《乡村小吏在大明》 第1章, 哑巴开口了 “别跳,别跳,我不是坏人!“穿着外卖工作服的他大叫道。 张亮感觉少女是让他逼着要跳楼的,鼻子一酸,居然像小孩般冤屈的大哭了起来. 楼道的飘窗平台上.古装少女闻声别过头来.扯掉口罩的她,满脸鱼泡般的浮肿,尤其那鼻梁,肿得没了模样,泛着白光,衬着下面两个黑黑的小鼻孔. 张亮见了喉咙滚动了一下,止住了哭.农村长大的他,在苏城大学同学圈内算是胆大的,此时已经崩溃的快尿了. “哐当”手中拎的盒饭掉在地下,油腻的饭菜洒满了一地,双腿也如筛糠一般的颤抖. 古装少女嗡动着嘴,深陷者的眼缝里射出一道黑光,一步步朝他逼近,坚利的五指似乎已经戳穿他楼道里的冷风迎面吹来。他打了一个寒战,手扶着落满灰尘的楼梯栏杆往下退, 张亮的脚踩着了盒饭的汤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身体一个后仰,从楼梯高处摔了下去…… 张亮眼前一片血雾,又一股黑气。恍惚中被牛头马面用引魂索套住,押解至土地庙,先勾去了生籍,再到丰都城报道. 阴曹地府布满了阴气,殿内大小幡幢招展,鬼影纵横,时隐时现.一顿板子如雨般下来,打得他皮开肉绽,灵魂出窍,他交代了自己的生前是非功过. 幽冥大殿内,判官朝他看了一眼,像大夫诊病似的:“本官查了一下,与你结冤的那个小姐,原本天姿不错,但经不起诱惑,整容不成毁了容,想跳楼前来报到,碰到冤家的你,一阵嚎叫,把她她的魂体附到你身上了. 一阵算盘声后,判官阴阳怪气道:“本官刚才算了一下,你的阳寿没断,回去吧!“,牛头马面两鬼差也不言语,揪着他飘然飞出大殿,穿过奈何桥,把他扔进茫茫云海之中。 张亮忍着剧痛,艰难的撑开眼来,屋里有点灰暗,一缕阳光正好从屋顶缝隙漏进来,停留在他眼前. 陈漆剥落的屋梁上,一只蜘蛛正穿梭不停的织造着蛛网,细细的丝,挂在上面,微风把它吹得一摆一摆,好像打秋千似的. “大妈,大妈,哑巴哥哥醒了!“张亮耳畔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尖尖脆脆的把他委实的吓了一跳.展头看去,小女孩穿粉色薄罗短衫,腰里束着红带,小脸粉白细嫩,眉清目秀,下巴长着颗红豆大小的痣,伏在床上,一双清澈如水的杏眼忽闪闪的望着自己. 张亮正准备与她搭话.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风似的扑了过来,一件湖色圆领夹袄,系上月白绫裙儿,乌发中夹着几缕银丝,梳了个高耸的云苞髻,素面朝天却一脸慈祥. “小舍,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你啊,打不过别人还逞强“当妈妈的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唠叨着. 张亮偷偷摸了摸耳朵.不是在梦中. 明白自己是被小鬼扔错了地方,到了大明朝,而且变成个叫小舍的哑巴少年. “儿啊,你昏迷了整一天了,想是饿坏了,为娘的去给你盛点鸡汤“ “娘,我不饿“小舍脱口而出道. “大妈,大妈,哑巴哥哥会说话了“ 小姑娘如意好似发现了天大秘密似的大声嚷道,明亮的眸子忽闪个不停. 当妈妈何曾没听到,自己的儿子从一出生到现在快十六年了,长得也算体格健壮、相貌英俊.只可惜连娘也不会叫.刚才儿子呼唤她,虽然声音那么细弱,但在她耳中却像春雷般响亮. 她扑上去抱住儿子,储存十几年的泪水,像潮水般涌出,顺着好看的脸颊滑落. 这一刻.小舍再次感受到了母爱,这个人间最温暖最质朴的东西, 他从这个陌生的女人那里,觅到了母性情感上的慰藉,柔柔的,甜甜的,真实的,极其自然慰贴的。他顿时下了决定,愿意在她细腻的光芒之下,一天,一年,一生一世的生活。 张家的哑巴儿子张小舍开口说话了.这在不大的江南小镇夷亭可是个头号新闻. 洪武廿年张王氏十四岁便嫁到张家,在生小舍的次年,相公张历生去福建进货,一去十余载杳无音信,张王氏只得靠一亩三分薄田和平时在家绣花,把儿子扶养长大,别家的孩子这般大都讨了媳妇,而小舍有嘴不会说,别说娶老婆,就是倒插门也没人要. 张王氏是个极有人缘的女人,傍晚,夕阳落山,鸟也叽叽喳喳的归巢了,小舍家里三间屋子灯火通亮.四乡八邻的都来了,连和小舍打架的三个“调皮蛋“也混在人群中,观察“敌情“ 几个女人围着张王氏,唠唠叨叨,说道着她的不易. 几个同族的老人在商量着如何替小舍谋份差使,uu看书 ww.uanh好让他早点成家立业. 突然来了那么多客人,都是陌生人,彼此又不了解,他索性装聋作哑,在里屋和如意画画.如意是邻家女儿,自然与张家很熟。 小舍画了飞檐翘角的西楼,蜿蜿蜒蜒的长廊,又添上了芭蕉,紫薇,牡丹等好看的花草藤蔓,如意在长廊另一端画上一叠假山石. 画虽画的不好,趣韵倒也无穷.只是邻居见小舍”金囗”未开,多少有点失落,开始告辞回家了。 张王氏倒是满足了,看着儿子画的画,心里明白多少有郎君的遗传,小舍父亲年轻时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尤其是书法.在夷亭镇上还是小有名气的. 张王氏触景生情,不免思念起失踪多年的丈夫,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小舍似乎看出了母亲的心思,在画上加了一双廊下执手相望,含情脉脉的新人. 这下把如意姑娘羞得满脸桃花,用一只袖子遮着脸,另一只手却在杨高胳膊上下了劲.她乜斜着身子,抿着嘴,半闭着眼撒娇道:“小舍哥哥,如果再配个诗文就更妙了“ 留下的众人都挤进了里屋,听了如意的话.都哄笑起来,油灯吱吱的闪着亮光,小舍明白他们笑的含义。 小舍尴尬的看了一下比她矮一个头的母亲,原本白净的脸上像酒醉一般通红,整齐洁白的牙齿,嘴角微扬,依然笑得那么慈和. 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喝骂声,满屋子的人轰的一下散了...... 第2章,捡到颗7彩珠 小舍来了明朝,像刘姥姥进了大观院,很是新奇.昨夜家里聚了那么多人,连县府的衙役也来看究竟了。 送走客人,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宵,院里的鸡开始鸣叫,才迷迷糊糊睡着. 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了。屋檐上觅食的鸟叫伴随着阳光透过窗棂,小舍伸了个懒腰,直挺挺坐起身,想着有一排白白牙齿,脸上总是微笑的张王氏. 他胡乱的套上衣服,满屋子找.没见个踪影,寻思娘可能去镇上买菜了。 灶间的水缸盖上,放着新鲜的柳条,一头蘸了些盐,小舍书上见过,古人用它刷牙. 小舍洗刷完毕,见灶台锅里煮了一锅红薯粥,拣了个红薯叼在嘴上,挑起两个水桶就往屋外走. 这都是昨日晚上躺在床上计划好的,他想挑起张家的担子,尽量少让母亲少吃些苦. 江南春早,和煦的阳光铺洒大地,温柔地春风带着菜花的芬香扑在小舍健壮的胸膛上. 张家北面有一条大河,仿佛一条玉带蜿蜒舞过,这河一头连着京杭大运河,一头连着长江,叫致和塘河,岸边芦苇白花,淡若轻烟. 靠长江这头有个刘家港的地方,昨晚听老人讲,皇帝正差三保太监督造下西洋的海船, 看着满载木材的官船随风随水的驰过,小舍心痒痒的.不由的手搭凉棚往东眺望,瑰丽的云彩下,果然有无数耸入云霄的帆樯. 小舍是农村长大的,挑一担水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他轻松的迈开步伐,赤着脚沿着田垄往家走,几声鸟鸣,数只好看的鸟从菜田中掠起.娘正蹲在前头低着头挖野菜,身旁跟着如意小丫头。 张王氏一见小舍挑着河水过来,脸上立马堆起好看的笑容.她双手合十放在腮颊,又翘起拇指比划着. 小舍虽然不懂哑语,但这意思明白,妈妈在问“昨日睡得可好?“ “娘,儿子昨晚睡得可香呢,呼噜声沒打扰您吧?“ 张王氏头回见儿子说出成串的词来,乐得不行,哈哈哈笑得半天直不起身来,她在儿子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才止住了笑:“臭小子,你以为你是牛啊,打个呼噜惊天响地的“ “就是,就是“小如意也在边上帮腔着,风拂过她的发辫,发上缠绕着两朵紫色的野花,好似一双翩跹的蝴蝶。她肤色嫩白,春光田野中更青涩而妩媚. 娘把挑来的野菜冼得干干净净,用开水焯一下,去掉野菜的苦味,剁成菜馅,然后和好面皮,切成一方块一方块的.开始包馄饨. 小舍也自告奋勇的帮着包,虽然十分努力.但总不如娘包得那般有模有样,甚至还不如小丫头的手工. 三个人正吃着馄饨,甲长带着几个下人来催要田赋契税,妈妈说今年没啥收成,缓几日再交 甲长也算通情,见母子俩可怜.也沒逼得太紧. 欠钱还债,是个常理,小舍毕竟是个男人,要面子的很,他心里盘算着如何还这三石米的债. 张王氏见他眉头紧皱,知道儿子长大了,就叫他一起去普济寺烧柱香,还个愿. 普济寺在镇西首,离张家也就二,三里路,一会儿功夫母子俩便到寺院石牌楼.小舍仰起脖子看那山上,黛瓦黄墙鳞次栉比,槐榆松柏枝叶繁茂,大殿的屋檐似乎翘到了天穹,甚是肃穆庄严. 先皇朱元璋出生不久,因体弱多病母亲抱他到寺庙舍身许愿,求佛祖保佑,从那时起他就与佛门结下了缘分,17岁时,朱元璋真的进入佛门,又做了三年的游方僧,从此与佛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与感情。所以明朝的香火一直很旺盛. 今天不是初一,月半,所以上山的香客稍微少了些. 小舍跟着娘进了山门,拜了弥勒,韦陀和四大金刚,就顺着拜道往山上拜,便见路边松树林中十来只猴子,蹦跳而来。冲在最前头的猴王直接窜到张王氏背上,其余的或倒挂树杈来回荡着,或手抓耳挠腮盯着小舍. 小舍突然发现猴王脖上有串佛珠,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芒.非常耀眼,便用食指去勾那佛珠. 猴王似乎受了惊吓,纵身从妈妈身上跃下,佛珠线扯断了,五颜六色的珠子滚落一地,其中那颗七色珠就滚在小舍脚下,它是这圈珠子中最大最夺目的. 小舍把它捡起来放在手掌上观赏,它竟然像蚂蚱一般跳下地去,小舍在后面追,它朝前头滚,u看书 .ukanshu 眼看要拿住了,它又加快了速度,似乎在戏弄着对方. 张王氏也觉得奇怪,赶紧操在前头,像捉蚂蚱一下把它按牢,帮着儿子用布重重裹起来,放入搭链最里层. 小舍如获至宝一般,参拜寺庙的心思也沒了,整个下午手捂着藏珠珠的地方,走路弯腰都小心翼翼的,甚至长老替他摩顶,说了什么通通都记不得了.只听娘跨出方丈楼后反复的道:”贵人开口迟,贵人开口迟.” 到了晚上,吃好晚饭,他便早早的上了床,连小如意敲门他都装沒听见,害得人家哭着回家去了. 小舍心思完全吊这颗奇异的七彩珠上,他生怕它滚没了.用只木盆放床上,然后就着木盆打开搭链. 这时屋内已经黑沉沉一片,就在小伙子伸手触碰到珠珠的那时,如同点亮了万盏灯火,一股强大灼热的光亮喷薄而出,五彩缤纷的光芒,似蓝天、如红日、像大海,浩瀚逶迤,如梦如幻…… 他如痴如醉,像孩子一般.问娘讨了根红线挂在脖子上.捧着它进入了梦乡. 鸡叫头遍,张王氏就起床了,在灶膛里添一把稻草,把火折子点着,朝锅內勺一瓢河水,把隔夜多下来的饭菜泡成粥。 然后去屋后地头上割蔬菜,下了几天春雨,菜长得很快,不赶紧卖掉也就老了。借着银色的月光,两只竹篮就盛满的沾着露水的菠菜,韭菜和萝卜。 原先儿子会帮她把菜挑到菜市上去,今早张王氏见小舍屋里没有响声,寻思他身体还没复元,也就没去惊动他,自己匆匆的喝了点稀饭,把门带上出去了。 第3章,小舍被人告了 张王氏摸着黑上了街,菜市在镇中心的中市桥堍,一条青石板的街道靠着河,天蒙蒙亮,街上早摆满了各种蔬果水产,南北特产的摊铺。小摊小贩高声叫卖,卖唱的曲儿,乞讨的嚷声此起彼伏,甚是喧闹啰唣。 张王氏就在铁匠铺门囗摆上了摊,一则郑铁匠脾气好,为人随和,二则铁铺的火炉亮堂堂的,可以借光取个亮的。 这个季节不缺蔬菜,卖的人多买的人少,临近正午了,菜还有不少没卖掉,张王放心不下家中的儿子,就把多余的菜送给了铁匠,收拾了菜篮扁担回家。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升的旗竿般高,碧蓝碧蓝的天空中,一丝云儿也没有,张王氏见城隍庙门首挤着一群人,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正在兴奋交谈。 “真奇怪,哑巴没念过书,居然摆了个写字摊” “是啊,是啊,听说前两天被人打晕了,醒来就会喊妈妈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王氏急忙放下手中的家伙,拨开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眼前的一幕让她恍若入梦。 一只拆叠桌,桌上铺着块蓝色的布,迎着人群的这面写着四个斗大的字〖代写书函〗 小舍安静地坐在案前,浅青色的直袍松松地用蓝带束着,头上系着同色发带,俊雅的面庞在暖色春光中更显白皙。 这时候有个抱着孩童,穿白色短襦配淡青色长裙,颜色鲜嫩衣着的少妇挤了进去,白嫩的脸上羞涩荡漾,她递给小舍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笺纸,轻轻嚅嚅动了动嘴唇,粉颊立马晕红,眼神中却是七分娇羞,三分期盼。 小舍摊好纸笺,提笔蘸墨,屏气凝神,沉思一会,唰唰几下就写好了. 信是这样写的,小舍吹了吹墨迹未干的纸稿念道: “郎君亲鉴: 南国之红豆,相思之红豆,扎心相思君知否?与君一别三月之久,音信久无,我与红儿日日思君,望眼欲穿矣。夫君若心中有妾,亦小隔若干时,当一通声息,使我知君在外情形,以慰远念…〃 张王氏觉得小舍写得正是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她不由的抬起头,皱着眉头仰望着南方,明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 从那天开始,小舍天天瞒着妈妈去城隍庙写字,几文,十几文钱的进账,一月下来他完成的第一个心愿,把契税交掉了,他踌躇满志准备着第二个计划。 这天下午,小舍刚替个六旬老妇写完信件,正在收拾笔墨。 “来,来,来给我俩写个凭证”说话的是个中年壮汉,七尺多的身躯不算魁梧,但非常健壮,他的头发蓬乱杂散,胡乱弄个髻,横插一截筷子作簪,身上披灰色的短褐。他身后是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农。 那人掏出四,五张皱巴巴的银票扔的桌上,嬉皮笑脸的说道:“这几个钱都归你,一字不漏的照我讲的写” “王阿毛借周大银子拾两,现还欠银子玖两”,那个叫周大的一字一顿的念叨,顺手把几个碎银放到了自己的腰包里,嘴里吹着口哨,眼里却露出凶光瞪着小舍. 小舍看了看那个叫王阿毛的老汉,干枯的眼睛细成一条缝,将手摸着尖尖的下巴,歪了脖子,看着周大不作声。 小舍叹了口气,飞快的写好两份字据, 双方在下面签好字画好押,准备收入囊中,小舍说:“两位大爷不忙,我还没签呢“ 周大咧嘴一笑:“这个孩子懂事,有个证人更好,快写快写” 小舍又从那两人手中要过纸张,摊平了正待签名,刚才还好好的天,突然狂风骤起,豆大的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周大生怕雨淋湿了纸张,夺过凭据塞进袖中,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还是王老汉热心,相帮着小舍收摊,雨越来越大,红的,绿的,黄的叶儿在空中舞动,湿润的微风凉凉地吹拂过来,古朴的街坊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 小舍和王老汉把东西搬进庙里,不少躲雨的人在里头听王秀才讲故事.:”建文四年,那年六月十三日,大将李景隆深明大义,打开了京城金川门,放靖难的北军入城。而此时的皇叔朱棣却在城外面守候,他严格遵循父训,不冒天下之不违......” 王秀才二十来岁,生得倒清秀,小舍听他在讲朱允炆的事,来了兴趣. 王秀才瞥了一眼小舍继续讲:“建文帝受了妖臣的惑言,uu看书 ww.uukashu 在宫中点火自焚。扎营于龙江驿的朱棣发现宫城起火时,立刻命令自己的士兵进城救主,可惜为时已晚,上千名来不及逃走的宫女、太监等葬身火海。大火扑灭后,在灰烬中发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太监哭述说这是建文帝及皇后和皇子朱文奎的尸体,面对着无法辨认的尸体,朱棣他下令为侄子建文帝发丧,并在南京继位称帝,改年号为永乐,是为永乐皇帝。“ 王阿毛与众人都拍着手说:“王秀才说得精彩“ “是啊.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有人附和着道, 小舍后世时也喜欢翻阅明朝的书籍,特别是建文帝失踪之谜更是倾心,他对王秀才拱了拱手道:“秀才哥哥,你觉得建文皇帝是烧死了,还是扮作和尚逃走了?“ 王秀才听了小舍的话,委实的吓了一跳,脸刷得一下白了:“小孩子家的,别瞎说八道,给锦衣卫那帮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说罢就起身走了,临走时拍了拍小舍的肩膀,似乎对小伙子的问题很感兴趣,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下次春来茶馆,我请小公子喝茶”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这天一早,小舍刚背着写字摊的家什想出门. 两个衙役早就候着,不容他分辩,绳索往他头上一套,牵着便走.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把邻家的如意姑娘吓坏了. 她冲上去拼命拉住哥哥的手,嘴里哇哇哇乱叫,不断向衙役求饶,那两汉子手如铁钳般,拿捏得她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舍被坏人从她眼前拽走。 第4章,对薄公堂 昆山县隶属苏州府,是江南“富庶之邦”,物产富饶。土地肥沃,农耕发达,县城不大,因为这里出了个首富沈万三,街道也日逐热闹起来。 特别是东街,丝绸店、茶叶店、钱庄,珠宝店,皮装店,中药铺,酒馆妓院……商贾林立,鳞次栉比,车马络绎不绝,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其繁华并不亚于苏州观前街, 走过县衙前的夫子庙,拐过人流熙熙攘攘的摆满小吃、杂耍、玩意儿摊子的西街,衙府门口鼓声又响,人声也沸腾了,小舍被衙役直接带到大堂。 大堂正面,挂着一幅超大的日出东方图,海浪汹涌,威武尊严,明镜高悬四个金字匾额悬在殿上首. 一个四十多岁,头戴乌纱帽,穿青色有小杂花的鸂鶒服的县爷,一拍惊堂木,历声问道:“堂下之人为何见了本官不跪?” 小舍头一回这种场景,有点矒了,但毕竟年轻,脑子活络,沒等官差水火根伺候,便学着电视剧里犯人的样子通的跪下:“小民张小舍,叩见县官大人” 知县指了指跪一边的两个人道:“张小舍,本官问你,这两人可曾见过?” 小舍顺着知县指的方向一瞧,见是周大和王阿毛,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响亮的答道:“回亶县大人,周大与王阿毛前日里曾委托小人写过一纸凭证,所以认得” 知县捋了一下梳弄的整齐的胡须,从案头展开一张纸又道:“是这份证书吗?” “回亶大人,正是小人写的” 知县惊堂木又响了,对着王阿毛圆睁怒目吼道:“大胆刁民,赖账不还,如今人证物证俱全,难以抵赖”,他手一挥,把个令字牌往地下一掷:”先杖大板五十,押进牢內,听候外置!” 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听令、把杀猪般嚎叫的王阿毛弄翻在地,举起水火棍准备用刑。 小舍急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大人,且慢,小人还有话要说” 知县吃了一惊,但大庭广众总不便乱耍性子,喝了口碧螺春茶,强压怒火道:“有话快说,本官公事多着呢” 小舍又跪下道:“大人刚才所呈的是周大提供的凭据,小人刚才细细察看了一下,有二处已经涂改过。大人可以把王阿毛那张对比验证” 王阿毛听罢,像见了救星一般,哆嗦着撕开腰带,掏出一张油纸包好的纸条。 县爷打开一瞧,只见上面清楚的写着“王阿毛借周大银子拾两,现还了欠的银子玖两”,他觉得有几分尴尬,为什么刚才漏了查验这份,这可是玩忽职守的罪名啊,他脸涨的通红。 大堂内外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他,抱怨声,骂声也开始传到他耳中。 他毕竟当了几年官,见惯了各种场面,把两张不同的纸笺扫了一遍,惊堂木一拍,对着周大怒斥道:“大胆刁民周大,你竟敢私改证据,藐视朝廷,欺骗县衙” 刚才还在得意的周大,听堂上知县大人一声怒斥,吓得腿一软,通得跪地下:“老爷饶命,凭据是别人写的,没半个字假” 知县当然要明则保身,抓着把柄不放,他拿着二张纸,踱到周大跟前,指了指 “ 现还了欠的银子玖两”九个字,其中“了”与“的”两字用淡墨迹代替了,变成“现还欠银子玖两”七个字. 周大不识几个字,但两张字的不同他还是看得清,毕竟做贼心虚,自认倒霉的低下头去. 知县对周大欺乡霸里的恶名早有耳闻,苦于一直找不到实证,今天当然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下令把周大痛仗五十,以欺骗官府罪收进牢內。 张小舍释放了,刚踏出衙门,张王氏和如意便拥上前来,显然会审的事她们都听说了,妈妈让小舍把衣裳全脱下,找个僻静之外把脏衣服一把火烧掉,说是去了晦气. 已是晌午时分了,妈妈见姐弟俩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便在小吃摊上要了三碗奥灶面. 奥灶面是昆山特有名的面点,不但味道好,看相也好,金黄的面条飘在油花的酱汤里,油亮亮的红烧肉,绿油油的香菜,再加红的辣椒,小舍还没吃,口水已经流下来,引得如意捂着嘴吃吃的笑。 张王氏吃了几口就全倒给了儿子:“你俩慢点吃,吃好了在这等着,娘去看船来了没有“ 兄妹俩点头答应着,继续吃着面.突然一个卖糖人的吆喝着路过. 如意的眼睛亮了起来,uu看书ww.uukansucm 小舍摸摸兜里有几张银票,就拉着如意冲了过去,两手刚一碰便若触了电,看看少女那脸儿早已微晕娇红,露出少女的羞涩,小舍立刻醒悟过来,流水一般收手. 吹糖人江南乡下不常见,所以稀罕,挑子一头是一个带支架的柜,下面有个小炉,炉上有一个放满了糖的铜勺,吹糖人就用烘稀的糖捏更种人物,猪、牛羊、鸡等飞禽走兽和寿桃、葫芦、苹果等造型. 如意喜欢孙悟空,小舍问了价钱,才一纹钱,正准备掏钱. 突然从夫子庙冲出几个学童,为首的戴六合瓜皮帽,身穿白园领直裰,个子比小舍还高,他从如意手中抢过那“孙悟空“,一边?着,一边对少女坏笑道:“先让哥哥?舐,?够了你再舐不迟“ 如意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也不答话,头一扭扯着小舍便走. 小舍心里有点不平了,便问妹妹是否认识他们,如意说,就是上次打晕你的陈福贵仨人. 陈福贵是周庄沈万四的外孙,江南首富沈万三全家迁往南京,直到被发配至云南;沈万三的弟弟沈万四则留在了周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沈家逐渐破落了,但毕竟还有些钱势.一般平头百姓还是不敢惹他们. 陈福贵见如意躲他,一边继续舐着糖人,一边藐了小舍一眼,笑道:“小丫髻,找了个没爹的野种,还是个哑巴“ 他见小舍没理会他,又凑近些,指了指对方的胸部:“呵呵,沒打怕吧,要不要再打一回?“ 小舍心中的怒火终于被点起,他脱了上衣,拳头捏得格格直响. 第5章,拜师习武 张小舍毕竟才十六岁,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顽少如此龌龊的话如何听得下,他把如意护着身后,做好了拼命的架势。 陈福贵见了,食指在鼻下一撇,对小舍做了个轻蔑的手势。 小舍本来满心是火,见他嚣张的样子,好似火上浇暴烈的油,发一声吼冲将上去。 对方也不慌,手一挡侧身让过,下面伸腿一绊,小舍摔到七丈八尺远,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小舍膝盖流出了血,他踉跄的站起来,看到如意哭丧着脸,心里更是羞愤交集,他喘然囗粗气,咬着牙像猎豹一般向陈福贵扑去,四拳相向,小舍个小臂短明显占不了上风,一二个来回,又被打倒在地。 陈福贵吹了个口哨,几个随从挥起棍棒就朝小舍身上扑去。 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个中年汉子,光着膀,皮肤黑黝黝的,一身突出的腱子肉,挽着裤腿、穿着草鞋,光着个铮亮的头,只见他伸双手像扫地一般,一拨一撩,几个顽少立马像落叶似的倒下。 陈福贵正得意,突然间杀出个程咬金来,把手上的糖人往地下一掷,手脚上下挥舞,运一口气,便支右拳对准中年汉丹田一击。 中年汉也不吭声,身体站直了,把个满是腹肌的肚皮挺了一下。陈福贵的拳头就像打着墙上一般,小子疼得捂着受伤的手倒在地下。 看热闹的人立马噼噼啪啪鼓起掌来。 张王氏拉着小舍指了指中年汉子:“儿啊,快谢过你郑铁匠伯伯,要不是他来得及时,恐怕你命也难保” 小舍见郑铁匠相貌堂堂,威武彪悍,特别是内心的铁血之气概,心里是崇拜万分了,便当着众人朝他大拜。 午后,天气又暖和,街上的叫卖声更杂了、卖花的,卖梅花糕的、买糖粥的,还有卖针线,卖胭脂的…各类声音混在一起…在耳边大嚷大叫的. 几人听得烦躁,又见小舍还流着血,便沒了玩的心思,就说着笑着去玉虹桥,准备坐船回夷亭. 玉龙桥飞架致和塘上,郑铁匠说建于梁大通年间,四人便从桥下那上了船. 正是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光景。夕阳照在微波荡漾的河面,郑铁匠轻摇船橹.如意在棚仓内舒服的偎在张王氏胸前.张小舍躺在前台船板上,闻着空气中碧草发芽的清新气息。 乌棚船像羽毛漂浮在澄澈的河水上,水随着船的一动一动而荡漾起层层涟漪。小舍像睡着摇篮里的婴儿,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突然“通“的一声巨响,小船被什么撞了一下,船一横差掉倾翻,四人急忙察看,见上游驰来一艘颇大的三吴浪船,朱漆通亮的船舱颇为显眼. 船头跪着个白衣少年,蓝色的四方巾下垂着,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在颠簸中,大船上跳下一个管家般的人来,对郑铁匠拱了拱手道:“请问师父是不是少林僧郑重“ 郑铁匠还了个礼道:“曾经是,现在是夷亭郑记铁铺铁匠“ “即然是,我家大夫人有请“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个人小心翼翼登上大船,才看见那跪着的是陈福贵,见他低声下气的样子也没理他 船舱里端得是气派,鸡翅木的家具,大理石面的圆桌.织锦的屏风竟似是一间大户人家的客房。靠窗边的是一张供台,台上红烛高烧,供奉一尊玉观音,照耀得舱中花团锦簇,堂皇富丽。 正中的太师椅上端坐一名富富态态的中年女子,一身暗红钱纹褙子,满头珠翠,眯着细眼,瞧着有几分和气,她见郑铁匠进来,赶紧起来招呼入座. 寒暄过后,她瞄了身边陈福贵一眼道:“小女是周庄沈万四的女儿,这是犬儿福贵,平时他爷爷骄宠惯了,不好好读圣贤书也罢了.还经常在外惹事生非“ 她茗了口茶道:“不怕您郑师傅耻笑,他父亲就是个败家的,小孩如果再步了他爸的后尘,我们陈沈两家……“说到伤心处,几滴泪水从眼角细纹里淌了出来。 同是女人,同为人母,张王氏非常理解面前女人的心思,她抹了把泪劝道:“太太别伤心,小少爷毕竟年幼,不明事理,以后找个好人引导一下就好了“ 沈夫人听张王氏说到这,便颌道:“是啊,今天我们就是为此事来找郑师傅的,犬儿说,郑师傅今天虽然教训了他,但他一点也不记恨于他,说郑师傅不仅功夫好,而且人品也好,一身正气的,非要拜他为师“ 郑铁匠没想不到她会说出此言,一时间愣了,半晌才连连摆手道:“沈夫人,这如何使得……,u看书.uashu 贵府在昆山是名门望族,公子又是一表人才,前程远大,郑某万万不敢高攀。” 陈福贵急了,通的在郑铁匠面前跪下:“师父,徒儿以前千错万错,你老人家都别放心上,今天徒儿与你有师徒之缘,马前鞍后,上刀山下火海都跟定你,你今天不收下我这徒儿,我就是跪死也不起来“ 他言词凿凿,话语真诚,听得众人无不唏嘘感慨,连一直瞧不起他的如意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沈夫人沒料到儿子居然这般坚决,看来儿子的选择是对的,这拜师的事无论如何,那怕要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帮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也跪了下去. 这下郑铁匠亳无退路了,他是个俗家弟子,心底善良,扶起娘俩,算是应承收陈福贵为徒.他站直了身体,俨然一副为师的模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要做我徒弟,必须做到三点,一,刻苦读书,成绩要出众,二,武功只能强身,不许害无辜,三,孝顺父母长辈,尊敬师兄“. 说到师兄,铁匠用手指指了一下小舍. 小舍一听郑铁匠话中有话,识趣的也喊了声“师父“跪了下去. 陈福贵听罢满口答应,还不忘对小舍行了个礼,叫了声师兄. 真是不打不成交,冤家变亲家,这应了佛家的一句话:“这都是前世未了的缘分“ 说话间,船已经驰到了夷亭铁匠铺,两船人挥手告别. 小舍帮着师父系好船缆绳,正扶着娘准备上岸,突然铁铺靠河的门内冲出两个公差来,公差身后还有一个人,小舍认得,是王秀才…… 第6章,初入衙门 第六章,初入衙门 王秀才一见小舍便道:“哎呀,你这个大忙人,我找得你好苦啊!” 小舍见王秀才堆着笑脸,一副兴奋的样子,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便把今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事述说了一遍。 王秀才说:“呵呵,小兄弟果然了得,连家父昆山县王主薄也大为赞赏,来来来,今晚当哥哥的酒楼请客,咱们好好畅饮几杯” 张王氏见王秀才相貌堂堂,行止端方严谨,少年老成,为儿子结识这样的朋友甚是开心,便拦住到:“王秀才,酒楼开销太大,又杂吵,说话也不方便,不如请秀才屈尊寒舍,当婶子给你俩准备些薄酒,炒几个新鲜酒菜,在我家痛快便是.” 王秀才也大方,立马答应了,顺便也拉上了郑铁匠。 张王氏是会做菜的主,一会功夫,一桌菜就做好了。 香椿炒鸡蛋,马兰头拌香干,清炒枸杞头,荠菜豆腐羹,香油金花菜,蒜蓉豌豆苗,清炖塘鳢鱼,一碗皮糯肉烂,入口即化,色泽鲜艳的酱汁肉加上荠菜包的春卷,都是时令苏州乡村的农家菜肴。 一桌人见了无不拍手叫好,小如意也不见外,玉指一拈,一个煎得金黄灿烂的春卷就到了唇边。 书生气十足的王秀才指着荠菜豆腐羹道:“手烹墙阴荠,美若乳下豚,美味,美味,难怪陆游嗜荠成癖,一定是尝了大婶的厨艺,哈哈哈……” 三个男人喝的是着加了青梅的酒,这酒又有点年头,初喝时,就像含了一颗清甜微酸的梅子,唇颊漂香,但是后劲十足,郑铁匠几杯下肚,人已微醺,哈欠连天,昏昏欲睡,他怕在斯文人面前出洋相,撒个谎先告辞了. 留下二个少年之人,风华正茂,又酒逢知之,借着酒性话也多了起来. 王秀才叫王一飞,他夹了一点酱汁肉上的肥膘含在嘴里道:“不瞒兄弟,朱棣皇帝真是怀疑朱充炆没死,差密使胡濙正偷偷的寻找呢,胡濙虽然只是个六品官,皇上为什么会选中他呢?一是因为胡濙曾是建文帝二年的进士,早就见过建文帝,二是胡濙为人沉稳不苟言笑,性格非常适合做这项工作,所以赐了他免死金牌,去那都有极品官的派头!“ 小舍说:“可惜朝廷有人走漏了风声,连乞丐王阿毛也知道他来过苏州,也来过昆山,说是来找武当派祖师张三丰,张邋遢的“ 王一飞来了兴趣:''''这王阿毛字不识,却是个包打听,他有沒有说建文皇帝如何逃出皇城的?'''' 小舍后世看过这方面的资料,今天故意在秀才面前卖弄一番,他喝了口酒:“也不知是不是王阿毛说的,反正有人说:“四皇叔进入南京城,文帝吓得六神无主。这时候,一个叫做王钺的老太监对建文帝说,太祖在奉天殿中放个匣子,曾嘱咐我不到危急的时候不能打开。文帝便和众人好不容易找到这个铁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有度牒、袈裟,有剃刀,真金白银等物。” 王一飞补充着说:“确实这样,有一次朱允炆和四叔在殿里碰面,朱棣拍了侄子的后背并调笑他,恰巧给先皇看见,他直接对着朱棣大骂一通:“你怎么敢对国家的储君动手动脚?”怯懦的朱允炆还为叔父开脱,说他叔叔跟他开玩笑呢,朱元璋虽然这次没有为难朱棣,但这件事让朱元璋留了心,万一我不在了,这些叔叔们会如何对待他?所以建文帝是听了先帝早就准备的密旨,剃了头,带着一帮手下人就从鬼门出了宫......” 张小舍哈哈一笑指着秀才道:“原来秀才哥哥早有所闻啊,弟弟我真是关公门前舞大刀,班门弄斧了!” 两个人会意的大笑起来,也沒注意张王氏坐在一旁已经打起瞌睡来了,呼噜一声比一声响,小如意更是没了踪影。 窗外夜色渐浓,淡墨色的夜幕上挂着一轮明月,银白月光隔着窗棂洒进来,留下一片清晖。 王一飞起身告辞:“贤弟,时辰不早,到昆山城还是有点路程的,今年是大比年,哥哥我要去京城参加乡试,以后来看你的时间会少一点” 小舍眼睛也有点湿了,拱拱手道:“秀才哥哥功名要紧,弟弟会照顾好自己,而且还有妈妈和师父,你尽管放心好了” 王秀才叫了辆马车,临上车时他突然问道:“小舍弟弟这几天县里有小考,凭你的才智应该没什么问题,uu看书 uukanshu.cm你可以去试试,还有一事不知兄弟愿意不愿意?” 小舍打了个饱嗝道“哥哥,你待我如亲兄弟一般,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哥哥吩咐便是” 王一飞靠近些道:“也不算难事,县衙原有个书手,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公文经常抄错,前日里家父训斥了他一下,老人就装病告假了,最近衙內事儿又多,家父让我先顶几天,我要备考那有此等功夫” 小舍知道这书手虽然是个小衙吏,但有不少奉禄,而且比摆写字摊体面,一般需要考试或关系才做得到。 他心里一激动,看着月光下一身白袍,长发直束,负手伫立的修长身影,扑通的单膝跪地,:“承蒙哥哥错爱,兄弟给你行礼了” 秀才扶起小舍:“夷亭到昆山有三,四十里,要走二个时辰,每天来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事,没事,这点路不算远,“小舍如何愿意放弃这等好事,忙不迭的表示。 王一飞说:“衙內也有吏舍,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住下,这几天你那也別去,在家静候佳音吧“ 一声清脆的策马扬鞭声,马蹄在青石板上铮铮作响,秀才坐着的马车便如疾风驶去,片刻便在消失在黑色之中 小舍此时心中思绪翻涌,他掏出胸前的七色珠,对着月光,缤纷的晶体中,突的出现一个*字,由紫色变成微红,又逐渐变成金色,四周星光闪耀,五彩争艳。 小舍看的眼花缭乱,正准备收回衣服内,突然那七彩珠像断了线的风筝,闪着光,摇摇摆摆的向天空飞去…… 第7章,桃花运来 小舍看到自已心爱的七彩珠飞了,便跳起身去够那宝贝.突然感觉鼻子被堵住了,他双手在空中乱舞,费力的挣扎,张大了嘴哇哇乱叫.一双温柔的手抚着他的脸,小舍醒了. “儿子,是不是梦见自己在县衙抄公文啊,哈哈哈哈…“ 娘的笑声充满了赞扬,她的眸子一个劲儿的盯着小舍,这是不肯混日子人的眼神。 小舍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来,一边用柳枝刷着牙,一边看着正帮他整理床铺的妈妈道:“娘,今天去那个菜市卖菜啊?“ “今天的菜早让江南春的老板娘包去了,你吃罢早饭,那也别去,就在屋后帮娘锄锄草,浇浇水,干点力气活就是!“ “张家嫂子在家吗?你家香樟树上的喜鹊叫得欢,有喜事临门啦!“,娘俩说话间,一个脆亮亮的嗓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随着一股浓郁的脂粉气,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风似的进了屋,见小舍洗刷完毕,正把一件小内衣从头上套下来,也不顾男女之间的忌讳,像挑牲囗似的把少年**的身体摸了个遍. 小舍毕竟年少,从没经过异性的撩拨,身体本能的起了反应,脸红的如熟透的西红柿,他急忙蹲在个矮凳子上,夹起妈妈腌制的雪里蕻,把两大碗粥全灌进肚里. 那个叫喜凤的媒婆似乎被逗的很乐,咧开着嘴嘎嘎的笑,两只镶嵌着银子的大门牙,好不耀眼. 她轻拍着张王氏的手背,一副热络的样子:“我家侄儿长得越发俊朗了,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如果我再年少些,肯定非他莫嫁了,哈哈哈哈~“ 小舍听她说得肉麻,一声不吭,拿起一把锄头下地干活去了. 自己家的地不多,听妈妈说,是把商铺卖了的钱购置的,一半种粮食一半种蔬菜. 阳春三月,见那田里的麦苗绿油油的,田梗上几株桃花粉嫩嫩的,小舍用锄把轻轻一敲,细小的花瓣纷纷扬扬飘下来,落在身上,地上,闻着好香…… 如意家的地紧挨着他家,足足有七,八亩,大部分都种得麦子,中间还有个池塘,里面养了不少鱼,妈妈说如意祖上是张士诚手下的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告老回乡了,她们一家三囗人都很好,就像自家人一般. 小舍把草锄完,见他们一家都在地里忙着,就把草收拾好挑了过去. 如意他爸三十多岁光景,虽然身上穿一件朱褐色短褐,脚下是一双百纳布鞋,一副农家人打扮,但容貌清瞿,眉形似箭,眼神炯亮,透出几分刚戾凌厉之气. 两家人本来就熟,小舍抬了块石头当凳子坐在如意父亲对面:“大叔,张士诚为啥败在朱元璋手里?“ 如意抢着道:“我知道,张士诚叫张九四,朱元璋叫朱重八,36和64,当然朱元璋厉害.“ 小舍听了如意的回答笑得眼泪水也喷了. 如意父亲说:“听你这小丫头的笑话,我倒想起了张士诚的另一个笑话“ 如意父亲放下手中的活,装作一本正经的道:“话说,张士诚做了吴王,请他弟弟张士信当丞相,施耐庵、罗贯中、陈基、陈维先等名士弃之不用,却宠信三个奸臣: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 小舍说:“这三人不是也挺厉害的吗?“ 如意父亲说:“三个人姓加起来,黄~菜~叶~,人家不说啦,丞相做事业,专用”黄菜叶”。一朝西风起,干瘪,你说厉害不厉害?” 一大二小在桃园里谈得正起劲,如意娘拎着茶水和干粮来了,她递了一块春饼给小舍道:“那个叫凤喜的媒婆给你作媒来了?“ 小舍鼻子一哼:“这个疯女人,自己都管不住自己,还帮别人瞎拉扯,她就把永乐皇帝女儿找来,我也不要呢!“ 如意蹲到小舍身边轻声道:“哥哥別理她,我娘说了,到明年我十四岁,桃红柳绿时,就……“ 如意话还没说完,嘴就让她妈给堵上了. 小舍自从来到张家后,一直把如意当亲妹妹看待,也没想娶她的念头,今天听她这么一说,心不由得呯呯乱跳,为了掩盖心中的慌乱,他装作河边发现一只野兔子,发了疯的在田野里嘶吼狂奔…… 小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胳膊上,脊梁上全是晶莹的汗珠子,他才慢悠悠的回到家里. 娘正在替他整理东西,手上捧着一叠书.其中有《诗》《书》《礼》《易》《春秋》:“孩子,这几本书是你父亲留下的,你抓紧看看,uu看书 wwukansu 王秀才说得对,下个月县里的小考你去试下!“ 小舍乖巧的点着头答应. 吃中饭了,小舍瞅着妈妈皱着眉,话也不说,并且光吃白饭,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夹了一片鱼放到她碗里:”娘,俄滴亲娘,是不是那个骚婆子惹你不开心了?” 小舍故意找个话题,他心里明白妈妈在想什么. 妈妈摇了摇头道:“你不说我倒忘了,镇上张员外有个女儿,年纪比你大三岁,家里条件是不错,人以前我也瞧见过,长得像冬瓜似也就算了,还瘸着个腿,而且要入赘当女婿的。“ 小舍故意的:“哎呀,这多好,等我过了门,把她家的钱财全捏在手里,可以好好的供养你老人家。“ 妈妈拎起筷子砸了一下小舍道:“你这没良心的,和你无情的死鬼一样,都想着法子离开我!“说着饭也不吃,嗷嗷的大哭起来. 看到妈妈如此伤心,小舍慌了,扔下饭碗就跪在娘身前求饶.暗自懊恼不已. 如意不知啥时候进来的,涨红着脸,圆睁着杏眼,也不分个皂白青红,对着小舍就是几拳.小舍装着害怕,躲到娘身后,一副可怜相,让娘破涕为笑,倆个小家伙终算放下心来. 如意的表现令小舍特别满意,他冲着帮娘亲收拾碗筷的她,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准备看书去了. 天渐渐黑了,张王氏在中间屋子就着余辉教如意绣花,一点也没做晚饭的心思,突然门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张王氏好像猜到什么似的,三步并作二步的去开门儿,原来是镇上的老邮差…… 第8章,谁是盗贼 张王氏从邮差手里接过信函,就像捡到一个金元宝似的,立马递给了儿子. 信是王秀才写的,明明白白告诉小舍,报到的时间和地址,还夹着一份有王主薄亲笔签名的公函. 张王氏脸上的雾霾顿时消失了,拿着公函挨家逐户报喜去了,出门前还说了一句:“喜凤说我家香樟树上的喜鹊叫得欢,有喜事临门,哈哈哈…果然灵验,果然灵验…...“ 娘出了门,屋里安静了下来,小舍掏出胸前的七彩珠,这时烫的灼人,里面紫红一片。像一张巨网,繁华绮丽地四散开来。满眼雍容闪亮——这是一种魅魅不可告人的光亮. 这日鸡鸣三遍,东边泛出了鱼肚白,按照王一飞的嘱咐,小舍早早的出发了,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圆领袍衣,头发用刨花水梳得光亮,一条蓝带松松束着。偶尔有风吹过,发梢撩动起来很是飘逸. 从夷亭到昆山城只要沿着致和塘河岸走,好走得很,小舍告别了娘,拐上堤岸正准备加速,突然一个黑影飘到他眼前,愣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张小舍顿了顿神,仔细端详。微弱的日光中一张少女的脸,泛着桃花的色泽:“你这小丫头,一大早的扮强盗收买路钱啊?“ 如意捂着脸不答话,只是吃吃的笑.那嗲嗲的声调像煮熟的糯米一样黏人. 少年不由的转过头一把搂住了她.对方那细柔无骨的玉手也搂住了他脖颈. 她紧贴着他,胸口的突起像两只小鹿儿向少年的心脏狂跳,一阵从没有的酥酥颤栗,像无数的虫儿爬上他的背脊…… 凉凉的晨风扑了过来姑娘好,似梦中惊醒.推开小舍,羞涩的把一样东西塞入他怀中,便云似的飘走…… 小舍看着豆蔻年华的人儿不见了踪影,便从袖口掏出那物件来,原来是个绣花香囊,红色的布头上绣着荷花与鱼,绣工虽然不怎么精致,但也能看出个模样. 小舍用鼻子嗅嗅有股薄荷的清香,走路也更有精神了 昆山县隶属苏州府,洪武八年才建立,辖地人口多、赋税也多,所以县衙内公差饭也不好吃. 县衙门有一个正七品的官,是知县,按现在的叫法是县长,有两个正九品的文官,一个是县丞,就是副县长,还有一个县主薄,和县丞分管粮马、征税、户籍等工作,叫二尹,又称“左堂。”县主薄称三尹,还有一个叫典史,俗称四老爷,主管县文书等事,实际上是县公安局长. 小舍的职责就是在秘书长手下抄写文件,这对后世是太学生的他来说,小菜一碟,沒多久就受到王主薄的青睐,一些重要文件也交他起草. 这年夏日,京城钦差大臣来昆山微服巡访,虽然是微服,少不了由苏州府的命官陪着,还有随行的家眷跟着。 昆山的“昆腔“正流行,大臣的爱妾闹着要去听,知县大人便请了当红的戏班,包了场子,让自己太太陪着,不料回来后说一只金镯被人偷了. 昆山县蒋知县吃惊不小,这金镯虽然有价,但治安不力的罪名可不轻,马上派人亶报苏州知府。 苏州知府老爷火速派了牛捕头等一干人马来协助破案. 昆山城原本清亮的天空忽然黯淡下来,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天空,挨家挨户的搜查,弄得官吏所到之处鸡犬不宁,民声怨道。 一周下来逮到七个重要嫌疑人,但衙役用尽各种手段,没人肯招. 王一飞的老子王主薄天天被上司骂得狗血喷头,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天下午,王主薄坐在二堂太师椅上,叹着气,在偷偷抺泪. 小舍心里也跟着难受,毕竟自己的饭碗是他父子俩给的,如果自己有本事,一定无怨无悔的搭把手.天色渐渐喑了起来,他呆呆的陪着主薄,低头发现胸前射出一道光芒,他一拍大腿道:“有了!“ 王主薄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厅里来回踱步,突然手下人一声大叫,把他吓尿了. 幸亏湿得不多,他也顾不得了,急忙问小舍有什么好主意.小舍从胸口掏出七彩珠,附着主薄的耳朵边低声说了一通. 主薄将信将疑的看那颗微微发光的珠子,又看了看小舍的脸色,沉思良久,就让小舍请来李典史. 县府李典史这两天头也两个大,县城治安不好,首先倒霉的是他,时至今日,破案也无良策,uu看书 .uuknshu.cm 小舍的计划虽然幼稚,但也是有几分道理,便吩咐下去,如何如何的布置一番. 黑黑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里面除了个小圆桌,其它什么都没有,小圆桌上供着那颗七彩珠,闪着诡异的光,李典史凶神恶煞的指着七个疑犯,大声吼道:“这是颗来自阴曹地府的神器,谁要是偷了金镯,只要一碰它便显灵,你等给我想明白了!“ 李典史见七个人依次进去了,便把门重重的关上又道:“现在你们绕着珠子转,每转一圈碰一下,一共三圈!“ 小舍与王主薄等人在暗处偷偷观察,那七彩珠起先还散发出夺人心魄的七色光芒,璀璨晶莹,随着小舍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合成一道幽冥般的绿光,在黑暗中忽伸忽缩,犹如地狱里伸出的一双双枯手. 一圈,二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三圈! 做贼心虚,这话不假,七个人中唯有那个白面书生似的男人,真的一碰也没敢碰. 粗汉般的典史一声令下,一帮如狼似虎的狱卒冲将进去,把他死死摁住,还没上刑,他便招了. 这厮叫贾文,看外表温文柔软,举止优雅,不像个做贼的模样,所以捉进来后,衙门上下,包括州府的刑官都沒注重他.除了吃几棒杀威棍意思意思,没对他用过一次重刑. 一会儿去起赃的捕快来报,疑犯翠花楼老鸨等人押到,但是金镯下落不明. 刚才还以为大功告成的王主薄等人,听了面面相嘘,不知如何是好,把目光都集中到张小舍身上,似乎这个地位底下的衙役,是这场戏的导演…… 第9章,铲除內鬼 那个叫贾文的盗贼,供出自已盗来的金镯送给了青楼女施思思,结果人家死活不承认,蒋知县下令把一干人犯交给苏州来的快捕审,他们有的是手段. 小舍觉得没他什么事了,便收拾东西回家,二门还没出,便被王主薄拦了回去,怒骂道:“你阴沟里拎水----拎不清,这个节骨眼了,你跑什么跑?等案子结了,我放你一个礼拜假!“ 王主薄和李典史去找蒋知县汇报案情,小舍便在主薄府上歇着,早上起的早,一会儿便趴在案上睡着了. 门“砰“的一声响,王主薄满是怨气,骂骂咧咧进来,见小家伙睡意矇眬的样子,直接就一脚把他踹倒.小舍知道自己又当出气桶了,委曲的爬起来,站一边木鸡般的站着. 一会儿李典史风儿似的闯进来,对着小伙子也是一个耳刮子:“小赤佬,出什么馊主意,害得我和老王被知县训了一通!“ “老蒋的话也就算了,某人的话太难听了,说我们破案和小孩玩家家似的。“ “是啊,还说我们吃屎的,堂堂的县官大人听个嘴上没毛的人指使,这县衙牌子早晚被砸了!“ 李典史拍了拍小舍的肩:“还说要把你辞了,幸亏主薄求情,知县才松了口。“ 小舍听两大人喋喋不休的发着牢骚,终于忍不住了,他抺了一把委屈的泪水,倔起头道:“这能怪我吗?贾文把手镯的形状,在那下手的,如何下手的都交待的一清二楚的,你们有嘴不会说吗?“ “说啦,人家说可能贾文偶尔看见的,或者看见别人偷盗的过程,为了栽赃祸害别人而瞎掰.“ 王主薄叹着气道:“捉贼捉赃,苏州来的那帮人耗尽了心思审了半天,这婊子死活也不肯承认。“ 小舍装作小便,出去观察了一下,回来压低声:“两位大人,恕小人直言,府内一定有內鬼!“ 李典史听罢和王主薄交换了一下眼神:“此话怎讲?“ 小舍平时最怕李典史了,屠夫一般的身子,满腮的胡子,一双凶巴巴的豹眼,可今天就着灯光,看上去还真不讨人厌.他瞅着两人道:“两位大爷,我想问这桩案子如果破不了,府上谁最容易渔翁得利?刚才贾文供出施思思的时候,有谁在现场?之后又有谁离开过?这手镯虽然值钱,但不至于比命珍贵吧?这一连串疑点连起来……” 王主薄捋了捋好看的山羊胡子,赞许的点了点:“有些道理!“ 李典史说:“听说施思思刚来昆山不久,明天暗中派人去翠花楼察访,看她与谁密切来往,便能发现端倪。“ 王主薄觉得这事不能打草惊蛇,还是李典史和小舍亲自去比较妥当. 翠花楼是昆山城显赫有名的妓院,北面依着河,江南富裕,满街都是食肆酒廊,翠花楼红灯耀眼,少女农妇挎着鲜花在门口叫卖,文人墨客三五成群,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小舍估算了一下,从县府到翠花楼还不足半个时辰.俩人主仆打扮进了去,见里头笙箫绮靡,笑语欢歌,人声鼎沸,便挑了个靠河的位子坐下. 一会儿龟公端着个荷叶莲藕的红漆茶盘凑上前来,给他俩沏上喷香的茶水.李典史是个老茶客轻抿一口,咂嘴道:“好香啊,这是正宗的”吓煞人香”茶,来自苏州洞庭山。“ 小舍公事在身,也沒在意听典史大人说茶好喝,咚咚的把一杯茶一口喝了:“比不上我家大麦茶香。“ 细细篾片编成的食盘也上来了,松松软软的梅花糕,红糖糯米藕片,还有瓜子蜜饯什么的也上来了,龟公后面跟着两个花枝招展,涂的厚厚脂粉的妖治女子也上来了. 那个身着一件蜜藕色衣,圆头圆脑,圆鼓鼓小脸的女人,好似没骨头架着,一屁股挨着典史坐下. 这边身穿浅色绿衣,粉肩微露的女人,便也贴了上来. 小舍毕竟沒去过风月场所,经不起女人的耳鬓厮磨,温热柔软的唇瓣微妙的触感,身体热得发烫,就连眼睛也不由自主闭上了,仿佛之中看到了如意那双含情的明眸… 他忽然动了一下,抬手把抱住他脖子女人推开,看看典史的肥头脑袋正埋在女人的胸怀之中,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绿衣女看出小伙子是个稚嫩的小鲜肉,愈加轻佻,揪着他往包厢里走. 这时候典史说话了:“我家公子今天是来找思思的!“ 听到典史这么一说,两个女人脸刷得一下发白,带着几分警觉,uu看书 ww.ukansh 一句话也不说,流水般的走了. 两人觉得可能那出了破绽,喊过小二,付了账便出了酒楼. 酉时的梆子刚刚敲过,月色明亮,繁华街市中,商铺虽多已打烊,但车马嘈杂,小贩们吆喝买卖声依旧不断,身后的青楼酒肆,笙箫声似乎在嘲弄着他俩. 突然小舍的胳膊与一路人相碰,稍微有些疼痛,他正想借机发泄。 “师兄,你怎么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那人认出了他。 “啊哟,陈福贵,原来是师弟您啊!“ “师兄好久不见,听师父说,你在县府,我心里一直想来拜访您,因为要参加县考,所以给耽误了。“ 典史见他俩谈得热络,便识趣的想先走了,被小舍一把扯住,三个人便在暗处商议了一下. 秋风瑟瑟,两个官差在人家的门楼下等得有几分着急.陈福贵摇着纸扇,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过来了.他也不回答俩人的提问,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块男人的手帕,月光下还绣着个人的姓. 李典史大喜,便从袖中掏出几颗碎银要奖赏福贵.陈福贵又不是缺钱的主,再说是有师兄弟这情份在里头.断然不肯收下. 他说翠花楼有个小二,是他原先一块玩的哥们,小二对翠花楼里的內情一清二楚.一拍胸,立马找施思思的怨家,以前翠花楼的头牌名妓,那风月女人立马把这物件供出来了. 告别了师弟,两人风尘仆仆的赶回府上,蒋知县和王主薄正在主薄房里喝酒,两人眉眼舒展,愁容全无,王主薄还不时挤出几句半生不熟的昆腔来…… 第10章,媒婆来了 小舍回到府內,见俩上司春风得意的样子,大惑不解. 王主薄开口了,小舍和典史去翠花楼之时,他便把三人的分析亶报给蒋知县,知县大人也不糊涂。觉得小舍说得有十分道理,便设计了个圈套,让苏州来的那帮人,押着个假扮的白县丞,故意走过施思思的班房。 那个假县丞脸上流着血,低垂着头发,被两个赤裸上身的刽子手拖着,施思思隔着栅栏看得清楚,样子十分可怕。 知县几个刚进她牢房,毕竟是个娇宠惯了的女人,沒用刑,她便痛哭淋涕的招了:“原来她在苏州便与白县丞认识,施思思面庞白皙俊俏,五官细致动人。尤其是那一双凤眼和一张粉唇,把色中饿鬼的县丞迷倒了,施思思一直做着梦,等着他赎身,好做他的三姨太,一年半载,没有进展。” 知县老爷拍了一下桌子:“婊子,这和金镯有什么关系?” 施思思娇滴滴道:“哎呀,老爷你有所不知,这人心野的狠,一直看中老爷的位子,那天贾文供出金镯送给我了,他马上关照小女不要承认,说只要小女不说,这案子就结不了,这案子结不了,这知县的位置就轮到他了……” 知县气得听不下去,让王主薄继续审,自已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官差把县丞从被窝里拖出来,几棒下去,白县丞便怂了,把金镯交了出来。 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县衙里有功之人都得到奖赏。 不多久蒋知县去苏州府当通判,是个正六品的官儿,把昆山府知县的权交给了王主薄,明朝知府可以不经皇帝许可,任命七品以下官员,但是七品到九品被任命的官员,必须是举人身份才行;小舍还只能在六房呆着。 不过王知县把他当作亲信,时常带着他进出,还给他从巡捕那弄了匹枣红马。 鲜衣怒马、少年风光,天天在家门前跃马扬鞭的英姿,谁见了不羡慕?说媒的硬是把门槛都踏烂了。 子女的婚姻都必须经过父母同意,再经过媒人介绍,男女双方才能配成夫妻 小舍心里喜欢如意,如意也爱着自已,这爱只能萌芽在心里。 “张家妈妈,你家门口的喜鹊今儿叫得多热闹,恭喜啊,恭喜!”这天小舍休息,还沒起床,喜凤便来了,人沒到,声音先进来。 上回她说得很灵验,张王氏一直把她视作座上宾,屁颠屁颠的给她上了好茶,还往她兜里塞了快上等的绸缎。 “哎呀,自家姐妹的,客气啥啊?” 一阵嗑着瓜子的声音。 “不知张家妈妈相中了那家大小姐,不是凤喜在你面前夸下海口,凭我这个昆山第一媒婆的招牌,就是海龙王的千金,我也替你…” 听她这么糊吹,小舍差点笑出声来,急忙捂住嘴,结果一个响屁,在被窝炸开了。 张王氏知道儿子在偷听,便拉着媒婆进她自己房里。 小舍本来也无聊,便下了床,赤着脚轻手轻脚的过去,扒着门缝偷听。 妈妈的话说得很轻,小舍听不清。 风喜嘎嘎的笑了,一边还一边拍着大腿:“好啊,好啊,俗话说金相邻,银亲眷,这个亲事好,不过……” “妹妹,这作媒的礼金,姐姐一分不会少的.”妈妈这句话说得很清晰。 小舍心里乐开花他倒退着回屋,没留心脚后跟有个木盆,一屁股坐了下去,这盆里盛着张王氏染衣服的染料,弄得白嫩的皮肤上全是是黑色. 张王氏俩听到外头的声响,赶紧出来察看,见儿子脸上像包公似的,笑得前抑后合, 凤喜假装用抹布帮他擦身,借机在他**的身上揉摸揩油,小舍承受不住,害羞的捂住身体,狼狈的逃回房内。 用了柴灰,皂?也洗不掉,妈妈说你还是去澡堂泡泡了再洗吧。 苏州地方有说句俗话:“早上皮包水,下午水包皮”,说得是那里的人早上去茶馆,下午泡澡堂的生活习惯。 所以苏州昆山的茶楼和澡堂生意特别火红,小舍找了家清静的,前面是池,后面是烧水的锅炉,中间有砖墙隔开,池底管道与锅炉相通,热水和池里的冷水不断交流混合,逐渐增温,成为浴汤,当地人也叫“混堂”。 热气腾腾,烟云雾绕。一池水洗尽混沌人世。布衣公卿、公子乞丐,uu看书 wwuukanshu在氤氲雾气中,人人光裸袒见,没了所谓人间的贵贱之分。 泡了足足半晌,身上颜色也淡了,池里有些闷热,小舍便起得身来,让搓澡工替他擦了个背,选了个二等客厅休息,设施比官座差不少,里面塞满了人,扦脚,敲背好不热闹,小二泡了杯橄榄茶,饮一口,扯了块澡布裹着身子,闭着眼养神,享受着元宝茶酸涩后的甘甜。 混堂和茶楼一样,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各种小道消息都出自这种地方。 二个看似外地的商客,操着南京口音,喋喋不休的议论着.声音不高,但临着小舍,所以听得仔细。 那个胖胖的光头道:”南京城里都在传,永乐帝正在各地找朱允炆,急得快疯了。” 那稍瘦的浴客说:”皇帝找个人不方便啊,他有的是锦衣卫!” “你就不懂了吧,这个人可是不能公开寻找的。不能张贴寻人启事,什么身高啦,几岁啦,上身穿什么衣服,某年某日走失,家人甚是想念,见启示速归,也不能发通缉令,写上有提供线索或发现嫌疑犯者,奖赏多少钱之类的语言。因为朱棣以帮皇帝除身边奸臣,进京靖难的,皇帝没错啊,怎么能通缉呢!也不能派人公开大规模寻找,因为已经昭示建文帝死了,他才能继任皇帝。” 瘦浴客说:说得也是,万一哪天建文帝在外面公开露面了,朱棣尴尬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只见胖浴客朝对方努努嘴,做了个暗示,小舍也顺着门口看去,见两个穿着飞鱼服,提着绣春刀的精衣卫走了进来。 第11章,倭寇来袭 精衣卫的人查的仔细,听到外地口音的便要察看路引. 明朝年间有这样一项规定: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当地政府部门发给一种类似介绍信、通行证之类的公文,叫“路引“,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路引“实际上就是离乡的证明。 身边两个浴客是南京人,精衣卫核对了还不放过,一句句的盘问,小舍便掏出自已的腰牌,表示他俩是他客人,这才算放过. 胖浴客穿了衣服,充满感激的看了小舍一眼,对小舍说他其实是南京绸缎商,官府征了他一批云锦,是让郑和下西洋派用场的,在船运时出了些问题,所以这次补了些货来. 临走给了他一张手写的牌头,让小舍去刘家港,看看那里马上要造好的海船. 小舍洗罢澡回到家中,已是晌午时,村上一百亩的麦田坐落在致和塘对面,已到秋收时分,摆渡过河的男女甚多. 听得渡口方向人声鼎沸,小舍便随娘去看个究竟. 如意娘夺门而入,见了小舍像见了救星般唤道:“快,快!小舍救命,如意她爸被摆渡的打了“,说话间身体在瑟瑟发抖. 小舍也沒穿官服,便提着把弯刀冲了过去. 致和塘渡口,此时风大浪急,一个彪形大汉大汉,光着头,身着短襟,满脸的兜腮胡子,一副凶相,倒提一柄船浆,追着村人便打, 如意爹一个文弱之人瘫坐在地下,如意娘一边啼哭一边在替他擦额上渗出的血. 小舍见那人脖上挂着一串硕大的佛珠,便打了揖道:“大师父,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摆渡乃普渡众生之善事,渡资随缘乐施方好.“ 那人是假充和尚,正在火头上,那听得进善言,猛喝一声道:“哪来的野种,老子散漫怪了,想教训老子,先吃我一棒!“说罢,把那木桨在空中使得似风火轮似的. 小舍也不慌,侧身躲过,左手里捏着七色珍,愈发滚烫,一股热流通贯了全身,像燃了一把火,烧得血滋滋作响。 那木浆带风声啸叫着划过. 小舍右手执的弯刀仿佛是用血浇铸在手上一般,木浆带着野性从天而降,小舍一个鲲鹏展翅,右手杨刀一点,人浆分离,野和尚弹到了河中…… 窝囊已久的众乡亲,心头之恨燃烧起来,扁担,棍子还有砖片瓦块似雨点般直下,幸亏此鸟人有水性,逃到了对岸芦苇深处. 张小舍赶走了恶霸,在凤喜的撮合下小舍与如意结成了百年之好,少不了问名、订盟、纳彩、纳币、请期、亲迎等六礼. 成婚没几日,新上任的王知县就把他召去,原来长江口出现了倭寇,这帮家伙原本是冲着刘家港运送下西洋的货物来的,谁知此等皇朝重地,官兵守得紧,便把目标转移到附近的松江,常熟,昆山等乡镇,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作为一县之长,王知县当然头痛,一边与巡检协调严守各隘关要道,一边招兵买马扩充巡捕人员,各里各乡日夜都有人巡逻,见嫌疑人便抓,在小舍的举荐下郑铁匠也成了巡捕的教头,负责训练捕头快手的武功。 这日下午,秋风瑟瑟,树上的叶子开始纷纷掉落,张小舍,朱捕头和一个里长在周庄镇暗访。 这里原叫贞富里,因沈万三经商而逐步发迹,形成了南北市河两岸以富安桥为中心的集镇。有钱人特別多, 三人便衣轻装,路过普庆桥,见一白衣男子行色匆匆,背着个乡下人用的花布包裹,一点沒读书人的斯文,心里便有了疑心,悄悄盯着。 那人出了一条狭窄的弄堂,便在桑田里加快步子,肩上的包裹沉甸甸的掉下来几回,到了一处茅坑,他匆匆采了几片桑叶进了去,小舍更是疑惑:这鸟人,镇上茅坑不少,非喜欢来这拉屎,肯定不是好人,一会出来就抓他!” 三人便伏在桑田里,四处观望。一袋烟功夫,不见动静,小舍便走了过去,和一黑衣人撞了满怀,还被那人骂了一句,小舍也顾不得理论,直冲进去。 茅坑里空无一人,知道中了金蝉脱壳计,一招手三人便朝黑衣人去处追去。 在桑田北面河边,见那人正解了缆绳准备上船,说时迟那时快,捕头一个饿虎扑食把黑衣人摁住,uu看书 .ukashu 一搜身,在鞋底搜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已和对方联系好,农历二十二晚,请带货物到般若寺会面.” 三人押着他回到府上,连夜突审,黑衣人交代,他原是张士诚手下之人,张士诚兵败后,他们落草为寇,专门做些偷鸡摸狗的小营生,最近和海寇勾搭上后,野心更大了,专抢瓷器,珠宝,文物卖铪走私货物的人。 王知县听后大喜,立即下令李县丞带朱捕头沿着黑衣人的线索顺藤摸瓜,小舍负责收拾般若寺的浪人。 那属地的里长说:“般若寺四边环水,只有一木桥连着,寺里还有幢七层的楞严砖塔,居高临下,站在上面十里八里之外的人都能看得见。” 郑师父说:“我们可以扮作香客先混进去看看,但那寺是个女众道场香火不旺,男人去不方便。” 小舍说这不要紧,我带妈妈,如意借作去求子,你扮马车夫在门口接应。 翻了一下黄历,农历九月十九观世音菩萨出家日。老百姓非常崇信观音菩萨,长达千年的历史中,世世代代的人们,都把他奉为“救苦救难,有求必应”的万能之神。不单是佛教,甚至是道教,农村香道,也都供奉观音像,佛教的寺院便要举行隆重的法事,这天应该最好。 商量妥当,小舍去向知县亶报,还沒进二堂,只听见知县怒吼的声音:“你们这帮猪,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我要把你们全扒了皮,下油锅……‘’ 一个小吏附在小舍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抓那个黑衣人,刚刚在牢中吞毒自杀了。” 第12章,深入虎穴 这个刚抓来不久的贼突然自尽,小舍是没料到的,正好仵作从知县府出来,小舍便问:“服了什么药?“ “七窍流血了,估计是服了大量砒霜“ 小舍心里纳闷,当时搜查时很彻底,连内裤也脱光了,怎么会有毒药带进牢房? 正巧王知县差小门子找他,小舍就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王知县说现在只有两人接近过他,一个是守着牢房的老衙役,一个是送饭的厨子金二贵,其中厨子最令人怀疑,而且人也失踪了,李县丞亲自去他家逮人了.估计也会扑个空. 王知县说,这事你先别管了,你只管去对付般若寺那些浪人贼坯! 小舍便把自己的行动计划详细的向他叙述了一下. 王知县说:“我原打算多派些人马强攻,能抓几个就几个,听你这么一说,觉得你这主意好,也许廿四号还有其它地方的贼寇送货去,可以一网打尽.“ 小舍笑着点点头,心里想明朝的官也有讲民主的. 因为兵灾连连,更加深百姓对观世音的心灵信仰,农历九月十九观世音菩萨出家日,般若寺香客盈门,香烟袅袅中,木鱼声响连连,梵音阵阵不绝于耳. 朱元璋为避免天下太平后出现懒惰现象,曾规定文武大臣必须骑马,不许乘轿,但对坐马车没什么限制 一顶小小的灰油布马车挤着张王氏和如意婆媳俩,方才下了一场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坑洼不平,车轱辘溅起的泥浆,弄得跟在车后扮作仆人的小舍狼狈不堪. 这寺庙其实是建在阳澄湖莲花岛上,入眼之处湖水环绕,一端用一木栈桥与岸相连,苍翠的树木浓阴处便是寺庙. 马车在桥前停了下来,按照计划,郑师攵坐在车上策应,小舍挑着供品跟在张王氏婆媳俩身后. 般若寺是一横三间前后两进的四合院式建筑,看看面积也不大。有大雄宝殿、观世音菩萨殿、客堂、禅房等,东北角的佛塔,七层八角,斗拱,雀屉,明柱,飞檐,制作精致,清风吹拂,风铃微鸣,小舍估算足有五,六丈之高. 塔门虚掩,小舍使了个眼色,如意装作好奇冲进塔內. 一会儿被个穿矮个头穿僧服的人用扫把赶了出来. “出家人以慈悲为本,何必如此凶狠“小舍装作帮腔,借机上前窥探. 那僧人听凭你骂不作声,“哐当“把门关上,小舍虽然沒看清那人面目,僧袍下那双大脚还是看得清楚了. 小舍三人到了大雄宝殿,这里香客最多了,穿僧衣的,穿海青的僧人居士或立着,或跪着,嘴里念念有词,表现着自己对佛的虔诚. 张小舍见那老尼姑身后立着两人,便假装上供品,挤到前面,见那俩人皮肤黝黑,嘴唇略厚,虽然合着眼,但能看出几分男相. 小舍故意掉落一个苹果,趁弯腰之时,发现外侧那个家伙隔着衣服用硬物抵着女尼背.小舍心里明白,寺庙已经被坏人控制。 九月二十四日按知县布置,小舍带师父等一干人先行,知县官亲率兵马在附近村庄,巡捕头和几十名会水的衙役伏在四周芦苇深处,阻断敌人退路. 虽不是十五,半钩月亮和满亮星皎皎清辉,漫天投下,照得大地通亮,稍有风吹草动,百米內便能察觉, 幸好小舍早有准备,先行的五个人身上都披着鱼网,鱼网上扎着树叶和杂草,这应该算是迷彩服了。 时辰已到,小舍和师父先准备过桥,突然发现原本好好的栈桥,中间一段已被人砍断. “像刚砍不久!“ “难道倭寇发现了?” “要不要亶报知县?“ 几个在暗处轻轻商议,“头儿,你看!“小卒子指着前方。 不远处的野坟堆中,有个豆大的光在闪动,细细看是盏白灯笼,荧荧鬼火般朝桥的方向飘移着。紧接着寺内塔上也亮起红灯笼,幽黄的灯光特别耀眼. 昏黄的光影从树丛中射过来,一看是三个全穿黑衣的汉子,每人担着重物,小舍对手下做了拿下的手势,五个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去,几下就擒住了仨人. 原来他们是松江过来的,白天就到了,呆在对岸芦苇深处,直到交货时间到才过岸来. 小舍几个立即把他们捆得结结实实,留两人看着. 对岸寺庙门开了,出来六个男人佩着倭刀,提着灯笼,几个人把一个木架子搭了过来,上面铺上木板,看书 ww.uuanshu 一个简单的桥就成了. 小舍三人挑着缴获的担子,走了过去.他装作搭接处不牢固,不敢过去. 对面一个浪人上身破烂的单衣,下身是大明式的短裤,包着头巾,站上桥去,试了一下,桥晃动的厉害,刚放上去的木板,就让河水冲走了一半,便叽里呱啦对同伙说了些什么. 小舍见四人回了山门,便放下担子对手下做了个手势. 师父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支双手在为首的浪人脖上一拧,一个便倒下了,又扬右脚一踹,结结实实踢中另一人喉部,还没听见喘呼,那人便跌倒. 小衙役上去补了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把尸首推到河里。 四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吃力的扛着两扇笨重的木门出来了,嘴里哼着号子,光顾着走,眼睛里根本沒注意身边的人. 小舍与郑师父一左一右,伏在暗处,先放过前头俩人,悄无声息的干掉后俩贼,再反扑过去同样干净利落的杀了余下之敌. 时机成熟,小舍叫小衙役在寺门外点起了火把. 干燥的木柴被火苗灼烧,发出噼啪的声音,庙门口火势乘风越烧越旺,映红了整个天,顷刻之间,马啼声响,锣鼓震天,王知县率水陆两路官兵如天兵神将一般冲进庙內. 宝塔门被小舍从外面已经牢牢扎紧,塔里的人,成了瓮中之鳖,在里面拼命的砸门. 因为张小舍熟悉地形,知县让他负责去抓其它殿的倭寇,攻塔之事让典史负责.小舍得令率十几个巡捕,壮汉,一间一间殿堂搜索,竟然也不见半个倭寇身影. 第13章,殊死搏斗 小舍和典史带着十几个持刀的捕快,还有当地的一些壮汉,一路冲进寺院,火光之中根本没见一倭贼,上回他在香客口中探得,这庵内只有二个老僧尼和三,四个常住居士,都住后院寮房. 大殿后有个院子黄色的院墙上青藤葱绿、枝枝蔓蔓,还有几根丝瓜在雨色中显得几分翠翠嫩嫩的. 官兵进了院门,院里疏疏落落种了些花草.东首有个杂木胡乱盖着的小棚,小卒用刀戳开那低矮的柴门,里面一股浓烈的肉骚味随着热气扑面而. 小舍对典史和郑师父小声道:“看来我们原先的判断有误!“ 他指了指黑暗中那幢二层三开间的楼房:“这里才是他们的窝。“ 里长说:“这楼后便是湖,那里我按排几艘快船守着,到现在还沒动静,估计人还没走。“ 典史新官上任,对知县重用小舍多少有些嫉妒,便持着官腔对小舍命令道:“你们几个今天辛苦了,就搜查下面三间,我带其它人上楼去!“ 小舍四个人便在楼下一间间搜,门上都上了锁,撬开一看,好家伙!火光下二间房內塞满了值钱的宝贝,而且都已装了箱. 知县带着更多的人来了,吩咐手下清点赃物.贴上封条. “不好了,不好了,典史带上去的十几个弟兄全完了!“一个满脸是血的衙役,气喘吁吁的来报告. 知县对小舍瞪了一眼,转身对那伤兵骂道:“没用的家伙,怎么回事?“ “典史大人命令我们把火把灭了,悄悄上去,到了中堂,黑咕隆冬的,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十几个人全罩住了,乱刀之下,结果~弟兄们全死了,典史大人他也死了~“ 知县听罢,牙齿咬得格格响,对小舍下令道:”给我点上火,把那帮吃人的魔鬼统统烧死在里面~”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几个女师父也在楼上!”小舍急忙拦住道. “给我多派些人,带上火把上!”王知县有些慌了手脚. 小舍道:''''一手拿火把,一手执刀有点吃亏,我们不如先把房子围好,火光中,估计他们也插翅难飞,等天一亮,我们派人爬到屋顶,用点着的湿棉被扔进去,把他们薰晕了,然后冲进去!'''' “好计,好计!”县老爷点着头,捋着山羊胡子,关照几个手下快去准备.并急令朱巡捕带弓箭手瞄准楼上所有的窗囗,包括楼梯要道,发现有动静便射. 这和后世警察用的催泪瓦斯一样,天一亮,官兵就动手了,只见几个衙役,掀开屋顶,把烧着的破布料,湿棉被往屋里塞,浓烟滾滾,烟雾紧锁,贼人呛得咳嗽不止,或切腹自尽,或举手乖乖出来受擒,三个被掳作人质的尼姑,虽然呛晕了,但毕竟保住了性命. 这次行动干得如此漂亮,连朝廷也轰动了,张小舍功不可没.“江南名捕张小舍”名声一下子传了出去。 经过王县长通力举荐,吏部铨选、皇帝签批,小舍当上了昆山县府新的典史,负责掌管缉捕、监狱,治安,虽然只有九品,但毕竟是朝廷命官,这对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实属不易之事了。 王一飞也考上了举人,功名傍身,这是光宗耀祖的喜事,少不了设设宴请客庆贺。 王家在苏州阊门內设了酒席,也请了当红的昆山典史张小舍夫妇俩及母亲大人张王氏。 如意从娘肚子出来还沒去过苏州,像小孩子进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粉红色的竖领宽袖长衫和深色马面裙,外罩白色羊毛披风,她从小在乡村长大,皮肤不是那般细腻嫩白,但风一吹,腮颊泛出的透红,像瓷娃娃那般透亮,一双动人的杏眼,碧海似的瞳仁,又大又亮,透着几分狡黠,像个小灵猫般的可爱。新婚不久的女人最美了,小舍看得心里十分满足。 夷亭到苏州走水路至少半天,小舍下了血本,化了不少银子,叫了辆马车,带上婆媳俩,趁早进城去了。 正是初冬季节,西风凄厉,越往西,村庄人家便愈加多,官道上人流滚滚,路也越来越宽阔. 如意不时的撩开帘子,看着骑在马上的相公,黑色长发随风飘逸,一身蓝色的锦袍,腿上一双黑色靴子,随着枣色马的跳跃,衣袂翻飞,在白光的映照下,一副英气散出。 她睨着车外:“婆婆这车好颠簸啊,想吐。” “小丫头,是不是有喜啦?”,张王氏露出那排好看的牙齿对她轻声道。 如意脸上一层羞红,看书 uukanshu 摇摇头,眼睛仍然看着车外的小舍。 如意是张王氏见着长大的,立马明白了媳妇的心思,叫停了马车,对儿子道:“车有点闷,让如意坐你马上透透气!” 如意还沒等车停稳,便急急的跳到相公身前,小舍支右手在她腰里一揽,她便上了马,夫君温柔的搂抱,如意似吃了蜂蜜,幸福得快要飞起来了。 两人青梅竹马,一块长大,虽然小舍是个哑巴,但温柔纯良,这种暖男在粗野蛮横的农村是很少见的,如意从小就憧憬董永与七仙女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从少年到白头,两个人相扶相携一生一世。 她爹在她刚懂事之时常说道''''形之美,人人可见,心之美,非眼能看到,我愿意独享。平静到乏味,乏味到无趣,无趣到平安,平安到幸福。 现在回味起来,爸爸的话更是如心灯一般透明. 马背上风呼啸而过,她不由的收缩着子,靠在郎君的怀中,她看着夫君,麦色的脸庞,透着灼人的冷俊;乌黑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泽;那剑眉,那高突的鼻梁,还有那轮廓分明的口唇,如今都是她的了.她的了~~ 一声极其嘹亮的马嘶,马腾空而起,在原地打了个转,如意见一只农家小狗窜过官道,躲着路边草丛中,回展头伸着舌头,一副滑稽可掬的神态盯着他俩, 惹得如意对它招了招手:“调皮蛋,小心被马踩死!“ 巳时时分,车马到了苏州娄门,城门口戒备森严,站满了手持刀剑的官兵,小舍还没下马,见一个壮汉朝他身前冲来…… 第14章 初见郑和 苏州有八个城门,砖石修筑,森严伟立,朱皇帝战胜张士诚后,又重新建筑,城墙外修了数丈宽的护城河,各门都有吊桥,以通出入. 小舍骑马过了桥,准备进娄门,一个汉子突然朝他冲将过来,几个官兵在后面大喊着:“捉贼,捉贼!“. 小舍正抱着如意下马,这小丫头也灵活,见那人气咻咻的跑过来想夺马,半空中起双腿朝那人腹部蹬去,贼老弟哎呦一声,负痛捧着肚子蹲下,被后面追来的官兵擒住。 官兵见小舍他们出手相助,非常感激,为首的校尉还亲自送了他们一程。 如意沒来过苏州城里,满是新奇,专拉着小舍去热闹之处,娘也顺便在观前街一家绸庄买了些布料,针线,女工用的什么。 一晃已经傍晚,夜色悄然而至,像一幅淡青色的幕布罩住了城市的街头。 三人来到城西的阊门,这阊门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了.朱元璋当皇帝初时,为打击曾支持张士诚守城的苏州军民,曾将大批苏州民众抄没家产,赶往江北,这里已经冷落过. 由于这里河流纵横,运输方便,特别是建文帝的仁和文治政策,不少商贾,手艺人,能工巧匠又回来了,而且带来了更多有经济实力的外埠高手,阊门这边又成了全国最繁华的商街。 此时满街一派的灯火通明。灯火阑珊处,车水马龙,人声喧嚣,拥挤不堪,如意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兴奋稀奇。 王家今天出尽了风头,不仅请了苏州的一些名人雅士,商家老板,原来的昆山知县,现任的苏州府蒋通判也带来一帮当地官吏助兴。 这蒋通判见了小舍分外开心,在大众面前不仅大大夸赞,而且还把三保太监,当朝皇帝的宠臣郑和介绍了给他。 郑和因功升任为内官监太监,官至四品,地位仅次于司礼监的黄俨。他三十来岁,绯色云雁锦服,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听了蒋通判的介绍,略带笑容的拍了拍小舍的肩膀:“小英雄年轻有为,前程远大.” 小舍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朝廷命官,惶恐中急忙拱手,不知所云,样子有几分狼狈不堪。 “郑公公的海船都在刘家港修建,你那里给我多用点心思.”蒋通判当着郑和的面吩咐着小舍. 蒋通判是给小舍解了围,小舍心里清楚.嘴里忙不迭的连连称是。 酒席开始不久,东家少不了客套一番,酒酣耳热,举人出身的蒋通判,喜欢作对联,趁着酒性出了个上联让大家对:“周瑜看小桥流水“,还说对得好他有银子奖赏. 小舍感觉有点汚沒吱声,有个秀才公子回了个:“孙策看大桥飞瀑“立即引来了满堂喝彩。 这对联对的妙,三国的美女大小乔都有,而且包括了夫婿,蒋通判果然给了那秀才一把银子,惹得如意羡慕不已。 郑和笑着对王一飞道:”今天你是东家,又是举人,你该出个上联才是.” 王一飞今天红袍在身,满脸春色,笑着站起身来,对全场的人道:“小人不才,即然郑公公明示了,恭敬不如从命,我今天出个上联,大家都可以对,我这准备了些薄礼,恭候各位的佳对!“ 如意看那众多的奖品堆里,有一只珠钿镶嵌的梳装盒子,在灯光下闪闪生光,她摸着额下那颗痣,嘴巴都没合着。 王一飞踱步走到窗口,此时月刚上树梢,月色朦胧,他用折扇拍了下手,大声道:''''月月月圆逢月半'''' 连用个月字,一般人看简单,文才好的人却觉得难。 有人对:是“节节节又到节中。“ 有人对:''''年年年尾接年头。'''' 王一飞虽然给了奖品,但那只镂刻得极是精致的盒子还在。 小舍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后世时他在网上见过,今天贵朋满座,作为低微身份的吏官,不能喧宾夺主,抢了别人的风头. 酒席有点冷场,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娘和如意的眼光不约而同的看着小舍. 小舍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脸上泛起红晕,似乎有些腼腆:“诸位老爷,太太,小姐,小人不才,也凑个对,权当笑料,还请海涵.“ 他拱了拱手,对着王秀才拱手道:我的下联是,时时时好遇时差. 众人都看着王一飞的神色,希望他能给个好答复. 王秀才拍了拍手,把梳妆盒亲手交到邻桌的小舍手里.然后面对惊讶的众人道:''''我出的上联,前两个月月是代表月份,后两个月代表月亮;月圆和月半又表达了月有阴睛圆缺的含意.''''张典史的下联,前两个时时代表了时间,后两个时则表了时运,表达了人有时好时坏的运气. 郑和,蒋通判和王知县几位大人听了也连连点头,u看书 .ukncm 对小含竖起了大拇指. 宴席结束了,王秀才说:“弟弟,我已经替你们按排了住宿,你们今晚就别走了。” 如意当然愿意啦,她弯腰向王秀才诺了个福道:“秀才哥哥最好了,下次来我家,我请你吃阳澄湖大闸蟹!” 当晚仨人就在城里客栈将息,第二天,天刚亮,张王氏就把小舍叫出去,给他几张银票,压低声道:“一会儿我先坐船回去,昨日我看你媳妇一直在看胭脂,又舍不得买,你今天去买了吧。” 小舍知道妈妈心疼马车的钱,劝也没用,好的是阊门就有码头,走过去才几百步路 ...... 客栈房里,如意看看窗外,天气晴好,两条粉臂揉着小舍的脖子:“相公,能不能跟婆婆说,今天再玩半天啊?” 小舍轻轻拍了她一下,故装作不悦:“要说你自己去说,我才不敢呢” 如意踢了他一脚道:“我去说就我去说。”当她知道上当时,夫君已经牵好马在楼下笑着对她招手了. 苏州城中心的玄妙观,俩人下了马,吃罢早饭,买好胭脂等女人用的细软,看看爱妻十分满足的样子,小舍带着她一前一后的回转停马的地方. 那巷子很窄,有个好听的街名”珍珠弄”,两面摆满了货摊,小舍见对面来了个商人模样的男人. 明朝重农轻商,商人即使再有钱,也不充许外穿绸缎的衣裳。那人面对面过来,小舍看得非常仔细,正是那通缉的厨师金二贵。 小舍暗暗惊奇:“这厮怎么敢在这?“ 第15章,追捕厨师 现在夫妻上街,可以并肩走,可挽着胳膊,可牵着手,古时候可不是,男的必须在前,女的随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朝巷子里走,人挤处,小舍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头戴四方巾,虽然多了些麻子,睑上的五官沒变,“厨师金二贵!“小舍心里叫道. 黑衣人服毒自杀,他是主要嫌疑人,县衙抓他不着,都发了通缉令,今天怎么会在闹市出现?小舍假装系鞋带,待如意靠近了,便用手指指那人,如意太精明了,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金二贵七转八弯到了太监弄,在苏州织染局门口停下. 如意朝夫君招手示意.小舍急忙追上去,在墙角见金二贵与守门的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出来个小太监,与他叫了辆马车朝南去了. 小舍也拦了辆马车,远远的跟着. “太监弄,这名好奇怪?” 马车夫健谈,回道:“朱元璋当皇帝时在这设苏州织染局,负责催促苏州工匠给朝廷织造丝绸,因由太监负责,所以这条弄叫太监弄。苏州话里有一句叫“托人托个皇伯伯,意思是托付了一个办事不牢靠的人。皇伯伯是谁呢?就是说他们。这些人中间有一部分人和皇帝亲近,于是地方官都很敬畏,称他们“皇伯伯”,还经常贿赂他们,其实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多时,前面的马车进了条胡同,这胡同一边是高高的院墙,一边只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高高的门楼,门首,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二扇兽头大门,视线所及,粉墙黛瓦,屋阙起伏,非常豪华气派。 不一会几个家丁扛着大包裹出来,金二贵指挥着装上车,看形状像布匹细软之类的东西。 马蹄声响,马车咕噜咕噜的出来,小舍便关照车夫盯着。 太监与贼走在一起,这事肯定不小,他觉得既然陷进来了,就没必要退回去。 两匹马前后在大街上跑着,马蹄踩在弹石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马匹的喘息声、喷鼻声、嘶叫声此起彼落,马车随之而颤动,如意脸上沁出了汗珠。 小舍摸着她手心也湿湿的,心疼得很,这十几岁的女孩子,像花一般刚刚绽放,本应好好的呵护她,宠着她,今天却把她拖进风雨中,而且有可能是场带着血腥味的。 他让她下车,想让她离开这危机四伏的马车,但她把夫君胳膊搂得更紧,一句话也没答. 前面的马车出了城门,似乎没受到阻拦,城门口站着的正是昨日的校尉,小舍一掏腰牌,车沒停也过了. 前面的马车终于在一家沿河的农家停了下来,小舍给了车夫些银两,让他立即去喊城门口的校尉带人过来。 黄昏的余光渐渐隐去,初冬的风带着透骨的寒气.小舍让如意在路口那棵大椿树下等官兵。自已孤身一人过去,趴在田梗上,借着一人高的蒿草掩护,见农家的院门开了,一个穿黑色粗布短衣的男子,打着灯笼走了出来,照了照马车道:“哎哟,这么多货啊?“ “快卸货,快卸货,兄弟到现在还没吃中饭呢!” 小舍见灯光处那半边脸,差点惊出声来:“又是个金二贵?!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难道是孪生兄弟?” 小舍见他俩正忙着搬货,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就退着出来与如意汇合. 因为骑的马,半晌那个校尉先到,长得熊腰虎背的,一口山东方言,听了小舍的介绍,手一挥:“即然是通牒犯,先抓了再说!” 一会儿蹬蹬蹬的大批人马来了,都是带着大刀的官差,个个都皂衣青冠,威风凛凛的样子.比乡镇那些衙役强多了. 山东校尉看样子很有经验,对手下咐吩了几句,数个彪形大汉,如虎似狼的从暗处将厨师金二贵拿住,另一人见大事不好,跳上马想走也来不及了,官差眼明手快把他拽了下来. 两犯人被押到城内,暂时由刑房的人看管,小舍放下心来,画好了押与如意连夜赶回夷亭. 第二天小舍便带了几名本县的捕快来苏州刑房提人,刑房人说,金二贵你们可以带走,另一个叫金大贵的让置提督织造太监带人提走了。 小舍听了暗暗叫苦,,苏州织染局太监是中央内府司礼监的,那相当于皇帝办公厅官员,要个人头比要个苍蝇头都容易. 果然这边兄弟金二贵把罪名全推到哥哥身上,说是兄长冒充他杀了黑衣人,其它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潜逃又为那般?“ “大哥说他做生意需要人手啊“ “你沒见通辑令吗?“ 那家伙很会装:“我一直在库房打理,uu看书.uuanshu.om二门不出,再说我斗大字不识,看了也白看。“ 看看也沒什么证据,王知县说,先以包庇嫌犯之名把他关起来,等上头有了说法再议. 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小舍心里总是挂着块石头.金二贵是个“烫手山芋“,皇帝为了牵制内阁,赋予司礼监很大的权力,置提督织造局的太监非常厉害,早晚会找上门来报复. 要让金二贵开口,必须找出确凿的证据,仵作说黑衣人吃砒霜而死,先从这下手,小舍派了两位老成些的手下,一家一家中药铺去打探,一月过去了,查无结果. 王知县害怕太监,眼色也越来越难看了,常常当众人面训斥小舍,说他摊上大事了.准备辞掉他的风声传遍了县衙内外. 这天小舍在牢房值班,喝了点酒,脸色通色的巡视到关押金二贵的铁笼前,见老狱卒趴在桌上打瞌睡,便抡起一个耳光。 老狱卒也不卖账,捂着脸回了一句:“神气啥,你也是秋天的蜢蚱折腾不久了!“ 小舍更怒了,连打带骂的叫老狱卒滚. 老狱卒忍受不了,嘀嘀咕咕真走了. 小舍喝太多了,老狱卒一走,额上冷汗涔涔直下,只觉头晕目眩,肠胃中翻江倒海的欲呕吐,他扶着桌子渐渐弯下了腰,哇的吐了一地. 金二贵闻着酒味,也反胃作呕了. 小舍醉醺醺的:“你这个死囚,要不是你,我怎么让那些下人都看不起?“ 金二贵哭丧着脸,朝小舍勾了勾指头,示意让他靠近些~~ 第16章,再见郑和 昆山府监狱内,金二贵示意让醉酒的小舍凑近些。 “干吗,想让我放你出来?” “我都是将死的人了,出去不出去无所谓.” “哈哈,哈哈,你意思我进去换你出来.”小舍醉话连篇的。 “嗨,实话说吧,县衙几个老爷,还是你最好,可惜是吃力不讨好,做官的没好人,为了那点钱,可以随便弄死一条命.” “你还终算发了些财,等我把你放出去,你分点给我如何?” “有钱我也用不着了.”金二贵边说边抽泣起来. “你哄我,你就哄我!” “我哄你干吗?” 金二贵拿一个小小纸包给小舍看:“这是毒药,是外面传进来的.” “我不信,你是想骗我放你出去!” “他们让我死,他们要灭我口,他们什么也做得出.”金二贵哭得更伤心了。 小舍大着舌头:“什么~毒~药啊,让~让我也吃点,吃~吃完,我们兄弟俩一块去~去~极乐世界~” 金二贵说是:“砒霜,杨掌柜送进来的.” “杨~杨~杨掌柜是谁啊?是-是你哥吧,你哥也就是我哥~” “杨记绸庄的杨七辛,马五的砒霜也是他送的.” 小舍又哇啦哇啦吐了一地,金二贵忍不住这难闻的酒气,避得远远的。 小舍把手伸进牢笼的栅栏内:“哥,你别走啊,我一会讨得钥匙,把你放出去” “我不出去,出去肯定活不满一日.” “哥,有我呢,谁敢动你一指头?”小舍拍着胸脯。 “算了,你自已也保不了,还管得了我?”金二贵冷笑道:“不过,万一我和我哥不在了,我有个老娘七十了,耳朵有点背,如果兄弟有这份情,帮着照料一下,当哥哥的九泉之下也会感恩你的.” 小舍倒在地下,开始打呼噜了。 金二贵,摇了摇头,苦笑道:“真要命,我和个酒鬼唠嗑了一个晚上!” 王知县突然出现了,对着金二贵一边拍掌,一边道:“说得好,还挺有孝心的.“ 小舍也立马站起身来,脸上全无了醉意. 金二贵恍然大悟,急忙把那毒药塞进口里. 小舍笑道:“吃吧,尽菅吃,不够我这儿还有,“说着把同样包裹好的药包扔了进去. 金二贵知道中了小舍的苦肉计,翻供也沒用了,他毕竟供出了杨七辛,便老老实实的说出了一切. 原来苏州盛行如苏州织锦、苏绣,仿宋式织锦等贡品,都具有艺术特色,织造技术居于全国领先地位,洪武元年即在苏州设织染局。 内府司礼监有苏杭织造太监一员,专司苏杭织造,那太监截留了不少上好的料子,让同乡杨七辛卖给海上浪人,金氏兄弟只是太监与杨七辛之间的搬运工. ‘谁下毒害死马五的?“ “这我不清楚,那天是杨七辛让我去苏州提货~“ 事实都清楚了,这杨七辛该不该立即逮捕? 几个人意见不同,如果逮吧,那太监势力太大,苏州知府说不定也拿他沒办法,不逮他吧,他的下线也断了,特别是与浪人倭贼中间的其它联系人. 最终王知县决定,先由小舍负责监视杨七辛,他和李主薄去苏州亶报苏州知府汤宗.金二贵这厮暂时由人重点看护,任何人不准接近. 苏州知府是个吃过苦头的人,虽然官至四品,但朱捸和老子朱元璋一样,对江南有偏见,根本看不起他,虽然他对织染局的太监一味营利,仗势横行早有耳闻,但摄于淫威,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付. 不过知府汤宗提出个良策,找三保太监郑和帮忙. 郑和14岁就进入朱棣的燕王府从侍。是道衍和尚菩萨戒弟子,法名福吉祥,其一生笃信佛法,广造佛经传世。因功升任为内官监太监,官至四品,地位仅次于司礼监。有智略,又能打仗,明成祖对郑和十分信赖。如果他能出马,干掉个小太监应该不成问题. 蒋通判说这两日郑和正住在太仓卫,可以让张典史陪王一飞以回访的名义去,见机行事. 太仓刘家港就在长江边,离昆山不远.王一飞和张小舍便带了二位夫人去见郑和. 如意也会骑马,红披风,里面穿绣飞鸟戏百花的白交领长袄,一条月白色石榴裙,今天秀才哥哥也带着夫人,如意有心炫耀,一个燕子掠水,平地飞跃,脚不沾尘,一搭鞍翻身上马. 王一飞夫人叫雨欣,恰是二八年华,正如豆蔻枝头的花蕾,平时深锁闺房,今天吸了那般新鲜空气,uu看书 .uuashu.co一下如艳红的桃花,迎风怒放的花瓣,恣意绽开,她也左手一搭,一个鹞子翻身坐在如意身后. 四个风华少年,跨马当风,一个时辰便到了号称天下第一码头的太仓. 郑和和随从周闻正在天妃庙门口等着,每天这个时辰郑和都要祭拜海神林娘娘,乞求庇护。 天妃宫占地十亩,金碧辉煌。郑和三十出头,身高七尺有余,原名:马三宝,成祖御书“郑”字赐他郑姓,改名为郑和.他今天一身白袍,露着编贝般的牙齿道:“每当狂风肆虐,恶浪排空,天海难分,黑暗无边的危难时刻。如果船只遇难,只要连喊三声:“娘娘保佑!”那船头的不远处,准有一盏红灯会指引你回家。“ 几个人祭拜完毕,顺路去武陵街的“铁锚弄”,这里是苏州造船场的附属工场——铁工场,专门为船场生产铁锚。大船的铁锚重几百斤,甚至几千斤,最大的铁锚足有七,入丈高,几十个力士才能搬得动. 如意听了郑公公的介绍,不由惊叹的吐了吐舌头. 港内停满了南京、太仓等地制造的各种海船,几十艘船自然排列成燕形,郑和的宝船便居在之中,江鸥掠过之处,几艘巡检卫所的兵船买力的四周游戈. 坐在高44丈4尺长,宽约18丈威武的宝船上展眼望去,风清万里,暖阳灿烂,如银般的长江水横贯天际,两个美艳少妇扶着船舷开心的吃吃笑了起来. “不许靠近!”两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用明晃晃的弯刀命令着她们.两人没见过这凶巴巴的腔势,吓了一跳. 第17章,神秘来客 郑和带着小舍一帮人来到船坞,只见港内停满了数十条宝船. 中间那首,船艏正面有虎头浮雕,两舷有飞龙浮雕,后部画着凤凰,艉部板绘有展翅欲飞的大鹏鸟,在阳光下显得十分壮观。 江鸥在水面上掠过,蓝天白云下,浪涛翻滚轰鸣,小船载着他们上了那条船. 二楼是官厅,里面家居摆设一应俱全,三楼是个佛厅,供着妈祖娘娘,边上站着四个僧人,正念着经文,最上面是指挥塔.郑和带他们参观完毕,回了宽畅的大厅,喝茶休息. 寒喧之后.王一飞从包裹内取出一个画轴.作为礼物赠给了郑和.这是用金粉描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出自灵岩山寺一个大德高僧之手.郑和平时也经常抄写[心经],所以特别钟爱.拿在手上反复观摩. 小舍也送了一只介休窑烧制的白瓷薫炉,印有婴戏纹,纹饰纤细,釉色洁白.郑和立即点了印度的檀香,缕缕幽香,很轻很淡,却沁人欲醉。趁着愉悦的气氛,小舍便借机把案情向三保太监亶报。 郑和脸色突然阴了下去,小舍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假装问郑和的随从,窗格上镶嵌的是什么,亮灿灿的,还有七彩颜色。 随从说那是蚌壳,经过精心打磨后,变得透明,装在窗格上,既挡海浪风雨,又保证屋中透亮。 郑和从抽屉里取出纸墨,飞快的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让小舍写上自已的官职,姓名和日期,小舍按照吩咐的写好,还按上了指纹。 郑和把纸整整齐齐折叠好,放进一个信封内,然后对小舍道:“张典史,把这案子彻彻底底查出来,有谁阻拦,就说是咱家郑和的指令!”说完拿出一块上书“缉事旗尉悬带此牌,不许借失违者治罪”字样的木牌,你带着它,可以防身.” 小舍顿时热泪纵横,啪的单膝跪地,他曾经看过郑和的历史记载,都说郑和这人正义,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他跪着长长的行礼,脸上写满了感动. 事情办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小舍他们便起身告别。 郑和道:”本来想留你们吃个素斋,呵呵,一会咱家有个公事要办,也就不奉陪了。” 王一飞连忙道:“郑公公,公事烦忙,小人已经打扰多时了.” 小舍也道:“惭愧惭愧,感恩公公.” 郑和很热情的把四人送到船舷。 还没下船,舷梯上走来个郎中模样的中年人,一身素白的直袍,白斗篷罩头,白巾蒙面。,郑和立即迎上去:“啊哟,胡濙老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胡濙是迁户科都给事中。朱棣的心腹大臣,王秀才和小舍都知道,明成祖正派他追查建文帝的下落。 胡濙撩开面纱,清瘦的面颊,散着一种清冷而严肃的气质. 小舍看到王一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胡濙,怕引起对方起疑,便弯腰向郑和胡濙作了个揖后,拉着他赶紧下了舷梯。 还沒登上小船,三宝太监差手下唤王一飞回宝船. 少倾,王一飞下来关照:“弟弟,你送嫂子先回昆山吧,哥哥我还有公事,今天估计回不去了.“ 太阳升到帆樯上,已是晌午时分了,小舍三人饥肠辘辘,赶紧扬鞭策马,一路向西边的小城赶去。 正值初冬季节,阳光明睸,小舍见满眼的田野一望无际,间中还有牛背上的牧童,锄草的老农,白墙青瓦的农屋,心里腾腾的畅快,嘴里哼着两美女没听过的[牧羊曲] 小溪水潺潺 坡上青青草 野果香 山花俏 狗儿跳羊儿跑 ...... 到了昆山镇,小舍把郑和的指令汇报给王知县,县衙便在杨乙辛绸布店四周按插了暗哨,日夜监视着他的动向. 这日,突然飘起了小雪,一个衙役推了推刚睡着的小舍道:“大人,大人,河里发现有条小船!“ 小舍快速穿上衣服,赶到镇中那条小河边,伏在石桥堍,橹声欸乃,越来越近,雪雾中,船上点起了灯笼,可见是两个人。一个年壮的上了岸,提着灯笼向街上走去。一个年老的,穿着笠篷,站在船尾. 小舍让两个衙役留下,盯住乌篷船,自己率三个手下跟着中年人.中年人果然到了绸布店,轻轻扣了几下门板,杨乙辛出来对他耳语一番,那人又返回船去. 店铺的沿河的后门开了,那船也停靠了过来,系牢缆绳,踏着台阶往店內卸货. 小舍让手下用刀拔开前门的门闩,uu看书wuukanshu.om 几个人就冲了进去. 杨乙辛见势不妙,反转身跳到船上,船缆系在驳岸上,动弹不得.眼见被捉,便往河里跳,谁料衣服穿得厚实,沒划拉几下,就游不动了,被官兵用船镐勾住身体,拖上岸来. 寒冬腊月,本就冷的掺人,扬乙辛被冷水一泡,冻得瑟瑟发抖,嘴里不停的喊:“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小舍一拍桌:“你不是喜欢吗,来人,把他衣服除了,再送扬掌柜下河洗澡去!“ 扬乙辛一听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缩着身体,一边喷嚏不停,一边求饶道:“张典史大人,我受不了了,我招我招.“ 小舍心里明白,人越是临近崩溃越是容易讲真话,便掏出腰牌:“你见过这东西吗?我现在是锦衣卫的人!“ 扬乙辛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魂都没了,锦衣卫是横行天下的,谁见谁怕,赶紧跪着:“只要留下小人的狗命,小人保证说实话.” 小舍让衙役准备好笔墨纸砚,单刀直入道,:“你这货准备运给谁?说真话!“ “太仓卫的赵巡检。“ “什么时候交货,交货地点,交货方式。“ “后天晚上,也在这,太仓卫的赵巡检派人来取,人员不固定,以三声叩门声,加暗号.“杨乙辛牙齿格格的打战. “暗号是?“ “这好记,对方问老板有船吗,小人回,沒有,只有马车一辆。“杨乙辛喘着粗气,声音也低了不少. 小舍怕他真冻死,立即让他画好押,按上指印,替他换掉已经结上薄冰的湿衣. 第18章,小舍被抓 沒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小舍一面拨旺了火炉里的余烬,一面让女掌柜多添些柴火,铺子门窗都关得严实实的,屋里顿时暖和了不少. 炭火烧得通红,“毕剥毕剥“的绽出火花,小舍脸上烤得发烫,竟然有几分睡意,矇胧中看到女掌柜,双手交差胸前,依在门洞边,唇边的笑纹高高上扬,沒了刚才的胆怯. 女掌柜二十不到的年纪,明亮的烛光下,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春笋,乌黑的双眼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薄片的红唇与脂白的皮肤,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万般迷人,她煮了满满一锅姜糖茶,喂了点杨乙辛,余下的全分给了寒夜里抖抖簌簌衙役. 一碗滾烫茶水下肚,又偎着炉子,小舍感觉自己的双眼迷糊得很.看看众人竟然都呼呼睡着了.心里警觉起来,想挣扎的站起身来取刀,但为时已晚,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一声尖利的唿哨,五,六个黑衣蒙面人冲了进来,小舍眼睁睁的被他们装进一只麻袋,一点反击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把货全装上船,把房子也烧了“这是小舍最后听清的声音,那是美女掌柜发出的.” 一阵寒彻入骨的冰凉把小舍惊醒,身材长得弱小纤细的杨乙辛提着木桶,把凉水一滴不剩的浇到小舍头上:“今天也让你洗个痛快!哈哈哈~“ 女牚柜着了一身暗红交领宽袖长袍,黑色毛皮披风,绾了个高高的发髻,两条黛眉,微微上扬,一双狭长的凤目深藏着倨傲和狡黠. 她一手推开杨乙辛,用弯刀挑开小舍衣服上的扣子:“小小年纪,这么厉害,我赵媚娘以前小看你了.“ “哈哈哈哈“赵媚娘后仰着脖子大笑,笑得粉嫩的脖颈筋脉凸显. 小舍被冷水浇得身体瑟瑟发抖,面孔紧绷,想骂她几句都张不了口. 赵媚娘在小舍脸上拧了一把:“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女人嘴角蹦出两颗小小的笑涡。“ “要杀就杀吧,大不了重生一回。“小舍吃力的回答,心里惦记着后世牺牲了的父亲,孤独的母亲,惦记着一块[传奇世界]的哥们,还有那些有事没事就往他租房跑的学妹学姐~~ “好啊,老娘给你选个吉时,送你上路,不过,你得给我讲讲郑和与胡濙的故事.“ 小舍听到杨媚娘说出这话,心里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觉得自已脖子上那颗七彩珠微微的发烫,逐渐变成涓涓细流,通过全身经脉流遍全身. “我要喝水.“ 杨媚娘见小舍松了口,立即唤人替小舍换了干净的衣服,亲自倒了一杯热茶. “谢谢赵夫人,可惜这么好的茶,兄弟只能饱饱眼福,不能消受.“ 原来小舍双手还绑着,赵媚娘笑着用刀挑断了绳索. “好茶!”小舍的心思显然不在茶上,他一边端起了茶碗,浅浅地品了一小口,一边用眼睛扫荡的四周. 这是三开间的房子,左边的房门口一堆碎瓷器,明明白白告诉小舍,那应该是库房,高高满满的堆满了货. 小舍坐着的地方,昏暗的火光下,堆了些凳椅篾篓,这些物品积满灰尘,胡乱摆放着,屋子里生着炉子,上面煮着一壶水,散发出一丝热量. 小舍见赵媚娘双眼逼视着他,便装傻道:“我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吏,也没什么可问的.“ 其实他心里明白,他干掉了般若寺的浪人,抓捕了金氏兄弟,今天又端掉了绸布店的,还了解了太仓卫赵巡检的秘密,赵媚娘千刀万剐他十遍都可能,为什么不杀他,肯定有利用价值所在. “别给我装蒜!“赵媚娘杏眼圆睁对着他,“胡濙找郑和干什么?“ 这帮人不简单,消息这么灵通,不仅知道我去找郑和,连胡濙的举动都了解,他喝了口茶:“你们做生意的,问这有什么用?“ “这小子油滑的很,砍了他算了.“杨七辛听得不耐烦了,一把抽出手中弯刀,旋身以双手为撑,发力砍下. 小舍以为自己没命了,干脆闭上了双眼,他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生死对他来讲已经无所谓了,刀光划过,只一瞬间,赵媚娘手中的刀迎了上去,刀刃相击,火星四溅,杨七辛的刀“咯噔“飞向空中. “你们这些男人,个个都是小鸡肚肠弯弯绕,成不了大事的酒囊饭袋的东西!“赵媚娘对着自己的男人,uu看书 ww.ukansu.c 骂了一连串难听的话. 小舍听出赵媚娘对杨七辛有更多的不满.他应该好好的利用,便单膝跪地,行了个礼道:“感谢杨夫人不杀之恩,张某愿意効劳.“ “呸,杨夫人,好一个杨夫人!“赵媚娘一阵冷笑.笑得文弱的杨七辛一脸尴尬,嘴里嘟哝着取个小板凳远远的坐下. 小舍叹了口气道:“胡濙这次是为建文帝失踪之事而来.“小舍后世对明史有所了解,即然赵媚娘对这感兴趣,不妨抖点料给她. “这我知道,她说漏了嘴,急忙改口道:“不不不,我也是听说过.“ “哦,听胡濙讲,朱允炆可能在苏州这边.“ “苏州那里?“ “说得很肯定,但具体在何处沒说.“小舍心里盘算着,自已该如何编下去,对自己有利. 显然小舍的话沒有满足她,赵媚娘柳眉直竖一拍桌子:“你这小赤佬,以为老娘是三岁毛丫头啊?可以随便哄得?胡濙这老混蛋,兴师动众的从老远赶来,就为这点屁事?“ 赵媚娘扯着嗓子的骂声,把在小板凳上打瞌睡的杨乙辛也吓了一跳:“小点声,你不怕招来官兵啊?“ “你这缩头乌龟,给老娘滚一边去,这是大哥的地盘,怕个屁!“赵媚娘依旧气势不减的骂着. 小舍摆了摆手,不温不火的:“当然不止这些.“ “快说,快说,你想急死老娘啊?“赵媚娘显然是个急性子的娘们,她把手中的刀抖动着,刀在微弱的烛光中,散发出阵阵寒光,小舍朝她做了个手势...... 第19章,陷入虎穴 张小舍见那女人上了套,身体紧凑过来,一股淡淡的幽香从身上透发了出来,通入鼻中,沁人心脾,让青春年少的他心里多少有些波澜,他继续编道:“胡濙说,最近有次行动,从京城调人过来怕打草惊蛇,所以想借用郑和的人马。“ “借多少?“ “十八个,其中包括我。“小舍昴起了头,故意把自已的身价抬上去. “这郑和也算有慧眼,把你这块料用上了.“赵媚娘脸上堆起了笑容,她生得十成姿色,尤其笑的时候两颗小小的笑涡. “那里,那里,我们只是苦命的鬼,说不定那天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说得也是。“赵媚娘口气也柔和了不少. “沒说什么时候吗?“ “沒说,只说会提前通知我。“小舍从赵媚娘睑上反应,觉得应该抛出王牌了,便把锦衣卫的腰牌掏了出来. 赵媚娘“哦“了一声,给小舍斟满一杯热茶,自已也倒了一杯,捧在手中缓缓轻啜,眉心深锁开始沉思起来. 屋子中间的炉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熄灭了,冷风顺着门缝窜进来,寒气逼入,小舍打了个喷嚏把油灯也吹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库房的灯突然一灭,赵媚娘一阵惊慌,和屋里几个黑衣人抢先拦住大门. 大门打开,借着雪夜的白光,只见小舍端坐在椅子,慢悠悠的喝着茶,一点逃走的动作都沒有,赵媚娘松了口气,叫杨乙辛把灯重新点着. 杨乙辛掏出火折子点火.这火折子是用薯的蔓浸水泡软,然后捶扁,再加棉花、芦苇缨子再捶,晒干,加硝、硫磺、松香,樟脑等拧成绳一样的东西,平时放密封的竹筒中,空中一晃火折子就着了. 可能惊慌,杨乙辛半天沒把火点着.“沒用的东西!“又引来赵媚娘的一阵怒斥. 小舍接过火折子,在尚有余温的炉子上烤了一下,“嚓“一道亮光,灯点着了,屋里顿时有了一丝光亮. 烛火微弱摇曳。赵媚娘望着对面的男人,淡玉色的脸庞在红光映照下润泽光亮,唇色溢血般红艳,他的眸光泛着光亮,点点烁烁,仿佛能荡漾在她心中。 赵媚娘虽然闯荡江湖多年,杀杀抢抢惯了,但毕竟是个女人,有一股侠骨柔情的本性,她杀小舍的勇气在悄然消失.如果沒有哥哥,太仓卫的赵巡检的安危,她愿意立马放了这年轻人,甚至陪他去天涯海角的冲动都有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熟悉的马息声,赵媚娘知道哥哥来了,便迎了出去. 小舍假意睡觉,趴在桌上,透过指缝瞄着,门外雪地中,一大明军官手执火把,骑在马上,皮肤略黑,面容严肃,眉宇间轮廓分明,小舍当然认识,太仓卫巡检司巡检赵侗. 赵侗沒有下马,赵媚娘仰着脖子与他小声的交谈着.而杨乙辛却倚在门首,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马鞭声响,赵侗带着一帮弓兵走了,赵媚娘裹着一身寒气回来,命令手下把小舍关到里面一间小库房. 小库房里堆着绸缎,瓷器之类的东西,中间只留一条缝,两个汉子在地下随便放了些稻草,破布之类的东西,让小舍睡在最里头,他们自己也横七竖八的躺下了. 屋子上头有扇小窗,风呼呼的吹着窗纸.小舍把衣服裹得紧紧的,身体微微的颤栗,屋内传出了呼噜声,两个家伙居然这么快便睡着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小舍轻手轻脚爬到货堆上,踩着的是布匹绸缎,根本沒声响,除下窗枢轴,正好够一个人出去. 借着雪色,双手搭着窗框,小舍便落了地,风迎面而来,他跌跌撞撞的朝风劲处走,赵媚娘在附近一定藏着载货的船,而且不远. 果然在两棵杨树下停泊着两只乌棚船,小舍把两只船的缆绳全解了,让一只顺水漂走,自己撑起另一只逆水而上. 风大浪急,小舍又不会摇橹,用竹竿撑着,船在河里打着转.看看天色已经微亮,前面低垂的杨柳下,有一截腐朽的树干半躺在水里,小舍便攀着树干上了岸. 对岸有火把的光透了过来,小舍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赵媚娘他们追来了,便加快脚步拼命跑,几个月夷亭与昆山数十里的行走,给他积蓄了能量,他像脱缰之马,飞快的跑。 追击的脚步声愈来愈远,u看书.uuknshu 小舍放下心来,喘着粗气放慢了脚步. 撩开一片芦苇,前面横着一条河,北面是茫茫的阳澄湖,湖水顺着这条河拐向东流,原本的石桥被湍急的河水冲塌了,只留下两个残缺的桥墩。 小舍暗自叫苦,原来跑了半天,跑到死路上来了,后面隐隐约约传来摇橹声,赵媚娘那伙人肯定比他熟悉地形,所以乘船追来了。 望着阵阵拍岸的浪花,小舍束手无策,橹声越来越近,听那此起彼伏的摇橹声,可以判断出不止一艘船。 只有跳河了,他脱得只身内衣内裤,身体还没移到河边,关节即冻僵了,他只能抱紧自己的身躯,艰难的蹲下,等待死神的来临。 河道的激流,借着风势似排山倒海,狂涌而来。在桥墩,巨石阻挡下激起来的漩涡,大大小小,一个接着一个.再一泻千里. 水面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天色渐白,一声马的嘶吼,隐约辨出对面有匹白马悬空跃起,马蹄重重落下地面,小舍看到那熟悉的白披风。 “如~如意~”他竭尽全力的呼喊,呼啸的风声,奔腾的涛声,一阵阵扑面而来,他的喊声显得那么渺小。 浓浓的雾气遮住了一切,如意的身影也渐渐的淡去。 小舍绝望的倒在河滩上,雪白的肌肤,任由冰冷的河水肆虐。 一缕阳光从雾气中射入,小舍胸前的七彩珠迸出了彩虹一般的光辉,赤橙红黄青蓝紫,又或红中生紫,紫中有蓝~射向四方. 一阵急急的马鞭声,对面白马怒吼着从桥墩跃入河中,在汹涌的河水中奔驰过来。 第20章,祸不单行 “郎君快起,郎君快起,妾来了”如意没等马停息,便跳下马背淌着河水朝他扑来。 原来河水并没想像中那么深,如意过来帮小舍穿好衣服,温暖的气息扑在他冻僵的脸上,俩人艰难的上了马,赵媚娘的人马也赶到了,眼睁睁的望着两人骑着马远去. 在寒碜的风中,小舍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了,靠在如意身上,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如意用披风裹着他,双手搂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自已心爱的相公。 前面有了灯火,如意加鞭策马,一会儿便在一间茅房前停下马来,里面走出一老妇和她的儿子,帮着如意把昏迷的小舍抬进屋子. 天亮了,羊的咩咩声中小舍睁开了眼睛,屋子里生着火,有几分暖意,他恍惚又回到了上回转世的光景,看到了如意那无邪的脸蛋,看到了她额下那颗红痣,他眼中的泪水淌了下来,滚烫滚烫的划过脸颊,滴在搂着他的那只温暖的手上。 小舍喝了热茶,身体渐渐的有了知觉:“娘子怎么找到我的?” “昨日王知县派人来夷亭,听他讲绸布店着火了,其中死了七个衙役,只有你不在.我就骑马赶到县城追问官府的人,王知县说你可能被绸布店杨乙辛带走了.” “王大人可能听杨乙辛丫鬟说的!” “嗯嗯,王知县说他已下令所有关卡巡检设卡,所有官道,河道都派快捕去追赶.” “那为什么这条河没派人搜呢?”他想到了赵侗,这是他的管辖范围,当然瞒着上头。 如意又道:“我猜他们平时运货,肯定用船,码头上一只船也没有,走水路的可能性大,所以骑马顺着河过来,路过这里,这里的大哥说,曾看见二只船半夜过去的,所以……” 两人正说着,房东儿子急匆匆进来,原本有些结巴:“有~有~有人~~人~人来了~“,等最后一个字出口,马蹄声已经很清晰了. 小舍夫妇俩听得茅屋外马蹄声,急忙跳下床,准备从后门逃出去。 老妇在门口喊了:“官人老爷,官人老爷,甲长来看你们了!” 小舍听那口气没那么急,便回过头来。 一个四十左右,蓝布长袍的男子带了几个村民进了来,一边作揖,一边道:“果然是典史大人,小人是这里的甲长,姓李,名田贵方才听李妈说大人有难,便赶紧过来.” “李甲长客气了,打扰诸位乡亲了!”小舍拱拱手回个礼。 “典史大人,为名除害,神捕之名,别说在太仓,在诺大的昆山,早已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今日来敝处,是我等村民莫大的荣幸” 李甲长一脸的恭维,小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敢当,不敢当.” 小舍听李甲长说这里是太仓,心想这里不便久留,便向如意递了个眼神,两人急急匆匆的喝了些热粥,看看马也喂饱了,便跃上马告辞。 李甲长见小舍要走,脸上还有些不快:“哎呀,大人稍等,小人已经差人去通知赵巡捕了,想必赵大人应该在来的路上了,让他护送典史大人回城,路上岂不更安全?” 小舍一听更紧张了,双腿夹紧马腹,马一声嘶叫,穿出人群,扬起一阵雪雾,向西飞驰而去。 太阳出来了,映得雪后的玲珑世界晶莹剔透,梅花衬着积雪,浮动着花香的气息,夷亭已经在眼前了,城隍庙前的旗杆都看见了。 小舍想像着妈妈肯定一夜未眠,此刻正扶着门框,翘首等待着他们,同时感觉自已手臂上有了份量,如意这半路根本没说什么话,身体完全的靠在他身上,可能困了,毕竟才十四,五岁,这种艰难对她是一种摧残. 小舍连连抽了几鞭,马跑得更快了,前面一条沟渠,马凌空腾起,落下时前蹄打滑,人与马都摔了出去,还好路边土比较松软,小舍急忙去拉如意,白雪上有斑斑血迹,他心猛的抽急. 殷红的血顺着老婆的裤腿淌了下来,如意呻吟着捧着肚子坐了下去,雪映着她苍白的脸如透明了一般。 正巧前面一老农,驾着装满柴草的牛车过来,是同村的,小舍顾不得寒暄立马抱起昏迷的老婆上了车. 张王氏请来的郞中,一切脉,如意流产了,望着唇色苍白,面无血色,昏睡中的女人,小舍心似刀绞,豆大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滴在青砖地蹦得裂开。 第二日,正好王知县差门子送来了公文,uu看书ww.uuksh 大意是:“张小舍典史,尔指挥失误,造成官兵死亡多人,理应重惩,又念及以前所立卓越功劳,功过相抵,削职为民.“ 屋漏偏逢连阴雨,真是祸不单行. 人的一生就如一条船的航程。运气如风,它可以迅速推近航程,也可以把我们推回原地。 小舍想了整整一夜,他释放了心中的怨恨,比起他火中死去的弟兄,他还算幸运,毕竟自已还活着,他还年轻,还有个用生命护着他的妻子,还有个永不求回报的母亲。 张王氏说:“孩子,你师父从县衙回后,又重操旧业了,而且门面扩大了,需要人手,我看你不如先去他那做个帮手.” 小舍第二天便去了,郑记打铁铺离家不远,几百步路就到了。 马上要春耕了,需要农具的人不少,受到陈福贵家的资助,铁铺扩大了不少,师父见小舍身体尚没复原,让他先打打杂,做些生生炉子,送送货的零活。 陈福贵虽然也考上了秀才,但也时常来请教师父武艺,小舍看他身体与以前不一样了,胳膊上的肌肉都像踺子般凸起,蹲身时腹部六块肌肉随之而动,健硕有力的感觉扑面而来。 小舍便央求师父赶紧教他练功,师父没有拒绝,说:“我先教你少林功夫六合拳,它步较简单,进退自如,好看又容易学。” 小舍开始按照师父的样子,弓步、虚步、马步的练.弓步主要正面攻击,如冲拳、推掌、踢弹、飞腿;马步用于架棚、側击、后撞。虚步则用于退、避、闪、躲,变换招式也要用虚步的过渡。 第21章,吴记药铺 小舍毕竟有后世经历,接受了现代教育,脑子活络,悟性极高。 三月有余,手出掌呼声尖啸,推击中如拍案惊浪,足踢处砖瓦塌裂,转身飞踹如石碎栏断。一套六和拳演示完整,陈福贵赞叹不如,师父心里也暗暗称奇。 原来后世时,小舍身体较弱,常随娘去公园健身,有个白发老者在广场打拳,他便在一旁模仿,老人起先以为小孩子好玩,也没什么注意,日子久了,就教他先要练,后来由于学业,也就荒废了,没想到就是师父教的六和拳。 师父说:“你虽拳术精进,但身体素质不如福贵般健壮,如若要克敌制胜,还需要借用外力“ 师父便拿出少林僧棍教他棍术. 春耕了,铁铺生意更忙,这日小舍推着小车去送货,准备翻那座石拱桥. 动作有些迟缓,后面女子话也来了:“慢吞吞,让不让人走路啊?“ 小舍听得有点耳熟,便回头一望,是赵媚娘,虽然男人打扮,那腮边两颗小小的笑涡依然明显. 赵媚娘也认出了小舍,紧走几步帮小舍推车上桥.到了桥顶,双目相向,抿嘴一笑,所有的冤仇已化成尘埃,原来缘份可以让什么都像没发生过. “公子,能不能借一处说几句话?“ “我这些货别人急着要,如若不急,不如我晩上歇工了?“ “也好,晩上我在客来茶楼恭候,咱们不见不散。“ “咱们不见不散。“小舍自讷道。 吃罢晩饭,小舍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瞒过张王氏和如意,就往约定的茶楼赶去. 月色明朗,街上人家都亮起了盏盏红灯,依稀错落地亮起来,街旁的酒楼茶肆,也更是灯火熣灿,“客来茶楼”的旗幅迎风招展,楼上有人在争吵,而且都是粗鲁的男声,愈吵愈烈. 夷亭镇虽小,做生意的人多,茶楼就是个互通信息的平台,各乡各地,三教九流的人都混杂在里头, 一排油灯发着“丝丝”的声音,小舍一入那门便踱到柜台前:“掌柜的有没有安静处。”两只眼睛却盯着楼上. 立马有不少熟人与他打召呼,夷亭镇小,小舍又是“名人“,自然认识他的不少.众人围着他,有得替他打抱不平,有的问他杨乙辛抓住了沒有? 茶馆的老板娘扭着翘臀,一摇三摆的迎上来,搭着小舍肩膀:“哎哟,张大官人,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女人是镇上出了名的骚狐狸,说话又嗲,浪声浪气的,茶客都冲着她的美色而来. 小舍心里暗暗叫苦,在这与赵媚娘见面,等于告诉官府自已与匪徒勾结,便把老板娘的粉手捏住,问楼上有没有包间. 有人暗中扯了他一下,是赵媚娘,幸亏是白天那身男装,小舍没多迟疑,假装要出恭,瞅个空随她出了茶楼. “怪我乡下女人粗心,沒想到你是个家喻户晓的名人,让你受惊了。“ 小舍沒吭声,一心只想着快快逃离这是非之地,低着头盯着赵媚娘的脚步. “到了!“赵媚娘在街边一个铺子门囗止住了脚步. 小舍抬头见门头上挂着块济春堂的匾额,黑漆漆的门板上贴着对联: 上联:济世为怀济春堂;下联:有容乃大恩泽普。 横批:慈善为怀“ 赵媚娘见小舍有些迟疑,便笑道:“这是我舅舅的药铺,清静的很.“ 弄堂的侧门开了,出来个四,五十岁的老者,满面红光,一脸的连鬓白胡子,腰板挺得很直,手提着灯笼. 小舍认得,上次就是他替如意看的病,没想到居然是赵媚娘的舅舅,这是个好人,小舍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稳了.立马上去作了个揖. 小舍便入了这后院,有两棵梅树,正是花艳之时,一股香气不禁迎面扑来,馨香阵阵,令人心醉,墙边则是种了些竹子,微风拂动,翠绿的的竹叶随风荡漾。 吴郞中请小舍上了二楼,这屋虽然不十分宽畅.却布置的十分雅致,深色的桌椅,深色落地的窗棂隔架。墙壁粉白,挂着几幅字画,四角养着的几盆花草,硕大的写字桌上点着香,淡淡的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 小舍刚坐罢,赵媚娘与郎中太太便端着盘子上来.虽然都是素菜,做得也分精致:翡翠豆腐,?素炒豆芽,芦笋百合,青菜香菇~~ “我是吃素的,沒什么招待大人。“吴郞**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舍虽然吃过晚饭,uu看书 .ukanshu客随主便,眼见推辞不了,便索性坐下. 赵媚娘替两人倒满一杯温热的黄酒,打横坐下,举起酒杯道:“今天终于把您请来,陪罪之言都在酒中,我先干了。“说罢把一盅酒一饮而尽. 小舍见那少妇,已换了女装,未绾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后,酒一咽下,小嘴一抿,一对迷人的笑渦又出现了. “我这外甥女,父亲早逝,妈妈改嫁,所以从小便跟着我,老夫疏于管教,任性惯了。“ 媚娘插嘴道:“前几年家父随舅舅从军帮建文帝打燕王朱棣,战死在济南战场上.“ “嗨,那里是朱棣靖难之役的事了,我两个孩子的命也搭了进去了,幸好老夫当时是医官,不在前线,否则战死沙场媚娘更无依靠了.“ 小舍前世就喜欢听明史的故事,便来了劲,连连给老医官敬酒. 一旁的媚娘两颊早布满了红晕,就如人映桃花般的娇美.看一老一少互相敬酒的样子,她只顾抚着嘴吃吃的笑. 这黄酒加了糖和姜丝,入口甘醇,吴郎中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越过桌子拉着小舍手道:“你说建文帝怎样?“ “是个仁慈之人,十五岁,父亲朱标重病,他尽心伺候,后来朱元璋也生病了,他也一刻不离病榻,竭智尽忠爷爷,他当了皇帝推行文治仁和政策,特别是减免了我们这地区的税赋,百姓众口一词拥护他。“ 老人频频颌首,脸上有些动容,喝着酒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善良是很珍贵的,但善良要是没有长出牙齿来,那就是软弱.“ 第22章,酒是媒人 “总比朱棣这个刽子手好,他一上台杀了多少建文皇帝的旧臣.别的不说,铁铉,你杀就杀呗,把人家耳鼻割后煮熟,塞入他口中,这不是禽兽不如吗?''''赵媚娘仗着酒量忿忿道,那柳眉竖起,凤目便闪着怒火. “朱允玟与朱棣就是羊与狼,我当时和犬儿及媚娘她爹全在盛庸手下,朱棣骑着马从我们阵前走过,我二个儿子都是火炮手,真想架炮轰死他.“ “建文帝不是下旨不许打死他亲叔叔的吗?“ “是呀。“老郞中一拍桌子道:“朱棣亲自侦察完了,找准风向,把我们全部打跨了!“ “听说朱棣打仗也神,连风都会帮他.“ “可不是,白沟河之战,起先一攻一守,我们渐渐占上风了,想一举拿下他亲率的北军,临鼓号齐鸣,准备发起总攻,原本温暖的天空,突然妖风陡起,吹起了东北风,风沙扑面而来,眼睛都睁不开,如何打,我的儿好不容易装填好火药,朱棣手下的刀已砍了下来,双双变成屈死的鬼.“ 老郞中眼泪哗哗的流,酒大口大口的喝,一会儿便醉了,媚娘扶他进房睡觉. 屋里只剩下他和少妇媚娘,两人只顾着喝酒,半晌没说话,风从窗缝中吹了进来,烛火忽明忽暗闪着,屋里静得连彼此之间的呼吸也听得一清二楚. “杨夫人最近还好吗?“小舍率先打破僵局. “好什么呀,自从你逃走后~“媚娘有意把“逃“字说得很轻:“杨乙辛害怕了,带着小女逃到吴江他老家,这狗娘养的,仗着婆家的势力,整天对我非打即骂!“ “这家伙不是挺懦弱的吗?“ “他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人面兽心,后来居然还要纳妾。“ “啊~~“ “老娘可不吃这套,本来就是挂名夫妻,也沒个子女,讨了份休书回来了。“赵媚娘说着说着,眼睛湿润了,酒烧红的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泪珠. “不好意思,是我~勾起了你的伤心。“小舍不知如何去安慰她,不免有些词不达意. “不关你的事,憋屈在心里久了,说出来心里才畅快!“赵媚娘酒烧得身子也热了,扯开直领上最上面两粒纽扣,胸前红色亵衣裹着的雪白肌肤便跃了出来.服饰发展到明代,最突出的特点是以前襟的纽扣代替了几千年来的带结. 小舍喝了那么多酒,头也有些晕了,眼花缭乱中直起身子与媚娘告别.下楼梯,媚娘打着灯笼在前照着,他扶着栏杆的手也沒了知觉,一脚踏空,摔了下去. 媚娘想挡也来不及了,人影从半空中下来把她也扑倒了. 灯笼摔地下,打了几个滚灭了,媚娘仰天躺地下,黑暗的屋里沒一丝光亮,除了身上那男人粗壮有力的心跳声,一切都是那么安祥,她自然的环着他紧实的腰,发烫颤抖的肌肤与这男子身上的热量汇聚在一起。 小舍的酒也醒了一半,见压着杨媚娘柔软的身子,手足无措,急忙爬起身来,顺手把媚娘也搡扶起来。 王郎中屋子的灯亮了,王太太见两人脸都红红的,有些诧异:“媚娘怎么啦?”可怜的老太,自从两个儿子战死在沙场后,一直视这个能干的甥女当女儿。 赵媚娘红着脸抢先道:“张典史酒喝多了,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摔坏了没有?” “不碍事,额头上擦碎了点皮.” 王太太“哦”了一声,叫伙计煮了些葛花汤,让小舍喝下去醒酒。 小舍躺在贵妃椅上,休息一会定了下心,赵媚娘便送他出了弄堂。 月光透过桂花树枝,洒下的点点光斑,影影绰绰地堆砌在弄堂青石路面上。两人长长的身影便在那里分开。 第二天,小舍依旧去铁铺上工,铁匠铺生意很好,盖房的钉子,锄头和铁锨都靠铁匠的煅打,火炉生起,丁丁当当的打铁声不断。村民会拿来废铁,包括母亲,也也会拿几块生锈的铁,让他打个锅铲,火钳的。 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小伙计打着风箱,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 今天有几只犁粑要锻打,师父把烧红的铁器放到大铁墩上,让他用大锤进行锻打,师父左手握铁钳翻动铁料,右手握小锤打,用小锤轻重的击打声指挥他锻打。 乌黑的铁块被烧成了橙红色,在锤子的击打下,钢火飞溅,热浪灼烤着全身,小舍一会儿已热得赤裸了上身,凹凸有致的肢肉在火光中,如浮雕一般凹凸分明。uu看书 uukanshu 铁匠的祖师爷是:“李耳老祖。”农历二月十五老祖生辰,铁匠铺都要拜祭,以图炉红火旺,生意兴隆。 小舍便问师父:“太上老君是道教始祖怎么会是我们的祖师爷?” 师父放下了锤子,擦了把汗笑道:“这你不知道了吧?太上老君以前也是个铁匠,他锻打的农具坚实,锻打的兵器也好。他打铁不用铁砧,把烧红的铁块直接放自己膝盖上锻打!” “哇,这功夫了得”一旁的小师弟啧啧称赞。 “这把求教的人吓坏了!忙问老君“这样打铁,不把皮肉烧焦吗?”老君回答说:“这怕什么?它烫去我一层皮,我就打去它千层皮。”最后,铁器打成了,他的膝盖毫无损伤,地上却留下了一大层铁皮。从那以后,铁匠就把太上老君奉为祖师爷,把铁砧称为“太上老君的膝盖”。师父说罢哈哈大笑:”这是传说,你们可别学啊,万一烫坏了膝盖我可赔不起.” 郑师父虽然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为了保持纯阳童身,所以一直沒娶媳妇,家务都由徒儿操办.明天正是十五,师父让他去买点生的面条。 夷亭小小的镇上,珍珠店、缎店、梭店、布店、皮店、盐店、油店、烟店、麻鞋店、花碗店,还有杂货铺、销金铺、书铺、笔铺、发髻铺、胭脂铺、生药铺、熟药铺、海味铺、钱铺、伞铺、饭铺~林林总总,唯有那做面条的铺子独一家,而且在镇东梢. 小舍提了沉重的一篮面条回店,见衙役擒着个瘦猴似的傢伙,李县丞正瞪着豹眼,老大的刮子抽那人的脸,鲜血洒了一地. 第23集,再度出山 小舍低着头想绕过,被李县丞当胸揪住,扯着山东腔道:“兄弟,你这演那一出戏.见了俺权当个陌路人?“ “李县丞大人公务繁忙,小人那敢打扰。“ 李县丞手一挥叫衙役把小偷带走,拉着小舍进了街边羊肉店,羊肉店刚开不久。这羊肉店用木桶锅烧羊肉,放上一把大蒜满屋喷香诱人. 店掌柜是苏州藏书人,见父母官到,便按排了雅座. 苏州藏书羊肉选用的是放养爬坡的山羊,加上秘方配制,肉质细腻嫩滑,软硬适中嫩而不老,羊肉中带有的脂肪嚼起来特别香,十分滑口。小舍有滋有味的吃着,随口道:“李大人最近挺悠闲啊?“ “悠个屁闲,自从你走后,来了个浑典史,他娘的,除了油腔滑调,什么正事也不干,风流韵事倒不少,粘着施施这婊子也罢了,还把人家”豆腐西施”肚皮搞大了,人家都订了亲,婆家天天找王知县讨说法。“ “哈哈,王知县又想死了吧?“ “可不,王知县头也大了,最近贼盗又猖獗,几家有钱人都遇到了贼偷,这不,王知县逼着我天天出来查案子!“ “听说周庄孙员外也被偷了?“ “你这浑小子,消息灵通啊,怎么样,跟我回府去吧?“ “算了吧,我是苏州府下令摘的官帽,不是那么好复职的。“ “兄弟,实话讲,那次绸布店死的弟兄多了点,老王不把你辞了,风头上谁也挡不住!“ “那就把我当替罪羊喽?“ “你也别这么想,其实老王挺器重你的,经常在属下面前夸奖你如何如何。“ 小舍不吭声了,自顾自喝那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李县丞有点耐不住了,一拍桌子:“俺是山东人,脾气不好,你是不是责怪俺上回不帮你腔,你去打听打听,为了你俺和王知县吵过几回?“ “谢谢李县丞.兄弟感恩大人的恩情就是了“小舍朝对方拱了拱手. “感恩有啥鸟用?今天你不答应,明天俺便差人用轿子把你抬进府去!“说着抺了一把油腻腻的嘴巴,挥起蒲扇般大的手掌,装作要打他的样子. 小舍看李县丞豹眼凸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怕他没事生出些事来,推说师父等着用面条,拎着竹篮便走. 第二日,铁铺的人一本正经的祭拜老祖,官府的轿子停到了门囗,为首的捕头递上一份王知县签署的公文. 都是原来自已的属下,小舍自然认识,他心里赌着气,不愿上那官轿. 师父劝道:“年轻人要有鸿鹄之志,尤其是男人,不仅要会养家糊口,更应做光宗耀祖的大事!“ 今天特地来店帮忙的如意,虽然一句话也沒说,长脻毛下的明眸有种期待的光亮. 朱捕头也识趣,对手下人一挥手:“来人,奉知县之命,把张典史抬上轿去!“说完也顾不得张小舍如何挣扎,一拥而上,把他塞进官轿,抬着便走. 昆山县衙门口王知县见轿子远远的过来,知道张小舍赴任来了. 王知县本来就觉得亏欠了这位属下,今天一早便打扮齐整,准备隆重的迎接小舍,轿子在官厅停下,他抚了抚漂亮的山羊胡子,咳嗽一声,亲自打开帘子,轿里空无一人,他心一下火了.真如戏院里敲锣,闹场锣鼓敲了半天,却不见主角上场,弄得他肝火直旺,立即把捕头痛骂了一通:“你怎么做事的,把个大活人给我丢了?” 小舍笑哈哈的从府内二堂跨了进来:“知县大人恕罪,小人已来多时,小人叩见大人。” 李县丞上去就一拍掌:“你这猴头,使了什么破招,差点让俺下不了台!” 张小舍道:“即然倭寇与贼猖獗,你们摆如此场面,不是明告坏人,我小舍又出山了,他们认得我,我却认不得他们,瞎猫捉老鼠,日后我怎么替官府做事?” 王知县等晃然大悟,连连称是。 当日,小舍便把几个捕头召来,令他们目前,白天加强巡逻,张贴防盗公市,逮着小偷小贼便游街示众,弄得风生水起,把贼寇的气焰先灭了。 一周下来几个乡镇的治安明显好了不少。老百姓也开始帮衙门里的人说话了。 小舍白天睡觉,晚上就带朱,荀二个稍有实力的捕头出去巡视,这晚明月已上,皎皎清辉,漫天洒下,照得小镇如白昼一般光亮。 小舍便进了周庄沈厅.沈厅的失窃案,十分蹊跷,经过众人的口舌,变得扑朔迷离,神乎其神,如果把它破了,那官府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会提高不少。 沈厅是殷富人家的宅第,uu看书 ww.uushu 老主人被朱元璋移民去了云南,但气派依旧。 走过沿街的门厅,面前是一个天井,绿意盎然。两侧是低矮的厢房楼,新主人老员外,儿子在京城做官,夫妻俩就带二丫髻,所以就把门厅的房间,改成了客栈. 沈员外早听说过小舍神捕的名声,见他晚上来查案异常开心,便带着他上那出事的客房. 这客房不小,朝南一排落地的大窗户,房内显得十分明亮,—抱粗的庭柱,圆桶粗的横梁,里头布置着明式实木家具,但十分简单,窗边一案二椅,靠墙一张雕花大床. 孙员外道:”那商客带着一箧笥,和现今的行李箱一般,不过是竹编的,里面放着他做生意的十五只五十两重的银元宝. 张小舍叫朱,荀两人用笔记下,朱捕快“箧笥“二字不会写,荀捕快就帮他写了谐音“欠死“二字。 沈员外又道:“,这客商是个老客,为人谨慎,睡觉前问我借了个樟木箱,把箧笥连那银锭锁里头,用绳悬梁上,绳一头缚自已床头,上面还系着铃铛,只要风吹草动,便知晓,谁知~“ 张小舍说:“这樟木箱如今在那?“沈员外差丫髻取来箱子. 小舍看了半天,慢条斯理的道:“来了个惯偷,见过留长指甲的男人吗?“ 沈员外没加思索便道:“看门老太的儿子便是,八个手指都留着寸把长的指甲!” “这厮如今在那?” “他应该在家,平时老太一人忙不过来,他会过来相帮做事。” 小舍指着沈员外:“请员外想办法把他哄来。” 第24章,智擒懒龙 一会儿功夫,老太带着那小子来了人 小舍几人在暗处看得仔细,那人长得矮小,一双眼窝深陷的小眼睛,一口烟草薰黄的牙齿,以及一张几乎只有皮肤、瘦骨嶙峋的小脸,骨瘦如柴,但走路十分敏捷. 小舍手一挥,朱,荀两捕快一人按住他一胳膊,那人见是小舍,头一低,也不挣扎了. 小舍从那人兜里搜出几个铜指套,然后解下他的腰带往梁上一甩,这腰带似乎长了手一般,牢牢的勾住了梁。 “懒龙,你要不要给我们亲自演示下?” 懒龙见小舍叫出他的绰号,立马跪下,求饶道:“神捕大人,什么都知道了,我懒龙交出所盗银两便是,只求留下狗命.” 几个人在懒龙家中床底下,搜得箧笥,打开一看分两不缺.朱荀等一人抬着赃物,押着懒龙去领赏了. 沈员外千恩万谢,请小舍无论如何上他家小坐一会. 厅堂敞亮,布置文雅秀气,沈员外请小舍客厅坐下.叫丫头上最好的茶. 沈员外拱手道:“以前早听张大人的功夫,今天一见果然如此,不知张大人如何知道是懒龙干的?“ ''''我看见樟木箱上的手指划痕,想起惯偷铁拐李告诉过我:“苏州地面上,称得上神偷的,首推一支花懒龙,任凭高楼、内库,都能畅通无阻,而且得手后均留下白花一朵,从不赖别人.” 沈员外连连道:“是有一朵纸折的花,沒留意让丫髻丟了。“ 懒龙今年投奔赖皮三郎手下,结交了不少江湖之人。其次便是铁爪魔功,看他留着三、四寸长的指甲,却是用他做蒙骗人的。作案时用沸水将它烫软,缭绕于手指头上,然后再套上铁甲套。他从小练就铁爪功,将功运上指端,二、三分厚的铁皮,他都能开启自如。'''' “他如何上的那房梁?“ ''''别瞧他骨瘦如柴,他腰带的一头钩在梁上,可凌空作业长达几个时辰。以前,只不过是听听罢了,谁知今日正巧遇上,合该那贼倒霉。” 懒龙被捉,整个昆山境内,方圆几十里都传遍了,那些靠偷盜营生的都老实了. 这日小舍在典史房写公文,见王一飞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路过,后面紧随着几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看他那着急的样子,小舍也不好意思与他打招呼. 自从上回在郑和船上分手后,两人便一直沒见过面,听王知县说去了京城,今天突然而至,不知为何事?看他去的方向是知府楼,小舍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有不祥的感觉. 小舍去主薄那,把一些要寄的公文交给邮差,回转自已的公事房,没料到王一飞已经端坐在里面. 一阵寒暄后,王一飞呵退了下人,正色道:“我现在是锦衣卫百户,今天来找你是为公事,从今天开始,你是我下手。“说着掏出一块木制腰牌,上面刻着编号:“这是你的新号牌,把郑公公给的还给我。“ “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盯住赵侗,赵媚娘兄妹俩,我刚才已经转告父亲大人了,让你兼任太仓卫副巡检。“ 小舍心里一楞,难道他发现我知情不报了? 小舍看着王百户,自已的新上司,脸上冰冷,坚定而深不见底,声音也那么威严坚决,心里一阵寒气渗出. 王秀才摇身一变,成百户了,这级别相当于省国安局长,他今天特地为赵侗与赵媚娘而来,说明这案子不小。 上回杨乙辛坦白他的交货人是太仓卫巡检赵侗,小舍因为被官府免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再加上心中不满,所以隐瞒了事实:”难道王百户早已撑握?”他心里忐忑不安的。 “上次我逮到杨乙辛,他也说过赵侗这人,我以为他想仗小舅子的势力,所以……也没在意。”小舍试探着问。 “你毕竟年轻,赵侗虽然是九品小官,可深藏不露,背景不小,所以你给我睁大点眼睛!” 张小舍觉得王百户以前的儒雅之气变了,连秀气的眉,温情的眼,儒雅清秀的模样,也变得令人畏惧三分。 王百户用指头戳着桌子又道:“太仓卫你不需经常去,以免打草惊蛇,那里有什么情况,有人会与你联系,包括赵媚娘那里,我都有人盯着,你只需要把情报撑握好,向我汇报,明白吗?” 小舍猜不透王百户的心思,即然让他监视赵氏兄妹,又不让他靠近他们,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赵氏兄妹肯定不是普通的匪徒,uu看书.uukanhu而且身后一定有惊天的秘密。 看似平静的昆山波澜不惊,他没料到有两张不同的网,互相交织缠绕,像地下蕴藏很久的潜流,蓄势待发。 这日晩,小舍在家吃晩饭,自从复职后他还沒回家过,张王氏和如意心里异常开心,一早就准备了好多小舍喜欢的菜蔬,三人吃着团圆饭. 响油鳝糊是这个季节名菜,鳝糊盘辟叭作响,妈妈夹了块给儿子尝尝.油润而不腻,味道鲜美,小舍连说妈妈做的好吃. 如意咬着嘴唇偷笑. 张王氏说:“喜欢就多点,这是你岳父大人今天特意去钓得来的黄鳝,你媳妇亲自做的。“ 转过头看看如意:鼻尖沁出了几滴细密的汗珠,白嫩的脸颊新添两团胭脂红晕,嘴唇似乎还抹了淡淡的囗红,小舍狠不得立马将其搂进怀中. 小舍也替婆媳俩夹了点菜,正色道:“我在城里看中了处房,三开间二进,前面沿街,后面还有个院子,价钱也不贵,房东说钱不够可先赊着。“ 如意一听,直拍着手,扑哧扑哧的笑. 张王氏沉思了一下,露出那排好看的皓齿:“也好,省得你来回奔波了,这里的房子和地咱们也别卖,先交给如意爸妈照看。“ 没几天小舍一家就搬家了,房子去年刚翻修过,翘檐新瓦,墙顶灰瓦檐,缝隙中长着新嫩的杂草.沿街小门厅张王氏最是喜欢,她道:“我在这放个缝补的台子,这里路人多。“ 如意喜欢卧室那排落地长窗,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格子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格格小方块. 第25集,寻找美道姑 这几日县衙公事不多,小舍去转了一圈便回新家吃饭,王百户领着几个锦衣卫骑着马来找他. 两人进客厅刚坐下,百户心急火燎道:“我们逮着个叫''佛动心''的重要疑犯,在押解南京途中,被人从眼皮底下劫了,锦衣卫的人出动了不少,还沒找到踪迹,兄弟是否出马,助我一臂!“ 小舍知道自已难以推辞,便问”佛动心”的情况. “此女是个道姑,双十年纪,长相出众,人称“佛动心”此案惊动皇帝,责刑部纪纲亲自破案.“ 小舍道:“我先提审懒龙了再说.“ “佛动心”失踪后,南京城里戒备森严,特别是异乡人更难行动.为免节外生枝,小舍便衣打扮,白天在客栈睡觉,晚上单兵出动。 第一夜,小舍问过懒龙作此案的最大可能是“花童“,如果真是他,凭他那副童子的模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小舍潜到水上交通要道的桃叶渡口、下关码头附近,几圈下来毫无收获. 第二夜,在燕子矶边听到了点风声,此事与阳武侯薛禄和纪纲有关. 薛禄效忠朱棣,随所在部队参与行动,因功绩突出,被破格提升为燕山卫右指挥佥事,朱棣对他喜爱有加,为其更名薛禄。后他又以战功晋升指挥同知. 纪纲一一锦衣卫指挥使,朱棣的心腹大臣。 第三夜,王百户率官军在麒麟门、秩陵关搜捕,小舍一人去飞渡八卦洲侦缉。眼看限期快到,百户心急如焚,小舍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两人在秦准河画船上汇合,喝着浓茶,相对唏嘘~~ 王百户连饮几口茶道:“想想这案子也不难,人家偷的是女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金银财宝随便一藏,就发现不了。这女人藏在家中,搁在客栈她会叫,行在路上她会逃,买给妓院娼馆她会道出官身。这个盗花贼弄了她,不就是贪她的美色,也不会斩成肉饼吃了。” 小舍道:“说的也是,是活人总离不开烟火食,但那盗花贼,额上没有“贼”的印记,道姑不能出現,他却照样可以出入城门,弄些衣食之类的物品。” 那到底是在哪里?江边船上?官兵们每天都搜个底朝天,燕子矶没个山洞,秣陵关、八卦洲~~都没见!” 小含道:“你立刻带人专搜吃食店,见独身小男孩仔细盘查,我去搜寺院,特别是断了香火的野寺荒庙。” “也好,今晚月色正好,我差两有武功的僧人陪你去!“ 船娘送来了晚饭,小舍才觉得肚子真的饿了,三扒二下的吃三大碗,扔下饭碗他便和两僧人操起家伙,骑上马便走. 栖霞寺,鸡鸣寺,灵谷寺,宏觉寺,曾至江宁方山定林寺都去了,沒见一点踪迹.已过子时,三人摸黑朝绣球山方向疾走. 那绣球山北陡南斜,形似一座天然箭楼,先前筑南京城时,故意将它留在挹江门外当作一道屏障。三人施展功夫,不到二更已到后山坡。刚登至一半,便见那山顶的钟楼显露在月光之下。 钟楼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沉默着,矗立在山中心顶端俯瞰着整个皇城,甚至看得见皇城之外的山川田野,和更远处一角湛蓝的长江. 楼下悬着巨大的钟,随着风声,里面有”嗡嗡”响声传出,似乎是两个人的对话.小舍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人按耐住性子,风似的扑到了钟楼前. 小舍怕惊动贼人,轻轻的按了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分两边伏下,自己一猫腰便靠上前去,贴近那大钟。 那钟里传出女人的说话声,原来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在苏州看中了一个叫”佛动心”美道姑,此女明眸皓齿,月貌花颜,秉倾城之姿,擅长于琴、棋、书、画.他便差手下王百户一路护送去南京. 王百户新官上任,可算煞费苦心,先将美女关在在江心的官船,u看书 ww.uuanu.co 江岸边、楼船上派众兵把守,任凭一等轻功之人,休想跃过十余丈的水面;如下水泅渡,长江水急浪高,也只能自取灭亡。 对守船之人他更是严加挑选,侍奉者均是小童,巡防者一律老兵,怕年轻人见了这国色天香的美人,难按,岂不连累了自家的性命. 到了京城,他请年已古稀、宝刀不老的张都教头出马,驻船镇守。不料第二天清晨美人失踪,寻遍京城,掏尽江水也找不到芳影。纪纲暴跳如雷,一口气宰了几个小童,并且勒令王百户,三日之内,找不到“佛动心”便拿自已的人头和老婆的身体去抵。 这钟下还有个男人,叫“花童“,原来阳武侯薛禄也对”佛动心”的美色有闻,甚至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为了夺爱,便请”花童”出山,答应事成以后,赏银五百两. 这”花童”年纪三十有余,形同十四五岁的童子.从小上西北崆峒山。师父花了十年功夫,把他按在一个甏内养,一共十个弟子,九个都熬不过跑了,唯独他练成这缩骨童子功. 这小子那日扮成小童,混在船上,骗”''佛动心”信任,见有小船路过,便驭着美女腾空跃上对面蓬顶,几拳击倒船老大,自已操着船靠了岸. 此刻,听那女人道:“论这次相救之恩,奴家倒愿有所表示,但汝生得此般身材,高不及腰,像个童儿,教奴怎与你行得夫妻之事?” “花童”见“佛动心”松了口,便有些得意洋洋起来,他嘻笑道“娘子”,莫说我外形似童子,内里都和常人一样.出口声音是壮汉的嗓 第26集,激战赵侗 大钟内话音刚落,小舍便听到里面一阵拉扯、撕打和喘息声,小舍心里道:“此时不上,更待何时。”手一挥,身子一跃而起,三人冲将上去。 借着月光,见房间般大的钟楼内,”花童”已脱得精光,体形虽小,异常凶猛。在月光下,他正用双膝盖住“佛动心”的双腿,用两掌按住那女人的玉臂,像猫抓老鼠似的,压得她丝毫不得动弹. 花童见女人身子不那么摇动了,以为“佛动心”顺从了,便用一只手去扯她的小衣. 道姑见自己的衣衫让淫贼一件件剝去,吓得紧闭双眼,战抖着身子,一个劲的念着:“昔日~桃花面,今日臭皮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那淫贼见了月光下,道姑如雪一般细嫩的身子,愈加淫性勃发,他亢奋不已,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谁教你“佛动心”生得这般美艳,即使是柳下惠见了也决不会轻饶你.” 小舍一个腾身,使九分力用棍朝他头上击去,只听“通“的一声,那贼毫发无损,视若无物. 原来“崆峒派”弟子都有刀枪不人的铁布衫功,还有握刀卷刃的红掌功。小舍立刻缩住手脚。心里道:“难不成要等那采花大盗淫了女人,把元阳泄了,オ能动手?” 小舍三人持着刀棍成”品”字型站立。 “花童”站在露着雪白肌肤的美女身后,嘻皮笑脸的挑逗着他们:“小贼!你们英雄救美人,可惜早了一点,现在小爷元阳尚在,任你们砍上几刀,几棍也不妨,''''说毕纵身一跳,似只鸟儿一般站在北面钟楼的栏垣上。同来的僧人并不答话,趁他立足未稳,一个“顺手牵羊”,用力对他踝骨上便是一刀。谁知用力过猛,“当”的一声,那弯刀竟似条裹脚布般缠在对方的脚上。 “花童”见了,得意万分,笑道:“这般功夫,还不如快快退去,以免老爷动怒,将你仨扔到山脚下喂狼!” 小舍也不言语,悄悄的从后面插上,趁他得意忘形之时,用僧棍尽全力捅他拉屎的孔洞,原来师父教他习武时告诉过他,天下武功再高者,总有其软肋之处. ‘花童’没提防,惨叫一声,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小舍不想恋战,见道姑已穿了外衣,与俩僧人合力将美女背下山去. 明月西沉,晨曦初显,京城街上路人渐渐增多,贩夫走卒、车水马龙,青天白光之下,可见皇城之昌盛。六条道的马路两旁的柳树生出了新芽,随风摆动,春意增了几许多.小舍顾不得欣赏良宵美景,四个人三匹马直奔客栈. 还没等下马,便见几个褐色制服,着皂靴的汉子拖着王百户出客栈. 王百户已经沒了往日的威风,披头散发,白色的飞鱼服也扯烂了,一脸憔悴,白皙的脸上还有刚挨的掌印. 小舍一提棍,怒吼一声:“住手!“便准备策马上去救人. 王百户像见到救星一样狂喜道:“来了,来了,“他冲上前指着”佛动心”:“哎呀,我的菩萨啊,你再晚到一步,我的人头就沒了!“ 小舍心里泛出一阵恶心,王百户原本在他心中的地位,瞬刻如烟灰一般消失. 小舍交了差,也沒与王百户告别,就坐上顺道的船,只身回到昆山城.小休两天,便带个朱捕头去太仓卫,毕竟有个副巡检的官位. 乍寒还暖的天气,迷迷蒙蒙的烟雨缭绕缠绵,两人骑着马到了江边,检所内只有一小皂隶,见过张典史,说赵巡检带众人巡防去了. 小舍骑马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找去,行了没多久,见江滩上几个持倭刀的人,围着赵侗一阵砍杀,赵侗身材高大,持一柄月牙大刀,左右推挡,面色青紫. 张小舍兼太仓巡检司副巡检,巡检司一般设于关津要道要地,县管辖,巡检统领相应数量的弓兵,负责稽查往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 虽然已是早春,天气还不甚暖,赵侗练得身上直冒热气,脱得剩一单衣,见小舍过来,便拍着自已结实的胸部道:“副巡检来了,正巧刚与兄弟们热热身,听说兄弟武功高强,要不要咱俩切磋切磋?” “哎呀,赵巡检谦虚了,我一个毛孩子怎是你对手.” “别客气啊,来吧,让弟兄们见识见识咱新巡检的本事!” 小舍心里明白,赵侗是想给他个下马威,u看书 .uukansh 衣服也没脱拱了拱手道:“那就领教了。” 赵侗是军户出身,打仗可以,但功夫还不如陈福贵,小舍几个回合便把他打倒了三次。 赵侗看样子很要面子,扔了把刀给小舍要比刀术。 小舍说用兵器容易伤人,死活不答应。 赵侗觉得对方小看他,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丑,恼羞成怒,拿着刀在小舍身前身后挑衅。 赵侗的刀在面前“呼呼”的划来划去,带着寒光。 小舍毕竟年轻,也有惹恼了,回了句“你这人怎么像牛皮糖,真讨厌!” 这话像利剑一般刺痛了对方,耻辱与愤怒如火一般在赵侗身上燃起:“你这小毛孩,胆敢羞辱本官,我杀了你!”说罢便挥刀冲了上去。 小舍没料到这个军官如此无理,左躲右闪避过锋亡,赵侗的刀如闪电一般追着。 众人惊愕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舍看他没罢手的样子,便双拳紧握在他脸上虚晃几下,转身便走,赵侗不知是计,仰高脖子,双手高举弯刀,留出一大破绽。 听那脚步声近,小舍便起右脚来个“兔子蹬腿”正中其腹部,剩其没倒之际,一个鹞子翻身把左脚掌蹬到他额头,赵侗一下弹出三丈远,脸上汚血直喷,倒在沙滩上。 这功夫叫“鸳鸯蝴蝶腿”,是小舍从师父那偷学来的,据说武松醉打蒋门神时也用过,好使得很。 趁几个皂隶去扶赵侗时,一个面色清朗的年轻弓兵上来对小舍轻声道:“张典史,快走,这里由我来收场!” 张小舍与朱捕头骑上马便走。 第27集.私会媚娘 风呼呼的从耳边掠过,小舍心里仍然怒气未消,他总觉得赵侗今天是借刀杀人,想灭他口。朱捕头道:“这人好没道理,今天我们头一回去,他理应客气才是.”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去抢他饭碗的,至于这般舞刀弄枪的对付我?” 两人说话间,对面一枣红马迎风而来,黑色的披风在碧绿的田间,似蝴蝶翩翩起舞。 马越来越近,小舍看清是赵媚娘,美眸忽闪忽闪着。她不停的扬着马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临近时,修长的双腿一夹马腹,两人擦肩而过。 小舍明白,赵媚娘怕连累他。 突然身后马一阵嘶叫,展过头时赵媚娘摔倒在地,他急忙掉转马头跑了过去。 看样子摔的不厉害,只是蒙了一脸尘土,赵媚娘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脸颊泛红。 小舍见她没事,就一弯腰把她抱上马去。 在两人脸挨得很近时,赵媚娘低吟道:“今晚酉时,你来我舅舅家。”这声调很低,糯糯软软的,像情人之间那种喃喃细语。 这晚,虽然是月芽儿,但它一样把柔和清澈洒在官道边的小树,竹林、田间、茅屋、柴门和草垛. 小舍骑着马从昆山新家往夷亭去,三月的夜晚风还是凉的,幸亏穿着如意新做的薄棉外套,他抖抖簌簌的在老家栓好马,便悄无声息的到了济春堂. 弄堂里漆黑一片,赵媚娘开了边门. 进的里屋,昏暗的烛光下,一个人也沒有,满屋好似刚洗劫过一般,除了搬不动的家具,值钱的东西一件不剩. 风卷着残留的纸片,在满屋灰暗里软软飞舞,又飘飘忽忽地落到地上.小舍愣着刚想开囗,杨媚娘提着焟烛招呼他上楼. 在楼上暖阁里,放着几只箧笥和碎花布包裹.赵媚娘替小舍泡上一壶茉莉花茶,一边道:“沒想到还能见你一面,所以也没准备什么招待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舍急切的问. “想起来了,还有香榧子,我一个浙江枫桥的朋友送的,你一定喜欢吃。“ 一会儿,她捧着一包香榧子来了,脸上像小孩找到好玩具一般笑着. 她剥了一个,递给小舍,自已也剥了一个,放在口里,一边细细的嚼,一边露出那对迷人的笑渦微笑.“我舅舅一家昨晚走了。“ “搬走啦,搬那?“ “我明天也该走了“赵媚娘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又道:“杨乙辛这狗娘养的,出卖了我们。“ “哦“小舍猜到了什么,眼睛看着赵媚娘脸上的表情. “不用看,我不是你们想像的土匪婆,也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头子。“ “那为什么要走呢?“小舍不忍说那个''逃''字. “怎么说呢?就好比这香榧子,有人不喜欢,要用葵花子代替它,你说喜欢香榧子的人有错吗?“ 小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虽然比喻不那么恰当.他咬碎了坚果的壳,含在嘴中,笑道:“我也喜欢吃香榧子。“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是我一生中,遇到最好的男人.“赵媚娘眼眶处沁出了泪花,手上还有些颤抖. “我曾经做过个梦,我嫁给了你,我不顾身份做了你的妾,在烛光下替你剥香榧子,一颗又一颗,剥得我指甲好疼好疼.“ 赵媚娘用手绞着指头上的丝帕,细嫩的纤指被勒得红红的. 妻子如意虽然是个活沷外向的女人,但从来不会像赵媚娘那样善于表达,小舍心里如注入了新鲜空气,他努力的抬起头看着对方. 月光透过窗格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清清冷冷,晶莹的泪珠一颗颗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嘴唇紧闭着,时而哆嗦一下. 小舍望着即将告别他的媚娘,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赵媚娘突然想起了什么,进了闺房,一会儿又回来道:“喂,帮个忙!” 小舍立马跟了进去,u看书 w.ukashu 里面的有股浅淡的檀香,粉色的床幔,流苏上珠子的散落在地面,深色的梳妆台,胭脂盒还没合上,边上放着一把透亮的牛角梳。 赵媚娘手执着油灯,指着双门柜子上方:“这上面有个盒子,我够不着.” 小舍踱着脚在上面摸索了半天也没摸着。 赵媚娘在他手臂上狠劲的拧了一下,娇嗔道“没用的家伙。”抱起我,我来找。 果然杨媚娘手拿着个红木盒,朝他晃了一晃。她把盒子放在床上,里面裹着几层油纸,打开最后一层黄绫布时,小舍看到几册发了黄的书籍。 “这是什么宝贝啊,藏得这么好?” “这是我祖父传给我父亲的,我父亲本来准备传给我哥的,临终时又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传家之宝都是传子不传女的” 爸爸说,哥哥脾气暴躁,得了它早晚去送死,而且─而且,哥哥不是我爸亲生的.” 小舍“哦”了一声,难怪兄妹俩长得不像。 “我不识字,上次给舅舅一本,他到现在也没还我”赵媚娘嘟囔着. “即然是传家宝,赶紧保存好” “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媚娘的声音有几分凄凉,“也许就是踏上不归路了。” “你到底去哪儿?”小舍双手捏紧她的双臂。也许用的力很大,媚娘的小嘴也微微扬起,她挣脱了小舍的手道:“这种烦苦的事,你最好少知道些。” “即然你都把秘密藏着,叫我来干什么呢?”小舍有意激她。 第28集,传家秘藉 小舍装着躲避,翻那书,原来都是手描的画,用小楷注着36穴的位置,医学小舍一窍不通,但下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还有一句顺口溜: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这应该是致敌的死穴秘藉图册,小舍心里断定,首页还用蝇头小楷写了:”点穴术,精微奥秘,凶狠凌利,非有德者不传,伤人易如反掌,故师传弟子时必命其发重誓,不至危及习者性命之地步,决不使用此术,故此书知者习者甚少,点穴之术,要循序渐进。初习百日,以指触人,无不痛入腠理,至此以后,切不可轻与人试功”。小舍想怪不得赵老爷不肯传给赵侗,怕他惹是生非。 媚娘道:”小女老家在吴县洞庭东山的陆巷,南宋左拯叶梦德的宝俭堂就在隔壁,小时候里面夏天特别凉快,记得有一回去太湖捞莼菜,背上晒得皮都脱掉了,疼得哇哇直哭,哥哥说去宝俭堂青砖地上躺一会就不疼,那地砖凉凉的,果然不疼了,但晚上发烧了。爹爹当时还没去充军,把哥哥骂了一顿,说是寒气给逼进身体里了。” 小舍道:“你知道那莼菜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媚娘道:“小女当然知道,我娘活着的时候说过,以前太湖边住着一户人家,只有父女俩,女儿出生时,太湖上正好升起了五彩的云霞,所以取名晨彩,晨彩天生丽质,十四岁时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她父亲是个看病的郎中,晨彩天天驾着小舟到附近岛上替父亲采草药,有一天她去了三山岛,被那里的渔霸看见了,渔霸见她长得如天仙一般美丽,如何忍得住,便叫下人把她抓到船上,仗着人多想奸淫她,晨彩非常聪明,假意愿意嫁她为妾,趁他们不注意,跳入太湖,身上背兜里的草药把湖里的水草染成了五颜六色,太湖里的百姓为了纪念这位宁死不屈的姑娘,把这种好吃的湖草唤作晨彩的谐音纯菜。” 小舍道:“对,我听的也是这么讲的,现在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你便是那美丽姑娘的化身一样。” 媚娘喃喃道:“小女的父亲也当过郎中,小女也去采过药草,可小女没晨彩那么漂亮。” 小舍道:“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她,驾着一支小舟,背着竹篓,穿行在波光粼粼的湖中,风吹起了你秀美的长发,万道彩霞披在你婉如仙女一般的身姿上......” 媚娘脸上用手捂住他的嘴,娇声道:“公子,别说了,再说小女便受不了了……” 小舍的心已经沉浸在美丽的幻觉中,他小心翼翼的把书包好:“你好好收藏吧,我帮你放行囊去!” “不!”媚娘猛然扑过来拦住了他。 小舍没提防,人与盒子一起被她扑倒在床上。 一声低喃的“小舍”,热吻便似雨一般下来,渐渐变成唇瓣间的纠缠,他年轻的心就如干柴碰到了烈火,无法遮挡,他翻过身体吻住了她的唇,扑在那娇柔性感的身躯上,搂紧着散发着女人香的身体。 她的身体热得近乎晕眩,就连眼睛也不由自主闭上了。她听到他的粗重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急促回荡,她感到他的双手的动作,在自已的身上狂野驰骋,她感受他的力量,像狂风暴雨一般的向她拍打冲击,一个刹那没仔细端详,又一个刹那已成过来。 小舍的肩臂上柔软温暖,她偎在他怀里,笑似桃花:“我遇见你第一刻开始,我便知道你是我的,我也是你,我们前世就有约好的.” 小舍抚着她发烫的脸,拭去她腮帮因为兴奋而流下的泪水:“一切皆有缘,不管善的恶的,该来的自然会来,不过只是时间而已.” 赵媚娘突然抬起小舍的胳膊,在上面咬了一口,牙痕出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小舍痛得嗷嗷直叫,不明白的看着媚娘。 媚娘一边嘟着嘴,轻轻的吹着那渗着血伤口,一边认真道:“小女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能与你相见,小女我要你永远记着我,记着像晨彩姑娘一样的女人。” 小舍说:“你一个人远走它乡,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要记着有个我,你必须为我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回来。” 媚娘从手臂上脱下一只翡翠的玉镯,u看书 ww.kanshu.co 在床架上一砸,“咣当”一声,玉镯成了二截,她把一半交给小舍:“你把这一半与书放在一起保藏,如果某一日,有人用这一半来找你,那必定是你亲生的的血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情话不断,突然“哐当”楼下一声巨响,小舍反应极快,穿好衣服便冲下楼去。 楼下黑漆漆的,借着窗外的月光,见一柜门,让风吹落了下,原来虚惊一场。 小舍准备回楼去安抚媚娘,媚娘已穿好衣服下了楼,搂着他依恋不舍的道:“时间也不早了,如意妹妹会担心的.” 多情自古伤离别,小舍紧紧的把她抱着怀里,感觉得到她柔软的身体在颤抖。他忍不住的再吻了她一下,提着盒子,转身别走出院门。 小舍这几日如同病了般,整日里无精打采的,这日官府点了卯,便早早的回家了,也不按习惯的路途,随心的沿自己院墙的小弄堂走,快拐弯时,听妈妈与邻家姆妈在唠嗑. “张家姆妈,小舍他爸还沒信息啊?“ “沒,今年一壶香茶业铺何掌柜去南方进货,还特意多呆两天去打听.“ “没什么音讯?“ “那么多年了,该回来早就回来了。“小舍听到妈妈重重的长叹声. “也是啊,幸亏你家儿子有出息,你就别多想了,男人啊~“ 小舍转过身,家也不回了,去县衙牵了匹马,直奔夷亭.一壶香茶业铺何掌柜,以前他见过,一个忠厚老实的中年人.为人也客气,人称”老好人”,但小舍不知道他是父亲张历生的旧友. 第29章,父亲失踪之迷 一壶香的掌柜,四十不到的年纪,戴着顶黑色六瓣的瓜皮帽,灰色直袍,外罩一件黑布的小立领对襟窄袖背心,可能经常劳途奔波,脸上布满了皱纹.他见小舍踏进门来,急忙迎上. “贤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何伯,我今天是专程来拜访您的,沒打扰您老人家吧?“ 两人一阵寒暄,小舍发现这三开间的店铺中间“陆卢遗风“四字题字特别醒目,而且题字人是“张历生“,自己父亲大人的名字。 一壶香茶业铺,在镇中市桥堍,是个好市口. 三开间的店堂,迎面和西墙排列着枣红色柜子,放满了陶制的茶叶罐,上面贴着西湖龙井茶、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茶、六安瓜片、君山银针、信阳毛尖、武夷岩茶、安溪铁观音、祁门红茶等标签. 何掌柜见小舍盯着这题字,便道:“茶业铺都挂这牌匾,据说是纪念陆羽、卢仝两位品茶名家,我也附庸风雅让请令尊大人写了个.“ “我父亲大人这字写得遒劲有力啊“ “令尊是镇上有名的才子,可惜考试二次落榜,我俩从小一起,正好朱元璋认为,散茶好,下令民间不再需要进贡龙凤团茶,全改喝散茶,我就开了茶叶铺.令尊开了个书画斋. “卖书画?“。 何掌柜笑着摇摇手“说是书画,其实他喜欢的都卖,什么琴棋书画,印章古玩,甚至好看的雨纸伞也卖,“ “生意如何?“ “这里虽然比不上苏州,有钱人不多,但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价廉物美,镇上的小姐太太老是缠着他催货.“ “哦,父亲大人还真有一套。“小舍微笑着,接过何掌柜递来的茶杯. “怎么会去了福建?” “我知道贤侄会问这件事,其实令堂也知道,泉州永春有种民间漆篮手工艺,可以做嫁女的妆奁品,刚刚开始,生意挺好做,他想去看看,我也正好想去进点乌龙茶,所以我们搭伴而去。” “怎么何伯你一个人回呢?” “令尊说他还想去福州,进点包袱伞和做印章的寿山石,非让我先回,我说这不妥,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对啊,一个人在外太危险了” “令尊写了个信函,让我带给令堂,看他那么坚持,我也实在没办法” “那信函上写什么呢?” “妻,吾还有事没办好,少至一周,多至二,三月便回,勿念。令堂不识字,回家后让我念给她听的。” “我母亲大人听了有什么反应?” “当然很伤心,脸刷得发白,一句话也没说” 何掌柜拍了拍小舍的肩膀:“令尊长得像白面书生似的,也就是说女人喜欢的那种。” 小舍一怔:“何伯,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父亲大人是个风流公子?” “侄儿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告诉你,令尊确实是这种人,我怀疑是和别人私奔了” “啊?” “在泉州时,我曾见令尊与一小女子说话,这女子长一张瓜子脸,颇为俏丽,年纪尚比他小着一两岁,估计十三,四岁,像我们这边的人。” 小舍点点头:“估计是了,我父亲大人有什么特别标记吗?” “有啊,左耳垂有颗红痣,像女人的耳钉。”何掌柜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已的左耳。 小舍突然想起了赵媚娘,想起了如意,一脸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已怎么出的茶叶铺,只记得把买的一包茶叶扔到了河里,怔怔的看着茶叶包被水吞没。 小舍胡乱的在夷亭吃了些东西,也没去师父那,便慢腾腾的骑着马回府.刚下马,闻到身后隆隆如雷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尘雾中,见着青色官服的锦衣卫百户王一飞,前后左右八个高头大马的旗校护位着,可谓威风八面,霸气十足. 小舍见这排场识趣,闪一旁拱手侍立.王一飞却哈哈大笑跃下马,主动和小舍打招呼:“老弟,别来无羔?“ “承蒙大人照应,小人多谢了“ 王一飞满脸春光的笑着,握住小舍的手,俨如兄弟一般的样子进了县府,一边走一边道:“今天给你带来两个消息~“ “请大人赐教。“ “两个呢,一个坏,一个好,不知兄弟喜欢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小舍见他说得很轻松,估计坏的也不会坏到杀身之禍,便道:“那就先听坏的。“ 王一飞抚了一下脸,小舍才注意到这厮也留起了他老子一样的山羊胡子. 那山羊胡子上下抖动着:“赵侗,uu看书ww.uukanhu 赵媚娘一伙乱朝份子跑了。“,王一飞把“乱朝份子“四个字说得很清楚,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 小舍看那眼神冰冷,好像一把寒剑,直戳到他心窝,不由全身打了个寒噤. 王一飞拍了一下小舍的肩膀,低下头,略微沉思道:“这也不能怪你,赵侗逃走前你俩还干过一架,哈哈哈,而且是生死大战,生死大战!“ 小舍突然想到,自已可能错怪赵侗了,那天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他心里不由得暗暗钦佩起这个汉子了. “这个鸟人,是想借机杀我!“小舍故意装作愤恨不平的样子. “没关系,跑了几条漏网之鱼,还有更大的等我们收网呢!“ “更大的,你是说苏州织造局的那个?“ 王一飞急忙摆手道:“不不不,那公公只是捞些油水罢了,东厂如何处置他,我们管不着,我们干我们的。“ 两人肩并肩齐头进了知县府,只见王知县指挥着手下在搬文件书籍什么的. 王一飞与其父打了个招呼,便退出来与小舍继续说话:“我父亲大人,你的老上司,马上要高升了,这昆山县就交给李县丞和你了。“ 小舍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难道这便是大人想告诉小人的好消息?”他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努力的压制自已内心的兴奋. 王一飞又抚了一下胡子“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上回南京你帮我解了围,就是我救命恩人,我现在是千户了,兄弟这忙~~“ 第30章,钦差之印 小舍这才发现王一飞青色官服的补子上绣着熊,可是正五品官,那是后世副厅级大官,连忙作了个揖:“小官拜见千户大人!“ 王一飞摆摆手:“罢罢罢,这里又没外人,别那般装腔作势的,我刚从京城来,估计吏部的批文也快到了。“ 王一飞的随从带了一批力夫过来,他要指挥他们搬运老爷的东西,便忙去了. 小舍心里喜气洋洋的,回到自已的公房,啍着曲儿,拿着一柄鸡毛掸子,满屋的地掸灰尘,掸着掸着墙上的一块牌匾掉了一下.跟着一牛皮纸包住的东西也飘了下来. 这东西,小舍从沒见过,这是谁偷偷放进去的? 小舍心中生疑,关了门悄悄打开,里面一叠大明宝钞,都是壹贯的大钞,壹贯相当于白银一两,数一数一百张整. 这牌匾是李县丞当典史时用挂的,也许是“私房钱“,现在都用白银和铜钱了,这纸币也不值多少钱,小舍仍旧放回原处. 过数天吏部批文到了,小舍很满足,升了官他立马兴冲冲回家报喜。 院里那棵老银杏树,枝头上新抽出几枝嫩芽,两只喜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鸣叫着,张王氏正在树下锄地。 小舍便大喊着:“娘~娘~,如意呢?” “你眼中只有媳妇,她让人拐跑了!” “哈哈哈,”树后探出如意的脑袋,朝着他灿烂的笑着,怀里抱着盛种子的畚箕。 张王氏开口道:“今天喜鹊叫的欢,我又想起媒婆凤喜的话了。” 小舍拍了拍头,“哎呀,应该给你俩买些好吃的,一高兴忘了。” 如意凑近些,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仰着头看着他:“相公,什么开心的事啊?” 张王氏远远的大声道:“是不是高升啦?” 小舍惊愕道:“妈妈你咋知道?” “喜鹊说的。” 如意格格的笑着,捂住了肚子。 王千户那天告诉他升职之事,他任何人面前都没说过,他觉得什么事只有成了事实那才是真的. 如意一脸调皮,歪着头问张王氏:“妈妈,喜鹊说小舍升了个什么官?” “芝麻绿豆官!”,张王氏回答得干干脆脆。 小舍被妈妈气恼了,他就按书上的图示,一弓步,对着那棵老银杏树“通通通”点击,树剧烈的晃动着,喜鹊惊跑,地下落满了一地青叶。 ; 张王氏头上落满了叶子,她笑骂着:“你这小赤佬,作死啊!”,拿起锄头装作要打小舍. 小舍在前面逃,妈妈在后面追,如意自顾自笑。 一会妈妈追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下,用手当扇,呼呼的扇着脸上沁出的汗珠,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哎呀,光顾着开心,晚饭也没做。” 小舍装作得意的样子:“呵呵,还是我有远见,我在状元楼已经订好包厢了,我们去那吃.” 如意一听,也顾不得婆婆在身边,一把搂着自己男人:“哎呀,相公真好。”,说着说着嘴巴也上去了. 夕阳落山了,两只喜鹊也归巢了,炊烟袅袅升起,小舍一家穿戴整齐便往热闹处去.快看见状元楼那面迎风招展的店幡了,一队骑兵拥着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从他们面前驶过. 小舍见马队朝衙府方向去,心里有些嘀咕. 那队马车又回来了,把小舍一家团团围住,为首的官轿里钻出蒋通判:“哎呀呀,巧着呢,正好在这碰见你。” 小舍见是老上司,马上唱了个肥诺:“晚辈叩拜通判大人!” 蒋通判也不多言语,拉起小舍便走。 小舍朝母亲,妻子挥挥手,便与蒋通判同坐在一辆马车内。 通判大人亲自出马,这事肯定是火烧眉毛的急事,小舍心里揣摩着,看看通判闭目养神,又不敢发声。 那马车,四个轮子轰隆隆的直响,前后左右的马蹄声随着风从帘子布里透进来。 一声长鞭,马夫“吁吁”的吆喝了一声,马车停了,小舍一见是苏州知府。也顾不得欣赏这府邸的气派,随着通判进了密室。 知府汤老爷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呵退了众人,一脸严肃的道:“这急匆匆的把你找来,本官有急事要你照办!” “知府大人请讲。” “最近倭寇猖獗,除了你们县,江,浙沿海地区都发生了倭寇侵犯的事情,倭寇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以皇上钦任兵部尚书金忠为钦差大臣,前来视察督战。” “吾皇万岁,吾皇英明!” “不料头一站无锡,“金印”便在府邸让人窃了,金忠大人不敢声张。” “无锡不归咱苏州府,那知县有责啊。u看书.uuansh ” 金大人与我是多年好友,当然找我去商量,我当然想到了你,江南神捕张小舍,张主薄。”知府故意把“主薄”两字说得很重。 小舍明白知府老爷在喑示什么,便起身作了个揖道:“承蒙大人提拔,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苏州是当朝最富的地方,商业税收和手工业税收都是全国数一的,肥水也是最足的,想当上苏州知府这个差使,朝廷没个靠山还真不行。 知府汤宗老爷亲自给小舍斟满茶:“这就对了,等你把这事办好了,老爷我还有重赏。” “谢谢汤老爷。” “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不过三日之内破不了案~~我可要~~”知府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你拿你人头来见我!” 小舍心里突得吓了一跳,这知府的活可不是送外卖可以随便接,他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小人想问大人讨个人,不知~~” “可以啊,苏州之内,你需要那个精兵强将,那怕本官,也可随你去!” 小舍淡淡的摆摆手:“那倒不必”,他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知府哈哈大笑:“可以,可以~”,便命主薄进来,按小舍的意思写了份文书,自已在上面签好字盖上印。 小舍接过批文便起身告辞,怀里还揣着知府预支的几锭光银火速回昆山。 小舍直奔狱房,懒龙正躺在铺上,见小舍提着大包小包吃的,赶紧起身:“张大人,今天又给小的送什么好吃的?” “自已看吧?”小舍命狱卒打开牢房,把一些吃得东西往铺上一扔。 第31集,追查金印(一) “嘿嘿,还真不少啊”懒龙满是开心,扯着个鸡腿就往嘴里送。 “这是你在我这里最后一顿饭,我当然请你吃最好的” “啥意思?”懒龙一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小舍。 小舍叹了口气:“你师父赖皮三郎,摊上大事了,所以你等人全移交锦衣卫处理。” 懒龙一听“锦衣卫”三个字,腿都软了,扑通一下跪在小舍面前:“那可是地狱啊,我不去,我不去~” 锦衣卫的“诏狱”有18套常用刑具,每一种都是要命的酷刑,还有剥皮、铲头会、钩肠等刑罚,血淋淋的令人恐惧惊悚,闻风丧胆. 小舍叹了口气,撕了片牛肉塞他嘴中. 懒龙那里咽得下,吐在地下,用乞求的眼光看着小舍:“大人,大人,快救我~~“ 昆山牢狱灯如坟上的鬼火,阴森森的骇人. 懒龙知道一但落入锦衣卫牢房,九死一生,最轻也要落个残疾的下场。什么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就说那”刷洗”:将犯人脱光衣服按在铁床上,用滚烫的开水浇在犯人的身上,然后趁热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烫过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露出血淋淋的白骨,最后直到犯人死去。 他们要我有什么办法?”小舍两手一摊,装作一副无奈。 “这个师父,我以前一直跟他说,咱们走江湖的,少与那些官太太,官姨太混在一起,这“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不听,这不,肯定惹了那位大官。” 小舍心里暗自好笑,脸上依然面无表情:“要不要给你弄些酒,压压惊?” 懒龙觉得自已好像已经戴上300斤的大枷在那牢房的情景,哆嗦着:“哎呀,我的大爷,我那还有心思喝酒,你快想想法子,别让我去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小舍装模作样的在牢房踱步,突然的道:“办法有一个,最近皇帝钦差大臣,碰到个烦心事,我估摸我俩联手能解决!”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懒龙能逃离那送死的路上。” 小舍便把“失印”之事讲了一遍。 懒龙听了,觉得自已有点希望了,便应承道:“大人,你快带小人去,抓了那窃贼,将功补过!” 小舍一拍手:“可以,这事如果办成,我让知府把你直接放了。”小舍说这事不宜迟,别让人家抢了功,咱们今晚便去。 小舍,懒龙还有朱,荀两捕头,分骑四匹骏马,剩着月色圆满,直奔无锡。 四人找着个干净的客栈,先住下。 懒龙嘻笑着问小舍讨些银两,小舍不明白的看了他一眼:“半夜三更的,要银子作啥?” 懒龙红着脸,嘻皮笑脸道:“不瞒大人,小人被你捉了二月有余,连女人的味道也闻不着,实在打熬不住了。” “淫贼,淫贼,说得就是你这种人。”小舍给了他一把碎银和铜钱:“早去早回!” 第二天一早,闻得鸡呜,三个公差先后起床,只见那懒龙还搂着暖被大睡. 小舍说:''''这贼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偷窃的,不管了,我们先去钦差大臣府邸打探一下.” 无锡.周秦时代,无锡西郊的锡山发现铅锡,附近居民,竞相开采。故此地原名“有锡”。到了西汉初年,锡矿挖掘殆尽,就被命名为“无锡”.属常州府下的县城.手工织布业繁兴,成为“布商云集、布行如列”的布码头. 三人找了个邻河的茶馆,茶馆老板堆着笑脸道:“客官要看”西洋镜”的话,可以搬个桌子到河边看。“ 小舍不明白老板说的”西洋镜”是什么含意,但觉得那里离钦差住的地方更近了. 隔着小河,对面官府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门口一对石狮子,两边肃立着四个持刀侍卫,除了侍女,书童,任何男人都会被拦住.甚至于行人步履缓慢都被呵斥. “来了,来了,快来看”西洋镜”!“茶馆里不知谁大叫了一声,茶馆临河的窗口探出无数男人兴奋激昂的脸来. 顺着他们眼珠子盯着的方向,小舍看到百步远的无锡县衙.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出来,一会儿便在钦差府停下. 前面轿内出来个四十来岁,身材矮胖的男人,看那华丽的服饰便知是知县. 后面轿内,轿帘撩起,出来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一袭碧罗云锦长裙,眼睛斜长微翘,琼鼻红唇,,身姿婀娜,丰韵娉婷.引得茶馆那帮男人脖颈儿都长了. 那县姨太上了台阶,随着走动,那蛇腰扭动,带动丰满臀儿左右摇曳,散发出成熟少妇特有的性感韵味. “娘的,uu看书ww.ukanshu.co这美女要是陪老子一晚,老子拿命换也值。“ “这娘们太标致了,怎么让这肥猪占了。“ “听说是赖皮三郎从杨州弄来讨知县大人欢心的。“ “别瞎说,是工部尚书老爷玩够了扔给他的。“ 小舍这二句听得仔细,记在心里. ...... 茶馆内喝早茶的人少了,小舍三人便回客栈找懒龙,打开他的客房,被子掉地下,人早没了踪影。 小舍吃了一惊,摸摸床被有点余温,估计没走远,正准备去追。 屋梁上“索啰啰”的下来个人,一看这瘦猴般的人,小舍便一记耳刮:“不随我们去抓贼,爬那梁上去干吗?” 懒龙捂住脸,嘻笑道:“要抓的贼就在隔壁,已经让我迷倒了,你们进去擒住便是。”接着在小舍耳前嘀咕了一阵。 小舍听罢手一挥,带着朱,荀俩捕头便到隔壁。 朱捕头用小刀挑开门闩,三人进那房间,微光下,见一清秀女子斜倒在铺上,一只白净的美腿悬落在床沿下。 小舍在茶几上拿起茶杯,把一杯茶水全泼那女人脸上。 那女人鬓发蓬乱,裙裾松散,脸色微红,惊恐的睁开眼来,见三男人立在床头,赶紧站起身来,用衣裳挡住胸前。 “白面狐,我是苏州张小舍,奉朝廷之命捉拿你!” 那女人娇滴滴的道:“小女子,除了卖身,没什么触犯王法,大人不是看错人了吧!” 小舍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好一个小女子,来人,把她衣服全扒了!” 第32章,追查金印(二) 两个捕头听上司这般说,格处起劲,一人一手便按住那人手,腾出一手便去扯开那薄如蝉丝的衣裙。 那人挣脱不了,粉色的肚兜便扯开了,胸前悬着两个切开的皮球,原来是个男儿身。 白面狐知道瞒不住了,便低头把所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原来白面狐也是江南有名的神偷,因为长相俊俏身材如女人般婀娜多姿,又练得“缩阴功”专在江湖上乔扮美女,勾引男人,窃取钱财。 有一日被无锡马知县唤去,要他混入钦差身边盗那金印,开始说事成给赏银三百两。 那白面狐知道金印的份量,足有三十两,折白银三千两,而且逮住肯定要杀头的,死活不肯,知县姨太最后加了二百两才算成交。 知县把他按插在钦差大臣身边,趁夜里徐老爷走神之际,用石头换了金印,翻出院墙,当晚便送到县爷手上。 知县先给了他赏银两百,叫他找个僻静处藏身,等钦差大臣走后把另叁百两给他,没曾想~~ “那狗官没说谁让他盗的?盗了又派什么用场?”三个公差关着门,细细的盘问着刚逮到的白面狐. 据懒龙说,白面狐在江湖也混久了,油滑的如泥鳅,小舍用剔骨小刀在他颈处比试了一下:“难道这马知县沒向你透露些风声?“ 白面狐也是皮厚的,用眼瞄了一下刀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江湖规矩,若说他要这金印派什么用场,小人真的不知。” 在客栈吃了中饭,小舍对朱,荀两人道:“麻烦两兄弟跑一趟,先把白面狐送苏州府去,晚上再来这集合。” 两人得令,替白面狐换上男装走了,小舍叫懒龙跟着他去钦差大臣行署,懒龙立了功,心里也定心了不少,表现的特别卖力。 无锡街头比昆山更热闹,懒龙明显比小舍熟悉路途,拣清静处走,穿过几条小街小巷,便到了钟楼附近。 小舍说,我进去,你盯着县衙府,如果见有轿子过来,你便在门外发信号给我。他拿出印信给侍卫看,一会儿就放他进去了。 钦差办公的公房,对着大门,走过天井便到了。 钦差七尺多高的个子,国字脸,面色红润没一点褶皱,满腮的胡子,眼神非常明亮,见小舍进屋,似乎有些不悦。 小舍向他行个礼,他坐在太师椅上,嘴里只是哼了一下,也没请他坐下。小舍便把白面狐窃印的事简单的秉报了一下。 那钦差脸上逐渐露出喜色,叫侍女端上好茶,茶点,让小舍坐在身边。 这公房就一通间,南北都是格子窗,光线十分的好,春日的暖阳直射到中间是个宽大的书桌上,东墙一排书架,这头隔着茶几放两张太师椅,一旁的花架上春花鲜艳,闪着一片夺目的花点儿,一直泻到地上,给房里添了些生气。 金大人道:“小将军,果然厉害,你看是否先把知县逮起来?” 小舍见钦差大人放下架子来,心里也舒坦了不少,便拱拱手道:“据小人了解,这盗印应该与工部某大人有关。” “我也想过,工部尚书以前修缮紫金城,捞了不少油水,被我在皇上面前参了一本,一直怀恨在心,不与我往来,这次我东行,他一反常登门拜访,我还纳闷呢。” “只是想打探大人行踪。” “不得不承认,这人手段高超,阴险毒辣而有计谋,想无声无息的置我死地!”钦差大人一声叹气. 小舍本以为钦差大臣会火爆脾气大发,立即下令逮捕对方,没料到他如此冷静沉着,彼此间的距离一下缩短了,便和盘托出了自已的建议。 两人正商量着计策,大门外一阵杂吵,只听到懒龙扯着嗓子:“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把我家太太叫来打你们!” “滚开,滚开,你这疯子!”这是大门囗侍卫的呵斥声。 小舍闻声急道:“大人快把空印盒放桌上,依旧坐案前批阅文件。”闻得外面脚步声近,自已一头钻入硕大的书桌下。 小书童进来禀报:“亶报大人,无锡县知县姨太求见。” 金老爷端坐在案前,对小童点头示意。 落地长窗“吱一声”打开,一阵风进来,带着一股女人的淡淡幽香,钻入鼻中,沁人心脾,让人心荡,小舍从桌上铺的锦布缝中,见那双金莲移入门内。 那女人一头黛丝挽个仙人髻,露出光亮饱满的额头,亮眸闪闪,温柔中流露出一种妩媚。uu看书 ww.uansh 颈外凝白如雪,肩膀纤细似玉,身材丰盈窈窕,线条纤细柔婉,粉臂挽着个竹编的食篮。 “哎呀,大人,真是日理万机啊,这时候还忙着公事啊”女人嗲声嗲气道。 “唔,马姨太有什么要事吗?” “我家老爷,知道大人喜欢吃无锡小笼包子,叫奴家送来些。” 女人的两条腿又细又长,慢慢往桌面靠来,小舍憋着呼吸. “大人,趁热吃。”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小舍看到钦差的腿抖动了一下,心里暗暗叫苦。 “大人手不方便,小女子喂你如何?” “马姨太,烦你放茶几上,本官一会儿吃就是。”,钦差耐着性子回了一句。 “也好。”小舍听得,“踢踏踢踏”鞋子的移动声。 “大人真是辛苦,有这么多公文要签,小女子也帮不上忙,这盖印的重活小女子倒是可以代劳。” 小舍一听心里有点急了,在桌下用手扯了一下大臣的裤腿,做了个摆手的手势。 那钦差大人也机智:“你试试,这印三十两,我抬着也吃不消,别说你那么柔弱的娇躯。”,小舍只听到那盒子“通”的一声,明显又放回原处了。 那女人哦的一声:“那大人你忙吧,小女子不打扰你了。” “对了,明日卯时,请马知县来一趟,把这些审批好的案卷带回去。” 女人应允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小舍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钻出桌子。 两人会意的笑了笑,金老爷道:“这印是否能回来就看明天你的本事了。” 第33章,追查金印(三)求关注 这日上午,也就是小舍他们到无锡的第三天,天气不好,早上的太阳露了一下头,一会儿就不见了,东北风呼呼的,似乎要下雨。 卯时的鼓声刚响,马知县带着三姨太来了,马知县青色官服,典着个肚子,迈着八字步。 那三姨太一袭粉色直领长袍,外罩红披风,眉目如画,婷婷袅袅地走出轿来,朝人便微微一笑,有一份闭月羞花之娇态。 两人见钦差依旧坐案前批阅公文,便识趣的坐太师椅上,慢悠悠的喝着茶。 突然闻到有什么烧焦的味道,接着一股浓烟从北窗吹了进来,呛得三人咳嗽不停。马知县着急的道:“是不是后面着火了?” 钦差大人纹丝不动,依旧在批阅文卷。 窗外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燃爆声,烟雾笼罩着屋子。知县夫妇被呛得泪流满面。 此时小舍一身军官打扮,进来大声秉报:“钦差大人,厨房着火,一时扑救不了,请大人先撤!” 钦差金忠老爷,一拍桌子:“慌什么,老子戎马一生,什么战火场面没见过!” 马知县道:“大人,这火虽然不大,但怕万一。” 三姨太也用绢布捂住嘴上来劝道:“大人,大人身体也重要,先去县衙小歇一会,待火灭了回来不迟~” 钦差大臣轰的站立了起来,皇帝任命的钦差大臣都是自己信得过的高管,得到皇帝的恩宠,或者是正直的清官,所去之处的官员都比较害怕. 马知县,知县姨太两人一脸惊恐,身体颤巍巍等着他发令. 外面“哔哩哔哩”毛竹在焰火爆裂声,泼水声,还有人喊“救火”的杂吵声。 马知县想拉着三姨太溜了,钦差大臣一把揪住道:“尔保管大印要紧,官场有规矩,危急之中,上官出马,其印交于下官保管。”说罢便把印盒往知县怀里一放。 接着钦差大臣拍案又道:“张旗牌听令!” 小舍一个立正,大声道:“小官在!” “命你等护送马知县大人,马姨太回府。不得违令!”小舍听令,带着身穿侍卫服的朱,荀两捕头,紧随知县后面到了县衙府。 那马知县捧着金印盒进了内室,三姨太便把小舍他们挡在门外。 小舍使了个眼色,朱,荀两捕头便分两头把守望风,懒龙从暗中悄悄过来,带着小舍去了那个屋后. 屋上有个小窗已被懒龙扒了个孔,小舍顺着孔洞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快看看印盒内的金印是真是假?”马知县急切的道。 “完了,完了,只是块玉石。”,小舍见那女人叹着气把印盒重重的合上。 那女人哭丧着脸又道:“我在杨州娘家就听爹说过,这叫虎口索宝计,对手一定是个高手.” 马知县双手不停的搓着掌:“那怎么办?一会儿我们交回去是个空盒,不等于去送死了吗?” “谁让你攀上那个禽兽不如的工部屁官.”三姨太咬牙切齿的。 “咱们先把印放进去,过了这个劫再说,否则去地狱喊冤,阎王爷也不会相信.” 小舍看得那县官移开一挂轴,打开暗门,从中吃力的搬出个金灿灿,方正正的东西来。 两男女小心翼翼的把印放入盒内,好像仍不放心,生怕金印会长翅膀飞走,用绫带左一道右一道把盒子缠个紧。 小舍见计已成功刚想从高处下来,朱捕头道:“有人来了!” 小舍不慌不忙,找个角落撒起尿来。 那马府的家丁见小舍的衣着光鲜,威武霸气,也不敢吱声,朝地下吐了口沫,便悠悠的走了。 四个人便大摇大摆出了县衙。 过了一个时辰,马知县亲手捧着印盒回来了。 钦差大臣笑道:“我正准备盖印呢,你已经送来了,及时雨啊,及时雨!”便顺手打开印盒,取出钦差金印在文卷上盖了个章。 马知县脸上淌着汗,他掏出汗帕,捂着似笑非笑的脸,这种表情包准火。 事情办妥,四人告别钦差骑马回苏州府. 懒龙骑着马与小舍并列道:“张大人,金印也找回了,我功劳没有,苦劳总有吧,你说句话,准备怎么处置小人,好让小人安心。” 小舍怒道:“你这次无锡嫖娼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 懒龙听小舍翻脸不认人,有点急了:“大人冤枉,小人这夜那是找女人啊?“ 到了望亭,便是苏州府管辖范围.小舍用鞭指着官道边的客店道:“肚子饿了,咱们先吃点再说。“ “那钦差大臣也太小气,咱们立了大功,u看书wwuukanshu也不犒劳犒劳,请兄弟们吃点好的。“朱捕头心有不甘的道. “你懂个屁?钦差大臣虽然权力比较高,但是强龙难斗地头蛇,那是马家地盘,咱们在那抛头露面,说不定没出无锡,便让那个姓马的干了!“ 懒龙识相;“张大人说得有理,那个马知县自己不动手,赖皮三郞也会出手。“ 四个人刚坐下,客店老板娘端上了菜,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小舍见那女人长得粗胖,全身上下肉鼓鼓的,胳膊肘子像猪蹄似那般结实,想起了[水浒]中的母夜叉孙二娘.心里虚虚的:”这荒野之处,别让这婆娘麻倒了,剁了咱的身子当人肉包子。”所以饭菜也不敢下口. 其余三人那想这些,只管拣好的往嘴里送. 懒龙把一个大大的肉丸子塞入口中,“咕咚“便一咽而下,抹了一下嘴巴:“那日夜里,小人去钦差大臣住的地方打探,见内院只有侍女与书童出入,便知是白面狐干得。“ “呵呵,这回我可是找对人了。“小舍颇为得意道. 荀捕头道:“无锡那般大,别说找个贼,就是找个熟人也如大海捞针般难“ “你们有所不知,干我们这行的,捞了一票,就和赌博赢了钱似的,要先去些晦气钱。“懒龙转过头对荀捕头又道:“白面狐一个独脚贼,不会去酒楼饭店喝酒,一怕人认出,二怕酒后迷糊.“ 荀捕头点头赞同. “那只有去青楼妓院,躺在女人温柔怀中,即快活又安全。“懒龙滔滔不竭的讲,朱捕头也听得津津有味,菜也吃了不少. 第34章,强贼呈狂 小舍见三人吃了半天沒事,也放下心来,把他们吃剩的饭菜倒一大碗內,开始吃起来. 懒龙继续在表功:“无锡就那么几个教坊青楼,我全去了,根本没见那厮,后来一想,他肯定依旧女装打扮,所以去不了男人快活的场所,说来也巧,回客栈路上,见暗角处一女人站着嘘嘘,便上去一拍肩膀,果然男扮女装的那廝.“ “你俩认得?“ 懒龙一拍胸:“江湖混得出名了,谁不认识彼此,那厮也认出我来,三言两语,便让小人哄到我们住得客栈落了脚。“ 小舍听完懒龙的话非常满意,便放下碗筷拍了拍手,从怀里掏出知府给的赦免令交给懒龙. 懒龙识得字,看完,“通“的跪下道:“谢谢三位大人,谢谢知府大人.“ 小舍又从随身搭链中掏出五锭光银给了他:“这是钦差大人赏的,不少了,你拿去讨房娘子,重新做人!“ 懒龙感激涕零的道:“一定一定,张大人是小人再生父母,如果今后用得着小人之处,只管吱声,小人一定万死不辞!“ 小舍把他扶起:“天色不早了,你问老板娘要匹马,先走吧!“ 懒龙告别众人刚出客店门,见无锡方向马啼声响,火光闪动,有人马朝这边冲来,荒野郊外总是害怕,便逃了回来. 老板娘道:“估计是太湖”大胡子”那帮强盗,杀人惯了,你们出去就是送死,不如上我家阁楼避下.“ 那阁楼就在门厅上方,里面塞满了腌菜的坛坛罐罐,臭气薰天.辛亏靠门前有窗,小舍用手指戳破窗户纸.只见官道上那帮持着火把的人,在院内下了马进到大厅,透过阁楼的板缝,数了楼下一共四人。 为首的光着头,下巴颏上一圈髭须,浓眉大眼,咧着蛤蟆嘴吼道:“老板娘出来!” 老板娘急忙从火房出来,堆着笑道:“来了来了,大爷是顺道,还是住下?” 大胡子把黑色小褂襟口一撩,露出一壮实的胸膛,剽悍十足道:“有什么好吃的,先给大爷弄上来!” 大胡子挑着个背对着阁楼门的桌子坐下,那三个小的也准备挨着他坐下,他撩起蒲扇大的手掌道:“去去去!坐门口去,给大爷盯着点,别让货色跑了!“ 三个小湖匪乖乖的换到门边桌子坐下,放下手中的家伙,眼珠子瞄着门外.老板娘弄了些花生,蚕豆,再替他们碗里倒满了酒,几个人便喝起酒来. 官道上远远传来铜铃声,放风的另一个小湖匪急匆匆的进来报:“老大,来了来了!“ 三个小的闻声迅捷的冲了出去.随着一声长鞭,一辆双轮马车颠簸着从小道上下来,黑喑中埋伏的三人扑了上去. 女人一阵杀猪般的狂叫声后,一个少女和她的马夫被三歹人拖了进来. 灯光下看得清楚,那女子和如意一般年轻,鬓发蓬乱,衬托着洁白的脸色,深紫色上衣,并没有别的装饰,腹部隆起随着气愤起伏着。 大胡子放下筷子,凑了上去,用手指抬起那女子娇嫩的下巴道:“豆腐西施,你相好说你长得如花似玉的,果然如此.“ 他用粗糙的手指在豆腐西施脂白的脸上拧了一下,:“真是嫩的可以掐出水来,可惜你相好把你的人头卖了.“ 豆腐西施满面怒容,双眼直直地盯着他道:“不可能,花郎是无锡县官,不可能杀我.“ 大胡子撩了一下腮颊板刷硬的胡须道:“啧啧,好一个痴情婆娘,大爷我就喜欢.“说着上去就搂住少女的粉颈,用臭嘴朝人家脸上,嘴上噌。 少女头拼命后仰,咬紧牙关挣扎,双手被两双铁钳似的手捏住,动弹不了. 大胡子抹了一下口水,淫笑着伸出双手去扒那少女的衣衫,那美人狠劲一抬膝盖正中他档部. 他“哎唷“一声,疼得一手捂住痛处,一手便在那嫩脸上狂抽.那尤物粉嫩的脸上立即映出五道红印。 老板娘看不惯了,大声道:“算什么东西,好汉打人不打脸!“ 大胡子正在怒中,一个反掌把老板娘打了个趔趄. 他捧着档部坐回原地,抓起酒碗”通通”灌了几口酒,指了指老板娘对手下道:“这臭娘,浑身肉肥肥的,交给你们受用啦.“ 两个穿黑长衣的,看了看老板娘铁塔似身躯,面面厮觑,不敢上去. 擒着车夫的那个瘦猴,人长得瘦小枯干,一对三角眼滴溜着忍不住了,看书 ukanshu 放下刀,撸起袖子朝老板娘扑去. 老板娘虽然长得不那么标致,力气还是有的,见那瘦猴靠近,便伸出那双猪蹄般的胳膊搂住他,:“你喜欢老娘,让你喜欢个够.“ 越搂越紧,那瘦猴在厚实的怀里,闷得喘不了气,拼命挣扎,被老板娘借势踹了老远. 见那滑稽相,两个穿黑长衣的同伙笑了.瘦猴被同伙耻笑,脸面无光,耍起了赖皮,拿起刀便去劈老板娘. 大胡子也笑着:“算啦,好男不和女斗!“ 瘦猴只得跺了下脚,收住了脚. 油灯吱吱的爆着火花,大胡子几个大囗喝着酒.小舍轻声道:“一会儿你们三人从窗口下去,屋檐下有两把锄头,你们拿着守住门,见一个出来打一个,懒龙负责盯住官道上放风的那小的.“ 三人点了点头,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哐当“一声,下面大胡子喝足了酒,淫性又起,把桌上的碗菜拨倒在地,关照手下把豆腐西施放在桌上. 少女见那恶人铜铃般眼睛冒着凶光,知道他要用狠得了,便颤声道:“大爷饶命,大爷奴家身上还怀着孩子,可怜可怜.” 大胡子满脸被酒烤出了油光,那顾得了这些,他脱去了上衣,露出肥牛般健壮的身躯,见俩匪徒摁住了美人的双手,便去扯少女的裤腿儿. “呜呜呜~~”女子脸上梨花早已泛滥一片,成串的泪珠从美丽的眼眶里滚了下来,娇嫩的身体在桌上震颤哆嗦.大胡子退了自己的肮脏的大裤衩儿,烛光中墙壁上显出了土匪强横的身影~~ 第35章,买凶杀人 小舍手一挥,眼见朱捕头三人从窗口跳了下去,便捧起一个腌菜的坛子扑了下去. 那坛子在大胡子光头上开了花,几个小歹徒见老大倒下,便朝门外逃,被朱,荀两捕头候个正着,一下砸倒了两个. 瘦猴又折回大厅中,被老板娘揪住衣领,提将起来,往墙角一大水缸里放去. 那水缸是店里饮水用的,半埋在地上,足有大半个人深,老板娘用缸盖一盖,一屁股坐上面,嘀咕道:“便宜了你小子,害得老娘水缸龌龊了.“ 大胡子身体摇摆了几下,居然沒倒,小舍接过车夫递来的扁担,跃上桌子,一个恶虎扑食,高举扁担,使足劲朝那厮头上砸去, 这惯匪也有功夫,一个弓步,支一只手顶住扁担,扁担被断成两截. 小舍身体横空,使一个连环腿,锁住对方脖颈,想借势把那人摔倒. 大胡子黄牛一般大的身体,那能动摇的了,反而被他扛起了准备撞墙上去. 朱捕头用锄头勾大胡子的脚,真是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对手,本来小舍正准备点他死穴的,不料大胡子脚被朱捕头绊倒,身体如山一般塌下,把骑在他脖上的小舍甩到墙顶,幸亏是木板墙. 那湖匪头子身体是粗壮,但不笨拙,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朱,荀两人急忙抡起锄头朝那人身上乱砸. 大胡子头上,身上立刻污血直冒,他用手抹了一把遮住眼睛的血,鼓着眼冲他们咆哮,拎起板凳像疯了似的冲了上去~~ 客店里,大胡子满身汚血,,左挡右挡,终于给他逮住了个子稍瘦弱的朱捕头,他拧住对手的脖子,准备使劲. 小舍一个飞身鱼跃抱住他的头,二人同时跌倒,小舍锁住他的喉,看准命门点了他的穴. 大胡子像服了毒,四肢抽搐几下,”哼”的一声,四肢抽搐断了气. 小舍对老板娘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让她去报官.老板娘说,强盗们沒进门时就让伙计去报了,估计在路上了. 这时懒龙慌里慌张进来了:“不好了,强盗又来了!“ 老板娘手搭凉棚照远处看了一下:”有两拨人马,分不清了,不如你们带着姑娘先走,她还怀着身孕,东边十几里路有个大村庄”. 豆腐西施一把抱住老板娘:“嫂子,要走一块走!“ 小舍说:“你帮了咱们,咱们怎能扔下你不管,大家一块走!“ 老板娘和豆腐西施坐上了马车,小舍四个跟在后头,手里拿着强盗扔下的弯刀. 马啼声急,夜风迎面拂过,官道边树木摇曳,沙沙作响。月亮也从云堆挤出来,银色的月光洒遍了天地. 借着月光,发现离道路不远处有个宝塔,老板娘道:“那是光福讲寺,住持我熟,不如先去那!“ 这寺庙刚修不久,连那寺桥也是新的,山门前一对铁铸的经幢,隐隐露出火光,香烟袅袅升起。几个人都累得不行,就在那石阶上胡乱的坐下,车夫陪着老板娘进寺去了,豆腐西施也下了车,双手托腰,皱着眉,慢慢挪动三寸金莲. 月光之下看得仔细,这女子端得美丽,黛黑的长发,白皙细腻,几近透明的肤色,细如弯月的眉毛下,一双凤眼更似宝石般流动.高挺的鼻梁下,小巧的嘴唇上抹着口红. “姑娘,你也是咱们昆山人?“ “大人认得小女子?“ 小舍想说不认识,嘴里却道:“豆腐西施,昆山城里的大美人,谁不知?“ 那女的一脸羞红,拎起紫衣袖囗抚着脸,吃吃的笑了通又道:“小女那花郎也这么说我!“ “花郎就是我们原来衙内的花典史,被知县大人辞掉的。“一旁的朱捕头忍不住插嘴道. “那花郞长得与张大人一样,清郎俊秀,嘴巴又甜,很讨人喜欢。“ “呸,口蜜腹剑,心毒如蝎!“荀捕头忍不住骂了一句. 寺门开了,几个人就在山门殿坐下. 那女人喝了口老板娘递上的热茶,又继续道:“小女子姓白名梅,家里开着豆腐铺,花郞那时天天来我们铺子喝豆浆,讲天南地北的趣话,时间久了,我们就好上了。“ 老板娘补了一句道:“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豆腐西施白梅道:“小女以前有个婚约,那未来的婆家知道后,天天来烦,找花郞,他也沒办法,饭碗也丟了。“ “那花郞沒娶过老婆?“老板娘问. 白梅叹口气道:“怪小女没长眼,uu看书w.uukanshu 那花郞祖上是大官,家里有田有房,舅舅又是无锡县知府,他不仅娶了老婆还纳了妾。“ 小舍一听花郞是无锡马知县的外甥,心想有如此巧事,便问道:“白梅,花郎他现在在哪?“ “他现在在他舅舅手下讨了个官,好像也是典史一般大的官,不过才当了几天.“ “他今天怎么哄你去的?“ “也不是他哄小女去的,他离开昆山后答应娶小女的,说一但做了官.最近眼看孩子快落地了,爹妈家我不能再呆了,小女就差不多天天去盯他。“ “是了,看来他让你逼急了,才买凶杀人!“ 老板娘道一声:“罪过,罪过,连自己骨肉也不放过,这人不得好死。“ “我要告他!“豆腐西施眼里噙满了泪水,嘴唇抖颤着,脸上一丝羞忿与悲哀,令人十分揪心怜惜。 说话间有个小和尚跑来道:“大人,刚才我在塔上看到前面山坡上有几个官兵,师父让我来问问,是不是来找你们的?“ “有多少人?“ “人不多,一共五个。“ 住持也来了,一身袈裟,慈眉善目的道:“阿弥陀佛,我这大寺,坏人一般不敢进,施主们尽管放心,你们把马牵进来便是。“ 这寺确实很大,殿后还有个小山,山上有梁大同年间建的舍利佛塔,四面八层,小和尚引着他们把马车驰到了山顶塔下.明月之下,绿荫黄墙,青瓦红烛,山风中飘来一阵花香. 小舍顺着小和尚手指的方向,山谷之间的官道中,果然有几匹马立着。好像在商议着什么. 第36章,苏州上任 第三十六章,苏州上任 突然刀光一闪,一队人马朝这里过来了,听到马蹄声越过小桥,在庙门口停下.小舍让其它人留下,自己带上壮实些的荀捕头,弓着身从树丛中窜了下去. 几声叩门声,小和尚开了山门,借着灯笼的余光,一个穿官服的男子用刀尖指了指大和尚道:“我等是官府的人,正在捉拿一个女逃犯.“ 荀捕头看清了来人的脸,对小舍轻声道:“他就是以前昆山县府的花郞.“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佛门清静之地,“慈眉善目的住持双手合十道. 花郞道:“即然是清静之处,那来的马糞?“说罢用尖刀挑起一团马糞放在住持鼻下. “阿弥陀佛,万物皆有灵性,众生皆能时刻念佛忆佛,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这马来寺院求佛,这是它的佛缘。“ 花郎听得烦了,动起粗来,推开和尚便想冲进去. 大师父挺直身板,像座山似的站着,花郞怎么推,那身体都纹丝不动. 他的手下也急忙扯住他:“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触犯了佛菩萨,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花郎朝地下吐了口沫:“晦气,咱们走,要是发现你们秃驴私藏逃犯,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破庙!“ 住寺不卑不亢道:“施主,一路走好.“ 花郞带着四个歹人骂骂咧咧走了. 荀捕头道:“大人,我看那些鸟人也沒什么本事,不如把他们干了,省得他们为非作歹。“ 小舍道:“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他们已经触犯王法了,就让王法来处置他们,省得咱们落下不白之冤。“ 天亮了,塔顶抹上一层曙光,星星还悬在天上,小舍几个告别了和尚,跨上骏马准备护送老板娘过前面山坡.刚过琵琶石桥,河里跳上几名当地人,拿着棍棒锄头,为首的是老板娘手下的伙计张三. 老板娘问:“张三,你怎么才来?“ “胖二嫂,我昨晚去巡检所报案,只有两弓兵值班,好不容易湊足一班人马过来,你们已经走了,我估计你到师父这来到,所以叫上乡亲们赶来相帮。“ “那些官兵呢?“ “别说道他们了,见湖匪死了四个,很是得意,把那些尸体放上马车,邀功领赏去了。“ “沒留下其它话?“ “说了,说等领到赏,不会忘记我们为民除暴的功劳。“ 胖二嫂指着小舍几个对乡亲们道:“是这几位大爷帮我们除掉大胡子.“ 几个乡亲连连作揖,七嘴八舌的啧啧赞道:“英雄真了不起,这么厉害的土匪也干掉了!“ “谢谢英雄替天行道,帮老百姓除了心头之恨。“ “大胡子罪该万死!“ 小舍几个被夸奖得不好意思了,摆着双手,急忙上马与胖二嫂等道别. 一行人马不停蹄到了苏州平门城门囗,沉重的城门打开,吊桥放下,懒龙进了门就道别走了. 小舍让朱,荀二人护送豆腐西施回家,自己进城去苏州府衙交差. 苏州知府汤宗早已等候多时了,把小舍当贵客一般请进客堂. “听快马报,你们昨日下午就把事办好了,怎么到现在才来?“知府一边喝着早茶,一边问道。 小舍把昨晚遇到湖匪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知府老爷听了一脸兴奋,指着小舍道:“好一个有本事的家伙,老爷我愈发要留下你了“ 小舍有些惊讶,摸着头上的伤痛,呆呆的看着对方. 汤知府四十来岁,一副文官打扮算得上相貌堂堂,五络长须,颇有几分清高文雅,唯独那鹰钩鼻带着阴鸷之气.他眯着细长的眼睛笑道:“最近苏州城里城外有二大庙会,一个是四月十四”轧神仙”,一个是虎丘庙会,四面八方的商人百姓会潮水般拥来,我人手不够哇!“ “估计有多少人“小舍问道.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苏州半个城的每条弄堂每个角落都会挤得水泄不通。“ “不瞒大人,我还沒见过这热闹场面呢。“小舍腼腆的道. “最近倭寇也闹得厉害,据了解,城里已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知府长叹一口气又道:“加上钦差大人马上又要来了,你说我该如何办?“ “哈哈,老爷是朝迋四品命官,一市之长,运筹帏幄,胸有成竹,必定有良策!“ 知府知道小舍还会说出一连串恭维的词来,急忙摆手:“罢了罢了,你一个少年英雄也学得迂腐之气的,老爷我不喜欢.“ 小舍见那老爷挺逗的,急忙笑着认错:“大人直言吧,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力的。“ 汤知府道:“这才像个年轻人.“ 他一面吩咐书童拿来纸墨,uu看书 .uukansu 立马写了个公文,递给小舍:“这几天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两天,昆山李知县那里,我都在印信中关照了,你两天后直接来找我便是,奉禄不会亏待你.“ 又升职了,而且到苏州城中,当然开心,拜别了知府,拿着一大袋赏银,小舍便回家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当晚请了如意父母,师父,陈福贵,李知县及几个同僚,风风光光的在状元楼吃了一顿. 第三天,天蒙蒙亮,东方泛出了一缕浅浅的鱼肚白,院子里的喜鹊鸣声清脆响亮,邻居家炊烟升了起来,小镇的人总是起得很早.小舍精神抖擞的去苏州城赴任,到府衙骑马也就一个多时. 如意怀着身孕,执意要送他到桥头,一路上叨叨的不停,千嘱咐万关照的. 小舍笑道:“娘子,你越发像我母亲了.“ 如意用手指使劲的朝他胳膊上一拧,正好拧在赵媚娘咬得伤处,疼得他嗷嗷直叫. “相公是不是外头有女人啦,嫌我老了.“如意打趣道。 “沒没!“小舍心里虚的,脸也红了,幸亏弄堂里朦朦胧胧的,流动的雾气遮住了一切。 小舍怕她又说出什么难堪的话,便买了几个茶叶蛋塞给她.趁她一不留神,骑了马便走. 小舍在苏州衙门口站定,府衙朱色的大门八字开,高高的门楼,飞檐走壁,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小舍下了马,立即有衙役上来替他牵马. 他扯直了衣领,昂着头,踩着正步朝前迈,他觉得今天的风吹在身上特别舒服。 第37章,冷水盘门 第三十七章,冷水盘门 苏州缴纳的赋税多,在朝廷的地位也高,那些考中科举的进士们,都会在吏部花银子,希望把自己调到苏州做官。自己虽然是临时的,但朝廷上下那个官能保证做一辈子? 小舍先去拜见了汤知府,知府让小侍童把他引到公事房,去找金主薄. 年轻的金主薄正和几个手下在商议,见小舍进来,便笑容满面道:“张主薄,汤大人在我面前不知夸奖你多少回了,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小舍见金主薄,比他大几岁,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浓眉大眼,额上有些皱纹,神情却十分和蔼可亲.便作了个揖,还了个大礼。 苏州府没主薄一职,看来金主薄也是打临工的,他请小舍入座一块商量倭寇来袭的事. 牛捕头摇头晃脑的介绍:“在苏州附近的倭寇不全是倭人,有一部份是张士诚的手下,和一些因为海禁而不得不出海为寇走私货物的人。真正的倭国浪人不太多。“ 金主薄打断了他的话:“张主薄与倭寇面对面打过,这些不必累赘了,先介绍城里的敌情。“ 牛捕头指着墙上地图道:“我们在市中心玄妙观,发现了倭寇头子”野三四郞”手下”花儿”的踪迹。” “现在此人在那?“ “这家伙身轻如燕,功夫了得,会飞墙走壁,那天我们眼见要抓牢他,他居然攀着旗杆跃到山门殿顶,猫一般逃走了!“ “怎么确定他就是倭寇?“小舍问道. 马捕头颇为得意的道:“我们和他打过多次交道了,他有个娈生兄弟叫”花童”功夫比他还要厉害!“ 牛捕头插嘴道:“兄弟俩,一个为倭寇当联络人,一个独闯江湖.“ “兄弟俩个子一般高吗?“小舍又问道. “弟弟在崆峒派学过縮骨功,像小孩般大,哥哥要比他高大些。“ 金主薄说:“他主要在那些场所出现,你们也向张主薄介绍一下.“ 两人正准备介绍,汤知府来了,身后还有几名吏官,大商人. 汤知府道:“这些都是浙江,福建做生意的老板,想参加我们神仙庙会,我一会带他们去下塘街,金,张两位主薄,如果公事抽得出,也一块去现场勘察勘察.“ 一帮人马随了知府老爷浩浩荡荡的便去了阊门内的神仙庙。 马踩着碎步,小舍看着这整齐干净的街道,小桥流水的人家,闻着春风中散发出香樟的清香,不无感慨的对金主薄道:“苏州真是个天堂啊.“ “是啊,我随汤知府从京师到苏州也快一年了,越来越喜欢这个城市了.“ “听汤大人讲,你俩是同乡?“ “对,浙江平阳的“ “汤大人说他在北平当过检察佥事?“ “他北平当按察佥事时,我和你一般年纪,他发现按察使陈瑛和曹昱、张琏等人接受燕王朱棣贿金,出于对朝廷的忠心,毫不留情参奏一本,建文帝朱允玟立即下诏将陈瑛逮至京师问罪。“ “一个忠诚的人,一个为朝廷尽力的人。“小舍笑着道。 说话间车马来到了商贾林立的阊门,沿街一个卖白兰花的老妇,满篮的花被人拱翻了,白花散落了一地. 小舍正好下马,帮她拾起香气诱人的新鲜花朵,随口道:“这里好热闹啊!“ 老妇用苏州话回了句:“是个啊,金阊门,银胥门,冷水盘门。“ “金阊门,银胥门,冷水盘门。“小舍默念着这句有趣的话,牵着马过了桥,便见了那全城闻名的神仙庙门. 主殿高耸神仙吕纯阳的金身坐像。还有执掌人间疾病的天医星官像。大殿南面有东西两庑,庙虽不大,香火却非常旺。 小舍见庙门外河道,民房蜿蜒悠长。房屋与小河间仅有丈把宽的青石路面. 金主薄说:“所谓的“轧神仙“就是数万人在这狭窄的街上你挤我,我挤你.“ 汤知府叹了口气“亏苏州人想得出,万一倭寇在这里闹事,怎么办?“他用手指戳了戳两人的额头:“还有五天,你们回去马上给我想办法!“ 小舍立马对金主薄道:“下午,你叫牛捕头带我去”花儿”经常出现的地方转转。“ “可以,我也带马捕头几个去虎丘!“ 早早的用了午膳,金色阳光透过街两边的杨树,洒在弹石街面上,如点点金星闪烁.牛捕头带他去了玄妙观,报恩塔,双塔等热闹之处,最后来到了城西南的盘门. 小舍嘴里嘀咕着:“金阊门,银胥门,冷水盘门。“看完了盘门水陆城门,便看不远处的瑞光古塔. 小舍骑马过去,那塔砖木楼阁式建筑,八角形七级,塔身砖墙上挂[瑞光院塔]匾额.塔门紧闭,uu看书ww.uukanuco 看看四周,断壁残垣,枯树杂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察看了一遍地面的杂草,塔的墙壁和门上的锁链后道:“有戏有戏!“ 牛捕头问道:“大人,什么有戏?“ “牛捕,快去找些石灰粉,锁在铁链上,我们明天再来.“小舍命令道. 牛捕头也聪明,立马让手下在锁链和门槛上抹上淡淡的石灰.然后留下足够人马监视. 第一天过去,没有风吹草动. 第二日,除了附近一个老汉过去拾柴火,依然没见任何倭寇踪迹. 第三日,白天连猫都没见一只,牛捕头道:“大人,今天是四月十二了,兵马紧张,是否把弟兄们撤了,他们开始喊冤了.“ 金主薄也道:“晚上就别守了,那里这么僻静,倭寇呆那也沒必要.“ 小舍道:“也好,我晚上自己过去,把兄弟们换下。“ 牛捕头有些不乐了:“张大人,即然不放心,我陪你去便是.“ 四月天本该不冷不热,白天下了些毛毛细雨,一簇簇的蒲公英被冲刷的玲珑剔透,黄色的花朵在晚霞映照下显得十分艳丽.小舍让牛捕头在城楼上放风,自己贴近那宝塔. 还沒靠近塔门,里头一阵打呼噜声传来,吓得他毛骨悚然,他以为是幻觉,一动不动细听,那鼾声十分清晰. 他贴着墙壁湊近那大门,见门链还在,链上的石灰已经被雨淋走了. 他仰着头绕着塔身观察,见一丈高的二层辟门虚掩着,还有一丝泥汚在上面,泥汚里沾着一朵小黄花. 第38章.血战倭贼 小舍笑着拍拍胸口,心里暗自道:“能攀上这么高的,非你花儿莫属。“他怕牛捕头不知情过来,惊走了”宝贝疙瘩”,便先退了出去. 两人在暗处商量妥当,牛捕头去组织人马,小舍依旧回到了原处,听里面依旧鼾声如雷,心里也定心了. 一会儿兵马来了,小舍让他们伏在树上,屋顶墙头等高处,地下不留任何痕迹. “我们是不是来个打草惊蛇,把他吓出来,在暗处把他抓了?“金主薄与躲在同一棵树上的小舍商议道. 小舍摆摆手:“不急,一会儿鱼群就来了,咱们一网打尽!“ 月色清辉,风吹着塔上的风铃当当作响.四周万籁俱寂.突然塔的二层亮起了灯火.一只红绸鼓着的灯笼伸出了辟门,在空中划了几个圆圈. 两人朝东面望去,这小街上也有一道白光.一红一白在夜色中互相呼应. “来了来了,姥姥的小鬼子终于来了.“金主薄也兴奋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六,七个背着包袱的黑衣人,手持着弯刀,如若进入无人之境,骂骂咧咧从树下穿过. 树上看得分明,门开了,一帮人在红灯笼的映照下,进了塔门,“哐当“一声,门又重重关上了. 荒郊野外,夜半三更,倭寇根本不会料到黑暗中的杀机,放肆的在塔内嚷闹. 小舍下了树,把金主薄和几名彪悍的捕头召来,大家听明白了小舍的布置,十几名衙吏,手持兵器悄俏的包围了上去. 轻轻撬掉门闩入塔门,牛捕头带几个捕快进了底层回廊,里面飘出酒香,两匪徒正为打翻酒坛在争吵不休,几个捕快眼明手快上去就擒住. 一个穿粗布大档裤的小倭寇,啍着小调从楼梯下来,见势不妙,扔掉手中的盃,大喊一声:“不好啦,官兵来啦!“拼命逃上去. 几个反应快的官兵追上去,已经晚了,上面刀光闪动,当头的马捕头肩上挨了一刀,从狭小的楼梯上滚将下来. 这楼梯仅一人宽,贼人居高临下,你上一个他砍一个,明显攻不上.金主薄说先审抓住的那俩人,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俩个明显不是浪人,一口南方方言.牛捕头刀脖子上一架,什么都交代了. 原来是松江县附近来的,一共七人,为首的叫”野三四郞”准备趁苏州“轧神仙“捞一把.按计划,明天去胥门码头. 小舍道:“先让他们喊话,乖乖投降,官府保证不杀“,那俩人喊了半天,楼上没什么反应.反而开始砍楼梯了. 牛捕头立即叫来几名弓箭手,几支箭齐发,当当几声,射在倭刀上,迸出火花,吓得敌人缩到后面. 小舍让众官兵继续控制住局面,目前上面太黑,看不清对手,等天亮后再攻. 金主薄也觉得敌人已是瓮中之鳖,白天作战更利于已方,就留下几名强将守住梯道. 塔的四周,随着援兵的到来已围成铁壁铜墙,附近的老百姓听到信息,也拿来柴火点起一簇簇篝火,把塔照得如白日一般通亮. 小舍问金主薄:“这些倭人,为什么自己国家不呆,要到我们大明朝作死。“ 金主薄道:“汤知府前些年任山东按察使时,我们就与倭寇就打过交道!“ 小舍知道这山东按察使相当于高官了:“哦,那时山东倭寇厉害吗?“ “当然厉害,先皇即位后,连续派使者到倭国,以恢复两国关系,但由于他们正内战处于分裂对抗中,几次朝廷派使毫无结果,倭寇侵扰更加猖狂。北起山东,南到福建,到处受到劫掠。洪武二十五年,倭国北朝统一日本。南朝的武士、失意政客和浪人失去了依托,于是只能流落海上,盘踞海岛,不时侵扰中国沿海.“ 小舍笑道:“成了海盗了。“ “我沿海地区因为手工业得到了恢复和发展,倭国的许多生活必需品如丝、布、锅、针及药材等都靠这里供应,如丝每百斤值银五、六两,而在倭国是五十两,刺激了他们的领主、贵族、武士和大批商人纷纷来抢着做生意。“ “这不好吗,谁让他们不勤奋,不安份!.“ “他们正南北朝分裂,互相攻战,争权夺利,朱皇帝不充许他们随便来,这些在倭国沒权势的人,干脆挂着八幅大菩萨的旗帜,到这里进行明抢暗夺,把抢掠的物品的运回去卖掉。“ 天大亮了,知府来了,卫所的官兵也来了,冷清的盘门更热闹起来,瑞光塔周围人山人海,u看书 ww.ukanshu就像”轧神仙”. 汤知府下了令:“时机差不多,狠狠干,把敌人的威风彻底灭了!“ 小舍几个早已布置好了,底层点起了湿布,用两大鼓风机朝上扇风,浓烟之处,几名强兵手持弓箭,长矛,弯刀鱼贯般冲了上去. 二层的四个把守,呛得咳嗽不停,眼也睁不开.二个准备开窗门跳出去,架着梯伏在廊顶窗口的官兵逮个正着.还有两个就捂着嘴,跪地投降. 小舍和牛,马俩捕头朝三层冲去,一直到了六层,都不见''野三四郎''和“花儿“二人.上面仅剩最后一层了. 这上面烟雾淡了不少,偶尓听到上面轻轻的咳嗽声,小舍道:“再用烟逼一下!“ 六层的窗打开,风吹着浓烟,遮天蔽目.直往上涌,塔下面一阵啰皂,小舍探出窗,听得上面瓦片“噼里啪啦“掉下来,一个细瘦的身子从上层檐上下来了. 小舍心里笑道:“下来吧,大爷抱住你“,上去一把揪住他脚腕,也不往下扯. 花儿整个身体都悬空了,手上一点点失去力量,乖乖的掉入下面张开的麻袋中. 野三四郞也想从六楼窗囗出去,无奈自己身体粗大,出不了.只能伸长脖子,拼命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家伙来了劲,就用瓦片往下砸,可能够得着手的瓦片沒了,下面箭又不停的射来,他只能缩回头来,可惜为时已晚. 小舍听到他“哇“的一声嚎叫,知道他中箭了,剩机冲了上去. 那胖子正手持倭刀,扒开衣襟准备自尽呢. 第39集,轧神仙庙会 倭寇一般用一长刀,又叫配刀;长刀上又配一刺刀,以便杂用;长约一尺的叫解手刀,长一尺多的叫急拔刀. 这厮用的是解手刀,相比较短,小舍拿着齐眉的长棍,用棍顶住他眉心,喝令他投降.那人如何肯听,抹了一下薰出的泪水,腾的跳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准备负隅顽抗. 日光中看得清楚.那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黑衣短裤,身体结实,浓眉倒竖,一双小而亮的鼠眼,皮肤晒得油黑发亮、脚下是一双破草鞋,露着脏兮兮的脚趾头,头上梳个懒人髻. 小含左脚向前跳一步,右脚落左脚前,抡棍劈去.劈声炸如雷响. 那人慌忙提刀搁起,火星四起. 小舍右脚向左跳一步,两腿成左弓步。同时两手握棍,由左向右挥起铁棍,然后下压,劲头十足如千均穿撩云. 贼寇双脚腾空而上,像鹰一般飞扑而来. 小舍看得清楚,侧身,两腿成左弓步。同时左手捏紧棍子下端,右手向上滑把两手握棍随身向前上戳,舞棍旋乾坤,正中那鬼子喉结处. ''野四郎''蛮力有,不懂武术,棍尖正中要害,痛得仰面摔倒,小舍赶紧上去点了他的穴位.牛捕头几个按手摁脚把他缚得如粽子般. 当小舍几个把''野三四郎''架出塔门时,下面掌声如雷,欢声似潮.鞭炮声,锣鼓声响成一片. 汤知府和蒋通判几名官府的人立即迎了上去,把他送上马车.汤知府抚着小舍的手道:“真像我年轻时那种虎劲,不错不错,是块好料。“ 小舍心里一股暖流,他低下头,捧起罐子喝了一口热水,掩饰住脸上的羞涩,朝金主薄吐了吐舌头. 附近的大户人家还给他献上了大红花,他心里想娘和如意如果在,不知会多开心. 四月十四神仙庙会开始了,据说,在这一天仙人吕洞宾会化身贩夫、走卒、乞丐、轿夫等混迹于人堆,行济世度人之事。谁“轧”到他,那就得仙气,交好运。 做生意的人借此机会,将平日里普普通通的东西都冠上了神仙之名,什么“神仙糕”、“神仙包”、“神仙帽”、还有“神仙花草”都加了价卖给游人. 小舍的母亲和如意也来了,如意像孩子似的,拿着小舍给她买的泥塑老虎,一张一合的玩着,那神仙老虎”哇哇”的叫,她舔着红润的嘴唇,脸颊上开出了两朵桃花. 每个街囗都站满了捕快,人群中又伏着暗探,人流滚动,锣鼓喧天、丝弦鸣喧热闹异常. 小舍带她们去了下塘街的小食摊,这里有好多如意沒吃过的小吃,梅花糕,臭豆腐,三角饼,鸭血粉丝汤~~糯米加赤豆熬得糖粥,糯糯甜甜,婆媳俩喝得脸上都是. 买糖粥的夫妇很是热情,见婆媳俩喝得开心,又替俩人加了些,小舍要付钱,两人死活不收,那掌柜道:“你是那天抓”黑三四郎”的英雄,我认识,你要是付钱,便是看不起我!“ 如意见别人夸自己相公,心里暗自开心,用手偷偷的在小舍手背上一拧,小舍夸张的”啊哟”一声跳了起来,屁股一离开,这长板凳失重,另一头的如意往地下摔去. 张王氏眼见媳妇倒下,急忙用手抵住,如意站住了,自己跌了个仰八叉. 小舍赶紧扶起母亲大人,赶紧认错. 张王氏道:“我摔坏没事,你媳妇摔坏我可揍死你,她可怀着咱张家的血肉呢!“ 小舍正在向婆媳俩检讨,蒋通判马车路过,看见一家人在说说笑笑,急忙下车. 蒋通判与张王氏婆媳俩寒暄后,把小舍拉一边耳语了几句,他奉知府之令找小舍,让他今晚别回昆山,明天直接去无锡接钦差大臣金忠. 小舍对母亲道:“孩儿明天一早出公差,你俩今晚别回去了,就在城里多玩几天。“ 张王氏看着小舍原本清朗俊秀的脸庞瘦了,眼圈也黑了,嘴唇干裂,下巴长了一片胡茬,有些心疼,摸着他的手:“孩子,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已,多吃点,别担心家里,现在家里有钱了,日子也好过了,一会儿我们去你姨妈家住几天,你放心去吧.“ “不用到人家去住,我东舍吏有住房,又有下人服侍,总比住人家舒坦,你们随我去便是.“ 如意插嘴道:“相公,你就别管了,我们住自己亲戚家自在,还有表妹可以一块玩。“ 小舍以前听说过,uu看书w.uuu.om 妈妈有个妹妹嫁城里一个做算盘生意的人家,因为以前自家穷所以断了来往.听姨母就住皋桥附近,他道:“也好,我送你俩去。“ 皋桥在阊门东边,离神仙庙也只有数百步远,街上人多,马车行走还不如步行快,三人走着一会儿功夫便到了. 汉代谏议大夫皋伯通就住这附近。皋伯通能识人,收留扶风人梁鸿孟光而成了传奇故事。“皋桥“应此而成名. 今天算盘铺还沒打烊,门口挂着“神仙算盘“的旗幡. 姨夫正在店堂忙碌的招呼客人,见大姨带着个身穿光鲜官服的青年过来,小眼珠一转,立马放下生意把他们接了进去. 这店铺三开间,前店后作坊,作坊里几个帮工正操持着机器,木屑飞扬,一粒粒朩珠从轴上滾落下来,带着檀香. 算盘工坊后有一条行船的小河,门开着,河对面隐隐看见一片桃林,四月天,桃花已落尽,树上结满了小桃子. 小舍的姨妈,比张王氏小二岁,脸上未施粉黛而颜如映雪,朗目疏眉,穿着寻常女子穿的暗红褙子,湖蓝色对襟和小袖的花纹短布袄,素白的马面裙,穿着一双绣花鞋从楼梯上下来。 “哎唷,我的姐,这是外甥和外甥媳妇吗?“她打量了小舍一眼,嫣然笑道. 小舍夫妇俩急忙行礼:“见过姨妈,晚辈有礼了.“ 三人随着姨妈上楼,厅房摆设虽然简单,但收拾的十分干净.十来岁的小表妹,扎着双马尾辫,张开一双活泼可爱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好奇的看着新来的客人 第40集,迎接钦差大臣 姨妈家的女儿叫云绮,见小舍走近,便弓个身,贝齿启开,道个福:“见过哥哥,嫂嫂,小女这厢有礼了“ 姨夫亲手端上好茶,喝着茶他道:“贤甥,如今在何处发财?“ 张王氏抢先道:“托菩萨加持,舍儿在苏州知府谋得个官差,前几日瑞光塔捉倭寇便是他带人捉得的。“ “喔喔,了不起,了不起“姨夫睁大着嘴巴,竖起大拇指赞道,“这可是家喻户晓的大事,我们只知道苏州来了个年轻的张主薄,武功了得,只身力擒”野三四郎“,原来是我家贤甥干的.” 姨母星眸微嗔道:“好你个小舍,到苏州升了官,也不来看姨妈,姨妈赏你大耳刮子一个!“说着便扬起玉手打了过来. 云绮小丫头以为妈妈来真的,挺直身体就护住哥哥.惹得大人们一阵哄堂大笑. 她娘露着好看的牙齿笑道:“小娘鱼一个,知道护人了,以后嫁了人,别回家了.“ 一家人开着玩笑,时候不早了,小舍便掏出二锭光银塞给姨妈:“来时匆忙,小辈也沒带什么礼物,这算孝敬姨妈的。“ 姨妈死活不肯收下,姨夫也道:“贤甥如今是朝廷命官,姨妈家做小本生意,平时多关照便是,这银子万万收不得。“ 云绮道:”哥哥是大官了,穿着官服就是神气,以后可要经常来喔.” 小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张王氏道:”儿子你别管了.公事要紧.” 小舍与家人告了别,流水般下了楼梯.满街都是“轧神仙“散了的人群,手里多少拿着集市上买的玩意儿,一边玩着一边往家走.按排妥了婆媳俩,心里沒了负担,他跃上上马去汤知府府宅. 知府住府衙后堂东边的偏院,穿过家丁守护的一个大圆门,又经过一条长廊,前面便出现一个方正的天井. 中间二层楼的主厅,东西便是厢房,进了砖雕门楼,便闻着一阵奇香,原来墙角暗处一株广玉兰开得甚欢. 老门子把小舍引进客厅,汤知府一身便衣从楼上下来,汤知府浙江人,还是一天吃二顿的习惯,见小舍来,便叫丫髻给客人送上莲子羹. 两人一边吃一边道:“本来计划叫蒋通判去无锡接钦差大臣,无奈大人钦点了你,我也沒办法,烦小弟跑一趟了.“ 小舍放下碗:“这是小人的荣幸,感谢大人栽培.“ “金忠大人是我任刑部郎中时的上司,有过患难之交“ “汤大人任过京师刑部郎中?“ “靖难事变”后,燕王朱棣即位,召陈瑛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代理本院事务。这个小人复官后就报复我,说我曾揭发朱棣在潜邸时的事,还好皇上以朝廷唯才用人,说我汤宗有才干,应该启用,不要老提旧事为由,降我为郎中,三品贬成五品,不过也好,免了牢狱之灾.“ “大人,天生我才必有用,凭大人的才智,肯定会东山再起的.“ 汤知府,用指头拍着桌子:“是不是又开始拍马屁了?“ 小舍立马羞红了脸,摆着手:“不了不了。“心里道:“这老头真倔,比牛还倔!“ “我刚才说那了?哦,总而言之,一句话,好生替我保护好金大人,有一点点差错~“他踱来朝小舍胳膊肘子上一拧,又拧在赵媚娘咬过的伤口上. 小舍”嗷”的一声跳起来,忍住疼:”是,小人愿意用脑袋担保!“ “金大人准备申时出发,估计坐船到苏州是后天上午巳时,那天我在胥门码头迎接他.“ “小人明白了.“ “所以你明曰点了卯走也来得及,带上牛,马两捕头,这两人做事比较细心,我已关照过,明天会来这找你.“ “到这里集中?“小舍有点糊涂了. “这么晚,你不住这,难道想去教坊司?“ “教坊司在那?“ 汤知府看到小舍那呆呆的样子,忍不住一笑,把嘴里含着的莲子羹,喷到正收拾餐具的丫髻身上~ 眼前的下属.连朝廷办的妓院名都不知晓,汤知府笕得太稀罕了,虽然人品沒问题,但做这个行当,需要各方面的磨练.才能成为敌人面前的高手. 这晚小舍便住在知府官邸,微风扑打着窗纸,天井那棵四季海棠就在窗外,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 小舍心里还想着“教坊司“三个字,从知府的语气中知道不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冠上了雅称而已。uu看书w.uuans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东边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小舍在后院假山旁练武,这已成了他每日的习惯. 汤知府呆过河南,和嵩山少林寺福裕和尚关系特别好,在山东当按察史时,曾经六请少林僧侣参与战事,打侵袭沿海的倭寇,并屡建功劳.所以小舍的少林武功,他一看便知. 两人你来我往切磋了一番,汤知府的少林拳朮让小舍的功夫有了更新的想法. 卯吋到,牛,马两捕头穿着威严整齐的公服随着小舍出发了. 四月天,田野从它宽阔的胸膛里透过来一缕悠悠的气息,各种绚丽的花朵都开放了,油菜花也开了,成片成片的开在官道两旁。 到了望亭胖二嫂的客店,客店已经重新修建一新,“望亭酒家“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边上也多了几家商铺,散发着新抹上去的桐油味。 女当家像久违的亲人,扯着他们进店,做了“太湖三白“和鲃肺莼莱汤请他们品尝.望亭到无锡就一个时辰.小舍三人吃罢中饭赶到钦差大臣官邸,金大人正好午睡刚起. 听汤知府介绍,金大人原为京城工部右侍郎,辅佐世子,守卫北京。刚被召回南京,任兵部尚书,皇帝甚为倚重,每次被咨询之事,知无不言,然甚为谨慎,机密之事从不泄露。 因为与汤知府同为浙江人,又一起共事,有了不少缘份. 钦差大臣是宁波人,对汤圆独有情钟,见小舍来,非常客气的请厨房下了些招待他们. 第41集,黄埠墩水战 这汤圆用黑芝麻、猪脂肪油、少许白砂糖做馅,外面用糯米粉搓成球,煮熟后,吃起来香甜可口,汤里飘了几朵桂花,闻起来浓香沁润. 金老夫子笑道:“你们苏州轧神仙轧吕洞宾,不知道吕洞宾曾在阳春三月,化成卖汤圆的老翁于西湖边卖汤圆。当时许仙恰巧路过,要了一碗,一不小心,一个汤圆滚落西湖,被白蛇吞了。于是白蛇成仙,化为人,与许仙结为夫妇.“ 小舍对牛,马两人道:“你俩听好,以后吃汤圆小心点,如果掉河里去,惹来白娘子与你等老婆干仗!“ 牛捕道:”如果真有那种艳福,我便一碗倒下去!” 钦差大臣的行李非常简朴,除了公家文件就几个箧笥,相当于后世的行李箱。由家里带来的男侍仆拎着. 外面响起了锣鼓,无锡县马知县带了官府的所有上下,前来欢送大臣上船.金忠对他,摆摆手,用地道的宁波话讲:“别弄这种场子,本官不欢喜啰皂!“ 三姨太今日一副贵夫人打扮两颊笑涡霞光荡漾,一颦一笑道:“金大人,一路东下,为国为民,日理万机,小城民众自发欢送,出自对大人的尊重.“ 金大人也不想与他们多纠缠,便对小舍等人道:“我们走!“ 小舍坐在钦差大人后一辆马车上,两旁站满了待卫,锦衣卫和一些自发来看热闹的百姓. 轿帘里看得清楚,那个花典史骑着匹枣红马跟在一帮官员的马后,小舍狠不得手上有把弩箭,把他射下来. 到了运河官渡口,江里早停好了一艘高大的官船,高大巍峨,而且两舷列矛戈、树旗帜,戒备森严. 船长一声令下,铁锚拉起,桅樯上布帆鼓起,船顺流而下.船尾卷起滚滚白浪,涛声惊起岸边的白鹭,追逐在芦苇之中. 金大人住最上层的爵室,小舍几个侍立在一旁.他喝了口茶,指着小舍道:“像个木头人般的,快坐下!“ 小舍刚坐好,钦差大人道:“以前这种船是陈友谅的,他亲率水军,从采石东下,进攻应天府,想吞占朱元璋的地盘.陈友谅将他的家眷与百官都搬到这船上.“ “难怪这船这般大,每层还有防护女墙,墙上留有箭眼。“ “朱先皇帝主力把他们拦在湖中康郎山,这船高大,吾军船小。虽然英勇奋战,杀伤不少敌军,但也没占上风,混战中,先帝的的龙船还差点被被他们掀翻.“ 小舍道:“皇帝有菩萨保佑,敌人捉不去。“ 金老爷,说得兴起,连喝几口茶又道:“后来属下提仪改用火攻,调七条小船,满载芦苇火药,驶近汉军大船,占据上风头,等东北风一起,敢死队就点燃驾小船冲去.“ 牛,马两人听到这也鼓掌了。 “这船太大了,掉头也来不及,被小船上的火引燃。霎时间便腾起熊熊烈焰,眼见化为灰烬,皇帝见对方乱成一片,立即下令万箭齐发,陈友谅就在乱军中被射死了。“ “先皇英明!“三人齐赞道. 天已大黑,江面上来往的船不少,小舍见金大人有些疲态,让侍从服侍他先安寝,自巳带着牛,马两人下去巡视.金大人小船战大船的故事提醒了他,马上要到强盗出沒的危险地段了 京杭大运河就数这段水域最宽畅,但应为船只停靠导致局部河段挡墙护岸损坏坍塌,尤其是黄埠墩。南宋德佑二年,文天祥任右丞相时,因元军东下,他被派往元军营中谈判,被元军拘留在这. 黄埠墩对面有个小岛,叫西水墩.运河在这引成一个咽喉囗.来时汤知府特别提醒,这里要小心. 月光明亮,河面上波光粼粼,忽忽的夜风吹拂着旗帜,小舍找到了船长. 船长也是江南人,非常幽默,对小舍道:“张典史放心,万一强盗船上来,我弄它个乌龟翻身,四脚朝天。“ 话音刚落,一阵锣声,七,八条小船从河汊中杀出,几个衣裳不整的水匪:“抢劫啊,抢劫啊“的吼叫着,手里的砍刀在月光中闪着寒气. 那老船长果然厉害,舵左右一摆,巨船行了个''s''型,高大的船身像一座高墙,把最先靠紧的二只小船撞个老远,二船人大半掉水中,被急浪呑沒. 载着钦差大臣的官船受到强盗的突袭,毕竟敌我双方的船悬殊太人,撞得稀烂,其余几只小船在卫队乱箭之下,也不靠近. 老船长一手把着舵轮,腰身扭起了秧歌,突然他那边舱门打开,uu看书 .ukansu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他脖上. 那贼穿着身满是补丁的黑色的短褐,光着脚,坦着胸,半秃的头上却留着满腮胡须,蹬着三角眼,扯着嘶哑的嗓子道:“快停船,快停船!“ 这头小舍根本没料到这贼会突然出现,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道:“别杀他,别杀他!“ 身后的二副也急忙作揖求饶。 那贼才不管这些,用刀对船长手臂就一刀,血喷溅出来,船长身体一歪,倒了下去,船便失去了方向,摇摆颠簸,但依然顺着水向前驶去. 那歹徒便持着刀,腾得跳上驾驶舱,想扑过来擒住小舍,小舍心里积着怒,右独立步平撩腿,一个扫膛腿过去,那厮也灵活,顺势一个侧滾翻. 可能大副上去掌舵了,船也平衡了,牛,马两捕头及侍卫官兵全聚拢了过来. 小舍毕竟年轻气盛,一心想着报仇,他挥手让众人退后,提膝勾手腾空一个飞腿上去. 那贼人站起,双手来了个铁扇封门,接着马步冲拳来个黑虎掏心. 小舍见此人不是等闲之辈,不像一般强盗,一定要生擒抓活囗. 小舍中三路一会来个仙人摘茄”,一会来个“浪子弹球”,先出手打面是假,下用足踢是真,那厮眼也花了,乱了方寸,只有招架之力,那有还手之功夫. 小舍趁势连环脚、连三捶齐下,那家伙气也喘不过了,满脸是血倒在了地下. 侍卫立即冲上去把他绑住,准备送钦差大人那里去,金忠大人站在甲板上看得一清二楚,拍着掌从舷梯上下来. 第42章,如意渡劫 钦差大臣一把揪住那人衣领道:“我是朝廷钦差大人,你胆敢抢劫本官船只,该当何罪!“ 那人一听“钦差大臣“腿也软了,急忙求饶道:“小人罪该万死,小人也是收了别人钱财,受人支使。“ “受谁指使?“小舍用夺来的砍刀架他脖上大声问道. “无锡赖皮三郎.“ “就你一个人?“ “还有一个,他负责与下面接应.“ 钦差大臣急忙下令:“全船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逮住!“ 小舍叫侍卫保护好钦差大臣,自已带牛,马二人直奔船艉去,他估计这个潜伏的敌人最大可能是接应后面船只的. 一个年轻的水手在前头带路,一会儿便到了船艉,果然那人正躲暗处,费力的把软梯放下去,远处三条船顺风顺水的追上来. 小舍大喊一声:“杀!“,三人似天兵天将一般扑了下去. 那人见势不妙,翻过栏杆跳下河去. 战鼓声起,火光冲天,船上的箭似雨点般朝匪船射去,一片鬼哭狼嚎,那些反击的黑影,在强大的皇家卫队面前全都倒了下去,只留下几条空船,随风飘荡,淹灭在茫茫的黑夜之中.钦差大臣的船很快恢复了平静. 过了望亭,便到了苏州地界,岸边都有持刀剑的巡检伫立着,小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会儿便到了浒墅关. 东方晓亮,放眼望去两岸田边垄旁,农舍前后,到处是树干粗壮、柔枝嫩叶的桑树,轻风拂过,宛如置身仙境.江南之美能洗去疲倦。 航船顺风顺水过了苏州枫桥铁铃关,过了枫桥敌楼,便闻得苏州寒山寺的钟声.”当当”的催人急~~ 钦差大臣心情一下好起来了,他念张继写的诗[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小舍听了笑道:“听大人念诗,怎么都像一个调的?“ 金老爷抚着胡须道:“哈哈哈,我用的是宁波闲话,你们当然听不明白啦。“ 官船终于泊在胥门码头,没有鼓乐,也没有热闹的人群,只有汤知府率了几名官府的人,还有一个穿袈裟的和尚,小舍沒见过,特意看了一眼,一双三角怪眼,狮鼻阔嘴,下颚和脸颊两侧长满了花白的短须. 金大人首先对他喊了声师父,打了个揖,小舍心里想,二品命官又是钦差大臣对他如此尊重,这和尚有多大来头啊. 一行朝廷命官浩浩荡荡的回到知府,知府见小舍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一旁,便到:“张主薄,这段时候辛苦你了,你先回家休息,陪陪家人吧.“ 钦差大臣也笑道:“应该休息休息,不过接下来,我得把你再借的去.“ 那和尚用三角眼仔细打量了小舍许久:“这年轻人,气宇不凡,是个人才.“ 汤知府道:“道衍大师都夸你了,还不跪下!“ 小舍一听“道衍“二字,怔了一下,当今皇朝的第一功臣僧录司左善世,相当于宗教局长姚广孝,当年与金忠大人一块辅助朱棣“靖难“,立刻行了个大礼. 小舍出了衙门便骑马去姨妈家,姨妈道:“你娘刚走,她舍不得田里种的蚕豆“,小舍勒转马准备追去. 表妹云琦正在扫地,扔了扫把,拦住了他:“哥哥,小舍哥哥带我一起!.“ 姨妈道:“不行,哥哥忙着呢,你讨什么厌.“ 姨父帮衬道:“云绮还沒出过城,你就让她出去见识见识!“ 云琦见爹爹允许,就折身提了个包裹.便蹬着马鞍上了马,这城里的姑娘就是不同,一点不怕陌生. 两人坐着一匹马,云绮搂着小舍,春日正暖,风中不时地飘来泥土的芳香。一路望去,满眼都是嫩绿的麦苗,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 看得云绮心花怒放,嘴里哼着小曲:“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小舍道:“小姑娘家,乱七八糟的唱,小心婆家不要你!“ 云绮道:“不要就不要,我正好嫁哥哥。“ 小舍没料到城里小姑娘这么厉害,愠怒道:“再乱说,我一鞭子抽你身上。“ 表兄妹俩,说着闹着,一会儿便到家了,门开着,里里外外不见婆媳俩,小舍心里有点急了. 云绮咬了咬嘴唇道:“大姨妈,嫂子会不会街上去买东西啦?“ 云绮没来过昆山,小舍道:“不如我们去找找,顺便带你去看看热闹。” 昆山县衙设在玉山镇上。u看书 .uukans 小舍告诉云绮:”别看这昆山城小,出过不少有名的文人呢,西晋文学家陆机、陆云,词人范成大、诗人刘过,文学家顾瑛,还有祖冲之.” 云绮是个小家碧云,那知道这些老祖宗,舐了舐红润的嘴唇道:“哥哥说的那些老爷子,我一个都没听说过,你只管说这里有啥好吃的便是.” 小舍道:”你这个馋虫,估计是饿了,便在饼店给她买了二只”袜底酥”,这饼宋孝宗时宫庭御品茶点,形如袜底,一层层油酥薄如蝉翼,咬起来清香松脆,吃到嘴里有甜中有咸。 云绮也顾不得羞涩,用袖捂着脸,当着大街上那么多眼睛,几口便吞了一个,腮帮子也沾了不少饼的碎屑。 看她就像天上下来的天使,光盈盈的眸子里闪着无邪天真,长长得睫毛,细白如玉的笑脸,小舍忍不住想掐一下。 小舍引着云绮准备过罗汉桥到集街去逛逛。突然见娘急匆匆的下桥来,后面跟着一顶二人抬的小轿,如意脸色刷白,闭着眼躺着,身上裹着被子。 小舍心头一颤,急忙冲上去,一只手握着妻子软弱无力的手,一只手摸着她冰凉的额头。如意强挣开眼睛,嘴角捻动了一下,轻轻喊了声:“相公”,晶莹的泪水从腮部淌了下来。 张王氏低吟道:“是娘不好,我估摸你今天会回来,就让如意去街上买豆腐,想替你做你喜欢吃的荠菜豆腐” “她来我小店,我看她脸色不好,头上还冒着汗,”一个大肚子女人插嘴道。 小舍才注意豆腐西施白梅也在一旁,便朝她点了点头。 第43集,又见胡濙 豆腐西施又道:“我看她怀着孩子,有点担心,正好我认得个稳婆(接生婆)家,便带了她去,还没进门,她便小产了.” 到了白日里也黑暗的房内几个人七手八脚帮着把如意放在床上。 稳婆道对小舍道:“夫人主要是肾气不足,冲任不固所致,再加上舟车劳顿,我给你开个方子,先吃个几天再说。” 小舍千恩万谢,给她不少银子,送了她走便去配药,白梅道:“药铺的掌柜是我舅舅,我带的你去。” 小舍急匆匆的走在前头,豆腐西施腆着肚皮走得直喘,她道:“你也不要急,这孩子与你缘分还不到,该来的自然会来,就像我肚皮里的,你不想让他来吧,赶也赶不走,这前世的冤家是报恩,是报仇,来就来吧.” 小舍听她说话的样子有几分可怜,便放慢了脚步,但也找不到什么话安慰她:“我这次去无锡~”,他想说看见花郎了,但怕伤她心,就打住没说。 豆腐西施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道:“那个禽兽,我已把他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有报是迟早的是,这种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小舍配了药,药铺掌柜死活不要他付账。他拿着药刚进门,岳父岳母拎着鸡鸭鱼也跟着进来。一家人围着如意一直忙到天黑,终于有些停息。 小舍道:“我刚才碰到朱捕头,叫他在乡下找个丫鬟来帮忙,一则可以服侍如意,二来也可以照顾母亲.” 丈母娘道:“本来我与你丈人打算带如意回去一些时候,让她在乡下养养身子,即然姑爷有了好按排,也好,省得你两头跑了.” 如意喝了点汤药迷迷糊糊睡了,众人都散了。 晚上小舍衣服也没脱,躺在如意身边。月光透过窗格抹在她脸上,细腻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闭着眼睛,低垂的睫毛掩盖着眼睑,额上细细的绒毛和下巴的红痣都十分清晰。 如意只有十五岁,应该是如花似玉,豆蔻年华,小舍觉得她之所以再次小产,一定是因为上次跳河救他而落下的病根。 他心中既难过又内疚,一种透心的冰冷缭绕而起,是自已欠她太多了。如意呻吟着,说疼得厉害. 他喂了些汤药,搂住她的颈部,用手触着那光滑的肌肤轻轻的揉.揉着揉着,自己也有些迷糊了他努力的撑开眼睛,手却不听使喚。 云绮小丫头不知道从那跑出来,笑道:“哥哥,嫂子都睡着了,你别把她弄醒了,不如我们出去骑马吧!“说罢,伸出细嫰的十个手指把他拽下床去. 小舍拼命挣脱,那云绮更调皮了,扑上来就往他怀里拱,,那脑袋埋进了他的肩膀.少女馨香的体香扑鼻而来,如意见了脸色刷白,柳眉倒竖,耳光便过来~~. 小舍一惊,醒了,见妻子娇嫩丰盈的身体随呼吸上下起伏着,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云.知道方才是做梦,索性不睡了,去院內抓了只老母鸡,宰了拔了毛,到河边去洗. 东边刚一抹亮,清澈的河水泛着白光.对面的石台阶上一中年女人正在洗菜,见小舍笨手笨脚的样子,便过来帮忙. 这女人小舍认识,是王秀才家的女佣,小舍道:“李嫂也起得这般早?“ “东家大爷少爷都回来祭祖,我早点做好了家里的事,一会儿就过去帮忙。“ 小舍讨得消息,用完早膳,服侍如意完毕,便去王宅拜访.王宅在县衙东面,不愧是贵族府邸,门楼高耸,朱红大门,鎏金的门钉,一对白玉石狮高大威猛。 门子带着小舍过了一条长长的回廊,便到王府的客堂.落地长窗开着,小舍探得自己的老上司父子俩正在喝早茶聊天,便行了个大礼。 “老弟,现在是钦差大臣边上的红人,请坐,请坐。“王千户又是握手又是让座的,异常热情。 王知县抚了一下山羊胡子道:“可不是,[神捕张小舍]的名声,连朝廷都知道了,前两天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还问起我呢.“ 小舍急忙又拜:“我张小舍的今日,全是两位大人给的。“ 一声轻咳,从客厅后门进来个中年人,一身便服,手里托着把茶壶,看样子刚从后院散步回来,小舍认出是户科都给事中胡濙.是朝廷重臣,颇受皇帝的青睐,并委于特殊使命。 胡濙三十出头,宽阔的额头已有些皱纹,双目却异常地明亮,下巴和王氏爷俩一样留着山羊胡子,他从堂后进来. 小舍便直立起来行了个大礼:“小人张小舍叩见给事中胡大人!“给事中相当于后世的顾问。uu看书.uukanshu.cm 胡濙抚了下胡子道:“以前听王千户介绍过,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王千户道:“胡大人待人宽厚,德高望重,声名远播,贤弟好好的学着。“ 胡濙道:“告诉你们个趣事,我刚生出来时一头白发,直到周岁才变成黑发。“ 王老爷道:“奇人奇相,奇相有奇命,难怪胡大人连陛下都如此倚重他。“ 胡濙又道:“微臣一天上早朝,跪着承接圣旨,起立时那衣带鬼使神差掉了,怎么办呢?赶紧向皇上叩头谢罪,系好腰带。引得满朝百官大笑不止,连皇上也笑出眼泪水来.“ “我听郑公公说过,胡大人当时挺从容的,连御史也无法纠劾他“王千户笑道。 王千户见小舍一人坐着尴尬,便换个话题问道:“弟妹身体可好,什么时候请我们吃满月酒。“ 这话一下触痛了小舍的心,他支唔了半天,就说了个:“还行吧。“ 王千户叫佣人拿来一把牛角梳:“这次去福州也没带什么,这算给弟妹的小礼品吧。“ 角梳用水牛角制的,色泽莹亮,光润如镜,还用漆画着千树桃花一草庵图。 胡濙道:“福州人手真灵巧,看那脱胎漆器的花瓶,从选料、塑胎、髹饰至成品,每件成品都要经过几十道、甚至上百道工序,“ “是啊,做好了阴干也需要几个月,只是他们讲的方言听不懂.“ 胡濙道:“你们苏州也有人在那做生意.“ 小舍听得上心了,便随囗道:“有沒有个耳垂上有颗红痣的中年男人?“ 第44集.云绮的疑问 胡濙对王千户看了看道:“老夫我是没留心,不知千户大人~~“ 王千户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我也没细察.” 此时外面门子大声报:“钦差总兵太监郑公公到!“ 皇帝的大宦官郑和来了,小舍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重要事情要商议,便起身告别. 王千户也没留他的意思,只是对他说了句:“给事中大人要在苏州多呆些天,贤弟还是锦衣卫的人,胡大人有什么紧要的事,请弟弟多费点心.“ 小舍一口答应,刚到长廊转角,便见郑和穿着道袍率一帮官员进来.那郑和好记性,老远便喊出了小舍的姓名,小舍急急行了个大礼. 郑和道:“阿弥陀佛,与贤弟几月不见,咱家还没与你好好聚聚,你怎么就走了呢?“ 王千户赶紧解围:“我这贤弟,现在是金忠身边的红人,忙着呢.“ 郑和道:“喔,金忠这次以钦差大臣之名来,咱家还沒去接风,托贤弟带个口信,就说咱家过两天去城里拜见他老人家。“ 江南的春天,是杏花春雨的季节,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小舍骑着匹白马,长长的鬃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那四蹄也是雪白的,飞驰时,在水中溅起一片水雾. 小舍买了些如意喜欢吃的“万三蹄“,用牛皮纸包好,掖在怀里. 那个请来的丫头开了门,这丫头看样子比如意大二岁,长得挺清秀的,穿着一套浆洗的发白的衣衫,见小舍淋着雨进来,便拿干净的布头替他擦身上的水. 小舍赶紧去房内看妻子,见如意靠在枕头上,正和云绮在聊天.苍白的面颊有点绯红,气色好看了些. 小舍便掏出温热的猪蹄,去灶房切开. 娘正在做饭,她对小舍道:“这个丫头红瑶不错,是个勤俭的人,如意也恢复的快,如果官府里有事,你就早点去吧.“ 小舍点了点头,:“孩儿听娘的,明天一早就回城去。“ 第二天一早,天依然下着雨,如意还在打着呼噜,张小舍便摸着黑去灶房洗刷,丫鬟正在煮粥,灶膛的火映红了她的脸,她露着雪白的牙齿朝小舍婉尔一笑,朝水缸盖上撇了撇嘴,小舍看到那漱口用的柳枝上已蘸着盐。 灶膛的柴火劈啪作响,满屋子弥漫着白色的热气,小舍不由的想起穿越来的第二天早上.星转斗移,一晃已经有一年过去了。他凑着灶台,勺起一碗粥,嘴里叼着一块粘糕,准备去拿筷子。 云琦也进来了,蓬蓬松松的鬓发,胡乱的搭在肩上,几分娇媚慵懒的样子。 小舍知道这表妹是想随他回城了,便让红瑶替她也准备好饭菜。 天上飘着蒙蒙细雨,屋外一片漆黑,湿漉漉的空气中散发着菜花的清香。家里只有三顶斗苙,小舍就拿了一顶戴在云绮头上,自已顶着雨牵着马小心翼翼的过了小桥。 前面就是官道,小舍见送他们的丫鬟衣着单薄,在雨中微微颤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掏了把碎银塞到她手中,朝她轻轻的挥挥手,跃上马便朝镇西飞驰而去。 路边谁家的公鸡一声啼叫,四外的公鸡便随声应和,农舍的灯也挨个儿的点亮。 雨细细密密的扑在身上,云绮的身体完全绻缩到他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小舍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轻颤动,便轻声道:“这种鬼天气,你就不能晚几天回去,万一淋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云绮淋坏了身体,哥哥就可以像陪嫂嫂那般陪着云绮.” 小舍左手朝她斗苙上一拍:“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云琦转过头来,把长发撩到耳后,扬起那长长的睫毛看了一眼小舍道:“哥哥,我问你句话,哥哥你要好生的回答.” “小娘鱼,那有那么多废话。”,小舍用手把她的头别了过去。 云绮不依不饶的又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少女那份纯真:“人家问的可是大事.” “不会是你看中了那位公子,让哥哥替你出主意吧?” “不是,也是。”,云绮说话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城门还关着,小舍把腰牌递给守门的兵卒,那弓兵认识小舍,看也没看,便吃力的把大门推开。 过了拙政园,到了护龙街,离姨妈家近了,姑娘忍不住又道:“哥哥,万一嫂嫂生不了孩子,哥哥会不会纳个小的?” 小舍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心头一怔,瞬间人像发呆一般,uu看书ww.uknshu 手上缰绳一松,马也停了下来。 “哥哥,莫怪云绮,这是嫂嫂自已说的。”云绮两腮如海棠花一般红透,一直红到玉脂般的颈部,把头垂下,眼睛盯着自已的身体,看也不敢看小舍。 小舍后世是一夫一妻制,除了偷愉出轨,搞些“一夜情“之类的事,也是违法违背道德伦理的丑事,根本没纳妾这一说. “小娘鱼,你嫂子什么时候说的?“小舍终于想到话题了. “就昨天,她还说哥哥手臂上有女人咬的印记.“ “瞎说,那是在应天府抓”花童”时,被那厮咬的。“小舍羞红着脸,把云绮当作如意一般狡辩着对付. “嫂子说,起先她也这般认为,后来她趁哥哥睡着时,偷偷在上面咬着比对,说是女人留下的。“云绮一本正经的道。 “小娘鱼,别听她胡言乱语,难道哥哥干了盗花贼的龌龊事?“小舍沒想到女人的心如此细致,竭力为自己辨白. “嫂子说是被深爱哥哥的女人咬的.“ 小舍完全挡不住云绮的紧逼,他开始用沉默来遮住自己的窘迫,手上马鞭一甩,白马一声长嘶,四蹄高高跃起,在弹石路上溅起一条白幕. 送别了表妹云绮,小舍看看时间还早着,便到市中心平江路,找了个热闹的茶楼喝茶. 一个老茶客认出了他,便大声嚷起来:“老板娘,江南神捕张小舍来啦!“ 他这一喊,一帮人便把小舍围个水泄不通,小舍本来想找老板娘,打听苏州有沒有好点的医生,当着满堂的人如何开得了口. 第45集,公差松江 一个满脸白须的老者,有人叫他高员外,他托着把精细的茶壶道:“苏州人很文弱,也很有钱,但少一点侠气。除了春秋时期的刺客专诸,刺杀吴王僚,叫得响的要算刺杀吴公子庆忌的算离了,他们算得上苏州厉害角色,如今第三个就该张小舍了。“ 小舍想后世出名靠“网红“,现在成名靠“茶馆传闻“,自己这点抓小偷,捕倭寇的小本事怎么能与那几个誉满天下的名士相提并论,便向众人拱手道:“小官拿朝廷的奉禄,只是做了些本该做的事,不足挂齿!“ 高员外又道:“如今朝廷拿奉禄的人多如牛毛,吃官饭不做事的也多,朱元璋在位31年,前前后后处死的贪官就有15万.“ “太监弄那帮没卵子的太监,最坏!把持利润丰厚的丝绸织锦业,采办好比抢劫,长久以来剥削商户,为非作歹!“ “有卵用?苏州一地交纳281万石粮米,这是全国2940万石土地赋税的十分之一。建文帝时减了不少,按每亩地收一石粮的标准,可事实呢?“一个粮长怨道. “洪武帝曾经禁止苏州或松江人氏任命为户部尚书,担心江南人撑握财权,帮家乡人说话,朱允炆解除了这种禁令,可苏州人在朝廷那个说话有用?“ “三角眼姚广孝应该算!他是朱棣的头号宠臣!“ “他靖难有功,那不能算.他回苏州去见姐姐,姐姐闭门不见,拜访故友王宾。王宾不肯见,只道:“和尚误矣,和尚误矣。你说能算吗?“ 二个茶客为道衍功过争了起来,小舍趁机把茶馆内当家拉到暗处,问她没有妇科好点的大夫. 老板娘双十年龄,身材高挑匀称,着一身碎花蓝底的直领短衫,挽起的髻上插着一支银钗,下坠的银珠随着身体的移动一荡一荡的道:“小女有[好孕汤]的偏方,以前小女也用过,你不妨拿回去试试。“ 小舍接过用黄裱纸的处方,上写:“当归50克,二花15克,红枣十颗,黑豆一把,红糖二两,鸡蛋3至5枚“,便借了纸张抄了一张,谢过老板娘,去府前街点卯去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小河里的水都漫上了岸.小舍换了身干衣服便去拜见知府. 汤知府道:“钦差大人昨日看见天上有龙斗,说今年必有水灾,所以一会儿我们陪他去玄炒观祭礼消灾.“ 玄妙观位于苏州市中心,主殿三清殿面阔9间,重檐歇山,巍峨壮丽,是江南一带最大的木构建筑。殿中须弥座上供3尊神像,正中是元始天尊,两旁是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俗称三清。神像高大庄严,不怒而威. 钦差大人率苏州一帮文武官员,名人名士虔诚的跪在拜垫上,香烛缭绕,弦声四起. 金主薄与小舍率牛,马两捕头,持刀伫立在殿门囗.金主薄轻声道:“钦差大臣金忠是个卜者,北平人将他卜卦的能力传得神乎其神。僧道衍也在燕王朱棣面前称道其卜卦的能力。朱棣将要起兵的时候,召金忠卜算,结果得“铸印乘轩”之卦。“ “是个好卦象吧?“ ““卦象贵不可言。”所以朱棣称帝后,金忠被任兵部尚书。“金主薄抹了一把沾满了雨水的脸赞道. 祭祀仪式结束后,一队人马回到府邸.前面旗牌官鸣锣开道,后面是骑兵护卫浩浩荡荡. 钦差大臣道:“汤知府你管你的水情吧,下午我便去松江府了,就让张主薄随我去便行,再加上松江那里来的人,场面也够大的了。“ 汤知府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悉听尊便了,只是大人一路东行,人不落镫,马不下鞍,太辛苦了。“ “彼此彼此,江南水灾影响到江南民众的生计,也影响到全国的赋税,老弟责任重大啊。“ 松江府在苏州东南一百八十里外.坐船沿苏州河走,估计要一天功夫.虽然顺水,但逆着风,靠水手长撸摇摆前进.随着整齐的号子声,两舷和艉部几十只撸上下翻飞,卷起一道道浪花. 外面下着雨,小舍和松江府的李同知陪在钦差大臣身边喝茶. 钦差问那李同知:“云间第一桥的安龙桥修好了沒有?“ “回亶大人,暂时修了一下,可以走人了.“ “搞个龙舟节,那么多人挤在桥上,不坍塌才怪!“ “这桥还是宋代建的,多年未修,木头也烂了。“那同知说到这脸刷的红了. “明知桥不牢固,还不好好看着,老百姓的命不值铜钿吗?“金忠那道剑眉竖了起来,uu看书.uans宁波方言也随之道出. 李同知一脸窘迫的低垂着脸,用手剥着指甲. 他的手下,一个彪形大汉,一身是水的来报:“大人,前面有两条三桅的大帆船,正向这里靠近,是否让他们停下.“ 小舍手一挥,牛,马两捕头立刻随他冲了出去.小舍与牛,马三人到楼船船首,见两只帆船.扯足了风帆朝这儿驰来,船上彩旗飘飘,锣鼓喧天,还有松江府的旗号,心里松了口气. 那同知也上来了:“是我们的船,前面吴淞江水道浅,担心大船过不去。“两船分开,敲锣打鼓的驰过,几个人便又回到了钦差大臣身边. 金忠有些不悦,把乌纱帽往桌上一扔,脸铁青铁青的叫副官拿上棋盘,让小舍陪他下棋.小舍前世棋艺不错,小学时就拿过县冠军. 两人落棋如飞,才走了十几步,小舍黑棋就占了上风,比红棋多了一只马. 钦差大臣捊了一把长须道:“这下棋如打仗,想当年燕兵只有三十万兵马,靠天时地利人和,打败了朱允玟百万大军.“ “金忠大人当时也参战啦?“ “受道衍举荐,当个小谋士,后来做王府右长史,朱棣刚起兵时,朱允玟的大将李景隆打仗像娘们,朱棣趁机干 掉朱允玟的将领吴高,偷袭宁王朱权的藩地大宁,又获得其精锐部队朵颜三卫。“ 小舍后世看历史书,这是明朝人对东部蒙古人的称呼,朵颜三卫,由泰宁卫、福余卫、朵颜卫组成,朵颜三卫是蒙古骑兵的精锐,骑马打仗十分彪悍。 第46集,母子守京城 金忠边说边下棋,乘对手注意力分散,一只红车逮住了小舍二只马。小舍白白丟了一只马,后悔不及,黑炮下底,将了金忠一军. 金忠用红相挡了一下,又道:“朱棣拥有朵颜三卫骑兵,朵颜三卫的战斗力,那是没的说。他们不仅近战英勇,远攻更是他们的强项。他们善射,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开五百担的弓箭。射程可达一千步!“ “朱棣皇上有了朵颜三卫,可是如虎添翼了。“ “对,有了这支部队燕军实力大增,李景隆吃了亏便想一口吃了北平。那时与我与世子朱高炽负责守城。趁夜里骚扰南军大本营,李景隆一下懵了,吃不透我们有多少实力;等想明白攻城时,我们己经动员了所有的力量,包括妇女也会在城头上向下掷瓦石.这要想到皇后了,中山王徐达长女.“ “是太祖朱元璋闻其贤淑,亲自给四儿子朱棣定的亲事。” “你也知道?哈哈,洪武九年,徐氏册为燕王妃。并受到皇上的深爱,朱高炽作为燕王世子留守北平,大小事都会先禀报母亲徐氏。李景隆看孤儿寡母守城,令急速攻城。里兵力少,这个时候,才女出身的徐氏立马亲自上城门,出远门将士的妻子女儿受染了,立刻随她披甲登城楼。李景隆眼前,出现了一道英姿飒爽的风景线。” 金忠用红马又偷吃了小舍的中兵,小舍损失一卒,便追着与红棋兑车. 金忠回马将了他一军,又道:“南军唯一次获胜的机会,是都督瞿能攻张掖门,眼看要攻下时,北平正是寒冷季节,我们在夜里用水浇在城墙上,城墙结冰,南军无法攀登,李景隆又放弃了.“ “李景隆打仗这么无能,是建文帝兵败的主要原因吗?“小舍走了一步棋道。 钦差大人道:“李景隆本是纨绔子弟,兵法有五败,李景隆全犯了,这就是政令不修,兵将不适应北方气候,粮草不足;求胜心切,刚愎自用,部队尽是乌合之众。“ “建文帝百万大军,就没一个会打仗的将领吗?“,小舍用手中的黑士挡了一下问道。 “有啊,大先锋平安原来朱棣的手下,知道朱棣战法,在白沟河设伏兵,他带头挺矛冲锋;南军都督瞿能父子兵合击。当时南军的郭英也来了,郭英是朱武帝的卫士,一生打过五百余战,总计擒斩获俘人马一十七万余,身上有七十余伤疤.” “郭英朱武帝的贴身卫士,就是郭四.“伫立一边的牛捕头插嘴道。 “对,他在燕军撤退的必经之路埋上地雷,炸死了多少燕兵。朱棣率军殿后,但夜间认不得路。朱棣只能亲自下马趴在地上看河水流的方向,才回到大营地.“ 小舍输了一盘棋,不服道:“光注意听大人讲,忘了手中的棋,不算,再下一盘!“两人交换棋子再战。 炮二平五,小舍架起当头炮.对方马八进七,非常老道.小舍马二进三跳马,金忠知道对手其实很会下棋,便平边车保了一下自己的炮。他道:“李景隆一败再败,建文帝撤了他职务,一边遣使者议和使缓兵之计,一边任命盛庸为平燕将军。屯兵德州,阻止燕军南下.“ 小舍道:“听说建文帝的大将盛庸手下有个铁铉能打仗!“ 钦差道:“铁铉是个将才,智勇双全,朱棣打济南,掘开河堤,放水灌城。铁铉见势不妙,说率千把个兄弟来投靠燕兵,朱棣好开心,就带几个卫兵,刚到济南城门口,城上预备好的铁板一齐落下,正好打在他的宝马上,燕王的他大难不死,赶紧换马撤退。“ 小舍棋明显占上风了,用车落底将了对手一军:“最后南兵又怎么输了呢?“ 金忠用自已的黑相挡了一下:“南军反败为胜,再加上天热,燕军众将要求撤兵,朱棣不同意,说“欲渡河者左,不欲者右。”大部份人站于左侧,朱棣大怒。这时燕山中护卫副千户朱能跳出来支持他:“汉高祖十战九不胜,卒有天下。”燕军坚持的决心才算保住。“ 小舍红车吃了金忠的相,扳回一局.两人继续下决胜局. 金忠用兵七进一仙人指路开了局,道“燕军攻打灵壁墙垒,进攻信号是三声炮响。南军以为是己方撤退炮响,纷纷夺路而逃;燕军趁势进攻,打了个巧胜.“ 小舍黑棋继续架中炮进攻:“哈哈哈,uu看书 uukansh.co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一方是进军号,一方是撤退信号。听说灵壁之战把朱允玟的粮草全断了。“ “其止是断了粮草,军心也沒了,连京师的守备也反叛了,京城如同虚设,老夫说:干脆避难就易,直捣龙门吧!?道衍和尚亦支持不再与盛庸、平安等纠缠.“ “皇上怎么说?“朱捕头听得认真,又忍不住又插嘴问道。 “皇上遣朱能、丘福率兵绕道上游乘渔船渡河,从后方突袭盛庸,扬州不战而降。随后高邮守兵归降,燕兵直达京城。“金忠说得正起劲,没注意对方连环马把他将死了. 几个人听得正欢,外面鼓乐喧天,人声鼎沸。松江府李同知来报:“钦差大人,松江府到了,请您下船。“ 又是个阴雨天,吴松江上笼罩着雨雾,江水直漫上岸去。烟雨之中,只见码头上站满了迎接的人群,彩旗,字牌,华盖醒目,松江知府亲自率官兵迎接. 钦差大臣下榻在知府府邸,用过晚膳,金忠悄悄的对小舍耳语道:“明日卯时,你带上你的人,穿便服,到我房前候着,我们一块出去.“ 小舍没带便服,便请李同知派人带他们去镇上买. 松江与小舍的家乡差不多,吴淞江穿街而过,两岸民屋依水、鳞次栉比,三滩地界上店肆都亮着灯,照着石板街边上泛起的雨雾。 那个带他们去的衙役家就是成衣铺.铺子已经打烊了,衙役的老爹很会做生意,说赶制恐怕来不及,你们先挑别人订做的,多出点银子就是了. 三人也顾不了样式,能穿上便罢. 第47集,塌鼻子匪首 次日一早,小舍等人便随着钦差大臣到松江街上,雨还在噼里啪啦的下,一行人都戴着斗苙,穿着便服,这镇上的房子都沿着河,挨户都筑水桥,家家都有船只泊驳岸下、水桥边.整个松江还在沉睡中,秀野桥边上的菜市,人群熙熙攘攘,南腔北调,说什么话的都有.一条条长龙的摊铺,左边卖着新鲜的蔬菜,右侧是卖鱼肉禽蛋。 小舍等人便随着钦差大臣戴着斗苙,穿着便服进了一处茶楼. 镇上的房子都沿着河,挨家挨户都有栈桥,几个人便挑了个挨窗的桌子,刚坐下见一只运粮的大船卡在桥下.船夫们有用竹竿撑的;有用长竿钩住桥梁的;有用麻绳挽住船的;还有几人忙着放下桅杆,以便船只通过。 后面船堵成一串,骂人的粗话也来了。此时桥上来了四个粗汉,带头的是个小眼睛,大扁脸,塌鼻子的汉子,穿着灰色短衣短裤,身材矮胖,手臂的肌肉凸起,探头探脑地在和同伙嘀咕。 金忠叫过小二:“那几个汉子是干什么的吗?“ “不是本地人,有人说是倭人,有人说是霸匪,来了几日了,整天四处敲竹杠。“小二吞吞吐吐的道。 钦差大臣就问陪同的李同知:“你知他们是何人吗?“ 李同知道:“我去问下这里的巡捕。“ 金忠见木桥上来了几名持刀的捕快,便摆了摆手喝住. 那几名捕快样子挺彪悍,拍了拍那塌鼻子肩膀.塌鼻子点头哈腰的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给捕头.捕头骂骂咧咧的带手下走了. 前头那只船上的船夫,可能被后面船上的人骂惨了,挥起长竿就动了手.一时间长竿飞舞,乱成一团.只见那塌鼻子手一挥,四个强人趁机持小刀跳上船去~~ 塌鼻子锁住前头船上的一个船夫的喉间,用刀抵住胸口,另几个就大声嚷起来:“快交银子,统统的交。“ 中年船夫拼命喊“救命!“被塌鼻子一脚踢入河中.塌鼻子跳到后面船上去了,挥着刀开始砍人。 钦差大臣朝小舍递了个眼神,小舍与两捕头从二楼窗囗跳了下去. 钦差大臣担心小舍赤手空拳打不过对手,叫两贴身侍卫也一起下去助战. 前船那三个强人刚抢到几个银两,船头一沉,见空中飞来三人,心里一虚,仓促应战.小舍一个马步冲拳就打倒一个. 另二个歹徒双手挥刀一齐冲了过来.牛捕头眼明手快一撑竿挥去,撑竿前有个铁钩,十分尖利,正钩住一人喉部,鲜血喷出,大叫一声上了西天。 另一个强盗见势不妙,跳入河里,牛捕头把撑竿递给马捕头.马捕头见那人游到对岸,正爬上台阶,急忙伸长了竹竿钩住那人衣裳, 那歹人体重把马捕头也带入河里,头船上的两个胆大的船夫立马也跳了下去.三个人摁住那贼就是一顿乱拳,水花四溅,水面飘起一片污血,匪徒沉了下去. 前面打得热闹,塌鼻子还不知道,拿着刀一只船一只船的强讨买路钱,直到小舍与两侍卫官把他团团围住,才醒过神来. 塌鼻子大叫一声,将一跳板往河里一扔,轻轻一跃,如蜻蜓点水一般踩着板,朝岸上漂去. 这里是河道的喇叭囗,河面较宽,小舍水性不好,急令船夫把船靠岸. 五个人追上岸,早不见塌鼻子的踪影。 由于吴淞口淤泥积塞,这里成了码头区,桥头布遍刀剪摊、饮食摊和各种杂货摊.一个刀剪摊主正招呼客人看自己的货色,刚才一幕看得仔细,见小舍他们追来,用手指了指上头. 几个人见塌鼻子已攀爬到了柳树顶上,便争相爬上去.塌鼻子也不慌,居然拨开宽裤裆,掏出那家伙,朝小舍几个头上撒尿. 钦差大臣正好也赶到树下,呼喊小舍几个先下来,用船上的撑竿钩他. 这棵柳树有四丈之高,竹竿够不着.这时同知已把巡捕唤得来,两个弓箭手持足了弓,瞄准鼻鼻子,连发三箭都没射中. 沒等第四箭发出,塌鼻子身体左右摇摆,人借势弹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轻轻的落在对面屋顶上,口袋中的碎银掉入了不少,人却早沒了身影. 钦差大臣脸铁青了脸,一拍桌,对着李同知怒道:“三日之內,不见此贼脑袋,叫你下提着你脑袋来见我!“ 李同知急了,也不敢多待,留下自己三个手下,布置抓塌鼻子的事去了. 快晌午了钦差大臣金忠气得不想回府吃饭,u看书 .uukansh.co便带着小舍回到刚才那茶楼。 小舍便问小二有什么填肚子的. 老板娘抢着道:“有鲈鱼,用火腿、鸡丝汤烹煮,还有炒鳝糊、炒团菜、八宝鸭、松子虾球~~“ 金忠道:“不要,有什么糯米的点心?“ 小舍知道钦差大臣是宁波人喜欢吃甜味的糕饼什么的,便道:“来几份汤圆吧,芝麻馅的.“一会儿,汤圆上来,黑芝麻加上猪油、少许糖做的馅. 钦差轻轻一咬吃,那香甜浓汁淌了出来,他连连称道:“好吃,好吃,几年没吃这东西了。“ 小舍见金忠一口气呑了好几个,叫老板娘再加几碗. “三点四点饿过头,猪油汤团‘缸鸭狗’,吃了铜钿还勿够,脱落衣衫当押头。”金忠吃得兴起,一口谁也听不懂的宁波话,从他嘴里滑了出来。 经历了刚才强盗的折腾,河里船夫们也和平了,后船几十个船夫都赶到头船上来,船有了份量,便过了桥. 钦差大臣吃饱喝足,他见马捕头衣服也干了,便把守在茶楼门口的当地巡捕叫来,让他们带着去吴淞口. 吴淞口虽然河床浅,但小船快舟还是进得来,那里有卫所守护,负责巡查,辑私和守卫.松江府的胖捕头道:“步行过去也只有一二里路.只是下雨路不太好走。“ 金忠挽起裤腿道:“没事,大不了咱们在黄浦江里洗个澡。“ 小舍让小二帮忙买了几件蓑衣.钦差大臣穿上斗笠蓑衣,哈哈大笑着念道:“自庇一身青蒻笠,相随到处绿蓑衣。“ 第48集,烽火荥阳垒 一帮人在钦差大臣的率领下,冒雨踩着泥沙朝江边去.雨密密細細落在竹编的斗笠上,沙沙作响,河水涨到岸上,满目水光,早已分不清那是河那是路. 当地几个衙役在前头路,侍卫左右护卫着钦差大臣,小舍三人殿后.小舍心里在想,自已是不是犯错了,让钦差大臣冒雨在这荒凉的地方出行,万一出了差错,别说这顶乌纱帽,就是这人头恐怕也会落地.赶紧几步要去驭那朝廷命官. 金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这毛毛雨算什么,想当年老夫打仗时,雨水风沙,冰天雪地都经历了,只有对手的刀枪,弓箭和火炮才害怕呢.“ 他拍了拍小舍的肩膀:“我还想学塌鼻头的功夫呢“说着在水上小跑起来. 水底下净是泥沙,软软的,一踩便陷进去,金忠深一脚浅一脚的摇摆着身体,活像济公走路的样子.引得众人笑个不停. 前面能看到堤岸了,烟雨朦胧中隐隐约约有个城堡,绿色低垂的岸柳,一排渔船,顺着河岸泊在那儿;炊烟袅袅升起散在雨雾之中。钦差大臣大喜,赞道:“好去处,冲啊!“说罢便领头快跑起来. 冷不防横路杀出一帮人马,怒马鲜衣,领头的是一辆红漆的马车。 小舍急忙迎了上去,马车里钻出了松江府知府黄老爷. 黄知府急匆匆赶到钦差大臣面前,行礼道:“大人,恕下官来迟了,让大人受了那么多苦。“ 金忠道:“你看你,眼里布满了血丝,早上又去那里看水患啦?“ “上海县,长仁县;高昌乡;北亭乡;新江乡;海隅乡一带。“ 金忠对小舍道:“昨晚我就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我就私自行动了,当今苏淞两地水情危急,作为一个命官,首先想到的是朝庭安危,百姓性命和生存,这是你等年轻人需要学习的楷模。“ 黄知府见钦差不仅沒怪罪他,还当着众人表杨他,放下心来,催他上马车. 金忠把浸透水的斗笠甩掉些水道:“即然来了,我们也不客气了,弟兄们也辛苦了,你留下一半马匹,让他们合着骑,其余的随你回去。“ 知府顺从的听令,两队人马,兵分两路,分道扬镳. 这里是黄浦江与长江汇流处,是通海的大门,设吴淞江守御千户所.筑东北面砖城,还有堡垒,是朱元璋的大将荥阳侯郑遇春会同镇海卫指挥筑土城为卫所的堡垒,所以当地人叫荥阳垒. 哨所有二个弓兵把守着,雨下得大,缩在门洞內避雨,见几匹快马来,便拦着查看路引.侍卫上去亮了腰牌,两弓兵一个立正,放他们进城。 文庙前靠城墙边有个营房,下着雨,里面静静的,营房的总旗,相当于营长带着他们视察营房. 营房整洁干净,有间宿舍里有声响,钦差顺手一推,见两个老兵正在饮酒,里面还有一间,钦差大臣又一推,几个小旗班长正在玩纸牌. 纸牌上绘有《水浒传》的人物,万万贯是宋江。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总旗见出了丑,把怒火全发在他们头上,按朝廷之令,赌博要砍手的,一声令下,一帮弓兵把四人捆住手脚拖了出去. 钦差大臣把所有的营房角落都察看了一遍后,让总旗带路去了守御千户所. 指挥使正三品是个军区司令级别的官了,听快马来报:”钦差大臣来了”,魂也没了,赶紧带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一应人马出来迎接. 金忠对小舍道:“我和指挥使大人要研究点事,可能会晚点,你们去城里随便走走,散散心。“ 这小城堡方圆只有四里,总旗带着他们骑马观花兜了一圈,除了校场及两个破庙,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好玩得。总旗道:”城外有个新开的酒楼,里面都是乡下来的姑娘,模样还可以,如果几位喜欢,我可以陪你们去.” 小舍想这军官也拉皮条了,胆子也肥大,急忙道:“奔波了一上午也乏了,不如去军营洗洗休息会.“ 还沒到军营,号声响了,城边山头上狼烟点起,军营里跑步出来二列官兵.一个小旗来报,有两只倭寇的船正趁雨色在江面上抢劫. 总旗下令小旗带一队弓箭手上城头,自己率一队人马驾四只鹰船,顺水冲了下去. 听说倭寇来犯,小舍便上了城楼,在城头上看得清楚,巡检的鹰船两头尖,用桨一划如飞一般快,用竹板做的船壁,窗里的弓箭都伸了出来. 那倭寇航船小,倚着帆船往后退,小舍见对岸小岛上也升起了狼烟,uu看书 ..co 几十只箭一齐对倭船射击. 总旗的鹰船趁机追了上去,四条船上二十来个水兵,把倭船团团围住.倭人在箭雨下全缩进了船舱. 鹰船上的弓兵在总旗的号令下,一把把点着的柴火扔了上去.倭寇哭喊着只能跳江逃窜,成了两岸弓箭手,铳炮手的活靶子. 钦差大臣与指挥使也上了城堡,金忠道:“我回去一定启亶皇上,在江面上放几艘大兵船,要有火炮的那种,看倭寇还敢不敢来。“ 倭寇打败了,还俘虏了几个.这日金忠很晚才回到松江府. 那个李同知早在云间第一楼候着.一见钦差大臣便道:“钦差大臣,塌鼻子匪首逮到了!“ “怎么逮到的?“ “有人来报,这厮正在澡堂洗澡,脱得一丝不挂,下官几个化装进去,把他按在滚烫的池水中喂饱了,就~~“ “好,灌足了他漂不动了!“钦差大臣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种人留着也是个祸国殃民.“ 钦差大臣对小舍道:“本来打算带你们浙江,福建走走,苏松水情严重,朝廷已派户部尚书夏元吉,侍郎李文郁到苏州,汤知府身边需要人,你等几个明天就回去吧。“ 临别时,金忠给张小舍一本已经翻烂的《周易》:“这是老夫最喜欢的书,老夫都背熟了,现在送给你,见书如见人,希望有朝一日你带着它,我俩在京师重逢。“ 小舍这一刻已经把金忠当成恩师了。金忠的诚实质朴,大度谦让的人品深深打动了他,小舍长跪不起,滚烫的泪水淌下,湿透了地上的青砖。 第49章,举家进城 次日一早,天开始放亮,虽然有些雾气,雨倒是不落了。官道上坑沆洼洼,泥泞不堪,小舍三人骑着马一路狂奔回到苏州. 苏州府衙的人好像变了样,脸上和天气一般阴沉沉的,谁也不愿意开口,小舍就直接去找汤知府. 汤知府正要出门,见小舍回来,笑逐颜开,嗓音也十分柔和:“不是让那金老头打回来的吧?“一边笑一边扯小舍的裤子:“让大人看看屁股红了沒?“ 小舍一边挣脱,一边掏出金忠给知府的信笺。 汤大人快速的阅读了一遍道:“这老东西抢人来了.“ 这几日连着下雨,庄稼田都淹了,苏州一府七县可耕种的田地只占全国的百分之一,但要缴纳的赋税要占全国十分之一.皇上也急了,钦派户部尚书夏原吉带着侍郎李文郁前来治理,这朝廷命官总要有人侍候吧,小舍当然是知府目前最佳人选. 要命的是老金,信函里除了对小舍的褒奖之辞,还含着夺爱之意,他必须要宠住这年轻的助手.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轻轻拍了拍小舍的头:“老爷给你二天徦,把老娘,媳妇接进城来,昆山是不方便住了。“ 小舍归心似箭,其实离开家也就二,三天,他觉得如二,三年那么遥远.外面风光再美,也不如在家那么安逸,那么自在,知府现在给他在苏州按排了住房,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他骑着马出了城门,今天是难得的晴天,温暖的阳光洒在官道两边的水面上,泛起耀眼的异彩,一些茅草盖的农舍,房顶上晾着被水浸透的杂物,连房前屋后的树上也都挂满了衣物. 小舍还沒下马,一家人早就迎了出来,丫髻红瑶抢先帮他搬行李,娘露出那排好看的牙齿,用手轻轻的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如意站在门首,双手交叉握着,满脸桃色,秀眉轻轻扬起,明眸里便荡出娇羞的眼神. 家里除了屋子地面的青砖有些泛潮,院子里积了些水,目前住人应该沒什么大的问题. 小舍拿出一包玄妙观前买的棕子糖,女人们都喜欢吃,特别是红瑶,乡村小铺不常见,含在口中“咔嚓咔嚓“的咬.看她那么喜欢,如意便抓了一大把放她兜里. 小舍道:“等明天我们搬城里住,你就会吃腻了.“ “怎么明天搬苏州去了?“婆媳俩异口同声道. “知府大人关照的,房子他都按排好了。“小舍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家俱要不要搬?那么多东西我们女人家家的怎么搬啊。“如意嘀咕道。 “不用你们操心,我下午去县衙,叫朱,荀那帮兄弟明天一早来,再叫一只船,全装上了,你们只管看好些细软就行.“ 吃罢晚饭,张王氏和红瑶已经累得腰酸背疼,早早去睡了,如意坐在床上,双手抱着个包裹. 小舍“卟“的笑出声道:“你这是要回娘家啊?“ “这都是我的私房宝贝,我不能留在这.“ 小舍一把抢过来:“让你家相公瞧瞧,藏了啥稀罕宝贝?“ 如意抢他不过,就支起身紧紧搂着他,香唇也贴了上去,满面娇羞的看着他把碎花布包裹解开. 包裹里除了一些金银玉佩,胭脂油膏,香水粉饼,还有些如意孩时的玩艺儿,一块小舍后世带来的玉佩,七彩珠,还有一只锦盒,小舍以为是什么值钱的宝贝,打开一瞧,原来是个绣花香囊,红色的布头上绣着荷花与鱼.这是如意给小舍的定情物. 小舍把它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股熟悉的幽香,很轻很淡,却沁人欲醉。他回头看着如意,眸光如春水一般缱绻温柔。他把头埋在她粉颈中,亲啄着她的细致如玉的肌肤. 如意伸出纤手,轻轻解开他的衣扣,温热的鼻息,拂在小舍裸露的胸膛,都带了缠绵和迫切,两片唇瓣厮磨,她听到他的呼吸,眼睛也不由自主闭上了~~ 次日,天微微亮的时侯,院内那对喜鹊轻啼着,朱捕头便带了十六,七个壮汉来了,一边吃着红瑶烙的葱油面饼,一边搬东西. 等张王氏从街上回来,家里所需的东西已经搬完.衙役正准备走了,她连忙抓起瓜子糖果往他们囗袋里装. 天又变得阴沉沉的,东边黑压压的云层滚滚而来,又要下雨了.小舍让红瑶扶娘上船,自已把妻子抱上马,一家人分水陆两路往城里去. 房子在胥门附近的学士街,uu看书 ww 走过青砖侧砌成图案的街,便见砖雕门楼,金主薄说是以前一个大学士的住宅. 虽然粉墙剝落,苔藓蔓布看上去有些破落,但有门屋、正厅、住楼三进。左有书楼、客房,右有花厅、花园,中有备弄纵横相连.楼下三间用墙隔开. 楼上三间房子用木板隔断。中间那间放着一张深色书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宝,东墙下放一只青花瓷瓶插着满满的白菊花已经枯萎。西墙上当中挂着水墨山水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 房子里家具齐全,乡下带来的只能堆在楼下杂物间。 原来这房子的看门人王伯,五十来岁,有些驼背,但十分有精神,金主薄说还让他留下,可以相帮打扫卫生,看护院子。 第二天一早,王伯在打扫天井,小舍对他道:“一会儿,太太和少夫人起床后,劳你带她们附近去溜溜,尤其是菜市场.“ 王伯道:“少爷放心去吧,我在这家快五年了,伺候过三户人家了.“ 红瑶在灶间煮粥,刚搬来,有点生疏,所以有点手忙脚乱,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见小舍进来,她急忙盛好一碗粥凉着. 小舍道:“你别着急,我到外面随便买些吃.“ 街头有个小吃铺,小舍要了碗豆浆和大饼油条,坐在中间的桌上吃,隔壁桌上有两个外乡人正谈得甚欢. 那个三十来岁,穿布衣长袍的湖南人见小舍穿着官服,便打了个揖问道:“请问公子苏州知府如何走?“ 小舍回个礼道:“在下是府衙的小官,一会儿带你们去便是。“ 第50集,夏元吉治水 那中年汉听说小舍是苏州知府的人,便端着吃的凑了过来,一边吃,一边指着天道:“北方干旱,这里雨倒下个不停.听说,庄稼都淹了?“ “我昨天从昆山搬来,确实全淹了,主要是致和塘临近长江的白卯塘堵了,阳澄湖,青剑湖乃至太湖的水下不去。“ 中年人道:“照公子意思,先疏浚了白茆塘?“ “还有吴淞口,太湖,金鸡湖等上游的水也在那堵了.“ 边上那个稍年少的汉子,拿着张地图上来道:“麻烦贤弟在图上指点一下“ 小舍便把吴淞口淤塞的方位标注出来. 中年汉道:“公子是苏州人,怎么对松江水情也了如指掌.“ “晚辈前几天随钦差大臣金忠去松江府碰巧看见了.“ 那中年汉用手摸了摸尖尖的下巴,对边上那人笑道:“金忠,金忠,精忠报国!“ 这里到苏州知府才半里路,三人还没到府衙门囗,就见汤知府从台阶上奔了出来. 知道朝廷大管家户部尚书夏元吉今天要来苏州,苏州知府汤忠便早早在门口恭候. 燕王朱棣的“靖难”大军攻入城中时,包括建文帝全城的官都逃走了,唯独夏元吉还在户部点了蜡烛计算城防所需的费用,朱棣问道:“尓不怕死?“夏元吉笑道:“主上殉难,做臣子的岂能苟活,只是户部还有些账目尚未算清,此事关乎社稷百姓的未来,请容臣下三天内做完,然后愿随先君赴死。” 朱棣听了这番掷地有声的慷慨之语,如何下得了手,他当转怒为喜道:“正好,朝廷缺尓等忠臣。“朱棣即位后,夏原吉还当户部尚书。天下的户口、府库、钱谷、田税增减等浩如烟海般的数字,他都用小本子记好,带在身上,随时查阅。每当皇上问起,夏原吉他都能对答如流. 这次苏州,淞江发大水.江南地区是明王朝重要的财赋之地,全国税粮2943万石,苏松二府就占400万石,皇帝要做的事情很多,自然花费也多,再加上战争结束不久,百废待举,他这财政大臣心里最明白. 原本这治水的事左通政赵居任做过,沒有成效,照理也应该是工部的事,这工部吴尚书就个败家子,皇上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让夏原吉“越俎”代之. 夏元吉领命后,从京师过来,见沿途都是饥寒交迫,流离失所,举家逃难的灾民,把个官道堵得水泄不通,心急如焚便与侍郎李文郁在驿站借了马,连夜赶到苏州,正巧碰到了张小舍. 汤知府知道夏元吉的倔脾气,立马叫张小舍带他去昆山看水情. 一帮人骑着马匆匆赶到昆山县衙,衙内只有新来的陈福贵和几名老衙役看门,其余人都随李知县去白卯塘了. 陈福贵道:“师兄,前面都淹了,只能用小船过去!“ 河浜里船是不少,只是沒人会使,小舍便去镇上找,碰巧见豆腐西施白梅一家在打点行李,便请她们帮忙. 豆腐西施挺着大肚子,见救命恩人过来求援,就像自己的事,叫上自家爹妈和开药铺的舅舅. 白卯塘已是天水一色,唯一灵动的便是碧水中飘着的芦苇杂树.前面已是平滩,稍比河床高些,有不少官兵和民工正在挖土.李知县站在高处指挥,见小舍带一帮人驾船停在那,便赤了脚迎了过来. 尚书沿路已把地形了解清楚,看准这是以前大禹治水的古道,便问知县:“尓这方案颇好,只是人工太少。“ 李知县道:“大部份老百姓,包括部份吃官饭的都逃难去了,再加上各乡各村,筑堤围堰,分散了不少人,我这老少加上去也不到千把人。“ 尚书道:“我马上回去奏请朝廷发放粟米,并且给灾民分发了耕牛和粮种,如参与疏通河道者论功行赏。“ 李知县道:“有大人这句话,下官我立马叫人去写告示,挨家逐户去贴!“ 侍郎李文郁道:“这挖河的方案也需要重新定下,要按步骤来.“ 李知县见这个朝廷大臣说话有份量,言之有物,来了信心.带了他们去临时工棚坐下商议. 尚书对小舍道:“麻烦张主薄去街上弄些馒头什么的,中午我们就在这用膳了.“ 李知县道:“不用不用,工地上有好吃的大锅菜饭,只是少了点咸肉.“ 豆腐西施的娘道:“我家过年时腌了些香肠腊肉,我去取来.“ 夏原吉抚着长须,拍了拍小舍的臂膀,笑道:“有这些老百姓,你还怕治不了天。“说罢在他咬伤的手臂上,顺手拧了一把. 小舍忍着疼,uu看书.uukansu心想,我这手臂和多少人有冤仇啊. 这时几个满身泥巴的衙役,兴高采烈的挑着几筐鱼路过,都是原来的属下,小舍便问:“那捞得这些人间美味?“ 朱捕头道:“前面浅滩上多得是,有青鱼,草鱼,鲢鱼,虾,还有甲鱼,都是上游冲下来的,我们天天吃,都吃腻了.“ 小舍道:“你们好笨啊,城里鱼腥虾蟹少,可以运去换些咸肉腌鸭,换些酒什么的慰问下弟兄们.“ 夏元吉也道:“干体力活需要补充能量,张主薄这办法好,我让京师的管事也来这釆购.“ 李知县正愁民工埋怨伙食差,听了大喜,便命令朱捕头负责捕鱼之事. 菜饭也煮好了,加了些猪膘熬的油,几个人吃着喷香. 夏元吉喜欢吃那锅底的锅巴.“咔嚓咔嚓“咬着脆香,他道:“晋朝有个叫陈遗的小军官,他很孝顺。妈妈喜欢吃锅巴,所以每次煮饭他都要把锅巴放到口袋里,装满了后就去送给妈妈。有一次,他太忙了没去送,存了好几麻袋锅巴。后来他的部队被敌人包围了。眼看要饿死。才想起那些锅巴可吃,坚持到了援兵来,反败为胜.“ 小舍道:“陈遗的孝心得到上天对他的恩泽.“ 李知县道:“我小时候,家在农村,每顿吃了两三碗米饭之后,还想要吃点锅巴。就会向大人讨:“给块锅巴香香嘴呀!“大人便会给些。” 几个衙役听了笑出声来,举着碗,学着李知县的的腔调,对正帮着盛饭的白梅娘道:“嫂子,给块锅巴香香嘴呀.“ 第51集,奇怪的梦 李知县道:“好好,明日开始吴嫂负责工地做饭,工钱按男力计算.“ 那些男人们拍掌欢呼道:“多带几个美人儿来帮忙,我们要吃锅巴香香嘴!“ 李知县又指着药铺的掌柜道:“你负责工地的医务,弟兄们划破脚的不少.“ 夏尚书道:“太祖在治国圣训上告诫我等:”大抵百姓足,而后国富,百姓逸,而后国安。”李知县想得很周详,大家就照着去做,至于资金,我会尽数上奏皇上.“ 侍郎对夏尚书道:“款项还不少呢,这塘河两边都该砌上石驳岸,防止泥沙再堵,还要建闸,贮藏水量,防止旱灾~~“ 夏尚书挥了挥手道:“这都是好主意,你先用纸给我一项项写出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包括府衙及百姓的建议一个也别漏了.“ 天上又飘起雨来,冰凉的雨丝洒在夏元吉的脸上,他大喊道:“李知县,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快给我找人,找更多的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昆山府衙的招人吿示贴出去后,四乡八邻的人都来,工地上的临时草棚不够了,小舍岳父以前会木工活,自然被征来,铁锄,钉耙坏了不少,小舍的师父把打铁铺都搬来了,原本寂静的白卯塘一下热闹起来。 吴嫂,正在做饭,见那么多人来,心一乐就扯开嗓子,唱起了白卯山歌 “一把芝麻撒上天,唱唱山歌散散心,要唱山歌按四方,千年不断娘家路,青菜秧白菜秧,四四方方一块田,吕纯阳肩背宝葫芦,暂时来到贵村乡...“一边唱一边还用锅铲敲打着铁锅. 苏州知府汤宗今天也来了,夏元吉对他道:“人是来了不少,但还是远远不够.人要和天老爷比赛!“ 汤知府道:“我已经派人去吴县、长洲县、常熟县、吴江县、嘉定县和太仓州征调了,估计这两天都该来了.“ 夏元吉道:“先把水排了,把中稻抢播下去,这样农民也有盼头,然后再改造河道,筑上水闸,彻底改变江南水情,变水灾为水利。“ 汤知府:“是是,还请大菅家在皇上面前美言二句,赋税能不能减少些,二百八十万九千余石,今年我肯定是拿不出了。“ 夏元吉指了指他笑道:“哈哈哈,老汤,老汤你这是在走后门啊,不怕别人说闲话?“ 汤知府拍了拍户部尚书道:“我怕个屁,苏州一府七县,垦田九万六千五百六顷,居天下八百四十九万六千馀顷之中,而出二百八十万九千石税粮,于天下二千九百四十馀万石税额之内,其科征之重、民力之竭,谁人不知?如今又逢水涝,这庄稼又不是鱼!“ 夏元吉又笑了:“好你个汤忠,苏松赋税之重,在全国首屈一指,别人不知,我难道不知,放心吧,我与你是知交,你不说我也明白.“ 他指了指侍立一旁的小舍又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明曰去松江,这位公子我再借几天,可否?“ 汤知府:“当然可以,只要减我赋税,要啥都给!“ 明日又要去松江,夏尚书关照了这回骑马走陆路,小舍拖着疲乏的身子早早回家了. 新家已经弄得干干净净,岳夫用石灰水把墙都抹白了,天井铺了青石板路,墙角的芭蕉长出了一朵朵黄花,雨点打着沙沙作响,像催眠曲一般.岳父去工地,岳母也就住这里,她见小舍脸色不好,便叫红瑶扶他去躺着. 刚进门便闻到一阵幽香,借着镂空的雕花窗格射来的青光,小舍看到,几株粉色月季插在临窗的花几上.娇艳欲滴,清香沁人.这边墙上挂上了幅工笔仕女画. 丫髻红瑶很会服侍人,替他脱了外衣,撩开粉红的帐幔,扶他坐下,用粉拳在他背上轻轻的捶. 几天沒见,红瑶的肤色也变白了不少,乌黑的头发分于头顶两侧,一小绺头发垂下,飘于低敛着的眉目,秀雅紫衣映着消瘦的双颊. 小舍闭着眼,享受着丫髻的按摩,他问道:“太太和少奶奶呢?“ “下午让王伯领着去定慧寺烧香了,太太说少爷今天可能回来,叫奴婢候着。“ 粉拳像催眠术一样,他连打着哈欠,身体便横了下去,红瑶放下了纱帐,红瑶帮他盖上了被子,红瑶走了~ 黑暗中,一双明眸,缱绻含情,细看那脸颊上还有深深的酒窝,他眼睫微微一颤,赵媚娘滚烫的身,已经扑了上来,裸露的香肩,白嫩的肌肤,让他年轻的血液急速膨胀,唇舌紧缠,呼吸娇喘,恍如隔了一世再重逢~~ 小舍道:“你走了那么久,也不回来看看!“ 赵媚娘娇声道:“公子知道小女去了哪?“ “太湖中的普济寺里.“ “公子怎么知道小女会在那?“赵媚娘眼睛瞪的圆圆的,u看书 ww.kashu.om 用吃惊的眼神看着他. 张小舍刮了一下她高隆的鼻梁道:“哈哈,我会猜,京城失陷后,建文帝带着几个忠臣,趁夜逃出南京,来了苏州。建文皇帝的主录僧溥恰和尚收留了他们,把建文帝藏匿在他的普济寺里.“ “那和小女有什么关系?“赵媚娘在小舍膝盖上伸了个懒腰,几分慵懒的模样道. “你是他老臣的女儿,当然帮着他啰!“ 二人说话间,房门突然打开,胡濙,王千户带着一帮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进来了. 赵媚娘惊恐万分,打着哆嗦躲到小舍身后. 王千户剑眉竖起,咬紧牙关,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来扯小舍... “少爷,少爷“红瑶轻轻摇着他的手臂.小舍睁开眼睛,烛光中丫髻正站在床幔外轻声唤他.他脸上发烫,才知道刚才一切是个梦. 婆媳俩回来了,一家人坐着吃饭,张王氏也是穷困惯的人,不分主仆上下,她让红瑶和王伯坐一块吃.今天的晚饭也是她亲手做的. 菜花甲鱼是最有营养的.经过寒冬,甲鱼消耗了大量体内肥油,肉长得很结实。菜花盛开之际最为肥美,她夹了块最肥的给了小舍. 小舍见如意冲着他笑,便用筷子夹给了她,两人你推我让的,甲鱼肉一滑掉桌上,直挺挺的立着. 丫髻红瑶又是拍手,又是双手合十的道:“巧巧巧,恭喜少爷,少奶奶早生贵子。“ 一桌人看她那副虔诚的样子都乐了。 第52章,菩萨保佑 第二天清晨,夏元吉尚书一应人马,随着隆隆马啼声,往东方的吴淞口去. 雨淅淅沥沥下着,远处的山峦、湖泊,近处的官道两边的树草、茅屋,笼罩在层层薄雾中,夏尚书隔着马车轿帘问小舍:“张主薄,你估计晌午能到吗?“ 小舍沉思了一下道:“按这个速度,一百八十里路,一个半时辰差不多了.“ 晌午未到,松江府的云间第一楼,高耸的门楼,青水城墙,飞檐翘角已落在眼前。楼下大门过道,足有两丈宽,早已铺上红地毯,松江知府率一帮官吏拥了上来. 中午吃罢饭,稍事休息后,松江知府便领着尚书等坐船去江滩.松江口还没全堵,河床上尚可过小舟,但田野已是荒芜凄凉,芦苇摇曳,水草杂长,水鸟唧啾着飞翔其中. “知府大人!“户部尚书的声音带着忿恼,脖子上青筋凸起. 松江黄知府道:“下官在,尚书大人请息怒,先视察了水情,再听下官一一道来。“ 户部尚书见吴淞口淤泥堵塞严重,怒火中烧。知府当然知道,尚书原本是个老好人,家里老仆人弄脏了朱文帝赐给他的金缕衣,吓得准备逃跑。夏原吉知道了,便对他说:“衣服弄脏了,可以清洗,怕什麼?” 还又有一次,侍婢不小心打破了夏原吉心爱的砚台,躲著不敢见他,他便派人安慰侍婢说:“任何东西都有损坏的时候,我并不在意这件事呀!” 所以黄知府也不辩白,拉着他去南跄口的范家浜. 只见这里号声嘹亮,人头攒动,千号当地民众在那疏挖淤泥,挖得挖,挑得挑,黑泥污水散发出薰人的臭气,夏原吉那顾得了,就“扑腾扑腾“的下了去,见着人便作揖道谢:”谢谢众乡亲,你们辛苦了!”他对随后下来的黄知府道:“你这个猴精,你是怎么想的?“ 黄知府道:“吴淞江下游南岸有大浦18条,由西向东,最后5条依次为上海浦、下海浦、南及浦、江宁浦、烂泥浦~~“ 夏元吉掏出纸一一记下:“这条叫什么?“ “这条叫南跄浦,原是一条河流,而且是吴淞江下游的一条大浦,短则数里,长则几十里,我只要这里打通,吴淞口的水自然下来了。“ 尚书拍了拍侍郎李文郁:“看来皇上派我们下来是对的,纸上谈兵只会导致劳民伤财的错误.“ 侍郎道:“这里也应该修筑驳岸,建上闸门!“ 夏元吉:“我本来担心吴淞口一百三十余里已基本成陆地。重新通畅,工费浩大,现在松江府的方案太好了。“ 黄知府道:“吴淞口以后我可以改作良田,也可做码头使用.“ 夏元吉心急的道:“不多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人手,抢在六,七月份种中粮之前.“ “人员我正请兵部金忠大人帮忙呢。“黄知府笑道。 “钦差大臣金忠,听说最近在你这里,你把这老宁波藏那去了?“ “我那敢啊,他的船还在淀山湖泊着,估计坐着守御千户所的兵船去了对岸.“ 尚书道:“你可以学学苏州的方法。“他指着小舍道:“具体的可以问我们这年轻有为的张主薄!“ 松江府的李同知虽然年龄与官职都比小舍大,但心里却钦佩着他:“贤弟,今晚我去你下榻的地方,你要不悋赐教啊?“ 小舍脸一下通红,拱手道:“同知大人客气了.“ 天又下雨了,挖河的民工都穿上了簑衣,下人马上用华盖替夏元吉遮雨,他手一推:“不用,你怕雨,自己用就是了。“ 黄知府道:“夏大人,我们现在去城里去拜拜那唐经幢如何?那里香客特别多。“ 松江府李同知道:“经幢之地有个海眼,宋朝年间有水溢出地面,用泥石也无法堵住,祸水漫及周围民居及衙门,眼看要把这全淹了。知县请来县内各界名士商议,如何堵海眼。超果寺住持提出,造陀罗尼经幢镇之海眼上,诵读其经文方能消灾得福。“ 夏元吉道:“好好,快备上香烛,我们这些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只有用虔诚地心,祈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普施大悲不舍救度.“ 趁尚书大人去府上香汤沐浴,小舍与李同知去把兴圣教寺主持请来主法. 连日的水涝,这里香火旺盛,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佑的香客,络绎不绝,听说朝廷派夏元吉来冶水,全镇的人都蜂拥而来了,把陀罗尼经幢围个水泄不通。 梵音四起,香烛明亮,夏元吉一脸虔诚,u看书 ww.ukanshu.cm跟着和尚念完陀罗尼经. 经念完了,夏元吉上了香后站在高处大声道:“南无观世音菩萨,恭请观音菩萨三十三应身,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真诚帮助任何有情众生,那我们都是大慈观世音菩萨的千手千眼、万手万眼、亿手亿眼中的一个了.“ 下面念佛声响亮. 夏尚书嘶哑着嗓子又道:“如今祸水又来了,恐将淹沒我们袓辈留下来的土地,家产,我们该如何办?“ 黄知府道:“菩萨要我等用手挖开南跄浦,把祸水送走!“ 一个大汉道:“只要给点吃的,我愿意一起干!“ “我也愿意去!“下面应声一片. “要活命的一起去!“ ...... 有一个离尚书很近的男人道:“只要尚书大人能减免些粮税,我全家五口人全去!“ 夏元吉握了一下他的手道:“这兄弟提出的,我会启稟皇上除了减免粮税,参与治水的,都会发放粮食,并供给饥民耕牛和种子!“ 下面响起惊天动地的掌声,灾民争先恐后着要先报名. 李同知唤手下登记造册,拥挤的人立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小舍对着侍郞赞叹道:“我们尚书大人真厉害!“ 侍郞道:“尚书平时喜欢和农人,樵夫,兵吏,商人那些底层人谈天说笑,待人接物,宽厚仁慈,不知道的人,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尚书,所以他知道老百姓的心思。“ 一会儿松江府李同知来报:“将近三千人报名并按了印,估计后面还会有大量的人来.“ 第53章,风雨陌路人 黄知府笑道:“有道是一呼百应,我看尚书是一呼万应了!“ 夏尚书:“百姓是最沒贪心的,只需要一点点利益,他们便容易满足,所以你们趁热打铁,写了告示去周边宣扬,尽力多招些人来,靠人不如靠自已.“ 最后一句话的含意,小舍明白,是针对金忠的,金忠是朱棣靖难之役的得力干将,夏元吉是建文帝的旧臣,两人虽然表面和气.但各为其主,多少有些芥蒂。 松江黄知府:“那金老头,我本来就沒指望他.“ 这话说得很轻,小舍却听得一清二楚,难怪上次金忠避开他,黄知府也躲着他. 看来那姓黄的与朱允玟也有瓜葛,包括自已的上司汤忠这些江南文官执权人。 吃过晚饭,尚书对侍郎和小舍道:“今晚我和黄知府要商议些事,住他府上,你俩去街上放松放松,别管我了。“ 户部李侍郎与小舍两人在街上溜了一圈,也不见有什么热闹之处,便进了澡堂泡澡.因为还是春季,浴客并不多,里面还可挠背、梳头、剃头、修脚,不过价钱不一样,洗澡要交汤钱五个,挠背两个钱,梳头五个钱,剃头两个钱,修脚五个钱,全套下来,一共十九个钱,并不贵. 温热的木桶里冒着白气蒸蒸腾腾,萦绕全身,水里面又加了些香药料,芬芳馥郁,香气扑鼻.两人弄得干净舒服.便躺在包间等着修脚师傅修脚.官府的人穿官靴的时候多,得脚病的人也就比较多,浴室修脚生意是最好的. 隔壁两个商人谈得甚欢,小舍听得入迷,外面厅堂内突然有了杂吵声,他隔着板壁缝隙一瞅,胡濙带着几个壮汉,跟澡堂师傅在说话. 侍郎对小舍轻声道:“这人很讨厌,就像跟屁虫,尚书到那,他便跟到那,好像建文皇帝是我们藏得那般!“ 小舍道:“可能是巧合吧?“ 侍郎也不等着修脚了,穿起衣裳,对小舍道:“一会儿他们进澡堂,我先出去,省得麻烦。“ 侍郎走了,知道他肯定通报尚书去了.小舍让修脚师傅修脚,经常路途颠簸,大脚趾都磨出了厚重的老茧.修脚的很有本事,他说是杨州来的,杨州扦脚天下闻名:用扦、推、挖拉、磨、捏等手法,令人快意顿生。脚修的舒服,又流动着好闻的皂荚味,小舍有些困了,便打了个哈欠,把浴巾裹得严实,准备眯一会. 隔壁两个做生意的人又在说话了:“朱元璋的军师刘伯温乃是天神下凡。“ “对对,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另一个人附合道. “刘伯温是天帝身边的一个近臣下凡,并赐予斩仙剑,可以号令四海龙王。朱元璋的一统天下,就是刘伯温请来九个龙子帮忙的。“ “那现在九龙子回宮了?“ “没有,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姚广孝没什么办法留住九龙子,就对其中的赑屃龙子道:“听说你力大无穷,哪里有一个石碑,如果你能驮动,我就放你们上天。”赑屃力大无穷,就立马上去驮,但是驮上石碑之后,便寸步难行。因为这个石碑是功德碑,功德无量嘛!“ “那未,其余的龙子,看到自己的大哥被一个石碑压着,也只能留在人间喽?“ “龙子被压着,心里不服啊,所以四处兴风作浪,水患不断。“ 两人谈得起劲,不料门被踢开,小舍听到几个男子的呵斥声:“大胆刁民,竟然大庭广众,造谣生事!“一阵“噼里啪啦“的耳光声,那两商人哭嚎着,直叫“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小舍这里的门也踢开,一阵冷风便随之而入,小舍不禁全身哆嗦,连打几个喷嚏.他见几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用刀尖指着他,心里不免恼怒,故意慢腾腾的去掏腰牌. 那为首的不耐烦了,伸手便揪住小舍浴袍,小舍用手右手捏紧对方这只手,右肘一拐压住其胳膊,一下便把他擒倒在地下. 修脚师傅的修脚工具也打翻了,其余几个锦衣卫蜂拥而来,虽然是赤手空拳,但气势十分凶悍,小舍也不慌,跳上浴铺,拳打脚踢,几下了便把那帮人全干倒了. “好功夫,江南神捕张小舍,果然不凡!“胡濙穿着浴袍,拍着掌进来了. 小舍立马把夺来的绣春刀扔下,作了个揖道:“下官张小舍,叩见给事中胡老爷!“ 胡濙清了淸嗓音,u看书 .uukans抚着胡须道:“张主薄怎么独自在此享清福啊?“小舍便把陪夏尚书来松江治水的事说了一遍. 那几个被小舍打倒的锦衣卫,这时也消停了,替他俩倒了茶水乖巧的退了出去. 胡濙显然对治水一事不敢兴趣,他打断了小舍的话语,压低了声道:“有没有看见和尚找过尚书大人?“ 小舍知道他的意思,故意拿个班道:“有啊,兴圣教寺主持,帮他主持诵经法事。“ “兴圣教寺主持我见过,还有其它的吗?比如像这样的人“胡濙拿出一张画像,画像用金粉等颜料画得,色彩依旧鲜艳,小舍知道应该是建文皇帝,他后世见过不少朱允玟穿皇装的画像,但朱允玟和尚的像还没见过:剃着光头,脸部宽阔,眉毛浓厚,眉梢下挂,大眼,狮鼻阔嘴,八子胡两端上扬. 小舍摇了摇头. 胡濙道:“这是画师画得,本人实际上与张主薄有七分相像.“ 胡濙说小舍像朱允玟,这是真话,金忠,夏元吉曽经也说过,他像朱文帝做世子时的样子.他以前一直以为别人胡言乱语,权当笑谈,没放心上.但赵媚娘也说过,他开始信了。 胡濙道:“如果见那个一只腿走路不利索的和尚,麻烦张主薄告知本官,本官自然有赏!“ 小舍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脖子下的七彩珠儿,在回忆那个奇怪的梦,好多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胡大人讲什么,他只管点头应允。 告别了胡濙,小舍淋着雨跑回松江府住宿,他原本和侍郎李文郁合住一室,推开门见多了个床铺. 第54章,待嫁的云绮 尚书大人正在书桌上写公文,见小舍进来,便笑道:“公子,今天本老爷与你合住一室,打扰啦。“ 小舍嘴里应承,心里道:“这老尚书可能是避嫌了。“ 侍郎见小舍躺着看书,便轻声问道:“那胡濙见你了吗?“ “见了,他下人还和我干了一仗。“说着抬起胳膊让他俩看上面的伤痕。 夏尚书急忙插嘴道:“为了什么?“ 小舍便从锦衣卫打商人开始讲,但沒说与胡濙的谈话.他觉得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官差,还是明哲保身为妙. 次日,梆子声响,小舍睁开眼,瞅见尚书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残余的烛火还亮着.他便蹑手蹑脚的帮他披件衣裳,准备好了他俩的洗涑用品,便到云间第一楼,找了个空地习武. 边上有个使猴拳的中年人,像猴子那般机灵、敏捷,动作十分紧密连贯,有起伏,有节奏.小舍看得呆呆的.忍不住拍掌. 那人很有礼貌,对小舍作了个揖. 小舍道:“我师父也是少林寺的,姓郑,法名叫智圆“ 那人道:“啊,原来公子是大师兄的高足?“ 小舍才知道那人是自己师叔,便叩头再拜.师叔拳也不打了,拉着他便出城门. 小舍师叔原籍山东,性子爽得很,见小舍如见想念已久的大师兄一般,要留他吃饭。 小舍怎么肯答应,留得久了,这擅离职守的事,万一尚书怪罪下来,脖子上那六斤四两可要搬家的,还好尚书昨晚睡得迟,刚起床,在走廊下活络筋骨.见小舍穿着便服,头上汗涔涔的样子也没说什么. 吃罢早膳,小舍就随尚书回苏州人,随行的人少了侍郎等几个,却多了几张陌生面孔,雨还在下,骑马人都是斗笠簑衣,不细辨,分不出谁是张三李四,谁是王二麻子. 夏元吉坐着四匹马拉的车,双轮单辕,前厢有近卫三人,鲜艳夺目的华盖,猎猎作响的旗帜,。前后左右拥着数十余烈马,銮铃叮当,马蹄声响. 朱元璋防止民众造反,反对官员坐奢华的马车,所以尚书今天显足了钦差大臣的气派,路人见之远远回避,小哨卡的官兵均肃立送行. 雨下得更猛了,四野雾气腾腾,前面便是吴江县城,马队停了下来,马呼着鼻息,夏元吉叫小舍脱下斗笠簑衣,交给车内的一个中年人,小舍看那人有几分眼熟,但记不淸那人叫什么名字. 对方扫了他一眼迅速的穿上雨具,一言不发带着几个陌生人,消失在茫茫风雨之中. 夏尚书轻声说了句:“这是我远房亲戚。“便竖了竖领子,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晌午未到,小舍把尚书领到汤知府面前,交了公差便回家休息. 屋檐的雨如雨帘似的挂下,后院的水漫到了门槛上,张王氏和王伯,红瑶等几人正用铁锹挖一道水沟,院门外便是条泊船的小河. 如意躲在后门楼下,见水淌了出去,正欢天喜地叫好,见夫君回来了,赶紧扔了扫帚迎了上来. 小舍衣服早已湿透了,他轻轻的拥了一下妻子,脱了上衣,也到雨中帮忙.雨水从发梢,鼻梁上淌下汇集到下巴,再滴落到白得耀眼的肌肤上,他吃力的挖着沟. 张王氏一扫把上来:“你个小赤佬,作死啊,下这么大的雨,衣服也不穿。“ 小舍没提防,白白的手臂上立刻留下丝丝缕缕竹丝扫帚的红印. 这下张王氏心疼了,轻轻抚着他的手臂道;“傻儿子,你不会躲一下啊.“ 小舍打了个喷嚏道:“父母威严而有慈,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娘打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子一点不疼的。“ 张王氏握住他的手臂道:“这细细的是娘弄出来的,这牙印又是那来的?“说着把眼睛朝如意瞄去. 如意羞红着脸,低着头道:“婆婆,是如意咬得,如意下回不敢了.“ 小舍沒料到妻子会出面帮他解围,便帮衬道:“这不怪如意,是儿子先弄疼了老婆。“ 如意娘也上来说女儿了:“小舍再不好,你也不能这般狠,看这伤口多深啊.“ 张王氏道:“都不说了“,她对红瑶道:“快给少爷烧点水,让他泡个澡解解乏!“ 知府说明日送尚书回京城,今天不用回府,小舍吃了中午便在暖阁睡觉,雨打芭蕉的淅沥之声,像催眠曲一般,他一会便睡着了.约摸一个时辰,他听到隔壁几个女人的说话声,好像是娘与姨妈. 姨妈道;“这云绮女儿,气死我了,替她找了几个,她死活不要。“ “云绮该有十四了吧,女大不中留啊.“ “是啊,上回替她相了个医生家的公子,uu看书 ww.uukans也算是中流体面人家了,媒婆把人都领上门了,这小娘鱼屁股一撅,躲到对面五峰寺,到了晚上人家寺门关了,才回来.“ “她爹不管啊?“ “他管个屁,还帮女儿说话,说人家是书呆子,脑门子不灵活.“ 张王氏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云绮你说呢?“ 原来云绮也在,她回道:“哥哥也沒去赶考,不也做了官?“ 张王氏道:“谁说的,去年哥哥县考前十名,到后年便可参加乡试了。“ 小舍听她们在议论自己,便換了套干净衣服踱了过去,寒暄一番后,便坐在案前喝茶. 如意正在绣花,云绮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些扭捏的喚道:“见过哥哥,云绮这厢有礼了。“便收住了笑容,低头看嫂子绣花. 小舍问道:“姨父生意如何?“ “这段时期,天天下雨,别说生意,街上人也冷冷清清的,他有时去四乡八邻的走走,前天还去了趟昆山。“ “白卯塘河水下去了点吗?“ “下是下去了点,那里到处都是人,还有不少外乡人,小摊小贩摆得满街都是。“ 张王氏道:“妹夫如果再去,货色倒可以放我家里,自家人不用客气。“ 姨妈道:“云儿她爹嘴灵巧,他搭讪上了个叫陈福贵的,是县衙的官.“ 小舍道:“这般巧?他是我师弟呢,去年乡试,成了秀才,在县衙当了典史了.“ 张王氏道;“这孩子让郑师傅管得有出息了,不知有沒有成婚,不然配我们云绮倒可以!“ 第55章,胖2嫂的藠头 云绮脸上淡淡一笑,自是不回答,用纤指把黑而长的秀发往脑后撩了一下,露出那玉脂般的脖颈,眼睛里蕴藏着似羞还怒的余光. 姨妈道:“这要烦劳舍儿了。“ 张王氏道:“你让云绮在这小住几天,如意可以劝导劝导她.“ 云绮一听,清雅灵秀脸上如春天的桃花一般绽开,那对长长的眼睫毛扬起,忽闪着晶亮的眸子,扑到张王氏身边:“姨妈最好了,好姨妈,亲亲姨妈“,小嘴像抹了蜜似的甜. 这个晚上就变成她的世界了,一会儿抢着去涮碗,一会儿替小舍去沏茶. 张王氏道:“谁让你拍马屁啦,哥哥明天跑远路,喝了茶晚上睡不好。“ 云绮道:“哥哥喝不得,那云绮替哥哥喝了便是。“也不顾水烫,“通通“的把一壶茶一饮而尽,脸上热得似红苹果一般通红. 笑得张王氏追着打她屁股. 临睡觉了,她不肯与张王氏睡一房,说姨妈打呼噜比牛还响,非要粘着嫂子如意一块睡地板上. 晩上喝了茶,那兴奋劲就别提了,云绮像打开话匣子沒个完,小舍直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小舍匆忙吃了个馒头,便去府内与尚书汇合,马车都准备好了. 知府轻声关照:“今天你们会在无锡过夜,我担心那个姓马的会报复,所以让牛,马俩捕头随你去,路上千万小心,尽量别惹是生非.“ 小舍道:”请大人放心,护送朝廷钦差大臣要紧,小人会万般注意!” 隆隆的马车声惊起一群白鹭,扑楞着翅膀,唧唧飞到水泊一般的田野,牛毛般的细雨飘飞,润湿了小舍清秀的脸庞. 前面就是望亭了,这里西濒太湖,北临无锡,京杭大运河过其东境,这往来通衢,不仅有湖匪,倭寇也经常来掠夺。 小舍对牛,马两人道:“兄弟们,仔细看好左右!“便自己策马跑到了队首。这段官道被水冲毁了路基,车颠簸的厉害,车轮的辐条也震断了几条,马车“吱嘎吱嘎“的作响。 小舍对尚书道:“大人,前面有个客店,咱们要不要修一下再走.“ 客店老板娘胖二嫂,见小舍带了钦差大臣来,开心的大嘴巴也合不拢了,马上叫小二去找人来修车。自已亲自泡茶款待客人.胖二娘知道夏元吉是湖南省湘阴人时,哈哈笑个不停. 小舍道:“你个胖婆娘,干吗那般笑?有话只管说.“ 胖二嫂她好不容易止不笑道:“你说这大人多有吃福,前天有人送了点新鲜的藠头,我还不太会做呢!“ 尚书笑道:“藠头,我们那叫白鸡腿,久食龙肝不知味,馋涎只为甜藠头,哈哈哈,这个季节长耕地杂草中及山地较干燥处,不过很少,一般人吃不到!“ 老板娘拿出一捧叶细长,开紫色小花下面连着洁白晶莹茎鳞茎的东西出来,叶子非常像葱。 尚书乐滋滋道:“就这东西,你把叶摘了切成丝,和腊肉一块炒.“一会儿灶间就飘出小舍从来没闻过的香气. 尚书也不客气,先夹了点,脸上满是享受的道:“大家都来尝尝,俺家乡的美味喔.“ 一会儿功夫,这盆藠头炒腊肉,小舍想再吃第二口已经沒了。车修好了,尚书让下人付工钱,胖二嫂死活不肯收. 尚书道:“那我给你留个赞语吧!“胖二嫂喜出望外,马上拿出纸砚,甩着猪肘子般粗的胳膊,把墨碾得浓厚. 夏元吉气定神足:[香远益清]四个斗大的字便跃然纸上.落款是维喆,自己的字号。 告辞了胖二嫂,一行人继续西走。尚书大人吃了藠头炒腊肉精神焕发,一路和随从有说有笑的,一个时辰过后,马车便停在了无锡县衙仪门前. 那砖雕的仪门头,二丈高,飞檐翘角,青砖上雕刻的走兽图案布满了绿茸茸的苔藓,清风掠过一股草味。 马知县病了,迎候的居然是县府欧阳县丞及夫人。一通礼仪后,县丞便领尚书大人去了下榻的官邸。 下午雨停了,空气也变得十分清爽,云渐渐散开,似乎就要转晴了。无锡县丞欧阳领着一行人沿着运河察看,这里位处苏州上游,无锡境内的河水还没漫上岸来. 夏元吉放心了,喝令打道回府,马车路过运河畔的福圣禅院,高高的妙光塔在淡淡的的夕阳下苍凉而静谧. 欧阳对夏元吉道:“大人,这塔传说是为了制服水患才立在羊腰湾与运河的交会处的,u看书w.uuanshu最近发大水,那里求佛的香火可旺呢.“ 夏元吉对小舍挥手道:“进去,这些治水的先人,我们都不拜拜,会让人嘲笑的.“ 进了寺,果见碑文上刻:“雍熙中,有异僧驻锡于兹,谕于众曰:苍龙在耳,宜建浮屠(宝塔)以镇之,则蛟自潜,民安业矣。”字样.夏尚书立马点燃香烛,三步一拜,领大家行了大礼。 雨后的黄昏,夕阳如火,漫天云霞如胭脂一般红,回府的途中尚书望着运河水滔滔东去,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便问县丞;“马知县身体一直很好,今日如何卧床不起了呢?“ 县丞笑道:“医官把过脉说是,劳心过度,心气耗损.“尚书道:“年迈体衰、脏气渐弱;劳倦思虑过度,耗伤心气,看来马知县这匹马真的老了.“ 马蹄哒哒上了南长街,路过锡山驿馆,这是个供过境官员歇息食宿的地方.里面一前一后抬出两轿子,前面轿窗內伸出一汉子,小舍吃了一惊,原来是王千户哥哥,正大声的向后面轿内的马姨太调情呢. 马三姨今天披淡绿色纱巾,內穿墨色竖领服。透过那半透明的纱衣,隐显她雪一样白的肌肤,一头青丝挽到脑后,面对夕阳露出绯色光洁的额头,她见小舍等人立马收住妩媚妖娆地脸色,缩回轿內. 王千户也看到了尚书的队伍,也许彼此之间不熟,他只是下了轿,行了个礼,但脸上有几分尴尬,毕竟小舍,欧阳县丞他认识。 马车过了黄泥桥,尚书便问欧阳县丞:“刚才行礼的那位公子可熟?“ 第56章,勾人的狐狸精 欧阳县丞道:“是锦衣卫的王千户王一飞大人.“ 户部尚书:“难怪这般面熟,我在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面前见过他。“ 街道边有个南北货铺,尚书让马车停下,进去买东西.店铺不大,都是些干货,尚书买了些莲子,桂圆那种补气血的,让掌柜包扎好,说是晚上看马知县要用。 小舍心里想,这冤家对头,看来真是想避也避不了.要命的是,晚上尚书谁也不带,偏偏让他一个人陪。 牛捕头悄悄递给他一把尖刀,让他藏裤脚內,拎着大包小包礼物,跟在尚书屁股后面. 门子引着进了最未进院落,便是开阔幽静的知县府邸.月亮正圆,落在池中如碎玉浮动,粼粼闪闪。假山丛中月季吐艳,香气袭人. 进了蔓枝藤绕的拱门,绕过花坛,便是那主屋,马姨太支着个灯笼亲自迎了出来. 马知县躺在黄花梨贵妃榻上,额头铺块湿巾,嘴里呻吟着,皱着眉,一脸憔悴.他想勉强支起身来,被尚书按住了. 尚书道:“看老兄的气色,面色黑,肝肾见,眼无神,精气虚。看来需要好好滋补一下,多吃些鹿茸,驴肉,羊肉的.” 马姨太道:“这些他都在吃,但一直不见好.” 马姨太亲自给两人上了茶,一股安神的幽香也飘了过来,小舍起身打了个揖。马姨太道了个福,脸上红云泛起,轻声道:“这位大人好面熟.” 小舍心里早想好了如何应答,刚欲开口。夏元吉抢先道:“张大人是锦衣卫的人,专门侍卫朝廷出行的命官.” 马知县道:“是了是了,上回钦差大臣来时见过,是个高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小舍分辨不出马知县的弦外之音,是真还是假,看他那眼有几分凶光,不由摸了一下裤腿。 马姨太毕竟女人,说了实话:“他应该就是“江南神捕”张小舍吧,我听王千户说过.” 马知县脸更黑了,大声的咳嗽,还不时用手捶着胸口。马姨太立马唤一个丫鬟替他捶背。 马知县咳嗽声逐渐停息,屋内突然的安静下来,只有长桌上点燃的烛火,吱吱的响声。 小舍看了看尚书,清瘦的脸上,那双原本不大的眼睛,在烛光闪动下,愈发锐利而狡黠。 突然客厅门口,人影一闪,花郎莽莽撞撞的踏了进来。马知县也吓了一跳,厉声道:“大胆,尚书在此,如此无礼!” 花郎定住神,才发现太师椅上端坐着两位客人,而且都穿着华丽的官服,急忙下跪。 尚书道:“不知者无罪,莫怪莫怪.” 马知县道:“这是县衙的小官,也是我自家家人,疏于教导,让尚书大人见笑了。” 花郎就是扶不上墙的,他迫不及待的与知县耳语了几句。只见马知县对着马姨太手指着,嘴唇翳动,眼睛瞪直直的,半天没说出话,一会儿倒了下去. 夏尚书感觉不妙,即令小舍赶紧去叫他的随从医官。 知县的府邸大,刚才是门子领进来的,这回小舍找不到出路,便在院内胡闯,边厢有灯火亮着,他见是个佛堂。 一中年女子,穿深色褙子,乌黑卷发高高盘起,正跪在蒲团上念经,烛光昏暗,看不清脸。 左边有个丫鬟,穿着翠葱般色彩的长衫,双手合十的侍立着,小舍对她招手示意,她反而朝他一龇嘴,睫毛下垂,视若无人。 前面花径上有灯笼晃动,两个家丁正在巡夜。 一个人道:“这狐狸精勾上了个美少爷,老爷早晚给气死。” 另一个人道:“可不是,老爷被她淘虚了身体,连走路都气喘吁吁的。” “这狐狸精也真骚,你没见她乜斜着眼睛看男人的样子,即便是石狮子见了也化了。” “清明上坟,狐狸精爬山累了,脱了衣裳叫我拿着,摸着那温温带着体香的衣裳,我都快晕了。” 两人家丁越说越下流,小舍听不下去了,假装咳嗽,把那两人吓了一跳,拿着灯笼对着小舍就浑身上下乱照。 小舍厉声道:“我是户部尚书的侍卫官,你家老爷命在旦夕,本官奉尚书之令去找医官,请带路!” 两人见小舍官服在身,气宇不凡,连忙应承,屁颠屁颠的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又到那片水池,月光之下,池水清澈见底,池里荷花还没绽放,几片青青的荷叶在风中飘荡,uu看书 .ukanshu小舍忍不住赞叹道:“这是真正的荷塘月色.” 一个年少的家丁道:“大爷你不要说这里美,以前太太的随身丫鬟就跌落在这池中死的,我每回走这里,心就害怕的紧。” 小舍怕误了时间被尚书怪罪,也没细问,但心里在想:“这院子阴气太重了,马知县想是让冤鬼缠住了.” 随从医官找来了,那马知县也已经缓过气来,被人抬到个大卧房。嘴里哼哼唧唧的,老医官给他号了脉,又拔出银针替他扎了几针。 这卧房可能是太太住的,深色的雕花大床,白纱的帐幔,太太一身素袍端坐在床边,眼神凝重,抿着嘴,一副哀愁的样子,手上不停的捻动那串紫檀木的佛珠。同样深色的梳妆台上一壶清烟袅袅而上,屋里便弥漫了那股异香之气。 那个丫鬟伫立在墙角,见小舍眼神过来,朝他笑了笑,扬起小嘴唇,吐了吐舌头,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医官抄了个方子,小舍便趁机离开这烟味呛人的地方。 客厅里坐着尚书,马姨太和花郎。尚书问道:“马知县如何?” 小舍道:“医官正在替他扎针,看样子不打紧,现在要急着去药铺买药。”马姨太立马取过方子,吩咐管家赶紧去药铺。 夏元吉打着哈欠道:“老夫我还有些事没做,张主薄你先送我回去,一会儿再来接医官。” 马姨太殷勤的要送尚书,亲自提了灯笼在前面引路,三个人便出衙门,月色正浓,照得街上如白昼一般通亮,路不远,离尚书下榻的官邸才百把步远,少倾,小舍便随马姨太又回来了。 第57章,阴气太重 月色清朗,月光下,马姨太缠着寸莲,香肩微露,衣带轻飘,拖曳着她那袅袅婷婷的身影,在小舍前头扭着那细腰,她回转头来,灯笼的白光衬映着她妩媚动人的笑奤,她止住了脚步,等小舍靠近,轻声道:“老爷公事多,家事也多,那老妖婆又不顾他.” 小舍“哦”了一声。 马姨太道:“这老爷本来是江西乡下来的,又去燕王那当过几年军官,打过仗,身体硬朗的狠,只是色~~”说道这,她眼波流闪,粉颊晕红,料是七分娇媚,三分嗔怒。 门前有丫鬟在迎候,马姨太便不作声了,只是吃吃的笑,似乎习惯不了寂静的场面。 小舍与马姨太回到客厅,已不见花郎的影子。 马姨太便问丫鬟:“老爷如何了?” 那小丫鬟低声道:“在太太房里,奴婢没敢上去。” 马姨太柳眉竖起,大骂道:“在那老妖婆房又怎么啦,你这死妮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小心我老大耳刮子抽你!”说罢便伸出手去那丫鬟脸上抄了一下。 小舍想挡也来不及。丫鬟雪白的脸上,有了手指的痕印,眼泪便滴落下来了。小舍自告奋勇的陪着丫鬟回那太太寝室,医官已扎好了针,屋里多了股艾草味。 医官对太太道:“知县这病需得静室安养几月,药汤一天不落的别忘了给他吃。” 那太太点点头,道了个万福:“只要没狐狸精在身边,这老~老爷的病也就好得快。” 医官也会打趣,对着马知县道:“女人腰是把软刀子,马兄你可提防着点,别做了风流鬼!”医官收拾好了药箱,太太亲自送了下来,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刚沏的茶水飘着淡淡的茶香。 那马太太有些不淡定了,便问丫髻道;“人呢?难道都等着老爷去了西天,一个个出来分家产吗?“ 丫髻玲珑乖巧,轻声咳了一下. 刚才被马姨太抽了一耳刮子,梳着双鬟的丫鬟跑了进来道:“大管家去药铺了,姨太和花公子在西院争吵什么!“ 看那马太太已过半老徐娘的年纪,虽然脸庞丰满,长眉秀眼,长得端庄,但眼角已经布满了皱纹,她茗了口茶道:“医官方才说得有理,我这院子,自从来了这狐狸精,冤亲债主都上了门,我即便天天烧香拜佛也请不出去。” 医官笑道:“太太不必烦恼,这因果都是自负的,你只管修自已的便是,至于旁人自有他的去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哈哈,哈哈。” 太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感恩师兄开导,小女只是道道冤气便罢,别人的因果道行我也管不了!” 小舍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与催医官与马太太告别,还没跨出客厅门槛。 一家丁便来报告:“太太,太太,姨太与那花公子在西花园打起来了!” 马太太道:“这都是老爷作的业障,一个是狐狸精,一个是骚公鸡,让她们斗去,别去管。” 小舍看那医官是个爱管闲事的料,又想瞎掺合了,便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走。”拉着那小老头就走。 两人摸着黑,又走到那池旁,只见那花郎揪着马姨太的头发,一边打一边骂:“你这骚货,你以为你是谁啊,要死,大不了一齐死,你以为盗钦差大臣金印这罪小啊?” 马姨太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一口咬住那花郎的手,疼得他家伙嘴咧得直直的叫,身体缩得紧紧的:“啊~唔~唔~”像杀猪一般。 那医官忍不住了,挤着身体上去劝,大管家也正好取药回来了,一人一个强行劝开。 那马姨太气没消,见小舍便哭哭唧唧告状道:“这花郎趁老爷不在想欺负小女,请大人作主!” 花郎道:“放你娘个屁,自已在外勾上了别的男人,我告诉了舅舅,就反咬我一口。”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开骂起来,小舍眼睁着被俩人缠住了,便有些恼怒了,大声道:“县衙府内,这么罗皂,不怕老百姓笑话!” 那医官也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两个冤家终算没了声响,马姨太哭哭啼啼让丫鬟先搀扶走了. 那花郎想送小舍他们出门,小舍耍了个威风,大声道:“不用,这县衙大门我自已认得!”,便领着医官回了住地。 第二日梆子声响,天亮了,u看书 .uukanshu 小舍洗漱完毕便与牛,马两捕头去膳堂用膳,牛捕头问道:“大人你昨晚没事吧?” 小舍:“没事,医官去了,那马知县就醒了。” 朱捕头指了指小舍手臂道:“我说的是大人你啊,手臂怎么有指痕?” 小舍撩起手臂,上面果然有道划破的伤口,可能昨晚劝架时被谁的指甲弄的,他见朱捕头不怀好意的在偷笑,便一脚踢了过去:“别那个胡思乱想啊,小心老爷把你踢河里去!” “把谁踢河里去啊?”,尚书刚打太极拳回来,一面用绢布擦着汗,一面掺合道。 牛捕头对小舍道:”大人,尚书老爷脾气真是好,昨晚我们随他去太湖边看水位,不料他的马突然跑了,我们追去了好久,都不见回来。他见了个路人,便向前问道:“请问你看见前面有人在追马吗?”话刚说完,那人却怒目对他答道:“谁管你追马追牛?走开!我还要赶路。我看你真像一条笨牛!”这时我们正好追马回来,一听这话,想揍那人,要他跪下向尚书赔礼。可是夏老爷道:“算了吧!也许是人家赶路辛苦了,所以才急不择言。” 夏尚书道:”不许再说啦,重复几次,我真成笨牛了。” 三人立马止住笑,向他行了个礼。 尚书道:“今天下午常州府同知带人来迎接,他们人一到,你们三人就回苏州吧。” 马捕头等尚书走了道:”完了,完了,我答应老婆的常州篦梳没了。” 牛捕头抢白他道:“一个破篦梳的有啥稀罕,苏州阊门内也有卖,回家路上买一把便是。” 第58章,轻浮的花郎 小舍道:“听我师父说,常州制篦业的祖师叫陈七子,因罪入狱,这陈七子头上生满虱子,奇痒无比,一次,陈七子被狱卒用毛竹板痛揍后,发现毛竹板裂成了一条条篦片,他便将其修理一下,清除头上的灰垢和虱子,感觉通体舒服,虱子也没了,后来出狱,他便开始做这制梳的营生。” 马捕头道:“我老婆说:“扬州胭脂苏州花,常州梳篦第一家,非让我带几把回去。” 牛捕头摸了摸马捕头脸,啧啧啧道:“喔唷唷,我可怜的情哥哥,这下把情妹妹心伤透了。” 三人说笑着,饭也吃完了,便收拾好行囊,到吏事房等候尚书指令。 无锡欧阳县丞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两人坐在中堂商议得热闹,不时有县衙的人捧着图纸文案进进出出。 花郎也来了,手里拿着一纸公文,神气活现的进来。 小舍也无聊,故意找他茬,大声喝道:“站住,这里是大明朝户部尚书下榻之处,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那厮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的人物,被小舍突如其来的一吼,吓了一楞,半天才醒悟过来,以为小舍和他很熟开玩笑呢,便打了个揖道:“张主薄大人好,尚书讨要知县的印章,小人去去就回。” 朱捕头道:“上回要买凶杀豆腐西施的便是此人?” 小舍道:“正是,现在大胡子死了,死无对证,拿他没办法,让他再活几天,早晚让阎王收了去!”,他想到阎王,就想起了判官,想起了牛头马面两个小鬼,把他从后世扔到了大明朝. 这花郎估计尚书也厌恶他,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了,路过吏事房,探了探头,想进来混个脸熟。 牛捕头可不卖账,浓眉竖着道:“没事,请出去,别弄得大爷我火起,抓你黑屋子揍一通。” 花郎讨了个没趣,赶紧出去,一转头撞在门首的石狮子上,估摸昨晚和马姨太打架没睡好,撞懵了,低着头与那石狮子陪不是。 那逗比的样子把小舍仨乐惨了,马捕头笑得气透不过来,一阵阵的急咳,眼泪也憋不住洒了出来。 朱捕头道:“今天咱也算没白过,老马你可以把纨绔子弟花郎撞石狮子这事,演给你情妹妹看,保证她不会怪你没买篦梳了。” 朱元璋将常州府划出两浙,直属南直隶,且改常州路为长春府,辖武进、无锡、宜兴、江阴4县,所以常州府与苏州,松江府的地位一般大。 常州府的同知大人带了一彪人马,早早的来到无锡迎候尚书大人。 小舍三人便与尚书道别,夏元吉道:“张主薄一路辛苦了,我也没什么留与你纪念,匆匆写副字画。”说罢,叫副官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稿给了他。 小舍打开一看,上书“江南神捕”,四个字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小舍立马下跪行礼,直道惭愧惭愧。 小舍带着牛,马两人出了县城,轰隆隆的雷声,雨便是跟着来,这里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处,仨人浑身被淋个透,正在懊恼中。 后面也跟来一批骑马的倒霉鬼,人高马大,从他们身边快速驶过,溅起的泥浆把小舍的白马弄成了斑马,小舍正想追上去责骂几句。 那马队突然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个掀开斗笠,唤声:“贤弟也回苏州啦?” 小舍见是王千户,心里也没了趣,便应声道:“正是,官差结束了,打道回府!” 王千户便减缓了速度,与小舍并驾齐驱:“贤弟,听胡濙大人讲,这次你也陪夏元吉大人去了松江府。” 小舍鼻子哼了一下,风大雨大,这声音估计对方也听不清。 王千户道:“我本来也去松江,可以和贤弟同享松江鲈鱼之美,” 小舍道:“可惜了,可惜了这鲈鱼之美可与苏州白鱼媲美。” 王千户笑道:“不过吴江的鲈鱼也不错。” 小舍听王千户说道“吴江”两个字,不由想起与夏元吉同车的那个人来,心里一紧,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借势瞄了对方一眼。 王千户眼神也过来了,眉峰下那双眼睛深邃难测,嘴角扫出一丝冷笑。 小舍又抹了一把雨水,缓了一下惊慌的心跳,大声道:“千户大人去了吴江,小弟还没曾去过.” 王一飞不作声了,一扬鞭便消失在雨雾中...... 天气变得暖和起来,五月五,要过端午节了。家家开始包粽子。 王伯道:“苏州人过端午是祭春秋时的伍子胥,他被吴王夫差赐死,悬挂于胥门城头,尸首被装入牛皮袋,投 入胥江,所谓“死无葬身之地”,uu看书.uuanhu 那日正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张王氏只会包三角粽,里面放些糯米,赤豆、红枣。一根棉线一头用嘴咬住,一头用手在那粽叶上缠紧。 如意和丫鬟红瑶当她的下手,那芦叶青绿,闻着清香。 小舍忍不住,便学着娘那样子包粽子,这手工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学的,手一松,雪白的糯米洒了一地。 张王氏随手扯住他耳朵道:“笨手笨脚的,这那是你们男人做的事!” 如意火上浇油道:“有空不会去看书,在这惹娘生气。” 张王氏道:“明年你这功名要是讨不来,就罚你天天跪你张家祖宗面前。” 小舍悻悻的上了楼,端坐书房内,“之乎者也”的念起书来。正念得起劲,书房门“哐当”一声,如意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进来了。 小舍道“怎么啦,谁惹了你?” “谁啊,还不是你那亲亲滴娘” “我娘?”小舍几分惊讶。 “说什么我家小舍小时候,过端午节要挂香囊,穿“五毒”衣,现在即便做了也没人穿。” “娘这是随便说说,你也别往心头去” 如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不是嫌我生不了儿子啊!” 小舍笑道:“你不用着急,茶馆老板娘给的药方很灵的,只要我俩多那个些~~”说罢便去搂她做个嘴。 脸没亲到,伸出去的手臂被狠狠拍了一下:“那个什么啊?你反正外面养好了,又是牙齿印,又是手指印的,让她帮你生一个便是,省得你亲亲滴娘闲话多。” 第59章,乖巧丫鬟 手臂上那道手指印又惹事了,小舍想解释,又不知从何处说起,心里一急,也有些恼火:“又打翻了醋坛子,莫名其妙的!” 如意铁青着脸,一扭头便出了书房。 小舍心也烦了,书也念不下去了,换了件干净衣服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不知走了多远,正巧被街边的牛捕头瞅见。 这厮双手叉着口袋正和烟纸铺老板娘搭讪,见上司神色恍惚过来,一把拦住:“我滴大爷,一个人匆匆忙忙干什么去!” 小舍胡乱答道:“家里佣人回乡下去了,没什么好吃的,想找个干净点的铺子。” 牛捕头道:“找好吃的,大爷您今天找对人了,这条街我熟得很,你想吃鲁菜、川菜、粤菜、闽菜还是苏菜、浙菜、湘菜、徽菜?” 小舍听牛捕头像绕口令一般说话,也乐了:“吃点便饭,搞那么多名堂干啥?有可口的就行!” 牛捕头就带他进了个本帮菜酒馆,店不大,但挺雅致,都是家乡的味道,小舍要了点米酒,俩人就喝上了。 那牛捕头也不胜酒力,几碗下肚,话便多起来,而且喜欢凑着人耳边说,他道:“我的大爷,你刚来苏州府,我便对别人说这主薄是个厉害角色,别人还不信,这不,瑞光塔斗倭寇,独战野三四郎,啧啧,这功夫没谁了!” 小舍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付酒钱,才挑好话哄我?” 牛捕头拍拍胸道:“这点酒钱,小人还付得起,再说掌柜的是自已人,只要大爷以后发达了,别忘拉小人一把。” 小舍道:“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它也不去多想。” 牛捕头道:“大爷,你也别这么说,我看人一向准,大爷相貌堂堂,前庭饱满,尤其是大爷这狮鼻,便是官运享通。 那掌柜也插嘴道:“这张大爷端得是一副好相貌。” 小舍道:“酒话不可信!” 朱捕头又凑近道:“不瞒大爷,咱们汤宗知府就走下坡道了,他和朱棣的亲信陈瑛结下不解之仇,从朱文帝时的山东按察使,降到刑部郎中,又降到苏州知府,其中还吃了几次官司。” 小舍道:“你一个小吏去管大人的事,也管得太宽了。” 牛捕头酒喝得多,舌头也不利索,但话却不止:“这老汤有一天倒台,金主薄是他亲信,自然跟着倒霉,苏州府老同知,岁数又大了,说话都不清楚,接下来便只有蒋通判,大人的老上司了。” 小舍见他说话没了遮拦,万一被人传出去,自已肯定受牵连,便端起酒杯往他脸上泼去,怒吼道:“仗着酒说疯话,你有几颗脑袋啊,掌柜的给我倒盆凉水来。” 这掌柜也老实,真得端来一盆水,还没浇,那厮便“哗啦啦”的把酒都吐了出来,小舍道:“这家伙是真不会喝酒。” 掌柜道:“牛捕头是我姐夫,他真不会喝酒,平时喝个半杯,脸变红了,今天可能高兴,喝过头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他吧。” 小舍想,即然掌柜是他自家人,又在密室,也无人会出卖.见酒坛子酒也不多了,一饮而尽,趁掌柜扶着牛捕头下楼,便留掏出一把碎银,那碎银黑呼呼的,留着不少牙痕,也没多少,便往桌上一洒,出了酒店。 喝了酒,苏州五月的黄梅季节多少有点闷热,他解开纽扣,一摇三摆的回家。 苏州农家酿的米酒带着甜味,飘着桂香,好上口后劲却足,这酒劲也慢慢上来了,头感觉疼的厉害,好不容易挪到家里,还是那个后门。 小舍轻轻扣了两下门扣,身体便斜靠在门上。 他迷迷糊糊感觉,烛光在眼前晃动,如意嘴里唠叨着,脸上却露着羞涩,扶着他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黑幽幽的,深不可测。如意已经累得十分娇喘,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耳上,他任她把鞋子脱掉,衣服除掉。 他嗓子干渴得厉害,酒有几分醒了,睁开眼睛一看,这是楼下丫鬟红瑶房内,他惊愕半晌,看看房门开着,借着清色的月光见那丫鬟坐在门槛上,头枕着胳膊,匀称的身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看看自已,虽然上身**着,下身长裤还套着,想想也不会做荒唐的事,小屋里黑漆漆的,有些酒味。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想替红瑶盖个衣裳,那小妮子醒了,uu看书 w.ukanshu 揉着惺忪的眼神道:“少爷,你醒啦,我替你去倒点茶去。” 小舍用食指竖在嘴唇中间道:“小点声,万一让太太,少夫人知道,你~我~死定了!” 红瑶道:“那又怎样?服侍少爷是奴婢应该做的,再说少爷对奴婢这么好,奴婢即是受点委屈也愿意。” 小舍压低声道:“我的姐,小声点,快把我的上衣还我,我好上楼。” 红瑶笑道:“那么臭的衣服你还穿得上?连奴婢身上也全是少爷的酒味。” 小舍道:“再臭也得套上啊,总比光着身子好。” 楼上窗户亮起了烛光,地板上还有轻轻的脚步声,小舍知道是娘醒了。慌忙跑上楼去,衣服上满是吐得秽物,也实在穿不上,只能光着上身。 娘的房门似乎开了,一道烛光射到他白花花的背上,在房门上投上一个大大的人影,自已的房门闩着,他又不敢敲门,大气也不敢喘的又溜了下去。 丫鬟红瑶正待关门,见小舍又回来了,便惊讶道:“公子这么晚,你还不睡?” 小舍压低声,指指楼上:“门让少夫人闩上了,进不去,我去灶间先对付着睡会。” 红瑶道:“这怎么行,灶间什么也没有,公子不嫌弃的话,在奴婢房里将就一下,奴婢去灶间。” 小舍道:“这使不得,明天让她们看到,就是借我十张嘴巴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借我些挡寒的就行。” 红瑶想想也是,便弄了些草蓆,棉被,帮他在灶间铺好。又把他那脏衣服洗干净,在灶膛内添了些柴火,用手举着烘衣服。 第60集,汤宗摊上事了 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铁锅里煮的水升出氤氲淡薄的白色热雾.渐渐的弥漫开来,与灶膛内的澄红炉火交织在一块,红瑶便似在云霞之中一般,像极了天上飘逸起舞的仙女。 小舍裹着红瑶给的棉被,半躺在柴火堆上,乜斜着眼瞄着她,轻声道:“红瑶婆家是那的人?” 红瑶叹了口气道:“娘家是周庄乡下的,幼年爹便没了,娘便把奴婢给了常熟方家当童养媳,丈夫十五岁便随父去当兵,一去三年便再也没回。” 小舍听着红瑶吴侬软语的音调,眼睛涩涩的睁不开来,“哦”了一句,便睡着了。 “少爷,少爷快醒醒,时候不早了!”,丫髻轻轻的把他唤醒。 小舍赶紧起床,耳朵上,颈后都沾着稻草,红瑶扑哧一笑,帮他穿上衣服,衣服刚烘干,还带着温馨的柴火味。 小舍指了指地下,意思让红瑶赶紧把“现场”处理掉,洗刷完毕,便匆匆的逃出后院,没走几步。 红瑶便追了出道:“少爷早上你吃什么?” 小舍摸了摸袖管,里面的空空的。 见那红瑶仰着头,双手反背在身后,把胸挺得鼓鼓,小舍从来没仔细看过她,大大的眼睛,乌黑光亮的眸子能衬出小舍自已来,轻丝似的刘海垂在眉宇之间,素花的半短袖管露出白净的胳膊,脸上却露出一丝狡黠的神情。 小舍只顾呆呆的看着美丫鬟的脸,把红瑶给看得满脸绯红,她从手里掏出他的银两和一块丝巾,塞到他手中,转身便如鹿儿似的跳跃着走了。 小舍在那熟悉的小食铺吃饱肚子,便悠悠地到府署。 金同知道:“今天知府大人,早就来了,好像心事重重的。” 小舍道:“是不是为了赋税的事,不是说减免了些吗?” “夏尚书奏请皇上减免些,但还欠一百万石呢!” 小舍便装作替汤宗递茶,进了知府客堂,见那老汤头发蓬松,眼睛鼓鼓的,一脸铁青的坐在太师椅上,翻看着账本。 小舍替他倒了些热茶道:“老爷昨晚没睡安吧,要不要泡些参汤。” 那老爷虎着脸,把账本一合:“这断子绝孙的陈瑛,老子便是官也不做,也不卖你账!” 小舍道:“陈瑛是做什么的,敢惹老爷生那么大气!” 汤宗一拍桌子:“这贼囚,原来是山东按察使,文帝让他监督朱棣,谁料他刚到北平,就让朱棣给收买了。” “这叛变的事,没人知道吗?” “老夫知道啊,在朱允炆面前弹劾了他,那皇帝仁慈,只将这贼囚贬官广西!” “他运气好啊,朱棣当上了皇帝,肯定重用他。” 汤宗叹了口气道:“才半个月,这贼囚就成了三品大吏,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执掌了朝廷纪检大权,原来建文皇帝手下的老臣也就开始倒霉了,他一个人仅凭一张嘴,动辄弹劾别人,居然弄死了几万人。 小舍道:“头上三尺有神灵,老爷别担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汤宗道:“说得也是,皇帝长着慧眼,一次次帮我开脱,特意把我弄出京城,按排到苏州,这次夏尚书出面,替我在皇上面前求情,减免了不少赋税。” 小舍道:“有皇帝恩赐,老爷别怕他,把该做的做好便是。” 汤宗吐出了冤气,心也平静了几分,便让小舍去叫师爷们来议事。下午小舍便按知府的指令,去了城北几个有钱的财主家催讨该交的税款.除了阊门乾泰兴银庄店里火灾交不了,其余几家表示支持知府当即交了。 过了端午,这日头也长了不少,已到傍晚酉时了,天还亮灿灿的,今天公事顺利,小舍心里美滋滋的,习惯了的沿着河从后院回家,原本这时红瑶会在后门候着她. 这日红瑶没在后门候着,他以为丫鬟正忙着,便轻轻扣了几下门环,王伯出来开了门,吃惊道:“少爷为啥不走正门,当官的回家便要有那种得胜而归的气派,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小舍也不想与老人打口水仗,便袖子一甩,反绑着双手跨到膳房。 张王氏正摆弄着碗筷,如意捧着一锅热汤进来,琼鼻上正沾着些碳灰,一副大厨的样子,小舍别随口问道:“为啥不让红瑶帮忙?” 张王氏道:“她回去了!”,uu看书 .knshu小舍想想红瑶来了那么久,回趟家也是很正常的,也没多理会。 一家人围着饭桌吃饭,张王氏夹了一块酱汁肉给他:“儿啊,这几天忙里顾外的,辛苦了,吃点鲜肉补补身子。” 小舍没听出娘的话中含意,便笑道:“谢谢娘亲,孩儿不辛苦,倒是红瑶不在,你俩会辛苦些,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 如意微嗔道:“郎君你省点心吧,婆婆已经把她辞了。” 小舍想:“完了,娘定是冤枉她了。”他想替红瑶申辨,想想这事现在她俩在火头上,自已越描越黑,再说王伯又在边上,传说去名声不好,便忍着不发声,吭哧吭哧的把饭吃完,回到书房拿起《诗经》便胡乱的翻开。 《诗经·国风·周南》上写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不由得想起丫髻红瑶含着冤,孤身一人回家的神情,鼻子一酸,眼泪便淌了出来。 他书也看不进去了,眼前全是红瑶梨花带雨的脸。越想越气恼,便呆在书房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一直到了鸡鸣声响,他才迷迷糊糊回房睡觉。这一晚上,全家人都把他视如空气,连一句关心他的话也没有。这让他陷入从来没有的绝境中。 鸡鸣三巡了,如意在房里搬椅子,那声音出奇的响,把他吵醒了,他自已去灶间洗涑干净,习惯的从后门出去,不料后门具然铁将军把门,一把大铁锁把门锁住了,他终于发怒了,像火山爆发一般,回灶间找了把斧子,使劲的把锁砸开,斧子一扔,门也不关,走了出去。 第61章,宝带桥女妖 马捕头见小舍进衙内,便迎了上来:“大人,听说钦差大人今天到了吴江,我估计知府老爷又会派我们去迎接,别忘了带上小弟啊.” 小舍怨气还没出透,板着脸没好言道:“吴江又没篦梳子,去那干啥?” 老马道:“大人,别拿小人开玩笑了,带我去甚好,小人先去挑几匹好马。” 小舍听说去吴江,心里倒也想去看个究竟,一会儿汤宗知府来了,果然吩咐他带牛,马两搭档去把钦差接来。 苏州五,六月分正是梅雨季节,时阴时雨,早上还阴雨绵绵,小舍三人刚出盘门水陆城门,东面运河上便跃起了红日。五十三孔的玉带桥,背衬彩霞,下托绿水,恰似一条宝带飘卧在运河上。漫延至望不到边际的对岸。这是唐朝苏州刺史王仲舒捐出自己的宝带建在澹台湖之间的纤道桥. 马捕头用鞭指了指桥头的石狮道:“这石狮下压着个美丽女妖精,经常晚上出来,施出媚术勾引青壮年。附近农村的男人死了不少.终于有一位不被女色所惑的美少年,趁女妖吐出舌头与他厮磨交缠时,用刀将她的的舌头斩下,趁其负痛不起时,用这石狮子圧住。” “哎,可惜了,可惜,这美少年把老马的情人给葬送掉了。“牛捕头坏笑道。 三匹马沿着宽阔的运河跑了十余里路,小舍早上没吃,前面有个清丽古朴的小镇,仨个便找了个临水的小吃铺坐下,要了几个大肉馒头、酒酿饼和一壶春茶吃了起来. 小舍见这里豪宅众多,气宇轩昂,依水而筑的商铺,鳞次栉比,便问:“店家,这是什么地方?“。 那老板道:“原来叫富土.“ 牛捕头道:“这名字太狂了吧?“ 掌柜道:“这里人世代勤奋苦读,知书达理,人文荟萃,出过状元,举人无数,其中有个钱举人,便将旧名”富土“两字相叠,上去点,再将该字一分为二,上半截为“同”,下半截“田”与“土”相加,变为同里了。” 小舍拍手道:“好地方,有什么出名的寺院?“他心里觉得赵媚娘应该在此。 “只有个罗星洲观音寺院,离这不远。“ 小舍对朱,马两人道:“你俩在这附近候着,我替我娘去上把香便来。“他心里想,那几个“神秘人“穿着僧服,一定宿在寺院,只要发现他们的住所,那赵媚娘的影子也不远了,那奇怪的梦境告诉他,赵媚娘是朱允玟的左右侍卫. 寺院在一个小岛上,堤岸芦苇摇曳,垂柳依依,山门面对小镇,上悬门额“罗星洲”. 进入山门为一庭院,正面关帝殿庄严肃静,殿后是宽敞的庭院,穿过庭院便是观音殿.小舍公务在身,也无心欣赏美景,专拣人多的去处.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也没见几个僧人,便回到原处,招呼牛,马两人上路. 按照事先约定,在与浙江府相邻的王江泾镇驿站迎候。 京杭大运河穿镇而过.这是个丝绸集镇,日出万匹,镇上店坊林立,商业发达,又是军事要塞,屯兵之处,这里有重兵把守防止海上的倭寇进犯. 每条过境船只,必须经过巡检登船检查才可通过. 前方快马来报,大人船只到,吴江县府的人马分列两岸迎候,只见远处水面上黄色的楼船依稀可辨,近处锣鼓喧天,鞭炮声响. 金忠沒有下船,只是在顶层的望台上举手向双岸民众招手致意. 知县道:“上个月钦差大臣已经巡视过这里了,估计不会下来了,咱们上去吧!“ 几个人便上了那船,金忠气色不错,可能江南的防御情况比他预期的判断好了不少. 与吴江知县叮嘱了一番,船便往上驶去.这楼船不但外观高大巍峨,而且列矛戈、树旗帜,戒备森严,攻防皆宜,只是动力全靠帆与几十支长浆划动,速度比较缓慢. 半夜时分,突然起了大风,由于楼船重心高,抗风浪能力差,以前孙权的“长安”船,便是大风骤起,而沉没江中的,小舍被晃得差点摔倒,不由慌了. 前面已经看到了苏州高耸雄伟的城墙了,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骇浪涛天,接着豆大的冰雹也砸了下来,船长立即下令落蓬降帆。 船帆吃足了风,那帆绳被拽得死死的解不开,船摇晃的更厉害了,甲板上的几个水手被吹落了下来. 小舍赶紧趴在地上,u看书 .uukans匍匐着爬了过去,用刀割了绳子,桅杆上的帆刷得下来,船稳定了许多。 急浪拍岸,又如怪兽般扑回来,船根本靠不拢那岸。船长急令手下抛锚,粗如手臂般的铁链“轰隆隆”的下水,船终于稳定了些。 但三层钦差大臣的官舱,还是摇摆的不停,舱里的家私摆设都倒了,茶壶花瓶,文房四宝落满了地上,案卷纸张随风飞舞,金忠捂着肚子开始呕吐起来。 随从副官道:“想办法把大人护送到一层,也许会好点。” 小舍大声喊道:“多些人手挽手,把大人围在中间!” 金忠终于在“人墙”护卫下到了甲板层。 小舍也晕船了,而且晕得厉害,他忍不住翻江倒海的吐起来,他一吐,牛,马两人也跟着吐。伙房伙夫赶紧找来生姜,让他们咬着。 风声呼啸着从舱门吹进来,金忠虽然没吐,卧在铺上喉结抖动着,喘着气,额上也冒着汗珠,医官把着他的脉,观察着他的身体状态。 一船人在船上熬了半夜,风终于止住了肆无忌惮的魔性。天一亮船靠上了岸,几个人合力把大臣抬到盘门城墙内,一会儿官府的轿子也到了。 小舍一夜下来,已经精疲力尽,腿软软的,身体好像还在船上摇摆一般,踉踉跄跄的回到家中。 张王氏正准备去灶间煮粥,见儿子摇晃着进门,脸色刷白,不像醉酒的样子,也急了,赶紧叫如意下楼,婆媳俩架着他进了卧房。小舍躺倒床上,感觉房子也在摇摆,又忍不住吐了不少,人似虚了一般,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62集,姚广孝来了 小舍迷糊中,被如意低声唤着道:“郎君,府上的同知来了。” 小舍急忙起床,想老同知年岁大了,总不能让他辛苦上来,穿好衣服准备下楼。 金主薄满面春风,手里拎着些礼物上来了,一见小舍,便道:“张通判,你劳累了一天,赶紧躺着躺着。” 小舍纳闷,自已的官衔还是昆山县衙的主薄,在苏州府是临时打杂的,啥时成了通判? 金主薄拱手道:“今天代知府大人来,一是慰问,二是转告个好消息,经吏部钦定,皇上批准,哥哥不才,现任苏州府同知,正五品,贤弟任苏州府通判,正六品。”说罢取出一纸公文,递给小舍。 小舍想起,早上倒是有人唤他“金同知”的,当时自已还在恍惚中,没留心,原来自已高升了,便拱手还礼道:“老同知大人呢?” “同知已经告老还乡几日了,就是贤弟去无锡的那日。” 通判是知府分掌粮运、水利、屯田、牧马、江海防务等事务官,一个知府内可有几个通判官。同知则相当于付市长,权力相差不大。 小舍破格上升,他自己都未必料到,心里当然开心,请金同知下了楼,在客厅坐下,太太如意已经把茶奉了上来。 同知道:“汤宗任山东按察史时,我就在县城当主薄,后来去他去北平,就带着我,一直没升任什么官,主薄,主薄一直叫到今天,这次听说是户部尚书夏元吉,太子少师姚广孝大人帮的忙。” 小舍道:“便是帮助燕王夺得皇位的道衍和尚,听说现在在苏州穹窿山隐居,什么时候我们去拜访拜访。” 金同知点头应允,新官上任他急着回府,张王氏拦也拦不住,烧好的一桌好菜,一家人就只好自已消受了。 张王氏道:“儿啊,明天我和如意要到杭州灵隐寺,宁波普陀山上香,路途遥远,少至五六天,多至十天半月的,家里的事,由你姨妈照应。” 说起家务事,小舍便把那天醉酒后的事说了出来,告诉娘红瑶是冤屈的。 张王氏懊恼了,她自己打脸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是为娘的冤枉孩儿和红瑶了,什么时候为娘去红瑶乡下陪不是。” 吃罢中饭,小舍觉得自已身体好多了,便去了府上。 自已的公房搬到了蒋通判一起,老上司也喜欢小舍的人品,脸上堆着笑道:“咱爷俩又一块共事了,有你这个小犊子冲锋陷阵,俺老夫可是如虎添翅,更上一层楼了。” 小舍也客气道:“大人,你是小舍的领路人,你可别把我甩啦,有什么力气活只管遣差。” 两个忘年交,你一句我一句的肉麻起来。 钦差大臣晕船,身体欠佳,汤知府便请了苏州名医帮他调养了两天,这日感觉好多了,便想去拜会他的老友道衍和尚,人称“黑衣宰相”的姚广孝。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这日下午一顶官轿直接进了仪门,姚广孝一身僧服,来了苏州府。 这次苏松水灾,姚广孝便回老家赈灾,把获赐了黄金全部给了宗族的乡亲,却吃了姐姐和故友王宾的“闭门羹”,心里多少有些不爽,知道老战友卜者金忠从浙江巡视回苏,便来相会叹叹苦衷。 这朝中僧录司左善世,年仅十四岁便剃度出家,法名道衍。奇人真是奇相,他眼眶是三角形,面如麦色,像病虎一般.他是一个和尚,又拜了道士席应真为师,学习阴阳术数,所以和学占卜的金忠情投意合,无话不说。 两人在客厅谈得甚欢,连汤宗也插不上嘴。 金忠笑道“当年成祖起兵那日,突有暴风雨将王府的檐瓦吹落,这不祥之兆,连成祖也怕了。大人居然能看出,王府的青瓦堕地,是燕王要用皇帝的黄瓦这祥兆,真令小弟万分钦佩.” 道衍苦笑道:“呵呵,贤弟的美言是一句,王宾的“和尚误矣,和尚误矣”也是一句,同样是至友,为什么所言区别如此之遥远。 小舍插嘴道:“大人,也许所处的地位不同,得到的利益不同,角度不同导致的。“ 小舍毕竟在官场混得少,又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直言相待,苏州知府没曾料到,赶紧用手势打断他的话。 道衍摸了一下光亮的头顶:“张通判,所言极是,王宾独居,uu看书 w.uukanshu.c 没有老婆孩子,每天穿件布衣穿行在苏州闹市,卖药为生,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孩子看热闹,他看人的角度当然不同。“ 听姚广孝叫他张通判,小舍知道金同知的判断正确,自已的升任是这“黑衣宰相”帮了忙,便朝他拱了供手作了个揖,替他添了些茶。 金忠道:“王宾的老师是金华戴思恭,是全国最好的名医,明太祖病逝,建文帝即位,将所有侍医全治罪,独提升他为太医院史,如今以老辞归乡里,我这次去浙江还特意拜访了他。“ 姚广孝道:“他与成祖可是旧交,又为皇上治愈过寄生虫病,功劳不小。“他转过头对汤宗笑了笑又道:“老僧这次来,想麻烦汤老弟一点事!“ 汤忠道:“大人说麻烦二字,可是见外了,有事尽管吩咐。“ 姚广孝道:“明帝在光福穹隆山给了老僧一块地,那里风水极好,兵圣孙子隐居在那,写了《孙子兵法十三篇》。老僧正好还有些银两,想建个寺院,多少给后人留些东西。“ 汤忠道:“建庙修桥,功德无量,不知大人需要小官做些什么?“ 姚广孝道:“不瞒贤弟,老僧虽然是本乡人,浪迹江湖久了,对本地的工匠,劳力实在不熟。” 汤宗看了一下小舍,手一指道:“张通判是本土人,他熟,他熟,就交给他便是。” 小舍没料到汤宗会把这差事推给他,他想起了师父曾说过周庄的张厅是苏州“香山帮”匠人建的,雕梁画栋,金壁辉煌,工艺甚佳,而且“香山帮”匠人都住在穹窿山南的香山,胥口一带。 第62章,有劳姨娘 小舍道:“大人,穹窿山南有“香山帮”工匠。以木工、泥水工为主体,木雕工、砖雕工为辅,以画工刻工为佐,江南一些大宅豪院都是请他们建的,大人如果相得中,我让师父把他们找来。“ 姚广孝道:“如果是“香山帮”那太好了,京城紫禁城便是他们建的,尤其是那个蒯福大工头,设计得风格太妙了,如果张通判能请得来,那老夫便放一万个心了。“ 汤宗见小舍帮他解决了难题,心头大喜,也没了顾虑,任他与贵客们闲聊。 几个人畅怀聊了一下午,直至太阳落山,晚霞缤纷染红了苏城,小舍便回了家中。 姨娘与表妹正在灶间做饭,远远的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小舍馋涎欲滴大叫道:“馋死我啦,姨娘!” 云绮坐在灶台后,炉火烫的她满脸通红,她抬出头,眉眼闪动,扬了下脑瓜两边的辫儿道:“哥哥羞不羞,嘴巴那么馋?” 小舍也顾不得羞,掀开锅盖,用手拣起块红得透亮的肉,用嘴吹了吹,便放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故意啧啧声响,直唤好吃。 姨妈系着围裙,手上拿着菜刀,正在切萝卜,见小舍那憨憨的样子,便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正拍他那伤口,小舍“喔唷”一声,疼的直咬牙。 云绮忍不住“嘎嘎”的笑,那声音似铜铃般清脆明亮. 晚餐还是叫了王伯一起吃,姨妈是城里人,做得菜讲究色香味,又加了少许糖,王伯吃得也乐滋滋的,眉毛高高扬起,他道:“苏帮菜的特点,就像这样用料上乘、鲜甜可口、讲究火候、浓油赤酱的。“ 吃罢晚饭,小舍道:“有劳姨娘了,这晚饭的碗筷就甥儿给洗了吧?” 姨妈硬是不答应:“我便答应了,姐姐也不会答应,快去念你的之乎者也吧!” 小舍便上了楼,去了书房,他料到云绮这小娘鱼肯定会进来,门也虚掩着,留着道光在门外。 那时的书都竖排的,而且右首开始,繁体字又多,与后世的排版完全不同,小舍念了不少本书了,偶尔还有不认得的,他便念半片音:”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云绮正隐在门口偷听,听到他:“咯吱咯吱”的念,便忍俊不禁,哧哧笑出声来。 小舍故意装腔作势道:“谁在那偷窥,打扰本少爷念书!” 云绮捧着水果盘,道个万福:“是本小姐,奉母后之命,来赐你御果!” 小舍笑着也行个礼道:“谢过皇姨,谢过云公主,小生这厢有礼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个美少女乐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小姑娘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抹了一把脸上笑出的泪水道:“哥哥真有趣,想必嫂子在家时,你俩也这么闹腾?” 小舍脸阴了下来,叹口气道:“嫂子以前和你一般,天真烂漫,开心便笑,不开心便闹,没有猜人心,查眼神那种妇人之道。” 云瑶道:“也许小产了两回,受了大姨娘的白眼,所以冤气压得紧,哥哥莫怪。” 小舍道:“谁知道呢,反正像变了个人似的,每每看她那不屑的神情,我便难受。” 云绮替他点了一壶香,那淡淡幽幽的清香,便弥漫开来:“哥哥不必烦恼,等嫂子拜了送子观音,便会替你生个大胖儿子,以后便会好好的相夫教子,过上舒适的日子。” 小舍道:“但愿如此,阿弥陀佛!如果菩萨有眼,必定显灵。”说着摸了一下怀里的七彩宝珠。 姨妈在楼下唤道:“你们表兄妹俩闹够了没有,该洗澡的洗澡,该睡觉的睡觉了。” 云绮吐了吐舌头,朝小舍作了个鬼脸,紫色的长裙飘起,裹着那婀娜的身姿,款款的出了书房。 调皮的表妹走了,书房里又变得清静起来,月色漫过窗台,天井里的虫儿长嘶,小舍看了会书,也有点乏了,便匆匆的洗涑睡觉。 卧房里那盆茉莉,叶儿翠绿欲滴,花色洁白妙丽,他捧在手中,用鼻子嗅了一下,那香气立即沁人心脾。 如意不在,他无拘无束,衣服不脱,便横卧在床上。 睡意朦胧,听到卧房门咯吱一响,一个白色的身影飘然而入,带着茉莉花的馨香,他轻轻唤道:“谁啊?”,u看书 ww.uash 那声音低喃的从喉中发出。 没人作答,那香味随着风愈发浓郁,轻曼的纱帐也被撩开,小舍惊出汗来…… 白衣女子风似的进屋来,撩开低垂的帐幔,嘴里道:“哥哥胆也太大了,晚上门都不关!” 小舍没应答,她便用那茉莉花枝,在他腮边,耳旁轻拂细掠,酥酥痒痒的。 小舍全身一个激楞,忍不住用手拔那枝条,云绮吃吃的笑,小舍很喜欢听这低吟的笑声,侧身朝里面一翻,装作没醒继续睡。 云绮够不着,一个膝盖上了床,用小手提着他耳朵道:“哥哥还睡,娘已经准备好了早膳。” 小舍一急,一骨碌坐起来,姑娘没提防,一个侧扑便倒在他怀里,细嫩湿润的唇瓣从那腮间划过,长发似瀑布一般遮盖住了他的眼。 小舍一阵迷晕,粗重的喘着气,浑身像散了骨头似的一动不动,怀里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还有那娇喘的呼吸声。 小舍终于抑制住了心头的狂躁,轻轻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少女:“快背过身去,皇兄要起床了。” 云绮双眸闪着泪花,脸上飞起了红云,一边梳理着散乱的乌发,一边羞涩道:“你自已瞅瞅,还穿啥衣裳啊?” 小舍低头一看,自家衣服昨夜根本就没脱,便自我解嘲道:“也好,哥哥省了今日的麻烦。” 两人说笑着到了灶间,桌上盛好了两碗粥,还有些腌菜。姨妈可能去街上买菜了,小舍洗涑完毕,哗啦啦几口便把粥吞入肚中,他让云绮开了后院门,红瑶走后,他一直没从这门出入过。 第63章,有劳姨娘 小舍道:“大人,穹窿山南有“香山帮”工匠。以木工、泥水工为主体,木雕工、砖雕工为辅,以画工刻工为佐,江南一些大宅豪院都是请他们建的,大人如果相得中,我让师父把他们找来。“ 姚广孝道:“如果是“香山帮”那太好了,京城紫禁城便是他们建的,尤其是那个蒯福大工头,设计得风格太妙了,如果张通判能请得来,那老夫便放一万个心了。“ 汤宗见小舍帮他解决了难题,心头大喜,也没了顾虑,任他与贵客们闲聊。 几个人畅怀聊了一下午,直至太阳落山,晚霞缤纷染红了苏城,小舍便回了家中。 姨娘与表妹正在灶间做饭,远远的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小舍馋涎欲滴大叫道:“馋死我啦,姨娘!” 云绮坐在灶台后,炉火烫的她满脸通红,她抬出头,眉眼闪动,扬了下脑瓜两边的辫儿道:“哥哥羞不羞,嘴巴那么馋?” 小舍也顾不得羞,掀开锅盖,用手拣起块红得透亮的肉,用嘴吹了吹,便放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故意啧啧声响,直唤好吃。 姨妈系着围裙,手上拿着菜刀,正在切萝卜,见小舍那憨憨的样子,便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正拍他那伤口,小舍“喔唷”一声,疼的直咬牙。 云绮忍不住“嘎嘎”的笑,那声音似铜铃般清脆明亮. 晚餐还是叫了王伯一起吃,姨妈是城里人,做得菜讲究色香味,又加了少许糖,王伯吃得也乐滋滋的,眉毛高高扬起,他道:“苏帮菜的特点,就像这样用料上乘、鲜甜可口、讲究火候、浓油赤酱的。“ 吃罢晚饭,小舍道:“有劳姨娘了,这晚饭的碗筷就甥儿给洗了吧?” 姨妈硬是不答应:“我便答应了,姐姐也不会答应,快去念你的之乎者也吧!” 小舍便上了楼,去了书房,他料到云绮这小娘鱼肯定会进来,门也虚掩着,留着道光在门外。 那时的书都竖排的,而且右首开始,繁体字又多,与后世的排版完全不同,小舍念了不少本书了,偶尔还有不认得的,他便念半片音:”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云绮正隐在门口偷听,听到他:“咯吱咯吱”的念,便忍俊不禁,哧哧笑出声来。 小舍故意装腔作势道:“谁在那偷窥,打扰本少爷念书!” 云绮捧着水果盘,道个万福:“是本小姐,奉母后之命,来赐你御果!” 小舍笑着也行个礼道:“谢过皇姨,谢过云公主,小生这厢有礼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个美少女乐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小姑娘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抹了一把脸上笑出的泪水道:“哥哥真有趣,想必嫂子在家时,你俩也这么闹腾?” 小舍脸阴了下来,叹口气道:“嫂子以前和你一般,天真烂漫,开心便笑,不开心便闹,没有猜人心,查眼神那种妇人之道。” 云瑶道:“也许小产了两回,受了大姨娘的白眼,所以冤气压得紧,哥哥莫怪。” 小舍道:“谁知道呢,反正像变了个人似的,每每看她那不屑的神情,我便难受。” 云绮替他点了一壶香,那淡淡幽幽的清香,便弥漫开来:“哥哥不必烦恼,等嫂子拜了送子观音,便会替你生个大胖儿子,以后便会好好的相夫教子,过上舒适的日子。” 小舍道:“但愿如此,阿弥陀佛!如果菩萨有眼,必定显灵。”说着摸了一下怀里的七彩宝珠。 姨妈在楼下唤道:“你们表兄妹俩闹够了没有,该洗澡的洗澡,该睡觉的睡觉了。” 云绮吐了吐舌头,朝小舍作了个鬼脸,紫色的长裙飘起,裹着那婀娜的身姿,款款的出了书房。 调皮的表妹走了,书房里又变得清静起来,月色漫过窗台,天井里的虫儿长嘶,小舍看了会书,也有点乏了,便匆匆的洗涑睡觉。 卧房里那盆茉莉,叶儿翠绿欲滴,花色洁白妙丽,他捧在手中,用鼻子嗅了一下,那香气立即沁人心脾。 如意不在,他无拘无束,衣服不脱,便横卧在床上。 睡意朦胧,听到卧房门咯吱一响,一个白色的身影飘然而入,带着茉莉花的馨香,他轻轻唤道:“谁啊?”,u看书.ukanshu 那声音低喃的从喉中发出。 没人作答,那香味随着风愈发浓郁,轻曼的纱帐也被撩开,小舍惊出汗来…… 白衣女子风似的进屋来,撩开低垂的帐幔,嘴里道:“哥哥胆也太大了,晚上门都不关!” 小舍没应答,她便用那茉莉花枝,在他腮边,耳旁轻拂细掠,酥酥痒痒的。 小舍全身一个激楞,忍不住用手拔那枝条,云绮吃吃的笑,小舍很喜欢听这低吟的笑声,侧身朝里面一翻,装作没醒继续睡。 云绮够不着,一个膝盖上了床,用小手提着他耳朵道:“哥哥还睡,娘已经准备好了早膳。” 小舍一急,一骨碌坐起来,姑娘没提防,一个侧扑便倒在他怀里,细嫩湿润的唇瓣从那腮间划过,长发似瀑布一般遮盖住了他的眼。 小舍一阵迷晕,粗重的喘着气,浑身像散了骨头似的一动不动,怀里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还有那娇喘的呼吸声。 小舍终于抑制住了心头的狂躁,轻轻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少女:“快背过身去,皇兄要起床了。” 云绮双眸闪着泪花,脸上飞起了红云,一边梳理着散乱的乌发,一边羞涩道:“你自已瞅瞅,还穿啥衣裳啊?” 小舍低头一看,自家衣服昨夜根本就没脱,便自我解嘲道:“也好,哥哥省了今日的麻烦。” 两人说笑着到了灶间,桌上盛好了两碗粥,还有些腌菜。姨妈可能去街上买菜了,小舍洗涑完毕,哗啦啦几口便把粥吞入肚中,他让云绮开了后院门,红瑶走后,他一直没从这门出入过。 第64章,棍打假和尚 今日张小舍要去夷亭找师父,金同知便让个小衙吏随着他,这小衙吏和他一般大,口齿伶俐,长得也清秀俊朗,自我介绍姓白,是苏州本地人。 两人骑马出了娄门,娄门口的哨兵还认得小舍,一个立正,给他行了个礼。 夷亭镇好久没来了,街上多了不少陌生人,都是来疏浚河道的外乡人。两人赶到郑记铁铺,大门紧闭着,从邻居处打探到师父还在工地,小舍便带着小白往白卯塘去。 江南的六月潮湿闷热,挖河的河工,光着膀子,赤着脚喊着号子,挖得挖,挑得挑,身上都沾满了泥浆。 水是下去了不少,附近的农田刚插上秧苗,风轻轻的拂过,绿茵茵的一片,小舍踩着尺把宽的跳板,从这头跨到那头,寻找着熟人,小白是城里人腿脚不是那么健实,跳板一晃悠便掉了下去,溅起一片泥水,惹得众人一阵哄笑,这笑声把灶间的吴嫂给引来了。 吴嫂兴奋的大声道:“是张主薄大人回来了。” 小舍道:“吴嫂,见我那铁匠郑师傅吗?” 吴嫂道:“刚才看见在对面工掤内,我带你去。” 小白刚才跌了一跤,官服上全是泥巴,听吴嫂说又要走那跳板,怕了,干脆脱了鞋,光裸着嫩白的脚,卷起裤腿从泥池中淌了过去。 远外闻得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小舍便知道师父在,那小锤的节奏他不要太熟啊。 寒暄之后,小舍便把姚广孝建寺庙的事一一道出。郑师父道:“这和尚罪孽深重,才知道忏愧?” 小舍道:“莫管他以前如何,这建庙是给后人的,毕竟是个功德,师父一定得帮忙。” 小舍哀求了许久,师父勉强答应,替他出面。 两人正说话,小舍的岳父进来了,他和郑师父是夷亭老乡,一开口便道:“老郑老郑,来了帮强盗,连官府的陈福贵也被打了。” 郑师父本是个不爱管闲事的,听说自己徒弟被打,便拿了把小锤欲冲出去。 小舍急忙拦住道:“这事那能让师父出手,交给徒弟便罢了。” 原来是以前夷亭抢夺渡口的假和尚,如今变得十分精壮,依然光着头,满脸络腮胡子,瞪着那凶残的鹰眼,穿着短衣短裤,光着脚,手里提柄九环刀。 这厮带着几个皮肤晒得黝黑,长得粗鲁的强人,把衙役一个个打倒。 陈福贵手臂上也吃了一刀,用手捂着伤口,只有躲闪的功夫了,那厮怒吼着:“你们这帮酒囊饭袋的家伙,洒家劈了你们!” 眼见假和尚用刀劈向陈福贵,小舍急忙大吼一声道:“住手,你这个没王法的野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贼人正杀得起劲,见小舍跳了过来,话也不回,便把那长刀挥得似风车一般。 “接住!”,师父见对手有长刀,怕小舍吃亏,便把一根铁棍抛了过来。 小舍接过铁棍,见对手长刀过来,一个“拨狗朝天”,把棒伸出去,轻轻将刀挑甩上来,接着“斜打狗背”,那棒似蛇飞转,刺下那贼人面颊。 假和尚用刀左右劈挡,少不了被小舍捅了两下,突出的颧骨肿了起来,那贼抹了一下伤口,冷笑道:“这甩把戏的活,谁不会!” 假和尚高高跃起,大喊一声,如猛虎扑单羊般下来。 小舍侧身闪过,瞅得正巧,一个“反截狗臀”,棒身横扫其屁股。 那厮屁股上吃了一棍,落地不稳,便来了个就地十八滚,跳弹起身,抖得九环刀“叮当”作响,腕如灵蛇出洞,朝小舍胸前捅来。 小舍一个弓步,来了个“棒打狗头”,以迅猛之势向他头顶击去。 假和尚以为小舍会侧身横挡,准备横劈一刀,砍其腰下,没料对手针尖对麦芒,自已身体已横了,那棍子正好打在他肩上,一个趔趄倒在地下,四脚朝了天。 那帮小贼人急忙上来护主,典吏陈福贵几个上去便用刀乱砍,那些人本来是乌合之众,陈福贵单手都干掉几个。 那假和尚苦练了一年,没料到小舍功夫比他更了得,便喊了一声,横着脸上的皮肉道:“你有种,咱们走着瞧!”便跳上船,落荒而逃。 待朱,荀两捕头闻声赶来増援时,小舍这边已经坐师父工棚喝茶了. 陈福贵把怒气出在他俩头上,一顿臭骂.二捕头只得点头认错. 小舍对陈福贵道:“师弟,uu看书 ww.uukansh 现今是昆山县府的典吏了,责任重大,这防贼防盗的功夫还得多多用功!“ 那小白也灵巧,指着三人的头道:“今天幸亏张通判来,要不你们让这群强盗坯子骑脖子上拉屎了!“ 那三个本来就和小舍熟得似亲哥们,听他官升两级,当上了苏州府通判,如何不开心,嚷着要小舍请客。 小舍本来也有此意,但又不想太张扬,说了几处酒楼都不甚理想。吴嫂道:“通判大人如不嫌弃,去我家中便是,尝尝我吴嫂烧的本帮菜。” 吴嫂说话待人全是直直来的,全无半点虚假做作,而且有副漂亮的面孔,闻着她人品的人都喜欢和她来往。 吴嫂这话正中小舍下怀,收工后,加上师父,岳父,七个人便去了镇上的豆腐店。 豆腐西施白梅刚生了孩子,身体比以前丰满了许多,原本白嫩的脸上透着红光,乌发用银簪盘在头顶,微袒的胸颈脂白如玉,衬着翠绿的短袄,如刚剝开的春笋,让人见了不免心动。 乡下女人没有坐月子的福分,早早就下地做事了,白梅她见小舍带一帮人来,如见自已亲兄弟一般开心,把孩子往睡床上一放,立马就倒茶招呼起来。 小娃娃大声哭喊起来,小白挺活络的,立即抱在手中。那婴儿止出了哭声,用胖嘟嘟的小手抓那小白。 小舍便去接了来,轻轻摇摆着,看着襁褓里的婴儿小嘴嚅动着,红嘟嘟的煞是可爱,小脸胖乎乎的,小舍忍不住放在嘴边亲吻:“喂,小乖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65章,夜有伏兵 豆腐西施道:“暂时随我姓,叫白兰,小名花花。” 小白道:“原来姐姐也姓白啊,咱们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人啊!” 白姐见那小白长得也清秀,便白姐长白弟短的聊起了家常。 吴嫂娘俩手脚勤快,一会儿功夫满满一桌菜做好了。 小舍给大家倒满了酒,以示感恩。 师父道:“徒儿,今年水灾那个厉害,这赋税如何交?” 小舍道:“上面减了点,但还欠一百万石,看知府的意思也不想问大家要。” 师父道:“听说知府是不错,但朝廷又是要迁都,又要让郑和下西洋,这钱还是会从老百姓头上刮去!” 小舍道:“知府正在查那些收并土地的财主,这类人隐瞒了土地数量,偷税漏税的厉害。” 岳父插嘴道:“光我们夷亭就有五,六个大户,做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如果全苏州府彻底查一下,别说一百万石,三百万石也能整出来!” 郑师父道:“徒儿啊,你是我们夷亭出去的,如今也是六品正官了,比昆山知县权力还大,一定要为我们说说话。” 小舍拱了拱手道:“师父的教诲,徒儿牢记心上,只是那建寺庙的事,一定劳你费心。” 郑师父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对陈福贵道:“贵儿,你得好好向你师兄学学,也学得那么少年老成。” 陈福贵嘴里答应,站起身敬了小舍一杯。 穹窿山位于苏州西边郊外,光福镇旁边。山势婉延起伏,而且风光旖旎,这日按照约定小舍带了郑师父和“香山帮“工匠头梁师傅上了山。 上了半山雾便升起了,漂缈似烟,若隐若现,犹如一名含羞答答的少女披着纱巾。 姚广孝带着四,五个随从,早在山头上道观等候. 说是个道观,其实除了三茅君殿,便是一大片有断壁残垣,青砖台基的废墟. 两个穿黑袍的道士介绍:“汉代,茅盈、茅固、茅衷兄弟三人在穹窿山修炼得道,就住在此,前几年毀于山火。 姚广孝道:“老僧想先修这三茅君殿。“ 小舍看了看姚广孝身披僧服,嘴里自称老僧,惊讶道:“大人,这是道观啊?” 姚广孝道:“老僧虽然是佛门弟子,这道观汉平帝,宋真宗,唐昭宗三个皇帝都修得,我们为何不可修啊?” 小舍感觉自已说错话了,脸也红了。梁孔发师傅一帮人便在那画的画,量的量规划起来. 小舍也不懂建筑,便拉着小白去观山景。登上几十级台阶,纷繁的杂草与野花丛中有间茅屋,里面摆着一只木桌,一只木床榻上面早已落满了几寸厚的尘土. 小白指了指草丛道:“这里有块石碑,上刻兵圣孙子的隐居处,《孙子兵法》说是在这里写成的。” 小屋后有一弘清泉飞流而下,明净亮澈,晶莹的水珠从岩石上弹起,小舍掬起一棒抹在脸上,心里默念道:“纯洁的泉水带给我兵圣的智慧吧!”说话时那七彩珠也闪着花色。 几个人在道观策划了整整一日,这时太阳已经落到湖面上了。远眺,三万六千倾太湖上,晚霞似燃着的火,七十二峰犹如出没红云一般,若隐若现,渔帆点点,波光粼粼,近看,原本翠绿的山脉披上了一层红轻纱,宛如瑶池女使下凡..... 姚广孝道:“这般美妙之处,不修个道观寺院,岂不可惜!今日诸位师傅看也看了,回去后,替老纳把匠人都叫来,赶紧动工。“ 梁师傅道:“明日我便叫人来先把山道修好,这石材,木材和砖瓦便可上来了“. 几个人一边下山一边商议着,到山脚下,天已乌黑.工匠几个一走,人也静了. 小舍环视四周,这荒山野地,人烟全无,不免担心这黑衣宰相的安危起来:”七,八个人,碰到一帮乌合之众还能对付,假如是仇家的强兵良马那结果难料。” 他心里盘算着,想起了前面不远的铜观音寺,便对姚广孝道:“大人,天色已黑,路途又远,为防不测,我们是否去前面寺院将就一晚。“ 姚广孝看了看那周边,除了清淡的月色,便没其它光亮,走路也磕磕绊绊的,何况那马车,再想想自己助朱棣成皇,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朱允玟庞大的老臣势力。便道:“也好,老僧习惯住庙里。“ 小舍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那马车刚下坡,一阵马蹄声从后面传来,隆隆如雷,从马鞍上立起看,u看书uukanhuom 可见杂树背后火把透亮,浓烟蔽天. 姚广孝也看见了后面的火光,他感觉到了危机,大声催促马夫:“快,快,再快点!“ 小白执刀骑马冲在最前头,月光中隐见路中横起一道绊马索,他躲闪不及,哎呀一声,摔下马去,只见血色飞溅. 小舍见小白被绊马索绊倒,眼明手快,猛勒马缰,烈马跃起,他单脚踩蹬,人便倒挂着,一刀砍了那绳,姚广孝的马车正好冲了过去。 “嗖嗖”的箭射了过来,马车车厢上“通通”的中了几箭,前面看到了塔的黑影,追兵也起来越近了。 小舍回头一看,见师父和五个随从,围在马车后面手提着刀棍,不时的挥舞着,但也防不住四面射来的冷箭,马车上密密麻麻的扎满了利箭,连顶上的华盖也射落下来。 姚广孝嘴里急急的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马车终于轰隆隆过了庙前的石桥,小舍腾身跳下马去,顾不得敲门,直接用刀挑开门闩,见姚广孝被马伕扶下,驭起老人家便往寺院深处走。 铜观音寺他来过,轻车熟路的驭着姚广孝上了方丈楼。 方丈一见三角眼的姚广孝,便惊愕道:“道衍你怎么如此狼狈?” 姚广孝惊魂未定,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反思中:他作为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者,使得朱棣顺利夺取南京,登基称帝,也获得了荣华富贵,但同时也失去了不少民心,尤其是自己的亲姐,都把他拒之门外,他打仗那么多回,从未害怕过,而今天他确实害怕了,那是从内心深处的恐惧。 第66章,谁是刺客 小舍心急火燎道:“师父,来不及解释了,外面有追兵,先叫人挡着门。”住持让小沙弥守着惊呆了的姚广孝,自已随着小舍冲下楼去。 门内郑师父与几个随从也逃了进来,正从紧闭的门缝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寺庙里的僧人全来了,手里都拿着齐眉棍。 桥对面的火把熄灭了不少,但还看得清人马在那攒动,那种迎面而来的重重杀气像巨兽一般狰狞,仿彿要将寺庙立刻呑沒. 住持僧袍外披一件红色地云龙纹袈裟,双手拿着佛尘,打开山门,灯笼的白光映着他端庄慈善的面目,只听他念念有词道:“放下恶意、恶言、恶行及一切妄想。“ 对面安静了,随之小白也跑了回来,额头胳膊腕子都淌着血. 对方兵终于退了,小舍几个便来见姚广孝,他双膝盘坐在蒲团上,正在打坐。 一个随从道:“大人,那伙人退了,估计不大会有危险了,你安心休息吧!” 小舍道:“大人,我看那些人射着弓箭,不像贼寇强盗。” 姚广孝道:“我算谋着是惠帝的老臣齐泰,黄子澄的部下,燕王攻入京城时,他们正在江浙一带招兵募马,成祖下令捉拿他们,齐泰将白马涂成黑色出逃,走出很远之后,白马出汗导致墨色脱尽。燕军士兵见了之后说:“这一定是齐泰的马。”于是把他擒拿到了皇宫。” 小舍道:“那建文帝的大学士黄子澄呢?”。 姚广孝道:“黄子澄是被人告发的,成祖朱棣亲自审问,他抗词不屈,被肢解而死!” 姚广孝茗了口茶继续道:”黄子澄的妻子许氏与儿子黄圭、黄玉、黄润、黄泽从老家赶来苏州府,决心与黄子澄共赴患难的,据老僧知悉,已被人劝解,改名换姓隐居在苏州附近,追杀老僧的也可能是他们。” 小舍道:“还有大学士方孝孺株连十族,手下人不恨大人吗?” 姚广孝似乎松了口气道:“燕王朱棣率军从北平出发时,我把方孝孺托付给了他,并说;“南京城攻下之日,方孝孺一定不投降,希望不要杀他。杀了方孝孺,天下的读书种子就灭绝了。”当时朱棣点头应承的,所以他不会恨我!” 他突然压低了嗓音对小舍道:“老僧最怀疑的是姚善手下人干的,子澄微服至苏州,与你们原来的知府姚善商量勤王,部下许千户反叛,乘姚善不备,将他缚住,献给了朱棣。朱棣以高官相诱,劝他投降,辅佐自己。姚善至死不从,被杀,连儿子也发配了,但他手下数千名勤王兵失踪了。“ 小舍道:“姚善旧部下可能性大,他们熟悉苏州地形,一下召集数十人轻而易举!“ 翌日清晨,小舍去问姚广孝什么时候动身,那道衍和尚正盘着念经,见小舍跨入殿堂,经也不念了,站起身来拉着小舍便走。 那种焦虑不安的样子,小舍知道他还没从昨晚的惊恐中出来,急于要离开这让他魂魄散飞的地方。 前面有木渎巡检司,木渎镇治安一直挺好,当地人有句话叫:“木渎巡检司,吃饭不管事”,小舍立马叫巡检调一拨兵丁,持着家伙,鞍前马后护卫。 兵强马壮,前后簇拥,队伍浩浩荡荡前进,姚广孝也安稳了,那光着头的脑袋不时探出帘外,三角眼中流露出几分往日的威严。 昨日姚广孝一晚没回,钦差大臣眼皮也跳了一晚,一早便去找知府,说老和尚可能有不测,汤宗吃紧不小,带着不少随从一路候来。 两帮人马在路上汇合,打道回府,气势如潮,齐整的阵容,震得地皮也动了,吓得两旁路人纷纷躲闪。 回到府衙,几个坐定,金忠便道:“昨日我替大人卜了一卦,凶多吉少,看来这卜还是有偏差。” 姚广孝己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平淡的道:“你这一卜还是准的,但是最终让张通判化险为夷了。”说着对小舍笑道:“通判你说呢?” 小舍受宠若惊道:“应该是大人的威风把邪气扫去了!” 汤知府道:“张通判说得没错,你姚大人身经百战,出生入死,还怕那些游兵散勇的骚扰?” 受了姚广孝的赞扬,小舍轻飘飘的回家,两只黄鹂在岸边柳树上啼鸣,他嘟着嘴“嘘嘘”的学着鸟叫,他一高兴又往后门来了。门内传说云绮的声音:“谁啊?” 小舍道:“苏州府通判张小舍。uu看书w.uukansu ” 后门开了,探出云绮灵灵的脑瓜:“大人,民女云绮有礼了!”说罢小姑娘曲了曲身道了个万福。 姨妈从后面过来,伸手拍了一下云绮的头道:“你俩表兄妹,演得是那一出啊”. 小舍不知怎么会想起了王伯,小舍便去前院找老人,房间挂了把铜锁,小舍便问云绮:“妹妹,王伯人呢?” 云绮道:“昨日你走后,王伯也匆匆走了,我问他去那,他说来了亲眷。” 小舍一听,心里一阵抽紧,昨晚在追兵队伍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像王伯,难道他也是?姚广孝的行踪难道让他听去了?我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他不敢想下去,这也太可怕了. 姨妈端上了饭菜,王伯那干瘦颇有几分仙气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转动,挥之不去. 到吃饭时候了,王伯还没回来,小舍一边吃一边问姨妈母女俩:“你们听我说过今天要去穹窿山吗?” 姨妈摇摇头,云绮却道:“说过,哥哥说过!” 小舍紧接着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云绮明眸闪烁着:“今天早上啊,说和一个姚什么的大人?” 小舍一惊,筷子也掉地下了,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快告诉我在那说的?” 云绮手被小舍握着,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她急忙挣脱他的手道:“弄得人家那么疼,我不告诉你!”说罢低下头,拨拉着碗里的菜。 姨妈对云绮道:“小丫头,你哥哥这么急问你,自有道理,快告别他。” 第67章,可疑的王伯。 云绮听妈妈这么说,嘟着嘴,扭扭捏捏的道:“是在……”她想说在你卧房,但今天清晨两人的厮磨,那种从来没有感觉到的异性体温,令少女的春心还在荡漾之中,她不敢抬头,只是轻声道:“在楼上”。 小舍的心愈发沉重起来,如果真是自已走漏了风声,让姚广孝知道了,肯定死罪,他仿佛看到了姚广孝瞪着的三角眼,一双长指甲的手,他不知道怎么吃完的饭,习惯的坐到书桌前,眼睛瞅着楼下王伯的住房。 满天繁星,月光也升到了天井上方,墙角的蔷薇在微风中抖擞,暗香袭人。 王伯没回来,云绮溜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苹果。 小舍咬了一口道:“一会儿你娘睡了,哥哥进那房去,你帮我看住大门,有人进来就轻轻的咳嗽。” 云绮感觉到了什么,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点点头。 门上挂着锁,边上有扇窗,小舍用刀从缝中一捅,那搭配松了,他纵身一跳,进了那屋点着烛火。 王伯这屋收拾得齐整,铺上的被褥叠得方方正正,一看便是经过训练的人整的,小舍细心的搜查着,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正待出来,突然一道亮光,柜子上的佛像闪光,他看到了供着的观音像下压着本书,他奇怪,王伯不识字,藏着本书干吗? 而且是本《礼记》,他凑着烛光打开,扉页上用楷书写着:姚善题。小舍心都快口堵到嗓子口了,全身抖擞得厉害,急忙把书放回原处~~ 小舍候了一个晚上,王伯还是没回来,吃罢早饭,小舍心思重重从大门走了出来。 两个女人正在街边争吵,一个矮胖的的叫温女人,另一个叫史老太。 温女人扯直喉咙道:“你干吗抢我的地方晒?” 史老太跺着脚,不卖账道:“这是你家的吗?这是公家的,谁先抢到谁先用!” 温女人双手一叉,嗓音如雷道:“老娘天天在这晒,你有本事像张家,一家一个院子,随便晒!” 小舍一听她们说张家,急忙闪到晾着的被子后面。 史老太吐了口沫道:“还好意思说张家,你与王伯有花头,你晒王伯那儿去!” 肥胖的温女人火了,冲上去眼睛瞪着对方道:“瞎说八道,小心老娘给你吃耳光。” 史老太也不是软柿子,挺着胸凑了上去,尖着声音道:“来呢,给我耳光呀!” 小舍见两个邻居要打起来了,立马上去劝架。 两女人一见来了个知府大官,一人一只手的拉着他评理。 小舍道:“多大点事,都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不难为情吗?”他边劝,边把那晾衣服竹竿,一头搁在屋檐上,一头搁在三根竹竿扎成的三角架上,这样两人都可以用上了。 史老太道:“还是张大人聪明。” 温女人指了指麻杆般瘦的史老太道:“她不说王伯,我还想让她些呢。” 小舍道:“你们说的王伯,是我家看院子的王伯吗?” 温女人点点头道:“正是,他一个人可怜,你们还没搬来时,我经常帮他带些菜,这个史老太说我与他有花头,你说欠不欠扁?” 小舍道:“他没家人吗?” 史老太道:“以前有老婆,朱元璋那时,他去很远的北方打仗,一打十几年,回来老婆被人欺负,抱着儿子跳了河。” 温女人插嘴道:“他见自已老婆孩子死了,又去打仗,一直打到被燕兵打败,逃到这里,以前的知府姚老爷收留了他,让他在你家院子看门。” 小舍心想,完了,那朱允炆在苏州埋下了那么多种子,连王伯也护着他,自已无意走漏了风声,只有选择隐瞒了。他忧心仲仲的去府上点卯。 钦差大臣要回应天府了,姚广孝也不敢多呆了,他感觉有许多仇恨的眼睛盯着他,作为一个苏州人,他觉得很悲哀,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家乡,如今已经不认得他了,他决定即刻随金忠一起回京城去。 苏州知府汤宗也不敢大意,调了木渎,胥口数十名熟悉水战的兵卒,驾四只稍大的木船,上面还放上了火炮,一路护送。 钦差大臣的楼船驶出了胥门码头,沿大运河西去,四只兵船前后护捕着,鼓号呜道,威武霸气。 姚广孝坐在三层舱内,斜斜地靠在软垫上,脸上似乎很平静,uu看书 .ukashu 喝着茶与金忠奕棋,棋逢对手,两人杀得难分上下。 金忠捊了下胡子道:“上回在北平燕王府与大人下过,一晃五年多了。” 姚广孝听到北平,三角眼一亮:“金尚书还记得啊,那时成祖为了让建文帝相信他不会造反,装疯卖傻。遛出王府,在街上奔走呼号,抢夺别人的酒食,说话也磕磕巴巴,晚上就直接睡在大街上。记得那次我俩去燕王府,当时,正是盛夏天气,只见他穿着皮袄,坐在火炉旁,还喊着天气好冷好冷。” 金忠哈哈大笑道:“可不是啊,我劝他,他演得正起劲,手一挥,让我俩躲一边去。” 姚广孝道:“这就是成祖朱棣的过人之处,反观建文帝,除了一帮文臣之后,必要的政治谋略实在是太缺乏了。“ 楼船顺风逆流而上,一路平安到了皇城。应天府小舍虽然来过,也只是在秦淮河附近转悠。 姚广孝这日兴趣盎然,说带他去紫金城看看,进入午门,过了奉天门,便见了那琉璃金瓦,双檐重脊,画栋雕栋的奉天殿。 姚广孝道:“小舍啊,这里便是皇上上朝的“金銮宝殿”,百官有什么事件必须要在这面奏皇帝。” 听姚广孝叫他小名,小舍心里一热,盯着那飞檐上的金鳞金甲,活灵活现的龙,好似会腾空飞走一般,在这红墙黄瓦,金碧辉煌,豪华庄严的皇城,他像孩子般张大着嘴,四处观望。 正好早朝退朝时分,姚广孝拉着小舍赶到华盖殿前,这殿似一座亭子,渗了金的圆顶上有颗硕大的金球,正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第68章,叩见皇上 小舍睁大眼睛痴痴的看着,姚广孝叫他赶紧跪下,小舍见太监护拥着一个头戴紫金冠穿着明黄长袍的男子过来,来不及看清面孔,便“通”的跪下。 只听那人道:“朕的少师回来啦。” 姚广孝道:“启亶皇上,微臣今日刚到。” 朱棣道:“这位是谁啊?” 小舍头也不敢抬道:“回亶皇上,小人是苏州府通判张小舍。” 皇帝哈哈笑着,小舍见眼前那双金缎粉底朝靴也在流动,他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把头稍上扬了些。 皇帝止住笑道:“张小舍,我听那夏尚书道“江南神捕张小舍”,果然少年英雄,我大明朝的后起之秀。” 姚广孝道:“这年轻人,文武双全,智勇过人,以后应该是个栋楼之才。” 朱棣用手拍了拍小舍的头道:“起来吧,朕的小英雄,赐你块玉佩吧。” 小舍缓缓的站起身来,膝盖跪在青砖上有几分疼,他正眼不敢看对方,用余光扫了一下,见那皇帝长得威仪,一脸美髭髯,隆鼻大口,宽宽的额头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副标准的帝王之相。 小舍双膝曲了一下,双手高举,奉过那玉佩,嘴里道:“谢皇上龙恩。” 皇帝道:“回去转告那老汤,说朕念道他了,欠朕的公粮什么时候还?” 姚广孝道:“请皇上下个御诏,让他传回去吧。” 领了圣旨,小舍也不敢在京城多耽搁,便坐了兵船一路劳苦,回到了苏州。 汤忠接过圣旨,敢怒不敢言,愁眉苦脸的只是叹气。 小舍正怀着如日中天的气概,便直言道:“大人,据小人了解,苏州有些大地主屯着不少良田,数量却隐瞒了不少,小人想找几个名声大点的,咱们来个杀鸡儆猴,一定能逼出些赋税来。” 汤宗道:“老夫也想过,老夫还曾经想先从昆山王千户开始,他老子现在在左都御史陈瑛,这个相当于国监督局长手下,帮着那贼人兴风作浪。” 小舍道:“陈瑛是皇上的宠臣,大人动他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吗,还不如弄个权势中流的,来个敲山震虎,即免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苦。” 汤宗笑道:“小子现在见了皇上,气魄见长,计谋还一套一套的,和谁学的?” 小舍被夸得不好意思,红着脸摸了摸自已发烫的脸道:“小人当然跟着知府大人学的!” 汤宗拍了一下桌子道:“那咱就从王千户霸据的昆山演一出”。 小舍道:“我老家昆山夷亭镇就有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乡邻,百姓正恨之入骨呢。” 汤宗道:“即然是你家乡,让金同知出面,你配合,一明一暗,搞他个天翻地覆,轰轰烈烈。” 汤宗唤来金同知,精心布置,小舍趁机回了家。 手里捂着皇上赐得玉佩,满脸春风,小河里的乌掤船轻声划过,几只鸬鹚,时而潜水,时而张开双翅,用那锥状的嘴衔着鱼儿。 那舱里堆满了欢跳乱跳的鱼儿,小舍便问那老翁买了些。 后门开了,如意扑了上来,后仰的脖子细腻如玉,小舍轻轻的用嘴贴了一下,见那娘子脸上红云飞起,唇瓣如石榴花一般盛开。 云绮也出来了,见两小夫妻正亲热,便娇嗔道:“青天白日,没见过这么肉麻的男女。” 小舍只得放下老婆去灶间见了母亲大人,她正与姨妈在包馄饨,青菜肉馅的。 云绮贴着小舍耳朵轻声道:“王伯也回来了。” 小舍道:“什么时候回的?” “你走的那天就回了。” 如意见两人说着悄悄话,不免有些醋酸,轻轻咳嗽了一下道:“两个表兄妹的,有啥遮遮掩掩的,有话大声说。” 小舍怕如意误会,便道:“好了好了,肚子饿了,吃馄饨。” 叫了王伯,几个人便吃晚饭,张王氏用小舍买的鱼煮了个汤。 王伯道:“这次去松江终于尝到鲈鱼了,确实很鲜嫩。” 小舍道:“王伯原来去了松江。” “我家安徽亲戚,老家发大水,房子也冲了,听说苏松两府招河工,管吃住,一家老小来找我,松江我有个弟兄,以前一块打仗的,在那混得不错,这不就带他们去了。” 小舍道:“苏州不是也在招吗?” 王伯道:“我一个老头又不出门,以前姚知府在,可以求他帮忙,现在~~” 吃好饭,姨妈母女俩要回去了,小舍想送送,刚出门,张王氏道:“你别送了,uu看书 .uukanu娘送到前面巷口便回转。” 如意正挽着小舍的胳膊,听婆婆这么一说,便把自已郎君拽回门内。 王伯的门开着,小舍装作无聊,踱了进去。 王伯正在擦桌子,小舍拿起那本书,故意道:“王伯喜欢看书啊,还是《礼记》呢!” 王伯道:“我那识字啊,是以前东家太太扔得,说死人的东西拿着晦气。” “以前东家是干什么的?” “是个千户,姓钱,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把姚老爷绑到朱棣那去的,这人太没良心了,早晚会报应!”老汉咬牙切齿的道。 小舍觉得王伯不像说假话的人,心里松了口气,便拉着如意上楼去了。 小俩口红过脸,但毕竟是夫妻,不记仇,一入卧房就你贪我爱,如胶似漆的搂抱在一起~~ 小别胜新婚,小夫妻俩进了卧房搂在一块,空气中弥漫着茉莉花的花香,月光从窗格中射了进来,雪白的帐幔轻轻摇动,娇喘的呼吸此起彼伏。 如意伏在小舍胸前,抚摸着那块在烛光下耀光生辉的玉佩,低喃的问道:“夫君,这真是皇帝赐的吗?” 小舍温情的捻着她的耳垂道:“你看上面雕的是啥?” “龙啊!” 小舍道:“这大明朝只有真命天子才能用龙。” “龙为什么皇帝用得,老百姓就用不得?”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镇守左右前后,那中间就是黄龙了,按照古代传说,黄帝就是黄龙的化身。皇帝都称真龙天子,为上天“真龙”的化身。 第69章,落败的公鸡 为了显示地位和不同,只有皇帝才能用五爪金龙,其他皇亲国戚或者老百姓也只能用四爪甚至三爪,那其实至多算蟒。” 如意细细的端详着那块玉佩,果然有五爪金龙,便死死的搂住郎君,生怕别人会从她身边抢去似的。 小舍被搂得喘不了气,便一边吻着她润润的嘴唇,一边轻轻的扯开那怀抱:“娘子好生在家侍候娘,再替我生一房小子,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如意的手从那脖颈滑落,正色道:“如果,俺生不了儿子,郎君会不会再找个小的?” 小舍被自已的话套住了,一时应答不上,便长长的伸个懒腰,装作困得厉害,把被子住头上一罩,遮住自己尴尬的脸。 今年天热得比往年早,湛蓝的天空没一丝儿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田里的水也发烫,土里蒸腾着的热气令人喘不了气。 为了挽回水涝的损失,农家都在抢种中稻,这时候清丈地主欺隐田土是最好的时机。 金同知带着一帮小吏,在夷亭建了个临时公署,为了避嫌,小舍除了让红瑶去帮着打杂,其余事务一概不参与。 金同知官场呆久了,有一套方法,拉着夷亨镇的里长及里长手下的几个甲长,保长帮忙。 110户为一里,里长相当于后世的村长,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的角色. 金同知拿出”鱼鳞册”即土地册,上头详细登记了每块土地的编号、土地拥有者的姓名、土地亩数、以及土地等级。原来老皇帝朱元璋发现因土地隐匿给国家税收造成损失的严重问题后,开始编造完整、详细的”鱼鳞图册”。 里长姓朱,家里兼并了不少农田,并将自己的田产隐瞒起来,用亲邻、佃仆之名逃避赋役.没料到一下穿帮了,便带着礼物来求小舍。 小舍道:“乡里乡亲的,本该帮个忙,但这国难到头,各人能保住自家饭碗已不错了,再说你还以大亩当小亩,曾至数亩并一亩,这可是够杀头的罪!“ 张王氏也道:“朱里长,你这几年也沾了不少便宜,这回,就补上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朱里长脸上那种神态,叫十八个画师来画,也画不出这种丑相。 他补交了税赋,他把冤气撒到别人头上,一下揪出几个大户的老底。 夷亭小镇补交税赋的火种,很快燃遍苏州四乡八里,三个月功夫,这上交额度很快便完成了.而且打击了税粮与田亩相分离,有田者无粮税、无田者纳无穷之税的怪现象。 汤宗的威望一下提高了不少,他一开心便自掏腰包请有功的下属在阊门酒楼喝酒。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大家正喝得性起,王千户带着一帮人不请自来了,昂着头,目空一切的样子。 汤宗心里不快,但还是耐下心叫掌柜的再开一桌,让小舍陪着。 王千户阴沉着脸,深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一袭白色的长袍衬映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一双斜飞的剑眉,黑眸蕴藏着犀利的光芒,宛若夜色中的鹰,冷清孤傲却又盛气逼人,他和小舍碰了一下杯道:“有种人叫,小人得志更猖狂。“ 小舍感觉王千户来者不善,他慢慢的咽下一口酒,脸上堆着笑道:“王哥哥大人,一别数月,怎么突然想起弟弟来啦,我这可没那鲈鱼啊?“ 王千户扫了邻桌的汤知府一眼道:“这老贼这次去京城邀功,在皇上面前弹劾哥哥,说我在苏州整天花天酒地,无心肃清叛逆,还差点把少师姚广夏的命给玩没了,害得指挥使纪纲把我骂得狗血喷头,一个字,惨!四个字,惨不忍睹!“ 小舍道:“王哥哥,汤大人为人一直宽怀,不会这样做吧?” 王千户道:“贤弟有所不知,当年陈瑛投靠皇上,便是他向建文皇帝告得密。” 小舍道:“陈瑛不是日后算账了吗?把他贬了官,应该两清了。” 王千户咬牙切齿道:“没那么便当,左副都御史陈瑛把侍郎黄观、少卿廖升、修撰王叔英、按察使王良、知县颜伯玮等都干掉了,还把曹国公李景隆弹劾了,汤宗这眼中刺他不是早晚会拔掉?” 小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牛捕头酒后说过“汤老头早晚倒台。“他暗想这厮嘴真毒。 汤宗捧着酒杯过来了,他与王千户碰了杯道:“这次本官去京城拜见皇上,怎么没看到千户大人啊?” 王千户没料到汤宗会来这一手,uu看书 ww.uunsh.m 手一抖,差点把酒洒了:“我一个小官怎能与四品知府的您比?” 汤宗指了指小舍道:“怎么比?你这位贤弟护少师有功,皇上不但召见,还赐玉佩一枚。”他说罢,解开小舍衣扣,把那玉佩露给王千户看。 王千户惊愕失色,眼前这位小抄书的,居然那么低调,如一只羽毛未丰的的小鸡,一瞬间变成了凤凰。他急忙对着玉佩行了个大礼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小舍有些腼腆,面对两位针锋相对的对手,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便拿着酒杯敬了他俩:“两位大人,小人先干为敬!“一口气把满满一杯酒呑了下去。 王千户看着小舍满饮了老大一杯子酒,他已不敢轻视这个清秀俊朗的年少,他觉得他不仅已经达到与他并肩的地位,而且不久的将来,自已会被他踩到。他随之也干了一杯酒,以此浇灭今天原本想发泄的骄横霸气。 汤宗知府也不甘下风,把杯中酒也喝了,眼睛却盯着王千户. 王千户已经落败了,姜毕竟老得辣,汤宗几年前就当过山东按察使,什么人没见过?王一飞站起身告辞,小舍便把他送到酒店门口,一年前在夷亭家中,他也是这样喝了酒走的,那时他正风华正茂,也是那天开始他把小舍引上了仕途,看着他如斗败的公鸡,搭拉着脑瓜上了马车,小舍不由的有些唏嘘。 小舍又喝了几杯酒,汤宗见他有些醉,便让小白把他扶上自已的马车,市中心养育巷两旁种着桂花,夜风一吹好闻的香气便来了。 第70章,陈太太告状 知府汤老爷下了车,吩咐马伕把张小舍送回家,马踩着欢快的步伐,小舍觉得像催眠曲一般昏昏欲睡,马蹄声进了一条黑暗幽深的弄堂,黑漆的大门开处,赵媚娘抱着个娃娃迎了出来,烛光下白嫩的脸上,两个笑窝显得很深,那娃娃“咿咿呀呀”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舍便也伸出手去握他。 如意从后面使劲的把他拽住,眼见着赵媚娘抱着孩子渐渐远去,他挣脱不了如意的环抱. 他惊醒了,自已躺在卧床下的踏板上,衣服也没脱,他便摇晃着站起身来,见妻子面朝内打着鼾睡得很香,一床衾被滑脱了下来,见那后背洁白滑润,浅色的亵裤包裹的臀儿,浑圆饱满,透着少妇特有的性感. 小舍倒了杯热茶,还没喝,肚里一阵翻江倒海,赶紧掀开马桶盖,吐了起来。 呕吐声把如意吵醒,她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部,小舍感觉头好似撕裂一般疼,便一头裁倒在床尾。 早上,已过卯时,他才揉着惺忪的眼睛醒来,如意便去把张王氏唤来。 张王氏见小舍睡床尾,便脸铁青的对如意道:“你也真是,让他睡床尾,像什么样子!” 如意委曲道:“昨晚他喝醉了回家,王伯把他扶楼梯下就不管了,婆婆您老人家也已经睡了,我一个人用了洪荒之力才把他拉上来,我~我~” 小舍见婆媳俩言语有些生硬,便道:“这都怪孩儿贪杯,要打要骂由娘作主,和别人没干系!”说罢门一关下楼去洗涑了。 张王氏道:“孩儿啊,别急,我已让王伯去府上报了信,蒋通判让你上午在家歇歇,下午过去便是。” 小舍回头见妻子如意眼睛红红的,娘的脸上也阴着,心里也不悦,早饭也不吃,便逃似的出了大门,正好与进来的云绮撞了个大满怀,而她身后还跟着个怒气冲冲的姨娘。 小表妹红着脸道:“什么时候了,哥哥才去府上啊?” 小舍”嗯”了一声,算是与姨娘打过招呼,匆匆的出了大门。 没走几步远,云绮便追了上来道:“哥哥,哥哥,让云绮送送你呗!” 小舍道:“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早便随姨娘过来了?” 云绮道:“讨厌的媒婆又上门了,本姑娘不愿意,娘就道:“这个家连作主的人都没有,你要不愿意,就和你大姨娘说去,大姨娘可以代这个家作主。”所以云绮来了嘛。” 邻居温女人和史老太正说笑着,见小舍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过去。 温女人便道:“这张大官人,搬来也快半年了,怎样不见他娘子大肚皮啊?” 史老太指指点点道:“是啊,是啊,这姑娘会不会是他新纳的妾!” 这话正让云绮听到,小姑娘火了,一转身道:“你们这些瘟女人,死老太婆一天不搅舌头根,会死啊。” 俩婆娘以为云绮唤她俩名字,便嘻笑道:“嘻嘻嘻,这姑娘伶牙俐齿,长得又标致,不知该称您是张太太,还是张姨太?” 云绮凤眸一闪道:“叫张姆妈便可。” 俩人以为是云绮的小名,便异口同声道:“张姆妈好,张姆妈好。” 云绮与两老太的对话,引得小舍也乐了,这小表妹真像如意姑娘时的样子,但比如意更直爽更大气。 拐到大街了,小舍见桥堍有卖甘蔗的,便叫那摊主刨了根,关照云绮:“回去吧,前面就是府衙了,让人看见又该笑话哥哥了。” 云绮咀嚼着甘蔗,用墨玉般的眸子凝视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额前那缀流海在风中飘着,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闪动,脸色如桃花般楚楚动人。 小舍到了公事房,刚与蒋通判打过招呼,大门口一片喧哗,门子进来道:“两位通判爷,知府大人被个村妇拦在府衙门口了。” 两人赶紧去那门口,见一个胖墩墩的中年女子,跪在知府轿前,双手举着一份状书,直嚷道:“青天老爷主持公道,民女有冤要伸。” 小舍见那女人有几分面熟,高卷的发髻,细长的眼睛,丰润福态的相貌,穿暗红色云缎直襟衫,他惊叹道:“原来是陈太太啊!” “小舍公子!”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 陈太太见昆山老知县也在,就从地上站立起来,一把抓住两人号陶大哭起来。 进了公事房,uu看书 .uukanshucm 陈太太一肚冤气全吐了出来,她道:“陈福贵他老子,在吴江做绸布生意,结识了个傻子的老婆潘氏,这潘氏生得貌美如花,二人眉来眼去,便勾搭上了,那傻男人浑然不知,我也没闻到风声,但傻子的叔叔发现了两人的丑事,传话给我。” 蒋通判道:“抓贼抓赃,抓奸抓双,不知陈太太有没有凭证?” 陈太太道:“有啊!”她拿出一叠书信又道:“我给了我家那混蛋的下人一些好处,暗中调查,找到两人来往的书信。” 蒋通判取过那些书信仔细翻阅了一通道:“《大明律》规定:凡妻与人奸通,本夫在抓奸现场立刻将奸夫奸妇杀死,无罪;将奸夫奸妇拘执然后又杀死,杖一百徒三年。奸妇若没有被本夫当初杀死,本夫可以将奸妇或嫁或卖。“ 陈太太听得一脸懵懂,她用救援的眼神望着小舍。 小舍道:“这事福贵不知道吗?” 陈太太道:“这个没出息的,怎么会不知道,他对我说要傻子出头告状才行,那傻子懂什么?再说了那傻子能告,我为啥不能告?” 明朝的法律就是以夫为纲的,男人可以出去偷情,也可以金屋藏娇,而女人则不行.小舍和她一时也说不清楚,便道:“这事,过两天我和福贵商量一下吧?” 陈太太见小舍说替她出头,便一下跪在地上:“小舍公子,你一定要为我出头,否则我们陈沈两家颜面也没了,福贵的颜面也没了,他还年轻,还要娶老婆。” 两个通判正好言劝导她,陈太太家公子陈福贵来了. 第71章,黄俨来苏 昆山府典史陈福贵是来苏州府交公差的,完事后便来拜访师兄,他见母亲大人也在,便道:“娘你也在?“ “我~~我~~去买东西,路上碰到你师兄,他请我进来吃杯茶。“陈太太用眼神对小舍暗示了一下。 小舍含笑的点了一下头。 陈福贵道:“娘也会骗人了,这家丑不可远扬。“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当年,我们沈家也是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江南第一豪富,如今破落到这种地步,这死囚还在损我家颜面。“ 蒋通判对小舍道:“陈太太祖上就是你们昆山的沈万三,通过垦殖和对外贸易发了财,后来被先皇发配去云南,陈太太是沈万三弟沈万四一脉的,本来也要处决,辛亏有个叫徐民望的读书人挺身而出,去京城告御状,先帝才赦免了他们。” 陈太太道:“可不是吗,老皇帝御书“尔是好百姓”给了他,那时候我还是个待闺的姑娘,那天听皇帝赦免我家,敲锣打鼓,欢天喜地,把徐民望高高地抬起来在街上游行。” 陈福贵对娘道:“好了,好了,这都是上辈子的事,爹那丑事,你别操心了,我都把那**揍了一通,估摸着没三个月是起不了床的。” 陈太太道:“没出人命吧?” 陈福贵道:“你儿子也算是县衙的人,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儿子教训老子虽然大逆不道,但教训勾引父亲的坏女人还是不触犯王法的!” 蒋通判道:“没出人命便好,没出人命便好!” 下午朝廷内织染局的太监要来苏州,虽然官至五品,但因为是督造皇帝龙袍,又主管东厂,诏狱等特务刑讯机构,实际地位与一品的总督,巡抚却相差无几。 汤宗知道太监难缠,便让金同知,蒋通判与小舍前去天心桥的织造署迎接。 这穿心桥织造署,当地人称太监弄,苏州蚕桑和丝织业十分发达,皇帝经常派太监来此监管织造。 这天派了司礼监首席掌印太监黄俨,这黄俨刚受皇帝指令,带着都指挥高得,左通政赵居任从朝鲜答谢国王对成祖即位的恭贺回来不久,风头正劲,见小小的知府都不亲自迎接,便把金同知几个晾在一边。自已带着十几名太监去太湖游玩。 金同知派人去向汤宗汇报,小舍几个就在局内等候,这局里规模浩大,房间几百间,有织机房,掉络作房,还有染作间,打线间,屋后还有避火的园地。 已到了中秋时分,小舍正在那园子银杏树下,秋风过来,满地一片金黄,他便与牛捕头半躺在地上,用一片杏叶挡着阳光打瞌睡。 一人从他身上跨过,差点绊倒,小舍想与那人赔不是,那人尿急也没理会,直接进了恭房。 小舍见那背影有几分熟悉,挖空脑子想了半天:“金大贵?!”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跟进那撒尿的地方。 小舍戴着乌纱帽,穿着团领青袍官服,束着牛角腰带,下蹬着黑色官靴,金大贵也不敢抬头看。 小舍便一把揪住那人衣襟道:“好你一个歹人,你看看我是谁?” 金大贵还有一半尿没尿完,见是张小舍,那一半尿也吓得缩了回去,颤抖着想挣脱。 小舍剑眉直立,眼睛如闪电一般刺入对方眼底道:“你给我说实话,我便免你一死,如果撒谎~~”,小舍用手指搭在他太阳穴上。 金大贵只觉耳边那块肌肉发烫,如烧灼一般刺痛,便缩着脖子道:“大人有话便问,小人愿招。” “我要问你赵媚娘在那?” 金大贵松了口气道:“好,好,我告诉你,赵媚娘说你是个好人,不过这秘密不能泄漏出去。” 小舍道:“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传出去干啥?” 金大贵点了点头,恭房的骚气有点呛人,他朝外移了几步道:“她在吴江!” “吴江那么大,叫我如何找得到?” “吴江有个黄泥村的地方。” 小舍又把他衣领揪直了道:“句句是真?” “句句是实,不过我没去过,我只是通过我家小弟才知晓的。” “金二贵放出来啦?” “一年官司满了啊。” 再追问下去也没实足意思,小舍便放了他。 太阳西沉,晚霞映满了天空,黄俨带着一帮太监回来了,他是半个朝鲜族人,宽厚的额头,小眼睛,uu看书 ww.uknshu 说话言调尖尖细细,见汤宗来了便直接嚷着要知府请他吃饭。 黄俨是有名的“举止无礼”人物,这回去朝鲜,朝鲜国王李芳远,不仅把逃去的建文帝下属交给他,而且还送他两匹马,他竟然要更换其中一匹他认为不好的,左通政赵居任也看不惯了,回来秉报皇上,朱棣斥责他是:“无礼小人!” 汤宗只能应承,带着一帮人去了胥门,大运河河面宽阔,天色还未断黑,霞光披在那漾漾的柔波上,闪出无数道灿若云锦的光芒,船轻声划过. 灯光迷离,倒映水中,绰约多姿,几个妩媚纤弱的苏州女人,怀抱琵琶,船头落坐,擢纤纤之素手,拨动弦子美妙的音符就像细水流进了官舱. 点心来了,不但味道可口,香、软、糯、滑、鲜,而且有的做成牡丹花的,有的则是小兔子、小鸭子,黄俨身前放着硕大的一盘雕塑成亭台楼阁的船点。 他拉着身边美艳歌女的纤手,切开那点心,含在嘴里,眉毛扬起,冲着汤宗频频点头。 朱棣登基后,颁布了一道命令。凡是建文帝朱允炆时期执行的各项规章制度与父皇朱元璋的祖训有所不同的,全部废除.所以太监的权力日益増强.汤宗不得不服。 游船上人正悠哉游哉的享受着美味佳肴,突然岸上射来数支利箭,箭到灯灭,女人尖声厉叫,四处乱窜,船上一片惊恐. 张小舍立即唤牛捕头护住舱门,别让闲杂人进入,自己上了甲板,灯光熄灭,船失去了方向,撑船人也不见了踪影,船便被风吹得横了过来,“通“的撞石驳岸上. 第72章,奔赴杭州 岸边的箭把船上的灯笼全射灭了,四周黑乎乎的一片,船逆着风,一个打横撞上了石驳岸,船里一阵忙乱的杂声,凄洌的哭声响遍了大运河的夜空。 小舍立马跳上岸去,把缆绳缚在树上,城墙上的守城兵卒开始回击,箭从头上呼啸着越过,只听城外官道那边一阵呼喊声,马啼渐渐消失。 船上的人都逃上岸来,几个太监惊魂未定,披头散发,黄俨手里拎着布鞋,更是丑态毕露,狼狈不堪,嘴里嘟囔着:“吓死咱家了,吓死咱家了,张通判快救咱家一命。”双手便朝小舍伸了过来。 小舍见那司礼监太监已没了往日的威风,手伸上去搀扶,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 小舍把太监交给了牛捕头,自已回船上,船家已经点亮了灯笼,游船上又恢复了平静。 风吹着箭上的羽毛,小舍拔下一支仔细察看,见那竹箭,竹子还是青青嫩嫩的,箭头用铁锻打而成,羽毛是鸭子的,用猪皮鳔粘在竹梢,看这成色这箭是新做的,粗糙的手工痕迹,肯定出于民间。 把那些垂头丧气的太监送到了织造署,汤宗安抚了一通,留下重兵守护,便与小舍几个回府,小舍见他不时从轿内伸出头来与金同知说着笑话,一脸轻松的样子,似乎刚才的一幕是他导演的。 小舍回到家躺到床上,汤宗的怪异的笑脸一直在那面前转动,眼睛涩涩的,但怎么也睡不着,如意转了个身,后背朝着他。 他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那箭只射灯不射人?汤宗不愿意出面迎接?发生这么大的事件他却置身事外?刺客的消息来自何方?这最后的疑问使他连想起穹窿山那夜,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今晚的风特别密,呼呼的从门缝灌了进来,白色的帐幔随风摇曳,犹如雪浪朝他扑来,他赶紧把衾被蒙住了头,把身体靠到如意细软的后背。如意被丈夫温热的气息薰得痒痒的,流水般转过身来,脸便埋入他怀中,床幔下垂的流苏晃动着,如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在花间跃动~~ 司礼监太监要去杭州织造局,黄公公受了昨夜的惊吓,怕走水路,生怕自家带的东厂侍卫不够,要让汤宗派兵护送. 这太监是皇上的红人又负责上用(皇帝所用)、官用(官员所用)、赏赐以及祭祀礼仪等所需丝绸的督织解送,都是钦工要件,地位显赫,汤忠只得应允。 第二日,正是仲秋时节,风和日丽,朵朵白云飘浮在湛蓝的天空,官道四周树叶绿中带红,偶有金黄的杏叶飘落,洒在路上,马踩着沙沙作响。 小舍带着朱,马等捕头殿后,傍晚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到了嘉兴府,嘉兴为浙江的大府,知府立马按排住下.少不得好酒好肉款待。 赵居任在夏元吉之前负责苏松治水,来过昆山,与小舍有一面之缘,晚上两人便同居一室。 嘉兴的蟹黄鱼翅、八宝鸡、鱼肚、冷拌鳖裙、火腿幢、粉蒸肉是名菜,嘉兴的黃酒味鲜甜醇厚、柔和爽口,那人本是个恪守儒家礼法的人也喝了不少。 赵居任醉卧在床上,话开始多了:“黄俨什么东西,以前老说世子朱高炽的坏话,给方孝孺抓到机会,建议建文帝采用反间计离间朱棣父子。建文皇帝便写信给朱高炽,答应如果他背叛父亲,便封他为燕王。黄俨这人得到消息后,抢先向朱棣告密,幸亏朱高炽聪明已经派人将建文皇帝的来信原封不动地送给朱棣,黄俨的阴谋才没有得逞。“ “黄公公为什么这般做?“ 赵居任呼吸粗重,舌头也大了:“黄俨与燕王世子朱高炽不睦,而与次子朱高煦、幼子朱高燧过从甚密,尤其是朱高燧,黄公公是他的死党。“ “现在世子朱高炽被册封为皇太子,而朱高煦则封为汉王,朱高燧封赵王了。“ “汉王和赵王仍有夺嫡之心啊,赵王朱高燧能文能武,聪明过人,虽有野心,但深藏不露,所以深得成祖宠爱。黄公公呢,紧跟着赵王,随时为他抢夺皇太子位效力,这次苏杭之行,便是为赵王挑选衣袍的。“ 第二日,鸡呜三遍,小舍几个便起床了,那黄公公到了卯时才出现,红光满面,不住的托着光秃秃的下巴微笑,他对赵居任道:“赵通政眼睛略有肿胖,想必昨晚没曾睡安?“ 赵居任没精打采的道:“那酒太厉害了,喝多了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黄公公跃上一匹马道:“咱家好久沒骑马了,uu看书 .uukashu 今天要试试这策马扬鞭的味道。“说完他紧甩马鞭,两腿使劲一夹马肚,马儿撒蹄飞驰而去。 道旁的香樟树不停倒退着,眼前一片绿光,小舍紧攥着韁绳的双手勒得发烫,好不容易才赶到他身前. 黄公公见小舍骑的马,累得鼻息连连的,便笑道:“我这匹马是朝鲜太宗国王送的,散养在没有遮风挡雨的野外,任凭自然的磨难。觅食过程还难免要忍饥耐渴,所以这马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坡,都不知疲倦。“ 小舍道:“黄公公去过朝鲜王国?“ 黄俨把眼珠子转了一圈:“咱家奉成祖之命去两回了,一次是封太宗为朝鲜国王,并让他把逃到朝鲜的建文帝的下属遣返。一次把冕服、书册等分赐给太上王国王、王妃及世子,顺便把建文帝时已订的马要回来。“ 两人正交谈的起劲,前方探子来报,说前面桥梁毁了,过不去。 小舍心里道:“和这些大官出行,总是不顺当,不是下雨别是刮大风,不是让人袭击,便是被人追杀,现在又遇到桥毁了,看来老天爷也长眼,故意让有钱有势的人遭点难。” 他让牛,马护着黄俨,自已带着嘉兴府的同知赶了过去。 这木桥长约十余丈,中间的桥墩被船撞塌了,十几个民工正在抢救,桥下水流湍急,浪花翻卷,估计没半日是修复不好。 几个民工本来正费心尽力的修桥,见他们知府的同知穿着光鲜,神气活现的过来,手里的工具也扔了,干脆坐在一边悠闲的聊起天来~~ 第73章,黄公公无趣 这里已是杭州府的余杭县辖地,与杭州之隔一条运河,眼见**塔浮出神圣的光泽,这边桥被船撞毁,数十个人只得停止了步伐。 那几个修桥工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见一队人马护着个太监,心中不免有些怨气,干脆丢了手中的家伙,一旁休息起来。 嘉定县的知府,人长得臃肿,走路本来有点喘,一急说话变结巴了:“兄~兄~兄弟们,我~我是知府的~的~同知,奉~奉命~~” 劳工中的工头道:“老爷是奉命,小的也是奉命,这桥也是奉命,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小舍知道这人话中有话,便扔了几个铜钱给他:“兄弟们辛苦了,这点钱给大伙买酒喝,看来这桥一时半会修不好,我等只好改道了!”说罢拱了拱手。 那工头道:“这位大爷面善,说话中听,改道可有些远,不过~~” “只要兄弟帮我们渡过河,这辛苦费少不了!” 黄公公也道:“张通判说得对,这辛苦费咱家给。”说罢掏出一把白花花的银两。 那帮民工,好久没见银子了,眼睛都直了,就你言我语的出主意。 工头道:“这桥估计两天修不好,现在只有用船驳过去,不知老爷们受得了这颠簸不?” 黄公公道:“天无绝人之路,这水路便是路!”说罢把银子一扔:“快渡咱家过河。” 几个劳工便把修桥的船撑了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护着大队人马过了那河。 已是傍晚时分,杭州下起了细雨,西湖沉浸在一片白茫茫的灰色中。长条的柳枝似银练,当空飞舞,轻拂着雾气朦胧的山峦和那高耸神秘的宝塔。 那黄公公端坐在马车内,双目半闭念道:“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小舍道:“黄公公,也感受到苏东坡当年雨中西湖的情趣啦。“ 黄俨眯着细长的眼睛道:“这雨中的杭州端得是迷人,张通判不妨留下来,陪咱家去那塔上坐坐,领悟一下这人间天堂的美色。“ 杭州织造署在城南城隍山前的太平坊,朱漆的大门,所以当地人称红门局. 浙江布政司右布政使,相当于后世的高官艾瑛,已经在悬挂“天章首焕”匾额的正厅候着,织厅里面布满了织机,专做皇帝、公主妃子凤冠龙袍. 红门局中的杭州织造,手中有一百二十个织染作坊,还把持着艮山门外的机神村、乔司等民营织染坊,再加上皇帝心腹和谍报这层,黄俨在这那可是横着走的爷们。 小舍公差结束正待抽身离开,被那黄俨一把揪住:“你答应咱家留下的,走不得!” 赵居任也拦住道:“黄公公如此好意,你留下便是,汤宗那里,我写个书信让你手下带去便可。” 小舍也贪得这杭州的美景,便对牛,马捕头吩咐一番,当晚只身留宿杭城。 这日上午,去了趟西湖苏堤,那有小青青白娘娘结缘徐仙的故事,那有苏小小西湖边邂逅英俊公子阮郁的故事,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传说。 杭州知府滔滔不绝的讲,小舍几个听得有滋有味,那些太监渐渐变了脸色,知府老爷悔之晚矣,这媚眼做给了瞎子看,这太监如何不恼这花前月下之情趣. 下午知府识趣,让同知陪着去**塔。 雷峰塔为吴越忠懿王钱弘俶因黄妃得子建,傍晚,夕阳西下把个雷峰塔笼罩在云霞中,宝塔如镀上金一般闪亮,同知学乖了,他道:“白素贞因为贪恋男色,触犯天条,在生下孩子后被法海收入钵内,镇压于雷峰塔下。“ 黄公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朝地下吐了口沬道:“活该,活该,奸夫**不得好死。“ 赵居任用袖子捂着脸在偷笑,脸憋得通红,泪水急着从眼眶出来,那滑稽的神态引得小舍也笑了. 黄公公显然受了昨日的打击,第二日走马开花去了岳王庙和虎跑,下午去了趟灵隐寺拜了佛,烧了香,晚上就嚷着回苏州。 那桥还缺一截便可通车,马一跃而过,那些个马车便铺上跳板,小心翼翼的抬了过去。那黄公公见小舍低首头,似乎没什么精神,便像大人哄孩子的安抚他:“张通判,那杭州也没啥好看的地方,等有机会咱家带你去游玩京城。” 小舍道:“没几日护送道衍和尚与金忠大人,已经去了紫金城,皇上还赐了玉佩。”说罢把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了过去。 黄公公见那块玉佩,uu看书 .uukanhu 便笑着道:“这玉佩还是咱家去云南缅甸宣慰使司,那罗答国王遣使朝贡皇上的贡品,可是无价之宝,皇上赐于与你,可见皇上是多么宠爱你啊。” 小舍经黄公公这么一说,心情陡然兴奋起来。 马蹄欢快的跳跃着,路边那绿茵丛中几只山雀飞了起来,小舍道:“皇恩浩荡,也感恩道衍与金忠两个大人的提携。” 黄公公嗤之以鼻的道:“那道衍和尚雄才伟略,没人不服,那金忠小人只会占卜骗人,有什么本事?” 赵居任插嘴道:“次子朱高煦立有战功,皇上许诺他太子之位,淇国公丘福与黄公公等也劝成祖立高煦为太子,只有金忠一人认为此事不可,并且在朱棣面前历数古代废嫡立幼的孽事。“ 小舍道:“皇上不是已经封了大世子为皇太子了吗?“ 黄俨隔着轿窗朝外吐了口沫道:“又不是他的本事,成祖不能定夺,将此事问了解缙、黄淮、尹昌隆几位要臣才决定的。“ 回来的路上还算顺当,嘉定吃了顿午饭便匆匆赶路,那公公啍起了朝鲜歌曲,那嘟噜嘟噜的歌词,小舍一句也听不明白,只觉那声调欢快极是愉悦,便道:“黄公公老家在那?“ 黄俨长得面方眉直,还算端庄,他摸了一下寸毛不长的下巴:“咱家会说朝鲜话,别人便说咱家是朝鲜人,咱家也会讲汉语,张通判,你猜咱家是那地方的人?“ 小舍心里道:”阴府来的人。”这也怪,刚才还刮着爽爽的西风,此时转了东北风,乌云黑沉沉的从身后扑来,树枝在风中摇曳~~ 第74章,营救媚娘 豆大的雨哗啦啦的下来了,伴着风,官道上一片雾色,小舍几个浑身淋个透,个个像落汤鸡似的,还好雨下得不长,一会儿就小了。到了苏州,衣服也被自已的体温捂干了。 小舍交了公差,便回家歇歇,他喜欢穿行雨后的小河畔,看那岸柳凝结着的水珠,手指一弹便爆出一簇水花,他喜欢闻雨后小河里蒸腾起的湿气,湿润润的带着清香,他敲了一下后门,门居然开了。 红瑶从里面笑眯眯的出来,一件粉红的直袍,留海下的瓜子脸蛋,那眼眸清澈如一汪湖水。 红瑶嘴角一扬道:“少爷怎么知道我回来啦?” 小舍笑道:“杭州灵隐寺的观音菩萨告诉我的。” 张王氏也出来了,露出那排整齐好看的牙齿道:“如意又怀上了,所以我把红瑶接回来了。” “真的吗?”小舍兴奋的冲入卧房,见妻子躺在床上,正绣着花,他一把揉住,便把嘴贴了上去。 如意道:“婆婆把我“软禁”在这里啦,什么也不让干,快闷死了。” 小舍道:“你就当母鸡生蛋吧。” 如意娇嗔的用粉拳捶打着他的胸膛,嘴里道:“捶死你,捶死你这个骚公鸡。” 两人闹着,张王氏在下面叫吃晚饭了,小舍应身下去,见红瑶端着一盆饭菜上来,便接过来送到卧房给如意。 送罢再下楼梯,王伯正在下面候着,见小舍下来,便把一个信封递给了他. 那纸叠的如豆腐干般大,小舍打开那纸,上面用小楷写着:“贤弟,媚娘被捕,关巡检司狱房,我们今晚行动,船停你家码头,请照应,赵。” 听得媚儿被抓,小舍的心一阵难受,鼻子酸酸的,口干舌燥,他问王伯信是谁给的? 王伯道:“是个小孩,不像是附近的。” 小舍觉得口干舌燥的,吃饭也没了胃口。张王氏看小舍脸色不好,光喝汤不吃饭,便道:“儿啊,是不是几天舟车劳顿辛苦了?” 小舍点了点头,又急忙摇头道:“不是,一天没喝水了,嘴干了。” 红瑶立马递上一杯开水,小舍装着口渴“通通”的一饮而尽。 天黑了,卧房里点起了焟烛,一闪一闪的,小舍穿上一身黑衣,对妻子道:“今晚府上有点事,我去去就回。” 如意已经习惯了夫君不在身边的生活,点点头道:“郎君早点回来。” 灶间有扇窗正对着自家后院的码头,小舍便摸黑进了去,那窗一人高,他便脚底垫着个板凳,窗外黑呼呼的,月光浅浅的勾勒出小河的轮廓,河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的蛙声和小虫的长嘶,没见船的摇橹声。 灶间门开了,红瑶提着桶进来勺水,刚点着蜡烛,见半空中悬了个人,吓得魂也飞了,蜡烛落在地下,刚想喊出声来。 见她睁大嘴巴,小舍急忙飞扑上去,一把捂着嘴,那身体发沉,软瘫下去,小舍用另一手去搂住,那薄薄的衣裳,居然从脖子上脱了下来,光滑的身体只留一抹肚兜。 小舍也顾不得了,把倒在地下姑娘抱了起来,听得那心在自已怀里跳得厉害。 小舍道:“别怕,我是少爷!”红瑶终算站直了身体,小舍忙勺了点冷水,让她喝下去压压惊。 红瑶穿好了衣服,一脸羞涩的坐在板凳上,定了定神道:“少爷黑漆漆的躲着,你想吓死红瑶啊?” 小舍轻声道:“一会儿,我有几个朋友把船泊在这里,我候着。” 红瑶道:“这黑灯暗火的想干什么?” 小舍道:“他们有个朋友被抓了,今晚去救她。”小舍不知怎么对红瑶说了实话。 红瑶点点头道:“少爷需要红瑶帮做些什么?” 小舍道:“一会儿,他们来了,我从后门出去,你别把门关上。” 说话间,听到船“通”的撞到石驳岸上的响声,小舍急忙跳上板凳,黑暗中,河里已停了不少船,几个穿黑衣的影子,敏捷的窜上对岸。 红瑶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踮起脚尖往外看,软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脖子,娇喘的呼吸带着女人的体香,扑在他的结实的后背,小舍忍不住朝她额头吻了一下。 红瑶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少爷,快去,奴婢替你守着门!” 小舍出了门,监狱就在前面的织里桥街.他以前经常去,监狱呈“米”字形的狱道向四面八方伸展,形成许多夹角,窄小如瓶状,仅能容纳一人进出. 四周便是一丈多高的围墙,uu看书 ww.uukans 用青砖砌筑。夜色中,见几个黑衣人在墙上插几把小刀,当作垫脚的,背着刀一个个跳入进去,围墙外面留两个作掩护。 小舍只能伏暗处观察,天气虽凉,蚊子还有,咬得他手上脸上全痒痒的。 一会儿,墙上垂下一根绳子,跟着赵媚娘也下来了,看着熟悉的身影,小舍的泪水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赵媚娘上了刑,走路摇摇晃的,赵巡检从墙上也下来了,急忙背起她朝河边撤退。 小舍先回到家门口,躲在柳树下,看着赵媚娘艰难的上了船,朦胧的月光中,见她抬着头,望着小舍家的后门,凝视的眼中闪着一丝亮光。 船无声无息的远去,渐渐被黑暗吞没。小舍深喘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进了后门,红瑶还守着:“她走了吗?” 小舍点点头,红瑶道:“少爷,我替你烧好一壶水,你该洗洗了。” 小舍才想到今天淋了雨,身体肯定臭了,脸上一阵发烫。 次曰早上去府内点卯,仪门内停满了车轿,知府内还有人的大吵声。 小舍凑近听道王千户的吼声,嗓音有些嘶哑:“好不容易逮到个要犯,让你们从眼皮底下放跑了?” 汤宗道:“千户大人,这要犯是你自已逮得,自已不看好,一大清早到我这里兴师问罪?” “狱卒都吃什么的?城门的弓兵晚上在干什么去了?”王一飞连珠炮似的数落着。 “王千户,你的意思是俺们卫所的人放跑的?”说话的人小舍认识,苏州卫所千户薛文,一个满腮帮子胡须的山东人。 第75章,全城搜捕 门子拿着茶水从走廊过来,小舍立马接过茶盘走了进去,客厅里坐满了人,一边是,胡濙和王千户,一边是汤宗,薜千户。金同知和蒋通判以及几个巡检百户则把汤宗身后的位置全占满了。 胡濙手托着腮帮,一声不吭,似乎这事与他并无什么关系。 小舍便在他身后坐定。 王千户转过头对小舍道:“这回我们在吴江黄溪村发现了赵媚娘的据点。” “黄溪村,不是黄泥村吗?”小舍脱口而出。 王千户警觉道:“贤弟你也知道?”说罢眼里一道寒光刺向小舍。 小舍知道自已穿帮了,装作喝茶,稳住自已狂乱的心跳:“小人刚从街头过来,听扫街的与路人在道:昨晚从黄泥村抓到的女乱朝份子跑了。” 王千户哦了一声,便回过头去。 汤宗道:“事既已出,诸位也不要互相埋怨,我看水陆城门晚上都按时关的,估计乱朝份子还在城内,出不去。” 薜千户道:“俺已吩咐下去,八座城门加双岗,严查过往行人,各关卡巡检严禁船只马匹出入。” 金同知道:“我马上让所有衙役捕快全城搜查,谅那女匪等人也难逃法网。” 商议结束,小舍送胡濙,王千户上轿,王千户对小舍小声道:“这汤老头有鬼,你帮哥哥盯着点,这次去吴江,本来可以一网打尽,不知谁透露了风声,我们只逮到个小虾米,现在连小虾米也溜走了。” 小舍心里也在想:“这知府内肯定有内线,要不赵家怎么知道我住地?怎么知道我昨晚回的家?怎么知道赵媚娘关的牢房?这救人的船,进出水城门如入无人之境?”他又怀疑起王伯来了,他觉得应该从他身上查起. 小舍后悔昨晚没去观察王伯的动静,晚上回去悄悄的问红瑶:“有没有发现王伯出去?” 红瑶摇摇头道:“没有,王伯屋里亮在灯。” “王伯晚上没点蜡烛的习惯,难道是唱空城计?”小舍决定试探他一下,便找来同样的信封,照着来信的笔迹,写上“我等已安全撒回,赵”,剩王伯不注意从门缝塞了进去。 这几天苏州城内笼罩在乌云之中,八个城门只开靠城北的娄门和阊门,老百姓出入门都绕着,衙役的巡捕拉网式的搜捕,挨家挨户的查,王千户则带着锦衣卫的人盘查客栈,澡堂和茶楼酒肆等公众场合,城里的人都把官府骂得底朝天,三天过去了,除了逮到几个可疑的吴江商人,其它一无所获。 这日汤宗对小舍道:“无锡马知县死了,邻县的苏州知府理应吊唁一下,我抽不了身,金同知那边忙着抓人,只有劳你去跑一趟。” 小舍道:“我们这里风俗,去丧家是要带些绸缎被面,写上挽联什么的。” 汤宗道:“你带上礼房的老王一块去,他懂那些破规矩。” 马府门楼上挂着白灯笼,一家老小披麻带孝的守在灵堂内,马姨太一见小舍带人进来,哭声便更是响亮。 马姨太迎了出来,一身孝衣没能遮掩那丰腴有致的娇躯它的风采,玲珑浮凸,梨花带雨的脸上更显万般妖娆和妩媚,她把小舍领进灵堂。 见那马知县灵前供着逝者遗像,一盏青灯闪着豆大的火苗,两旁跪着马宅亲属,里头扔出白腰带黑纱,小舍便学着老王的样子系在腰间,磕了几个头,退了出来。 马姨太,马公子便带两人去客堂。 迎面碰到王千户带几个随从过来,惊讶的道:“贤弟也在啊?你们先去,一会儿我磕了头便来.“ 马知县的公子,估计比小舍年长几岁。黑色长发被高高绾起,眼眸明亮又冷漠,高隆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身素衣,手里拿着一把暗黄色的折扇,显得俊朗秀气,温文尔雅。 他给小舍奉上茶,自我介绍道:“敝人马秀,在朝廷工部吴尚书手下任职,最近在为迁都做些杂碎的准备。” 小舍道:”皇上迁都是铁定了的事。” 马公子道:”兄弟说得对,北方时常受到鞑靼和瓦剌的威胁,而且还有后元蒙古势力的南袭,再加上北平是朱棣的兴王之地,把强大的大明势力北移,能起到壮我河山的气势!” 小舍道:“皇上迁都北平是遵守先皇“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遗训,华北相对于江南落后。如果北平的营建使北方的生产和人口迅速增强,这确实是个好处,而可以利用漕运的繁盛带动了大运河沿线市镇的发展。uu看书 uukanshu ” 马公子道:“还有一点,南方文官多,而且都是建文帝的老臣,百姓对皇上的压力也大,北平是燕王的根根地,有良好的政治环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得正酣,王千户进来了,身后带着个媚态如风的马姨太。马公子立起身来朝众人拱了拱手出去了。 马姨太冲着马公子远去的背影,吐了口口水:“什么东西,和那老压物一个样子,满肚子的坏水。” 王千户道:“他欺负你啦?” 马姨太道:“看他在人面前那个一本正经的模样,背后却偷偷的吃老娘豆腐,这个家我是不想呆了。” 王千户道:“先忍忍吧,等我把手头的案子结了,带你去京城散散心。” 一个丫鬟把马姨太唤得去,老王道我也去看看热闹。 客厅就小舍和王千户两人,小舍道:“王哥,手头的案子有些眉目了吗?” 王千户道:“那天逮着个吴江贩丝绸的商人,得到了些线索,我的大鱼还没游远,呵呵,我不信小小的吴江就能把他们给藏了。” 小舍道:“那赵媚娘究竟有什么本事从你手里逃脱?” “她有建文帝那些老臣的旧部帮衬,包括汤宗这个滑头。” “汤老爷可是识时务的,我看大人您不了解他。” 王千户道:“他们官场混得久,根基深,又有同僚互相帮衬,连皇上也护着他们,但是总有一天让我等拉下马来。” 马姨太哭哭涕涕回来了,一边用白色绸巾抹着泪,一边对王千户道:“我这里分分秒秒不想呆了.“ 第76章,欧阳静儿 马姨太显然受到了马太太母子的奚落嘲笑。哭唧唧的回客厅。 王千户道:“马姨太,如若在此受气,我看先去苏州小住几天,避避风头,让我这贤弟帮着照料便是.” 原来那时男人娶地位低于自己的女子,不经三书六礼而较简单的仪式纳为配偶,称为纳妾,经过正式仪式所纳的妾又称为侧室。马姨太估计也只是个妾。 正妻可以掌权,妾室顶多坐着吃吃喝喝。丈夫破产或死后,妾是可以离开的。 马姨太一边抹泪一边收拾行李,除了随身的丫鬟萍儿帮衬,马家上下没人理会,也没人说等老爷出殡再走。 受王千户之托,小舍也没办法,便像逃难似的上了马,带着已是泪湿衣襟的马姨太和萍儿回苏州。 马公子毕竟也是懂礼数的,和小舍交谈了几句,互称兄弟送了他几步。 天色将晚,红日西降,驿道傍的乌鸦在枯枝上了聒噪不休,冷风在桑树上扫过,黄叶飞起。 马车上盛满了马姨太的全部家当,马连打着鼻息,脚步也缓了. 前面便是胖二娘的客店,夏元吉题字“香远益清”已做成了匾额,高高挂在门首,小舍几人在那歇了下来。 胖二娘笑呵呵迎了出来:“张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小舍想不能说那奔丧的事,怕做生意的人忌讳,便道:“无锡去办了些公事,顺便把个美夫人带回苏州。” 胖二嫂上下打量了一下马姨太道:“啧啧啧,好一个天生尤物,这是大人新娶的?” 小舍见那马姨太脸上绯云,低着头露出少见的羞涩,怕她生气,急辩道:“二嫂,你这嘴巴没遮没拦的。人家是名门之秀,因为苏州不熟,受人之托带得去。” 胖二嫂道:“你咋不早说,二嫂还以为你英雄抱得美人归呢?”说罢,哈哈笑着给马姨太让座。胖二嫂叫小二做了几碗馄饨招待客人。 这馄饨荠菜肉馅,汤色清白,飘着几爿葱花,马姨太吃了几个,神色恢复了许多,扬着长长的睫毛道:“这二嫂真是个热心肠的,张大人有眼光。” 小舍道:“我和胖二嫂可是患难之交,亲如姐弟。” 胖二嫂撸起袖子,露出那猪肘子般的胳膊道:“可不是,去年联手把大胡子杀得个片甲不流。” 马姨太道:“大胡子我认得,与花郎狼狈为奸,做了不少歹事,去年听说被人杀了,原来是让你俩干了啊。” 小舍道:“听说大胡子是无锡“赖皮三郎”手下的,马姨太与那人熟吧?” 马姨太牙齿咬得格格响,杏眼里带着怒色:“岂止认识,奴家以前在杨州也算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十三岁时,年幼无知,受此贼人诓骗,先送与工部尚书,后来又转送给那老压物为妾,如今弄得有家不能回。”说罢泪水如细泉般流出。 按照事先约定,王一飞也来了,一脸的匆忙。 马姨太似乎很平淡,也许经历多了,有些事已经有了自已的想法,所以见了王千户,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便只顾自吃着馄饨。 王千户对小舍道:“我马上去吴江,麻烦贤弟照应一下她,给她按排个住宿。”他从行囊掏出几锭银两:“这些你先用着,不够的话,贤弟先垫着。” 没料到马姨太,突然站起身来夺过银两,摔在地上:“老娘我又不是叫花子,不要你施舍!你有事去忙你的,我这不用你费心!” 王千户落了个没趣,装作有急事,便走了出去。 小舍急拦道:“王哥有什么急事,这么快就走了?” “胡濙事先讲好的,一块去吴江同里!”说罢上了马,一班人马疾尘而去,留下一片枯叶在风中飞舞。 小舍回到店里,马姨太怒气未消,正在唠叨:“这花花公子,骗得老娘,如今这般无情无义,总不得好下场。” 胖二嫂刀子嘴豆腐心:“算了,男人都是如此,妹子以后要看清人儿,找个温暖体贴的,就如我家相公,乖乖顺顺的,从不花花草草,搞那些甜言蜜语的勾当。” 天已黑了,随行的老王趴在桌上打着呼噜,小舍便唤醒他,四个人告别了胖二嫂回到苏州。 森严的城门已经早已关上,城楼上的灯笼在风中孤寂的摇罢,老王在门洞下唤得弓兵开了门。 这么晚了,也没处找住宿的,小舍便带着马姨太,萍儿回到自已家中。 这一晚也算没事,uu看书 wuanu 红瑶在楼下打扫干净了客房,让他俩将就着住下。 一早,小舍见马姨太梳妆打扮完了,正在客厅喝茶候着,装束素雅淡雅,以没往日那般风枝招展,妖**人,便道:“马姨太怎么起得这般早?” 马姨太道:“以后便叫那个,叫我欧阳静儿便是,今天你去忙你的,不必为我操劳,我今日自家去典个房子。” 小舍道“好名字,不过苏州你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你别急,先歇着,一会儿我府上点了卯便回来。” 张王氏在一边道:“不知这姑娘想长住,还是临时的?” 欧阳静儿道:“苏州是个文人之地,我想在这办个琴馆,教小孩学学琴什么的,以前我有个姐妹在这开过,说是生意好得不得了!” 张王氏道:“我妹妹西中市隔壁有户人家,刚举迁京城,留得一处好房子,前街后河的,交妹妹托管,可以先出些租钱,如果中意买下也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欧阳静儿道:“如此甚好,有劳伯母了。”说罢跪了下来:“静儿打小出来,见伯母如见亲娘,如若不嫌,静儿愿拜伯母为娘。” 张王氏也就个儿子,见静儿如此诚垦,人也聪敏灵巧,便是石狮子心也化了,当场让红瑶布置一番,在客厅行大礼,使规矩收下这天上掉下的义女。 街边的山茶花结了蕾,像盏盏灯笼,向下垂着,好像在寻找适宜的时光,把花瓣绽开。 欧阳静儿由娘照应着,小舍心也安了,吃完早饭,出了大门,王伯从身后头跌跌撞撞的追了上来。 第77集,倒霉的知府 张小舍出了门准备去府上,王伯追了上来,递给他一个信封,他看是自已假冒的笔迹,也没细看便放在袖笼里。 知府道:“这几天他和同知去应天府,这知府的事就由他和老蒋两人商量着办。” 小舍看汤宗不停的叹着气,脸上布满了愁云,一旁的同知也只是把头低着,一声不吭,他凭直觉汤宗这回去京城,凶多吉少,便道:“大人家的里事尽管放心,到那里自已小心便是,有事多找道衍和尚和金大人,他们毕竟在皇上面前能说上些话。” 汤忠道:“你也看出来啦,我也不瞒你,这次陈瑛弹劾我,理由是我治水不利,赋税减少了那么多。” 小舍道:“以前不是左通政赵居任担当苏松治水之事吗,要问责也是他担当啊?” 汤宗道:“陈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把建文帝的老臣全收拾掉,这也是朱棣的心患,最近建文帝在江浙的势力正在抬头,皇上当然急着要解决,特别是我与松江黄知府,是他们心头之患。” 金同知道:“还有你那王哥,最近一直在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面前游说,说我们与逆贼喑中来往。” 小舍道:“这也只是胡言乱语,没什么真凭实据。” 汤宗道:“这事情就得看姚广孝与那黄公公了,如果他俩再插手,我这乌纱帽估计是保不住了。这官丢了是小事,这江南的那些老臣恐怕都会被雪洗。” 小舍道:“大人,据小人了解,黄俨恐怕与道衍很难联手,第一,道衍和尚有愧疚家乡的心理,第二,他认为是姚善对他有仇,第三,他和黄俨为立那位世子为皇太子意见相左,平时也无来往。” 汤宗拍了拍小舍肩膀笑道:“孩子,老夫没看错你,如今你已经翅膀强硬了,难怪你那位兄长也怵你。” 小舍受上司一夸,脸不自主的红了,腼腆道:“小人有今天,不就是大人一手栽培的吗?” 金同知道:“贤弟确实长大了,连皇上都那么赏识你,我跟随汤老爷走南闯北,连皇上都没见过一回。” 汤宗道:“你俩根器不同,造化当然不一样,不过权、名、财、虽然是好东西,都能助兴享受。不过,这些都来自于身外,如佛家所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想要活着坦然,这些都可以放下。” 小舍道:“大人,你们什么时候动身,我好送你们一程。” 汤宗道:“不用了,明天黄俨也要回京,加上卫所的薜千户和他的手下,也省得我们派侍卫了。” 小舍道:“那好,等大人回苏,早点派快马来报信,我好来接你。” 汤宗哈哈大笑:“怎么有种“男儿自古多离别,懒对英雄泪满巾”之感啊。”他对着金同知道:“你好好向这弟弟学学,他这马屁功夫,你不吃也难啊。” 三个人便哈哈大笑起来,连蒋通判敲门都没听见。 蒋通判的敲门声,不容易让屋里人听到,小舍开了门,蒋通判道:“王千户让我下午去吴江同里。” 汤宗问道:“没说什么吗?” “说吴江县衙的人难勾通,不听他们差遣,让我去协调一下。” “以前他有啥事,喜欢差小舍,这回怎样找上你了?” 蒋通判把一份公书交给汤宗道:“也许我是他令尊大人的老上司,以前就熟,你看他上面写明了我的名字,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回。” 汤宗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人心就是如此,这王千户倚官仗势怪了,以为自已了不起,怎么不让天怒人怨啊。” 蒋通判道:“我是例行公事呗,至于别人如何帮,那看他自已了。” 汤宗道:“这次女匪逃脱,一半是我们松懈,一半是民心所为,那么坚固的牢房,没有内线协助,别说是个活人,连鸟恐怕也逃不出来,还有我们的城门,晚上成群结队的马如何出得去?又不是飞马。” 蒋通判道:“是啊,船是更不可能的,记得有一回,横塘有个员外重病,天没黑,盘门水城门,已经关了,任他们喊破嗓子就是没人应,那员外家属没办法,转到胥门,城楼上有认识的,塞了银两,总算进来,等郎中看病,人都没气了。” 汤宗道:“蒋通判,你官场呆得久了,你会把控得住,该说的说,不该说得~~” 蒋通判答道:“知府放心,我心里有数。” 蒋通判走了,汤宗吩咐把客厅门关上,轻声对小舍道:“我刚才的话,uu看书 .uunsh你都听明白了,你那大哥闻到什么味道了,所以叫他去赴鸿门宴。” 小舍有些懵了:“蒋通判是我老上司,我了解他,他睿智聪明,城府老道,上回钦差大臣的姨太丢“金镯”之事,他的计谋一般人识不了。” 汤宗道:“老话说姜是老的辣,但还有一句话叫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你那大哥这双眼睛虽然还没到炉火纯青的时刻,但还有他的师父。” 小舍脱口道:“胡濙?” “一个品位和你一般大的给事中,据然能扛起皇帝的令旗,手里握着大公才有的权力,这种过人的本事不是人人有的。” 小舍道:“想想蒋通判只是个普通的官儿,没理由渗入逆贼之例,估计胡濙也看走眼了。” 金同知道:“张通判有所不知,蒋同判之前也在京城做过事,那还是建文帝时期呢。” 小舍恍然大悟,难怪汤宗要把蒋通判拉入自已手下了,他道:“那我是不是该帮他做些什么?” 汤宗道:“不用,蒋通判他有他的智慧,没什么凭据王千户至多恐吓恐吓他而已,现在这个府里,你是最干净的,一是年轻,二是从乡野出来,没什么政治背景,三是有朝廷几个要人的器重,你安心做好你自已的事。” 如果你再陷进去,这个苏州府全端了还不够。 三个人正说着话,门子来报:“大司礼黄俨,左政通赵居任两位大人来了。” 汤宗急忙请两位大人入座:“两位大人,小官本来准备过来迎接,你们自已过来了。” 第78集,会冶病的蒋通判 那太监道:“咱家这次来苏州,受到贵府的盛情款待,理应过来感谢,特别是张通判马前鞍后,舟马劳顿,一路迎送。”他让下人送上些绸缎:“也没什么表示,快过年了,这些薄礼,权当是咱家的心意。” 小舍没想到这太监如此通情,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些都是小官应该的。” 汤宗道:“你就收下吧,司礼监大人是一片诚意,回去给令堂大人,少夫人过年做件衣裳。” 小舍千恩万谢收下。 中午汤忠在府衙,备些酒菜宴请两位大太监。 去应天府的走了,去吴江的也走了。府里作主的就剩下小舍,一个人里里外外的忙到天黑,才回到家中。 张王氏替他把饭菜又热了一遍,他胡乱的吃罢,进了卧房,见娘子侧卧在床上,云瑶侧跪在床前,替她在剝香榧子,不由眉头一皱,又不便发怒,便道:“这香榧子,用嘴咬着才香啊,干吗要剝着吃呢?” 如意道:“起先我也咬得,你看舌头也碎了。”说着把红润的舌头伸了出来。 几天没注意,如意脸上丰满了不少,脸上红润润的泛着光成熟的光芒,小舍道:“看你吃得脸快像大饼了。” 如意对小舍唬了个白眼没作声。 小舍对红瑶道:“你先忙去吧,这里我来。” 红瑶还没出门,如意便冲着他一通粉拳:“你坏,你坏,嫌我胖啦!” 小舍道:“以后吃便吃,不要让云瑶那般侍候,学娘那样,别分主仆。” 如意有些不开心了,嘴也嘟了起来:“你是不是心疼人家啦,你心疼你就把人家娶回来,只要娘同意,我不拦着。” 云瑶折了回来道:“少爷,怪不得少奶奶,是奴婢自已愿意的,只要少奶奶母子平安,奴婢什么都愿意。” 如意道:“这下满足你怜香惜玉的心意了吧?” 小舍怕如意说出更难听的话,忙道:“云瑶,替我烧点水,今天府里没人,我一个人忙了一天,身体也乏了,我洗个澡。” 见云瑶走了,小舍便从怀里抽出绸缎递了给她:“过年了,叫个裁缝来家做几件衣服吧。” 那绸缎有红有绿,都是带暗花,颜色略深了些。如意道:“这是给老太婆穿的,丑死了,穿出去让人给笑掉牙的。” 小舍道:“这是司礼大人送得,你嫌老气,也行,给娘和岳母大人,我重新再替你买些。” 那段子华丽贵气,摸上去丝滑柔软,一看就是上等货,如意舍不得了:“先放着吧,这料子是给皇室的,外面买不到,等我给你生了宝宝再做不迟。” 小舍道:“也好,我替你放柜子收着。” 云瑶在门口轻声唤道:“少爷,水热了,可以洗了。” 小舍便脱了官服,早上王伯给的信封掉了出来,他准备放烛火上烧了,火一烤,那封口打开了,他便用二只指头夹着一甩,上面写了好多字。 原来不是自已写的那封。 上面写道:“舍,我的郎君: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妾媚娘草上 另:我已去南方,勿念。” 小舍知道媚娘不识字,那歪歪扭扭的字,除了媚娘两字,其它像一笔一划搭结成的,应该是托人写后,自已临摹成的。 小舍看了一遍又一遍,洗澡水也冷了。 云瑶在门外急着敲门:“少爷,你睡着啦?” 小舍才想起洗澡,天冷这水一凉,洗得直哆嗦,他咬着牙道:“你先睡吧,我马上就好。” 云瑶道:“你衣服还没洗呢,明天怎么穿出去。” 小舍的官衣也就这么一套,平时洗好了,便用熨斗烫平,这熨斗内放燃着的木碳,利用铜的传热与重量来烫平衣服上的皱纹或者熨出美丽的褶皱。 小舍道:“那就不洗了,明天再将就一天。” 云瑶不同意,在外面有节奏的敲门催促他。 小舍想:“这小妮子,刚才塞给她一块绸缎,一定是开心的不得了,所以十分的卖力。便匆匆洗好,披件外套,开了那浴房门,都快腊月了,西北风从屋顶上卷了下来,他连打几个喷嚏。 云瑶道:“少爷这么不小心,快喝点热开水,别伤风了。” 小舍道:“没事没事,便裹紧薄薄的睡衣上了楼。” 早上天阴沉沉的,雾气弥漫着,如意催他起床,他四肢无力,uu看书 ww.uukanhucm 头似铅般重,身体支撑着起床,如意手一摸额头,烫的厉害,披上衣服便去叫婆婆。 张王氏用嘴贴着他额头一试:“恐怕是伤风了,快,先到楼下客房躺着,别传染了如意。” 张王氏孙子比儿子还重要,先用醋把媳妇的卧房薰个透,那酸酸的味道如意如何受得了,本来是孕期,哗哗吐了一地。 等丫鬟上去打扫,张王氏才想到该替儿子煮些汤汁,姜汤弄好,儿子早没了踪影。 蒋通判总是比他来得早些,一个人在公房边喝茶,边批阅公文,见小舍搭拉着脑袋,嘴唇红的如血染一般:“你是不是染上伤风啦?” 小舍无力的嗯了一声。 蒋通判道:“老爷我替你刮刮痧,发发汗。” 没有油,老蒋便蘸着水先刮头部风池,再刮颈部大椎及背部肺俞、肩胛部,然后刮中府及前胸,最后刮拭足三里。蒋通判手上使足了劲,小舍疼的哇哇乱叫,一会儿疼的浑身冒汗,那几个穴道边都是赤紫的痕印。 这刮痧疗法也真管用,一会儿小舍便不觉得头疼了,身体也轻松了不少,便问道:“老蒋,这手艺从那学的?” 蒋通判道:“你记得你们夷亭有个济春堂药铺吗?” 小舍道:“知道啊,掌柜的姓吴,又看病又卖药的。” 蒋通判捊了一下胡子道:“他以前在朱允炆的大将盛庸手下当医官,那时我还小,和他儿子一般大,在他手下当卫兵。” 小舍道:“你就偷学了吧?” 蒋通判道:“那也不算偷,我还蹈矩循规的拜他为师。” 第79集,江南浪子 小舍心里完全清楚了,赵媚娘的舅舅是吴郎中,蒋通判的师父也是吴郎中,我这头的一切赵媚娘所以了如指掌,全靠蒋通判通风报信,难怪王一飞王千户要找他去。 小舍问道:“蒋通判,这回去吴江,王千户怎么说?” 蒋通判道:“那小子问我吴郎中认识不?我说认识啊,我们还是师徒关系呢,一块打过仗,他又问现在还有联系不?我说在昆山我俩见过,后来来了苏州就没联系。” 小舍道:“他不怀疑你与赵侗和赵媚娘关系?” “问了,我说赵侗以前是我们那的巡检,一半归我们管,一半属兵部,只是同僚而已。” 小舍道:“赵侗当巡检,不是你举荐的吗?” 蒋通判道:“其实这家伙都了解,他老头不是在我手下干过吗,王一飞这小子精得很,他觉得这次赵媚娘能如此顺当的逃脱,肯定是我暗中帮了忙。” 小舍道:“换了我,我也会怀疑,你们有那么近的关系,苏州府监狱又归你管。” 蒋通判道:“怀疑有什么用,赵媚娘那回关苏州监狱,他根本就没与我们联系,是他秘密关押的,要不是赵媚娘当晚逃脱,我们谁也不知道这回事,况且把守那号子的人是他自已的人。” 小舍笑道:“我那哥哥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啊?” “他敢说啊?他是明摆着抓把蚤子往头上放,他要敢说,我看皇上不杀了他,纪纲也饶不了他。” “胡濙不是知道来龙去脉吗?胡濙会说啊。” 蒋通判道:“也许是胡濙出的主意,所以选择了沉默。” 小舍道:“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王哥哥为啥要抓赵媚娘她们,究竟她们是土匪,还是因为是建文帝的旧臣?” 蒋通判道:“你这小子,装糊涂,抓土匪强盗皇上要动用锦衣卫的人?” 小舍道:“我也怪纳闷的,我也问过王千户,他只是让我注意点她们,也不让我参与,整天神神秘秘的,还有那胡濙,一个六品官能有什么大事吗?” 蒋通判道:“你别小看了胡濙,一个给事中,官和我们一般大,手里的权力比锦衣卫头子纪纲还大。” 小舍存心套蒋通判的话:“为什么啊?” 蒋通判道:“都在传,建文帝没烧死,逃出了皇城。” 小舍道:“这又算秘密,我听过多少回了,还说扮作和尚逃到苏州这边。” 蒋通判道:“我说你精吧,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 小舍道:“这不都是传说吗?” 蒋通判道:“王一飞以前一直盯着昆山,现在转移到了吴江,但也只知道个大概,他手下的人吧,都是外地来的,虽然厉害,但苏州人不卖外地人账,你一个陌生人接近,他们便讲“山东虫”的事。” 小舍道:“什么是山东虫?” “蒋通判道:“这你不知道了吧?山东虫就是蟋蟀” 小舍道:“这我知道,宋代有两个宰相。一是北宋末年的李邦彦,号称“浪子宰相”。二是南宋末年的贾似道,玩这虫儿把国家玩给了元朝。” 蒋通判道:“苏州人软调皮,不和你锦衣卫的人硬来,一等生人打听什么,便用外人难听懂的方言讲,把这山东虫,是放在陆墓新出的泥盆里好呢,还是沿用以前阊门刘麻子的土盆。” 哈哈哈哈,苏州话确实难听懂,加上“乡音八里”,我有一回去苏州常熟,不小心把一老农酒瓶碰翻了,他对我大吼道:“南无勿好哉,瓶翻脱哉!”把我吓得一跳,一个酒瓶就那么一点点酒,有那么大的事啊。” 两个忘年交,说说笑笑的,除了偶尔咳嗽,小舍伤风好了不少。 小白来了,拿来一叠公文:“两位大人,这些是刚送来,我挑了一下,这些都是朝廷急要的。” 蒋通判道:“你身体不好,下午就在这处理这些案卷,那几个税主我带小白和户房的人去就行了。” 小舍以前在昆山府打杂时,便对这些官样文件了解透了,没多久都处理的妥妥的。 头还是有点晕,便趴桌上睡觉,牛捕头轻轻的叫醒他:“大人抓到个怪贼,非要见你才肯招。” 小舍道:“这贼偷了什么?” 牛捕头道:“其实也不算多,就一员外兜了二绽银子,那员外指认了他,我们揍了一顿,他就是死活不肯招,说我堂堂“江南浪子”,u看书.ukanshu.cm 裁你们手中,那不阴沟里翻船了吗?除非“江南神捕张小舍”出面,我们才可以搭上话。” 小舍笑道:“这么牛逼的名字,就偷二银子,也真是个奇贼。就说本老爷没空,先关他牢房,灭了他的邪气!” 一会儿牛捕头又来了,说那贼寻死觅活的,骂你是孬种,乌龟王八蛋。小舍身体本来不舒服,有点被激怒了,便随着牛捕头去了临时关押房。 远远的听到这厮在骂人,便让衙役开了那门,上去噼里啪啦一顿耳光,那人也不吭声,鼻子的血淌了下来。 小舍出了通气,见那贼有些眼熟,一下记不起谁了,便问道:“你一个小贼,号称什么“江南浪子”哄骗人?” 那人道:“我没偷,凭什么冤枉我?” 牛捕头道:“员外指认你了” “捉贼捉赃,我身上你们都搜过了,那有什么银两?” 牛捕头拿出两锭银子道:“这不是吗?” 那人道:“这是我自已的银子,上面有我的印记。” 小舍问牛捕头道:“把那员外叫来对证!” 牛捕头看了看四周,早已不见那员外身影,急忙对小舍耳语道:“完了,咱们让那员外坑了。” 小舍对牛捕头就是一脚:”不是咱们,是你让人骗了,即然没了证人,把他给放了。” 那人可不干了,缠住小舍要讨回公道,小舍道:“难不成,你要打还我?你毕竟辱骂本官,也是有罪名的啊?” “江南浪子”道:“那你意思冤枉人没罪吗?这朝廷也是有《大明律》可依啊?” 第80章,溥恰和尚被抓 小舍头回碰到这种事,心也有些虚了,又不能当着下属向他赔罪,便拉着“江南浪子”回到自已公房,那人一进门,便轻声对小舍道:“麻烦立即转告赵媚娘,锦衣卫盯上了西山普济寺,那是主录僧溥恰和尚的地盘。” 小舍道:“我那里去找赵媚娘啊?” “江南浪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赵媚娘说过遇到万分紧急情况,可以找你。” 蒋通判回来了,小舍一边开门,一边把刚才所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 蒋通判对小舍笑道:“这事怪不得你,要怪那员外,诚心戏弄朝廷命官,扰乱朝廷秩序。” “江南浪子”道:“你们官官相互,算我倒霉,以后路上小心吃冷拳!”说罢便骂骂咧咧的要走。 蒋通判道:“算啦,算啦,我代张大人替你赔不是,来来来,消消气,本官送送你。”说罢拉着他的手出了门。 小舍赶紧跟了出去,见两人居然在那低声说话,那神态很诡异。 小舍身体不舒服,早早回家了,吃好晚饭便进了书房,装作念书。江南浪子的话,始终在他耳边回荡。 他把每个细节,每个字都细细的推敲了一下,觉得好蹊跷,江南浪子与员外演了那场戏,弄那么大的动静,就是要来传这份秘密的情报?他即然认得我,完全可以在路上,甚至到家里来找我,赵媚娘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哪? 难道王一飞怀疑我了?蒋通判是个谨言慎行的人,今天说了那么多秘密的话,难道也是个圈套?蒋通判与江南浪子认识?一连串的疑点,小舍真的头痛了。 自从踏上仕途,他一直保持洁身自好,不参与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纷争,但是这生存的环境,由不得你,像魔爪一样拉着你,迫使你掉入那万道深渊,千层崖底。 红瑶送来了药汤,小舍口渴得狠,一口气把它灌了下去。 红瑶道:“少爷还在发烧,白天又那么辛苦,今天就别念书了。” 小舍道:“还有几个月便秋考了,前阶段一直出公差,落下了不少,我得学某人“悬梁刺股”发奋学习啊。” 红瑶道:“你坐好,让奴婢替少爷按摩按摩吧。” 红瑶的手有些凉,按在太阳穴上还真舒服,她一边按摩一边道:“少奶奶真有福份,找到了这么好的郎君。” 小舍道:“红瑶,你相公去世了几年啦?” “三年零四个月了。” “难道你就守寡一辈子?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红瑶道:“奴婢曾经也想过,可是除了卖身为奴,谁会要个寡妇,即便有人要,也是缺胳膊断腿,或者聋哑瞎子,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和做奴婢有啥两样?” “至少有个名份,没人敢欺负!” “少爷也不欺负奴婢啊,红瑶已经决定了,那也不去,就在这服侍少爷一辈子。” 丫鬟红瑶的话,如一股温泉注入他的心田,顺着他枝枝蔓蔓的血脉流遍全身,白日的无尽烦恼倾刻间烟消云散。 红瑶柔软的指按着他的头,他渐渐有些睡意,书便掉落在地,红瑶道:“少爷,太太关照你今晚睡楼下客房。”便搀扶着他下了楼。 客房里红瑶早就给燃着个火盆,木碳红红的爆着火星儿,屋里暖暖的,小舍好像沐浴在旷野的阳光下,温馨舒坦又充满自由,便衣也不脱倒在床上。 红儿悄然无声的打来一盆水,帮他脱了官靴,欲替他洗脚,小舍那里肯,装模作样的洗了洗便缩到被窝里。 红瑶半拉半搂的替他脱了外衣,柔软的发丝,散发出少女特有的馨香,淡淡幽幽的厮磨着他的脸,鼻子,下巴和颈部,他闭上眼睛偷偷的吮吸着,好似天界飘来的仙气. 丫鬟的娇喘声,他陶醉了,身子如长上了翅膀,腾云驾雾,飘飘欲仙。 楼上卧房响起了“嗒嗒嗒”的脚步声。丫髻房间和客房是相同的,中间只隔了一层板壁,她听到如意起床了,便心慌意乱的帮少爷盖好被子,回到自已卧房。 天阴凄凄的,只听到杜鹃那哀怨的啼啭,寒梅悄悄的吐出了新蕾,天已到腊月时分. 小舍在茶馆里听有人在传,西山菩贤寺的主录僧溥恰和尚被锦衣卫逮捕了,但没说还有另外的人被捉。 蒋通判道:“看来那个“江南浪子”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两人心照不宣的止住了这话题。 小舍却想到汤宗与卫所的薜千户,uu看书 ww.ukanshu 他们奉命共同赴京,多少与这事有些联系. 一个是调虎离山,深怕苏州这些人插手,第二个想试探下汤宗他们是否与逆贼之间有来往,这可能是胡濙,纪纲和王千户与皇帝商量好的计划。 果然溥恰被抓后的第三日汤宗他们便回来了,心情好好的,似乎旅游回来。 汤宗还给他们带回了应天桂花盐水鸭. 小舍常闻到京城有“古书院、琉璃塔、玄色缎子、盐水鸭”的民谣,南京盐水鸭与国子监、大报恩寺、云锦齐名。 那鸭子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特别,如意嚼着个鸭腿直呼好吃,红瑶用手背抹着沾满露汁的嘴巴,不住的点头。 张王氏对小舍道:“还有一只,你吃过晚饭,马上送你姨妈那里去,要不明天不新鲜了。”如意也想随着去,被婆婆呵住了。 这腊月的夜来得早,刚吃罢晚饭天已黑暗一片,沿街的人家早早点亮了灯火,星星点点洒在河上。姨妈家还没吃晚饭,堂后的工场里,那车木声音吱吱的叫,木花飞扬,姑父头上沾满了木屑。 云绮听到哥哥声音,从楼梯上探出头来,挥着手叫他上去。小姑娘身边放着个绣花的梆架,她正飞针走绣的绣花呢。 苏州女人都会刺绣,把它作为生活来源的一部分. 小舍见云绮绣的是花鸟图,花鸟极绰约底馋唼之态,栩栩如生,更比画画还要趣美,不由得赞道:“几日不见,你咋有这般功夫?“ 姑妈给小舍递上茶道:“你这哥哥该死,自家妹妹的事都不关心!“ 第81章,静儿与云绮 见姨妈责怪,小舍便急忙辨解:“最近府上人少,我实在抽不出空来,姨娘莫怪。” 姨妈“扑哧”一下:“我的傻舍儿,姨娘知道了你忙,怎么舍得怪你,姨娘想告诉你,你云绮妹妹交到好运了,京城有个大贵人,看上了她的绣工活,出大价线收卖,她整天整夜的绣都来不及。” “真的啊,那等云绮妹妹发了财,哥哥可以讨杯酒喝喝。”小舍开着玩笑。 姨妈下去准备晚饭,云绮见娘离开,便对小舍悄声道:“等我有了钱,我便把哥哥娶回来。” 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小舍笑得腰也弯,他捂着肚子道:“你又不是武则天,可以随便讨个男人。” 云绮睫毛一扬,满脸羞红的用针去戳他,嘴里道:“我看你笑,我看你还敢笑。” 小舍被她用针逼到墙角,举着手装作投降,没料到云绮把他搂住,踱起脚在他脸上猛亲了一下。 她是个豆蔻少女,內心充满了憧憬和对爱的追求。 姨妈在楼下喊吃饭,云绮急忙放开小舍,捂着羞红的脸转身下去。 楼下圆桌上坐得满满得,几个学徒早就饿坏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咸水鸭,姨妈指着身边的空位子道:“舍儿,一块吃点吧。” 小舍回道:“我早吃过了,你们吃,我想去看看干姐静儿,不知她的琴馆开张了没?” 云绮道:“你等我一会,等我吃好,我带你去。” 静儿的琴馆离姨妈家相隔几户人家,也是临街,两楼双开间,门上挂着弦风阁琴馆的招牌,推开二扇红门便是客厅,丫鬟萍儿迎了出来,客厅正面挂着“静室香兰”四字墨宝,左墙深色椅子茶几,右墙放着同样颜色的博古架,墙角花几上一枝腊梅开得正艳. 楼上传来婉约悠扬的琴声。 云琦熟门熟路的引着小舍上楼。这厅房邻街的窗格下放着深色的书桌,上面放了文房四宝,左边用一个黄色布幔隔开,随风轻飘,烛光下隐约看到里头静儿在弹琴,琴露出个琴头,但还是可以看出来也是深色的。 云绮大声道:“静姐姐,小舍哥哥来看你了。” 欧阳静儿没料到小舍这么晚会来,一身素花长袍带着风,满脸惊喜的跑了出来:“弟弟,你终于来啦?”话音里多少有些怨意。 云琦昴着头,不无骄傲的帮衬道:“我哥哥是吃公家饭的,当然忙啦。” 小舍也道:“一直想来看你,确实是忙了些,所以……” 萍儿送上了茶水和茶点,静儿给两人递上道:“干娘和弟妹都好吗?过了腊八,我就去看她们。” 小舍道:“她们都好,她们都惦记着你,不知你生意如何?习惯不习惯?” 云绮插嘴道:“姐姐生意挺好的,我每回来,这楼上总有六,七个学生。” 小舍才注意表妹的着装多少与静儿类似:一身深兰色薄棉长袍,上面是自己绣的白色点点梅花,用一条浅兰色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楚腰缚住. 静儿道:“托你们的福,苏州是个好地方,温文尔雅,当爹妈的都愿意让孩子学会琴棋书画。” 小舍道:“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弟弟帮忙的吗?” 静儿道:“自已兄弟,我也直说啦,这两天总有几个地痞赖皮来捣乱,一些小混混我还能对付得了,有个把狠的,只能掏出钱来对付。” 小舍道:“姐姐,知道叫什么,那里的人?” “一个叫周大,脸白白的,是本地人,不对,和弟弟口音差不多,应该是昆山的。” “周大?”小舍觉得这名字好熟,脸白白的,他想起了夷亭敲诈王阿毛的周大,难道他官司也吃完了?” “还有一个是吃官饭的衙役,这人还好色,喜欢动手动脚,萍儿吃了他不少苦头。” 萍儿道:“他脖子上有个瘊子,人家叫他猴子,最不要脸。” 小舍道:“这里归马捕头管,明天我就把他先换了。” 云绮道:“我哥哥就是威武霸气!”她学着小舍的语气:“明天我就把他做掉!” 三个人都让她给逗乐了。 静儿道:“你这妹妹真好,每回来总是夸你个不停,说你如何如何俊美,说你如何如何~~” 云绮怕她再说下去,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姐姐不带这么玩的,羞人!” 静儿急忙抱着她,像大姐姐似的:“好啦,好啦,姐姐不说啦,妹妹难为情了。” 小舍看看萍儿在打哈欠了,u看书ww.uuanshu.o 便起身告辞,静儿知道小舍明天有公事,也不勉强,便送出门外。 临分手时,小舍问道:“王一飞没来过吧?” 静儿道:“这个花花公子,来了我也不会理他,再说他也不知道我在这,如果他问起我,你便道回杨州了。” 第二日,小舍早早的把牛,马等五六个捕头唤来,便把“猴子”敲诈勒索的事讲了一遍,让他们好好的管管下面,别丢府役的脸,马捕头痛快的答应,回去就把”猴子”换去喂马。 蒋通判道:“这种事,根子出在官俸标准上,像你我一月只有六,七石薪酬,一个月,六,七人的家光吃喝就化掉二石,还剩四,五石开销,关键是有时还用绢布、棉布,甚至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来代薪水,那些小衙役刚刚够吃喝,如果要玩玩,他们不得不去靠敲竹杠混点银子。 小舍道:“按照先皇制定的《醒贪简要录》薪水标准,七品县令月薪是7.5石大米,年薪是90石,但需要70多亩地、5个农民专门为之生产,光是挑那些稻禾就需要走1000多里地,所以,很难说这个薪酬低得让人无法接受。 蒋通判道:“你不当家,不知油盐贵,老弟,标准是不错,关键是物价及扺扣物,还有那个不值钱的贯钞,七扣八折,如果想着讨个小的,纳个妾的,那就紧巴巴了,这些小衙役讨不了小的,就只好去司乐坊嫖妓。 两人争的脸红耳赤,金同知来了:“两位通判,山塘街最近有几个外地来的恶霸,嚣张的狠,当地的商贩受其之苦,纷纷来告状,你们看看是不是~~” 第82章,星桥搏杀 身为苏州府二把手的金同知对两人说了山塘街出现欺行霸市的冶安问题。 蒋通判立马道:“我和小舍正在商量此事,早些已经按排下去了,不行的话再加紧些手段!。” 小舍道:“我下午去看下,山塘街也归牛捕头管,以前还算太平。“ 金同知一走,老蒋便鼻子一哼道:“这小子,现在也学会光动嘴不干事了。” 小舍心里思忖,最近这老头怨气多起来,以前可是默默无声,任劳任怨的啊。 山塘街是白居易当苏州任刺史时修筑的,东起阊门渡僧桥,西至虎丘,长7里,俗称“七里山塘到虎丘.” 由于街与河的便利,这一带南货北货,居货山积,米行鱼行,行云流水,饼店糕店列肆招牌,绸缎棉纱灿若云锦.成了热闹繁华的市井. 小舍也不和牛捕头打招呼,便带着小白过去,二人乔装打扮成风流公子,寒风扑面,见渡僧桥堍两巡捕缩着个脖子,靠在烘红薯的炉子旁。 过了山塘街,这里人开始多了,河里歇满了载货的木船。 街上“盛记米行”门口排起了长队。 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老汉,焦急的道:“这米说马上到,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后面的一个大婶同样面露愁容道:“媳妇坐月子,还等着米下锅呢。” 有个年少些的汉子忍不住大声叫道:“掌柜的,你这米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就去星桥那家卖去!” 那大婶劝道:“来也来了,再等会吧,盛记的米好,又香又糯,我家媳妇就喜欢吃这家的。” 盛记的伙计道:“大爷大妈们,稍安勿懆,米船被人堵在星桥了,咱掌柜的已经去塞好处费了,一会儿米便到了。” 小舍手一挥,小白心领神会,脚步加快,沿街走了足足二里路,便听见街边小河的争吵声. 两人便上了石砌的拱桥,见那二丈宽的河里,几条盛满货物的船一字排开,都让桥底下一只打横的船挡住了。几个坐生意人站在河岸上,正叽里呱啦的与那船上的人争吵不休。 小白手一指道:“大人,你看香烛店门口!” 小舍顺着小白指的方向,见两个巡捕,靠在店门板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热闹。 这里一个掌柜忍不住了,把个钱包扔到那船上.衷求道:“姜老大,我是盛记的,先让我过去吧?” 那船舱里立马钻出个三个汉子来,姜老大身材粗壮,宽眉大眼,大蒜鼻子,他站在船头,船也沉下去不少,手里盘着三个核桃,不住转动。 第二人却长得细长精巧,一双鼠眼左右闪动,酒糟鼻子,隐蕴凶光。第三个是光头的矮胖道人。这三人全是黑衣黑裤,腰里索着布条, 为首的姜老大接过盛记米行掌柜的钱袋,在手里掂了一下,嘴一呶,船梢的另两个小霸道,竹篙一点,便让出一个船宽的空来。 第二只船上装着满满一船鱼,那鱼在舱内欢蹦乱跳着,船头上的小伙子,见那船让开,竹篙一点,抢挡插了过来。 那为首的没拦住,把火气撒到第三只装满稻草的船上,稻草船才过一半,姜老大便跳将过去,一顿老拳把船夫打得鼻青眼肿,躺在船板上哭爹喊娘的。 那胖道士也上去了,左右开弓把船老大擒住,一脚踹到冰凉的河里。 后面的船见势不妙,纷纷把船往后退去,小舍在桥顶上看得清楚,见一女人拎着马桶上桥,便一把夺过,掀开盖子,把满满一桶粪便往桥下倒去。 那矮胖道人正叉腰仰天大笑,没料到头上那污水下来,躲闪不及,浑身淋个透。 那难闻的臭气把强盗船上的人都薰上了岸。一只只被堵得船趁机挤了过去。 见油水流走,便上桥找肇事者,见两个公子哥们在桥顶上捂着嘴偷笑,便怒火中烧,上来便揪住小白撒野。 小舍道:“大爷,我们是来游玩的,不管我们事。” 姜老大也不多言,便抡起孩儿腿粗的胳膊朝小白头上一拳,小白也机灵,料到他会这一手,身体往下一蹲,那人扑了个空,拳头砸在石料上,只见那石头粉未溅起,居然砸出个坑来。 小舍见这厮本事还不小,便先下手为强,一脚往那人档部踢去,姜老大刚才还没站稳,身架便是虚的,小舍一脚奇快,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那来得及躲避,“啊”得退了二步,勉强立定。 小舍的拳已经上来了,uu看书 .uuknsu 面门中正,鼻梁骨上,这拳势大力沉,那贼脑蛋摇了一摇,眼睛自然花了。 小舍身体一侧准备左手勾拳,后头那假道士上来了,支一手一把抓牢小舍下压的手腕,那手如铁钳把紧固。 小白聪明啊,拿着那倒马桶女人的马桶竹刷子朝假道士眼前戳去。 尖利的竹子戳得那人脸上如马蜂窝似的,假道士手一松,小舍便一个下蹲,撩起扫堂腿,再加一个直冲拳,那胖人便如冬瓜似的从石桥台阶上滚了下去。 姜老大又扑上来了,高高跃起,挥起双拳如泰山压顶之势砸了下来。小舍一个后空翻避过,那人便向老鹰抓小鸡般揪住小白。 小舍找到机会了,气定丹田,支一手指对那人命门穴中点去。 姜老大开头还能硬撑着,渐渐的手也软了,小白挣脱了出来,用肘对着他胸部连连击打,那贼手也抬不起来了。 那矮胖道人见对手强大,急急上来拱拱手道:“好汉住手,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少的,出此下策也是无奈。” 小白手指从鼻下一划,作了个潇洒的手势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是江南神捕张小舍,我大明王朝皇帝也赏识的英雄,你们还不跪下!” 那矮胖道人识相,忙搀扶着姜老大下跪求饶。 这时桥上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见张小舍打败恶霸,桥下羊肉店点起了鞭炮,几个巡捕才算挤了进来。 有几个胆大些的商家拿着绳索帮巡捕缚住那两人,只是那酒糟鼻瘦长个的家伙不见了踪影。 第83章,周大惹事 小舍与小白在山塘街打败了作恶多端的恶霸,整个山塘街的轰动了,看着巡检把两人押着过来,店家都在店门口鼓着掌叫好。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彻了天空。 盛记米行几个伙计,更是来劲,乐得把小舍扛在肩上,好似自家兄弟娶亲一般热闹。 通过这件事,小舍想应该好好的训练一下自已的手下,如果他们有一定武功,那些恶霸不至于这么嚣张。 汤宗觉得小舍的建议非常好,巡捕本来都是闲杂人群组成的,除了身体条件有些要求之外,对个人功夫是没考核的。 汤宗让小舍负责操办习武这事,还给他在山塘街找了块地盘,小舍便请来了师父当总教练,松江的智林师叔也请来了.他不仅会猴拳,鹰拳,还会擒拿术。 猴拳,以猴形猴态和攻防技法融合而成的拳术.那缩脖、耸肩、含胸、圆背、束身、屈肘、垂腕、屈膝,和模仿猴摘果、攀援的动作惹人忍俊不住。 每回小舍习猴拳三十六路时,总会引来一片笑声.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这帮老爷兵慢慢的也磨练出来了,像牛,马这些本来有些基础的,二个人合起来也能与小舍拼上三,四个回合。 苏州习武之事传到了京城,连皇上也知道了,大赞道:“如果所有的城市,都有张小舍这样的卫士,朕的江山就固若金汤了。”他让兵部待郎专门送来了赏银,御酒,布匹和几匹战马。 特别赐小舍一匹叫“雪龙”的白马,这是辽东苑马寺主持亲自驯养的东北战马。这马高昴着头,神清骨峻,鬃毛白色透亮,躯干壮实而四肢修长,小舍欣喜若狂。 腊月二十四了,家家掸尘扫房子准备过年了,苏州城里除了南北货,熟食铺,卖豚蹄、鸡、鸭的生意兴隆。纸马香烛铺,预印路头财马,纸糊元宝、缎匹,浇蜡制香的掌柜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观前街,山塘街,阊门几处热闹的街坊摆起了长长的卖灯笼、灯草、挂锭、灶牌、灶帘,及箪瓢、箕帚、竹筐、磁器、缶器、鲜鱼、果蔬的摊位。还有裁缝、磨刀、杀鸡,剃头的手艺人。 汤宗第二年在苏州过年,去年因为玄妙观轧闹猛,引起人轧死人的事,差点丢了乌纱帽,所以今年他特别小心,出动了所有的官吏衙役,再加上卫所的几百兵弓兵日夜上街巡逻值守。 小舍负责阊门,苏州最繁华的地段的秩序,天虽然冷,这里依然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亦不乏前来凑热闹的贵家仕女,公子哥儿。 这天小舍骑着雪龙与马捕头几个马快,从西往卧龙街过去,远远望去只见前面,黑压压的尽是攒动的人头。正巧巡逻到弦风阁静儿的琴馆门口,听到里面传出小孩的惊叫声。 先去打探的捕快来报:“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了!“ 几位骑兵火速从马上跃下,门开着,见一个贼人满脸酒气,掳着个小女孩的脖子,拿着把剪刀对静儿吼叫。 那人背对着门,小舍看不清他的面孔,静儿便大声道:“小舍弟弟,这便是周大!” 原来快过年了,学堂和私垫都放假了,父母都把孩子送这学琴,楼上都坐满了孩子,丫鬟萍儿便带几个在楼下教学.周大喝多了点,见门开着,便悄悄窜了进来. 见丫髻萍儿翘着丰臀,正在照应学童,淫性陡起,伸手在那性感的臀儿上摸了一把,萍儿花容失色,喊叫了起来。 馆主静儿赶紧下楼,周大乜斜着醉眼,抽手索要过年的利钱,静儿也是闯惯江湖,见过大世面的,如何卖账? 这赖皮便擒着个女孩威胁。 此刻周大听见后面来人,便用剪刀抵着女孩的喉咙道:“好你个张小舍,害得老子吃了一年官司,今天老子先弄死这小丫头,再让你尝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味道。” 说罢便要用剪刀往孩子细嫩的脖子刺去。 小舍拼足力气大吼道:“住手”,这声响如晴天霹雳那般,天花板上悬着的蜡烛摇晃了一下,滚烫的蜡烛油正滴在那魔鬼的手背上。 周大烫的下意识去抚那手背,手里的剪刀仍然握在手中。 小舍道:“你吃官司有我一份功劳,有种来咬我啊,别拿无辜的孩子出气。” 周大道:“我才不上你当,你有那么多走狗帮手。” 小舍叫马捕头几人先退出屋去。 屋里只剩周大,小女孩和小舍三个人,u看书ww.uukanshu 小舍道:“这样可以了吧。” 周大道:“不行,万一我杀了你,门口那么多人,我还是出不去。” 小舍道:“我给你备好马,总可以了吧?” 周大可能喝了酒,有些糊涂了,打着哈欠道:“那马呢?把它先牵进来,我要看下。” 小舍便顺着他的意,叫马捕头牵着马进来. 这琴馆的门是两扇的,马刚好进得来,马捕头一直把马牵到周大身前,准备把缰绳递给他. 周大感觉情况不妙,大喊着让马捕头退后. 说时迟那时快,马捕头已经擒住了他握剪刀的右手. 周大左手松开女孩,便抓住马捕头的右手狠命的咬。 马捕头经过郑师父的点拨,手上功夫也长进了不少,腕部一转,用左肘别住周大的右肘,一使劲周大便擒在底下。 一握一扭一按,马捕头动作连贯,干净利落,小舍拍着手过去,一脚踩住周大后背,把他的右胳膊像拧麻花一样扭了过来。 周大像杀猪般的嚎叫着,几个巡捕进来把他绑个结实,押了出去。 门外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几个学童的家长趁机脱下鞋子朝那人头上猛抽,周大脸上被打得像打翻了染缸,各种颜色都有。 除夕夜了,爆竹声响,家家都举宴,男女老幼聚集一堂,点上蜡烛香火,备上供品,先拜老祖宗,说着吉利话,吃年夜饭,俗呼“合家欢”。 小舍家今年特别热闹,师父来了,静儿带着丫鬟也来了,连红瑶也没回去,加上张王氏,如意和王伯,满满一桌人。 第84集,虎丘遇恶少 苏州人过年讲究,连吃的菜都讨着吉利,豆芽叫“如意菜”,青菜称“安乐”,芹菜是做事人必须吃的,意思是吃了勤快。 张王氏都把这几件菜给小舍夹了些。 王伯头一会像样的坐在这团圆桌上,像小孩似的穿着张王氏替他做的新衣,如意坐在小舍身边,她最近胃口特别大,身体肥肥的,啃着个鸡腿道:“婆婆,这鸡腿怎么做得这般鲜嫩?” 张王氏道:“如意儿,等你生了宝宝,婆婆天天给你做,管你吃个够!” 静儿道:“弟妹什么时候生宝宝啊,当姐姐的好准备侄儿的见面礼。” 张王氏露出白白的牙齿笑道:“快了,快了,开了年的五月份,正好不冷不热的天气,舍儿也是那日子生的,” 红绮道:“听说那时候生得小孩,又标致又聪明,少爷便是。” 如意对她看了看道:“红绮过了年,你也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少奶奶少不了你一份好礼。” 静儿道:“我是不想找了,男人有什么好,嫁人还不是像奴婢一般,上下都要服侍。” 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边小舍便和师父,王伯聊了起来。 王伯问郑师父:“师父,你是明白人,你认为苏州前知府姚善是什么样的官?” 师父道:“姚善喜结贤能,像隐士王宾,韩奕,愈贞木钱芹都和他来往。” 王伯道:“建文帝重臣钱芹,我见过,听说他曾经送姚善一本自已写的书,上面都是些战备的良策。” 师父道敬了王伯一杯酒道:“姚知府也讲义气,朱棣当了皇帝,黄子澄在嘉兴被人告发,押到了京城。朱棣对他处以“五马分尸”的酷刑,再处以“诛九族”,黄子澄家族共有445人被杀。 黄子澄妻子许氏与儿子黄圭、黄玉、黄润、黄泽从老家逃到了苏州,姚善就改了他们的姓名、户籍与身份,大儿子黄圭改名田立微,户籍改在我们昆山,身份是道士。二儿子黄玉改名为田彦修,身份是昆山县我们夷亭的“里长”,也让他学会昆山方言。 小舍道:“田里长我认识,今年金同知去查偷税,他也出了不少力。“ 王伯道:“建文帝兵败钦命姚善组织苏、松、常、镇、嘉兴五府兵勤王,老姚已经组织了一部分兵力准备死守。沒想到被住这的老房东许千户出卖,杀头时才43岁。“ 张王氏忍不住了:“王伯大过年的,咱们不说不吉利的话。” 王伯朝地下吐了口水:“呸呸呸,去了那晦气,咱刚才说得不算,让少爷说个开心的。” 小舍笑道:“几位长辈,为什么外地人称苏州人叫“苏空头”?” 静儿道:“我也想知道?” 张小舍道:““苏空头”,指外表漂亮,肚里没墨水的人,“苏空头“的名字同你们扬州人的绰号“扬虚子“差不多,一苏一扬,一空一虚,都夸张地说出江南风气的浮华的一面。” 静儿用袖管捂着自已樱桃小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张王氏立即夹了块鱼给她:“来来来,我的宝贝女儿,年年有余(鱼),有始(水)有终。“ 静儿也回敬了一个油豆腐塞肉给张王氏:“干妈,豆腐(多福)。” 张王氏也喝了不少米酒,脸上红润润的,她掏几个红包,给了王伯,郑师父:“这是你俩的喜钱” 又从一个口袋掏出几个红包,给了小舍,如意,静儿,红绮,萍儿:“这是你们的压岁钱,回去放枕头下,保平安。” 一桌人都站了起来,给张王氏敬酒,把个女主人夸得笑不拢嘴。 这个晚上大家都不出去,围着炉子守岁。鞭炮也响了一个晚上。 初一小辈拜了自已长辈后,便去拜族亲戚友,小舍在苏州只有姨妈一家,路不远,小舍在前头拎着水果糕点,红绮扶着怀孕的如意,鲜衣美服,春风满面在后面随着。 姨夫算盘工场停工了,工人都放假回去过年,屋里弄得干干净净的,姨妈少不了掏压岁钱,好菜好酒款待小舍几个,吃罢中午,云瑶原打算去虎丘爬山,见嫂子的腆着个大肚子,心里不开心,又不想说出来。 姨妈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小丫头,一会儿叫个马车,娘陪你去虎丘玩。” 云绮道:“我要哥哥,嫂嫂一块去!” 如意道:“云绮妹妹不是嫂嫂不陪你玩,婆婆不让啊,你要去,让哥哥陪你去便是。嫂子也累了,想早点回去歇歇。” 如意是碍于面子,随口而说,云绮可当真了,一把挽着小舍道:“哥哥我们走,这马车钱妹妹付。uu看书 ukanshu.cm ” 小舍面露难色的看着如意。 如意道:“即然妹妹如此诚心,你也别扫了她兴,我看这样,你们先把我送回去,让红瑶也陪你俩去,一是可以照应,二是红瑶到苏州这么久,也没出去玩过,大过年的,让她也开心开心。” 如意说得这般有理,其它人也没什么意见。 把如意送回家后,三人便出了城,在金门城楼下找到马车,那马车,车厢宽大,能容四个人。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下午有个灿烂的阳光,还是有几分暖意。 云绮着浅红长裙,外套玫红锦缎小棉袄,领子,袖口镶雪白色兔子毛,一条橙红色段带围松松得围在腰间。原本清丽明亮的脸蛋愈加显出稚嫩青涩。 红瑶着一身深墨绿色织锦长裙,这料子是小舍给的,裙裾下端辍几朵白梅,那不堪一握的纤腰束一条白色腰缎带,乌黑的长发轻落双肩,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两姑娘一红一绿,两少女相应成趣。 虎丘最好看的是虎丘塔,在山上,小舍道:“我们比赛,看谁先到,“那山才十丈多高,只能算丘。 云绮缠了小脚,別说追小舍,连红瑶也赶不上。才走了一半便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一屁股坐地下,没了小姐的斯文。 红瑶对小舍道:“少爷,你歇会,我去背她上来。“ 小舍后世比较文明,没有主仆之分,他怎么会让红瑶去背身高体重同样大小的云绮,便抢先跑了下去。 不远处两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围着坐地下的云绮.看神情有些不妙. 第85章,剑池的鱼肠剑 小舍从高处下去,见两个和云绮一般年纪的公子,围在表妹身前,比划着好像要拉她起来。 姑娘起先摇着手,后来可能让他俩说动了,便朝他俩伸出纤手,那俩人一人一手,眼看云绮站直身体,突然手一松,姑娘重重的落到地下。 小舍看得直切,这分明是调戏,伸双手一手一个揪住他俩衣领。 俩纨绔子弟,见小舍手中有劲,急忙大声讨饶。 小舍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赶紧向小姐赔不是?” 两少爷的家长上来了,是附近的富贵商人,一见小舍认识,前两天威镇姜老大的英雄,先自软了半个头,一听自家小孩欺负姑娘,便带着自己的孩子向云琦道歉。 红瑶也下来了,一人一手拉着云绮上了山。 红瑶指着剑池道:“少爷,这峭壁下那池深深的,泉水那般清澈,真是耐看。” 小舍道:“这里是吴王夫差葬父(阖闾)的地方,葬后3日,便有人见白虎踞于山上.所以叫虎丘。下面有个叫剑池,据说藏了三万把好剑,其中包括一把鱼肠剑。” 云绮道:“为什么叫鱼肠剑?” 小舍道:“春秋战国时,有个刺客叫专诸,吴王阖闾让他刺杀吴王僚,他把剑藏于鱼肚内,化装成厨师,剩上供时把吴王僚给杀死了。” 云绮小嘴一嘟,不知天高地厚道:“等我当了皇太后,我就命人把这把剑捞上来。” 小舍笑道:“你要么当“脸皮太厚”!” 三人说笑着,便上了那宝塔。 那塔七层,里面是木梯可上,云绮爬惯了家中的楼梯,所以走在最前头。 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香烛味,风从拱窗灌进来,浑身冷嗖嗖的.三人探出头去,苏州城尽在眼底,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家家尽枕河,山塘河在阳光下像一道银练迤逦于足底。 红瑶拍着手直道:“太漂亮了,奴婢还没爬过山呢。” 云绮道:“我爬过,清明祭祖时我爬过灵岩山。” 小舍道:“你们别小看这山丘,当年秦始皇也来过;西楚霸王项羽也在此率八千子弟反秦。” 云绮道:“哥哥你咋都知道了?” 红瑶道:“少爷天天晚上念书,书上看得呗!” 云绮道:“认那么多字真好,我要是像红瑶姐姐那样住哥哥家,就天天让哥哥教。” 小舍道:“等我今年考上了秀才,我就教你俩和如意姐妹们念书。” 两人心里美滋滋的,脸上荡漾着少女的青涩秀丽。 三人玩到夕阳西落,魄丽的霞光如金色的纱幔披在城市上空,满天星光闪烁,五彩的天际,月亮隐隐约约露出娇媚无比的神韵. 吃好晚饭,沐浴完毕,小舍哼着曲子回到卧房,如意躺在床上:“相公今天玩得趁心了吧?” 小舍道:“嗯,那地方不错,等娘子生了宝宝,我带你去好好玩玩。” 如意道:“明天初二,按规矩要回娘家,你准备一下吧。” 小舍道:“娘同意吗?” 如意道:“有什么不同意的,这祖上传下的规矩,婆婆是知道的。” 小舍听老婆口气不太对,便道:“路途那么远,恐怕娘子坐马车受不了。” “明天师父要回去了,他有船,另外红瑶也顺便回自己家几天。” 小舍见如意几个都商议好了,别去楼下准备礼物。 张王氏道:“你媳妇拖着个身体非要回去,当婆婆的也拦不住,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本来我也想回家去看看,明天你姨妈要来,她就我这姐姐,把这当娘家了,我得招待。” 小舍道:“娘,这船跑一趟至少大半天,恐怕要住一晚,明天我还要去李知县等几家拜年。” 张王氏道:“你放心去吧,别让你媳妇累着,顺便看看昆山那处房子有没有人要,干脆把它卖了,等你孩子出世了,这开销也更大了。” 小舍道:“娘,你放心,那房子我已托了豆腐店吴嫂她们了。” 张王氏咳着嗽:“那就好,买来也便宜卖出去也便宜些,现在有钱人的人家少。” 小舍道:“娘,不早了,你忙了一天,早些睡吧,明天云绮妹妹来,你让她留下住两晚,也好陪陪你。” 第二天,街上车来车往很是热闹,都是拎着大包小包,鸡啊鸭的回娘家的人。 师父在船舱铺些稻草软垫的,让如意侧躺着,小船便沿着弯弯曲曲的小河出了城。 太阳出来,阳光淡淡的,河上雾气氤氲,小船宛如穿行在仙境,岸边的梅花红红的花蕾,迎春花黄黄的花瓣,还有下垂在水中的柳枝,在水面上,长出嫩嫩绿绿的新芽,uu看书 .uunshu 如意伸出窗外抓了一把,握在手中闻着。 船轻又顺风顺水,刚过晌午,船便到了夷亭,少不了去家坊邻居,甲长里长拜年,当晚小夫妇俩便在自家屋里住下。 二年前小舍便从后世穿越到了这里,当时的家具还都在,托丈母娘家照料,屋里弄得清清爽爽,干干凈净,还点着个暖盆,卧房内温温的,蒸腾着馨香. 当夜小夫妻你拥我抱,鸾颠凤倒温情了一番后,便睡了。 初三一早,小舍骑着马便去昆山城里,李知县昨晚可能睡得晚,那牛眼浮肿着,见小舍来拜年,便泡了壶放着青橄榄的“元宝茶”。 小舍道:“李知县,昨晚玩了一宵纸牌?”。 “嗯,都是些自家人,农村过年就是吃喝玩乐赌。” 小舍道:“小赌怡情,大赌伤情,你悠着点。” 说话间,陈福贵,朱,荀捕头也来了,大包小包的,见小舍也在便拉着他玩牌。 陈福贵知道小舍不赌的习性,帮他解了围。小舍悄悄问陈福贵:“你那老爹如何啦?” 陈福贵道:“好多了,与那**也不敢来往了。” 说话些李知县家来了不少客人,小舍因为今日打算回城,还得准备一下,便借机离开了。 他先去昆山那个房子转了转,家具都搬苏州去了,空空如也,也没啥好看。 便去豆腐店拜过吴嫂,豆腐西施白梅比以前丰满了不少,皮肤愈发白嫩,樱桃小嘴不点而如血滴,娇艳媚出.那小兰兰也,胖嘟嘟的惹人欢喜,小舍掏了个压岁钱塞那小手里。 第86章,准备起锚 豆腐西施白梅正袒露着胸喂奶,见救命恩人小舍来,便让娘把家中好吃的都取了出来。 白梅见如意沒来,便问道:“我家弟妹什么时候生啊,我挺想她的,过两天我去城里看看看她。” 小舍说:“还有四个月左右要生了。” 吴嫂忙着去做饭,小舍道:“今天要回苏州,来不及了,下回带着宝宝一块来.“ 小舍告别了她们,便骑着马回夷亭。还没到家,便见丈母娘扯着个接生婆心急慌忙的进家门。 他预感如意出事了,把马往门口树上缚牢,冲了进去,见如意躺在床上呻吟着,脸色苍白如纸,床单和地上都是血迹。 那接生婆看了良久道:“没了,孩子胎心都没了。”那婆娘的话虽然轻,小舍听了似晴天霹雳一般,一股凉意从脚跟冒到了头顶,他摇晃着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呆呆的望着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丈母娘忙着烧水替女儿擦身体。 接生婆开了药方,叫小舍快去药铺装药。这过年的药铺都关门打烊了,好的是药铺的掌柜认得小舍,拿着方子一看:“侄媳妇小产啦?” 小舍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只是点了点。 药配好了,丈母娘刚忙煮了喂女儿喝下,如意也回神来,抽泣得到:“早上去倒马桶,然后去河边洗,谁知道台阶上结了冰,一滑就摔倒了,还好没落河中。” 丈母娘用手绢替她擦着泪道:“傻孩子,你什么时候倒过马桶,你不能等为娘的来帮你啊。” 娘俩抱着哭哭啼啼的,小舍也只能安慰起她们。 傍晚时分,张王氏也赶来了,亲家商量一番,让如意在乡下养些日子。 小舍想也好,别让婆媳俩为此事产生隔阂,只要如意能养好身体,他都同意。 这大过年的张王氏也没了心思,天天拉着云琦去灵岩山,寒山寺,西园去烧香拜佛。 小舍苏州与夷亭乡下两天跑,这个年便在一片忧伤中悄悄过了去。 到正月十五家家点起了灯笼闹元宵。 苏州的灯会美仑美奂与热闹自不在话下。到处火树银花,水陆城门、古宅亭院、翘角廊檐、河埠水巷间星星点点,将整座城池的轮廓线勾勒地分外鲜明,尤显江南风韵。 小舍不舍得如意一人在乡下孤单,便把她偷偷带到苏州。租了条小乌棚船,在水巷间划动.各种河灯、映衬着波光流翠,如意依在男人怀间,心里的不快,在流水中渐渐抹去,她原本想借这个机会把心里的一些想法和盘说出来,但见郎君那一往情深的呵护,即便是烈性女子也柔了。 苏州人这一夜要走三桥祈求新年平安健康,小舍拉着如意一前一后过了胡厢史桥、唐家桥、朱马高桥。还没挤过最后那桥,见云琦一家也在挤。 那少女眼尖,一把拉住如意:“嫂嫂,你身体好了啊?” 如意红着脸,这大众广庭的如何回答,便拉着云绮扯开了话题。 小舍便对姨妈道:“今儿晚了,让如意先宿你家,省得娘生出不快来。”这晚,如意便借宿姨妈家,上下只瞒着张王氏一人。 过了正月半,苏州的年才算过完,该干嘛的就干嘛。 汤宗道:“郑和副使洪保前些天来报,他们所有的船只已经打造完毕,估计天暖和了便要起锚。” 金同知道:“老爷的意思?” “刘家港是我们的地盘,当然要尽地主之谊,上回去京城,卢部的夏尚书说,听皇上的意思,船上数万人的开销要我们苏州,松江,宁波等沿线城府出。” 蒋通判道:“乖乖,那也不少啊,我们是始发地,肯定摊派最多。” 汤宗道:“所以今天我们多去些人,三门六房的人也去,人多眼睛细,到时候心里也有个谱。” 汤宗这回带人不少人马,整条官道上,马啼声声,尘土飞扬,遮天蔽地。小舍骑着雪龙马驭着如意,随在汤宗马车旁。一会儿功夫马队路过夷亭丈人家. 小舍放下如意,心里有万分不舍。给她兜里塞了些银两,让她多买些营养的。 正月里的长江,烟波浩渺,寒风扑面,江滩芦苇泱泱,刘家港里停泊着数百条方桅船、三角帆船,储藏船,雾气散去,远远可见,樯棹如林,帆影遮天。其中几艘巨型宝船,威严耸立,显得异常的醒目。 郑和见当地父母官来,心里当然开心,眼看二年的精心准备,下西洋的日子快到了.郑和的宝船,小舍随王千户来过,这回添了航海罗盘、计程仪、测深仪等航海仪器. 郑和带着汤宗等苏州官员在船上参观后回到官舱坐定:“出发还有些日子,uu看书 ww..cm毕竟还要二百四十条船,有官校、旗军、火长、舵工、班碇手、通事、办事、书弄手、医士、铁锚搭材等匠、水手、民梢等共27550人开销要筹备。“ 汤宗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是,皇上派郑公公下西洋,一是耀兵异域,壮我中国之强大,二是对外物资的需求特别是建筑材料木材珠宝的需求,三是战略支援对外战争特别是对蒙元的战争,郑公公担此大任,功德无量.“ 郑和道:“准备以物易物的贸易方式,货币卖的方法搞回苏木,香料,做陶瓷苏麻泥青等朝廷需要的物品。特别是黄金. 汤宗道:“黄金?国内银子有,黄金确实稀罕。“ 郑和道:“据皇上于永乐元年派遣尹庆出使了古里、满剌加,又于永乐二年出使了爪哇和苏门答腊。他回来说西洋黄金比这里便宜几倍。“ “哇,“众人异口同声尖叫起来。 小舍问:“郑公公,国内木材不少,要那苏木做什么?“ 郑和笑道:“苏木,又叫苏仿木。是东南亚原产植物,可作染料用,其根是有效的解毒剂。打仗吧,中了毒箭,用这个便可活命。“ 金同知道:“郑公公,西洋还有什么?“ 郑和的副使洪保道:“还有胡椒,比中国便宜10 倍.“ 汤宗道:“郑公公,如此远行,经费也不少吧?“ 郑和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今天就为这句话而来,真不愧为父母官,整天想着油盐酱醋柴。和户部的夏元吉一样扣门!“ 第87集,媚娘的孩子 汤宗道:“当个父母官是有很多不易,如我们苏州,富是富,但赋税也是全国第一的,比整个浙江还要多,这两年又连续水涝,鱼米之乡成了水天泽国,去年勉强凑足三百万石~” 郑和道:“这次皇上是下定了决心去西洋,新建和改建的海船约有二千艘,每艘造价需白银七八千两,要支动天下十三省钱粮方才够用。” 汤宗一听,呆若木鸡,心里面想:“这皇上是不是疯啦,光下西洋便化光了全国的财政,还要把京城北移,是把老百姓往火坑里送啊。” 郑和道:“如今以景德镇与德化为中心的瓷器业、以苏州为中心的丝织业、以松江为中心的棉织业、以芜湖为中心的印刷业,以福州为中心的造船业以及冶铁制造业、日用品制造业和造纸业等等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发展。“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道:“除了用于国内,必须发展海外贸易,以前你们这的沈万三,他至所以成为全国首富,他就是把湖州与苏州的纺织品买给了国外。这次去西洋,各地可以用丝绢,漆器,瓷器,翠羽,纸扇,沉、速、安息诸香等代租赋.” 汤宗听郑和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松了一半,他道:“你们出动那么多人,时间又不是一天二天的,这海上日子怎么过?” 郑和挺直了胸道:“老兄,这次我们建的海船可以做到生活设施齐全,配备洗漱设施,设有可以携带家属的幽雅客房,除了备有充裕的食品,甚至在船上可以养猪、种菜、种药材酿酒,以及种植盆景以供观赏。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汤宗道:“郑公公为了此行,真是耗尽了心血。” 郑和道:“我刚才忘了说,这次西下,皇上要臣在东南亚全面建立起华夷政治体系;而这种政治秩序是基于传统的“王者无外”、“怀远以德”的观念,所以不带侵略性的。” 几个苏州官员津津有味的听着郑和的介绍,手下来报:“精衣卫千户王一飞大人到!” 郑和道:“这次王大人作为副手,也一同去,不同的是他负责专门的特殊事务。” 小舍问道:“剿匪吗?” 郑和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差不多吧?” 汤宗道:“即然郑公公有客,我等也不打扰了。” 郑和知道汤宗与王一飞之间有芥蒂,也没挽留,亲自送他们下了船。 在舷梯上,一帮人与王一飞擦肩而过,汤宗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还是王一飞主动,拉着小舍道:“贤弟也在啊,那个马姨太没缠住你吧?” 小舍摇了摇头,算是把这事遮掩过去。 王一飞道:“那就好,我马上随郑公公下西洋了,一去可能不少时间,家里大小老少,请贤弟多个心眼。” 小舍道:“胡濙大人不去吗?” 王千户道:“他不去,他有事可能会直接找你。” 汤宗带着大家回到府上,立即按郑和透露的信息,着手准备,苏州的织造业归朝廷织造局管理。 但民间作坊也庞大,苏州棉纺能手学着松江黄道婆先进的棉纺织技术,棉纺织品产量也增多,改变了丝、麻、棉的纺织品比例。 民营手工业甚至超过官营手工业,占据全社会手工业生产的主导地位。汤宗让金同知负责此事,经费出自里甲丁田税银. 小舍也屁颠屁颠的随着金同知去太仓,吴江,常熟和江阴各乡镇跑. 见有的已经拥有了丝织用花楼机,这机器结构复杂而精密,至少需要两三个人操作,这些机户便雇佣工人日夜加班.那日正巧去了吴江黄溪村.黄溪村在盛泽镇北,京杭运河南岸,离县治松陵镇六十里。河北岸便是浙江嘉兴。 有个叫史仲彬的,字文质,明洪武二十四年曾主政户部,建文四年擢翰林院侍读。当地人知道他“仗义而好侠。” 吳江巩县丞悄声对小舍道:“前先日子,建文帝便住在史家,胡濙与王一飞让他去打探,史仲彬诈痴不颠,不愿配合,最后王一飞带了数十个锦衣卫的人把史家清远轩围个水泄不通。 小舍道:“逮住了沒有?“ 巩德道:“除了个叫赵媚娘的,什么人也没有!“ 小舍笑道:“好一个巩县丞,一定是你走漏了风声,放跑了人家。“ 巩德道:“管我屁事,他自己手下的人,早就在那蹲守了几天,u看书 .uuknu.cm他们不早点下手,怪谁呢?“ 小舍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许摄于建文帝的龙威,谁也不敢做千古罪人,最好让别人先出头.“ 巩县丞愤慨道:“也许吧,反正我是不可能动手的,朱允炆是先帝立的皇太子,当皇帝名正言顺。“ 小舍又问道:“后来建文皇帝去了那?“ “第二天,建文帝由太湖西山岛鼋山普济寺主持溥洽秘密接应,隐匿其寺内.“ 小舍道:“溥洽和尚让锦衣卫抓去了,也沒抓建文帝啊?“ 巩县丞笑道:“后来溥洽和尚抓去,这秘密也不叫秘密了,连织机的工人都说,那晚太湖上空,雷声不停,一条白龙从天而降,载着建文帝和十八护身金刚走了。“ 小舍道:“这一去可能就去了天涯海角了,劳烦王一飞坐了郑和的宝船到西洋找去了。” 巩县丞道:“你说能找到啊,建文帝是真龙天子,下面又有那金刚无数,个个身怀绝技,就说赵媚娘这女金刚吧,抓去一个晚上,便飞了出来,听说她还带着个小金刚呢。” 小舍急问道:“她有了孩子吗?” “我是听这里的乡邻说的,那孩子还在吃奶,要不怎么会没与建文帝一块走呢?” 赵媚娘有孩子,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小舍沉入无限遐想之中. 他想起了夷亭那个令他难以忘怀的晚上,那个充满激情的暖阁小楼,唯有他俩.赵媚娘把一半玉觸交给他:“你把这一半与书放在一起保藏,如果某一日,有人用这一半来找你,那必定是你亲生的的血肉.” 第88章。云绮的夏伯 第八十八章。云绮的夏伯 难道赵媚娘真的生了自已的血肉,是儿子呢?还是女儿?他又不便多问,心里又不死心,趁老县丞不注意便去那史仲彬的清远轩打探。 那房子早已人去楼空,只有门前那枯草长了新绿。好不容易找到个在桑树下锄草的农妇。 那老妇弓着个背,衣服上缀满了布丁,耳朵又有些背,说话又含糊不清,小舍与她讲了许久也没道出个值钱的话。 小舍正懊恼,垄上来了个年轻的村妇,头上戴着个斗苙,扛着个锄头,见小舍一身官服,便退到桑田中,好让他过去,小舍装作口渴,问那女人讨口水喝,那女子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大麦茶,小舍一边喝,一边抓了个碎银给她,权当茶钱。 那女人见白花花的银子,用牙咬了一下,是真货,当然开心了,小舍趁机便问赵媚娘这事。 那女人虽然是农家女,长得也有几分颜色,说话软软糯糯的,她道:“这里没姓赵的女子,前些日子史大官人家,是有个带小孩的女人,姓张,有个吃奶的娃,丈夫也姓张,一家三口就住这村口的第一家。”说着指了指桥头那间小屋子。 小舍谢过农妇,便去了那房子,原来黄溪村四面环水,只有一座水月桥是唯一通道. 过了桥便是那房子,门前有棵粗大的香樟树,如一把硕大的伞遮挡在房子前头。 门关着,铁将军把门,看那锁上的锈迹,有好些日子没人住了。 小舍便从后院进了那屋,从后窗扒开窗纸,见卧房里只有一只深色的大木床,床边踏板上还整齐的放着两双拖鞋,看样子是男女主人用的。 床一端放着个小孩的睡桶,上面堆着宝宝的小衣衫。这头客厅兼灶间的屋子晾着衣裳,有男有女的.小舍心也凉了,看来赵媚娘又嫁了人。 小舍本来想去夷亭的,这半月城里乡下一直跑,还没功夫去探望过如意。 这一惊一喜弄得他情绪也没了,从吴江回城,府衙也没去,便直接到了家中。 二月的天气春风荡漾,岸边的柳枝长了新芽,南回的燕子在后门筑了个巢,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他轻轻叩了一下门。 如意的脸上还有些病后的倦意,苍白中透出少许红晕,下巴也尖了不少,穿一件葱绿色暗纹云锦薄棉衫,逶迤拖地靛青团纹风尾裙,身披镶边鹅黄薄纱彩云锦。松散的长发,绾个圆翻髻,银色的坠子在额头摇曳着,她莞尔一笑道:“郎君回来啦?” 小舍没料到妻子回来,一阵惊喜,便一把抱起她来,往里走,如意娇嗔道:“快放下,红瑶在边上!” 红瑶一垂首,装着去关门,张王氏从灶间出来了,用围裙擦着手道:“儿啊,娘今天给你买了螺蛳,只是忘了买葱,你跑一趟吧。” 如意道:“婆婆,我去便是。” 小舍道:“一块去吧,反正红瑶饭还没做好呢。” 两人一前一后去黄鹂坊桥那菜市,小舍道:“娘子是坐船回家的吗?” 如意道:“是啊,早上婆婆让师父撑了船把我和红瑶载了回来,我娘还带了好多你喜欢吃的呢。” 小舍原来一直有个结,妈妈会不会因为如意流产而冷淡她,现在听妻子这般说,心也放了,看来天底下,只有娘心是最善良的。 这个晚饭吃得很是热闹,就王伯出言小心谨慎,这团圆饭说了不吉利的话,让张王氏骂了一通,如意小产他多少有些内疚。 扔下饭碗,小舍在书房里念着书,如意给他端来了昆山周庄的特产万三糕,是丈母娘专门去镇上邹氏家订做,小舍见那糕片儿薄,含在嘴里甜甜糯糯,入口即化,直道好吃。 小舍吃了几片,舍不得便放下,如意道:“郎君喜欢吃就多吃些,婆婆,红瑶和王伯,我都给了啊。” ...... 苏州的纺织产品备的差不多了,等待着上头的查验。 夏元吉又奉皇上圣旨来了,一路上镇江丹阳帐绵里剪绒制品.常州除了梳篦、还有留青竹刻、乱针绣品.无锡是宜兴紫砂壸,纺织品和大米,面粉。 按老规矩,小舍去把他从无锡接了来,无锡县马知县死了,欧阳当了知县老爷,把那没用的花郎辞了。 夏元吉接到了苏州,小舍陪着他去库房,这大管家真会算账,他道:“你们苏州人手也真会撑钱,这些东西织得那么鲜艳精致,西洋人看了,不稀罕才怪!” 小舍道:“如果这能换回大把金子,uu看书 uanhu.o 苏州的织造会越来越好。老百姓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好。” 夏元吉道:“苏州的绣品也好,那么精细的东西更讨人喜欢。” 小舍道:“这回苏州几万绣工都在抓紧绣,我表妹一家就绣了不少。” 夏元吉道:“你表妹住那,带老夫去看看如何?” 一帮人便浩浩荡荡去了阊门内云绮家。 姨妈见来了个朝廷大官,乐的嘴也合不拢了,屋里塞满了人,连邻居闻讯都赶来看热闹,把几个侍卫吓得脸色也变了,个个端着家伙守护着,如临大敌一般。 云绮的绣品用绘画进行再制作,所绣佳作栩栩如生,笔墨韵味淋漓尽致,有“以针作画”“巧夺天工”之神韵,看得夏元吉赞不绝口,他抚着一幅“雀梅图”道:“姑娘,我回去与司礼监的说,让你专绣皇室用品。” 云绮乐得欢喜雀跃的,真唤着:“谢谢夏伯伯。” 小舍道:“云绮,尚书是朝廷大官,住紫金城的,该称尚书老爷。” 夏元吉道:“别那么认真嘛,我看这个夏伯伯叫得真好。” 姨妈道:“既然夏伯伯,不见外,便在这吃了晚饭走。” 苏州人喜欢“轧闹猛“,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侍郎李文郁生怕出事,便抢先道:“尚书大人今天有事,明天还赶吴江呢。”这才算是解了围。 第二天原计划去吴江的,夏元吉突然提出改去太仓。 小舍想大人可能想去看看白卯塘的水利吧,也没多想,便带上小白及一队捕快,随着尚书出了城门。 第89章。全是败家子 夏元吉这大內总管对郑和下西洋很是操心. 他让侍郎李文郁核算了一下,仅白银一项,就要花费600万两,还不包括对两万官兵的嘉奖。占全国财政四分之一.他如何不心疼。 春秋战国时期的吴王楚君,就在太仓屯粮置仓,供奉朝廷。从此便有了“金太仓“的美誉. 天妃宫楠木梁柱,木刻廊坊,砖雕券洞门,殿楼的枋子和门楣上雕有精细逼真的海浪托日和巨龙戏水的图案,结构形式古朴典雅,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气势轩昂,庄严肃穆。'''' 寒风呼啸,刺骨的江风如同针扎般尖利,门口广场上卖草头饼的、草头蚂蚁饼、刀鱼馄饨、青团等的小吃也寥寥无几.郑和正率着一帮老婆婆在天妃宫拜天妃娘娘.老婆婆穿着统一,好似训练有索的。 小舍有些奇怪,向来出海,除了客船之外,运兵运货的船只,是不允许女性上船的,说是“有女同行航行不利”,便问郑和的副使洪保:“这些婆娘是干什么的?“ 洪保道:“是专门招来为兵士们补衣服的、穿的是布袜、布鞋,一双鞋估计穿不到一个月,要是没有妇女为他们制作和修补,那么出海时,即使准备二十万对鞋袜,也不够长期穿用。特別是布鞋的硬底。“ 小舍有些钦佩郑和的细心了。 洪保看着小舍惊讶的神色又道:“这回还带了两名接生婆,这次每到一处,都要设帐开诊,包括接生.听说西洋妇女生孩子,总是用锐利的石割脐带,容易引起破伤风症。“ 小舍拍着掌道:“哈哈,郑公公想得太周到了。“ 小舍和郑保交谈着,那里夏元吉与郑和争了起来. 夏元吉坐了一上午马车,受了凉,鼻子塞住了,说话嗡声嗡气的:“你携带那么多铜钱出国,铜钱大量外流,严重消耗了国库储备,钱币更加贬值!败家子,全是败家子!”最后两句是说给小舍听的。 郑和今天穿着绯色棉袍,发束玉冠,脚蹬皂靴,整个人看起来英挺玉立、风姿夺人.他微带笑容道:“大主管,你也看到了,这回带去了多少中国商品,一但海外市场打开,肯定刺激了国内外市场的需求,同时把一些需要从国外进口的日常用品,由奢饰品价格降为了日用品价格。“ 夏元吉濞了一下鼻涕道:“耗巨资打造的豪华船队,满载的瓷器、茶叶、丝绸等物品,换回来的是:明珠,鸦鹘之石,沉香,麟狮孔翠之奇,楼脑薇露之珍,珊瑚瑶琨,或剪刀、油膏、药料、胡椒、苏木及奇珍异兽,全是皇家和高级官宦使用的奢侈品,即使胡椒与苏木,其价格仍不值得建造和维持开销。“ 郑和被夏尚书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痛快了,他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你并非奸臣,还是一个关心老百姓疾苦和认真办事的清官,但眼界始终只能盯住自己一亩三分地,缺少具有战略眼光和胸襟!“ 夏元吉见郑和有些生气,便也找个台阶下,他道:“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民间胆大之人纷纷投入到走私的行列中。这样原本归国家所有的贸易利润,就流入到个人钱包,下西洋实行官方垄断贸易可以打压走私,这也是有效办法。但也不必这样豪华奢侈.” 谈了一上午,两人不欢而散,夏元吉宝船也不上了. 郑和对小舍笑道:“这“夏刺头”与咱家一见面就争,彼此也习惯了,不过他吵是吵,做事还是一丝不荀的,你路上替咱家好生照顾些,别让他病倒了,那咱家还真是对不住他了。” 小舍见郑和没生夏元吉的气,也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夏元吉果然去了白卯塘,这也是他的一份心思。 白卯塘经过大半年的修筑,河面开阔,两边都修筑了石驳岸,岸边栽上了岸柳和一些花草,虽然在寒日里残花枯叶,但还有梅花含苞,等待着春天到来。 昆山府李知县,指着河两边的茅房道:“这是外地的河工建的,他们想永久扎根在这里。” 夏元吉道:“这地方是天堂,谁都愿意来,” 李知县道:“是啊,这些人回、藏、维吾尔、苗、彝、壮、布依、朝鲜......等32个少数民族,327户人家,5百多人。” 夏元吉笑道:“你这知县头大了,光这些人的语言,u看书.ukanshu 你就得找一帮些翻译了。” 李知县道:“我让我们的秀才陈福贵教他们学汉文,要不全打哑语不行。” 夏元吉真得病了,说话也颤颤巍巍,摸着他额头烫得厉害,还不断咳嗽,小舍马上给他喝了些汤药,把他包裹的好好的,赶紧带回城来。 夏元吉也真能扛,到了苏州便让小舍带他去澡堂泡澡,说以前他发烧,从不吃药,去澡堂泡下,出出汗,敲敲背就好了。 蒋通判道:“这方法也行,出汗能排毒,敲背按摩能疏通脉络,缓解痛楚,不过发高烧不行,身体比较虚弱,容易出事,边上要有人看着。” 汤宗道:“你俩人都去,好有个照应。” 苏州的澡堂叫“馒头”,所谓“馒头”澡堂,就是房屋上部用砖盘砌,螺旋而上,成穹形,顶部开一天窗,放光入室。全市一共有九处,苏州人讲七塔八幢九馒头。 脱净衣服,进了那澡堂,浓雾般一团的顶,光也被水雾遮蔽得模糊,小舍也被热汽闷得厉害,隔不久马上得跑到外间换口气才行。夏元吉居然纹丝不动泡在热水里,小舍心里虚虚的,时不时用毛巾替他擦汗。 小舍叫来了擦背师傅。那人先用丝瓜络刮些皂角,然后用毛巾裹起手掌,在夏元吉身上搓擦,搓擦冲洗后,空心拳头便在脊背上捶一捶,拍一拍,拍出的声音很有节奏,夏元吉哼哼唧唧的很是享受。 脱了衣服每个人都一样,没贵贱之分,进包间却不同了,夏尚书休息的包间,茶叶也是上好的,还薰了好的香,卧铺干净整洁。大堂内都是侍卫。 第90章,王伯走了 夏元吉明显好多了,脸上泛着红光,蒋通判替他试了一下体温,果然没了寒热。 夏元吉对小舍笑道:“告诉你个笑话,皇上执意要郑和下西洋,我说请皇上裁减空吃公粮的,皇上恩准,从中央到地方闲散衙门20个,分流近千人。 有些人便向我贿赂,以图“方便”,我便把这些送来的东西挂家中屋檐下,其中有金华火腿,腊肉,附近的猫啊,狗啊都来了,把那屎啊尿的撒得满地都是,你知道了我太太背后骂我什么?” 小舍道:“狗官!” 夏元吉笑道:“哈哈哈,你怎么知道的?” 蒋通判道:“这谁都猜得到,没骂你臭狗屎已经够可以的了。” 夏元吉擦了擦汗道:“那些行贿的肯定也这般骂了。” 夏元吉执意他付澡钱,李侍郎不敢争,小舍他们更是不敢了。 小舍把尚书大人送到下榻之处,此时夜色已浓,街上行人渐渐稀落下来,除了临街偶尔有婴儿的啼哭声,便是那风吹着树叶的啸声。 小舍轻声的扣着门环,王伯没出来开门,小舍再加重些,红瑶裹着件棉袍出来了。 “王伯呢?” 红瑶道:“去了松江府。” 小舍:没多想,“哦”了一声,便上了楼去。 第二日张王氏和红瑶还没出去买菜,三个人在一块喝着粥,小舍便问娘:“王伯咋说走就走了呢?” 张王氏道:“我也纳闷,除了那天我骂过一回,后来一直客客气气,他怎么这般倔犟呢,说走就走,一点征兆也没有。” 红瑶道:“之前也跟我说说心里话,也没埋怨太太的意思,可能松江那朋友催得紧,我看他除了衣服,啥都没带。” 小舍道:“没说要回来吗?” 张王氏道:“没说,就对我说,谢谢太太一家的照应,我去松江了,那时我有些懵了,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回。” 红瑶道:“他说不回了的。” 张王氏道:“嗨,走了也好,我觉得他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如意也下来了,她插嘴道:“娘说的对,他说他不识字,有一回我在楼上,看他在窗前看书。” 张王氏道:“对啊,我还看他写字呢,那时我以为他无聊在学写字,也不留心。” 张小舍道:“娘,你看他在什么纸上写字?” 张王氏用手比划着:“能有多大,和你以前替人抄书那么大。” 小舍判定王伯和赵媚娘是一起的,也许真的离开这附近了。 昨天夏元吉关照大家休息一天,小舍也不用去他那,趁张王氏与红瑶去胥门买菜,进了王伯屋子,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床底下还留着双黑色布鞋。 小舍让如意把床单掀开,下面啥也没有,枕头拆开,里面除了稗草籽,也没见可疑之处。 小舍便把柜子移开,那墙上也干干净净,正准备移回原处,突然发现柜子后板有个暗门,做得细密,不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 张小舍用小刀轻轻挑开,这暗格内放着笔,砚墨,还有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叠信笺纸,中间隔着层垫纸,上面依稀只能辨几个字:“皇”,“蒋”,“赵”,“臣”。 这“蒋”字让小舍立马联想到蒋通判。难道蒋通判真是与王伯一伙的?他心狂跳了一阵,他盘算着什么时候试一下那老蒋。 下午闲着没事儿,暖阳当空,张王氏让儿子带着去平江路的狮子林寺。 元代最后一位皇帝顺帝至正二年,弟子们买地置屋为天如禅师建了这寺,维则和尚得法于浙江天目山狮子岩普应国师中峰,为纪念佛徒衣钵、师承关系,取佛经中狮子座之意,这禅寺取名“狮子林。” 张王氏以前没来过。里面都是用花石纲垒的假山群,气势磅礴,以“适、漏、瘦、皱”.为特点 小舍拉着如意,从玲珑俊秀,洞壑盘旋,象迷宫一般的山洞里钻来钻去,把个美人累得香汗淋漓. 红瑶突然大声叫道:“少奶奶快来看,这石头多像牛!“如意用绢布擦着汗,细看那石,果然像那牧童骑着的黄牛。 张王氏道:“别瞎说,我看像狮子。“ 几个人经张王氏一指点,果然像,而且大大小小有数十来头,有怒吼的,有憨睡的,有嬉戏打闹的,或躺或立,或大或小,或肥或瘦。 把红瑶乐得,uu看书 .uukanshu.om 也不管在佛门静地,拍起手来:“难怪叫狮子林,真是太妙。“ 张王氏轻轻拍了她一下屁股,意思她安静些,然后指着假山顶上石狮子道:“我师父说过,在佛学中佛为人中狮子,林即禅,狮子林寺应该是这个意思。 一个路过的小和尚道:“施主言之成理,咱们禅僧以参禅为法门,斗机锋为得道法门,不念佛,不崇拜,甚至呵佛骂祖。所以狮子林不设佛殿,唯树法堂。 小舍合掌问那小师父:“立雪堂,也是取自慧可和尚少林立雪之事?“ 小师父手捻着佛珠道:““达摩祖师在少林修禅时,慧可为拜师在门外站了一个晚上,积雪没膝,后被达魔祖师收为第子,修成正果成为禅宗二祖。 太阳当空,刺得有些晃眼,一家人进了燕誉堂,这屋檐高厅深,光线暗淡,气氛肃穆,凉快极了,几盆梅花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厅内东西两侧漏窗与窗外腊梅、甫天竹、石峰构出一幅立体“寒梅图”和“竹石图”。 老主持见是当地父母官,叫小沙弥送上了自己做的清茶.张王氏懂得,便掏出几贯钱放那茶盘中,权作功德钱。 喝完茶告辞了长老,几个人绕着水池,沿着柏轩、真趣亭、问梅阁、石舫景致、一路过去,一边假山,一边水池,再加上张王氏的墨绿暗纹团领袍,如意的红衣雪羽肩,红瑶的蓝色的翠烟衫,三人如溶画中一般。 四人欢天喜地正准备出门,一红顶官轿停在了眼前,只见道衍和尚姚广孝从那轿中走了出来,阳光下那光头显得铮亮。 第91章。偶遇姚广孝 姚广孝一身深色僧服,精神瞿烁,气度雍容,举止威严,后面跟着几个鲜衣怒马的侍卫,他一见小舍脸上便露出笑容:“哈哈,阿弥陀佛,这般巧,我的小舍。” 小舍立马上去把他搀扶出轿,指着娘与如意介绍了一番。 姚广孝见张王氏慈眉善目,手里握着串佛珠,便兜里掏出个紫檀木鱼赠与了她。 张王氏喜出望外,笑盈盈的道个万福。 小舍道:“娘亲,我陪大人一会,你们先回吧。” 张王氏道:“儿,你好生伺候着大人,我正好带你媳妇去趟玄妙观。” 小舍便随着姚广孝又进了狮子林寺。 进了精致华贵主厅,姚广孝点了三柱香,对着达摩祖师像磕了三个头。便沿前廊到了“立雪堂”,主持一身红色袈裟迎了上来:“阿弥陀佛,道衍师父,什么风把您这个菩萨吹来了?” 姚广孝大笑道:“阿弥陀佛,当然是佛祖指引的喽!” 几个小沙弥前面开道,主持挽着姚广孝从假山洞穴进入“卧云厅”。 姚广孝熟练的推开一扇落地长窗,进了一间静房,青砖铺就的地上铺着羊绒织成的地毯,上面置一四方矮桌和几个蒲团,右边是卧房。 姚广孝进了卧室,把外衣脱了挂衣架上,招呼小舍坐下,小舍没想到姚广孝在这里也有个住处,仔细的察看着,这卧房布置简约,一张棕色的大床,一只书桌,墙边一个大书柜放着不少书籍。墙上悬挂着张镶了木框的地图,有几分突兀。 姚广孝道:“这里安静,没人打扰,离市中心又不远,闹中取静,我平时最喜欢住这里。” 小舍道:“大人什么时候来的苏州。” 姚广孝道:“就刚才,没想到一下来就遇见你,冥冥之中,咱爷俩有缘。” 小舍见姚广孝称道彼此间的关系,心里暖暖的。 侍卫递上了一壶茶,又把火盆点着,屋里暖和了不少,姚广孝在盆边上搓着手道:“看来你的上司汤宗要跑路了。” 小舍一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 姚广孝道:“汤宗得罪人太多了,其一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陈瑛,汤宗曾揭发陈瑛投降成祖,结下了深仇,其二锦衣卫都指导使纪纲,指控汤宗与文帝旧僚有来往,当然罪名是治水不力。“ 小舍道:“这都是以往的事了啊,治水也是左通政赵居任之错,再说去年也在夏尚书指挥下治理好了。“ 姚广孝道:“这些老夫都知道,汤宗在苏州还是深得民心的,所以皇上也听我劝,改囚禁为贬到禄州任通判。“ 小舍本来想问汤宗的继任者是谁,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姚广孝察觉到小舍想问什么,便道:“蹇义是有人选,但皇上一直没准奏。” 小舍道:“大人,蹇义是朝廷吏部尚书吧?” 姚广孝道:“正是,蹇义的名字并不是他本来的名字,这个名字还是先帝朱元璋赐给他的呢。” 吏部尚书蹇义,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长,和夏元吉一样是三朝元老,中外称“蹇夏”都是皇帝宠臣,与姚广孝,金忠关系又近。 小舍道:“我听夏尚书说,他考中当年第三甲进士。” 姚广孝道:“孩子,学而优则士,听说你还没参加乡试,这太不应该了。”他指了指书架上的书籍又道:“最近老夫一边在策划迁都之事,一边又在编纂永乐大典,用时方知读书少,现在觉得脑子不够用啊。” 小舍道:“今年我要参加秋试了,大人请放心,这考试的事情小人决不会松懈。” 姚广孝道:“那就好,年轻人就要有志向,你还没到双十年纪,前程远大。” 第二日,小舍去府上听候夏元吉召唤,蒋通判先把汤宗要走的消息告诉小舍。估计昨晚没睡好,老蒋的眼泡有些浮肿。 看他说得那么起劲,小舍故意逗他玩:“蒋大人,汤大人一走,苏州知府这空缺该轮到你这老前辈了吧?” 蒋通判道:“小猴精,别瞎说,从先帝开始,苏州本地人不可以当苏州知府的。” 小舍道:“你又不像我,是个地道的苏州本地人,你是泰兴的,至多算江南人。” 蒋通判道:“我父辈是苏州的,先帝时被迁去了外地,我口音还带着苏州腔调吗。” 蒋通判的父辈是苏州人,洪武年间苏州发生的一次大规模移民。也就是“洪武赶散”,u看书 .uukanshu 明太祖朱元璋为了抑制江南地区富豪望族的势力,惩治曾激烈抵抗朱元璋部队的“吴王”张士诚旧部,也为了快速恢复经过战乱后人少地多的江淮地区经济,遂将苏州城内数十万百姓遣散至苏北泰兴,兴化等贫穷的地区。 已是卯时了,夏元吉那还没动静,小舍便去尚书下榻的地方打探。 早春二月,迎春花鹅黄的花瓣开始凋谢,而那树海棠正含苞欲放,阳光洒在上面鲜艳夺目,风徐徐吹来,把夏元吉的乌发掠到了肩后,看来老头今天气色不错,那马步蹬的吭哧作响。 夏元吉见小舍进来,把习武的剑交给手下,笑道:“小舍,要不要与我过过招?” 小舍知道他所谓的“过招”便是推手。 小舍便脱了上衣,伸出右手小臂插入夏元吉左腋下,插得紧紧的。 夏元吉估计身体没复元,身体有点僵硬,小舍轻轻的将他向左斜上方横劲挑,装出要横跑对方的样子。 夏元吉用劲压住小舍小臂。 小舍趁对方下压的劲,用右手拇指外侧钩住他背一个右旋,同时左手拍其右田,用丹田刚劲之力将其旋空放倒在地。小舍怕摔着他,动作有点软。 夏元吉道:“好手法,好手法,正好让我出出汗。” 小舍道:“看来,大人身体还没完全复元,要不我刚才是旋不动你的。” 夏元吉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哈哈,不过今天能这样,算恢复的不错了。” 小舍替他披好衣裳,趁机问道:“大人,今天有什么需要小人办的?” 第92章,常熟叫花鸡 夏元吉笑道:“去趟常熟吧,大人我请你吃常熟叫花鸡。” 小舍心里道:“这些大人行踪诡秘也算是潜规则了。” 常熟在苏州城的西北角,与苏州只隔个阳澄湖,一个时辰便到了,知县见大内总管来了,便掏出账本给夏元吉察看,主要是红木雕刻及精美的核雕,但量不是太大。 夏元吉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技术,拿到西洋去,可是赚大钱的,千万别错过机会!” 常熟知县道:“已经夜以继日的赶工,这可是功夫钱啊,让郑公公一定给卖个好价钱。” 夏元吉道:“一分价钱一份货,现在需要你这个父母官带路了。” 知县没料到夏元吉风尘赴赴,远道而来还要开仓验货,便道:“这些物件比较笨重,现在暂时由原主保管。” 夏元吉身体本来有点虚火,这一下又点着,拍案道:“你老婆是不是由丈母娘保管着啊?” 夏元吉发火也这么发噱,这个比喻把常熟的同知给逗乐了,刚含在嘴里一口茶,如喷泉一般涌出。 那知县正好把火撒到他头上:“这么大的岁数连水都不会喝,是不是小时候奶喝得少了?” 夏元吉道:“还开什么玩笑,今天傍晚,我离开之前必须看到账本上的货,否则把你俩卖到西洋当奴隶去!”说罢对小舍手一挥:“咱们去虞山镇上去喝茶去。”一行人进了虞山城门,这城门横跨虞山上山路,登上重檐式城楼,极目环顾,青山绿水,一览无遗。 夏元吉以前来过,他指着远处一块墓地道:“你们江南先祖虞仲死后葬于此,所以这山也就叫虞山。” 李侍郎道:“我刚才听那路边老农说,吴国国王周章,孔子七十二贤弟子之一的言子都葬这里。” 小舍道:“看来这是块风水宝地。” 夏元吉道:“故人真会挑地方,不过我们还没老,不想这等好事。” 侍郎道:“尚书大人说得极是,我们先去尝了叫花鸡再说。” 被他这么一说,小舍肚子也咕咕叫了,他咽了一下口水道:“好好的鸡为啥取了个怪名字?” 夏元吉笑道:“你这傻孩子,亏你是本地人,待老夫告诉你吧!” 他舐了一下干燥的嘴唇道:“从前有个叫小舍的叫花子偶然得了一只鸡,想要宰杀却连个刀也没有,便用石头了事,可是烫鸡毛的热水也没有。 无奈之下叫花儿就把鸡的内脏掏净,然后裹上荷叶和黄泥巴,直接扔进火里烤。等黄泥烤干,拿出整团泥一砸,鸡毛自然脱落,露出香味扑鼻的鸡肉。” 小舍笑道:“这叫花子应该称大厨才对,小舍大厨师。” 一说吃的,大家更饿了,骑着马在镇上绕圈,终算在一家农户门口找到,外面果然包着黄泥巴,二文钱一只,不贵,夏元吉掏了半天身上居然没一个铜板,小舍便付了那买鸡钱。 问老农要了些茶水,便在人家门口,一帮人围着吃起来。敲开那泥巴,鸡皮金黄橙亮,老农给了些酱,蘸着吃。 肉质鲜嫩酥软,香味浓浓的引得夏元吉口水也淌了出来,他连连催着小舍:“你想馋死老夫啊,老夫可不想葬那虞山顶上。” 那老农道:“大人,你们做官的也太可怜了,吃个叫花子都那么难,还不如我这乡下人天天有鸡吃。” 夏元吉终于把鸡大腿啃上了,他一边吃一边对老农道:“大爷,说吃,我们做官的也不少吃,山珍海味,美馐佳肴我们也吃,但没你那般自在安逸,想吃便吃,我们还得看场合,看别人的脸色。” 八个人吃了五只鸡,又灌了不少开水,终算吃饱了,李侍郎这小身板打起了饱嗝。 夏元吉用绢布擦着嘴道:“我的侍郎,看样子今天这五只鸡都你吃的,一会儿你把钱还给张通判啊。” 他这么一说,李侍郎连连打嗝来,引得老农也笑了,急忙给他递上热茶,唤他压压那腑中之气. 夏元吉见那老农也健谈,便与他聊起了红木雕刻的事。 老农道:“我弟弟专做苏式红木雕刻,木料先要经过干燥处理,用卯榫相拼,保证不收缩、变形豁裂。除了做家具,还有盒、盘、座、几、屏等红木小件;有用浅刻、浮雕、镂雕技法制作而成的筒、笼、罩以及人物、走兽、花卉等工艺品;还有筷、印盒、书尊、书签、线板、茶托等小件。u看书 ww.uushu ” 夏元吉道:“大爷,主要用什么红木?” 老农道:“紫檀、乌檀、花梨木、杞梓木啊!” “如何分辨真假红木呢?” “一闻气味。红木会有清香,名贵的香味更是好闻,如醇酒一般香甜,二看看它们的纹理,注意下它们的纹路,清晰且柔和顺滑,那么,红木材质的可能就非常的大。当然,若是鱼鳞式的纹路,就肯定是红木了。” 二人谈了一下午,像多年未见的亲戚,临告别两人还手搀着手,但老农不知道这便是朝廷内外著名的夏元吉尚书。 常熟知县化足了功夫,终算把账单上的东西凑齐了,夏元吉像个内行一样,查验着,说实话,那时作假的人还真不多。夏元吉看了半天终于抚着胡须笑了。 知县也长长松了口气,吩咐下人摆酒席招待贵客。 夏元吉道:“干吗?刚刚赞扬你几句,尾巴又露出来了。” 知县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道:“大人,小人看大人东奔西跑,舟车劳顿也太辛苦了,再辛苦也得填饱肚子啊。” 夏元吉道:“你们常熟松树蕈油面挺有名的,给我们每人来一碗。” 知县道:“那面全素的啊,要不来碗鳝丝肉丝双饺面,也是常熟有名的。” 夏元吉道:“也好,给他们每人一荤一素,我就吃松树蕈子面,来劲。” 这面也确实好吃,小舍看几个侍卫两碗面连汤也喝得精光。 临走时,那知县每人送了一只荷包包着的叫花鸡,嘴里道着:“这是厨房师傅自已做的。” 第93章。想着陈瑛就吐 常熟知县一脸诚意,给夏元吉他们准备了常熟特产“叫花鸡“,说是自己厨师自已做的. 夏元吉道:“即然做也做好了,不吃也会坏了。”他拉着侍郎的袖口又道:“中午小舍付得,这回你先付了,侍回了衙门,老夏再与你结清,算是对兄弟们的奖赏。” 太阳落山了,天边留下一抹愧丽的余晖,夏元吉道:“早霞晴,晚霞阴,明天天又不好了。” 一帮人吃饭喝足便骑着马往回走,风迎面吹来,走了一半,马车里传来夏元吉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小舍大声道:“大人,你不会寒热又上来了吧?” 夏元吉嗯嗯唔唔了几句,声音很是虚弱,明显没白天那么精神。 小舍命马夫停车,上轿用手试了一下,尚书额头果然烫的厉害,身体微微的颤抖,便用葫芦里的水喂了他几口,脱下自已里面的棉夹衣披在他身上。 天还有一丝亮光,马队便到了府上,蒋通判还在,小舍忙唤他去替尚书刮痧。 屋里火盆烧得正旺。蒋通判帮尚书脱了衣裳,用牛角梳蘸着油,在他颈椎,背部,来回的刮,刮完,又用食指与中指在鼻梁上提了几把。 只听“咯嗒,咯嗒”几声,那鼻梁便出现一道乌紫的痕迹。 夏元吉冷汗如雨般淋了下来,小舍替他擦干身体,盖好被子,退了出来。吩咐他的手下:“今天刚刮了痧,不能让他洗澡。” 离开尚书下榻的府邸,黑沉沉的乌云挡住了星光,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梦乡之中。 小舍便摸着黑,借着小河的泛光从河边回家,后门离红瑶的房间近些,王伯走了,这开门的事都轮到丫鬟红瑶头上了。 小舍轻声的叩了一下门环,红瑶已经开了门,小舍轻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红瑶道:“少爷不回家,奴婢不敢睡着。” 小舍:“叫你别说奴婢两个字,你怎么不长记性?再叫,小心我……”小舍做了个撕她嘴的动作。 红瑶也不惧怕,踱起脚,挺起少女的身体,把嘴嘟起了凑上前道:“奴婢偏偏说。” 烛光映着那嘴唇,轮廓分明,性感诱人,小舍忍不住用自已的嘴在上面碰了一下。 就像干枯的柴火被突然点着,红瑶一把搂住小舍的脖子便在他脸上狂吻起来. 烛火掉在地下,忽闪几下灭了,漆黑的夜色遮住了一切,除了风吹着芭蕉翠绿的叶儿,沙沙作响,耳边便是姑娘短促的娇喘声~~ 这真是久旱禾苗遇甘露,你情我愿,两人正耳鬓厮磨,缠绵缱绻中。突然一包东西掉在地下,把两只正偷欢的鸳鸯吓了一跳。 小舍这才想起那只“叫花鸡”来。 他急忙松开迷乱了的红瑶,在地下用双手摸索,鸡外头裹着的泥巴已经散落一地。 小舍便撕下一个鸡腿塞到呆若木鸡般的姑娘怀中,余下的,一只手拎着上了楼去。 如意已经睡着了,烛光在风中摇曳,小舍大气不敢喘的脱了衣衫,偷偷上了床,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件事。 迷糊中,听到耳边“咯吱咯吱”的声音,睁眼看时,见自已老婆正狼吞虎咽的啃着那鸡,小舍道:“这么馋,半夜三更的还在吃。” 如意道:“昨晚丫髻把饭煮焦了,没胃口吃,现在饿了嘛”,她撕了一点鸡肉塞到小舍口中:“这鸡怎么少了个鸡腿?” 小舍胡乱答道:“路上饿,便吃了些,你稍微留些给娘和红瑶尝尝。” 如意道:“留着呢,你快睡吧,说不定明儿又去什么地方。” 汤宗果然要走了,而且去远远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小舍心里总是舍不得。 他对汤宗道:“承蒙大人把错爱,将我一家从昆山调到苏州,今天,您要走了,不知何时再能相遇,今天小人在寒舍备了些薄酒,聊表心意,大人无论如何也要赏个脸。 没想到汤宗居然一口答应:“好啊,咱们也算是有个缘分在里头,带上金同知,蒋通判,今晚咱们一醉方休。” 这晚,汤宗等人果然应邀而至,小舍在楼上专门腾了个楼中间,放上一大圆桌,张王氏请来了妹妹掌勺,满满一桌都是道地的“苏帮菜。” 汤宗和金同知都是浙江平阳人,口味与苏州人差不多,汤宗道:“今天喝酒,主要是重温感情,不谈政事。” 几个人都点头应允,uu看书uukanh汤宗便从他家乡的南雁荡山扯开了话题:“人云:“北雁好峰,南雁好洞”那岩洞深幽又密布,一到夏天,你躲那洞内纳凉,啊呀,那个美啊,可不是一般人享受得到的,所以宋代,陈氏兄弟在那办了会文书院后,全天下的儒,释,道三教高人都来了。” 蒋通判道:“苏州这种石溶洞也不少,西山林屋洞,张公洞,善卷洞。” 小舍见他打断汤宗讲话,便道:“老蒋,张公洞,善卷洞不在无锡宜兴吗?” 蒋通判哈哈笑道:“就你会揭我老底,我这叫酒后失言。” 苏州这米酒自己酿的,甘露醇香,开始还一小盏,一小盏文喝呢,喝得性起,便一碗碗畅怀大饮. 蒋通判先自醉了,舌头大大的道:“这酒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想当年在南京,老兄是刑部郎中,我便认识,至今也有三,五个年头~~” 汤宗道:“别提南京那事了,想起都察院陈瑛,我便想吐。” 金同知毕竟年轻,酒量也好,他道:“陈瑛前些日子,把驸马都尉胡观也弹劾了,说胡观强娶民间女子,娶娼妓为妾,参预李景隆的逆谋,辛亏是皇上女婿,否则也死在他手下。“ 汤宗骂了一句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听到了,他饮了一口酒:“陈瑛刚刚上任左副都御史,就对朱棣说,您已经得了天下,但许多旧臣心中不服,和叛逆并无区别,应该清除他们,皇上没有同意,说当初咱们起兵靖难清君侧,奸臣榜中的二十九人,除了首恶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其他人就不要去怪罪他们了.” 第94章.张小舍的后世 蒋通判道:可是陈瑛还是把对旧朝的大臣都干掉了,弹劾曹国公李景隆、长兴侯耿炳文、驸马都尉梅殷、刑部尚书雒佥、驸马都尉胡观强、降平侯张信等勋戚、大臣十余人,处死或被迫自杀。” 汤宗喝了口酒道:“咱们不说他了,这家伙不过是条看家狗,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用筷子指着小舍与老蒋道:“我从刑部郎中,退到知府,马上又变成与你们相当的通判,哈哈哈,人家是步步高升,我是步步惊心。” 张王氏端着刚煮好的一锅鸡汤上来,劝道:“苏州人说您老人家体恤民意,治国有方,现在可能有个劫难,渡过了,说不定又会回来,我们会等着你呢。” 汤宗道:“我是想得开的,比起建文帝,一代皇帝,如今浪迹天涯,被人追杀,我贬个职,还算不幸中的大幸。” 李同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是我小李不能陪你左右了。”说罢便像小孩般哭啼起来. 看他那付伤心欲绝的样子,害得一旁的张王氏,红瑶也抹起了眼泪。 汤宗道:“罢了,罢了,好好的一桌酒菜给你哭没了。”他端起盛满酒的碗与小舍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天上突然飘起小雪来,雪花在夜空中随风飞舞,小舍道“这天也怪,去年冬天都没下过几场雪,过了“二月二,龙抬头”了,居然还下雪。” 蒋通判道:“我想起来了,唐朝诗人岑参写过《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一诗: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原来天底下有那么多巧合。” 张王氏道:“人在干,天在看,看来老天爷也为您昭雪平冤了。” 汤宗摇摇晃晃站起来,对张王氏行了个礼道:“嫂子,小舍如此冰雪聪明,哈哈,原来出自于您啊。” 张万氏福了福道:“我一个农妇懂什么啊,小舍是靠您的全力栽培。” 几个人都步行来的,虽然下雪,毕竟是春雪,落到地面便就化了。 小舍和金同知一人一个扶着汤宗和蒋通判,街上除了巡捕骑着马飞驰而过,便是几个露宿在门洞里的乞丐冻得在跺脚。 风一阵一阵的扑来,小舍见汤宗缩着头,弓着背的背影,全无了往日的威仪,更像个落泊流浪之人,鼻子发酸,一股热流淌到了脸颊上。 小舍送走了汤宗,回到家里,张王氏正在训斥红瑶。见那丫鬟低着头,一声不吭,小舍道:“娘,这么晚了,有事不能明天说吗?” 张王氏便唤红瑶去睡觉,见红瑶走远了,便一把拧着儿子的耳朵,拉进自已房里。 小舍道:“娘,怎么这般狠,我是你亲生的吗?” 张王氏把门关上,轻声道:“那只叫花鸡是怎么一回事?” 小舍道:“是常熟知县给的啊,这有什么意思?” 张王氏道:“你别给我装,小心家法伺候。” 小舍有些心虚的道:“娘,难道一只鸡也会引发一场血案啊。” 张王氏道:“皮厚的家伙,你媳妇都说了,那只鸡少了个鸡腿,你说你路上吃了的,怎么会在红瑶房里发现那鸡骨头。” 小舍道:“那天我回来,红瑶开了门,我便撕了个给她,这有什么鬼?” 张王氏道:“看你和她眉来眼去的样子,就知道你在说谎,你是不是晚上不与如意同房熬不住了?” 小舍见娘说得有板有眼的,心里愈加慌了:“娘,你怎么说那羞人的话,即便孩儿有那色心,人家红瑶也不会答应。” 张王氏道:“看样子你媳妇也是只不会生蛋的母鸡,你要找小的,也要熬上几年,让你丈母娘家有那意思才行,红瑶人虽老实,也体贴,但她毕竟是个寡妇,一妇不嫁二夫,她应该懂。” 小舍道:“娘,别埋汰人家,红瑶虽然行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礼,但没行请期、亲迎之礼,男家便战死了,算不了成亲。” 张王氏道:“那也不行,红瑶是丫鬟,门不当户不对的,被家坊邻居笑话。” 小舍知道娘不是随便的人,借说尿急,溜了出去。 如意躺在床的里侧,一双拖鞋面朝上翻了个,小舍判定她肯定在偷听母子俩的对话,见他上楼,才急匆匆躺倒床上装睡。 小舍也不怪她,明媒正娶的她肯定会维护自已的一方天地。 二年三次流产,如意对夫妻生活已经产生了恐惧和排斥,偶尔应承也是勉强度过,u看书 ww.uukanu 像个木偶一般没了情趣. 小舍有点恨这个朝代了,女人都没有追求自已幸福的权力,尤其是红瑶小小年纪,还没享受到天伦之乐,便步了张王氏的后尘。 他越想越恼怒,便把挂着的玉佩换上了那颗七彩珠,就着烛光看里面闪烁的奇光异彩,就像后世繁华街道上的霓虹灯光,他冥想起了那次的穿越. 小舍后世是个农村出来的高校优等生,父亲是分局的刑事警察,一次破案时与歹徒扑杀,遇刺牺牲,母亲思念失去的丈夫,患上了忧郁症,不久也跳楼身亡,扔下小舍孤儿一个。 小舍还算幸运,仗着烈属,优先考上了高校,别人假期去打工赚钱,他便钻进图书馆看书,特别是历史书籍。 出事那天受同宿舍的室友央求,去代替送外卖,见一女子穿个古装,觉得与明朝服装有些相仿. 便电梯也不坐了,跟着上去想看个仔细,没曾想到那古装少女整容失败想跳楼轻生,引起一场天大的误会,把他吓得摔下楼去丢了魂,穿越到这个封建且落后的朝代 七彩珠里翻腾着云雾,他真想钻进去回到后世去,想着想着天也亮了,一丝白光从窗中漫了进来。 雪停了,地上仍然结着冰,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夏元吉还是决定去吴江,苏州吴江县盛泽镇以“日出万绸衣被天下”闻名于世! 吴江巩德县丞一人在衙内值守,见尚书大人亲临,便迎了上去,他道:“知县大人陪郑和公公去大户人家催余下的衣被,我这里大部份的丝绸衣被都巳整装上了船。” 第95章.尚书的祙子 巩德带着尚书等去了大运河畔,果然宽阔的河面上停满了一艘膄船。 巩县丞道:“不下雪这货早到刘家港六国码头了!“ 夏元吉看那货物码得整整齐齐,那料子也是十分挺刮,便不由得赞道:“这才是做事的人干得活。” 巩县丞道:“我们敢懈怠吗?汤宗知府三天二头来,鞭子都快抽上了。” 听到“汤宗”二字,小舍见夏元吉脸上肌肉抽了一下,表情十分的复杂。他一走神,一只脚踏在了水里,一只袜子湿了,小舍便带他去镇上,一边喝茶,一边让小二去烘干。 茶都喝淡了,小舍见他赤着脚,怕他又受凉,便去找那小二讨要袜子。 那小二红着脸道:“袜子被小人烧坏了,拜托大人与尚书请个罪.” 小舍只能如实向尚书汇报。 夏元吉听后,笑著说:“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就把剩下的一只袜子也丢了。 夏元吉道:“巩县丞,带我去机房看看你的织娘们如何?” 巩德:“当然可以,这时辰去看最好不过。”便叫店家撑了船过那红梨湖。 雪后的天空碧蓝澄澈,湖边的梨树抽出了新的枝条,长出了嫩绿的叶子. 小舍道:“红梨湖这名字取得真好听。” 县丞指着临湖的一处小楼道:“那是沈万三第九个妾九娘隐居的楼。听我父亲说,九娘善书画,懂人情,经常与沈万三在此游湖泛舟,对这片宽阔清澈的湖泊十分迷恋,聪慧的九娘不想与沈万三一起抛头露脸在世人面前,决意在此隐居。没过多久,沈万三便为她在此建了“九娘楼”,亦在湖边广植红梨点缀景致,此地的渡口因此得名为“红梨渡”。” 夏元吉道:“看来这九娘也是高人,宁静致远,随遇为安,避开沈万三因福致祸的厄运。” 红桃渡边上连着好多户机房,只见那帮织女“咯吱咯吱”脚踩着缫丝车,正在那里张家长,李家短说白道绿,束综提花织机等丝绸织造新工具在这里派到了用处。 这大型提花织机,机上部专门设有花楼,那个壮年挽花工在上面按预定的花纹图样,控制复杂的综线运动,与坐在机前的那些织女配合,千丝万缕的丝线在她们手中交织成绚丽多彩的图案。 织机户主带着尚书去了库房,这里有锦、缎、绫、绢等衣物被褥,那纹饰图案极为精致,有凤戏牡丹、喜鹊栖枝、梅兰竹菊等,夏元吉不断的点着头。 机户指了指带着编号的几批的丝绸和丝绸制品道:“这是马上出库,让郑和公公带到西洋进行物对物贸易的料。” 夏元吉道:“这下吴江的丝绸又可以名震西洋,让洋鬼子看看我们大中华的文明。” 那个县丞能说会道:“现在绸缎用途广,除了用于日常的衣用服饰外,还大量地运用到非服饰用的领域,如宗教礼仪,装饰与绘画方面,以及书画的装帧上等等。“ 机户道:“沈子蕃、吴子润等缂丝名家所制绸缎作品,现在已是价值连城。“ 夏元吉道:我在吏部蹇义家,见过朱克柔的佳作《碧桃蝶雀图》上面题诗我还记得:“雀踏花枝出素纨,曾闻人说刻丝难。要知应是宣和物,莫作寻常黹绣看”。 几个人又去了镇上的慈云塔,这塔六面五层的砖身木檐楼阁式的塔,翼角轻举,翼角飞翘。 看塔的守门人从小舍手中讨得好处后,格外卖力,他一边引着众人上塔,一边介绍:“三国时,孙权实施“美人计”想软禁刘备。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孙权当然不死心,将妹妹骗回了东吴,孙夫人日夜挂记刘备,就托人造了此塔,每日登高远眺,盼望丈夫早日回来,所以百姓又称“望夫塔”。” 小舍道:“传说总是那么凄惨惨的。“ 夏元吉道:“文字和传说之间的差距,不过是一个在嘴上一个在文字。“ 上了塔凭空眺望:东边大运河,晴空下,宛如一条银色绸巾飞舞于蓝天与大地之间,西边浩瀚的太湖,波光粼粼,帆影点点,如同一巨大的铜镜。 塔周桑树遍野,与那大片油菜的绿叶互相映衬,生趣盎然。夏元吉拍着小舍亲热的道:“等我老了,咱就在这养老,你来看我也方便。“ 小舍笑道:“到那时,我也老了,咱俩啃不动“叫花鸡“,就天天喝“鲈鱼汤。“ 两人说笑着出了塔,知县陪着郑和来了,郑和把香插入香炉笑道:“老夏,咱冤家路窄啊?” 夏元吉哈哈笑着拱手道:“咱比不了你手中的尚方宝剑,uu看书 ww.uukah认输便是。” 郑和道:“都道你“夏刺头”厉害,今天怎么如此柔情啊?” 夏元吉道:“见了吴江这绚丽的绸缎,想刺也下不了手啊!” 知县道:“一会儿尝了鲈鱼之美,你俩走也该用牛拖着了。” 郑和道:“鱼我是不吃的。” 陪同的店家掌柜道:“郑公公吃素,震泽黑豆腐干,可是好东西,选用上好的黄豆,然后加上各色调料入味,乌黑油亮,鲜香无比,吃着有嚼劲,我那店里有。” 已是中午时分了,一帮人便让去了那吃食店进食。 进了店家,郑和才发现夏元吉袜子也没穿,便拎着尚书的裤管,逗着他道:“都说你节俭,这下我是信了,一个朝廷大官,连袜子也没穿。” 小舍道:“郑公公,本来是有的,早上去船上验货,尚书把袜给弄湿了。” 郑和道:“有句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就是说的老夏。” 夏元吉道:“常在河边走的应该是你这个大大的船长才是啊?” 一桌人就要了个砂锅鱼汤,炒金花菜,炒菜秸,匆匆的把饭吃完了。 郑和把夏元吉送上了马车:“咱家明天随这货船回刘家港,你老小心自己的身板。“ 小舍也向郑和等人拱手作别,郑和对小舍耳语道:“路上小心些,今天听知县说,宝带桥那段最近有倭寇出现!“ 小舍道:“郑公公放心,那里除巡检设岗外。马捕也加强了沿途巡逻。“ 第96章,金坛封缸酒 傍晚时分,夏尚书便率随从回到苏州,一路颠簸,宝带桥便在眼前,远远往去,整座桥狭长如带.夕阳透过五十余桥孔,倒映在水中,虚实交映,有如苍龙浮水,非常壮观. 老夏忍不住站立马车上,扶着胡须,眯缝着那双细长眼睛,大声吟唱道:“借得它山石,还摒石作梁。直从堤上去,横跨水中央.白鹭下秋色,苍龙浮夕阳。涛声当夜起,并入榜歌长。” 小舍道:“尚书大人这是谁的诗?” “是善住大和尚写的,人称他诗僧,他平时喜欢行走江湖。“ 宝带桥今夜太平无事,小舍回家比以往早了些,路边一只白色的小狗蹲在街边对着他看,那萌萌的样子,逗得他不忍朝它啧啧嘴巴。 不料那狗便一路随着它,形影不离。小舍去抓它,它也不跑,小舍便把它抱回了自已家。 张王氏看这狗:虎头虎脑,脑袋是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一闪闪,耷拉着耳朵,全身白色,毛茸茸的,便从小舍怀里夺了过去,冲着它道“你真像只小老虎!” 小舍道:“对,以后就叫它小老虎。” 张王氏看这小狗瞪大眼,四处观望,便道:“王伯不在,家里少了威力,我们养了它也可以吓唬吓唬小人。” 红瑶弄了些稀饭,放些肉汤,“小老虎”显然饿了,“扑哧扑哧”几下就把那饭吃完了,舐着舌头,双眼盯着红瑶。 小舍让红瑶再找些吃的,张王氏道:“不行,狗不可以惯着,让它带几分饥。” 红瑶道:“太太,小老虎晚上放那呢?” 张王氏道:“外面冷,先放我房里好了,一会儿我替它弄个窝。”说罢便抱它去了自已卧房。 见张王氏走了,红瑶道:“少爷吃了吗?奴…”,奴字刚出口,她便羞红了脸,吐了吐舌头,改口道:“红瑶替你去热热。” 小舍回到楼上暖阁,如意正在灯下绣花,小舍道:“娘子,你不好好歇着,绣什么花啊?” 如意打了个哈欠道:“云绮妹妹赶工来不及,我就帮着绣些,反正闲着也没事。” 小舍换好衣服便下去吃饭,红瑶端着饭菜从灶房出来,小舍道“不用端来端去的,就在灶间吃,里面暖和,烟火味又好闻。” 小舍也确实饿了,中午饭菜少,当着那些斯文人的面,他又不好意思多吃。他端着碗,朝门外瞅了瞅,小声问红瑶:“家里人没对你什么吧?” 红瑶摇摇头:“没有,我已经想过了,不管怎样,只要每天能见你,我什么都可以放下。” 小舍不说话了,狼吞虎咽吃着,一下噎着了,打着嗝,红瑶就替他拍着后背,张王氏正好进来给狗找点水,见了小舍头一伸一伸的样子道:“吃饭吃得那么快干吗,又没人抢着你。” 见张王氏走了,红瑶道:“少爷,太太就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心里去!” 小舍把空碗放灶台上,抹了一下嘴巴道:“麻烦你替我烧壶水,我去念书,一会儿下来洗。“ 姚广孝让他好好念书参加乡试。乡试也叫秋闱,三年一次,在八月份,还有半年,如果按后世自已的水平,直接考个状元也不成问题,关键是怪僻的繁体字。 宋朝开始,经义取代帖经、墨义,而明朝就干脆专考经义,读书人真正走进了“死读书,读死书”的死胡同.小舍文字关已经没问题,留下来只要一字不漏的死背书。 念了二个时辰,小舍不像别的童生,平日里关在屋里,一心读书,他有那么多劳心劳力的事,眼睛发涩,便打着哈欠起来。 红瑶端来削好皮的萝卜,上床萝卜下床姜,晚上吃萝卜究竟什么意思,他也不懂,只是习惯了而已。 小舍吃完萝卜,就去澡间洗澡,红瑶在门外洗衣服,一边洗一边道:“少爷,你的腿又磨破了,裤子上全是血迹。” 小舍道:“没事,马骑多了,你看咱雪龙马瘦了那么多就知道。“ 夏元吉要去常州府,汤宗去广西禄州上任,一个西去,一个南下。两个原本关系紧密的建文帝老臣,便在胥门外码头潸然泪下,扬镳分路。 一个时辰,夏元吉一帮人到了金坛乌龙山脚下。常州同知已在那等候多时。 山脚下有个白龙湖,依着山,一面湖水,清澄如镜。一帮人正在那挑水,uu看书 .ukansu 看样子路程还不短,夏元吉问一个汉子道:“你们每天这么挑,还不如开个沟渠把水引到村上。” 那汉子道:“大人,这白龙湖水离不开乌龙山,否则这水就没了仙气,没了仙气做酒就不灵了。” 夏元吉道:“懒人自有懒说法,等你们挑过去仙气也跑了。” 那汉子道:“罢罢罢,和你个外乡人没话说。” 同知道:“这里有个传说:一位老妇带着她的两个儿子来到此落脚。玉皇大帝巡视神州,闻到这里稻谷香,拨云一看,发现兄弟俩在担水灌溉,玉皇大帝一阵赞叹,一股仙气便附在兄弟身上。顷刻间间兄弟俩化为白龙、乌龙。但他们忘不了下界的母亲,想把她也带入天堂。可母亲宁可守着庄稼,也不愿去享受,兄弟俩舍不得母亲,就化成一座青山和一汪碧水,终年守护娘亲。” 夏元吉道:“原来这样,难怪农民那么恨我,我该去赔不是。”说完去追那汉子。 那汉子瞥了他一眼道:“你喝过我们金坛封缸酒吗?” 夏元吉道:“喝过,这回我专门从南京过来~” 诸同知年轻,白皙的脸上透着书卷之气,他道:“夏元吉大人是皇上派的,你们白龙山九千九百坛酒准备好了没有?” 那汉子原来是个里长,他听同知大人这么一说,用袖子擦了一下汗道:”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如今都集中在码头库房中,等最后八十坛收上来,便可运抵刘家港。” 马捕头好酒,一听酒,口水便有些止不住了。他道“金坛封缸酒可是当今的御酒啊。” 第97章,羞红了脸 夏元吉道:“封缸酒,当年先皇与元军陈友谅打仗,金坛百姓献上自己酿做的米酒。先皇当时口渴,喝了不少,便大加赞赏,喝到半酣,敌人来了,他舍不得这酒,让下人把酒封存,埋藏于地下。” 诸同知道:“哈哈,尚书大人都知道啊。” 夏元吉道:“我大中华酒那么多,为什么先皇非要把金坛酒钦定为御酒呢,就是这封缸酒对朱元璋皇帝有挥不去的好印象。” 里长带着夏元吉到了村里,村口有几排茅房,门前放着不少坛坛罐罐。 里长让酒主人带尚书下了酒窑,里面黑呦呦的,酒便用泥封闭着,酒香浓浓扑鼻。 那主人用勺子给大家尝了点道:“一般糯米只有3~5个孔,最多的有7个孔,唯独咱乌龙山的糯米有9个孔,再加上白龙荡的仙水,这酒会不好吗?“ 小舍对马捕头道:“老酒鬼,记住些,不是什么酒都可以称好酒的!“ 诸同知对酒主人道:“别光吹,先问你这批酒为什么不出库?“ 酒主人道:“这批是贡酒,时间还没到.出不了。“ 几个人又去了邻家,几个衙役挨家逐户的在清点数字加盖封印。 老族长见同知带了一帮官吏来,趔趔趄趄上来报:“大人,有一千多坛了,预防路上破碎些,所以多备了些。“ 夏元吉道:“好好,老人家想得周到!赶紧集中了去。“ 夏元吉要去常州西瀛里看库房,同知带着他从吊桥过了大运河,进了城门在毗邻驿下了马。货仓内除了罗列整齐的酒坛,还有码得齐整的木箱. 常州府同知对众人道:“里面都是常州梳篦、留青竹刻、微雕、乱针绣等传统工艺品。” 夏元吉检查完,面露喜色道:“马上去那花市街吃银丝面,今天大人我请客。” 花市街一带商埠林立,是常州著名的商街,不少店铺建在城墙根下,于是商家便依墙开店,有的更是将城墙掏空建屋居住。 几个人肚子早就饿了,见沿街小吃店,贴着长春不老球、鸡脑豆腐、珍珠皮冻、椒叶凤爪、芝麻鱼排、花果粉盅、常州糟扣肉……这些诱人的名字,直嚷着:“馋死我了,馋死我了。” 夏元吉大笑道:“这就好,不馋就错了。” 终于找到那家叫“银丝柳面”的食铺,这面粉中直接加入鸡蛋清,再用细齿面刀轧制成条,面条洁白如银,纤细如丝。见那面:鸡汤清香,面条柔软光滑,夏元吉让老板娘给手下人再添些虾仁、肉丝,那味道更是鲜美。 马捕头仰起脖子连汤也灌了下去。小舍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注意一下形象。 夏元吉乐了:“不能怪他馋,没吃过这面,像这样地道的风味很难遇上的。“ 同知一面吃着面一边对夏元吉道:“大人,今天吏部尚书蹇义也在常州,你俩要不要见面,我好准备个地点。” 夏元吉道:“蹇老头也在啊,咱要会会他,必须的,否则他小孩子脾气犯了,谁也吃不消。” 夏元吉又对小舍道:“你俩吃好便回吧,一路也辛苦了。下回来京城,别忘了带点好吃的给夏伯。” 两人起身告辞了夏元吉出来.马捕头扯住小舍道:“大人,常州我没来过,号称“东南第一丛林“的天宁寺,北宋南宗张伯端修炼的红梅阁,苏东坡舣舟亭,文笔塔我可以不去,但篦梳我要买二把回去,否则回家,老婆准弄死我。” 小舍道:“运河两岸的整街满巷都是篦梳作坊,可以顺道买啊!” 两人便进了常州卜恒顺梳篦店,有黄杨、石楠木、枣木的,也有金、银、象牙、犀角、水晶、玳瑁、锡、嵌玉镶珠的。 小舍买了几把半圆形的木梳,上面刻着花草与人物,价钱也便宜。 马捕头终于完成了老婆的心愿,马也骑得飞快.两人你追我赶,天还没断黑,便回到了家中。 小舍门还没敲,那“小老虎”便隔着门叫了起来,丫髻红瑶开了门,那小家伙便摇晃着尾巴扑到他身上。 小舍一边抱起它,哄着,一边掏出个梳篦偷偷塞到红瑶手里。 张王氏道:“儿,饿了吧,红瑶快去把饭菜热下。” 小舍道:“娘,孩儿中午吃了面,不饿!” 张王氏道:“今天你静儿姐姐来了,看你不在,坐了会便走了。” 小舍道:“好久没见她了,不知她生意如何?” 张王氏道:“挺好,今天买了好多东西来呢,让你有空去她琴馆坐坐,她挺想你的。u看书 .uknshu.co ” 小舍“哦”了一下,从怀里拿出几把梳子:“娘,这些是给您和姨妈,云绮的。” 饭菜送上来了,张王氏一边催儿子趁热吃,一边道:“这梳子我留一把,姨妈和云绮的,你去姐姐那里时带给她们。” 小老虎嗅到菜里的肉香,用爪子捊着小舍的膝盖,嘴里“呜哩呜哩”的叫着。 小舍把肥的自已吃了,把瘦肉喂给它吃。 张王氏舍不得了,把它抱起了:“走吧,馋嘴,我们睡觉去了。” 如意下来了,用手抚摸了一下小舍冻红的耳朵,娇嗔道:“给你做的耳套也不戴,枉费了奴一片心意。” 小舍从怀里又掏出二把篦梳道:“怎么会啊,你瞧,这是什么?” 如意道:“原来夫君去了常州,那里的萝卜干也好吃的,有一回我爸就带了来,还送婆婆呢,那时候你我才五,六岁,你也不会讲话,看我吃得“咯吱咯吱”响,只会淌口水。” 小舍一边吃饭,一便笑:“原来你小时候就这样欺负我的。” 如意脸上荡出一片红晕,眼眸闪着亮光:“我才不欺负你呢,我家有什么好吃的,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不过你小时候对我也好。 记得有一回,我俩去河边捉螃蟹,我掉进河里,衣服全湿了,冻得瑟瑟发抖,你把你的衣服全脱给我穿,自已光着屁股。” 小舍道:“娘子你当时偷看了吧?” 如意羞红着脸:“我那么小懂什么啊!” 红瑶见小舍吃好了饭,便进来收拾碗筷,如意对她白了一眼扭身上楼去了。 第98章,作死的小2 ? 如意见了红瑶,扭头就走,小舍知道这是自已害了人家,心里十分的内疚和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处于弱势的姑娘。35xs 他说了句:“红瑶早点睡吧。”便上楼去了书房,书案上那盆水仙花叶儿已经开始枯黄了,香儿却依然非常浓郁。 小舍摇头晃脑的背着书,读书摇头可以解除疲劳,促进血液循环,增长记忆力,古文是讲究韵律和节奏的。所以读书时摇头晃脑还可以增强节奏感。 汤宗走了,府上事更多了,小舍每天弄到很晚才能回家。 这天他骑着“血龙”,带着马捕头去玄妙观前巡逻。 观前街是苏州的市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地方,因为在玄妙观前而得名。 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时节,粉色的花瓣飘落一地,像零碎的锦一样漂亮,引得一帮华衣裹身的美少女,在花下嘻戏追逐。 紧接着一个极为高贵优雅的少女,穿着缕金粉色花对襟褂子,头戴碧玉簪、脚穿缕金粉花鞋,手提着花蓝进了去。 马捕头的眼睛也被着娇艳的美色吸引了,他朝小舍轻声道:她是十泉街苏州四大家族之首的千金小姐。” 小舍道:“彭氏家族我知道,是随先祖朱元璋打进苏州时,从江西i的,是读书礼乐之户。 马捕头道:“现在读书礼乐之户与医户,军户一般吃香。“ 那街面石板铺就,街面平整,被雨水冲洗过后,没有灰尘泥土,很是洁净,阳光照耀处,石板上泛出了亮光 彭小姐在石板街上拾着桃花,几个美少女也学着她的样,用丝绢铺在石头上,伸出白嫩的纤手将花小心翼翼的放入。 观前街十分狭小,说是街,其实是一条小巷,两面开的商铺,伙计们可以面对面讲话。 两个年少的见了如此标致的美人,开始轻狂起i。污秽之言也随口而出。 小舍正要训斥,二个中年男子正巧路过,便仗义直言道:“苏州是个文明之地,不可如此下作。” 一家面馆的小二道:“死老头子到这里i管什么闲事?” 那个路人穿青色软袍,黑色长发用青布松松的绾起,麦色的光亮的额头有几丝浅浅的皱纹,眼睛却乌黑深邃,他把小舍俩挡在后头道:“年纪轻轻就这么无理,辱了苏州人的斯文。” 那店小二挤了挢眉毛,朝中年汉竖了下中指,缩了回窗内去。 小舍对马捕头道:“你进去,让掌柜的好好教训下这个小二。” 马捕头听命进去了,小舍便对二人拱手道:“谢谢两位,二位受委曲了,是我等管教不力,今后一定注意。” 那青衣男子道:“这也是个别人,苏州老百姓大都是温文而雅,恭谦礼让的。” 两人说话间,那美艳少女前i道了个万福道:“谢谢伯伯,小女这厢有礼了。” 蓝衣人笑着对着小舍道:“我刚才还说呢,苏州人温良恭俭,尤其是说话吴侬软语,听着如唱歌一般。” 彭小姐微微曲了下膝,对着小舍也福了福,墨玉般的眸子闪了一下道:“谢谢张通判大人。” 那蓝衣男子插话道:“果然是江南神捕张小舍。” 小舍腼腆着急忙摆手道:“这都是别人的胡言乱语,说不得,说不得。” 青衣人道:“通判好谦虚啊,难道夏元吉,道衍和尚和金忠这些大人,都是胡言乱语吗?” 小舍听那人说出一连串朝廷重臣的姓名,见那人额头饱满,眸子明亮,气度轩宇不凡,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拱手行了个礼道:“敢问大人是?” 蓝衣人还没作答,身后一阵脚步声,那个小二拿着把菜刀冲了上i。 街头拾花的少女见势便惊叫着散开,花洒了一地。 小舍正对着持刀的小二,听见女子的尖叫,便把蓝衣男子推开,拔出刀迎了上去。 张小舍在城里是有了名的,强贼见他也闻风丧胆,别说那种泼皮,那小二当然不敢和他交锋,绕着圈子想避开他,去追蓝衣男子。 小舍一个金刚腿掠去,那小二便一个趔趄摔得一丈多远。 两个巡街的捕快,眼明手快,动手麻利的把他摁住。 小舍用刀托起那人的下巴道:“你不学好,我可以教你,你要作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马捕头也赶i了,上去就给他几个老大的耳光:“你那根筋搭错了,刚才还跪着向掌柜认错,一转眼便疯了。” 小舍问马捕头道:“怎么回事?” 马捕头道:“掌柜训了他,说他坏了店家名声,让他卷铺盖滚蛋,估计是恼羞成怒了。” 小舍厉声道:“弄进去,u看书 .棍棒伺候,打他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让他尝尝王法的威严。” 那蓝衣男子蹲下身子问小二道:“你老家那里的?” 小二吃了几个耳光,老实多了,抽泣着道:“川南的,一家人i这里当河工,最近挖河没啥活,便在这里当伙计。” 蓝衣人道:“难怪口音那么熟,老夫是重庆的,还算是你半个老乡。” 那小二听蓝衣人说着他们那的话,眼泪刷刷的掉下i,哽咽的说不出话i了。 蓝衣人道:“出门在外本i就不容易,你还不好自为之,你犯了法,进了牢房,你父母不就没了依靠?” 小二流着泪,点着头。 蓝衣人指着小舍道:“张小舍与你一般年纪,为什么他能做官,你却做了小二,现在还要吃官司?就是你没本事,再加上不好好做人!” 小二听说要吃官司,急了,止住了哭道:“我不要吃官司,我娘还病在床上呢,等着我钱买药呢。” 小舍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动刀杀人,可是死罪?” 小二抱着蓝衣男人道:“老乡伯伯救我,我错了,我是一时鬼迷心腔,我向伯伯认罪!” 蓝衣男子指着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彭小姐道:“你先问问这个小姐,她愿不愿意饶你。” 小二也顾不得少年的面子了,“通”的跪在少女面前,连连作揖:“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第99章,蹇义来了 ? 见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哭倒在自己脚下,彭小姐标致的脸上红晕飞起。 女人的心总是软的,那千金小姐从i没碰到过这种事,见他痛哭淋涕的样子,便也打起了圆场:“这回饶了你,下回再这样,本小姐叫家丁用老大的棒打死你!”说完比划着棍棒的大小。 那个年少的小二道:“小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蓝衣男子对小舍道:“给他个机会吧,虽然他有杀人的企图,但也没得手。” 紧随蓝衣男子的汉子对小舍耳语道:“这是蹇义大人,朝廷吏部尚书。” 小舍从刚才蹇义与小二的对话中,已猜到了一半,听侍郎这么一说,便对马捕头道:“把他交给他们掌柜,让他好生管教。” 几个衙役带走了小二,小舍便对吏部尚书这个组织部长一样的官作了个揖:“原i是尚书大人,受惊了,请到府署一坐。” 蹇义道:“不了,我这次纯属是私人名义i踏青的,道衍和尚还在狮子林寺等我呢。” 小舍道:“恭敬不如从命,大人这里不熟,还是容下官带路吧。” 蹇义道:“也好,这迷宫一般的观前街我也转晕了。” 彭小姐听到了,嫣然一笑道:“原i两位大人去狮子林啊,我爹爹今天也在,小女带你们去。35xs” 尚书见那姑娘长得端庄,像个名媛闺秀,便道:“令尊大人是?” 彭小姐道:“彭子晏,原是礼部的主事。” 尚书道:“有印象了,有印象了,和道衍和尚有交情的。” 四个从玄妙观东脚门进去,玄妙观三清殿东侧,矗立着一块高二丈高,宽九尺宽的无字碑。 小舍道:“原i上面有方孝孺撰写的一篇碑文,现在铲掉了。” 蹇义道:“这事我知道,你们苏州知府姚善起先还不肯铲,为此吃了苦头。” 小舍道:“听说本i要砸碎石碑的,民间偏说碑下有一个海眼,这石碑就是镇海眼用的,如果倒了,海水会把整个苏州城全淹了,所以谁也不敢去碰它。” 尚书笑道:“这就是苏州人的小聪明。” 玄妙观离狮子林寺不远,过了牛角浜转两个弯便到了,小舍牵着“雪龙”走在前头,马通体雪白,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彭小姐道:“小舍哥哥这马是不是口渴了,老是打着鼻息。” 小舍道:“不会,这是皇上赐给我的“雪龙”,一天不吃不喝也能日行八百。” 蹇义道:“看i皇上对你不薄啊?” 小舍道:“皇恩浩荡,去年道衍师父还带小人拜见过皇上。” 彭小姐眼睛盯着白马,腮上绽出一片桃红,她轻声细语道:“小舍哥哥,能不能借小女骑一下啊?” 小舍恍然大悟,这妮子难怪一直跟着,原i是喜欢上这马了,便道:“你敢不敢啊?” 美少女从小舍手中要过缰绳,一个飞身,如燕子一般跃上那马,这马一惊,扬起马蹄便朝前冲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小舍有些急了,尚书拉住他道:“没事,看她上马那敏捷的样子,没少骑过马。” 三人到了狮子林寺门首,小舍刚告别尚书和侍郎,见那少女,红衣白马如风驰一般回i了。 彭小姐,抹了一下额上沁出的汗珠,把留着余温的缰绳递给小舍道:“这是我骑过的最好一匹马,那蹄子轻快,坐着一点不累。” 小舍赞叹道:“没想到一个香娇玉嫩的女子,有这么好的骑术。” 那小姐抚着嘴吃吃的笑道:“我家也有马,不过没“雪龙”漂亮,我经常会骑马到灵岩山去。” 小舍道:“难怪你骑得那么好?” 彭小姐抬起长长的睫毛,清眸流盼的道:“我住在十泉街乌鹊桥,小舍哥哥什么时候有空,可以i找我,让你教导教导我的骑术?” 小舍道:“不敢,我已见识了姑娘的英姿,如果说比试比试,我倒是愿意奉陪。” 告别了姑娘,小舍便又回到了那街上,马捕头道:“刚才那中年男子是谁?” 小舍道:“吏部尚书蹇义!” 马捕头道:“这尚书够厉害的,居然微服私访。” 小舍道:“蹇义兼任太子詹事呢,皇上有什么要传谕太子,总是派他去,所以皇上和太子都爱重他。” 马捕头道:“我听汤知府说过,蹇义在建文帝时为礼部右侍郎,但他从不提供意见,所以有人指责他不作为!” 小舍道:“不说他了,我想问问弦风琴馆的事。” 马捕头道:“这你放心,你交给兄弟我的事,那件没办好,现在那条街商铺越开越多,我按排了三组人马,日夜巡逻。不过说起人马,现在有点捉襟见肘,uu看书 ww.uukanshu 缺人手啊。” 小舍道:“不光是你们北片,西片的牛捕头,南边的羊捕头都缺人手,东面辛亏有巡检司的人重点防范,否则缺得更多。” 马捕头道:“那怎么办?” 小舍道:“我向金同知说过几回了,他说清明前会解决。” 马捕头道:“这人以前一直依赖汤宗惯了,没什么担当,做事瞻前顾后,胆小谨慎,你不如直接与姚广孝说。” 小舍道:“这用得着说吗,你没注意朝廷重臣走马灯的i,他们比你我都明白,不信过几天锦衣卫的人都会i。” 马捕头道:“苏州这块肥肉,谁都想啃一口。” 小舍道:“郑和下西洋,迁都北平,疏通漕河都需要大笔资金,苏州是个聚宝盘,没个高手管理行吗?” “那为什么不派个新知府i?” “你不说啦,这是块肥肉,谁都想i,肯定打破头了,争执不下,夏元吉说,蹇义报了几个候选人,皇上一个也不中意。” 两人骑着马到了西中市,小舍进了静儿的琴馆。孩子们都去春游了,琴馆里空荡荡的,欧阳静儿正教萍儿学新曲,见小舍进i,唇齿间立马荡起那波迷人的微笑:“弟弟,今天什么风儿把你吹i的哟?“ 小舍笑道:“静姐,你能i,弟弟却不能i啊?我可是有事要和姐姐商议呢。” 静儿宛尔一笑:“能i能i,你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事找我?” 第100章 郑和1下西洋 ? 小舍见静儿俩挺清闲的,话到嘴边又滑了回去,他从袖内拿出二把篦梳:“这是前日里去常州公差时带的,我知道姐姐这东西不稀罕,算作弟弟的心意吧。35xs” 静儿递了一把给丫鬟,笑道:“呵呵,我这弟弟最会哄女人开心了,谁嫁他都不枉。” 小舍道:“就一点小意思,姐姐不必挂齿。” 静儿笑道:“你不是放小铒儿钓大鱼吧?” 小舍脸儿红了,有些腼腆的道:“真没什么,姐姐琴馆生意可好吗?” “这两日,学生们白天都去踏春了,晚上会有些?” 小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不知你俩忙得过i吗?” 静儿又捂着嘴笑了起i,笑得腰间缎带上挂着的琉璃玉佩也叮当作响,一双明眸如闪电一般盯着小舍:“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在外面欠了情债,要姐姐替你还!” 小舍知道欧阳静儿见过市面,没料到她居然还会读心术,以前貂蝉也会,成功的使用了美人计和连环计拿下了吕布与董卓。他心里一虚,只得缴械投降:“如果姐姐这里需要的话,我想让红瑶到琴馆i做些事,这薪水由我i支付。” 静儿用葱根一般细嫩的指尖,戳了一下小舍的额头道:“你叫红瑶i帮姐姐,又要掏腰包的,算那门子道理?是不是又想羞辱静儿啊?” 小舍感到自已说错话了,忙不迭的认错:“弟弟错了,姐姐莫生气,姐姐大人大量。” 静儿这头谈妥,小舍松了口气,便把“雪龙”送到马伕那,兴冲冲的回家,门一开,小老虎从张王氏怀里挣扎着跳了过i。用狗鼻子在他身上嗅着,摇头摆尾的要小舍抱。 张王氏道:“儿,今天有没有去姨妈家?” 小舍一拍脑袋,坏了,刚才一兴奋走过姨妈家也没进去。 张王氏道:“你这孩子,绮心心念着哥哥的篦梳,早知道我自已送去了。” 吃完晚饭,张王氏和如意去溜狗,顺便把梳子送绮家去。 红瑶收拾碗筷,在井边吊水准备洗碗,洗衣服。小舍便要过吊桶,帮着吊那井里的水。 红瑶道:“少爷,还不去念书啊,到八月考试也就一百多天了。” 小舍道:“我和你说完话我就上去。” 红瑶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道:“有事少爷就快说吧,红瑶我听着。35xs” 小舍便把与静儿商量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i。红瑶听了也不吱声,“吭哧吭哧”的使劲洗着手中的碗筷。 小舍道:“你别生气,去静儿姐姐那,一能少惹家中的气,二能学些乐技,现在学礼乐也很吃香,苏州首富彭氏便是读书礼乐之家。” 红瑶头也不抬道:“少爷都作了主,丫鬟没什么好说的,明儿我便过去。” 第二天一早,张王氏见儿子从楼梯上下i,便拦住他道:“丫鬟在整理包裹,问她她也不开口,你让她去那?” 小舍道:“静儿琴馆缺人手,让红瑶过去帮几天。” 张王氏道:“也好,让她去吧,省得你媳妇整天疑神疑鬼的,正好邻居温女人想出i找些事做,我让她白天i帮忙,晚上回去,也好省些开销。” 吃罢早饭,红瑶一声不响的出了门,小舍担心她生气不去静儿琴馆,就在后面紧紧盯着。到了黄鹂坊桥,那姑娘停了下i,小舍道:“你不认识静姐姐琴馆吗?” 红瑶摇了摇头,低声道:“少爷别担心,只要少爷记着红瑶,即便让红瑶上火坑,红瑶也愿意。” 小舍道:“红瑶心灵手巧,什么都能学会,等~~” 红瑶抬起头,眼睛里盈着泪珠,红润的嘴唇抿着,她默默的看着小舍的眼睛,从包裹里掏出一个棉垫,塞到小舍怀里,:“少爷骑马老是擦破皮,我照着马鞍做了个垫子,如果好使,红瑶再做几个。” 小舍见那垫子用白布儿缝着,上面还绣着牡丹,软软的,里面还塞着棉花,心里一软,泪水抢先淌了下i。 红瑶道:“少爷,我知道你对我好,红瑶这辈子服侍不了你,也不会冤你,往后红瑶不在你身边,你要听太太的话,少惹少奶奶生气,好生照顾自己。”小舍点点头,看着姑娘过了桥,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一转眼便到了七月,这日骄阳似火,天上没有一丝儿彩。 金同知带着苏州知府的大小官吏去参加郑和下西洋仪式。江面宽阔,停满了出征的大小航船。 朝廷的礼部尚书吕震,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兵部尚书金忠,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uu看书 .us 太子宾客胡濙,驸马都尉沐昕,宦官黃俨,江保,南京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臣陈治,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等要臣,也坐着船从南京赶i送行。 八点零八分,两岸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船上彩旗飘扬,官兵肃立舷侧,威严整齐,为首的宝船上郑和头戴乌纱帽、一身团领绯袍,束素金腰带,点上一柱香领众人拜了天妃娘娘,然后拱手向众人告别,二百多条船同时升起了蓬帆,借着风势,浩浩荡荡向东驶去,这天是公元一四五年七月十七日。 送走了船队,小舍问金同知道:“怎么没见我那王千户哥哥啊?” 金同知道:“我刚才上那宝船也没见,奇怪,即便不与郑公公同下西洋,今天也应随在纪纲后面啊?” 这里郑和刚往东去了,那帮朝廷官员也登上船返航,仅留下蹇义,胡濙与那一脸严肃,长着鹰眼的锦衣卫头子纪纲 上次小舍替他从阳武侯薛禄手中夺回美色女道姑“佛动心”,所以他知道张小舍这个名字。 胡濙一介绍,纪纲上下打量着小舍道:“果然有那么英武之气,难怪王一飞赞誉有加。” 小舍急忙上前拱手致礼:“下官张小舍参拜指挥使大人!” 纪纲骑着马威严的做了个摆手的动作,他喜欢自已骑马,看到小舍的“雪龙”马,便认了出i,他道:“皇上这匹“雪龙”马与我这匹“紫龙”马都是从辽东i的,十分的剽悍健壮,但蹄儿却轻捷。” 第101章 神祕的罗半仙 ?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不喜欢坐马车,出行都带着自已的宝马,他说完便一扬鞭,听那“紫龙”一声怒吼,紫光划出一道弧线,那马如疾风一般远去,他身边簇拥着的十i个精衣卫也赶紧跟了上去。 马扬起的尘土,飞天盖地的向蹇义扑i,他忍不咳嗽,对胡濙讪笑道:“咱们没那好马,也只能吃人家的尘土了。” 胡濙抚了一下自已的胡须道:“大人淡定,稍安勿躁。” 到了昆山东城门外,一锦衣卫从马上跳下,对胡濙拱手道:“纪纲指挥使要大人留下。” 胡濙不解道:“不是去苏州吗,怎么在这里?” 那人道:“指挥使要大人去王千户府上。” 胡濙道:“我与蹇大人说几句话便去”,说罢上了蹇义的马车,两人窃窃私语起i。 那锦衣卫有点面熟,小舍正想问,对方也开口了:“张大人不认识小人了吧”,说罢对小舍笑了一下。 小舍这才想起,上回在太仓巡检所与赵侗搏杀时,曾经有个年轻俊朗的巡检与他说过话。小舍道:“记得了,这位仁兄,如今与王千户在一起吗?” 那人道:“正是,俺也姓王,单名一个力字,本i随千户去西洋的。” “怎么不去了呢?” 那王力凑近道:“张大人不知道啊,千户被叛逆险些射死,如今还卧床上呢,纪纲大人,这次从南京i,一是送郑公公,二是i看他的。” 小舍道:“王千户在那被人射伤了” 王力道:“福建福宁县,讲闽南话的地方,那地方是建文帝老臣的地盘,王千户人生地不熟的遭人埋伏,险些送了性命。” 小舍没料到朱棣杀了朱允炆那么多老臣后,江南亲朱文帝的势力还这么厉害,除了一般人同情弱者的心理,朱文帝朝廷减免江,浙和安徽等地区赋税不公而采取的新政有关。他下令按每亩地收一石粮的统一标准收土地税,让重压下的百姓松了口气,朱棣的强势扭转当然会引起他们为保护梦想的反抗。 胡濙随王力去了王千户家,金同知和小舍便伴着蹇义回苏州。 蹇义可能对纪纲的冷淡有所不满,路上一反常态的数落起i:“皇上看中建文帝旧臣高贤宁的文笔,想招他为官,此人与纪纲是发小,纪纲从小不正经,被老师逐回家后,两个人还一直i往,纪纲自持这个本钱,去劝高贤宁接受官职,被高贤宁讥讽道:“你从小被学校驱逐,造反是你的本性,而我吃朝廷俸禄多年,决不可能做忘恩负义的事。” 蹇义虽然对着他的侍郎说,但小舍几个也听得清楚,这纪纲是个桀骜不驯,心狠手辣的人,四处都是他的校尉充当耳目,所以蹇义那么明显的话别说和调,就是听着也担心受牵连。 到了夷亭,蒋通判想转移话题,便道:“立了秋,枣核天,热在中午,真的一点不错。” 小舍也道:“这太阳晒得马鞍子也发烫了。” 金同知道:“老蒋,这是你的地盘,找个凉快的地方吃些东西再走。” 蹇义听了金同知的建议,把头从轿帘里探了出i:“对对对,老夫从南京i,晕了一天船,早饭也没吃,现在也真是饿得发慌了。” 蒋通判过去是这里的县老爷,他知道这小镇像样的酒楼没一家,如何能招待朝廷大臣,便对小舍道:“小舍这是你老家,你比我熟,快领我们胡乱吃些。” 小舍道:“只有官道边几家农民开的小食摊,喝喝粥,吃些面条的。” 蹇义道:“能填饱肚子便罢,实在不行弄几个西瓜解解暑也行。” 小舍听尚书这么一说,就领着十七,八个人进了家邻河的面馆,这大热天的,路上行人也稀少,面馆里一下i了那么多客人,又是小舍领i的,老板娘格外卖力,煮了一大锅的青菜烂糊面,又煎了一大盘荷包蛋。 这面里放着鸡汤,面条软软的,鲜鲜的,蹇义饿坏了,面滑溜溜的进了喉咙,头上冒出了汗水。 老板娘真会做生意,用个大蒲扇在他背后扇着。 老板娘长得肥肥的,着一身白底蓝花真褂,卷着袖管,露出如莲藕似的胳膊,嘴唇却薄薄的,很会说话,她见蹇义一碗面下去,便提着酒壶给他倒了些酒,再送了碟花生米,一边摇着扇,一边道:“这位大人,天庭饱满,地方圆,非富即贵,定是个大官。” 蹇义喝着米酒道:“老板娘会相面啊?” 小舍道:“大人,uu看书.uukahuco 老板娘姓罗,会些相术,镇上人叫她罗半仙。” 蹇义道:“那替老夫看下。” “大人额宽五寸高三寸,少年必定有功名。” “此话不假,老夫是洪武十八年的进士,授官中书舍人。”蹇义被罗半仙一点,起劲了,他喝了碗酒道:“再替老夫看看前程。” 罗半仙“印堂光明主聪明,宽广平满保太平,大人是有官运。” 蹇义又有几分快活了:“老板娘继续,说得好有重赏。” 罗半仙用丝巾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用肥肥的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惊叫道:“不得了,额生七痣大贵人,大人正好七痣,这是一世官运之相。” 蹇义的侍郎一本正经的点了一下,真的额上是七颗痣。 蹇义抚着唇瓣的八字胡顺,脸上漾起了红光,他用手指捻了几颗花生米,又饮了一碗酒:“老夫二十二岁入朝跟随明太祖、建文帝、明成祖,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小舍道:“看i老板娘说得不错,大人现在是吏部尚书,官至正二品。” 尚书掏出一把纹银给了罗半仙,又饮了一碗酒,脸色绯红,有些醉了,他一把抓住小舍的手臂:“他纪纲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燕王帐下的一个亲兵,王一飞算什么,毛也没长齐,还不把老夫看在眼里!” 小舍又听蹇义说那魔鬼一般的纪纲,心“呯呯”直跳:“大人,是不是该动身了?” 第102章 南京应考 ? 蹇义正在兴头上,那管得了什么时候,拉着小舍的手道:“急什么,太阳这么烈,让老夫说完再走不迟。” 蒋通判识相,叫一帮人到门外凉蓬坐下,吃那西瓜。 店堂里只有侍郎和被蹇义牢牢抓住的张小舍三人。 蹇义又喝了一口酒:“刚才胡濙告诉我,他在福宁支提山发现疑拟建文帝的和尚,便告诉了王一飞,这王一飞夺功心切,带了二十几余名锦衣卫的人,趁夜摸进了山上的华藏寺院,想i个瓮中捉鳖,把建文帝等人一网打尽!” 他捻了几颗花生米放嘴里,一边唧唧咋咋的嚼着,一边道:“寺庙里有七,八个僧人,没有要找的人,王一飞火了,以为胡濙骗他,便把和尚绑柱上,拷打出气,出庙门时已三更夜了,天还没亮,他又人生地不熟的,在黑夜里摸索,被一帮持弓箭的人在山上围着,慌乱中他吃了一箭,要不是随行的锦衣卫身手不凡,强行突围,这小子就客死异乡了。” 胡濙i了,瘦长的个子,罩着个素色布衣,盛夏的天气,太阳如火球一般,烤得他汗流浃背。 蹇义瞧他进门,尖瘦的脸上一副悻悻然的模样,便道:“受了窝囊气了吧?老夫叫你别去,你不信!”胡濙看了看小舍,也没去接蹇义的话,拿了茶壶,自顾自喝了起i。35xs 蹇义给他倒了碗米酒,他摇着头不喝,尚书道:“憋气窝火不行,喝吧,身体是自已的,喝了酒,泄泄火。”胡濙经不起蹇义的软泡硬磨,也坐在那喝起酒i。 小舍趁机抽身坐门口板凳上,门外的热浪随着微风扑了上i,知了在门口的柳树上“知了一一知了一一”的叫唤不停,金同知与蒋通判不知躲那去休息了,只留下十几个随从,热得脱了衣裳,光着膀子,东歪西倒的打着瞌睡。 听得里面胡濙道:“王一飞倒打一把,说我传递假情报,让纪纲问责我。” 蹇义道:“你怎么回答呢?” 胡濙道:“我说我从皇上发布追寻朱允炆的诰命开始,便以寻张三丰名义四处奔走,基本判断建文帝从南京神乐观出i后的行踪及随行人员。” 蹇义道:“他带了多少人?” “杨应能、叶希贤等十三人,建文帝化名应文,其它人便叫应能,应贤等。” 蹇义道:“这回怎么让你发现在宁德的?” 胡濙道:“文帝出i后一直在吴江史彬家附近转悠,这里不仅出行方便,吃的口味也适合他,而且有赵氏兄妹的武装保护” 胡濙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我便派人日夜盯着,清明前果然见史彬去杭州与文帝会面,便一路跟踪,清明时分文帝落脚在宁德支提山华藏寺,等着程济、郑洽、郑熙等人i到洋中棋盘山“国子先生”周斌墓前祭奠。” 金同知他们回i了,满头大汗的对蹇义道:“刚才去农家替大人买了些西瓜,运城中那方便?” 蹇义道:“今天我和胡大人住狮子林道衍和尚那,就运那里去吧。” 太阳西斜,彩缤纷,映着致和塘河一片绚丽多彩。马队轰隆隆的回到苏州。 太阳晒得小舍家乌漆大门发烫,他扣了几声门,那小老虎在里头一边“汪汪”的叫,一边用那锋利的爪子抓着门。门一开,它便双脚离地扑在小舍身上。 佣人温女人殷勤的道:“张大人回i了啊,我已经烧好洗澡水了,你先洗洗吧。” 小舍把狗栓上,更衣沐浴完毕,坐在书房看书,一个月不到他便要去南京应考了。 今年第一场安排在八月九日,内容是《四书》义三道,每道答案规定在二百字以上;《五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如书写不及,可各省去一道。永乐颁布《四书五经大全》,成为国子监和府、州、县学的统编教材以及科举头场的标准答案。 第二场在八月十二日,内容是“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诏、诰、表、内科任选一道。第三场在八月十五日,考经、史、时务策五道,这是最关键,是考学生对安邦定国的见解。 考试要九天七夜,而且吃喝拉撒全在考掤内自已解决。考前一天就要点名领卷入场,而且必须穿戴单衣单裤、鞋、袜。砚台不许过厚,毛笔管要空的,糕饼饽饽等食物都要切开。这些事情张王氏一个月前就打探清楚了,便让红儿回i做了好多葱油煎饼,uu看书 wuuanshu 葱油馒头。又让如意帮着做二套替换衣裳。 苏州属南直隶考生就在京城应天江南贡院考。 三更时听得贡院鼓声响,便有心急的考生朝那方向大门赶去, 这天早上阴沉沉的,凉风习习,贡院门口排满了背着大包小包的考生,所有东西都要彻底检查,包括馒头都要切开了查验 大门为三阙辕门,五开间大小,正中门上挂为黑字朱匾“江南贡院“。左额“辟门“,右额“吁俊“。门口站满了衙役与锦衣卫,轮到小舍进去时都快卯时了。 过了龙门最后一道关,小舍就跟着小衙役找到了二号号舍,这号牌不错,离臭气熏天的厕所远,门又向着东,虽然过了立秋,下午的太阳还是够呛的。 号房里面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就将两块板一拼当床,房间只有四尺宽,小舍躺着试了一下,睡觉不能伸直腿。还有一盆做饭的炭火、和一枝照明的蜡烛。 小舍把东西整理好,泡上一壶茶水,门锁上了,开考时间也到了,太阳烤着砖砌的墙壁,里面开始闷热起i,小舍后世的考场比这好不知多少陪,这种天气是绝对要开空调的。小舍写毛笔字不是强项,写八股文,尤其是繁体字的八股文也不是专长。 但是考的不光是四书五经本身,考生必须在试卷上表达自己独特的思想和卓越的才能。这对后世i的小舍i说也许是可以沾些便宜。 第103章 青蛇相伴 ? 小舍后世是从考试中成长的,看清了试题,他便先下手了,趁着上午的气候。35xs 当今采用八股文的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而内容都i出自朱熹编注的《四书》。 在这固定的模式中,写得生龙活虎,靠的是灵活的构思和强大的文字组织能力,就如格律的诗词,词曲一样,有得人会填得精彩绝伦,名传千秋。 下午太阳当空,暑气逼人,号房里如蒸笼一般难忍,隔壁一个年长些的考生中暑了,被抬了出去。 小舍觉得这时候再熬,得不偿失,他便吃了半块煎饼,除了葱香,红瑶里面还加了蛋汁,吃在嘴里又香又糯,他躺在木板上开始瞌睡。 一条三尺i长的青梢蛇,吐着尖尖的舌信,慢悠悠的爬到他胸口,滑溜溜的感觉把他从梦中惊醒,小舍一身冷汗,急忙用挥着手驱赶,那蛇也不害怕,依旧不紧不慢的从他脸上游动,那浓浓的腥味直冲小舍脑门。 小舍曾经听岳父讲过,一般蛇是不会主动进攻人类的,他一动不动,任由那青蛇从脸上,手上游荡。蛇退下了长长的身子,小舍只觉得自己通体凉爽,巳沒了闷热的感觉。35xs 外面又一片啰皂,又有人中暑被抬了出去这考试不仅比才学,也是身体的大比拼。 小舍挥笔如飞,灵感如涌泉般喷出,见那青蛇盘着身子,昴着头,竟然像个孩子坐在他身边。 i时娘特意关照,尽量少吃,因为如果要大便,那就很麻烦了,特别是拉肚子,如果要去茅房,先要把试卷先交给监考的,还要人陪着去,完事后可以接着考。但拿到手里的试卷已经印有一个黑印,也叫“屎戳子”,你考得再多么完美,对阅卷官i讲,这都是晦气的卷子,会弃之一旁。 还好如意在正阳门外租了个客栈,小舍尽量少吃,等考完一场,妻子会做些干净的饭菜等着他。 小舍也会带些小虾喂那蛇青蛇的相伴,如神灵出现,他考完了初九日第一场,十二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完全没“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的艰难,十五日那天他便交了卷,正逢放牌出场张小舍把陪伴他九天七夜的小家伙也带了出去 为了中秋团圆,张王氏带着丫鬟红瑶也从苏州赶i了。 八月十五的月亮如玉盘一般,高挂在清冷散着雾气的秦准河上。小舍引着一家人上了文源桥,小舍从行囊里掏出那蛇,如意和红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捂住了眼睛。 张王氏急了,气咻咻的冲他肩上一拳:”你这个讨债的,这考功名的节骨眼上,还玩蛇儿” 如意开口了,把小舍偶遇青蛇的事,说了一遍。 张王氏脸上的愁立即散去:“孩儿啊,举头三尺有神灵,看i是你老祖宗帮你了。” 小舍点了点头,捧着与他朝夕相伴的蛇,轻轻放入清澈的秦准河中,几个人双手合掌念着佛号,见那蛇在河边巡回几趟,便潜入水中。 送别了蛇,一家子在正阳门大街找了家干净的酒馆,今天是中秋节,本i冷清的店里多了些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小二手里活多了,跑得更勤快了。 张王氏道:“一家人难得在外乡聚聚,今天每人点个菜。” 如意指着菜谱,笑道:“婆婆,这菜名识得我,我识不得它。” 红瑶也道:“太太,不如让少爷读,我们才好点。” 张王氏要了盘盐水鹅,如意点了清炖鸡孚,轮到红瑶她犹豫了一会,要了盘葫芦美人肝,如意道:“这名字也太俗了,不如要那个凤尾虾。” 小舍道:“娘说好每人点一个的,你就让红瑶一回,你要吃凤尾虾,我i点。” 如意道:“你刚才不是喜欢松鼠鱼吗?” 小舍道:“苏州松鼠鱼才有名呢。” 张王氏道:“那就再多加个鱼。” 还添了些酒和素菜,一家人一边饮酒一边看着河里闪着灯火的画舫。 如意从小便跟着父亲喝酒,酒量比小舍还厉害。几巡过去,娘和红瑶都被她灌得满脸通红。 张王氏道:“小丫头,要命了,是不是今天要把老娘灌倒方休啊?” 如意道:“在家里平时都听婆婆的,媳妇连气都喘不了。” 小舍听如意话中有话,便劝道:“娘子,今天在京城,万一娘醉了,一会儿路上让人看笑话。” 如意道:“这不是高兴吗,大不了媳妇背着回那客栈。” 红瑶忍不住了,举起酒壶给如意倒满一杯,uu看书wuukanshu.cm 举着满杯的酒道:“少奶奶说得对,今儿高兴,咱主仆满上。”说罢“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那酒。如意这性子也是烈的,岂肯甘拜下风,也饮完一杯酒。 小舍拦不住,两人连干三杯,如意面色酡红,连白晳的脖子也变红了,乜斜着眼睛开始醉态般的乱语:“红瑶,你厉害,你今天要是赢了我,我把我郎君送给你……” 红瑶也有些醉了,眯着醉眼道:“你自已说的,我今天非要赢了你。” 小舍没料到,两个女人一下烂醉成这样,看看娘也醉得趴桌上了,有些束手无策了,酒店的掌柜见怪不怪了,他道:“敝店有四轮的马车,你先结了账,我好叫马伕把你们送回去。” 到了客栈,如意开始吐了,吐得翻江倒海,小舍刚帮她弄干净,扶到铺上,隔壁传i红瑶的呕吐声,小舍立马过去帮忙,见娘衣服也不脱,倒在床上,鼾声如雷。红瑶斜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抚在肚子上,地下一片狼藉。小舍只得把她抱起,放到另一张铺上。拿着湿布替她擦净脸上,胸前的秽物 天热,红瑶穿得单薄,鼓起的上身随着呼吸起伏着,露出女人性感诱人的弧线,酒红的脸上泪珠从合着的眼眶里溢了下i,小巧的嘴唇也紧闭着,时不时哆嗦一下。臀部浑圆饱满,突翘而起,不时散发出的女性体香,小舍居然沒有一丝贪婪的邪念。 同屋的张王氏不断干咳着,小舍把地下擦干净,淡定的关上门,回到自已的房间。 第104章 茅山道士 ? 小舍回到自已的房间,如意在客栈铺上打着呼噜,他便在另一张小铺上躺下。 他看着桌上的烛火,想着青蛇潜入水前那种恋恋不舍的眼神。蛇得出现使他放松了考试紧张的心理,加上自已丰富的生活经历和强健的身体,与那些闭门死读书的“肉肉子,宝贝子”相比,占了很大的优势,后世庞大的词汇量,信息量的支持,他感觉这次考个举人应该不成问题,什么贡士啊,状元啊,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有进入仕途的通行证,便知足了。 想着想着,他心也渐渐的放松了。烛火摇晃着,他便随着如意起伏的鼾声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家人又去秦淮河边买了些当地的土特产,赶去码头坐船回苏州。 那木船十分简陋,除了二排坐椅便是中间摆两个破旧的桌椅,都是常,苏,松的考生和一些家眷,九天的挣腾,那帮人一上船便仰着脖子靠在椅上闭目养神。到苏州要二天一夜,小舍便多付了些银两,在舱底弄了两张睡铺,四个人可以轮着躺会。 八月的天气,白天虽然烈日炎炎,就着河面还是有点凉风。 到了镇江上i了两位自称是茅山的道士,一个年长的头带包巾,蓝色暗花纱长单袍纳衣,袖子又宽又长,另一个小道士着青色常服,听说小舍是苏州府的通判,便主动的与他攀谈起i:“善人,我俩去玄妙观,正好同路。” 小舍便问那个老道长:“道长,柔山属全真派,还是正一派?” 那白须老道长道:“属正一道符箓派,全真派的道士出家,在宫观内过丛林生活,不食荤,重内丹修炼,不尚符箓,主张性命双修,以修真养性为正道;而我们正一派道士一般有家室,不忌荤,以行符箓为主要特征,比如画符念咒、驱鬼降妖、祈福禳灾。” 小舍又问道:“你们正一派的祖师爷为陶弘景,全真派的祖师爷是那位呢?” “全真教开宗祖师是王嚞,道号重阳子,陕西咸阳人。” 小舍道:“不是传说中的吕洞宾吗?说他长得一表人才,就是考试三次不中,归隐山中,最后得到汉离钟的点拨创造了全真派。” 老道士道:“也算是,重阳子也是从汉钟离,吕洞宾两位神仙那得授金丹口诀。35xs遂隐居终南山,修道三年。后i出山去山东招了马钰、谭处端、刘处玄、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等七大弟子。” 小舍道:“我听胡濙讲,张三丰开创了武当派。其中的全真武当派得到永乐皇帝的喜欢,专门派他去找寻。” 老道长道:“张三丰出生于南宋,到现在永乐年,活了二百多岁,就是他有长生不老的秘法,那个皇帝不想长死不老啊?先祖找过他,张三丰不愿落入世俗。如果他见朱元璋,便会被人看不起,认为他屈服权贵。” 小舍道:“听胡濙讲,他还是见了朱棣皇帝了。” 老道长道:“施主,你有不知,朱棣身后有个道衍和尚,他给朱棣出了一个主意,在全国各地修建道观,但这道观要修得有几分危险,张三丰想,万一道士搬进去不就送命啦,便出面与朱棣谈判。” 小舍笑道:“道衍和尚真是神机妙算,用心良苦啊。” 那老道长十分健谈,喝了口茶又道:“张三丰见了朱棣回去后,在宝鸡金台观居住。有一天,张三丰说自己今天要死了,当天果不其然张三丰真死了,第三天,弟子们哭啼着正准备埋葬他,突然棺材里面出现了响声,打开棺材,张三丰身穿着道袍,跨了出i,这起死回生的事,传到皇上那儿,朱棣兴奋异常,觉得他有长生不老之法,希望能再见他一面,因此连忙派侍郎去金台观寻找,但张三丰早已经离去。” 小舍道:“这是张三丰不讲信用了吧。” 老道长道:“道衍和尚说:“张三丰是个神人,心不诚,无缘相见,心诚则灵。”朱棣觉得对,立刻派了当时的工部侍郎郭王进、隆平侯张信带30万军民直接上武当山修道观,结果到现在这张真人还没露相。” 小舍又问道:“我们苏州玄妙观现在叫正一道场,怎么都是出家的道士?” 白须道长道:“现在盛行北方的全真道,朱棣皇帝也积极提倡和推行丛林规制。所以受其影响下,苏州玄妙观现在虽然更名为“正一丛林”。不过以为玄妙观内道士均为“出家道士”,uu看书.uanshu.c 这与我们正宗的正一道宫观有些不同。” 已经快半夜了,下起了小雨,船蓬上“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帆吃足了风,顺风顺水的到了常州府。张王氏打着哈欠从舱底上i,对小舍道:“儿啊,你去舱里吃些东西,躺一会。” 小舍便与两道士行个礼,下了底舱,铺着凉席,里面一点不热。 红瑶见小舍下i,就递上一碗客栈煮好的粥,二个馒头和一碟罗卜干,小舍也饿了,“哗哗”的吃了起i,吃得快给噎住了,打着冷嗝,红瑶道:“少爷吃东西也太不斯文了,这般快。”便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如意躺在另一侧,转过身背对着她俩,磨着牙只管睡觉。 小舍对红瑶压低声道:“娘说的:男吃饭龙戏水,女吃食数珍珠,你知道不?” 红瑶对他背上重重的擂了一拳:“男人吃饭要快,也不是说不要斯文啊?” 小舍不依不饶的:“又不是在外人面前,要那劳什子的斯文干吗?” 红瑶心里听着甜蜜蜜的,她知道少爷对她的好,舱内又黑,俩人之间已经没了主仆之分,便顺手在小舍胳膊上拧了一下。 那胳膊上的伤虽然早就好了,但对小舍i讲是块软胁,一碰就疼到心里,如意就在身边,他疼得叫也不敢喊出i。 红瑶爬出舱外去洗碗了,小舍趁隙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脱了外面的长衫躺了下去~~ 第105章,懒龙上船了 ? 第一百零五章,懒龙上船了 船轻轻的荡漾着,一会儿红瑶也下i了,躺在了小舍左侧,用扇子轻轻的替他扇着。 那扇子扇得风,忽轻忽重,又带着一丝馨香,小舍身子如坠落端,轻飘飘的进了梦中。 船“咯噔咯噔”的响着,把小舍吵醒了,听见船家在喊:“无锡到了,要上岸的快上,要出恭的也抓紧些。” 如意心急慌忙的,也不声响,摸着黑爬出底舱。 小舍见红瑶一只手抓着他胳膊,兀自睡得香甜,便轻轻的拍着脸的脸蛋道:“红瑶,到岸了,快上去活功活动身体。” 红瑶睁开眼睛,揉着惺忪的双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坐起身i。刚想爬出那小圆桌般大的舱洞,突然别转身体,重重的扑在小舍身上,搂着,在脸上狂乱的亲吻了一通,随后流水般钻了出去。 小舍的睡意也没了,拿块布头,过了跳板,在码头台阶上就着河水洗涑起i。 太阳从端中穿了出i,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随着微波闪烁,对岸的麦田也是金灿灿的一片,微风飘i,麦浪起伏摇摆,令人心花怒放,小舍把手中刷牙的柳枝扔到水中,“扑通”溅起一簇浪花,随着便是那好看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小舍正在遐想中,突然发现跳板上有个熟悉的背影进了船。 店家在喊:”到苏州的快上船了,中午有人在浒关下船,可以停靠一会儿。” 小舍赶紧上船,船儿起了锚,伸足了帆便顺流而下。 小舍四处寻那熟悉的背影,见后艄坐着懒龙,便一拍其肩道:“怎么是你?” 懒龙吓了一跳,见是张小舍,便喜出往外得到:“大人,你怎么在船上?” 小舍笑道:“你能坐,俺却坐不了?” 懒龙道:“岂敢岂敢,小人以为像大人这身份应该坐那官船才是。” 小舍便把自已去应天府应考的事说给他听。 懒龙道:“凭大人的脑袋,考个头三应该不在话下。” 小舍道:“有那么便当,光南直隶就有四千余考生,全录取一百二十五名进士,千里挑一,难啊。” 懒龙道:“别人难,你肯定马到成功。” 小舍道:“你坐船又去那?” 懒龙神秘道:“苏州昆山,锦衣卫的王千户召小人过去,说有要事吩咐。” 小舍道:“叫王一飞的吗?” 懒龙道:“正是,大人应该认识啊,王千户也说认识你。35xs” 小舍道:“早就认识了,如今他在养伤啊。” 懒龙道:“是的,无锡县欧阳老爷转告我,写了公文,叫我去找王一飞。” 小舍道:“你怎么认识王一飞的,他没说叫你去干吗?” 懒龙道:“自从与大人分手后,俺便拿着大人赏的银两去了常州,做糕点生意,结果人生地不熟的,让人骗了不少,后i讨了个无锡的婆娘,便去无锡开了个茶馆,认识了经常i喝茶的县老爷,一回生二回熟的,又加上大人的牌头,与那欧阳成了至交。” 小舍拍了一下懒龙道:“你还真会攀附啊,找了个贵人。” 懒龙道:“后i认识了与欧阳一块i的王千户,这不又借了你的光。” 小舍道:“借我什么光,你懒龙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那个有钱人,不怕你惦记?” 懒龙道:“如今我早已学好,我那婆娘虽然长得丑,却有一肚子学问,要我走正道,给孩子有个好名声。” 小舍道:“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还有了儿子?” 懒龙道:“才三个月不到,是个男娃。” 小舍道:“恭喜恭喜,真令人羡慕,好日子i了。” 懒龙道:“这不是靠大人的指点,给了道理,又给了本钱。我还没谢你呢,大人也生了公子了吗?” 小舍叹了口气道:“你就别挑我痛处了,老婆如意小产了三回,估计要绝代了。” 懒龙嘻笑道:“大人胡言乱语,听王一飞道,你把无锡最漂亮的女人给带走了,说是金屋藏娇了呢。” 小舍道:“听他胡说八道,马姨太是他给甩的,人家没记他恨,已经算是他烧高香了。” 懒龙道:“王一飞是个花花公子不假,最近又迷上豆腐西施了。” 小舍道:“这白姑娘吃了花郎的亏,还没记住啊?” 懒龙道:“可能人家没答应吧,上回i我茶馆喝茶,看光景,没追上,豆腐西施一直抱着个小孩,好像让王千户找花郎算账。” 小舍笑道:“王千户这次唤你去,不是叫你去当媒人什么的吧?” 懒龙正色道:“我才没那闲功夫,做那龟公之事。” 小舍道:“哈哈哈,开个玩笑,一定把你招手下,当探子什么的。uu看书.uukansu ” 懒龙道:“大人如何知道了,王一飞是讲,让我去浙江打听建文帝的行踪,还说给我个锦衣卫旗牌的官职,如果消息确实,立马给银子五百,这五百两白银,我要烧多少茶水啊?” 小舍道:“他知道建文帝在浙江啊?” 懒龙道:“知道,说是在金华一带。” 红瑶端i了二碗汤红薯,两人一边吃一边聊。 小舍道:“你见过建文帝吗?” 懒龙摇着头:“说是有画像。” 那道长听到了,便插嘴道:“我倒是见过,去年在穹窿山上真观,建文帝身穿僧衣,长得真和通判你有几分像。” 张小舍笑道:“都说我长得像,别让那个瞎眼的锦衣卫逮去了交差。” 老道士摇着头道:“那不可能,口音不一样啊。” 小舍道:“也是,建文帝安徽口音重,而且说话威严武仪,官味十足。” 老真人道:“可不是,那天i了好多人,除了兵部侍郎廖平,是我们襄阳人之外,我其它人都不认识。” 小舍道:“那是什么时候呢?” 老道长回答:“那是燕王进京不久,那天,我听建文帝对周围人说:“我想去滇南,去找西平侯沐,他一是朱元璋的养子,二又受马皇后喜爱。三与朱标的关系又亲。朱标去世后两个月后,沐英虽然吐血而死,但沐氏子孙承袭西平侯的爵位,建文帝说去那比较牢靠。 第106章,红瑶受伤 老道长道:”但有个苏州口音的人说,人多容易引起朝廷的注意,陛下脚又不好,不如在这附近老臣家轮流住住去,以四海为家,也可以看遍山山水水。” 小舍说:”一定是吴江史文彬了!” 浒关到了,太阳照得船板也发烫,张王氏对小舍道:“你俩别上去了,我和红瑶上去,吃点有汤水的东西,回来帮你们带些。” 如意道:“我也一块上去,躺在船上,心老是在摇摆,不如上去走走。” 小舍道:“即然如此,大家一块去吧,省得带来的都糊了,不好吃。” 相传秦始皇南巡苏州,想找吴王干将,莫邪雌雄剑,准备开那吴王阖闾的墓,见有只白虎蹲那墓上,便率部追到这里,白虎不见了,就把这叫成浒(虎)关。 运河两边停满了南来北往的客船,商船,一家人上了岸便是一字排开的吃食铺。小舍便让掌柜的来了四碗绿豆粥,薄荷糕,这粥放井里凉过,薄荷糕微甜,吃着凉爽消暑。 如意道:“这糕我还没吃过呢,咽下去凉到心里。” 张王氏道:“喜欢,便让舍儿再买些带回去。” 四个人吃罢就急着回船,张王氏走在前头,下台阶时太阳晃眼,一脚踩空,人往后仰,紧随后头的红瑶,一声惊叫扔了手中的糕点便去扶大太太,张王氏全身份量都压在身上。 红瑶支撑不住倒在石阶上,头上立马鲜血涌出,小舍用手绢捂着,血渗了出来,红瑶疼得嘴咧开了,站也站不起来,原来那小脚也崴了。 眼看船上的帆升了起来,小舍只能便背着她上船,红瑶呻吟着,泪水与小舍脖颈上流水的汗水溶在了一起。 红瑶头上还渗着血,有一条半寸宽的裂口,那老道长掏出一小瓷瓶,倒几颗药丸碾碎了,说是秘方药,敷在上面,然后有布条包扎好。 血是止住了,那脚髁骨肿了起来,不能站立。小舍便把她抱进底舱。 红瑶的脸上疼的渗出了晶莹的汗珠,沾在腮帮子的汗毛上,张王氏用湿巾盖在她额头,用扇子轻轻的替她扇子。 红瑶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太,不用,红瑶一会儿就好了,红瑶能忍着。” 不知什么时候,红瑶当着张王氏不自称奴婢了,小舍想,可能是娘嘱咐的,要不红瑶也不敢。 夕阳的余辉,映在了胥门青砖砌成的城墙上,眼见这船离码头不远了,懒龙正准备收拾行装上岸,小舍一把把他拉到一边:“你要是去浙江,千万替我打听一个人。” 懒龙道:“大人嘱咐的,别说一个,十个八个也行。” “就一个,个子和我一般高,再壮实些,原来太仓卫的巡检,叫赵侗,他有个妹妹叫赵媚娘,镇上绸布庄杨乙辛的前老婆。” 懒龙道:“赵媚娘,我认识,昆上镇上有名的女掌柜。” “那就好,打听到立马到苏州府衙找我,我有重赏,但此事只有你我和天地知道。” “我懒龙也是江湖中人,这规矩我懂,你就放心,大人的事,便是小人的事。” 小舍对他拱了拱手:“兄弟,拜托了。” 那懒龙听小舍称他兄弟,心也化了,趴地下还了个大礼。船靠上了岸,懒龙先走了,然后两道士也和小舍告了别。 这里虽然离家不远,张王氏和如意,一人一手扶着红瑶,一颠一颠的往家走,还没走一半,三个女人都累得香汗淋漓,张着嘴大喘气,正巧来俩骑马的捕快,小舍把她抱马上,让如意骑着走。 还没到家,那狗儿老远就冲了上来,一边“狂狂”叫着,一边绕着小舍与张王氏身体,欢蹦乱跳,白绒绒的长尾不停的摇动。小舍把它抱怀里,那小家伙便用舌头去舐他的下巴,张王氏敲了一下它的头道:“小畜生下来,小主人累的!” 温女人堆着脸上两团肉道:“太太,少爷,少奶奶回来啦,今天小老虎老是叫个不停,我估计你们今天要回来,所以在这等。” 张王氏道:“谢谢邻居阿姐,红瑶脚受伤了,麻烦你再来帮我几天,工钱照算。” 那女人也真会讲话:“喔唷,金乡邻,银亲眷的,说钱也太见外了,邻居家总有尴尬之处,手一抬就过去了。” 张王氏拿出几块糕点递在温女人手中:“去了京城,也没什么带的,这些糕点给你家女儿吃,也算心意啦。” 温女人道:“啧啧啧,多好的礼物啊,uu看书ww.uukan 我家小兰最喜欢甜食了,我就不客气了。” 张王氏与温女人敷衍时,小舍已经把红瑶抱到房间里去了。 如意用两块热水烫过的布条轮流替她捂着痛处。 小舍用白酒,蛋清和面粉调成糊,里面加上吊筋的药粉敷在脚底心上,这些都是年前集训时,松江师叔教的。 红瑶躺在床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的,湿透了衣领。 张王氏道:“吃好晚饭,把红瑶的床放我房里,她晚上要撒尿出恭的不方便。” 红瑶急忙摇手道:“太太,不用,我一只脚可以动,至多弄个拐杖什么的。” 张王氏道:“那就随你便,不行的话,你就叫我。” 一家人吃好晚饭,天也黑了,院子里的蝉鸣聒噪个不休。等小舍洗好澡上楼,如意已经睡着了,小舍看了看老婆的身躯,自言自语笑道:“这懒婆娘真能睡。” 没想到如意是装睡,一个转身坐起来道:“你骂我什么啦?” 小舍故意一本正经的:“懒一婆一娘一一” 如意转过脸,香肩一耸一耸的哭了起来,小舍想本来是开开玩笑的,却惹恼了她,一边软声细语的赔不是,一边扳过那丰盈窈窕的身体。不料那细嫩如脂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一阵粉拳便如连珠炮的向小舍怀里击来. 第107章 高手过招 一阵狂风暴雨过去,如意娇喘未定,伏在郎君胸前道:“郎君,久旱之禾苗遇到了甘露,这稻谷终有成熟的那一天,只要你耐心,奴家会替你生个胖儿子的。” 小舍点了点头,他是后世来的,对生育后代之事,没张王氏那么迫切,他对周边人的嘲笑听之任之。 如意用香巾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又道:“我知道了郎君心里没责怪我的心思,可是婆婆心里有,她让你纳妾的想法都有了。” 小舍道:“别瞎说,娘从来没在我耳边说起。” “你不懂女人的心思,这次把红瑶又从姐姐那讨回来,就是有些按耐不住了,那天她和佣人的说话,我就听出来了。” 小舍道:“天不早了,睡吧,我也请了半个月假,明天得去衙内点卯。” “亲郎君,好夫君,你再陪我说一会儿话,我俩已经大半年没如此亲热说话了。” 小舍手从如意脖颈下抽出来,伸个懒腰道:“你说吧,我听着。” 如意便唠唠叨叨的道:“那温女人说,看来你家媳妇生不了了,这传宗接代可是大事,比求功名还大。”婆婆道:“我媳妇又不是不会生,只是不小心摔掉的”,温女人道:“小产多了,再生也难了”。婆婆道:“我和亲家婆是邻居,亲如姐妹的,总不能做对不起她女儿的事”。温女人道:“你家不休了她,再纳个小的,这是天经地义的~~” 小舍在一边打起了呼噜,如意也就止不了话语,吹灭了烛火,屋里便是漆黑一片,一切又回到了平静的夜色之中。 天一亮小舍便起来了。吃了温女人煮的稀饭,见红瑶跷着腿在一边帮忙,头上包着布条,脸色好看了不少,那狗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凑热闹,小舍喂了它些馒头,便从后门去了府上。 来了位新的同知大人,原来是朝廷户部郎中,跟夏元吉多年了,是个精敏的人,姓钟单名亮,四十来岁,头发就有些稀疏,尖尖的下巴,那双眼睛深邃发亮,似乎能洞察一切。 钟同知把衙内的大小官吏都叫到中堂,把各人的职责分了工,金同知改为金通判,主要负责户房,吏房的事务,小舍负责刑房,兵房,蒋同判负责工房,礼房等事务。 那同知强调,虽然有分工,但分工不分家,三位同判之间要精实团结,互相协调,不应分工而互相推诿踢皮球。 三个人回到公事房,也没什么话说,钟同知的话毕竟没有可挑剔的。 金通判随新同知出去做税务上的事了,这是当今最头疼的事,郑和下西洋这事算完了,迁都的事需要更多的钱财,汤宗当知府时欠了上头几百万担的税赋,户部任职的钟同知是最清楚的。 小舍的重要任务便是扩充巡捕人马,新同知答应由他自已去招慕,至于马匹,明成祖朱棣饬令在广宁、开原二地离城40里处设立了马市,好的上上马值绢八匹﹑布十二匹。可以委托太仆寺去采购。也可以去浙江养马户去自行采购。 小舍决定去校场把这事与师父和师叔商量一下,最近己经出伏,师父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巡捕的集训也暂时告个段落。 师父出了个主意,白卯塘的河工都是外乡的,身体彪悍,而且又闲着,可以从中挑选个十六,七八的人,他们在这没根,管教比较容易。 小舍觉得这方法好,便带着师父,师叔和小白去了昆山县城。 把招慕处设在自已家里,布告一出,第二天便来了不少应聘的。各地方的人都有,还有些原本就有些武功基础的。师父便让他们比武,让他们显示自已的实力。 有个叫腾飞的河南人,二十来岁,一身健壮的身躯,有一身少林功夫,好多人都打不他,便有些骄横,这日下午又来了个中年男子,山东乳山人,姓蒋,名白,说是以前捕蛇为生,身体精细,但不善言词。 腾飞见他体弱,便自持身高臂长优势,拳打足踢加冲肘,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姓蒋的也不慌,一会“惊蛇拨草”,上拨对方的来臂,一会儿来个“小蛇搅尾”,破了腾飞的来腿。 几个来回腾飞不占了优势。 师父道:“姓蒋的是用了乳山“无敌蛇拳”,估计是蒋煜的弟子。而腾飞用的六合拳缺火候。气用的不对。” 腾飞毕竟也不是个没本事的,他见对手出手不凡,不敢轻敌,从中路来个“仙人摘茄”,用手虚晃蒋的面部,暗使劲用脚踢他档部。 蒋白便来个“惊蛇仰首势”,uu看书.uukanshu.om头后仰,接着来“奇蛇铲草”用脚铲住来脚,即用左腿来个“蛇镖穿身”用脚尖踢向对方心窝。 腾飞来不及应付,正被对方踢中“啊哟”一声,往后倒去。 腾飞吃了亏,还想与蒋白比试,小舍道:“即是高手,都罢了手,两位我都要了。”就让小白把他俩姓氏,年龄与藉贯登记在册。 腾飞与蒋白开心不已,结着伴聊起武术来了。腾飞道:”蒋兄,你这蛇拳从那学得,又不是南派蛇拳,又不是北派真传万氏蛇拳?” 蒋白道:一规三形人胆寒,毒蛇吐涎沾上完;惊蛇隐身看不见,员蛇无骨软如绵。” 腾飞立马道:”这是北派蛇拳大师万奇鸣的风格,南派重技,北派重功。” 蒋白道:”我的都不是,我九岁时捕得一条眼睛蛇,先父剪了蛇信,刮了蛇齿,放于笼中。叫我每天观笼中蛇,再学循蛇拳。几年后,人也大了,气力也长成了,与人比武,胜多输少,但爹爹平时不准我胡来,也没了用武之地。” 腾飞道:”原来是自创的独门独技,难怪不按套路来。” 招聘的事进展很顺利,眼看还缺二人便可以收工了,小舍晚上趁着月朗风清就去了豆腐西施的豆腐店,想去看看白姐。豆腐店刚刚打烊,吴嫂在收拾屋子,不见了白梅和她的孩子,小舍便问道:“吴嫂,我那白梅姐姐呢?” 第108章 王1飞的特工 吴嫂满脸怨气道:“别说那个狐狸精了,一说我就气上不来。” 小舍道:“不能这么说,她再错也是你女儿啊,再说是上了别人的当。” 吴嫂摇着头叹着气,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道:“真的,我生她那个晚上,就梦见一个狐狸趴我家窗台上,第二天果然生了个女的,你也看到她那长相了,一脸狐媚,会偷男人的心。” 小舍讪笑道:“我的吴嫂,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吴嫂勺了一碗豆浆给小舍道:“以前吧,勾上了花郎这小子,人家有家室,便怀上人家的骨肉,这回又与镇上的王一飞好上了,把女儿还给了花郎,自已送上门去当了王一飞的女人。” 小舍道:“我听说了,但不知道真与王一飞凑到一块了。” 吴嫂道:“王一飞现在是朝廷的千户,有权有势,不缺漂亮的女人,这狐狸精跟着这等人,早晚被那王老虎吃了,你替吴嫂劝劝她,她最佩服的是你,你让她悬崖勒马,把孩子要回来,从新做人,即便不结婚,咱夫妻俩也要把她养在家中。” 小舍道:“我姐她如今在那?” 吴嫂道:“她爹看见她在镇东王一飞家,想进去见她,被王府的家丁赶了出来。” 小舍道:“让我想想办法。” 吴嫂便跪在小舍面前求,痛哭淋涕的样子,让人见了无不动容。 第二天一早,小舍便带了些礼物,他想毕竟与王一飞有兄弟之情,他受了伤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王一飞也拒绝不了,王府的大门关着,门口那对石狮子呲牙咧嘴,十分威严的蹲在日光之下,小舍扣了下门环,一个锦衣卫探出头来道:“千户大人生病期间,任何人不谁打扰。” 小舍有点忍不住了:“睁开你的狗眼,我是苏州通判,有公事要见你家老爷。” 那锦衣卫听小舍口气硬了,语气软了些:“不是我不让你进去,大人确实关照的,你也别难为小人。” 一会儿又出来个老家丁,认得小舍,便道:“张大人,我去通报下再说。” 须臾,老家丁来报了:“主人现在有事,你再等些时候吧。” 小舍来气了:“来都来了,有什么可等的。”便要硬闯进去。 那锦衣卫便用绣春刀尖顶着他脖子,小舍一手搭那人手臂,右肘便顶着了对手胸口,一把夺过了那刀。家丁吃了一惊,急忙大喊道:“快来人,张小舍冲进来了!” 老头的惊叫声,引来了不少持刀的锦衣卫,还有不少穿便装的,手里也拿着各种长短家伙。白梅一身白色短打,腰上还缠着绑腿,腰里扎着两把短刀,一副江湖女侠的样子,一看小舍便道:“大家住手,这是千户大人的兄弟张小舍。” 那帮人还没散开,王一飞便从屋里出来了,手里摇着纸扇,嘻笑道:“哈哈,老弟现在是霸气也长了啊,佩服佩服。” 小舍把夺来的刀扔在地下,昂着头道:“弟弟一个小吏那敢啊,如今见哥哥这么难倒是非常难了。” 王一飞一边挥手让那群人散去,一边引小舍进了客厅。 小舍松了口气道:“前些天从胡濙大人那知道哥哥受伤,一直想来探望,因为去京城赶考给耽误了,请哥哥原谅。” 王一飞道:“不打紧,不打紧,知道弟弟最近忙得屁滚尿流的。” 白梅端上茶来道:“弟弟什么时候来的昆山?” 小舍含糊答道:“刚来不久,准备在昆山招几个下手。” 王一飞脱口道:“官府也在招兵卖马啊?” 小舍叹口气道:“现在巡捕人手太少了,这薪水又少,人家都不愿意。难招啊,正犯愁呢。” 王一飞道:“我也在招些高手,兄弟不知道吧?”说着用那眼睛扫了一眼小舍。 小舍道:“哥哥眼界高,招得都是江湖名人,武林高手,像弟弟那种没手段的,是看不上眼的。” 王一飞道:“弟弟是江南名捕,名气太响,去那都招人现眼,确实不适合哥哥的要求。” 小舍道:“明白了,哥哥需要的是深藏不露之人,就像白姐那种默默无闻的。” 王一飞笑道:“弟弟从那学的读心术,一下把哥哥老弟看穿了,看来哥哥做什么事都瞞不了你。” 小舍有心试探他,轻声道:“哥哥要与胡濙比谁先找到建文帝,所以改变手段,招募各种江湖高手,进行专业训练,然后分插下去,秘密寻找。” 王一飞道:“不说这话题了,让胡濙知道又去皇上那告我御状,不是纪纲逼得,我才懒得去唱对台戏,免得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小舍道:“好久没参观你家园子了,uu看书 .ukanshu.om我家院子也准备重新找人弄下,哥哥准许弟弟进去开开眼界吗?” 王一飞面露难色道:“算了吧,除了修个习武的地盘,院子乱得很,不显丑了,如果你想找个样板,建议去周庄沈厅,那个才叫院子。” 小舍道:“即然哥哥怕弟弟偷了你院子里的宝贝,弟弟就识趣些,不去了。”说罢起身告别。王一飞道:“哥哥背上的伤还没封口,见不了太阳,恕不远送,让你白姐代劳了。” 白姐便戴上个斗苙遮阳,送他出去。 小舍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娘担心你呢。” 白姐道:“让她别担心,白梅没她想得坏,一不是当妾来的,二不是偷抢扒拿,我挣得是自已那份薪水。” 出了门,小舍轻声道:“见了上回救你的懒龙了吗?” 白姐道:“见了一次,听说王千户派他去了金华。” 小舍见白姐的肤色也没以前那么白皙细嫩,腮帮子也有了明显的咬肌,知道她可能在经受某种体力的训练,便道声珍重,回到了官府招募站。 招募站今天来了几个老兵,能骑马弯弓,小舍正需要加强马快的队伍,便让他们骑着马射箭,每人三箭,前两名留下。 这硬功夫,掺不了假。三圈下来,两个原朱文帝时的守城老骑兵留了下来。 第109章.媚娘上门 事情办妥妥的了,小舍路过唯亭,便去了唯亭老家,这里是转世的地方,一晃也有三年多了,这熟悉的地方勾起了无限的回忆,在这里他“哑巴”开了口,在这里“认识”了妻子如意并结了婚,在这里他走了了仕途,进了昆山县的衙门,现在这里人去楼空,屋里结满了蛛网,曾经的婚房一束阳光从天窗射了进来,陈旧的大床上白色的帐幔已经泛黄,散发着阵阵的霉味。 丈母娘过来了,把窗子打开,微风带着麦香的进来了,她道:“舍儿啊,这屋子,看来也不派用处了,找个外乡人卖掉吧。” 小舍道:“娘舍不得,万一爹爹老了,想落叶归根回来也有可能,反正昆山那套房子,有了下家,等我回家与娘和如意定了价格,先出手。” 丈母娘道:“那也行。你今天在家里吃饭吧,我去菜地里挖些新鲜蔬菜去。一会儿你过去就是。” 隔壁一些老相邻也来了,少不了几声寒喧,有的拿些晒得有些青草味的菜干,有得拿着致塘河里的鱼干,让小舍带给张王氏。 姑爷上了门,丈母娘烧了一桌菜,有自已种的新鲜菜,还有丈人打的麻雀,放在油锅里炸得金黄脆脆的,几只螃蟹用酒糟熟的,饮些酒吃着别有风味。 丈母娘给小舍和自已的男人倒上了米酒,丈人与女婿喝上了,丈母娘对这个姑爷应该是疼爱有加,替他一只只剝开那螃蟹,把里面鲜嫩的肉递到他碗里。 酒到半巡,丈母娘忍不住开口了:“舍儿,你们小俩口从小青梅竹马,像亲兄妹似的,结婚快二年了,虽然如意没替你生个儿子,但她打心里喜欢你,做丈母娘的求你别离开她。” 小舍道:“这你二老放心吧,再说如意又不是不能生,三次都是意外。” 丈母娘道:“舍儿和你娘都是菩萨心肠,我想老天爷也不会~~” 丈人道:“你个婆娘,舍儿难得来的,你说那些扫兴话,还让人喝酒吗?” 酒喝了七,八成,小舍道:“酒我就不喝了,一会儿还要骑马回苏州。” 丈母娘道:“带个信给你娘,秋天了,让她带如意回家住几天,乡下空气好,吃得东西又新鲜。” 小舍出了屋子,丈母娘见自已男人没跟着出来,便对小舍道:“万一如意替你生不了孩子,你就纳个小的,我看那丫鬟老实,让她替你生个,丈母娘不怪你。” 小舍听丈母娘这么一说,脸立马红了,跃上那“雪龙”,一夹腿,马便飞驰而去。 传来了红瑶她爹去世的噩耗,红瑶准备回去奔丧,张王氏道:“秋收了,我也带如意回去几天,家里反正有温女人照料。” 这天小舍在府上很晚回家。十几名新招的巡捕都到位了,按排他们编组,城中以东西以卧龙街为界,南北与景德路为界,分成西个队,名由四个捕头负责,宿舍西吏舍巷房子也空着,十几个足够住。 小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见前面一人行色匆匆,在夜夜幕掩护下不时的左右张望,小舍见那人背影有几分熟悉,便超越上去,想看要追上,那人却低头装作系鞋带,虽然穿着男装,却露出窈窕的身姿,那薄如蝉翼的裤儿把女性的丰臀显露出来了。 这女人欲盖弥彰的身段,怎能逃出小舍的敏锐眼光。 小舍便也放慢了脚步,看那影子往黑暗中,前面弄堂愈加黑暗,只有两面人家的灯光能看到他的背影,一个挑着卖糖粥的骆驼担子的老头过来,那巷子狭窄,小舍倒身让过,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行踪,小舍紧追几步,背被已让人用尖器顶住了背心。 那人道:“为什么盯着我?” 这声音又尖又细,而且又那么熟悉,小舍道:“媚娘,怎么是你?” 那人握着刀,绕到正面来,看清是小舍道:“怎么这般巧,小舍?”那声音带着颤抖。 小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小舍家,小舍附在媚儿耳朵上道:“你先躲暗处,我家只有个佣人,待我支走了她,你便进来。” 媚娘点点头,闪在一家人的门楼黑暗处。 一会儿,远远见小舍家门又开了,借着灯笼的光,走出个唠唠叨叨的佣人,媚娘见那女人不见了人影,就循入那半启的大门之间。 媚娘摘了八瓣的瓜皮帽,一头乌发似瀑布一般落下,看书 .uukanshuom 她什么也不顾了,抱住小舍…… “我的舍,我知道了我们还会见面。” 小舍道:“我的媚娘,我们曾经在后门的河边见过,不过你没发现我。” 媚儿梨花带雨的道:“那天,哥哥们来救我,就在你家后门上了船,你知道,那天我多想敲你家门?叫你一声:“舍,我来了,我真的太想你了!” 小舍用手轻轻的拭去媚娘脸上的泪水道:“我也多想叫你。” 媚娘躺在小舍怀里,昂着头道:“舍,我老了吗?” 小舍道:“不老,一点没变,笑起来还是有两个好看的笑涡。” 媚娘道:“你知道我这两年天天想你,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们像鬼一样被人撵来撵去,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一会儿在山上,一会儿又去了乡村。” 小舍道“一会儿在吴江黄溪村,一会儿在西山普贤寺,一会儿又在福宁支提山……” 媚娘捂住他的嘴:“舍,你都知道了,就别说了,我不想在我们之间再渗入这些,你的好好做事,我怕你影响我的事,我也不希望,你卷入这种残酷的事情中来。” 小舍吻了一下她那性感的锁骨道:“好好好,我的媚娘,不过,有件事我的提醒你,王一飞组织了一支特工部队,其中懒龙和白梅是我的好朋友。” 第100集.中了举人 媚娘道:“我这次来便是了解这事的真伪,如果你也这么说,那便是真的了。” 小舍道:“前些天我亲眼见了的,错不了。” 媚儿又搂着小舍,双唇相贴,唇舌相依,恣意温存缱绻,最后瘫软在小舍怀里,她偎他的胸口道:“舍,你替我洗些水,我想洗个澡。” 小舍便去灶间点火烧水,火苗旺旺的,一会儿他便上楼去唤媚娘,没人作答,他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和我躲猫猫。” 他一边急急唤着“媚娘”,一边在床底下,柜子里,甚至窗帘后,找寻媚娘的影子。 卧内没有,他急忙下楼,见大门合上了,只留一道缝,看看巷子里,黑漆漆的如何见得了一个人影。他才明白媚娘肯定怕他伤心,使了个调虎离山计。 小舍懊悔不已,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倒在床上,双眼盯着屋梁,如坠入云端一般。 小舍懊恼的是自已没问媚娘孩子的事,他觉的媚娘之所以溜走,可能也担心他会问此事,媚娘为什么要隐瞒?难到他所见的孩子,真不是他的血肉吗?他的心如万箭刺中了一般疼,这一夜他失眠了。 桂花飘香,到了九月十二号,按照朝廷科举规则 乡试发榜日期大省在九月十五日以前,中省在九月十日以前、小省在九月五日以前,发榜日期一般选在寅日或辰日,因而又称为虎榜或龙榜,通称龙虎榜。又因为发榜时正值桂花盛开之时,因而又称桂榜。 小舍向钟同知请了假,只身去了南京江南贡院,参加今年应考的学生,早就到了,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今年放榜的时间比往年迟了些,客栈的小二天天帮着去贡院打探。 九月半那天,阳光明媚,秋风送爽,小舍一早便过了贡院的龙门,现里人头攒动,人人都朝向拥,好不容易挤到那榜前,张小舍三个字赫然在目,他揉着眼睛看了几遍,还排在第六名。虽然不是前三甲,但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值得满意的成绩了。 放榜的第二天朝廷设了鹿鸣宴,宴请主考、学政、考官种中榜的新举人,以示恩荣。盛大的宴席开始,店堂内奏响《鹿鸣》礼乐之曲,随后有人朗读《鹿鸣》之歌。 《鹿鸣》:“呦呦鹿呜,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嵩”。“呦呦鹿鸣,食野之芩。”,小舍边上坐着个白眉老举人,他道:“鹿子发现了美食不忘伙伴,发出“呦呦”声,招呼大家一块享用,意思是有了功名不忘别人,行君子之风”。 宴席的菜也有名堂:“鹿鸣翠谷”,“魁星荟翠”,“蟾宫折桂”,“喜鹊登梅”,诗情画意,令人浮想联翩,选得食材都是上好的山珍海味,造型也十分优美,学子们文质彬彬的,都不忍下手。 宴会结束了,小舍知道今天肯定兴奋的睡不着,便约了个常塾的举人黄进,他比小舍年长,是第二回参加应考了,趁着星光灿烂,月光明亮,骑着雪龙马,连夜从京城回苏。 这马一小时跑二十里必须休息,否则会跑死,从南京城到苏州差不多四百多里,到了常州,才一半路程,小舍心疼了,便在常州找了客栈住下,让女掌柜的多喂些粮草。 这客栈离官道不远,但离热闹处还有一段路. 常熟那黄进,是个有钱人的少爷,生性贪玩,拉着小舍出去溜弯,从南大街一直走到前后北岸。运河从这里流过,前北岸、后北岸,合称为前后北岸,是个一片三面环水的半岛,两人坐在岸边,看着江面的渔火,看着繁天星星,直到后背有点凉了,才回到繁华的去处. 小舍见他在那灯红酒绿,传出靡靡之音的万春酒楼徘徊不停,知道这小子不安分了,朝廷有规矩:宿娼者一旦被捉,宿娼一夜,罚银七分,该银用于缉拿“帮嫖之人”。不但如此,还要带枷示众,多丢面子的事情,小舍毕竟是官吏,便拖着他回客栈。 那公子不依不饶道:“贤弟,你累得话,请先回吧,我想进去消遣一下。” 小舍道:“回客栈的路可否认得?” 那公子道:“认得,我以前与爹爹来进货,经常来,你别担心我的,我不会胡来,喝些水酒便回。” 小舍想:“这人想反正不是熟友,管不了他闲事。趁着天色尚早,去了双桂坊. 这条街巷,非常繁华,商店林立,百货齐全。有个大饼摊房子简陋,门窗不雅,摊门口,却挂着个诗文,用框装裱好,上用娟秀小楷书:”麻糕乃是饼中王,天子不尝甚荒唐,圣上熟辨民食味,皇基永固定国邦。” 小舍见那诗文怪怪的,uu看书 uukshu.om别问那小桂芳,这诗谁写的. 那小女儿长得有几分像红瑶,额前垂着流海,眼睛乌黑亮亮闪闪的,她见小舍长得俊美,羞答答的道:”前些日子,有个叫麻小姐的,来请小女洗裙衫,言明次日来取,随即离去。妈妈桂芳正欲取衣洗涤时,发觉裙衫口袋藏有一块灵珑透剔,光如水晶的白玉麻菇,这肯定是一件珍宝。” 小舍道:”后来失主找到了吗?” 那小桂芳点点头道:“我们娘俩在马山埠找到了这位麻小姐,麻小姐当然连声道谢,第二天来铺里买了不少饼,还说要把那白玉麻菇相送,我们没要,她就写了这诗.如今慕名来欣赏这诗的人特别多,而且看完后便带些麻糕果回去。” 小舍笑道:”也许是位仙女,来助你娘俩了。” 小舍和小姑娘扯了会,有些乏了,便买了些饼糕回客栈。早早的洗涑干净,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有些口渴,便起来喝茶,见那铺上空着,暗自摇头:“这小子长相英俊,脂粉气十足,可能是风流场上的老手。”也没去理会,继续睡觉。 到了早上,小舍被客栈的鸡呜惊醒了,看看那铺上还空着,便去马圈看看雪龙马,那马吃得圆滚滚的,精神饱满着,便要了些馒头和粥先填饱了肚子,准备一个人回去,突然来了两衙役,问黄进的行李在那? 101章 怒杀野和尚 小舍见官差上门,知那花萝卜小子惹祸上身了,便问公差:“两位小爷,黄少爷他怎么啦?” 那年长的衙役道:“黄进犯了事,昨晚在万春酒楼把诸同知家公子打了,现在关牢内。” 小舍吃了一惊,忙道:“我是苏州府通判,与你们府衙诸同知认识,烦请两位带我去看看他。” 衙役听小舍报出了名头,便带着他去了那牢房。 黄少爷道:“昨天和施思思喝多了,惹了诸公子,没想到对手是个很有靠山的,看来一时半会回不了常熟了,麻烦哥哥带个信,让家人来打通下关节,爹爹是虞山镇有名的黄员外,一打听便知。” 小舍道:“黄兄别急,让我先去见了诸同知再说。” 说话间,诸同知带着鼻青眼肿的儿子来了,一见小舍便问黄进是什么人? 小舍道是刚中举的秀才,父亲在苏州有些名望,与我结伴回家。 诸同知道:“即然是举人,按祖训是可以免刑罚的,但作为戒律,赔偿是免不了的,” 小舍道:“同知大人,怎么个赔偿?” “你我即然是同僚,且我犬儿也有错,各打五十拍,赔些看病抓药的钱吧。至于赔多少,兄弟你说了算。” 小舍便去问那黄进,小员外不缺钱,只要能回去,使多少钱子都行。 小舍便让拿出二锭银子,给了同知,算作赔礼。 黄进出了牢门,酒早已醒了,对小舍千恩万谢。连客栈的钱也抢着付了。二人便离开了常州,骑着马回了苏州。 过了两天,这黄进也挺能知恩图报,带了一些常熟的贵重礼物及几只叫花鸡上门致谢,两人便成了兄弟。 ...... 这日上午,张小舍随上司钟同知去了几个员外家,说是去吴江的路上经常碰到强人,货物抢了不少,那里属羊捕头管辖的地块,小舍便把羊捕头叫来问询。 羊捕头道:“已经抓了好几个,但是那水系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而且芦苇丛生,那强人一般抢了,等我们赶到便钻进芦苇深处,我们船又少,很难逮到。” 小舍见羊捕头说得也有道理,便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吴江出丝绸,城里的商家大户都去那进货。这日天色将晚,秋风萧瑟,官道上尘土飞扬,几辆驴车“咯吱咯吱”拖着满载的货物一路往北。 宝带桥下月亮的倒影在水中摇曳,那赶驴的哼着: “月亮月亮荡荡,姊妹姊妹双双。 大姐配了上塘,二姐配了下塘。 三姐配了海滩上,四姐配来配起无人要。 爹爹转来寻人家,寻着洞庭山上第一家。 方砖皮皮石子家,歪角水牛养两排。 大小米屯堆不光,爹爹看自哈哈笑。” 那小二郎哼得正起劲,猛听见官道边,有人在黑处喊一声“起”,一条绊马绳凭空升起,那驴儿也没叫唤,车便倒了。 月光下,见几个赤着双臂,持着砍刀的人冲将上来。 领头的就是张小舍的冤家,夷亭土匪头儿“野和尚”,光着头,坦露着满是胸毛的上身,扬着九环刀大笑道:“好货色,兄弟们上。” 那赶车的小伙把蒙面扯掉:“野和尚,来得正好,我是张小舍,速速缴械投降,饶你狗命。” 野和尚大吃一惊,道一声:“不好!”便带人往河边逃,河边原来停泊的船早已不见了踪影。 驴车上火光冲天,几十名巡捕把他们团团围住,弓箭齐发,一下射倒了七,八个。野和尚只能往桑树林中逃去,新来的腾飞,蒋正,速度奇快,一下把他围住。 野和尚武功也有上进,那刀舞得飞快,腾飞两人拼足功夫,紧缠不放,野和尚且战且退,跳上了一处坟地,居高临上。两人攻不上去。 小舍道:“弓箭手,射了他,这种人恶贯满盈,留不得。”几箭上去,野和尚即是铁铸的也挡不住,一会便打成了马蜂窝。 小舍命令手下,把那贼人尸体和几名活捉的小土匪带回城中,第二日,野和尚的尸首便悬在葑门城墙上示众。 这一下把强盗的气焰全灭了。吴江几个员外,见除了心头大患,做了匾额,上书“为民除暴”,敲锣打鼓的送到府上。 小舍中了举人,又立了战功,名利兼收,那钟同知也对他另想相看,有什么事都先与他商量。 这天同知让小舍一块去狮子林寺拜访姚广孝,小舍想道衍和尚鼓励他上进,也应该去面谢他一番,两人进了寺院门,门子道:“大人去了穹窿山,今日也许不回了。” 两人便上了城西郊那山,雪龙马毕竟是匹宝马,上坡奇快,金同知根本追不上他。 到了山顶,秋天的山岭,满山都是火红的枫树林。那枫叶,uu看书 ww.ukashu.om 红的耀眼,红的热烈,刚到新建的道观,两锦衣卫便挡住了去路,小舍便亮出了身份,锦衣卫人道:“道衍和尚不在。” 小舍见那道观里竟然有穿黄色僧服的人进出,那锦衣卫却不阻拦,心里好生奇怪,便故意道:”来都来了,能否让我们烧柱香再走。” 锦衣卫道:“我问了方丈再说。” 一会儿锦衣卫人出来道:“烧香可以,但不准进殿。” 金同知道:“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下,给马喂些粮草。” 小舍便进了去,那殿堂飞檐翘角,龙脊上做了几尊先圣的雕像。小舍便点上香,团拜四方,眼睛也不闲着,见耳门外有两人眉清目秀的僧人,正在窃窃私语,小舍装着游客的闲情,便凑近些试探两和尚:”师父,请问这殿堂供那尊菩萨? 俩人中一位年长些的道:“我只知道了,这里是青松子炼丹升仙处,后来又有茅盈、茅固、茅衷三兄弟在这修道成仙,属道教茅山派的道院。里面供玉皇大帝,其它就不清楚了。” 小舍察觉这两和尚也是云游而来,为什么被姚广孝视为坐上宾,除非是大臣以上那种级别的,难道是建文帝一起的应能,应贤?他怕以后姚广孝生疑,不敢久留,赶紧退了出去。 钟同知突然道:”我想起了,姚广孝回京与内阁首辅解缙在编永乐大典了。” 第102集 如意被掳 街上的桂花开了,满城都飘着浓郁的花香,如意喜欢闻这味道,这日吃罢晚饭,她央求着小舍带她出去散步,张王氏道:“你们带红瑶一块去姨妈家,这孩子爹爹去世也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了,老闷家里也不好。” 三人,一前二两后便到了阊门,姨妈家原来的店招换了“江南绣庄”。原来的算盘工坊也改了样,大厅里放了七,八张绣架,几个年轻的绣姑正在云绮的指导下刺绣。 云绮见表哥表嫂进来,刚才的严肃样子便没了,拉着如意的手道:“你们还想着我这表妹啊?” 墙上挂着不少,花鸟,山水,动物及人像的绣品,栩栩如生,唯妙唯俏。 小舍道:“我的妹啊,这都你绣的啊?” 云绮抿嘴一笑道:“哥哥,我这功夫超过嫂子了吧?” 如意道:“何止是超过,这么精美绝伦的东西,人见人爱啊,花见花开啊。” 云绮拉着如意上楼:“我替嫂子专门绣了副百花图,马上完工了,上去看下。” [百花图]绣法不仅用了直针,盘针还用了套针。苏州只有露香园顾绣才有这技法。除了色彩清雅的独特,而且层次愈加分明。 如意赞道:“没想到云绮天赋这般好,我看这花瓣上层层不相掩盖。线色由淡而深,绣底色最淡,依次而施深。阳面光强用色淡,阴面光暗用色深底淡上深。用的技法是在施针基础上改良的,绣羽毛,花瓣是最真切的。” 三个女人在议论着绣法,小舍便找姑妈,这工场里没了车木的机器也干净了不少,姑妈在临河的这间隔了个仓库,里面安了个账台,姑妈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见小舍进来,吓了一跳,拍打着自已的胸膊道:“要死了,你这个小猴子,把姨妈差点吓死。” 小舍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姨娘这胆子鬼来都不怕,还怕我这个嫡嫡亲亲的外甥?” 姨妈擂了一拳道:“你功名考上了没有?” 小舍道:“早就考上了,姑妈都没奖励。” 姨妈拉着他的手道:“你随我来。” 三个小女人正坐在楼上安稳的喝着茶。姨妈把小舍拉进她的卧房,从樟木箱里掏了半天,掏出个锦盒来,里面放着铸造精美。上下写“武阳”两字的铜币 姨妈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古币,应该有不少年代了,你娘出嫁时,你外公给了个“翡翠白菜,”我出嫁,你外公就拿了这个,现在就全交给你了。” 小舍道:“这怎么行,你留给云绮吧。” 姑妈道:“她总是要嫁人的,这是我们王家的,虽然你是外甥,但总比外孙近。”说罢塞进了小舍的袖口中。 小舍想,哎呀妈呀,这战国的三孔布币在后世可以换二套别墅了,姨妈真把自已当亲儿子看待,以后千万不能辜负她一片诚心。 时间也不早了,云绮嘀咕道:“爹爹还没回来,那些绣工都快饿死了。” 小舍道:“姑父工坊搬那去了?” 姨妈道:“就在后面桃花坞,他现在算盘兼做了,主要做桃花坞年画。” 小舍道:“这个好,这个好,我听马捕头讲,今年这里开了几十家印年画的,生意很红火,没想到姑父也开了一家。” 云绮道:“爹爹开了不久,画工也不怎么好,都画些牛郎织女,五子夺魁那些戏文里的东西。还不如我画得好呢。” 小舍拎着她头发道:“你好,你好,你再好也是你爹妈生的。” 云姨装腔作势道:“哎呀,疼死我了,娘,你也不管管你宝贝儿子。” 姨妈道:“你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一样的货色。” 小舍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告别了姨妈与表妹。 秋天的夜色,真是迷人,星星布满了天穹,簇拥着那玉盘一般的月儿,轻风拂面,桂香诱人 出了姨妈家,如意道:”即然过来了,顺便去静儿姐姐家看看。” 三人便往东去,弦风阁琴馆的牌匾高高挂着,门面也是新漆的,但大门紧锁,楼上灯火全无。小舍吃了一惊,便问红瑶怎么回事。 红瑶道:“我离开差不多二月了,我也不知道,我来问下邻居杨师母。” 一会儿红瑶回来道:“静儿姐姐去常熟会琴友了,估计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小舍道:“我听黄进讲过,常熟出不少琴师,东汉时有个蔡邕最出名,他不仅琴弹得好,他的”焦尾琴”更是值钱。 红瑶道:”焦尾琴啊?我知道,静儿姐姐说过!是用烧焦了的桐木做的,后来便叫“焦尾琴”。uu看书 ww.ukans.o 红瑶突然问小舍道:“少爷,少奶奶人呢?” 小舍回头一看,刚才如意还好端端的在身后,现在除了拥挤的人群,突然不见了她的踪影,小舍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呼喊着她的名字,除了过往的人对着他好奇的观望,那见妻子的回应? 红瑶道:“少爷别急,也许刚才在姨妈家茶水喝多了,回姨妈家解溲去了。” 两人小跑似的赶到姨妈家。云绮惊异道:“嫂子没来啊。” 小舍想起刚才有辆马车差点蹭到他身上,他觉得情况不妙,肯定被人趁乱掳走了。 三人急得团团转,正巧两个骑马的巡捕从东头过来,小舍便问是否见一辆马车,马快道:“回大人,一辆也没过去,连轿子也没见到。” 小舍立刻骑上马朝西追去,鞭儿飞起,那马从人群中杀出一条道,一直到阊门城门口,小舍心急火燎的问守门的弓兵,有没有见马车出门,一弓兵道:“有一辆,朝北码头去了。” 小舍心里有了希望,他知道了北码头,路窄且没有支路,凭自已的速度能追上,果然在快到平门时,远远见那马车颠簸着在前头。小舍狠劲的朝马屁股上连抽几下,便冲到了马车前头,那马车上两人弃车而逃,慌不择路往河中跳去。小舍顾不得去追,掀开轿帘,见如意身体被人绑着,头上蒙着布,已经失去了知觉。 第103集,捉拿酒糟鼻 如意一定中了迷魂药,仼小舍在她粉嫩的脸上抽着也毫无反应。小舍用手指按着如意的人中及合谷穴,一会儿妻子“啊”的一声,哭出声来,但话还是说不出来。 巡捕的追兵也赶来了,那个年长的捕快是新募的,以前当过兵,有战场的经验,去边上人家要了些水,让小舍喂给如意喝。 少倾,如意大口大口的喘出气来,哭哭啼啼道:“那两个贼人,问我胥门如何走,我才手指了指,便让他们捂住了嘴,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马快道:“肯定是闻了五鼓鸡鸣断魂香!” 如意道:“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小舍道:“见两人的模样了没有。” 如意道:“只看清有个是酒糟鼻子,人瘦长条儿,说着官话,有点南京那里的口音。” 如意开始呕吐起来,小舍赶紧把她弄回家中,郎中也来了,给她喂了些解毒药。 如意脸上呆呆的,惊魂未定,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嘴里反复念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张王氏也受了她的影响,跪在佛前不停的念着《地藏本愿经》。 一会儿红琦上来了,说在少奶奶兜里发现个纸条。 小舍急忙打开,上书:“救人心切,出此下策,实乃无法,不希望有第二次。” 这封恐吓信,虽然波澜不惊,但暗藏杀机,小舍搜肠刮肚的思索,这酒糟鼻的印像,他是谁? 是夷亭“野和尚”和倭寇“野三四郎”?口音不对,无锡“大胡子”应该是无锡口音,王一飞手下人也不可能。 冤家太多了,小舍躺在床上想了足足一个晚上,都没有印象。 早上他去府上,准备写通缉令,他写到特征“酒糟鼻”时,小白道:“那天在山塘街逃走的瘦长个,不是红鼻子吗?”。 小舍便带着小白去了死囚牢房。 按大明律,姜老大,犯了抢劫伤人行为,无论得财与否,处斩刑,为何时值今日没被砍头,死刑判决分为立决(立即执行)和秋后决(秋后执行)两种,它们都要经过中央司法机关和皇帝的审核批准。 这大明天下那么多够砍头的,皇帝一天也就批几个,一叠公文堆在皇上面前,皇帝也就批面上几张,如果买通太监,那砍头的阎王薄,一直沉底下,三年五载头不落地是正常的事,一但皇帝那天开心,大赦也是可能的。 姜老大戴着沉重的铁链,绻缩在铁牢内,见小舍进来,目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合上眼睛装睡。 小舍打开酒坛,那酒香便弥散开了,那姜老大,舐着口水,坐了起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是不是我的死期到了,你给我喝上路酒?” 小舍道:“也不一定,阎王爷还没想到你了,如果你命好,也许死不了。” 姜老大道:“大人,你什么意思,实说吧.” 小舍道:“有句话到,将功赎罪,只要你有功,可以免你一死。” 姜老大道:“好死不如恶活,只要不死,你让我干啥都行。” 小舍便把“酒糟鼻”的事说了一遍。 姜老大道:“这兄弟也够义气的,到如今还想办法救我出去。” 小舍道:“他在外潇洒,你却在这等死,有什么义气不义气的?这都是空的。” 小舍给姜老大倒了些酒:“人还是自私些好,所谓的朋友,再义气,也不会陪你上断头台。” 姜老大道:“话是这么说,但义气还是要有的,如果我出卖了他,不是死了还让人唾骂?” 小舍觉得这话题对这和顽固不化的人没用处,便改个话题:“姜老大,在家排行老大吗?” 姜老大贪婪的喝着酒:“我家三兄弟,四个妹妹。” “他们没来看看你吗?” “我这死囚,侮辱了祖上,丢了老祖宗的脸,谁还想我!” 不一定,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大人的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已的骨肉。” 姜老大点点头道:“也对,大人能不能劝劝我娘来一趟,我都几年没见她老人家了。” 小舍道:“这好办,你给个地址,我让手下的去找。” 过了三天,姜老大的父母都来了,三人抱头痛哭,这做强盗的平时横行霸道,但内心也有一份亲情。 第二天姜老大的求生欲望也有了,向小舍供出了“糟鼻子”经常落脚的地方。 这日下午斜塘玉皇宫三面环水,环境避静冷落,以前叫张吴王庙,主祀元末曾经割据苏州一带的吴王张士诚。朱元璋灭了张士诚便改名玉皇宫。歇山顶牌坊,黛瓦白石,四柱三门。正面额书“玉皇宫”三字,背面额书“琼林阆苑”。正面门柱有一副蓝字楹联: 玉宇无尘月朗虚空三千界 皇恩有应心诚可达九重天 这日前殿正在超度亡人,uu看书.uukansu.o那“糟鼻子”混在道士丛中。马捕头乔装亡人家眷进了去,那人还没反应便被摁住,解押到蒋通判面前。一顿棍棒,便如数交代了自已的罪行,关入牢内。 酒糟鼻虽然被抓了,如意却变了,整天神色恍惚,原本的花容月貌的美女变成了呆滞木纳婆姨,别说是化妆,那头发也乱成了鸟窝似的,张王氏整天去寺庙烧香拜佛,祈求如意的魂灵回来。 小舍更是心疼不已,找寻良医秘方为她治病。 又到了寒冷的冬天,屋内风呼呼的吹了进来,暖阁里生着火盆也有几分冷,云绮拿着绣品,来问如意:“嫂子,我突然想绣个双面绣,正面是一只猫与螳螂,后面是双猫戏球。” 你道如意怎么说:“绣时把针垂直,不刺破反面的绣线,前面的绣钱把后面的绣线盖住,这不成了吗?” 她说罢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圆形的绣梆,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孩童头像,反面是童男童女图。 云绮看得眼睛直直的,这孩子的眼眸如真人一般,活灵活现,这绣品真是巧夺天工,技艺高超。 天才与白痴,爆发出的火花如果是美丽的便是天才,如果爆发出的火花是恐怖的那便是白痴. 小舍见云绮搂住如意的一瞬间,妻子脸上绽放出娇艳无比的光亮,如雨后的玫瑰,沾满了露珠。 第104章,常熟奇案 如意这幅双面绣被云绮卖给了南京富商得到了一笔好价钱,受此鼓励,她把精力全投入了刺绣的上面,整天把自已关在房内,门也不出,也没了往日那种天真烂漫的激情。 小舍每日回来,见到自已妻子冷淡无情的面情,性子也变得粗暴起来,常常会晚上出去找人喝酒。 这日钟同知让小舍去趟常熟县,说那里发现了一桩蹊跷的命案:有两个男女暴毙在街头,杵作说浑身似焦碳,估计是雷劈的。男的家属不服,认为是被女人的丈夫杀死后焚烧的。 小舍便带了小白和一杵作,也就是后世的法医。三个人乔装打扮,去了上回吃叫花子的那个老农家。 这事在小小的玉山镇应该是传得家喻户晓的了。 那老农还认得小舍,天冷,四个人便在烤鸡的那一间聊了起来。那房间足有普通房间三个大,里面有不少帮手在忙着,那烤鸡的香味,真令人垂涎欲滴,小舍最近贪酒,便让小白去买了一瓶常熟有名的桂花酒,四个人围着个小方桌,啃着鸡腿聊了起来。 小舍道:“老伯看样子生意不错嘛。” “托了夏尚书的福,这名声也出去了,城里好多酒楼都来订货。” “那不错,这鸡烤得焦焦的,有香味。” 小白道:“和前段日子死在街头的男女一样,焦焦的~~” 小舍被他这么一形容,恶心的差点吐出来,一巴掌过去:“人家在吃,你说这恶心的事,还让人吃不?” 小白继续编着:“那天我路过,是看见了嘛,连衣服都烧烂了。” 小舍便问老伯:“这事是真的吗?” 老伯也贪酒,喝得半醉道:“是真的,听说那男的姓钱,住秀崖弄,是个大富人家。那女的住凝寺巷是个招蜂引蝶的美妇,嫁了个贫寒人家,时常责骂自已的丈夫没钱,穿不了奢华丽裳,买不起环佩簪钏,屈了她的天生丽姿。风声传到钱员外耳里。 小舍道:“富翁去勾引那美妇啦?” “这前世的冤亲又碰到一起了,就和西门庆与潘金莲一般勾搭上了。” 小白道:“人家这才叫般配,一个有钱,一个有色。” 小舍道:“后来呢?” 老伯喝完一盅酒,又给大家倒了些:“别急啊,听我慢慢道来。” 杵作道:“老伯真会卖关子,听得我的痒痒的,那美女怎么个漂亮?” 老伯道:“说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吧,她又妖冶若媚,风姿卓约,特别那双勾人魂魄眼睛,那个男人见了也会多看一会。” 小舍道:“老伯听说书听多了,都说些文皱皱没用的话,我们要听那结局。” 老伯依旧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道:“后来那钱员外想占有那花魁女子,就出钱给她男人,叫他去临清县作贩布的勾当,那丈夫穷惯了,老是受女人奚落,明知这里头总有些吃软饭的味道,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外乡,想多挣些钱来笼络妻子,不让她受委曲,男人一走,那**便天天招钱外郎回家,喝酒作乐,如同夫妻一般。” 老伯说到节骨眼上,小伙计找去了,小舍心里急得狠不得把工场砸了。 还好,才喝了一杯酒,那老头回来了。 小舍生怕他又走,就敬了他一杯酒。 老伯又道:“这一天,那男人又出门了,但是适逢潮落船不开,便回家来了,撞见那风流的钱员外正拥著自已的妻子在床上颠鸾倒凤做那淫事,顿时怒不可抑,操起锄头,想劈了那奸夫**,但想想收人钱财,终于没下手,因为惭愧自己拿人钱财。 两人见事迹败露,女人对钱员外道:“我俩恩爱一场,总是偷偷摸摸的,早晚惹了这窝囊废,不如先下手把他杀了,做个长久夫妻”,钱员外色迷心窃,信了那狐狸精的话,买通船主,在江中把那男人杀了,沉到水里,可怜这个傻男人,就此丧命。” 小白道:“这杀人的事怎么穿帮的呢?” “这事也巧,那天这个男人的远房兄弟也一块去山东贩布,正好看见杀人的一幕,立刻又坐船回来,向族长诉说了哥哥被杀的真相,就一纸诉状告到县衙,一顿刑罚之后,凶手坦白了,是钱员外卖凶杀人。 小舍道:“没见县衙报上来啊?” 老头道:“几天后,这钱员外有钱啊,他用钱上下打通后,县衙竟然判了无罪,说是那男人醉酒自已跌入河里,两人庆幸出了府衙,怕男人家属再上告,急忙带了细软准备私奔,还没出城门,忽然晴天霹雳,把两人都劈死了。” 听完老头的话,小舍有些将信将疑,好像戏说的成份多了点,便带着小白与杵作去了常熟县衙。 三人刚进县衙大门,在二门跳下马来,便见了黄进这小子,uu看书.uanshu.cm一身官袍,春风得意的从里面出来:“张通判大人,小人奉知县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小舍道:“老兄,在县衙讨得个什么官职?” 黄进道:“刚来,当了个典史的差使。” “太巧了,我们是为那个钱员外死因来的。” 黄进请他们内厅坐下,递上茶道:“这案子,正好我接手,所以前前后后都清楚,钱员外勾引良家妇女,雇凶杀人基本事实都清楚。” 小舍道:“后来那奸夫**暴死街头,又是怎么回事?” 黄进道:“这都是民间的传说,你也信啊,现在这两人还关牢内,还有些细节需要进一步核实。待一切完毕再报苏州知府。” “那街上雷劈的男女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两个乞丐,父子俩,正逢雷电,说也巧,这雷电只有春天有,偏偏碰到那日子,所以老百姓胡乱传言,把两桩事拼在一块了。” “那我们先去牢内看看,你再把案卷抄一份,让我们带回去。” 小舍看见死囚牢内两人看得牢牢的,便让让俩人在卷宗上又按了指印,签字画押,回城交差。 小白骑着马道:“大人今天好像是听了一回书。” 小舍笑道:“你听书,我付酒钱,美了你。” 第105集 超级间谍景青 苏州府小吏小白从怀里掏出个荷叶包道:“我这儿还有个鸡,一会儿到苏州咱们继续喝去。” 小舍道:“你怎么学梁山上的时迁,当了偷鸡贼了?” 小白嘻笑道:“大人,冤枉啊,我这时用半瓶酒与那老头换的!” 许忤作道:“晚上酒钱我掏,省得你们说我白吃。” 三人说着笑话,很快到了城里,晚上三人去阊门继续喝酒。 小舍问许忤作:“老许,喝得晚,你老婆不会想你吧?” 老许道:“大人不知啊,我们香山村几个有手艺的都随蒯福去了南京,设计迁都北平的建筑,连我老婆,儿子也去帮着做饭,家中没人了,晚上就住西吏巷不回家了。” “哦,难怪你那么悠闲,蒯福是你们亲戚,还是同村的?” “有点沾亲带故,蒯福是我老婆的表兄!” 小舍道:“蒯福我知道,南京皇宫便是他设计修建的。” “蒯富的本事都是跟他爹蒯思明学的,都是有高超的技艺的木匠,蒯富被先祖选入京师,当总管建筑皇宫的“木工首”,有他老爹的功劳。他有个儿子蒯祥,才八,九岁,这孩子天性聪明,也跟着蒯福学画图,今后一定是个有出息的人。” 小白道:“大人,知道皇城为啥叫紫禁城吗?” 小舍道:“天上的星宿分三垣、二十八宿,紫微垣是中垣,又叫紫微宫、紫宫。在北斗星的东北方向,所以有“太平天子当中坐,清慎官员四海分”的说法,皇帝当然住紫禁的地方啦?” 老许道:“大人果然厉害,这也知道,难怪一考便中了举人。” 小白道:“我听钟同知说,常州蔡信,设计了皇宫的总体草图,皇上也非常满意。方案是皇宫有九重宫阙,9999间半房间。按照天宫有1万间房屋的说法,皇宫比天宫少半间,既表现皇权的威严,又显示天子这个含义。” 小舍道:“那么多房间,可以住多少人啊,小白你年轻,赶紧考个功名,说不定今后你也能住进去。” 酒店的老板娘插嘴道:“大人,看你这面相,住进北平紫禁城的日子不会远了。” 小舍道:“你这个婆娘,又戏弄我了,你等着,等我进了皇城,我便把你女儿娶了,让你当岳母大人,也可以风光风光。” 老板娘道:“要死了,大人今天酒又喝多了,我女儿才八岁,你要等多久啊。” 小舍中午喝,晚上又喝了那么多,确实有点醉了。 小白看他又在倒酒,便劝道:“大人,你少喝点,回家别让嫂夫人踢下床去。” 小舍听小白提起妻子的事,便想起如意那冷冰冰的脸,自从受了“糟鼻头”的惊吓,她的精神完全崩溃了,虽然一直在吃药,但总不见好。 越想心里越难受,连着干了两杯酒,脸上被酒烤得通红,舌头也不灵活了,小白和老许有些担心起来,商量着如何送他回家。 丫鬟红瑶找来了,手里提着个灯笼,一见小舍醉成那样子,柳眉一竖,拍着桌子,把两人骂了一通。搀扶着他出了酒馆。 深秋的夜晚,一轮明月挂在那飞翘的檐上,明亮的月光洒在石板街上,也不需要灯笼了,红瑶拽着小舍的衣袖,牵着他走。 小舍嘴里还在唠叨着:“等我~等我~进了那城,我~我便~我便娶了你~~” 红瑶知道他醉了,便哄着他:“红瑶知道了,你先看清路,别摔倒了,红瑶也嫁不成了。” 小舍甩开了红瑶,摇晃着身子道:“我~我又没喝~喝醉~~”,醉字还没出口,他便“哗啦啦”的吐了出来。 红瑶让他坐那石头上吐,手便在背上轻轻的拍。小舍最近一直喝醉,红瑶知道他是为了少奶奶的病情而难受,但自已除了尽心服侍他,也没办法解除他心头的痛苦。 小舍吐完了,人也清醒了许多,到了门口,小老虎扑出来,朝着他“汪汪”直叫。 他把食指放唇间,对那狗狗道:“轻点,别把人家吵醒了,打扁你的屁股!” 那小家伙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止住了叫,摇摆着尾巴,随着他进了屋子。 红瑶道:“少爷,我替你烧好了热水,你漱漱口,洗个澡。” 小舍往楼下客房的床上一躺:“我先躺会,你先洗,洗好再叫我。”话没说完,衣服也没脱,便睡着了。 红瑶看到自已那少主斜躺在床上,就用一床被子蒙着个头,哑然失笑:“这少爷,如今越发像个小孩了,睡觉也没个好样子”,把他身体放平,替他盖上被子。 ...... 这天上午,小舍刚在公事房坐定,锦衣卫王一飞手下的王力走了进来。 小舍与王力认识,uu看书.uuka 刚想开口,那校尉递了个公文给他道:“景清的族人石文等人逃到了苏州,千户大人请你们协助捉拿。” 小舍道:“景清是何人,需要把族人也抓捕?” 蒋通判道:“景清是陕西人,中了进士后,先祖命他任左佥都御史,又升任浙江金华知府,建文帝时把他派去北平,暗中监督燕王朱棣,他与朱棣交往甚密,次年建文帝仍晋升他为御史大夫。 金通判插嘴道:”景清大夫,我随汤宗在刑部时,他经常过来坐坐,他从小家里穷,经常向人借书读。有一次,姓巩的同学借给他一本书,答应只借一晚。第二天,这位同学催他还书,他说书是自己的。双人吵了起来。” 小舍道:”景清太不讲理了,书上面总有印记,或者抽书中某一章节,让两人各自背诵。” 金通判笑着点头道:”后来去找先生评理,先生也是让景清当面背书,景清不慌不忙,通篇背诵,只字不遗。而那位姓巩的同学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张口结舌,你说这书给景清合理吗?” 小舍捋着头:”也许这书真是沒借,也许景清太用心机了。” “书是巩的同学的,而且是他家“家传秘书”,已经传了几辈人,书判给了景青,他又把书还给了同学,并以实言相告:“如此传家之宝,你不认真学习,枉费祖先的好意。” 第106集 石文被捉 小舍道:“我想起来了,以前王一飞说过,景青这人做事不显山露水,极其隐蔽,可以说朝廷上下无人能识破他,燕王以“清君侧”名义,率军南下,景清假装听从燕王,暗中联合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谋划战事,力保建文帝,朱棣不知道景清是个大间谍,当上皇帝后,杀了朱允炆的旧臣,却把他留在身边,继续任御史大夫。 王力道:”千户大人说:”景清复命为御史大夫后,委曲求全,等待机会,图谋刺杀明成祖,有一天,景清上朝,面见明成祖,因步履反常引起了皇上怀疑,退朝时,景清奋扑上前,将要行凶,成祖命左右拿下,果然发现景清外披朝服,内着绯衣,腰藏一柄短剑。” 蒋通判道:”景清见谋刺败露,破口大骂:“叔夺侄位,如父奸子妻。尔背叛太祖遗命,真乃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成祖大怒,命令左右打掉了景清的牙齿,割去了景清的舌头。景清以血口喷龙颜、龙案、龙袍。成祖命令以“磔刑”处死景清,把景清肢体分裂,并将景清剥了皮,在腹中装进茅草,悬挂在长安门示众。” 小舍问王力:”你们锦衣卫,如何知道他的族人来苏州了?” 王力道:”皇上下令“诛灭九族”,凡景姓的族人全斩尽杀绝,后来查到真宁县官有意包庇景姓人,给他们改了姓,写了路引。据县官交代:景姓人在高处一站就改姓高,在石头上一坐便改姓石,这寨子村的高姓及石姓人家便分二路,姓石的去金华,路过无锡时被人识破,逃往苏州地区。 小舍见那公文上写道:”查逆贼景清族人石文等七人,陕西真宁县籍人,畏罪潜逃于无锡至苏州途中,望南直隶各府,县,卫军民协同捉拿缉捕......”里面还有石文的画像。 小舍差下人临摹十余份通缉令,贴了出去,然后叫来牛,马,羊和腾飞,蒋正等捕头,像煞有介事的布置一通。 这种案子不像偷抢扒拿,奸**女,杀人放火的案子,使人痛恨嫉首,小舍又是后世来的,对株连九族的罪名,根本就不赞同,所以也只是做些官面文章。 三日过去了,王千户找上门了,鲜衣怒马,周围簇拥着一班校尉,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他一踏进小舍办事的公房,嗓门扯大着道:“贤弟好悠闲啊?” 小舍听到话中有话,便答道:“我这一坐下来,仁兄便逼上门来了,那有什么悠闲的福啊。” 王千户道:“这回那逆贼石文等人被抓了,兄弟可以省心啦。” 小舍吃惊道:“抓着啦?” “这些人衣着打扮,说话口音与这里人相差那么大,别说我们锦衣卫,就你们府衙那帮小吏卒也识得出。” 小舍微笑道:“这也是,可惜功劳给哥哥抢了去,锦衣卫毕竟是不吃素的,否则皇上如何会这般器重。” 王一飞喝着茶,翘着二郎腿道:“皇上为什么对这案子盯得那么紧,弟弟有所不知。” 小舍道:“我那知里头有什么文章,哥哥也不透些风来。” 王千户道:“皇上见景青没有挽救余地,只得下令凌迟处决,并且手剥了他的皮,敲碎了他的骨头。” 小舍冷冷道:“行刺天子,罪不可赦啊。” 王一飞道:“要命的是,这死人阴魂不散啊,有一天,皇上上朝,发现宫内御道上停着个轿子,这还了得,皇上的侍卫上去一查,发现轿内摆着景青血淋淋的人皮,看得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皇帝觉得不祥,便命人赶紧把那张皮烧了,所以皇帝不除净景家之人,心里如何能安定下来。” 小舍道:“哥哥去除了皇上的心患,功劳大大的,弟弟先贺喜啦。”王一飞今天不是来显摆的,小舍心也松了一口气。 王一飞道:“贺喜就不必了,麻烦兄弟陪哥哥去走趟幽巷客栈,给那个举报的老板一些赏银。” 小舍一听幽巷客栈四个字,心里一怔,那不就是对面巷子啊,这下脸丢大了,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只得硬着头皮带着锦衣卫去那客栈。 客栈在幽静的小巷内,冷冷清清的,巷子又窄,马车也进不去。 客栈老板四十多岁,额上布满了皱纹,一双小眼睛乌溜溜的转,一看便是闯过江湖的人,他见小舍带一帮锦衣卫的人来,便道:“张通判,我的爷啊,你们天天上门,客人都吓跑了,我这生意如何做啊?” 小舍听出这老板是怕得罪知府的人,故意如此说的,便顺着他的话道:“你这个老板也没良心,我们巡捕天天来,这么辛苦,你却把天大的功劳给了旁人。” 王一飞笑道:“兄弟,uu看书 .uukans 此言差也,我算旁人吗?哥哥的功劳便有兄弟一半,老板你说对吗?” 老板举着拇指赞道:“这位大人说得好,那天巡捕前脚走,石文便来了,我老婆一刻没耽误立与去报官”,他指了指王一飞身边的一校尉道:“正巧这位大人穿着飞燕服,提着绣春刀来。” 王一飞道:“不说那些事了,今天主要是来奖赏你们的,应该庆贺才是。”说罢让王力给了那老板三十贯铜钱。 这客栈老板,动动嘴巴得了三十贯钱,买匹马讨个娘子,买间房都够了,当然开心,唤老板娘准备酒菜,款待这些兵爷。 王一飞看了一下小舍道:”皇帝日理万机,为国家内部安定,外部番邦安份守己,领土广阔无边,国库充盈力而尽力,我等都是皇帝的子民,怎么能整天想着吃老百姓,喝老百姓的?张通判,我看这酒就免了。” 小舍暗自好笑:“靠吸别人鲜血过日子的魔兽,说话必须讨人欢喜才行。” 一帮人出了客栈,又回到衙门。 钟同知从里面迎了出来:“千户大人,我来苏州,还是头一回与千户见面,今天就算给个面子,一块吃个晚饭。” 王一飞今天特别兴奋,抚了一下山羊胡子道:“即然同知大人有意,恭敬不如从命,我王一飞虽然酒力不行,也要舍命陪君子一回。” 第107章,胡吹海说 几个人七转八拐的找了家清静的酒楼.幽幽深深的巷子尽头,石厍门头上只有两盏红灯笼,在夜空中悬在,算是店招。 这钟同知原来在京都刑部尚书手下任职,见过大场面,几巡酒后,便拉开了话匣,他道:“传说景清能治“妖”,他考举人时,路过陕西淳化县,天黑就去沿路的人家借宿,这家的男主人不让他住,说他:女儿年方二八,长得如花似玉,天生丽姿,却被“妖”所缠,闹得家里不太平,请了各方道人巫师也驱不走,眼看天色已黑,妖怪又快来了,自已都吓死了,哪里管得了别人闲事心事。 景清道:“我住一晚,就能保你家太平无事”,那男主人想,多个帮手也可壮壮胆,便让他住下。果然那妖怪这晚没来。 第二日景清刚走,妖怪又来了,魂附在那少女身上道:“我是避景秀才,所以不敢来。” 这家人才知昨夜住宿的人厉害,立马去追,苦苦求景清帮他降妖。 景清怕误了考期,写了一个“景清在此,百无敬忌”的字符,让男主人贴在门上,这家人照此做后,妖怪再也没来过。从此陕西那地方的人把景清奉若神明,谁家发生了灵异事情,只要在门上贴这帖子,就太平无事,万事大吉了。” 王千户道:“这都是邪说,我自不信,我们江南碰到险恶灵异事情,都贴”姜太公在此,百无敬忌”,不信你问张通判?” 小舍道:“我看见人家盖房子上梁时,在梁头上贴“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或“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红纸。不知道是不是驱邪纳福的意思?” 钟同知摇了摇头道:“我是听我们那老门子说的,他是陕西人。” 金通判道:“我在南京时也听过,景青挺神的,说他有两个神仙娘娘保护,头上三尺有三盏神灯为他照明,他如果夜行这三盏灯就亮了起来,连脚底心的汗毛也也会立起来。” 小舍笑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飞毛腿啊?” 金通判道:“我也不知道,都是茶馆听来的。” 小舍道:“人家头上三尺有神灵,他头上有三盏灯,什么意思?” 金通判喝了口酒道:“说这三盏灯本狼仙,狐仙和狗仙。” 王一飞抚了一下胡子笑道:“金通判今天也喝多了,尽说那没道理的话。” 小舍道:“哥哥,让他说吧,反正喝酒说话不算数,助助酒性也好。” 钟同知也道:“白天公干也累,说说笑笑解乏。” 金通判酒劲上来,也控制不住了,继续讲:“听说后来景清头上灯都灭了。第一盏灯是为给罗川的美寡妇代写诉状,收10文纸钞而熄灭;第二盏灯是为政客写言辞过激的答辩书而熄灭;第三盏灯是因为刺杀明成祖未遂遭诛,剥皮装草悬长安门时骂了门神秦琼、敬德而熄灭。” 小舍道:“秦琼和尉迟敬德都是唐朝李世民的功臣,怎么成了门神了?” 王一飞道:“哈哈,这个我知道,泾河龙王私自篡改旨意,触犯了天条,他不想死,有个算命的告诉他,监斩的是大唐重臣魏征,只要向李世民求情,魏征肯定可免他一死。 李世民觉得他是皇帝,可以说服魏征,也就答应了。在泾河龙王问斩的午时,皇帝与魏征下棋,魏征知道李世民的意思,但泾河龙王触犯了天条,不得不斩啊,所以魏征就装睡,在梦中把泾河龙王杀了。 小舍道:”“泾河龙王是何方天神? 蒋通判道:”老道丘处机写的故事中有。” 王一飞道:”我是茶馆听人讲的,说泾河龙王死后认为李世民骗了他,所以他的魂魄一到晚上就缠住李世民,李世民受不了,命秦琼、尉迟恭两位武将站在门口,震慑泾河龙王的鬼魂。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灵,但秦琼和尉迟敬德总不能天天守着啊,还要打仗,身体也会受不了,李世民于是就命丹青高手画了秦琼和尉迟敬德的画像,贴在门上。” 小舍道:“今晚听了你们的鬼啊,神啊的胡吹海说,叫我怎么睡?” 蒋通判道:“这事不难?” 小白道:“蒋大人,有什么良方,我也害怕了。”说着把手心展开,那细嫩的手掌心里都攥出了水珠。 王一飞一口酒正饮一半,忍不住“扑哧”一下喷到邻桌一女眷身上。他赶紧站起,朝着那少女拱手赔礼。 那姑娘也不恼,回了个万福,便文静的掏出怀里的手绢擦着衣裳。 她回过头来浅浅一笑,这一瞬间,小舍看得一清二楚,正是十泉街的彭小姐。隔那么远与她打招呼,有失斯文,不打招呼吧,怕被她说自已官架子大。正忧疑不定时,u看书 ww.ukansu.cm 小二过来了,小舍便让他递一块手绢给彭小姐。 那小二听令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彭小姐又转过身子,纤腰轻扭,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乌黑的头发上插个七彩珠钗,在烛火下一闪一闪的,那眼睛也带着几分娇羞,肌白如雪的脸上随之泛起了红晕. 两人四目相望,如果说上回是萍水相逢,聚散无定,这回却有了三世有缘的因果,两人隔空举杯,喝完了杯中之酒。 这一幕,风月老手王一飞都看在眼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道:“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把这绝世美人吸引住啦?” 小舍剑眉下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露出了羞怯,他道:“以前就认识的,今天碰巧又见了面,不打招呼总不礼貌吧?” 小舍偷偷朝那桌望去,二男三女,彭小姐上首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额头亮亮的没一丝皱纹,高隆的鼻梁下二撇细长的胡须,他举着杯与对面的穿着华丽服装的男人碰了碰杯,彭小姐形像与他十分相像,小舍估计他便是苏州首富彭家轩。 彭家轩左手坐着绯色暗花织锦直袍,披雪狐毛披肩,黛发高束碧玉凤簪,凤眼琼鼻,下巴圆润如珠的中年女子,想必是彭太太了。 五个立起身来,见那桌上盆碟不多,却吃得干干净净,连筷子都摆得整整齐齐,两对中年人脸上红光满面,和颜悦色携着手出去。 第108章,马皇后其人 彭家轩夫妇陪着客人,谈笑风生的离座而去. 彭小姐走在最未,浅兰色的短袄,领上围长绒毛的水貂领,深蓝色长裙一直到底,刚好露出绣花描金的足履,她微微低头向这桌人示了个礼,伸出那细手,悄无声息塞了个字条给小舍。 小舍还来不及回复,彭小姐已经转身如蝴蝶翩飞般出了门。 王一飞一双眼睛盯着彭小姐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对小舍笑道:“这小女子长得端是美艳,比你那白姐还要标致可人。” 小舍道:“哥哥,弟弟忘了问你,白梅姐姐如今可好吗?” 王一飞浅饮了一口酒道:“现在像燕子一般敏捷灵活,一个天生的好探子,连上头也十分器重她,最近随胡濙去了浙江,我是白辛苦了。” “不是说建文帝去了西洋,郑公公去找了吗,胡濙还到浙江去干吗?” “上回他们在福建福宁支提山被他逃脱,还害我胸口吃了一箭,当地线人谎报说建文君上了海船。” 小舍疑惑不解问道:”你怎么称建文皇帝为建文君啦?” “皇上周边的人都那么叫,我也没办法。” “现在谁发现在金华了,不会又是骗赏银的吧?” “这回是懒龙在金华府一处酒店打听到的,建文帝回浙江,在杭州游玩23天,又去天台、雁荡游玩39天。期间,他还拜访了冯学、牛景先。现在又回金华。” “懒龙这偷儿你也派上用处啦?”小舍装作不知道。 “我现在是专门搜集各路人马,训练好,然后提供出去,胡濙那小子,不够交情,去道衍和尚,蹇义那搬弄嘴舌,纪纲大人便让哥哥我做下手的活。” 他与小舍碰了一下杯,叹了囗气道:”也好,找寻朱允炆这活不好干,你说江南那地方的人不服他,随便去那家一住,都会荣幸一辈子,屁颠屁颠的随着他,你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的外乡人去,人家早有防备,让你瞎猫拖死老鼠的多跑冤枉路是小事,暗处射来个飞镖毒箭的,要了你的命也是会有的,我是吃过苦头的人。” 那边钟同知,蒋,金两通判加上小白四人正起劲的划拳喝酒,也顾不了这里两人的谈话。 小舍道:“看来那是违背民心的事,做了也让人一直戳脊梁骨,遗臭万年,太不值得。” 王一飞道:“是啊,本来我还想挑你去干呢,现在想想自已兄弟,这坑不能让你去跳。” “谢谢哥哥明智!”小舍便敬了他一杯酒。 那边蒋通判老辣把三个人灌得东歪西倒的,只有金同知还勉强能撑着,拉着酒店老板一块对付。 小舍道:“王哥哥,建文帝逃出来,那马皇后和两个皇子为啥不一块出来?” 王一飞道:“朱允玟长着个女人心,他根本没想到燕兵会不认他这个皇帝,马皇后是光禄少卿马全的女儿。是先皇亲自给皇太孙朱允炆选的。马皇后人美心善,先皇想到了自己的马皇后。觉得朱允炆身边也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女人,亲册马氏为皇太妃。等到朱允炆即位后,马氏被册立为皇后.燕王攻入皇宫,兵慌马乱之中,马皇后为了减轻朱允炆的负担,随几个下人一齐跳入火中。” 小舍道:“这个世上,好像没人说过她的不是。” 王一飞道:“马皇后与先皇是一个村的,进宫后一直小心翼翼的按照大脚马皇后的行为做人,因为在先皇眼中,只有自已的妻子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中宫之位无人能坐,后宫之事又是别的妃子代管,先皇脾气强硬,管事的妃子不是吓死便是被赐死。直到马皇后生下长子朱文奎,太祖喜得重孙,马皇后才有了自已的地位。” 蒋通判终于醉倒在桌底下,钟同知笑得前仰后翻的,王一飞道:“让他们收摊子,我们别管了,先走人。” 小舍道:“你一个人路上怎么行?” 王一飞道:“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他出了门,打了个唿哨,暗弄堂中立刻出现四,五个黑衣服的锦衣卫之人,他笑道:“哈哈,你看,一个人回家的只有你了。”说罢便挥挥手,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小舍今天没喝多少酒,夜色迷茫,路上行人稀少,秋未初冬的天气又些冷了,西北风呼啸着吹来,行道树上的树叶吹落了一地,他想起了彭小姐给他的纸条,凑在路旁一户人家窗户射出的烛光,他打开那巴掌大的纸条,上书:“张小舍,你欠我一个约定,下署:十泉街64号彭小婉。” 小舍想起彭小婉曾经在狮子林寺门口说过,一起去赛马。 家里门开了,张王氏抱着小老虎开了门。uu看书.uanshu 小舍道:“娘,怎么是你?” 张王氏道:“红瑶来了月事,怕她凉着。” 小舍便洗涑完毕上了楼。 如意已经睡着了,被子盖了两条,脸颊上可见沁出了汗水,小舍便轻声的在他身边躺下,眼睛盯着帐顶,想着小婉的信,想着她头上闪烁着的那颗七彩珠儿。 突然一个念头,他从胸前摘下自已天天挂着的宝珠,轻手轻脚的系在如意天鹅似的颈部,那珠儿在烛光下迸射出万道绚丽多彩光芒,红的,蓝的,紫的……如风起云涌,似海浪涛天,像五彩纷呈的晚霞,同多姿多彩的百花,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染遍了自已的眼睛,耀得他的眼睛也迷糊了. 次日,他去校场与手下一齐操练,身体乏了,便早早回来,如意牵着小老虎迎了上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在夕阳的映照下,眼睛深邃迷人,高隆的鼻子,血色的红唇,搭配在一起,病愈后的脸虽然有些苍白,但被寒风吹得腮边升起了桃红,小舍从来没见过妻子像今天那样的妩媚动人。 如意甜甜的道:“郎君,今天怎么早?” 小舍搂着她的肩道:“今天操练身体累了,便早回了。” 如意道:“今天你媳妇,做了一道你最喜欢吃的菜。” 两人异口同声道:“小葱伴豆腐。” 第107章 秋海棠开 第一百十九章秋海棠开 张王氏见小夫妇俩携着手进来,眼睛也亮了,露出那排雪白的牙齿道:“儿啊,你媳妇绣的百花图,又卖了个好价钱。” 如意颇为得意,走路也挺起身。 晚上天气凉,很早吃了晚饭,小夫妻俩便回了自已的屋。花架上那盆秋海棠开得红艳艳的。 如意道:“看你今天累得胳膊老垂着,我替你捏捏吧?” 小舍道:“不用,躺一个晚上便没事了。” 如意不依不饶的,把他按床沿上,自己跪他身后,从手腕一直捏到肩上。一面捏一边道:“郎君,昨晚你偷偷的替我戴那个七彩珠,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小舍轻轻掐了她手背一下道:“原来你装睡啊?” “当郎君帮娘子戴上脖子那时刻,我人都快晕了,娘子一直装傻,想让郎君恨娘子,想让郎君休了我,可是郎君真痴,心里一直有娘子,希望娘子好起来,郎君睡着时,我眼泪哗啦啦的流,把枕头都哭湿了,娘子想起了在夷亭的小时候,我和郎君一起在河边捉螃蟹,我掉河里,衣服都湿了,郎君把你身上唯一的衣服脱给了我;娘子想起了郎君会开口说话的那个晚上,你画了一男一女恩恩爱爱的坐在长廊下,娘子觉得就是我们夫妇俩以后的生活;娘子想起了你被赵媚娘捉去的那天早上,郎君冻僵在河滩上,如果我找不到郎君,你知道娘子怎么想的吗?” 小舍被如意泪汪汪的神情彻底感染了,他一转身把妻子搂到怀里:“别说了,我都明白了,娘子受委曲了,不管娘子以后能不能生宝宝,郎君我都不会让娘子离开。” 如意眼睛里闪着泪花:“郎君,娘子有个想法,一直憋在我心头好久了,但一直不敢说出来,因为娘子怕~” 小舍道:“娘子,我们成亲后,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我又考上了功名,娘子又绣花卖了好价钱,有什么好怕的。” 如意道:“郎君你越好,娘子我越怕失去你,你在京城考试的那几天,郎君不知道娘子一直在求菩萨,求菩萨别让我郎君考上。” 小舍在如意腰间捏了一把道:“天底下那有你这么傻的婆娘!” 桌上的烛火灭了,白色的帐幔垂了下来,屋里黑漆漆的,一缕清光正好从屋顶巴掌大的天窗射了进来,刚好落在小舍的眼睛上,风铃在风中摇曵。 如意在黑暗中盯着小舍的明眸道:“郎君,如果我把红琦给了你,你的眼神还会如今晚这么明亮?” 小舍轻轻的推了她一把道:“娘子何出之言?” 如意起了床,把烛火点着,又回到床上盘坐着道:“这话娘子早就想说了,快一年了,身上都没反应,前些日子又去看了郎中,郎中说可能性甚微,娘子想,婆婆也快四十了,俗话说“百善孝为先”,又有“不孝为三,无后为大”之说,我怕背个不孝恶名,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再说红儿也十七了,看她孤独一身,寄人篱下,也不是长久之计,即使嫁人,不是残疾之人,便是个鳏夫,娘子想郎君心好,也不会亏待她。” 小舍心里其实也喜欢红琦,红绮勤劳善良,心眼儿好,听如意这么一说,心里也动摇起来,但总不能就这么厚着脸皮答应,便含糊其辞的道:“不早了,明日再说吧。” 如意道:“不行,今天娘子即然把话说出来了,怕明天又舍不得放你,改了主意,我先下去和红瑶把话说透,如果她愿意,其它就好办了,娘子都想好了,以后让红瑶跟我学刺绣,和云绮一样开个工坊,她心灵手巧,本来基础就好,一学就会。”说着便披着衣服下了楼去。 一会儿如意拉着红瑶上来了,红瑶低着头,下垂的流海把眼睛都遮盖住了,瓜子般的脸上早已羞成红色。双手交错在胸前。 小舍立马穿上衣服,坐在一旁,搭拉着脑袋,好像犯错的孩子,听从大人的发落。 如意关上了门,回来问红瑶:“红瑶,你把刚才答应我的话,再向少爷说一遍。” 红瑶羞羞答答了半天道:“只要少爷不嫌弃,红瑶做牛做马都愿意。” 如意对小舍道:“郎君,听到了吗,红瑶愿意。” 小舍道:“我们仨同意,有什么用,娘说了算。” 如意道:“婆婆早已有意了,这次从静儿姐姐那把她叫回来,就这个意思。” 纳妾的婚礼简单多了,当天花轿从静儿的琴馆里抬了过来,按喜婆的引导从后门进来,也不行拜天地父母之礼;红瑶那天上身穿胸前绣花的粉红棉短袄,uu看书 .uashu粉红直长裙,跪在堂上给张王氏,如意敬了茶,几个家人就在家里摆上喜宴,红瑶就一个老母,张王氏托人给她送去了“买妾之资”。 一家人都开开心心,唯有表妹云绮,带着个徒弟去了普陀山烧香拜佛,说是年前许的愿,今年不还下行了。 如意一下子成熟了起来,像个主家的婆姨一般,她让人把客房重新布置了一下,昆山带来的家具重新抹了一遍油,正好派上用途。 喜宴结束了,贺喜的人都走了,清朗的月色伴着菊花的清香飘入婚房,红瑶穿着一袭桃色丝缎常服,小舍记得这料子是上回黄俨送的,烛火下,红瑶脸上扑着淡淡的粉,小嘴上也描得红红的,绾着的青丝上插着珠花钗,低垂着头坐着床沿。 一对龙凤烛渐渐的熄灭了,化作一道青烟升上了夜空...... 原本红瑶的住房改成了绣房,放着三张绣架. 张王氏从老家找了个丫鬟叫绿珠,年纪和云绮一般大,瘦骨嶙峋的身体,穿着一身蓝底白碎花小褂,一条黑色的布裤子,浓密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绾起来,两鬓的碎发随意地拢在耳后。二条淡淡长长的眉毛,瘦弱干枯的脸,让那双眼睛显得圆溜溜的,但带着楚楚可怜的怯弱。 但姑娘那双细嫩的双手,手指又细又长,张王氏一看便是双巧手,也是她相中的主要原因。 第108集 仁孝皇后 第一百二十集仁孝皇后 如意的《如意绣坊》开张了,因为上次的百花图出了名,订单催得紧,如意便和表妹云绮的绣坊合了起来。 永乐五年六月正是暑天,明成祖朱棣准备北巡,让纪纲挑几名精兵护驾,这是个美差,王千户便把张小舍推荐了上去。 纪纲与小舍见过一面,也知道他从都督薛禄手中抢夺绝世美尼“佛动心”的本事,便让小舍三日之内火速赶到南京。 原来永乐帝觉得南京城布满了朱允炆旧臣的鲜血,阴气太重,不是他坐皇位的地方,一直想迁自已兴起的北平为他的皇城。 北平毕竟是他经营了二十年之久的老巢,民心都向着他,而且元朝的老势力有百万之众,虎视眈眈的盯着,都城没北平,可以体现“天子守国门”,利于北边防务。 他的黑衣宰相姚广孝也道:“陛下,北平自辽,金,元作为帝都,绵延四百余年,有大气象,有帝王之元气。” 夏元吉与蹇义几位实力总管,多次联手奏折认为:“海内外诸国入贡,北平位置天下之中,北到黑龙江入海口和库页岛,南达曾母暗沙,九州五湖,陆运和水运的枢纽便是京杭大运河,可以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水系,北平便是这条大运河的起点。” 小舍与王一飞日夜兼程赶到京城,纪纲却让他俩去营房待命。说仁孝徐皇后病重,皇上没了心思。 纪纲道:“皇上与徐皇后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但皇后很有才华,人称女诸葛亮,升为国母后打理内宫,心怀社稷,母仪天下。皇上对她真是由爱生敬。” 小舍问纪纲:“指挥大人,不知皇后患得什么病?” 纪纲道:“皇上把刘纯从甘肃唤来了,这太医是你们南直隶的人,从小随朱半仙学医,医术精湛,怀有神方妙术,这几里一直在内官。” 皇后的病这可是天大的事,别说永乐皇帝,纪纲那些重臣也天天去宫里陪着。 小舍在营房也没人管着,便与王一飞去京城闲逛,城中的道路纵横交错,都是八马匹并骑的大道,商铺林立,幅旗飘展,白日里街道上人流滚滚,官轿马车,穿流不息,在这种皇城中,感受到是的繁华与气派,谁能体会到四方还有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百姓。 王一飞是个耐不得寂寞的风流人物,喜欢拉着小舍夜游秦准河,那里青楼林立,画舫凌波荡漾,河面上华灯灿烂,才色双绝的艺妓都坐在船上。 这些灯船上的女子,整天围着些文人骚客都有了一技之长,能诗善画,能弹会唱,或者巧辩言笑。 王一飞约了双天资颖慧,才艺双全的亲姐妹,姐姐叫慧敏,妹妹叫慧聪,能弹一首好弦子。 小舍没见过这种场面,便委手委脚的陪着,一双眼睛看着舱外的夜景,一边饮着那甜酒。 姐姐弹了一曲,弦音果然美妙,王一飞道:“你俩那里人,弹得如此动听?” 姐姐慧敏道:“俺们姐妹俩,原来也算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前些年朱允炆的大将李景隆想把我俩许配给他儿子,爹爹说李景隆不会打仗也算了,还开了城门把燕兵引进来,南京人都看不起他,以后女儿嫁到他门里,会被人瞧不起,死活不答应,李景隆便以爹爹抗税之罪把爹娘发配到了云南,只留下我们姐妹俩。” 小舍听着心里不舒坦,便扯开话题道:“哥哥,你估计咱们这次北行能成不?” 王一飞道:“徐皇后肯定病得不轻,这几天,你没见所有的大臣都回京了。” 那姐姐递了一颗五香豆给王一飞道:“昨日,一个客人道,皇后是患了绝症,连太医也在摇头。” 王一飞道:“皇上当朝时我就知道,徐皇后是中山王徐达和妻子谢夫人的长女。天资聪颖,喜欢读书,人称“女诸生”。先皇朱元璋闻知,对徐达道:“朕与你是布衣之交,自古以来君臣相互投合的,一般都成了姻亲。你有这么好的女儿,朕想将儿子朱棣与她相配。”徐达马上应允。” 姐姐慧敏插话道:”听昨日客人赞道,徐皇后十五岁嫁给皇上,至今三十余年了,不仅仁孝温和,而且深得民心,起兵靖难初,皇上去大宁借兵,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兵临北平,皇后亲自登城督战,连老幼妇女都让她动员来了。” 慧聪停下了拨弦的手,接嘴道:“那客人还说,uu看书.uukanshuco “皇后对太子言,你额娘一直欠那些守北平城的女子一份情,感恩她们的付出。本想趁皇帝这回北巡的机会,额娘亲自为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一些嘉奖和抚恤。恐难完成这个宿愿了”。听了客官这一番话,小女子与姐姐也忍不住哭了一回。” 王一飞疑惑道:”这客人是谁?怎么这般了解?” 慧敏抢着道:”那两个客人像北方人,说话书卷气浓浓的,不似那种刁蛮任性的之人,我们也没敢多问,这也是我们行里的规矩。” 王一飞点了点头,把几片糕点,洒落河中,那些鱼儿围着灯火争抢不休,其中一条大鱼,游戈在一旁,任那些小鱼吃饱,它便一口也不吃,只是“巴拉巴拉”张大着口,吞吐着清澈的河水。 那姐姐有些不忍,便扔了个炒米团喂它,泣声道:“皇后说过,女人侍奉丈夫,不仅仅是关心他们的衣食起居,应该对他们的事业也有所助益。朋友的话,男人不一定听,妻子说了,就容易入耳。我与皇上朝夕相处,不以私欲开口,所说的一切都以生民为念。” 没几天,当月初四,徐皇后便去世了,她只做了四年皇后,年仅四十六岁.朱棣对结发妻子的去世非常悲恸,皇城内只听到他那号啕大哭声.七七四十九天后在灵谷、天禧二寺为她举行大斋,接受群臣的祭祀,由光禄寺准备祭奠物品。十月十四日,朱棣封其谥号为仁孝皇后。 第121集 纪纲豪宅 这日晚上,纪纲邀小舍他们去纪府,原来就在江南贡院隔壁,北面便是秦准河,高高的门楼,一对石狮子虎视耽耽,路人见了便有几分骇怕。进了天井便是三开间的楼房边上一条陪弄,进去又是一进带东西厢房的楼房,天井里种满了各色花草,清风除除,花香自飘来。纪纲的客厅,阔有五间,中间用纱隔屏风隔出前后两厅。其前厅中间朝南摆一深色供桌,上面放着宝石玉器,中间供一玉佛,三尺来高,通体澄亮,左右两边分设镶嵌大理石的花几、太师椅。 小舍与王一飞坐对面,小舍还来不及欣赏这豪华气派又精致如画的客厅,几个如花似玉宛如天仙的丫鬟便依次进来,呈上香茶奇果。 王一飞道:“指挥大人,这府邸真是富丽堂皇啊?让小人开了眼界。” 纪纲那双鹰眼放着光,用茶盖撇了一下,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道:“为了这房子,没少我功夫啊,好多地方,我都请蒯福来设计的,分隔成了为明厅、次厅和梢间,这样的分布比一般江南厅堂更加典雅精美。你们看东西墙面上都加了窗框,把室外空间像立体画引入室内。” 小舍道:“大人,这梁柱全部采用楠木的吧。” 纪纲朝小舍伸了个拇指道:“张小舍,厉害,我外面上了广漆都瞒不了你。” 王一飞道:“大人忠心护皇上,这福应该享。” 纪纲道:“要成大器,必须要有胆识,想当年,皇上南征路过我老家临邑,要不是我冒死扣下了皇帝的马匹,坚持要当他的亲兵。怎么会有我纪纲的今日。” 王一飞道:“宿安人纪纲与同乡穆肃结伴投军,纪纲冒死扣住燕王坐骑,请求自愿跟随燕王效命的故事,如今是家喻户晓的了。” 纪纲抚着长须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了的,记得那日他让我亮出本事,我站在没马鞍的马背上,双手执弓箭,三箭齐发把数百步远的疾跑的兔子,打个底朝天。” 王一飞拍着掌道:“大人威武霸气,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 纪纲被两人哄得开心,便引着两人去看他的隐蔽工程,一条数十米的地下秘道,放了数十张好的弓箭,和一些精致的冷兵器,还有两门火炮。他道:“这些可不能对外乱说,让皇上知道,说不定那天不开心,给我个私藏武器弹药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舍暗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纪纲又带他俩去了后园,中间有个水池,一架曲桥连接两岸,土山上种桃李竹杏等树木,曲桥上建着葡萄、紫藤架。 纪纲轻轻拍了拍掌,几个粉妆艳抹的少女便款款而至。 黑暗中见领头的美女身材修长,一袭紫罗兰色的缎锦连衣裙,裙上绣着牡丹花镶着金丝,在月色中忽隐忽现,腰便是那种盈盈一握的,她见了小舍,嫣然一笑,便有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的神韵袭来,她道个万福:“原来是恩人,小女这厢有礼了。” 小舍借着月光才看清是那个“佛动心”,便也回了个礼。 纪纲搂着那美女的细腰,对小舍道:“三年了,她还认得出你,不错,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女人。” 佛动心”道:“大人,你不知道在那荒山野岭,又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对手又是个身怀绝技的贼人,要不是恩人相救,那有小女的今天。” 纪纲:“好好好,你叫你的丫鬟,把我那宝剑拿来,我要赠你救命恩人。” 一会儿剑拿来了,纪纲“嗖”的把利剑从那剑销内抽出,只见那剑长2尺7寸,剑身细长且薄,透着冷冷的寒光,剑柄为雕三爪之龙案。纪纲道:“这把剑还是去年随皇上去武当山找张三丰时,那道观老道长赠的,我今日转赠与你,算还了这份搭救之情。” 小舍本想不收的,这剑握在手里十分的顺手,他实在喜欢的不得了,便“通”得跪下,行了个大礼。 朱皇后突然去世,皇上将徐皇后棺材暂时安放于南京的皇宫内,命令礼部尚书赵羾等大臣,遍访精通风水人士,北巡的事没人敢提起,纪纲道:“至少三个月,皇上不会去北平,你俩先回去吧。” ...... 小舍与王一飞便回了苏州。 家里添了人,绣坊里十分热闹,红瑶也争气,怀上了宝宝,看着红瑶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张王氏脸上也整天笑眯眯的,每日带着丫鬟绿珠去觅甲鱼给她吃。 这夏日里的甲鱼又肥又嫩,红瑶舍不得,总是偷偷的藏一些,晚上拿出来让小舍吃。看书 wuukansu.cm 小舍道:“我在外面,山珍海味都吃过,这小王八我都吃腻了。” 红瑶捏着他脸上突出颧骨道:“你吃那么好,怎样越来越消瘦?” 小舍道:“天天骑马东奔西跑的,总有些辛苦,连我那“雪龙”马,这两天也落了膘。” 红瑶道:“少爷,你说起瘦马,我有个扬州的姐妹说,她老家有一种名曰“养瘦马”的人肉生意。有人先挑穷人家中长得好看的女孩买回后调教,教她们琴棋书画,等长大后卖给有钱人作妾或入烟花柳巷,从中赚钱。因贫女都比较瘦,所以叫卖“瘦马”。 小舍笑道:“你意思是可以把我也卖有钱人家了?” 红瑶擂着他的胸道:“少爷好坏,少爷油嘴滑舌。” 小舍道:“轻些,便让我宝贝儿子累了。”说着便对那隆起的肚子道:“儿子乖,等你出世后,爹带你去骑马。” 两人说着闹着,鸡都叫了,红瑶道:“少爷赶紧睡,马上就天亮了。” 外面天黑沉沉的,一会儿轰隆隆的打雷了,接着便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江南的黄梅季节又来了。梅雨对于江南水乡,尤其是靠天吃饭的农村,是个灾难的到来。 这几天江南雨势不减,大臣们道,这是老天对徐皇后去世的怜悯,可是夏元吉在京城坐不住了. 第122集 安南慰问 如意不大喜欢这个季节,梅雨虽然给燥热的天气,带来少许清凉。但太阳一出来,又闷又热。绣品上湿漉漉的,地上的青砖,灶间的水缸都渗出水来,屋里全是难闻的霉味. 张王氏看着屋檐上滴着的雨水,问小舍:”不知乡下怎么样了,不会像去年那样了吧?” 小舍道:“府衙的人都轮流下去,我昨天去了太仓,白卯塘的水还是挺流畅的,如果和去年那样的雨,估计能对付。” 小舍以为夏元吉会来江浙视察水情,谁知得到户部尚书的亲笔信,要他即速赶到京城,以随从身份,一同前往安南,慰问战功显赫的征夷将军官兵。 才回来数天,又得去南京.而且一来一回,至少个把月.临行时张王氏少不了千叮咛万嘱咐,如意和红瑶准备了不少路上吃的和穿着,依依不舍的把他送到胥口城下。 带的东西多,路途遥远,一行人坐船逆长江而上.同行的除了夏元吉的侍郎李文郁,还有进攻安南,负责总督军的黄福. 黄福,四十出头的山东汉子,和夏元吉是旧友,被陈瑛弹劾,逮捕入锦衣卫牢狱,后被皇帝从牢内捞出来,任工部右侍郎。 安南,后世叫越南,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安南的内乱一直不断,以前听话的陈氏一让胡季犛篡位后建立新的胡朝,这个当儿子的胡汉苍,个子虽然不伟岸,当面接受成祖封的“安南国王”称号,背地里小算盘打得飞快。 几个人在船內坐罢,夜色已经来临,江风从舷窗內进来,身上有些凉意,夏元吉笑着问小舍:”这次调你来,有些意外吧?” 小舍点点头:”大人,是有些突然,我刚从京城回苏州不久.” 夏元吉叹了口气道:“皇上因为皇后之事,心力交瘁,这摊子又大,光我们户部要负责迁都,冶水,安抚民心,人手不够啊,我说的是能拿得出手之人。” 李侍郎插嘴道:“本来尚书大人准备去江南视察水情的,皇上说,这回去安南,也是重大事情,我在那有几十万官兵,他们等着朕的关怀。” 黄福道:”皇上这次出兵讨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那胡朝将朝廷的使节,都扣留,不许回国.云南将领沐晟多次建议出兵,明成祖仍未敢出兵。胡汉苍愈加野心勃勃,重编军制,在多邦城加强防守,各个河海要处装插木桩陷阱,整顿军库,招兵卖马,广西思明及云南宁远州的辖地禄州,猛慢等五十七个村庄都让他占了。 黄福说话不妄言笑,说话时还不忘修整衣着。 夏元吉道:”记得去年农历四月八日,大理寺卿薛岩等人率官兵五千人护送护送陈朝的陈天平回越南,在支棱隘遇上胡军截击,陈天平及部份士兵被俘。不仅陈天平让安南国王当即砍了,连大明特使薛岩也一块送了命。” 成祖龙颜大怒,把手中的御杯也砸了,口里道:”这个胡一元,太气人了,人神共愤,朕的堂堂天朝,王者之师,竟然被安南人算计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天百官一致赞同出兵讨伐安南,要把大明王朝的面子给挣回来。皇上便命成国公朱能为征夷将军,张辅为右副将军,率丰城侯李彬等十八位将军,士兵八十万人去讨伐。” 黄福把风吹歪的乌纱帽扶正道:”可惜了在征讨安南的途中,十月刚至,只有三十七岁的总将朱能突然急病,死于龙州,远征军箭在弦上,出师自损大将,年仅三十一岁的副将新城侯张辅挺身而出,夺过帅旗。” 夏元吉道:”他是“靖难第一功臣”张玉的儿子,从小在战场上长大。” 黄福道:”老夏,张玉是你老冤家吧?” 夏元吉干咳着不吱声。 小舍道“黄大人,张辅是将门之后,虎父无犬子,必然会打战。” 黄福点头道:”说对了,张辅很快稳定了军心,按主帅的计划,从广西凭祥进发,黔宁王沐英次子沐晟自云南出动,两路人马向安南腹地前进。” 夏元吉道:“沐英也会打仗,萨尔温江以东,湄公河以西地区的叛乱土司见他都怕。” 黄福道:”夏大人,两支明军攻破安南防线,突入内地,可是安南重镇多邦不是很容易夺下的。不仅防御工事坚固,更主要的是城里有胡汉苍的秘密部队——大象军队。” ...... 不知不觉天亮了,船在太平府泊了岸,先皇筑京城便在这采石渡江,正值大水泛涨季,城垣也淹塌了数百丈,不少衣衫褴褛民工,抬着沉重的石条,在炎日下修城墙。 一个穿着鲜衣,容貌却十分粗俗的男子,uu看书 ww.uukanhu.om 见朝廷来了大官,便唤手下,把那些民工赶走,一个身材枯瘦的老汉,躲闪不及,被石条绊倒,头上的血便冒了出来,那人却不管,叫两壮汉把老人抬起来扔草丛中。 夏元吉看不下了,一把揪住那人衣袖不放,让他掏钱替老人治病。 这人也犟:“我好生为你们开路,你却充好人,也没个天理。” 夏元吉怒斥道:“我们自管走,他又没碍着我们,你这不是多事吗?” 那人力气大,从夏元吉手中挣脱出来,差点吧尚书摔倒。 小舍便上去揪住他衣领,一扭手腕便把他擒地下,瞪大眼眼道:“今天你不掏钱替老人看病,我把你推人的手废了,你信不信?” 那人一吃痛,惨叫着弯下身子 这小子的父亲闻讯赶来了,见夏元吉几个官服上的朴子都是二品,三品的大官,便“噼里啪啦”的连抽小子几下耳光,跪着求饶:“各位大人,我是这里的里长,犬儿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们饶命。” 黄福也忍不住道:“即然是里长,要为民做事,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的算什么好人。” 那小子嘴里还嘟囔着,他老爷子算识相,掏出几张崭新的钞票给了那老民工。 一旁的乡亲以前可能,被欺压的久了,“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 第123章 交趾之夜 那老汉见朝廷大官帮了他忙,便请他们去他家坐坐. 那房用石头垒着半墙上面再用黄泥和稻草加些碎石筑成,屋顶便是茅草盖着,阳光中从那缝隙中透了进来,家中桌椅都用木墩代着,屋里充满着山芋的霉味. 黄福是负责军队粮草的,他最担心别人的饭碗,便掀开灶台上的锅盖,里面煮了一锅山芋,还有些菜叶,他道:“没想到先皇的老家,还有那么些苦人家。” 夏元吉道:“我们把船上的粮食留一些给他们吧,到了成都,咱们可以问那些肥肥的驿丞要。 小舍便把那里长叫来,让他把修城墙的民工组织起来,去船甲板上领粮食。 天又下起了雨,船像在云雾之中,夏天都刮东南风,虽然逆流而上,几道蓬却让风吹得鼓鼓,划船的几十名船工也省力了不少。可以轮着吃喝拉撒。 黄福见小舍贴在船窗,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便道:“要不要听老夫讲张辅怎么进攻多邦镇的故事。” 李侍郎道:“我也想听呢。” 黄福慢声细语道:“当年快年底了,大概腊月份,天还很冷,张辅率军把多邦城围个水泄不通,他不急着攻城,而是派人看清地形,再订作战方案。 过了半个月守军紧张的心也松了,晚上也敢点火烧饭了,张将军让指挥使蔡福带敢死队架设浮桥渡过护城河,再架设云梯攻城。安南守军被突袭部队吓坏了,四处逃窜,只能拿出他们的王牌军队象军。” 张小舍道:“那象军都骑大象的?” 李侍郎道:“这还问,难道骑马的吗?” 黄福道:“明军久在中原,很少有人见过这大家伙,大象又属于皮糙肉厚型的,急切砍杀不死,一般箭休想射伤它,当象军冲向明军的时候,明军突然鼓声响,队伍收缩组成阵型,从后方突然冲出许多外罩狮子皮,其实是用硬纸壳画了的、眼睛被黑布蒙着的马匹,向象军冲去。 那象虽然是猛兽,但对突然出现的怪物有天然的畏惧心理,大象看见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庞大动物,顿时吓傻了,扭头便逃。明军火枪兵趁机朝象军猛烈射击,打死多头大象后,剩下的大象将后面压阵的安南军队踩的七零八落,张辅部队占领了多帮城。 黄福的副手道:“富良江一仗也特别奇怪。安南军反击,张辅和沐晟夹岸迎战,柳升又率领舟师横击,斩杀安南军数万人,当时双方杀得江水也变红了,张将军的部队逐渐占了上风,去乘胜追安南兵。当时天旱,江水浅,敌方只能弃船上岸逃。但明军到时,突降大雨,江水上涨,张辅军队可以坐船而下。五月,一直追到达奇罗海口,抓获黎季犛父子,以及黎氏所立的太子、诸王、将相大臣等人。” 夏元吉道:“安南平定,现在有多少安南人?” 黄富的副手道:“未将计算过,有府州四十八个,县一百八十个,户有三百一十二万个,一户五口的话,一千五百万人口左右吧。” 船行走了十余条,江面又狭又浅,只能改坐小船,又行了几天到了交州府,小舍知道那里后世称河內,越南的首都。正逢雨季,每天午后便下雨。城内汪洋一片,走路水会沒过膝盖. 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在还剑湖边上.玉山寺、龟塔碧波塔影,交相辉映.张辅,沐晟几位大将已经在那迎候,个个身扮盔甲战袍,发须都乌黑浓密,一看便是驰骋疆场的战将. 当地人穿套头的衣服和长裙。褐色布衣是老百姓,官吏都穿蓝葛衣衫.手执彩旗,分列成行,夹道欢迎。 鼓号锣声齐鸣,欢声如雷,夏元吉作为朝廷钦差大臣,宣读圣旨:”安南为交趾,由黄福以尚书头衔兼任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兼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张辅因功受封英国公,予世袭诰券,任交趾总兵官,沐晟论功封黔国公,吕毅为都指挥使,黄中为副指挥使......” 晚上少不了宴席,竹香、椰香、柠檬香和鱼露.把鱼抹上盐,放木桶里腌制,过段时间便有汁流出,即为鱼露,这鱼露纯正没一点腥味,小舍和李侍郎都没吃过,有点像苏州的”腌鱼”. 还有虾酱,炒出来却是浓郁无比的虾香,夏元吉道:”闻到这味,就想起兵部尚书金忠,有一回请我吃他家乡菜”炸金砖”,其实就是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 张辅叫士兵送上了小卷粉,米粉蒸成饼,把芹菜馅,酸菜馅,大头菜馅,香菌角馅和藠头馅卷在里面吃。几十种作料光辣椒就有四五种,uu看书 uukanh 有干辣椒、辣椒油、小米辣、糟辣椒、辣酱等,张辅一边蘸着作料,一边笑道:”听这瓶瓶罐罐,叮叮当当声,也是吃小卷粉的一大乐趣.” 张辅个子比小舍还高.黄福道:”张大帅,虽然是武将,但喜欢和文人玩,常常请假,领几个同好到国子监听李时勉讲《五经》。” 张辅拍着大腿,笑道:”黄大人,那时闲功夫多,听到天黑,再请先生几个喝酒,吟唱《鹿鸣》,好不热闹。” 交趾这里天天下雨,湿湿的空气,夏元吉担心他的“钱柜子”江南的水情,想早些回去。 张辅道:“尚书,即然千里迢迢来到此处,也不差一天,我带你们交州城内走一遭,再走不迟。” 夏元吉道:“那就这里的西湖转转,看看与杭州西湖有什么两样。” 交州府街上,除了明军的骑兵之外,更多的是身材姣好,外貌温婉的妇女,戴着斗笠在雨中匆匆走过,偶尔一笑,便如江南女子一般曼妙迷人。 雨中的交州西湖,烟雨飘渺,镇武观,金莲寺,还有镇国寺恍如仙境,白佛红塔.重檐亭台映在湖面上,香火缭绕,云雾之中真与杭州西湖相媲美. 几个身材苗条的女人,露出一排黑黑的牙齿,举着槟榔向小舍示意.小舍问张辅:”将军,这安南女不开口像仙女,一张嘴怎么像魔女!?” 第124集 阮氏姐妹 张辅”哈哈”大笑道:”你想把俺笑死啊,安南姑娘16岁出嫁前,父母要她吃槟榔把牙齿染得黑又亮,否则会嫁不出去的,明眸晧齿在这是丑女的标志,人家背后会说是不正经女子。” 小舍也笑了:”看来用西施来形容这里的西湖之美,要被安南人扔湖水去了!” 黄福的副官黄中道:”这里有一个传说,说有两位美丽的仙女私自下凡,触犯了天规,所以不能长久留在人间,她们在返回天庭的时候,姐妹俩从空中抛下了一面镜子作为留念,然后这两面镜子就分别掉落在了的河内和杭州,所以有了两个美丽的西湖.” 李侍郎道:”照小舍的心愿,一个仙女是晧齿红唇的,叫西施,另一个便是黛齿粉唇的了。” 夏元吉也笑道:“小舍,你要不要买些槟榔回去,让你家少夫人也把牙齿染下?” 众人一齐哄得笑起来,他们都把小舍当孩子一样喜欢。 突然那两个安南女子拔出切槟榔的刀,大叫一声,朝夏元吉背部刺来。 小舍正面对着那两女人,见她俩步调一致冲来,急喊道:“大人闪开,有刺客”,便不顾一切使双手握了上去。右手是握住了对手的手臂,左手却捏住了刀刃。 那一对女子,毕竟体力差些,手臂和刀被举上空,人都跌倒在小舍怀里,小舍借势伸出坚硬的双臂把俩身体搂紧,两女子动弹不得,刀立马被几个侍卫下了。 女人长发散乱,杏眼睁大,被侍卫擒住,嘴里还不停的用土语骂着。 张辅的副官上去用当地话与她们说了些什么,那姐妹俩点着头,深麦色的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副官对夏元吉道:“她俩是亲姐妹,能听懂一半汉语,以为我们在讥笑她们当地的尊神二夫人。” 夏元吉道:“哦,即然是误会,那就放了她们。” 姐妹俩见大明的官兵如此和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姐姐见小舍手腕流着血,便掏出手帕帮他捂住,嘴里用生硬的汉语道:“哥哥,是妹妹不好,请宽恕。” 小舍看她羞答答,怯生生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把手抽了回来,合掌示礼。 那姐姐连连弯腰示礼,让妹妹送上几只槟榔。这下轮到几个男人不好意思了,一边诚心要给,一边坚持不要。 夏元吉笑道:“小舍你留个吧,请客人嚼槟榔是对客人的尊敬,你再不收下,她们又会用刀了。” 小舍便要了个打开的槟榔,又要了一点石灰膏,抹着放嘴中咀嚼,他把汁也咽了下去,苦苦味道,他差点吐出来,脸上憋得痛苦。 那姐妹俩盯着小舍那滑稽的脸,笑得不停,满脸是喜欢。 张辅道:“看来张通判没吃过。” 夏元吉道:“槟榔在南直隶见不到,只有两广地区有。” 那姐姐异样的眼睛盯着小舍,教他把口中的吐掉,自已用石粉抹了个放到嘴中咀嚼,汁顺嘴角流出,她伸出舌头,舌头也变成鲜红.小舍照着样学着。 小舍怕耽误大人们的行程,便连连向她俩行礼告辞。 雨又下大了,几个人急忙躲入附近人家雨蓬下。 小舍嘴里有了一股香甜的美味,人也兴奋起来,他问那副官:“为啥她俩刚才要动刀?” 副官道:“说来也长,不是一二句说得清楚,这个区就叫二夫人区,你说二夫人在当地人心目中什么地位?” 夏元吉道:“汉武帝时,这大姐征侧的男人诗索被交趾太守苏定杀了,姐妹俩认为苏定横征暴敛,便在喝门举兵,攻取交趾,九真、日南、合浦等地蛮夷纷纷响应,汉朝太守苏定逃往南海郡。征氏姐妹总共夺取了65座城池,许多骆越军人顺从她,姐姐征侧被推举为“征王”夫人。” 副官道:“对对,大人说得对,后来汉光武帝下诏令派伏波将军马援、伏乐侯刘隆和楼船将军段志率汉兵水陆并进,南征交阯,两姐妹毕竟是女流战败而死。” 小舍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二夫人是一位女性呢,原来是姐妹俩。” 张辅将军通:“我的小本家,我怎么觉得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夏元吉道:“张大将军,你现在才觉得这小子的厉害啊,在我眼中,他就是个精怪。” 小舍手上的血止住了,想把手绢还那姐姐,便抬头寻找她俩。 夏元吉道:“这下你真糊涂了,这有血的手绢能还人家吗?你就留着纪念吧。” 李侍郎也插嘴了:“算你是个情种,那黑牙美人看你的眼神都带着光,说不定你去找她,她都不让你走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张辅道:“反正我们都帮不了你,uu看书 wwuuan.c这是你的事。” 小舍道:“没想到你们都是落井投石的人,我可是有家室的,这种处处留情的事是干不了的。” 众人拿小舍开涮,一会儿雨停也停了,一帮人便回了指挥司署。 新任交趾高官黄福刚忙停当,他对夏元吉道:“需要带回京的东西你们清点一下,还有几十条大些的船和马匹也带回去。” 夏元吉便拿着笔和纸亲自清点,一直到了晚上,船上点起了灯笼,一串串的,映在江面上,碧波荡漾,灯火通明数里,非常的壮观。 天亮了,张辅带来了个交趾的小太监,叫陈芜,七,八岁光景,长得眉清目秀、外表俊朗。让夏元吉先带回宫去。是皇上给皇孙朱瞻基找得贴身玩伴。 太阳还在云霞之中,江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船上的帆都齐刷刷的升了起来,黄福,张辅等大小官吏都来欢送,沿江两岸肃立着数百名明军兵卒,个个手持长矛盾牌,一字排开,人群中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当地百姓。 李侍郎狡黠的看着小舍,指着先方笑道:“叔叔,你看你那小女友。” 小舍见昨日两姐妹也在人群中,那姐俩穿着粉色衣裙,在深色服装的人丛中特别耀眼。双手挥舞着。 小舍看身边,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侍郎一脸坏笑,手原打算伸出去挥舞一下也不敢。 第125集 帖木儿帝国 开船的号声响了,领头的船起锚了,只见那姐姐像燕子一般扑来,掏出怀中一个彩色香袋扔了上来。 香袋张了眼睛似的正好落在小舍袖内。 姐姐捂着羞红的脸往岸上走,一头乌发披到肩上,软轻吹起,短小的粉色薄衫刚及细柔的腰间,显出玲珑浮凸的身姿,走动间像岸上的垂柳,左右摇曳,裤儿也是粉色的,勾勒出女性迷人的弧线。 船向前徐徐移动,船舷两边卷起了细浪,那姐妹俩的手不停的挥动。渐渐的淡入白茫茫的雾色中。 小舍趁李侍郎上了二层官舱,偷偷取出那彩球,那绣孩子拳头般大,放着鼻上嗅了嗅,有些草药清香,上边有个搭链,小舍解开,里面有个信笺,上面写了姐妹俩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原来姐妹是双胞胎,一个叫阮红玉,一个叫阮红蕊,同为十六岁。 小舍上了二层甲板,见夏元吉与李侍郎拨着算盘,正在复那帐单,便替他俩倒满茶水,坐到舱门口。 张辅的副官正和那小太监在甲板上玩蹴鞠,那小孩子身手灵巧,蹴鞠就像粘在他足上,太阳晒得他小脸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船到了大江,小舍护卫着大臣换上了大船,后面几十条小船系在一起,浩浩荡荡,顺流而下,两岸都是连绵的高山,重重叠叠的险峻高峰像屏障一样,遮住了天空和太阳,只有雾蒙蒙的江面. 夏元吉指着江面上翱翔的海鸥,对小舍道:“出来都快个把月了,真想和那鸟儿一般飞回去!” 小舍道:“是啊,我还是头一回去那么远的地方,离家那么久,记得上回还是随大人和金忠去过松江,也只有二三天。” 夏元吉捶着自己的腰道:“这次便宜了金忠这老头,本来这事应该归他们兵部管。” 小舍道:“我想也是,也许在皇上眼里,尚书您更适合这次钦差。” 夏元吉道:“不是,十多年前先祖派出去的使臣傅安,从撒马尔罕回来了,把帖木儿帝国真实的势力告诉了皇上。” 小舍道:“我上次听金忠大人说:先祖派傅安为特使与给事中郭骥、御史姚臣、中官刘惟等携带玺书金币,率领将士1500人的庞大使团去撒马尔罕,商议邦交,结果被帖木儿扣住了。” 夏元吉点点头道:“帖木儿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谦称是成吉思汗后代,又假装归顺大明,他带着大明的人质傅安征服了土耳其,伊朗以后,准备进攻这里。” 小舍道:“他有什么实力敢与我们大明较量!?” 夏元吉道:“听傅安讲,他带50大军进攻土耳其,用了发射火弹的弩炮,大型投石机,撞锤车,希腊火,还有大型云梯车,2年便在安卡拉大败奥斯曼帝国,把苏丹国王关进了狗笼内。” 李侍郎道:“前年他便带二十万精兵囤集在和田了。” 夏元吉道:“和田到长城距离,与南京与长城距离差不多,但帖木儿的马匹骆驼,军需粮草食力好,再加上,蒙古人的支持,皇上6万骑兵加三千朵**兵,估计难以对抗。” “这敌强我弱的势态,皇上不清楚吗?” 夏元吉道:“皇上被帖木儿迷惑了,不了解对方实力,更不知道他有东扩之动作,傅安说,帖木儿从塔什干悄悄出发,翻过天山,由他皇孙哈里.苏丹为右路总司令,率一路兵马,肃清沿途的蒙古部落武装,推进到别什八里,他自已带大量兵马,粮草辎重,从帕米尔高原到了和田。” “可悲,我们除了防守,居然没什么大规模调兵遣将的动作?” 夏元吉抚了一下长须,笑道:“吉人自有吉相,还好帖木儿到了那,一边沿途向水源投毒,预埋陷阱战壕,收买间渫深入我方阵地,打探消息,一边与沙迷查干王等达成借道协议,并与***老人一块参加金帐汗国使者晚宴,可是兴奋过度,帖木儿竟然喝酒喝死了。” 小舍笑道:“哈哈,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看来他那狼心狗肺,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夏元吉道:“这个短命的,他自已都没想到死的那么急,没有指定继承人,两个侄子和帖木儿的儿子为皇位打起了,哈密城下的皇孙当然也回去了。” 小舍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皇上把金忠留下,可能就是重新排兵布征,研究抗帖木儿帝国的战略?” 夏元吉道:“帖木儿的孙子哈里抢到皇位。哈里不想和大明王朝作对,马上派使者虎歹达,护送被扣留长达13年之久的前朝使臣傅安回国,并向明成祖承认错误,uu看书 .ukansh 表示愿意恢复与明朝的邦交。” 小舍道:“对了,难怪锦衣卫指挥史纪纲就命我等人护送皇上北巡,估计就是为此事而去,后来因为皇后突然病故,所以延迟了。” “以前皇上迁都北平也是担心帖木儿及蒙古两个帝国的东扩,这次迁都的事会排在重中之重,小舍你还年轻,赶紧长大,现在朝廷被陈瑛他们干掉不少老臣,皇上缺少可以为我大中华挑起重任的大臣!” 小舍被夏元吉说得心痒痒的,拳头攥紧紧的,狠不得马上披挂上阵,冲到边彊,与来敌进行一番撕杀。 船快到武汉了,江边两山形状恰似龟蛇,尚书道:”原先它们分别叫鲁山和黄鹄山,湖北巡抚王俭将两山改名龟山与蛇山,这一改真灵,不仅对岸的黄鹄山婉蜒似蛇,鲁山蹲伏如龟,牢牢守住京城的大门,长江的风水气脉也贯通了。” 江水滔滔向东流去,舵手也十分疲乏了,李侍郎请示尚书,是否靠岸让他们休整下,也可补充些给养。 夏元吉道:“那就今晚在此停留一晚,派主事二人上去,釆买必需用品,其余人就地休息.这里是楚王朱桢就藩之地,楚王主张:“奉祖训,旦夕自警,恭慎俭约”,我等不必去打扰。” 船刚抛锚,铺上跳板,主事还沒上岸,楚王府的大管家,带几个家丁,威武不能屈的样子,要侍卫让他们上船。 第126章 皇城脚下 皇叔楚王府的大管家带着家丁要上船,口气也呛人,船上的侍卫当然也不卖账,指着桅杆上飘扬的蓝底令字旗道:“这是朝廷钦差大臣的楼船,未经大臣允许不得上船,违者斩,说罢取出刀来。 那总管有些虚了,便供供手道:“小人是楚王府的管家,有事急着找大臣,请军爷转告下。”侍卫旗牌便上来亶报夏元吉。尚书对小舍道:“即然是朱桢府上的,你去把他领上来。” 楚王府的管家一会儿跟着小舍上了官舱,对着夏元吉道:“本来楚王每年要回家避暑,因为皇后去世,一直在京城没回,世子朱孟烷想他爹了,刚才见钦差大臣船到,楚王夫人便差小人来亶报。” 夏元吉道:“楚王世子要搭船去京,当然可以啊。回去转告楚王夫人,这船明早开船,本官在此恭候世子。” 朱孟烷是楚昭王朱桢第三个儿子,母为王弼之女王氏,十岁的样子,长得前庭饱满,眉清目秀,一上船便与小太监玩上了。 船队终于到了京城,夏元吉让小舍在南京多住了几天,一是帮着清点运来的贡品货物上岸,二是让他借机熟悉一下京师。 在京城忙到第三日,小舍想回苏州去,夏元吉道:“难道你不想拜见你的前辈道衍和尚?” 小舍道:“还是算了吧,他忙着和解缙编《永乐大典》呢。” 夏元吉笑道:“反正我帮也算帮人,见不见是你的事了。” 小舍道:“姚大人如今在那,要不我现在就去见他。” “他白天在宫内,晚上换了僧衣便去寺庙打坐,如果你决定了,我让手下送你去便是。” 姚广孝晚上住灵谷禅寺,位于紫金山东南坡下。先帝亲自赐名“灵谷禅寺”。红墙黄瓦,松翠林茂,正是鸟归巢的时分,鸟在那飞檐下喳喳的鸣叫不停,小舍随着夏元吉的手下,进了山门,穿过放生池,过了无梁殿,便住山上禅房去,山道上无数萤火虫闪着绿光忽闪忽闪的。在眼前飞来飞去,有一点阴森森的可怖。 姚广孝过午不食,早早的在卧房内打着坐。小舍在门口静候了一会,姚广孝便唤他进去。 一年多没见,姚广孝憔悴了许多,光光的额头布满了皱纹,那三角怪眼下的眼袋也大了许多。 姚广孝道:“小舍这会去交趾,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说来听听?” 小舍便把交趾二夫人的事说了一遍。 姚广孝道:“秦朝以后,便设“交趾郡“东汉汉武帝将交趾更名为“交州“,是全国十三刺史部之一。二征夫人的丈夫,身为部落首领,为官不仁,带头抗税。安南郡太守苏定便按律治罪杀了他。这下就激怒了姐妹俩,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抗,作为交州人,当然她们的行为受到地地人的推崇,被冠上神明,圣贤的称号。” 姚广孝突然问道:”你们没遇见解缙吧?” “大学士解缙不是与大人一块编《文献大成》吗?怎么去了交趾?” “解缙因为被北方籍大臣弹劾“试阅卷不公”贬为广西布政司参议。都快去赴任了,又让礼部郎中李至刚,发现他有不当之言,皇上闻言大怒,改贬交趾,当化州督饷官。 小舍道:“真是祸从口出,大人编《文献大成》少了个胳膊。” 姚广孝道:“从永乐元年,成祖决心修书,到现在整整5年,包括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全合于一书,最初是解缙率147人编了一年修成《文献大成》,但皇上亲阅后,发现此书为儒学一家之言,非常不满,于是钦点让我担任监修。 小舍道:“皇上英明,满朝之人,精通儒、释、道等各家之学的,只有大人了。” “也不能这么说,高手在民间,为了集众家之长,走遍各地,动用了几千朝廷内外学者名人,终于近日才落笔!” “皇上这回满意了吗?” 姚广孝喝了口茶,脸上泛起了红光:“满意,皇上亲自作序并赐名《永乐大典》。最近已经叫翰林院的编修开始正式抄写。” 小舍道:“大人功德无量,也该注意身体啊。这次我看大人身体憔悴了许多。” 姚广孝道:“可不是,内容包括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阴阳医术,占卜,释藏道经,戏剧,工艺,农艺各种数千年来的知识财富,总算给后人留下些东西了。” 小舍给姚广孝倒上茶水道:“大人什么时候再去苏州?” “今年恐怕不成了,迁都北平的事,皇上催得紧,孩子,北平你没去过吧?” “回大人,u看书 uukahu 没有,本来上个月随皇上北巡,可惜皇后去世,这事就暂时没了下文。” 姚广孝笑了笑:“估计也不会远了。” 侍者送上了莲子汤,姚广孝道:“老夫晚上不吃的,你赶紧喝了它,早点回去吧。” 小舍喝完了便起身告辞,姚广孝把他送到卧房走道口:“听夏元吉说,你去年考了个第六名,不错,好好干,迁都北平后朝廷需要大量的后起之秀。” 姚广孝拍着他的肩,眼里充满了那种父辈的慈祥。 此时星光依旧,月色明朗,小舍在紫金山上远望群山秀美多姿,长江之水云雾缭绕,如银蛇一般东逝,近处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大明都城灯火通明,呈显皇城之灿烂与繁华.小舍的眼睛发着光,心底最深处的黑暗此刻给姚广孝照亮了,洗去了污浊,沉淀了岁月,也洞悉了这黑暗中的一切的一切,他觉得这一刻他已经不再单纯,他必须长大了。 第二天他从夏元吉的府邸出来,尚书亲自把他送到门首,让下人把他送到江边码头。 见一队人群中匆匆从对面上岸,有一红衣女人特别醒目,被几个丫髻搀扶着,看那背影十万熟悉,急急思索时,那女子已经跨进了停着的花轿内。 不会是云绮表妹吧?难道她嫁南京来了?不可能,不会一点征兆也没有,随便嫁人了,他极力否定着自已的猜想。 第127集 云绮嫁人了 江水涛涛,浪花拍打着岸边,江上船舶依序排列,岸上船下有跑江湖的商人,执着兵器的官兵,还有穿着华衣的老爷,太太,穿流不息,拥挤之中小舍上了船,站在甲板上回头看岸上,那女子已经跨进了停着的花轿内。 船起锚了,嚣喧的人声平静了不少,离开了鸡笼山的阻隔,长江水面一下变宽阔了,波澜壮阔,云开雾散,两岸农田,禾苗茁壮,像绿色草毯向天边铺去。 到了阔别多日的苏州,小舍先去府上交了公差,钟同知让他回家休息二天,小舍归心如箭的回家,小河的水漫上了台阶,岸柳上的知了发着悦诗风吟般的蝉鸣,后门开着,丫鬟绿珠正在台阶上,用棒捶敲打着衣服,见小主回家,便嚷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后门里,张王氏,如意,云琦闻声一拥而出,帮拿行李的,牵着手问长问短的,连那小老虎也“汪汪”叫着凑热闹。 张王氏道:“儿啊,你回来迟了两天,你表妹刚出嫁去京城。” “啊,这么急,我在回来的路上,好像见了她们,婆家是京城的啊?” 如意道:“是那南京做刺绣买卖的富商家公子,男方催得紧,这大热天的就嫁了,说做生意会红火。” 小舍道:“这生意人家就这么精明,这下把聚宝盆也娶了去,省得卖上家的货了。” 红瑶腆着个大肚子,脸上丰满了许多,下巴圆圆润润的有了富态之相,她道:“少爷,身上的衣服都是白色汗迹,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 小舍点点头,便脱了外面的长衫,那阮氏给的彩球滚了出来,一直滚到如意脚边,如意刚想去拾,那小狗速度更快,一口叼着去一旁玩了。 如意夺过绿珠手中的棒捶:“小畜生,什么都要,看老娘不捶死你!”说着便一棒下去。那狗被打得“嗷嗷”直叫,小舍道:“娘子,别打了,这绣球是安南卖槟榔时送的,让它玩去。” 如意道:“郎君,我一直听人说,槟榔槟榔的,还没曾见过。” 小舍笑道:“行囊里面有个,尚书说了,女人吃了牙齿会染成黑色。” 张王氏道:“我还在想,那安南离太阳一定近,脸晒黑也就算了,牙齿也晒得那么黑吗?” 小舍例开嘴:“黑吗?” 几个女人都开怀大笑起来,果然那牙有几分黑,还乌亮乌亮的透着光泽。 小舍也不洗澡了,光着上身,把行囊打开,里面有安南的芒果干,雕刻精致的峡砚,羊角豆干,宜昌板栗,牛蒡子,黄桥烧饼,南京宫扇,还有些布料,小玩意儿…… 小舍道:“娘,你们几个分去吧。” 女眷们围着张王氏,讨着心仪的东西,小舍便去找那狗狗,彩球被撕几成片,还好那纸条被风吹墙角,否则也被它霍霍了. 小舍洗完了澡,一家人围着吃饭,他喝着鱼汤:“娘,好久没喝这汤了,路上的菜,不是咸,便是淡,那里也没家里的好吃。” 张王氏道:“小赤佬,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山珍海味的,不想家里的本帮菜了呢。” 如意笑道:“就是,不过他的黑黑瘦瘦的样子,我倒放心了,不会有那些女人会看中他了。” 红瑶道:“少奶奶,外面女人再好看,少爷眼睛也不会看花,他一心想着的只有你。” 小舍道:“静儿姐姐来过吗?” 张王氏道:“来过,她最近回了趟杨州老家,带了不少鸡蛋来,听她说,她在苏州买了房,把父母也接了过来。” 如意道:“我问她有没有婆家了,你知道她说啥了?” 小舍道:“有了个富家子弟,或者少年将军。” 如意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对,你猜?” 张王氏道:“愿说就说吧,让人猜不着憋得慌。” 如意止住笑道:“你那静儿姐姐说,我唯一的婆家,就是干娘,我等着你把小舍让给我。” 小舍道:“你这叫讨没趣,姐姐那嘴巴厉害着呢,你休想对付的了她。” 红瑶也道:“不过姐姐是真喜欢少爷,我那会在琴馆帮忙时,她差不多天天说少爷,说少爷聪明,长得又俊秀,而且脾气好,要不是年长几岁,非从少奶奶那里抢得去。” 如意咬牙切齿道:“她敢?别以为我如意没本事,她敢抢,我便撕了她。” 张王氏道:“静儿只是说说而已,我看她心堂堂正正的,不会做那出格的事。” 小舍见如意有些气恼,便岔开话题道:“最近绣坊生意好吗?” 如意脸上阴转晴了,露着笑容道:“现在绣坊自已不怎么绣了,把底稿发出去让别人加工成半成品,难做的地方才我们自已绣,所以省略了不少”。看书 ww.uuknshu 说话间几个头上蒙着绣巾的乡下女人来交货了,红瑶便支起身子去验货。 小舍道:“红瑶腆着肚子,跑来跑去不方便,以后让绿珠多学些,可以让红瑶多休息些。” 如意道:“红瑶说,拖身体的女人,要经常走动,生孩子时才会顺当。” 张王氏道:“说得也是,我怀小舍时,一天没停过,不是去割猪草,便是锄地,洗衣做饭那件不是自已干,你那天杀的爹,连手绢也不洗一块。” 两个乡下绣娘背着料,一边数着钱一边笑着出门了。 小舍道:“这个办法啊,可以让你娘家人也参与进来,攒点养老的钱。” 如意道:“我娘她们现在是弄了一个作坊,但经常城里城外奔跑,也不方便,所以那些绣女要不到活干,就直接到这来领活。” 小舍道:“我岳丈大人可以来啊,或者我们请个跑腿的也行。” 如意道:“我爹他没空,你没见河水看漫到岸上来了,前些天,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河塘的驳岸都倒了,把白卯塘的河水给堵了,县衙把又把他们叫去挖河了,连你师父也下乡了。” 小舍道:“哎呀,这事麻烦了,明天我得去太仓,昆山走一趟,这里水涝,夏元吉不会找别人只找我,肯定把我给骂个底朝天。” 第128章 白卯塘畔 张王氏道:“你明天就去吧,顺便问问吴嫂,昆山那房子出手了没有?” 吃好饭,张王氏道:“儿啊,明天你又要忙了,吃好饭去躺会,我看你瘦成那样,在我眼前晃着难受。” 小舍问如意:“我真像娘说得那么恐怖吗?” 如意道“有点,刚进门时都认不出你了,赶紧睡去吧。” 第二日,天上乌黑一片,雨“噼里啪啦”的下着,小舍去府上,便直接去找钟同知,说府上如没什么重要的事,自已想去太仓看看水情。 钟同知通:“看你那么辛苦的样子,本来想让你多休息几天,但这天也不让你歇,昆山水情越来越令人担心了,你带小白去一趟吧,我今天和金通判去吴江,那里也不妙。” 出了娄门城门,一过吊桥,便见那河水汹涌着向东而去,道边不少外乡的乞丐,衣衫褴褛的跪倒在雨水间,伸出瘦如干柴的双手,向路人乞讨,沿河的堤坝下有不少渔民搭的棚户,多少都浸进了河水,锅碗瓢盆在肮脏的水里飘浮着,满目疮痍,败井颓垣。 两人在雨中疾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白卯塘岸,这里已经成了水中泽国,去年在这里的搭建的河工工掤,早已让水卷走了,昆山县的李知县道:“今年的雨水和往年不同,短时间雨量大,水流急,容易把驳岸堤坝冲垮。”他指了指河边的标志杆,又道:“你看,昨日降了一尺,今天又涨了回来。” 几十只船一字排开,做成了便桥,几百个河工便在上面,捞石头,挖河泥,水流湍急,一不小心人便冲走,所以相互之间还系上了绳子。 小舍道:“按理都过了立秋了,雨水还这么多,也不应该啊?” 李知县道:“关键今年梅雨时间长,太湖及上游下来的水,加上最近连续暴雨,水量自然大。听老农讲,今年的雨水他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 小舍道:“辛亏去年疏通了一下,否则你昆山早变成了“水漫金山“,“水泊梁山”了。” 雨停了,河道变宽了,水泄得也很快。李知县道:“我问了几个老农,他们都说,这两天只要不刮东南风,雨便会停,至少短时间不会下。” 小舍指着标尺杆道:“嗯,看这泄洪速度,只要停二,三天雨,就太平了。” 两人去了工棚,吴嫂正在炒菜,满满一大锅卷心菜,还有几条大白鲢。她见知县带着小舍和小白来,便用衣袖擦了擦椅子招呼他们坐下。 李知县道:“小舍,你在这休息会,我有急事回县衙去,一会儿到我那吃午饭。” 李知县走了,吴嫂从蒸笼里拿出几个菜包子给他们。 小白可能早上没吃,拿起来便塞入口中,吞咽急了,把他噎着了,吴嫂急忙拍打着他背部,嘴里道:“你这饿鬼投胎啊,好像前世没吃过。” 小白喝了点水才缓过气来:“吴嫂,我打老远就闻到这香味了,会不馋吗?” 吴嫂道:“小猴精,多大啊,也叫我吴嫂,” 小白道:“我比小舍还大一岁呢,他能叫得,我就叫不了?再说我和白姐是本家兄妹。” 小舍道:“对了,我白姐呢?” 吴嫂道:“别提了,她现在当了什么小旗大旗的,剪了头发,男不男,女不女的,像迷了魂似的,一会儿浙江,一会儿福建的,像鬼魂四处游荡。” 小舍道:“她回家过吗?” “回是回,有个女儿,她总是要回来看看的。” “买些什么孝敬你吗?” “什么桂圆荔枝芦柑,上个月还带个火腿回来。”吴嫂用水比划着:“这么大,够吃一年了。” 小舍道:“你确定上个月,她回来过?” “忘了那一天,反正是皇后六月去世那几天,她从金华回来,在家住了几天,一个长得猴似的家伙,我女儿说你认识,叫懒猴什么的,” “懒龙吧。” “他那样还是龙啊?猴差不多,那天我女儿冲他发火了。” 小舍道:“骂他干吗?” “骂他,拿钱不办事,老是吹牛,下回再谎报,送牢内去。” 小舍笑道:“这懒龙肯定自已扇自已耳光讨饶了。” “可不是,还赌神发咒呢,下回再谎报军情,怎么滴怎么滴。” 刚才还阴着的天,突然出了太阳,河工们拥了过来,开饭的时候到了。 小舍便告辞了吴嫂,又去了河边,水位退得很快,岸边的禾苗露了出来,小舍对小白道:“看样子这水神走了。” 小白道:“是啊,地面干得多快,这风也吹得爽,一点不闷湿了。” 两人上了马,去县衙。过了小舍原先住的老房子,前面桥边刚准备下了马,几个锦衣卫的人从桥上下来。 领头那男子,长相好英俊,圆顶帽,黑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红润的樱桃小口。一身黑色圆领飞鱼纹服,腿上一双黑色靴子,uu看书 ww.uukanshuo 再加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威严气息,美丽得似乎难以分辨男女,邪魅的脸庞上露出桀骜不驯的随性。 那队人见小舍官服上的朴子,便侧身让他俩先过。 小舍拱了拱手致个礼,就准备下桥。 那为首的锦衣卫道:“张大人,威武霸气啊。” 小舍听出那声音来,便道:“原本是白姐,哈哈,你这身装扮让人分不出来了。” 白梅对手下道:“你们先到王府等我,我和我这弟弟有话要讲。” 小舍见那对人马走了,便问道:“白姐从那儿来,为什么这身打扮。” 白姐道:“说来话长,我挑短的说吧,自从被千户招入手下,我便算锦衣卫的人了,一直随胡濙大人东奔西跑,找那建文皇帝。” 小舍道:“这我知道,有线索了吗?” “起先还以为容易,其实比大海捞针还难,茫茫人海中,这皇帝谁都帮他,我们虽然也抓了些他的旧臣,但人家宁死都不招。” 小舍道:“怎么没见懒龙那小子哇。” “别说他了,这次在浙江,懒龙吃定,建文帝遁栖东明山中,慧旵禅师的闭关处,在东明禅寺出家为僧了。那日我们上去,见建文帝一人一马,在山道上观赏,我们悄没声息的包围了上去......” 第129章 钞票贬值 白梅道“山上种了不少竹子,我们见建文皇帝坐马上,继续悠哉游哉的向山头走,有些急了,加快了速度,眼见要捉住,懒龙突然被竹笋绊倒,重重的倒在地下,响声惊动了人家,只见那枣红马凌空腾起,一会儿便消失了踪迹.” “掉山底下了吗?” “掉山底下,按理说人不见尸,马总能见个影吧?我们派足人马在东明山搜了大半个月,也没有下落.” “姐姐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吗?” 白梅抿着小嘴,轻声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听王千户讲,发现建文帝去了江西三清山。今天回来,一是休整一下,二是听他详细介绍,胡濙大人今天也会来他家碰头。” 小舍道:“你们在浙江,福建个把月,没见过杨记绸布铺的女掌柜吗?” 白梅道:“你说的是赵媚娘那骚货吧?” 小舍沒料到眼前那女人也是个醋坛子,便点点头。 “见过一回,这女人居然还认得我,叫我“豆腐西施呢!”穿得花枝招展的,我才懒得理她。” “在那见了她?” 白姐酸溜溜道:“你是不是和她有旧情啊,昆山城里谁都知道,她是有名的花蝴蝶,喜欢勾引男人。” 小舍脸通得红了:“没有,我和她哥赵侗是同隙,一块吃过饭而已,听说她们去浙江做生意了。” “哦,她哥赵巡检我认识,还是个讲义气的人。” 桥下陈福贵在唤:“师兄,知县大人叫你吃饭啦。” 小舍只得和白姐告别,随着陈福贵去了府衙。 小舍与李知县,陈福贵,小白在陈福贵的典吏房吃饭,菜很简单,一个咸菜豆腐汤,飘着几片肥肉,一个炒莴苣叶加卷心菜,知县叹气道:“哎呀,现在薪水越来越少了,比不了你们城里的,又要养一家人,没什么好招待的,自己人将就一下吧。” 小舍道“彼此彼此,我如果没老婆做刺绣,也比你们好不了多少。” 李知县道:“我们小县城,纸钞发得比例大,这纸钞贬值的又厉害,还经常用东西顶薪水,发绸布还好,要是发胡椒苏木这些玩意儿,有屁用?” 小舍笑道:“知道钞票贬值快,你还当私房钱藏?” “我那藏啦?” 小舍便从墙上的画框后,掏出那牛皮纸包着的钱,扔到桌上:“那不是你两年前放的私房钱吗?” 李知县一拍脑袋道:“我都忘了,你怎么不早些说,这钱还算钱吗?” 小舍:“最近三十贯可以换一石米,这些钱还值三石三升米。” 李知县将钱放袖内:“也好,今天可以回家哄哄老婆了。” 陈福贵道:“我是没用过那皱巴巴的东西,出去就用银子。” 小舍道:“你老大不小了,可以叫你娘给你讨房媳妇儿了。” 陈福贵脸红着没吱声。 李知县道:“算这小子有福,让我远房亲戚女儿给相中了!” 小舍鼓掌道:“那好啊,这昆山城都归你俩算了。” 李知县道:“那不行,有了这层说不清的关系,碍手碍脚的,要么他走,要么我走” 小舍道:“也是,容易招惹是非,找蹇义说说去啊。” “上回他来时就说过,最近可能他忙耽误了。” “我听夏尚书说,蹇义升任资政大夫了。” 小白道:”这是二品官了?” “正二品升授之阶,朝廷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内务府总管大臣、八旗副都统、护军统领、专城副都统,前锋统领、护军统领、专城副都统镇守总兵、銮舆使这些人. 李知县道:”这更好了,这个老重庆,说话算数,从不讲空话。” 下午雨没下,水位降得很快,已经低于警戒线下,但是太阳落山时,城墙头上那抹通红的晚霞,小舍想起夏元吉说过:“早霞晴,晚霞阴”的谚语,心里不由又担心起来。 小舍到了府上,钟同知也刚回来,裤管上都是泥巴,正和金通判商议着写水情报告。 小舍便把昆山的水位汇报了一下:“现在水是下了,可不知道这老天爷会不会就此罢休。” 钟同知道:“今天我们问了不少懂气像的老农,他们道:久雨刮南风,天气将转晴,今天转了南风,估计雨会停了,至少二,三天不会下了,还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意思是指清晨日出前后出现早霞,预示着未来天气很快阴雨;阴雨天气现晚霞,预示着天气转睛。” 小舍道:“今天晚霞是好漂亮,看来是阴雨天后出的晚霞,那是转晴的兆头。” 水情报告写好了,交给驿站,让他们火速直接给户部尚书夏元吉。 张小舍身披晚霞,一路轻松往家走,小河岸边,懒龙从树上跳了下来,把他吓了一跳:“你这猴精,想把我吓死啊?” 懒龙道:“大人托小人之事,uu看书 ww.uukanh 有了眉目。” 小舍道:“这里说话不便,去对面小铺坐下说。” 对岸有个重庆人开的面馆,两人拣了个临河的座位坐下。 懒龙不吃辣椒,一口汤辣的他头上直冒汗,他张大着嘴巴,用手掌扇着道:“辣死我了,辣死我了。” 小舍笑道:“喝口冷水,一会儿便好。” 懒龙一口饮下冷开水,平息了一下道:“大人要找的那婆娘,我在杭州府钱塘县街头碰见了,我是不认识,豆腐西施认得,还与她说上话了。” “就她一人?” “看时就她一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大人的相好啊,那婆娘的眼睛也会说话,迷人的很。” 小舍用筷子朝他头上敲了一下:“别贫嘴,我问你是不是就她一人?” “后来我盯了一回,见有辆马车把她接走了,车上有个男人,看样子关系挺那个的。” “听白姐说,你们还见了建文帝,差点让你们逮着?” “我在杭州城打探到,建文帝在钱塘县境内的安溪古道山,这山坐北朝南,中间山峦相连,山上和尚说是,金龙交椅,上面有古刹巍然而立,寺前有无数石阶,像金鸾殿前台阶,建文帝让住持劝了在那皈依了。 第130章 惊跑建文帝 懒龙道:”建文皇帝逃到古道山,这消息我是用银两从一个拾柴火的老头那买来的。” 小舍笑道:“消息准确,人也确实见了,怎么又把他放了呢?” 懒龙道:“本来我也是鬼迷心窍,一心搞情报,那天见他一个皇帝,孤身一人坐那马上,心里实在不忍,你说一个真龙天子,一声令下可以召来千军万马,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你怎么下得了手,那时候我趴在竹林里,看他伟岸魁梧的背影,泪水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所以你故意弄出响声来,惊跑建文皇帝?” 懒龙嘻笑道:“给大人识别啦,说个秘密给你听,其实没人真心捉他,我看胡濙也是,整天漫不经心的,再说真捉了,戏也唱完了,不是把自已饭碗也敲了吗。” 两人在那家面馆一边吃一边说着话,凉凉的南风从窗外灌进来,懒龙说他要走了。 小舍道:“这么晚还去那,城门都关了?” 懒龙道:“我无锡县的老婆来了,在阊门客栈等我,我得带她出去玩玩,过两天又该去江西三清山。” 小舍道:“我听白姐说过了,王一飞怎么知道建文帝在江西三清山的。” 懒龙道:“王一飞说建文帝从东明寺下来后,去了吴江史彬家,暗探发现建文帝一帮人到,立刻按事先约定去报告,那几天下雨,路上给耽误了,等王一飞带着人马去抓,人早没影了。那探子又道,肯定去了江西三清山,他说本来准备去投靠云南黔国公沐英儿子沐晟的。” 小舍道:“沐晟平定安南立了功,被朱棣皇帝重赏,他还敢去啊?” “当然不敢了,最后说去太常寺卿黄子澄的江西,黄子澄虽然愚忠,但毕竟是个忠臣,人虽然被肢解而死,但他准备勤王的那些兵马还在啊,他的三个儿子还在。” 小舍道:“有道理,那为什么选三清山呢?” 懒龙道:“听说是史彬出的主意,说锦衣卫那些人知道你喜欢住寺庙,这次必须改在道观了,而且三清山那里道院小,容易隐蔽。” “史彬和建文帝商议的事,王一飞怎么会了解的那么清楚?” 懒龙道:“你这江南神捕不知道?王一飞肯定在史彬身边安插了奸细,利用他当鱼饵呢,否则不把史彬像景清和胡闰那样扒了皮?” 小舍笑了:“难怪王一飞说那条大鱼还在。” 懒龙道:“被朱棣扒皮的大理寺卿胡闰,听说也是江西人。” 小舍点点头:“胡闰是江西鄱阳县人你也知道?” 懒龙给小舍倒了些茶道:“要吃这碗饭,都要打探些,听茶楼人说,当年胡闰与监察御史高翔二人以为建文已死,穿着孝服,面对宫门痛哭。朱棣命令他俩人换了孝服,胡闰不从,朱棣大怒,下令锦衣卫的把他牙全敲碎,他仍不从,朱棣就把吊死他,然后浸石灰水中,脱了他的皮,用干草塞足,挂于武功坊上。” 小舍连喝几口热茶道:“别说啦,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晚上让我做恶梦啊?” 懒龙道:“这算痛快的,高翔被弄死后,不但掘了祖坟,族人都流放戍边。更绝的是,给天下姓高的增加赋税,让高姓人世世代代都骂高翔。” 小舍叹口气道:“看来咱皇上不仅会打仗,而且会治人啊。” 今夜的月亮特别明亮,平静的小河里泛着波光,一阵阵浓郁的桂香从窗口飘了进来。懒龙不知是受了辣椒的刺激,还是对花香过敏,老是打着喷嚏。 小舍戏谑道:“你打了不止三回喷嚏了,是你老婆在牵挂你了吧?” 懒龙道:“大人,都什么时候了,她肯定睡了,明天中秋节,带她母子俩出来赏月亮吧。” 小舍道:“不错,喜得贵子,恭喜恭喜啊。”说罢从怀里掏几个铜钱给他:“这算当叔叔的给小孩买吃的。” 懒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好意思收大人的礼,我懒龙有今天,不全靠了你。” 小舍道:“你要便要,不要我扔河里去。” 懒龙见小舍如此诚意,只好收下礼,便先告辞了。 小舍让小二切了些牛肉,用荷叶包好,回到家中,那狗儿听到小主的脚步声,便在里头叫了起来,丫鬟绿珠开了门,小舍打开那荷叶包,拿几快切得薄薄的牛肉塞她嘴里,便上了楼。 如意还没睡,在烛光下绣花,小舍分了些牛肉给她道:“明日中秋节了,换些新衣裳,一块去城里赏花灯。” 如意头也没抬道:“婆婆已经吩咐过了,明天全家一块去胥门百花洲赏月亮,看花灯。” 小舍见她忙着绣花,手不方便吃,一边拣了块大的牛肉塞她口中,一边问:“红瑶最近身体怎么样?” “这几天不怎么吐了,uu看书 w.ukansh 精神也好多了,婆婆说,估计年前后要生了。 ”小舍在她脸上亲了亲道:“娘子早些睡,我去看看红瑶。” 小舍洗漱好了,便进了红瑶的卧房。 红瑶本来已经睡着了,小老虎的叫声把她从梦中吵醒,她见少爷进来,便披着衣裳坐了起来:“少爷,今天有应酬啊?怎么这般晚。” 小舍把荷包打开给了她:“有个无锡朋友,一块喝了些茶。” 红儿把身体往里面挪了挪,让小舍躺下:“少爷总是那么忙,身体吃得消吗?” “习惯了,没事,只要家里太平,我忙点没关系。” 红瑶把牛肉干撕下一半,塞到小舍嘴里,身体也靠近了些:“少爷,有你在身边,红瑶心里就像吃了蜜一般甜。” 小舍贴着红瑶的肚皮道:“我滴儿,听到没?” 红瑶扑刺一笑,脸上已飞起红云,她道:“看少爷说的,他知道个啥,连他姨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小舍身子蹲着,帮红瑶解了鞋上的搭配,摇头晃脑笑道:“我会告诉他的......” 蜡烛灭了,窗外的月亮如水银一般泻了进来,小舍拍着红瑶的背道:“快睡吧,明日咱们带着儿子一块去赏月啰。” 131章 万年桥灯火 今天八月十五,朝廷对这节日特别看重,因为朱元璋当年准备起事。元兵搜查的紧,传递消息困难。宰相刘基便想出一计,命令手下把藏有“八月十五夜起义”的纸条藏入饼內,分头传送到各地义军手中,通知他们在八月十五日晚上起义,朱元璋即皇帝位后,下口谕,将当年起兵时以秘密传递信息的“月饼”,作为节令糕点. 一早,苏州同知把属下都叫了去:“今天是中秋节是个好日子,按照苏州人习俗,八月半除了吃月饼以外,还有走月亮,烧斗香,斋月宫,虎丘曲会,宝带赏月,石湖串月。所以今晚街头景点,必然热闹拥挤,人满为患,因此,本官命令,府衙所有官吏从酉时起,全部上街值守巡逻。虎丘由金通判负责,宝带桥由蒋通判负责,石湖由张通判负责,其余六房的吏官由我带着去阊门和山塘街一带。” 小舍暗暗叫苦,今晚陪家人赏月的承诺落空了。全家团聚计划沒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是公务在身又不得不从。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站起身道:“同知大人,苏州人“八月十八游石湖”,八月半石湖是没人去的,反而是胥门百花洲热闹。” 蒋通判也道:“张通判说得对,上方山上有个五通神庙。农历八月十八是“五通神”生日,所以苏州人素有八月十八游石湖的习俗,来自苏州城乡、松江、无锡、常熟,甚至浙江嘉兴、湖州等地的善男信女,便蜂拥而至,一边烧香,一边看石湖串月”。 钟同知脸有些红了:“本官来苏州不久,对苏州习俗还不甚了解,即然如此,那就按张通判的意思办。” 酉时未到,小舍便与负责这里的捕头腾飞去了胥门內。百花洲南端,百花庵刚修好,又是中秋庙会,城墙边小路上香客连绵不断的拥来。 小舍家离这不远,张王氏穿着团领的暗花直袍,带着如意,红瑶和丫髻绿珠,兴高采烈的赶来了,绿珠手里还牵着毛发洗得白白的小老虎,那小畜生老远便撒开了蹄子朝小主扑来,摇头晃尾的讨人爱。 原本这百花庵,先帝攻打守城的张士诚部队时毀了,前些日子,彭小姐的父亲掏钱又重修了,殿后侧边有一棵优雅的广玉兰,前面又植了银杏树,松柏和菊花,茂盛一片,今天又挂起了成串的红灯笼,红红绿绿,看上去十万喜庆。 张王氏领着小辈在花神娘娘面前上了香便去了胥门城头。 胥门的门洞由三道砖砌拱券组成,门额砖面上刻有灵芝、如意、八卦组成的花边。门洞两翼便是那二丈高的城墙,城墙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旗帜,执着家伙的弓兵校尉,盔甲在身,分列两边。 如意今天着一身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自已绣着洁白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细腰束住.乌黑的秀发绾了个如意髻,插了小舍从京城带回的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她踮着脚,手搭凉棚在城楼上看,氤氲之中的胥江,远处霞光映衬的姑胥山,看得兴起,便尖声道:“婆婆,红瑶快来看,这里的景致实在太美了。” 张王氏道:“你小心些,这城楼那么高,我看下去心也慌。” 红瑶比如意高些,不用踮脚,她指着天边道:“太太,你看远处就不打紧,那山后还有片大湖呢。”红瑶今天未施一丝儿粉黛,翡翠色绉裙,肩上披着白色轻纱,正好掩盖她隆起的腹部,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头青丝松散在肩上,舒静柔美。 小舍道:”天色尚早,你们在城楼上玩会,一会儿城河里还有赛花船,我先去万年桥看下,那里看样子有些堵.” 胥门古城墙,乱石混砌,枯藤相间,墙砖时而裸露,时而隐藏,就像有时条理清晰、有时混沌不清的历史,小舍与腾捕头及手执长矛的巡捕过了门洞,便是大运河码头. 此刻的大运河里,泊满了无数只花船,眼前那只,二匹百花扎的马站在船头,吴王的皇车紧随其后。中央是桃红柳绿中的拱桥,桥的上端是一轮泛着金色光芒的月亮。船上还有美女执箫在演奏。 腾捕头问小舍:”俺从河南来,见苏州有不少带”胥”字头的地方,什么胥江,胥门,胥口的,是什么道理啊?” 一个老巡捕道:“春秋战国时伍子胥先后辅助吴王阖闾、夫差治理国事,尤其是孙武死后,吴国的军队主要由伍子胥指挥,苏州城也是他建的,uu看书 .uukasu.co他率领人马,不辞辛劳,“相土尝水,象天法地”,筑成了这个大城。” “喔,了不得,了不得,后来他又干啥咧。”腾捕头边走边问那本地巡捕。 “后来伍子胥就被吴王吊死在刚才我们走过的门洞上。” 腾捕头被他一说,吓了一跳,赶紧脱下头盔,拍了拍,好像伍子胥头颅上的血滴在他头上的,”我滴乖乖,这么有功劳的忠臣杀他干吗?” “夫差打败越国之后,伍子胥看到夫差与越王求和,多次进言劝谏,夫差非但不听,反而疏远他。伍子胥知自己杀头的日子快到,便将儿子送到齐国,夫差以此为借口,赐剑命他自刎。伍子胥临终前对夫差说:“死后将我的头颅挂在城门上,我要看着越军入城。” 小舍道:“忠臣世人自由评说,苏州城里百姓每年端午在胥江抛粽子便是证明。” 天渐渐暗了,万年桥开始热闹起来,这座三十多丈长的石桥,挂满了花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小舍道:“桥两端赶紧派人把住,按序放人,别把人挤坏了。” 这捕头立刻带一队人站中间,隔出左右两条一进一出的通道。 这老桥,全由紫石砌就,桥身光滑平整,桥面两侧的石栏杆上雕凿着100只形神各异、栩栩如生的石狮子,路人手过都忍不住用手摸一把,说会带来好运。 第132集 胥门之战 运河里的花船依次过来了,五彩的灯火,悠扬的琴声,桥上与两岸的游客,看得起劲,忽然桥下罗皂起来,几个人追着个小伙子打,那家伙穿着布衣,头发蓬乱,打不过众人,就往桥上跑,被老巡捕一把抱住。 那些追赶的汉子叫道:“打死他,打死这个小赤佬。” 小舍急忙迎上去问道:“什么事,要那么凶狠?” 一个员外装扮的人凶巴巴道:“这个小赤佬,光天化日,竟然吃我女儿豆腐,你说该不该打?” 小舍道:“现在人群拥挤,你们先散去,这人我们先扣着,你们派个人随我们去。” 那员外长得高大魁梧,双手叉着腰,不依不饶道:“不行,这是我们和小赤佬之间的事,由我们自已教训便是。”说着伸手从老巡捕手里夺那小人儿。 那小子长得有些瘦弱,一件青布衣衫已被撕坏,露出白嫩的肌肤,被那员外吓得瑟瑟发抖,身体往这边躲,用可怜的眼光看着小舍道:“大人救我,我冤枉!” 苏州人喜欢“轧闹猛”,那里热闹往那挤,一下子人好多人把桥围得水泄不通。那身材高大的员外,还在扯着嗓子道:“大家来看喔,府衙的人帮无赖了喔。” 他这一喊人便更多了,你推我,我挤你,有人被挤倒了,女人的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小舍头一回见这混乱场面,也有些惊慌,便对几个被人流快吞没的巡捕拼命大喊道:“快来人,快来人,把人群拦住!” 那壮汉显然是有目得的,还在那扯着嗓子喊:“官兵打人啦,张小舍打人啦!” 小舍拼足力气挤过去,把那喊叫的往桥栏边推,那大胖子势大力沉,像牛一样健壮,小舍还推不动他,反而吃了他几拳,见两人动手,刚才混乱的人群,一下安静了,有得开始害怕,渐渐往后退了。 那汉子脱了上衣,露出健壮的身子,那有着浓密黑毛的胸口,有几块结痂了的烂皮,他葱头鼻子一哼道:“都说江南神捕厉害,今天要让你见识见识三郎的厉害。” 小舍一听对手说出这名字,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起懒龙的师父,人称江湖“赖皮三郎”的人来。这人不仅在江湖混得久,而且黑白道通吃,从工部尚书到无锡马知县,都和他有关系,去年皇上听了金忠的奏折把工部尚书给贬了职,流放到贵州弥勒,看来他今天受人之托来报复的。” 围观的人也害怕了,有几个做码头活的更是害怕,嘟囔着:“快走吧,这赖皮阿三,杀人不眨眼,别当了冤死的鬼!” 也有几个胆子大些的道:“一个赫赫有名的江南神捕张小舍,一个江湖出名的赖皮三郎,这打起来,过瘾!” 增援的巡捕上来了,用盾牌和大刀驱赶着人群,三郎的手下也被挡在了外头,武功高强的腾捕头,也站到了小舍身边。小舍与三郎两个人在桥上走着步,四目相对,虎视眈眈盯着对方,谁也没先出手。 小舍便提膝勾手插拳,撩了他一下,那人伸出蒲扇般大的双手来个铁扇封门。小舍左转云手右独立步平撩腿向他档内扫去。 三郎轻轻跃起,提膝勾手腾空打飞脚正击中小舍右脸,小舍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小舍心里想:”不让你占些便宜,你是守得紧。” 小舍全蹲抢臂拍地,站稳了身子。 那人跃步弓步冲拳,出手神奇的快,正中小舍鼻子,血一下淌了出来。 赖皮三郎弹踢插掌虚步推掌提膝抄掌,三路齐上,小舍连吃几拳,血流了一地,身体也摇晃起来,后面的腾飞见势不妙,跳将进去,赖皮三郎也不慌,虚步挑掌并步按掌一挑一按把来拳挡掉,这一侧身空档留了出来. 小舍一个缠丝蹬脚用足尖对准他腰眼蹬去,三郎回转身丁步托掌立身右转盖掌想把小舍来腿压住,已经来不及了,软胁击中,疼得一咬牙,捂那痛处,腾飞看得正切,左右开弓对着他脑袋一阵拳雨,三郎吃了重击,眼看倒地不起,躺在地下大喘气,小舍对手下道:“把他祵起来,带走。” 几个官兵找出绳子去缚他,人群又乱了,三郎手下十来个野汉,掏出尖刀朝人乱扎,一下扎倒了好几个人,连老巡捕也吃了一刀,刺他的人居然是那小伙子,原来他俩是一伙的,设了个圈套。 腾飞赶忙去支援,赖皮三郎趁机一蹬翻小舍,跃上石栏杆,从几丈高的桥上跃入河中,uu看书 .uukanshu 小舍水性不好,不敢下去,有会水性的巡捕追了下去,但已经迟了,这家伙顺着水,往下游逃,月光下见他登上了一只两头尖翘的鹰船,那船便很快消失在黑夜中,还好抓了他几个手下。 小舍头上满是血污,心里不平,让巡捕把那几个歹人押到衙门马上审问. 一顿棍棒,一个年长些的歹徒供出:“赖皮三郎自从工部尚书被流放,马知县又病死,失去了势力,又被锦衣卫盯上,藏匿到太湖,上个月去贵州把贬官的工部吴尚书救回了无锡,两个人心里怨气十足,决定报复,搞不动金忠,便把仇恨集中到小舍头上,经过多次密谋策划,原设想借中秋节,在苏州制造混乱,搞些人命伤亡的事,可以借朝廷之手来收拾小舍,没想到小舍也在现场。” 钟同知道:“今晚把这几个歹徒先关牢内,明天派人通报锦衣卫,让锦衣卫继续追查。”不幸中的大幸,现场没有什么大的伤亡。 几名受伤的巡检中,除了老巡捕受伤最重,腹部吃了那小歹徒一刀,郎中用了金枪药,止住了的血。 钟同知愧疚的对小舍道:“今天所幸把重点放在胥门,否则不知要出什么乱子,进牢狱的名单中也有你和我了。” 小舍出了衙门,皎洁的月亮挂在空中,街头还有不少市民,络绎不绝的赶回家中,小舍没走几步,张王氏便带着如意和绿珠匆匆迎了上来。 第133章,8月18游石湖 张王氏心急的问道:“儿啊,身体不要紧吧?” 小舍听娘这一问,才觉到鼻梁和脑门有些肿胀,说话也像不透气那样,嘴里还在说:“娘,没事,一点小伤。” 夜色中也看不清,如意道:“我们在城楼观风景,有人道:”桥下有人打架,乱得一糊涂,人也走不过去了”.我们担心你出事,好不容易挤到桥边,郎君已经不在了,听路人说,那恶人厉害的狠,说是江湖有名的强盗,张小舍几个也斗他不过,头上也被打出血了。” “打不过他,他怎么跳河逃了”小舍心里不服了,牙齿也咬得格格响。 到了家在烛光下,如意见夫君鼻梁肿着,还淌着血,心疼的要命,用温水替他擦洗:“你啊,就是那拼命三郎,做什么总不考虑家里!” 小舍疼得咧开着嘴,“哎呀哎呀”的哼着,盆里都是血水,如意下不了手了,让红绮替他擦。 红绮用布条敷在他受伤的脸上,水烫烫的,小舍一点也不觉疼。躺在床上,想着“赖皮三郎”那长着横肉的脸。他是头一回见他,干姐欧阳静儿就是受了他的哄骗,沦为权贵的玩物。 红绮一边用棉条轻轻的替他擦鼻孔,一边道:“少爷,我听路人说,那个恶人江湖上有些名气,以前去过少林寺,因为经常惹是生非,被方丈逐出寺门,后来认识了纪纲手下的人,把他推荐给了工部尚书,几年来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以后你可要提防着些。” 小舍道:“是了,难怪这家伙使得是少林六合拳。看功夫比我深不少。”小舍准备明天去校场找师父,一定要抓住他,否则他在暗处,又神通广大,说不定什么时候摸上门来报复,害了家人。 热敷了一会儿,红绮替他脸上上了些药粉,绿珠端来了药汤,喂他喝下。 晚上躺床上,红绮的话提醒了他,他必须为这个家庭负责,赖皮三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歹徒,手下有一帮人,必须尽快的消灭掉。看他今天驾着那么小的船往西逃窜,不像是去太湖的,应该在横塘至太湖边的胥口一段。 第二天一早他便找钟同知,两人找来了刑房的吏官,写了悬赏通缉令,四处张贴,并转告苏州巡检司让他们在沿线的三个巡检所设卡盘查可疑船只。 钟同知道:“这帮人看来把手从无锡伸到苏州地盘,显然是势力扩张了,这太湖三万六千倾,周边有无锡,苏州,吴江,嘉兴和湖州县地,水面宽广,芦苇丛生,光苏州一府很难剿灭,我明日去京师,与兵部金忠,刑部刘观及锦衣卫的纪纲等大人商议一下对策,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但至少形成一种威慑。” 小舍没想到那么远,他只是关照腾飞派几个巡捕在自已屋前屋后守着。 吃了中饭他便去校场。师父正在打,他已经知道小舍昨晚发生的事,他道:“此人在少林寺呆过,功夫是有些,但只会拳术,不会棍术等持械的手段,我教你擒他的招数。” 二人便在卧房厅内习起武来。 ...... 通缉令发出两天,巡检司也没发现匪徒的踪影,小舍估计他逃离不远。 这日正是八月十七晚,石湖离苏州城西十八里。春秋时,越王大夫范蠡带着美女间谍西施就从这里传船入太湖的。 石湖南有座九环洞桥,叫行春桥。这里是石湖看串月的最佳处。八月十七半夜子时,月亮就到桥西一侧,清澈明亮的月光,透过了九个环洞,洒到水面上。这时,微波粼粼,石湖水面上可以看到九个月亮的影子。 小舍带了不少会水的巡捕,装作游客,混在在大小的游船上,酉时过后,太阳落山了,湖面被霞光染成烟紫色,行春桥上升起了各种灯彩,从市内,无锡、常熟、吴江等地游客纷至沓来、两边驳岸上都站满了红男绿女,妇孺老少。弓箭都伏在暗处,张网等待...... 几个巫婆在桥边,装神弄鬼,引得香客跟着起哄,热闹非凡。四乡八里的烧香船都越来越多了,整个湖面,都是船,船上载着卖弄拳术的各路高手,敲着锣打着鼓从桥洞下穿梭不停,有人把钢叉从桥洞这边飞过桥面,越过看热闹的人头顶,让桥洞那边的人接住,来显示自已的武艺。 桥两端把持弓兵,任何人是上不去,明月当空,上方山上,楞枷塔上灯笼摇摆,与水面万盏船灯,满天星月,相映成趣,恍若人间仙境。 小舍今天一身黑色短衣和师父及腾飞,蒋正几个武艺高强的人伏在桥边画舫之中,uu看书 ww.uknu边喝茶,也观察着四周。 子时过了,巫婆及一些信徒开始燃烧香火冥币,纸人纸马,火光冲天,天有些凉,赏月的人不由自主都朝那靠去。 一对舞龙的队伍来了,扭摆着龙身要过桥去,被巡捕拦住,那领头的也不管:“说年年都过去的,为啥今年不能过。” 张小舍让腾飞关照桥上放行,舞龙的人过去了,几个黑衣卖拳头功夫的壮汉也要过去。巡捕持着长矛拦着,坚决不放。 两方大吵起来,火堆边的游客便也挤了上去看热闹,这桥像有磁性的,一下子吸引了数百人众,黑压压的一片,小舍几个赶紧上去。 人群中话语都帮着那几个卖功夫的壮汉,说衙役偏心,一个胖胖的老妇道:“府衙的张小舍拿了人家好处。” 有人应道:“那舞龙的是他相好的亲戚。” 捕头腾飞忍不住了,大喊一声跳上去道:“谁诬蔑朝廷官员,按死罪论处。” 那胖女人道:“什么狗屁命官,齐泰,黄子澄,景清不都砍了头,扒了皮,下了油锅,张小舍早晚也要五马分尸,家破人亡。” 小舍耳朵听着那人的说话,心里十分兴奋,师父告诉他,那女人是赖皮三郎装扮的,三郎的易装术也是十分了得。几个手下悄悄的朝胖女人身边逼近...... 第134章 魑魅魍魉 黑夜之中,几个卖拳头的壮汉借机去推巡检,巡检操起了手中家伙,腾飞大喊道:“把这几个全部拿下”,两帮人开始格斗起来,这时河边焰火腾空而起,这是事先设计好的动手信号,数百名兵卒把人群团团围住,一下子大哭小喊之声响彻夜空。 见赖皮三郎手一挥,人群中杀出一帮人来,刀光剑影朝桥上冲去。小舍已经到了赖皮三郎身后,一个箭步揪住他的衣领:“歹人,死期到了!” 赖皮三郎急转身,小舍手指已戳住他的喉部,双指似剑一般锋利,三郎舌头也伸了出来。 郑师父一脚踢中他膝盖,匪首像猪一般掼到在地下。 小舍上去把那人的头发连蒙在脸上的面皮扯下,露出一脸横肉的面孔。 围观的人“啊”的一声惊叫,七嘴八舌道:“原来是个男人!” “是个闹事的泼皮。” “不是个好人。” 郑师父一把把他拖起来,大声道:“你这个少林寺的败类,我代师父收了你。” 赖皮三郎认出了自已的师兄,他自知斗不过他,便跪着求饶道:“原来是大师兄,请看在同门师兄的面上,饶了我。” 师父道:“你恶贯满盈,老天都容不了你,你自已了断吧,”说罢把刀扔在他面前。 赖皮三郎泪流满面,扯开上衣,那里还放着半爿的球,众人都哄笑起来了。颤颤巍巍的把那骗人的东西除了,胸前都是那恶心的赖疤,他从地下拿起刀,双手握紧丁,月光下那刀露着寒气,被他高高的举到头顶,突然他跳将起来挥刀朝小舍劈来。 小舍后世见过那种负隅顽抗的场景,所以心一直绷紧着,见刀过来,一侧身,用纪纲给他的那柄青龙剑迎了上去,剑是把好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一剑上去,手臂连刀与那歹人的身体分成两处。 赖皮三朗,疯牛一般大叫着,朝河边奔去,疯狂的劲头,巡捕拦都拦不住。只听“扑通”一声,人下了湖去,混在游船里的巡捕,手中之箭离了弦。 万箭之中,贼人便浮了上来,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小舍命人下去捞他,几个衙役把赖皮三郎捞上来,医官检查了一下道:“尚有呼吸。”这厮命还真硬。” 小舍见医官已经替他包扎一下,便让手下把他与几个化装成武夫的匪徒先押到城里去。 ...... 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之后,石湖又平静了下来,波浪轻轻的拍打着岸边,船上的弦乐又起,商贩叫卖吆喝之声此起彼伏。 小舍和师父坐在行春桥下的画舫休息,腾飞道:“大人,你今天的估计真灵啊,赖皮三郎果然来了?” 小舍道:“我那有这么大本事,我是事先得到懒龙的消息。” 师父笑道:“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看来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值得交往。” 小舍两天两夜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这时也随着湖水一般平静了,随着船的摇摆,身体便躺了下去。 “噼里啪啦”,信教的农民点起了鞭炮,把小舍从梦中惊醒,推开船窗,湖面上泛起了灿烂的阳光,把岸边的原本白白的芦花也染红了。原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今天是八月十八游石湖最后一天,湖岸上香客早早到了,又是扭秧歌,又是唱的。 然后背起香包往上方山顶去他们或爬到上方山顶,虔诚地焚香膜拜,或“借阴债”,或求子求福,或求医求寿。 小舍想起娘的吩咐,去年她和如意在这儿借了”阴债”,如果成了心愿。每年农历八月十八前后必须到上方山烧香“解钱粮”,向神偿本付息。就和师父爬到山上五通神庙。 山不高,踏完一百零八个台阶就到了。几个女巫男觋神座旁装神弄鬼,瞄准来客的身价,胡乱开出条件讨钱,然后才允许借户取供桌上的四只锡箔元宝,带回家中供放在家里。 小舍看着那煞有介事的把戏,忍不住笑了,巫婆连连打呵欠,在浓浓的烟雾中眼皮一翻一翻,作痴不癫,装作五通老爷上身的样子,开始对小舍撒泼漫骂起来:“你这个不孝子孙,快快跪下!”边骂边吞吃了燃着的蜡烛。 边上的老师娘附和道:“孩子,你触犯了五通神,赶紧跪下,求老爷原谅。” 小舍道:“我刚才又上香又磕头,没做什么对不起神仙爷爷的事啊?” 巫婆又打了几个哈欠,学着男人的声音:“我是朱元璋皇帝,手下的大将,你岂敢嘲笑我,天地不容,五雷轰顶!”说罢又吞了个燃着的蜡烛,嘴巴里便喷出三尺来长的火焰。 师父怕巫婆说出不吉利的话来,便按着小舍跪下。老师娘便伸出干枯如柴的胳膊要钱,小舍付了几张纸纱换回四个纸元宝。 下了石阶,师父道:“这五通庙有来头,是朱元璋做了皇帝后,uu看书 .ukanshu. 突然梦见阵亡将士浑身血迹地来乞求抚恤,动了恻隐之心,批准五个亡灵为一伍,封为“五通神”,家家都要祭拜,这庙还是他下令建的。” 小舍道:“哦,原来这样啊,那我再拜拜,拜这些为国捐躯的英灵!”说罢人伏在地上行了个大拜礼。 下山后,钟同知带了金通判及朱,马两捕头来换小舍他们回去休息,还带了粥和窝窝。钟同知昨晚也没睡好,连连打着哈欠。 小舍笑道:“大人,你是什么神附身啦?” 钟同知一脸懵懂道:“我是睡神附身了,昨晚被那个强盗贼坯折腾了一晚。” 小舍道:“赖皮三郎那厮怎么了?” 金通判道:“一命呜呼了,起先还喘着气,喘着喘着,等王一飞带了人来,他好像见了阎王爷来了一样,脚一蹬死了。” 小舍道:“王一飞消息这么灵通?” 钟同知道:“他本来就在监狱审万年桥逮到的那几个强盗啊。” “昨天那么晚还在审,我这哥哥也够为朝廷出力的了。” 钟同知敲着后背:“这几天,府上谁都这样,整天像城头上搬棺材,忙得团团转,我这老腰都挺不直了。” 小舍笑道:“同知大人,你这腰挺不直,可是嫂夫人照顾不周啊,怪不了谁。” 第135集 刘伯温的下场 钟同知刚把一个窝头填嘴里,听小舍这么一说,噎着了,连喝几口粥汤后,缓过神来,用筷子抽小舍的手背:“你今天精神足啊,赖皮三郎除掉了,你心头之患没了,可你别忘了那个废了的工部尚书,他还在太湖窝着呢。” 小舍道:“他一个掉毛的凤凰,神气不了什么。” 金通判道:“你别小看了他,昨天你那王哥哥说了,抓住的匪徒供认,那个吴用尚书,这次被赖皮三郎从贵州带回,还带来一支有火炮的武装,加上赖皮三郎自已私造的大碗口铳,几十条大小船只,百把十人,实力不小啊!” 小舍道:“难怪这厮那么嚣张,两次来苏州闹事,看来是翅膀硬了,想来碰我们的地盘。大人,你赶紧上书朝廷,让皇上把金忠的野战重炮,大连珠炮和霹雳炮的神机营调来,轰他们个底朝天!” 钟同知道:“金忠是提议皇上建一支“神机营”部队,可以担负“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 自从钟同知来苏州赴任,小舍还沒和聊那么久过,觉得这人还挺能相处,便道:“那最好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组成,到那时周边的帖木儿,蒙古,倭国,高丽和交趾会伏贴多了。” 钟同知道:“听说郑和到交趾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他带来了不少香料和胡椒,说不定我们能分到些。” 小舍道:“香料便要些,胡椒有什么用,苏州人又不吃那辛辣的东西。” 钟同知又在喝那薄薄的粥,他听小舍这么说,便放下手中的碗道:“还有黄金,黄金你也不要吗?” “我没想得那么美,这么昂贵的东西能轮到我们这些芝麻绿豆官吗?” “听说不贵,比这里便宜多了,大明这里十两银子才换一两黄金。” 金通判道:“听从陆路先回的人说,郑和从交趾回国,被风刮到爪哇岛,爪哇岛恰好内乱,当地东王和西王两帮人马,杀得天晕地暗,郑和的船队船员刚上岸,便被当作是对方的人,东王的军队和西王的军队都杀了不少郑公公的人,死伤大慨有一百七十多人,郑公公命令他们赔偿黄金六万两呢。” 几个人在船上湖吹海说的扯到了爪哇国,岸上的鼓乐声也热闹一片,烟火被风吹得灌进了舱内,钟同知道:“张通判带你的人回去休息,晚上来换我们,今晚过了就没事了。” 小舍便与师父与腾飞几个骑了马回城。 小舍想是乏了,乱梦颠倒一觉到申时,被如意唤醒,还在梦中手舞足蹈,如意笑了,捏着他鼻子道:“郎君,你家姐姐走了。” 小舍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的坐起来道:“去那?” 绿珠正好上来送茶,见自已少爷那副滑稽相,忍俊不住,“咯咯”笑得茶水打翻了也不知道。 如意道:“相公,都快当爹的人了,还那么淘气。” 小舍这才从梦中清醒,穿了衣服,用茶水漱了漱口道:“太困了,娘的,晚上还要去石湖。” 如意道:“听说那强盗头子被你们捉了吗,为啥晚上还去?” 小舍道:“娘子怎么也知道了。” “早上陪婆婆去买菜,路上人在说,还说那人是五通神之一,喜欢迷惑漂亮女性和小孩,这回八月半出来掳小孩没掳着,八月十八又来了,江南神捕张小舍是西海龙王的化身,这回没放过他,借了吴王夫差的干将莫邪剑,砍了他的手臂,把他镇上方山那塔下了。” 小舍笑道:“那是,那是,我是西海龙王,你是龙王后,我娘是五帝龙王后,我家成了龙王宫了。” 张王氏和红瑶听到楼上一片笑声,也上来了。听到小舍这么说也笑了:“人就这样,你做了好事,他便尊你为神,你做了歹事坏事,便把你说成是魔兽。” 几个人正说着,楼下绿珠喊了:“太太,静儿小姐来了。” 小舍急忙下了楼,见欧阳静儿带着丫鬟萍儿手提着糕点进了门。 如意道:”刚才你小舍弟弟还梦见你呢,你就来了。” 静儿两颊不由得透出了丝红晕,她对着小舍嫣然一笑,娇美无比的轻声道:”难怪弟弟讨人喜欢,那颗心善着呢。” 张王氏见儿子一副窘态,急忙抢着道:“静儿,今天琴馆没事啊?” 静儿一边搀着张王氏进客厅,一边道:“干娘,我今天刚从常熟来,听外面人说,弟弟把赖皮三郎给逮住了,想来问下。” 小舍道:“人都死了,那种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静儿道:“这下我也放心了,前些日子,这人还在我琴馆附近打听呢,uu看书 .uukansh 我怕得要命,一直在常熟老师那躲避。” 小舍道:“姐姐也真是,不早点告诉弟弟,好早日干掉他。” “这人势力大着呢,以前在无锡,小孩晚上哭啼,大人就说“赖皮三郎来了!”小孩便不敢出声,姐姐我怕你斗不过他啊。” 张王氏道:“这下你就放心吧,好好做你的事儿。” 静儿今日穿一件红袍,显的妩媚雍容,那双丹凤眼饱含春色,她茗了口茶道:“常熟有几个琴友,都开了琴馆,全国的善琴者都招拢在一起,志同道合,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劝我把琴馆开那去。” 小舍道:“姐姐的意思呢?” 静儿道:“本来姐姐有些犹豫,县衙的县丞又帮我作媒,是县衙新任的主薄,叫黄进,说是和弟弟一块考中的举人。” 小舍道:“黄进我认识,一个风流公子,在常州府为个歌妓与知府诸少爷打过架,还是我把他保出来的。” 静儿道:“我见那人也有几分轻薄的样子,便说要回杨州问了娘再说,把事推了呢。” 张王氏听出静儿的意思,便道:“静儿啊,你一个人住那也不是个事,干娘这儿有间房空着,你不如和萍儿一块住这,也好有个照应。” 静儿对如意看看:“弟妹不会嫌我吵杂吧,不过即使我过来住,也是晚上了。” 第136集 卖狗皮膏药的 如意见是婆婆的意思,也不好阻拦,便道:“如若姐姐愿意,我们开心着呢。” 几个女人唠叨着,小舍道:“姐姐,我今晚还有公差,下面的人等着呢,你在这吃了晚饭再走。” 静儿道:“弟弟忙去,今儿天凉,多穿些衣裳。” 小舍上去穿了衣服,便要出门,被娘一把揪住:“什么时候了,你不吃了再走。” 小舍道:“到石湖要半个时辰,吃饭恐怕来不及了。” 红瑶把几个煮得滚烫的鸡蛋放他口袋:“少爷,你到府上的路上可以吃。” 静儿笑道:“红瑶真会体贴人,静儿以后也学习点。” 红瑶羞涩道:“服侍少爷是奴婢应该的,姐姐是贵人可不必那样。” 小舍到了府上,钟同知对小舍道:“姚广孝大人来苏州几日了,我想让你陪我去见他一面,石湖让蒋通判也去顶着。” 蒋通判道:“你也不明白道衍和尚为什么白天上朝,退朝后便换上僧服,皇上送他金银财宝,他都在苏松赈灾时发给了家亲,皇上命他还俗,赐他府邸,宫女他都不要!” 钟同知道:“体现清廉之风。” 蒋通判道:“大人差矣,看人不能看表面,道衍和尚人称黑衣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赐皇上恩宠,谁敢说一句闲话。” 小舍道:“这也是,毕竟是助燕王坐上皇位的头号功臣。” 钟同知道:“姚大人如此功名,我等去拜访他没错。” 蒋通判道:”都曰“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先皇身边的大军师刘伯温,同知大人应该清楚吧?” “清楚,聪明绝顶,满腹经纶,而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风水之术,更不在话下,人称诸葛再世,是帮助先皇打下大明江山的军师。” “但他最后结局是什么?伴君如伴虎,吃了宰相胡惟庸带的太医开得药,随着皇帝的开国功臣徐达、常遇春、李善长、蓝玉等一块去见了阎王,刘伯温死后,朱元璋听了小人之言,说刘伯温墓有天子龙气,是想让他的后代当皇帝,最后刘伯温的坟墓也没保住,据说棺内除了本《大明律》,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小舍道:“我听过马皇后送水果给刘伯温的故事,说又一天他收到皇后贴身丫鬟送来的水果篮,但是打开水果篮后却大惊失色,里面只有一李二枣,刘伯温不傻,猜出马皇后叫他“早早离开的意思。便辞官隐退,但为时已晚,逃不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厄运。” 钟同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姜还是老的辣,姚广孝的心思让你猜到了,他是吸取刘伯温的教训,逐渐脱离开人们的注意,过隐居的生活。目得是保护自已。” 蒋通判道:“这就对了,如果你去拜访他,他会心里不开心的,你毕竟是大苏州的父母官,代表着苏州知府,不像小舍,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吏。” 钟同知道:“懂了,那我今天就不去了!” 三个人便上了马,往石湖奔驰而去。 中秋的傍晚,天凉飕飕的,风呼呼的从耳畔掠过,小舍还想着刘伯温棺材里的那本《大明律》,便问蒋通判:“刘伯温带着那本书去西方极乐世界,有没有什么含义?” 蒋通判道:“这部《大明律》正好翻到了“发冢”的那一页,上面有这样一条明明白白地写着:“开棺见尸者斩!”你说什么意思吧?” “他真是了事如神啊,知道死后会有人掘他棺材的。” “当时领命打开棺材的钦差,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把这本书带回去,朱元璋看到这页,他明白了,自已听信了小人的馋言,违背了自已立下的规矩。又重新安葬了这位跟随了他多年的老臣。” 钟同知道:“你俩可以住嘴了,这黑漆漆的荒郊野外,说什么怕人的故事。” 蒋通判没走惯夜路,听钟同知这么一提醒,看着淡淡的月光下,除了不时飞舞着的,像鬼魂般游荡的萤火虫,官道两旁,连户人家也没有,水渠里的虫子嘶叫着,像幽灵一样随着他,吓得他头也不敢回,气也不敢喘,紧紧的贴在两人之间。 三人到了上方山脚下的石湖,湖光山色,碧波荡漾,舟辑桅如林立,摊贩沿岸摆开,闹腾了二日的香客却少了许多,城里的小姐公子,名媛淑女来了不少,或在十桥上散步,或在林中嬉戏,或在那杨柳依依的岸边,看那桥孔下的串串月亮。 小舍有些后悔,沒带家人来此欣赏人间天堂的美景。 前面小树林边的草地上,一片喝彩声不绝于耳,uu看书ww.kans 小舍便与师父循声而去.见一家人正在耍武艺,卖狗皮膏药,跌倒损伤丸。 中年汉的头发蓬乱松散,横插一截树枝作簪,光着上身,用自已的拳头拍红了胸部,下身则是一条变了颜色的灯笼裤,一条白腰带胡乱系在腰上,小腿上打着绑腿,脚下是一双破草鞋,露着脏兮兮的脚趾头。他绕着圈,朝一块石头上喷一口水,一运气,用那手指把石头捅出一个洞来。引得众人拍手称好。 小舍笑道:“这石头是做了手脚的,小孩都点的穿。” 那人听到了,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卖账,拱手道:“即然好汉有眼力,不妨也露一手,也好让众人开个眼。” 郑师父对小舍道:“人家卖艺的,你别多嘴多舌的。” 小舍硬着性子道:“我便看不惯那假的东西。”见那人用食指勾了勾,做了个挑衅的动作,他便迎了上去。 这汉子江湖走的惯了,欺小舍身材细嫩,上来便搭住小舍的左臂,想甩他个过肩包。没想到小舍像钉子一般,牢牢的站在地上,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兀自动不了他身子。 这汉子见这一招不行,便取来五块砖,放地下叠起,一使劲砖便四分五裂。 小舍也不怵,用手拿起一块砖,放嘴边,轻轻的吹掉砖上的灰尘,用拇指与食指一捻,那砖变成粉屑,洒在了地上。 第137章 皇帝选妃 那汉子还有一套,将一柄长剑,喝一口水,将那一尺来长的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吞了下去。 小舍有意出他洋相,把手中的青龙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对他道:“你能把我这柄五台山宝剑吞下去,它就归你了。” 那江湖骗子,知道自已戏法全拆穿了,就嘴里嘀咕着,收拾了手中家伙,灰溜溜的走了。 小舍毕竟二十不到,有他的人性缺点,喜欢争强斗胜,他刚为自已的“杰作”得意时,师父却道:“地至秽者多生物,水至清者常无鱼。对待同道需要包容,对待别人需要宽容。君子有容人之雅量,不会为小人而一争高下。人家是显本事也好,人家是演戏也好,都是为了活命,你没见他一家老小,老的老小的小,都靠他养着,你这一弄,别人明天吃什么?” 小舍自从拜郑师父为师,还没被这么骂过,脸一下红了,知道自已错了,便掏出些钱,追上去,塞入那家人家一个老者怀中。 徐皇后刚刚过世,皇上开始挑新人了,他对黄俨发出:”恁去朝鲜国和国王说,有生得好的女子,选拣几名来”的旨意,大太监黄俨在朝鲜汉阳选妃,得到权氏等五人,以献“纯白厚纸”名义进宫。 权氏不仅貌若天仙,又是朝鲜世家大族之女。但五名女子虽有封赏,皇上有皇后的影子在心,消不了失去徐皇后的忧伤. 这五个朝鲜美女两人被册封为妃,其他三人分别被封为昭仪、婕妤和美人,但沒中皇上之意,又让黄俨去朝鲜选妃,并且给朝鲜国王下达了一道圣旨:“尔等进献女子,胖的胖,瘦的瘦,矮的矮,都不太好,只是看你这份孝心,朕都赐予了封号。” 皇上去朝鲜选妃,代号”纯白厚纸”,是为了遮人耳目,黄俨故意把密情透漏给了东厂的对头纪纲. 纪纲揣测到皇上喜欢那种女人,觉得机会来了,便命手下到江南各地遍寻美女. 王一飞找到钟同知,让他把把15岁以上,20岁以下,最小不能低于13岁的苏州美色女子造册提供给他,而且必须是处女。 听说皇上要招妃子,农村的,城里的人家愿意让女儿参与选妃。苏州的名额一下招满了,没轮到的便四处活动,想法设法进这海选名单,王一飞本来是个喜欢美色的,这几天春风得意,身边多了不少如花似玉的女人。 王夫人原来是周庄的命门之家的大家闺秀,和小舍也熟,一进门便哭得似泪人儿,如意虽然上回去太仓见郑和时和她有一面之缘,但两人年纪相当,一下便说到心里去了。 王夫人姓周,双名叫雨欣,她用丝巾擦了一下泪水道:“他到处沾花惹草也罢了,关键是皇上选妃,纪纲又是个杀人魔王,心狠手毒,王一飞捞油水,若被他知道准送了性命。” 如意劝道:“雨欣姐,这男人啊都一样,他不吃苦,收不了手,就那德性,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你就忍着吧!” 雨欣道:“如意妹妹,我能忍吗,说不定被逮住,皇上下旨,全家满门抄宰,我死了无所谓,我那一双子女还小呢。” 如意替她擦了擦淌到下巴的泪水道:“这也是,那怎么办,找他老子说去?” 雨欣道:“不瞒妹妹,有种出种,这老子也不是个好人,自从当上了陈瑛的手下,便开始贪图享受,妻妾成群不算,连丫鬟也让他糟蹋了不少,上回听婆婆说,有个北方讨饭来丫头,才十一,二岁,长得有几分玲珑可爱,他一下迷了,让家丁骗得来,霸王硬上弓,把人家糟蹋了,那女孩身体还没长成,差些死掉,被人告到府上,后来陈瑛出了面,掏了银子,才把这丑事摆平。” 如意道:“要死了,这王知县以前可是挺斯文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是啊,所以我想让小舍去劝劝他,男人之间也许能说上话,再说王一飞与小舍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两人说着,小舍回来了。雨欣便又把那话告诉了他。 小舍道:“嫂夫人说得有理,哥哥是色胆包天,不悬崖勒马,早晚吃那苦头,他如今在那,我现在便随你去找他。” 雨欣道:“他在苏州十泉街有套房子,我只去过一回,我认得那路,我带你去便是。” 两人在小舍家吃了晚饭,便走着去那里。 十泉街因宋时这街上有十个井而名“十泉”,街边那小屋傍着河,大树掩映着狭窄的街道,青石铺就的道板,在人家屋子射出的烛光中,凹凸有致,斑驳陆离。 进了一个高高的门楼,便是两道粉墙,墙边种着竹子和芭蕉,uu看书 .uukanshuco 沿着中间的鹅卵石道,前面便是长窗当墙的客厅,里面传出琴弦之音。 侍卫进去通报,王一飞低着头,衣衫不整的出来,阴沉着脸,嘴里勉强说道:“弟弟如何随着你嫂嫂来了。” 小舍道:“是不是打扰哥哥了。”语音有些重,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口气。 王一飞浅笑道:“弟弟这么晚来,准是有重要的事要讲,先进了屋再说。” 三人进了那屋,宽敞的厅房,烛火却十分暗淡,隐现着暧昧的靡靡之情。五个美貌娇艳,如若天仙的少女,披着薄如蝉羽的纱巾,白嫩如玉扭着细腰在琴声中翩然起舞。 王一飞喝退了那些美女,三个人便面对面说起话来。 小舍道:“哥哥,苏州府的名额都满了吗?” 王一飞道:“怎么会这么轻松,皇上的妃子可是万众挑一,进京前先接受严格的身体检查。年龄、生理、心理等都要细细了解、测试。不仅容貌要出众,身材要秀长,即便皮肤上长了一颗小小的黑痣,都不能入选。” 小舍道:“这些不是请太监的吗,哥哥亲自检查,少不了别人的闲话。” 王一飞没料到小舍当着他夫人面,戳穿他的老底,有些尴尬道:“我只是检查她们的身材面容和各自掌握的技能,不触碰她们的身体。别人说不了什么。” 第138章 王1飞私藏民女 小舍道:“在这种深宅大院,隐密之处,别人告你个假借选妃之名,私藏民女,总是可以的吧?” 王一飞有些恼怒,鼻子一哼道:“弟弟,你这话好难听。” 雨欣忍不住了,柳眉直竖,杏眼圆睁,怒声道:“这算难听吗,纪纲给你个沾污皇帝妃子的罪名,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王一飞见自已女人,像泼妇骂街般说他,恼羞成怒,拍着桌子,手指着雨欣道:“大胆贱妇,敢辱骂自已的相公,我休了你。” 小舍见两人针锋相对的吵起来,急忙劝架,他把气得身体微微颤抖的雨欣按在太师椅上道:“嫂夫人休恼,哥哥在朝廷任官那么久,他知道纪纲的手段,弄死个下手,可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稳的,再说道衍和尚也在苏州,万一他得到哥哥的不良举动,在皇上面前一说,哥哥的小命说没就没了。” 王一飞急了:“弟弟,你说姚广孝也在苏州?” 小舍道:“我昨天还去狮子林寺拜访他,永乐大典刚编好,他在这里暂且小住几天。” 王一飞这下怕了,急急的握着小舍的手道:“他没说我什么事吧?” 小舍道:“他可是深藏不露之人,一般具体的事,他不会和旁人说,不过纪纲在苏州替皇上选妃之事,他是知道的。” 王一飞听得身体有些发飘了,坐在小舍对面的太师椅上发呆,半天也没说话。 雨欣急了,用手指敲着茶几道:“你看你造的孽,一家老小,上上下下都要陪你去死!” 王一飞终于开口了,他对小舍道:“弟弟,能不能按排我和道衍和尚见个面。”今非夕比,王一飞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自已的地位已经被他的小弟超越了,见个大臣还要求他。 小舍道:“你找死啊,你现在去找他,不是道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再说姚大人平时不愿见客,连苏州府同知都打消了去拜访他的念头。”小舍便添油加酱的把蒋通判劝钟同知的话,再复述了一通。 王一飞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左手背拍着右手心道:“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给这几个美女害了。” 小舍道:“这好办,把这五人从名册上删了遣返回家。” 王一飞道:“对对对,我这脑子糊涂了,这五个美女还没入册呢,至多说我贪图女色吧。” 小舍道:“哥哥,本来就是风流成性,拈花惹草的人。” 王一飞也贱,被小舍讥讽了他也认,他对小舍道:“还是弟弟聪明,又一次替哥哥除了灭顶之灾,时候不早了,拜托你先替嫂嫂按排个住宿,哥哥今晚把这里的事了结完,明天就搬出去。” 小舍便带着雨欣出了那秘密住所。 戊时已过,街上静悄悄的,十泉街的行道树长得茂密,把月光都挡住了,除了更夫,见不到一个路人,雨欣跟在小舍后面道:“弟弟,要不是你,我这家全完了,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小舍道:“嫂嫂,说什么呢,我张小舍能进仕途,也不是哥哥指的路啊,虽然他变了,但毕竟有恩于我。” 雨欣急走两步,和小舍并肩走:“弟弟这么晚,你准备带我去那?” “还能去那?去我家啊。” 雨欣笑道:“好啊,太好了,正好和如意妹妹聊聊天说说话。” 雨欣的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楚,小舍忍不住瞄了她一眼,双十不到的年纪,圆圆的鹅蛋脸,双目犹如一泓清水,清澈而明亮,吹弹可破的两颊被风吹得通红,眉宇间隐然有大户人家的秀气。他道:“皇帝找个妃子劳师动众的,天下美女遍地都是,还不如自已找去,说不定找到更可心。” 雨欣道:“听你哥哥说,有人给皇上出主意,说徐达还有个四女儿,和徐皇后一样天生丽质,而且还是个才女,皇上大喜,叫黄俨去说亲。 徐妙锦不喜欢姐夫的所作所为,特别是朱棣篡皇位,这一点就让小姨子的她非常看不起。徐妙锦从小就读圣贤书,懂得礼义廉耻,皇上多次派黄俨去催,徐妙锦感觉这不是个办法,生性刚烈的她决定削发为尼,成祖皇帝没办法,只能放弃了选她当皇后的念头。” 小舍道:“我也听说过,但我不信,徐皇后四十八了,这徐妙锦至少也有二十来岁,又是名门之女,她会没出嫁?” 雨欣道:“管它是真是假,皇上不怕找不到女人,便是远隔万里的朝鲜也可去找得。” 小舍道:“黄俨不是去朝鲜找了五个了吗?这皇上也奇怪,为什么喜欢大饼脸,小眼睛的朝鲜女人?” 雨欣道:“朝鲜女温柔、贤淑,u看书ww.ukanshu 而且肤色细嫩,更主要的是接续洪武皇帝和朝鲜国王达成的“做亲”之协议。” 小舍道:“这说法可信,朝鲜一直听从我大明皇上的旨意。” 两人说着话,一会儿便到了小舍家,如意听得雨欣的声音便下了楼,让绿珠端来夜宵,两个人吃着聊着就去了房里。 红瑶肚子越来越大了,张王氏关照她,便老是躺着,多走动走动,生起来顺当。小舍没回来,她也不定心,点着烛火在刺绣,小舍替她端来枣子莲心汤,她甜甜的笑道:“红瑶这般福气,让少爷服侍了。” 小舍道:“快吃吧,别贫嘴了,不听话,小心本少爷打你屁股。” 红瑶昂着头撒娇道:“打便打,红瑶看少爷下得了手不?” 小舍拳起袖管,抬起手臂,装作要打她的样子,红瑶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也不躲,用那娇憨顽皮的神情对着他…… 小老虎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房里,绕着两人脚边“喔哩喔哩”哼着,红瑶道:“快,快!狗狗要撒尿了。” 小舍便抱着它开了后院的门,突然一个蹲在暗中的黑影窜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张小舍猛喝一声,带着小狗追了上去,连追两条街,没了那影子,小舍只能回来。 红瑶道:“少爷,他谁啊?” 第139章 宾辅史彬 小舍气喘吁吁道:“不知道啊,这人瘦骨嶙峋的,跑得贼快,估计是个偷儿。” 两人把后院门关上,小舍道:“你先回屋,我在灶间窗前看下,如果是小偷,他便不敢再回,如果是歹人,他可能还会回来。” 红瑶道:“我不放心,我陪着你,让小老虎也跟着,万一有人过来,那狗便会叫。” 两个人便坐在灶间,备好灯笼,用纸遮着光,坐了半个时辰,那狗趴着打呼噜了,红瑶道:“不会来了,少爷回屋睡去吧?” 小舍还没站起身,那狗便狂叫着冲到后门口,小舍急忙提着灯笼追了出去,这回看清了,一个尖嘴猴腮的脸,前面缺了个门牙,那人正躲在院子对面的柳树杈上。 “缺门牙”见小舍冲出门来,像猴似的跳下树来,小舍眼明手快,一脚便踢中他膝关节,“缺门牙”一个后仰掉河里,划着水往对岸游,要命的是,小舍水性不好。从懂事便不敢下水,听娘说是很小的时候被水淹过,耳朵坏了也便成了哑巴。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走。 一家人都吵醒了,张王氏,如意,绿珠,静儿,萍儿和雨欣都到了院内,见小舍回来,如意便问:“是小偷吗?” 小舍道:“不清楚,一个长猴似的,缺个门牙的人。” 雨欣道:“这人我见过,是你那哥哥的人。” 小舍松了口气道:“那我便不担心了,是他脑子出了毛病,疑神疑鬼,大家去睡吧。” 静儿道:“这到底是咋回事,黑咕隆冬的,王一飞想搞什么鬼?” 雨欣道:“这男人,自已在外面风花雪夜乱搞女人,对我却不放心。” 静儿头一回见雨欣,便问小舍道:“这位小姐是?” 小舍道:“是王一飞的太太,雨欣嫂子,今天来苏州找王一飞,晚上就借宿我这里。” 两个女人互相打个招呼,算是认识了。 雨欣道:“他自从当了锦衣卫后,便对什么人都不信任,有一回我去娘家回了晚了,他让手下的校尉王力,小舍应该认识,一个忠诚的小伙子,来码头接我,上岸时我脚扭了,王力便搀扶着我,在门前让他看到了,便把人家捆着身子,狠狠的打了一顿。” 静儿笑道:“他怕我弟弟抢了他女人啊,真是个孬种。” 张王氏道:“大家睡吧,再说下去,天都快亮了,明天小舍还有公事。” 第二天,小舍便把雨欣送那十泉街王一飞的秘密住所。 王一飞正命人把门锁了,小舍也没提起“缺门牙”的事,便告辞了去府邸。 ...... 蒋通判道:“小舍,你知道了建文帝在江西上饶玉山三清山被锦衣卫的人逮到了吗?” 小舍一惊:“这是真的吗?” 蒋通判道:“我早上喝茶,听老茶客说的,说建文帝在那化名詹碧云,在那修全真教的三清宫。” “后来呢?建文帝不是有不少护卫吗,他们人呢?” 蒋通判喝着茶,不紧不慢道:“你听老夫细细道来,二百多年前唐信州太守王鉴的第十代孙王霖在那创建三清道观,后因世乱荒年,道观被毁,建文帝在几个老臣的护卫下决定重修。 小舍道:”像是真的。” “建文帝被锦衣卫的人追踪到后,便把山道围了起来,等待时机,这天詹碧云穿着道袍,骑着马下山,几个人跟着,到了山下一个村庄,建文帝下了马,腿不好,走路又慢,渐渐的与前后护拥着的卫兵拉开了距离,锦衣卫冲了过去。” 小舍道:“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蒋通判道:“后面几个护卫,见情况不妙,急忙上去救主,谁料锦衣卫都有些身手,护卫的短刃斗不过他们的绣春刀,只能用弓箭射,但又怕误伤建文帝,射了几箭也不中对方,眼看着他们把朱允炆掳上马逃走。” 小舍说:“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中秋节前,没几天吧?” “不对啊,建文帝被抓,王一飞不可能不知道,我昨晚我还见他在苏州浪着呢?” 舍总是有些心神不定,别人说起建文帝,他便会想起赵媚娘,在他心里赵媚娘是和建文帝是一伙的,朱允炆的生死牵涉到他心爱之人的安危,他眼前浮现着媚娘那千娇百媚的笑脸,那双浅浅的笑涡,那对传情的眉眼。 他坐不住了,在公事房里来回不停的踱步。 蒋通判道:“小舍,建文帝被抓,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小舍推辞道:“朱允炆在位时提高文官在朝廷的作用,宽刑省狱,严惩贪官,同时纠正了先皇的一些弊端,尤其是对江南降低了不少赋税,uu看书 w.ukansh多少解除了百姓的不满,这些都值得同情。” 蒋通判道:“说得对,所以江南的百姓都拥护他,自从他逃出皇宫之后,很多人都在暗中保护他,包括我们的汤知府,有一回我陪他到吴江去公差,汤老爷还去见了史彬。” 小舍道:“我一直听到史彬是建文帝的人,但不了解他。” “史彬是徐王府的宾辅,也就是徐王的顾问,他把建文帝带到吴江自已家中,发誓:一,不会让建文帝再遭二次难;二,不会因保全自己而拒建文帝于门外。” 舍道:“哦,汤宗支持建文帝是当然的,所以陈瑛在皇上面前三番五次说“逮宗至,下狱论死”,要除了他。” 小舍道:“如果建文帝真的被抓,这江南,至少南直隶的建文帝老臣,肯定要起来造反,虽然被朱棣杀了不少,但他们的后代还不少,成建制的武装还在,另外那些藩王也会坐不住,再则,建文帝不死,朱棣的皇位还能坐稳吗?朱允炆毕竟是先皇钦定的,明正言顺的皇帝。” 蒋通判道:“朱棣不会那么傻,即便真抓了,他也不会让他活着回京。” 小舍道:“我估摸是建文帝旧臣故意放放风,让民众知道皇帝还在,唤醒老百姓对他的怀念,对朱棣篡权夺位的仇恨。” 蒋通判指着他道:“你好像与他挺熟!“ 第140章 道衍与蟋蟀 金通判回来了,两人止住了话语,金通判道:“你们一老一小的在说什么,这苏州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蒋通判道:“说你老上司汤老爷呢。” 金通判道:“听说他在那还行,也升了一级,当上了州府的同知。” “汤宗大人,毕竟在朝廷做了那么久,有的是本事。” 小舍道:“金通判,苏州皇上选妃的事顺当吗?” “第一批五十个女孩,已经发放了路费,由父母陪同前往京城备选。” 蒋通判:“这费用也不少啊,听说全国总供三千名,先到纪纲那报到,让他先删选掉一大批,最后全部用马车拖到后宫里进行细挑。包括女孩的五官,三围、肤色、肩宽都属于细节,稍微差的就立马被退掉,叫她们自已报出姓氏年纪,听她们发出的声音,好听还是不好听,万一是结巴,皇上当然不喜欢,也会被淘汰,这留下也就几十个了。” 小舍笑道:“老蒋,你好像是后宫的太监,这也知道了。” “这不是朝廷发的“招妃告示”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吗?” 金通判道:“这是真的,皇上招妃乃严肃慎重的要事,马虎不了,必须万众挑一。” 小舍心里还牵挂着建文帝的事,他准备去狮子林寺见道衍和尚,探听点风声…… 在衙门食舍吃了中饭,他准备骑着马便朝狮子林去,从马厩里牵出“雪龙”,一个小乞丐盯上了他,这都习惯了的事,他也没留心,自顾自站在上马石上准备出发,那小乞丐便拉着他裤管不放。 小舍急着走,便有些怒了,准备发作,见是个经常见的小女孩,还是个哑巴,用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小舍便掏出几张纹银塞她兜里。 小女孩摇摇头,拖着他,小舍以为他嫌少,又给了他两张,小女孩还是摇头,把他往隔壁弄堂拉去。 小舍心里奇怪,便把马缚在树上,让门子看着,就和小女孩进了那深巷。 那里有口水井,一个烤红薯生意的老汉,正在井上清洗装着带泥的红薯。见小舍过带便擦干了手,从帽子里掏出个纸条递给小舍。 老头摘下帽儿时,小舍见那人是昆山老乡,看信上写道:“小舍吾君,明晚盘门一见,媚娘。” 小舍心里有些疑惑,一是赵媚娘不识字,二是又没说盘门具体地点和时间。便问那老乡:“谁交给你的?” 老汉道:“有个买红薯的客人给的,说直接交给你老乡,苏州府通判张小舍。”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四,五十岁安徽口音,人挺精神的。” 小舍脑子里映出了王伯的影子,如果是那样,至少说明赵媚娘活着。 小舍便给了老乡几纹银,算是谢意。有了赵媚娘的信息,他心依旧悬着没落地,急匆匆进了道衍和尚的住所。 道衍没有午睡的习惯,喜欢在院子内东瞅瞅,西看看,有时会竖着耳朵聆听鸟儿的啼叫,虫儿的嘶鸣,他喜欢养百灵、黄莺之类的鸣禽,嗓音要自然清越婉转的,他也喜欢小蛐蛐,蟋蟀这些虫子。 小舍进了他的精舍,他伏在矮几,看盆里的蟋蟀,那虫儿身体黑里泛紫,有一对亮亮的眼睛和两支高扬的长须,嘴里还长有一对尖利的锋齿,左右撩开就像两扇大门。 姚广孝见小舍进来,三角眼里露出一些欣喜:“快来看,这是老夫今儿在院子里捉得的“八字牙将军”厉害着呢。”他用草须在虫儿上一拂,那虫子牙撑成八字,蹬着有力的小腿,张开翅膀,发出“居居”的叫声。 小舍道:“大人如何喜欢这虫儿?” 姚广孝嘴里念道:“古人有诗曰“今我不乐,日月其除,”说得是天凉了蟋蟀进了堂屋,一年匆匆过去。今不及时去寻乐,日月如梭留不住。但行乐不可太过度,本职事情不可误。你明白了吧?如果你不会调养自已,做大事容易一意孤行,容易钻牛角尖。” 小舍道:“原来大人这不是养虫,而是养自已啊。” 姚广孝道:“对了,对了,听着这虫儿的鸣叫,你便又回到了安静之处,一切都是那般清静自然。” 小舍想,难怪后世说朱棣的孙子朱瞻基是蟋蟀皇帝,一定是受了姚广孝的影响。 侍卫送来一份信函,姚广孝看了一眼,便问小舍道:“从古至今,那四位名人神秘失踪的?” 小舍不明白,姚广孝怎么突然问起他这个。便搜肠刮肚的找:“成吉思汗应该是?” 姚广孝点点头:“成吉思汗,蒙古帝国可汗,征服中亚、东欧的黑海,在征伐西夏的时候去世,之后被密葬在那都不知,uu看书ww.uukansu 算一个” “西施,越王为报灭国之仇,送五官端正,粉面桃花,相貌过人的她去吴国,害得吴王终日沉溺于她,不理国事,国力耗费殆尽。被越王勾践乘虚而入,达到了报仇的目的,但越王复国后西施失踪了。” 姚广孝点点头:“西施是四大美女,也算一个吧。” “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 “老子当然是名人,主张无为而治、不言之教。在权术上,老子讲究物极必反之理。在修身方面,老子是道家性命双修的始祖,讲究虚心实腹、不与人争的修持,但是老子骑青牛出了函谷关,便下落不明了。” 最后一个,小舍他实在想不到谁了,便道:“建文帝也应该算,民间都说他还活着,不过去了那不知道。” 姚广孝吃了一惊,忙道:“这不算,这不算。” 小舍道:“我近日还听得他在三清山让锦衣卫给找到了呢。” 姚广孝道:“一派胡言,即便建文帝逃出,一个皇帝树大根深,就这般好捉?” 小舍一听,心里定了心:“看来刚才侍卫送来的公文,多少与建文帝被抓的谣传有牵连,所以姚广孝才会这么问。” 姚广孝找了个斗笠,一只小桶和一个小网罩:“我就一只蟋蟀,孤独寂寞的,你陪我在院内再捉个,好与它成双。” 第141集 大闸蟹 小舍便随着道衍和尚去花园假山下找。 有得洞穴很深,听得虫儿在里面鸣叫,近不了身,一桶水下去,根本灌不了它。两人便去花园中,掀开花盆,几只虫儿蹦跳出来,小舍急忙用手掌捂住,那虫儿幼小,和尚说:“太小,不会鸣叫,放了吧。” 前面砖缝中,那虫儿嘶嘶的叫着响亮,两人轻手轻脚走近些,看清洞口,姚广孝道:“我把水浇进去,那虫儿淋了水,跳不动,你便可以捉得。” 果然水浸透了那洞,一只大头蟋蟀爬了出来,小舍正好用网候着,那虫便自已爬入网内。 姚广孝像孩子般兴奋,手舞足蹈道:“好大个虫儿,比我捉得的还大。 小舍便把蟋蟀灌入一个侧面开了细槽的竹管筒内,两头用草堵住。 四周蟋蟀叫的热闹,此起彼伏,悦耳动听,姚广孝道:“两人配合好捉,不如再逮几个吧?” 凉风习习中,两人捉得兴起,一下午捉了许多。兴高采烈的回到静室。 姚广孝拿出几只瓷的,上面印着精美的彩绘蟋蟀盆。他小小心翼翼的,一只只的把它们放入盆内,喂了些米饭,南瓜。 小舍后世也捉过蟋蟀,但劲头没道衍和尚足,毕竟现代玩得东西多,反而那种有情趣的荒废了。 两人洗罢手,准备一只只掀开盖子欣赏,侍卫道:“大人,苏州巡检卫所千户薛文在厅内候着。” 苏州卫指挥所千户是归中央都督府,属于地方军队,小舍估计是来汇报太湖剿匪之事的,便告辞了姚广孝. 家里今天好热闹,静儿买了好多阳澄湖里的大闸蟹。这蟹体大膘肥,青壳白肚,金爪黄毛。 张王氏道:“你们谁知道,为什么叫大闸蟹?” 几个人面面相嘘,都说不出道理。 红瑶道:“太太,红瑶知道,苏州人家吃蟹总喜欢在吃夜饭之前,所以这些卖蟹人,总是在下午挑了担子,沿街喊道:“闸蟹来大闸蟹”。”这个“闸“字,音同“炸“,蟹是用水蒸煮熟吃的,叫“炸蟹“。对吧?” 张王氏道:“红瑶怎么知道了的?” 红瑶道:“太太去年说过,红瑶还记得呢。” 张王氏道:”以前大禹治水时,有个叫巴解的督工领一批民工在阳澄湖边治水,晚上天气凉,工棚便点着火,火堆引来黑压压一片“夹人虫”,上岸就咬人,还在稻田咬断稻根,偷吃谷粒。 静儿道:”我以为蟹吃虾呢。” 张王氏摇了瑶手:”巴解就让河工在工棚边开沟,灌进沸水,再点起火把,“夹人虫”又来了,纷纷跌入加满热水沟被烫死,那“夹人虫”死后浑身通红,发出一股令人开胃的香味,巴解正饿呢,便道:“你能夹我,我吃不了你?”大着胆子带头吃了“夹人虫”。河工见督工吃得那么香,也跟着吃了起来,从此,阳澄湖蟹就成为人们餐桌上的菜。后来不知那个读书人把巴解的“解“字下面加了个“虫”字,称“夹人虫”为蟹。” 张小舍道:“娘这故事,我听了不止六遍了。” 娘一筷子敲他头上:“娘说多了,你烦啊?” 静儿笑着:“打得好,干娘,我有银戳子,戳他嘴巴!” 静儿手里有吃蟹用的银针,她吃蟹讲究,用“蟹八件”小锤、小方桌、镊子、长柄斧、调羹、长柄叉、刮片、针,全是银子做的吃蟹工具,她文文静静的把那家伙,吃得干干净净,连蟹爪中的一点肉屑都不剩下。未后可以把蟹壳依旧复成那张牙舞爪的腔势。 如意道:”姐姐这银器好精致,那里打的?” “妹妹喜欢,我这就留着,下回我再让人打。” 一帮吃客吃着聊着,一坛酒也干掉了,如意吃完后走路也像那蟹横着走。 小舍道:“为什么蟹横着走?” 如意道:“怕牛呗。” 张王氏道:“蟹那么横得霸道,难道还怕牛?” 小舍道:“师父说的,开天辟地时,水牛、螃蟹和癞蛤蟆都住在天上银河中,有天癞蛤蟆告诉螃蟹,银河要决口了,老百姓纷逃难,会丢下了许多财宝,螃蟹动了心。它觉得机不可失,急忙与癞蛤蟆一起,来到人间横冲直撞,到处捞外快,发横财。正在天上抢修银河的老牛知道了,发现螃蟹和癞蛤蟆财大气粗,昂首阔步,在人间发了大财回家。老牛顿时火冒三丈,追上去一脚踏在螃蟹的背上,大喝一声:“你们还有良心吗?竟然趁火打劫!”癞蛤蟆一吓,浑身上下冒出了鸡皮疙瘩,溜了。螃蟹被牛一脚踩住,无法脱身,身体也扁了。” 静儿道:“干娘,uu看书.ukansh.cm别信弟弟,他只会胡编,那蟹的小身体,怎么经受得了牛的踩。” 如意道:“是也,我家相公只会吹牛。” 红瑶见她俩联手对付小舍,便有些心里不舒服:“少爷讲得是传说,小时候我娘也说过。” 静儿道:“小丫鬟,尽会帮主人,什么时候我把你也踩扁了。” 几个人说着闹着,开开心心的吃完了晚饭,夜色朦胧,细密的雨丝飘了进来,天变得寒气十足的,冬天快来到了。 ...... 第二天,小舍想着媚娘要去赴约,吃了晚饭,天一暗推说衙门有事,便出了门,纸条上没说具体的时间,小舍推断,人就在附近,他四周绕了一圈,装作咳嗽,故意弄出些声音,随后便往南去。 盘门在苏州西南角上,过了瑞光塔便是,飞檐翘角的城楼,在黑暗中巍然耸立,城门已经关了,桅杆上的灯笼随风飘荡,城墙下空无一人,小舍在那徘徊许久,感觉有些冷了,便往回走了些。仍然没见一个人,他开始怀疑有人在试探他,自已太冲动了,这么容易上别人的当。他必须要除掉暗中监视的人,否则自已和家可能全部灭掉。 他故意加快了步子往东走,打乱跟踪者的步骤,他越走越快,然后闪进一条巷子,身后一片黑暗,他蹲下身子,地面上只有一丝儿雾气,静得连自已的心跳也能听见。 第142集 被困城中 “难道把信收下,便是接受一种考验,和赴不赴约没关系?”小舍已经像在森林中迷路一般,万分的迷茫和恐怖,他一屁股坐在地下,双拳捶着脑门,努力的回想着自已随小乞丐到井边,见到卖烤红薯老乡这一时段,各种蛛丝马迹,各种细节疑点。 疑点一,赵媚娘不识字,他之前就怀疑过,但可以描摹。 疑点二,赵媚娘为什么指使安徽籍中年人,小舍幻觉中的王伯来送信。 疑点三,卖红薯的老乡为什么差哑巴小乞丐来找他?虽然两人不是坏人,但好人才容易让人上当。 黑夜里,起了风,把地下的枯叶吹起又摔落在小舍身上,他抖掉叶子站了起来,决定照老路回家。 即然已经暴露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怕也没用,到了门前,小老虎在里面叫,小舍突然明白了,赵媚娘一定以为他会从后门出去,所以一直在那等候。绿珠开了前门,小舍推说天凉,让丫髻回屋睡去,一等她离开,便迅速打开后门。 果然赵媚娘从暗中闪出,一把攥住小舍的衣袖道:“公子,你怎么这时候才出来,媚娘我等了你足足一个时辰。” 小舍感觉赵媚娘因为冷,身体在黑夜里不住的颤抖,他的心如刀割一般疼痛,多久的思恋化成了无言的力量,晚风吹开了天上的云,皎洁的月亮露出她妩媚动人的光辉,年轻人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只有他俩的世界之中,风扑打在他脸上,泪水也是冰凉的,他有许多话想说,他不知道先说那一句,该说那一句。 月亮透过岸边的柳枝,映在媚娘有些憔悴疲倦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睛紧闭,晶莹的泪水顺着颊骨不停的淌着,一直流到下巴,小巧的嘴唇轻启,露出那瓷儿般的皓齿。她嘴巴动了动想开口,小舍把食指放唇间,做了个手势,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小舍打开后门,牵着她到了灶间,把门从里面栓上,点上一盏油灯,那灯微微的亮,忽隐忽明的,但对两个深情中的人已经足够了。 两人合坐在一长条的板凳上,小舍上下打量着她,才发现媚娘原来是男儿打扮,他道:“媚娘,你什么时候来苏州的?” “媚娘来了三天了,没想到,领我们进来的金二贵这贼叛变了,连他哥哥金大贵也投靠了王一飞。” 小舍道:“啊,你们和他一块来的?” 媚娘喝了一口热水道:“前天按事先约定去个联络站,回客栈时,见巷口有可疑的人盯着,觉得情况不妙,行李也拿不到了,准备逃出苏州城,没想到,前面两个同伴在城门口被锦衣卫认出来了。” “怎么知道金二福告得锦衣卫?” “我们住的客栈,只有他知道啊,后来我们再去联络点,证实金氏兄弟已经锦衣卫的人了。” “媚娘,你打算让我做什么事?”小舍搓着手,一副忠心耿耿,跃跃欲试的样子。 “小舍公子,苏州城我不能呆了,求你想法把媚娘送出城去。” 小舍道:“这不算难事,不过要现在要走,恐怕不行!” “为什么,今晚不走,明天白天更难了。” “第一,城门关了,第二,马在府衙内,晚上去取惹人眼。只能到明天寅时五刻晨钟敲响,弓兵开城门时出去。” 媚娘点点头,深情的看着灯光下的小舍,深色的眼眸,深邃有神,只是长发变短了些,扎着条蓝色绸带,一身深蓝色的直袍衬着他少年老成的脸,她觉得有他在身边,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小舍想问什么,看她乏得闭上了眼睛,便什么也不说了,轻轻的把她放平,用自巳的衣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美妙的时光总是特别的短,一会儿便有鸡鸣声传来,小舍知道,鸡叫三遍后,绿珠便会来灶间煮粥,只能唤醒沉睡中的媚娘,两人洗漱干净,穿整齐了衣服,便风一般出了后院。 沿街的老虎灶,茶馆和小食铺门板刚卸掉,伙计们开始在门前迎候。 两人进了桥边那小食铺,这里小舍熟得如自已家一般,他进了灶间,自已勺了两碗豆腐花儿,放上葱蒜,要了二根刚氽得金黄的油条,烫烫的,咬在嘴里松松软软,还有一股油菜香。 小舍看那媚娘拿着调羹,兰花指翘着,便偷偷一乐。 媚娘睫毛扬起,望着他道:“公子,笑啥呢?” 小舍道:“那有男儿用那兰花指的,锦衣卫一看,便知是假的。” 媚娘脸红了,用凤眼膘了他一眼,粘上去的假胡子也动了,她道:“让他们认出便罢,省得你牵肠挂肚的。” 小舍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别胡说八道,锦衣卫牢房不是皇宫。” 两人悠悠的吃完早点,小舍便去府衙牵了二匹马,城门刚刚打开,呼呼的西北风从高大的门洞外灌了进来,小舍朝守门弓兵挥了挥手,马鞭声中,u看书 ww.uukansu.cm 就过了胥门万年桥。 媚娘如出笼的鸟儿,夹紧马肚,骑着的枣红马一声长嘶,撒开马蹄便狂奔起来,官道上一红一白两马,一前一后,互相追逐奔跑,尘土飞扬,蹄声响亮。 往北跑了好长一段路,又向东而去,太阳刚刚从前方升起,柔柔的阳光在雾气中透了出来。 小舍勒了一下马缰道:“媚娘,你这是去那?” 媚娘也紧了一下缰绳道:“媚娘我想去昆山,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好久没去看他老人家了。” 小舍道:“那我们走河对岸小道,芦苇掩映处人也少些。” 媚娘点点头,勒过马头,便朝河边绿荫深处驰去,风吹芦苇发出刷刷的声音,白绒绒的芦花便在头上飘过。 除了马的鼻息,一切都这么安祥宁静,小舍道:“媚娘,你好久没回来了吧?” 媚娘道:“最近一次也快半年了,记得那时候正水涝,听金二贵说张小舍也在昆山,让我小心点。媚娘我一听大喜,便悄悄的去白卯塘找公子,谁知公子躲那了,找了大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儿。” 张小舍道:“媚娘也太胆大了,那时候王一飞和豆腐西施白姐都在昆山城里。” “豆腐西施我在浙江见过,当时还不知道她也是锦衣卫的人呢,媚娘我瞎了眼,还和她打了招呼呢。” 第143集 黄溪村的月色 小舍道:“其实白姐她人并不坏,只是你俩没那缘份。” 媚娘道:“公子如何肯定她!” 小舍便把在无锡胖二嫂客店搭救她的事儿说了一通。 “呵呵,公子原来是英雄救美啊。” “谁在那种场合都会伸出手来,人家胖二嫂一个女流之辈,都不怕死,我们这些吃官饭的,能忍着吗?” “说得也是,不过也有些人会落井下石,为自已陷害人家,就如金氏二兄弟,以前帮我们买卖绸布,从中捞了钱不算,这会又投靠有势力的人,出卖良心。我都不知道这人,除了钱财,眼里有没有“义气”二字。” 小舍道:“这俩人我便没见着,见了必定把他们扔致和塘内。” “公子,你不必操那心,好好替媚娘活着,做你自已的事儿,如果公子要做这种事,让媚娘心又悬着,平添一份心思。” “你想让小舍怎么办?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面东闯西跑,又如何让小舍我放下心来。” 媚娘以前那脾气又上来了,她跳下马,火火的道:“我让公子不要管,你若是非要管,你还是回去吧,媚娘的事让媚娘自己去做!” 小舍心里只有媚娘,被她一怂,心也软了,便道:“媚娘不恼,小舍错了,小舍给媚娘请罪。”说着便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这半真半假的动作引得媚娘扑哧一笑:“你这是给皇后请安啊,那就免礼了,吾滴臣请起,请起。” 借着青纱帐的掩盖,两人靠在了一起,头顶的白云轻轻的漂去,碧蓝的天空清澈明媚,除了偶尔的蛙声和野地里的虫儿鸣响,便是那俩人的低声倾诉。媚娘喃喃的道:“公子,今晚别离开媚娘吧,今日万里晴空,晚上月亮一定好美,媚娘想和你在月色中说一晚话,那怕在谷堆旁数一晚上星星......” 小舍道:“小舍也想媚娘,让小舍想想今晚去那里?”其实他心里想去黄溪村,他想知道建文皇帝在那的秘密。 “一会儿去了爹坟上,我们便去吴江黄溪村,我最喜欢坐在村口的石桥上,看着桥下水中的月亮,哥哥嫂嫂最早明天上午到,没人会打扰我们。” 一惊一乍,赵桐不在,建文皇帝也不一定会在,“这个神仙一样的人啊!“小舍心里叹着气,嘴里却在道:“好,我便听媚娘的按排。” 吴江黄溪村,小舍上回去过,四面环水,只有一桥可以通入,是个安静之处,二人马不停蹄,祭拜了媚娘爹爹的坟后,便去了那村子。 村里只有十六七户人家,贴着水而筑,过了那桥,硕大的银杏树下,便是媚娘的家,虽然也没什么家具,但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人把马牵到屋后的牛棚,喂了些粮草。 小舍见媚娘拿着竹篮剪刀去地里摘新鲜的蔬菜。便拿着桶去河里挑水,几年了,他不记得挑过几回水,他一边挑一边看着四周,路面上干干净净,没有行军的痕迹。 鸟儿叽叽喳喳的飞回那棵树上,媚娘灶间已经点起了火,炊烟袅袅升起,一轮红红的夕阳映在平静的河面上,隐隐绰绰如若灿锦。 屋角有个小小的拨浪鼓,小舍拿起来“拨浪拨浪”的摇着,媚娘随口道:“小孩儿的玩具,你也玩啊。” 小舍故意道:“人家以前没玩过嘛,玩一下也不碍事,反正也没人跟我争。” 媚娘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道:“如果有人与你争,我看你让不让人家。” “我到是想让个人来争,可不知他在那?” 媚娘出去了一会,回来把窗上的布帘放下,点上了两盏油灯,那灯火和小舍的心一般忽闪忽闪的跳动,把屋里照得亮亮的。 媚娘取出了一坛酒:“这是绍兴的女儿红,这是当地人嫁女儿用的,甘洌爽口,还是上月在浙江买的。” “媚娘去浙江是去做生意吧?” “对啊,不做生意我吃什么?” “白梅说你和一男子在一起。” “吃醋了吧?看这女人多会挑事,我哥哥赵侗他不认识!?” 小舍不声响了,他当然更相信眼前的女人,他用手去掉了酒坛上的泥巴,顿时一股芳香扑来、浸入心脾,他用手指蘸了些往嘴里送,被媚娘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手上都是泥,还往嘴里送,你怕肚子里不会长出虫子来啊。” 小舍像个乖儿似的去洗了手,瞅那窗外明月当空,附近一片寂静,回来便对媚娘道:“这里好安静啊,就像到了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媚娘抿嘴一笑:“是吧,我最喜欢住这,让我能静下心来品味茶之甘甜,闻百草之清香,听牛羊咩野的地方。” 小舍替媚娘倒上一碗酒,那酒透明澄澈,散发着诱人的馥郁芳香,两人相对一笑,便一口饮了。 小舍夹了些鱼片道:“媚娘原来这么会做菜啊?” “平时都哥哥嫂嫂做的,我便当当下手。” “时常东奔西跑,会不会饿一顿饱一顿呢?” 媚娘用筷子敲了敲他的嘴巴,撒着娇道:“小嘴巴,uu看书uukanhu.om 我让你一直东问西问,左问右问,不停的问?” 小舍见她不像生气:“没有,我只是忍不住的问。” “那就给我忍住,看着我的眼睛,今晚什么也别问。” 小舍抬头看着媚娘,眼眸似那水中的月儿,清澈明亮,便轻轻的点着头,浅浅的笑道:“知道了,吾滴皇后娘娘。” 油灯滋滋的爆着火花,俩人已经三碗酒下了肚,媚娘不会饮酒,面色绯红,眼神便有些朦胧,说话也不如先前那样流畅,头开始左右摇摆。 小舍夺过她手中的酒道:“媚娘你不能喝了,这酒烈着,再喝便醉了。” 媚娘醉眼朦胧的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媚娘是有些头晕了,让我先床上躺会,明日应文师父要回了,媚娘又该忙了。”说罢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踉踉跄跄往床上去。 “是建文皇帝吗?”小舍终于确定媚娘的动态。 媚娘倒在了床上,小舍替她盖上小卧被,帐幔刚放下,媚娘已经鼾声一片。 小舍回到中房收拾碗筷,准备去灶间洗刷,听得屋后“雪龙”在惊叫,他随手拿了根棍儿,轻手轻脚朝牛棚靠近,原来是只狸猫,伏在马栏上,眼睛冒着绿光,嘴里呼呼的发着响声。“雪龙。”那见过这种对手,便昂着头嘶吼起来,边上那枣红马也随着蹬腿示威。 第144集 郑和再下西洋 小舍便一把抓住那猫:”好你个家伙,小心我”雪龙”把你踢飞了!”他把它抱回灶间,喂了些吃剩的鱼片。 小舍收拾停当,便取了烛火进了卧房,媚娘浑身散发着酒气,双目似闭似睁,便如那海棠花盛开。他不忍惊醒她,脱了外套坐在床下搁板上,两只手臂趴在床边,眼睛看着有片发黄的帐顶。 媚娘今天确实喝多了,睡梦中双手不停的在空中乱舞.....小舍知道她要呕了,立马把盆端了上来,媚娘已经哗哗的吐了出来。 秽物弄得到处都是,吐得累了,她又躺了下去。他小心翼翼的用温水把她脸,脖子都擦了个干净,被子一头已经湿漉漉的,散发出难闻的酒味,小舍也找不到替换的,只能掉个头用。 扎腾了半夜,媚娘的喘息有些平稳了。一行泪水划过腮部,滴落了下来,小舍叹了口气替她拭去。心里想着这娇嫩的身体,是如何经历崇山峻岭,荒郊野外的跋涉,是如何承受餐风咽露,饥寒交迫的折腾。 油灯燃尽了,闪了两下熄灭了,窗外已有一丝光亮,邻村的狗突然叫了一声,原本寂静的野地犬吠声连成了一片,小舍担心建文皇帝率赵侗他们提早回来了,会牵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他拿出兜里掏出所有的银两塞入枕头下,穿起衣服去牛棚牵了两匹马,趁黑出了村庄,不远处果然有火把朝他移近,火光中能辨出几匹马的身影,马蹄声中,小舍一甩手把衣服遮住了脸,大腿一使劲夹住了马肚,马就像飞一般从对方马群中冲了过去。 从那马队的阵势,凭小舍的经验,这帮人至少有三十来个人,金氏兄弟刚刚叛变了,风声这么紧,建文皇帝居然来苏州郊外,是走“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步棋,还是别有用意? ...... 郑和又要下西洋了,这次规模较第一次少些,码头上除了清远,惠康,长宁,安济等宝船,还有中等的马船,较小的粮船、坐船和战船,总共200多艘。 高耸的帆樯遮天蔽日,遮住了早霞,威武的官兵肃立在高昂的船首,江鸥在空中翻飞盘旋。水上那层层激起的小浪花,宛如白花一般,小舍随着朝廷的几个大臣登上了郑和的旗舰。 郑公公今天一身戎装,声音弘亮的招呼着每个来宾,晨光中脸色红润,但看上去比上次黑了不少,显得说话间微露的牙齿愈加白洁。王景弘、候显两位副使时时的紧随着他身边。 几个肤色不同的人在甲板上叽哩哇啦,用手比划着,动作滑稽可笑,小舍便问一旁的兵部尚书金忠:”大人,这些人干什么的?” 金忠悄声道:”郑公公头回下西洋到达了越南南方,爪哇,苏门答腊,满剌加,古里印度西南的古里和锡兰等国,那些人作为特使也跟来了,所以这次需要一一送他们回去!” 小舍道:”我看是来巴结我大明朝的吧?” 金忠冷眼道:”也想赖着不走。” 郑和怕金忠去作弄那些西洋人,急令副手候显带金忠去官舱休息。候显将哈立麻等一批宗教首领顺利地请到南京,接受了王朝的官职、封号,算是出访成功,受到皇上嘉奖,将他从少监擢升为太监。这次令他随郑和下西洋,所以今天格外卖力。 金忠道:”上次郑公公碰到印度尼西亚的渤林邦国国王陈祖义。他也来进贡,但这鬼人是空船出发,一路抢,抢到什么送什么,回国也是,一点不落空。他不但抢西洋小国的船,连我们的船也抢。而且还实行三光政策,抢光杀光烧光。你们这次去得更远,小心再碰到这种鬼人,对他们别客气,能干掉就干掉!” 钟同知问:”陈祖义现在人呢?” 金忠道“郑公公已经将陈祖义押回朝廷,皇上下令当着各国使者的面斩首示众,警示他人。” 候显点点头道:”郑公公说这家伙是广东潮州人,十年前带全家到了南洋。在国王麻那者巫里手下当上了大将。国王死后,他自立为王,成为海盗头子,盘踞在马六甲,手下人过万。 “万把人有什么厉害的,我泱泱大国六百万之众,一人一口沫也淹了他们!” “他还有战船百艘。雄霸于日本、台湾、南海、印度洋等海面。掠过往船只达万艘,攻打50多座沿海镇城。郑公公捉拿他时,他带五千海贼假作投降,被郑和识破,把他骗到一孤岛,先将船锁住,然后火炮猛轰,海贼们成了活靶子,陈祖义也活捉了。” 钟同知道:”候公公,uu看书w.uuknshu 这次计划去那里?” 候显指了指舱里悬挂着的一面硕大的海图道:”这次航行要送上次随船队来中国的外国使节们回国。出访有占城、渤泥、暹罗、真腊、爪哇、满刺加、锡兰、印度西南的柯枝、古里等国家.另外郑公公上次考察后,决定先把马六甲作为船队的基地。设立起栅栏,如同城垣一般,四门还要有更鼓楼,夜间有人巡逻警卫.然后在马六甲和苏门答腊码头都建造仓库官厂。 金忠拍手道:”这法子好,以后中国船队先到马六甲停泊,然后各船按照所接受的任务分别行动。船回到这里集合,整理货物,装载到船上,等到南风顺时返航回国。” 开航时间到了,郑和祭拜了海神娘娘,下令启航,鞭炮声中,船便扯起风帆浩浩荡荡的驰出了码头。 金忠看着郑和回到宝船上,正和他挥手告别,便轻声告诉身边的小舍:”郑公公这次回来很开心,哥哥马文铭把侄子马恩来过继给了他!” 小舍道:”郑公公有了后代,这是老天给得恩赐。” 金忠笑道:”老天爷给了郑公公奖励,你的什么时候给?” 小舍脸一下红到脖子上,支吾道:“快了,我快要有孩子了。” 红瑶终于生了,去年十月成的亲,虽然隔了一年,毕竟也是生了,而且是个大胖儿子。 第145集 要过大年了 张王氏心满意足,整天抱着孙子不离手,叫算命的排了个八字,说孩子生辰缺土,张王氏道:“一辈子做农活,要土干吗,缺就缺吧,只要金不少就行,便取了个单名叫张鑫。如意说他眼睛亮亮的,像他爹,小名叫亮亮吧。” 张王氏道:“如果他爷爷还在,知道他有个孙子多好,我们三世同堂了。” 小舍道:“娘,也许爹会回来,我有这个预感。” 张王氏擦着泪水道:“一晃十七年了,回来也不认识了。” “娘,不是耳朵上有个红的瘊子吗?一般人没有,好认。” “好认也不理他,他回来干吗?当现成爷爷啊,没那个便宜给他。” 过年了,小亮亮在除夕的鞭炮声满月,家里更是热闹了,厅堂摆了二桌喜宴。师父,岳父岳母,姨妈姨夫,静儿苹儿,红瑶绿珠,独缺云绮夫妇俩,姨妈道:“云绮也有了身孕,明年把她们三口子全带来。” 静儿道:“明年我把我爹妈也叫来。” 张王氏道:“这次为啥不叫来?” 静儿咽泪装欢道:“爹妈还有些想不通。”说着泪水忍不住淌了下来。 张王氏道:“别哭,再找个好人嫁了,你这般标致,只要你决定了,还怕找不到?等你有了婆家,你爹妈一准开心,那有长辈的不要自已孩子的。” 苹儿道:“太太说得对,有不少人来做媒,静儿姐姐总是推辞爹妈不在身边,没人做主。” 张王氏道:“苹儿我教你,下回有好人家上门求亲,你便把她们引到我这里来,干妈替她作主。” 丫鬟绿珠道:“奴婢也没父母,也由太太作主。” 绿珠突然冒出这话,如意道:“小丫鬟凑什么热闹,你才十四岁。” 如意娘道:“你嫁小舍时,也才十四岁,急巴巴的让娘作主,你忘啦?” 如意喝了酒,脸上红红的,也看不出羞涩,她瞄了一下小舍:“都怪他,趁人家小,整天甜言蜜语的哄着。” 静儿插嘴道:“他怎么个甜言蜜语啦,说来听听?” 如意拉着小舍的衣领道:“我忘了,郎君你告诉姐姐,你当初怎么哄我的?” 小舍笑道:“老夫老妻的,还说得出口啊?”他装作抱儿子,从红绮那把亮亮抱了去师父桌坐下。 师父和岳父正在讲致和塘金氏兄弟被杀一事,小舍来了兴致,让岳父重讲一遍。 岳父道:“前两天,在夷亭一条小河,有人在清晨发现了两个死人,急忙报官,一下死了二人,李知县亲自到了现场,杵作检查后,说是先中了毒箭再飘浮到了这里,在河水里泡久了,脸分辨不出,后来不知怎么,让锦衣卫王一飞知道了,他带了人来,说是金大贵,金二贵,随后把两尸体拖走埋了,关照不能走漏风声。” 小舍道:“难怪我们上头也不知道,消息封锁的那么紧,你们怎么知道?” 郑师父道:“你师弟陈福贵,昨天送过年礼物来,偷偷告诉我的,其实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福贵没告诉我之前,镇上早有传出。” 如意他爹道:“那个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王阿毛,你认识的,本来就是我们镇上的包打听,他如果得到什么信息,不就是天下人都晓得了啊。” 小舍道:“也是,只有王一飞以为天大秘密,瞒着上面。不过也好,他不让说,我们也省那烦心事,金氏兄弟本来就是疑犯,让织造局太监包庇着,死也活该。” 张王氏在后面听着,用手拍了一下小舍的肩膀:“大年三十的,又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啦?” 小舍哄着她道:“娘,我们没说啥,就说郑公公下西洋,听了洋人说的话,不明白,便用不土不洋的话回人家。” 张王氏“哦”了一声,便从小舍怀里抱过亮亮,嘴里嘀咕道:“一会儿要放鞭炮了,让红瑶喂他些奶,别吓着了。” 这回算是双喜临门,如意买了好多鞭炮,怕声响吵着亮亮,便去大门对面场子上放。如意先必必剥剥,燃放了一串鞭炮,让苹儿和绿珠点六个“二脚踢”,苹儿比绿珠大几岁,捂着耳朵不敢放,绿珠人小鬼大,一点也不害怕,“通通”一下全点上了,爆竹打破天空,在夜空中爆开。 如意爹道,:“古人用火烧竹子,说竹子爆裂声,能驱走瘟神。” 郑师父道:我在少林寺时,听方丈讲,唐朝征战频繁,疫病盛行,贫民遭殃。连李世明皇帝也受魔缠绕,这时候有个叫李畋,想出一个办法:用小竹筒内装些硝磺,点燃爆响,山叫谷鸣,将鬼怪邪魅全都吓跑了,李世民大喜,后来爆竹能辟邪驱瘴便流传开来。” 师父和如意爹妈要回去了,uu看书 .uukansu张王氏道:“回家干吗,喝了酒,摇着船危险,云绮不在家,妹妹那可以去住。如意爹妈过去,郑师父可以住绣坊内,我把床都准备好了。” 小舍姨妈道:“姐姐说的对,让如意她爹妈随我们过去。” 如意拍手道:“婆婆按排的真好,郑师父明天还可以划着船儿带我们去山塘街玩。” 苹儿和绿珠两丫鬟一听,明天划船出去玩也乐了,苹儿道:“最好虎丘呢,明天有庙会。” 如意道:“也好,带上亮亮小公子,让他见识见识。” 张王氏道:“带去,你们轮流抱啊,别让红瑶一个人累着。” 几个女的叽叽喳喳的说着,绿珠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圆领长衫,下面是几种颜色的绸布拼成的凤尾裙,裙上绣着花鸟,她在厅中原地一旋,那裙儿便飞舞起来,五颜六色,甚是好看,绿珠问苹儿道:“这是太太赏得,好不好看?” 苹儿没声响,一会儿也穿了新装出来,草绿色白襟交领短袄,一条长裙腰间加着不少褶裥,每褶都一种颜色,如山水,色彩清雅,微风吹来,色如月华。 如意道:“这谁做的,这么精致美丽?” 苹儿满脸春风道:“静儿姐姐,替我做的。” 静儿道:”苹儿腰身细小,我在腰身多加了些褶裥,看上去更丰姿曼妙。” 第146集 皇太子敲钟 子时了,外面爆竹声不绝于耳,厅堂内烛光明亮,张王氏给每人包了个压岁钱,静儿道:“谢谢干娘,长命百岁,我是第二年拿到干娘的压岁钱。” 如意道:“我一出生,婆婆就给我压岁钱,记得有一年,拿了压岁钱的红封袋去街头买糖人,结果掏出来是空的,我回来找婆婆要,婆婆说,小丫头,你的钱在枕头底下,我赶紧回家,那纹银真的在呢。” 张王氏道:“你还记得啊,那时你才七,八岁,啥也不懂,一下子便长大了,成了我家的人了。” 小亮亮哇哇叫了,如意道:“我得去哄哄,今天都没轮到为娘的抱过。” 张王氏打了个哈欠道:“亮亮让红瑶喂些奶便也睡了,你自顾睡去,小舍估计早就睡着了,我吹灯了,大家都散了。” 初一早上,起床放爆竹,开门爆竹三声,谓之“连升三级”小舍怕惊着小宝宝,便带着狗狗小老虎去了对面空地上,爆竹一响,那狗狗吓得跳了起来,对着小舍汪汪直叫。 张王氏拍着双手笑道:“儿子,今年你准有财运,狗狗叫你旺旺呢。” 一会儿家里的人都起来了,都到客厅拜张王氏,如意抱着亮亮:“儿子和妈妈一起拜奶奶,祝奶奶长寿。” 小家伙睁大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张王氏,胖乎乎的圆脸上小嘴唇动了动,腮帮子上有了对浅浅的小酒涡。 张王氏乐了,露出那好看的牙齿,伸出手道:“乖孙子,好孙子,奶奶喜欢。”说着便抱怀里亲着。 大年初一,小舍一家人准备去虎丘游玩,钟同知派下人把他招去府衙,说是有急令。 小舍一家兴趣全无了,这没办法,公事还是要紧,小舍让郑师父领着家人,自己去赴命。 一到府衙,同隙们都到齐了,钟同知道:“刚接了纪纲的指令,皇子朱高炽在左春坊大学士杨士奇的陪同下,上午到苏州寒山寺烧香拜佛,命令苏州府衙官兵协助保护。” 小舍道:“这事如何这般急促?” 钟同知道:“皇太子原本是微服私访,本不打算惊动地方,纪纲说朱高炽身材肥胖,走路要二人扶着,容易招人显眼,皇上不放心,特别按排锦衣卫暗中保护。” 小舍道:“大概什么时候到,我们可以早点去清场。” 钟同知道:“船过望亭,还估计至少二小时到,还来得及!” 朱高炽虽为世子。但他生性端重沉静,喜欢读书。和建文帝一样,小时候便受爷爷朱元璋的喜欢,接受儒家学术的正规教育。所以朱高炽喜静厌动,体态肥胖,行动不便,总要两个内侍搀扶才能行动,而且也总是跌跌撞撞,因此对于一生嗜武的明成祖朱棣来讲,他并不喜欢这个儿子,几次想换了他。 寒山寺位于苏州城西十里的枫桥镇,梁代天监年间造,初名“妙利普明寺院”。相传唐贞观年间寒山子曾在此当主持,遂改名寒山寺.寺内有只”定夜钟”非常有名,如果新年能闻到钟楼中发出的一百零八响钟声,会消除一年所有烦恼。 世子上面顶着老父的压力,下面又有汉王朱高煦,赵简王朱高燧两个兄弟的算计,如何会没烦恼?杨士奇一劝他便来了. 已时刚过,朱高炽在枫桥泊了船,那胖大的身躯由两个大力士般的侍卫抬了上来,钟同知立马叫八人抬的官轿上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到钟楼下。 这钟楼楼梯狭小,世子根本上不去,扬士奇一脸尴尬,眼睛盯着纪纲,纪纲对小舍道:“你这脑瓜好,快给我想主意,这世子那么远赶来,敲不了钟,咱爷俩头恐怕保不住了。” 小舍便与老住持商量,用长长的红绸带系那棒锤上,一头让世子揪着,世子就不必上楼了。 老住持叫小和尚准备妥当,红绸带从楼上垂了下来,交给世子。 朱高炽真是诚心,他道:“我即然来了,心不诚有什么用,我今天必须上去才是。” 杨士奇都劝不住,其它人只能乖乖的顺从。 朱高炽虽然腿脚不便,走路一晃三扭的,但他知晓礼教仪轨,小舍见他咬紧牙关,奋力的拉住那楼梯栏杆,一步一步往上挪,那楼梯在他数百斤的身体重压下,“嘎叽嘎叽”的响着,寒冬腊月,他头上冒出了汗水,沿着额头,腮帮从下巴淌了下来。但他脸上依然含着笑,十八级楼梯终于让他踩倒在脚下。 当朱高炽登上钟楼时,下面的人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皇太子朝人群挥了挥手道:“拜佛是为了了却自已的心愿,u看书ww.uuanh 如果这成都了摆设,那不是自已欺骗自已吗,一个自已也骗的人,谁能保证他不会骗别人!” 小舍看到他的太师杨士奇,一边鼓着掌,一边在抹着泪水。钟终于被世子亲手敲响,依照佛教传说,凡人在一年中有一百零八种烦恼,钟响108次,人的所有烦恼便可消除。 朱高炽由于身体原因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儒术研究上,并接受杨士奇、杨荣、杨溥和黄淮等人的教导,知道感恩,他一下钟楼便直接找到小舍表示感谢。 纪纲趁机表功道:“我这位手下,便是闻名的江南神捕张小舍。” 朱高炽道:“哦,年纪轻轻,就干出名堂了,不简单,下次来京城,咱请你一块去郊外射箭去。” 小舍红着脸道:“皇太子陛下,小人箭术不好,会出丑的,纪纲大人箭术才厉害着嘛。” 太子道:“不会可以学啊,帖木儿及蒙古两个帝国现在实力不小,象北方的鞑靼、瓦剌和女真这些民族都会在马上射箭,你不学会就受人欺负。” 纪纲拍了拍小舍的肩:“你这小子这么聪明,难道学射箭也学不了?你王一飞哥哥手下,有个女孩叫白梅,现在射箭功夫已经能达到百步穿杨了,你可以去求她。” 小舍惊奇道:“真得啊,我过了年一定去找她!” 第147集 姑爷上门 张小舍年轻,想做什么事都会急着去办,大年初二又是姑爷上门日,这回去娘家多了个外孙,如意带着丫鬟红瑶。张王氏少不了给亮亮打扮了一下,眉心点了个红痣,脖子上,手腕上都戴着银镯银锁,脚上穿着老虎鞋,这小家伙七分像爹,三分像娘,不细辨还有点像如意,虽然不是如意亲生的,但她像亲生那般疼爱,平时反而亲娘抱得少些。 姑爷有“半子之劳”,俗话说“一个姑爷半个儿”。大年初二鸡才叫,郑师父摇着船儿,小舍骑雪龙马跟着,穿上绯色袍子,带着不少礼物风风光光的去看望丈母娘了。 如意家添了外孙,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把她家围个水泄不通,如意娘是个知书达理了的女人,她对小舍道:“舍儿,吃中饭还早,即然来了,带上亮亮去趟红瑶家,看看红瑶母亲,让她老人家也开心一下。” 红瑶家在周庄,骑马过去至多半个时辰,小舍便骑上马带上丈母娘备好的礼物去了红瑶娘家。 红瑶母亲四十不到,眼神已经不太好了,头发也有些花白,尖细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家里只有二间破烂不堪的瓦房,女儿带着亮亮到她眼前,她才认出闺女带着个穿官服的女婿和外孙来了。急忙用颤颤巍巍的手抱着孩子亲着,邻居都来了,原本不来往的红瑶舅舅,舅妈也来了,相帮着她招待贵客,小舍悄悄的拿出二绽银子,让红瑶给她娘作为孝顺礼。 小舍见红瑶娘拉着红瑶的手道:“瑶儿,你比娘有福气,找了个好依靠,你要好好孝顺太太,服侍好小少爷。”说着从屋里取出一对银脚环,套在亮亮胖胖的小腿上。 快晌午了,小舍起身告辞而别,带着红瑶回如意家,她双手环抱着亮亮,身体靠着自已心爱的男人,虽然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呼的扑面而来,中午的阳光多少有些温暖,红瑶也不管路人的眼神,不时的回头看着小舍,眼睛清澈如镜充满着无限娇羞和柔情。 小舍突然想到师弟就住前头,便在陈福贵家门下了马。 陈家今天特别热闹,陈太太见小舍来了,亲自出门迎接。 小舍道:“陈太太,今天算是晚辈给您拜年了,但我一会儿要去丈母娘家,她们老人家有规矩,初二中午必须要在那吃饭,我就和师弟说二句话便走。” 一会儿陈福贵出来了,小舍道:“新年新岁的,不知这话能不能说出口?” 陈福贵道:“师兄,我俩又不是外人,有话但说无妨!” 小舍道:“新年大家都忙,我也不绕弯子了,红瑶娘就住你家不远,她一个人住,孤苦伶仃的,我刚才看她房子有些漏雨,如果师弟方便,麻烦叫个人去修下,工钱找我算就是。” 陈福贵用肥嘟嘟的手一拍小舍肩膀:“这点小事,我知道了,过了正月十五,匠人开工,我就带人过去!” 红瑶没想到小舍心这般细,便向陈福贵行了个福道:“多谢陈典史大人了。” 小舍把红瑶抱上马,正待告别师弟,陈太太出来了,手里拿着个下面吊着长命锁的金项链,,往亮亮脖子上一套,宽厚大嘴咧开道:“这算陈阿婆给的见面礼啦。” 这么贵重的礼物,陈太太一片诚意,小舍推辞不了,只得行礼谢过。 这亮亮算是乖巧,三个月不到的孩子,见陈太太把大项链挂他脖子,居然也张大嘴巴,眯着眼睛笑了。把个福态的陈太太乐得肥肉一颤一颤的:“哈哈,我家今年一定有喜事了。” 红瑶道:“一定是陈少爷娶媳妇吧?” 陈太太道:“啊,你也知道了啦?” 红瑶道:“我从太太脸上看到的。” 小舍道:“陈太太媳妇娘家在那?” 陈福贵插嘴道:“未来泰山算是苏州富裕人家,姓彭,住十泉街,今后还需要师兄多照应。”小舍一听,差点惊叫出来,难道是那个温婉娴淑,貌美如花的彭小姐?他怔了良久,不知该说什么。 还算红瑶灵巧:”恭喜陈太太,恭喜陈少爷,办喜事时别忘了请我家喝喜酒!” 告辞了陈家母子,天也有些阴了,小舍心里多少有些酸醋:“这么好的白菜都让猪拱了,可惜可惜。” 大年初二,女儿嫁与不嫁,反正都会在娘家,小舍在桥上远远见豆腐店门开着,里面飘出酒香,知道白梅肯定在家,心里大喜,没进门便有意大声道:“小可给白哥,吴嫂,白姐拜年来啦!” 能说会道的吴嫂风风火火出来:“今天大年初二,贵人上门来啦!” 小舍笑道:“贵人来,留了什么好吃的啊?” 白梅正喝着酒,uu看书 ww.ukshu.cm 满脸通红的道:“我滴大贵人,快坐下,陪姐喝两盅。” 白哥道:“兄弟,是不是我喝多了,搞不清楚了,你刚才叫我白哥,叫我女儿白姐,哈哈哈,这辈份也变得太快了。” 白梅半醉半醒道:“小舍是随外面人叫你俩白哥吴嫂的,你搞那么清干吗?难道想让小舍喊你丈人阿爸才满意吗?” 小舍道:“说得也是,人的嘴就两张皮,正也能讲,反也能说,不当真便是。” 白梅给小舍倒满了酒,这酒是浙江女儿红,闻着也香,小舍中午在丈母娘家没喝酒,也有些馋了,拿起来一饮而尽。 白梅道:“听说弟弟昨日陪皇子去了寒山寺,还让太子褒奖了一番。” 小舍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姐现在是愈发利害了,不仅武功大长,而且消息灵通!” 白梅道:“别忘了姐现在吃什么饭,虽然攀不上指挥使大人,那些千户,百户还是认识几个。” 小舍道:“昨天我王一飞哥哥也去啦?” “没有,太子只带他的卫队,生人是靠不近他的。” “我不是也头一回见他吗?” “也是,为什么没人阻止你靠近?是不是因为纪纲的缘故,看来纪纲对你的信任,己经超过王一飞了。” 第148集 白梅授技 小舍喝了口酒道:“纪纲对你的箭术是赞不绝口,让我向你学呢。” “哈哈,原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是专为学射箭而来的吧?” “正是,看姐姐愿不愿意教了?” 白哥喝多了,去睡觉了,白梅醉眼扫了过来道:“当然愿意,弟弟想要姐姐什么,姐姐都答应。” “那宝宝呢,不要你照看吗?” “弟弟贵人多忘事,兰花花已经给了那臭男人,现在姐姐是自由人一个,弟弟要去天涯海角,姐姐都可以相随。”白梅眼里充满着爱意。 小舍道:”那你快些教我射箭吧,要不以后朱高炽面前不好交代。” 白梅道:“男人射箭最好看了,我还真想看弟弟射箭的样子。”两人把余下的酒全喝了,合坐在雪龙马上,去了王一飞私建的校场。 白梅酒量虽好,原本白如凝脂的脸上现出桃花一样的红晕来,一颦一笑便如春风荡漾,她坐在小舍背后,双手揪着他的衣襟,带着酒香的暖气扑在小舍的背上:“弟弟身体真结实,让人靠着安心。” 小舍被白梅赞得虚虚飘飘,心跳个不停,也不敢回应。 白梅又道:“这两年我也见了不少男人,有王一飞这种轻浮的花草,有纪纲这种凶残的魔兽,有懒龙这种猥琐的市侩……谁都没弟弟那般俊秀谦和又暖心的男人,如意是修了几辈子才让她找到的……” 小舍知道她喝多了,便随她说,嘴里“哼哼哈嘿”的胡乱应付着。 王一飞在玉山家中的后院,建了个几十亩的校场,四面筑着高墙,墙周围种满了各种植物,绿荫掩映,一般人不会注意。 过年了,只有个老卒子看着门,见白梅带小舍进去,也不拦阻,绕过小池的九曲桥,便在一间小屋内找到了个地下通道,黑漆漆的,不点灯笼什么也看不清,一不留神,说不定掉入陷阱内。 通道两旁有一扇扇紧锁的门,湿湿的空气侵蚀,油漆剝落,在最未一间便是放弓箭的库房。除了有凤羽箭,木羽箭,飞虻箭,三叉箭,还有射进身体难以拔出的带脊两翼箭。白梅道:“这种箭因为带有两翼,所以一但被射中,很难取出来,要么切断,让箭头留在身子内,要么连肉一起剜出来。 库房里挂着长弓、角弓、稍弓和格弓等不同弓,白梅道:“长弓一般步兵用,角弓是骑兵用,稍弓、格弓便是锦衣卫用的,你先学长弓射击,这学会了,其它便容易多了。” 白梅替他挑了把用竹做弓体,桑木为弓梢和握把,配饰有铜和水牛角的弓。 院子北面便是鞭场,北风从头上呼啸而过,草地也枯萎了,只有墙边几株寒梅在吐着幽香。 白梅令他左肩对准靶位,左手持弓,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并且身体微向前倾。搭箭,扣弦,开弓,瞄准,预拉几遍。 小舍顾了前头目标,忘了姿势站位,白梅便用靴子踢了他一脚。拉弓时手有些颤抖,白梅用手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愈发抖动的厉害,弓还没拉足,便胡乱的射了一箭,那箭像鸽子一般在空中盘旋,一个倒栽葱落在几丈远的沟里,把个白梅乐得直蹦。 小舍被她笑得有些尴尬,脸愈加红了,心里道:“能怪我吗,你这教我射箭就像教我练舞似的,我能使得上劲吗?” 白梅卷起长袖要过弓箭,从箭筒内取出三支箭,轻轻的吸了口气,身体绷紧,引弓瞄准前方,手轻柔地向后方伸展至慢慢的完全伸直,胸膛前挺,背与腰呈现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手一松弦、三支箭接连射出,一齐射在那靶心中间。 小舍看得十分清楚,难怪纪纲说她箭术了得,身体的姿势也很重要。 小舍道:“我再来试下。”他照着白梅的样子,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脖子上悬的七彩珠闪烁着异光,把血脉照得通透,小舍把弓拉了个满弦,待气定心静,前后手注满了燃烧着的血液;双脚膝盖也不摇摆了,手轻轻一松,那箭“通”的一声,飞了出去,把白梅刚射在靶心的箭击个粉碎。 白梅惊呆了,这弟弟果然有悟性,这一个时辰的练功,能射得如此精准,她根本没料到。 她有点怀疑,是不是小舍运气好,让他继续射。 小舍一连射了三箭,那箭如若神助,箭箭击中目标,而且速度也奇快。 白梅一脸认真道:“弟弟,我算是领教你的真功夫了,我刚才发三箭,算是弹无虚发,但我练了多久,你看看我手上的老茧,那么厚实就知道。” 小舍见她平展开来的虎口穴位,全是硬硬的老茧,确定她下了很大功夫。 白梅撩了一下遮挡着眼睛的秀发,uu看书 w.uuanshu.cm 用那迷人的眼神盯着小舍道:“我心目中的射箭英雄是“飞将军”李广,他百步穿杨的绝技,有射箭“强弓四射,箭如飞蝗”的本事。听王一飞讲:李广有一回见草丛里躺着个老虎,慌忙张弓射箭。可是老虎居然一动不动,走近一看,原是块石头。箭射进石头几寸,外面只留箭羽。这力道厉害了。我要弟弟答应我,也像李广一般射出名声来。” 小舍道:“姐,放心吧,弟弟牢记姐姐的教诲,不会丢姐姐的脸。” 校场空荡荡的,白梅耸着肩,双手交叉于袖筒,原地跺着脚,小舍兴致刚起,便道:“姐,你快去屋子避避风,我再射二十箭就回去。” 白梅点点头,刚想躲进屋子,王一飞骑着马风驰电掣的冲了进来。 小舍见王一飞一脸不高兴,怕他训斥白梅,便道:“哥哥新年好,兄弟正想给你去拜年,你却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啊。” 王一飞抢白道:“看你能说会道的,我家你又不是不认得,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小舍道:“昨天纪纲指挥使令弟弟来找白梅姐教箭术,所以先来练练手。” 白梅道:“这是皇太子朱高炽下的旨意。” 王一飞让俩人一恐一吓,脾气也没了,脸上挤出笑意道:“这箭一天能练好吗?我都练了二年了,还老是让纪纲大人笑话。” 第149 王府酒宴 小舍道:“哥哥何必谦虚,我想看看哥哥马上的射箭技术,不知哥哥是否赏脸?” 王一飞果然想在两人面前显摆,去库房找出他那把牛角弓,一扬鞭,马绕着校场狂跑,第一圈他坐定着不开弓,第二圈马跑得有些稳了,他做好了开弓之势,第三圈他头撑起,股不离鞍.右肋与腰脊用力往前一推,看他不紧不慢、凝神憋气.箭离弦而出,靶摇了一下,箭插着边射到树上,梅花落了一地。 小舍拍着手道:“哥哥马上都能射得这么好,弟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王一飞对自已这箭十分满意了,听小舍俩人拍掌赞他,把刚才白梅私入库房的怨气也忘了,对小舍道:“弟弟以后要学,尽管来,不过别向外人说,这全是哥哥自掏腰包依造纪府的式样建的,连纪大人也不知道。” 小舍道:“哥哥放心,我们府衙在山塘街也有个营坊校场,平时我经常去,只是对射箭没下功夫,这次要不是太子下令,我还懒惰着呢。” 王一飞道:“弟弟,你真有福份,不仅拜见过皇上,连太子也对你有关照,前途一片光明啊?等你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引路人啊。” 白梅道:“我弟弟不会,刚才路上来时还一直“我哥哥我哥哥”来着。” 王一飞笑道:“这我信,连纪纲大人也知道,我俩情同手足。” 小舍没想到,曾经风光无限的王一飞卑微到如此地步,看来纪纲这人是重利不重情之人,王一飞没功劳也有苦劳,毕竟在追寻朱允炆时吃过一箭,受过伤,流过血,差点弄了性命,现在一转身把人家晾一边去了。 太阳西斜,云霞布满了天空,站在草地上冻得腿有些哆嗦,小舍道:“哥哥,白姐,我准备回城里头去。” 王一飞冲他一拳道:“什么意思嘛,吃了晚饭再走,今天我请了县衙的,镇上的几个亲朋好友,还有我父亲大人,你是他一手栽培的,能不孝敬他吗?” 话说到这份上,小舍也没法推辞了:“恭敬不如从命,哥哥先去接待客人,我和白姐稍后便到。” 小舍暂别了王一飞,便拉着白梅去镇上挑些礼物,白梅道:“新年上门,挑些糕饼甜品,寓意“高高兴兴,甜甜蜜蜜”就好。” 小舍道:“有些俗,王一飞是好面子的,我再卖些好酒,剪些绸缎布料,包个银子吧。” 两人路过杨记绸布店,前年这店烧了,现在又重建了,小舍两人一脚踏入,换了新掌柜,商人便有天生的生意经,见个官人进来,急忙从柜台内出来,用袖子把椅子拂干净,请两人坐下,唤伙计送上好茶,把你身价先抬得老高。 小舍道:“掌柜的,你这店从谁手上盘下来的?” 掌柜道:“小人姓杨,是原掌柜杨乙辛的亲侄,叔父大人在吴江又开了几家绸布店,这里忙不过来,派小人来打理的。” 小舍看那人尖细的下巴,还真像杨乙辛,便道:“你家叔父又讨娘子了吧?” 杨掌柜笑道:“何止一个,不过都是不生蛋的主,这不我成了他半个儿子。” 白梅道:“叫他多积积德,多从从善,少做损人的事!” 杨掌柜道:“看来你俩对他很熟啊?” 小舍道:“岂止很熟,都快死在一起了!”小舍想着前年这个时候,被冻倒在河边的情景。 白梅道:“你家叔父听到我弟弟张小舍的名字,一定会抖三抖。” 杨掌柜道:“原来是江南神捕张小舍大人啊,失敬失敬,以前听叔父说过,果然名不虚传,叔父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夷亭张小舍。” 闲扯了一会,杨掌柜不敢怠慢,亲手挑了几块料子,钱也不敢收,小舍发了怒,他才算勉强收下。 出了店门,白梅道:“听那掌柜的意思,赵媚娘那狐狸精让杨乙辛休了?” 这一问把小舍问住了,心虚虚的,不知如何回答,脸红到脖子上。白梅道:“我也问错人了,你一个男人的,婆婆妈妈的事知道个啥?” 小舍松了口气,挑了块白梅中意的绸布给了她:“姐,这你留着,算弟弟的心意。” 女人爱美是天性,喜欢就是喜欢,况且白梅是个女汉子,也不怎么推辞,便收下了。 今晚的王府可是气派,两盏大红灯笼挂着高高的门楼上,门口肃立着几个彪悍的家丁,小舍与白梅下了马,大管家便把他们迎到宽敞的客厅内,这几年王家也算是捞足了油水,客厅内布置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小舍六品官也算可以挤在主桌上,王一飞正和他老子在说着话,王太太雨欣笑容可掬的把他招呼到身边挨着她坐下。uu看书.uukanshu.co 小舍看王老爷,自已的老上司王知县比前两年,苍老了许多,两鬓长得不少白发,眼袋也浮肿着,见他眼光过来,便立起身拱拱手行了个礼:“王大人,小人张小舍给您拜年了!” 王老爷,抚了抚山羊胡子,小眼睛眨巴了几下道:“哈哈,你这小赤佬,越发俊朗了,我还记得你刚到县衙当抄手时的傻样,还有你那鬼异的七彩珠,现在还挂着吗?” 小舍道:“家小如意身体欠佳,让她挂着呢,我把皇上赐的玉佩带着。” 王老爷道:“听说皇上还赐了你匹宝马?” 王一飞插嘴道:“是匹东北“雪龙马”,弟弟今天也骑来了,和纪纲大人的枣红宝马是一对,神气的很!爹爹什么时候也替儿子去弄一匹?” 王老爷道:“开原城东与广宁城的铁山我认识那里的马市官,专门收买兀良哈和女真马匹的,听他说有不少好马,开了春托他给你选一匹。” 李知县道:“那里的马挺贵的,据说上上马一匹需要我们这里八匹绢布才换得。” 蒋通判在这桌上算是老前辈了,王老爷以前也只是他手下的主薄,李知县是典史,小舍是最小的巴喇子,如今他也没了优越感,听别人显摆,便有些满腹之气,通的立起身,举着酒杯道:“说这些没劲,开始喝酒吧!” 第150集 本雅失里 王老爷以前被他骂惯的,虽然现在在京城陈瑛手下当了个四品官,蒋通判的余威也是够他吓得。便招呼所有客人开宴。 一时间杯光壶影、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蒋通判三杯下去,酒酣耳热,便凑近王老爷道:“老弟,京城有没有好听的事,说出来听听。” 王老爷道:“最近北边有些紧张。” 小舍道:”难怪昨天皇太子有些担忧,看来帖木儿孙子哈里也不是个东西!” 王老爷摇着手:”北面蒙古有规矩,不是黄金家族的人不能做大汗。帖木儿只有察合台汗国的驸马身份,以蒙古大汗自居,妄想击败明朝,复兴蒙古,成为成吉思汗二世。正好蒙古鬼力赤篡位,帖木儿东征明朝不假,其想让蒙古本部各首领全听他指挥更实!” 蒋通判道:”帖木儿连自己家察合台汗国,都没办法摆平,消灭明朝谈何容易?而且帖木儿想要和明朝交手,还需要跨过瓦剌的领地!” 王老爷道:”对,瓦剌由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三人把持住,都被皇上受封为王,听朝廷之令。帖木儿一帮外人,宗教信仰也不同,势必受到阻止。” 小舍道:”帖木儿帝国没落,瓦刺又称臣,北面应该只有鞑靼之患了!?” 王老爷道:”前二年鞑靼内部自相残杀,阿鲁台杀丁也孙台、赶走马儿哈咱,南下海剌儿河之地,成为鞑靼之首。鬼力赤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汗,自然不在他眼下,阿鲁台拥立本雅失里当傀儡。” 蒋通判道:”本雅失里原来属元裔,战乱时依靠帖木儿帝国,他势力当时还非常小,在撒马尔罕时,随从才数百人。” 王老爷道:”这样一个血缘正统、势力弱小的蒙古贵族子弟,正好的是阿鲁台傀儡人选啊!把他迎回和林,继承汗位。皇上得知鞑靼易主本雅失里,非常开心。不但命令边将不得擅自擒拿他们为功,还将从前俘虏的二十多蒙古人还给了鞑靼,以示和平.谁料本雅失里野心勃勃,不给大明朝面子。把朝廷派去的和平大使郭骥、金塔卜歹,开始在明蒙边境聚集兵力,随时准备进攻大明。” 张小舍听得入戏,通的站立起来:”什么东西,打就打,小小的本雅失里我和他单挑!”他突然声音大起来,把坐边上的雨欣吓了一跳,刚端起的酒泼了一身.小舍顾此失彼,急忙用自己的衣袖去她新衣上擦。 惹得王一飞醋劲儿上来,当着众人又不便发作,抛了一句:“都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做事毛手毛脚的。” 白梅在邻桌听得分明,便上来解围:“小舍才十八,九岁,那像你当哥哥的这般四平八稳。”一边说,一边搀着羞低了头的雨欣去换衣服。 王老爷与蒋通判两老谈得投机,给王一飞这不冷不热的话说得扫了兴,朝儿子唬了个白眼道:“多大点事儿,小舍又不是故意的,说什么醋话,丢了咱家的斯文。” 蒋通判一听,怕老爷子与儿子干上,便劝道:“咱们说咱们的,别管他们兄弟俩的糗事。” 李知县也道:“咱才听上些味道,老王继续说你的本雅失里。” 蒋通判接着话题道:“我昨天听大学士杨士奇说,鞑靼的本雅失里之所以嚣张,是有几种原因,一是他少年时在帖木儿帝国,受帖木儿汗的坏影响,二是本雅失里新登王位,需要打一场战争树立威信,稳定自己的宝座。所以他先挑瓦剌练手。” 王老爷心平静了,饮了口酒道:”是这祥,可没想一出手到被瓦剌打败了,连自家老巢和林被占了,所以急切捞回面子。” 蒋通判通:”看来朝廷与他打一场是免不了的事!” 王老爷道:”已经把手伸进来了,皇上下令丘福为征虏大将军正赶去讨伐呢!” 小舍道:”丘福与朱能、张玉都是皇上的宝贝大将,他带了多少兵力?”他这回说话小心了,看看身边的雨欣,双手相握着,脸上平静如水的坐着。 王一飞道:”丘福是朱棣靖难主要功臣,武臣中丘福排在首位,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为淇国公,他老将出马,不会少带兵喔!” 王老爷道:”丘福与张玉,朱能两人比较,人朴实憨厚,打仗勇猛,但计谋不如张玉,敢冲敢战与朱能差不多。灵璧大战。丘福为前锋。建文帝的盛庸军千艘战舰扼守淮河,丘福与朱能只带数百人马,从上游悄悄渡过淮河,盛庸这笨蛋吓得弃船而逃,uu看书 .uanh.cm 全部战舰都不要了。” 李知县酒喝多了,伏在桌上像猪一般打起呼噜来了.那声音连邻桌的陈福贵也听到了:”知县大人,昨晚家里来了老家人,一夜没睡,挺不住了。” 蒋通判道:”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和小舍还要回苏州城内呢!” 蒋通判坐着马车,小舍骑着马,大过年的官道边家家都亮着灯火,亮灿灿的,路上还看得清,蒋通判今天也喝得不少,一路话特别的多:“王一飞这小赤佬,为什么纪纲不喜欢,连胡濙现在也不与他联络。” 小舍道:“哥哥就这种人,爱面子而已!” “怎么不是,绣花枕头一个,自已做事不仔细,还喜欢抢功劳出风头,这次道听途说朱允炆去了三清山,让锦衣卫去抓,结果锦衣卫去了许多人,人还没上山,便以为十拿九稳了,把朱允炆被抓了的风传了出来,纪纲暗中查了,谣传出自他嘴里。” 小舍道:”老蒋,看来纪纲与你关系不错啊,连他们内部的事都告诉你了啊。” “纪纲是什么人,不仅心狠毒辣,吃死人不吐骨头,而且在外人面前深藏不露,要不皇上怎么会把他放身旁,王一飞的破事,还是老王今天告诉我听的,老王埋怨纪纲敲他竹杠,害得他把家里祖传的金龟掏出来不算,还让左都御史陈瑛在纪纲面前说了许多好话,才算保住这宝贝儿子的头颅。” 第151集 迎接路头菩萨 苏州大年初五接财神菩萨,张王氏道:“以前我们老张家开店时,年年初四晚上子时要接路头菩萨。” 如意道:“婆婆,啥叫路头菩萨。” 小舍笑道:“财神爷啊!” 张王氏道:“还是儿子读书人,什么都知道,你爹走后,咱张家就没接过,现在如意和红瑶开了绣坊做刺绣生意了,多少也算生意人了。” 如意道:“婆婆说得对,咱家今天也要把抢个路头菩萨,把财神大老爷接我家来。” 静儿道:“干娘这么一说,我也要到店里去接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做?” 张王氏道:“你在初四今夜子时前准备一条活鲤鱼。” 静儿道:“鲤鱼跳龙门,还有呢?” “还有个猪头,全雄鸡,四喜肉全鱼,再添点青菜什么的素菜,鲤鱼要铜盆里,水少放些,如果鱼跳出来,就大喊鲤鱼跳龙门啦.等接好路头,这条鲤鱼就放到西园寺里去放生。” 静儿道:“要不要放炮竹?我这最怕了!” 张王氏道:“接路头菩萨时最好别放,会吓跑路头菩萨的.只有初五早上开店门时放爆仗.边放边叫开门大吉。” 静儿道:“还是要放啊,吓死我了。” 丫鬟萍儿道:“小姐,我敢放,上回我在杨州老家放过。” 云瑶道:“算了吧,你见个蟑螂都叫半天,那爆竹上下颠倒了,很容易炸伤人的。” 小舍道:“姐,看来这事还得弟弟过去。” 如意道:“让我家相公这里放好了,再赶姐姐那去放不迟。” 张王氏道:“这也行,我这买了二套,路头的纸马,一会儿,你带一个过去。 小舍摊开那两尺来长黄纸,上面画五个路头菩萨,画得的糊里糊涂的,便道:“娘,这个画得不清楚,一会儿我去蜡烛店重买两套!” 张王氏,:“哎呀,这老板给了印不清的纸马。你去买,但不能叫买,说老板请二套,他可能给你面子,你就挑那种叫“断“的贡品,用黄裱纸卷成一捆的,外面用红纸裹好,上面要有图章的!” 小舍道:“我现在就去请。” 静儿道:“干娘还要准备什么?” “全雄鸡尾巴上的毛不能拔光,两头拗一拗,拗成元宝样,鸡的嘴里要塞点葱,让菩萨聪明点帮你发财。” 静儿笑道:“干娘说得对,财神菩萨会犯糊涂,把财送给那些坏人!” 张王氏道:“最好供桌上放把刀,刀上撒些盐。” 静儿道:“乖乖隆叮咚,这刀是准备砍路头菩萨吗?” 话音刚出口,几个女人笑得前仰后倒的,连那亮亮也跟着“咿呀咿呀。” 静儿道:“我不懂啊,要么是砍抢路头菩萨的人?” 张王氏好不容易止不笑:“你是杨州人,这也不能怪你,刀上撒盐是苏州人的方言“现到手”的意思。” 静儿道:“这下我明白了,苏州话盐刀手就是“现到手”的谐音。” 如意道:“婆婆五路财神是那五个呢?” 张王氏道:“文、武、义、富、偏五路,好像有文财神比干,范蠡,中路王亥,武财神赵公明,关公,不过苏州不范蠡,他帮助越王勾践灭了我们吴国。” 吃好晚饭,张府灯火通明,大厅内按张王氏嘱咐供上了财神,各种祭品,鲜花水果摆得满满当当,这些都是小舍摆设的,张王氏不让女孩子碰。大门开得直直的,家坊邻居都来看热闹,把个张府挤得个水泄不通。 温女人道:“张家妈妈真会弄,我们小户人家那有这样气派?” 史老太道:“你不是不会弄,你就是个扣门,谁叫供财神就放些花生米,油氽豆瓣的,你以为财神是喝酒老先生啊。” 一个脸上都是麻子的女人道:“温女人,你也真是,至少可以放些苹果,橘子,年糕什么的吧,来年也好平平安安,高高兴兴。” 温女人脸上横肉一抖:“你听他死老太婆瞎说八道,我今天供了一个刚买的蹄髈呢,她自已供啥了?山芋二个,莲藕三个、水芹一把、芡实几粒、荸荠六个,五花肉还是大年夜吃剩的!” 小舍道:“各位邻居,有话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虔诚供奉财神,目的是让财神冥冥之中帮助咱们,表示个心诚的意思就行,与供什么没多大关系。 史老太道:“张大人就是有学问,说得多好.” 温女人道:“少爷是秀才老爷,当然懂礼数,他家的马还是皇帝赐得呢。” 麻子女人道:“好啦,回去吧,人家张家也要困觉了。” 张王氏叫丫鬟绿珠给她们口袋里都塞了些,花生瓜子,糖果小吃的,把她们送出门外。 初五一早,u看书 .uuans.c小舍起了个早,天刚刚放亮正是接财神好时光,一通爆竹声,引来了二个乞丐,一个戴着金面罩,穿着黑衣,一个是白面,穿白衣,手里拿着个纸糊的大金元宝,冲着他奔了过来,嘴里大叫道:“钱来哉!钱来哉!“ 张王氏马上拿出几张票子塞给他俩。 谁料那金面的乞丐脱下了面罩,露出真相,原来是夷亭的王阿毛。 三年前小舍帮过他,还差点受牵连,所以他一直视小舍为恩人,没想到这时候相见,便行了个大礼道:“原来是张家太太和公子啊!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王阿毛虽然是乞丐,但做人很有原则,不偷不抢,不干下作的事,而且挺热心,夷亭谁家缺劳力,随叫随到,张王氏道:“老王头,你如今还靠这生活吗?” 王阿毛道:“我大字不识,也没啥手艺,一人管饱,全家不饿,能混到这年头也可以了。” 张王氏道:“我家缺个看院的,你如果觉得合适,你就来。” 小舍也道:“我家原来有个看门的,突然走了,家里都女眷,缺个男帮手,你先考虑下,行的话,过了正月半便来。” 王阿毛道:“我有啥想法,太太,公子只要有口饭留着,叫我干啥就干啥,小人虽然不长什么本事,力气还是有的。”说着撩起衣袖露出胳膊示意着。 第152章 静儿的识人术 王阿毛走了,小舍便带着静儿和萍儿去弦风阁琴馆点爆竹。阊门那商家多,一路上爆竹,“噼里啪啦”的在头顶上炸开着,吓得静儿花容失色,捂住耳朵跟着小舍后头,不敢往前走了,小舍便脱了件外套遮挡住她头部,和萍儿一左一右架着她。 到了店里静儿躲到楼上,从二楼看着小舍把那几个“二踢腿”放完。 张王氏道至少上午得把店门开着,要不路头菩萨进不来,静儿就泡着茶,嗑着瓜子儿和小舍闲聊起来。 静儿道:“今年怎么不叫你云绮小表妹啊。” 小舍道:“她不嫁南京去了吗?” “初二也该回娘家啊?” “弟弟初二去了夷亭,云琦来了也不知道。” 萍儿道:“初二,我和小姐一直在家没出去,她来我们应该见到!” 小舍道:“奇怪了,我过去问问姨娘,这小丫头咋回事。” 静儿道:“你别去了,云绮一定快生了,出门不方便。” “姨妈总会来吧,她就我娘一个姐姐。” “你姨妈也去了,女儿这时候最需要自已娘陪在身边。” 小舍心想:“静儿会识人术,难道隔空也这么厉害?”他心里不信,便径直去了姨妈家。大门锁着,连家家新年要贴的对联和福字都没换,问了隔壁人家,说是闺女快生了,夫妇俩去了京城。 静儿猜得一点没错,小舍一路赶回店里,对着静儿道:“姐姐果然真人不露相,全让你说对了。” 静儿道:“姐姐那有这隔空的本事,不过我娘她会,她没文化,不识字,以前也只是口授我一些,姐姐对付不了她,所以我敢回去,我不说话,她可以像肚里的虫子看到我骨子里。” 小舍道:“好姐姐,教我一些皮毛也好,总不能让弟弟在这混沌世界里,糊里糊涂过日子吧?” 静儿道:“越是聪明的人越糊涂,你看透了人心有什么用,想得多,活得累,还不如放下一切,超脱凡俗。” 静儿的话让小舍已经举起了双手:“这看似妖媚外貌的女子,心底如大海一般宽阔,以前怎么一点也看不出呢?” 静儿道:“又犯嘀咕了吧,罢罢罢!等过了年姐姐教你一些口诀便是,不过这识人术,不是一天二天才能学得的。” 小舍一听,心里乐了,便通得一个膝盖下去:“姐姐收了弟弟这个膝盖吧?” 静儿道:“趁萍儿不在,姐姐先说一些,识人术,最要紧的就是察眼观色,这眼睛分醉眼酒色破财相。睡眼贪贱孤苦相。惊眼胆弱夭折相。病眼,体弱多疾病。淫眼奸邪淫色相。花郎便是,细而短,眼角略微上挑。这和丹凤眼不同,丹凤眼最妩媚、最漂亮的形状,你看着姐姐的眼。” 小舍道:“姐姐的眼睛形状细长,眼裂向上、向外倾斜,外眼角上挑,内双眼角上翘,并且狭长的一种眼型,因似丹凤之眼。” 静儿道:“哈哈,弟弟真会说,丹凤眼聪明伶俐。但不不算厉害,真厉害的是龙眼忠心耿耿可信任。很少见!” 小舍道:“弟弟是啥眼?” 静儿道:“弟弟的眼即有虎眼之相,威严英武大将之才俊,又有龙眼的热情,招女人喜欢,弟弟一生女人不少,而且还有甘为弟弟承受苦难的女人,即使不在自已男人身边,也心甘情愿扛着妻子命一般的女人。” 小舍觉得静儿快掘出媚娘的底子来了,急忙打岔道:“姐姐,还有什么眼?” 静儿道:“弟弟被姐姐说中了,猴急了吧?她撩了一下垂下的刘海又道:“像王一飞,便是马眼,自命千里马,其实是让人骑着的,即平庸,又故意扬起尾巴装清高,可惜志气不高。” 小舍道:“姐姐说的很对,现在纪纲也这么对付他。” 萍儿买了酒菜回来了,静儿打住了话题。 萍儿道:“干娘今天关照的,她和如意,红瑶去西园寺放生,中午让你在这儿吃,也好给店里增加些阳气。” 小舍道:“好好,我就当娘是这么说的就是。” 三个人把桌子搬临街的窗边,在楼上一边吃一边可以看街上的热闹。 今天天气真好,瓦蓝的天上没一丝儿云彩,阳光照得身上暖暖的,几个有钱的富豪绅士,名媛淑女热得脱下了厚衣服,挽在手中。一道白光正好射在小舍眼上,他急忙用手一挡,指缝中见一少女脖子上的玉珠被阳光耀出了光芒,“那不是彭小姐吗?”他差一点叫出声来。 静儿道:“弟弟认识她?” 小舍道:“是我师弟的未成婚的女人,家中是做司乐礼教的。” 静儿道:“看她热得那般样子,你不如唤她上来喝些茶,师弟面前也有交代啊?” 小舍便把头伸出窗外,喊道:“彭小姐,uu看书ww.uansh 请留步。” 那少女似乎耳朵不灵,不作答,挽着个中年女子只管走,倒是前面的陈福贵回过头来答道:“师兄,你怎么在这?” 小舍急忙下楼,陈福贵带着那女子父母过来了,小舍道:“这是我干姐的琴馆,师弟请上去喝口茶,再走不迟。” 陈福贵忙介绍道:“这是我未来的泰山一家人,今天陪他们去西园寺迎财神。” 小舍才看清不是彭小姐父母,难怪那少女不理他。 一家人也是口渴了,即然是未来女婿的师兄,也顾不得客气,随着小舍上了楼。 小舍给他们倒上茶,顺口问道:“大伯尊姓?” 那中年汉道:“免尊,敝人姓庞,从山西洪洞大槐树迁过来的。” 小舍心里也乐了:“苏州人彭庞不分家,都读一个音,自已误把庞姓,想成了彭姓。” 小舍道:“听说你们大槐树出来的人都有两片小脚趾甲。” 庞先生道:“说得对,这是我们老祖宗传下的印记,有人说当时押送移民时,官兵们怕移民中途逃走,就在我们小脚趾甲上砍一刀作了记号,也有人说洪武年六年开始移民至今,朝廷都规定,家有两个儿子以上的人家,除留下小么外,其余都必须迁走。父母为将来寻儿方便,便将儿子小脚指甲都咬成了两瓣。” 第153章 洪洞县来的 静儿用袖口捂着嘴吃吃笑道:“我姥姥也是你们山西洪洞县迁来的,所以我娘小脚指甲也是两瓣,说是天生长这样的!” 萍儿道:”我爹也是。” 庞夫人道:”那我们还是老乡呢,真是缘分。”她拉着自已的女儿道:“快叫姐姐。” 细看这庞小姐与那彭小姐一点儿不像,但肤色苍白中已透出一丝儿红润,墨色的青丝梳成双髻儿垂在耳边,穿着粉绿绣着莲叶的窄袖襦衫,白色长裙,腰间系一银铃,寸莲轻移之时,铃声叮当响亮,明月儿似的眸子,细致的唇瓣,倒也是个粉雕玉彻娃娃少女。她朝静儿,萍儿福了福道:“两位姐姐,妹妹倩碧有礼了。” 小舍道:”庞先生,胡大海复仇是传说,但朝廷把山西人移民是真,其主要意图在那?” 庞先生道:”此话还得从元代说起,元代末年,由于蒙古贵族和地主对农民的欺压,加上水旱蝗疫灾祸不断,河南、山东、河北和皖北等中原地区的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只有揭竿而起,组织反抗元帝国的统治,造成严重战乱,十几年连续不断打仗,人都死光了。尤其是河南、山东、苏北、安徽人,像欧阳小姐的扬州被杀的只剩十八家了。” “乖乖隆滴咚,这么残酷!”丫头萍儿瞠目结舌道。 庞先生道:”后来朱元璋皇帝出兵江淮,派徐达、常遇春等大将北伐,进攻山东,收复河南,占领京都,元帝逃亡漠北,十六年的兵乱才算结束.但庄稼人全死了,地也没人种了,像江淮以北大部分地区田地荒芜、人烟断绝。而这时候咱们山西洪洞大槐树下,相对安定,风调雨顺,人丁兴旺,而且连年丰收。再加上外省也有大量难民进来,使山西成了人口稠密的地区。” 小舍道:”先帝根据当时现状作出移民屯田,开垦荒地的决策,是必需的.但是永乐皇帝为什么还继续移民呢?” 庞先生摇着手道:“洪武年间的山西移民,使农业有所恢复,没料到又发生了“靖难之役”,四年的内战加剧了中原地区的荒凉,中原人帮建文皇帝打朱棣,举个例子:燕王打到河北、河南交界处时,遭到当地“十八村联谊会”的抵抗,燕兵只好绕道攻取南京,永乐皇帝上台了,几个近臣一扇风,把这一带人杀的只留下姓狐、姓刘两家.” 庞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她扯了扯自家相公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咱们不说这不吉利的好不好。” 话匣子打开的庞先生喝了口香茶,余兴未尽道:”好,那咱说个笑话,迁民时还创造了一个词叫“解手”,移民被登记后,为了防止途中逃走,官兵们把移民反绑了,然后用一根长绳串起来~~” 陈福贵笑道:”这像我们昆山阳澄湖大闸蟹了!” “可不是啊,那时候迁徙路上,到处是大闸蟹一样的移民队伍,一步三回头,两眼泪汪汪。如果有人要大小便,只好向押解的官兵道:“兵爷,请解手,小人要大小便!”,讲得次数多了,就简化成:“解手”来代表上茅厕恭房大小便。” 静儿道:”我娘说山西洪洞大槐树下来的人,大多喜欢背着手走路。” 庞夫人道:”那是老爷们才这样,我们女人家家还是双手放左右,或者摆前面。” 小舍道:”庞先生你们老家山西原来有多少人口啊?” 庞先生伸出四个指头道:“四百多万,比河南河北加起来还多.迁入地是河南、山东、河北、北平、安徽、江苏、陕西、甘肃、宁夏等地。” “也并不算多,我们苏州一个府便二百三十五万人!” 庞先生道:”苏州多好,说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点不假,我家倩碧就要嫁苏州人.” 倩碧脸上立刻拥起了红晕,扯着她爹的袖囗直嚷道:”爹爹,你话说得不少了,我们该走了吧,哥哥姐姐们也有事儿。” 庞夫人也道:”老头子走吧,倩碧还要去观前买胭脂粉儿。”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走了,小舍道:”姐姐,我娘她们估计也回家了,我们关门打烊吧。” 阳光明媚的冬天,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街边摊上,有人支着个大炒锅,一颗颗板栗埋在豆大的砂中,不停地翻炒,栗子壳慢慢变得油亮、焦脆,渗着桂花的甜香飘了过来,小舍见萍儿眼睛盯着糖炒栗子的锅,口水往肚里咽,知道小女孩馋了,便买了些装在纸袋中,让她捧着。 静儿看着萍儿馋涎欲滴的样子,咯咯咯笑道:”弟弟,你这是想馋死她啊?闻得到,吃不着的。” 小舍回头一看,萍儿双手捧着一大包栗子,uu看书.uukansh 手根本腾不出来,诱人的香味惹得她满脸通红,便笑着急忙上去拿过那大纸包,掏出些分给她俩,自已捧着。 她俩也顾不了在大街上,一边剝一边吃,还啧啧的引逗着小舍。 静儿忍不住了,便剝了几个喂到小舍口中,这板栗经过甜水浸泡又添了桂花,放砂内翻炒,又香又甜,嚼在嘴里糯中带脆,真是好吃。 还没到家门口,小老虎闻到香味便叫着冲了出来,小舍扔了几颗给它,这小家伙便呆一边安静的咬着。 张王氏几个果然回来了,笑着道:“儿啊,今天你知道我们在西园寺放生,碰到谁了?” 小舍道:“陈福贵和他未来的丈母娘一家。” 张王氏点点头,露出瓷白的牙齿道:“还有呢?” 小舍道:“娘,儿子认识那么多人,能猜出来啊?” 如意一边嚼着栗子一边道:“是郎君的老上司汤宗一家。” 小舍惊喜道:“真的吗?难道他官复原职了吗?” 张王氏道:“他没说,看他气色挺好,他太太也是个温文而雅,知书道理的女人,见了我们亮亮,还塞了个大红包。” “汤大人他没提起我吗?” 张王氏道:“废话,当然问起你了,说这两日抽空过来一趟。” 第154章 汤宗复职 ? 年初七,按钟同知的计划轮到张小舍在府衙值守,城里人不像农村的要到正月半才开工,沿街的店铺都恢复了往常的生意,寒冬腊月,一清早的十分的冷,小舍想去街边那家熟悉的小吃店,想买些热的早点暖暖身,还没和老板打招呼,背部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他急忙转身,原i正是他想着的汤宗和金通判两人。 汤宗的笑容满面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见了上司还不行礼?” 小舍急忙拱手弯腰:“小人叩拜知府大人!” 汤宗双手把他扶住,笑得愈加厉害了:“这傻孩子还是那么讨人喜欢,叫他干吗就干吗。” 金通判道:“大人别小看小舍,他现在已经是当爹的人了。” 汤宗道:“这我知道,前天在西园寺还见过他宝贝儿子,长得太像他了。” 小舍道:“大人,怎么一早就在这里?” “和你一样,吃早点啊,这家的豆腐花特别配我胃口,所以拉着我这小尾巴一块i了。” 三个人说着便进了店,老板是苏北人,做事麻利,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豆腐花端了上i,还放了不少葱花,香喷喷的吊人胃口。 小舍把油条弄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泡在那豆腐花内,一边吃一边道:“大人什么时候i苏州的?” 汤宗道:“初四,我家岳父大人身体欠佳,我太太听别人说,苏州西园寺的千手观音特别灵验,所以特地i拜了一下。” “大人在禄州可好吗?” “好什么好,那里不仅人迹稀少,说得话也听不懂,不过也有一好,事儿少烦恼也少。” 金通判道:“张通判,汤大人马上要进京当大理寺右丞了。” 小舍一惊,一口滚烫的豆浆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烫得他忙用手掌当扇,朝着喉咙扇着风。 汤宗反应极快,立马勺了碗冷水让他喝下。 小舍觉得没事了,眼睛看着汤宗,汤宗道:“看啥,不信啊,听听大理寺右丞这名字很厉害,朝廷最高审判机关的官,但也只是个六品官儿,和你俩一样级别。” 小舍道:“大人,在京城当差总比禄州当通判强。” 汤宗用牙咬着油条道:“当然,这还得谢我老乡黄准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小舍道:“黄准是右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在皇上面前是个大红人。” 汤宗嚼着油条,慢条斯理道:“黄淮是温州永嘉人,算我半个老乡,今年四十出头了,是大明内初创期间的重臣,历事太祖、惠帝、成祖的三朝元老,治事果断通达,和平温厚,与姚广孝,解缙一起编制《永乐大典》又与胡广、金幼孜、杨荣、杨士奇共同辅导皇太孙,你说红不红?” 小舍道:“我听姚广孝大人说过,当年成祖在奉天门左室召见黄淮,问他政事,黄淮把战后的政局和形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给即将当皇帝的朱棣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汤宗道:“一点不错,黄准自已讲,他当时是七品的中书舍人,面对朱棣的提问不慌不忙,对答如流,很合燕王的心意。” 小舍见三人都吃好了,便道:“大人,今天我当班,我去点个卯,晚上咱们一块去阊门老地方痛饮两杯。” 汤宗拍了拍他肩道:“你作东吗?记得还有你那能吃的嫂子呢,一块请,可是要大把银子的喔!” 小舍笑道:“只要嫂子肯赏光,有什么舍不得的。” 汤宗抚了一下长长的胡须道:“说你傻,你还不认账,今天才初七,酒楼的伙计还在老家过年,能开张做生意吗?” 小舍捊了捊头道:“也是,那怎么办?” 金通判道:“去我家啊,i的时候我和汤大人就商量好了,你还没见过你嫂子呢,让她做些我们平阳的家乡菜。” 金通判的府上在市中心的皇废基,原i这里是春秋时吴国的子城。吴王在这里建有气势雄伟的王宫,张士诚占领苏州时也称吴王,便在这里重盖了皇宫,后i朱元璋遣徐达围攻苏州,张士诚兵败被俘,这里烧成一片废墟。 金同判的家便安在烧剩的几间内,看样子是原i张士诚卫兵住的,低矮的门头,粉墙剝落院墙,看样子与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小舍对如意道:”金通判十几年跟随汤宗,闯南走北,鞍前马后,住得房子还不如我家” 如意道:”是啊,可见汤大人的为人处事不凡,金通判的低调随和。” 两人刚下马,uu看书 ww.uukashu通判夫人便亲自迎了出i。高佻的身姿,着大红色宽袖长衫,外罩深青色绣霞练鹊纹霞帔,黑亮的头发梳了鬏髻,洁白的肤色,眼睛细长,明眸一亮,便流露出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暖情。 里面的庭院十分宽大,树影斑驳,草坪间有数棵参天大树,顺着青石小径,曲径通幽的进了个内院,里面一栋三开间的楼房 金太太挽着如意的胳膊,款款进了正中的客厅,正厅不算宽敞,但收拾得十分雅气,浅色的黄梨木家具,东墙上悬着泼墨山水画,中堂正中挂着工笔线描的仕女画。同色的长几上摆着些瓷瓶,一株红梅昂首怒放。 厅里燃着暖盆,小舍正在上面暖手,金通判引着汤宗和夫人从堂后的门中进i了。 汤夫人个子比金夫人稍矮些,穿真红色圆领对襟绫罗大衫,蹙金绣霞披,前身加金扣纽,高耸的发髻上束金线梁冠,额头戴珠光闪动的头箍,耳戴全金灯笼耳坠汤太太在建文帝时封为淑人,皮肤细润如温玉,亮眸顾盼,红唇微扬,总见清淡浅笑。 小舍与如意便上去行了个大礼。汤夫人赶紧曲身扶起他俩道:”好一双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汤宗道:”应该是三双才是” 汤夫人道:”你总能抓住最美好的时刻表现你的机智!” 如意笑道:”知府伯伯永远是我们小辈的好榜样!” 几个人开着玩笑,喝着茶,屋里气氛热闹,金夫人便趁性唤丫环佣人赶紧上菜上酒。 第155章 袁珙的相术 ? 汤宗与金通判都是浙江温州平阳人,喜欢吃瓯菜,什么三丝敲鱼,双味猷蛑,爆墨鱼花,炸溜黄鱼,棱子蟹,三片敲虾,金太太亲自做了不少。 如意喜欢吃那三丝敲鱼。金太太道:“这菜是汤大人从老家带i的鲜黄鱼,去掉鱼头、鱼尾、鱼皮,切成针片,蘸上些淀粉,用木槌子慢慢敲成鱼片儿,放在沸水里煮熟。加上鸡丝、火腿丝、香菇丝和烧熟的青菜心,此菜鱼肉鲜嫩,色白汤清,香鲜可口,我们那里的人都会做。” 汤夫人道:“妹妹,你这三片敲虾也做得挺纯,比我家汤大厨做得还要好。” 汤宗道:“这主要是河虾好加上火腿、鸡脯肉、香菇、配上绿色的菜叶,色香味俱全了。 金太太道:“我加了鸟骨鸡熬的汤、河虾又是苏州的,我也用木槌敲成了扇子形,红、白、黑三种颜色,所以汤汁清,味又鲜,滑嫩爽口。” 如意道:“姐姐,凭你这手艺可以开个大酒店了,一定生意兴隆。” 金通判道:“你们别光说,喝酒!”别卖力的给每人加了些绍兴的黄酒。 火锅碳火正旺,锅里白毛乌骨鸡汤滋滋的冒着热气。小舍喝了几口汤道:“你们老家的菜与我们这的口味差不多,清淡可口,很配我们胃口。” 汤宗道:“等明年过大年,你带上一家老小,到我们平阳去过年,我i做一桌,今年黄淮这老头,就在我那吃了二天,想赖着不走了。” 小舍道:“他老家离你们家近吧?” “也不算太近,大约与苏州到南京差不多。” “哈哈,一定是看上大人你手艺了。” 汤夫人道:“人家是汤大厨啊,招牌菜是竽头鸡蛋汤。” 汤宗知道自家老婆在嘲笑他,便夹了个鱼圆放在嘴边吹了吹道:“我做的鱼圆也不错。” 汤夫人抿嘴一笑:“这个黄淮大人也会做,去骨鱼肉加淀粉用手捏捏就好了。” 汤宗道:“你别说,那黄老头子也真聪明,我做了几个,他便也学会了。” 金通判道:“黄老爷所以被皇上选去当皇太子的老师,他的才学是扬名天下的。” 汤宗道:“当时朝议立太子事,是黄淮请立嫡长子朱高炽的。事实上,皇帝不喜欢朱高炽。朱高炽不仅很胖,外表很差,还跛着脚。如果这样的人代替他做了皇帝,那朱棣威严俊美的外表在天下人眼前将受到损失。” 小舍道:“永乐皇帝我已拜见过,确实威武霸气帅。” 如意问道:“皇上是听了黄淮大人的话决定立大儿子为太子的吗?” 汤宗道:“朱棣做事一直细心,特别是在选太子这事,一直犹豫不决,因为朱棣的次子朱高熙也非常优秀:第一,会打仗,并且很有毅力,是个打不死的人,这点跟老子很像。第二,朱高熙在燕军中有较高的地位。燕军是朱棣的卫军,朱高熙可以不经过父亲的命令直接指挥。第三,这个人比较有战略眼光,每次都会在父亲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现。” 小舍道:“上次司礼监的太监黄俨到苏杭i时,他也说朱高煦当太子合适,还说淇国公丘福,驸马爷王宁,经常在朱棣面前夸赞朱高煦的战功呢?” 汤宗道:“主要是朱棣对皇孙朱瞻基疼爱有加。有一回朱瞻基跟朱棣出征,不想朱瞻基太勇敢了,只顾着向前冲。当朱棣发现后,非常着急,赶紧全军压上保护。朱棣心那么凶狠,但对孙子从不说个“不”字。所以永乐皇帝在征询解缙立谁为太子时,解缙就三个字“好皇孙”,彻底解决皇上选太子的迟疑。” 金通判道:“我听钟同知说,朱棣让袁珙看几个儿子的相。袁珙回i说:高炽是天子,瞻基是万岁天子,于是太子问题得到解决。” 小舍道:“袁珙是金忠大人的老乡吧?” 汤宗道:“对,宁波人,会识人术,姚广孝在成为朱棣手下前只是一个小和尚,有天袁珙到了姚广孝住的寺庙,见了姚广孝的三角眼就说他是病老虎厉害,果然姚广孝投到朱棣手下,成为黑衣宰相。后i姚广孝就将袁珙,金忠推荐给了皇上,袁珙拜见朱棣后,对燕王说不要轻看自己,四十岁后可以坐上皇位,成为天子。后i,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果然当上了皇帝。” 汤太太夹了一个大大的梭子蟹给如意:“妹妹,他们男人谈国事,咱们吃蟹,这梭子蟹秋后肉肥味美,过年时的肉长得更积实了,但市场上很难买到了,u看书 ww.uuknshu我还是托了人才搞到的,不多,这次就带了这几个,不然的话带几个回去让你婆婆尝尝。” 这扒梭子蟹也有学问,如意照着汤夫人的样子,先从肚脐的地方开始,它好像一扇门,扒开蟹壳,梭子蟹的白嫩的肉就露出i了。蟹壳上沾满了肥美的膏体,尤其是两个角里面还有黄澄澄的蟹黄,如意翘着兰花指把梭子蟹中掰开,沾着放了姜丝的醋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啧啧的赞道:“好嫩好嫩。” 小舍见妻子赞不绝口,也挑了个,支双手用力掰开,那壳上的尖刺戳破了他的手指,血也溢出i了。 如意急忙把他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一边愠色骂道:“这么大的男人,一个蟹都斗不过,真丢人。” 汤宗道:“弟妹怪不得他,我也是这样,我太太常说我是“牛吃蟹”粗心。” 金太太道:“女娲造人时就捏造了男人一个大粗心,要不男人都不会去娶老婆。妹妹不要太在意这些,只要他对你好就够了。” 汤夫人道:“我看小舍弟弟算是细心的,吃菜的时候从不忘记给你夹菜。” 汤宗立马夹了个鸡腿放到她碗中道:“我明白了,好男人从为老婆夹菜做起。” 金通判本i埋着头在吃,被老上司的话逗得含在嘴里的菜喷了出i,金太太用布条替他擦了擦衣服道:“好了好了,别激动,算你也是好男人。” 一桌人笑得更闹了,如意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的,眼泪水也出i了。 第156章 街头小乞丐 ? 几个人吃得开心,小舍道“汤大人,什么时候去京城赴任?” 汤宗道“明天,我当年在刑部时的房子还在,直接去就行了。” 汤夫人道“就知道还会回去一样,那房子小金子知道地址,你们有机会过来,我带你们游秦淮河。” 小舍道“一定一定去拜访。” 如意对小舍道“郎君,汤大人他们明日会早起,我们是不是该告辞了。” 春寒料峭,一轮明月悬在空中,走出院子时感觉颈后凉飕飕的,小舍把如意抱上马,金太太道“妹妹搂紧那郎君,便让那万人迷的人跑了。” 如意吃吃的笑着,听话的抱紧小舍,雪龙马高昂起头,在笑声中,像箭一般朝黑暗中奔去。 苏州城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息中,万家灯火伴着满天星光,还有时隐时现的爆竹声儿,如意酒量一直比小舍好,今日兴奋喝得多些了,伏在男人宽厚的背上,幸福写在脸上,她道“郎君哥哥,什么时候你也去京城做官就好了,秦淮河边的马路多宽敞。” 小舍道“如意娘子,你等着,有朝一日我让你天天吃盐水鸭子。” 如意用粉拳对他后背捶了一拳,娇嗔道“好你个坏蛋,你想让我撑成个肥婆啊。” “肥些不好吗,你看人家扬玉环,扬贵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多好。” 如意道“你们男人啊,都图个美丽的外表,你知道那杨贵妃有个暗毛病吗?” 小舍后世看过不少历史书,有何不知,他坏笑道“我知道,因为从小缺碘,落下了一个毛病狐臭,所以杨贵妃让李隆基替她造了华清池,天天泡那水中,有时泡得缺氧而晕去。” 如意道“郎君你怎么都晓得,连贵妃泡晕了也知,是不是你自已胡扯的?不过听着有趣,你再讲下去。” 小舍故作生气道“书中都有写,我又编不像,你不信我不说了。” 如意用手在小舍腰间挠痒痒“说不说?我让你说不说?” 小舍熬不住,只得说下去“这泉水把把贵妃毛病治好了不少。那年长安牡丹开得特别娇艳,便在后宫牡丹亭备上好酒,让皇帝陪她饮酒赏花,正巧皇帝的新宠梅妃也派人来说,她患了急病,李皇上左右为难,决定让高力士告诉玉环,朕过一会再去赏花。那高老人家年纪大了,加上乡音重了一点,把话传成“朕要你一个人看花”。这下娇宠惯了的美人伤心透了。一个人对着满园花色,干了十八碗酒,大醉而卧。那狐臭病喝不得酒,又犯了。把众人熏得不亦乐乎不说,连牡丹都合上了,后来,人们叫杨玉环“羞花”,其实是狐臭熏的。” 这下把如意笑疯了,带着酒性轻轻的小舍背上捶鼓似的捶着,嘴里念叨着“你真会编,真会编。”捶了一通,感觉困了,便睡着了。 突然巷子里窜出一只大黄狗,狂叫着追逐一个小黑影,月光下看清楚了,是个抱着个肉骨头的小乞丐,那狗撕咬着那弱小的身躯,雪龙毕竟是匹好马,一声长嘶,腾起身,扬起蹄子把那犬恶犬踢得几丈远,颠簸中差点把睡梦中的如意摔了下来。小舍急忙跃身下马,那小乞丐蓬乱的头发,一双深陷的大眼睛,露出怯懦可怜的眼神,饥不择食的啃着骨头上的肉,衣服也让狗撕裂了,露出肮脏的棉絮,小舍握起她细瘦的小手道“你家大人呢?” 小乞丐只会摇头,不会说话,原来是个哑巴,如意想起了小舍小时候,酒也醒了,泪水也下来了,也顾不得那孩子脏,把她抱怀中,用绢布把她脸擦个干净。 一个驼着背的老乞丐过来了,以为他们抢小孩,便用打狗棍朝如意头上砸去,小舍眼到手到,急忙抬起胳膊把那砸下的棍子挡住,棍子断成二截,小舍胳膊毕竟是肉长的,吃了痛火也上来了,怒道“你这厮心让狗吃了,人家救了你小孩,你使那杀心打人!” 如意见这事和那老人理不清了,便问小舍要了些纹银塞给那孩子。随小舍上了马,俩人心里沉甸甸的,也没了说话的心情。 张王氏听到小老虎一阵乱叫,知道儿子媳妇回来了,打着灯笼亲自来开门,见小俩口阴着脸,便训斥道“是不是喝多了,又吵上了,不会喝逞什么能,大过年的满脸阴气,算什么?” 如意知道婆婆误会了,便把刚才的所遇讲了一通。 张王氏道“这冬天冻死的,饿死的满街都是,u看书 .uukashu.cm 听邻居讲我们后面小河,今天还浮着个死人。” 小舍道“这事我知道,是个痨病鬼,没钱买药,自已绑了石头跳河去的。” 红瑶本来抱着亮亮睡着了,听外面三人说得起劲,以为出了什么事,便探头探脑出来看动静,小舍道“亮亮这宝贝睡着啦?” 红瑶点点头,小舍便进了那屋,火盆点着火,屋里有些呛人,他便开了点窗儿就去看儿子,小家伙睡得香香的,嘴边还留着,小舍便去亲他,尖细的胡子把亮亮扎醒了“依啊~依啊~”的哭了。 红瑶道“少爷,好不容易哄睡,被你弄醒,我不管了,你自已辛苦一下吧。”穿着自已钻进被窝去。 小舍把门关上,也借机抱着亮亮上了床。 红瑶道“少爷今天喝得尽兴吧?” “还行,就是那种温州菜,和这里差不多的味。” 红瑶道“有些儿鱼腥味。” “那是梭子蟹,海鲜味,和咱们大闸蟹差不多。” “哦,还有呢?” 这姑娘的意思小舍心里明白,多少有些不乐意,他便哄道“汤大人说了,明年我们全家去他那过年,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让汤夫人去做。” 红瑶笑道“少爷心肠真好,红瑶领情了。”说着把身体靠紧些~~” 外面起风了,风吹着纸糊的窗户,发出尖利利的响声,小舍替红瑶把颈间的被窝掖好道“睡吧,天要下雪了!” 第157章 京师赴命 ? 这天又下起雪来,苏州的冬天,很少有这种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北风像走了调的音弦,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儿子亮亮二岁多了,懂得透过木格子窗,看院墙上慢慢垒起的雪,拉着大娘如意要出去堆雪人玩。 如意道“亮亮,娘和姨娘都赶着活儿,你去叫爹爹陪你去!” 小舍今儿休息,正围着火盆看书,碳火火烧得通红,手和脸都烤得发烫,见儿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来牵到,便扔下书把他扛在肩上进了后院,雪落在树杈上,亮亮正够的上,小手抓了些就往嘴里送,雪水从小嘴里流了出来,正好淌在小舍脖子里,小舍一个激灵,差点把儿子掀翻下来。 亮亮也不懂得危险,以为老子逗他玩儿,“咯咯咯咯”的拍着小手笑呢。 小老虎在门首”汪汪”直叫,王阿毛走了过来“少爷,门口有个锦衣卫的旗牌等着。” 小舍急忙把亮亮递给王老头,迎了出去,原来是王一飞的手下王力。这小旗刚下马,抖了抖身上披着的雪,便把一纸公文递给了小舍。 这公函是王一飞写的,大意是奉指挥使纪纲之令,后天早上在胥门码头汇合,随他一同前往京城赴命,不得有误等等~~ 张王氏道“儿啊,王一飞做事总是温吞水似的,今儿这般急,会不会有是随皇上北巡啊?” 小舍道“不会吧,这里都下雪了,北方更冷,皇上要去也是开了冻,春暖花开时去溜达一圈。” 王阿毛道“少爷,太太说得有几分道理,去年秋朱棣命丘福为征虏大将军,统10万精锐骑兵北伐吃了亏,说不定亲自率兵去报仇呢?” 小舍听阿毛这么一说,觉得这个”包打听”有几分道理,便穿上衣服,带着公文去了府衙。 钟同知看了吏部的公函后道:”张道判,这回去要准备个大的行囊,可能几十天,也可能几个月。” 小舍道:”钟同知也认为我会随皇上北伐?” 钟同知略微思忖了道“你随不随皇上北去不好讲,但皇上亲征跶靼,势在必行!” 蒋通判插嘴道“淇国公丘福这次亏大了,贪功冒进,中了鞑靼的埋伏,不仅全军覆没。这一仗对于孤注一掷的本雅失里来说,可谓空前的大胜仗。35xs鞑靼立刻乘胜向南进攻,入侵辽东、开平一带。” 小舍道:”皇上这次是选错了人!” 蒋通判道:”你以为是洪武时名将如云啊,你数一数现在武将勋贵中,成国公朱能在征安南时病死;英国公的年轻将领张辅有勇有谋,是个大将之材,如今和黄福在交趾无暇北征;余下的便是在靖难之役中立大功的丘福。 钟同知叹口气道:”去年我就说过,丘福打战勇猛有余,谋略不足。朱棣选丘福作为主帅,想利用他的威信,降服那些品级不够将领。” 小舍道:”皇上朱棣精心挑选的将领:武成侯王聪、同安侯火里火真为左右副帅,清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为左右参将。其中李远有计有谋,在靖难之役中率八百轻骑破李景隆数万的军马,军事能力远在丘福之上。皇帝曾赞他“出奇应变,虽古名将不过也。”但资格没丘福老,在等级森严的军中恐难服众。” 钟同知道:”丘福军事能力差,皇上是肚里吃了萤火虫一一心知肚明,就在丘福出征前,朱棣还担心这位老将轻敌,告诫他“兵事须慎重,自开平以北,即不见寇,宜时时如对敌,相机进止,不可执一。一举未捷,俟再举”。直至大军开拔前,皇上还召他进宫,关照:“谓军中有言敌易取者,慎信之”,可惜丘大帅,出门便忘了。” “鞑靼的本雅失里本来势力不强,连小小的瓦刺也打不过,但他的太师阿鲁台厉害,丘福率大军向漠北进发,他见丘福将大队人马留在边境,自己亲率一千余骑兵作前锋抵达到了胪朐河,便派少量的鞑靼游骑,在丘福的进军途中骚扰,让明军轻易将其击败,然后引诱丘福渡过克鲁伦河继续向北进攻。”蒋通判说得口渴,喝了口老浓茶。 小舍暗自发笑,这老蒋又那个茶馆听来的,说得有滋有味的。窗外下着雪,行囊家中女眷会准备,闲着也闲着,束性拖过一条长椅,坐在他身前,金通判知道小舍要出差长久,也凑过来陪他。 蒋通判愈加起劲了,不知那弄来个“惊堂木”,一拍道:“话说明军大将丘福,率一千精兵跃过克鲁伦河,uu看书wanhu.cm一小校来报:”主帅,擒获一名鞑靼官。”丘福叫来翻译一块审,这穿褐色条纹长衫的家伙居然是鞑靼的尚书,丘福问他,你们的大汗本雅失里人呢?那尚书曰“闻大兵来,他惶恐北走,大约三十余里之遥。”丘福大喜,晃动着脑袋道“明军威武霸气,任何人休想挡住我的前进步伐!” 小舍笑道“大将军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蒋通判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大将军立即叫来李远将军,立马拔营揭寨随那人急行军抓本雅失里,李远感觉,对方一个尚书孤身在野外,其中有诈,立马谏言“大帅,这是敌示弱诱我深入,进必不利,不如退则固守,昼夜击鼓,偶尔出兵戏敌,搅乱敌方策略,等对方自乱阵脚,出全力攻之必捷。”这应该是个良策。” 钟同知道:”应当说,在这种敌我不明的状况下,安平侯李远的战术是英明的,即可以逸代劳,又可以我为主,确保万无一失!” 蒋通判叹息道:“人家丘福是大元帅,大明首席武将,怎么肯听你小将的话,他对李远怒吼道“小小的鞑靼部队,连瓦刺都打不过,我大明十万精兵,任阿鲁台,本雅失里什么鬼计谋,大炮轰都轰死了他,谁在言壮敌之威妄辞,立斩!”,手下人见主帅下了决心,不敢再说什么,便随着那向导,轰隆隆的向北进发。” 火盆的碳火灭了多时了,几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聚精会神听他说,小白进来发觉了,急忙替几位大人把暖盆重新点着。 第158章 丘福兵败 ? 小白用火折子点着暖盆的木碳“外面雪下得好大,路上行人也没一个,我刚回来时,看对面小河的水都结了冰。” 金通判道“我来苏州几年了,头一回见下这么大雪。”他指了指窗外的树道“连树枝都快压断了。” 钟同知道“瑞雪兆丰年,田里的虫子都冻死了,少了蝗灾也好。” 小舍正听蒋通判说那丘福,便道“先听完老蒋的故事再说雪的事。” 小白把火点旺了,也凑着热闹道“蒋大人讲故事有趣,我也喜欢听。” 小舍嘻笑道“得得得,这回正说到关键,不可白听,快去替大人倒杯热茶。” 蒋通判喝上他的老浓茶,精神头又上来了,惊堂木一拍道“丘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对李远怒道“敌酋在前,不擒何待?”李远与几个副官见他一意孤行,也只能作罢,眼泪汪汪的听从他率一千余名骑兵孤军深入,只到那鞑靼尚书失踪了, 小白道:”中了人家诱敌深入计了!” 蒋通判:”怎么不是,喊了半天没见向导回应,才觉不妙,悔之已晚,伏兵四起,丘福的千余骑兵陷入本雅失里和阿鲁台早已设计好的包围圈,以数倍于明军的兵力,向其冲杀,丘福与诸将虽然奋力冲杀,但毕竟人生地不熟,始终突不出来,最后老丘福,副帅火里火真被敌人乱箭射死,李远、王聪率一半骑兵突围,杀敌几百,奈何敌人兵力太足,精疲力竭而死。35xs” 小舍道“都说丘福十万军马全军覆灭,原来是个谣传。” “对,后续大部队与丘福的千人先锋完全脱节了,待赶到河边,发现大将都死了,更不敢冒进,撤了回来。” 钟同知道“此次远征,一是丘福的轻敌,二是本雅失里和阿鲁台把鞑靼人最擅长的战术——诈败及诱敌深入之计,发挥得淋漓尽致,炉火纯青,这才是明军失败的关键性的因素。” 小舍道“对,两百年前,成吉思汗就靠这种战术,在战场上屡试不爽,征服地域西达中亚、东欧的黑海海滨。” 钟同知道“其实元世祖忽必烈比他爷爷更有智慧、更勇武,他不仅统一了中原,开拓了疆域,建立了一个庞大元朝帝国,而且他用汉文化来治理国家,发展农业,促进生产让汉文化延续下来,连我大明朝先皇朱元璋也赞他“来主中国,治安之盛,生餋之繁,功被人民者矣。” 蒋通判道“应该说,先帝朱元璋在长城以北设置大量卫所这方法好。卫所相当于碉堡,各碉堡连成群,比还好城墙好使。而且随着明军不断胜利,卫所数量愈加增多,鞑靼,瓦刺及兀良哈之间的纷争也好,与朝廷的纷争也好都会少一点!” 金通判道:“皇上兑现了一个承诺,为了感谢兀良哈三卫在靖难时期的表现,将大宁卫撤销,同时撤销的还有宣德卫、开平卫,这些重要的卫所没了,直接导致明朝北方出现巨大管控缺口,东西无法衔接。不得已,东西两线卫所又开始内迁,长城以北地区交兀良哈负责牵制鞑靼瓦剌,为大明朝减轻压力” 几个人谈得正欢,外面的树承不了雪的重压,“咔嚓”断了下来,正砸着屋檐下,屋顶便透进光来,钟同知道“小舍你去叫人来修下,其余之人带上六房的衙吏,统统去街上巡查,别压坏了百姓,弄出人命来。” 小舍道“房子就一个窟窿,我叫工房的人来修就是了,我随你们一块去。” 小舍带着羊捕头几个沿府前街一路往西,城里的瓦房还好,城墙根船上人的棚屋全塌了,都是用芦蓆,木板搭的,份量不重,没有人压伤,几十个家自已冒着大雪在修。小舍对其中一个汉子道“现在修也没用,一个晚上的雪又压坏了,老人小孩说不定也冻坏,不如先找个地方避几天。” 那汉子用嘴哈着冻僵的手道“官老爷,我们都是南通乡下过来的,在苏州城中无依无靠,去那儿躲?” 小舍道“我们山塘街有个营房,现在空着,里面被子,水瓶都有,一会儿你们准备好了,随捕头过去。” 那中年汉拉着几个乡亲便跪了下来“谢谢老爷,老爷真是活菩萨,救了我们。” 一帮人撑着自已的船,随羊捕头往山塘河去,小舍便回了家。 张王氏和如意在楼上帮他整理衣物,uu看书 .uukanshu 红瑶和绿珠在灶房煮鸡蛋做煎饼,只有静儿和萍儿琴馆天冷,学童们都放假了,主仆俩就坐在中堂逗着亮亮,欧阳静儿见小舍回来,替他拍掉身上的雪道“弟弟,府上有消息吗?” 小舍道“被娘猜到了,随皇上北伐。” 静儿眼圈也红了“你这一走,至少一年半截,路上没个人随着,姐姐有点舍不得。” 小舍道“姐姐,你放心,我都二十出头了,会照顾自已,反而这家我有点放不下,一则娘快四十了,我看她最近老咳嗽,是不是身体虚了,二则亮亮会走了,这后门有条河,我怕他一不留心去那,三则姐姐也不年少了,总要找个依靠~” 静儿捂着他的嘴道“我这事,你别操心了,有弟弟在我就有依靠,男人我见多了,除了要你身体,便是让你做佣人,还不如现在轻松。” 小舍道“这个家就姐姐有识人的本事,能把这撑起来,弟弟走后请姐姐多费心思。” 静儿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皇上面前少说多做,朱棣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而且凶狠手辣,建文帝时那些老臣都被他杀得一个不剩不说,家人同样不能幸免,没被杀死的,男的都被送去边域当苦役,女的送到教坊司。齐泰,黄子澄家眷还送入军营,日夜不停的“转营奸宿”。他欠的血债越多,越怕别人也这样对待他,所以他连儿子都不会相信,别说一个外人。” 小舍忙不迭的颌首道“姐姐说得对,弟弟牢记于心!” 第159章 运河危情 ? 这日一早,天刚亮了,下了二天的雪终于停了。35xs阳光透过院子那棵香樟树碧绿叶子,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冰棱开始变细、融化,滴滴答答的沿着屋檐啪啪的落下、在青砖上迸裂,似乎带着种割舍的绝唱…… 小舍醒来时,张王氏早已准备好了一切,看着儿子飞快的喝着粥,她除了轻轻的咳嗽,话一句没有,儿子从来不会离开他那么久,她其实有满肚子的话要叮嘱。 一旁的如意忍不住了“婆婆,郎君马上走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张王氏只是摇了摇头,依旧一声不吭。 红瑶道“少爷去北方,少不了骑马,那垫子带了没有?” 小舍道“不用了,别人能行我也行,再说冬天穿得厚,不碍事。” 静儿也过来了“外面结着冰,路上滑,一会儿我去送吧!” 小舍道“胥门码头就一里路,你们都不用送了,行李我让阿毛桃过去就是。” 人生中生、老、病、死、离五种苦谁忍心中爱,分为别后思。张王氏是经历多了,几个女孩子家,小舍还没出门,便哭成个泪人儿。 小舍怕见这种场合,扛着那把纪纲赠的青铜剑,手一挥招呼王阿毛出门,便头也不回的朝集合地而去,匀称潇洒的身后浅起一阵雪雾,有那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气势。 刚走过码头栈桥,王力便迎了出来“张大人,王千户和白姐已在船上等候。” 这船不小,有好几个客舱,就王一飞,白梅,王力和小舍几个,坐着也宽敞,看来是锦衣卫的船。小舍把行李放好,王一飞已经在舱里替他泡好了茶。 小舍刚屁股挨到椅子上,白梅便开口了“终于有机会与我江南神捕的弟弟联手了。” 白梅今天依旧是男儿打扮,头发也剪短了,穿着厚厚的棉袍,要不是细腻的肌肤,你怎么也分辨不出来。 小舍道“路上我还寻思,姐姐会不会同路,没想到真碰上了。” 王一飞道“这次是吏部按皇上圣旨钦点的,和纪纲指挥史没关系。” 小舍兴奋道“看来我们是随皇上北伐了!” 王一飞道“不管留京也好,去北方也好,至少是要等皇上报了仇才能回家了。” 小舍道“不去北方要我们留京城干吗呢?” 王一飞道“监视纪纲!” “王一飞对纪纲恨得咬牙切齿。”小舍有这种感觉,便回道“就凭我们四个?能对付树大根深而且骄横跋扈的老纪?” 王一飞道“听说纪纲把替皇上选的几个妃子,纳为已有,连昭献妃都知道了。” “王贵妃是我们苏州人氏。”白梅插嘴道。 “是苏州人,刚封了贵妃。她出生书香门第,养成了知书达理,宽容大度性格,对徐皇后又非常恭敬,皇帝十分宠爱她,皇后去世后,皇帝心里郁闷,性格也变得了不少,有时不冷静爱动怒,此时,后宫中能安抚、劝慰皇帝的只有她了。她不但能平息皇帝的怒气,还竭心尽力为朝廷乃至皇子皇孙出谋划策。” 小舍道“还有个朝鲜来的权妃,也受皇上恩宠吧?” 王一飞点头道“权氏,虽然是朝鲜人,进宫短短一个月就升为贤妃,不仅能歌善舞、才艺双全,而且十分聪慧。朱棣一直有将其立为皇后的想法。” 白梅道“这次看皇上带她们中那一位出征了?” 王一飞道“肯定是权贤妃。” 小舍道“哥哥,这么肯定啊?” 王一飞学着他老爹的样子抚了下胡须道“第一权氏是朝鲜人,朝鲜和蒙古气候条件差不多,第二皇帝出征,留下来监国之职必然交太子,朱高炽和王贵妃语言相通,愿意听从她的指导。” 小舍道“皇太子监国。他身边不是还有杨士奇、杨溥和黄淮等人吗,再说姚广孝大人也会在啊。” “弟弟,有些事你不知道,皇太子还有两个亲兄弟呢,汉王朱高煦,皇上封国于云南,但高煦说那地方偏远,和流放差不多,不肯去,皇帝也没办法,你知道他打仗比哥哥厉害多了,要不是黄淮,解缙等几个大臣拼命阻挡,他也是皇储了。” “他这次不和皇上一块出征?” “这还不清楚,也有可能参加北伐。”王一飞回答的干脆。 三个人说得正起劲,王力进来报告道“千户大人,发现二条可疑的小船!” 王一飞急忙把头探出舱囗,几十丈远,果然有两条乌棚船,在湍急的运河中,u看书.uuashu 不紧不慢的紧随着。 “完了,一定是纪纲知道我们进京的目得,想来个半路截杀!”王一飞一脸丧气的道。 小舍道“哥哥莫急,锦衣卫水兵不可能操持这种小船,这里是望亭,我看像落寇在太湖的那个吴尚书的人。” “你知道那个被皇上贬了的尚书与纪纲熟得很,纪纲有可能差遣他把咱们干掉!” 小舍又细细看了那船道“不像,纪纲知道白姐弓箭厉害,这二条小船不仅没好的遮挡,连个弓箭手也没一个!” “弓箭藏着,你能看得清?” 白梅道“我看弟弟说得对,前边那条船头立着的人,眼神暗淡,不像射箭人的目光。” 王一飞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沁出的冷汗道“如果不是纪纲指使的就好办!白梅你带上弓箭手,船到西水墩运河的咽喉口时,不管是谁,先干掉他们再说!” 白梅一脸英武道“千户大人,小~”她想说小女二字,感觉不对,便改口道“小人明白!” 这官船大,有十二个身强力大的划桨手,加上王一飞四个随从和白梅,王力和小舍,从人手上来讲,对付二条船十来个湖匪来讲,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得,劣势就是地形水性不熟,大意不得,小舍便提着剑也随着白梅出了舱。 运河水面宽阔,冰凉的寒风呼啸而来,手一下便冻得僵硬,小舍哈着热气,双掌来回的搓着,弓箭手都伏在舱内,张着弓瞄准着来船。 第160章 浴血奋战 ? 千户王一飞在舱内来回的踱步,按几年在精衣卫的经历,也不至于如此慌张,束手无策,他看见小舍,脸颊冻得通红的回来,急忙道“弟弟有什么良策?” 小舍道“哥哥,弟弟刚才观察了一下,我们刚过望亭镇,是个无锡与苏州接攘的地段,以前弟弟护送钦差大臣金忠时,曾经在这遭遇湖匪袭击,前方不远有两个叫黄埠墩,西水墩的小岛在运河上引成一个咽喉囗,河道狭窄,水流喘急,一般小船上去困难,后面船上人肯定全都出来划船,到时候我们趁机倒退,借强大的水势回冲,包超到他们船后。” 王一飞道“你别说了,我已明白弟弟的意思,哥哥马上去找船长,命令他们就按这计划行事。” 远远的看到岛的轮廓,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鼓声响起,茂密芦苇在寒风中飘荡,白绒绒的芦花清晰可见。 “咚咚咚”鼓声响起,官船突然一个逆转朝船艄后的两船冲去,小船舷旁果然排满了人,背上的弯刀在雪色中闪着寒光。 全船的人把眼睛全盯着后面的,谁料上游芦苇深处,杀出十几条小船,弓箭“通通”的射了过来,伴着尖细的哨声。35xs 王一飞声嘶力竭的道“混蛋纪纲把我们包围了,兄弟们先干了后面的船,往下游退!” 白梅手一挥,一排箭发了出去,几个匪徒相继落水,河里泛起一片血污,又一排箭发了出去,难怪纪纲也夸奖,白梅这帮人真是厉害,两只小船上射的没几个人了,剩下的也全退到舱里去了,船在河流中打横,通的一声,被巨大的官船一头撞烂,尸体和船板顺飘走。 王一飞正待高兴,展头不见了张小舍和王力,他急忙出了舱外,前甲板上早已冲上不少穿着破烂的匪徒,嘶吼着与张小舍几个在奋力博杀,刀光剑影,血光冲天,王一飞赶紧缩了回去:”不好了,不好了,前面匪徒上船了!” 白梅轻藐的扫了他一眼道“你留着看好后面,我带兄弟们上去!”说罢从身上抽出利剑与几名锦衣卫大吼着杀了过去。 张小舍挥着剑,对方人越来越多,水兵也加入了搏斗,但还是挡不住野蛮惯的敌人,那种赤着脚,披着散发,胳膊上凸显健硕肌肉的汉子,像恶狼一般的凶猛! 小舍也觉得抵挡不住了,虽然宝剑锋利,体力难以支撑起胳膊的份量。35xs几个匪徒从他两胁冲了过去,向官舱扑去。 王力把无力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小舍心里还想着王一飞,他对王力道“兄弟坚持住,先往后退,救千户大人要紧!” 白梅几个挥刀冲了出来,小舍见她已经甩掉了头上的帽子,几缕秀发遮掩在额前,女性的柔美加上双眼喷发出的怒火,顿显出那种威武不屈的英雄气概 小舍心头一热,胸前的七彩珠放出异常的光芒,如泉水一般注入他的血脉,像点燃了起了熊熊火焰,他觉得吼出去的声音都能让对手恐惧,令放人退怯,那剑随着他如若进入无人之境,匪徒的血趟满了甲板,连白色的帆布上也染红了 左舷又上来一波匪徒,像苍蝇见了血一样,蜂拥扑来,小舍弹跳着跃过遍地的尸体迎了上去,七彩珠贯注的神力像疾风一般托着他,剑到之处,血雾弥漫,惨声连天 七,八个小湖匪如何挡得住此刻的小舍,王力已经瘫倒在地,这边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剑如风车似的飞转,五彩缤纷的光芒如舐血的蛇信,刚上船的几个还没站稳脚跟,便成了剑下的怨鬼。 左舷上挂着个麻绳做的软梯,几个湖匪嚎叫着,像一串蚂蚱往上攀爬,小舍冷笑一声道“兄弟们,回去洗个澡再来。”一剑砍了那系住船栏的绳索,一帮人统统的落到河里,被浪花卷得无影无踪。 这边又上来了一波人,白梅的青袍已经被砍成碎条,露出如雪的肤色,箭从她的手中射出,百发百中,几个粗汉捧着伤口倒下,余下的把弯刀左右劈挡,战战兢兢的举着刀向她们几个围去。 白梅换上了卷了刃的刀,明显挡不住惯匪的弯刀,几个船上的水手倒下了,十几个匪徒从四面把她们四个围住,一个缺了大门牙的大个子匪徒,破烂的衣裳用绳系着,里面插了两把匕首,uu看书 .ukans 他笑道“这里有个娘们,谁也不准把她杀掉,给老子留着。” 那猥琐的样子,让白梅感到无比的恶心,看着他步步紧迫,她一个马步,横刀站稳,昂起俊俏的头,准备着。 那厮有心撩拨,仗着人高马大胳膊长,用刀尖去挑白梅额前的秀发,白梅吼叫一声,腾的跃起,挥刀劈去,那贼人也不慌,抬胳膊反手把白梅的刀压了下去,毕竟是女流之辈,那能挡得住这贼坯的蛮力,白梅渐渐的弯下了身姿,那贼腾出一只手来,想勾住白梅的颈部 一个大空档留给了飞跃扑来的小舍,小英雄身子一横,双手持剑,向那人坦露着胸口刺去,一阵腥味,强盗“哎呀”一声,带着青铜剑的身体,重重的掼倒在地上,绝望的眼神瞪大着,白梅吐了一个沫,朝着他肥硕的身体一阵猛砍,血肉分离,污血从他剁成肉泥的尸体上漫延出去。 小舍拔出剑,一把扶住白梅,听到她那心如烈马一般在奔腾。 白梅仰着头,望着比她高一头的俊朗面容,晶莹剔透的泪水从腮边淌下,挂在那赤紫的唇角,她无力的靠着小舍的肩头,连唤他的气力也没了。 王一飞已经逃到了底层,大喊道“别那么柔情了,快看,前面又来船了!” 小舍此刻如有弓箭,保证把他射下来,别问我为什么? 船首,船长和几个水手挥着刀朝小舍大喊,他把白梅轻轻的抱到角落,喊上几名快虚脱的锦衣卫踏着血迹又冲了过去。 第161章 朕的老将 ? 高高的船头,被风浪吹得也直摇晃,一会儿上来几个官兵,领头的校尉道“我等是无锡巡检所的,大人们受委曲了。” 王一飞也来了,一脸骄横跋扈的样子道“你们治安是怎么搞的,大明的重要水道都让湖匪给霸占了,我们锦衣卫的官船也敢抢,那百姓的小舟更不敢走了。” 那小校低垂着头,惶恐不安道“是是,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王一飞又道“你们把船上的尸体给我清理干净,然后跟着我们,一直护送出无锡境地。” 几个官兵唯命是从的照着他的命令,忙开了。 王一飞清点了一下自已的人,一个年轻的锦衣卫胸口中箭,流血过多死了,他让巡检找个地方葬了,余下人除了受了些小伤,包扎一下之外,没什么大碍。 小舍扶着白梅踉跄着回官舱,一个角落的帆布动了一下,他好奇的用剑挑起,里面绻缩着一个小孩,一身青布短袄,脸面白白净净的,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小舍正要问话,王一飞抖足了精神,一手把他提将起来,用恐吓的语调道“小强盗,你们是那里来的?” 那孩子至多十二,三岁,牙齿白白的,有几分秀气,轻声道“我们是太湖吴哥的手下。35xs” 王一飞一听,揪住他胸襟道“即然是姓吴的湖匪,愈发饶不了你了,快说,来干什么的,不说实话~~”,他用刀在那已经快吓哭的脸上比划了一下,白嫩的脸上立马映出一道红印。 白梅道“我来问。”她推开王一飞,揉了一下那少年蓬乱的头发道“乖乖听话,说出来,小姨保证不杀你。” 女人温柔亲切的话语,惹来小孩一阵号陶大哭。 “我们老家在太湖西山岛的明月湾,那山上都种满了洞庭红桔子,前些年娘让渔霸骗去当了小妾,爹一气之下就带着我入了寇,当了赖皮三郎的三舵主。”小孩一边抽泣一边道。 白梅道“这次谁派你们来的,来干吗呢?” “是现在的大王吴哥关照的,说这官船是朝廷押运黄金白银的,夺过来,杀了那千户就可以领赏。” “领头的呢?” “领头的便是小人的爹,大缺牙阿三。” 白梅说“缺了门牙的大个子?” 小孩点点头,抹着泪水道“我要找他,让他带我回去,姨求求你帮我找爹爹。” 白梅见那孩子哭得伤心,便撒了个慌“他游回去了,一会儿我让那些大爷帮你去找他。35xs” 小舍便喊过无锡的巡检校尉,让他把孩子带走。 客舱里王一飞脸上阴着,小孩的话,他已经听出弦外之音,纪纲是借刀杀人,要取他的命。作为锦衣卫的千户,他制造过非法凌辱、虐待囚犯的行为,但与心狠手辣的指挥史纪纲比较,那是小巫见大巫,差得远呢。 他紧闭着双眼,低声道“幸亏是吏部的指令,如若是纪纲要我去的,准是死路一条。” 小舍道“你说的对,这可能就是皇上的旨意,触犯了纪纲的利益,纪纲便来个先下手为强,路上利用吴贼的湖匪干掉哥哥。” 过了无锡,天已经快黑了,厨房才送来一锅菜饭,王一飞正在火头上,见厨师端了饭碗过去,一把抓住就砸地上,怒火中烧道“这是什么东西,以为本千户是猪啊?” 厨师急忙跪在地上求饶道“今日因为匪徒纠缠,来不及做了,大人吃不下,小人马上去重做。” 王一飞手一挥道“不用了,气都让你们气饱了。” 小舍不想看王一飞这种脸色,便端了菜碗到白梅舱内,白梅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疲惫不堪的脸上,眉头紧锁,两只眼睛微启长长的睫毛低垂,凝脂般白的脸颊绽开了桃红,把女人的秀美显露的极致,白梅下巴贴着渗透着血色的纱布,见小舍端着饭碗进来,立马从被窝里出来,赤着双大脚。 小舍忘忙拦道“白姐外头冷,你就坐床上吃。” 白梅也就讲究了,缩回被中,拿过菜饭,狼吞虎咽的吃着。 小舍道“这菜饭里有咸肉,你别囫囵吞枣的咽下去。” 白梅笑道“弟弟心还真细,难怪被那些妖精盯着不放。” 小舍脸通红“姐姐说啥呢,别人是妖精,弟弟我不也成妖怪了吗?” 白梅道“难道赵媚娘不是吗?听这个名字就是,你看武媚娘,她的面首薛怀义、张易之、张昌宗、沈南等,个个都是相貌英俊、体格健壮的男人,被她勾去了灵魂。” 小舍咀嚼着米粒道“武媚娘,武则天,uu看书 ww.uukash 中国头一个女皇帝,从小就聪慧敏俐,积善表达,胆识过人。十三四岁就可以博览群书,博闻强识,十四岁因为长相俊美,而入选宫中,受封“才人”,“媚娘”之名,并登上皇后的宝座,然后称帝,一般人不能比的,是千古一遇之女神。 “我就知道你会帮她,这妖精别让我逮到,我这好箭留着,让她吃我一箭。” 小舍没想到女人的嫉妒那么厉害,也不敢支吾了,扒拉着把饭碗里的米饭吃的一颗不剩,连掉在袍子上的也捡了起来。 白梅看着这二十出头的人,像孩子那样生着气,“咯咯咯”的笑出声来“都说女人生气也好看,我看弟弟生气也好看,那眉毛搭拉着,像弯弯的月亮。” 小舍经不得别人引逗,一粒米饭呛到鼻管里,引来一阵咳嗽,脸憋得红红的,白梅一边笑,一边替他拍着后背。 王一飞敲着舱门在外面喊“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好笑的。” 舱内是有些暗了,白梅一边点灯,一边回道“大人,知道了,你老先歇着吧。” 小舍道“我哥哥又不老,比我年长三岁,你咋这么叫?” “小老弟,你懂不懂,老是尊称,你看皇上边上的张辅,明成祖时大将张玉之子,也才三十出头,别人都称他老将了,听王千户说,去年张辅整军回到京师,朱棣称他为:”朕的老将,论功行赏。”在奉天殿赐宴招待他,亲自赋写一首《平安南歌》,进封他为英国公。 第162章 吏部安身 ? 小舍道“张辅将军我在交趾时见过,那时他二十几岁,年轻有为,英俊潇洒,一股将才之相。不过他有个开国元帅的爹,我哥哥他爹,七品芝麻官出身,现在也只是陈瑛的跟班。” “都御史陈瑛厉害啊,有一回听王老爷讲,建文帝的大将盛庸,从靖难战役开始,直至燕军占领南京,一直与燕军对抗,朱棣成皇后,以玺书招安他。盛庸就举手投降了,可是并没被招到京城,朱棣听让陈瑛的建议,直接派到淮安与原建文旧臣铁铉打仗。让两个昔日的战友像狗咬狗的残杀 淮安及山东诸地收复后,盛庸被无故贬职。盛庸便在老友陈瑛面前说了些对皇帝的怨言。陈瑛终于替皇上寻到了干掉盛庸的把柄,立马弹劾他“口出怨诽,心怀异图,请皇上用重典,以做余众。”盛庸没料到陈瑛会六亲不认,让他这么一逼,没死在战场,却死在自已人的刀下。” 逆着水,船在寒冷的运河中飘荡到了镇江,再从镇江进入波澜壮阔的长江,最后到到京城的秦准河泊下。王一飞上京城就像逛苏州观前街一样,戴着乌纱帽、身穿盘补服,轻车熟路的在前头领路,风 黑色的宽袖在风中飘起,他白净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这座城市从三国时吴,孙权称王,定都开始,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均相继在此建都,素有“六朝古都”之称,如今强大的大明王朝又在这里建都。 百丈城墙如巨龙卧下,高大威严远比苏州的城墙显得大气,几个人踏着残雪,一路往进去,寒风从高大的正阳门洞扑来,如野兽伸出凶神恶煞的双手,想把他们扑倒 吏部在千步廊右边,挨着夏元吉的户部。 三开间的大堂,王一飞让白梅等随从在廊下等候,自己领着小舍进了大堂。 王一飞与小舍吏部报到,验明身份后,侍郎引着王一飞进了尚书房,让小舍候着。 密谈了一个时辰,王一飞手里拿着自己的印信,脸色铁青的出来朝小舍扫了一下,自管自的朝大门出去了。 小舍屁股离开椅子准备随他出去,蹇义从内房喊住了他“小家伙去那?” 小舍转头见尚书大人穿着绯色直袍笑容可掬的出来,急忙行礼道“大人,小人准备随千户出去。” “你那个小羊羔想去狼窝啊,我还不让你去呢。35xs”他招着手把小舍唤进他的尚书房。 尚书房布置的气派,小舍也不敢细看,只闻道梅花的清香从身旁飘来。 蹇义亲手泡了一杯茶递给他,便挨着他坐下“小家伙,你沉重的行囊呢?” 小舍道“回亶大人,还在船上。” 蹇义道“一会儿我让下人随你去取得来。” 小舍拱了拱手“大人,不知王千户他去那了?” 蹇义拍了拍他肩,压低声道“去了对面锦衣卫,你别管了,让他们两只狼互相撕斗吧。” 小舍道“那小人该干什么?” 蹇义道“下个月皇上亲率五十万大军北伐,京师锦衣卫去了一半,留下皇太子监国,缺了人手。所以皇帝诏曰“抽调各地精兵强将,补我京城护卫之缺。”皇太子朱高炽看上你了,特令我把你召来。” 小舍清楚了,自已是太子的带刀侍卫,心里也定心了,拱拱手道“多谢大人抬爱,在皇上皇太子面前美言。” 蹇义道“皇太子周边都是文人才子,黄淮,杨士奇都挺和蔼可亲的,金忠和我你又认识。”他喝了口茶又道:”不过缺了”三杨”中的杨荣,这次首辅随皇上出征。他这两年运气不好,去年父亲去世,皇上让专人送他回乡安葬,结束后立马回来。前几天母亲又去世了,皇上就不准假了。” “看来皇上挺重视他的。” “当年成祖取得“靖难之役”胜利,进南京时,杨荣迎谒在朱棣马前道“殿下是先拜谒太祖陵呢,还是先即位?”,皇上明白杨荣的意思,便马上驱驾拜谒太祖陵。杨荣从此受到朱棣任用。” 小舍道“我听人说过,不知是真是假,说杨荣大人原名叫道应,因为小时候哭声响亮,他祖父杨达卿听到他的啼声后说“雄壮啊!这个孩子一定会让我家荣华显贵。”便改了这名。” “他的名字是皇上亲赐的”蹇义道:”朱棣当上皇帝,便把他选入文渊阁,说道奇名字太奇怪了,不如荣字响亮。文渊阁七人中数他年龄最小,但他最机敏。有天晚上,宁夏有人来报,u看书kansu.om 说被被鞑靼人围了,当时内阁正好杨荣当值,皇上将他唤去。杨荣看了奏报道“宁夏城很坚固,人民又都能战,从发出奏报到现在已有十几天了,宁夏之围应该已经解开了。”到夜半,果然有奏报说宁夏没事了。这让皇上对他更刮目相看了。” 年轻的吏部主事进来报告道“尚书大人,张通判的行李搬来了,往那放?” 蹇义道“让赵侍郎给他找个好的住舍,先住下来再说。” 赵侍郎果然把他引到吏部的一个客房。那客房还是独门独院,里面虽然只有三间瓦房,但那个院子小舍特别喜欢,不仅种上了花草,还有个池子注着一汪清水,墙角还垒砌着个假山,枝枝蔓蔓的开着黄灿灿的小花。 房前有口井,井圈上的绳痕告诉小舍这个宅院的历史。 屋里家俱也摆得齐全,中间是客厅,长长的格窗正好迎来冬日那缕暖人的阳光,东间是卧房,小舍便把床上的被褥和垫子打开,有些霉味他便拿到外面太阳底下去晒。那侍郎道“西间有灶台,你可以自已做着吃,如果不方便到吏部食房搭伙也行。” 小舍道“谢谢赵侍郎关照,初次见面就这么麻烦您。” 赵侍郎比小舍年长几岁,长得白面书生一个,笑着道“我还担心你生米怎么煮成熟饭呢?看你晒被子的样子,还觉得你挺会照顾自家的。” 赵待郎走后,小舍在想着如何去找王一飞,白梅他们,毕竟是一条船上来的人。 第163章 谁是真凶 ? 洪武年间中午还有廊餐也就是后世的工作餐,后来费用较大,官员的一日三餐只能找各自的娘,小舍出来时红瑶做了不少馒头和煎饼加上几个鸡蛋,他就着开水吃着,门首有人敲门,小舍寻思到,会不会是尚书大人来看他了,双手在袍子上搓得干净,把院门打开,居然是白梅和王力。 小舍道急忙请他们进屋“白姐怎么知道我住这?” 白梅依旧男人打扮,眼圈却是红红的,一颗泪水还粘在睫毛上,她抹了一下道“早上我们随千户去了纪纲那,他进去了,我们在廊下候着,一会儿千户出来道“纪纲吩咐只让我一个留下,说是锦衣卫最近开销大,支付不了太多的薪水,你们就先回去吧。再说胡濙大人也回京了,也没什么事儿,”就这一句话,把我们给辞了。” 小舍道“这不能怪王一飞,纪纲明显知道王一飞是来监督他的,肯定要削弱对手的力量。” 王力左手背拍着右手掌道“我们拼死拼活的护送他来,就这一句话算完了?也不说这往后饭碗怎么端!” 小舍道“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说不定脑袋瓜扔了也可能。” 白梅道“不管他了,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弟弟有什么吃的,先给点。” 小舍便把那些干粮都弄了出来,白梅饿坏了,一手一个往嘴里送,狼吞虎咽的吃着,一口噎住了,脸色立马发青,小舍张开手掌替她拍着背,她自已喂了些开水,才算缓过来。 王力道“我以前也噎也,不巧会噎死人的?” 白梅道“噎死算了,这几年的日子过怕了。” 小舍道“白姐,刚才还爷啊爷的,一会儿又垂头丧气了,大不了弟弟养你。” 王力道“我看你一个人住这,白姐留下来洗洗弄弄也好。也许过两天千户大人清醒了,会有新的打算。” 白梅道“不行,弟弟现在还没确定吃什么官饭,要养我俩那能撑得住。” 王力道“我没事,一会儿去王老爷那,他肯定收留我。王一飞身边也肯定需要人。” 白梅道“算了吧,他这个过河拆桥的人,我是看穿了,他再叫我去,我也不去了。” 王力吃了些干粮,肚子也饱了,他道“我先去试下,如果不行,我就回昆山,大不了再去当巡检。” 小舍道“今天就别去了,一会儿我去买些菜,让白姐替我们做饭,我们喝一杯。” 王力说什么也不肯,拿着傢伙走了。 小舍送走王力,白梅正捧了些稻草铺在西间角落,小舍道“姐姐怎么让你睡地下呢,我如果去紫金城,里面有营房,很少回来的,你就睡东屋床上。” 白梅道“等你事定了再说,有弟弟供养,姐姐睡那都安定。我要在这等着皇上打完仗回来,我们一同回苏州。” 等二天,小舍又去吏部,这事不定局他也不放心。蹇义道“快了,夏元吉手中的账结清,皇上就出发了,这几天,你正好四处玩玩,到时候,我让赵侍郎来接你。” 小舍道“夏大人这次也随皇上一快去吗?” 蹇义道“夏元吉这个刺头,一直在皇上面前嘀咕:北建故宫、南修武当、招抚诸番、郑和下西洋、亦失哈上北海、征伐安南,再加上这次,国库早已不堪其重,所以皇上非让他一块去见识见识。同去的还有还有大学士胡广,侍讲杨荣、金幼孜等成祖的爱臣。” “昭献贵妃王氏也随皇上出征吗?”小舍巴望着自己的同乡有地位 “恭献贤妃权氏,朝鲜人,不仅能拉会唱,而且性格随和,皇上视为掌上明珠,再加上同族的吕妃。” 两人正说着大理寺左丞汤宗突然来了,他去户部找夏元吉,正巧夏尚书让皇上叫去商议军情。 两个一老一少的上下级在异乡相见,当然激动汤宗握着小舍手道“没想到,分别一年,在京城重逢了。” 蹇义问汤宗“你那个杀死爪哇国朝贡使者的案子破了吗?” 汤宗道“刚刚结案,那个使者的随从捕风作影,就凭一把护身的匕首认为是医生杀的。人家医生与使者无仇,没理由要杀他,而且医生的匕首与伤口不吻合,最重要的是医生有十几个人证,证明他那天为他们看病,根本没时间去杀人。” 蹇义道“最好的证明是抓住真凶。” 汤宗道“这是锦衣卫的事,听说皇上已经限纪纲六天内抓住凶手。纪纲这两天头大了。” 小舍道“难道没一点线索?” 汤宗道“除了几个来随从,uu看书 .uukansh 有一个翻译,此人是本地商人下过南洋,会说几句洋话。” “长啥样?” “脸黑如碳。”汤宗笑着指了指小舍鼻子,又道“你又感兴趣了,这事你就让纪纲显显身手吧。”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纪纲挽着王一飞的胳膊来了,显得一副哥俩好的情谊。 纪纲道“我的左丞大人,找得我们好苦啊,差不多六部九卿五寺二监都找遍了。” 汤宗道“惭愧惭愧,我也刚到。” 纪纲便拉着汤宗出了门。 蹇义道“纪纲心狠手辣,这就是狠,把球踢到王一飞手里去了,如果王一飞破不了,他正好借皇帝之手把王一飞除了,如果皇上不杀,他也可摆脱干系。” 一会儿汤宗又回来了,他对小舍道“这回你哥哥捡了个烫手山竽,纪纲把抓真凶的案子交给他了,还说“你立功的机会到了,正好你有个江南神捕的弟弟。”估计王一飞会来求你帮忙。” 小舍道“我人生地不熟的,帮不了他。” 蹇义道“这也是个理曲,估计你连个菜市场也找不到,你昨天吃了什么?” 小舍道“家里带的,大人放心,现在我有个姐姐照顾着。” 蹇义道“你先住着再说,有什么事,找赵侍郎,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汤宗道“也可以来找你嫂子,南京她比我熟,我们住土街口,刘军师桥边上,你去时一问便知。” 第164章 黑面商人 ? 蹇义和汤宗又像父亲又像兄长的关怀,小舍心里暖暖的,人与人交往都这样多好,他频频的点着头,告辞了回家。 院门半掩着,他喊着白梅的名字进了屋,墙上已经刷得雪白,西屋一头用花布做了个帘子。她不知从那搞来个门板,架在二条长板凳上,算是个简单的床,上面铺好了干净的衾被和枕头,太阳晒过,闻着有几分花香,白梅跪在床上,正用针线在被一端缝个围布,她见小舍回来,便道“锅里有粥,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就好。” 小舍肚子也饿了,便盛了二碗,端到中间桌上,地上的汚泥也铲干清了,冬日的阳光从格子窗外透了进来,青石上泛起了明亮的光芒。 屋里一片安静,静得连白梅在里间针线穿过布条的声响都是那么明晰可辨。 小舍道“白姐,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白梅捧着个碗,里头放着几颗盐“中午就将就些,一会儿姐去外面买些菜。” 小舍点点头,用筷子蘸着盐巴喝着粥“下午没事,我带你去三山街转转,多买些,反正天冷放着不碍事。” 门外有人敲门,一个衙役挑着一担东西站在门首,那老衙役道“这是尚书老爷让小人送来的。” 小舍打开一看,里面有米,面粉和红薯,他给了老衙役些脚步钱,对白梅道“在这定心了吧?” 白梅喝着热粥,白白的脸上红润润的,“我什么时候不定心啦,能有个好弟弟供养着,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三山街在皇城南,非常热闹,先皇朱元璋定都南京后,为扩大京都的经济实力,从江浙各省迁来一万四千三百户的富户,傍着秦淮河两的三山街成了城内最繁华地方,也是手工业、商贾林立的地区。以镇淮桥为中心,从东面三山门,到西边大中桥。从内桥向南经大功坊至聚宝门一带,光手艺人就有十多万。小舍和白梅一前一后走着,吃的用的买了好多些,小舍两只手上都拎得满满当当的,白梅买了串冰糖葫芦,自已吃完一颗,便把棒支到小舍嘴边,让他也咬一颗。 那冰糖葫芦带着酸味,小舍酸出了口水,便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白梅“格格”的笑出声来,那一颦一笑的样子,小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东北角有个承恩寺,寺周围大小百货齐全,而且还有游艺杂耍卖狗毛膏药的。35xs白梅买了根桑树扁担,让小舍把买的东西分两面挑着,可以腾出手来吃些南京的零食。一会两人便到的了锦绣坊,这里除了朱元璋住过的吴王宫,还有不少绸缎店。白梅道“你在宫门外台阶上歇会,姐姐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料子。” 小舍便把担子放下,好久没挑东西了,肩膀有点疼,他用手揉着,一抬手肘子与人撞了一下,原来是边上绸缎店的女人,小舍刚想打招呼赔不是,那女人头也抬起来了“云绮!” “小舍哥哥!”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云绮道“哥哥怎么来了南京?” 小舍道“为了出公差,才来了两天。” 云绮捂住嘴吃吃笑道“你不说,我还以为哥哥贬了官,到南京当挑伕了呢。” 小舍道“南京不如苏州,文武大官满天飞,我们这乡村小吏也只能这样了。” 云绮止住笑,指了指那绸缎店道“这是婆家开的门店,今天夫君陪婆婆去郎中那看牙齿,公公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过来照看下。”说着喊小二出来,帮小舍把买的东西挑到店堂内。 云绮可能刚生孩子不久,长的一副福态,双挂髻成了贵妇梳的百合髻还配上了凤冠,青黛色的眉毛下,还是那双细长的眼睛,挺拔的鼻梁,朱唇皓齿,尽显柔情绰态。 她看了一眼白梅买回的布料颜色道:”姐姐为什么不看看这里的货色,又便宜又好看”,说着便领她进了自家的库房。把小舍扔给了自已的公公。 云绮的公公周老板,四十多岁,脸色微黑,他给小舍倒了些茶道“我有个朋友前年随郑公公下西洋到文莱、占城、暹罗、爪哇和苏门答剌北部,替我销掉不少绸缎。” 小舍道“郑公公前年第二次下西洋,我还和蹇义尚书到码头送他,听他说这次将去印度洋的柯枝和古里。正式册封古里王,所以要到今年秋天才回来,你朋友没去古里吗?” “他没去,到了爪哇便搭爪哇国使者朝贡的船回来了。” 两人说话间,小二道“掌柜,伍老板来了。” 周老板请伍老板进来,uu看书 .uuknshu 便与小舍互相介绍,小舍见那人脸色更黑,心里紧了起来。 伍老板听说小舍是周老板苏州府当官的亲戚,曾经送郑公公下西洋,脸上肌肉也放松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笑着道“我们在太仓也许有一面之缘,今天我作东请客,算为张大人接风洗尘。” 周老板那里肯“这是我的亲戚,今天应该我尽地主之谊,你要诚心请客,也要下次。” 周老板让小二早点打烊,便拉着一帮人进了秦淮河边的酒楼。 小舍在暗中见那人体格健壮,走路带着风,看样子便是个学过拳脚的,联想着汤宗说的刺杀使者的黑面人。心里就多了分心思。 秦淮河这家酒店生意十分兴隆,大厅内坐满了吃客。掌柜见三山路上有名的周老板请客,替他们在楼上挑了间临河最好的雅座。 云绮好久没见小舍了,本来心里就喜欢着,仗着表兄妹的关系,手一直挽着,到了酒席上也紧挨着,把白梅与小舍从中隔开。 酒放在锡壶里烫着,加了姜丝,香味便从壶嘴里散发出来,几天没饮酒了,吃得又乏味,小舍也馋了,便起身给几个倒酒。轮到白梅,白梅捂着酒杯不让倒“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望亭见过那帮湖匪后,我便滴酒不沾了。” 云绮道“人家不喝,我喝,你只管倒满。”说着把一只老大的碗递了过去。 周老板道“倒吧,你妹妹的酒量,我们全家都不如她。” 第165章 豆大的火苗 ? 伍老板笑道“会饮酒的女人,比男人酒量更厉害,我们下西洋的宝船上,有个补衣服的女工,酒量大的吓死人,有一次爪哇国的国王在宫里请客,她居然把全桌的人全干趴了。” 小舍道“爪哇国这次派的使者听说被一个医生杀了。” 伍老板道“这种事,我们做生意的人不管不问。” 周老板道“对,我们做我们的生意下次你再去,请你在郑公公面前美言几句,我也跑一趟,我要用绸缎换些花镜来。” 伍老板道“你知道西洋人叫花镜是什么?” 云绮道“叫糊涂,越看越糊涂。” 伍老板笑了“差不多,我们叫叆叇,你公公这副是我用五匹绸缎从传教士那换来的。” 小舍见伍老板谈笑风声,仪态大方,觉得自已的判断可能错了,心也放松了,只要有人倒酒,便是来者不拒。 白梅隔着个云绮,见小舍喝酒喝得厉害,便使劲的递眼睛,小舍喝得性起,那顾得上,与邻座的伍老板一个劲的干杯。 看样子伍老板是个有酒量的,几杯下去都没动静“这次郑公公远航的主要任务是送外国使节回国,讨要麻喏八歇国东西二王交战误杀我们船队人员的赔款,所以规模较小。35xs” 周老板道“这次没动手吧?” “没有,这次有了上回的教训,好使的兵器都备齐了。” 小舍道“你们商人也带家伙吗?” “我们又不没什么本事,至多带些匕首,短刀的。” 小舍一听心一惊,筷子落在地下,他弯下身子去桌下拾起时与伍老板的小腿碰了一下,这宽松的棉裤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小舍酒醒了一半。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云绮的丈夫找来了,抱着个和小舍儿子一般大的女孩。 云绮让小舍抱着,教着她喊“舅舅,舅舅。” 小舍局促道“今天舅舅出门的钱带少了,下次再补。” 周老板道“客气什么,出门在外,钱派用场的地方多,要是不够,到你妹妹这儿来取。” 云绮的丈夫和他爹长得一模一样,肥头大耳,大鼻子,大嘴巴,一双马儿眼,静儿说过,这种眼的人平庸志不高。小舍心里想着,暗暗为妹妹叫屈“这好好的白菜都让猪拱了。” 白梅本来想劝小舍早点告辞的,见来了新主人,又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见小周老板坐下,趁机把座位和云绮换过来,小舍喝一口,她拧一把,拧的多了酒也差不多了。周老板,伍老板喝了不少,话倒是不多,只有小舍醉眼朦胧的盯着伍老板在想什么。 白梅怕他会不会招惹些什么,便对云绮道“云妹妹,谢谢您的宴请,现在你哥哥酒喝太多了,我带他先告辞了。” 云绮也几分醉,舌头打着拐“你们住哪?我叫人送下。” 白梅道“不远,就在正阳门边上,近得很,妹妹有空可以过来坐坐。” 云绮指着白梅的鼻子道“就你俩孤男寡女的住着?” 白梅听着心里不舒服,忍着气拉着小舍便往外走。 云绮追了出来,拦住白梅道“你这姐姐也太急了点,我给你的绸缎你可以不要,自已买的东西也不要了吗?” 小舍没醉,他道“云绮妹妹,别和白姐姐没大没小的,姐姐可是比你年长好多呢。” 云绮不作声了,从兜里掏出些银子塞进小舍袖子里,转身又回座位上去了。 黑漆漆的夜里路上没一个人影,凛冽的寒风吹到脸上就像刀割一样疼痛,小舍缩着脖子挑着买来的东西在前面紧走,路旁的枯枝在风中不时发出刷刷的响声。白梅急了,蹬蹬的追了上来,嘴里呼出一道白气“你走这么快干吗,想扔下我不管啊?” 小舍道“走这么慢,像小脚老太婆似的!” 白梅反驳道“我再老也是你姐姐,你妹可不要老。” 小舍鼻子冻坏了,嗡声嗡气道“妹妹还小,你别生气。” 白梅也冻得不作声了,挽着小舍快步的往回跑。 屋子没了风,暖和多了,小舍喝了些白梅热的粥便去东屋睡觉,书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中晃荡 他想着那可疑的伍老板,长着奸诈心恶羊眼,和汤宗讲的杀人真凶似乎已经对上号了,如果自已去举报,云绮家会不会牵连?皇帝会不会为了扬我国威,一怒之中把周老板也当同案犯砍了。看书.uukansh.om 这在姨妈面前如何交代?” 他也想让白梅去纪纲那举报,也许纪纲会把白梅收为亲信从此离他而去,只剩下孤独的自己。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则,三更天了,西屋的白梅开始打起了呼噜,小舍听着那起伏跌宕的声音,渐渐的也合上了眼 早上,小舍喝了白梅新煮的粥,便去了正阳门内。正巧近面碰见行色匆匆的夏元吉。听蹇义讲,夏元吉这次随皇帝北伐,担任兼理行在礼部、兵部和都察院事务,权力大得很,权力大事儿肯定多,小舍怕耽搁他什么,便没上去打扰他。 夏元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好你个小子,看见我就这样?”两个高大威武的卫兵也不分青红皂白,一人一边把他擒住。 夏元吉急忙道“快放快放,这是我苏州小跟班,江南神捕张小舍。” 小舍揉了一下被扭痛的胳臂道“亶报尚书大人,不是小人诚心冒犯大人,是小人怕耽误了大人的公事。” 夏元吉道“好啦,好啦,别说你那大人,小人的一套啦,现在陪我去吃煮干丝,忙了一夜,快饿死我啦。” 南京干丝,小舍在苏州当菜吃过。用嫩而不老,干而不碎的豆腐干丝,放汤料煮好,拌上香麻油和酱油就好了。他挑起一筷子往嘴里送,这味道和苏州的不一样,入口清爽而回味悠长。他见夏元吉一边吃一面对着他点头,那样子和蔼可亲,便随口问道“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第166章 永乐皇帝北征 ? 夏元吉摆了摆手,再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小舍知道自已问得有点过份“皇帝的行踪是不能打听的,特别是这种大规模的军情。” 夏元吉用手抚了一下油腻的嘴巴道“你今天要找蹇义这老头吗?” 小舍道“我都来了三,五天了,他还没按排我做事,有点闲得慌。” 夏元吉道“这老头做事一直谨慎,他现在是詹事府詹事和金忠,黄淮,杨士奇一块辅导皇太子监国,权力大着嘛,迟一点按排你,肯定有他的打算。” 小舍点点头,告别了夏元吉又到吏部客厅,拣一个静僻的角落坐着,没到卯时,他看蹇义一声不吭的进了自已的尚书房。 过了半晌,赵侍郎向他招手示意,小舍便随着他进了尚书房。 蹇义从书桌上站了起来,递给他一张签了名的印信“看吧,这是你的饭碗,明天开始你在詹事府当你的府丞。” 小舍问道“大人,这是?” 蹇义道“詹事府,统领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等部门,负责辅导太子,府丞一职便是协助詹事日常事务的。” 小舍清楚了,这和后世的办公室主任差不多,权力可大可小,像跟班一样,跟着蹇义,金忠这些大臣为太子朱高炽做事。 蹇义道“为了你这事,我和太子商议了两次,原先想让你补缺皇太子的御前侍卫一责,金忠道“这小子脑子活络,当侍卫太简单了,不能便宜他。”哈哈哈,这是原话,不信,以后你见到他,可以问。” 小舍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小人感激都来不及呢。” 赵侍郎道“张府丞的腰牌刚去做,需要一二天时间。” 蹇义道“那就三天,我领你进太华殿,去见见皇太子。” 詹事府就在户部的后面,离吏部不远,除了两个少詹事以外还有个府丞,赵侍郎指着那个比小舍年长不少的府丞道“这位就是你的搭档阎府丞,安徽合肥人氏。” 小舍乖顺的行了个礼道“阎府丞,下官张小舍有礼了。” 阎府丞吃这碗饭久了,知道张小舍的来历,也不敢欺生,立马在书桌前拱了拱手道“鄙人阎某,有礼了。” 张小舍终于坐定在詹事府的府丞房里,他领了公服青色的圆领宽袖袍衣,缀着鹭鸶的补子,还是正六品的官儿,但听阎府丞的意思,奉祿会比州府的好些,而且与皇太子一一皇帝的接班人相处,发达的机会肯定多些。他满心欢喜的,便把这里的事,写了个详细托邮驿捎回家去。 到了午时,见上司们都开溜了,他也回到家中吃午饭。 白梅昨晚可能睡得迟,这时候头发蓬乱,衣裳不整的在灶间炒菜,韭菜炒鸡蛋的香味引得小舍饥肠辘辘,忍不住伸手到锅里抓了点往嘴里送,白梅把勺子递了过来“你再炒一会,我去梳妆一下,乱得见不了人了。” 稍微打扮了一下,白梅又恢复了她俊美的花容。 她盛了两碗白米饭和刚炒好的热菜,和小舍面对面的吃起来。 唇上刚添的胭脂红抹在了碗沿上,小舍坏笑着,用筷子指了指道“白姐小心,别把胭脂吃下去。” 白梅脸一红,星眸微嗔道“吃你的话,就你皮。” 小舍止不了笑道“姐,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开心吗?” 白梅道“看你一进屋那个喜样,就知道你讨到了官差。” “你们女人都能猜人心啊?” “弟弟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你马上要当皇太子的带刀侍卫,英姿勃发的伫立在皇宫。” 小舍道“错,我现在是朝廷詹事府府丞大人。” 白梅用袖子挡着嘴,轻笑道“什么府丞城府的,这府丞大不大?是几品官?” “当然大啦,朝廷命官,说出去也威武。”小舍昂起头道。 白梅点头道“我觉得比那伫得像木桩的侍卫好,一动不得的握着剑,一副冰冷的样子。” 小舍道“这全靠蹇义和金忠两位大人在朱高炽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白梅道“你赶紧捎信回去啊?你家娇滴滴的娘子正等着呢。” 小舍道“写好了,已经托快马悄去了,连你在此照顾我的事也写了,让她们放心。” 白梅一把拧着小舍的耳朵道“你怎么这样笨的,你这一写,她们不杀了我,便杀了你!” “不会的,她们可都善着呢。”小舍这话是说给谁听的,uu看书 ww.uukasu.om 声音似乎梗在喉咙里。 永乐八年二月十日,朱棣率50万大军亲征,在奉天殿前举行隆重的出师仪式寅时,小舍身穿礼服,掏出腰牌,验明了身份,便在朝房静静等候。 卯时一到景阳钟鸣,净鞭三响,他便随着身穿华服的文武百官,文官在左,武官在右,跨过五龙桥,鱼贯进入鼓乐之中的奉天门,在世界的中心,按官位大小排班站立。 朱棂皇帝身披金袍在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缓步站在奉天殿高高的台阶上,扬起天子统帅天下万物的气派,接受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大礼的参拜 天庭之上,烟雾缭绕,几十根龙柱巍然耸立金色的五爪巨龙,就如天上的活物,在柱子上盘绕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仰天长啸向你扑来柱子尽头便是那金碧辉煌的巨殿在晨雾中散发着耀眼的青辉如此庄严肃穆,威武霸气。无论是谁,在金殿面前,天子脚下,都有一种双膝跪倒,五体投地的顺从 鼓乐声停,太监大声唱着“清远侯王友督中军,安远伯柳升副将军,宁远伯何福、武安侯郑亨左、右哨将军,宁阳侯陈懋、广恩伯刘才左、右掖将军,都督刘江游击将军…… 被念道的将军穿着金银甲胄从皇帝手上接过令旗。挥舞着,鼓声又隆隆敲响,小舍随众人三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这震天的声音响彻云霄,随着万羽白鸽的释放传遍了世界! 在万人之中,小舍看见了胡濙那干瘦的身影。 第167章 落难同乡 ? 小舍明白,皇太子与蹇义之间达成了默契,今后他们有什么事,需要遮人耳目,避人口舌,由他从中传递来完成。 小舍回到家,屋里空荡荡的,灶间里煮着白米饭,隔着的蒸架上放着一碗梅干菜炖肉,冒着“滋滋”的热气。 小舍想喊白梅吃饭,喊了两声,没人应,撩开白梅床前的布帘,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白梅的衣服行李都在,人不知去那了。 小舍今天起得早,屋里十分的安静,瞌睡虫就出来了,他身体一仰,便跌落在那狭窄的小床上,柴房间的柴草味浓浓的,一阵阵袭来,给他带来一丝说不出的归属感。 门开了,一个影子撩开布帘,朝床头扑来,昏暗之中,他看清了,是他朝思暮想的赵媚娘。 媚娘也不说话,头发低垂着,桃色的腮下便有了一双浅浅的笑窝。 小舍木木的道“媚娘怎么知道我住这?” 媚娘依旧不说话,轻轻的低喃着,说着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小舍急了,大叫道“媚娘,媚娘快说话!”这声音好像隔空一般,媚娘似乎没听见,。 白梅拉着他的脚厉声道“穿这么脏的裤子,还睡我铺上!” 小舍被白梅骂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道“姐,我太困了才倒下,不是故意的。35xs” 白梅啧着嘴道“喔唷唷~~可怜的弟弟!你是太辛苦了才睡错地方的,姐姐不怪你,不过这床单被子,麻烦你替姐洗去。” 小舍一气,跃起身来,扯开被子的夹里准备去洗。 白梅看他生气,乐了,扯住床单道“姐是逗你玩儿,姐没那么娇气。”说着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鼻梁。 小舍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双脚一并,又倒到床铺上。 白梅支双手拖起小舍道“大白的天别睡了,还是先吃饭吧,人家肚子饿坏了。” 小舍一边接过饭碗一边问道“姐,你上午去那了?” 白梅道“今天去三山街头买菜,你知道我见谁啦?” “云绮妹妹?” “不是,那么简单我还问你。” “周老板。” “不是,周老板和云绮不就是一回事吗?” 小舍明知猜不出,故意瞎说道“朱允炆,建文帝。” 白梅笑道“十年前也许能见,但这是十年后,朱允炆别说在南京,就是在南直隶都翻个遍也难见?” “你意思建文帝不在咱们家附近啦。”小舍又想起赵媚娘,好像媚娘就是朱允炆的影子。 白梅点点头“他去了云南汉王朱高煦的地盘。” “你的意思这堂兄弟之间有来往?” “现在也无法查明,不过建文皇帝去云南是真的,这是王一飞讲的。” “好一个王一飞讲的,从他口中,建文帝跑了那么多地方,那次不说是真的?”小舍不知怎么心头燃起了无明之火。 “弟弟,别生气,以为姐姐碰到他便弃你而去,姐姐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几年前,望亭胖二嫂的客栈,不是你舍身救了我,早没了我白梅的今天。”白梅的眼睛溢出了一串泪珠。 小舍递了条绢布给她道“姐姐,我不说了,我不该朝你大声嚷嚷。” 白梅道“其实也不是王一飞说起建文帝踪迹的,是我问了他,他才说的,纪纲逼着他去找刺杀使者的真凶,他在南京毕竟人生地不熟,他老子也派人帮他在找,这京城这么大,汤宗的线索又那么少,叫他如何去找,眼见限期只有二天,他死的念头都有了。” “难道纪纲真要他人头?” “纪纲不杀他,皇帝也不会放过纪纲,北巡到除州时,还叫快马回来催过。” “皇帝派王一飞去监视纪纲,一定会饶他不死。” “难说,皇帝说不定两人全杀了,想想他本是一个读书的秀才,落入江湖,如今卿卿之命难保,再说他多少也帮助过姐姐,姐姐一个女流之辈当然同情他。” 说到帮助,小舍想起了自已踏入仕途的那一刻,在夷亭那个夜晚,这位俊朗秀气的哥哥,从黑暗中向他伸出了温暖之手。便点了点头道“姐姐说得有理,我们仨一块从苏州来,无论他如何,我们终有一起回去的时候。” 白梅道“看着他丧魂落魄的样子,我向他保证,今晚开始陪他一块找,多一个人总是好的,那怕二天后他让纪纲砍了头,我在家乡人面前也能交账了。” 小舍道“即然姐姐下定决心了,弟弟一条线索,是真是假,全凭王一飞的运气。” 白梅道“别多说了,快讲,如果逮到真凶,uu看书 .uukashu姐请你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一顿。” 小舍道“这线索就是在酒楼发现的!” 白梅惊喜道“弟弟,你说是那伍老板?” “对,我还摸到他藏在裤腿的匕首呢。” 白梅恍然大悟“难怪你盯着他的脸看半天,你是在相面啊。你说,到底是不是他” “我看有七,八成像,唯一不像的是他谈笑风声的神态,一个杀人犯能如此淡定,那种心态不是一般人有的。” 白梅道“那就好,我去报告王一飞,让他先逮了伍老板再说。” “怎么个逮,你又不知通伍老板住那?” 白梅道“弟弟这般聪明,也有糊涂之时,这男人要了钱财干什么?除了吃喝便是赌,余下要么做不正经的事。” 小舍拍了一下大腿道“这色鬼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说他请客,原来是看中了姐姐的美色。” 白梅道“谁要他看中,他写了个地址悄俏的塞给我,说是他自己做生意的地方,叫我有困难便去找他,他有用不完的是银两和财宝。”白梅说着从床铺里掏出那纸来。上书“乌衣巷伍记绸庄”七个小楷字。 小舍笑着一拍大腿道“这那是写的地址,这明明是他进入地狱的通行证。” 白梅道“但愿能一举破案,救了王一飞的命。” 小舍道“这样太好了,本来我还担心牵扯到云绮一家呢。吃好饭,你赶紧去锦衣卫找王一飞吧。” 第168章 逮捕伍老板 ? 白梅吃罢饭扔下饭碗就走了,小舍洗刷好碗也出了门,他想把这事向汤宗亶报一下,但不知大理寺在南京何处,进了正阳门路过兵部,他便想起了金忠,他知道金忠与汤宗的情谊,就在大门口探头探脑朝里头瞅着,金忠在他身后下了马,嗓门高高的道“是那方来的探子敢在兵部窥视军情。35xs” 久违的金忠红光满面的从马上下来,小舍弯膝行个礼道“下官张小舍在此恭候尚书大人。” 金忠把鞭子交给手下,抖了抖袍子上的尘土道“听说你来了几天了,好事,当年我在松江府就说过,咱爷俩会在南京相见,一晃几年了,你终于没辜负老夫,而且比以前长得更厚实了。” 小舍自嘲道“吃得多干得少呗。” 金忠拉着他朝尚书房走,一边走一边道“我给你的易经你读那到啦?” “回亶大人,看了周易,考试时用的。” “你这小子,挺能挑,你们考试只是考了《周易》中的《系辞传》上下本而已。并不是指整本《周易》。” 小舍道“我最怕读易经,高深莫测,越读越害怕。” “这本书从秦汉后直至今日无人真正通晓,你一个毛孩子能一读开窍?” 小舍在尚书房拣了个椅子径直坐下,在金忠面前他显得自然多了,尚书的墙壁上挂了幅手画的大明朝地图,朱棣大军行进的路线都做了记号。 小舍捧着门子递来的茶杯,站起身在图上瞅着。 金忠道“明日皇上离开老家风阳前往徐州,与大部队汇合。” 小舍道“几十万大军到北京也要好多天了。” 金忠坐在书桌上批阅了几个文件,让下人送出去,然后抬起头来问道“刚听说你们在无锡又和老冤家干上啦?” 小舍道“可不是,差点来不了。” “前年那个吴匪的草寇让我的手下围剿了几次,老实多了,想不到如今又活了过来,一定有人接济他,否则他也没这胆量。” 小舍道“怪不得去年赖皮三郎三番两次骚扰我,原来把对大人的恨泄到下官头上来了。不过这次袭击不一样,是专门针对王一飞千户的。” “那不用说,肯定与王一飞的对手有关。用的是买凶杀人计。” 说到王一飞,小舍想起了自已的来意,便抬了抬手道“麻烦大人,下官想打听汤宗大人的大理寺在南京何方?” “大理寺可不近,在太平门外神烈山,你找他有事吗?” 小舍点了点头。35xs 金忠道“蹇义也拉他一块辅助皇太子,所以汤宗时常会来吏部,今天老蹇在太子殿当值,他应该也在一快。” 小舍道“我早上也去了皇太子的书房,没见汤大人。” 金忠嘿嘿一声,便道“这老头果然厉害。” 小舍道“听大人的指点,我也去吏部候着,说不定下午汤大人和跟着尚书进宫。” 小舍的猜测没错,他刚一出兵部大门,汤宗骑着马便带着个卫兵从正阳门进来了,小舍急忙上去拦住。 汤宗脸被寒风吹得通红,他跳下马,问道“你这小子风风火火的,有什么急事?” 小舍道“是为了刺杀使者真凶的事,向汤大人亶报。” 汤宗用鞭子戳了戳他的肩膀子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忍不住了,怎么有线索啦?” 小舍便把伍老板的嫌疑一五一十的道来。 汤宗频频点头道“这人像了,王一飞知道了吗?” 小舍道“应该在抓捕的路上了。” 汤宗道“也好,省得那个被冤枉的医生病也不敢看了,整天追着我要抓那真凶,给他彻底平反昭雪。” 小舍把自已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汤宗,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傍晚他等同事们都回家了,最后一个出了詹事府大门。 冬日的夜晚来的总是早一些,酉时时分,清朗的月亮便从城楼上升了上来,远近山脉和房屋的轮廓,便在迷茫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悠悠闪烁的万家灯光和那满天星光相辉相应。 小舍打开院门,屋里黑漆漆的,白梅还没回来,一阵孤寂冷清的忧愁便爬上了他的心头,他点了烛光,灶台上冰冷的锅里还有中午吃剩的饭菜,他勺了点井水放锅内,在灶堂里添了点稻草,点着火 火着了,他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噼里啪啦的窜着火苗,想着遥远的家乡,想着自已母亲,如意,想着红瑶和自已活泼可爱的儿子,想着想着,泪水也下来了,悄然无声的淌满了衣襟。水开了,滋滋的喷着热气,他全然不知,还自顾自的往里面添柴火。 “要命了,饭都焦成这样,uu看书.ukansh 你还往里添啊。”白梅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闻着焦炭味便冲进来,夺过小舍的火钳,把柴火熄灭。 锅内已烧得不成样子,白白的米饭都成了黑乎乎焦炭,刺鼻的味道呛得两人直流眼泪。 白梅一边收拾,一边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就离开半天,你连这也做不了,真是的。” 小舍听着女人的唠叨,心里也恢复了平静“我想把它烧焦了,这样我们有出去吃的理由。” 白梅笑道“好啊,让我换件衣服,这衣上全是臭味。” “伍老板逮到啦?” “一会儿吃饭时向您汇报。”白梅从布帘内探出头来道。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通济门,一会儿便来到卢妃巷的羊市桥头,这里有个长生茶棚,灯光正亮着,里面还有人在喝茶,小舍问那掌柜,有什么吃的。 掌柜回道“除了茶水,还有馒头包子,煎饼糕点。” 小舍也饿了,便点点头带着白梅进去拣了个远离门口的座位。刚坐下,他便迫不及待的问白梅“快说说伍老板抓到了没有,他承认了没有?” 白梅坐他对面,手冻僵了,用手捧着茶壶取暖,她缓了缓神道“今天我们去了乌衣巷,那巷子狭窄又僻静,大白天的也没什么行人。伍记绸庄离朱雀桥不远,在桥上便能见他的店招。” 小舍用手指弹着桌子道“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在说大书啊,把场子描绘的那么详细干吗。” 第169章 长生茶棚 ? 羊市桥的“长生茶棚”非常有名,不仅装修讲究,取名又吉利,每逢初一,月半去清凉山上香的香客,都会到这座茶棚来饮茶吃点心。35xs平时附近的平头百姓,也喜欢到这来凑热闹,这时刻棚里还挤满了不少茶客,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店小二端上了几块煎饼,放着葱花,香喷喷的诱人,白梅饿慌了,用手拎起一块,也顾不得烫手,便往嘴里送。 小舍眼巴巴听她说伍老板的事,见她吃得那么香,也忍不住把饼卷了一下,塞到口中。 白梅吃了一半,才打开话闸“乌衣巷窄窄的,用青砖铺的路面,两边都是矮矮的民房,只有王谢两大户人家房子,门楼高高的,显得气宇昂然不可一世,那伍记绸庄便在两户人家对面。” 小舍道“这家伙也门槛太精了,专做大户人家的生意。” “这王一飞手上没兵,就我和王力加上苏州带去的两卫兵。我们从巷子两边靠了过去,那人正在店堂里拨着算盘算账。” “他没认出你吗?” 白梅把口中的饼咽下去道“认识,他抬头见我时,一副淫笑的面孔,朝门口过来。我说了一句“拿下!”几个男人便把他扑倒。” “这就到手啦?” “没有,王一飞这次是使了劲,全身扑在他身上,死死的摁住他双手,没想到那家伙手劲奇足,把王一飞的右手拉到嘴里就是一口。” “哈哈哈哈,真是狗急跳墙了,后来怎么样,王一飞松手了吗?” “两个卫兵摁住他的腿,王力准备用绳子捆他,被他咬住不放,疼得狂叫,我一看不妙,别用脚踹他的腹部,那家伙尿也让我踹出来了,才松口,弄得姐姐身上都是尿骚味。” “那家伙后来招了没有?” “锦衣卫的刑法,你是知道的,一般人是扛不住的,别说是有罪之人,那怕你是青白之人,进去了也保证让你说东不敢说西。王一飞亲自将一口平的铁盘烧得滚烫,叫两个卫兵把他按在上面,这厮还没上去,就全招供了。” 张小舍连吃了两块饼,喝了一壶热茶,打着饱嗝道“他如何动手的?为什么要杀使者?” 白梅也不吃了,用嘴吮着手指上的油道“那天使者拉肚子,伍老板会几句洋文,便让他陪着去医生那讨些药水,医生看后,给他去抓药,使者又要拉肚子了,伍老板便赔着他去屋后的茅坑。35xs” “在茅坑下的手吗?” 白梅摆摆手“上茅坑时,使者腰带上一块宝贝掉了下来,听伍老板讲是块价值连城的宝石。他便趁机偷了。” 几个邻桌的茶客也伸长着脖子在偷听,其中一个衙役打扮的插嘴道“这贼也太胆大了,就他和使者两人,他能逃得了干系?” 白梅压低声音道“使者系裤子时就发现宝石没有了,便一口认定是他偷的,还“哇啦哇啦”用手指戮着他,这家伙急了,拿出了匕首,等使者的随从赶到医生家时,使者早已被他刺死倒在血泊中。”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一个香客道。 “后来听说医生当了他的替罪羊,被随从指定是杀人凶手,他觉得自已运气好,还暗自得意了几天呢。” 白梅的话说完了,茶客也走了,小舍又问掌柜要了几个馒头带着她出了茶棚。 二月里的春风似剪刀,小舍一出门,便觉得冷,缩着个脖子,两手交差着放着袖笼里,白梅紧走几步道“弟弟,你这样子像个老书生,难看死了。” 小舍挺了挺胸道“我都二十出头了,我还不老吗?” 白梅吃吃的笑,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褂“你老,姐姐不是更老了吗?” “你老点好,省得被别的男人相中了。” 白梅掐了他一下“要死的了,弟弟是存心想把姐姐留在身边了。” “姐姐,你说你帮了王一飞,他会不会替你向纪纲去说,把你留在京城。” “王一飞说了,他肯定会向指挥使要人的。” 两人说着,黑暗中突然窜出两个黑影来,一左一右把他们夹在中间,小舍一勾手便锁住一人喉管,正待发力。 王一飞一身白袍中黑暗中走出“好一对情深似海的人儿,恭喜恭喜!” 小舍道“哥哥是个举人,说话没了斯文,也不怕别人笑你?” 王一飞拍了拍手道“说的好,说的好,哥哥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必放心里。” 白梅道“这么晚了,你们拦路袭击,uu看书 ww.uasu.om不吓死人啊。” 王一飞道“别无它意,小舍弟弟为哥哥出了如此之力,当哥哥的总得意思意思。”他说着从袖口掏出几锭银子来,又道“虽然俗了点,弟弟初来乍到,也需要添些东西,这是纪纲大人刚刚奖赏的,哥哥不敢独吞,给你留了一半。” 小舍道“我有奉祿够了,你自已留着吧。” 白梅一把夺过“你不要,我要,我缺钱。” 王一飞笑道“真羡慕弟弟有个如花似玉,又知冷暖懂悲欢的姐姐。” 白梅道“少贫嘴,忘了早上那副半死不活的熊样了吗?” 王一飞见白梅揭他的伤疤,立马止住了嘻笑“好了,好了,都是一条船上过来的,不占嘴上便宜了,你们早点歇歇,我先告辞了,什么时候我请你俩吃饭。” 小舍道“哥哥,朱棣皇上知道这事了吗?” “纪纲指挥使已经派快马去报了,皇太子也知道了,明天殿下会召集几个西洋的使者公布此事。” 王一飞带一帮人骑着马走了,扬起一阵尘土,白梅朝地下吐了口口水道“这人怎么越看越让人恶心。” “他就这种人,好人中的坏人,坏人中的好人只要他良心未泯就已经不错了。” 小舍开了院门,进了屋子,屋里还有股焦糊味,有点呛人,他刚点着油灯,一阵咳嗽又把灯吹灭了, 一双手从他的双臂伸了过来,黑呼呼的夜里把他魂也惊飞了 第170章 平安将军 ? 屋里的油灯熄灭了,皎洁的月光从格子窗外头透了进来,一对虫儿在院子里争鸣,此起彼落,一切都回归到了自然,如同高山流水一般,在广袤的天地间激荡,婉转舒畅,静静的,连空气也是甜的 白梅望着忽闪着的火苗道“总是会想起望亭胖二嫂的客栈,总是会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想起弟弟从桌上高高跃起,用扁担劈向大胡子的那一幕,那么不顾一切,那么威武潇洒。” 小舍道“我也没忘记那一天,但更想不到,姐姐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现在会变得那么坚强果敢。” “是吗?”白梅把小舍的身体推开些道“你再看清楚,姐姐像你说的野蛮人吗?” 小舍闭上了眼睛,像小学生背书一样道:“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白梅捂住他的嘴道“贫嘴,姐姐不喜欢用那文绉绉的语言夸我。” 小舍点点头道“弟弟我不说了,漂亮也不是夸出来的。” “弟弟饿不,姐姐去替你煮二个鸡蛋。”一股暗香不知从那涌来,小舍有点迷醉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邻居家的雄鸡一遍又一遍的啼叫,还不时传来生炉子呛人的烟味,小舍醒了,在屋中喊了二声,见没人反映,便自已下了床,洗涑完毕,叼着个昨晚买的馒头去府上点卯。 小舍拿着扫帚在公房内收拾屋子,阎府丞进了屋道“小兄弟快放下,尚书大人有请,你快去吧。” 蹇义把一包文件递给他“这是你老乡王汝玉右赞善的,你替我把它交给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正在殿上召见各国特使,小舍便在太子的书房门口守着。半晌几个陌生人从大殿台阶上下来,还有几个小舍没见的黄头发,白皮肤,高鼻梁的男人,脸上堆满了几分满足的笑容。小舍知道肯定是皇太子向他们公布刺杀爪哇国使者真凶的案情 朱高炽由侍卫扶着一拐一拐的把他们送出文华门,便转身回来了。 小舍单膝跪地,双手捧上那公文。 太子看了一下,笑道“王汝玉,你们苏州人,编辑《永乐大典》,因修《礼书》紊制度,再加上他是解缙的人,让皇上厌恶,贬去广西戌边,这次汤宗提议王汝玉博古通今,知识渊博,因解缙之罪而累,理应平反,寡人觉得有理,特赦了他,任其为翰林典籍。” 一个侍卫匆匆进来,送上一份金色绢布裹着的东西,太子用眼睛扫了一下,桌子一拍道“这个刘观,寡人骂了他一句,他到皇上面前告我一状。” 小舍道“陛下怎么知道他告了御状。” 皇太子用手指戳了戳桌上那金纹边的文稿,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诏曰“刘观做事为太子谴责,帝在征途闻之,以大臣有小过,不宜遽折辱,特赐书谕太子。”你看看,一个个都被他骄宠的快爬我太子头上来了。” 小舍道“我在苏州时就有人说左副都御使刘观是个贪官,皇上派他去浙江采购建北平宫殿的木材,他指使儿子刘辐从中吃回扣,而且胃口特别大,有个浙北的富商为了让刘辐收进一批竹子,把家中老婆的通房丫鬟也送给他享用。” 太子道“太祖对贪官污吏的惩治厉害,贪60两银子以上的官员就要被今剥皮,然后在皮囊内填满草后放在衙门公座旁,警诫那些继任者。” 小舍缩了缩脖子道“这太骇人啊,谁晚上路过都会吓出尿来。” 皇太子像熊嚎一般笑道“哈哈哈,这法也可以啊,特别是对刘观这种厚皮的。” 侍卫在门口道“左谕德兼翰林侍讲杨士奇求见!” 杨士奇捧着本《周易》来为太子讲经。朱棣之所以选拔他为辅助皇太子的官僚,就是朱棣对《周易》情有独钟,所以对杨士奇格外尊宠从六品左中允升任五品左谕德,同时兼任翰林院侍讲他见张小舍从书房退出,44岁的他还是客气的向年轻的张府丞点头致意。 小舍一路春风从端门出来,到了千步廊的蹇义公房,赵侍郎道“尚书去了金忠大人那。” 小舍便去了兵部,门口的卫兵也熟了,腰牌也不看,一个立正向他行了个礼。 两个尚书正在争论什么,小舍也不敢进入。 只听蹇义道“平安也太脆弱了,皇帝一句:”怎么平保儿还在啊?”就把他吓得自杀了!” 金忠道:”你别忘了,uu看书 wwuukanh 平安曾经作为朱允炆手下几个虎将之一,同我们的燕军部队打过多少战。记得那是1402年春天,朱棣和建文帝的大军在淝水决一死战,平安率四万骑兵斩杀燕王手下大将王真,陈文,逼得朱棣亲自出马,这家伙险些把朱棣皇上逮了去。” 蹇义:“但战后皇上还是敬重他的啊,不仅捉住他没有杀他,还让他做了北平都指挥使,这可是京都皇家警备司令的位子。” 金忠道“我以为平安担心皇上给他找个什么罪名,株连家人一块倒霉,所以才选择了自杀。” 蹇义道“厉害,难怪别人称你为卜者金忠,老兄分析的果然有理。” 小舍听得津津有味,蹇义撩开棉门帘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你这傻小鬼在门口等着,为什么不进来?金忠大人你又不是不熟。” 小舍肩一耸,两手一摊装作傻道“大人们谈论军机大事,下官在边上不方便。” 蹇义道“有什么大事,不就是皇帝北巡出徐州城时,接到北平城守卫平安的信息,随口对身边的将军道了一声“怎么平安儿还在?”那快马回去告诉平安大将,平安一吓,便吊死在家中。” 张小舍:”哦,一代威名远扬的明军大将就此一命呜呼了!”他把皇太子给的信件交给尚书,便抄小路回家去吃饭。远远见自家院门紧闭,挂着把大锁,白梅又不知去了那? 第171章 京城刘少 ? 家里铁将军守门,白梅又不知去那了,灶台上煮着白米饭和一碗鱼,饭还热着,锅盖上放着一只空碗和一双筷子,小舍知道白梅不识字,这是表示让他一个人吃。35xs 二月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雪的气息,护城河边的迎春花已经悄然的绽放,小舍从三山门出来沿着城墙向正阳门走去 南京城的房屋都是朝廷分配的,由于人口膨胀,只能满足居住的需要,明太祖下让工部在三山门外临水的地段建造塌坊,充当商人货物的仓库。但外乡大部份的货物还堆积在船上。 太阳刚西斜,船上的炊烟还在袅袅升起,河面上烟雾笼罩,呛人的浓烟飘进城门。守门的官兵呛得出来了,在岸上大声的吼着,船上没人搭理,依旧把柴火往行灶里塞,一个头顶斗苙盔甲的百户火了,大声嚷着让兵卒上去把灶台全扔河里去,兵卒和船上人便在船上你推我搡的动起手来。 这时从最外档的船上,过来几个穿灰衣的彪形大汉,冲着官兵便是一阵拳雨,有几个打不过的就逃回岸上。 那个在岸上的百户,见手下吃亏便怒骂道“你们是何处来的强盗,竟敢袭击大明官兵!” 船上有人答道“瞎了眼的狗官,这都是京城刘辐刘大公子的船,你们谁敢动!” 小舍在一边听得清楚,仗着身上的大明官服,假装和守门官一伙的,大声回道“京城只有姓朱的才可以管天下,你们刘公子只不过是撑船的,有什么资格管这些军爷?” 那百户见有人帮衬,也道“你几个鸟人,不把那打人的交出来,俺就命手下把你们的船全给射穿了!”他边说边命令后援的几十个官兵,把船团团围住,把弓箭准备好。35xs 穿灰衣的又回话了“我们刘辐是刑部尚书刘观的大公子,我们不怕。” 那百户一挥手,几十支箭离弦而去,几个站着的船上人吓得全逃下了船舱。 小舍对百户道“吓一吓好了,不要弄出人性命来。” 那百户顺风旗扯足了,那肯放下,手又挥了一下,弓兵便蜂拥般登上船去。 此刻聚宝门里过来一批兵马,簇拥着一辆蓝顶马车。马车还没停稳,里面就跳将出个穿鲜衣的男子不问青红皂白,揪着百户就几个大耳光。百户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晕了,一旁几个官兵也吓懵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来人什么身份,只是用弓箭比试着不敢上前。35xs 那人扯着嗓子道“我堂堂刘大公子,出世到现在还没被人羞辱过,你是头一个。” 那百户居然被他的气势给压了下去,拱着手道“原来是尚书的大公子,失礼失礼!”说着便要走人。 刘公子不依不饶的道“走人可以,先把船上的箭,一只不少的给我拔下来,留一支,我就砍一个人。”说着把佩着的剑“嗖”的抽了出来。想把剑在对方脖子上比试。小舍便捏住他持剑的手道“刘公子,适可而止。”他把“止”字拖长了音。 刘公子回过头来,见一个比他年少的六品官,剑眉扬起,双眼圆睁对着他,不屑一顾的道“止什么止?那里杀出个程咬金来?” 小舍耐着性子拱了拱手道“在下张某,朝廷詹事府府丞。” 那刘公子是个不识货的,没听说过这个官名,便道“府丞是什么官?和尚书那个大?” “詹事府是协助皇太子监国的,詹事蹇义,金忠都是太子的老师,不能惹。”他的随从答道。 那人一听下人这么一说也识相,对那个百户道“即然张府丞说了,我就给你些面子,以后再敢骚扰我的船,我就不客气了,我们刑部有的是兵马,还有我的干爹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说出来你也吓一跳。” 那百户又是磕头又是讨饶的带着自已的兵马缩回城门去。 小舍道“我现在去府上,耽搁了时辰,麻烦刘公子送我一程。” 刘公子是个纨绔子弟,喜欢攀龙附凤,满口答应,请小舍与他同座一辆马车。 马车轰隆隆的掉转头向正阳门驶去,小舍瞄了一下对方,白晳的肤色,争得几分邪魅,估计比自已要年长几岁。 黑色长发被松松的绾起,系着个银色束带,深褐色的眼眸有几分游移,高挺的鼻梁,嘴唇却有点厚,还露着一对犬牙。一身浅蓝色暗花纹的锦袍,腰间一根银色腰带,腿上一双蓝色靴子,靴后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 小舍眼光从他身上移开,轻轻的道“我是皇太子钦点来京的,uu看书 .ukanshu初来乍到,请刘公子多多关照。” 刘公子被小舍傲气镇住了,回了个礼道“好说好说,南京城有四少,我刘某算一个,今后张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敢问大人老家在那?” 小舍道“南直隶苏州府。” 刘公子一拍双腿道“那地方好,那地方的美女个个长得水灵灵的。”他一笑便露出那对尖细的犬牙。 小舍道“公子去过苏州?” “何止去过,我父亲大人在嘉兴当知府时,三头两趟去苏州城里玩,现在在浙江采购木头竹子,也经常在苏州路过。” 小舍道“采购北平建宫殿的材料,那可是个天大的美差啊。” “那可不是,六部九府的人没有一个不眼红的,连纪纲有事没事的常往我们刘府跑。” “他锦衣卫的指挥使,多少与你们令尊大人的刑部有关系。” “关系个屁,我爹他说,纪纲买枪买炮钱不够,经常来借,烦也烦死了。” “他借了钱还会还吗?” “有时还些,有时送几个美女给我父子俩玩玩,前些天他留了几个为皇帝选的妃子,叫我去挑个,哎呀那么多如花似玉,貌如天仙的尤物,挑得我眼也花了。” 小舍见他说话还有些娘娘腔,特别是那保养的细嫩,翘着兰花指的手,对着人衣裳上,一戳一戳的惹人恶人。 小舍身子往外移了些道“纪纲私纳妃子不怕皇上知道?” 第172章 纪纲的野心 ? “色字头上一把刀,纪纲看到那些美人儿,魂也没了,那顾得许多。35xs”刘辐讪笑着往后仰。 “他以前有个“佛动心”的姨太,现在还在吗?” 刘公子点点头“还在还在,听我干爹说,准备让她负责组织一支女子卫队,现在正招江湖高手呢。” 正阳门到了,小舍不想和他肩并肩的走在大众面前,没容马车减速,便喊了一声“谢过”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詹事府汤宗正趴在小舍的桌子吃饭,小舍道“大人,今天怎么不回家吃?” 汤宗道“下午去英华殿太子那当值,不想回去了,你嫂子叫丫鬟送来了饭,你吃了没有?” 小舍道“早吃了,今天碰到了好笑的事情。” 汤宗道“你就像长不大的孩子,见个蚂蚁搬家也会看得发笑。” 小舍道“真的好笑。”他便把遇到刘辐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老上司听。 汤宗道“明天又轮到蹇义少师文华殿当值,你随他去时把此事亶报太子。” 小舍道:”只怕皇太子不信。” “有蹇义在,他会说得清楚,京城四少劣迹昭彰,无人不知,只是敢怒不敢言罢!” 这天小舍回家很晚,下班前和阎府丞一道把公房上上下下都整理了一下。 白梅还是没有回来,锅里空空的,他便煮了些稀饭,用萝卜干和毛豆子放在一起炒了一下。在夷亭的时候,田里种满了毛豆,张王氏卖不掉时就把它剝好了放盐水里煮一下,放阴凉处凉干,冬天没菜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吃。 吃完稀饭,灶台中间的水锅里水也热了,小舍便洗了个澡躺床上,就着灯火看书。 白梅不在屋里静得连针掉地下的声音都听得清。风从屋檐空隙处钻了进来,墙上的墙泥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下,连小舍看的书上都布满了微尘。他抖干净,又掉落下来,他叹了口气,扔掉书本,双手抱着头躺下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听得院门重重合上的声响,小舍知道白梅回来了,他便脱了衣服把被子蒙着头上装作睡着了,一会儿白梅进来了,带着酒气,用油灯照了他一下,便听见她去西屋洗澡的声响。脚步声又回来了,带着一股皂荚的味道。 小舍假装被她吵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姐姐怎么这么晚回来,还喝着酒,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白梅用木梳梳着她又黑又长的头发,一脸无辜道“给王一飞几个哄的,姐姐没办法。35xs” 小舍心里一阵酸味“嘴唇长在自已脸上,想不吃有什么不可以?” 白梅娇声道“好啦,我的亲弟弟,姐姐错啦,不过今天还是挺开心的,好长时间没和那么多人凑和在一块了。” 小舍没吱声,生气的把眼睛也闭上了。 白梅安抚道“弟弟忙了一天肯定累了,姐姐给你带回来的鸡蛋,吃完了早些睡吧。”说着两个鸡蛋一碰,替他剝好了。 小舍也不好意思生气了,吞噬着鸡蛋,嘴里还在说话“今天见到纪纲了吗?” 白梅把鸡蛋全塞到小舍嘴里,附着身子,眼睛看着他的脸道“何止是见了他,还到他江南贡院边的府上。” 纪纲的府邸,小舍和王一飞去过一趟,还能想像得出那个豪华气派,带着神秘色彩的深宅大院“那可是个狼窝。” 白梅眼睛闪着光,她用手敲着自已的肩膀“整个大千世界都像个狼窝,这种算得了什么。” 小舍被她说得感动了,便坐了起来“姐姐说得也对,现在到那都危险,今天还端着饭碗好好吃饭,说不定明天就逼得上吊了。” “今天王一飞带着我和王力进纪府后花院,纪纲正在紫藤架下看着“佛动心”几个美女操练。一见我便道“神箭手来了大好了,我的妃子,正等着你来教他们本事呢。” “这人野心不小,竟敢叫他的女人为妃子,不怕触犯朝廷天条吗?” “他胆大妄为,皇帝不在他更是放肆,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早晚让朱棣剥了皮。” “他今天还披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吴王龙袍,叫美女们称他万岁。” “这么明目张胆,有人喊了吗?” “他的手下谁敢不喊,连王一飞也跟着喊了。” 小舍摇着头无语,替白梅加了点白开水。 “王一飞让我表演了一下箭术,我射了三箭,把他抛在半空中的一个苹果,一个洞庭红桔子。”她用手比划着桔子的大小,又道“一个荔枝全射了。” “姐姐果然厉害,荔枝和箭头一般大,你都能射掉。我看这大明朝很难找到对手了。u看书.uukan ” “纪钢当时就佩服得不得了,对王一飞拍着胸道“白梅的薪水我付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多。”王一飞替我点头答应了。” “照你这么说,你要天天去纪纲的府上了?” 白梅点点头“其实这也是王一飞的安排。” “王一飞安排你去纪纲那有什么目得?” “当然有,而且是皇上安排的。” “那我知道了,是皇上让王一飞监督纪纲的。王一飞来南京后,一直让纪纲控制着,没法更进一步接近纪纲。” “那你要住在里面了吗?” 白梅笑着敲了一下小舍的头道“弟弟一个人怎么行,早出晚归连个洗衣做饭的也没有,纪纲担心我不答应,问我有什么条件,我说,我有家有孩子,不能整天在这里,他说你和府上那些官一样,卯时来,酉时走,不过不能走漏任何秘密,否则杀无赦。” “那还可以,至少有自由。” “其实这都是事先和王一飞说好的,否则消息传递不出来。” “他私称他的女人为妃子,还让别人呼他万岁,就是死罪,王一飞为什么不告他?” “王一飞说,那都是口说无凭的事,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私建卫兵队算不算呢?” “王一飞说这个应该不算,很多大公侯爵都有自己的卫队,只是数量上多少而已。” “纪纲现在有多少名卫队人员?” 第173章 身在江湖 ? 白梅拨着手指算道:“除了5个女的,还有8名男的,纪纲说他还会招很多女的,因为女人细腻忠诚不会有野心,而且好培养。” “皇上给他招募卫队的人数标准是多少?” “王一飞说只有15名,如果超过,那就属于私募军队,构成死罪!” “姐姐能打进纪纲身边,王一飞肯定开心了。” “他当然开心,又不冒风险,可以安安逸逸的做他的美梦,所以从纪纲府上回来,他便拉着我们到酒楼去喝酒,今天我们还见到了王老爷的顶头上司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 小舍直了直身体来了兴趣“这老混蛋也来了?” “其实今天的安排主要是王老爷请陈瑛吃饭,让我们几个作陪。” “快给说说陈瑛说了些啥?”小舍把身体靠紧了些问。 “只听他与王老爷说,兵部主事叫李贞的,接受了手下皂隶叶转等四人的好处,他已经奏请太子准许他抓捕受贿者入狱。” “不好,兵部是金忠大人的,他准备搞事了。” 第二日,他便随蹇义进宫,皇太子喘着粗气在摔东西“那个嘴快的,把寡人接见外国使者的事告到皇上那去!” 蹇义道“殿下接见西洋人的事,满朝文武百官都知晓,查不出谁去禀报皇上的,现在要紧的皇上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叫我立即把那些洋人送出国,以免日后节外生枝。” 蹇义道“皇上还说了什么?” “还有寡人恢复王汝华官职之事,说这人与解缙来往太密切,年纪又大了,送他回老家去吧。” “这消息传的太快了,不过是一二天的事,皇上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寡人以为那一定是汉王朱高熙干的,他控制着个日行八百里的“飞毛腿”快马,济南一天便可以打来回。” 蹇义对小舍道“你找个机会去会会那快马。” 小舍点了点头,趁机把昨日见到刘辐的事告诉了皇太子。 朱高炽道“纪纲与刘观的事,皇上有所了解,寡人也知一二,可是上回我责骂刘观,父皇居然护着他,不知父皇葫芦里卖什么药?” 小舍道“都御史陈瑛,奏请殿下逮捕李贞此事,皇上可以交给刑部尚书刘观去办。” 小舍话一开口,蹇义眨巴眨巴的朝他看着“你这小子,消息从那得来的,老夫都不甚了解。” 皇太子道“陈瑛今朝差人送来的奏本,寡人只是瞄了一眼,还没仔细详看。”说着把卷本从袖口掏出来。 蹇义道“陈瑛有了报复金忠的机会了。” 朱高炽道“此话怎讲?” 蹇义道“殿下有所不知,以前贪污被皇上贬官的工部尚书,与陈瑛关系不错,被金忠连他一起在皇上面前弹劾了。陈瑛是皇上的心腹,虽然没受到损失,但他的盟友吴尚书因此而落寇太湖,对他影响很大,皇上曾曰“我的卿,交友不慎。”所以一直对金忠耿耿于怀。” 皇太子道“原来如此,难怪他小题大做,而且迫不及待。” 蹇义道“殿下,微臣觉得张府丞的建议可以考虑一下,让他们狗咬狗,弄个二败俱伤。” “寡人心中有数,待下午金忠当值的时候,我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小舍一听皇太子找金忠商议,觉得采纳他建议的可能俱增,因为金忠,黄淮与姚广孝都是皇上“清君侧”的顾问,深谋远虑,并得到皇上的恩宠,说话是有分量的。 三月前方传来战报,皇上已经率五十万大军出塞,抵达霄峰,对后方之局面无暇关注,但此时的南京却乱成一锅粥,兵部主事李贞的老婆在应天府击鼓鸣冤“诉自已的丈夫冤死在陈瑛的牢内。” 这日在詹事府蹇义,金忠和汤宗几个太子党的在商议此事。蹇义道“殿下不是让刑部逮捕李贞的吗?怎么会死在陈瑛都察院的狱内?” 金忠道“那天皇太子与我商量,让刘观或者纪纲的锦衣卫出手,愚以为陈瑛在皇上面前气势正旺,如果不顺其意,势比与朱高熙联手告御状,这对太子绝对不利,刘观已经告过状了,朱高熙告过状了,如果陈瑛再告,皇上动怒,更改皇太子监国的权力都会有,于其这样,不如顺其之意,看锦衣卫和刑部有什么动静。” 蹇义道“卜者金忠,果然厉害,但小小的李贞如何会死在狱内,陈瑛会如此不小心,还被人咬住他纵用御史袁纲、覃珩动粗打死?” 蹇义道“卜者金忠,果然厉害,但小小的李贞如何会死在狱内,u看书 ww.uukanh 陈瑛会如此不小心,还被人咬住他纵用御史袁纲、覃珩动粗打死?甚至被行贿的四皂隶除叶转外三人也离奇死亡。” 小舍道“大人们,会不会锦衣卫愤怒陈瑛抢了他们的饭碗,派人潜入都察院牢内,杀死李贞等人,制造陈瑛严刑逼供的惨案假像。” 汤宗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啦。” 小舍急摇头道“没有没有,这几天我一直没见王一飞的人,还以为这李贞在纪纲手里呢。”他讲到王一飞的人时,心里一酸,差点掉眼泪,因为白梅已经几天夜不归宿了,自已又落入孤独寂寞的深涯,要不要表妹云绮过来给他带些吃的,他真想打道回府了。 他很快适应了白梅不在的困境,这夜和阎府丞一块酒楼喝了一点小酒,一晃三摇的回到家里,开了锁进了屋子,进了西间,点起柴火准备烧水,三月的天气温温的,一喝酒便汗涔涔的难受,火苗一下窜了起来,把屋子照得通亮,白梅从帘子内钻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拍着胸道“不怕鬼吓人,只怕人吓人,你这突然出现真把我快吓死了。” 白梅道“我几天不回,知道你会恨我,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身在江湖由不得自已了。” 张小舍道“你们潜入都察院牢房,把人干啦?” 白梅眼睛睁得大大的,玲珑的小嘴也张得三个铜牌大“这天大的秘密除了纪府的亲信,谁也不可能知道,弟弟此话出自那里?” 第174章 李贞之死 ? 小舍没想到白梅的秘密让她猜中,颇为得意道“天知地知,还有你知我知,你几天不回,除了干绝密之事,还会做什么?” 白梅叹了口气,帮他把热水勺到浴盆里,摇着头道“吓死人了,我还以为弟弟从别地方听来的,原来是蒙的。” 小舍脱了衣服洗澡,热气弥漫着小屋,白梅在外屋用皂荚帮他洗衣服, 她道“弟弟怎么会想到纪纲会派人去掉李贞的,一般人很难想到。” 小舍道“纪纲与陈瑛同是皇上的宠臣,但越是这样越会利令智昏,相互的利用会转变成相互嫉妒和相互的伤害。” 白梅道“这也是,平时纪纲对陈瑛背后的称呼上,就能听得出,纪纲老骂陈瑛是老狗,除了有摇尾的奴相,就是咬人的凶相。 小舍心里在想像着绵衣卫摸黑进入都察院的情景夜深人静,风高月黑,几个黑衣人干掉看门的,进入幽长闪烁着昏暗的走廊,潜入值守房 刀起头落,不会,这会落下抹不掉的痕迹,纪纲的高级特工没那么傻。应该用沾着麻药的手弩射击,等值守的人晕倒,拿了钥匙分别用棍棒,或者什么纯器把牢内的李贞等四人活活打死,造成烤打致死的假像 犯人惨叫会弄出声音,先迷晕?还是拖出去打死后再抬回来?这是个第一个迷点,这过程唯一的活口徐转肯定看得一清二楚,他为什么没死,这是第二个迷点,他还没臆想下去,白梅洗好了衣服,带着一手的皂角味来了。35xs她道“弟弟,我差点见不了你。” 小舍道:“怎么会?纪纲不会让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 白梅点点头道:“前天晚上,纪纲吩咐四个亲信,潜入都察院的狱中,按照事先约定,被收买的狱卒放他们四个进去,我和王力,在门外巷子放风。 半响四个锦衣卫的人出来了,正准备离开,突然里面亮起了火把,几个狱卒冲了出来,箭如雨般泻出,我和王力拼命还击,锦衣卫四个人还是被射伤了二个,监狱的门大开了,更多的狱卒冲了出来,准备把两个受伤躺地下人拖走,好在纪纲算盘打得妙,锦衣卫快马杀到,执着盾牌,驾着马车,把我们连同受伤的两个带走。” “是都察院事先有准备,设下的圈套?” 白梅用手指拢了一下头发道:“昨天纪纲问了都察院的内线,说是徐转被御史袁纲提审,没在牢房,等他被狱卒押回狱时,发现李贞四个被打得血肉模糊,大叫起来,惊动了所有的人,才追赶出来。” “纪纲为啥要打李贞,都察院的犯人与他有什么干系?” “王一飞为了接近纪纲,把自已老头子与陈瑛酒桌上的谈话泄漏了过去,纪纲暴跳如雷,朝廷上下,都知道辑捕抓人的事是锦衣卫的差使,这陈瑛处处在皇上面前抢他风头,他已忍了好久,这回又抢他的饭碗,纪纲是个傲慢无礼的人,怎么会善罢干休,便弄个李贞死在都察院的事件,让陈瑛吃不了兜着走。” “这李贞一个六品官,究竟为什么惹了陈瑛?” “那天酒席上,陈瑛说李贞是江西人,永乐二年同乡解缙为了让家乡会考的人考出名堂来,提前把考题泄露给他邻县的考生刘子钦,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脚上,竟然被刘子钦拒绝了,这事让朱高煦知道了,汉王本来对解缙助长兄当皇太子不满,便以阅卷不公弹劾他。解缙临行前,又被礼部郎中李至刚落井下石告了一状贬去荒凉的化州。” “解缙被贬与李贞何干?” “同为解缙同乡的李贞考上了举人,在京谋得好差使,生怕受牵连,便给纪纲塞了油水,纪纲担心这次陈瑛大动干戈,是诚心要揭他老底。” “姐姐,纪纲这天大的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不是他亲口告诉我的,那天纪纲叫我和王力去他客厅,我们见内门关得死死的,纪纲正在里面和管家说话,说得火起,声音便传了出来。” “这太危险了,如果让他发觉你们知道了秘密,一准除了你俩。” 白梅身体打了个寒战“你一说,我还真害怕了,前天我们回去,纪纲在我脸上扫了不止几遍,那眼神带着阴险毒辣的寒气,我今天回来时,发现又有陌生人人跟踪我,甩了好多次,再让我甩掉,我想这里是不是不能呆了,我回苏州去算了。” “纪纲知道你住我这吗?” “不知道,我骗他在南京有丈夫有孩子,但王一飞会不会告诉他,我说不准。” “王一飞他知道你住这?” “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uu看书 ww.uansh 但不知住这。” 张小舍沉默了一会道“纪纲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你突然一走,他必定怀疑你,目前他得势时,你去那都逃不了他的魔爪,得想个周全的办法,趁现在他没想到杀你之前。” 两个人说着,谁也无法睡着,一直到天亮,还是没有个周全的良策,小舍道“你今天那也别去,就呆在家里,我去汤宗那打听一下风声,再回来计议。” 白梅道“你只管去府上,我一个女人家,大不了浪迹天涯,不回苏州了。” 小舍如何放得了心,一路叹着气去了自已的公房,今天汤宗在宫中太子殿值守,约摸中午才能回来。这两个时辰他如渡年一般难熬,一口一口的喝茶,眼睛总是盯着千步廊,生怕汤宗不出来。 阎府丞道“小子,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定有什么劫挡着,说出来,老兄也许能替你解了。” 小舍怕他疑心就诓骗他道“出来多时了,家用没有了,薪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 阎府丞还真信了,不知从那里找出一把碎银扔在他面前“先用着,明天我在从家里取些来。” 小舍拱了拱手,把银子收下掉“等发了薪水我马上还您。” ”我们需要这么分得清” 小舍想,我什么都能说,那怕皇太子去司乐坊的事也敢说,但与白梅的关系是杀了头也不可以道出。 第175章 击鼓鸣寃 ? 汤宗的太太是个贤惠的女人,自家男人的胃她知道怎么管,不到午时,便让丫鬟提着饭桶早早的在詹事府等着。35xs 一会儿汤宗匆匆的从廊门走了进来,绯色的官服带着风,脸上眉额紧锁,一句话也没说,打开漆篮端出饭菜便吃了起来。 汤太太替他煲着个鸡汤,上面漂着金黄的一层油,小舍也敢多看,便装作替他去打开水,走开了。 开水房里两个杂工正在议论李贞太太衙役击鼓鸣寃的事。 剃着和尚头的王二麻子道“这下那个陈瑛有好戏看了,人死在他牢内,轻点被拿掉官帽,重点一命抵了。” 那个张三道“听说是他手下御史袁纲,覃珩公报私仇打死的。” “监察御史虽然是正七品的芝麻官,但替朝廷监督各六部九卿十三道官吏的腐败,权力大着呢。” 张三道“不知兵部的李贞招惹他们什么了,害得李贞三十不到便守了寡。” “袁纲和覃珩问李贞讨几个皂隶去当勤务,正好李贞有事给耽搁了,所以找借口把人弄死了。” 张三道“你这听谁说的?” 王二麻子道“李贞那漂亮的老婆啊,在应天府门口击登闻鼓时说的,你没看呢,都说江西美女多,那了你才相信的,嘻嘻嘻。35xs” 小舍回到公房,汤宗正用绢布擦着嘴巴上的鸡汤,小舍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大人今天忙了一早,想必茶都没顾得上喝,” 汤宗笑道“你跟了我二年,还是你了解,今天皇太子为李贞的事弄得头大了,我一直劝慰他,费口水呢?” 小舍道“陈瑛也是扛了下人的包,是袁纲和覃珩打死的,让他们抵命就是了。” “应天府没知府,只有个嫩嫩的通判,皇太子怕他压不住陈瑛的都察院,让老夫招六部的人联合会审。” “可以这样啊,这六部会审,从古至今可是没有的,皇上知道不会说大太子无能啊?” 汤宗笑道“你这小子也知道这是奇闻,本来可以由我们大理寺出面,皇太子说我曾经被陈瑛弹劾过,怕他倒打一把,说我公报私仇,召六部的人一起审,看他嘴还犟不?” “什么时候审,场面一定很激烈。” “今天皇太子下了诏书,定在后天的应天府衙。” 小舍奇怪,前晚锦衣卫去都察院牢狱之事,那么惊天动地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是都察院陈瑛故意把这牌子压着?还是没查出进入牢房的人来自何方? 越是这样,小舍越觉得纪纲杀人灭口的可能性越大,西面天边乌云堆积,风吹得枯叶满地打转,真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下午汤宗回了大平门外的大理寺,小舍呆在公房里,如坐针毡一般的难受,他担心着白梅的安危。 酉时未到,他便关了门窗急急忙忙起回家中,院门从里面闩着,小舍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白梅开了门,急忙把门关上,披头散发的扑入他怀里。 小舍把她扶到屋里,见她头发散开,在黑漆漆的屋里,灯也不点,坐立不停的样子,急忙问她怎么回事,白梅道“今天早上弟弟走后,姐姐就想,我越躲,纪纲越担心,他怕姐姐把这事供给你听,因为弟弟后面有蹇义,金忠和汤宗这些皇太子的要臣,皇上不在,那一个都能和他抗衡。” 小舍点点头“按纪纲的性格,肯定会担心。” 白梅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道:“所以姐姐我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照例去了纪府,红纲的女人“佛动心”现在射箭技术日长,今天如有天助,十枝箭发出去,弹无虚发,瞧她那副得意劲,姐姐我便看不惯,我管她是纪纲什么鸟人,一通乱骂,那娘们气得梨花带雨,没了方向,她的丫鬟把纪纲找来。” “纪纲没对姐姐怎么吧?” “开头还好,只是骂了我几句后,便去好言安抚那女人。呵呵,我才不罢休呢,我知道她来了月事,偏安排她上马射箭,这狐狸精知道我估计害她了,便率几个丫头要和我一争高低,那不正趁姐姐心愿,当着纪纲面我便把她按地下。” “纪纲这下火上来了吧?” “他不上来,我便剝了她娘们的皮。纪纲见我下了狠,就让几个男侍卫把我擒住,几个耳刮子差点把我揍晕,一边扇耳光,一边骂“我是请你来当教官的,不是让你来做管家的。uu看书 ukanshu ”眼看让他打死,王一飞来了,王一飞说了些好话,他才罢休,扔了几锭银子,让我滚多远就多远。” 昏暗的屋内,小舍才看清,白梅乌发遮掩的面颊上青一道,紫一道的都是手指印,不由得心疼道“你这苦肉计,演得太辛苦了。” 白梅道“总比送命强点。” 小舍书柜里有三七,冰片等几味中药丸,他便捣碎了用蛋清加点面粉调成糊,用手一点点替她涂上。 白梅握着他的手,秋波一扫道“弟弟长本事了,还会当郎中啊?” 小舍道“还是苏州府蒋通判那里学来的呢,他道我们经常出门在外,少不了磕磕碰碰,跌打损伤,备上一些总没坏处。” 白梅的脸肿着,吃饭也难受,小舍让她躺着,煮了些粥一口口喂她,烛光下看得清楚,浮肿的皮肤里都是淤血。看着她眼眶里疼得溢出的泪珠,小舍把牙咬得格格作响,恨不得冲出去与纪纲拼个你死我活。 瓦上滴滴答答的响着,一场春雨下来了,潮湿又清新的空气从窗缝中挤了进来,灯摇晃了几下灭了,黑暗中小舍搂着白梅柔软的的身体,轻声道“以后你什么地方也别去了,天天呆家里,等到皇上回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小舍把家字说得很重。他有他的新打算。 白梅道“回家后,你好生和如意妹妹说说,别惹恼了她。” 小舍心里想“坏啦,白梅不知道还有红瑶这档事,万一她不开心起来,咋办?” 第176章 会审陈瑛 ? 这日上午卯时,天上下毛毛细雨,应天府廷审兵部主事李贞夫人状告都察院都察御史陈瑛一案,这从古至今,绝无仅有的审判,轰动了整个京城 即然是公审,衙门口便站满了闻声而至的百姓。把个府东街挤得水泄不通。 六部的大臣,蹇义,金忠,刘观,宋礼,吕震,户部夏元吉北伐,由李侍郎代替,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黄俨及胡濙等重臣都来了,小舍随着蹇义后面。 大堂内,山水朝阳图的屏风,宫阁上方悬匾额“明镜高悬”几十个衙役用棍子敲击地板,发出阵阵有节奏的响声,并口喊“威武”,汤宗身穿鲜亮的朝服,坐稳官阁台前,猛拍惊堂木,一声“升堂”喊得响亮。 小舍见这官阁比昆山县衙稍大些,四根赤红柱子围着,台上的案下还放一只燃着的火炉,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和令签筒、惊堂木等,案的边上有一木架,上置皇太子钦签的委任状。 汤宗抚了一下胡须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道“下跪者何人?” 早已跪好久的女人道“草民李夏氏。” “所诉何事?” “草民之丈夫李贞被都御史陈瑛,御史袁纲,御史覃珩诬陷抓入牢内,至今没有信讯。” 下面一阵罗皂声,门外还有人大喊“陈瑛奸臣狗官不得好死。” 汤宗又拍了一下惊堂木,怒声道竟有此事!你且放心,本官定要为民做主还你一个公道,来人将陈瑛等一干人即刻拿来,本官好亲自审理。 小舍发现官阁顶蓬上绘有三十六仙鹤朝日图,已经退了色,那个画得圆圆的白日上还悬着个蜻蜓大的蜘蛛,正穿梭着上上下下。 一会儿陈瑛三人被几个彪悍的衙役带了进来,小舍还头一回见这个名气响当当的朝廷大臣,见他年纪和汤宗相当,一双白睛赤多的羊眼,浓而短的眉毛倒挂着,高高的鼻梁鼻头和下巴一样尖瘦无肉。头上乌纱帽除了,低垂的黑发挡着半个脸。 汤宗拍了一下惊堂木道“陈瑛,现有民女李夏氏,状告你纵容袁纲,覃珩诬陷扣押李贞一事,本官问你是否属实?” 陈瑛干咳了一下,一双眼睛扫了一下边上跪着的同伙道“御史袁纲与覃珩,发现兵部李贞有收受皂隶叶转等四人贿赂的嫌疑,辑拿审问也是合法办事,何来纵容一词?” 小舍见陈瑛昂着头盯着汤宗,那双眼深陷着,藏着一副狠毒。 纪纲道“即有嫌疑,也要通知我锦衣卫缉拿李贞,现在李贞在那?” 汤宗道“把李贞,叶转等人给我带上来!” 下面传出一片杂吵声。 此时正是上午辰时,应天府的通判亲自带一批衙役去都察院监狱提人。 已时已过,人还没到,堂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陈瑛跪得久了,苍白的脸上开始淌下了汗水,用肩膀擦着。另一边的李贞老婆开始“依依唔唔”的抽泣起来。 汤宗拍着惊堂木,连声嘶喊着“肃静”。 又过了一个时辰,快到午时了,汤宗道“来人,快去催要证人到场!”几个衙役又出了衙门。 午时到,门口有人在叫“来了,来了。”小舍见陈瑛已经累的趴在冰冷的青砖上,这个享福了半辈子的朝廷大官,何时吃得过这么的苦。 一会儿两个衙役把个衣冠不整的皂隶抬进大堂。 汤宗问应天府通判道“还有其它证人为何没来?” 通判道“回亶大人,李贞已死在牢房,除了叶转其它三皂隶也被钝器所伤,如今躺在都察院牢房密室,早已没了口气。” 陈瑛看了一下袁纲,嘴嘟囔道“废物,害死老夫了。”头便垂了下去。那李贞老婆拍了两下胸膊,一口气上不来,倒在地下,小舍带几个衙役把她抬到边厢的武备库内。一会儿司官来了,小舍便又回到大堂。 汤宗正在拍桌子道“堂下何人,报的姓氏,年龄。” 那人道“草民叶转,今年二十有五,兵部皂隶。” “陈瑛等人告你等四人用银子行贿李贞,是否属实?” 李转道“大人寃枉,小人虽与李贞是上下属关系,但行贿李贞实属袁纲等人捏造,请大人明查!” 汤宗脸上通红,喊一声“大胆刁民袁纲,覃珩,叶转的话你俩听清楚了没有?”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把头低了下去,不吭声。 汤宗怒了,一拍桌上道“你俩竟敢藐视本官,来人,我要看看是你们厉害,还是本官的廷仗厉害,来人,给我把袁纲,覃珩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拍。” 两人乱喊乱叫的被拖了下去,u看书 uukanshu 一会儿皮开肉绽的又抬了回来。 汤宗道“你俩再不说实话,我还有家伙伺候!” 陈瑛冷笑道“汤宗,你好厉害,佩服佩服!” 纪纲一旁道“陈瑛,你身为朝廷命官,纵容属下,草菅人命,证据确凿,还敢嚣张,小心廷仗收拾你。” 陈瑛瞪了纪纲一眼“彼此彼此,如果今天老夫砍头,明天你也逃不了同样的下场!” 两人在大堂上打起了口水仗,堂上有点乱。金忠道“我提议先把陈瑛押下,另案处理。” 蹇义几个点头附合,陈瑛被两个身高马大的衙役架起带了下去,门口有人道“陈瑛要砍头啰,大家去看陈瑛砍头啰!” 陈瑛带走,汤宗走到瘫倒在地的袁纲面前“你们听到老百姓的话了吗,不说实话,本官就替百姓出气啦,来人把刑具抬上来。” 两个衙役把他死死摁住他双手,用拶子夹他手指,两边一拉,袁纲一声惨叫,尿也淌了下来,连声求着饶道“大人饶命,前些日子我和覃珩问李贞对几个皂隶当勤务,没料李贞婉言拒绝,才心生恨意,告他受贿。” 大理寺丞汤宗令典史让他们在供词上按上指印,画好押,关到死牢听候处理。 小舍抬头看这应天府大堂为五楹厅堂,中间是宽大的三楹公堂,公堂楹柱上悬有一联,他轻声念道:“法行无亲,令行无故” 蹇义道:”还有一联没挂!” 第177章 交趾大捷 ? 小舍笑道:”赏疑唯重,罚疑唯轻”我们昆山县县衙挂全了的。35xs 纪纲显然对今天的会审非常满意,满堂人退去时,正巧听见小舍与蹇义说话,特地从前排过来,冲着小舍嘴巴咧开着道“小老弟,好好的跟着蹇大人学,总有一天会出人投地的。” 小舍行个礼道“下官笨拙,恐怕连累大人们。” 刑部刘观也过来了,肥肥胖胖的身体,走路也不利落,这么冷的天气宽厚额头上还淌着汗,他对小舍道“这位是詹事府新来的府丞张小舍吧,我听儿子回家说过。” 当他把手掌拍到小舍肩上时,小舍看他的手掌却出手意料的短小。小舍也礼貌的行个礼道“下官不才,初来乍到,请尚书大人多多关照。” 蹇义走了,小舍屁颠屁颠跟着。京城的马比苏州知府的马要壮实的多,都是朝鲜送来的,鼻息也重重的,呼着白气,小舍心里想着自已那匹“雪龙”,在苏州知府的马庑里,不知那个马伕会不会少给它添饲料。 已至下午未时了,张小舍饥肠辘辘,直接回到家中。 白梅脸上红肿还没退尽,用青青的草药敷在脸上,像唱戏的大花脸似的。他见小舍牵了匹马进院,便焦急的问道“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出了意外,有没有见到纪纲?” 小舍便把今天的会审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白梅道“纪纲达到了目得,他便不会找我麻烦了。” 小舍道“奇怪,纳闷,你们那个晚上这么大的动静,难道都察院的人,一点都没发现?” “陈瑛树敌众多,朝廷上上下下的人都恨他,他也不知道谁干的。再说他们自已不可能没对李贞动过刑,只不过没断气罢了。” 白梅肿着脸没出去买菜,用鸡蛋玉米毛豆做了个炒饭,加了些麻油,吃着也挺香。 小舍道下午我要随汤宗去文华殿把今日公审的事亶报给太子,可能会迟一点回家。 白梅道“你现在带我去菜市买点青菜,我在家闲着晚上包馄饨给你吃。” 小舍道“算了吧,你这样子出去,不把别人吓死便把人笑死。” 两人说话间,院门“通通”的有人敲门,小舍道“你先从窗子跳后院去,预防万一。” 小舍见白梅跨出窗外,关上窗便去开门,原来是表妹云绮。 云绮拿着个竹篮,里面放着新鲜的大青菜,白菜和萝卜,最底下便是小舍喜欢吃的猪蹄,南京买猪肉的不敢称个猪字,猪蹄叫蹄髈,猪肚叫肚子。 小舍道“妹妹真好,刚想晚上包菜肉馅馄饨,你就送上门来了。” 云绮笑道“哥哥说话不正经,懒得理你。”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跑。 小舍想拦都拦不住,云绮到直接进了东屋,见床边坐椅上放着白梅的印花袄裙。这明朝时的程朱理学十分禁锢女性,如果女子的脚被的外人看见,便算是行为放荡,被人嘲笑看不起,云绮把那条裙往地下一扔道“这个狐狸精还在啊?” 小舍道“别这么说白梅姐,人家可是来帮哥哥的。” 云绮一把拧住小舍的胳膊道“你还帮人家,我过两天回苏州娘家,我去告诉大姨妈,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小舍用手作着揖道“姑奶奶,你就行行好,你这一说,万一娘带着如意,红瑶杀到京城来,轻的敲掉我饭碗,重的投进大牢。” 云绮扑哧一笑道“原来哥哥也有怕的时候啊,不过~~”少妇一脸狡黠道:”不告诉也可以~” 小舍道“是不是想趁机敲哥哥竹杠?” 云绮嘴一嘟,窈窕均称的身段一扭,星眸流动,顾盼之间,两颊不由的透出一丝粉色来。小舍吓得手心直冒汗,她知道白梅肯定在窗纸那端窥视着。急忙一拍大腿道“不好汤宗让我早点去东官的,你帮我看着点家,我马上去,我马上去。” 云绮看他那猴急,以为真的,跟着他出了门,见他牵出马来她先跳了上去。 英华殿书房内朱高炽刚打了个盹,正在喝太监送来的莲子羹,汤宗便与小舍进了去。 朱高炽让太监把他扶起身子,在屋里踱起步来“张辅佩征虏将军印,率军前往交趾。简定已经僭称越上皇,又立陈季扩为皇,势力很大。 张辅就叱览山伐木造船,招来谅江以北那些躲避贼寇的人复业。遂推进到慈廉州,攻破喝门江,攻克广威州孔目栅。在咸子关遇上贼人,敌军有船六百余艘,保卫江东南岸。 张辅率陈旭等人划船迎战,乘风纵火,擒获敌军首领二百余人,将他们的船只全部夺取。uu看书.uksu张辅追到太平海口。敌将阮景异用三百艘船迎战,张辅军又大破敌军。这下陈季扩慌了。” 汤宗道“是想求和了吗?” 朱高炽道“先前遍找陈王的后人,他都不出面,现在怕了?” 小舍道“皇太子殿下,张大将军怎么说?” 朱高炽昂起了头“张辅快马来报,曰“我奉皇上之命讨贼,不知其他。”派朱荣、蔡福等为以步骑兵先锋,张辅率领舟师随后进军。从黄江到神投海,二军会师于清化,再分路进入磊江,在美良山中抓获了简定和他的党羽,只有陈季扩没有抓获。” 汤宗道“张辅果然是将中之将,不负所望,这样皇上的精力可以全集中在北伐。” “皇上的大军己经过了凌霄朝靠阔滦海进发,一路前进,一路建驿站存放粮草,以备回来后用。” 小舍笑道“这一定是夏元吉尚书提的主意。” 朱高炽用指头点了点小舍,仰着脖子大笑道“夏刺头的扣,你已经了如指掌了,哈哈哈。” 小舍见他笑时,那脖下一堆肉像猪跑路时的抖动。 汤宗见太子的话说得差不多少,便把今天上午的会审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连陈瑛里面衬一件白色立领直襟衣都描述出来。 朱高炽摆摆手道“汤少师,寡人已知,你做的够好的。寡人马上拟书向皇上亶报。” 侍卫在门外喊:”安远将军李谅求见!” 第178章 午门廷仗 ? 汤宗见李谅将军到了门口,便拜别皇太子,汤宗道“现在太子监国,来的人多了,皇上知道心里就不舒服,谁来便怂谁,上回太子赦免你老乡赞善王汝正,每次都向皇太子论说赋诗,被皇上知道了,便写信回来把太子骂了一顿,说他软弱无能。” 小舍道“看来今天这李将军也该让皇上训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英华门口,刑部的都给事中耿通来了,一见汤宗便道“汤左丞大人,今天你可出足风头了,把陈瑛给吓得不轻,像这种滥杀无辜的人应该严惩。”他拿出一张签了几个名字的奏折给汤宗看“微臣已经联系了各部的给事中向皇太子请求,处死陈瑛。” 汤宗没说话。 耿通气咻咻的进去了,汤宗道“老夫估计太子不敢拿下陈瑛。” 小舍道“为什么?因为陈瑛是皇上的亲信吗?” 汤宗点点头“首先他让六部合审陈瑛,这不仅先帝开创大明朝以来没有,我大中华整个审判史也罕见,说明太子没底气,第二今天这闹得满城风雨的案子,他应该迫不及待的了解,你看他把张辅战交趾的事挡着,最后他还说陈瑛是大臣,可能被手下袁纲,覃珩蒙蔽,需要征求皇上同意。” 小舍道“看来皇上也会说陈瑛受袁,覃两人所累,不了了之。这样汤大人你又成了炮灰了。” 汤宗脸铁青起来,一声不响双手背着往午门走。 小舍紧走几步道“大人不如去找找道衍和尚,或者昭献贵妃王氏,他们都能左右皇太子,而且都是苏州人。” 皇太子将陈瑛之罪奏报了行在。果然皇上来信,认为陈瑛作为大臣,过失在不能觉察而已。太子只能把袁纲,覃珩二人收牢内,把陈瑛给放了。 皇上把他从地狱中捞出来,陈瑛更加有持无恐,这日合该他倒霉,有个学官方恢,与人打架,正好陈瑛关了几日牢房气没处撒,将方恢贬为大学堂里当伙夫,可怜这方恢,文质彬彬,细嫩的身儿,每天清晨起来在冷水里淘米洗菜,实在忍不住,便请侍讲杨士奇在太子面前求情。 这日在英华殿上早朝,杨士奇上前叩拜后,便奏请太子殿下为学官方恢换个差使。 皇太子准奏,命陈瑛改役。35xs不料陈瑛当着满朝的文武大臣之面胡子一扬道“方恢他人打得,粗活却干不了?不换!” 中允刘子春等几个文臣立刻上章弹劾道“陈瑛你嚣张跋扈,目无殿下,该贬!” 少师姚广孝昨日给他上了堂君子立宪的课,太子果然愤怒了,一拍桌子道“卿用心刻薄,不明政体,殊非大臣之道!来人,把他先拖到午门,仗打三十!” 纪纲正等着这时刻呢,殿门口一招手,四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校尉把陈瑛架出去,剝了官服,绑得结结实实拉到午门广场。 小舍正和阎府丞在抄公文,听有人道“皇太子下诏,廷仗都察院左都察御史陈瑛喽!”立刻放下文稿,像轧神仙一般挤进热闹的人群之中。 监刑的是司礼监大太监黄俨,他左边站着二十八个小太监,右边站着相同数量的锦衣卫。正前方便是五十六个手持朱漆廷仗的行刑狱卒。 陈瑛被摁倒在地,面对着黄俨,前几日虽然关了几天牢,但那不算关,吃喝都有人伺候,晚上洗脚都有人端洗脚水,而今天这场面太恐怖了 陈瑛以前见过建文帝的不少旧臣在这里被廷仗打死。今天又是凶残的大太监黄俨监刑,这命是旧死一生的了怪自已太不自量,尽敢挑战年轻气盛的皇太子,真是不作死不会死,他绝望的闭上眼睛。 小舍见纪纲今天穿一件特别鲜亮的黄色蟒袍,站得毕直,双手从旁边小太监端过来的盘子里捧出黄绫包着的圣旨,大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太子殿下,诏曰陈瑛身为朝廷大臣,竟敢目无朝廷,大廷广众之下藐视殿下龙威,公然违抗殿下旨意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延仗三十,送入牢房,钦此。” 纪纲宣罢圣旨,手一挥,两个锦衣卫上来,把陈瑛摁跪在地,堂堂的都御史大人尿裤子了。 看着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一个老头道“活该,你这个千刀万剐的酷吏,还我儿子来。” “廷仗便宜他了,应该剥皮抽筋。”有人朝他扔了块砖头骂道。 阎府亟道“廷杖是先帝朱元璋发明的,uu看书 ukas 只要皇帝批了“逆鳞”,“锦衣卫就把这个犯事的押到午门痛打,你一会看黄公公的靴尖,如果向内收,那就是要死不要活,三十板子足以将人活活打死了。” 几个粗人用大手掀起陈瑛的上衣,褪下裤子,露出了白白的屁股和大腿。这时候的陈瑛早已没了往日的孤傲,十个校尉轮流的用根朝他屁股上打去。 陈瑛往日的尊严在这一刻被棍棒打得血肉分离,只留下几声卑微的低泣。 在众人的助威下,黄俨道”最后一棒!” 校尉们齐声应道“最后一棒!” 小舍见有个如金刚一般的人,把一根大竹杖搁在陈瑛的屁股上。听到纪纲喊一声“打!”便把杖高高举起,呼地一棒子抽了下来。呼地一棒子抽了下来。这棒正中屁股上一点,陈瑛挺住了二十九棒,但挺不了这一棒,惨叫一声,不动了。 行刑的放下木棒,拎起他身下的麻布,一齐发力举到头上,将半死不活的他在半空中荡了几下,重重的摔在花岗岩的地上。陈瑛一声不吭晕死过去。 几个老狱卒推着辆独轮车,把他抱上车,推走了,人一下散了。小舍虽然也恨陈瑛,但那种场面太恐怖了,血肉模糊的恶心,白梅今天正巧包了不少馄饨,那千刀肉放在嘴巴里,头上冒着虚汗,也咽不下去。 白梅道“你实在吃不下,先去床上躺一会,养养神,这馄饨我放油锅煎一下,再煮点粥。” 第179章 校场练手 ? 小舍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梦里尽是那满天的棍棒和陈瑛惊恐的双眼,他想出去散散步,便道“姐姐,天气暖和了,今晚咱们还去那家茶棚吃饼儿。” 白梅道“我这脸能出去吗?” “能,已经淡了不少,抹点脂粉就看不清。” 白梅道:”弟弟还不了解女人,女人的脸比性命还要紧,你今天即使打死姐姐,姐姐也不会陪你出去吃饼儿了。” 小舍只能作罢,喝了点粥,吃了两个白梅煎的金黄的馄饨睡了。 詹事府的人一早都在议论陈瑛被廷仗之事。两个詹事道:“皇太子这打得好,要不以后当了皇帝,怎么治国?” “陈瑛这次皇帝也不会帮他,太嚣张了,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金忠来了,一头进了小舍的公事房“小舍,今天准备一下,明天陪太子殿下去射箭。” 小舍道“大人去那里射?要准备些什么?” 金忠道“太子说了,元旦在苏州寒山寺曾有约张小舍,到南京后带他去郊外射箭,明天天气不错,春暖花开的,正好去走走。” 小舍道“完了,太子还记着这事,准是想挑我毛病了,到南京后我都没摸过弓箭。” 金忠道“哈哈,这下你死定了,太子的话都放到脑后,这是你的事,我没法帮你。” 小舍道“大人兵部应该有弓箭,借我一把,我马上去练。” 金忠笑道“弓箭有得是,而且是饰着牛角的,但你半天能练得超过太子,那得把你胳膊练残了。” “太子箭术厉害吗?” “当然厉害,当年在北平城楼与朱允炆大将李景隆部队射了几天的箭,不说弹无虚发,也总能十射九中。” 小舍心虚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说不定明天伴得不好,让这头胖虎吃了。还好有白梅在,可以让她指点,便央着金忠借他把好箭,骑马回去拉着白梅去了太平门外的神烈山。 小舍心里急,以为瞄得准,放出去的箭不知去了那里,嘴里嘀咕着稳不住弓。 白梅道“射箭又不是增强肌肉,拉弦时不可以使出浑身力量,让两只手用力扩张,肩膀的肌肉要放松再放松,用心灵挽弓去射,轻轻的吸气,轻轻的将气压到丹田,让气存在腹中,一口气完全呼足,引弓手轻柔地向后完全的伸直,然后松弦。 小舍听着白梅的话,立马有了感觉,应该像后世时练唱歌一样,呼气吐气都用腹腔控制。 “通”这一箭终于击中了,他不急射第二箭,细细的回味刚才的动作。 “通”一箭出去,又射中了目标。 白梅道“射箭动作在确立之后,千万要保持不改。接下来,便是只管上数量了。” 抬弓,拉弓,松弦,小舍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嘴巴数着数。 白梅躺着春天的绿茵茵的草地上,三月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透过指缝竟发现,小舍身后的天空出现一道天蓝色的光环,上下都被五彩的云围绕着,小舍的身影在光亮中慢慢的长大,盖住了眼前那片长满了艳红的桃林,盖住了远处深蓝色的紫金山。 一队士卫跑着步在操练,见小舍脱了棉袄,练得汗流满面,一个校尉便开始指指戳戳的纠正他的动作。 小舍听白梅讲,不能随便更改动作,嘴里应承,手上并没有变化。 那人便不开心了,从下属肩上要过弓箭道“咱们各射三箭,射得差的驭射得好的,在操场上跑三圈。” 几个无聊的小卒拍着手大声附合着。 小舍看了一眼白梅,白梅摇了摇头。小舍便对那人道“兵爷,咱是练着玩的,不能与你比。” 那人不干,死缠着道“不比,就请你出去,这是我们卫所的校场。” 小舍耐着性道“下官是詹事府的,是你们兵马尚书金忠的属下。也就是和你们一样,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这个校尉有点狂了,大言不惭道“金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是皇上的卫兵呢。” 小舍忍耐不住,就着暖风,把上身脱剩件马夹,对那人拱拱手道“即然如此,那就不必客气,比吧!” 小卒子拿来几个红薯,系在桃树上,那人手一展道请先射吧,三箭定输赢。” 小舍稳住脚底,身体略微前倾,抬臂,长弓,松弦,一气呵成,离弦之箭正中那红薯。白梅在身后见了,连忙鼓掌庆贺。 那人也射中了目标,射完了还不忘用轻佻的眼神在白梅身上上下扫射着。 小舍又一箭射中了目标,那人也不含糊把红薯射得粉碎。uu看书 wwuukanshuco收弓时竟然嘟着嘴朝白梅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小舍忍不气,刚抬弓,那人道“射红薯比不了高低,咱俩射土豆。” 那个小卒一定是个马屁精,取来的两个土豆不一样大小,挂小舍这的要比对方小许多。 白梅道“你们明着欺负人,土豆大小差那么大也能比?” 校尉淫笑道“如果妹妹射,我可以射那小的。” 几个小卒子啰哩巴嗦的起着哄。 白梅不慌不忙的从小舍手里要过弓箭,稍一瞄便把那系着土豆的绳儿射断。这下校尉紧张了,心里打着鼓“射土豆还是射那绳?射土豆吧,射中也让众人看笑话,射绳吧,那绳细了点,能瞄准也难。” 射箭是个功夫活,千万不可心神不定,校尉的犹豫犯了兵家大忌,瞄了半天,不仅没射中系绳,连土豆皮也没挨上。 这下小兵卒更热闹了,怂恿着小舍让校尉蹲下当马骑。 当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他怎甘心受辱,嘻皮笑脸道“我和妹妹比的,当然驭妹妹。” 小舍想这是个无赖,也别去沾他什么便宜,从白梅手上要过弓箭,把那土豆的绳子也射成二段,土豆落到地下时,他自已也惊呆了。 校尉知道这两人功夫是深藏不露,再呆下去,只有自取其辱的份了,便乖巧的带着小卒们悄悄的溜之大吉。 白梅担心这家伙使坏,又无端生出什么祸害来,便拉着小舍上了马~~ 第180章 射箭比武 ? 清凉山在城西,进了清凉门便到,金忠道“这山上有座清凉寺,是南唐皇帝的行宫,前两年皇上弟弟,周王朱橚又重建了。” 山不高,但挡在长江口,滚滚江水直拍山麓,形成悬崖峭壁,成为阻北敌南渡的天然屏障,皇太子为什么指定到这仅几十丈高的小山来,小舍觉得其意义不仅仅是射箭那么简单。 三月里的清凉山,草长莺飞,百花竞相开放,吐着诱人的花香,皇太子还没到,小舍随金忠在驻马坡下了马,大学士杨士奇也来了,一改原来的儒林风格,穿了身浅灰的短袄,黑色宽腿裤,布鞋,腰里系蓝色布腰带,要不是身上背着的弓箭,小舍还以为他是路过的山野樵夫,小舍打了揖道“杨大人,好英武!” 杨士奇一听便仰头大笑道“小兄弟,愚兄这身装扮是不是很有味啊?” 小舍点点头“大人早已把自已融化在这美丽的山色之中了。” 杨士奇道“还是兄弟懂我,当年诸葛亮骑马路过这里,考察了当时这里的地形,他看到了以紫金山为首的群山,像苍龙一样蜿蜒盘附于东南,而这山便如猛虎似的雄踞在长江之滨,不禁感叹到“钟山龙盘,石城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后来他便劝孙权在此建了石头城。” 金忠道“这小小的山,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想进攻京城,必然夺下此清凉山。” 纪纲来了和王一飞并驾齐驱,穿着身深色的飞鱼服,显得非常低调,他脸后面跟着“佛动心”,也是一身深色的锦衣卫服装,背着弓箭,细嫩的皮肤显得愈加白皙透亮,英姿飒爽。 胖胖的刑部尚书刘观带着他的公子刘辐也上了山,刘辐见了小舍,一脸惊喜,远远的就向他招手示意。 金忠暗中扯住小舍的手“别和这种人走太近!” 蹇义,汤宗也来了,后面跟着胡濙和户部的李侍郎。 …… 小舍想“皇太子原本一个射箭的小事,让沿途侍卫如林一般守着,后面文武百官随着,弄的比上朝还复杂,当太子真是不易啊。” 鼓乐声响,皇太子的金顶御车上来了,后面簇拥着大批侍卫和军官。 皇太子今天气色不错,一身金色袍衣罩在肥胖的身躯上,两个大监把他搀扶着过来,他居然向小舍杨了杨手,金忠道“快去拜见。35xs” 小舍,抬起袍衣下端,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皇太子道“起来吧,寡人先前有约,要与你一起比试箭术,吾的少卿,准备好了没有?” 小舍听皇太子叫他少卿,浑身的血都沸腾了,又拱手道“下官献丑了。” 清凉寺广场一端的银杏树下,挂着几个苹果,小舍站百步远,抬起了手中的弓。 皇太子道“少卿不忙,寡人先看其它子臣的箭术。” 几个将军总兵连着表演,都是常规的动作,没有花架子,射得准确实在,皇太子不时的拍手称赞。 轮到纪纲表演了,纪纲的箭术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尤其是马上射箭功夫,当年皇上命他任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射箭水平占了很大优势。 皇太子道“听说指挥使射柳功夫不错,使出来,今天让寡人欣赏欣赏。” 所谓射柳,其实便是一种群体马术和射箭的综合表演,将柳树枝干削去青皮一段,使其露白,当靶心。然后众人纵马飞驰,弯弓搭箭开射,能射断柳干,又能同时骑马接住断柳的是赢家。 纪纲让王一飞先射,王一飞骑了匹枣红马,这马喂的膘肥,在暖阳下闪着光亮,铃铛声中,王一飞纵马奔驰,身体从马蹬上站起,靠近些目标,一松弦,杨柳干晃了一晃没断。 皇太子“哎呀”一声拍了一下大腿道“功亏一篑,差之毫厘。可惜可惜。” 纪纲手一挥,“佛动心”飞身上马,动作轻盈如燕,马飞速的奔驰,美女红色的披风飘了起来,显出婀娜多姿的身影。 皇太子拍着手对身后的小舍问道“真是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这是那来的女子?” 小舍道“纪纲的三姨太,以前是僧尼。” 皇太子笑道“长得端是好看,难怪附马都督薜祿要吃纪纲一铜锤了。” “佛动心”纵马三圈,单脚离蹬,身体便在马的一侧,来了个金钟倒挂。箭声响声,柳枝削掉一截,猛烈的弹起,摇摆中没掉下来。 但她优美娴熟,一气呵成的切夫已经赢得了一片掌声。 小舍清楚这都是纪纲事先按排的铺垫。u看书ww.uknshu 果然纪纲跃上马去,一扬鞭,那枣红马,如风驰电掣一般在草地上绕着圈,尘土飞扬之中,他站立在马上,瞄准,张弓,松弦,动作不拖泥带水,尘雾渐渐的散去。 皇太子看不清,同道“纪纲射中了没有” 黄俨道“回亶殿下,咱家看柳枝已经飞了。” 纪纲在众人掌声中,走过来向太子行了个礼,嘴巴张开着,一副沾沾自喜的得意。他对小舍瞄了一眼道:”张府丞可以露身手了,殿下元旦时有旨意在先喔” 纪纲充满挑战的话语,连太子也听出来了,他拉住小舍的手道“不忙,寡人还要看杨士奇表演呢?” 杨士奇向众人抱拳示礼,他前面百步远抬上了一小桌子,垒上三只苹果,皇太子道“我滴老师,寡人要你射中间一个,而且最上面那个要完好无损的落在最下面的苹果上。” 这可是百步穿杨的功夫。金忠道:”楚国襄阳郡有个著名的射箭手,名叫养由基他就有这本事,不过也只有五十步之遥。”小舍为杨士奇捏着一把汗。 侍读杨土奇把腰带勒紧,半蹲着身体,瞄了很长时候,小舍觉得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动作有些变了,果然射到了最底下那个,三个苹果全倒了下来。杨士奇叹了口气,摇着头,看着苹果滚落到桌下,狼狈不堪的看了一下皇太子。 纪纲在一边冷冷的笑着,把他手中的弓箭递了过来。 第181章 王阿毛来了 ? 张小舍以为纪纲是把弓箭递给他,便摇了摇手,从肩上取下金忠昨天借给他的弓,上面用青铜饰着,非常的华美。35xs 纪纲道“杨侍读是个文人,射不中也是有情可原,金忠大人是兵部的统领,身经百战,是否可以让本官长长见识。”纪纲傲气昂昂的。 小舍没料到纪纲会如此无理,想让金忠当面丢丑,便挺身上去“纪指挥使大人,金忠大人把弓箭借给我,小人在弦上已经调整了,恐怕会手生些,今天皇太子正开心时,不如下官献丑,博众人一笑。” 皇太子像熊一般嚎笑着“我滴少卿,你没射寡人已经开心了,你便射没事,只要把苹果给寡人留着就行。” 纪纲见小舍初生牛犊之气上来了,有心难他,让手下拿来三个鸭蛋“殿下有旨,苹果留下,你就射鸭蛋吧。” 几个大臣看出了纪纲的用意,连他的死党刘观也摇头道“这鸭蛋光溜溜的,别说箭,便是风也吹落下来。” 纪纲道“这是煮熟的,下面敲碎些便不滑了,不过张府丞你只能按皇太子的旨意喔。” 三个鸭蛋叠好了,远在百步之遥,在阳光下有些耀眼,色彩也比苹果暗淡多。35xs 小舍来回摇动着胳膊,大口大口的呼吸,做好了最后准备,一阵风突然吹来,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正好把阳光挡着,胸前的七彩珠亮了,小舍一个箭步侧身飞速驾箭,张弓,瞄准,松弦,也就瞬时间,剑离弦而去不偏不倚正中目标,中间的鸭蛋被箭带了出去,上首的那颗自然落到最底下那颗蛋上,晃都来不及晃。 四处掌声响起来了,皇太子站了起来,推开太监的搀扶道“好箭,好箭,把其它两颗也给寡人射了。” 话音未落,小舍连发两箭,箭如长了眼睛一般,鸭蛋全飞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拍掌也忘了,皇太子从桌后绕到小舍身后,伸出大手想拍他的掌,来个击掌相庆,不料裤子脱落了下来,把个露出一双白白的大腿全露了出来。原来坐下时,嫌裤腰勒得太紧,悄悄的解了上面两个扣子,一激动忘了系上。 有这下的主子必有这下的奴才,黄俨见皇太子肥大的裤子落下,赶紧用身体挡在太子身前,害得两小太监手脚施展不开,一人拎着一个太子的裤腿往上提,两个头便撞在了一起。 皇太子倒不急,叉着一双肥腿让他们弄。35xs嘴里还在嚷“众爱卿都看好了,皇上亲率大军北伐,为我大明江山,为天下子民的安危,竭尽全力,我等众臣必效之,以张府丞为楷模,拿好手中的兵器,勤操苦练,建功大明之伟业。” 小舍觉得七彩珠还在胸前发烫,连四肢中的脉络都像沸腾的水在流动。 云散开了,太阳升到了清凉寺大殿上方,金色的阳光把寺门边的高墙染成红色。寺周围依山堆着假山,绿树红花,掩映着红墙青瓦,皇太子和众官下山了,杨士奇拉着金忠,小舍道“我们去寺庙吃素斋。” 寺内有一尊盘坐鎏金大菩萨,两旁分列18罗汉,小舍的七彩珠便是去寺庙途中拾到,他虔诚的拜着,嘴里祈祷着“感恩菩萨加持,赐我宝珠一颗。” 金忠听得分明,道“菩萨有眼,别说宝珠,即使赐你个砖瓦也会发光发亮。” 小舍往功德箱里放了些大钞,便随着杨士奇去方丈楼找老和尚。 老住持原来在报恩寺,依承的是法眼宗创史人文益禅师门下,杨士奇说是前几年周王朱橚隐居在这时,把他请得来当家,因为这里是禅宗的法眼宗的祖廷。 当家师道“你们听说过解铃还需系铃人的故事吗?” 三人都摇着头。 老法师用山上种的茶叶泡了茶,给他们每人送上,又道“有次,祖师爷在讲经说法时问寺众和尚“谁能够把系在老虎脖子上的金铃解下来?”法灯不假思索地答道“只有那个把金铃系到老虎脖子上面去的人,才能够把金铃解下来。”法眼听后,认为法灯能领悟佛教教义,后来这句话就以“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成语流传下来。” “对啊,他有本事系上,肯定有本事解下。” 一会儿用午餐了,小舍吃了后问杨士奇“大人,这米饭怎么特别香甜,我连吃了两大碗。” 杨士奇道“寺庙煮饭用,寺后那口保大泉井水。这井水丰沛,水质又清冽甘甜,所以我要带你来尝尝。uu看书..co ” 金忠道“大学士,你经常来啊?” “也不常来,以前成祖弟弟朱橚重建这寺庙时,皇帝朱棣题了字。“他指着寺门上蓝底金字的“清凉禅寺”匾额道“就这块,是杨某让工坊做好了送来的。” 小舍道“现在这位五皇弟在那?” 杨士奇道“回了他自已番王的领地开封,著名的黄河泛区,有不少可供食用的野生植物朱橚把四百余种植物种周王府内,叫画工绘图成书,名《救荒本草》指导灾民食用。永乐四年编写了《保生余录》一共二卷,去年给了我一套。听说最近又和开封府的良医李佰编了本方便实用、“家传应效”的《袖珍方》全书四卷,共3千多方。其中有些药方还是周王府自已制作的。” 金忠道:”救世济民,普渡众生,周王朱橚这也算对先皇有所交代了。” 未时时分,三人到了山脚下,金忠去了兵营,杨士奇去了国子监,小舍就一个人回府上,刚到千步廊,准备把马牵马庑。白梅不知从那出来了。小舍道“姐姐,你怎么找这里来了?” 白梅道“昆山王阿毛来了!” 小舍一惊“他在那?说了什么事?” 白梅道“姐姐早上去买菜,回来时看院门口蹲一中年男人,我怕是纪纲的暗探,便躲暗处仔细观察,看那人面熟,后来想起是我们昆山的王阿毛。” 小舍道“王阿毛现在是我家佣人,他不在苏州来这干吗,难道家里出事了?” 第182集 偶遇解缙 ? 金忠道“我到是想把你卖了的,可一同被唤去的纪纲不舍得,他宁愿把王一飞举荐给朱高熙,朱高熙识相“朝廷在册的官,本王一律不要。”呵呵,张老弟,你看人家就是不简单。” 汤宗道“他不是把皇帝的亲军“天策卫”要去当自己的护卫队了吗” 金忠道:“只是因为唐太宗当初被封为“天策上将”,朱高煦要的是“天策卫”名份。出门时就可从夸耀“哎,你看看本王有“天策卫”护着,应该像唐太宗那么威武霸气,但这支卫队的人都有些老了,中看不中用。” 阎府丞道“大人此话不假,我有个河南开封的同乡,和我一般年纪,会不少功夫,以前随皇上南征北战,现在已经力不从心了,想着告老还乡了。” 小舍道“汉王在京城住着,有几十个卫兵也够了,要招三千卫兵,养得起吗?” 金忠道“朱高熙不卖他老兄的账,对皇上想册他当皇太子的愿望还报着期待,这回皇上没带他去北伐,他觉得是因为他手下兵力不足,没几个了不起的人,所以吸引不了父亲的重视。” “李谅今天被弹劾,就是他怂恿那个给事中干的,他不想让皇太子与武官靠近,撑握军权。”汤宗茶喝多了,上恭房前,撂下一句话。 兵部侍郎来了,朝金忠耳语了几句,尚书脸上有些不悦,提着茶壶走了。 诺大的詹事府里,只有张,阎两个府丞,小舍道“皇上的三儿子赵王朱高燧的封地在那?” 阎府丞道“河南安阳,他联手汉王在明成祖面前经常说皇太子坏话。实际上想让太子和汉王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我有一年随黄俨去杭州,那黄公公非常喜欢这赵王,说他年纪最小,但最聪明,最有思想。” “皇太子一直不喜欢那些有着“雌鸡喉咙的人”憋着劲要减少宦官的权力,对讨人厌的黄俨、江保等太监整天要我们给他编文申斥。所以黄俨就指望这兄弟俩了” 春风吹得暖暖的,张小舍还穿着厚厚的冬袍,走得急,额头汗涔涔的,院门虚掩着,小舍推开门,白梅正在搬屋檐下几只布袋,他问道“姐姐,我回了,你买了什么宝贝。” 白梅笑逐颜开道“我们头条街后面便是护城河,开了不少吃食店,今天我去兜了圈,居然没有一家豆浆店。” 小舍道“姐姐,你想开豆浆店?” 白梅不声响,拉着他到了那停满船泊的河边,復里桥西堍,果然有不少铺子,大饼油条,馒头包子,面条馄饨,米饭稀粥~~都有,看看四周,这里临常府街,马府,开平王府等大户人家不少,河对岸又有神木厂,大木厂,还有夜夜笙歌的教坊司,教坊司属六部之首的礼部,小舍现在知道了是官办的妓院。 白梅又拉他到了家名为“小苏州食铺”,老板娘一口道地的苏州话,却做着黄桥烧饼的生意,白梅道“老板娘姓金名花,洪武年全家从苏州迁移到了苏北黄桥,现在又随当校尉的丈夫来了京城。” 小舍见那金花比白梅稍年长些,圆圆的脸,乌黑光亮的头发往上梳,打了个松松的如意髻,墨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麦色的皮肤,牙齿看上去愈加得雪白,老板娘说话软软的道“官人,即然同是苏州人,我这里隔一半出来给官人的太太,有赚头就分些给我。” 白梅道:”金花姐姐,我家在昆山乡下开了二十年豆腐店了,能养活一家人了。现在就说好了,你出店面,我出劳力和黄豆,赚到对半分。” 小舍看清金花眼睛细长,瞳孔接近眼角,是一副瑞凤眼。听静儿说过这种人好相处,只是好奇心重,容易轻易相信别人。便也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白梅道“说干就干,我把黄豆先去泡上。” 两人又回到家中,白梅把豆子泡在缸里,开始忙乎起来。小舍道“姐姐你怎么突然想起开店来?” 白梅道“你那么辛苦,养着一家子,姐姐我总不能老是让你养着。以后要是怀上你的血肉,姐姐我自已养着就是。” 小舍一听,心里打起鼓来,白梅现在是自已的女人了,早晚应该给她要个名份,不知娘和如意会不会反对,让王阿毛带回去的信上,他只是含糊的写了,“在京城有人照应”,七个字,不知她们是否感觉的到。uu看书 w.uuanhu 小舍道“姐姐今天会很忙,晚上别做饭了,我们外面吃些就行。” 白梅把磨黄豆的石磨架好了,点着头道“弟弟会哄人,上回就说去那个茶棚吃,结果~~” “上回不是忙着练射箭吗,今天去秦淮河边,找个酒店,点几个好菜补偿姐姐好了。” 春天的傍晚,碧空被夕阳染上了胭脂色,瑰丽的云彩倒映在河面上,整个河面安静了,此时此刻,岸边的酒楼红灯笼一排排的点亮,如燃烧的火焰与晚霞溶为一体。 白梅换上了春装,只见她头盘桃心髻,几朵的银色闪着珠光的花饰别于发髻上,头上垂下的两条粉带,在临河开着的窗前轻轻飘起,身穿紫色立领如意纹直袍,外披浅色纱衣。只见她葱管般的十指轻轻一摆,高贵优雅的气质,店小二如何敢怠慢,忙不迭的送上菜单。 白梅用纤指把菜单推了过来让小舍点。小舍手指蘸了点口水打开菜单准备点菜,楼梯口左谕德大学士杨士奇带着个陌生的中年人上来了。 杨士奇是个大文人,平时不常与人来往,上回在清凉寺和小舍谈得投缘,今天一见小舍也在,便扬手先打了个招呼,张小舍急忙上去拱手作礼 杨士奇便指了指身边的中年朋友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朝内第一才子解缙,解大学士,《永乐大典》主要编纂之一。” 小舍暗抽一口冷气“解缙不是让皇上贬去交趾了吗,今天怎么会和杨士奇在一起?” 第183章 汉王招兵 ? 小舍和阎府丞打了个招呼急匆匆赶回家。 太阳暖暖的,王阿毛等久了,一屁股坐地下靠着门睡着了。 小舍道“阿毛,你就不怕着凉?”伸出脚把他踢醒了。 王阿毛揉着惺忪的眼眶道“少爷,你回来啦,我都等了一下午了,你要不来我就回码头了。” 小舍开了门让他进屋,递上一杯茶道“你怎么来了?” “云绮少奶奶急要些货,少奶奶叫我送来,顺便带些东西给少爷。” 小舍才注意王阿毛拎着个碎花布包裹,里面除了吃穿的,还有一封信。 王阿毛道“一会儿我坐夜班船回苏,少爷有什么吩咐的?” 小舍看着如意带来的信“郎君,一别数月,甚念,除婆婆略有咳嗽之小疾外,家中一切甚好,亮亮会叫爸爸了,红瑶遥问少爷好,郎君一人在外注意保重,妾如意即日草上。另代问白姐好!”如意不识字,肯定是请人代写的,短短几句,简单明了。小舍急忙趴在桌上写了封回信。 王阿毛道“听你娘意思,过了清明,天暖和了,带着亮亮一家老小来这玩几天。” “好好~”小舍嘴里应付着,手上不停的写,写了三,四页还在写。 王阿毛又道“到底是秀才,满肚子的墨水,不过你的快些,我怕误了船。” 小舍把信封好,又取了些银两打成一包让王阿毛带回去。 阿毛一走,白梅回来了,急切的问道“弟弟,家里没事吧?” 小舍道“除了娘有些咳嗽,其它还好,如意还让我代问你好呢。” “奇怪,她怎么知道我在这?估计是蒙的,呵呵。” “也许是我那多嘴的云绮表妹,这丫头伶牙俐齿的,说话也没遮没拦,我都怕她。” “不过她聪慧,说话也当当直响,是个当家的婆娘。” 果然被汤宗猜到了武官李谅自已也没想到的结局。 这日早朝兵部的给事中年递上奏折“李谅作为军官,不在营房值守,私见太子,居心不良。” 刘观也附和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为一名中级将军,此等行为,不仅影响太子监国,也会扰乱我朝廷的正常秩序。” 皇太子想“皇上给他的授权没有文武参拜、四裔朝贡和边境调发这三项内容,第一项有人事任免权,第二项是外交接待权,笫三项是军事指挥权,可以说每一项都是要害,关乎国权,以防止他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他只能准了奏,暂时免了李凉的官职。 退朝后汤宗把这结果透露给自己的小跟班。 小舍心虚虚的道“照这个弹劾的理由,岂不是我也该打回老家去?” 汤宗笑道“你是不是巴不得啊,你我和蹇义,金忠,杨士奇都是詹事府的,本来就是皇帝派到太子身边的人,都经过他反复掂量才钦定的,他会不放心吗?” “喔,詹事府原来很厉害啊,难怪纪纲眼睛长了刺盯着我们。” “上回清凉山射箭,听说你让他在太子面前上不了台?” “那是他自找的,处处找我难堪也就算了,还矛头直指金忠大人。” 汤宗道“不过纪纲这回挺佩服你的,一口一声说你“神箭手”,还说“这小子好学,元旦时还说不会射,二三个月功夫射术提高到这么快,比王一飞强多了,令人刮目相看。”你就得瑟吧。” 小舍道“这种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是不把他话当真。” 金忠去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个军营跑了个圈回来,见汤宗在,便提着个茶壶走了过来“这是你们苏州的碧露春,刚采的明前茶。”他给汤宗和小舍倒了些。 小舍见那汤色碧绿清澈,叶子上下浮动,嫩绿明亮。用鼻子轻轻的闻了一下,香气浓郁,就咪了一口,滋味真是鲜醇甘厚“这真是“吓煞人香”好茶,好茶!” 金忠道“你们知道谁给的?” “道衍和尚?”小舍知道姚广孝经常去洞庭东山紫金庵,这可能性大。 汤宗道“汉王朱高熙。” 金忠道“你这也神了,连他也能猜出来?” “也不是猜的,最近闻传他去了回苏松,招慕民间有绝技的高手,组织他的三千卫队。” 金忠道“这汉王做事动静也太大了,让皇上知道又该赶回领地去了。” 汤宗道“他今天招你去,没按好心啊,是不是想在你五营中捞人?” 金忠道“五营中人他还看不起呢,uu看书 ww.ukashu.om 他说那只是没脑子的武夫,没单打独斗的功夫。” 小舍道“二世子封地在那?” 阎府丞刚好进来,抢着道“汉王的封地原本在云南,他不肯去,嫌那地方偏僻,对皇上道“我何罪,处我荒徼”,和皇上讨价还价,把他封到青州,他又嫌穷,“我何罪,处我瘠土”。最后就只好叫他在南京。” 汤宗道“其实他想去苏州。前几年我在苏州上任时,他经常来,茶叶上市他来,大闸蟹上市他也来,有时还带着卫兵去司乐坊。” 小舍道“可惜我一次也没见过,只听说二世子很会打仗,英国公张辅在交趾时告诉我靖难之役,小小的汉王经常随皇上出征,而且还是前锋。白沟河之战,他率精兵当头阵,杀了朱允炆的都督瞿能。后来皇上兵败今山东聊城,大将张玉也被对方打死,皇上告急,朱高煦率自已的亲军赶到,把父亲救出。” 金忠笑了,用手指点着他“你很佩服他,想不想去,汉王正需要你这种人了,就凭你射鸭蛋的本事,朱高熙肯定给你个卫队长当当。” 小舍不安心了,他连喝口茶道“金忠大人有没有把我卖了?” “汉王肯定知道我有个跟班叫张小舍,功夫了得,清凉山上力压群雄,百步能射穿鸭蛋,要不唤我进汉王府云干吗?” 阎府丞了解金忠,故意道“小张府丞什么时候去汉府当大队长,我这当兄长的也好有准备。” 第184集 常遇春的隐情 ? 解缙四十出头,生得秀异,面色红润,嘴角挂着好看的弧度,澄澈的眼底展示出傲然绝世的光芒。 只见他一袭浅灰色的软袍,单手执一把深黄色折扇,一摇一摆,秀发便随性地飘起。他朝小舍拱了拱手。 小舍急忙还礼道“下官张小舍见过大学士解缙大人。” 杨士奇道“解缙大人喜欢热闹,我们何不拼成一桌?” 小舍道“承蒙杨大人,解大人抬爱,下官小舍和姐姐白梅听凭两位作主。” 杨士奇胡子一抚道“原来这位美人是张府丞姐姐,哈哈,那咱们就沾光啦。” 解缙不仅才气放逸,性格也是桀骜不驯,他朝白梅弯腰行个礼道“当年先皇朱元璋赐给开平王常遇春一个美侍女。结果常将军迷上了美眉的柔荑,整日没事就捧着。常遇春的老婆醋性大发,用菜刀将美丫鬟的柔荑割断。常遇春那个痛苦啊,比掉了金子还难受。我看姐姐这双” 杨士奇用扇子拍了一下他道“好你个风流才子,小舍姐姐可是有了夫家的女子。” 白梅被他夸得羞红了脸,赶紧把纤手缩进绣袍,唱了个肥道“两位才子,小女白梅这厢有礼了。” 店小二把菜上齐了,小舍便给两位倒上酒“下官平时不胜酒量,今天与两位有缘,把个敬字写到酒里,先干一杯。” 杨士奇道“老夫也不会饮酒,平日里有好友才会来此饮一二盅,我也干一杯。” 解缙道“你俩都那么谦虚,叫我逢酒必倒的人情何以堪,我也只能干一杯,舍命陪君子了。” 三人各自一杯下肚,白梅见他三人说话斯文,怕他们取笑,话也不敢说了,只是把小舍递给他的酒杯,放在红唇边,略略的抿了一口。 解缙道“姐姐好酒量,也需干一杯。” 小舍微言道“姐姐便是听完了解大人的故事才能喝了。” 解缙道“好好好,上回说到常将军美丫鬟的纤手让常夫人切了,上朝时先皇见自家六弟不乐,再三询问才知实情。便大笑道“此乃小事一桩,再赏赐一个柔荑更美的美人又何妨?且饮酒宽怀。”私下密令锦衣卫把常遇春的老婆杀了,常遇春大惊失色,皇帝笑道“一个悍妇,留她作甚,你们刚才吃的不是她的肉,就算便宜了她。”从此常遇春见到美人的手,便再也不敢捧着把玩。35xs” 杨士奇道“解大人,这故事是你编的?还是事实?” 解缙道“常遇春患卸甲风,病死在河北赤城西行军途中时,老夫才从娘肚子里出来,这故事便是从老人那里听来的。不过讲得血淋淋的,我怕影响诸位胃口,此处略去字三百个。” 杨士奇道“常遇春夫人可是开国名将蓝玉的姐姐啊。” “常将军体貌健美,沉毅果敢,弓马善射,而且统军有方,你们苏州就是他统军二十万,从张士诚手中夺下来的,人称“常十万”,但在家中是个怕老婆的,朱元璋皇帝一直因为这悍妇把六弟管得太紧而头痛,见机会到了就除了她。” 小舍道“解大人没把这故事写入典籍于大成的旷世大作《永乐大典》吧?” 解缙喝了口酒,夹起一段黄鳝笑道“节选而已。” 解缙滔滔不绝的讲着,脸上泛着红光,白梅道“解大人讲得精采,下回有机会到苏州去,我们请你吃大闸蟹。” 解缙道“苏州是个天堂,我这江西人还算去过一回,那也是沾了道衍和尚的光。” 杨士奇道“解大人,七岁就能赋诗,还写得相当不赖,十岁日诵数千言,能终身不忘。当年朱元璋对他视如父子,先皇道“朕与尔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当知无不言。”哈哈,好一个父子情深!”杨士奇对解缙伸了个拇指赞道。 解缙叹口气道“现在不值钱了喔。为立个皇太子说了些话,便把人家得罪了,说我解某“离间骨肉”。将我贬谪到了广西不算,又到了交趾。” 杨士奇道“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出来时,我有言再三,莫谈此话,你又不长记性了。” 解缙道“好好好,我滴老朋友,我自罚三杯总可以了吧。”说罢真的连饮三杯。 小舍看到他真有一股藐视荣华富贵的气魄,不失李白的桀骜不驯之风,可惜的是李白畅饮时有人附和,而解缙缺少了拼酒之人。 杨士奇怕他酒后更乱言,让掌柜的叫了辆马车把他送回客栈去。 果然解缙刚被送走不久,uu看书 ww.uuknshuo胡濙带几个同僚来了,礼部尚书随皇上北伐,胡濙成了当家人,脸上闪着光华,一见杨士奇与小舍一起喝酒,便直直的过来了。 小舍叫小二重新换些酒菜,请胡濙坐下。 胡濙道“这桌应该还有位客人,我便不能坐下。” 杨士奇道“一个同僚家中有事,先走了。” 胡濙道“不会是右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的黄淮吧。” 杨士奇没直答,假装与他干杯“听说胡侍郎海量,今天给兄长露一下如何?” 小舍也把酒杯凑了过去“下官与胡大人认识已久,还未曾与大人干过杯呢。” 一时杯光壶影、觥筹交错,小舍与杨士奇心照不宣流的上,胡濙酒酣耳热,一会儿话便多了起来“我其实不能喝多,喝多就耽误事。” 杨士奇道“胡侍郎这么晚还有公事啊?” 胡濙擦了一下淌在胡须上的酒水道“皇上北伐,把微臣召回来,是有事儿吩咐的。” 杨士奇知道他会说什么,便打断他的话道“这事办成了吗?” 胡濙摇着身体已经没了往日的老辣“人家乖得很,我有什么好说的。” 张小舍听出了,胡濙说的人家,指的是皇太子朱高炽。 此时皎洁的月亮,升了起来,秦淮河上便如披上了银装,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画舫穿梭如织,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胡濙的手下上来了,朝他耳语着 第185集 刑部刘观 ? 胡濙的管家对他耳语了一会,他身体坐直了,脸也变得严肃起来,向三人拱了拱手,招呼邻桌的下属一块走了。35xs 杨士奇笑道“你看这老狐狸酒量多好,看似喝多了,遇事便清爽了。” 小舍觉得和杨士奇这个江西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不像别人说的是那种说话非常谨慎的人。 次日早上,小舍醒来时,白梅就不在屋子,灶台上放两颗黄豆,小舍哑然失笑“这小娘和我打谜语了,这是让我去她豆浆铺吃早点。” 白梅的豆浆铺开张了,金花早早与附近邻居打了招呼,所以一早上便有人来捧场,一个香甜的黄桥烧饼加一碗甜豆浆,吃过的都在点头称好。 白梅脸上乐开了花,原本长相标致又加上伶牙俐齿的说话,顾客走时,小舍见他们脸上都心满意足的。 右春坊右赞善的王汝玉,皇太子已经复了他的官,得意之时经常去太子殿陪太子谈诗论词,这几日太子好像有些烦他了,他无聊便来找阎府丞聊天。 阎府丞介绍道“王赞善小时候冰雪聪明,在你们苏州有神童之称。” 小舍便站起拱手道“厉害厉害,晚辈失礼了。”便替他敬上茶水。 阎府丞道“赞善大人,七岁时,有一天和父亲去赏雪,雪后太阳出来,房顶上的积雪开始溶化,雪水从檐沟里一滴滴淌下来,如同下雨。他父亲应景吟了个上联 日晒雪消,檐滴无云之雨; 汝玉大人朝四外看看,只见远处有风,吹起阵阵雪雾,好似冒烟一样,便很快对出了下联 风吹雾起,地生不火之烟。” 王汝玉道“一晃四十余年了,都老了。” 老阎道“大人和右谕德金幼孜应该差不多岁数。” 王汝玉摇着手“金大人才四十出头,老夫快五十了。”他把公事房的门关上,回来神秘的道“金大人给我来了信,皇上的北伐部队已经到了阔滦河。 小舍起了劲,凑近点道“有没有碰到本雅之里的鞑靼部队?” “还没有,北方现在冰雪已经解冻了,战马在土路上行走艰难。不过路难走,野兽不少,金幼孜说,皇帝下令“咱们刀枪不入库,打点野味来聚餐也好!”于是大军一路打着黄羊,野兔行军。 有一天幼孜、胡广、杨荣三人没有来得及跟上明成祖的车驾,迷路了,失陷于长满树林的山谷中。艰难跋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大营。幼孜三人马上去见成祖,成祖见后喜出望外,问道“吾滴爱卿,你们怎么才回来?”幼孜答道:”让几只肥硕的黄羊迷失了方向。”成祖听后大笑道“你们也累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事后夏元吉告诉金幼孜:”昨日皇上在途中多次召见你们,久久不见人来,就知道你们肯定是迷路了,非常着急,派了三十人四处找你们,今天早晨又增派了十余人前去,没想到你们自己还算有本事。” 阎府丞道“皇上对金幼孜甚是喜欢。” 王汝玉道“靖难之役后,皇上攻入京城时,建文帝不知所向。解缙、杨士奇、胡广、杨荣、金幼孜等都表示归顺,而他的同乡、任右副都御史的练子宁不听他的劝,不服皇上,受到被杀灭族亲的下场。后来幼孜以翰林检讨之职入直文渊阁,成祖赐给他一个象牙笏和幞头及金缕衣,当时他还请我到他家中去观赏呢。” “翰林检讨是做什么的?”小舍还头一回听到这奇怪的官名。 阎府丞道“是朝廷后备官员。虽然是个七品芝麻官,但升官机会大,皇帝一喜欢给个二品官帽戴戴也可能。” 千步廊上突然冒起了浓浓烟雾,对房门的少卿叫了起来“快快,有人放火。” 小舍腾的跳起,拿着刀便率先冲了出去,只见长长的廊下乌烟瘴气,带着浓烈的呛味,小舍朝那有火光的地方扑去,见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在地下烧柴火,火“噼里啪啦”的往上窜,老头拼命的用扫帚拍打,破烂不堪的衣服也烧了起来。 小舍大喊道“你快滚!” 那人没弄明白,以为叫他走,穿着燃着火的衣服往外跑,小舍三步并作二步把他揪住“我叫你在地下打滚,你跑什么跑。” 那老头明白了,不停的在地下翻身。 四面八方的人都来,那火也差不多快灭了。 刘观典着个大肚皮,满脸惊色的赶来,见是在烧垃圾,也顾不得老头浑身烧坏的伤痕,uu看书.uuknsh.co 一把揪住他烧剩的衣襟,上去就两耳光“你也恁大胆了,皇宫前面放火。”老头也知错,听凭他打不作声,王汝玉看不下去,便挡在老汉前头道“人家都快烧死了,你还忍心下手,不和禽兽差不多吗?” 刘观正耍着官威,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六品小官胆敢当众训斥他,把乌纱帽往上推了推,双手叉着腰道“那来的臭咸蛋,是不是想薰死咱们啊?”他手下知道刘观说的咸蛋,指的是詹事府下面的虚官,左右赞善,洗马官等没有实际权力的人。便哄笑起来。 王汝玉有文才,也有打口水仗的资本,吐着沫星与他们在廊下争辫起来。 张小舍趁机把老头叫到詹事府公房门口,找了件府上老衙役留下的衣裳给他换上。 老头抖抖擞擞道“那些家俱都是刑部临时房的人扔出来的,今天搭班的请假,我一个人抬不动,想烧了会轻点,所以~~” 小舍知道,后世的人也会偷偷的烧垃圾,秋天的黄叶,人家扔出来的破家俱,破衣服扫在角落里,点起一把火,跑到远远的看着 廊下几个人还在不依不饶的吵,刑部给事中耿通出来了:”吵什么吵,那像个做官的,我看像泼妇”这给事中也只是个六品官,但有监督官吏的权,就像礼部给事中胡濙,一般心里有事的人还真怕他们。 刘观毕竟是二品官,朝廷重臣,本来对蹇义这些太子党心存芥蒂,想找人发泄一下,给耿通又横打一棍,下不了台了。 第186集 铁铉之女 ? 刘观仗着自已前几天受到皇上的支持,根本不把耿通这个只有六品小官放在眼里,喝令手下要把他绑了。 金忠带着几个卫兵刚从三牌楼军营回来,见刘观仗势欺人,把马鞭空中一甩“皇上在塞外领兵打仗,你等在宫外吵架,成什么体统。” 金忠是兵部大臣,靖难之役是皇上的军师,资格比刘观强多了,金忠的话又在理上,刘观只能咽下这口气,嘟囔着明日上朝要弹劾耿通。 刘观带着自已的属下回刑部,耿通,王汝玉便缠着金忠诉苦,金忠道“这和皇帝北伐相比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你们还好意思在这大张旗鼓的嚼舌头,这让皇太子在皇上面前如何交代?” 金忠不偏不依,两人也无话可说,各回各的地方。 金忠便把小舍叫到兵部尚书房,让小舍把刚才所发生的事说一遍。 小舍道“老衙役固然有错,但刘观也不能借题发挥,指桑骂槐,说詹事府的人吃闲饭。” 金忠道“刘观原来不是这样的,自从当了左副都御史。在陈瑛手下为官,看着陈瑛与为人宽和的右都御史吴中斗,也学得残暴起来,皇上觉得他更适合强硬的刑部,便让他与吕震互换官职。35xs” 小舍道“王汝玉与他斗,也只能沾点嘴上便宜。” “自从皇太子恢复王汝玉的旧职后,王汝玉以为自已升天了,经常陪着太子论说赋诗,朱高炽有一回问杨士奇诗文高低,杨士奇烦了,说诗文只会丧失志气,还不如读两汉诏令。学简政实用的执政路线,所以这几天王汝玉太子殿去少了。” 快到午时了,金忠问小舍去那吃饭,小舍道“通济门外西安头条巷,姐姐开了家豆浆店。” 金忠道“那正好,我在宁波时,常去城煌庙吃那豆腐花,加些熬油剩下的油渣,虾干,再一把大蒜。今天中午的饭就靠上你了。” 两个人进了通济门沿通济门大街,刚踏上復里桥,白梅就在桥下看见了,向着他们挥着手上的白色擦桌布。 金忠道“原来你姐姐长得比你这个弟弟还要漂亮。” 小舍脸又红了,坦白的道“其实也不是亲姐,是当年从无锡回来路上救的同乡女子。” 金忠道“我听你说过,叫豆腐西施的,果然名副其实,一个天生尤物。” 金花见小舍带着个穿绯红官服的老爷来,也出门相迎,向金忠施了礼后道“今天你姐姐生意好,我去买些酒,正好一快庆贺庆贺。” 金忠急忙拦道“有烧饼,有咸豆浆便可,下午有要事,酒便留着下回来喝。” 小舍也道“金忠大人白天事儿多,晚上才会有空。” 金花毕竟是做生意的,一听尚书也姓金,便道“原来是我们金家人,今天做妹妹的说什么也要弄些可口的菜,酒不喝就用豆浆当酒。” 两个办事利落爽快的女人,一搭一档,一会儿一桌菜弄好了。 金忠指了指那碗飘着葱花的“雪菜大汤黄鱼”道“这只菜灵格,宁波人有一句俚语,说的是三天不吃咸菜,腿就发酸没力气,这菜一定是金花做的。” 金花吃吃的笑道“我娘家以前在苏州阊门开过饭铺,知道宁波人喜欢吃咸鱼海鲜,而且鱼身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粗盐。” 金忠笑道“是是,一点没错,而且宁波人请客有一句非常出名的方言下饭嗯搞,饭切饱!意思是菜没有,但是饭要吃饱!” 白梅道“这是东家的谦虚,苏州人也这么说,有时候我娘请客,明明一大桌菜,还说菜少,饭多吃点。” 店门口拥来几个穿蓝色衣服的女人,嚷着要喝豆浆。 金忠道“看衣服就知道是对面教坊司的,吃惯了山珍海味,来尝尝野味了。” 金花道“以前是不常来,这豆浆养颜,对肤色好,这些女人还真识货。” 金忠道“她们中有些本来就出身于名门望族,像朱允炆的兵部尚书铁铉的老婆杨氏和两个女儿也被沦为乐户发配到里面的做乐女。” “朱棣为什么如此恨铁铉?” “朱棣攻济南久攻不克,燕王大怒,儿子朱高熙便提议掘开黄河大堤,引黄河水把济南灌灭。不料铁铉使个诈降之计,诱杀朱棣。他预先派守城官兵在城门上置千斤闸,又让众人大哭哀嚎“济南城快被淹了,我们就要死了”。还派城中几个老头到燕王大营跪伏请降。 “明眼人也知是计,皇上怎么轻易相信?” “第一大军出征数日,燕兵疲惫不堪,如果济南拿下,即可占有整个中原地区。第二皇上有侄子给的不可杀死四叔的”免死牌”,uu看书 wwuuanshu 不担心生命安危。” 小舍笑道:”第二条是关键,手下人也不用担心。” “朱棣让大军后退数十里,自己骑着骏马,只带几名骑兵,过了护城河桥,进西门入城受降。燕王朱棣刚进城门预先置于门拱上的铁闸,轰然倒下,砸烂了朱棣的马头,方知是中了铁铉之计,恨的朱棣咬牙切齿,放誓日后逮到他,决不轻饶。” 几个蓝衣女子吃完了,嘻笑着走了,就留下二少女,坐在靠门首的桌上不紧不慢的吃着,对着小舍的那姑娘,一头青丝梳得整齐,挽到了脑后,露出细白光洁的额头,美眸转动,温柔中流露出一种忧郁的神彩。她全身肤白如玉,香肩纤瘦,身材苗条,支一只线条明晰柔软的手臂轻轻托在腮部,另一只手便拿起调羹往香唇中送。 小舍听她在吟一首诗“教坊落籍洗铅华,一片春心对落花~~” 背对着小舍的少女道“这是姐姐的新作吗?” 姐姐恹恹的道“妹妹,这乃吴人范昌期《题老妓卷》,和姐姐心思对着呢。” 妹妹道“姐姐,我昨晚听礼部的人说,皇上念了姐姐写的诗,有心让我们从良了呢。” “我也听说兵部的金忠,为我们姐妹俩宁死不愿接客的事,上奏了皇上。” 坐小舍对面的金忠,听姐妹俩叫他的名字,转过头重重的大声咳嗽。 那姐妹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打住了话题,放下碗筷便走了出去。 第187集 几杀吾子 ? 金忠把饭碗放下,对小舍挤了一下眼睛道“趁金花银花正忙,咱们跑吧。” 两人便过了復里桥,教坊司的两姐妹金莲轻移,步履蹒跚,见金忠赶了上来,急忙让到一边,对他行了个大礼,小舍才看清姐妹俩脸上堆满着感激之情,她们认出了金忠,这个父亲的继任者。 解缙是朱高炽的忠实支持者。也就是朱高熙的仇人。当年朱棣在决定谁当继任人时,解缙给了他一张《虎彪图》上面是解缙题字“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这张《虎彪图》确实画出了老虎父子相亲的动人情状,再配以解缙的题词,朱棣动情了。 汉王朱高熙却动怒了,他也是那只老虎的幼崽,他多次发誓要让这个多嘴的家伙永远闭口,三年前解缙终于从永乐年一代文宗的神坛上倒了下来,被弄到交趾与二夫人作伴去了,这是他的第一步计划,当他和小弟朱高燧正策划第二步计划时,猎物自已送上门来了 解缙来南京本来是要找皇上的,身处偏僻的地方,连皇上北伐这么大的事也听不到,他便找老乡杨士奇,杨士奇道“皇上才到阔滦海,至少三个月才能回,这里你不宜久留,赶紧回去,别让虎视眈眈的汉王发现了你的行踪。35xs” 可怜的解缙,已经耐不得那么久的寂寞,他想重新找回往日的光辉,他不仅没听杨士奇的劝,早早的离开京师,而且选择了一个危险的行动。 小舍与金忠吃完饭,便回到詹事府,杨士奇已经在那等了一会了,见他踏入大堂,急忙把他拉到暗处,焦急的道“兄弟,你赶紧帮我一个忙,在午门前把解缙拦住,我在千步廊守着,千万不能让他进文华殿。” 小舍道“他现在这个级别,没腰牌也进不了啊?” 杨士奇道“如果真那样我也放心了,关键是有人按排好了局,他还蒙鼓里呢。”杨士奇急了,把小舍一推道“不解释了,你赶快去。” 小舍一溜烟便从御道赶到在午门口。 午门作为宫城南大门,中门只走帝后銮驾,左右侧门也只有公、侯、驸马、文官三品和武官四品以上的官员才准许出入,两边的东西阙阁门,这才是其他品级走的通道。 午时已过,城门顶上,五凤楼柱旁,旗帜猎猎作响,有几个穿着整齐的官兵在来回巡视。35xs太阳已到了西边,高大的门洞变得深邃幽暗,风哗哗的吹来,几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脸严肃,在暖暖的春风中站得毕恭毕敬。小舍手搭凉棚,眼睛死死盯着御道街。 马车从二侧门进进出出,唯独东西阙门及左右掖门却没什么动静。小舍暗自寻思道“解缙是个聪明人,可能识破了骗局,没有落入圈套。” 黄俨的马车从东侧门出来了,把头从窗内探出道“张府丞你怎么在这?” 小舍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马车帘子己经放下,黄俨走了。 杨士奇在远处向他招手,他便又回到千步廊。 杨士奇道“看来这家伙识相,没来。” 小舍道“你怎么知道解缙要来。” 杨士奇道“王汝玉啊,他说他上午去了解缙住的地方,门口有几个陌生人,看那身材像锦衣卫的人,他担心解缙被人暗害,就提醒他早点离开京城。不料解缙说吃过话他要去见皇太子伸冤,王汝玉劝了二句,被解缙骂了出来,说“现在落泊了,真心朋友也少了,只有皇太子才能救他。”王赞善也没办法,只能回来告诉我。” 小舍道“解缙大人可怜。” 杨士奇道“解缙官至内阁首辅、右春坊大学士,曾经统领朝内3千多文人,用了3年时间,完成了3亿多万字的《永乐大典》卷帙达2万多,这可是旷世奇才啊。” 小舍道“他吃亏就吃亏在得罪了朱高熙这只小老虎身上。” 两人说着话,汤宗叹着气进来了。 杨士奇惊讶得道“汤左丞,今天不是你在太子殿值守啊,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汤宗走得急,头上都冒汗了,他一边脱衣服一边道“正和殿下说二汉诏令的法理,解缙来拜见太子,我只能先退出了。” 杨士奇和小舍互相看了一眼,问汤宗道“他没腰牌怎么进去的。” 汤宗道“是司礼监黄俨带进来的。” 杨士奇拍着大腿道“这个解缙,u看书 .uukanu.co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黄俨和汉王,赵王关系这么好,他都不知道啊!” 汤宗道“黄俨当年害得皇上“几杀吾子”满朝官员都知,难道一个大才子不知吗?” 小舍道“什么叫“几杀吾子”是不是建文皇帝采纳方孝孺的意见,用反间计离间朱棣父子,亲笔写了一封信给朱高炽的事?” 汤宗道“正是,信中说,如果朱高炽能灭掉朱棣,皇上就封朱高炽为新燕王。当时黄俨先得到消息,抢先向朱棣告密,说朱高炽暗中和建文帝有来住,可能会联手把你除了。朱棣吓了一跳,准备让朱高熙把大儿子抓来。 好在朱高炽忠诚,把南京来的书信,原封不动送到了燕王手里。 朱棣感觉有些后怕,不禁说道“几杀吾子。”黄俨失败了,但他支持汉王和赵王的心没变。” 杨士奇道“现在要紧的是,赶快让他走。” 汤宗道“他现在是执迷不悟,拚命想在皇太子身上找出路。” 杨士奇道“我有主意了,翰林院检讨王偁,是《永乐大典》的副总编,和解缙关系很熟。而且王偁为人英迈豪爽,学博才雄,他明天去广东,把他带走。” 汤宗道“这样便好,这个老兄,我在禄州任通判时,他经常来看我,酒量不好,但酒品好,呵呵,稍微一劝,便把酒灌肚里去。” 小舍道“解缙大人,性格倔强,不知听劝不?万一不听劝,汉王告他个私现太子,不懂臣礼!那他便死定了。” 第188集 鹿鸣其间 ? 一个月不到,白梅的生意越来越好,“豆腐西施”的名称又在京城响了起来。35xs天天从鸡叫忙到鸟叫。小舍道“你干脆把爹妈叫来南京帮忙,这里毕竟在皇城根下,太子脚下。” 白梅道“我正准备与你商议此事,昨晚金花说她郎君在北伐途中生病死了,金花没心思开下去,打算回苏北去了。” 小舍道“这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昨日和金忠在一起时,她还说她夫君身体如何好呢。” 白梅道“她夫君是右谕德杨荣三百亲兵之一,北平出发后,水土不服,又经常跟着皇上打黄羊,野兔的野货吃,患上了上吐下泻的毛病,还没到草原就不行了。” 金花走了,把房子也让了出来,小舍请云绮的公公叫了几个匠人重新弄了一下,又搭了个露天棚子。白梅娘家人来时,一家人正好可以住下。 皇上的五十万北伐部队行走了二个多月,还没到丘福战死的胪朐河,除了人众武器重之外,朱棣的心思化在后方太子的监国上也是有因素的,太子的一举一动,皇上知道的清清楚楚。召见外使,训斥刘观,恢复王汝玉的职务,公审陈瑛,甚至解缙偷偷见了皇太子,这事让朱高熙一渲染,皇上头疼了几天,安下大营后,叫侍讲金幼孜,按他的旨意写信把太子痛骂了一顿。35xs 太子殿书房内,朱高炽拿着这些信件给蹇义看“什么都要奏决,而且是必须奏决。” 蹇义道“那就奏决呗,事无巨细能奏就奏,圣旨不可违。” 胖太子突然仰着脖子大笑起来,把一边抄文书的小舍吓了一跳,他止住了笑道“我滴蹇义老师,好一个能奏就奏,明天我把张府丞在我这代抄《周易》的事也奏决给皇上。” 蹇义道“皇上钟情于《周易》,你只需把张府丞代抄,改成殿下自已抄便是。奏得越多越细,皇上便没了烦恼,皇帝没了烦恼,这仗也便打得快。” 朱高炽道“高,实在是高,寡人明白了。明天让金忠专讲《周易》,而且多请几位侍读一起听着。” 从那天开始,太子殿下退了朝便去书房听金忠讲《周易》有时拉着胡濙,刘观,黄淮等大臣一块听,听完便奏折行在皇上那里。皇上一二再,再而三,听得也烦了,回信道“儿学《周易》甚好,不必天天奏决,朕马上要打仗了。” 太子问蹇义“寡人还事无巨细奏,还是?” 蹇义道“还是奏,至多改为三天一奏,但是明日的皇陵拜谒必须要让皇上知道的。” 四月五日清明节,按老规矩是每岁三大祭之一,需遣勋戚大臣去神烈山拜谒先太祖朱元璋,孝慈高皇后的日子。 从朝阳门至孝陵卫到皇陵西北,筑的皇墙便有四,五十里长,护陵的锦衣卫,足有数千人之多,持枪列队,一字排开,好不威武庄严。 小舍还是头一参加这声势浩大的祭礼,下马石随众官下了马,见那四周春光明朗,白云浮动,苍翠的群山重峦叠嶂,宛如一条起伏的巨龙,把整个京城护在身下,春风拂过,享殿中烟雾缭绕,松涛阵阵,偶有鹿鸣其间。 汤宗道“这山上有皇家养鹿场,放养了三千余头鹿,每到祭祀的日子,便能听到这神灵一般的声音。” 太祖朱元璋于应天府崩殂,从此启用地宫与马皇后合葬在了一起。 过了辉煌壮观的大金门,朱三胖被人搀着行三跪九叩头礼。他的身后紧随着高大威猛,身着黄袍的汉王朱高熙。 太子身体肥胖,又患有足疾,由两个太监搀扶着行走,从下马坊走来,走了那么多路,脚也软了,没想到御道上有些露水,朝前一个趔趄,像门板似朝前倒下,两个太监拉不住,小舍一个箭步,上去帮忙,也只拉住千岁爷的一个胳膊,皇太子单膝还是重重的跪了下去。 朱高煦在后面讪笑道“前人蹉跌,后人知警。” 身后有人答道“更有后人知警也。”小舍回头一看,是皇太孙朱瞻基,见这少年,俊朗逸轩,气度不凡,说话也响亮,汉王脸上立马失色,急忙假装咳嗽,用袖子挡住自已的窘态。 这里有神宫监太监负责,该拜时拜,该走时走。但不许说话,不许东张西望。黄淮叫小舍紧贴在太子身后,他头也不敢抬,两眼只顾盯着前头,耳边除了梵音乐声环绕,余下来便是太监们轻轻导引声。uu看书.uuanshu 仪式结束了,小舍护送着太子上了马车,黄淮,蹇义,金忠几个也到了上马坊,小舍准备随他们上马,纪纲骑着紫龙宝马来了,对着他笑道“神箭手,多日不见,什么时候到我这来玩玩?” 小舍见他客气,也便回个礼道“等我哥哥一块来拜访指挥使大人。” 王一飞咳嗽一声也来了,原本白皙俊朗的脸上眉头紧锁,愁云密布,看上去老了许多,小舍朝他也行了个礼“哥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纪纲接过话题道“你这个举人哥哥,无病也呻吟,你看,你看!这脸上可怜的样子,不就是小小的箭伤复发吗?多养几天便好了,至于这么难看吗?” 王一飞道“我那能与指挥使大人比,壮实的像只熊。” 纪纲道“你呀,好好的像你弟弟学学,人家现在不仅有本事,而且谦虚好学,朝廷那么多大臣都喜欢他。” 阎府丞骑着马来道“张府丞,蹇义尚书有请!” 小舍便上马,双手作礼告辞了纪纲他俩。 詹事府的几个大臣在山脚下大理寺门口停了下来,大理寺是全国三大司法机关之一,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检察院,大理寺卿正三品。是掌握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汤宗是里面的左丞,兼职皇太子侍讲,权力也大着。他进去后没久便出来了,带着一帮人去了土街口,汤宗家对面有一家素食馆,清明节南方人有规矩,谁也不上谁的门。” 第189集 文帝在云南 ? 京城中心土街口,有家素食馆,今天是清明节,是祭拜皇陵的日子,詹事府的几个大臣统统吃素。 黄淮,杨士奇,蹇义,金忠,汤宗加上张小舍和阎府丞和两位少卿凑成一桌。大臣中金忠57岁年数最大,蹇义次之47岁,其它的都差不多。金忠便坐了上首。 说是素食的,用的油都是猪油熬的,味道还是不错。 金忠道“今天酒不能饮,咱爷几个就以茶代酒也干一杯。” 黄淮说“这茶到倒是我们浙江的龙井。香气鲜嫩清高。” 杨士奇道“下次请诸位尝尝我们老家的云雾茶,这茶最初由鸟雀衔种而来,传播于岩隙石罅,建文初年,皇帝让我编《太祖实录》时,随他去过庐山东林寺,那时住持慧远己经将野生茶改造为家生茶。” 汤宗道“士奇兄,说起建文帝,听说他一直在你们江西三清山附近,也许就是忘不了云雾茶的甘醇呢” 黄淮道“我看建文帝应该是去了云南,汉王朱高熙封地,普洱茶,茶汤橙黄浓厚,香气高锐持久,香型独特,滋味浓醇,经久耐泡。” 小舍插嘴道“我也听到黄大人的说法,云南寺庙众多,且在深山老林之中,一般人不会去,较难发现。35xs” 杨士奇道“礼部的人也在传,二月份皇上出兵前,派吕震尚书先往交趾慰问张辅,上个月初在回来途中踫到朱允炆和杨应能、叶希贤。两人相对而泣。建文帝还问他“爱卿,你准备怎么处置寡人?吕震答道皇上请便,臣自有办法。夜间,吕震便到驿站,去找了当地县衙的报案,吕震是陕西人,当地人根本听不懂他的话,把一个当地的和尚抓来交账。 礼部的人说长期的野外生活,使得建文皇上身心疲惫,颜色憔悴,面容枯槁。夏天时又患上痢疾,但因害怕被发现,不敢出山觅食、求医,狼狈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 蹇义道“礼部的人说话我不爱听,他女婿主事张鹤朝前两天去拜见皇太子,说丈人看见过建文帝。皇太子道“为何不把他带来南京?”吕震女婿又改口说“老泰山,眼花了,抓错个人了。”皇太子见他说话颠三倒四,胡言乱语,便道看吕震的份上宽宥他吧。”令侍卫把他赶了出去。” 金忠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建文皇帝在汉王封地的可能性要大些,最近朱高熙去过云南,说是自已的卫兵老了,去云南招几个顺手些的。” 蹇义问汤宗道“陈瑛现在如何?” 汤宗道“大牢里啊,现在也没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黄淮道“皇上不反对,谁也不敢吱声,陈瑛树敌太多,这些年来没人敢与他来往,成了孤家寡人,京城有不少人巴不得他立刻死呢。” 金忠道“那便等皇上凯旋而归时如何发落他了?” 汤宗已经吃完了饭,擦了擦嘴道“皇上这回顺当,出征快两个月了,还没见鞑靼一兵一卒。” 金忠道:”皇上把打仗当是游玩了,有天和夏元吉,金幼孜几个吃了一顿烧烤黄羊,然后擦着油嘴继续前进,一边走一边还笑话金幼孜“爱卿,你这个江西佬,今天才知道这北方的风有多猛了吧?”正说时,忽然脸色一变道“不好,要下雪了,赶紧跑!”君臣众人便随着他往大本营帐篷里钻,刚钻进去,暴风雪就“噼里啪啦”下起来了,夏元吉跑得慢,雪便下在他前头,走路只能小小心翼翼怕,看来皇上不仅能打仗,看天气也是非常准。” 蹇义道“要说看天相,你这个卜者也不赖。连道衍和尚也服你。” 杨士奇笑道“要不今天你也看下,会不会下雨,灵不灵当场试验。” 金忠道“清明时节雨纷纷,不说诸位都知道,不用看,下午就落雨了。” 黄淮道“那咱还不走,等着一个个变落汤鸡啊?” 金忠说对了,他指了指菜馆上的炊烟道“那烟都上不去,雨快下来了。”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就下来了。 众人自顾自的骑上马散开了,小舍骑到白梅豆浆铺时,衣裳全湿了,吴嫂道“你这个傻头亲,下雨也不躲一躲,这清明的雨凉,全弄出毛病来的!” 白梅赶紧把父亲的衣服拿出来,替他换上,把湿衣服洗了放炉子上烘着。 吴嫂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在这过日子也作孽,uu看书 wuukanshu 不知你太太什么时候会来。” 小舍道“应该这几天吧,上回说过了清明就来的。” 吴嫂道“这几天,你还在这里吃,反正自已人不客气,我们吃什么,你也吃什么。” 小舍点了点头,心里有些落寞,和白梅相亲相守了几个月,现在就像天上的云一般,风一吹便分开了,而且悄无声息,消失的没了痕迹。 他看着白梅,双手撑着他的衣裳,呆滞的眼睛里盈着一腔泪水,衣裳烤出来的热气,拂过她白如玉的脸颊,小舍不止一次的想冲上去 这日,在白梅家吃过晚饭,小舍便早早的回家了,一人百无聊赖,在巷子里低垂着头踢着个小石子走着,如意站在他身前他都不知道,如意恼了,起一只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疼得他出声的叫起来 正待发怒,张王氏叫道“儿啊,娘来南京看你了。” 张小舍这二十多岁的人,一下扑到娘怀里,“呜呜”的像个孩子一般号陶大哭起来。 害得一旁的如意,红瑶,还有抱着亮亮的丫鬟绿珠也跟着落泪。 张王氏抹了一把泪道“大街上的,哭什么?快开门,一路坐船,老娘腰也快断了。” 小舍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开了门,点上几盏油灯,把屋里照得通亮。 儿子亮亮三岁多了,长得鼻正口方,眉目清秀,说话口齿也干净,小家伙对着他,一鞠躬道“爹爹,孩儿给你行礼了。”那毕恭毕敬的样子,你不喜欢也难。 190集 王洗马官 ? 儿子喊他的声音脆亮,小舍一把抱起来,便用长着短须的下巴刺他。引得他咯咯的笑个不停。 红瑶伸出双手道“亮亮来吧,爹爹白天忙了一日,累了,姨娘抱。” 灯火下,小舍看得清楚,红瑶皮肤白白嫩嫩的,脸也比从前丰满,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如储藏着一汪清水。他借着红瑶抱亮亮的机会,偷偷的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 亮亮闹了一会,身体也疲了,倒在如意怀里睡着了。 如意疼爱的摸着儿子的头道“郎君,这孩子真像你,聪明机灵。” 小舍得意道“龙生龙,凤生凤,小舍的儿子骑雪龙。” 如意道“我前日和绿珠去了趟府署,给雪龙喂了些好饲料,那马伕道“钟同知关照了,雪龙是皇上赐张通判的,任何人不可使用。”你看宝马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小舍道“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它呢。” 如意道“万一你一直留在京城咋办?” 小舍道“我便把它牵得来,现在我骑着别的马,便会想起它,特别是它那双眼睛,圆溜溜的讨人怜爱。” 如意一只手拎起他耳朵道“你便想着雪龙,不想别的?” 小舍道“我想娘,想亮亮,想红瑶,想静儿~” 如意手使上了劲“我看你还想死!” 小舍耳朵被拎得生生的疼,急忙道“娘子,我想娘子,我想娘子!” 如意吃吃的笑,手还是没放松“娘子老了,耳朵不好使,郎君再说一遍。” 春雨滴滴嗒嗒的洒在瓦上,一阵一阵的,湿润的空气和着小舍胸前的汗水,如意便用手指轻轻的抹开,低喃的道“郎君不在,娘子心里空落落的,有时候寂寞的烦人了,便去绣坊绣花,绣得久,眼睛也有些花了,有一回,一脚踩空,把膝盖给摔破了,害得娘子在床上躺了三天。” 小舍用手摸索着,如意膝盖上果然有个隆起的疤痕,他轻轻的揉了揉道“娘子看来老了,走路都得亮亮扶着了。” 如意道“娘子老了,还有红瑶,你别想再找小的。” 小舍一听,脖子一缩不吱声了,屋子黑漆漆的,只有那两个巴掌大的天窗,透着淡淡的幽幽的亮光,小舍盯着那亮处,便睡着了。 第二天,绿珠和张王氏早早的过来了,相连的灶屋里烧得烟雾弥漫,小舍咳个不停,便也起来了。 张王氏道“这里烟大,叫如意抱着亮亮去我床上睡会。” 如意道“郎君,你抱儿子过去吧,我起床了。” 小舍便抱着亮亮去了东屋,红瑶不在,小舍想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一早去那了,便转身问娘“娘,红瑶人呢?” 张王氏道“你赶紧洗涑吧,女人的事你问她干啥?” 一会儿红瑶拎着个马桶进来了,抬起眼睛对他深情的笑着。 詹事府的人知道小舍家人来了,便来凑热闹,都穿着光鲜华丽的衣裳,邻居们都啧啧的夸奖。 汤宗道“这房子小了点,得想个临时办法。” 一个大块头道“这后院围墙打个门洞,围墙外是河滩,搭一间灶间,一间吃饭的地方足足有余。” 蹇义道“这是府上的闲房,你随便搭,不碍事。” 那大块头邻居姓马,是个瓦工,人也豪爽,他道“大人,你出个工钱,这活我来弄,你什么也别管,两天后便可以让你舒舒服服的住着。” 蹇义道“要多少工钱,我先付了。” 小舍怎么肯让上司掏腰包,摁住手不放。 汤宗道“你俩别争了,马师傅不收了。” 那姓马的已经暗中收了汤宗的银子,点头道“也就一点人工,不收也罢。” 七八个人干了一个白天,前头两间就砌好了,第二天一早盖上瓦,把灶台砌好,便等着粉墙。 张王氏道“马师傅这般卖力,咱们也不含糊,去买些酒菜,晚上请他们吃一顿。” 小舍道“应该的,我去叫白梅买,她熟悉。” 张王氏道“你是不是想让她天天替咱家买菜?” 如意也道“她有手有腿,难道你家妻妾没有?” 小舍道“不是,她经常买菜,南京人的话听得懂,对付了今天,明天咱们就自已去。” 如意不依不饶道“婆婆说了,不用麻烦别人。”说着把脸凑到小舍眼前,对他狠狠的白了个眼。 小舍见她身后,红瑶捂住嘴在偷笑。便撂下一句话道“好好好,我上府署去了,懒得管这些娘们的事。” 小舍在外界也算做得风声水起,但在家中始终低声下气,被两个婆媳弄得灰头土脸的,uu看书 .unsh 白梅的豆浆店离这只有几户人家,他担心白梅冒冒失失赶来,弄出些名堂来,急忙赶了过去。 白梅道“你两天没来了,我以为你有什么事,正想过来。” 小舍道“家里人都来了,屋子不够,我正在翻修房子,所以抽不出空来。” 白梅道“阿姨来了,我过去看下。” 小舍不知怎么劝她,便道了声“别去。” 白梅道“你怕她们吃了我?” 小舍急忙摇手道“不是不是,家里有七,八个工匠,还有亮亮要看着,怕她们照顾不周。” 白梅道“她们忙,我更要过去。”说罢,穿上衣服,推开小舍便朝那里赶去。 小舍看到白梅风风火火的背影,心像打鼓一般的上下直跳。叹着气低着头去了公事房。 蹇义知道他家中忙,给了他一份书单,让他去司经局找王洗马,要些皇太子看的书籍。此机构属詹事府,为掌经籍、典制、图书、公文的印刷与收藏,类似于后世的国家图书馆。 王洗马也是江西人,对书籍是熟得就如数珍宝一样,一会儿便整理好了。 王洗马道“张府丞只管回去,这些书下官明日自会送呈皇太子。” 小舍坚定的道“不行。” 王洗马道“张府丞有所不知,我等洗马官便是专门替太子掌管书籍的小官。” 小舍笑道“蹇詹事说起王洗马,卑职还以为是专为太子洗马的官呢。原来是个误会。” 第191章 漠南的漏 ? 张小舍以为他是专为太子洗马的官,王洗马道“张府丞误会了,我们是詹事府司经局太子的侍从官,专管书籍,或前导,也称作“太子洗马,官职也不算太低,从五品,翰林官要迁转时,要在这个官职上过渡一下。35xs以前很多著名人物都当过洗马,比如魏征,李密,卫玠,徐阶。” 小舍脸红着道“下官愚昧,有眼不识泰山,请王洗马恕罪。” 王洗马道“无知无罪,这不怪你,以前还有个笑话呢,有一回我回老家,路过驿站,按朝廷礼制,我可以住好些的房间,可县衙的驿丞以为我洗马是弼马温一般的官,对我道“今天有总兵大人来,你身上有马味,怕他起烦恼,不如住后面房间。一会儿总兵来了,驿丞见他还在门厅内,便道“你先离开些,别让总兵闻到臭味,把我的饭碗也敲了。”我道我不会为难你,总兵一进门,我立马让。 结果来的总兵是我的学生,见我在立马就磕头。并让驿丞把我的马好生喂好并洗干净。” 小舍笑道“看来,这奇葩的官名不改,笑话还会有。” 小舍尽量的拖到很晚才回家。院子里烛火点的通亮,随着微风还传来酒的香味。一进门便听到吴嫂爽朗的笑声,小舍心里有些放松了,他知道白梅娘吴嫂的周旋功夫。 灶间一角是灶台,吴嫂在炒菜,红瑶在一旁帮着端菜。见小舍探头探脑的样子便道“少爷快上座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小舍便到吃饭间,这里支上了个大圆桌,张王氏和如意正替马师傅和他的匠人倒酒,一见小舍撩开门帘进来便道“儿啊,快坐,大家都饿坏了。” 小舍端起酒杯和几个匠人客气了一番“有劳各位了,多少人工,我付工钱。” 马师傅道“不用再付,那个主审陈瑛的大官已经付了,让我们不要说起。” 小舍道“喔,准是汤宗大人偷偷的帮了忙。” 张王氏道“儿子,你再给他们些零钱吧,马师傅帮我们房间家具都搬好了,还做了个衣柜,出了不少力气。” 马师傅死也不敢收“都邻居家的,不必分得那么细,往后好来往。” 如意道“那就多喝酒,补补身子。” 吴嫂捧了个瓦罐煲得鸡汤进来,张王氏道“吴嫂辛苦了,一块吃吧。” 吴嫂一脸欢笑道“不辛苦,张大人是白梅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长官,我们理应效劳。” 如意道“白梅姐怎么还没来?” 小舍暗称奇怪,这女人的心怎么像夏天的天,说变就变,便道“她在那?” 吴嫂道“她去牛市头买些干切牛肉便来。” 饭桌上的气氛非常好,小舍心里安定了下来,便卖力的敬酒。 大胖子马师傅喝得兴起,衣服也脱了不少,他道“这里是胡广最早的住房。” 小舍道“左春坊大学士吗,那个随皇上北伐的?” 马师傅道“正是,他住这儿时,会让我来帮着修房子。那时候胡广在建文年间和同乡王敬止在这参与殿试。本来应该是王敬止夺魁,不料因为长得丑,建文帝不喜欢,钦定胡广为庚辰科进士第一甲第一名状元,授翰林修撰。” 小舍慢慢的饮着酒道“原来长得俊朗也可以得分啊?” 白梅来了,带了用荷叶包着的牛肉,刀切得薄如纸片,她递了片给小舍“买相当然值钱,你就看这牛肉,看着食欲就上来了。” 马师傅用手拿了片,在嘴里咀嚼道“后来朱棣攻进城中,胡广和解缙、吴溥,王敬之四人在这里聚会,胡广、解缙一边喝酒,一边说着时局。那个丑八怪王敬止在院内偷偷的抹眼泪。那天我在这帮着做饭,听吴溥说燕王冲进来胡广、解缙会不会自杀,话还没讲完,胡广大声对家人喊叫,“外面很喧闹,小心看好牛啊。”吴溥笑着说“大敌当前连一只牛都惦念着,不会去死了。”果然,没几天,王敬止自杀了,胡广、解缙迎附朱棣皇上。” 小舍道“天生我才必有用,胡广有才,如果那时死了就太不应该了。” 另一个工匠道“读书人,不比我们手艺人,能说会道,朝廷总是喜欢的。” 马师傅拍了他一记头道“你现在后悔学这行当了吧,赶紧让你家小兔崽子念书,u看书 .uuanshu 你看胡广,皇上登基立马任他右春坊右庶子,进入内阁。永乐五年,晋升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现在又成了成祖的亲信,和杨荣、金幼孜一样,随皇上北征,一但凯旋归来,变成荣耀王者。” 那工匠喝高了,说话淌着口水,他道“什么一但?应该是必须,那几万人的鞑靼,还不过我们大明军喂炮呢。” 张王氏和如意早就去了后屋,整理房间,吴嫂也回了家,一桌人就留白梅一个女人,听男人们说打仗,最起劲,她道“不知这次朵颜三卫的兵马有没有去?” 马师傅道“朵颜三卫肯定去了。你想想啊,明朝把大宁卫之地给了他们,又按时给他们发工资,他们生活有了温饱,可以无忧无虑的占着个领地过安逸的日子,皇上需要他们打仗,他们敢不干?” 小舍道“也不见得出全力,皇上为了感谢兀良哈等三卫在靖难时期的援助,将先前承诺的蒙古高原东部地区赐予兀良哈。不过我听人说,我大明朝的边防从此打开了,因为兀良哈的三卫占领了蒙古东部时,虽然还是听这里指挥,对鞑靼,瓦剌进行牵制,为中原地区的安危有贡献,但是兀良哈还是有野心,他让朱棣把大宁卫撤销了,去年又撤销了宣德卫、开平卫,这样我们北方出现了个大口子,东西两线没办法连在一块。皇上把东西两线卫所往内迁,所以长城以北地区实际上交给了兀哈良。” 白梅道:”那如何是好,难不成皇上天天在那打仗啊?” 192章 强大的明军 ? 张小舍道“以前先帝朱元璋牢牢控制水草丰美的漠南地区,把蒙古的鞑靼和瓦刺,兀良哈往北挤,还是有作用的。” 马师傅几个见小舍家人都睡了,便率几个匠人告辞了,白梅便帮着收拾碗筷,小舍“明日店里忙,碗筷让丫鬟绿珠洗吧,我送你早点回去。” 沿着后门也就几十步远,风贴着静寂的河面上飘过来,小舍见白梅原本的男装头发已经长长披到了肩下,风刮着拂到脸上,看到泛泛的河光衬托着她窈窕的身影,小舍手下意识的搭在她肩上。 白梅轻轻的拨下他的手道“别这样,如意妹妹说不定在暗中看着呢。” 小舍也不声响,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白梅家门开着,能听见里面“格吱格吱”磨豆子的声响,白梅便紧走几步走了进去,门重重的关上,把小舍一个人留在黑漆漆的夜色中。 原来的三间房,仍然一字排开,向南都开了门,檐口做了个雨廊把东中西三个屋子连成一体,这样即使是下雨,也不需要走水路了。 如意住东房,中间一隔两,前面是客厅,后面便是张王氏的卧房,西屋也隔成前后两间,前屋是红瑶和亮亮的卧房,后面便是丫鬟绿珠的住处,门也开在北面。 房子算是弄好了,如意的房里还做了个大大的衣橱,南面临窗安了个书桌,刷得雪白的墙上,如意挂了副工笔仕女画,墙角悬着盆,含苞欲放的栀子花,浅浅幽幽的花香溢了出来。 床上帐幔悬下,小舍用烛光照了一下,见老婆睡得正香,小舍的枕头也被她挤到了外头,小舍轻声笑了一下,冲她伸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便退出房间到了西屋。 粽叶飘香,金幼孜给杨士奇传来了北伐的信息,经过漫长的行进, 五月一日皇上亲率的五十万大军到达了丘福落败的胪朐河,朱棣赐名为饮马河。 五月四日终于发现了鞑靼军队的行踪 五月五日,明军首次捕获蒙军间谍。 五月八日,明军前进至环翠阜。明军前锋款台抓到的鞑靼小头目供称,鞑靼发生内讧,本雅失里率一部分人马向西准备投奔瓦剌,已经到达了兀古儿扎河,而他的太师阿鲁台则率另一部分人马东奔。 针对鞑靼已经分散为两部分的军情,皇上召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令清远侯王友督中军,安远伯柳升为副筑起一座“杀胡城”,作为驻屯基地负责监视东逃的阿鲁台部份 成祖亲自率宁远伯何福、武安侯郑亨分督左、右哨,宁阳侯陈懋、广恩伯刘才督左、右掖,都督刘江为游击将军督前哨,追击大汗本雅失里。 为了行军速度,每人只带二十天的粮食,而杨荣率三百勇士作为亲兵跟随。在苍山峡地区发现蒙人活动的踪迹,皇上吸取丘福失败的教训,令骠骑将军梁福带少量前锋追赶,刘江紧随策应,只缴获到对方射出的箭矢和扔下的马匹。 小舍听的起劲,杨士奇道“没了,金幼孜信便写到这里。” 小舍意犹未尽,便偷偷的去了兵部,他想这打仗的事,金忠肯定知道。没想到金忠去了宫里,他只能垂头丧气的回了詹事府。 阎府丞用手指着他道“你这家伙,喜欢打仗,让金忠把你调兵部去。” 小舍道“我看皇上真会打仗,排兵布阵都那么细致。” 阎府丞道:”皇上决不打无准备之仗,在丘福残部的人那里,他知道在蒙古腹地有时难以及时找到饮用水,因而下令明军每隔十日路就建一个有水源的城寨,当部队在进军时缺水,可以立即派人返回后面的城寨取水。这些城寨的名字很有特色,或叫做“杀胡城”、或叫“灭胡城”,里面除了水、还贮存有粮食,并留下部分人马守卫。这才是皇帝就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明军。” 小舍道“阎老爷,这回神机营仍然是主力吧?”他一激动,把三十出头的阎府丞唤作老爷了。 ”神机营这次与中军、左右掖、左右哨五个步骑兵合并在一起作战,统一由王友、何福、郑亨、陈懋、刘才等将领指挥。另外,神机营还有一支五千匹战马骑兵队伍,名叫“五千下”部队,由都督谭广带领,专门“掌操演火器”与“随驾护卫”,属于保卫皇帝的卫兵部队。” 小舍道:”张辅将军去年从交趾带回的神枪,不知这次带去没有,它的枪管是用铁的圆管,既可发射铁弹丸,又可以发射箭,在木马前面放入弹丸或箭,点燃火药,u看书 .uukanshu.co 射程可以达到三百步之遥。” 阎府丞道:”那家伙我在清凉山兵营见他们操练过。”轰”一棵树倒了,”轰”一块石头炸飞了。加上手铳、盏口铳炮、碗口铳炮、独眼神铳与神机炮,咱们大明便是世界头牌大国。谁也别想爬到我们头上来!” 战争开始了,各种消息不胫而走,茶馆酒楼,客栈浴池到处都有人议论。锦衣卫全部出动了,那里有人谈国事,便弄进去先抽一通,如果找到些把柄,那就不客气,小则送到边远地方去凉快,大到砍头剝皮照天灯。 别说普通老百姓,便是官吏说话都要左顾右看,捂着嘴说话,怕被人猜出口型来。 白梅的豆浆铺,墙壁上贴着八个字“安心吃豆浆,闭口谈他事。” 小舍两手一摊道“吃个豆浆也噤若寒蝉啦?” 吴嫂叹口气道“怎么不是,那天有个员外,在这吃豆浆,就说了句南京城像个死城,都没人讲话了。真是祸从口出,让一个吃豆浆的锦衣卫校尉听到了,立马叫来几个下手,抓住其双手就是一顿耳刮子,打得他满脸是血。”吴嫂一边说一边指着一棵树道“你看,这里还有血呢。” 小舍道:”不让说战事也罢,老百姓巴不得天下太平,皇帝万万岁,百姓日日醉。” 小舍还在嘀咕,白梅拉着他便往后院走,小舍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急忙问道:”出了啥事” 两人伏在一浸黄豆的大缸后,白梅指着屋子,轻声道:”王一飞” 第193章 麻烦来了 ? 白梅拉着小舍躲到后院浸黄豆的大缸后,指着店铺轻声道“王一飞来了。” 小舍道“他来就来,有什么可怕的?” 白梅道“不是怕他,我不想看见他。” 外面吴嫂的声音起来了“王大官人,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一飞回答的声音不是那么响,似乎压在嗓门里头“去詹事府找我弟弟,路过这里,想尝尝你家的豆浆。” 吴嫂嗓门依然很尖脆“好啊,好啊,叫那三位军爷也进来吧!” 白梅附在小舍耳边道“这没出息的,还是带着王力等三个随从。 白梅抹着脂粉,熟悉的香味窜入小舍的鼻中,他道“纪纲现在锦衣卫培育指挥庄敬、袁江,千户王谦、李春,还有镇抚庞瑛,不缺他王一飞。” 屋里王一飞可能在喝豆浆,好长时间没声响,小舍两个便靠前些,窗开着能看到里头的人。 王一飞穿着白斜襟暗黄长袍,翘着二郎腿背对着窗正在喝豆浆,尖着细白的手指上拎着块烧饼。他装着很轻松的样子道“吴嫂,白梅现在和我弟弟一块过日子吗?” 吴嫂道“王大官人,可不能这么乱说,人家张大人可是有家室的人,如今又是皇太子身边的红人。35xs” 王一飞道“有啥不好啊,我弟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知道他肠子里那些东西,他对你女儿好着呢,你们没开这店前,他们就~”,王一飞用两个大拇指碰了一下。 吴嫂装着糊涂,湊近些道“王大官人,我们搬这里来,就是想躲开丫头以前的丑事,听你这么一说,我家咋活啊。”吴嫂把眼睛瞪大着。 王一飞道“我,小舍,白梅三个都像亲兄妹一般,我是当哥哥的难道害他们吗?” 吴嫂道“也是,不过这话万一传出去,我吴嫂虽然是个女的,但要惹火了,我就是一只母老虎,会咬人的。”吴嫂的语气带着威胁。 王一飞道“夜长梦多,即使我不说,旁人也会说,我看不如成全了他们,你也少了心头负担。” 白梅朝抛了个迷人的眼色道“这鬼还能说些人话?” 吴嫂又说话了“王大官人,我家白梅是喜欢小舍的,但人家是个官儿,怎么去高攀?” 王一飞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去张家见我弟媳,只要她答应,这事不就成了?” 吴嫂道“那就有劳王大官人了,我们就这个女儿,以后养老还指望她呢。35xs” 王一飞道“我弟弟心眼好,人也孝顺,白梅跟着他,保证你俩老的不吃亏。” 吴嫂又给他们倒了些豆浆道“只是王大官人,事儿多,抽不出空来,如何是好。” 王一飞道“也不算忙,纪纲大人吩咐我与张小舍保持联络,他是太子身边的人,有些太子的事比我清楚。” 小舍和白梅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压低嗓音道“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吴嫂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这当嫂子的不懂,等你们见了面再说吧。” “本来想去他家的,万一惊动了他周边那些人,有些事就没意思了,所以麻烦吴嫂传个话给他。”说着从袖内取个叠的豆腐干大小的纸条,放在桌上。 吴嫂拿在手上,装作要打开,王一飞道“这里头是些秘密的事,你不能看,以后也不可以看。” 吴嫂道“看你紧张的,我斗大的字不识,看它作啥?” 王一飞这才放心,叮嘱了几次“这里写的,任何人看不得,万一被人发现了,你我和张小舍就把命搭上去还不够。” 吴嫂便把纸条收了“这东西我弄不清楚,一会儿交白梅收着。” 王一飞道“她去那了?” 吴嫂顺口道“去进豆子了,今天来了批安徽的,一早便去了。” 王一飞站起身来“我还有些要紧的事,不等她了。”他指了指王力,又道“这是王校尉,白梅,小舍都认识,以后他会常来吃豆浆,有什么直接与他讲便是。” 王一飞率三个手下走了,小舍立马要过纸来,上面写了满满一张,有被朱元璋查抄的首富沈万三儿子沈文度,为报家仇,投到纪纲门下,给纪纲进贡黄金、龙角、龙纹被、奇宝吴锦和吴中美女的内容。 有纪纲在锦衣卫中网络庄敬、袁江,千户王谦、李春,镇抚庞瑛等为党羽,“又多蓄亡命,造刀甲弓弩万计”,阴谋造反的细节。详细而且有些重点字下面打了记号,也写了让小舍透露些皇太子的秘密,uu看书 ww.uukashu.cm他可以打发纪纲。 白梅道“他这是想害你,你千万别陷进去,否则两面不讨好,早晚掉脑袋。” 小舍点点头道“这是湿手碰到干面粉,急不得,我得想个周全的办法。” 这事让小舍心里有了负担,而且又不能与任何人说,包括那些把他视如兄弟的大臣要官,一但松了口,必然引起他们的猜忌,从而失去了别人对他的信任。 但这事是纪纲逼迫王一飞干的,王一飞要完成皇上的旨意,必然接近纪纲换取情报,作为交换肯定把小舍当作法码,法码越重,对他越有利。 好的是,王一飞没有时间上的要求,小舍有考虑的余地。 这日金忠带着前方传来的情报去宫里解读给皇太子听,让小舍陪着。 在太子殿的偏房,胖胖的朱高炽在逗着笼中一只蓝绿色的鸟,太子道“这是郑和前两年日本带回来的金丝雀,你看它会昂头唱歌。” 那鸟或低呤或长鸣,歌声微带颤音,柔和悦耳,真是极为动听。小舍道“殿下,日本在哪?” 太子道“我们有时叫倭国,其实叫日本国,皇上让郑和率船队下西洋,头一个便先到了日本,传成祖旨意要他们朝贡大明。 日本的室町幕府将军足利义满见我们军师威武强大,一万人的兵马,数二千余只兵船压境,答应向明朝遣使朝贡,并接受封日本国王,同时献上倭寇数十名,两国政治贸易关系恢复,倭寇由他们自己治理。 第194章 斡难河畔 ? 金忠道“东面这两年,除了少数小倭寇于宁波沿海有些小骚扰,基本上算是太平的了。” 太子道“现在就是北面蒙古鞑靼和瓦刺了。” 金忠道“前方来报本雅失里因为失去了太师阿鲁台的依靠,他的力量就有限,所以皇上不用步兵。只出动骑兵就可以了,这几天快马加鞭经兀古儿扎河一直赶到斡难河,最终在十三日追上了这股敌人的主力。 皇太子让太监拿上地图,在上面找到斡难河的地方“这地方在蒙古小肯特山东麓,是蒙古部族的发祥地,当年成吉思汗即位于此。看来这孩子是没信心逃回老家去了。” 金忠道“这次鞑靼上层不打自乱,都想避免与明军正面决战,而且在撤退方向的问题上,本雅失里又与权臣阿鲁台发生了分歧,犯了兵法大忌,本雅失里主张向西,而阿鲁台主张向东。有军权的阿鲁台根本不听本雅失理的指挥,所以他只能率自己的一部分亲兵向西逃,从克鲁伦河以北的兀古儿扎河,向斡难河方向逃去。” 太子叹口气道“皇上打得轻松,对这里也盯得更紧,这两日连着给寡人寄诏书。” 金忠接过太子递来的诏书,念道“我命你监国,凡事务必宽大,严戒躁急。35xs大臣有小过,不要遽加折辱;亦不可偏听以为好恶,第二封是“优容群臣,勿任好恶。凡功臣犯罪、调发将士,必须立即奏决。”这次加了立即两字,殿下应该明白这两字的含意。” 太子笑道“寡人又得天天更新了啊。” 小舍见太子脸上十分轻松,心里道“原来后世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是这么来的。” 金忠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解缙私见太子的事。” 皇太子道“是皇弟朱高煦又乘机进言的,皇上给寡人转了他的信“伺上出,私现太子,径归,无人臣礼!”这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寡人见个微臣的权力也没有吗?” 金忠道“汉王府的人对解缙是恨之入骨的,当年皇上立太子为皇太子,解缙直言“为长,古来如此。皇太子仁孝,天下归附,若弃之立次,必兴争端。先例一开,怕难有宁日,历代事可为前车之鉴。”这话便如刀割了汉王的心。” 皇太子道“没料到这次皇上会对解缙来见寡人如此上心,皇弟肯定会火上加油,爱卿们都要小心,特别是杨士奇,汤宗,王汝玉,翰林院的王偁等几位与解缙有来往的,纪纲,黄俨有心在打他们主意。35xs” 金忠突然问道“殿下,胡濙最近没来过?” 太子笑道“胡濙从来没弄阴的,有什么讲什么,一点不夸大其词,对他寡人不设防。” 小舍搞明白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目得是为皇上整解缙的案子。 晚上云绮来了,一家人正在前面吃饭,她在老院门敲着门,绿珠一开门,她便知道她的亲姨妈来了,一下扑到张王氏怀里。 张王氏道“你的宝贝孩子为啥不带来。” 云绮道“从城北过来那么远,我都走了半个时辰,抱着个孩子我咋走啊,再说哥哥这又说不定在不在家,还有~~ ‘,她左顾右看的又道“还有~~”她想说白梅,看到小舍的眼睛盯着她,她便止语了。 张王氏打了她一记屁股道“这小丫头,也学的吞吞吐吐了,姨妈不喜欢。” 如意道“妹妹,我们都搬来了,家里活做不了,影响你生意了。” 云绮道“上回王阿毛送来的货还有些,不过你们来了,在这做就方便了。” 红瑶道“云绮少奶奶,我和少奶奶两个做,恐怕数量上不去。” 云绮道“妹妹工坊有几个下手,只是绣工粗点,我要开店做买卖,又没空教她们,不如转给你们。” 如意道“也好,也好只要手灵巧些就好。” 几个女人在房里谈事,小舍便到西屋和亮亮玩。 儿子亮堂拍着胖胖的小手道“爹爹,娘和姨娘说,天一黑外面有吃人的老虎,是不是啊?” 看儿子一脸天真,小舍有些舍不得了,抱着他出了家往热闹处去。 五月的天气暖暖的,天上隐隐有些星光,亮亮骑在小舍脖子上道“爹,头上怎么有那么多油灯,像狗狗小老虎的眼睛,一眨一眨真好看。” 小舍道“那是天上的星星。” “爹爹,uu看书 .ukanhucm星星也会眨眼睛吗?” 孩子一个劲的问,小舍一个劲的答,不知不觉便到了白梅的豆浆铺。 白梅头一回见小舍的儿子,便抱了过去,这孩子有点陌生“哇哇”的哭了起来。 吴嫂接了过去,叹口气道“我外孙女兰兰,应该比亮亮大些,现在不知怎么了。” 吴嫂的话刺痛了白梅,她一扭头就冲出了屋子,小舍想拦也拦不住。 白梅她爹指着老婆道“你也真是,说话都不会,把女儿气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小舍道“白梅有身上有本事,不用担心,一会儿我把亮亮放回去,我去找。” 南京这么大,要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一般难,小舍在黑夜中无目得的狂奔,他想起了那个茶棚,两人曾经在那安逸的吃过茶,吃过香香的点心。 那是他们俩人唯一单独去过的地方。小舍小跑似的冲了进去,四开间的大厅,坐满了茶客,大厅中间有一对跑江湖的艺人,正端坐在中间拨着弦子唱评弹。小舍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三遍,几十个茶客中没见一个女人,琵琶弦子响了又响,音调却十分的凄凉。 张小舍心抽了一下,失望的退了出来,风一阵阵吹来,带着湿漉漉的潮气,快下雨了,他心里空落落的,拖着沉重的步履一步步上了鸽子桥,那台阶似乎走不完的,他抬头朝上看了一眼,黑暗尽头的桥顶,一个白影伏在栏杆上,黑黑的头发被风吹起,挡住了一半脸:“白梅!”他差些喊出声音来。 第195章 征服阿鲁台 ? 白梅抹着鸽子桥栏杆,任由晚风吹拂着,低头望着喘急的河水从脚下向往东流淌,小舍的双臂拢了上来,毛毛细雨中,她听到了小舍起伏的呼吸,她回转身来,扑到在他怀中,雨水凉凉的伴着她的泪水湿透她的衣襟。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两双胳膊越来越紧~~ 卢妃巷过来一帮马队,纷乱的马蹄声惊醒了他俩,微光中看到为首的是纪纲,一身绯袍,骑着他的紫龙马,后面随着七,八个校尉悠悠的从东向西行进,下街口也来了一帮人马刚拐弯,马啼声急,来不及减速,一下冲到纪纲马前,纪纲马惊了,一声嘶吼,紫龙马嘶吼一声,立了起来。 纪纲怒了,火光中也没看清对方是谁,一扬鞭甩了过去,清脆的马鞭声中,对方的马腾的跃起与纪纲的马撞在了一起,紫龙退了几步。纪纲大喊道“小的们,替我把几个乱朝份子拿下。” 对方有人道“指挥使大人,是我,误会啦!” 小舍把白梅头按低些道“是王一飞,有戏看了。” 白梅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点了点头,伏下身子,双眼盯着那巷子。 纪纲道“误会个屁,小的们上!” 隐隐的火光中,纪纲的手下,扬起了刀,刀剑乱舞,火星迸发,只听几声嚎叫,两队人马,一半摔倒在马下。 王一飞被纪纲的手下擒住了,按在了纪纲身前,王一飞哭丧着声音道“大人饶命,是小人撞了大人的宝马。” 纪纲道“饶命可以,你撞了我的马,应该从我马下钻过去。” 王力从后面挤了过来,双手拱了拱道“指挥使大人,千户大人撞了你的马,已经向你下跪求饶了,大人是个朝廷要臣,不可以再羞辱千户!” 纪纲从马上跳一下,拿过一个火把,走到王力身前,上下打量着他。 火光照着王力年轻英俊的脸,他昂着头,一副英勇不屈的神态。 纪纲厉声道“好一个护主的卫士,你有种,你就代他去钻!” 王力道“大人,威风凛凛的大明锦衣卫不做狗的事,我宁愿代大人去死,也不愿去做屈辱的事,要杀要剐尽管来!” 纪纲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你小小的年纪,嘴那么厉害,难道真不怕死吗?” 王力道“锦衣卫的人怕死,指挥使大人喜欢吗?” 纪纲抽出剑来架在王力脖子上,两眼瞪着他道“我不喜欢对我顶嘴的人,我要送你上西天。” 王力没作声,闪烁的剑光下,他白皙的脸上,眼睛已经闭上了,似乎在等待死神的到来。 小舍站起身来,准备冲上去,被白梅死命的抱住,动弹不了。 王一飞从地下,爬了起来,挡住王力的身子,嘴里道“大人,饶了他,他媳妇刚生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纪纲回过头对他手下道“庞瑛,你看如何处置?” 那个被叫庞瑛的,小舍认识,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庞瑛走近些道“指挥使大人,下官建议,王一飞扰乱朝廷秩序,当场责打十五棒,以敬效尤,至于这孩子,虽有不敬,但是条汉子,如果大人可以宽恕,把他交给我调教。” 纪纲点了点头,带了自已的卫队走了。庞瑛对王一飞道“兄弟你便吃些苦,留条性命吧。”几个人把他绑了,送上马,也走了。 黑漆漆的夜色中又恢复了平静,小舍道“戏也演完了,我们也回去吧?” 白梅娇声道“不,我不走!” 小舍道“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你呆在着干吗?” 白梅道“奴家腿麻了,走不动。” 小舍嘻笑着道“走不动,我便背你。”说着就驮着她往黑色中去。 汤宗一早把小舍叫去,说黄淮老头子病了,让他一块去黄府探望。翰林侍读黄淮,胡广和翰林侍讲杨荣、杨士奇、金幼孜、胡俨、侍读学士解缙都是皇帝的顾问,其中黄淮权力显赫,称为首辅,汤宗的复职便是他出的力。 黄府住花牌楼巷,对着开平王府,高高的砖砌门楼下,乌漆大门紧闭着,小舍敲了门,门子便把他们引到了黄淮的卧房,还没进去,便听到他一阵阵的咳嗽声。 黄淮依在卧榻上,见两人入内,便叫退了身后的丫鬟,坐了起来。 黄淮和汤宗同岁,但苍白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细纹。他道“老夫前日上朝衣服穿少了,回家便老病复发了,嗓子里像有棉花一样,喘得厉害。” 汤宗道“大人,这哮喘的毛病不是一天二天能治好的,需要平日里留心。uu看书 ww.ukanshu”他从怀里掏出个参来“我这是别人给的深山老参,等症状好了后泡水服用。 黄淮拱手谢过,便问道“不知皇上的部队到那了?” 汤宗喝了口茶道“愚弟知道老兄担心,特为此事而来禀报五月十三日,皇上仅仅出动前锋部队,三天内便击败了“率众拒战”的本雅失里亲兵部队,俘虏了一大批人畜与辎重。本雅失里数千兵力仅剩他及六个侍卫,往瓦刺老巢逃去” 小舍道:”千军万马,长途跋涉就这几下啊?” 汤宗道:”好戏还没结束。皇上挥师立即返回胪朐河,用骑兵沿河东进,寻找阿鲁台主力部队。这个月,明军已经占领静虏镇,阿鲁台傻了,居然送上门来,皇上以安远伯柳升率神机火器兵为先锋,自己亲率精骑三千迎战,重兵器攻击下,鞑靼根本无法抵抗,太师阿鲁台只能携带家眷往北逃窜。现在明军正乘胜追杀中。” 黄淮道“皇上与鞑靼之战,杀术用得好。前元朝的阿速卫军号称“精悍,善于骑射”,现在的鞑靼核心,便是出身于阿速卫的阿鲁台,他的主力在前元中央禁卫部队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阿鲁台重视轻装骑兵,也是没办法。” 汤宗道:”他们没有大明的财政,没有强大的武器支撑,没有正面攻坚能力,只能靠灵活的战略战术,在野外四处游击,一但碰到大部队把他们团团围住,他们便成笼中之鸟,想飞也飞不了,这时候有骑兵配备的神机营便占了优。” 第196集 解缙被捕 ? 黄淮又咳了,一阵阵猛烈的,脸憋得通红,黄太太闻声带着丫鬟进来了,汤宗道“要不要请郎中来看下。” 黄太太道“阿弥陀佛,老爷的病原来都是太医院使戴思恭看的,喝了他开得汤药管用。” 汤宗道“他是我们金华的同乡,以前一直是先皇朱元璋的御医,可惜前两年去世了。” 黄太太道“是的啊,只要一吃他开的方子,老爷便能舒服好久。” 小舍道“太太,可以把他开的方子去配药啊。” 汤宗道“这也是办法,依样画葫芦。” 黄淮一边咳一边道“小舍说得对,按着日程一张一张配去,这药吃得多了,我也背得出,都是些温和的药,像党参、干姜、炙麻黄、炒枳壳、桔耿炙甘草、杏仁、前胡、紫苑、法半夏、白鲜皮、五味子等。” 黄太太道“戴太医的方子,我都抄下来的,我按先后去药铺抓药,你们陪老爷坐会,中午在这吃饭。” 小舍道“太太,我有马在门口,驭着你去快些。” 汤宗道“对,黄太太,张府丞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黄太太行了个礼道“那就有劳府丞了。” 延龄巷口有家药铺,黄太太道“老爷的药一年不止要抓多少,我从不让丫鬟管家去的。” 小舍在前面牵着马,回头道“太太怕她们误事啊?” 黄太太道“也不是不信她们,这药草都是药师佛撒在大地的,能渡众生离苦得乐,去病驱邪,是天上来的仙草,怎么能不去亲迎。” 小舍见端坐在马背上的黄太太慈眉善目的,脖子上挂着佛珠,便问道“原来黄太太是信佛的人啊?” 黄太太道“阿弥陀佛,我的祖奶奶开始,我们就吃素拜佛了,老爷有今天的福报,都是托了阿弥陀佛的福。” 药铺到了,店堂里都是青草味,掌柜的从黄太太手中接过方子便道“这方子是高人开的,用药这么讲究。” 黄太太道“太医戴菩萨开的。” 小舍见那掌柜的口音颇熟,便插嘴问道“掌柜是苏州人吗?” 掌柜抬了下头道“正是,父辈是苏州的,洪武年间父亲带着我随沈万三来南京,沈万三被皇帝发配去云南,我们便留在此地。” 小舍道“如今祖上还有亲戚吗?” “原先有,在昆山开济世堂药铺的。” “济世堂吴掌柜是你兄长?”小舍见那人和赵媚娘的舅舅长得相像,便问道。 掌柜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官人是?” “下官是昆山夷亭的张小舍。” 掌柜惊讶道“这么巧,张小舍,江南神捕,我听说过,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小舍道“你哥哥吴郎中如今在那?” 吴掌柜道“去了云南,过年时来了次南京,后来就没了音讯。” “吴掌柜,你外甥女媚娘也去了?” 吴掌柜没说话。小二把药配齐了,小舍怕耽误事便和黄太太回了黄府。 黄府的门首八字形墙壁上各有一个精致的雕花漏窗,青苔黛藓间悬着不少橙黄色的金铃子,在阳光下鲜艳的惹人喜爱,黄府的两个穿粉衣的丫鬟踮着脚尖正去够那果实。 黄太太道“喜欢就把它摘下,爱它就让它留下。” 两个丫头听明白了,朝太太合了个掌道“太太,奴婢知道了。” 黄太太把药递给了她们“快去煮,一会儿老爷要服用。” 黄淮服了药,情绪安定了,汤宗道“大人你躺着吧,我们回去了,等战事一有消息,我就让小舍过来亶报。” 两个人上了马,小舍便说道“黄淮和他太太都是相当有文才的人,说话都那么服人。” 汤宗道“黄淮洪武二十九年,应天府乡试中举人,次年登进士春榜二甲第五名,被老皇帝授官中书舍人。永乐皇帝刚登基,黄淮大人就被皇上相中,与解缙两人左右询政,有时深夜,皇上入寝,还要赐座在榻前商谈机要。” 小舍道“可惜染上了这难治的毛病。” “黄大人这哮喘的病,从小就有,稍不注意便会复发,上月份,长沙逆贼李发良造反,太子朱高炽命丰城侯李彬前所未有去讨伐,当时汉王朱高煦怕太子有功不利于他,说李彬不可用。黄淮几天没睡,为李彬设计了几套方案,结果叛乱平定了,皇太子挽回了尊严,黄大人气喘病便犯了。u看书 .ukan.cm ” 小舍道“丰城侯李彬打战是勇猛的,前些年英国公张辅去安南征战,他与云阳伯陈旭也攻破安南西都,又在木丸江上消灭了驻守那的安南守军,张辅说“这李陈部队,进军速度虽缓,但歼敌还是干净彻底的。”汉王朱高熙说他不行,还真是胡说八道呢。” 汤宗看了看四周道“你说话应该小心些了,最近朱高熙很疯狂,在皇上面前反复进言,解缙已经被抓进牢去了。” “他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被抓呢?” 汤宗道“这个多嘴的解缙和检讨王稱到广东去,一路上,看到赣江两岸旱情严重,便上疏皇上,要凿赣江通南北,引水灌田。惹恼了成祖,诏令广东方面,把解缙逮捕关进牢房,可能最近会押到京城。” 小舍道”解缙他一人犯事,不会连累别人吧?” “难以预料,前年他被贬官广西,他便乱说了一通,受累了不少人。所以皇太子,让我今天转告黄淮大人要小心。能在家养病就多养些日子,避避风头也好。” 天突然暗了下来,城楼上黑压压的一片,风吹起了地下的尘土,像群魔乱舞的怪兽朝街头扑来,小舍一扬鞭道“今年的黄梅天来的这么早,马啊你给我快些跑,大雨要来啦!” 汤宗的鞭子也响了,在阵阵雷声中,他大声的道“但愿苏州今年不再有天灾!” 小舍道“大人,什么时候向太子奏一本,让我俩回趟苏州,呼吸一下家乡的空气,我在这快憋死了!” 第197集 神机营骑兵 ? 皇上朱棣的大军在斡难河源把鞑靼大汗本雅失里打得狼狈逃窜后,吸取丘福孤军深入的教训,迅速撤返“灭胡城”大本营与主力会合。 金忠道“大军的通报“皇上令清远侯王友、广恩伯刘才带部分主力南返,巩固后路,自己亲率大队人马继续沿着克鲁伦河、阔滦河东进,追击阿鲁台大部队。” 蹇义道“通报上表,如今到了那?” 金忠指着墙上手绘的草图到,六月初八,在飞云壑。 六月十二,在兀儿古纳河一带找到了龟缩在山谷里的鞑靼主力。” 小舍道“这阿鲁台缩在山谷里干吗?万一咱们皇上占领了山头,居高临下他不死期到了吗?” 金忠道“可能慌不择路了,你们看这山势,东西南都有山岭,像个马蹄状,只要扎住北边这出口,三面高处点起烽火,一齐杀下去,阿鲁台的骑兵只有往北死拼。” 蹇义道“假如我军的装备还是长枪、砍马刀与盾牌为主,那么鞑靼的骑兵还有可能冲得出去。但是这次我们的神机营与各路部队混合在一起,全部装备了大批射程要远于弓箭的神机铳炮,神枪,你鞑靼轻装骑兵,只能在山谷里退缩打阵地战。35xs这样长处变成了短处,等着揍成肉醬。” 小舍拍手道“除非缴械投降了。” 皇太子躺在榻上,眼睛盯着龙柱道“《孙子兵法》上曰“穷寇勿迫”,寡人以为,现在需要的是足够耐心,敌人已经关在笼子中了,别让他垂死挣扎反咬一口,造成自己不必要的损失。” 金忠道“殿下,金幼孜写来的通报上说“阿鲁台知道自已所处的困境,被迫派使者前来明诈降,但被英明的皇上识破。因为这时候鞑靼军队已经退到九龙口,马上就被我军赶上了。” 皇太子道“步步为营,稳打稳扎,最好让他们打回马枪反扑过来。” 小舍觉得此时的英华殿内,朱高炽与几个大臣就像在观一场足球赛,只不过比赛双方用得是真刀真枪。 金忠继续念道“阿鲁台的骑兵,拼尽全力冲破我军几百人的前锋骑兵的阻挡,扑向我们的武安侯郑亨右哨,但他们轻骑兵破阵能力差,进行反复的冲击,被右哨的神机营步兵很快的控制住了。” 蹇义笑道“鞑靼人还够不到射程,神机铳炮便可以辟里啪啦地在他们阵中开花,见一个打一个,这仗打的个痛快淋漓。” 金忠把厚厚的信笺交给了小舍,“张府丞,你嗓子响亮,你念吧。” 小舍蹲到了皇太子榻前,他现在习惯了繁体字,念的也朗朗上口“阿鲁台误判军情,死不认输,以为手下胆怯,他便亲自带领三千骑兵,向我军所在神机营发起新的冲击,威武霸气的皇上也亲率三千余骑兵迎战。双方骑兵都主要使用远程兵器较量。负责宿卫的在谭广将军使用的神机铳,可以在铳管里放置火药与木马,还能连续发射利箭,矢下如注一般射向敌人。” 金忠道“阿鲁台死拼肯定占不了上风,武器实在太弱,打对攻是鸡蛋碰石头。” 小舍念道“阿鲁台抵不住强大的火力,只能溃退,差一点被潭广将军挑下马来。辛亏了短兵相接,他的护卫功夫不错,把他从地上救起,换了马,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皇太子拍着手道“好好,打得痛快,打得痛快,再念。” 小舍又念道“六月十八,我军主力乘胜追击,一口气追了百余里。这日天气非常热,而且那里找不到水源,仅剩的一处水源,也被敌人投了毒药,皇上令饥渴的将士停止追击,收兵回大本营。” 外面突然下起阵雨了,太阳下看得清楚,豆大的雨“噼里啪啦”的砸在殿前花岗岩的地面下,溅起一片雨雾,阵阵凉气漫了进来,皇太子让执扇替他扇风的宫女下去,站起身来从开着的朱门望着门外道“不知苏松的水情如何?” 汤宗道“以前皇上钦差户部尚书夏元吉赴苏松治水:一、疏导太湖、吴淞江、刘家河、白茆河诸大川,使水并入于海二、于河港之旁开通塘浦,使下流得以贯通三、修筑圩岸以围田,作堰以遏水,使之毕归于塘浦。已经卓有成效,现在原吉他兼理行在所礼部、兵部和都察院事务,把苏松治水的事,托付给了侍郎李文郁。” 朱高炽心里略微安定了些,唤太监立马去户部唤李文郁进宫。 片刻之间李文郁穿着湿漉漉的衣裳进来了,uu看书uuknshu 他道“上个月底刚从苏州回来,各种工程全部完工,流水畅通,苏州、松江一带农田获得大利。” 皇太子伸着拇指算了一下道“今年入梅早,到今日快二十天了,还没出梅,而且雨量增多,寡人甚是不放心。” 李侍郎道“殿下,微臣明日再去苏松走一遭如何?” 太子道“这次你轻装出行,快马前去,早去早回,我派左通政赵居任,府丞张小舍陪你去。” 蹇义道“这二人都是最佳人选,赵居任有治水经验,张小舍熟悉地形,又兼护卫。” 皇太子道“我马上下圣旨,上上下下也可以便利些。” 太子指着小舍的鼻子道“两位爱卿都是皇上的宝贝,路上你替寡人好生照顾,需要多少护卫,你自已挑,不过出了差错,寡人拿你责问。” 小舍道“路途遥远,日程短暂,我自挑几个身手敏捷的随行即可。” 皇太子道“这样便好,事不宜迟,明日你们便可出发。” 第二日一早,李侍郎带着众人出发了,雨下得很大,官道上雾气笼罩,就如缥缈着的白纱。一阵风刮来,白纱袅袅地飘去,雨点斜打在领头的小舍斗笠上,激起朵朵水花,王力道“张府丞,仰慕你多久了,今日终于趁愿了。” 小舍道“昨日我拿着太子的圣旨去北镇抚司找庞瑛,他还算识相,立马答应了。还道要不要庞某随你一块去。” 王力道“都知道钦差大臣满天飞,是个肥差。” 第198章 茅山遇险 出了京城雨便停了,官道贴着句容的茅山脚下,雨后但见这不甚高的山却非常秀雅,水从山上汩汩的淌下来,清凉的感觉透人心扉,李侍郎道:“前面便是驿站,我们先下马去填饱肚子,争取晚上到常州府内。” 这驿站也选了个好地方,门前有一小桥,桥下的山涧水不深却澄清,几个人下了马,先湊着水洗了洗。 驿丞和赵居任很熟,知道他们的来历后,诚惶诚恐的引着他们进了内院,几个小卒子立马送上了句容的好茶。 李侍郎道:“我们的衣服都湿了,一会儿我们还得上路,烦驿丞替我们生个炉子烤下。” 白梅道:“李侍郎大人,你们先换了湿的,余下的事交民女便行。” 李侍郎前两年随夏元吉去昆山便认识白梅,笑着道:“白姑娘,你那弟弟选你,便是对了,几个臭老爷做这事就没那耐心。” 这院子后便是茅山,站在屋内便可以看清山林滴翠,草木芬芳。满眼的嫩黄衬托这一处绿山。 李侍郎盘着腿坐在地下的凉席上问赵居任:“赵通正大人是溧水人,家离这不远吧?” 赵居任道:“不到六十里路,天好的时候,我家后院能看见这山。” 小舍道:“大人真是过门而不入啊,是我们晚辈的楷模。” 李侍郎道:“赵大人,这次黄俨公公去朝鲜,你一块去了吗。” 赵居任道:“应该是去年替皇上去朝鲜选美女,黄俨与朝鲜籍的宦官监丞海寿、奉御尹凤一块去的,黄公公回来时,还送我一个上好的高丽参呢。” 小舍道:“这次皇上北征的战马,有一部分都是黄俨从朝鲜搞来的。” 赵居任道:“黄公公在朝鲜太宗李芳远面前,很强势的,听他对朝鲜国王说:“去年你这里进将去的女子胖的胖,矮的矮,都不甚好。只看尔国王敬心重的,皇上该封妃的封妃,封美人的封美人,封昭容的封昭容,都封了也。国王如今有好看的女子,多送两个。” 小舍道:“这次随皇上出征的权贤妃应该是黄公公找来的。” “一共五个,其中权氏封为“贤妃”,掌管六宫事务;任氏封为“顺妃”;李氏封为“昭仪”;吕氏封为“婕妤”;崔氏封为“美人”。权妃老夫曾见过,不仅美艳动人,而且会吹玉箫,永乐皇帝最宠。” 饭菜上来了,都是山货野菜,李侍郎把七个待卫都召一桌上吃,正好满满一桌人。 赵居任道:“咱们吃好了便走,这里山色虽美,深谷幽林土匪也多,路上千万小心。” 被赵居任这么一说,小舍便对王力道:“一会儿出去,让驿丞派几个熟路的兵卒在我和白梅前头引路,两位大人居中,你带五个锦衣卫殿后。路上不管如何,一律不准停留,争取晌午进常州城。” 驿丞道:“大人不必太担心,我已快马前去常州府,叫知府差人过来接应。” 小舍道:“这样便好,皇子殿下说了,两位大人是皇上的宝贝,我等下属不可懈怠。” 白梅把几个人的衣服都烘干了,钦差大臣李侍郎道:“趁不下雨,赶紧出发。” 雨后初晴,但见柔山一丝曰云在山间竹林中缭绕,此时山树犹如翡翠一般闪耀着晶莹剔透的绿,马队轰隆隆的踏卫过,翠鸟鸣声掠起。 绿林掩映的山道上,白梅着一身青色袍衣披一领雪白的披风,戎装佩剑,英姿飒爽,小舍与她二人跑在前头,并辔而驰,一个是俊朗英才,一个是巾帼美人,小舍道:“姐姐,你骑马的本事谁教的?” 白梅道:“王一飞啊,王一飞别的本事没有,但骑马绝对是厉害的。” 小舍道:“每个人都有短处,也必定有长外,我见过他的骑马功夫,肯定比我强。” 驿站的向导道:“大人,出了十八湾,前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坦路了,现在是十八湾最后三个湾道,也是最险恶的地方。” 小舍便对后面喊了声:“大家提起精神,准备武器,盯着前面。” 一个湾,二个湾,第三个湾,驿站向导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他的马一声嘶吼,一个失蹄,人便摔了出去。 小舍赶紧勒紧缰绳,身子横过来,白梅的马也跟着横过来,白梅在外,小舍在内就像两道牢固的城墙。 前面有竹箭呼啸着过来。一箭一箭掠过上空。 李侍郎和赵居任,非常老道的趴在马上,被王力几个侍卫前后左右保护着往后撤。uu看书.uukanhu 山路狭窄两边都是密密的树林。箭是从前方射来的,也不是太密,白梅对着箭射出的地方回了两箭道:“我看这节奏,射箭的对方至多三个人。” 小舍道:“射箭人不多,但不射箭的就不知道多少了,我们只有等他们箭射得差不多了,再想办法冲过去。” 王力也上来了,他道:“看这射箭的力量,不像高手,而且这箭都做得粗糙,应该是小股强盗。” 小舍有了主意,对王力道:“你回去告诉两位大人,见浓烟升起,便一块冲过去。” 下面山道上有几个黑衣人出现了,小舍道:“这帮笨人,送死来了,姐姐给我瞄准了射。” 白梅一手执三只箭,一个连射,一阵血雾,三个匪徒嚎叫着滚了下去,其余人全吓得趴地上了。 小舍对半蹲着的白梅道:“你盯着他们,别让他们靠近,我准备生火的东西。” 小舍把山道边的竹叶拢成一大堆。凉凉的风从竹林里啸叫着扑来,小舍朝王力几个挥了挥手,便撕下内衣先用火折子点着,再把燃着的衣片扔进竹叶堆里,火一点点起来了,刚下过雨竹叶有些潮湿,烟雾十分的浓烈,顺着山坡刮来的风向前扑去,马开始嘶吼,一声声的响着,粗旷的鼻息声此起彼伏,只听王力惊雷一般大吼:“冲啊!” 七八匹马腾跃着从小舍面前冲了过去,小舍急忙喊一声道:“姐姐快跑!”便跨上马跟了前去。 第199章 奴家的招牌 山下是一片水田,阡陌之间,紧促的马蹄惊起路旁的白鹭,李文郁伏在马上,不停的挥动马鞭道:“张府丞,后面还有人追吗?” 小舍道:“大人,看得清楚,已经没了!” 跑在最前头的李侍郎勒紧了马缰,马队也便停了下来。 李文郁使劲用袖管一抹脸上烟灰道:“怎么白梅不在,会不会被匪徒拦住了?” 小舍手搭凉棚朝来的路看去,一望无际的农田,麦浪滚滚,而中间那丈把宽的官道上,坑坑洼洼,泥泞不湛,更不见一个人影。 小舍吸了一口凉气,朝王力一挥手,便勒转马头冲了回去。 离山有一里路之远,小舍对王力道:“这么久,白姐没动静,恐怕凶多吉少!” 王力道:“烟雾弥漫,也许走错了路。” 小舍摇头道:“她前两年一直在浙江山区追查朱允炆,应该比我还熟山地野路。” 王力没等小舍说完,便惊喜的道:“来了,快看,白姐来了!” 远远的便听见她清朗带着微喘的喊声:“我回来了!” 小舍见白梅左肩倒背弓箭,右手执马鞭,顷刻间便到自已身边,叹了口气道:“光顾着自已,没想到把姐姐落下了。” 烟灰被汗水沾着,白梅一抹便成了大花脸,她笑道:“你出的好主意,烟雾弥漫如黑夜一般,那找得到东西南北,正着急时,见个咳嗽声响的匪徒,被我倒拖到明亮处,那猴子样的家伙,见我一个女人,以为好欺负,拿着把砍刀便想动粗,奇了怪了,我这马也会动武,一转身伸腿把这贼蹬了个老远。” 小舍看着这神气活现的白马道:“还真像我那银龙呢。” 王力道:“白姐你抓住他,没问他们是干吗的吗?” 白梅道:“合该他倒霉,马把他踢倒在一根新砍的竹根上,那尖利的竹梢刺穿了他的脚。他“哇哇”的哭叫,我怕他引来更多的坏人,便用匕首抵住他,那厮怕了,便供出:他们一共八个人,每天在这山道上抢劫,基本上没失手过。” 小舍道:“这个向导有问题,明知那条路有问题,还引我们去。” 白梅道:“那猴儿说这向导是他姐夫,也是这帮劫匪的二当家。很多值钱的官差都被他带入陷阱送了性命。” 王力道:“那个小猴孙,白姐把他杀了?” “我没那么傻,这遮天蔽地的林间,东南西北我也分不清,我把他杀了,我咋出来?” 小舍道:“这家伙脚不是烂了吗?你是怎么让他带你出来啊?” “我用刀戳着他脖子,我说你们闯了大祸,这钦差大臣的命可是抵你家祖宗十八代的命,你死了,全家老小还要株连,爷爷,奶奶,爹爹老娘,还有老婆孩子全要杀光。” 王力道:“这管用,强盗讲面子,最怕全家跟着倒霉,在祖宗面前不好交代。” “那厮急了,说,什么也听我的,替他留下颜面。我便让马驭着他带路。” “出来没碰到另几个土匪?” “怎么会,土匪在那,他还不清楚,都拣没人走的小径,所以出来的迟,一直到见了平地,我才放了他。” 小舍三人赶上了李侍郎的马队,李侍郎道:“这个向导也太猖狂了,朝廷的钦差也敢剪径,回来便把他拿下。” 白梅道:“小匪徒说,这条路比较僻静,很少有官人来往,所以几个匪徒兴奋不已,护卫又少,以为碰到了唐僧。” 赵居任道:“呸,他想吃唐僧肉,到了常州立马通报官府带些人来,先把向导抓进牢去,送他上西天吃去!” 常州的诸同知带着兵马来了,李侍郎和他非常熟悉,便把此事告诉了他。 诸同知道:“这茅山属应天府句容县衙,我认识龙潭的巡检司,让他们把这事办妥。” 李侍郎道:“甚好,尽早把这祸害除掉,免得无辜遭秧。” 李侍郎一到常州先去了西水门,上游的水从这个叫“土龙嘴”的地方从西下 塘、东下塘、麻巷等,穿越古城,再从东水关出 城朝无锡,苏州方向流去。 河水翻滚拍打着石岸,诸同知道:“看现在的水位,还是可以的,我们这个时节是日夜不停息天天有人盯着察看。” 赵居任指着驳岸上一块花岗岩的凿痕道:“这是永乐三年时我留下的水位印记,看来还没达到以前的水平。 李侍郎道:“看来常州城内没什么大碍,我们晚上我们在花市街填饱肚子,明天去长江边烈塘寨转转。” 巷子那头传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几个人中午在茅山吃的那些饭菜,早折腾完了,便在那包子店口停了下来,门口大蒸笼热气腾腾,u看书.uukansu.c 不打开便知是淌着油的猪肉馅包子。侍郎道:“掌柜的,每人两个包子。” 赵居任是个吃货,大肉包子他吃不惯,就对着梳着个高髻,抹着口红的掌柜老婆道:“美娘子,咱们这些大爷,嘴巴刁,大鱼大肉吃惯了,想改个清淡些的。” 那女人也吃这一套,便探出头来,一双媚眼往小舍脸上扫了过来:“哎唷,这白白嫩嫩的官人,也舞刀弄剑啊,啧啧啧,可惜了细嫩的皮肉。”说着用纤细的指头去捻小舍的脸。 白梅把刀柄隔在她手去的地方道:“你这卖吃的地方,也卖皮肉啊?” 那掌柜皮也厚,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眼睛半开半合的对小舍道万福:“女人嘛,便是水做的,见着个标致的也会丢了魂,不知这位官人想吃甜的,还是想吃咸的,奴家好有准备。” 小舍道:“我们饿了,就填饱肚子便行。” 那妖精道:“有鲜美清香,勾人魂儿的皮蛋虾仁瘦肉粥;有柔软香甜,沾满蜜情的芝麻糕,有炸的金灿灿,一含便化了的油条,还是便是奴家的招牌,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鲜肉包子。” 王力用剑柄撑开那笼架,这小笼包白白的粉儿,包子上口有一点黄色,肉汁从它周围溢了出来,皮儿薄薄的,包子底下垫白萝卜片儿。 王力道:“原来是加了蟹黄的,肯定鲜美。” 赵居任咽着口水道:“这个好,多要些,这么小的包子,我十个没填不饱” 第200章 风雨烈塘寨 几个人分两桌坐定,店堂里挂着宫灯,隔着窗能看到河里晶莹闪闪的灯彩,映成串串似的在大运河里,与岸边船上。灯火相映交辉。李侍郎道:“这和京城秦淮河一样,隔窗可见枕河小屋和往来船帆,只是没那琴音歌声。” 诸同知道:“那是那是,小地方如何与天子的皇城比。” 因为急着赶路,鸡一叫,李侍郎便催着众人起床吃早饭。 烈塘寨在常州附东面的长江边,有水兵驻扎在那,赵居任道:“这还是宋朝群守李嘉言开烈塘河时的工地,因为在江防要地,所以当地人叫烈塘塞,那里芦苇深深,野味特别多,有一年我还在那吃过农家用火烤的野鸭。” 李侍郎道:“你这老兄真有吃福,到那都能找到好吃的。” 赵居任竖着食指左右摇晃着道:“一个人连享受都不会,你还指望他能吃苦?” 李侍郎指着赵居任笑道:“这老头,狡猾,骂人都带哲理,我便斗不过你,一会儿看你吃得了什么苦。” 诸同知道:“看来李侍郎这寨子去得熟了啊。” 李侍郎道:“夏尚书比我还熟,他都能说出现在的寨主姓曹,从江阴移民过来的。” 诸同知收了一下马缰道:“听说是三国曹魏的后代。” 在马队殿后的王力问小舍:“你念书多,你知道曹魏是干什么的?” 小舍略微想了一下道:“曹操知道吧?” 白梅道:“我都知道三国有个大王叫曹操。” 小舍道:“他儿子曹丕,代汉后便称为“魏”。因为他这个皇室姓曹,所以称“曹魏”。 王力道:“那这个寨主应该很傲气的,辛亏我们是钦差大臣的护卫,要不还不侍见呢。” 小舍道:“我们去看水情与他何干?” 王力道:“我在想,钦差大臣去,他会满寨子人出来 迎接,又是敲锣打鼓,又是跳舞唱歌的,最后摆满酒席,上面有赵大人说的野鸡野鸭和莲藕。” 白梅吃吃的笑道:“王力你晚上做梦,白天也做啊?” 后面几个卫兵也笑了,有个和王力差不多年纪的道:“王大人,说不定寨主还有个千金小姐待嫁呢,叫张府丞给你做个媒,你便在这入赘当姑爷算了。” 雨又下了,离开了渔村,前面便是芦苇遍地的滩涂,路愈加难行,赵居任毕竟有些岁数,马在泥泞的小道上颠簸,他脸色也紧张起来了。一会儿便落在了李侍郎后面。 李侍郎笑道:“老赵,会享受的人,吃苦的时候到了吗?” 赵居任戴上了斗苙,支撑着摇晃着的身体道:“原本不是这种路啊。” 李侍郎道:“前年就改走这里了。这烈塘寨搬家了。” 赵居任道:“这临江的多好,为什么搬啊?” 常州知府的典史道:”前年这一带狂风大作,寨子和树木全都被吹走,紧接着暴雨骤至,庄稼全被洪水吞噬一空,烈塘寨成了水寨,老人小孩和妇女来不及逃走,溺死了一半。以后,烈塘寨及沿江一带的小寨,集体向南迁移了二里路,迁移到一个大村庄,现在叫魏村的地方。” 赵居任道:“哦,难怪往南走,该死的老天,别把那老寨主刮走,咱还惦记着他的香香嫩嫩的烤鸭呢。” 前面河堤上响起了锣鼓声,老寨主果然热情,冒着雨亲自来迎。 李侍郎拱手道:“曹寨主,先不忙,咱们去看你那定海神针。” 所谓定海神针,便是竖在江边的一根粗壮的大木柱,柱顶雕着个牛,柱四周用木头做了个四方的架子围着。 曹寨主白发白须,暗纹的青缎子长袍,头戴六瓣西瓜帽,佝偻着背,声音倒是十分洪亮,他笑道:“自从立了这牛柱,这江水再也爬不上这牛尾巴上了。” 小舍看那柱上,刻着不少印记,和后世的水文标尺一样,上面还用红漆写着年号。 李侍郎道:“看看四周水泽天国一样,水位还是没前两年高,看来你们寨子还是选对了地方。” 说是寨子,其实是一个江边高墩墩,寨门用木头支着,上面挂着魏村两字牌匾。 一进寨便是飞檐翘角,粉墙黛瓦的祠堂。老寨主的屋子便在祠堂后面,用竹木筑起的大客堂四壁用芦蓆围着,柱子上挂着成串的红灯笼,虽然简陋,江面弥漫过来的白雾,缠绕其间,也有几分仙气。 寨子有一百多户人家,沿中间石块筑的小道,或高或矮,错落有致的分列两边,绿荫掩盖,花草锦簇,宛如人间仙境。 客厅两端摆着十八般兵器,诸同知道:“这个村军户不少,大多数人家都习武,uu看书 ww.uukans 一般坏人强盗是进不了这个村子的。” 老寨主道:“永乐三年,张士诚的旧部从江对面过来,几十个人,被我们打得只剩三人,而且都是带了伤逃走的。”老寨主拍着胸脯又道:“别看我七十来岁,打七,八个倭寇强盗不在话下。” 寨主老婆插嘴道:“尽吹牛,这两天天气潮湿,腰腿病犯了,躺在床上尽哼哼。” 曹寨主抚着白须道:“这是酒喝少了,今天钦差大臣李侍郎来了,我高兴,我要开戒畅饮了。” 李侍郎朝赵居任看了一眼,对寨主道:“曹寨主,今天下午我们还得赶无锡,酒留着下回喝吧。你们这不淹,我也可以回去向太子交代了。” 赵居任道:“这比吃烤鸭还香。” 老寨主拍着大腿道:“完了,见到你们一高兴,把烤鸭的事忘了。”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赵居任笑得最厉害,看着他好不容易止住笑,诸同知便道:”曹寨主,他们来得路上都吃过了,你就别客气了。” 无锡水情比常州还要平稳,第二日,李侍郎的马队就赶到了苏州城。几个月没回来了,小舍觉得自已心一下舒畅起来,闻着满街飘逸的茉莉花清香,他也顾不得体面,把衣袖卷起,半立在马上,任由凉风冲荡着他的身子,王力道:“张府丞,看你这么开心,今晚把大人们按排妥了,我们好好的喝一盅。” 白梅道:“好啊,买些酒菜,去张府丞家中,我也要喝个痛快。” 201章 灯红酒绿 苏州知府自从汤宗走后一直由钟同知负责,南直隶是朱棣的心头肉,不少大公番王都眼红江南,削尖脑子想来这风水宝捞块封地,永乐皇帝干脆一应回绝,连九府的知府一职长期空闲着。 钟同知与李侍郎有旧情,晚上便拉着几个通判一块去繁华的阊门街上喝酒。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水漉漉的的青石板上倒映着红灯笼的光彩,衣着光鲜的才子佳人,把个大街挤得水泄不通,“要买栀子花,白兰花~”卖花姑娘的叫卖声,在夜空中此起彼伏,带着浓浓的吴侬软语,听着糯糯软软的舒坦。 钟同知道:“张府丞,你是道地的本地人,你替愚兄点菜。” 蒋通判道:“苏帮菜味道是甜中带咸,咸里有甜、炒制时讲究火候、颜色上浓油赤酱。” 小舍点了:姑苏卤鸭、蟹粉豆腐、腌笃鲜、百叶结烧肉、银杏菜心。 李侍郎道:“我看卤鸭换成烤鸭更合某人口味。” 赵居任笑道:“算了,这地方烤不出那种乡村味。” 钟同知道:“这也是,我看苏州的河鲜不错,像清溜河虾仁,松鼠鳜鱼。” 李侍郎道:“钟同知,你来久了,也会不自觉的融入苏州小家碧玉的慢生活中去,这个‘慢’字并不是节奏变慢,而是苏州人懂得在生活中品尝。这种慢生活,是一种文化的生活,浪漫的生活。” 小舍向白梅使了个眼神,白梅马上替大家敬上了酒。 钟同知道:“今天我又去了白卯塘,这几年连续不断的加固,河床也稳定了。只要那不出现坍塌,致和塘就不会淤积。” 赵居任道:“明天,我们坐船从娄门开始到昆山、太仓交界的草芦村,把致和塘上的港浦全都察看一下。” 小舍道:“这河有一百多里,加上娄斜浦等30条支流如果驾船的话,恐怕二天都不够。” 李侍郎道:“这好办,我们只需看河汊口附近的水田状况,没有倒灌就没问题。” 谈着公事,这酒也喝得斯文,到了戊时了,李侍郎对钟同知道:“明天要早起,我看就到这吧?” 王力和白梅几个送钦差大臣去下榻的府邸。小舍便径自回自已家中。 门上挂着锁,小舍急了,这看门的王阿毛这么晚了,不在家,里面狗狗也没动静,小舍准备绕到后院爬墙进去,刚走几步小老虎从黑暗中狂叫着冲了过来,欢蹦乱跳的扑在他身上。小舍把它抱起捧在怀里,王阿毛来了。 王阿毛道:“我在隔壁温女人家,这小家伙不安宁,我就知道东家回来了。” 王阿毛摸索半天开了门,点好烛火,小舍见他衣服穿得干净,胡须也剪了,觉得好奇,便道:“这么晚,你在一个妇道人家干吗?” 王阿毛红着脸道:“温女人女儿出嫁了,一个人孤单,便把我招得去一块过日子,我想这也好,有个伴,又能替你们看家,便自作主张定了。” 小舍道:“王阿毛,还真有你的,老来还有个伴,我们这你不用操心,有空过来开开门窗,透透气就行,这狗你也先照应一下,如果不方便,我明日带乡下丈母娘那养。” 王阿毛连声说:“方便,方便,这狗狗也乖,我又没小辈,便把它带身边,什么时候大人回来了,再讨回去。” 小舍掏了些碎银给他:“这些先拿着,有了家也总有些开销。” 温女人来了,向后挽起的头发上还别着朵白兰花,一见小舍便是问长问短,说了一大通,小舍也赠了些银子,权当贺礼。 两人欢天喜地抱着小老虎走了。 家里一下子冷清起来,家里弥漫着一股霉气,地板上斑斑点点的长着白瘢,张王氏出来时嘱咐过,把窗子打开吹吹,外面飘着毛毛细雨,小舍便稀开一条窗缝。洗涑干净了准备躺下。 大门“咚咚”的响了,有人叩门,轻轻的,黑咕隆咚小舍有些骇怕,便提着柄剑下去,伏在门上细听,门外有轻轻的呼吸声,小舍道:“门外何人?” 外面白梅道:“是我,弟弟开门?” 小舍的心“呯呯”一阵狂跳,慌乱中把门打开,白梅便隐了进来,脸上带着湿湿的雨水,头发一甩,冰凉的雨水全洒在小舍脸上。 白梅轻声道:“住宿床上都是臭虫,咬得姐姐身上痒痒的。” 小舍道:“我刚烧了些热水,姐姐你先洗洗。” 诺大的屋子空荡荡的,只有他俩,白梅就像到了自已的家,径自进了澡间...... 翌日,uu看书 ww.uukanshu天还未亮,两人像偷儿似的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在小舍经常去的小吃铺吃早点。 掌柜带着浓浓的苏北方言道:“张大人从南京回来了吗?听说皇上的大军追到长秀川,找到鞑靼人遗弃的大量辎重,一把火烧光了就回营了。” 小舍道:“应该是,我在常州听了些,明军的搜索部队在回曲津这个地方用了新式的远程兵器,中军副将安远伯柳升命令部下使用神机铳打流窜的敌人,这射出的利箭,力大势沉能一箭击穿两个敌人,还有能力射死旁边的马匹。鞑靼名王以下一百数十人当场被击斃。” 白梅道:“这武器是厉害,我在纪纲的地下密室见过,上面有不少机关,一般人还用不了。” ...... 早上去白卯塘的官船在细雨中,顺着水向东驰去,船舱里蒋通判也在说北伐大军的事。他轻轻的用手指弹着桌面道:“明军追到广漠镇阿鲁台老巢,因为水源少,天又热,六月十四日便班师回营了。” 小舍道:“烧了阿鲁台的老巢,这下鞑靼人元气大伤,至少一二年恢复不了。” 蒋通判道:“回来的路上,因为缴获了大量物资,一些叛变阿鲁台的朵颜三卫急红了眼,从深山里追出来,像猎犬一下紧盯在明军身后,想趁机劫掠些值钱的东西。” 赵居任道:“打这种小快灵的队伍也费心思。就像牛皮糖一样缠着,你打他退,你退他打。” 第202集 陆杏桥的龙 赵居任道:“这回朱棣的亲征,我们赢在重装骑兵与步兵的实力,赢在神机营装备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兵器,但要控制蒙古游牧民族的轻装骑兵,还很难,他们在草原上的灵活机动,不是靠武器的优势能战胜,这北伐还会继续。” 钟同知道:“等北平建好都后,这蒙古的鞑靼,瓦刺和兀良哈会太平多了。” 前面的支流顺着河淌来不少浮萍,一簇簇又一簇簇的,伴着黄黄的泥浆水,小舍道:“这条支流堵了,不疏通这一带农田会淹。” 赵居任道:“我看河水还算急,这水草不是流出来了吗?” 小舍道:“这绿萍平时都在静止的河塘里长着,如果塘里水溢出河堤,这萍儿才会随流飘出。” 李侍郎让船靠岸,果然见这河塘塘岸塌方了,上游的水泄不下,把好多秧田都淹了,一个村子都泡在水里,男女老少都上了堤岸,正在奋力掘开口子,钟同知带着蒋通判赤着脚赶了过去。 中午船到了夷亭,钟同知道:“在这上岸蒋通判道:“皇上与这种人斗有经验了,他让柳升的主力先过河,再让数百个轻骑藏在在河曲的柳林中,明军为了诱敌,前面驮载草料冒充辎重,两边十几名手持火铳的兵卒跟在后面,装作押送的样子。兀良哈的朵颜三卫人上当了。” 小舍愤怒的道:“朵颜三卫的人一会儿帮我们,一会儿抢我们,真不是东西。” 李侍郎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兀良哈中的朵颜三卫眼中只有利益。” 蒋通判道:“所以,这回皇上总算看清了,看朵颜三卫的骑兵一窝蜂地拥进明军的埋伏圈,趁他们没来得及动手,便让神机营的神机铳,神枪把他们干掉,为了干净彻底的消灭他们,朱棣亲率千余亲兵杀了个回马枪,把掉河中束手待毙的敌人,除数十人成为俘虏外,其余全部射死。” 吃点东西,下午抓紧些傍晚便能到昆山城中。” 小舍抽空到自已家去看看,屋里有几个绣女,丈母娘正在教她们刺绣,见小舍进来,有些惊奇,拉着他的手,眼睛却看着门外。 小舍道:“娘,女婿是公差来的,如意和娘她们还在京城。” 岳母道:“她们去了一个多月,我想了一个多月,昨天还与如意她爹说,等这个月黄梅天结束了,去南京找你们。” 小舍道:“皇上打仗结束了,估计一二个月便会回南京,女婿的公差也结束了。” 丈母娘道:“如意说你在京城当了什么夫差,恐怕不会回苏州了。” 小舍道:“娘,不是夫差,是府丞,和通判差不多,整天跟着大臣屁股后办事。” 丈母娘道:“舍儿,京城的官最小也比苏州最大的官强,你好好的干,等我和你爹干不动了,就到南京享福去。” 小舍听着鼻子酸酸的,掏了两个大银锭给她,便急匆匆到镇上。 一船人正在罗半仙的面铺吃面,这胖胖的老板娘会做生意,瞅着这么多人,便说做冷拌面。 这面先用热水煮一下,捞起后放在冰凉的井水一浸,沥干了水后加上麻油,酱油和糖醋一拌,便可以吃了。 小舍去时,白梅已经替他准备了满满的一大碗,她递了双筷子给他道:“这面不耐饥,你多吃点,要不抗不到傍晚你就饥肠辘辘了。” 罗半仙又瞅准了赵居任,非要为他相面。 赵居任拣了根头发给她道:“你便从这头发说说,说得对,我自有好处。” 罗半仙用她那胖嘟嘟的手指捻着,对着亮仔细察看了一下道:“此发软如锦丝,家中夫妻必然夫唱妇和;发稀而细,有名有利;发疏而润泽,此人聪颖。不过我还得看下此发的主人。” 赵居任偷偷指了指李文郁。罗半仙“哎呀”一声,这面我不相了。 赵居任道:“你这妖婆又耍什么花样了,怕我不付银子吗?” 罗半仙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行三种人不算,一种是修行的,一种是当兵的,一种是习武的。” 赵居任道:“老妖婆别说了,老夫知道了,内心强大的人你吃不住,这可是老实话!” 李侍郎正和钟同知谈事,听到这老妖婆,老妖婆叫得欢,就转过头来问道:“老妖婆在那?” 赵居任怕他多心,连忙唐塞道:“就是给我们下面的老板娘,引得人家馋又不让人家饱。” 李侍郎道:“这好办,一会儿去昆山吃奥灶面,保准让大家吃个够。” 官船载着一帮人继续东进,uu看书ww.uukansu这里小镇多,曲曲弯弯,桥多,下雨天,水流又急,钟同知大声叫着,让水手们小心些。 前面两只船撞上了,一船的西瓜全落在河里。两个侍卫贪嘴便去捞,李文郁见了一顿臭骂:“你们这和趁火打劫有什么两样?” 两侍卫嘟囔着又把西瓜放河里。西瓜船上的人本来有些敢怒不敢言,见对方客气,便自觉让出道来。 李侍郎道:“做人不要贪嗔痴,累了别人又累自己。” 小舍想:“后世的人老讲,中国是礼仪之邦,看来没说错,古时候的人便这么讲究为人之道。” 船到了陆杏桥头,说是桥其实就是留下岸上两块大条石和掉在河里的一些石块。 白梅道:“我爹说,这陆杏桥北以前躺着一条卧龙,龙尾对着陆杏桥。有一年,发大水,说是谁踏了龙尾了,龙生气,要把全镇的人带走,绝望之际,来了一位童颜鹤发的道士。说这龙本来是触犯了天规,被罚到人间,玉帝要它为人世做好事,将功赎罪,现在他发龙脾气,你们点上蜡烛去求他息怒,说完转身便消失不见。 镇上人便全去了,点了九百九十九支蜡烛,跪在地上磕头。那蜡烛烟雾升起,龙一个喷嚏后,便大吸一口气,把河里的水全吸干了,但陆杏桥也塌了。 下个不停的雨也停了,龙又回到原地,发现陆杏桥没有了,知道是自己闯了祸。为了赎这个罪,它发誓再不回到龙宫,要在这为镇上的人效劳。” 第203集 河畔夕照 李侍郎道:“这桥还真有点意思,咱们上岸去烧柱香祈祷一下。” 白梅有些激动了,她自告奋勇道:“大人我家就住这附近,我回家去取香烛。” 一会儿她带着附近的男女男少来了,这里的里长道:“钦差大臣带我们一起祈祷龙王,这里的水涝肯定不会出现。” 有几个会做事的乡亲还供上了水果糕点,二胡也拉起了,本来冷落的桥头一下热闹起来。 李侍郎十分的虔诚,也不顾地下潮湿,“咚”的跪了下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乡亲们看他如此有意,在两岸敲锣打鼓的送了他一程。 快傍晚了,太阳终于从云端露了出来,西边的天上抹上了绚丽的色彩,把云彩染得通红。昆山县衙的李知县在码头等候多时了。执刀的衙吏分列两边,数顶官轿一字排开。 李文郁道:“又不是外人,那么客气干吗?”死活不坐那轿。 进了县衙,李文郁,赵居任与李知县几个去了知县客厅。小舍便去找陈福贵。 陈福贵埋怨道:“师兄去了苏州,又去了京城,离师弟越来越远了,想请你吃个饭也难。” 小舍道:“少啰嗦,我托你的事办成了没有?” 陈福贵道:“成不成,师兄去问红瑶她娘。” 白梅对小舍道:“你来都来了,一会儿过去看下,反正今晚住县衙了。” 小舍笑道:“我去打探下李侍郎今晚的按排,再作打算。” 陈福贵道:“这便好,哪也别去,今晚到我家吃饭。” 小舍先去了红瑶娘家,房子果然修缮一新,红瑶娘虽然腿脚不便,耳朵也不好使,但有个邻家的寡妇陪着她过日子,还有几分薄田种些吃的,日子将就着也能过过,小舍也偷偷给了她两锭银子,让她藏着,以防万一。 红瑶娘淌着泪点点头道:“红瑶有你照顾着,我也放心了,你们别为我操心,多生几个娃娃。” 小舍替红瑶娘挑满一缸水,便和白梅,王力去了昆山周庄陈福贵家。 周庄是由江南富豪沈万三之父沈佑,从湖州南浔迁至这里,通过对外经商而逐步发迹的,到了陈福贵父母这一辈镇廓扩大,港街福洪桥和中市街普庆桥一带都是沈家的家人。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映照着河面,几个村妇正忙着在河里洗菜、淘米,临水的人家炊烟四起,氤氲缭绕飘散于小河之间。 陈福贵娘对小舍一直很钦佩,听说他要来早早在砖雕门楼下等着。一阵寒喧后,便到了穿过廊房到了正厅,屋中间摆着两对深色太师椅和茶几,正面是做工精细同色的长几,长几上摆着古瓷瓶和插瓶,小舍知道有钱人放这个寓意平安平静,长几上方挂着一幅气韵雅洁的泼墨山水中堂。 小舍让白梅看正梁上的椭圆形的雕花板。 白梅道:“这叫是支藻,王一飞家也有,像官员帽上的帽翅。” 小舍笑道:“看来你还不笨,所以这厅叫纱帽厅,专门接待客人的。” 陈家的仆人送上了茶和点心,陈太太道:“儿子交代的迟了,厨房正在做,你们先吃点胡桃糕、椒盐糕填填饥、都今天买的。” 王力道:“我来昆山也有几年了,还没注意周庄有这糕点。” 白梅道:“周庄糕点比我们玉山镇还多,什么芝麻糕,青糕,云片糕,袜底酥……数也数不完。” 小舍道:“陈太太,福贵什么时候娶新娘啊,我们可是等着喝喜酒呢。” 小舍问道这,陈太太脸刷得变白了,脸上布满了阴云,良久她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了,一说便来气。” 小舍见她不高兴,便也止住了话语。 陈福贵忍不住说了,我那山西来的岳父,便是个臭嘴,到处说我爹的不是,我爹一怒之下退了那亲事。” 小舍道:“上回在苏州静儿姐姐琴馆,见过你那未来丈人,难怪你那天不开心,原来你也不满意,没有缘分,早点退了也好,省得以后过日子难受。” 陈太太道:“本来都说好了,今年一开春就把事办了的,这一耽搁,不知又从那开始,怪就怪这个杀千刀的男人,在外面乱搞女人,弄得福贵做不了人。” 小舍道:“你家有钱有势,福贵也是县衙的官,怕找不到女人?” 陈太太道:“这也是,相中我们福贵的人也不少,福贵说一定要找个知书达理,性格温顺些的。” 白梅道:“福贵可有相中的?姐姐南京倒有个经常来喝豆浆的员外,家中藏着个十四岁的千金,人不仅长得标致,而且说话也像陈太太讲得温文尔雅的。uu看书 .ukash ” 陈太太道:“南京远是远些,但和亲家人会少些麻烦,姐姐如有机会替你福贵弟弟说说,事成了,大婶子不会亏待姐姐。” 管家来报,酒菜已经准备好了,几个人就去了膳房用餐。 膳房里烛火点得通亮,一桌菜热气腾腾的,几个人围着刚吃了一会儿,县衙的一个小吏来了,说玉山镇出了人命案子,知县大人唤福贵马上回府。 陈福贵道:“师兄来得巧,你是闻名的江南神捕,不如与师弟一块去。” 几个人匆匆的吃了几口饭,丢下饭碗便赶到镇上。李知县一见小舍也来了,便道:“合该这凶手倒霉,碰到了对手。” 小舍道:“现场在那?先去看下。” 李知县道:“在娄县竹桥边,沈县丞和杵作正在现场验尸,我让朱捕头带你们去。” 小舍道:“是当年孟姜女去找夫君范喜良路过的竹桥吗? 陈福贵道:“正是,不过现在已不是好心的老婆婆用三根竹子搭得简易桥了。” 天黑漆漆的没了星光,几个人打着火把,骑着马,出了镇,走过几片桑树地,沿着一条尺把宽的河沿小心的过去,路两边均是荒冢全无人家。坟头上闪着幽幽的鬼火,一声又一声令人汗毛竖起的鬼泣声,从踏过的脚下不断的传出,小舍攥着马缰绳的手都出了冷汗。 前面河边,火把通明,火光中看得到不少黑黝黝的人头。 第204集 罪恶之手 一个腿上还残留着泥巴的河工道:“我们几个刚撑着船从白卯塘修河回来,当时天还没这么黑,见这个女人吊死在桥栏下,一半身体在水中,脸像个黑煞一般可怕,我们就去县衙报案了。” 河里停着几只小船,一个女人朝天躺在船板上,脸上盖着白布,小舍拿着火把湊近些,掀了那蒙面布,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小舍一边仔细的察看着尸体身上的可疑物,一边问杵作发现了什么疑点。 杵作道:“两小臂有淤血和利器划破的痕迹,脸似乎被火烧过,眉毛与额前的毛发受损,脸上的皮肤有大小不同的水泡溃破疤印,脖子前端有淤血和指痕,像被人掐过或勒过,但看展开面积不致于死亡,头部颅骨有创口,看创口像被钝器所击,或摔倒在某个突出物上。 小舍见那女人的脸上黑的黑,白的白,除了鼻子以下还能认出些人样,其它便像地狱来的恶魔,让他想起后世住宅楼道,想起那个满脸鱼泡般浮肿,尤其那鼻梁,肿得没了模样,泛着白光,衬着下面两个黑孔的古装女~~ 张小舍恶心的快吐了,他怕白梅在这黑夜中会吓晕,急忙把布重新盖上 杵作验完了尸体正洗着手,陈福贵把小舍介绍给了沈县丞。 小舍道:“谁发现的?” 物造成,衣服完整,但外衣直襟搭配扣错,像匆匆穿上的......” 小舍拿着吊在尸体脖子上的布条看了几遍,问陈福贵道:“现在咱们玉山镇上,有几户绸布店?” 陈福贵道:“一共三家,一家姓王,一家姓顶,还有就是杨乙辛家。” 小舍道:“杨记绸布庄,还是杨乙辛侄子管着吗?” 朱捕头抢着道:“是的,不过他不常来,平时铺子交给二掌柜看着。” 小舍用火把指着女尸又问道:“这女人见过吗?有谁认识?” 那女人脸被烧焦了,有些模糊,很难分清,所有人都不吭声。 沈县丞道:“张大人,有眉目了吗?” 小舍道:“沈县丞,你先把那女尸带回县衙,我带陈典史几个去镇上走走。” 沈县丞一帮人驾船走了,小舍对陈福贵道:“你先带我到王记,项记两家绸布店看看。” 已是戌时,小镇上静悄悄的,大部份的店铺已经关门打烊了,王记和项记两家绸铺也没了灯火。 一队人马稀里糊涂的随小舍到了市桥头杨记绸布店,小舍马鞭一指,把这店看住,不让任何人出进。” 陈福贵道:“师兄这样不好吧,我们又没证据,万一被他们反咬一口,我是一个小吏没什么,你毕竟是京城的大官,别为了我丢了乌纱帽。” 小舍道:“我们只是买些绸布而已,又不做啥坏事。” 店门关着,里面有灯火,小舍让王力上去敲门,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后,店铺门“啊”的一声开了,探出个尖细下巴的小子,见了小舍几个官兵急忙又把脖子缩了回去。小舍一用力那家伙想关门也来不及了。被小舍一把擒住。 陈福贵此刻是把小舍当神了,急忙和王力上去一人一手把这鬼摁住。 小舍变戏法似的从袖内抽出一条绸布带,在赵家侄儿眼前晃着:“我用这绳吊你的脖子,还是绑你的双手?” 那人不作声,额头上的汗却出来了,小舍又道:“你们闻到了什么?” 白梅道:“有些焦味。” 小舍道:“我看这味道是在楼上,咱们带赵公子上去闻闻。” 楼上门窗关着,小舍一脚踢开,里面还躲着个男人,一见小舍几个官兵,身子抖擞的不停,嘴里一个劲的嚷着:“不管我事,不管我事......” 小舍揪住他便是几个响亮的耳光:“这地下的血,是谁拖干净的?” 那二掌柜吓得舌头也缩不回去了,结巴着道:“是~是~是赵公子,吩~吩咐的~” 小舍把那条吊在女尸脖子上的布条放在他眼前道:“去仓库里,把这一样的布条找两根来,我要把你家杨公子吊死。” 白梅押着他,果然没久就找来两条一模一样的布条。 小舍递给陈福贵,让他俩把姓杨的反绑着吊到屋梁上。 那杨公子奇瘦,双条胳膊一用力“格吱格吱”的响,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乱叫。 小舍点亮一支焟烛,一把揪住这个瘦骷髅的头发,厉声道:“翠花楼的娘们,今夜让我来收你的尸!”一边说,一边用烛火去烤他的脸。 火还没碰到他的脸,那家伙尿也吓出来了。 小舍便对王力道:“现在轮到二掌柜了,翠花楼的美人儿说,他也有份。” 还没把他吊上去,二掌柜的全说出来了:“我和翠花楼的喜鹊本来就有来往,今天赵公子不在,uu看书.ukanhu 银凤来了,下午我俩关了店门正在楼上办那事,不料赵公子突然回来了,他不但奸了那女人,还要人家掏五十两银子来洗店里的晦气,银凤死活不肯,便与他撕打起来,赵公子怕闹出动静来,收不了场,慌忙中,他用门闩一棒把她打死,还用刀逼着我用烛火毁了银凤的面孔,然后用船载着尸体到竹桥......” 李知县听小舍这么快就抓住了凶手,有些不信,带着沈县丞赶了过来,二掌柜的交代他都听清楚了,便令陈福贵录好口供,让两凶手当场签字画押,五花大绑的带走。 杨记绸布店贴上了封条,几个人便回昆山县衙。 沈县丞道:“张大人你怎么一下吃准这家干的?” 小舍道:“是那根布条啊,这布条有几根不同花色的绸布绞着,这是做丝绸生意人家捆料用的,我家有,所以我知道。” “刚才朱捕头说镇上丝绸店有三家,为什么肯定是杨记这家?” “到竹桥,你们也看了,走陆路载着个尸体不如水路方便,还有,把尸体挂桥下半空中,我刚才试了一下,站船头位置刚刚好。” “这我有些不信,其它两家也可以用船运啊?” “当然可以,我们先去了王,项两家,我观察了一下,这两家店面与河道都有一段距离,这运尸体的时间在天没断黑之前,光天化日谁见也会疑心,如果是王,项两家干的,要运也肯定是晚上,月黑风高时......” 第205集 太监的苦 李知县道:“小舍这分析我觉得合理合情。只是不明白,这女尸面貌已毁,你是如何知晓她是翠花楼的婊子?” 小舍道:“知县大人真是贵人多健忘,记得上回钦差大臣姨太被窃金镯之事了吗?” 李知县道:“没忘啊。弄得我和老王让蒋知县骂得狗血喷头。” 小舍笑道:“翠花楼那个穿粉绿衣服女子的脸还记得清吗?” 李知县摇着头道:“她搂着你我那看得清!” 小舍脸也红了,用眼瞄了一下白梅又道:“这女子有对虎牙,虽然破了相,那虎牙尖尖的戳在唇外,当时我想,这案子一定与情有关,再从朱捕头那知道,二掌柜有这个条件,但没料到赵乙辛的侄子是真凶,理应他倒霉。伤天害理。” 一桩看似大海捞针的案子,张小舍尤如神助,二个时辰便搞得水漏石出了,真是破案如神的江南神捕。一群人已经佩服的不得了,陈福贵道:“知县大人,我师兄替我们破了案,多少也要庆贺一下。” 李知县道:“钦差大臣李文郁刚才还说,明日一早他们要坐船的,下回吧。” 李侍郎的船从浏河口往下,顺风顺水,当天便到了松江,苏州水涝没出现,李侍郎定心了不少,在吴淞口察看了一趟,便让快马先去京城亶报皇太子。一行人定定心心逆长江返航。 鞑靼太师阿鲁台带着家属逃遁,草原上天气太热,又缺乏水供应,皇上便开始撤兵,一路上再也没有蒙古的骑兵敢于冒险来取粟,反倒是不少游兵散勇主动来归顺明军。七月十六日朱棣绕道开平凯旋到了北京。 原本是可喜可贺的日子,但是汉王朱高熙抓住皇上因为权贵妃病重,心情不佳之机,把解缙拜见太子的事又提了出来。 归途中皇上三头二天的写信回来责骂太子,弄得朱高炽在御书房摔东西,发脾气。 七月份,出了黄梅季节,天变得十分的酷热,几个东宫的大臣心也变得浮躁起来,多少也有些躲着皇太子,这日小舍与蹇义早早的从英华殿出来,半路上碰到黄俨。 黄俨道:“你们老乡王贵妃几个娘娘想吃无锡水蜜桃,咱家想亲自去找,如果你空,陪咱家跑一趟如何?” 蹇义被太阳晒得头皮痛,也懒得管闲事,便点点头答应了。 无锡的水蜜桃果肉质细,汁液多,味甜,香气浓,入口即化,最好的便是望亭阳山上的,小舍道:“大人,我有个朋友在望亭开小食铺,我们直接去那。” 黄俨道:“那最好,省得七转八弯的,你带咱家去便是。” 两个人带了七,八个小太监,还有数名东厂的侍卫,十几辆马车,一早出发,傍晚便到了。 胖二嫂正在挂着夏元吉手书的”香远益清”四字店招下卖水果。听说小舍想为皇宫采购些水蜜桃,立马便答应,关照自已老公带几个乡亲上阳山采去。 小舍道:“现在去采早了点,我们今晚投宿在这,明天早上采了,直接回京岂不是更新鲜。” 黄俨道:“小舍说得是,胖二嫂,你先去弄些可口的菜,咱家跑了那么多时辰,肚子早就饿扁了。” 胖二嫂切了几个西瓜道:“先吃西瓜,我马上准备酒菜去。” 艳阳高照,知了长嘶不停,天上没一点儿云彩,柳树也像没精打采的孩子低垂着头,几个随从热得不行,便下河去游泳。 村里的人没见过太监长什么样都好奇的在河边看,有几个胆大的在议论: “这太监身体白白的像女人。” “说话像雌鸡喉咙,难听死了。” “下面没有了也。” 有个男人在道:“也有假太监的,洪武末年,石允常任河南按察佥事时,有一次他微服到私访,晚上听见一户人家有哭声,带着随从进去查看,原来这家待闺的女儿被小太监坏了,不堪羞辱上吊死了。石佥事大怒,把太监抓了,直接奏闻朝廷,朱元璋准奏,把这太监砍了头。” 小舍怕黄公公听见不悦,叫胖二嫂去劝劝乡亲。 不料黄公公道:“没事,天下老百姓那么多,你能塞出这几个有啥用?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官船往来乱如麻,全仗你抬身价。 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什么真共假? 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你听听,把咱家太监都讽刺成锁呐了,有什么关系,有本事像郑公公那般英勇,带千军万马下西洋去!” 小舍听黄公公这般说,uu看书 ..om 觉得有道理,朝他伸了下拇指。 黄俨道:“我小时候也穷,七岁时被人弄进黑屋子,那时候咱家有点懂事了,哭着喊着,谁也不理咱家,要阉割的前一天,不准咱家吃东西,水也不让喝。因为手术后,至少一、二天不能小解,大便小便都不可以。 这时候几个强人把我五花大绑在一长椅上,像只被宰的猪,见那人用一支玉米骨子,剪刀修得圆圆滑溜,玉米骨软而且带着水分,插到去尿管中,我一怎,把忍不住把这玉米骨尿了出来,那净身师插了进去,尿水把伤口刺痛得唉唉叫。” 胖二婶听了“啧啧”的汗毛也竖了起来:“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黄俨道:“手术时不好动,更不能乱摸,净身师道,感染了会丧命!接着喝臭大麻水。喝完了人身体就麻木了,身体开始发抖,开始在**,隂囊用牛角刀切二个洞,将筋割断,然后用鸡蛋塞进喉咙,让你叫也叫不出声来,丹田一出力全部的力道往腹肚去,净身师一按,二粒**就挤了出来。” 小舍道:“真危险,万一鸡蛋咽下去,命也没了。” “最后用苦猪胆把伤口糊一糊,粘搭搭,苦猪胆糊下去会消肿止血,**挤掉后,再下去就是把里面全套干净。” 胖二嫂道:“真把人当成猪了,这谁想出来的,遭天杀。” 第206集 昭献贵妃 小舍问黄俨:“王贵妃怎么想到吃这桃儿的?” 黄俨道:“她是你们苏州人啊,从小就喜欢吃。” 小舍道:“王贵妇端得是美如天仙,说话又那么好听,一点也没架子,可惜我只见过一回。” 黄俨道:“去年二月,王氏才被皇上晋封为贵妃。她从小就经过家庭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又通晓人情,对徐皇后十分恭敬,所以深得成祖和皇后的宠爱。” 小舍点点头道:”听说要不是权贵妃在皇上身边,她早成皇后了。” 黄俨咬了一口桃子道:”是的,徐皇后在世,她非常低调,有事便向皇后请教,学会了管理后宫的本事。皇后去世后她,一般宫内的杂事都由她处理,而且不出差错,遇到成祖发努时,她会冷静的对待,遇事不慌,像徐皇后一样安抚、劝解皇帝。宫中诸王公子都听她的,皇太子有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也会去找她商量,特别是与皇上,皇弟之间的纠葛,应该说王贵妃在宫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小舍叹了口气,鼓足勇气道:“麻烦黄公公,有机会和王贵妃说说,让我回苏州去。” 黄俨道:“没出息的,不想在京城啦,京城上升机会可大着啊。” 小舍说:“皇城太复杂了,整天勾心斗角,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我们这些小跟班不知听谁的对。” 黄俨道:“这要怪那批跟随朱高炽的太子党,像解缙,黄俨,皇上明明喜欢汉王朱高熙,想让他们顺着他心理,给他扶朱高熙上马的理由,这帮人拎不清,非捧着个又胖又丑,而且软弱无能的朱高炽,还不如老三呢,聪明机灵,而且有才能,所以皇帝心里有火,憋屈的很。” 小舍道:“皇上原来喜欢汉王啊。” 黄俨道:“阉割后几天不可以穿衣,这净身房,不大一间,四边没人住,阉割后更可怜,我痛了三、四天,除了呻吟,也不敢大叫,怕那净身师再来一次。” 胖二嫂,好像黄公公刚阉的一样,端了一碗鸡汤道:“公公补补身子吧?” 黄俨笑道:“现在没事了的三天伤口结疤,但还要痛苦一下,因为身体会抽筋,一天抽三次,五次,腿痛得要命,不能走路。” 第二天,天蒙蒙亮,桃叶上还沾着露水,胖二嫂便打着火把上山了,她说南坡的好,向阳温差大,水蜜桃更甜。 “按照祖训,朱高炽当皇太子是天经地义的,他为什么要问那么多人,解缙,黄淮,金忠,杨士奇,这个那个的,要不是这个皇孙可爱,让他心仪,他还会找理由拖着。” 小舍道:“公公喜欢的可是老三赵王朱高隧吧?” “朱高隧一表人才,少年老成,足智多谋具有天子之相。老大老二争权夺利,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权落在赵王手里,也是不可能的。” 小舍心里明白了,黄俨这么死忠赵王,是在赌运气。 胖二嫂摘了个半斤多的水蜜桃给小舍:“你知道了这水蜜桃为什么叫阳山水蜜桃?” 小舍道:“这还问,这山叫阳山啊。” 胖二嫂道:“以前这山叫狮子山,三千年前周王的大儿子泰伯,二儿子仲雍为让位给季历的儿子姬昌.” 小舍道:”姬昌就是有名的周文王。” “两人隐居到这,周家的小辈安阳侯周赟十八岁,一次他在这山上打猎。见一个皮肤白皙,秀发垂肩,腰系麻布,胸口袒露,嘴唇被桑葚染红的少女正在采桑葚。便上前问到:“敢问姑娘芳名,有没有看到一只白鹿经过这里?” “相中她了吧?” “阿妹见他英俊秀美,气宇轩昂,不慌不忙的答到:“我叫阿妹,没见过什么白鹿。” 黄俨不喜欢听这些男女恋情之事,啃了口桃子,插科打诨道:”白鹿没有,水蜜桃多的是!” 胖二嫂止住笑道:”阿妹说完,深情的看着赟。后来俩人就在这山上好上了,按照这里规矩,野合的男女要结婚男方必须入贽女方. 小舍道:”周赟是周王的孙子,不可能的。” “是啊,阿妹有些担心,没料周赟太爱这貌如天仙的女子,一口应承了下来。并且在这个绣球墩的北边盖了一座安阳侯宫,和阿妹在这山上种水蜜桃,一直到去世,这狮子山也改称阳山。他们种的阳山水蜜桃,一撕开皮,汁水就会流出,一般不会咬不动的。” 黄俨道:“难怪王贵妃喜欢吃,她一定也听过这传说,传说其实都是骗人的!”他把粘在嘴唇上的桃皮用力的吐得老远。 晚上几车新鲜可口散发着香味的水蜜桃便进了紫金城的西宫。uu看书.ukanshu 昭献贵妃王氏率昭懿贵妃张氏,康靖惠妃崔氏,康穆吴氏,惠穆郭氏,恭和贤妃王氏,安顺惠妃龙 还有荣美人,惠美人卢氏等都出来了。 这些平时养生处优惯了的妃子美人,见了果大色美、香气浓郁的水蜜桃,也顾不了身价了,一个个蹦跳着要先尝尝。 见那王贵妃上身着黄折枝花卉缎圆领夹衣,内着黄缎短衣,腰束红织下穿金妆花江山万代富贵如意缎裙,头戴凤口衔珠宝串饰的凤冠。他轻款款的摆着一双缀着金花的阔袖,拂过处便见了那美貌绝伦的容颜,脂玉的肌肤光彩夺目,明眸皓齿泛出清秀高雅的光芒,剪水双瞳无不闪现她艳冠群芳的神韵。 太阳过了后殿的龙脊,夜色一下降临了,小太监点起了灯笼,几个妃子拿了几个桃子,像灵雀一般笑着回宫了。 一筐桃子打翻在地,小舍便去拾,一双细脂般的柔荑抢在他前头碰到那出水的桃子。 两只手碰到了一起,只听王贵妃花容失色的惊道:“你是谁,怎敢在这后宫。” 小舍没想到后宫有多少规矩,急忙回道:“贵妃娘娘千岁,我是苏州张小舍,刚与黄公公到无锡买桃回来。” 天色已黑,只有宫灯忽闪忽闪的亮。 207集 权贵妃之死 这天皇太子在朝上发圣旨,钦定汤宗前去河南安抚灾民,河南是赵王朱高燧的封地,连年水灾旱灾加蝗灾闹起了饥荒,听说树皮吃光了吃草皮,现在还出现人吃人的现像。 当然皇太子的旨意还不止这些。 这回锦衣卫派了五十多人护卫由千户袁江,千户王一飞亲率,巡抚大人分二艘船从镇江港上船,沿运河一路北上。小舍随着蹇义去镇江码头送他。 回来路上蹇义道:“这次是皇上亲自让太子下旨的,一是河南灾情实在太乱,据说树皮都剝得不剩,民不聊生,怨身载道,有几次组织着准备抢赵王府。” 小舍道:“河南虽然没四川大,但耕地面积不少;经济基础比南直隶差,但也不比山东差;而且水系不比两广东,再加上开封,洛阳,郑州和许昌这些大城市、人口又多,怎么一下就成了人间地狱了。” 蹇义道:“河南有周王朱橚,唐王朱桱,伊王朱?,最关键的还有赵王朱高燧,他们整天在皇上面前哭穷,所以让太子派人去察看一下,一则了解实情,二则也可以平复一下太子与他们之间的瓜葛。” 汤宗一去便三个月,快要到中秋了,这天杨士奇对小舍道:“汤宗回来了,蹇义,黄淮和金忠他们没空,皇太子让我们去镇江接他。” 镇江码头上,镇江知府带了许多下属,欢迎汤宗河南巡抚归来,秋风送爽,河面细浪荡漾,汤宗的神情和去时大不一样,黑黑瘦瘦的脸,下巴也尖细了不少,两边的鬓发都白了,看上去比以前老了。小舍上了舷梯扶着他上了一个四轮毂的大马车。 汤宗道:“中原比想像的热,几个月都没曾下过雨。那蝗虫也厉害,好好的稻田,成千上万的虫儿飞来,片刻便啃光了。” 主要原因是黄河中下游,六七分在大水泛滥后,立马变成旱灾。连续水、旱灾使在湖、海、河泛、内涝地区出现许多大面积的荒滩,有利于蝗虫生长,像郑州以下黄河河泛蝗区,渤海湾泛蝗区便是黄河历代改道成了蝗虫的大本营。” 杨士奇道:“找到些办法了吗?” “有是有,在这种地方用火烧,用药喷,剩它们没长成,但今年不行了,错过了时机。” 小舍道:“灾民如何?” 汤宗道:“什么都吃光了,我们还见个小孩,饿得不行吃观音土,把肚子撑死。举家逃荒的满街都是,没办法逃的,便饿死在家,,我们还在集镇看到卖小孩的。” 小舍道:“自已都吃不饱,买孩子干吗?” 汤宗道:“嗨,作孽,其它买回家当猪一样煮了吃。我们去就逮到几个,当众砍头示众。” 杨士奇道:“这做得太好了,不刹住这风气,那可真乱了。” 汤宗道:“我这次对几个府的知府都下了令,那个管辖范围出事,把那个知府撤了送牢房。” 杨士奇道:“几个王府的王爷没出来说话?” “他们说个屁,有吃有喝的,还说风凉话,说皇太子治理失误,现在闹成这样,派个大臣来走一圈,早干吗去了!” 小舍道:“这是他们的封地,他们自已不管还赖上别人,岂有此理!” 汤宗道:“告诉你们,我在山东回途路上,碰到大学士金幼孜了。” 杨士奇道:“他不是和皇上在一起吗?怎么在山东呢。” 汤宗道:“金幼孜说,皇上的权贵妃突然病死了。正在聊城周围找风水先生找安葬之地呢。” 杨士奇道:“不妙,不妙!” 汤宗有些吃惊道:“杨兄,你别吓我,有什么不妙,那权氏死了与我们何干?” 杨士奇道:“权妃是朝鲜国典书权永钧的女儿。黄俨从朝鲜把她招来,十八岁的她一进后宫。便受到成祖的宠爱,你道为什么?” 汤宗道:“美貌,再加吹得好。所以,不久便被封为贤妃,列众妃之上啊。” 杨士奇道:“这只是其一,关健是七分像徐皇后。八分像徐皇后的妹妹徐妙锦,自从皇上娶徐妙锦失败后,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时到把权氏当作徐妙锦,现在这个替代品又失去了,你说他心情会如何?” 汤宗道:“那又怎样?想出气也先从他身边的人身上出啊?” 杨士奇道:“权氏不会和徐皇后一块葬北平吧,听说工部尚书赵羾已经替皇后在建陵墓了。” 汤宗道:“金幼孜说,最终选在峄县境内白茅山,也许是暂时吧,金幼孜说这几天准备埋葬权妃,并留下将士为其守林护墓。uu看书.uukanshu ” 果然被杨士奇说中,朱棣班师回朝没几天,午门外,一场大雨过后,落叶纷纷扬扬,铺满牌楼下的台阶。都察院王熙和已经代替了下牢的陈瑛,把文武大臣都叫到这里。 朱棣要把大理寺汤宗的同人杀右丞耿通砍了。小舍听杨士奇说:朱棣回京后把怒气撒在太子头上,这个耿通在殿上三番五次劝谏朱棣,称“太子事无大过误,可无更也”,王熙和便弹劾他:“你一直维护太子,挑拨皇帝的父子关系,这是不对的。朱棣心情本来就不好,龙颜大怒道:“(耿)通为东宫关说,坏祖法,离间我父子,不可恕,其置之极刑。” 这个极刑便是立即推午门问斩。杨士奇说:朱棣说完这话后,大臣谁也不敢出声。连朱高炽看在眼里,寒在心头。缩着脖子不言语.” 因为朱高炽,他知道了朱棣是杀鸡给猴看,目的不在除掉耿通,而在警告他不要蠢蠢欲动;二是让东宫的太子党噤若寒蝉,不准反抗,谁敢在他和父亲的冲突中跳出来,杀无赦,皇上是孤立他;三是耿通不死,朱棣的诛心之治是不达目得决不罢休,朱高炽明白自已的处境岌岌可危了,蹇义,黄淮,杨士奇,金忠和汤宗,包括那个小跟班张小舍也命不保夕,随时都会走耿通同样的路。 当监刑太监黄俨,一声“开斩”后,耿通的身首分离,血污一地时,皇太子身边已经要四个随从才能驾得起他了。 208集 内宫之乱 大理寺右丞耿通被处决,一半是他的直言,一半是刑部尚书的弹劾,这是朱棣收回皇太子监国的第一刀。 几天后右春坊赞善王汝玉又被弹劾入狱了。 东宫的幕僚都为自已的命运担忧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到了詹事府,汤宗被任命为户部代理尚书,这是因为夏元吉在北平兼任户部,礼部和吏部之职无暇照顾南京之事,更没想到的是小吏出身的张小舍被刑部尚书刘观要去担任了刑部司法厅郎中,正五品。 这日刘观把小舍叫得去私谈,他道:“都察院的王熙和提出对陈瑛的案子复审,你就配合下,在皇上面前所说交代便是。” 汤宗对小舍道:“陈瑛树敌太多,朝内要死的人不在少数,包括王熙和,他已坐稳了都察院御史的位子,皇上把陈瑛交给他,等于小鸡交给黄鼠狼,你就顺着他意思办,不让他翻案。” 还没进入复审,纪纲与王一飞居然来找小舍了,又是礼物又是好话的,小舍知道纪刚的底牌,话虽没直说,小舍知道纪纲是想杀人灭口,早点把陈瑛处死。 还没进入复审,纪纲与王一飞居然来找小舍了,有是礼物又是好话的,小舍知道纪刚的底牌,话虽没直说,小舍知道纪纲是想杀人灭口,早点把陈瑛处死。 审判刚开始,陈瑛依然摆着不可一世的样子,王熙和与小舍在昆山县衙时搭档已久,他一捧茶给陈瑛,小舍便端上凳子。 陈瑛坐惯老爷了,翘着个二郎腿,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说话也慢条斯理的,一是仗着皇上的恩宠,二是王熙和是他的老部下,他道:“当都御使数年了,所论弹勋的皇戚、大臣十余人,全是奉皇帝指令。如盛庸、耿炳文、李景隆等,这回手下严刑逼供李贞,确实也狠了点,不过怎么死的,我确定也不清楚,是手下这帮人瞒着。” 王熙和也是好言劝道:“陈御史,即使是你干的,皇上不会为个小小的李贞要了你的命,放心吧。” 那厮道:“皇上要你俩来复审我,便是让我出狱,你们便把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把罪名全推那二个死鬼头上,就说我只是管教不严罢了,等我出去后不会亏待你们。” 这个骄横跋扈的家伙终于死在自已的嘴巴上。那个抄书生手脚也快,把标点符号也没浪费。陈瑛这些话,被王熙和全部写入笔录。让他签字画押。 第二日,王熙和与汤宗小舍拿了陈瑛的供词去谨身殿亶报皇上。 皇上正在为权贵妃被吕氏勾结太监毒死的事烦恼,见陈瑛死到临头还搞贿赂,肯定有罪了,便下旨立即处死,不留后患。 这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手上沾满了几百人鲜血的头号奸臣,终于被推到午门外宰了。 陈瑛杀头那天南京城真可谓全城空巷,全部来到了午门外,看着大奸臣被砍,无不为之庆贺。 这次皇上北征大获全胜。班师回京,没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军回到山东临城,皇上的爱妃权氏死在了山东氏城,年仅22岁,真是红颜薄命。成祖不免伤痛,将她葬在峄县,令当地百姓看守坟茔。权妃死后,成祖还对她的家人非常厚待,并给权氏哥哥授予诰命。 本来人也死了,事也过了,不料两个宫女吵架,抖出个惊天大案来。谣传权妃是被人毒死的。 这宫中的事由大太监黄俨负责,先把两吵驾的宫女分别关黑屋内,那小太监尹凤手也狠,那懂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两小丫头打熬不住便招了:”随朱棣北伐的吕氏,父亲是南京城的富商,人长得妩媚动人,但总得不到皇帝宠幸,突发奇想欲与同姓的朝鲜宫嫔结为姐妹,与达到巴结权贵妃这个未来皇后的目得,没想到朝鲜吕氏看不起来她,不想与她结拜。 吕氏就把朝鲜吕氏买通太监,在权氏喝水的茶壶中天天放入了砒霜的事告诉了自己的丫髻。 黄俨连夜把此事禀报给皇上。皇上这几天虚火上升,正让王贵妃陪着他在谨身殿斗蟋蟀。一听黄俨这般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把蟋蟀砸了,直接去牢房亲审。 紫禁城下起倾盆大雨。这在秋天不常见,霎时间狂风大作,而且电光雷鸣,一道道闪电划破了官殿漆黑的夜,像一把利剑问后宫劈来,一声巨响,成祖杀气腾腾的脸如厉鬼一般狰狞,全身发抖的吕婕妤和吕妃子俩人早就吓晕了。 朱棣命小太监把冷水泼醒吕婕妤,uu看书 ww.uukanshu.cm便一把揪着她的头发道:”你串通内官金得、金良,从一个银匠家里找来砒霜,研成末子,放进胡桃茶中送给权妃吃,是不是事实?” 加柔弱的女子从娘肚中出来还没吃过苦,小嘴紧闭着不吭声。 目前天下谁敢轻视朱棣?吕婕妤的沉默就像给皇帝吃了个炸药,他先对着那张稚嫩的脸一阵狂抽,他已经不习惯任何对他说个”不”字。 吕婕妤雪白的脸上满是朱棣的手印,她还来不急反应,薄如蝉翼的衣裳被撕烂了,朱棣拿起烫得发红的烙铁朝她裸露的肌肤伸去,妃子尿也吓刺来了,为了避免第二次痛苦,她开口了:”妾因为权氏接替皇后掌管后宫,很是不满,曾面责权妃说:“有子孙的皇后也死了,你能管几个月,这般无礼!” 朱棣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道:”就为这一句话?” 吕美人点了点头道:”受到权氏的唾骂,一段时间两个同从朝鲜来的美女不理不睬,吕婕妤见皇帝的机会也没有了,于是,妾便串通太监金得、金良兄弟俩,找来砒霜,泯入进茶水中,天天送给权妃吃,造成慢性中毒。” 成祖怒从火烧,咬牙切齿下令黄俨将两个内官、银匠立刻处死,吕婕妤身边的丫髻仆人几十人统统活埋,并用烙铁烙吕婕妤一个月,然后将她勒死。这还不解恨,叫太监尹凤及通事元闵去去朝鲜威胁王廷将吕婕妤的母亲也抓来杀了。 209章 女牢有戏 尚书刘观退朝回刑部,脸上也活络了不少,本来刑部尚书的权力很大,谁要是犯了罪,被抓到刑部去,该死的让你死的快不该死的也可咬文嚼字弄你个死罪,可以说是威风八面大官,但是自从有了锦衣卫,刑部就没什么大事了,刑部只能与大理寺、都察院一起做些官面文章。 审核修订各种法律,复核各地送来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负责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案件。在机构上,刑部除在中央设有官署外,在各省都有派驻机构,刑部的人就上上下下跑跑龙套,碰到复杂的案子下去督办一下,借机捞些油水回来。 以前刑部拿不出破案的狠角色,现在张小舍来了,刘观的腰也挺的直了,就凭江南神捕这个牌子,他就可以扯着嗓门骂下面人是猪,其实他才长得像头猪,坐着时脖子也看不见。 为了笼住这个宝贝,刘观对小舍道:“张郎中,我看你那破屋子该还蹇义了。” 小舍道:“等我把乡下的房子卖了,我便在京城买。到那时再还不迟。” 刘观大笑道:“买什朱棣身边幸好有王贵妃,她用江南女人水一样的柔情抚慰着这个暴戾到顶的皇上。一边派黄俨去朝鲜挑选美女,一边从全国贡献的少女从挑几名长相近似权氏的美女来宫中服侍皇帝。 皇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日上早朝,黄淮上奏:“陛下,这次北伐成功,扬我国威,壮我河山,天下子民无不称赞,臣以为正值元旦,皇上可以下令全国上下普庆胜利,共渡佳节。” 朱棣道:“爱卿所言正合朕的心意,请众臣回去马上准备,来个隆重的普天同庆。” 道衍拱手道:“微臣以为,新年之际,陛下可以亲临鸡鸣寺撞钟,祈福天下太平,永无灾难。” 皇上笑道:“少师,朕答应了,这事就由您费心。” 尚书刘观退朝回刑部,脸上也活络了不少,本来刑部尚书的权力很大,谁要是犯了罪,被抓到刑部去,该死的让你死的快,么买,刑部有几处空房,先借你用。明日叫王侍郎带你去,看中那个,便先住了再说。” 最后张王氏作主要了套有一个大菜园子的房子,房子虽然破旧,但后面靠着秦淮河,乡下人来方便些。小舍请马师傅来修了几天,这房子像样了不少,高高的砖雕门楼,进去便是,鹅卵石铺就的天井三开间的客厅有东西厢房,穿过客厅便是三上三下的卧房,卧房后就是大菜园子,一边还有个池塘,后院墙新砌了柴房和杂物间,一家人住着挺宽敞了。 张王氏道:“王阿毛有了去处,我想把郑师父接来。他一人孤苦伶仃的,现在你有好饭水,养他老也应该的。” 小舍道:“师父要强的狠,要你亲自出马才行。” 张王氏道:“我这两日就带如意和绿珠回去,一是苏州还有些家俱,二是我心疼小老虎,不知这个短命的王阿毛把它怎么了。” 小舍道:“也好,这几天南京要搞庆祝,我是去不了,娘你多辛苦些吧。” 张王氏道:“红瑶拖着身体,又要照顾亮亮,你平日里早些回家,别在外面喝酒。” 红瑶道:“大太太,我不碍事,三个女工也可以帮着,你们早去早回。” 这日刘观把小舍叫去,对他道:“应天府这帮猪,被个女贼搞死了,都吃了两年官司,现在要翻案,你替他们去捋一捋清楚。” 小舍头一回独立行事,便带着个二个主事,吃好饭便去了府东街的应天府衙。 应天府同知是掌门人,四十多岁,姓姚,以前审陈瑛时,小舍见过,脾气也算是好的,见小舍来帮忙,立马把三人邀到客堂,关上门,便把这案子细细介绍了一下,他道:廖家巷有个大学士,家里经常贼偷,后来逮着他家女佣王妈,并起到了被盗的赃物,判三年官司,关进牢内,太平了二年,最近又连续出现被窃,连祖上留下的鸡血石印章也偷了。这事传到牢内,那个贼婆王妈便天天喊冤。” 小舍道:“大学士家被盗,怎么会传到王婆耳朵里?” 姚同知道:“这婆娘能说会道,姿色又好,那些狱卒都和她热络。” 小舍道:“有了,今天开始你把看她的狱卒给我换了,我自有办法。” 小舍便穿扮成狱卒,天天上夜班,这号子一共十间,平时就二个狱卒在那来回守着,这女狱犯人不多,关王妈的8号牢房就她一个,看那女人长相也清爽,眼睛细长,眯着时有几分媚态,鼻和嘴娇小玲珑的,看不出是做仆人的样子。连着三天,小舍装模作样,不与她搭话,第四天,7号的两个女囚就开口了:“公子大爷,uu看书 uah 看你也不像个卒子,是不是勾搭良家妇女,被贬来当这苦差了。” 小舍道:“去去去,再烦大爷,一会儿风也不让你们放。” 7号房的那个年少的道:“看来是真的,这么俊俏的人,换小女,倒贴也愿。” 那年岁大些的道:“公子哥,对我好点,等妹子三个月满了,出去养你,省得在这吃苦。” 小舍道:“你做什么鬼事能养得起我?” 那年长些的道:“我和爹爹做皮货生意,不料碰到个泼皮捣乱,被我用剪刀戮伤了一只耳朵,府上的说把民女关这是为了保护我。” 小舍道:“我也是和泼皮打架,革了校尉的职,来这做苦力,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官复原职。 刑部主事假扮的狱卒在通道尽头道:“你就省省吧,没把你关牢房已经算你烧高香了,还想官复原职?” 8号的王妈忍不住了,敲着门喊他过去,说来月事了,头疼得快裂了。 小舍便对那假狱卒道:“这美人快死了,怎么办?” 假狱卒道:“你看着,我去医务室要些药。” 7号的女人道:“这公子真会怜香惜玉,嫁这种人不亏,那像我家的蠢猪不会疼人。” 王妈一边呻吟,一边问道:“公子哥,原先的狱卒金大哥去那了?” 第210集 亮亮落水 张小舍道:“谁知道呢,听说回老家不干了。” 假狱卒拿了药来了,小舍问道:“大哥,原先的金大哥是不是辞职了?” “回老家了,说回去置几亩地,盖个房娶一房媳妇,好像很有钱的主。” 休息了一天。 小舍又上夜班,脸上带着几分酒色,头梳得滑溜溜的,反绑着双手从通道这头走到另一头。 狱警长带着几个狱卒来巡夜,冲着他一顿骂:“你这个死囚,值更还喝酒,你不想活啦,明天调你去死牢房去。” 小舍哭着道:“老爷,那地方不去,都是凶神恶煞的主。” 狱警长卷起袖子,露着长满浓毛的胳膊道:“这由不得你,不去也得去。” 小舍便蹲在8号牢房门首,嘤嘤的抽泣起来。 王妈道:“小鬼,你多大了?” 小舍哭着道:“二十三了?” “有孩子了吗?” “有一个,生天花死了。老婆上个月也难产死了,扔下我一个人,让我咋活啊?” 王妈道:“作孽,和我一样的命苦。” 7号那年长的道:“贼婆子,你做什么孽,你是自找的,偷主人的东西,不要脸。” 王妈反讥道:“强盗胚子,你有本事,有种你出去,别关在这里吃官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舍任她们吵,吵了几句,7号两个也骂不过王妈,就去里面睡觉了。 王妈用指头勾了勾,暗示小舍靠近些。 小舍道:“让狱警长看见又该训了。”死活不过去。 王妈急了:“我有要事,对你有好处。” 小舍没站起身,只是身体朝门前挪了几步。 王妈道:“你是昆山人,我是常熟的,好坏我们是同乡,按年纪我该是你姐,姐姐托你个事,如果办成了,好处对半分。” 小舍道:“是不是你把偷来的东西藏那个地方了,让我去起赃?” 吴妈道:“如果这样就好了,关键是可能被人抢了个先。” 小舍道:“让人家抢先了,还叫我送死去?” 王妈道:“弟弟有所不知,姐姐可能被人骗了,就是那个姓金的,把姐姐秘密骗去了,如果真那样,姐姐非检举他,一是出出这口恶气,二是将功赎罪,说不定能提前释放,如果那样,姐姐出去了,一定以身相许,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舍道:“真有那么好处吗快告诉弟弟怎么做!” 王妈压低声道:“廖家巷,有户大学士人家。门前左首的壁照从下往上数第二排往右数第六块青砖,是空的,用手向下掏,有块砖压着,下面有串钥匙,你看在不在,如果在,你替姐姐保管好,如果不在,姐姐明天轮到会审,便把那人举报了。” 第二日,小舍与两主事按王妈说的去找,那砖洞里,只有个癞蛤蟆蹲着,其它什么都没有。 小舍便去8号牢房告诉王妈,王妈道:“快去报告同知老爷,抓拿那姓金的,老娘要与他对薄公堂。” 姓金的狱卒胆也肥,骗了王妈的钥匙夜里潜入大学士卧房,大学士家被贼偷怕了,值钱的东西都放床上,这贼也精明,见大学士睡觉抱着个锦盒,知道是宝贝,他见桌上有两个熟透的柿子,趁大学士太太上马桶解溲之际,把柿子放床上,黑暗中那婆娘把柿子压烂了,大叫起来,以为自已相公把大便弄床上了,夫妻俩点上烛火看清是柿子时,床单也污了,两人一边互相埋怨一边换那床单,手忙脚乱中,姓金的贼,正好抱着锦盒溜之大吉。 这姓金的贼认为王妈关牢内,大学士和官府根本怀疑不了,他想财色双收,怂恿王妈翻案,早点出狱后可以与他一起过快活日子,没料到,上头突然把他调出女牢,与王妈断了联系,王妈又吃了小舍的反间计,两人同时入网。 余下的事交给应天府姚同知了,不过小舍替王妈也求了情,算是她将功赎罪,举报有功,减免刑期,提早释放。 刘观见张小舍旗开得胜,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的夸耀了小舍一番,弄得全朝上下都知道江南神捕张小舍是个狠角色。纪纲本来就知道张小舍厉害,这回几次三番在皇上面前讨,幸好蹇义以张小舍年轻稚嫩不适宜之词而挡掉。 鸡笼山东连九华山,北临玄武湖,西连鼓楼岗,山只有二十来丈高,御道上数千侍卫持着火把肃立两傍,纪纲,庄敬,庞瑛几个锦衣卫统领鲜衣怒马在前头开道,皇帝的金顶轿子似龙首昴起,引无数红色,绿色的轿紧随着,婉延相连至成贤街南。u看书.uuknsuo 洪武年间,先祖命祟山侯李新在同泰寺故址上重建了寺院,并用放牛的手题额为“鸡鸣寺“。子时到了,永乐皇帝敲响了他在位第九年元旦的钟声,洪亮的钟声穿过满山浓荫绿树,翠色浮空的天穹,回荡在世界的都市上空。 朱棣把棒槌交给了儿子朱高炽,朱高炽撞了几下,汉王朱高熙刚准备接手,被皇太孙朱瞻基抢了个先,朱棣笑道:”这皇孙真像朕,什么都想抢先。”朱高熙有些尴尬,又不敢发怒,只能让侄子。 夜里的秦淮河人头攒动,挤不进鸡笼山敲钟的黎民百姓都聚集在此,秦淮河畔居住了很多达官贵族和豪门名士,他们效仿宫廷,在夫子庙前张灯结彩,供市民赏灯、玩灯、闹灯。还有艺人的剪纸、空竹、绳结、雕刻、皮影、兽舞、秧歌和踩高跷各种表演。 张王氏和郑师父扎了几只荷花灯,让亮亮几个许了愿,轻轻的放入河中。河畔灯光照耀着河水彩光惊现,一艘艘画舫随波逐流过来了,亮着红灯笼倒影在河面上,这船悠悠的一横,把亮亮放下去的荷花灯撞沉了,这小家伙也不知天高地厚水多深,一脚就跨入河中。 这动作谁也没想到,小舍也不管自已的水性了,“扑通”跳下去,水花在自已眼前晃动,但怎么也看不到儿子的影子,岸上的张王氏,如意和红瑶拼命的喊,不远处的郑师父也跳了下去,他很快的捞到了亮亮,但张小舍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第211章 汤宗入狱 已是子夜了,听到这里有人落水,不少人围了过来,几个锦衣卫脱了衣服便跳进冰冷的水里,郑师父大声对张王氏道:“你们快带亮亮回去,别冻着孩子!”说完自已也跳入河中。 秦淮河虽然有灯照着,河里还是模糊看不清,郑师父顺着河水往下游游去,见几个锦衣卫的人游了一会都吃不消了,一个个上了岸,郑师父更急了,手里用足了劲,他从小在致和塘长大,水性本来十分的好,但是穿着厚实的衣裳,体力消耗太大了,再加上河水冰凉,渐渐的也没了一丝力气,仰躺在水面上,见一只船过来,便费劲的爬了上去,衣服吃足了水,腊月里,呼呼的北风吹的他牙齿“咯吱咯吱”的响,但他眼睛仍然望着前方。 前面的船上又有人跳了下去,岸上的人在狂叫:“在前面,在前面!” 那人终于在刘公桥洞抓住了即将沉下去的小舍。几只船急速的靠了上去。 小舍终于被拖上了船,灯光中,郑师父看清救人者居然是王一飞。 小舍家离夫子庙不远,王一飞关照手下用马帮着如意把小舍驭回去,自已便穿着结了冰的衣服骑着马走了。 这个晚上,张府的人都没合眼,屋里燃起了所有的暖盆,大小三个男人喝足了姜汤,终算一点一点的把寒气逼走了。 小舍在家躺了几天,身体恢复了元气,除了有些咳嗽,基本上没什么大碍,张王氏道:“儿啊,你带着如意,去看看你王哥,不知他怎么了。” 王一飞和他老爹王熙和住一起,王太太雨欣来南京后还没见过小舍,见门子来报刑部郎中张小舍求见,亲自到门口来迎接。 雨欣今天穿得很简朴,但掩饰不掉她那丰姿绰约的风彩,洁白的肤色,一双灵动的眸子,葱鼻翘唇,举手投足之处都透着仙子一般超凡脱俗的灵气。 小舍道:“我哥哥怎么样了?” 如意道:“本来早应该登门感谢了,相公发了几天寒热,今天才有了些力气,所以~~” 雨欣道:“一飞那天回家后,一直不好,请郎中看后,说是受了冻,肺部感染引起咳嗽,胸部的箭伤复发了,一直昏昏沉沉的躺着。” 小舍道:“都怪我,害哥哥受苦了,真是过意不去。” 王一飞躺在床上睡着,脸色刷白,一声声的咳着,小舍不忍叫醒他,便退了出来。 雨欣道:“纪纲也来看过他了,还带了个京城有名的郎中,今天开始服用他开的药,纪纲和公公商量着,让他回苏州休养些日子。” 小舍道:“没想到这么严重,是我害了他。” 雨欣道:“弟弟,不要自责,一飞说,在南京就小舍一个兄弟,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应该的。” 小舍和如意在王府呆了半天便回了,王一飞的病在小舍心里像挂着个秤砣一般难受。 刘观托侍郎肃义来慰问小舍,让小舍在家多休息几天,小舍过意不去,这日便去刑部,刘观道:“这几天你在这里安逸的呆着,有什么事我替你挡着。” 小舍好生奇怪,刘观平时说话都大大咧咧的,今日为什么出言那么谨慎,便偷偷的去问萧侍郎。 萧侍郎道:“张郎中有所不知,你的老上司汤宗几个,被锦衣卫弄进大牢去了。” 小舍一听吓得不轻,连着咳嗽。 萧侍郎又道:“皇上在朝上又提解缙私见皇太子之事,纪纲便去牢内重审,一顿家伙下去,解缙为了保命,供出了汤宗,宗人府经历高得抃、中允李贯、赞善王汝玉、编修朱纮、检讨蒋骥、潘畿、萧引高等人曾与朱允炆旧部有来往。纪纲立马亶报了皇上。” 小舍道:“解缙就是个臭嘴巴,有那么好的才华也浪费了。” 萧侍郎一只手捂住他的嘴道:“我的爷啊,你小点声,听尚书讲,解缙也说起你,幸亏道衍和尚,金忠和蹇义几个,说你一个小跟班的懂什么,才在皇上面前保住了你。” 小舍吐了下舌头,不再言语了。 腊月的天,南京开始下雪了,王一飞回苏州了,小舍和如意到码头去送他。没几天功夫见他瘦了不少,面色苍白,一双眼睛深陷着,不时的咳嗽,雨欣搀扶着他,仆人领着两个男孩,大的八,九岁,小的也五,六岁。 小舍道:“哥哥回去好生养着,等过年的时候我来看你。”小舍帮着他提行李,准备上船,白梅和王力也来了。白梅毕竟是女流之辈,船开的一刹那,“呜呜”的号陶大哭起来。如意也跟着泣不成声。uu看书 ww..co天如铅色,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江面上白茫茫的一片,船渐渐的消失在天际。 一晃快过年了,这天小舍刚到刑部点卯,刘观便把他找了去,笑容满面道:“我滴郎中,今天老夫给你讨了个好差使,你马上去户部找夏元吉。” 小舍道:“夏尚书从北平回来啦?” 刘观道:“你是不是病糊涂啦,夏元吉和皇太孙一同回来的,上次和皇太子去码头迎接,我看你俩还说上话了。” 小舍终于有了印象,这几天心事重重,把这都忘了。 夏元吉正在户部尚书房,前些日子汤宗代理户部尚书时,小舍经常来,所以熟得很,他掀开棉帘子,夏元吉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个馒头啃着,他见小舍进来,便笑道:“你这家伙衣服穿得整齐,还真像那么回事。” 小舍道:“大人,又有什么美差交给下官啦,不会是去苏州看水闸吧?” 夏元吉道:“差不多,不过带着个国宝。” 小舍道:“是皇太孙朱瞻基吗?” 夏元吉道:“你这个江南神捕,我看马上要改神探了,昨天皇上定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呵呵,真有你的。不过不去苏州那么远,就在应天府周围的乡里村落走走,让皇太孙体验一下农民的生活。” 小舍道:“大人,皇上这次怎么令下官陪同的呢?” 第202集 胭脂河畔 夏元吉咬了一囗馒头道:“本来我就打算让你同去,没想到你上司刘观比我还心急,说你有孙悟空一样的机灵,说得皇上也笑了。” 小舍笑道:“下官是孙悟空,他是猪八戒吗?” 夏元吉半个馒头还在嘴里嚼着,没等他说完,便喷了出来,好不容易止住笑:“你这一说,还真像,肥头大耳的......” 小舍替他茶壶里倒些热水道:“大人,什么时候动身,下官好准备。” “明天开始,你去挑几个顺手些的搭档,穿便衣就行。” 雪还在下,一出正阳门眼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马踩着路上的碎冰,“沙沙”作响,皇太子坐着一架金顶的四轮马车,小太监陈芜穿着一身蓝衣坐在车厢外的车儿板子上。 陈芜和朱赡基差不多大,是张辅让夏元吉从交趾带回来陪太孙玩的,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他还认识小舍,小嘴一张便道:“张叔,能不能让我骑会马。” 小舍装作一本正经的道:“今天雨雪路滑,小孩子家不可骑。” 小太监还想说什么,被皇孙一把领子揪进车厢。马队小心翼翼的沿着秦淮河朝东南走,河边的芦苇结着冰凌儿,风一吹“沙啦”掉下一片。惊起几只水鸟,只听一声鸟嘶,皇太孙在车厢内用弹弓射下 夏元吉道:“小皇孙功夫是好,但这鸟儿也是命也太短了。” 这鸟在草丛中挣扎着又飞走了。皇太孙拍着掌道:“还好还好,再见,本王不欠你啦。” 出了外郭的高桥门,人家也少了,空旷的田野覆盖着白雪,一眼望去没见几个农民出来劳作。 夏元吉道:“现在是农闲了,农民的粮仓不知有没有存粮食,咱们去看看。” 小舍道:“前面正好有个村子,我先过去看看。” 夏元吉道:“不用,现在壮劳力的都去当兵或者进城做工,留下的都是妇幼老少。” 这村不大,稀稀落落几间草屋靠着秦淮河边上,村东首路边种着不少桑树,夏元吉让马队全停在那儿,牵着皇太子便进了村子。 一下来了那么多陌生人,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夏元吉道:“你们的里长呢?” 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者道:“鄙人便是,大人有何吩咐?” 夏元吉道:“我们是去溧水的,迷了路,肚子也饿了,想在这讨些吃的,钱照付,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出来。” 老里长的:“地上种的冻坏了不少,只有存的豆子,萝卜干和一些鱼干,虾干,不知能不能配大人们的胃口。” 皇太子道:“有啥吃啥,只要快些便可。” 里长便把十来个人都叫到他屋里。 老里长家算是村里最大的了,除了正面三间瓦房,其它都是,茅草搭的草棚。里长的老婆四十来岁,麦色的脸上有了不少细纹,说话倒十分利落,她一边生炉子烧水,一边道:“全家六口人,种四亩薄地,一半种粮食,一半种蔬菜,空闲时在河里捞些鱼腥虾蟹贴补生活。” 夏元吉指着皇太孙道:“老伯,能让我这孩子看看你家的粮仓吗?” 里长道:“有什么粮仓,好吃的都拿到城里换钱了,去年建这三间瓦房,欠了一屁股工钱,瓦片的钱还赊着账呢。” 小舍也机灵,趁两人说话,拉着皇太子进了那黑屋,门打开一股霉味冲到鼻腔里,屋梁上还有老鼠“吱吱”的打架声,皇太子手又痒了,一弹弓上去,老鼠便掉了下来。看那粮仓,其实就几袋子黄豆,蚕豆,马兰头干,还有两木桶黄米粉。 里长的儿子从城里卖完鱼鲜回来,见桑田里停着那么多马,又见金顶马车,知道来了大人物,便拿着鱼叉鱼网去河边,被夏元吉一把拉住:“平时你家吃啥,我们也吃啥,别费那多余的心思。” 父子陪着夏元吉聊天,婆媳俩在灶间忙碌,小舍趁机带着皇太子,小太监和白梅闯东家跑西家的转悠。 村西首有户人家就两间茅屋,四个人进去时,一老嬷嬷正用水调着黄米粉吃,小舍给个碎银,让她为大家都做一碗,少放些盐。老人家一个人生活,碗也没几只,小舍便与王力合着吃,黄米粉是黍子去皮后成为黄米,再磨成的面粉,用水泡着粘粘的,皇太子尝了一口,差点吐掉。 夏元吉正巧赶来,他板着脸道:“皇上这次去北伐也吃这粉,臣其它的也不说了。” 小王子皱了一下眉头,一咬牙,还是把这米粉吃了下去。 里长家饭做好了,这里长老婆也真会做,一个蚕豆就做了:油焖豆瓣,uu看书w.uukansh 蒜香豆瓣,豆瓣炒鸡蛋,茴香豆瓣,油炸蚕豆,咸菜豆瓣汤~~皇太孙在宫中鱼翅海参吃多了,那吃过这种农家的菜,连连说好吃。 夏元吉急忙拦道:“蚕豆营养是好的,但不易消化,王子喜欢吃也不能任着性子。” 果然到了胭脂河畔,皇太子在车厢内连着放屁,把个小太监薰得逃到了轿帘外头。 胭脂河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其长度大约只有三十里长,从秦淮河一直到洪蓝埠的石臼湖。是朱元璋,为了使苏南、浙北的粮草避开长江浪潮,安全运到京城,溧水一带修建了这样一条人工河,河岸傍着鲜红的岩石,太阳照着,河水便是胭脂一般红。 北风从山谷中呼啸而过,溶化的雪水顺着头顶上的岩石缝泄下来,从脚底淌到河里 夏元吉道:“以前开这河时,老夫便来过,这一段都是坚硬的岩石,如果靠石匠一凿子一凿子砸,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溧水有个工匠想出了个妙招,先在乱石岗上柴火烧烤,让石头受热,然后再用泉水浇石头,石头开裂了,再用铁钎去撬开石头,就容易多了,所以这石头都变成红色的了。” 皇太孙道:”老师,这民间的高手真多,北平建皇宫时都该把他们叫去。” 向导回来报告小舍:“前面便是天生桥,以前曾经有个独脚强盗,专门在桥下打劫来往过客,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第203集 张3丰与席应珍 听了向导的忠告,朱瞻基一点也不意外,他把弹弓扬了扬道:“本王的弹弓还闲着呢,正好把他另一只脚废了。”说完一松手,弹丸“嗖”的贴着河边划出一道水波,接着便是两个童音脆亮的笑声,在这幽深的峡谷中回荡。 小舍几个可不敢大意。这“天生桥”横跨在胭脂河上方,离河面有十丈之高,远远望去,以为是人工修建的石桥,高高的悬挂在悬崖峭壁之中。 马踩着碎步,小心的从桥洞下驰过,朱瞻基昂着头看顶上那十来丈长的石桥道:“老师,我看那桥古灵仙道的,张三丰会不会藏在上头?” 夏元吉道:“如果在上头便好了,省得殿下整天要找他。” 陈芜道:“主子,我看不像,这桥上连个茅棚也没有,张大师本事再大,总不会露宿桥头,我看他应该住无想山中的无想寺。” 小舍听两孩子在深谷中的对话,感觉夏元吉瞒着皇太子在实施自已的计划,便放慢了速度有意与他并驾其驱,压低声道:“大人,看这一路,人迹稀少,前面是什么地方?” 夏元吉有意抬高了声音道:“过了此桥,溧水不远了,今晚我们便可到无想山,有什么烦恼,到了那可以不用去想了。” 后面皇太孙道:“老师,不想能找到张三丰吗?我要让大师像教张无忌太极剑一样,教我真功夫呢。”孩子的说法虽有些幼稚,但非常执着。 夏元吉对小舍轻声道:“小子,皇上让我以找张三丰的名义骗皇太孙出来,我快骗不下去了,怎么办?” 小舍寻思道:“难怪上午皇太孙吃黄米粉那么顺从,原来夏元吉给他洗过脑了,张三丰是皇上最崇拜的大师,肯定在这小孩心里也有一席地位。” 夏元吉回话了:“小王子,我也不清楚,到了无想寺说不定有线索。” 小舍轻声道:“张三丰哥哥嫂嫂都在溧水,他的故事在那家喻户晓,你不用多说,把皇太孙往人多的地方带就是了。” 夏元吉道:“我对张三丰不熟,也只能这样,只要在乡村农舍让他得到体验,我便是大功告成了。” 一路总算太平,有惊无险,雪也停了,无想山脚下石观音像前迎接,几个僧人早已等候,时近黄昏,信徒寥寥,皇太孙下了马,环顾四周,山峦连绵叠翠,山寺叙静无声,竹林松柏,一切陷于空寂,真的有些相信,这处有仙人大师藏身于此,山不高,马可以沿着岩石拼接的步道上去,山顶只有独宇一座,黄色墙体,黛色屋顶,背靠青山,不言不争。 老和尚指着一外石缝道:“这是百年前有位将军来此寻张三丰不着,一时怒起,用天池的池水砺剑后,在此试剑留下的印记。” 皇太孙摸了摸这石缝道:“吾有些不信,这要有多大的力道,恐怕张大师见了也害怕。” 老法师道:“殿下,张大师有多大本领,道衍和尚最清楚,当年道衍和尚奉朱棣之命自秦淮河下来,寻找张三丰......” 皇太孙见一老鹰在枯树上盘旋,手又痒了,掏出弹弓朝它扬了扬,那鹰却不害怕,径直落在试剑石上,晃着脖子瞅着他。皇太子道:”这鸟的眼睛放着光,比吾少师姚广孝的三角眼好看。” 老法师笑道:”道衍和尚师父席应珍也这样说他?” 皇太孙惊讶的倒退几步,上下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位老者来,见他面色红润,脸目可亲,乍看年岁不及六旬,细看白眉悬肩耳廓圆润年龄不会低于百岁,一件百纳僧袍破烂不堪,补钉满满,笑声却蕴含着一种变幻莫测的神力。太孙踱起脚拱手道:“老法师认识道衍和尚的师父?” ”席应珍,苏州相城灵应宫道长,但博通三教、阴阳术数、兵略、占候等全通。又擅长?易经?研修,是位多才多艺的道教高士,元末兵燹后来敝舍闭关,正回溧水看哥哥嫂嫂,两人在这见了面。” 皇太孙一听张三丰直来过,眼睛也亮了,觉得来对了,拉着老法师往马车内坐。 夏元吉也没料到,天底下有如此巧事,自己的谎言戏语成了真,心也安定了,索性道:“这里野风四起,坐着不适,不如上山顶庙中舒服。” 马队便穿过韩熙载读书台,招云亭、凤泉亭、环翠阁、上了百步梯。 这寺庙也简陋,但在绿树青山掩映处显得十分清静。山顶还有一天池,一汪池水,夜光中波澜不惊,清澈平静,四周松柏翠竹簇拥,像一块巨大的平镜。 小舍便让几个侍卫守住寺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方丈室内生起了火盆,屋里暖和了不少,几个人便席地而坐,喝着清茶,uu看书 ww.uukanshu.co 准备听老法师讲张三丰与席应珍的事。 老法师道:“殿下,张三丰其实与太祖也没见过,只是让徒孙张无忌将屠龙宝刀赠给了万岁爷,也算尽了一份情意。” 皇太孙道:“这屠龙刀现在在那我都不知,回去我得去问皇爷爷。” 老法师道:“张三丰祖上是东北人,宋朝时迁移到了这里,当了县令也不想讨老婆,平时吃穿全靠哥哥嫂嫂照料,他特别孝顺这个像母亲一样疼他的嫂子,为了少添麻烦,衣服也不让嫂子洗,后来便得了个张邋遢的绰号。” 皇太孙道:“吾皇爷也这么叫他,张邋遢,张邋遢。” “后来他索性官也不做了,上茅山当了道士。” 皇太孙道:“老法师爷爷,他的本事从那学的?” “张三丰本来身体健实,浓眉大眼,龟形鹤背,一年到头只穿一件破衣,冬天能睡雪地也无事,但食量巨大,一餐能食升米,但也可以几月不食,如果跟他谈论起三教经书,他决不认输。” 夏元吉插嘴道:“本官猜想,和席应珍打起来,可能就是为了争这个?” 皇太孙拍着手道:“两高手真有趣,一定和小孩一般吵得面红耳赤,然后,你一脚,我一拳打起来了。” 小太监陈芜道:“不可能,一定是摆好了阵势,然后静静的观察对方出招。” 第204集 杀人灭口 皇太孙道:”老法师,后来呢?” 老法师眯着眼,慢条斯理道:”后来去了终南山从师火龙道人,从那开始他练就一身独门绝技,山上也没对手,他不忍孤芳自赏下了山,四方求败。” 小僧送上了斋饭,来了这么多客人,寺庙也热闹了些,两个小沙弥卖力的做了不少菜。谁料皇太子心里只有张三丰,席应珍,自已搞了一盃饭,浇上点雪菜豆腐汤,三下二去的就吃完了。 老法师过午不食的,众人在用药食,他便在小禅房静静的打坐。 北风呼呼,老法师双盘腿在蒲团上,纹丝不动,北风透过格子长窗,呼呼的响着,衣袂飘起,白眉飞舞,他脸上平静如水恍若一尊佛像坐着。皇太孙被他那灵骨仙风给震撼住了,乖乖的跪在门口,双手合掌,他不知道这样能得到什么,但他觉得心里一下宁静起来。 皇太孙这一跪也不知多久,小舍提醒了他才知道,老法师请他进方丈楼。 老法师道:“本来按我们的规矩,这种高手对决的事,是不可以轻传的,没想到,殿下有这份执着,贫僧也感动到了,殿下想知道两位高手的秘密,贫僧可以都告诉你。” 皇太孙很懂事,朝舍舍摆了摆手,小舍便退出了房间,在关门的最后时刻,他听到老法师最后一句话:”张三丰与席应珍在山上一共交了三次手,一次是在竹园,张三丰太极拳对席应珍的金刚掌,第二次是在天池边,席应珍用贫僧的玄铁戒尺对张三丰的太极剑,第三次没打,只谈了阵法,张三丰以七星阵对席应珍的天煞阵,贫僧以为,三次决斗,席应珍选择退出江湖的承诺不亏。” 这夜皇太孙很晚才回屋睡觉,等他睡稳了,所有的人才敢放心去睡。 小舍和夏元吉睡一屋,寺庙梆子响了,竹林的鸟雀啁啾不息,小舍睡眼朦胧的出寺门去解溲,听得竹园那头有人小声的说话,他尿也不撒了,轻手轻脚的过去,原来那有个茅屋,见那老法师身体倒立着道:“朱允炆是来过,那是在皇帝北伐的时候。” 夏元吉道:“建文皇帝现在去了那?” 老法师用一支手撑着地,答道:“这次是史文彬带他来的,史文彬道:“皇上在云南,身上被毒虫都咬烂了,我准备把他领回吴江去治疗。”后来贫僧也检查过,皇上主要是两只大腿,都溃烂了,流着脓水。” 夏元吉道:“大师父,你看建文皇帝的病能冶好吗?” 法师手一松,人一个腾空,双脚落了地,他一边甩着胳膊,一边道:“贫僧给他调了个百草膏,让他涂着,到天暖时应该会解了那毒。” 小舍怕呆久了被两人发现,便先回房装睡。夏元吉与朱允炆有来往,上回从松江回来的路上,小舍就猜到了,夏元吉毕竟是朱允炆的宠臣,在朱棣率燕军冲进皇城时,他还在精心的为旧主卖命,如果没那种忠诚,谁都会选择投降或者逃跑。 吃完了早茶,一行人下山了,皇太孙虽然昨夜没睡好,老法师送给他的玄铁戒尺他执在手里很是兴奋,离告辞前,他一遍又一遍拱手道:“过些日子,我便再来,老法师一定教我本事。” 夏元吉本来打算带太孙去溧水镇上走走,昨晚他一宵没睡,路上又颠簸久了,把他吃不消,生出个什么病来,回去在皇上面前不好交代,便回了城去。 果然回到半路,便遇到纪纲带着一帮锦衣卫寻了过来。 纪纲见皇太孙手里拿着把戒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也放下了,主动与小舍打起招呼。 小舍道:“指挥使大人,一直帮忙,让王力随着我,真的好感谢啊。” 纪纲道:“我俩都那个份了,还客气啥,今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跟老兄说。” 小舍道:“说起帮忙,下官还真想求大人呢。” 纪纲道:“是不是想见你那老上司汤宗?” 小舍拱手道:“大人果然厉害,难怪皇上对你那么恩宠。” 纪纲道:“你想见汤宗,本来是小事一桩,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有所不知,解缙差点把你也咬进去,如果你此刻去见汤宗,不仅让汤宗这案子做实了,而且你也落下了口舌。” 小舍道:“指挥使大人的意思?” 纪纲道:“我看不见为妙,但兄弟这情份我可以在汤宗面前表示一下。uu看书.uukanhu.om ” 小舍点着头道:“那就多劳指挥使大人了。” 小舍正在考虑如何感谢纪纲的这份情谊。纪纲道:“王一飞手下的白梅,你是知道的,愚兄想让你出手,封住她的口。” 小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料到陈瑛都死了,纪纲对白梅依然没放下。 纪纲扫了一下小舍道:“如果张郎中,下不了手也没关系,毕竟你们有那份交情在里头,权当我白说。” 小舍想,纪纲想杀个白梅不是小事一桩,为什么迟迟没下手,这里面必定有原因,白梅知道的秘密足以致纪纲死地,白梅不死,纪纲总有后患,他迟疑了一会道:“大人,白梅教我箭术,这师徒情份总是有的,容我考虑几天。” 纪纲抽了一下马鞭道:“一言为定,春节前我要看到这娘们的耳朵,她白嫩的耳朵我是认识的。” 看着骄横跋扈的纪纲离去,小舍把肠子都悔青了,遇人不淑,把自已的性命交给了豺狼,他太稚嫩了,他把纪纲当作了王一飞。他不会把自已的女人干掉!但问题是自已即使死了,纪纲也不会放过白梅。他想找姚广孝,找金忠,找蹇义,甚至找皇太子,但他没把握在这么大的事件面前,这些大人会不会伸出援手,他也想自已直接把纪纲干掉,凭他自已的本事,应该可以胜他,但纪纲不是一个,纪纲有十个,或者更多。 他决定先约白梅出来,让她知晓这天大的危机已经来了,像黑压压的乌云一样降临。 第205集 白梅含冤 还有七天就要到除夕了,先帝时就有令“公卿庶家,门上须加春联一副”,而且对联所用纸笺必须用朱砂染色,名为“万年红”。“红”、“朱”同义,暗示朱家子孙永坐江山。 小舍写了几副,对张王氏道:“娘,我去送一副给白姐,她早就托我写了。” 如意道:“相公,娘子还没去过白梅姐姐店里,咱俩一块去。” 小舍心想,人家这么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是什么事啊,便道:“天都黑了,我去了就回的,你要去,过年时热热闹闹的带上亮亮和红瑶一块去。” 如意不干了,嘴嘟得老高,身体依在门上,连小老虎也挡着路中央。 小舍有些火了,一脚踢在狗屁股上,怒声道:“滚开,好狗不挡道。”说着挤着身体就往外走。 不知是挤倒的,还是诚心的,如意摔了出去,正巧撞在门口台阶上,额头也破了,血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如意哭声把家里人都引了出来。 张王氏一边用绢布替媳妇捂着,一边骂着自家的儿子:“你现在做了大官了长本事了,媳妇也敢打了,以后当了四品,三品大官,老娘也可以打了。” 小舍被娘这么一骂,知道自已有些过份,不敢一走了之,蹲下身去抚被他踢了还死跟在他身边的狗儿。 红瑶道:“少爷,今天是你错,少奶奶陪你去,是为你好,那天你掉河里,要不是被我抱着,她早跳河救你了,说真话,红瑶也真佩服她对你的好。” 小舍心软了,从娘手里要过手帕,帮如意擦了一下额头道:“娘子,腿功也差了不少,我还没用上劲,你便倒了。” 如意用粉拳捶了一下他道:“你没用劲便把我推一丈远,要真用劲我还不知摔那去了?” 张王氏见两小夫妻又和好了,便道:“要去,你们快去,天黑了路不好走。” 小舍只能拉着娘子上了路,张王氏说那狗是人转世的,比一般人还乖巧,四脚一蹦趁机跟了出去。 腊月的傍晚,天一会儿便黑了,街边的店家早早的点上了灯,小舍家现在到白梅豆浆店铺要走半个多时辰,如意又缠着金莲,走没多久便说要叫辆马车。 正说着,后面传来了马蹄声,借着昏暗的灯光,小舍便见三个黑衣人骑着马悠悠的跟着他俩,虽然穿着布衣,不用说便是锦衣卫的人,小舍一伸手便把如意拉进个临街的粥铺。 小舍要了两碗粥,如意惊讶道:“你今晚没吃饱啊,到这儿偷偷的来吃粥。” 三个人进来转了一下,便走了。 小舍还没等如意反应过两,“哗啦”几下就把两碗粥喝了下去,拉着老婆便钻入对面巷口的马车上。 白梅店门关着,里面亮着光。小舍见吴嫂来开门,便道:“怎么这般早打烊了?” 吴嫂道:“别说了,这两天撞到鬼了,三天两头有人来捣乱,生意都搅黄了。” 小舍道:“那地方的人?” 白梅道:“都有,今天和他们干了一架,东西都砸烂了。” 吴嫂拉起白梅的胳膊道:“你看看,青一块,紫一块的,还让人活吗?” 如意道:“姐姐伶牙俐齿的,不会告官啊?” 白梅她爹道:“有屁用,来了个捕头,说咱家做买卖黑心,价格比人家贵,这豆浆有多大赚头,明着帮受人指使的。” 小舍道:“明天我和应天府的主薄打个招呼。” 吴嫂道:“小舍兄弟,算了,刚才我们合计了一下,反正过年了,也没什么生意,咱们先回苏州去。” 如意道:“是啊,苏州生意也好好的,来这凑什么热闹。” 小舍见自家娘子说话冲人,便从怀里取出对联道:“我替你们先贴上。” 白梅一把夺了过去撕了,愠怒道:“走都要走了,贴什么都不管用了。” 如意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白梅道:“我家相公好心替你家写了对联,又掏钱坐马车送来,你不谢也算了,还撒了,算什么意思!” 白梅也火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拍桌子道:“你一口道我家相公,我家相公,小舍到南京吃不饱,穿不暖,住一个透着风的屋子,你在哪?” 小舍和吴嫂一人一个劝着,门外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小舍看清其中有三人便是锦衣卫的便衣,见两美女吵得凶,正斜着头,露出一脸邪淫的神色看着。 如意仗着男人的势力,怎肯咽着口气,朝地下吐了口沫道:“呸,你还好意思说,不要脸的贱女人,被人家甩了,就剩我不在勾引我男人,天底下有你这种**吗?”如意像疯了一般的骂。看书.uukanshu 白梅撸起胳膊道:“我淫?你问问小舍,我们是你情我愿的,不信,你问问他,他是不是答应要娶我的?” 门外几个人开始起哄了,一个高个子锦衣卫的家伙道:“这么娇媚的美娘子,谁都会要啊。” 另一个道:“有钱娶几个也不犯法。” 小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那来的邪劲,冲上去对准白梅便是两个大耳刮。 白梅没想到自已心爱的男人,一个和自已同床共枕的情人会出此狠招,一口气闷住踉跄几步倒了下去。 吴嫂扑着女儿身上急急的替她掐人中,白梅她爹拿着斧子冲了上来,被三个锦衣卫摁住,那个高个的对着小舍道:“张郎中大人你快走,这里有我们兄弟呢。” 如意见事体闹大了,怕惊动官府,自已男人多少会受累,便拉着小舍便走,那只小老虎狗崽子,刚才一直帮着如意朝白梅吼叫,见小主走了,逃得更快。 两人心急慌忙的回到家里,如意便把刚才与白梅吵架的事,长长短短的告诉了婆婆。 小舍便去找红瑶房里,把纪纲要他灭白梅口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让她赶紧去白梅家,让她们趁机撒走。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红瑶一个人腆着大肚子打着灯笼出去了。 张王氏道:“儿啊,你要死了,这么黑,你让她去干什么?” 小舍知道瞒不了了,只能把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第206集 紫藤花架 张王氏马上叫绿珠陪着她跟去,她担心这黑咕隆咚的夜里怀着身孕的红瑶。 主仆们走了,小舍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屋子前前后后的走着。如意抱看亮亮,对他道:”你别晃来晃去的,你一晃我心就跳得厉害!” 小舍依乎在自己说:”有三个锦衣卫的人证明,至少造成了白梅是为愤怒而离开南京,这样纪纲没了压力,白梅的安危至少很缓解。” 如意道;”但干掉白梅的念头,你看好了,纪纲还是会忘掉的。” 小舍觉得如意说得对,要彻底消除这个危机,他必须找准机会把纪纲拉下马,虽然凭他目前的地位,对皇上的亲臣进攻就像蚂蚁撼大象那么难,但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至少他有白梅这块底牌,还有王一飞对纪刚所作所为的了解。 小舍道:”我要找王一飞的老子王熙和,他以前一直怵着纪纲,现在是都察院的老大,翅膀越来越硬了:” 如意道:”你又来了,这么相信别人,一个人不涉及他的危险,他是决不会出手的,包括你那些”大人”,”伯伯”们,纪纲连皇帝的女人都睡了,连百姓都知道了,难道他们不知道?” “纪纲除了依仗龙威,还有我的上司刑部尚书刘观帮着,除非刘观倒了,纪纲孤掌难鸣,才会在朝庭成为众失之的,那时候纪纲才会~~” 夫妇俩盘算着形势,想求得心理暂时的安慰。张王氏带着二个丫鬟回来了。看她们进门的轻松样子,事情应该是办得很顺利。 红瑶道:她一到白梅店里,看热闹的人已散了,一家人正在收拾东西,当红瑶把小舍的意思告诉白梅时,白梅心里轻松了不少,还主动倒茶给她喝。 张王氏道:“我和绿珠在门外看着,见四周静下来了,邻居的灯也灭了,我们就进了去。” 小舍道:“她见你没说什么吧?” 张王氏道:“说了,她说回去告诉弟弟,我一点不恨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四年前他在望亭救过我,我已经多活了四年,值了。” 红瑶道:“太太好说,等~~” 张王氏打断了她的话道:“她现在都明白了,他不会恨舍儿,甚是如意。” 小舍道:“她们没说什么时候走吗?” 红瑶摇着头,但看她们准备的东西,估计明天就走的可能性大。 如意道:“我现在想想白梅也可怜,要不是纪纲,就成全她了。” 红瑶道:“刚才太太也对白姐姐讲的。” 如意道:“她怎么说?” 红瑶笑着没回答,张王氏道:“我进这个门啊,不让如意妹妹这只雌老虎咬死,我除非天天给她提鞋。” 如意对小舍道:“相公,娘子真这么凶吗?” 小舍道:“凶不凶自已照镜子瞧去?” 张王氏道:“如意我是从小看她长大的,说她凶,其实是被你逼出来的,你什么都好,就是见了美女迈不了步,和你那死鬼的爹一个样,叫有种出种。” 小舍被张王氏骂得屁也没有,抱着亮亮便躲到红瑶房里去了。 刘辐道:“一言为定,一会儿我叫马车来接你。” 今晚是小小年夜了,潥水的几个舞龙队天天在笪桥至评事街,表演,鱼龙纷沓,五光十色。空闲的百姓达贵,吃好饭都挤着过去,真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凡。纪府在夫子庙前头,贴着江南贡院,人流挤得马车都难通过。小舍便和刘辐像哥们似的挽着手到了纪纲府上。 佛动心依然打扮的楚楚动人,前几天张王氏骂他见漂亮女人迈不了步,所以他尽量不用正眼对着这位倾城美女看。 佛动心直接把他俩引到后院紫藤花架边的明厅,厅内燃着火盆,热气腾腾还熏着清香,这里正对着,灯火阑珊的秦淮河,纪纲穿着便服,灯火闪着他深邃的眼睛。 小舍两个刚坐下,管家带着个衣着鲜丽的中年人进来了,手里提着个锦盒,纪纲道:“沈公子,你怎么这么见外,来一次便带礼品。” 沈公子道:“这是家父留下的龙角,放家里也闲着,不如与指挥使共享。” 纪纲对小舍道:“这位便是你们同乡沈万三的公子沈文度,如今是我的兄长。” 小舍客气的起身与他互敬了礼数。” 几个美仆鱼贯似的送上菜肴,纪刚便打开了那洋酒给每人酒杯斟了些酒,这酒酒的色泽像自然红宝石一样,纪纲道:“这是西洋人用红葡萄酿的,酸涩甜纯,很上口,是郑公公从西洋给皇上带来的。uu看书 ww.uukanshu” 小舍怕坏事,小口饮着,尽量少开口,纪纲道:“兄弟是不是被那女人气的,到哥哥这来,你尽管放开,别见外。”说着一拍手,一溜穿着花枝招展的美女上来了,手里都拿着乐器,琴起轻起,伴着细风,那弹琴的纤指挥舞,细发飘逸,曼妙的身姿随着悠杨的节奏起伏着,那娇媚无比的脸,或美目流盼、或桃腮带笑、超凡脱俗,便如仙女下凡一般。 小舍觉得她是曾认识。 纪纲笑道:“这是你们苏州的彭紫晏小姐,从小受父亲影响,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骑马射箭技术高深。” 小舍不由暗暗吃惊,一曲过后,彭小姐便起身道了个福,金莲轻移带着几个美女退下了。 酒过半巡,纪纲只字不提白梅两个字,小舍有些放松了,酒量也放开了。纪纲的手下庄敬、袁江,千户王谦、千户李春,北镇抚使庞瑛来了。纪纲骂道:“请你们喝酒,都摆作了架子,今后叫你们办事,还不知怎么滴,统统罚酒三杯!” 庞瑛道:“大人有所不知,今天皇上把我们诏得去了,所以~~” 纪纲脸上立马变了色,他克制着道:“皇上还诏了谁去?” 庄敬道:“司礼监掌印太监黄俨。” “皇上下了什么旨意?” “皇上让我们把当前的一些大案,如解缙,汤宗这些人的事情亶报了一下,好像对我们不满意。”宠瑛,小心翼翼的说,好像怕说错什么。 第207集 金忠奉旨纳妾 张小舍知道在此有些碍他们了,便起身道:“大人们慢慢聊,下官家里有些事,先告辞了。” 纪刚心情有些吃紧,也没挽留,让刘辐陪他一块走。 门边的回廊梁上挂着打笼,紫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福了福道:“小舍哥哥酒宴还没完,怎么走了呢?” 小舍回礼道:“小姐,下官家中有事,嗯,先走了。” 紫晏道:“什么时候回苏州啊。” “如今在京城刑部谋了个职,一家人都搬了过来。” 紫晏用袖子捂着嘴,浅笑道:“原来是高升了啊?” 刘辐道:“张哥,你们慢慢聊,我在外面等你。” 小舍见刘辐走了,便轻声道:“彭小姐,什么时候来了南京。” “小舍哥哥是想问小女,为什么来纪府的吧?” 小舍笑道:“算是吧?” 彭紫晏叹口气道:“皇上不是在苏州......”她清了清嗓子,止住了话。 小舍明白她想什么,便道:“皇上招妃子,苏州美女多,来了不少呢。” 紫晏羞涩道:“小女本不愿来,官府催得紧,小女也就来了,没想到纪纲骗我到这里,小女便抬出了家父与道衍和尚是至友的招牌,所以......” “彭前辈知道吗?” “家父已经来了,昨天便去鸡鸣寺找道衍师父了,估计今晚就来接我,所以我在此候着。” 小舍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舍回了家,便把纪纲今天没被皇上诏见的事告诉了如意。 如意道:“纪纲这个魔鬼该走下坡路了。皇帝是故意给他看颜色的。” 小舍道:“不管如何,至少他最近不敢轻举妄动了。” 家人开始张罗过年的事了,张王氏道:“今天头一回在京城过年,你要不要请些人来热闹一下。” 如意道:“汤宗大人啊,他在苏州帮过我们。” 听到汤宗两字,小舍眼睛也红了,他低着声道:“汤大人已经下牢下,就为这事,我差点落纪纲的套。” 张王氏道:“怎么会,多好的一个官,怎么说抓就抓了呢。” 小舍道:“被写《永乐大典》的解缙牵连了,还有好多人呢,这事我也搞不明白,反正现在吃冤枉官司的人多着呢。” 张王氏道:“你有空去看看他家人吧,咱们也该尽尽心意。” 小舍点了点头,掏了两个馒头装口袋中,便去刑部点卯。 刚进公事房,尚书刘观匆匆过来了,急着对小舍道:“你那个金伯伯,终于答应纳妾了,皇上写了份信函给他,他只好遵命。” 小舍道:“金忠大人有五十多了吧?” 刘观道:“五十六七了,老儿无女,家里也只有个男仆。” 小舍道:“金忠大人有儿子的,前些年我陪他巡抚苏松,他说过的。” 刘观道:“这你小子不清楚了,金忠有个兄长叫金华,在金忠当尚书时,成祖也想让金华做官,被他谢绝了。成祖没办法又赠他金银绸缎,这倔头也拒绝,自称为“布衣野人”,所以金忠便把他儿子留在身边,去年金忠想以续香火的名义请皇上帮忙开豁这个侄子金复初的军匠籍。按理开豁军匠籍归就归他管,是件很容易办的事情,金忠还是走了“正门”,这才让成祖想到应该让他纳个妾。” 小舍笑道:“原来如此,看来皇帝的旨意他不敢违了。” 刘观道:“金忠办这事很低调,不想打扰别人,所以一会儿你替老夫捎个礼去,也表示一下心意。” 小舍调到刑部后确实好久没见金忠了,心里也想他,拿着尚书给的礼品,骑着马屁颠屁颠去了。 金忠的家小舍没去过,拿着尚书给的地址很快找着了,没想到道衍和尚也在。 道衍和尚比以前白了不少,今天是金忠的好日子,所以他穿了件红袍,他一见小舍,便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阿弥陀佛,你这孩子越长越出息了,贫僧从北平回来,你也不来拜访一下老同乡。” 小舍行了个大礼道:“大人恕罪,下官其实一只想来拜见大人,但又怕打扰大人。” 道衍道:“我们都老了,有什么可忙的,这回太子监国就没我的事,虽然皇上派了个内官送来礼物,跟贫僧“少师啊,我们随时都要听取你辅国和监国的意见。”呵呵,这都是哄人的话,太子监国的官员一个一个任命了,那有我姚广孝的份,让贫僧在北平内宫整天陪着皇太师玩蟋蟀,叫我如何说话?。” 金忠穿着新郎的红袍带着妾进来了,uu看书 小舍便把刘观捎的礼和自已的喜钱递了上去。 金忠对着道衍笑道:“我这小老乡的红包拿着也开心。” 小舍惊愕道:“大人不是宁波的吗?” 姚广孝指着金忠笑道:“你这个长辈当得不合格,连小舍这青头孩子也骗了.” 小舍捊着头皮道:“金忠大人苏州话也讲得顺口,难不成也是我们苏州人?” 道衍和尚道:“别说你被他哄着,早年我在燕王那听袁珙介绍,金忠是有才的人。当时他在燕府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卫士,就一介布衣吧。后来与他一认识,便一见如故。他不反儒雅,而且口音相近,一问才知道他少年时在苏州的经历。” 小舍道:“真是他乡遇故人啊。” 道衍和尚道:“他南腔北调的话里还能冒出点苏州话。原来我小时候,金忠的外公马祖宪就是苏州吴县的县尹,在长州、吴县均有极高的声望。” 金忠道:“说实话,我小时候就在苏州呆着。宁波鄞县的房子建好,一家才从苏州移居宁波,初到宁波讲宁波话正带着浓浓的苏州口音。我二个哥哥受外公影响年少就能诗,可惜没多久全家被朝廷赶出金公馆,被编为甲首户,大哥金荣征兵役,不知所踪;二哥金华代全家杭州坐牢并充军到燕山卫,留下的二岁儿子金复初从小跟着我。” 吉时到,司仪大声喊两新人行礼了,金忠家属很少.只有姚广孝与小舍和几个兵部的下属...... 第218集 色即是空 本来纳妾也没什么婚礼仪式,小妾的花轿也不能从正门入进来,因为是皇上的旨意,多少与普通人不同,金忠的妾也是念过些书的,十六,七岁,十二岁便互相认识了,长得也比较端庄,替金太太敬上了酒,金太太道:“原来你的许小妹名字有点土,以后就叫赵太君吧?” 小妾又行了个大礼道:“谢谢太太,小女太君听您的。” 道衍和尚不吃荤,就一个人独桌,小舍过去陪着他。 道衍道:“贫僧习惯了,你小子不吃能熬得住?” 小舍道:“我娘初一,月半去上香,家里就吃素。” 道衍和尚道:“佛经《戒律广本》上道:佛教没有吃素一说。佛家禁止吃的不是我们现在的概念,是指鸡鸭鱼肉一类,这涉及杀生。还有大蒜、葱、慈葱、兰葱、兴渠五辛,乃蔬菜之臭者。这些荤食,耗散人气,有损精诚,难以通于神明。” 小舍道:“把菩萨都熏跑了,得不到他们加持了,是不是?” 道衍道:“我这么说你就容易接受。” 小舍道:“苏州人本身也不怎么吃葱姜大蒜,除非吃鱼的时候放些,解解腥味。我娘是根本不放的,丫鬟杀鸡宰鹅时,她便在旁念阿弥陀佛,说是让它们早点往生。” 道衍和尚道:“等过了年,我去看你娘去。” 小舍道:“我娘昨日还在说请客的事,本来想请汤宗夫妇俩,谁知道汤宗~~” 道衍和尚道:“我看汤宗是挺冤的,交了个解缙,被他拉下水了,不过皇上过些时候便会想通的,汤宗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捞,只不过是嘴快了些。” 小舍道:“大人,苏州彭员外找过你了吗?” 道衍道:“这个老头也太不自量了,没想想你女儿那长相,那技能,紫金城三宫六院谁也比她强啊。” 小舍道:“那当然,皇上是万众挑一的,不过彭紫晏也不错啊~~” “什么不错,苏州的王贵妃见过吗?” 小舍道:”见过,那次随黄公公去西官送水蜜桃时,贵妃娘娘真是雍容华贵,仪态大方,面若桃花,一笑倾城,如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 道衍道:”打住打住,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色上有瑕疵,我们佛教讲,色即是空,空即即是色,这色字头上有把刀,有多少比你强的人都被色腰斩了,你要好自为之,切不能被假相迷惑了。” 小舍心虚了,娘也说过,如今道衍也说了,看样子,自已确定被邪魔迷住了。 道衍喝了口豆腐汤道:“别的不说,纪纲论智慧,论魄力,论功夫那都比你强,他能让皇上相中,他有他的本事,但也早晚死在色字上。” 小舍无语了,道衍和尚是当朝最厉害的大臣,皇上都称他为“黑衣宰相”,他的每一个字像尖刀一样扎中了小舍的软肋。 饭都快吃完了,金忠几个手下在客厅划着拳喝酒,夏元吉和蹇义来了,金忠道:“即然来了就随便吃些。” 夏元吉道:“我们和道衍和尚坐一桌,你叫下面人弄些桔露圆子吧,讨个吉利,祝老哥早生贵子。” 道衍道:“皇上又留你俩吃晚饭啦?” 蹇义道:“不是快过点了吧,有些事情关照一下,还不是老生常谈。我和夏老今年就在南京过年了,准不了假。” 小舍道:“我们尚书也不回吧?” 夏元吉道:“他马上去凉州平叛,估计现在已经上路了。” “这么神秘?” 夏元吉道:”少知为妙,毕竟是兄弟内斗之事。” 小舍道:“那我不知道能不能回趟苏州,按苏州规矩初二要去丈母娘家的。” 夏元吉道:“你们侍郎是当地人,现在刘观走了,他肯定答应你回去的,现在你们刑部是最安逸的地方了,该做的事,纪纲都帮你们代劳了,以后黄公公的东厂再搞大了,刑部可以负责卖盐水鸭了。” 蹇义道:“那也不至于,每年排队杀头的案子,皇上批都来不及。” 小舍道:“刑部没饭吃,就请蹇义大人,放我回苏州去,还当那个通判,战倭寇,斗顽匪,捉神偷来劲。” 夏元吉道:“你过年回苏州之前到我那来趟,我有事托你办。” 明时南京城里已经有了专门的“年市”:“西从水西门,南到聚宝门,迤逦数里,最热闹的在大功坊。这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种商品:山西的皮货,山东纸画、红枣、柿饼都在黑廊,大功坊一带。小舍牵着马跟在张王氏婆媳后面,如意说院子种些花树,几个人又去了花市街,碧桃、红梅,唐花各种样各样树苗都有。 红瑶道:“桃树好,uu看书 .uukanshu 春天开花艳艳的。” 张王氏道:“今天太太依你的,明年给我生个标致点的姑娘。” 如意道:“婆婆,咱们去水西门卖些橘、柚、梨、桲、供供祖宗吧? 小舍怜惜着红瑶”你能走吗?” 红瑶点着头,挽着张王氏道:”没事,走走生起来顺当。” 小舍的马上都装满了年货,走着也不方便。小舍便道:“我先送回去,你们要买鸡、猪、鱼、鸭、腌腊之品都在聚宝门。一会儿我到那找你们。 张王氏道:”你把红瑶带回去换绿珠过来。” 绿珠十六岁了,和小舍合坐在马上道:“少爷绿珠来你家三年了,少爷头一回带绿珠出来。” 小舍点点头道:“也是,少爷平时忙,没功夫照顾你。” 绿珠道:“少爷也没单独和绿珠说过话。” 小舍觉得小丫鬟以前说话挺真的,今天怎么吞吞吐吐,左顾右盼的,便道:“绿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绿珠坐在前头,小舍也看不清她的脸色,不知道她心里想说什么,快到聚宝门了,街上聚满了拎着大包小包的百姓。小舍便下了马牵着绿珠出了城门。 突然绿珠在马上道:“少爷,别过去了,官兵和人打起来了,好像还挥舞着刀。” 小舍跃上马去,果然在肉铺面前一个赤膊屠夫拿着屠刀与衙役对峙着。 小舍把马牵到附近弄堂栓好,叫绿珠看着,自已朝闹事处冲去 第219集 屠夫凶狂 聚宝门菜场挤满了人,过年了,四乡八邻的百姓都来买年货,牛车,驴车,独轮车挤得水泄不通,小舍费了九牛二虎之劲好不容易挤到肉铺门前。 见个屠夫居然一副叫化子装扮,活生生地站在店门口,手里提着一把宰肉的屠刀,满脸络腮胡子,头发蓬乱,胡乱的挽个髻,光着膀子,肌肉凸出,下身则是一条满是油污的灯笼裤,用布条儿胡乱扎在腰间,小腿上打着个绑腿,脚下着一双露着脚趾的破布鞋,左手掳着如意。面对持长矛大刀的巡捕。 小舍大吃一惊,什么也顾不了了,大叫一声,飞身扑了上去。 那屠夫后退二步,用尖利的剔骨刀尖抵着如意细嫩的喉咙道:“你再近一步,我便杀了这贱人。” 日光下,尖利的刀已经割破了如意的皮肤,血渗透了如意浅蓝的领子。 张王氏不顾一切的拉住小舍,用嘶哑的嗓子道:“儿,不能靠近了。” 小舍道:“好汉,我是她的相公,有话好好说,你千万别害她。” 那人道:“我也没办法,这帮狗贼要害我。” 小舍对那些巡捕道:“我是刑部郎中张小舍,你们给我先退下。” 那七,八个官兵听张小舍这么吩咐,本来也僵持着没办法,识相的退了几丈远。 那人把如意按在长凳上,用刀尖顶着她脑门道:“让他们给俺备上一匹马,五十两银子。” 如意嘤嘤的哭着,脸上淌下的泪水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血水染红了衣裳。用乞求的眼睛看着相公,低声道:“相公,救我。” 小舍用手朝那人连着挥手道:“好汉,马我有,银子我马上去取,求你放了她。” 屠夫道:“不行,我一松手,那帮贼人便要我命。” 一个布衣的小吏上来轻声道:“千万别放了他,他手上有五条人命。” 小舍抡起胳膊朝他脸上就一个巴掌,怒斥道:“如此蠢货,马上就要六条了,赶紧给我滚蛋!” 看热闹的人也道:“青天白日的抓人,脑子让驴踢来。” 屠夫在吼:“快点给我备马,我要走!” 小舍道:“放心,我有马,就在城门口,你快随我走。” 那家伙居然押着如意出来了,手里的刀依然攥紧着。 小舍道:“这么冷的天,你不穿件衣服吗?” 小舍一提醒,屠夫打了一个激灵,缩着脖子道:“把你的给我,慢慢脱,别甩花样。” 小舍一只手举起,一只手解着衣襟的扣子,用余光扫着他,扣子解完,用一只手扯着衣领往上脱,衣服离开身体的一瞬间小舍腾空跃起,把衣服罩那屠夫头上。 两人同时摔倒,小舍扑在他身上,死命的用衣服摁住他的脸。 如意逃了出去,那人手乱舞,刀子把小舍的手臂划了几道口子。 如意又折回来了,用双手去抢他的刀。 小舍急喊:”你快走!” 那屠夫挣扎着翻了个身,使着蛮劲把小舍驭了起来。 几个巡捕冲了上来,用长矛去扎他。 屠夫像野牛一般吼叫着,用斧头遮挡。 小舍脖子上的七彩珠亮着光彩,一股热流如喷泉一般涌入他的血脉,一直贯到指尖。 小舍喊了声“着”,双指点中屠夫死穴,那人脚一松立马倒了下去。 巡捕把那人装上囚车带走了。 肉铺的邻家道:“这屠夫三年前在山西杀了一家五口,逃到句容,后来便在此开了个肉铺......” 小舍的胳膊上一道道的伤痕,流着血,张王氏便从边上人家要了些热水,替他赶紧扎好. 一家人菜也不买了,如意骑着马后面带着小舍先回,小舍道:“娘子你没事吧?” 如意道:“郎君一来,我就定心了,我知道你能对付的了他。” 小舍嘻道:“你又没见我和人打过,你怎么知道我能对付的了他?” 如意道:“上次在夷亭老家,那个假和尚,不让你打得跳河了吗?那假和尚壮得像头牛,比这人还利害呢。” 小舍笑道:“那时我还不会点穴呢,全靠七彩珠的神力。” 如意道:“我今天还真倒霉,和婆婆好意的去他店里想买个蹄髈,狗日的撒野撒到我身上来了。” 小舍吐了口沫道:“怪那帮蠢猪,抓人不选准机会,换上我,我就晚上摸进他住的地方,几个人扑进去,把他按床上。” 刘观突然去了凉州督战平叛,刑部侍郎来了,带了个医官,辛亏都是皮外伤,抹了药膏包扎了一下。 侍郎道:“城里人都在传你的本事了,张小舍单身独擒杀人狂,说你有神功,二指轻轻一点,便降服了他。” 小舍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谣传,uu看书 ww.uukanshu.cm 谣传,是巡捕把他扎倒的。” 侍郎走后,郑师父问道:“徒儿,你那点穴术从那学的,上回在苏州,我听牛捕头说过,你在山塘街星桥就使过。” 小舍道:“别人给我一本书,上面画的位置,我便依样画葫芦使的。” 郑师父道:“有位置有啥用,点经脉的位置,可以对人体产生相应变化,就像针灸真的可以治病,但要致命那要贯相当大的力量,我试过,一般人根本达不到,包括我。” 小舍道:“这我也说不清楚咋回事。” 郑师父道:“《少林拳术秘诀》中有张三丰发明的七十二穴点按术,除此之外便是江湖上传的内家拳高手张全一了。不知徒儿这又属那门子的了。” 张王氏道:“反正我那死鬼是没那功夫,也没机会传给自已的儿子。” 小舍摇头道:“我连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只知道他耳垂上有颗红痣。” 张王氏道:“你怎么知道,死鬼走的时候,你根本不懂事,你一定听谁说的。” 小舍知道自已说漏嘴了,便道:“我是听丈母娘说的。” 张王氏道:“又瞎说,你爹走时,你丈母娘还住苏州呢。” 小舍道:“丈母娘不会听人说的吗?” 郑师父道:“这有可能,妹子,你就别逼他了,他出了那么多血,让他去睡会吧。” 张王氏便喊绿珠扶小舍到红瑶屋内休息。 第220集 郑和活捉亚烈苦奈儿 这是永乐八年前最后一次上早朝,在南京的所有文武大臣都在奉天殿伫立着。 太监一声“皇上驾道!”朱棣身着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的明黄色龙袍,风风火火的上来,北风从殿后的回廊吹来,他的衣袖被风带起,浓浓的长眉轻挑,黑如墨玉的眸子闪烁着几分温柔的光彩,络腮胡子的脸颊带着晨曦的明亮,他稳稳的坐定龙椅。 皇帝是五更上朝的,百官们已经候了一个时辰。 太监大喊:跪! 群臣像麦浪一样跪倒。 众人喊过:“吾皇万岁万万岁“后,朱棣道:“众爱卿平身!”头上戴着束发的嵌宝紫金冠闪着的光,扫着几个前排的大臣脸上,他轻咳一声:“今日爱卿来得齐整,连交趾的张辅将军也回朝了,寡人心里却想念着郑和,如今他在何方?” 小舍寻思,还有刚去凉州平叛的刘观尚书呢。 黄俨道:”亶报皇上,正使太监郑和公公与副使王景弘、候显率领官兵二万七千余人,驾驶海舶四十八艘刚离开锡兰山国,正往东行驶。” 朱棣朝他摆了摆手道:”这些朕早就知道,朕要金忠的奏本。” 金忠没料到皇上提起这事,辛好他对郑和的行迹有所了解,他拱手道:“回皇上,郑公公等人按照皇帝圣旨敕使占城,宾童龙,真腊,暹罗,假里马丁,交阑山,爪哇,重迦罗,吉里闷地,古里,满剌加~~” 朱棣眉毛一扬道:”金忠,这都是郑公公去年的行程,朕要听锡兰山国的。” 金忠回道:”今年,带郑公公带着金银供器到当地锡兰山寺布施,建立了一座布施锡兰山佛寺碑还捐钱建立了一座佛光寺庙。” 朱棣摸了一下龙椅扶手上雕刻的龙道:”郑和访问锡兰山国时,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负固不恭,谋害舟师,这可是你奏折上写的啊?” 这奏折递上去有一个多月了,金忠纳妾后在家歇了些日子,有点忘了,大冬天的,他紧张的汗也流了出来,他尽量放慢了节奏回忆道:”郑和在访问锡兰山国时,该国国王亚烈苦奈儿见船队装了好多金银财宝,派美女勾引郑和属下费信、马欢,被郑和觉察他们的图谋不轨。” 朱棣怒道:”见利忘义的家伙!” 金忠道:”郑公公决定离开该国前往其他国家。船队今年再次来到锡兰山国。亚烈苦奈儿诱骗郑和上岸,将靠近海域的树木砍倒,围住船队。军队五万大军倾巢而出。郑和见机立即率亲兵二千余人,直接抄小路,突袭了锡兰山国皇城。城中空虚,连卫兵也没了,直接被郑和攻破,亚烈苦奈儿及家属全被活捉。” 皇上拍手道:”郑公公真是有勇有谋,扬我大明之国威。” 金忠说得性起,直挺起身子道:“锡兰山国在海边的大军听国王被抓,心急火燎赶回去,却被王景弘、候显的重炮前后夹击,只能乖乖投降。” 朱棣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拍了一下金忠的肩膀道:”这回郑公公回国,朕要亲自去码头迎接!” 并不是每个官员都能够跪进奉天殿的,小舍和应诏来的很多官员都只能跪在木头的品级山上,排列成两行,每行自从一品至九品,各十八座,总共七十二座。每排的排头处有御史按仪礼带众人拜祝欢呼。 等皇上传出:”有本启奏,无本退朝。”这最后一句话时,小舍觉得自己的膝盖快断了。 这和后世的年终总结大会比也太无趣了,又没演出又没摇奖,除了见了趟天子这个武仪天下的霸主。 出了午门,夏元吉赶了上来,他把小舍拉到晚处,给了他一个包裹,轻声道:“过年回苏州,你务必把此交给吴江史彬手上,他家在那你应该清楚。” 小舍点点头:“大人放心,黄溪村我去过,虽然没见过史大人,只要他在我一定能交到他手上。” 除夕晚上,张王氏从邻居那学了些习俗。三十下午开始,一家人清扫门窗,贴春联、窗花三十晚上先是祭祖,要烧两条鲫鱼两条鲢鱼。烧好的鱼放到家里的长几上祭祖,等到过了小年才能吃。此外,至少还要买8条活鲫鱼养起来,寓意年年有鱼。 年夜饭除了芹菜炒肉丝和苏州一样,取“芹菜”的谐音“勤快”之外。还要烧素什锦,什么荠菜、黄豆芽、藕、针菇、金针、木耳、芹菜、菠菜、胡萝卜丝……有十几种之多,炒是一样一样地炒,然后汇总搅拌。黄豆芽像“如意”,“荠菜”与“聚财”谐音,uu看书 uuash 所以是必不可少的.张王氏给每人夹了一点。 守岁时,端上一种甜汤,叫福寿汤。红枣、莲子、荸荠等加在一块。 郑师父道:”这大概是“增福添寿”的含意,我们俩长辈的多吃一碗.”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今年热闹了,小舍借了三辆马车连同张王氏全带回苏州。 南京到苏州足有四百里路,一路颠簸到夷亭天都快黑了。如意娘菜热了又热,总算迎来了一年没见的亲家。 亮亮吃了几口饭,拿着外婆的压岁钱便到隔壁奶奶的房间睡去了。 张王氏对小舍道:“让红瑶也在这将就一晚,她拖着身体晚上过去不方便。” 郑师父道:“红瑶她娘年纪大了,会等的,我摇船送去吧。” 红瑶归心似箭,急忙接着道:“那多谢师父了。” 小舍便扶着红瑶到师父铁铺门口上了船,冬日的夜里,寒风刺骨,红瑶裹着郑师父给的棉被还在瑟瑟发抖,脸上冻得像红苹果似的,她靠在小舍的怀里,眼睛里流淌着水一般的柔情。 桨叶翻动,划出一个个旋涡,小船划破了河面薄薄的冰块。周庄永安桥就在眼前,小舍心定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船过了桥洞,突然船猛得一沉,两个黑影从桥上飞跃下来,好像落在船尾。 小舍刚有些睡意朦胧一下惊醒了,见两黑衣人用刀架在师父脖子上道:“今天兄弟没酒钱了,想借些。” 第221集 独眼龙的哈蟆功 黑暗中,刀光闪动,黑衣人凶神恶煞的叫道:“快点,把值钱的掏出来。” 郑师父不紧不慢道:“值钱的在舱里,我去取。” 一黑衣人道:“倒霉,是夷亭打铁匠!” 另一人道了声:“快走”,两黑影便跳上河沿的台阶,头一不回的走了。 小舍钻出船舱时,两人早没了身影。 郑师父笑道:“算他们识相,否则让他们洗冷水澡了。” 到了红瑶家,红瑶娘果然在等着,烛光下桌子上放好了菜,小舍道:“师父这么晚,回去也不太平,不如徒儿在这里陪你喝一晚酒,明天天亮再回也不迟。” 郑师父道:“也好,好久没喝酒了,今晚索性放开怀喝个痛快。” 红瑶陪着娘去睡觉了,油灯调的亮亮的,小舍一杯一杯敬着师父:“师父果然名震江湖,强盗都不敢下手。” 师父道:“少林寺回来后也在夷亭打过几回架,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朱元璋苛捐杂税又多,四乡八邻有功夫的,加上外乡走江湖的,都到这富裕的地方占地盘,你开个小铁铺吧,今天来个阳澄湖的湖匪,明天来个什么帮的强盗,问你借钱,那时候年轻,血气方刚,又学了些本事,就和人家打,基本上是胜,否则也不会那么太平的做着铁匠的买卖......” 小舍道:“那是,胜者为王。” 师父道:“有一回来了个“独眼龙”这家伙从河南过来,以前在常际春手下当过军官,因为和同隙抢个美女,被对方打瞎了一只眼,从此流落江湖,这人马上功夫好,还会蛤蟆功,也就是金鸡喝水功。是南宋大将岳飞观鸡喝水后创出的。” 小舍道:“岳飞的师傅名叫周侗,那武功是相当厉害的。” 郑师父道:“蛤蟆功共分其实只有四步,但练多久才能出功夫这是关键,练得不好会自废武功。” 小舍道:“师父怎么识出独眼龙会哈蟆功?” 郑师父道:“我用少林棍扫他,他腕部撑地身体横着用脚尖踢我胸口。哈蟆功,第1步用两手掌撑地,第2步改用五指撑地,策3步用大拇指、食指、中指撑地,第4步也是最难的一步,两手成勾手,用撑手的背部即腕部撑地。” “哦,这傢伙武功也到极至了。”小舍用手比划着腕部撑地的动作。 师父喝了口酒点点头道:“确实,按功夫我肯定打不过他,但武功高强,不一定百战百胜,还有天时地利人和。我和他交手十几回合,独眼龙一只占上风,以为稳赢了,站在我打铁的砧板上,只独脚踢我要害时,没料到上面都是铁砂,脚底一滑露出大破绽,被我反手一肘击中喉部,半天起不来。” 小舍道:“后来你杀了他?” 师父道:“没有,江湖上的人讲究义气,我请了济春堂的吴掌柜替他疗了伤,在我那休息了一段时候......” 小舍道:“师父,还能找到独眼龙吗,我要学那哈蟆功!” 师父道:“你的点穴术已经能胜他了,哈蟆功为硬功外壮,属阳刚之劲也。练习肌肉的坚实,用以御敌之法,亦铁布衫功之意也。他的克星便是施用敏捷神速的点穴之法,尤其是透骨点穴。” 小舍道:“师父意思是让徒儿在点穴术上多下功夫?” 郑师父接过小舍倒满酒的酒杯道:“我没想到你的点穴力道会这么厉害,如有神力相助,现在关键是要如何身手敏捷,能最快的发挥,举个例子,对方持长兵器,你近不了对方身,你功夫再好也是白搭。” 小舍道:“我看师叔智的猴拳,机灵敏捷,动作连贯出手快。” 郑师父道:“我也觉得好,我明天去趟松江,约他什么时候来京城。一则教你功夫,二则我在京城也闲着,想和他联手开个武馆教教孩子们。” 小舍道:“那最好,师父够你辛苦了。明天我要去趟吴江,咱们能同一段路。” 两人说了半宵话,酒坛也干了,红瑶家的鸡一叫,邻家的鸡跟着打鸣,红瑶和她娘起床了,在灶间煮粥,小舍走了进去道:“一会儿我们回夷亭,把你娘也载过去,快一年了,让她也去看看亮亮。” 红瑶也不管娘就在身边,一把搂着他道:“少爷,我红瑶能随着你不亏,我要替你多生几个孩子。” 小舍笑道:“能再有个千金就知足了。” 吃罢早饭,红瑶娘就急着上船,红瑶道:“看你急的,围裙还在身上,你打扮下,uu看书ww.ukanshu 别在太太面前丢脸。” 红瑶娘哈哈笑着,让女儿给她梳个髻,穿上绸缎的料子服,三寸的绣花鞋,刷了一遍又一遍,才挽着女儿出了门。 邻家几个婆娘见了在后面道:“红瑶跟了张家公子,连娘也跟着享福了。” “可不是吗,那衣服还是绸缎的呢,这都是城里太太穿的。” “听说张小舍现在在南京皇上身边呢,红瑶娘也跟着升天了。” 船到了夷亭,小舍按排好了家事,拿了夏元吉给的包裹和师父一道向东过去。 黄溪村小舍与赵媚娘来过,而且住了一晚,从此分别了快二年了,想着马上要见自已朝思慕想的人,小舍心都快跳出来了,和师父在半路分了手,他便快马扬鞭一路朝那驰去。 春天终于来临了,风吹着也柔和,江南的田边,空气中也带着泥土的清香,太阳刚刚从东面升起,小舍的背上已经有了阳光的温暖,他望着田里的麦苗随着风摇摆,像绿色的湖面,桑树林中的村庄便像不沉的小舟,马从阡陌纵横的的河道,弯弯曲曲的绕着,终于看到了村口那座石桥,和赵媚娘家门家那棵硕大的银杏树...... 小舍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道:“媚娘,我来啦。” 马蹄声声,那马跃过石桥,瞬间便到了屋前,他一跃下马,双眼环顾四周。 一个汉子从树后走了过来,小舍没去管他,自顾自去叩柴扉,里面没人应,这是他也料到的事。 第222集 应文和尚 那壮实的汉子,衣裳穿得严实,双眼直瞪着他道:“张大姐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 小舍知道张姐便是赵媚娘的化名,便道:“我是昆山来的,我是她弟弟。” ”汉子道:“昨天初二,她带着孩子去娘家了。” 那汉子说赵媚娘带着孩子去娘家,小舍一愣,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去了洞庭东山的陆巷。” 两人说话间桥外小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响,一彪人马正朝村里进来。为首的一身深青色的僧袍,太阳下,光秃秃的头顶泛着青光,麦色的脸上,一双剑眉高高扬起,深陷的眼眶蕴藏着锐利的黑眸,细薄轻抿的唇,棱角清楚,修长的身材高大但不粗犷,“真像!”小舍自言自语道,那人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已。 马队轰隆隆的从自已眼前掠过,有人道:“张小舍!”循着那声音出处,一便衣男子骑着马回来了。 小舍看清斗苙下那人的面容,惊喜的喊道:“赵侗!” 赵侗跃下马道:“兄弟怎么在此?” 赵侗身材依然那么魁梧健壮,只身原本清癯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小舍拱了拱手道:“我要找史文彬大人。” 赵侗道一声随我来,小舍骑上马追着到了一处院门口,这院子在村的深处,门前大椿树三株,葱茏直上,三十里外望见,风一吹,红的绿的叶儿散满了一地,树下几匹马发出阵阵鼻息,一个村妇正提着桶给它们喂食,那宅门高高的,门口站着两家丁,赵侗与他俩摆了摆手,家丁上来搜了一下小舍的身体,便放了他们进去。 这院子不像普通农村的院落,有四道屏封的二门,进了有假山石的天井,便是一道有廊房的二层门楼,挂小雅堂三字匾额,赵侗便在格子窗前喊了声:“史员外,史大人,有人求见。” 一个戴着瓜皮帽,尖下巴的中年人打开门走了出来,用一双眯缝着的小眼上下打量了小舍许久道:“请问来客尊姓大名,来自何方?” 小舍拱手道:“后生张小舍,来自昆山,受夏元吉大人之命,来见史彬大人。” 那人点点头,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里黑黑的,中堂上挂着观音画像,一条深色的长几上点着一对蜡烛,忽闪忽闪的。 小舍坐定太师椅上,丫鬟送上了清茶,史彬坐在对面,道一声:“客人请喝茶。”屋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舍来时曾问过夏元吉,如何称史彬,夏元吉道:“有人称他是徐王府宾辅,有人称他是侍郎,其实是当地的粮长,因为直言豪爽又有钱财,喜欢结交名望之人,你便称他先生便可。”小舍道一声:“史先生,夏元吉大人......” 史彬道:“夏元吉是朝廷大臣,有什么事找小人吗?” 小舍想这人也是个性急的人,便也不客气,直接把夏元吉给的包裹递给了他:“全在这,先生自已看去吧。” 史彬小心的打开包裹,小舍才见里面有不少银两和膏药,还有一封信。 史彬看完了信,便让小舍坐着等他,自已打开后门出去了,小舍从后窗看那院宅:一个三分地大的天井,种着两棵枇杷,中间道上碧绿的冬青分例两傍,道的尽头是三楼三底的瓦房,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在冬日的暖阳下显得幽静又神秘,布谷鸟啾啾啾的响,里面有人出来了,小舍回到坐位。 史彬带着那僧人进来了,小舍知道肯定是,曾经的皇帝朱允炆,心莫名的急跳。 史彬指了指朱允炆道:“这是应文和尚,夏元吉大人的朋友。” 小舍立马作了个揖道:“师父慈悲。” 应文和尚指了指小舍道:“这位施主眼熟的很。” 小舍道:“前几年陪夏大人从松江回来见过师父,那是个下雨的早晨。” 应文恍悟道:“记得了,施主的斗苙还在这里,一会儿原物奉还。” 小舍道:“区区小事,师父不必挂齿。” 应文站了起来,念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寡人如今便是那境地。” 小舍见前朝的皇帝自已说漏了嘴,便跪下道:“下官张小舍叩拜建文皇上。” 朱允炆哈哈大笑道:“不必拘泥于礼数,寡人如今已出家,叫师父便可。” 这称呼把小舍也转晕了,不知该称什么了,想想也是,一个泱泱大国万众之上的皇帝一下成了亡命天涯的和尚。这也真够玄妙的了。 史彬问道:“方才听公子自称下官,不知公子?” 朱允炆道:“寡人知道,公子姓张名小舍,人称江南神捕,如今在四皇叔属下任刑部郎中。uu看书 .kshu ” 史彬连忙拱手行礼:“史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张大人年轻有为,小小年纪已经是五品大官了。” 小舍知道夏元吉信中肯定介绍过,便还礼道:“惭愧惭愧,是托了夏大人之福。” 朱允炆笑道:“听说胡濙也当了礼部侍郎,也不管我了。” 小舍道:“皇上您还欠管啊,东跑西颠的不累?听说腿都让虫咬烂了。” 朱允炆把裤腿拉上来,虫咬的伤口都结痂了,他笑道:“溧水不想寺的老法师真有本事,涂了他的神药,这都好了,这回夏元吉带来的,寡人可以留着,下回去云南就不怕虫子了。” 史彬道:“夏元吉是个忠厚的人,朱棣没看错。” 朱允炆摸了一下光头道:“寡人看四皇叔看错的也有啊,像陈瑛,像纪纲,还有张郎中的上司刘观。” 小舍道:“史先生说得对,永乐皇帝还是有眼光的,这三人只是他手中的棋子,早晚会弃掉,陈瑛现在关起来了,纪纲也被孤立了,至于刘观......” 朱允炆抢先道:“最近都督佥强费正率师征讨凉州卫判乱的羌族,四皇叔命令刘观去参赞军事呢。” 小舍想,朱允炆消息这么灵?这才是年前几天的事,应该属军机秘密,好多人都不知道。 三个人谈得越来越投机,小舍心里想着赵媚娘也不想走,史彬道:“张郎中如若不嫌弃乡村粗茶淡饭,中午就在此用餐吧?” 第223章 河边的芦苇 朱允炆也道:“寡人看张郎中长相与朕颇像,也许前世有缘,就在此一同用餐吧!” 三人打开小雅堂后门,绕过第二进主房到了后院的膳堂。 东厢房同时出来两个僧人,朱允炆道:“这是朕的随从,应能及应贤。” 小舍作了个揖道:“两位师父,我在穹窿山见过。” 这膳堂北面开着窗子,小舍隔着窗能看到河边的芦苇。 朱允炆笑道:“张郎中是担心朕的安危吧?放心这院后便是河塘连着大湖,村外一有风吹草动,这屋子下便有暗道通入河边。” 小舍道:“怎么没见皇帝的侍卫。” 史彬道:“皇上住的主楼,你从外面看是二层,实际是三层,三层上都有我的的家丁昼夜坚守着。再加上村里住满了文武随从,一呼百应。” 小舍摇摇头道:“不见得谨慎,下官进村时,如入无人之境,除了个汉子。” 应贤道:“施主,别小看这汉子,你三个不一定对付的了他。” 朱允炆道:“他是朕的贴身侍卫,先帝在世时就跟着朕了。” 厨子送上了饭菜,一老一小的两个,那老的居然是王伯,小舍差点叫出声来。 史彬道:“皇上几个吃素,咱们也就随着,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去吃吴江鲈鱼。” 朱允炆念道:“阿弥陀佛,你这个史彬,快给我止语。” 小舍懂得佛家中午吃饭叫过堂,先念诵完供养文之后才能动筷子,而且不能言语有声响。 朱允炆向供桌上的弥勒佛献上香,敲着木鱼念念有词起来。 膳房里一下安静起来,用完餐,三个师父念完回向文,默默的退了出去。 史彬道:“皇上自从出家后,天天寅时便起来做早课,所以下午要睡会。” 小舍道:“不打紧,打扰多时了,我还得回昆山夷亭老家呢。” 史彬也没挽留的意思,便喊来赵侗送他。 赵侗一边走,一边叹气道:“不巧,妹妹去了外婆家,也不知几时能回来,一直在外东西闯荡,好久没回去了。” 小舍心一下阴了,虽然见了朱允炆,但他心心念念的是赵媚娘和那个孩子,他低着头也不知这话说给谁听的:“好久没见她了,真是太想她。” 赵侗道:“兄弟的一片心情,我会转告她的,你多保重。” 小舍上了马,向赵侗拱手告别,眼睛却紧盯着那棵银杏树背后的院子,他真希望此时柴门打开,赵媚娘牵着孩子,这孩子应该比亮亮大,喊着“爹爹”朝他扑来。 一阵风过来,绿中带着红色斑点的银杏树叶洒落了下来,又在风中卷起,伴着小舍的懊丧与失望在四处飘荡。 小舍快马策鞭赶回夷亭家中,张王氏道:“儿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累了?” 如意用嘴贴着他额头一试,惊声道:“婆婆,郎君发烧了!” 张王氏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耳垂道:“路上冻了啊,赶紧趟下,娘替你做点姜汤发发汗,反正今天不回苏州了。” 亮亮道:“奶奶我也不想回苏州,我要找翠翠妹妹去玩。” 张王氏拍了他一下屁股道:“这孩子和他爹一样,从小喜欢和女孩子玩。” 如意道:“是邻家张阿婆的外孙女,也是从苏州来的。” 张王氏对亮亮道:“去吧去吧,别到河边去,河里有落水鬼,要抢小孩的。” 亮亮道:“那我要带着爹爹的青龙剑去。”说着跑进卧房来取小舍悬在墙上的剑。 如意笑道:“儿啊,你人还没这剑高,怎么能使得了,娘给你个竹竿,也能打落水鬼。” 亮亮非要那柄雕着三爪龙的剑,用小手拖着小舍起来。 小舍本来虚火上升,扬起手便打,不料那孩子机灵,头一矮,身体偏过,小舍打了空,自已滚下床来。 如意笑道:“没出息,儿子都打不过。”说完拉着亮亮逃出屋外。 小舍回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心里想着刚才一幕:这孩子这么机灵,自已都没发现,应该早点教他本事了! 小舍喝了姜汤出了一身汗,身体也轻松了些,便硬撑着起床。 张王氏道:“儿啊,你穿了衣服去那?” 小舍道:“我先去趟玉山镇,看看白梅和王一飞,晚上再拜访一下李知县和陈福贵。” 张王氏道:“应该去,你带上你媳妇,也好和白梅打个圆场,毕竟我们欠她的情。” 小舍带着如意便去了白梅家,白梅不在,她爹和吴嫂没了往日的热情,也没请他们坐下,吴嫂只是冷冷的道:“这狐狸精在王一飞家。uu看书 ww.ukanshu.co ” 小舍想自已一个平白无故的耳光,一下想修复过去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二天能做到的,便扔下礼物,拉着如意去王一飞家。 王一飞家,新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熙和也回来了。见自已的老下属来拜年,显得非常热情,握着他的手道:“想当年,我们昆山县衙那帮人,蒋知县如今是六品,李典史还是七品,我王主薄成了堂堂的正三品,连你这个小小抄书生也成了五品郎中,真可谓大浪淘沙沉者为金,风卷残云胜者为王!” 王熙和仰天大笑,把儿子王一飞引了出来。 王一飞的脸上多了些病后的红晕,见小舍与如意进来,便挥着手请他俩坐下。 王熙和道:“你们年轻人谈,一会儿老蒋和老李来,咱这帮同僚一块在这吃个便饭。” 王熙和走了,如意迫不及待的问道:“王哥哥,白梅姐姐她在这吗?” 王一飞点点头,没吱声。 小舍怕如意说错什么,便抢先道:“刚才去了白梅姐姐家,吴嫂说在哥哥这儿,弟弟我亏欠她,也许有些误会,想......” 王一飞扬起左手,打断小舍的话道:“你们之间的事,白梅逃回这里后,第二天我便知道了,这不是一句二句能说清楚道明白的,让时间来说明一切吧。” 三个人都沉默了,客厅里的梅花开得正艳丽,好闻的清香弥漫着整个屋子,雨欣带着丫髻送上了莲子桂圆汤。 第224章 孤凄埂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孤凄埂下 苏州府蒋通判,昆山李知县带着新任的主薄陈福贵来了,几个老同僚终于聚在了一起,加上王家父子俩和小舍夫妇正好一桌。 王太太,少奶奶雨欣和白梅几个女眷也湊成一桌。 小舍隔着桌子见白梅虽然有话在说,雪亮的烛光映在她原本白皙的脸上,两眉紧锁,眼眸便如寒夜的冷光,嘴角下垂一点没有笑意。 王一飞举着酒杯碰了他一下,小舍仓促收回了眼光,急忙应承道:“哥哥请,今天弟弟略有风寒,只能勉强对付啦。” 蒋通判道:“你这小子,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一会儿老夫替你刮痧。” 王熙和道:“蒋老爷的手段我尝过,那时小舍还没来县衙,汤宗催着要文案,我和他两人忙了一夜,早上受了风寒,被他按在桌上刮痧,他下手真的狠,刮得我哇哇直叫也不放手。” 蒋通判道:“你那不是哇哇叫,你是像临宰的猪嚎。” 王熙和道:“对了,你师父吴郎中没消息吗?” 王一飞道:“恐怕和赵侗,赵媚娘兄妹俩一块去了建文君那。” 蒋通判不满道:“王公子啊,你就别叫建文君了,干脆叫朱允炆算了。” 王一飞嘟哝道:“难怪锦衣卫抓不到朱允炆,都藏你们那些文官心里了。” 王熙和夹了筷子豆芽,含在口中道:“小子,现在胡濙也回去当礼部侍郎了,你也得过且过算了,反正纪纲也不逼你。” 王一飞道:“谁说的,郑公公三次下西洋,满世界也没闻到建文皇帝的味道,所以年前皇上又诏令胡濙动身了。” 小舍道:“听哥哥的意思又把目标定在国内啦?” 李知县碰了一下小舍的酒杯道:“兄弟,喝酒,他们皇帝的事我们管不了,我们喝我们的团聚酒。” 蒋通判道:“这桌上,你们三个都攀上了高枝,什么时候把我们三个也带得去,在京城享享福。” 李知县道:“老蒋说的对,咱们王兄现在是正三品的,成天在皇上面前转,举荐个同僚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蒋通判道:“人家黄淮大学士不是把汤宗从山沟沟里捞出来的啊。” 王熙和道:“你们的事,我会放心里的,毕竟都在一个衙门里呆过。” 三个人一听,心花怒放,乘着酒劲与他干杯。李知县一把拉住凑热闹的陈福贵道:“你刚当主薄没多久,先凉快去,等抱上了媳妇再说。” 小舍笑道:“李知县说得也是,福贵你先娶了娘子再说,凭你的功夫,让王哥给你找个锦衣卫的官不成问题。” 陈福贵道:“我才不要那差使,人不人鬼不鬼的。” 蒋通判道:“说起锦衣卫,听说皇上现在对纪纲极为不满。” 小舍放下酒杯道:“这是真的,年前皇上诏见了锦衣卫的指挥庄敬、袁江,千户王谦、李春,镇抚庞瑛,就没让纪纲去。” 王一飞道:“纪纲私建卫队和武器,又私纳进选的美女,皇上一清二楚。” 小舍道:“那为什么不把他弹劾掉!” 王熙和道:“看似简单的事,其实很复杂,皇上原本身边有一文一武的亲信,文的是陈瑛,刚刚处死,武的是纪纲,为什么暂时不动他,皇上也怕喉舌啊,最近黄俨公公风头起来了,皇上可能要筹备一支以太监为主的新锦衣卫。” 如意突然插嘴道:“是太监部队吗?” 王熙和笑道:“这个名字好,不过皇上一定不会采纳。” 蒋通判张大着嘴笑道:“太监部队,以后老苏州又会叫,“没用的部队”,你们说信不信?” 王太太带着王熙和的二个姨太和雨欣过来敬酒,小舍见白梅一个人坐那桌上,脸上似乎温和了不少,想过去敬她一杯,刚想起身被如意按住了。 如意从他手中要过酒杯,轻款款的移到她面前,不管白梅愿意不愿意,便去碰了她酒杯,然后一饮而尽,这女人的心真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白梅也站了起来,小舍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见她一口气也喝了下去。 酒喝得差不多了,小舍起身先告退,王一飞和雨欣把他夫妇俩送到门外,王一飞道:“过了年,我便回京城,到时候咱们再聚。” 如意道:“王哥哥救了郎君,婆婆让小女转达对王哥哥的谢意。” 王一飞太太雨欣也客气道:“弟妹,都是自已人,事情都过了,不必放心里,回去代问婶婶好。” 过了小年,uu看书ww.uukanshu.om小舍去刑部点卯,太平门外太平堤上长满了黄灿灿的迎春花,主宰刑杀大权的“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都设在那,当地人称为“天牢”。小舍听大理寺丞汤宗说过,太平门外经常有冤鬼的哭声,所以人们把通向“天牢”的太平堤称为“孤凄埂”。 清冷的北风吹动着玄武湖面的薄冰,发出尖利的响声,小舍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乌鸦“哇~哇~”的粗劣嘶叫声,他不由一个激灵,急忙把眼睛闭上。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湖堤下冒起了一缕青烟,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正跪在湖边,深陷的眼眶,满脸的皱纹,一头的白发在寒风中飘起,她伸出干枯如柴的双手握着一柱清香,尖细的下巴上干瘪的嘴唇,嚅动着:“铉儿,娘从海南来看你啦。” 小舍听老妪说出铉儿,知道她应该是建文皇帝的兵部尚书铁铉的老母。铁铉被朱棣诱捕后,耳朵、鼻子,煮熟塞入他口中,问他滋味如何?铁铉仍不屈服,最后受到磔刑外死,他的父母就被发配到海南,大儿子充军,小儿子做了官奴。年轻的妻子杨氏和两个女儿也被投进了教坊司。 孤凄埂下,老妪还在念叨:“铉儿,你爹爹到黄泉路找你去了,你媳妇也去了,你们又在一起了~~” 老人凄凉的声音,小舍听得难受,他知道铁铉的两个女儿金忠已经帮他们找了婆家,他下了马,无言的从怀里掏出银子悄悄的放在铁铉老母的脚下...... 第225章 刘观作死 凉州卫千户虎保联合永昌卫千户亦令真巴反叛,屯据在驿路,人数几千。都指挥使李智去攻打失败。虎保便放话要攻打永昌和凉州城,归附朝廷的伯颜帖木儿等人也响应他们。战火一下在西北边疆升级了。 朝廷龙颜大怒,皇上道:”小小虎保,自不量力,朕已调费王献一万兵马前去征讨。大将李智和都指挥陈怀率兵万人配合,刘观,朕命你作为督军速去凉州指挥,不得有误!” 刘观知道扫平几千叛兵,动用那么多兵力,实际是杀鸡用牛刀,稳操胜券的事,与几员大将一商议,决定直接夺下叛军据守的镇番。浩浩荡荡明军到了双城,正好碰到自不量力的虎保的主力,费王献从左,陈怀等人攻右,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下把几帮贼人包围,当场打死敌军三百余人。虎保兵马哭爹喊娘的逃到黑鱼海,被明军一路追杀千余名,缴获马驼牛羊十二万头。虎保等人落荒而逃。 这日小舍在自已的公事房抄文书,刑部的查侍郎走了进来,小舍以为侍郎又让他随着出公差,便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查侍郎道:“今天工部的金纯尚书要来了。” 小舍道:“金纯不是在北平负责太岳太和宫的建筑任务吗?” 查侍郎神秘的道:“刘观平叛结束,班师回朝,沿途出了问题。” “被人袭击了吗?” 查侍郎笑道:“中原一带现在太平的很,堂堂督军大人,谁敢侵犯,刘观是自已得意忘形惹恼了皇上,被连降三级。” 小舍道:“那不是和下官坐一个公事房了吗。” 查侍郎道:“要不是金纯劝说,刘观进牢也有可能。” 小舍道:“犯多大事,要吃官司?” “刘观负责新皇宫的材料,回来路过北平,正好浙江一批木材到了,金纯查验了一下,很难达到实际的标准,建议刘观退货,刘观正值得胜回朝,自持有皇帝的恩宠,坚持收下,于是金纯便以刘观吃回扣之名弹劾了他。” 小舍道:“咱们刘尚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明摆着要穿帮的事也敢做。” 两人说着,刘观垂头丧气的进来了,对小舍自嘲道:“小舍,咱爷俩终算在一块搭伙作伴啦。” 小舍道:“大人是皇上的老臣,怎么能与我这个小吏相提并论呢。” 刘观一屁股坐在小舍对面叹口气道:“不行了,不行了,人老珠黄不值钱了,被那个金纯小老头坑了。” 小舍道:“我听说大人与金纯在北平建皇宫配合的挺好的,怎么一下反目为仇了?” 刘观接过查侍郎给他倒的茶,慢悠悠的喝了口道:”是老夫老马失蹄,误判了金纯的实力。” 小舍道:“我以前听蹇义大人道,成祖任命金纯为刑部侍郎是他推荐的,因为先皇时期金纯就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蹇义的部下。” 刘观拍了下桌子道:”老子先皇时期还当过左佥都御史呢,金纯不就是这次随成祖朱棣北征沙漠,帮皇上出谋划策,才成为朝廷红人的吗?” 查侍郎小声道:“别说了,金纯大人来了。” 金纯果然笑眯眯的踏了进来,对着刘观道:“你也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愚兄虽然接替了你的位子,这也是你自找的,人不作不会死,你想想你采购那几根龙柱,直径才一尺,当个马棚柱才差不多,你居然还敢收下。” 刘观道:“老弟我也自讨过,这人不是有糊涂的时候吗,老兄多劝几次我不就醒了?” 金纯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自已说说,愚兄说过你多少遍,就差点跪下求你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不吃回扣,人家那客商都告到皇帝脚下了。你还让愚兄瞒着?” 刘观道:“这也是,这人啊一犯上了个贪字,就横七竖八的倒霉,我就拿了他几十个金华火腿,丙且都送人的,我背个吃回扣的罪名我至于吗?” 小舍以前在蹇义面前听过金纯为人直爽热情,办事认真执着,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快人快语说得刘观这胖猪心服口服。便恭恭敬敬替他倒了杯清茶。 金纯话锋一转:“张郎中年轻有为,老夫在蹇义大人那听到过不少江南神捕的故事,呵呵,厉害,以后你长长眼睛,替老夫盯着那个愚蠢的家伙。” 刘观咧嘴笑道:“以后咱再犯傻事,你就用你那把青龙剑对着老夫。” 金纯把刘观叫去了.说是要核对一下刑部的家底。 刑部负责掌管法律和刑狱事务,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uu看书 ww.uukanshu.cm与都察院、大理寺的地位是一样的。永乐皇帝上台后,刑部从二月下旬开始奏报上年南北罪囚人数,岁终再奏一年蔽狱之数,一般十日一奏。所以这两天小舍公事也开始多了。 这种工作对后世的小舍来说一点不难,就像走程序。别人干一天,他只需半天,所以刘观当尚书时,下午有公差就专找他,这日下午金纯说要去狱内看下解缙,问谁手中闲着,刘观道:“别问,下午有事找张小舍。” 小舍便随着新任尚书去了狱房。金纯很随和,一路上又说又笑,他说解缙这人会作文也会作死。 小舍道:“大人,解缙的文才天下人都知,但作死好像知道的人不多。” 金纯道:“老夫先讲个作死的给你听听.有一次解缙到一大户家收税款。事前,大户漂亮又调皮的千金在宅门上贴了个对联,想看这个收税的如何进屋。那对联上书:”闲人免进,盗者休来。” 解缙看后一笑,拿笔往门联前后各添三字。那女儿一看,不得不佩服。原来他将对联改写成: “闲人免进贤人进,盗者休来道者来。” 小舍道:“大人,看不出这叫作死啊?” 金纯道:“人家千金小姐一下看中他了,非让爹爹托媒婆上门说亲,你说当了女婿,这丈人家的税不就更难收了吗?” 小舍道:”后来这婚姻成了吗?” 第226章 修建皇宫 锦衣卫的监狱很是冷僻,路上不什么行人,门口倒是森严,除了一道道的守位,还要不断查验腰牌,最后监狱长引着两人穿过长长的通道到了解缙的号房。 解缙原本清秀的脸上已经面本全非,看样子耳光就已经把他改造成花脸,他见金纯和小舍进去,抬起呆滞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静听着金纯的问话,可能已经适应了各种审询,答话也变得简单而短促。 两人之间的问答很快结束了,金纯准备起身出号房,解缙似乎有些绝望的道:“金纯,其实我是根本没罪,我也四十六岁了,历经明太祖、建文帝、永乐三朝,功劳没有,苦劳还是有的,一本《永乐大典》足够千秋永存的。” 金纯点头了点,没多言。 解缙又道:“从太祖病逝时,下官进京吊丧。那时建文皇帝临朝,小人袁泰乘机进诲言,攻击下官:“诏旨,且母丧未葬,父年90,不当舍以行。”惠帝听信诲言,贬我为河州卫吏。到因为立朱高炽为皇太子而得罪了汉王朱高煦,惹祸被禁中语五年,以“试阅卷不公”之名贬下官为广西布政司参议。这回又以“伺上出,私现太子,径归,无人臣礼!”之罪,把我投入牢内,那一次够得上是贪赃枉法的死罪,金纯,拜托你在皇上面前......” 金纯喝道:“你就是没管好你的嘴,到现在还是,皇上曾念你挑拨皇帝与世子的父子关系,这不是你臭嘴引起的吗?汤宗,高得抃、李贯、王汝玉、朱纮、蒋骥、潘畿、萧引高等人与你有仇吗?” 解缙道:“下官就是喜欢仗义直言,对不合礼仪之事,我是含糊不得,坚持反对的。” 金纯怕他又话多,唠叨个不停,惹出些是非来,在典狱长的会见笔录上签好字便拉着小舍出了门。 小舍想着汤宗,便问典狱长他关那,典狱长道:“汤宗是因解缙举报,罪名都在遂一核实之中,所以被关在临时牢房,不在这里。” 小舍有些失望,金纯道:“监狱有什么去的,晦气重,咱们去澡堂洗洗干净。” 两人便到了悦来巷。初春旺季澡堂生意红火,澡堂的堂道长板凳上坐满了排队等候的澡客。金纯看样子这里的老浴客,被店小二引到了雅座厅,雅座厅有配卧式棕床、灯草软拖。 小舍几年没到浴室洗澡了,掀起浴间帘子赤脚进入大汤池,澡堂特有的骚味随着热气扑鼻而来,撒尿、擦背、冲淋全在里头。 大池内躺的人满为患,朦朦的雾气中,金纯眯着眼哼起了调。 小舍道:”大人哼得是杨州小调吗?” 一个老浴客道:”这是徐州那块的泗洪小调!” 金纯道:”没错,我老家泗洪的,过年时有些从淮北的艺人三三两两走村串户来“唱门子”,手里还用竹板或木梆子敲击节拍。” 大堂内闷热难当、小舍热得受不了,先退出来去透透气,叫小卖的过来、花些小钱买了包香喷喷的生果仁儿、五香老卤干儿,切成丁块戳上牙签。手上拎着长嘴铜壶的跑堂己立跟前。手中的长嘴壶两尺来长,见他茶壶一提一收、一条细龙直入壶中滴水不漏。茶也泡好了。 一会儿金纯搓好背也来了,朝小二喊一声:”摔个热把子来来。” 一团热乎乎的热毛巾像空中的白鸽飞了过来,正好直落在他手中。 金纯一边用热毛巾擦干着身体一边道:“我喜欢孵混堂,即使在北平,我也经常去。” 小舍道:“新皇宫还要多久能建好?” “估计还有个十年,八年,光殿堂有9999间,工程实在巨大,现在有工匠、民夫数十万人,但有技术的人不多,匠工头是蒯富,太岳太和宫建是建的精美绝伦,大气恢弘。前年皇上去巡视一趟,大赞了一通。” 小舍道:“蒯富是我们苏州香山人,南京紫金城便是他建的。” 金纯道:“正是,他有个儿子,叫蒯祥,才十岁出头些,就能干活,老蒯说,再过几年,他便能超过我。” 小舍道:“我听他的亲戚说,小蒯祥尺寸感特别强,一眼就能判断尺寸的长短粗细,几乎不用尺量。” 金纯道:“这就是天赋,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小舍道:“大人回了南京,北平的工程交给谁了?” “暂时由姚广孝负责。自从成祖下诏以南京皇宫为蓝本,兴建北京皇宫和城垣。从永乐四年开始奔赴全国各地去采名贵的木材和石料,运送到北平就已经四年多了。好楠木都生长在崇山峻岭里,要冒死进山采木,不少人丢了性命,uu看书.uuansu 工地上有句话:“入山一千,出山五百”来形容采木所付出的生命代价。” 替金纯正在修脚的杨州师傅道:”我有个远房亲戚,就是在山上连树一齐摔下万丈深崖,连尸骨也找不到。” 金纯闭着眼睛,似乎对自己道:”还有开采修建宫殿的石料,同样很难。像保和殿后那块最大的丹陛石,是北平房山石。运送它时的,由几万名民工在驿路两边,每隔一里掘一口井,然后寒冬天气时,从井里汲水泼成冰道,一点一点移过去。” 小舍道:“那该用多少时间啊?” 金纯道:“将近一个月,整整28天时间,才送到了工地。” 小舍举着大挴指:“这也太有本事了,谁想出来的?” 金纯喝了口茶:“谁啊,干活的人呗,只有他们才会想得出。” 查侍郎风风火火找来了,金纯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此?” 查侍郎道:“你的马告诉我的啊。” 金纯道:“出了什么大事,看你跑得这么急?” 查侍郎道:“是刘观儿子刘辐的事,这小子赌博,输了好多,父子俩在府上火拼,吵得不亦乐乎,刘辐闹着要烧房子,刘太太劝不住,叫管家来找你去劝劝。” 金纯道:“不去,他刘辐又不是我儿子,管我啥事!莫名其妙的。” 第227章 棒打恶少 查侍郎道:“大人,愚以为刘太太即然有求大人,必定是金纯大人在他家的地位甚高,所以......” 小舍道:“大人我随你去,先把刘辐这小子揍一顿。” 金纯见两下属如此这般,兴趣也上来了,穿上衣服,用大众梳子把头梳了个溜滑便到了刘府。 刘太太听到金纯来,急忙把气得躺在床上生闷气的老头叫起。 金纯道:“那个小子呢?” 刘太太道:“被兵部方宾家方公子劝走了,我已差人去唤了。” 金纯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方公子也不是个好货。” 查侍郎道:“城里人称京城四少。” 刘观气咻咻道:“比我老头子还厉害,一会儿回来,我不给他上家法,我就不姓刘!” 金纯用手指弹着茶几道:“你有家法,还唤我来干吗?” 鬓发上已长满银丝的刘太太一边从衣襟掏出手绢抹着泪水,一边道:“他有什么家法,一个破鸡毛掸子,还没用上,自已喘得半死。” 刘辐回来了,带着方宾的儿子方祺,那方祺识相,见机不妙,还没踏进客厅门便悄悄溜了。 刘辐朝金纯,查侍郎和小舍行了个礼,便坐在老头一边的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金纯道:“刘公子,你知道我干什么的?” 刘辐道:“知道啊,和我家那个~”说着用眼睛瞄了邻座的刘观一眼,继续道:“负责采购北平皇宫材料的尚书大人。” 金纯拍了一下茶几道:“亏你还知道老夫是尚书,不过老夫如今不买木头了。” 小舍道:“金纯大人现在是刑部尚书,管审询犯人之事。” 小舍一提醒,刘辐有点虚了,他以前还不知老头子已经被贬官,便放下二郎腿又朝金纯拱手行礼:“恭喜尚书大人。” 金纯道:“刘公子,你知道老夫怎么改任刑部长官了?” 刘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呢?” “太和宫的几百根楠木柱是你弄得来的吧?” 刘辐道:“他能进山啊?不都是我一根根从深山老林觅来的,他能交差。” 金纯怒道:“你算了吧,就这么差的,还用得着进深山老林,那个人家屋前屋后都捡得到!” 刘辐被金纯的怕案声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了半天。 刘观一个耳光扫过去,怒骂道:“你这个龟孙子,害得我差点吃了官司,叫你每根都丈量一下,你还说量过无数回了,量你个头。” 刘辐捂着脸,又立起想发作,刘太太急忙道:“儿子,你告诉金大人到底量了没有?” 刘辐道:“量了,我让方公子替我去量的。” 金纯道:“你那么忙吗,这建皇宫是千秋大业的事,是留给后辈的财宝,你老头子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你,你不但不好好去做,还害了他,你这不该打吗?” 刘太太道:“该打该打!” 刘辐头也低了,在不停的绞着双指。 金纯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老头子贪赃枉法受到了降职处罚,你这个同伙至少也该受棍罚,另外你还赌博。” 查侍郎道:“《大明律》规定:“凡赌博财物者,皆杖八十,摊场钱物入官。”另外严重者,将捕获的赌徒尽数关在消遥楼中,使之逍遥,皆尽饿死。” 金纯道:“查侍郎,张郎中,把他先押下,送去仗打八十。” 刘辐一听,急忙跪下,求道:“大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金纯道:“不敢了,你不是还要烧房子吗?” 刘辐道:“大人,小人知罪,小人再也不敢了。”说着便自已抽自已耳光起来。 刘太太也怕了,跪下替儿子求情。 金纯道:“不行,不给他吃点苦,他长不了记性,除非你们先动了家法,否则我把他带走。” 刘观便唤来家丁,把他架到客厅外天井里,按住身体用棒打,那些家丁也是应付,声音大,力道小。 金纯道:“你们都没吃饭,打不动,我把他带锦衣卫去,让他们代劳。” 那刘辐大哭着道:“大爷,我宁愿在家打死,也不去那鬼地方。” 刘观对着那些家丁道:“那就成全他,脱了裤子往死里打!” 这下几个家丁才像模像样开始打第二顿,刚才八十棒,虽然打得轻,但皮也是肿了,这第二轮上去,雪白的屁股便烂了。” 刘辐惨叫几声,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刘观是见过这种场面的,急忙叫家丁吊来井水,把他冲醒。 金纯朝小舍两人一呶嘴巴,三人退出了刘府。 查侍郎道:“这一百六十棒打得他够长三个月记性的了。” 小舍道:“狗改不了吃屎,uu看书 ww.uukanshom 这种人仗着祖上那点权势,还会出来作威作恶。” 金纯道:“人在干,天在看,让他们作,最终让老天来收拾他们。” 己是二月的天气,暖暖的和风吹拂着岸柳的枝条,堤岸上原本枯萎的草丛从严寒中苏醒了过来,冒出星星点点的新绿,田间的牧童骑着牛走在了回家的途中,张王氏想吃盐水鸭好久了,小舍知道城墙下的这户农家养的鸭肥,便让那放牛娃领着去。 那养鸭的农妇挺热情的,替他挑了个肥肥的宰好弄干净,又给了他一把佐料。 小舍拎着鸭子,心里几分得意,一摇三摆的朝家里走,还没进门,小老虎便扑了出来,上窜下跳的要啃那鸭子,绿珠出来了,满脸欢喜道:“恭喜少爷,喜得千金。” “红瑶生啦!”小舍把鸭子递给丫鬟,直接奔入红瑶的卧房。张王氏正在替红瑶梳头,见儿子风风火火进来,便笑骂道:“那有像你这种做爹的,走路像冲锋。” 小舍也顾不了娘骂,一把拉着红瑶的手道:“红瑶你真会生。” 这下红瑶也笑了:“看这愣头愣脑的少爷,说话也没了边际。” 张王氏压低声道:“辛亏如意不在,要不今天跟你没完。” 小舍伸手去抱偎依在红瑶身边的娃娃:“囡囡,你是少爷还是小姐啊?” 张王氏道:“你想什么就是什么。” 小舍亲着那嫩嫩的小脸道:“我当然想是千金小姐啦。” 第228章 朱元璋身边的卧底 丫髻绿珠道:“少爷真神,红瑶姐姐果然替你生了个小姐。” 小舍道:“如意呢,她去那了?” 张王氏道:“亮亮快六岁了,再有两年要念书了,弄堂里有个老秀才喜欢亮亮,如意说把亮亮送他那先打打底。” 明朝不像后世七岁就上学,规定“八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皆入社学”。 小舍道:“这好,那怕先练习毛笔字,别像我写字像蟹爬似的难看。” 红瑶道:“静儿姐姐在就更好了,可以让他学学琴。” 小舍道:“这次回苏州,我去琴馆看过她,她和萍儿搬到常熟去了。” 绿珠烧好了盐水鸭,如意也回来了,就等着郑师父回家吃饭。 张王氏对小舍道:“儿啊,这女儿该给她起个名啊。” 小舍道:“我早想好了,亮亮叫张鑫,女儿叫张淼如何?” 全家人都拍手称好,张王氏道:又有钱(金)又有势(水)的,真好!” 红瑶道:“小名叫啥?” 如意道:“就叫囡囡,又亲热又顺口。” 囡囡的名字取好了,郑师父还没回来,张王氏道:“肚子都饿坏了,不等他,咱们边吃边等。” 绿珠的盐水鹅做的不错,鸭皮白白的,加了香料,八角和茴香,肥而不腻、味道又鲜美,如意夹了个鸭腿给红瑶,张王氏道:“今天先把给她吃硬货,把鸭肫给她就行了,明天我去买些鱼,熬点鱼汤催催奶。” 郑师父回来了,带了一副银镯子给囡囡。 小舍笑道:“师父你怎么知道红瑶生了?” 郑师父道:“我估摸这几天,所以武馆出来直接去了夫子庙,还真巧了。” 小舍道:“师父武馆生意怎么样?” 郑师父道:“这地方有钱人多,都要招保镖,所以习武的人当然多,不过开武馆的也多,就我们那条街上就开了四,五家。” 小舍道:“等亮亮再大些,让他也随着你去。” 亮亮啃着鸭腿道:“爹爹,爷爷教我少林拳呢。” 张王氏道:“你这当爹的也太忙了,亮亮已经随郑师父练了快一年了,你都不知道。” 小舍便在亮亮头上拍了一下,难怪那天我打你不着,原来臭小子有点手段了。” 亮亮起劲了,便在吃饭间,操练给当爹的看,只见他,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一招一式,有模有样,那虎虎生风的样子惹得小舍喜爱的把他举到头顶。 真是能者多劳,金纯来刑部才三个月,皇上又让他与工部尚书宋礼负责会通河的治理和黄河故道的疏浚工程。 临行时夏元吉主动提出请客为金纯和宋礼送行。 金纯一进酒门门,就指着夏元吉道:“你这个老扣门怕我在工程上多用银子吧?” 夏元吉道:“你问小舍,在水利上我扣门吧,那年苏松水涝,我不仅少收了税收,还贴了耕牛,船只和人工。” 金纯道:“这次民工就有十六万五千多人,都集中在山东临清到须城安山丘陵地带。” 夏元吉道:“济宁州同知潘叔正的建议是对的,会通河原来就是运河,北段在山东卫河、黄河间的运河故道,中段是黄河、昭阳湖间的运河,南段久已堙塞。如果打通,南方的槽运就不需要出海绕道渤海,可以直接从会通河北上到北平几个大城市,这能省多少银子啊。” 金纯道:“知道你个老夏头,不做蚀本生意,不过民工的钱你千万别扣着。” 夏元吉让小舍再去要了盆白斩鸡:“看来不塞住你的嘴不行。” 宋礼道:“前些日子我在山东汶上县听一个叫白英的老人建议,最好多筑些坝遏水、分流济运、建闸节水,同时建水柜、陡门,以保证一年四季水源不枯。” 夏元吉道:“这建议不错,这老人可以利用。” 宋礼道:“我带人去汶上县城东北白家店村,遇见他,五十出头了,是个里长,叫白英。这老头说话耿直,不怕权贵,说官宦锦衣肉食者多为蠢才。” 金纯正吃着个鸡腿,急忙吐了出来:”还好这白老头不在,否则让他骂死。” 宋礼颌首笑道:“那天我穿着布衣布鞋,态度也端正,他才把多年积累的治水通航的想法告诉了老夫。最经典的是:“借水行舟,引汶济运,挖诸山泉,修水柜。” 夏元吉道:”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建议, 小舍你替老夫用笔记下,我要亶报皇上,多增加些银两。” 金纯和夏元吉碰了一酒杯道:“原来这酒能让你更明白啊?来多喝些。” 夏元吉道:”你以为我是张昶啊?” 小舍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uu看书.uuknsuom 便问道:“大人张昶是何方神仙?” 夏元吉道:“这张昶是元朝末年的进士,和刘伯温是同榜进士,《大明律》是他主要编纂的。” 小舍脸上本来有几分酒色,这下连脖子也红了,他想起后世历史书有:”张昶善于理财,而且在钱粮方面,取得朱元璋的信任,朱元璋任命他管理钱粮,他非常细心,有条不紊,贡献颇丰。” 金纯道:”不过谁也不知道他是元朝探子,并且隐藏在马上称帝的朱元璋身边。” 小舍问道:”一个这么为先皇卖力的要臣啊~~后来怎么被发现的?” 金纯喝着酒道:“夏元吉应该比我更了解,你问夏元吉。” 夏元吉道:“公元1367年,也就是朱元璋称帝的前一年,那时我两岁,宋礼应该是穿开档裤时候。” 金纯道:“我比小舍大些,虽然还没出生。” 夏元吉道:“两岁和没出生差不多,都是从老人那听来,再告诉小孩。”他笑着指了指小舍。 小舍最喜欢历史人物,他见夏元吉像个弯弯绕似的,心里恨的直痒痒,便敬了夏元吉一杯酒。” 夏元吉吃透小舍的心理,为自已的小计谋成功,颇为得意,他味了口小舍给他倒的酒,不急不慢道:“张昶病倒,先帝派杨宪上门探望,杨宪碰巧袖里一个铜钱掉床底下,在拣钱的时候,看到一封张昶没写完的书信~~” 第229章 街头遭劫 夏元吉道:”杨宪一看是张昶写给儿子的,让儿子在元顺帝面前讲明白。自己一直没有投降朱元璋,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小舍道:“向元顺帝表忠心了,让杨宪发现合该他倒霉了。” 夏元吉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道:”要命的是在信的背面,还用血写了8个字:身在江南,心思塞北!” 金纯道:”先帝是最不能容忍叛变的,我在《明太祖实录》看到,老皇帝看到这8个字后,脸色铁青,大怒道:“彼决意叛矣,是不可赦!”当年六月,张昶被处死。” 小舍还没听过瘾,夏元吉招小二来结账了,一盘白斩鸡,一碗咸菜豆腐,还有一碗马兰头干,加上一碟花生米和水酒也就黄豆大点的一个碎银。 金纯笑着对小舍道:“今天你夏伯伯总算出点血了。” 窗外月亮正明,北斗星十分的耀眼,小舍道:”这七星真像舀酒的斗。” 这下把宋礼的精神吊足了,他走到窗边,指着天道:“天枢星、天璇星、天玑星、天权星四星为斗身,玉衡星、开阳星、摇光星组成为斗杓。 小舍点着头,仿佛看到媚娘夜色中闪动的眼睛。 宋礼像长辈一般用手搭着他的肩又道:“”北斗星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所以你就可以按照初昏时斗杓指的方向来判断季节。” 小舍一直觉得识天文的人都是些高深莫测的高人,能把你引到一个新奇,充满幻想的另一个世界。他便朝宋礼拱手道:“求问大人,如何从七星上看出春夏秋冬来?” 宋礼有些得意了,双手放到了身后,挺着身子道:“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小舍道:“大人,现在是春天,也能从斗柄指的方向来判断东西南北来?” 夏元吉道:“宋先生,你就收下这高徒吧,你看他的脑瓜子反应这么快。” 宋礼是个谦虚的人,如何肯被人捧得,急忙摆手道:“我看张郎中,年纪虽轻,聪明善学,无师自通,我老宋也只是个孤陋寡闻之人,怕误导了他。” 宋礼在找推辞,金纯解溲回来道:“隔壁吕震也在请客人吃饭。” 小舍道:“皇太子监国时,吕震他女婿主事张鹤朝闯了个大祸,差点害了老丈人和蹇义大人。” 夏元吉道:“小舍这事你应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舍道:“那天正好是蹇义大人轮值,张鹤朝事先也没约定,喝了点酒推开锦衣卫的阻拦,冒冒失失闯了进来,蹇义让我和锦衣卫把他绑起来,准备关他大牢,皇太子道:“他老泰山随皇上北伐,也是有功劳的,把他驱逐出宫就可。”蹇义也无奈,令我用冷水灌醒他,丢到午门口。” 金纯道:“难怪皇上知道后很愤怒,要将吕震和蹇义投进锦衣卫监狱。” 夏元吉道:“这得确也不是吕震的错,也怪不了蹇义。” 小舍道:“蹇义被纪纲弄进监狱第五天出来,那天我和府丞去接他出来时,屁股都打烂了,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躺了半个月。” 夏元吉讪笑道:“这老蹇头也够冤枉的。” 金纯道:“酒也喝差不多了,咱和老宋明天也要赶路,就此结束吧。” 夏元吉道:“临行前,别的没说的,两位悠着点。” 几位大人由自已的家了拥着回家,小舍便一个人走上了街头,今晚喝得开心,带几分醉意,三月的春风吹着正爽,吹着口哨正有些陶醉,过了大街,刚进一条深巷,见巷子里两个乞丐正在追逐打斗,小舍便随意看了一眼,那逃的撞在他身子,小舍怕他跌倒就顺手扶了一下,后面那追的赶了上来,一根打狗棍戳到小舍胸口,小舍一把捏住棍子,左脚一撩,这乞丐便倒了下去。 那人嚎嚎的哭,夜色中,四处也没几个行人,小舍怕他讹诈,扔了几张票子,赶紧出溜。 不料那人一声唿哨,黑暗中闪出七,八个人,小舍近日闻得查侍郎讲,京城最近有几路乞丐,都是玩命的家伙,今天不巧给自已撞上了。 小舍站定身子,抽出剑来,嘴里大声喝道:“我是刑部郎中张小舍,你们听好了,如果乖乖的,咱们相安无事,如果想在我身上占便宜,uu看书 ww.uukanshu.om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个为首的早从地下爬起来了,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道:“小的们,这家伙身上有油水,把他弄翻了,够咱们喝几天了。” 几个人像黑夜中的灵猫,伸着爪子持着棍棒朝小舍靠近,小舍扬了扬手中的剑道:“就你们这几只破手,还不够喂我这把青龙剑的。” 那为首的也不说话了,一挥棍,棍子如山中的虎啸,从天扑来,小舍用剑一挡,只听声音到时,剑略微抖了一下。这棍也没断,剑棍各自荡开,小舍也往后撤了半步,左右两侧棍也交叉着劈下,小舍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小舍出了汗,酒也醒了,见眼前几个全无了刚才邋遢的落泊相,个个灵活的如猴儿,心里道:“还真有几下,差点小看了他们。”躲过几棍,跳出圈来,装作逃跑,几个歹徒追赶中留出了空档。 一出巷口,黑暗中,小舍一个急停,放过前面几个,便用剑横着扫,追赶的人棍子上下摇摆,手上没使劲,剑过之处,三,四个便被撩倒。 等前头几个回转身来时,小舍又进了巷子往前跑,这下几个人脚上也不敢使劲,眼睁睁的见猎物迈开步子跑,只有那为首的,紧紧盯着。 小舍在前,那人在后,小舍转头时就剩他们俩人了,听得后面呼吸声粗了起来,小舍一个旋身如燕子般蹬上巷边的墙壁,又一个恶虎扑食跃到那人身后,一只胳膊锁住那人头颈,把剑顶到那下巴,怒吼道:“臭狗屎,想死还是想活?” 第230章 灶户之苦 那人被小舍勒得喘不了气,只是唔唔的叫,后面几个黑影赶了上来,双手捏着打狗棍,跃跃欲试的。 小舍用剑朝上顶了一下,汉子下巴血喷了出来,急叫道:“好汉住手,好汉饶命。” 小舍道:“就凭你们几个,想剪我的径,我先杀了你这个为首的。”小舍的胳膊越抽越紧,那人身体已经软了,扑腾着的四肢也无力的垂了下来,小舍松了一下,让这家伙缓口气,可以说出话来。 几个小乞丐似乎商量好了,从四面慢慢包操上来,看双脚抖擞的样子,一看便不是老手,小舍剑一顶那人喉咙,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乞丐头急忙摇着手大叫道:“别上来,别上来。” 小舍道:“这才对了,想活命就得听话,我和你们今日无冤,往日无仇,想死也是你们自找的。” 黑暗中,乞丐点着了个火把,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乞丐道:“果然是个大官,被朝廷选中,必然是有本事的,今天我们看走眼了,我们都是盐场的灶户,说实话,被锦衣卫逼得也是活不下去,才干此下策,大人看在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放了我们。” 小舍道:“胡说八道,朝廷盐务归户部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管,锦衣卫纪纲与你们盐民有什么关系?看来没言真话!” 怀中的那个丐帮头道:“这都是盐商们说的,以前一引盐可以换一石米,现在锦衣卫又抽了二成,七扣八扣,到手的米说什么也填不了肚子。” 小舍松手放了那人道:“你们老家都是那里的,听口音离这不远。” 丐帮头道:“盐城也有,泰兴也有,姜堰也有,实在活不下去了,最近都来京城讨饭,讨不着只好抢。” 小舍道:“盐商有盐引,也就是贩盐的许可证,才能到你们手里购盐,这盐引又从那里来呢,就必须用粮食向官府换得盐引。每“引”一号,分前后两卷,盖印后从中间分成两份,后卷给商人的,称为“引纸”,前卷存根存官府称为“引根”,这都是能对账的事。” 老乞丐道:“这我们都知道,和我们也没关系,我们只要大米或银子来换。” 小舍道:“这盐啥时候收购价降低了?” 几个人说法不一,有的说半年,有的说一年,丐帮头道:“应该在皇帝北伐时,山西盐商说军粮运输成本大了,换盐引的成本也上升了。”那人叹了口气又道:“说实话,皇帝领兵打仗,盐卖不出价,我们也忍了,又不是经常的事,关键锦衣卫又加了什么,而且是直接来盐场拖盐抵税的。” 小舍道:“除了你们几个地方,别处还有吗?” 老乞丐道:“盐商讲,主要是我们这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泰州、淮安、通州分司的盐场。” 小舍道:“我也是吃盐的人,你们听我一句劝,先回去,别在这里添加别人的麻烦,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当强盗的事是从古到今,都是犯法的,万一在这里被官府逮到,不仅苦了自已,也害了别人和自已的家人,你们的事容我向朝廷亶报,估计不是会很长久的。” 那丐帮头道:“我们也不想这样,现在我们还欠盐商的粮钱呢,是他们逼的厉害。” 小舍扬了扬剑道:“你意思还想在这混下去?”那剑在暗夜中发出寒光。 乞丐头缩着脖子道:“不敢,不敢。” 小舍掏几个小银子塞给他,:“这算盘缠,我一会唤长枪大刀的锦衣卫来,不走就进大牢!” ...... 第二天小舍送金纯去码头,金纯的太太王氏,身体不好,由姨太郑氏全程陪着。 二艘官船都有些毛病,趁着修船时,小舍便把昨日灶户抢劫的事说给金纯和宋礼听。 金纯道:“据老夫知道,朝廷每年全国的税收总额还不到“一千万两”。一张盐引可领116斤,只化六贯税收,但是盐引不是好弄的,你我就拿不到,所以到大盐商手里就有别的成本了。他们一转手又加码了,你看你们苏州那些大户人家建的庭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那么奢华,不都是有盐商的底吗?” 宋礼插嘴道:“现在一斤盐值三钱白银,全国一年要吃掉用掉6亿多斤盐,应该有一亿八千万两白银税收,除了给灶户一引盐换一石粮,不到5钱白银之外,朝廷应该得到1328万两税收,到实际收到最多时只有250万两白银。” 小舍道:“这么大的空差皇上不知道吗?” 金纯道:“皇亲国戚,uu看书.uukanshu 大公贵族都往里掏钱,皇上当然知道,再加上山西人商人获得了垄断权,户部也管不了。” 小舍道:“锦衣卫也是绕过夏元吉的吗,尚书大人是很扣的啊?” 金纯拍着他头道:“这事你最好别管,你这小螳螂还是一边凉快去。” 船修好了,鼓声隆隆的,送行的人都下了船。 太阳透出了云层,霞光万道,把天空染的通红,原本白雾弥漫的河面慢慢的露出她波澜壮阔的容貌,小舍看着官船扬起帆顺着风渐渐远去,心里如运河之水翻腾浪卷,他决定要把盐民的事向夏元吉亶报一下,这毕竟不是个小事。 这晚刚到家,王一飞和白梅来了,小舍没料到,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说是来看囡囡小外甥女的。 上回王一飞救了小舍,再加上与白梅之间的误会,张王氏和如意诚心的弄了一桌子好菜。 王一飞用鼻子嗅着赞不绝口了:“记在夷亭您家吃过一回,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您烧的荠菜肉丝,那香味还留侄儿唇齿间呢。” 如意浅浅一笑:“王哥哥还把郑师父灌倒了呢。” 郑师父道:“谁料到这两个小酒鬼比我厉害。” 小舍道:“师父,今天可小心点,还有白梅姐姐呢。” 如意拉着白梅的手道:“姐姐今天尽管放怀,醉倒了,我家有的是床。” 白梅也笑道:“这是妹妹自已说的,我今天不醉也要赖在这儿了。”说罢用余光扫了一下小舍。 第231章 谁说谁倒霉 红瑶碰巧看到了这一幕,便道:“姐姐的酒量真那么差吗,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舍没想到红瑶说话也那么尖利,便对她看了一眼,红瑶不说话了。 王一飞道:“弟弟这几年长进了不少,官也大人,房子也大了,妻妾儿女也全了,令我这个当哥哥的羡慕嫉妒恨。” 张王氏道:“这都托你这个当哥哥的福,不仅引了他上路,还救了他的命。” 亮亮双眼闪动着,突然拿起爹爹的酒杯道:“王伯伯,我老师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侄子先敬你一杯。” 这一下,全桌人轰然大笑起来,如意呛得咳嗽不已,白梅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王一飞道:“你们都笑啥,难道我这小侄儿做得不好吗?” 小舍也道:“对,为我儿子亮亮的明事,我们干一杯。” 几只碗撞在一起,算作热闹,喝了一会儿酒,郑师父和几个女眷先下去了,饭桌上只剩小舍与王一飞和白梅三个。 小舍道:“哥哥最近在忙什么,人无踪影不见的?” 王一飞道:“皇上最近对锦衣卫指挥司非常不满,己经多次训斥过纪纲了,所以纪纲比以前乖了不少,很少有动作,吩咐我主要还是配合胡濙寻找建文皇帝。” “建文皇帝有什么线索吗?” “刚从四川布政司回来,发现朱允炆在兴义白龙山,那里是黔、桂、滇三地结合部,白龙山气候温润,这个季节雨雾缭绕,犹若蓬莱仙境一般。听当地人说在地势平缓的东山峰有个道观,最近来了一帮僧人,我们爬了一天山路,找到那白龙观,那道长说,是有几个远方的僧人带着几个居士来过,没住几天其中的应贤和应能两位师父不知怎么,身体都出现了问题,应文又带着他们下山了,说是要去浙江替他们治病。” 白梅道:“我们为了抓紧追赶从西面削壁上下来。” 王一飞道:“那西峰毕直,真像刀削一般,我膝盖都磨破了,疼得马都骑不了,后来只能让白梅带人先去追。” 白梅道:“也不知道他们走的陆路还是水路,快到武汉了,才打听到有个僧人被船家抬上了岸,说是死了。” 小舍道:“是应贤还是应能?” 白梅道:“岸上人说也不知叫啥,看看身体瘦骨嶙峋的。让几个居士抬走了,说是找地方安葬。” 小舍知道那死去的应该是应贤师父,应能要胖不少。 小舍道:“哥哥还要去浙江找吗?” “那么大一个浙江,我先差几路人马分头去找,等有些消息再说。” 白梅道:“这也好,东奔西跑的,像云游江湖的俠客,没了烦恼。” 小舍道:“纪纲没来找你麻烦?” “他现在好像怵着千户哥哥,没以前那么嚣张跋扈了。” 王一飞道:“可能是家父当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顶了陈瑛的职,所以他不敢小瞧我。” 小舍道:“哥哥知道锦衣卫和盐商的事吗?最近盐城,南通,泰兴的灶户进城抢劫,说出了这事。” 王一飞道:“这事不是最近有,纪纲下盐场取盐数百万斤,夺了官船搞运输,税银尽入他私囊。” 小舍道:“这皇上不知道吗?” “他有皇帝的圣旨,不过是真是假,谁敢去甄别?” 小舍道:“难怪没人敢吱一声。” 白梅咽下一口酒道:“现在的大臣都是明哲保身,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万一真是皇上下得旨,谁说谁倒霉。” 王一飞道:“据我所知,纪纲也想多捞些油水,想干掉些大盐商,但他们后面有王公贵族当靠山,他也不敢动,所以你要帮盐民,只有干那些雁过拔毛的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的人,什么判官啊,经历啊,提举啊,还有吏目啊,库大使之类的。” “对,那么多关卡,层层剝皮,个个有好处,干掉几个也许会减轻点盐民的负担。” 王一飞道:“这种事,凭弟弟现在的资历是搞不定的,一个同知都从四品,都转运使是从三品,肯定会出来阻挡,只有夏元吉,蹇义,或者你的上司金纯出手。” 小舍道:“金纯今早刚去了山东,估计要半年才回,还有宋礼,他们对盐务都了解。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白梅道:“人家都不敢,你个五品官非要强出头,俗话说,出头檐子做不得,你就省省吧,那么多一家人全靠你呢。” 王一飞道:“你白梅姐姐是为你好,她还等着你娶她呢。uu看书wwukanshu.om” 王一飞这么一说,白梅脸刷得一下红了,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没了,额前流海低垂着,刚好把那双迷人的双眼遮住。 小舍完全没想到王一飞会借着酒把这事挑明,沉思了一会,低声道:“我听姐姐的。” 王一飞道:“白梅回昆山时,都把你俩的事告诉了哥哥,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你是救过她一命,她多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了,你还想什么?本来我今天来就想和婶婶商量此事,她一个女流之辈,总不能随我天天风里来,雨里去。” 白梅道:“千户哥哥别说了,看如意那泼辣劲,我要是进门,非吃了我不可。” 王一飞道:“我看也不一定,今天看她对你的热情,以前的误会也应该了了。再说这里婶婶说了算。” 小舍道:“都说到这份了,我再找个机会和如意商量一下,白梅姐姐也是个心灵手巧的,来家后也可以一起帮衬着绣坊的事,现在她们人手不够,都请外人来帮忙呢。” 白梅听小舍都有此打算,脸上又绽放出妩媚动人的光彩,轻声道:“以后别再叫姐姐啦,听着别扭,好像我比你大好多。” 王一飞也道:“嗯嗯,应该叫小梅才是。” 绿珠扶着张王氏下楼来了,张王氏道:“这菜都凉了,别吃好肚子,我替你们去热热再吃。” 王一飞站起来道:“婶婶不用,我明天要去溧水不想山,我喝了这口酒就告辞了,不过我有事求婶婶。” 第232章 带罪立功 张王氏道:“王家少爷,你弟弟的命是你给的,刚才我孙子说了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别说这是救命之恩。” 王一飞道:“婶婶,我的亲婶婶,此言差了,当哥哥的与外人不同,兄弟之间的事都是应该的,不必挂齿,但今天小侄的事,实在太尴尬,只能求婶婶了。” 张王氏露着那雪白的牙齿笑道:“那王家少爷直言吧,只要你婶婶能办得到。” 王一飞喝了口酒道:“其实也不算大事,我这白梅妹子,前阶段随我去了趟贵州,受了点腿伤,放我家养吧,雨欣和几个小的,醋坛子肯定要打破,所以我想把她寄养在婶婶家小住几天,等我公事了完,再来讨还!” 张王氏道:“俺王家少爷,就这么定了,你别多言了,这白梅长得干干净净,我也喜欢,别说你公事什么时候结束,她愿意住多久都行。” 王一飞道:“婶婶我知道是个明理之人,脾气又爽快,只怕我弟妹她……” 如意突然从黑暗中出来。她往白梅身边坐了下来,看着白梅道:“白梅姐姐住这我没说法,正好绿珠要走了,红瑶生了囡囡也不能做什么,只要姐姐愿意,以后不走也可以。” 张王氏急忙抢着道:“这是几天的事,绿珠回家成婚,我们本来在招丫鬟,等来了新丫鬟,就什么都顺了。” 白梅道:“即然婶婶缺人手,我来了就是,不管叫我做啥,我都愿意。” 小舍没想到白梅如此决定,便道:“这不成,太委屈姐姐了。” 白梅道:“委屈啥,我都死过一回了,能在你家住着,我还是享福了。” 张王氏道:“都别客气啥,进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以后你和如意姐妹相称,谁也不亏谁。” 王一飞道:“这都是你们家务事,我不管了,反正我这妹子交给婶婶,她能不能成你们家的人,看她的造化了。” 小舍借着他的话题,趁机转移目前道:“哥哥放心吧,尽管去做手头上的事。就是缺了员大将,人手够不够?” 白梅道:“千户哥哥现在人手足了,纪纲放权给他,如今兵强马壮,出门前拥后护,威风得很。” 王一飞仰天大笑,从前那种桀骜不驯的腔调又摆露出来了。 小舍送他到门外,果然有六七个锦衣卫的人守着。 王一飞跃上马,低头轻声道:“好好照顾好白梅,她可心里全是你。” 小舍点点头,王一飞一挥马鞭,一帮人拥着他消逝在京城的暗夜中。 ...... 第二日小舍还是忍不住把盐民进京城抢劫的事告诉了夏元吉,他答应过的事,他没去做他心不宁。 夏元吉听了脸也白了,灶户在京城闹事,看来是瞒不住的,别人把他当替罪羊是早晚的事,他和蹇义商量了一个晚上,决定还是亶报皇上,还把汉昭帝元年时益州盐头、盐民联合二十四县百姓造反的事举了例:“造成人畜伤亡至数十万,祸乱达数年才得以平息。” 皇上道:“卿不必多言,张世诚也是盐民出生,出此之乱勿必降服,众卿有没有良招?” 司礼监大太监黄俨小眼睛上下一扫,尖着嗓子道:“启禀皇上,有道是亡羊补牢,为期不晚,马上加强禁卫军巡防,加强各城门,水陆交通的防范,尤其是灶户的管控,对敢于闹事的盐民从重打击,严惩不贷。” 纪纲知道这黑锅是甩给他的,便上前跪拜道:“启禀皇上,愚以为防守防守,守不如防,这灶户进城闹事的源头在于盐场,如果加强盐场的管控,不准盐民离乡,这京城就远离了祸害。” 杨荣道:“皇上,数代盐民闹事都是出在税收多于牛毛,如果把税收理顺了,该收的收,该免的免,能保证他们安居乐业,微臣认为这是保证永久太平的良策。” 夏元吉道:“皇上,按先皇定下的《纲盐制》朝廷盐税收入是:每引得银6两6钱4分,全年应得白银1328万两白银,但实际到库才252万两,合理吗?” 皇上瞪大双眼道:“这一千多万两都让山西商人拿去了吗?” 金忠道:“山西盐商每年向大同、居庸关等几大边关要塞输送粮食,但获得了官商的资格。这虽然减轻了朝廷每年500万石的军粮供给,但却实也损失了大规模的盐税。” 皇上靠在龙椅上沉思良久道:“这官商的事,是祖上传下来的事,要解决,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朕要的是良策。uu看书 ww.uukanshu ”他使劲敲着龙椅,剑眉星目的吼着“良策”这两个字。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沉重的殿门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响,夏元吉头上汗淌了下来,他用余光瞅了一下蹇义,那老蹇头低得比他还低。 夏元吉想起了张小舍,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家伙在,肯定替他解围。 朱棣清了清嗓子道:“蹇义,你辅助皇太子监国时,不是良策众多的吗,今天怎么哑口无言了。” 夏元吉心想,难怪这老蹇今天装傻,原来皇上对他的火气还没消灭,便脆拜着准备救场。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指着蹇义:”你给朕说!” 蹇义被皇上点中,不得不开口了,他趴在大殿冰凉的锦砖上道:“皇上万岁,万万岁,微臣回亶皇上,即然税收不多,盐民何来此苦,必定是中间之人之为,微臣愿意带人去调查,发现从中盘剝加码的商贩,或者雁过拔毛的贪官污吏抓一批,杀鸡敬猴,严惩不贷,从重打击。” 朱棣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殿堂内立马能听到一片叹气声。朱棣对蹇义道:“臣可以起了,寡人今天就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蹇义起身拱了拱手,后退几步道:“谢龙恩,臣该死,臣知罪。” 朱棣道:“即然知罪,朕给你个带罪立功的机会,朕命你也钦差大臣,赴两淮之地,迅速把那些贪赃枉法,扰乱朝廷盐务秩序的混蛋,全给我抓起来。”朱棣拍着大腿,怒火又升了起来。 第233章 2淮盐场 金銮殿上,突然鸦雀无声,文武百官都低着头,高大的殿门半掩着,风吹动着门边几个人的乌纱帽。 吏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蹇义又跪下道:“谢龙恩,微臣即刻准备。”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朱棣道:“爱卿需要谁陪同你一块去,朕好下旨。” 蹇义道:“微臣只需户部侍郎李文郁,刑部郎中张小舍两人即可。” 朱棣道:“你这老蹇头还真会挑人,这两人正和寡人心意。” 夏元吉朝他瞄着,蹇义也正好别转头来,宽袖下垂,肩膀也松弛了,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圣旨下来了,还好没有时间的限制,蹇义领了旨便匆匆的退下,去招集人马。 头一回带着官衔随钦差大臣出访,小舍着实兴奋了一夜,第二天肿着眼泡去蹇义那里报到,户部的李侍郎也来了,都是熟人,蹇义道:“纪纲昨晚就来了,说派北镇抚使庞瑛带一百名侍卫一起去。” 小舍道:“纪纲肯定心虚了,想让庞瑛暗中监督大人。” 蹇义道:“上次为吕震女婿的事,把我关锦衣卫监狱,纪纲也算给我留了些面子,没让下面人动我一根手指头。” 李文郁道:“所以蹇义大人撕不了面子,答应啦?” 蹇义道:“我们秉公办事,也不必怕他们,有关系到锦衣卫的事,让庞瑛去处理。这样我们也好省事些。” 李侍郎道:“大人准备先从个那个地方入手?” 蹇义道:“金銮殿上百官都知道的事,私访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避开杨州两淮盐运使司,先去泰州分司,两淮盐场29个,其主要产量都集中在泰州地区。” 李侍郎道:“大人有道理,杨州这帮官员往往兼都察院的盐课御史衔,不仅管盐务,有的还兼采购宫廷贵重物品,牛得很,没个真凭实据,人家不一定买你账。” 蹇义道:“大张旗鼓的,能查到真凭实据吗,这帮人肯定做得干干净净,让你连根鸡毛也捞不到,与其这样,不如从小着手。” 官船启动了,橹声唉乃,浪花飞溅,已是阳春三月下杨州之际,泰州属南直隶的杨州府,地处长江下游北岸,被誉为祥瑞福地、祥泰之州。小舍今天把绣着白鹇的杂花青袍公服穿上了身,清澈翻着细浪的河水泛着光,映着他清秀明朗的面孔,他墨玉般的眸子凝视远方,似乎像一座石雕似的倚靠在舷窗上。 蹇义道:“小伙子过来,让李侍郎先给我们讲讲朝廷盐务税收方面的规矩准绳,免得我们出魂露丑。” 庞瑛也被蹇义叫了过来,负责侦缉刑事的锦衣卫机构是南北镇抚司,其中庞瑛掌管的北镇抚司专门负责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别人批审,但是庞瑛这个从五品的官只是纪纲的炮灰,根本作不了主。 李文郁让庞瑛赶快坐下,拿出个文卷看了下道:“那么多条目一下也讲不清楚,就简单的吧。” 蹇义悠然的道:“别让老夫出大的洋相就行。” 李文郁思索了一下道:“官府是通过收购获得食盐,其中有正盐和余盐两种,正盐就官府给灶户粮食和钱财,换取灶户食盐,也就是所谓的计丁办课。余盐是缴税后灶户多余的食盐,官府也可收进,但是价格可以高一些。” 庞瑛道:”侍郎,什么叫补丁办课?” “平均每个丁口要缴纳二十八引的盐,不管男女老幼。” 蹇义对小舍道:”你如果是灶户,全家要交多少引?” 小舍笑道:”我女儿才出生几天也算,我不多缴二十八引了吗?她能干啥?” 庞瑛道:”这都是户部的错!” 李文郁白了他一眼,又道:”而商人呢,要想销售食盐,就必须在官购后用粮食向朝廷换盐引,没有盐引就是贩私,这样朝廷就又有了粮食的进账。” 庞瑛翻着哈蟆眼又插嘴了:“这盐引由谁给呢?” 李侍郎窝着火抢白了他一句:“除了盐运司,就是你们锦衣卫了。” 庞瑛也不知李侍郎是嘲讽他们,嘻笑道:“对,我们纪指挥使大人有皇帝圣旨。” 蹇义怕他们吵起来,便对李侍郎道:“说下灶户的事。” 李侍郎道:“灶户和民户,军户,匠户,商户等一样,最初是世袭的,后来盐业资源丰富,把一些犯法之人强制改为灶户,再加普通百姓也可改灶户。但是却给灶户带来了沉重的负担,灶民的饭碗不值钱了。” 蹇义道:”灶户户籍名义上属于盐运司,uu看书w.uukanhu.cm 但实际上是属于州县所管的。” 小舍道:“听李侍郎这么一说,下官明白了,按盐法规定,官府征收正盐是四百多斤为一大引,给灶民粮食一石,而征收多余的是两百斤为一引,也是给粮食一不,官府的目得用高阶将灶户手中多余的食盐收走,是避免出现私盐买卖,李侍郎,是不是这个意思。” 蹇义道:“你这小子,一下明白了,说得完全正确。” 李侍郎道:“问题就出在余盐上,伸手的人多了,盐引就可以多捞些,贩到外地去卖高阶,没盐引的就巴结有权的疏通上下。” 庞瑛小眼瞪圆道:“贩卖私盐要杀头的,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李侍郎道:“庞大人,你是锦衣卫的大管家,请问你知道谁走私盐巴了吗?” 庞瑛略显嚣张道:“我们北镇抚司专理诏狱,都是皇上钦定的案子。” 李侍郎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们今天办的案子就是皇上发圣旨的,你一定要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喔。” 蹇义哈哈笑道:“庞指挥是纪纲的得力干将,这点小事手到擒来。” 这庞瑛原来就是个草包,也咧嘴笑道:“承蒙尚书大人错爱,下官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小舍道:“庞指挥,你们王力校尉这次来了吗?” 庞瑛道:“王力现在是小旗了。”说罢他朝舷窗外喊道:“小旗王力快上来!” 第234章 草包庞瑛 蹇义见庞瑛大声喊王力上来,立即喝住道:“谁允许你叫啦,这里又不是你们北镇抚司,你说了算!” 李文郁也道:“老庞,你可以先走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庞瑛一想,也该死,自已一个从五品的官还不及张小舍的刑部郎中大,这里怎么轮得到作主,红着脸点着头乖乖的下去了。 蹇义道:“这种人仗势欺人惯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已的份量。” 李侍郎道:“纪纲让他来的目得就是想粘着我们,走他们的路子。” 蹇义道:“我己经想好了,庞瑛是个草包,明天你带着他去泰州县衙和盐运司上面跑,让他用锦衣卫的那套去挤挤油水,我和小舍去盐场和船运码头,从下面摸上来。” 李侍郎道:“大人,下官也这样想,这人是个草包,我给他指路,让他去跑,万一有什么让他去向纪纲交代。” 蹇义对小舍道:“王力这人,上次送郑和时,我在你们昆山见过一次,看样子挺忠诚。” 小舍道:“是个讲义气的人,做事也细心。” 蹇义道:“一会儿你去把他叫来,让他明天带选几个人跟着我们。” 小舍频频点头道:“大人英明,这是让纪纲知道我们没躲着他的人。” 李侍郎道:“难怪皇上称赞蹇义大人选的人合他心意,你看大人一点你就明白,那像那个癞蛤蟆拎不清山水。” 蹇义拍了一下自已的额头笑道:“呵呵,巧了,他上司纪纲也叫他癞蛤蟆。” 天快黑了,船长上来问:“钦差大臣,船马上到镇江府了,是在镇江上岸还是到杨州府上岸?” 蹇义道:“今晚不上岸,直接去杨中,然后走济川河进泰州城。” 船长拱了拱手:“大人了不起,这小小的济川河也知道。” 蹇义道:“济川河是大江通入泰州的重要河道,自古就有,以前因为江水导致沙崩,把整个济川镇都塌进河里。后来徐达率兵疏通了济川河。” 船长道:“大人说得对” 徐达自大江口挑浚十五里,成了一条能通贯舟楫的大河,从大江口直达泰州南门外。” 蹇义指了指船长道:“船老大,晚上就在船上吃,有什么犒劳我们的?” 船长道:“烂糊白菜,红烧萝卜肉,可以吗?” 蹇义用重庆话问道:“烂糊白菜是撒东西?” 小舍道:“就是肉丝炒白菜,白菜煮得稀烂,肉味更能掺和在一起。” 蹇义点点头道:“要德,要德,再加些辣子更好吃。” 船长走了,蹇义关照小舍去告诉庞瑛,今天任何人不准上岸,包括后面两条护卫船。 小舍从舷梯上下去,庞瑛的客舱在二层,门关着,门口站着两校尉,小舍听到里面有声响,“通通”的一敲,庞瑛骂骂咧咧的开了门,一见小舍便低头哈腰让他进去,里面藏着个女人,十四,五岁,一头乌发遮住了脸,正趴着桌子在干呕,小舍道:“蹇义大人下令,今晚任何人不许上岸,请庞指挥传达下去,并布置哨兵监督。” 那女人对庞瑛道:“老爷这怎么成,我都快闷死了,你答应奴家去今晚住杨州城的。” 小舍这才看清那小女是秦淮河上的会弹琴的姐姐慧聪,便对庞瑛道:“你出公差,带着个女子,不怕钦差大臣责怪你?” 庞瑛嘻笑道:“蹇大人说:“下不为例”,嘻嘻,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慧聪捂着嘴对小舍道:“这位大人好面熟。” 庞瑛介绍道:“这位大人是刑部郎中张小舍。” 慧聪道:“请张大人向钦差大臣求个情,在杨州放小女上岸,就说小女子晕船晕得厉害。” 庞瑛恼怒了,一拍桌子道:“带你来,钦差大人本就不开心,你还要烦,再烦,惹恼了我,我就把你扔大江里喂鱼去!” 慧聪被他一吓,哇得一声跑进内舱哭去了。 庞瑛摇着头:“真是扫兴,女人真是祸水。” 小舍狠狠的道:“你不要祸水好水的,快去下令吧,耽搁了大事,小心被大臣用尚方宝剑砍了头!” 庞瑛好像真有把剑搁他头上似的,脖子一缩,便朝下面喊:“来人,传我的令!” 门口的年少的校尉进来了。 庞瑛叉着腰道:“传我的令,今晚任何人不准下船,违者斩立决。” 那小校传令去了,小舍道:“庞指挥,我兄弟王力在那?” 庞瑛狐疑道:“张郎中,找他有什么事吗?” 小舍道:“没什么,吃晚饭前没事,找他叙叙旧情。” 庞瑛讨好道:“本来就是,熟人一块聊聊是正常的事,这老蹇头非要一本正经的,王力在甲板那层的头一个舱内,uu看书.uukansu 你找他玩去吧。” 小舍到了甲板头舱没见王力,他手下人道:“小旗大人在驾驶舱。” 小舍去了船长那,果然王力带着三个手下,正紧盯船行的方向。小舍便把他叫出来。 王力道:“我看见张郎中大人上船的,怕误了你的事,所以没打招呼,请大人莫怪。” 小舍拍了拍他肩道:“自家兄弟,不用客气,一会儿吃饭时,你端着饭碗上三层,我在钦差大臣客舱等你,有要事相告。” 王力点了点头,小舍便又回到蹇义那,蹇义正在舱门口,欣赏着江岸的风景,太阳落到了岸边,晚霞已把江水染成胭脂色,船像箭一般朝前驰去,江水像被剪开的红纱,向两边闪开,微波荡漾,江边的芦苇,便在细浪中轻轻的摇摆,蹇义撩了一下江风吹拂的头发道:“都按排好了吗?” 小舍点点头:“按排好了,王力吃晚饭时上来。” 两人回了船舱,小舍道:“庞瑛找了个秦淮河的乐女。” 蹇义轻蔑的一笑道:“也好,到时候有苦头,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伙伕送来了饭菜,小舍道:“我去叫李侍郎来吃。” 蹇义道:“他在自已舱内和下手在看账单,让伙伕送去就是,我们吃我们的。” 两人刚准备吃饭,王力端着饭碗上来了,蹇义朝小舍呶了呶嘴,指了指下面,小舍会意的端着饭碗,走上了甲板,眼睛不停的盯着下面。 第235章 张小舍犯病 船到了泰州南门码头,泰州县衙的知县已经领着一批官吏在那迎着,一阵鞭炮弦乐,小舍紧随着钦差大臣进了迎恩门城楼,他还头一回单独坐一辆这么气派的马车,兴奋的像个小孩似的掀开轿帘观察着道路两旁的迎接队伍。 除了庞瑛的锦衣卫和县衙的巡捕站得毕恭毕敬之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当地百姓,泰州和昆山差不多,男女老少大多都穿的都是布衣蓝衫。 两个小媳妇似的路人发现了他,尖叫道:“这朝廷大官好年轻啊!” 另一个和着道:“白白净净的好俊俏!” 小舍脸一红,放下帘子,身体急忙缩了回来,说实话,二十来岁的他,如今能混到正五品的刑部郎中,确实也算平步青云了。 县城不大,从来往北,第四桥叫税务桥,这里是县城最热闹繁华的街区,县衙的街门坐北朝南,高耸威严,一对石狮子虎视眈眈的瞅着来人,地面二块青白的跪石,低陷的跪坑说明来审冤的人不是少数。 进了仪门,贵客都下了轿随着知县进了后面的客厅。 小舍看到这县衙的建筑在城内算是最宏伟的了,大堂是五楹厅堂,三楹是公堂,堂柱上悬一对联:“一柱擎天头势重,十年踏地脚根牢。”这是宋大臣余玠写的。 泰州县知县也姓张,浙江人,嗓门不大,说话时脸上堆着笑,眼球也不停的打着转。 蹇义一坐下,便单刀直入的道:“泰州等盐场灶户进京城闹事,皇上震怒,派我等来巡查盐务,希望张知县给予配合。” 张知县回道:“昨日我们便知晓大人来敝县巡查的讯息,已经通知盐运提举使与我们一同协调,开展自查自究。” 泰州的提举使,马上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下官姓于,是两淮盐运使司的提举,我们有一套严格的盐业缉私制度,担负的责任是缉私,知道如有“通同脱放者,与犯人同罪。”的道理。” 蹇义道:“好,如果我们的朝廷官员都有于提举的明白,我想灶户闹事的风波很快会平息下去。” 张知县道:“我等下官也发现下面的人在收盐过种生存在管卡压,故意刁难的事。” 蹇义道:“你们发现什么问题,如何处理的,处理的结果是什么,可以随时向我们的李侍郎,庞指挥亶报,我只想去看看海,几年没到海边了,想得很。哈哈哈哈。”说着便大笑起来。 张知县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嘴巴张大着不知如何应承。 他的县丞急忙提醒他:“大人,钦差大臣想去赏海。” 张知县道:“大臣想赏海,好啊,下官马上派船,我们有专门巡海船,气派的很,上面什么都有,保证大人吃好,喝好,玩好。” 蹇义道:“不用那种架势,累人,你不如借我些马,我们自已去,自由自在,岂不快活。只要找个向导便是。” 张知县马屁没拍着,怏怏不乐道:“那就请我们的杨典史陪着,他是本地人,地形熟得很。” 一个比小舍稍大些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脸黑黑的,一看便是海风吹大的,他拱拱手道:“下官姓杨,泰州姜堰人氏,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力。” 寒义见此人浓眉大眼,长得健硕,一副坦荡荡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县丞道:“本来中午想按排大人在衙内用餐,管伙食的说,不知大人们的口味,怕做不好,所以就到城里找个干净的酒楼随便吃点。” 蹇义没弄明白,就道:“客随主便,到那都行,吃要不饿着就行。” 那县丞刚才紧张的脸一下放松了,对着知县看了一眼,就退下了。 张知县按排好了住宿,便催着:“大人,已过了午时,酒楼就在税收桥街头,只有几步之遥。” 蹇义点点头道,即然不远,也不必浪费马力,你们前面引路,我们后面跟着就是。”说着朝小舍胳膊上拧了一下。 小舍没料到蹇义会拧他的痛点,这胳膊自从那个晚上被赵媚娘咬伤之后,好像有了磁性,不知被多少人拧过,而且都是亲近的人,每一次被拧,都会在他心里增加阴影面积,所以蹇义还没用力,他便“啊”的大叫起来,这对旁人来说,这叫声要么有其它原因,要么就是夸张。 蹇义着实吓了一跳,急问:“怎么啦,是不是老毛病又犯啦?” 小舍觉得蹇义搭在他肩上的份量,便一下倒在了地下。 李侍郎赶了回来,着急道:“张郎中怎么啦,要不要紧?” 蹇义道:“他可能老病复发,出来时他娘关照过。” 张知县折回来了:“我己经去喊医官了,uu看书ww.uukanshu 先扶他去寢室躺下。” 蹇义道:“没事,他从小就有个毛病,临行时他母亲大人预感他这几天会复发,特意留下了秘方药,只要一吃就好,你们先去,叫杨典史留下陪我进去找药。” 张知县心里有些疑惑,但钦差大臣的话不敢不听,嘴里嘟囔道:“估计是羊癫病,估计是羊癫病,有药一吃就好。” 李侍郎拉了他一把:“你快带路吧,我们饿了。” 王力带四个兄弟把小舍抬到住处,蹇义急忙关了房门,对杨典史道:“你们知县是个老滑头,今天是设局出我丑。” 杨典史点点头道:“今天是山西一个大盐商请客。” 张小舍站起来道:“县衙的厨师真不会做饭,他也可以请酒楼的人来这里做,弄这个场面明显是想抹黑钦差大臣。” 杨典史道:“一会儿医官来怎么办?” 小舍道:“这我会应付。”说完便用手指伸进口腔,一会儿便呕吐了起来,吐得屋中到处是难闻的酸臭味。 门外的王力来报:“医官来了。” 小舍便躺了下去。医官闻着这腐败的味道,皱起了双眉,用手给小舍搭脉搏,蹇义道:“这长官从小就有羊癫痫,刚才已经喂了他药。” 医官道:“医书云:“痫宜浮缓,沉小急实,但弦无胃,必死不失。”这位大人,是~~” 蹇义道:“医官什么意思?” 第236章 禅堂深处 医官道:“这位大人是因风痰所致,所以其脉以浮缓,没见沉小急实,病情深入的表现,所以也不用开药,休息一下便无恙了。” 蹇义道:“我想也是,应该没大碍了,再说也吃了自家的秘方良药。” 医官走了,蹇义对杨典史道:“麻烦你和知县说一下,就说我老蹇已经没了胃口,让他叫下面人送些便饭来就行。” 杨典史去了,蹇义叫王力几个也跟着去,先吃饱了再说。 人都走了,蹇义坐定了,抚着胡须道:“他们能演戏,咱爷俩也能演,演得比他们还真。” 小舍头一回听蹇义称咱爷俩,心里一暖,拱手道:“是大人演的好,下官是真拧痛了。” 蹇义道:“你这小子,没外人了还装,小心我拧死你。” 王力在门外喊了,小舍开了门,杨典史带厨师把饭菜送来了。 杨典史道:“大人们饿了,你们先用餐,小人在门口候着。” 蹇义道:“典史莫走,陪老爷我再吃些。” 杨典史乖顺的挨着小舍坐下,蹇义喝了口萝卜汤道:“典史,老爷我问你,酒馆有什么人?” “除了,李侍郎,庞指挥和姨太,张知县,于县丞,于提举,仪征盐引批验所姜大使,还有王员外,蒋员外,还有个商人叫不出名字,是山西的大盐商。” “呵呵,人才济济,这两个员外有什么来头?” “说是员外,其实也做盐商,王员外与张知县是儿女亲家,蒋员外的公子娶了于县丞的千金,于县丞与于提举又是叔伯兄弟。” 蹇义道:“官商勾结,难怪要出问题,这种死老虎,让庞瑛去对付,一挤就穿帮了。” 杨典史道:“泰州的百姓都知道,南京乌衣巷王谢堂前燕,飞入泰州麻石街巷王谢员外院。” 蹇义道:“小舍,把这一句记下来,交给庞瑛这草包去琢磨。” 李侍郎回来了,一见小舍道:“你这孩子也能装,差点信了你。” 蹇义道:“这帮人没说什么吧?” “还真信了,张知县听了医官的话,说张郎中可能在济川河碰到了张士诚的冤魂,最好去城北光孝寺烧烧香。” 蹇义道:“这个主意不错,下午你和庞瑛就和张知县谈“堂前燕”的事,我和小舍去城北寺庙烧香,我也碰到冤鬼了。” 李侍郎摇着头道:“大人,什么堂前燕啊?看来你俩真中邪了!” 小舍便把抄好的句子交给他,笑着道:“这泰州的王谢,指的就是今天陪你们吃饭的王谢两员外,也就是张知县与于县丞的儿女亲家。” 李侍郎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席上他们介绍过的,我还纳了闷呢,这两员外来干什么?” 蹇义道:“别忘了,还有于县丞与于提举兄弟俩的故事。” 李侍郎道:“看来要听好几天了。” “有庞瑛啊,有他简单多了,说不定明天就把这帮人带南京去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侍郎笑了:“锦衣卫干这事比我们快捷多了,说不定人到半路就招了。” 蹇义道:“这是庞瑛的事,我们不管了,下午我们招魂去。” 王力来报:“张知县,于县丞来了。” 蹇义叫一声道:“张郎中,你的魂呢?” 小舍急忙把头发弄得蓬乱,把菜汁涂了些在脸上身上。 张知县进门一看小舍的样子,便道:“果然不出下官所料,郎中大人是中了邪,下午我陪他去城北光孝寺,请长老替他驱驱邪。” 蹇义道:“张知县公事要紧,不麻烦了,正好我也想去,我带他去就行。” 张知县道:“中中中,那主持法力强大,前几个月下官家小也中了邪,也叫他摩摩顶,开了个光就好了。” 小舍心里骂道:“你家女人的邪就是你,把你驱了就全没事了。” 那县官酒喝多了,身体一直在摇晃,李侍郎叫于县丞先扶他下去。 两人走了,蹇义道:“庞瑛人呢,不会也醉了吧?” 李侍郎道:“和那女人回房间了。” 蹇义喊王力进来,吩咐他把庞瑛找来。 一会儿庞瑛吹着口哨进来了,一见小舍便讪笑道:“小兄弟,真有两下,天衣无缝,佩服佩服。” 蹇义道:“别废话,下午你和李侍郎与泰州县衙的人谈话,内容李文郁会交代,谈得好不好,就看你的本事了,我和小舍下午去光孝寺。” 庞瑛道:“大人交代的事我肯定能办妥,不过我想麻烦二位大人也帮个小忙,不知~~” 蹇义道:“你事也真多,快说,什么事?” 庞瑛嘻笑道:“也不算大事,uu看书 ww.uukansh.co 张郎中大人知道的,我带了个小女,她一直闹着要我陪她去好玩的地方兜兜,这不,下午我又没空了,嘻嘻。” 蹇义道:“你放心就好,把她交给小舍了,他会哄女人。” 不料这厮皮也厚,用胳膊撞了下小舍的胳膊道:“女人嘛,身上的衣服,交给大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舍胳膊又疼了,他忍着痛一口把碗里的萝卜汤全喝了。 下午杨典史带着钦差大臣和小舍向北门光孝寺去,三月的和风吹在身上无比的舒畅,蹇义和小舍穿着便衣并排骑着马,前后由王力几个护拥着,慧聪一个人坐在最后的轿子紧随着。 泰州光孝寺始建于东晋安帝义熙年间,刚进入山门,住持知道钦差大臣来了,赶紧披上袈裟出来迎接,这个年间崇尚佛教,蹇义等人接过沙弥点好的清香,撩开袍衣跪拜了佛像,然后进入禅堂。 杨典史向长老耳语几句,老和尚道:“请这位施主坐下,与老衲一起念《地藏菩萨本愿经》为你消灾祈福。”小舍便在蒲团上双盘腿坐定,闭目冥想。木鱼敲起,经声响亮。 用柳叶蘸着清水洒在他额头身上,这水有股淡淡的清香,凉凉的透入心扉,小舍深吸了二口。 法师用温暖的大手在他头顶摩挲,划什么字。小舍听到杨典史在告诉蹇义:“刚才叫洒净,驱逐污秽,现在的仪式叫摩顶,祈求地藏王菩萨加持。” 耳边传来女人羞怯怯的声音...... 第237章 逮了个副史 “师父,请为佛弟子慧聪加持。”小舍还真没看出,慧聪还是个三宝弟子。 仪式结束了,小舍跪着递上了随喜的功德钱。 几个人出了寺院门,蹇义道:“典史带我们出迎淮门,到河对岸的西浦走一走。” 杨典史吃惊道:“大人对泰州这么熟啊?” 蹇义道:“老夫公事房墙上挂着地图,老夫不会看吗?” 跨过吊桥,运盐河里见官船载着盐,或三四只,或四五只,成群结对,连绵不绝,数十里水面相随而行。 西浦码头泊着不少船,大都是各盐场的运盐船。蹇义和小舍蹲着河边台阶上,装作洗手,眼前灶户穿着破烂不堪,有得几乎衣不敝体,裸露着麦色发着油光的肌肤,扛着沉重的盐包鱼贯似的往船上运,每抬过一包便把嘴里衔着的竹签递给管事的。 蹇义指了指河边用芦柴搭的临时棚对小舍道:“我们去那讨些水喝。” 这掤有七八间,头一间朝着西,门正巧开着,两人刚踏进去。 棚里一个管事“噼里啪啦”拨着算盘,见两人身影靠近,头也没回便道:“娘的,你们少了那么多,这窟窿叫老子怎么填?” 蹇义接着道:“长官,只要能填了,要多少好处我们自然给。” 那人依旧没回头:“缺十三引,给个一千文吧。”手停在了半空,似乎感觉不妙,便一拍桌子道:“那来的野种,这种地方也能随便进?” 蹇义指指小舍道:“大人对不起,我儿子病犯了,想讨口水喝喝。” 那管事的也不说话,凶巴巴的把他们往门外推。 蹇义被推了出去,他见小舍兀自不动,抬起胳膊就朝小舍脸上甩来,小舍手一抬,两小臂相撞,管事疼得,呲牙咧嘴,脸都变了形,握住伤处大叫道:“来人,快来人,有人行凶啦。” 隔壁房里窜出几个持棍的兵卒 王力和他的手下装作劝架,连慧聪也扯住一小校的袖管道:“人家小伙子也没什么,不要那么凶神恶煞的啊。” 小舍明白蹇义没下令,谁也不会动手,便转过头去对付那个管事。 那管事揉了一阵发痛的胳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知道这里是泰州盐运提举司西浦盐库吗?” 小舍听那人口气软了下来,便道:“盐库怎么啦,盐库的长官能拿别人好处钱吗?” 那人年纪和小舍差不多,好胜性也强,拍着胸口道:“我是这里的副使,虽然没入流,好坏也拿朝廷奉祿,你这个嘴上没毛的管得着吗?” 小舍扯着嗓子道:“我以为是皇帝的钦差大臣,原来是个破使,还是副的,就想捞灶户的油水了,真是笑死人了。” 副使被他一激:“我捞不捞好处,关你屁事,你想去告啊,老子今天就是捞了,怎么滴。”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纹银在小舍眼前晃着。 杨典史进了来,一把夺过钞票道:“周副使,钱捞了不少,这可是你自已说的,充公!” 门外王力也进来了:“这人赃俱全,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副使感觉不妙,扭头踢开芦席隔的墙壁,往船上逃,小舍和王力拼着会在后面追。 副使跑过跳板,便把跳板踢入浪花翻卷的河水中,提起竹篙把船往河中间撑去。 一条船正巧靠岸,船头的老大,朝小舍他们勾勾手,两人刚上船,那老大对小舍道:“长官,没想到在此碰头。” 小舍眼睛从副使的身上移过来,一看,是冤家“乞丐头”,急忙道:“兄弟,帮我逮住那狗官。” 乞丐头道:“别急,他一个人一支篙,撑半天还在水中央,让他累趴了,好抓。” 王力也道:“看样子,只有跳河这一招了。” 乞丐头的船撞了上去,那副使身子一晃,带着篙子摔落河里,“扑通扑通”打着水,往对岸游去。 乞丐头一持竹篙,竹篙上的勾子勾住了那人的腰带,朝前游几步,乞丐头往后拖几步,一而再,再而三,副使完全游不动了,嘴里灌进了水,身体往下沉去。乞丐头身大力不亏,嘴里念一起“走!”双手发力,把副使挑到半空,又重重摔在空舱内。 副使被县衙的巡捕带走了,乞丐头道:“这家伙,早该抓了,明明交进去一百斤,到他那里就九十斤,我们都叫他”少十斤”,大人如若不信,可以问问其它灶户。” 蹇义道:“称的时候没人校验吗?” “怎么校,称砣不对啊,我们称好了出来,他会说你家盐潮,到这里干了,份量少是正常的,贴出纹银补足算了。” 蹇义道:“还有什么把戏?” 船上的另一个灶户道:“戏法多了,uu看书 ww.uksu 有的称杆里面灌水银,称砣里面灌铅,反正十称九不准,多则十斤少半斤,多则十斤少二斤,一但称出来少了,他也不让你用盐补,后来我们也心知肚明了,他不就是敲竹竿,直接给他钱,也省心多,还可以少付些。” 蹇义道:“这种人是害群之马,必须严惩,按《大明律》犯“枉法赃”,官“八十贯,绞”,吏“一百二十贯,绞。”他这种人已经是够格的了。” 晚上张知县识相,在县衙膳房做了些当地的:豆腐干丝,红烧羊肉,蟹黄粉皮,蹇义道:“其它菜我都没吃出什么味来,这干丝加了虾仁、火腿丝、熟豌豆苗,色香味俱佳,有特色。” 小舍道:“切成这么细,还真要点功夫。” 张知县道:“这菜下酒最好了,大人们要不要来点洋河酒。 蹇义道:“我见过邹辑写的诗:“白洋河下春水碧,白洋河中多沽客,春风二月柳条新,却念行人千里隔。行客年年任往来,居人自在洋河曲”,我们就喝一点,别辜负了诗人给我们营筑美好意境。” 李侍郎道:“大人,这邹辑是不是与解缙、姚广孝、王景一起编《永乐大典》那个邹大才子?” 蹇义挑了一筷子干丝在嘴里:“对,已经七十多岁了,浙江人氏。” 酒坛子上来,小舍见张知县脸上露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冷笑。 第238章 连出妙招 张知县打开了酒坛,一股浓郁清雅的酒香扑鼻而来,几个男人都伸长着脖子贪婪的闻着。 小舍道:“张知县,明天我们还有公事,这酒......” 蹇义笑道:“小舍,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喝点解解乏,睡一觉就没事了,误不了公事。” 张知县道:“张大人,钦差大臣都发话了,你就畅怀喝便是,菜不够,我已经吩咐厨房去添了。” 连同锦衣卫的侍卫,满堂的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会儿猜拳声也出来了。 小舍担心的事发生了,蹇义举着酒杯对张知县道:“今天老夫是畅怀了,兄弟的酒太好喝了,来,让老夫敬你一杯。” 张知县刚才酒没喝多少,钦差与他称兄道弟,他受宠若惊,赶紧起身把一杯满满的酒倒了下去。自已又增满一杯酒道:“承蒙大人厚爱,下官先干为敬,饮了这杯酒。” 这二杯加起来足有一斤,小舍道:“好酒量,没想到张知县深藏不露,有这么好的酒量!”小舍替他又倒了一杯。 张知县有七分醉了,刚才压着的话也出来了:“我们这些当县官的,没几分酒量,怎么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就像那些山西人,汾酒都当开水喝的。” 于县丞怕他胡说,急忙插嘴道:“有时候要管住那些个财大气粗的晋商,难免要与他们接近,去了解他们的内心,撑握他们的需求,这也算是种应酬,应酬而已。” 庞瑛站了起来,手里举着酒杯道:“与他们喝酒有油水是吧,所以不和我们喝。” 于县丞没想到庞瑛半路杀出,急忙举杯道:“大人,下官说错了,自罚一杯。”说罢一口把酒喝干。 庞瑛不依不饶的:“自罚完了,再敬这里大人一杯。” 这话说得于县丞没法阻挡,只好又喝了一杯。 张知县和于县丞,你看我,我看你的,醉态毕露互相埋怨起来。 张知县对他道:“叫你晚上少喝点,你比我喝得还多。” 于县丞拖着调道:“我不是为了救你吗?” 庞瑛也有些喝高了,闻得此言,大吼道:“什么玩意,这酒有毒,想谋害钦差大臣?” 于县丞自已打着耳光道:“小人该死,小人说错话了,小人罚酒赔罪。”又一杯下去,这县丞有八分醉了,用手扶着张知县坐下。 蹇义道:“两位县老爷,这点酒量不算差了。平时没少练吧?你们两位的儿女亲家肯定不如你们。” 小舍听出来蹇义的话虽然是对县官说的,其实是在撩庞瑛这个草包。 果然庞瑛一只手玩弄着酒杯,眼睛看着对座的两人道:“对了,我今天听说,泰州也有“王谢堂前燕”这一说,你俩是泰州的父母官,不会没听说过吧?” 张知县酒态毕露,含糊道:“这都是些世人的风凉话,不作为证。” 庞瑛敲着桌子道:“我问的是“泰州王谢”指的是谁?” 于县丞酒有点吓醒了:“回大人,“王谢”指的是王员外,谢员外。” “他俩不是你俩的亲家吗?他俩做什么的,能与京城的豪门比?” 于县丞道:“做些南北货,皮货,也也做做盐生意。” 庞瑛道:“你俩没给他俩方便吗?” 李侍郎插嘴了:“庞指挥说得有班,我查了一下,泰州这两年的盐税确实少交了不少。” 庞瑛起劲了,仗着酒性道:“你俩今天当着钦差大臣的面说清楚,有没有为亲家提供方便!” 张知县酒还没醒,大着舌头道:“亲家嘛,就是自已人,不给他们些好处,儿子这面难交代。” 于县丞也道:“多少帮了些,给点盐引总是有的,有时催得急,直接去盐场运点。” 庞瑛对他一个白面小旗官道:“先把他们的话记下来,明天你们继续问,不行交京城让纪指挥使审。” 那两人一听纪纲,酒全吓醒了,张知县急忙跪着连连作揖道:“我该死,我枉法,只要不去南京,我一定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蹇义道:“庞指挥,这两人的事交给你了,我们明天要去别的地方。” 庞瑛站了起来,朝蹇义拱手道:“钦差大臣请放心,明天我一定问个底朝天。”他命令手下先把两人软禁起来。 蹇义叫过杨典史:“本官以钦差身份,钦定你为泰州县衙主薄,临时负责泰州县衙的事务,不得有误。” 杨典史摇身一变成了主薄,立马跪下行礼受命。 蹇义道:“杨主薄,原本我想让你明天带我们去闯闯仪征的批验盐引所,去会会那个于大使,现在恐怕不用了,你身上的事也不少,先配给庞指挥把这两人的事查清楚,uu看书.uushu然后传出去,告诉老百姓,朝廷对贪赃枉法,官商勾结破坏盐务秩序的人是不会手软的。” 杨主薄连连点头。 蹇义又对庞瑛关照:“李侍郎明天坐镇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马上向他汇报,他是皇上钦定的副使。” 庞瑛劲头十足道:“下官明白,一定听从李侍郎指挥,早日把两人的事查个一干二净。” 小舍随蹇义回到了住所,小舍啧啧道:“大人真英明,那个张犯原来想挖坑陷人,没想到大人出妙招,破了他的迷魂阵,把他推入自已挖的坑里去了。真可谓小人机关算尽甩聪明,反误了自家卿卿性命。” 蹇义道:“你这小子别酸了,明天随我去盐场转转,让灶户也知道我们管着他们呢。” 小舍道:“大人又出妙招了。” 蹇义道:“端了这两人,两准盐场,特别是驻扎在杨州的盐运司的大人们会乖不少,老夫这是杀鸡敬猴给他们看,不信这些猴子不怕砍头。” 小舍道:”就我俩吗?” “还有你的冤家“乞丐头”啊,他今晚船走不了,明天我们一早过去,找他便是。” 小舍道:“大人真是妙招无数啊,下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蹇义拧了一下他的胳膊道:“好啊,以前你都是假心假意的,枉费了我的心机,罚你今天把我袜子洗了,都穿了三,四天了。”说罢把一双布袜扔在地下。 第239章 秋后的蜢蚱 小舍捂着鼻子,尖着手指把那双又长又臭的袜子扔到水盆里,用皂荚涂满洗了起来,他一边洗一边寻思,明天就两人,风险有些大,自已有意外是小事,蹇义是朝廷重臣,可不能出现差错,便向蹇义建议再带上王力,“一条好汉三个帮”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蹇义答应了,第二天早上,更夫的梆子刚敲了三响,三个人摸黑出了县衙的院子。 小城的人凌晨,街上冷冷清清的,除了早起的店铺卸门板的声音,便是车夫赶马的吆喝声,烧饼摊的灯光大亮,油灯吱吱的叫,葱油的香味漂散了过来。 骞义道:“我们多买些烧饼,填饱肚子,余下的带船上,可以拍拍”乞丐头”的马屁。 做烧饼的炉子砌在墙内,有一人多高。炉腔一捆一捆的草放了进去。 掌柜听小舍说要买三十个,把火烧得旺旺的 贴烧饼的伙伕,脱下了衣裳,手里蘸一点水,拿起烧饼生坯手上颠两下,往炉里贴,最后赤裸的上半身也钻进炉里去。 一会儿芝麻扑香的饼上来了,三个人要了点豆浆,这饼色泽金黄,里面加了猪油,咬着香酥可口,不油不腻。 果然不出蹇义所料,“乞丐头”的船还泊在码头上,船上已经堆满了盐,几个灶户刚起床,正支着个行灶煮红薯,闻到小舍带的烧饼味,咽着口水。 小舍给了他们一半,随后指着蹇义道:“这是钦差大臣,朝廷吏部尚书蹇义,今天我奉大臣之令征用你们的船,不过会给租金的。” 五个胖瘦不一的汉子,昨天下午见过蹇义,也知道是来管盐政的,但最梦也不想到是有尚法宝剑的帝国大臣,魂也吓到河里去了,一个个像捣蒜似的对着蹇义拜。 蹇义道:“兄弟们,其实也不叫征用,就是搭你们的船转转,你们该干吗还干吗。不过多了三个人坐船,总是占着地方,所以银子我们要付的。”蹇义掏出个银绽来,交到“乞丐头”手中,这帮人平时只盐和别人换些吃的,那见过这白花花的银子,都稀罕的挤上来瞧。 “乞丐头”把他们推开,把银子还给小舍:“青天大老爷来帮咱们灶户说话,我们怎能收钱。” 小舍笑道:“是不是嫌少,故意来这一套?” “乞丐头”道:“不不不!打死我吴大也不敢。” 小舍道:“我想也是。”他把银锭又塞到他手中道:“我们在船上还要吃,总不能顿顿吃红薯,麻烦你快叫人去置办些。” 乞丐头吴大就差三个灶户拿着扁担上岸,吩咐他们多买些,不能亏待大人们。 船上淌着盐水,滑滑的,吴大把蹇义扶到,低矮的船蓬下。 蹇义道:“吴大,今天你们准备做些什么?” 吴大啃着烧饼道:“我们从盐场运盐到这里入库,然后兼做些盐运,马上把这盐运到仪征批验盐引所东角门外的天池码头,将盐包摆马过掣,掣验完毕,再将盐包抬出盐所西角门,经一坝装上客商的驳船。我们就可以回盐场了。不过仪征在西,要去我们西溪今晚还要回来.” 蹇义道:“也好,和老夫的计划稍有不同,明天去盐场。” 吴大面露难色道:“我们住的都是棚户区,怕大人住不惯。不好交代啊。” 蹇义道:“至多与这船相仿,四面透着风呗。” 吴大松了口气道:“那肯定比这个要好多了。” 小舍道:”吴大,刚才你说的西溪不就是东台吧?” 吴大道:”对,离这一百多里,十几个时辰水路。。 几个灶户扛着满满一筐菜和大米上船了,一个瘦小的灶户手里还拎着些肉和鱼。 吴大道:“大人,明天我可以请你吃海鲜和野鸭,保证你吃了忘不了。” 小舍道:“海边也长芦苇吗?” “有,我们那的滩涂上长满了,一眼望不到边,还有花草,大人想吃螃蟹吗,那里多的是,有时候会成群结队的爬到我们煮盐的棚子里来。” 王力道:“可以直接煮了下酒吃啦。” 船徐徐的往下游方向驰去,没过多久,吴大道:“大人,小人到篮子行街管王庙添把香。” 蹇义:“管王庙是祭祀春秋齐国相国管仲吧,你们称他为盐王?” “我们称他盐宗。” 蹇义道:“那我们也上去转转。” 管庙虽称作庙,但不像那种飞檐翘角的殿堂,是一座三开间的门面连二进的普通房子。里面挤满了运盐的脚伕,成了盐工歇脚的地方。 管王庙中间供奉着盐宗管仲和管娘娘,两边还有四尊半人高的将官塑像,三人供了香便从邋里邋遢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天已经大亮,盐运河里船也多了起来,大大小小的穿流不息,船上有大臣们在,吴大几个特别小心,一会儿撑篙一会儿拉纤的一直到了未时才到仪征县天池口。 批验所的官吏今天特别的热情,好多穿公服的人帮着吴大将盐包抬着过秤,路边的桌上还放着茶水,吴大对穿公服的道:“长官,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uu看书wwuuash 都这么客气。” 有人道:“钦差大臣来查盐政,我们总要应付一下,你没看到我们于大使,今天早就来了,亲自查验份量是否与引票开列数目相等,若符合则给予凭据,放行过关,若超过,即一律扣下,作私货处理。” 说话间于大使来了,看到手下在闲聊就骂道:“叫你们帮着扛盐包的,你们手里这么空,是不是想让大臣来收管你们。” 蹇义在船蓬下轻声笑道:“老夫都看着呢,你自已悠着点儿。” 小舍道:“这于大使和于县丞长得真像,连那鲍牙也长得一样。” 王力道:“秋后的蜢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船上的盐都上了岸,吴大道:“今天是这盐验所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么顺当,靠了大人的福。” 蹇义道:“天天如此,你们灶户的日子就好过了。” 船又启航了,向着东方,帆蓬上染着夕日的光茫,江鸥在其间盘旋穿梭,吴大道:“到泰州城内要断黑了,我叫手下炒些菜,大人们先喝起来。” 那个瘦灶户从后面来报:“老大老大,盐检所的船追上来了,好像于大使也在船上。” 小舍急忙赶到船尾,数百米远,果然有条船紧乘风破浪紧随而来。 吴大道:“我先落蓬靠边,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上岸。” 船越来越近,速度也有些缓了。小舍道:“肯定是冲我们而来,准备上岸。” 第240章 惹大事了 灶户吴大的船冲过岸边的芦苇荡靠了岸,后面的船也停下了。 船头上站着的人,拱手大声道:“下官是泰州盐引检验所大使,有要事求见钦差大臣。” 蹇义道:“船上谁走漏了消息?” 那个瘦小的灶户立马跪下道:“大人饶命,是小人告诉了同村的盐官。” 吴大一脚踢翻了他,怒道:“你这个臭嘴巴,惹大事了。” 蹇义道:“说都说了,砍了他也没用。先应付了再说。” 小舍道:“大人,见还是不见?” 蹇义道:“见,该来的总会来的,让他一个人上船。” 小舍便到船尾,大声道:“钦差大臣在此,不得大声喧哗,否则斩立决。”说罢抽出了青龙剑,剑光闪在那人眼上。 于大使急忙跪下道:“下官明白。” 小舍道:“你带着船尾追钦差是犯上作乱,知罪吗?” 干大使应道:“知罪,知罪,只是天色将晚,荒郊野外,下官担心的是钦差大臣的安危。” 小舍道:“即然如此,命你们的船在后面随着,有什么事,等大人的船到了目得地再说。” 于大使道:“下官遵命。”船又启航了,后面跟着检验所的大船,风吹着身上凉凉的,吴大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道:“大人,于大使的话也不错,今晚我去叫几个兄弟一块驾船回盐场,路上有个照应。” 小舍道:“越多越好,声势浩荡些。” 蹇义站起身来,走到船头道:“我出了银子,我的身价性命交给了吴大,我是不管了。” 天已经漆黑一片,船到了南门码头,吴大道:“明早,我们的船就在这候着,随时恭候大人。” 后船的于大使己经叫了马车在码头候着,护送着钦差大臣回到了县衙。 李侍郎与庞瑛听得蹇义的咳嗽声,赶了过来,庞瑛道:“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了一天,下官们担心死了。” 蹇义道:“我们去了趟仪征,路上有检验所的人护着,安全的很。” 庞瑛打了个哈欠道:“大人安全就好,今天审了一天犯人,下官困了,先睡去。” 见庞瑛走远了,李侍郎道:“大人,今天两淮盐运司的高运使来了,案子有点复杂起来。” 蹇义吃着厨房送来的饭,头也不抬的道:“怎么个复杂法?说来听听。” 李侍郎道:“高运使先找了庞瑛,不知说了什么话,庞瑛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啦。” 小舍道:“会不会把纪纲私运盐的事传给庞瑛听,达到威胁的目得。” 蹇义道:“完全有可能,据老夫了解,这姓高的,原是陈瑛手下的监察御史,又和纪纲关系热络。” 李侍郎道:“大人的意思是?” “人是庞瑛扣起来的,明天让他继续审,看他如何交代。” 李侍郎道:“不过姓高的没来之前,姓张的交代了他拿了亲家一百两份子钱。按《大明律》官吏贪污钱财六十两以上,枭首示众,施剥皮实草之刑。” 蹇义道:“有证据吗?” “只有笔录供词。” “这还不够,一面之词很容易翻供的。” 李侍郎道:“明天,我想让他手下来审,有个小旗,也姓高,叫高士杰,这小年轻不错,今天张知县的口供,就是他讨出来的。” “一定要有证据,有必要把王谢弄进来对证,让他们狗咬狗。”蹇义敲着桌子道。 “两个员外已经被杨典史控制住了。县衙的人也在审。” 蹇义道:“应该叫杨主薄了,这个人机智敏锐,办事认真,以后又是一个张小舍。” 小舍放下饭碗,打着饱嗝道:“我张小舍比他运气好,有你们几个大人扶着?” 蹇义指着小舍对李侍郎道:“你听听,这马屁拍得,看来今天又想洗袜子了?” 小舍道:“今天再洗,我看大人明天穿什么?” 蹇义到过道上转了一圈回来道:“算你狠,昨晚洗的果然没干。” 小舍道:“那没我事我先回房休息了。”小舍退出了蹇义的卧房,廊房里月光正从回字形的开井上空射了进来,一角的海棠吐着醉人的芳香徐徐的扑来。廊房左首出了圆洞门便是三间客房,隔着顶天立地的长窗,小舍便听到头一间房内庞瑛的说话声:“你们女人真烦,后悔带你出来了。” “小女又不想来,是老爷自已许诺的。” “老爷我答应你天天出去疯的吗,这案子搞的我己经心灰意冷了。” “不是都招了吗,有什么丧气的?” “要不那狗屁的高运使横插一杠,我都可以回去领赏了。” “我看那高运使说的也没错,u看书 ww.ukanhu要惩治盐务,不能抓小放大。” “你一个女人家的懂个屁,高运使指的是锦衣卫直接去盐场取盐几百万斤的事。” “你可以让姓高的直接找纪纲,你做你的事。” “万一纪纲说我捅了马蜂窝,我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老爷顾虑太多,等什么都圆满了再出手,我看这功劳都被别人抢去了。” 庞瑛啧啧的:“这案子是我搞起来的,谁敢抢?” “那天我看张郎中抓盐官,那个叫爽,也没什么动手,对手便吓得跳河逃跑。真是个神捕,长得又那么英俊!” “哐当”一声,里面摔了什么东西,把蛰伏在窗外偷听的小舍吓了一跳,他急忙坐在冰冷的青砖上。 里面传来庞瑛的骂声:“都说你们女人水性杨花,就跟人家出去了半天,心都到了人家身上了!” 女人嘤嘤的哭着。 庞瑛继续吼道:“老子也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当家,有的是手段,明天我不把姓张的,姓于的整出点油来,老子不姓庞!” 女人一边哭一边道:“老爷要是有那血性,小女便答应……” 庞瑛嘻笑道:“别别别,你即便贴上来,老爷也不一定娶你,纪纲那有的是美女。” 里面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木屐声,小舍急忙退到廊房暗外,落地窗开了,庞瑛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天井一角,对着花坛解了一泡溲,伸了个懒脚,又回到房里…… 第241章 煮盐的炉房 第二天,天蒙蒙亮,几个人便上了吴大的船,吴大几个把船洗得干干净净,能挡风的装备都用上了,还叫上十来条乡亲的船,前后护拥着。 蹇义刚坐定竹榻上,吴大吹响了海螺,几条船上的帆一同升了起来,在微风中浩浩荡荡的向东方驶去。 小舍把昨晚听到的庞瑛讲话告诉了蹇义。 蹇义道:“昨日老夫已拟一份奏折,令快马向皇上亶报,纪纲想偃旗息鼓也不行了。” 小舍道:“大人这是一箭双雕,让纪纲与高运使两个狗咬狗闹起来,一能整肃盐政的官吏,二能把纪纲私抢盐的事真相霸露,真是个高招。” 蹇义道:“好啦好啦,别像个娘们似的,快去把吴大叫来,老夫有话要问。” 吴大来了,蹇义道:“请教一下,咱们双淮盐区现在有多少个盐场?” “富安、安丰、河垛、丁溪、草埝、伍佑、新兴、庙湾、刘庄和咱们西溪,也叫东台11个盐场。都归巡检司管控。” “一年大约能产多少盐?” 吴大摸了一下脑瓜,摇了摇头:“这总数咱不清楚,反正不少。” 瘦灶户道:“咱那个盐引十检验所的同乡说,每年以他们仪征出去的盐有一百多万引,是淮盐的四分之三。” 蹇义心算了一下:“有二亿二千多万斤,全国每人可以分到三斤左右了。” 小舍道:“两淮盐区原来这么重要,不管是不行了,人万一没盐吃那不完蛋了。” 蹇义道:“你们现在还用海水煮盐法产盐吗?” 吴大点点头,替两位大人倒了些开水道:“煮盐是一件体力活,首先要用沙铺成盐田,再从很远的海上挑来海水浇灌沙子,等晒干后再浇,反复几回后还要下盐种,再将沙子拢堆在一起,再挑水浇沙滤掉盐分,获得浓浓的卤水。再挑卤水放在水缸中,在火灶煮卤成盐。” 蹇义又问道:“做盐的功夫,那一道最苦?” 瘦灶户抢着道:“苦都苦,最烦的是在灶边看火,去掉盐水中的垃圾杂质。在低矮的棚户里、特别是燥热难耐的夏天,一会儿摆弄火,一会儿搅拌盐水,忙前忙后的烦,一些年轻些的女人都不愿意干!” 小舍指着他鼻子道:“你娘吃苦头了吧?” 瘦灶户油黑发亮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牙道:“可不是,大人你去看我们盐场的老太,没一个不是瘦成我这样的。” 轻船熟路,顺风顺水盐船几个时辰就到了三水镇口。这里已经临海了,水面宽阔、烟波浩荡,码头桅杆林立、舟来船往,四面八方的货物在码头汇集,蓝色的海水,青色湖水和银色河水交融在一起。 蹇义道:“老大,在这停一会儿,我们上去吃碗鱼汤刀面。” 船工铺好跳板,蹇义兴匆匆的走在前头,小舍和王力带着几个侍卫围在他身边。 小舍道:“大人,这里你来过啊?这么熟?”。 “蹇义道:”前些年倭寇来袭时,我经常会来,就喜欢吃这刀面。” 走在麻石板铺砌的路面上,街巷像螺蛳旋式,绕来绕去,蹇义熟门熟路的钻进一条叫南大街巷子,街中段开着个胡氏面馆。 蹇义是个熟客,老板娘四十不到,风韵犹在,一头青丝梳得齐整挽到了脑后,露出平滑光洁的额头,眸色如流光闪动,豪爽中流露出一种忧伤的的神彩。 她风一般迎上来道:“老二,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蹇义双眼细心的打量着她道:“灵妹子,二哥想你的刀面了呗。” 蹇义显然是找到关系不一般的人了,小舍和几个随从便拣了个门口的桌子坐下。 面馆里飘着鱼腥的味道,小舍好久没闻到这种味了,他推开临河的窗口,泊在河埠头的船都开始做饭了,炊烟冉冉升起…… 小二送上了热气腾腾的面,点头哈腰道:“各位大人,里面老爷关照了,你们先吃,别等他。” 小舍回过头,蹇义和老板娘不见了,他急忙问王力:“大人去了那?” 王力道:“和老板娘进了柜台后的屋子。” 这鱼汤面确实鲜美,小二道:“俺家汤料用的是鳝鱼骨熬的,面条是俺老板娘重庆娘家的秘方制作的。” 蹇义出来,拎着一大麻袋的馒头,后面跟着老板娘,看样子哭过,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她一直在后面跟着,看着蹇义上船。 几条船上的汉子,早就吃好了,在岸边太阳底下玩着纸牌。蹇义道:“老婆孩子在家饭也吃不饱,还好意思赌博。” 小舍和王力上去把牌收了,u看书 ww.uukansh.om投进余烬未灭的灶膛烧了。 蹇义拎起锅盖,里面飘着几片发黄了的菜叶,几片红薯还有少许米粒,他摇着头道:“你们也真是,有赌博的时间,还不如钓些鱼虾填填肚子。”说完让小舍把馒头分了下去。 海螺声响,船队一阵忙碌,起锚的起锚,升帆的升帆,船又开始启动。 蹇义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灵妹子’的情绪中,躺在竹榻上,闭着双眼沉思着。 小舍到了船头,已经能看到星罗棋盘,纵横交错的盐田,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小舍指着一些土包上的棚屋,问吴大:“那就是煮盐的炉房吧?” 吴大道:“对,里面的温度能把人烤糊了,你看屋顶的热气,灶户在里面都赤着上身,开炉那一天要十户人家全到齐,把大铁盘拼成,否则巡检司查到要以制造私盐论处。” 小舍疑惑道:“这铁盘拼成什么意思?” “这铁盘分成几片,每家一片,最后一块要二十个人才能抬得动,煮盐时必须拼齐圆盘。” 小舍道:“明白了,就是这十户人必须全到齐了,才能开工,谁偷煮,一查铁盘就知道。” 小舍道:“这里不属我们西溪吧?” “富安盐场,离咱们西溪还远呢!西溪可是出过晏殊,吕夷简和范仲淹三位宰相的。” “你吹吧?范仲淹可是我们苏州府人,晏殊是江西抚州人,吕夷简也是安徽寿县的。” 第242章 鱼死网破 “北宋的晏殊、吕夷简、范仲淹三宰相,都先后在西溪当过盐官。”蹇义从船舱里钻出来道。 前面的沙滩上一道围堰在岸边竖起,看不到尽头,风浪冲刷着,涛声不绝,各种水鸟在芦苇丛中喧腾雀跃. 吴大道:“这就是范仲俺带头围的范公堤,长一百多里,当时征集民夫四万多人,刚动工不久,正逢大风雪,潮汹卷走了百余人,工程遇到失败。” “后来怎么修成了呢?” “后来范仲淹母亲病故,他回去服丧,写了长长的书留给张纶,要他一定要恢复建海堰。张纶在淮南转运使胡全仪支持下,化了二年功夫建好了这条范公堤,三千户人家又回来了,还开垦了不少农田,盐产量也迅速上升。” 吴大的家到了,一连窜砖瓦加芦扉搭的房子,靠着运盐河,掀开帘子,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屋顶缝隙处漏着几缕阳光. 吴大的女人,蓬松着像鸟巢似的头发,脸晒得如抹了桐油,露着瓷白的牙齿,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怯生生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客人。 吴大道:“孩子他娘,快去叫兄弟姐妹来帮忙,这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 小舍刚想拦,这三十来岁的媳妇随手掀开一处墙壁就出去了。 屋里除了杂物,也没什么家俱,吴大找来一块芦席往地下一铺,放上个低矮的桌子,用手做了个手势,蹇义和小舍便坐了下去。 蹇义道:“这叫席地而坐,接着就是促膝长谈。” 小舍道:“大人,真能坐下,以前我随黄俨去杭州,**塔的方丈递给他一只竹凳,被他一甩手扔到山下,吓得老和尚急忙抬来自已房内的方几,才算了结。” 蹇义哈哈笑道:“太监的屁股和常人不同,都是留着挨板子的,要保养好。” 吴大在顶上挂起了油灯,屋里亮了不少,吴大的亲戚都来帮忙了,屋里给挤得热闹,蹇义道:“你们先忙,多做些吃的,搞得像过节那样,我们先出去转转。” 吴大在前面带路,王力在后面跟着,街道变得越来越窄狭,有一段还铺着青石板,青石板两端的房屋的屋檐下,石板的两头出现了一个个较深的坑,那是因为雨水的跌落在石板上日积月累的冲击而形成的. 小舍道:“这镇也有些年头了。” 吴大道:“我们吴姓人家几辈子在这了。” 到了梨木街,街上都是木作的店铺,二个巡检得意洋洋的从一户工场出来,手里拿着个木雕佛像,吴大认得他们,刚想打招呼,店铺的掌柜追了出来,拉住两人的衣袖乞求道:“兵爷,这是给盐官的,不能拿去。” 一个持着长矛的弓兵恼怒起来,反手一个耳光把掌柜的打了个趔趄,掌柜的捂着脸正准备回手,店里有人喊:“爹,提举大人来了。” 弄堂口停下一顶轿子,从里面钻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吴大道:“这是我们西溪的盐运提举司金提举,是个狠角色,知县大人也让他几分。” 蹇义拉着他对小舍道:“我们先看戏,别插手。” 掌柜见来了后台,便哭着上去道:“提举大人,你快替俺作主,你要的海娘娘像,给那俩兵爷抢去了。” “什么狗屁兵爷,你们给我站住!” 金提举从后面赶了过来,两个弓兵也不怕,抱着雕像的那个道:“巡检差我们来取得,想要,去我们巡检司。” 提举道:“我这是给钦差大臣的礼物,谁敢抢,我可要不客气的。” 捧着雕像的道:“今天你敢动我们一个指头,小心晚上把你府门也砸了。” 人越围越多,提举的家丁闻风出动了,把两弓兵围个水泄不通,金提举仗着人多,支一手抓住捧着雕像的那人腰带,一下倒提起来,另一个弓兵见势不妙,挤出人群便逃。 那捧着雕像的四肢腾空,像青蛙游水的在空中挣扎,海娘娘雕像便被提举抢了下来。 那人被重重的扔在地上,额头也碰出了血,哇哇的叫着。 金提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你们巡检平日里敲竹杠不说,还明目张胆的抢灶户的盐。” 话音未落,一个长得黑铁塔似的汉子挤进人群道:“姓金的,嘴巴干净点,谁抢了你们盐啦?” 金提举道:“姚巡检,难道你自已做什么事都记不得吗,前天晚上,你们把李灶头的船弄那去了,上面一船的盐又弄那去了?” 姚巡检怒了:“他的船去那,这是你们盐运司的事,uu看书 ww..cm关我们巡检什么事?” 金提举道:“你不承认没关系,等钦差大臣到,我都亶报他,你等着锦衣卫的人把你皮剝了当灯笼。” 姓姚的道:“你血口喷人,你污蔑本官,没等钦差大人到,我便让你见阎王。” 金提举道:“哼,我污蔑你?如今李灶头已经去了泰州城里,你想赖也赖不掉!” 姚巡检道:“我死,我也拉你当垫被,小的们,替我把这个贪赃枉法的家伙抓起来。” 几个弓兵提着刀跃跃欲试的朝金提举围了上去。 金提举双手一招,他的家丁也持着家伙上来了。 双方对峙着,谁也不敢也动手。金提举道:“如果你们退后,李灶头的事,我就不提了,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姚巡检道:“李灶头去了泰州,这事也瞒不了,都是你纵容的,反正你的丑事,我也清楚,抓了你,也算将功补过。” 他手一挥,那个额头淌着血的弓兵率先提刀上去,刀舞得呼呼作响,金提举,站定马步,身体左右晃动,避开刀锋,一手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臂,另一手就锁住了喉,手臂顺势一扭,刀被轻松缴了过来。 金提举用刀横在那人脖子上道:“李灶头如今在那,我最清楚,只要你带人滚蛋,我就旧事莫提了。” 姚巡检听明白了:”即然如此,咱们各走各的,想甩什么花招,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手一挥,弓兵们都走了。 第243集 西溪巡检司 金提举对掌柜道:“辛亏我来的巧,要不你这个镇店之宝,就落入他们手中了。” 掌柜道:“是是,给他们这帮强盗,还不如给大人。” 金提举道:“我也是献给钦差大臣的,听泰州的人来报,他已经上路了,也不知道先去兴化,还是姜堰,最后肯定是要来我们西溪的。” 金提举进了掌柜的店铺,戏也演完了,回家的路上,蹇义对吴大道:“刚才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马上帮我去把李灶头给我找来,我要见见他。” 吴大道:“姓李的灶头,西溪有三个,我明天全替你一个一个的找来。” 吴大家门口聚拢着不少乡亲,看到他们回来,都拥了上来,屋里摆上了一条长桌,上面堆满了各种吃的,还有几坛自已酿造的“八珍汤”。 小舍道:“怎么有这好听的名字?” 吴大娘子一边剝开瓮上泥巴,一边道:“是范仲淹在此做县令时,为了治他母亲的病,按一老郎中的秘方,以稻米和陈皮、党参等八种料配成的补酒,因为在瓮贮存,故又称“陈酷瓮”我们西溪人都喝这酒。” 蹇义道:“听说这酒不仅香,而且加了陈皮,开胃。”他拿起杯子对吴大道:“把门全打开,让乡亲们都进来,今天我来请客。” 这下热闹了,邻居搬来了好多桌椅,一张张连着,一直到大街上,吴大娘子笑道:“比过年还热闹了,乡亲们一直在煮盐房煮盐,闷也闷死了,今天可以大闹一场了。” 这些人穿着都是破破烂烂的,有些就用破布一裹,腰上用草绳胡乱的系着,小孩的脸也黑黑的,用肮脏不堪的小手,抓着碗里的花生米往嘴里填。 穿着体面些的里长,粮长也来了,拿来了大盘的兰花豆瓣,一下被手快的小媳妇们抢了个精光。 吴大娘子也抢了些,她道:“老爷,这下灶的蚕豆,豆中间凹下去的,像被牛脚踩扁的,所以叫“牛脚扁”。这“牛脚扁”换一个地方种就不行,与下灶村隔一条埂,种出来的,不是小,就是味道不行。” 小舍放一片在嘴里一咬,脆生生稣松松的豆香味十足。 一波小孩子吃饱了走了,又来一波刚从煮盐房下来的灶户,蹇义对围着他献殷勤的里长道:“这些大人,你们的豆子打不倒了,去家里取些香肠鱼干来,钱我付便是。” 小舍想:“今天蹇义疯了,光谈吃的,也不谈公事,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会儿吴大把两个来湊热闹姓李的灶头找来了,一问盐丢失的事,他们都说是另一个姓李的,说他们的运盐船被巡检的船撞翻了,人也不知去向。 蹇义道:“难道船工不会游泳吗?” 吴大道:“沉海是不可能的,可能躲那去了,我明天再找。” 姚巡检带着马队来了,他没见过蹇义,但这厮眼光好,一下从人群中找出便衣的钦差大臣,他跪着道:“钦差大臣,下官是西溪巡检司巡检,前来护驾。” 蹇义道:“来得正好,本官来时匆忙,随从带的也少,这里治安有些混乱,需要你们尽心的保护。” 姚巡检一听钦差大臣需要他,一个立正:“下官明白,一定侍候好大人。” 他一声令下,马队齐整整的一字排开,手里执着火把。街上立马明亮起来。 小舍心里一乐,这和后世的电线杆一样,一个个站得毕直,亏蹇义想得出。 蹇义呵呵道:“乡亲们,巡检帮我们照着亮,你们酒不会喝到鼻子里去了吧?” “平日里他们霸道惯了,今天也让他们侍候一下。” 蹇义对小舍道:“今晚我们住巡检司去,不然晚上来得人会更多。” 吴大道:“大人明天不是要看我们煮盐吗?” “照常,开炉前我们过来,姓姚的应该知道你们的煮盐房位置。” 营房的梆子响了,天边有了一丝鱼肚儿白,海鸥贴着一望无际银光闪烁的盐田,来回盘旋飞翔。 小舍替蹇义刚准备好刷牙的柳枝,姚巡检亲自端来了稀饭和馍馍。 蹇义一边吃着馒头一边道:“多吃点,听说煮盐房温度高,很伤身体的。” 小舍道:“大人,今天要不要那些巡检跟着?” “当然要,我住这里就是来借兵的。”蹇义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盐田之间的梗刚好行得马,早霞映在阡陌纵横的水中央,泛着瑰丽的色彩,就像一幅巨大的重彩水墨画。 姚巡检道:“这叫滩池由上而下逐个挖低,uu看书 ww.ukah落差一般为3寸,上下池之间还有池门,门提上来,水往下流。最底下的池筑储盐的盐坨。 蹇义道:“这盐坨内的盐就是去煮盐的卤盐吧?” “对,但没那么简单,还要用水车汲取沟内海水灌入高卤台,二卤台,三卤利用日光把水分晒掉,提高卤水的浓度。” 临海的一处土墩,盖着个七,八尺高的窝棚,四周堆满了晒干的芦草柴树。胡大和十户灶户都等着巡检的开煮令。 姚巡检看了一下圆铁盘已经凑成,就挥了挥手,下令道:“点火。” 三口5尺宽的铁锅一字排开,里面马上倒满了卤水,柴火一点燃,烟雾弥漫,棚内温度一下高了起来。盐水在煮开的铁锅里沸腾,几个灶户搬柴火,几个赤着上身的在锅内不停的搅拌。 蹇义道:“一锅盐煮多久?” 姚巡检道:“差不多到午时,一锅盐可以成了。” 一个弓兵来报:“大人,西溪盐引提举所的金提举带着人朝这儿来了。” 蹇义道:“他是来找我的,可我现在不想见他。” 姚巡检松了口气道:“这好办,划着船到芦苇荡去,打些野味,中午可以替大人改改伙食。” 小舍急了,与王力交换了一下眼色,急忙拦住了蹇义道:”大人,万万不可,芦苇荡中,人迹稀罕,万一碰到歹徒怎么办?” 姚巡检转过身,面露难色的看着钦差大臣...... 第244集 海娘娘像 西溪巡检司姚巡检道:“在海堰里面,海盗是进不来的,没关系。” 吴大抢先道:“大人,我带你们去,弄野食我们更内行。” 蹇义道:“这样也行,让巡检留几个替你们煮盐,这样两不耽误。” 姚巡检心里巴不得钦差大臣赶紧离开,免得被姓金的碰见捅出乱子,他让留下的弓兵把衣服脱给吴大几个灶户。自已带几个兵卒像逃似的下海,操起一艘船在前头引路,吴大几个拿了些渔具载着蹇义在后面跟着。 太阳照着芦苇荡,枯黄的枝杆开始长出了新叶浪花扑打着,发出沙沙的响声,不远处的浅滩一棵老树,枝条伸展到了海水里,几只鸭子正在觅食,见有船来,也不慌忙,挺着肥肥的肚子,略微朝岸边靠了一下。这雾气氤氲的包围下“嘎嘎”的叫唤着。 吴大道:“这时候的鸭子不能打,都是刚从南面回来的。” 蹇义道:“打一只就灭了一窝,让它们多繁衍些后代再说。” 芦苇越来越茂密了,浅浅的沙滩上,密草丛生,野花缤纷,一株株新芦苇破土而出,吴大几个拎着网袋跳了上去。一会儿便提着满满几袋螃蟹,扇贝、海红、牡蛎……回来了。 太阳升到头顶,船上的野食已经堆的满满的了。 吴大道:“大人,盐煮得差不多了,我们能不能回去了。” 蹇义道:“不管了,姓金的他有耐心等着,也算他有本事。” 可惜金提举没耐心,煮盐房的热量他受不了,他没等便回了。 炉房雾气少了,锅内有爆炸声,吴大判断盐水已经结晶了,一声令下,让灶户往盐锅里投盐母,一刹那白色的水蒸汽笼罩着整个棚子。白花花的盐终于熬成了。 吴大他们继续煮盐,蹇义几个随姚巡检回到营房。 姚巡检小心的侍候着,形影不离的随着,不离左右,生怕钦差大臣突然消失掉。 蹇义故意道:“那个盐官会不会找来?” 姚巡检道:“他心不死,还会来的。” “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想来坦白吗?” “多着呢,大小盐商要到他那拿盐引,腰包都塞满了。西溪建几座桥,都是他拉盐商来投的钱。梨花街铺的黄岩石板是他掏的钱。” 蹇义道:“这不算坏事啊,也是为一方百姓谋的福利。” 姚巡检道:“大人有所不知,他是吃得太多怕咽死,这镇上他的府邸最气派,比知县家还像样。一房的红木家俱不算,连吃饭的筷子都是银子做的。” 蹇义问小舍:“你家筷子是银子制的吗?” 小舍道:“我家好像有两双,娶如意时打的。” 蹇义道:“看来这不算证据。” 姚巡检道:“反正我觉得他捞了不少好处,才大气粗,连县大人也怕着他。” 蹇义道:“一个提举,以五品,和知县差不多,也管不了县衙的事,手里的兵力也只有靠巡检司,他有什么本事,能在这混得风生水起?” 姚巡检说不出什么把柄,嘟囔道:“要么上面有人。” 蹇义打着哈欠说要午睡了,姚巡检道:“大人休息一会,晚上我陪你去澡堂泡澡。”说着就退了出去。 蹇义让小舍把王力叫进来:“姓姚的算是把我们软禁了,一会儿你们把门守着,就说钦差大臣有事,不见任何人。” 王力听令出去了,蹇义打开后墙窗户,窗外便是一片杂树林,两人像贼一般逃出了营房。 蹇义呼了口气道:“作孽,终于吸到梨花香味了,现在就去梨花街找那个掌柜。” 小舍道:“大人,找掌柜要海娘娘雕像吗?” 蹇义朝他头上拍了一下道:“笨蛋,要海娘娘雕像需要我们爬窗出来吗?我是带你去看金提举的银筷子。” “哦,大人是要深入虎穴啊,我们俩人行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我是钦差大臣,金提举马屁都来不及拍,想弄死我的念头还没起呢。” 两人进了木工铺的店堂,里面陈列的商品还不少,柜台里放着雕刻的各种摆设,精工细作,玲珑剔透,柜台后的货架上是供着不少菩萨人像,造型各异,栩栩如生。店铺中间却堆着木桶木盆,梳妆台,八仙桌之类的家俱。掌柜见有客人来,急忙堆着笑脸迎了上来:“贵客从远方而来,小店是蓬荜生辉啊,不知客人喜欢什么?” “蹇义道:”听说贵店有一尊海娘娘像,我等是慕名而来,听说特别有灵,不知掌柜的是否赏个脸,让我们开开眼。” 掌柜压低声,神秘的道:“不瞒两位,已经被镇上的盐运提举司金大人收去,准备献给京城来的钦差大臣。u看书 .uknshu.om ” 蹇义道:“听掌柜如此一说,我们今天是非要看不可了。” 掌柜道:“已经让提举大人取走了,怎么办?” 蹇义道:“我们来自山西,想收购了它送人,只要能相中,价钱多少不论。” 掌柜有些心动了:“我这尊是老婆娘家祖宗传下的,如果按价格至少……”他伸出三个指头在两人面前比试着。 蹇义眼睛不打岔的道:“看来也不算好多东西,这么便宜。” 掌柜被蹇义一激,打开柜台门道:“我去取,你们等着,别反悔。” 小舍道:“大人,你不是带我去见提举的吗?怎么买起雕像来了?” 蹇义喝着女掌柜递上来的茶道:“这钱啊,就像试金石,人品好坏一试就灵。” 说话间掌柜捂着脸回来了,脸上还有个手掌印,他气急败坏道:“你们俩个妖客,害得我被提举打了。” 女掌柜急道:“当家的,好端端的事,他为何打你。” “提举大人说,别说三十两,便是三百两,三千两也不买,说定的事就不能随便改。” 蹇义道:“什么东西,这么尊贵,今天老夫非要瞧一瞧,你带路,去他府上。” 掌柜道:“大人,打死我也不去,提举人好脾气倔。” 女掌柜道:“他横什么,又不是他的东西,这两位大爷存心要,跟我走,我娘家带来的,我作主。” 第245集 狂风大作 这个女人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杏眼圆睁,腮帮子涌出了红晕,嗔怒着的脸色,紧挪寸莲,走路便带着风儿。 蹇义道:“婆娘,别去了,提举是个不讲理的,不要动起粗来……” 女掌柜道:“有什么怕的,金提举除了脾气暴躁,人是个好人,西溪的人都知道,谁有什么难事都会去找他。” 蹇义道:“我就怕他发起犟脾气,让家丁把我们的撵出来。” 木工铺的老板娘“咯咯”的笑了:“看你俩长得体面,怎么像我当家的一副熊相。” 这金府的门楼高高的,黑漆漆的大门,显得很森严,门首却没有那对骇人的石狮子,三人进去时,听金提举在大声的说着:“钦差大臣都来了两天了,你一个知县的都没动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看皇上不吃了你。” 知县道:“蹇义就喜欢低调,你让我怎么办?” 老板娘在客厅门口喊了:“金大人,要雕像的客人来了。” 金提举七尺七高的汉子,走路熊着背,推开两扇落地窗走了出来道:“弟妹,说好不卖的,你们夫妻俩三番五次的来,什么意思?” 小舍朝前两步道:“我们是外地客商,听说这尊海娘娘佛像非常灵验,今天特地慕名而来,大人是否让我们开开眼,买不买不重要。” 金提举道:“即然是一片心诚,进来看看不碍事。” 三人随金提举进客厅,老板娘指着供桌上的那娘娘像道:“客人就是这尊,我娘家带来的,紫檀木的。” 蹇义捧着放鼻子上闻了闻:“这是天竺的小叶紫檀,很少见的。” 金提举道:“有眼力,请问客人何方人氏?” 那个知县突然插嘴道:“大人是吏部尚书吧?” 金提举急忙跪下道:“下官金某叩拜钦差大臣。” 一边的老板娘吓懵了,吐了下舌头,一股劲的道:“妈呀,这怎么是好,这怎么是好。” 蹇义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拘礼,不必拘礼,西溪以前我来过,江海知县也认识,今天算是故地重游,老友重逢。” 江知县道:“大人微服私访,可敬可敬。” 蹇义指了指小舍:“这位是副使,刑部郎中,人称江南神捕张小舍。” 金提举道:“原来是哥哥的属下,欢迎欢迎。” 小舍道:“提举的哥哥是?” “金纯尚书,不过是堂哥。” 蹇义道:“难怪你长得比他的魁梧多了。” 老板娘去把金提举的家眷都请了出来。少不了寒喧一阵,误了不少时辰。 蹇义道:“面也见过了,我俩该回去了。” 江知县吃惊道:“这么快就回京城啦。” 蹇义拉着他耳语了一番,两人便匆匆的回营房。 蹇义问王力:“我们走后,那个家伙来过吗?” “来了三回,送这送那的,我理都没理他。” 两人说话间,姚巡检端着点心又来了:“大人休息好了吗,我让贱内做了些莲子汤。”说着要往里走,王力一把拦住,厉声道:“你放下,钦差大人的住所,不是一般人可以胡乱闯的。” 姚巡检只能乖乖的放心,低声下气道:“今晚到我寒舍用餐,大家一块去。” 姚巡检走了,蹇义道:“大家收拾一下,一会儿救兵就到,我们走。” 营房门口传来了鼓乐声,接着是马蹄声。江知县带着数十个衙役巡捕,还有鼓乐队进来了。 姚巡检急忙带弓兵赶到门口,他挡住了县衙的人道:“钦差大臣在此,任何人不得入内。” 江知县用马鞭指着他道:“姓姚的,你反了吗,这西溪轮不到你说话。” 姚巡检矮着头道:“江知县大人,今天我是受钦差大臣委托,没有他的指令,你大人的命令没用。” 江知县道:“好,钦差大臣在那,我去求见。” “不行,刚才我就说了,任何人,也包括你江海。” 江知县被他一气,撸起袖子对手下道:“这人犯上作乱,想造反,把他扣起来再说。” 姚巡检退后几步,拨出刀来对他的弓兵道:“江海身边朝廷命官,竟然率兵冲击钦差大臣住所,把他们全抓起来。” 小舍急忙道:“钦差大臣有令,双方退后,如若不从,斩立决!” 王力带着六名锦衣卫的人站在两帮人中间。突然从海边刮来一阵狂风,吹得营房里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排茅棚被风连根拔起,卷到了天空,又重重的砸在地下,马嘶吼着,人惊恐着,两帮人都吓得趴在了地下。 一会儿风过去了,u看书ww.ukashucm 乌云也散了,太阳又露出了,耀眼的光芒,小舍和王力左右护卫着蹇义上了江知县的马车。 蹇义惊恐万分爬上马车,探出头对姚巡检道:“吓死老夫了,你这也太不安全了。” 马队到了县衙,这县衙除了门楼和一般民房差不多。过了大堂,里面的就是一个口字型的院落,朝南的三开间算是知县的公事房。里面的家俱非常简陋,东面一间架了一个床算是知县休息的卧房。 江知县道:“大人来了,就这间陋室,你就睡这里吧。” 蹇义道:“你把我抢来,就用这房招待我吗?” 江知县道:“以前有客人来,就借对面的土地庙,大人是钦差大臣,说什么也不能住那?” 金提举来了,他道:“如果大臣不嫌弃,可以去下官的寒舍,虽然不是那么气派,总比这里强。” 蹇义道:“先不说这个,姓姚的事先解决了,作为一县之长,对这种为非作歹的人,竟然毫无手段,软弱无能,与纵容包庇有什么两样!” 江知县急忙跪下道:“下官知罪,下官今天一定把他治了。” 金提举道:“你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对你说了多少遍,这人不可留,你一直拖而不办,灶户都知道你心软,有事都不找你了。” 小舍道:“金提举说的对,你当官不为民作主,在百姓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蹇义道:“那个李灶头呢?” 第246集 10双银筷 金提举道:“大人这事也知道啊,姚巡检带人经常把灶户的运余盐的船撞沉,然后以抢救之名把盐偷走,这次连着把李灶头的盐弄走,李灶头准备上泰州告状,下官闻得大人要来,让他先躲一下。” 小舍道:“难怪兵营的马庑里有不少盐包。” 江知县声嘶力竭道:“把他找来,明天我要在大堂公审姚匪。” 蹇义道:“你用什么办法去抓他?我看他的兵力不比你差。” 江知县道:“让他来赴宴,我抓他个冷不防。” 蹇义道:“这算你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们锦衣卫的人可以帮你。” 西溪县的江知县闻得大喜,立即把主薄典史召集来商议了一番,把县衙附近都布置好兵力,派个机智的典史前去巡检司营房找姚巡检。 不料营房没有,家里也没有。 金提举道:“这厮也许嗅出了味道,只身潜逃了。” 江知县慌了,亲自带人马过去追寻。 蹇义对小舍道:“老江脑子不好使,你陪他走一遭。” 小舍便骑上马跟着江知县一帮人,赶到巡检司,当值的副巡检道:“姚巡检可能出海了,少了一条船。” 小舍道:“看下马少了没有?” 几个人到马庑一查,果然少了二匹马。 小舍道:“这厮好狡猾,再看看营房少了谁?” 副巡检吹了集合号,弓兵全来了,一报数,除了个老弓兵前两天便请假,一个不少。 小舍对江知县道:“赶紧下令手下沿主要通道追寻。水路也不要放弃。” 副巡检道:“姚贼身体笨重骑马功夫不好,虽然带着两匹马,但跑不了多远,下官可以带一路人马沿运盐河方向追。 江知县怒火终于爆发,他手下人道:“全部出动,活着见人,死着见尸,一定要把他抓住!” 西溪的人闻得此讯都出动了,有好事者趁机把姚府翻个底朝天,屋里藏的粮食也抢光了,姚的老婆哭啼啼的闹到县衙。 金提举道:“钦差大臣,这里今晚不会清静,请大人移步寒舍如何?” 蹇义哈哈大笑道:“也好,我这张郎中正要欣赏你家的银筷子。” 金提举没弄明白蹇义话中的含义,掺合着笑道:“好啊好啊,我已经让家小准备好了酒饭。” 蹇义一行人又去了金家,此时天色将晚,暮色降临,金府门头的灯笼已经点亮。” 几个人坐定,酒菜便上来了,蹇义道:“金提举是泗州人,这米酒应该是很厉害的。” 小舍道:“金尚书上回请我们喝过,这酒劲是足,但不容易醉。” 金太太递上了银筷子,蹇义止不住的笑:“家里一共有几双?” 金太太道:“一共十双,还是儿子娶媳妇时叫银匠打得,平时也不用。” 小舍道:“泗州是属于安徽凤阳府的吧?” 金提举道:“元朝初属河南行省。至正年间,属扬州府,如今泗州又属安徽凤阳府。这是因为泗州城北找到了朱家老祖坟。建造了当代第一陵——明祖陵。朱元璋葬了高祖、曾祖衣冠及祖父的尸骨。泗州城带的人多了,也繁荣了。” 蹇义道:“老夫我去过,有东西两城,原本是土叠的城墙,后来用砖石合为一座城。泗州地势低洼,经常水涝,号称泽乡水国。” 金提举道:“大人都知道,为了防洪,城外建了6道月城,城外发大水时先堵住月门,行人出入走月城堤上。” 小舍道:“这六道也太多了吧,估计这墙不挡水。” 金提举道:“这河水多也有好外,特别是交通,皇家漕粮都在泗州转,收粮运盐船都在那停泊。” 蹇义道:“难怪皇上让你哥与宋礼去开河,他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就像游泳摸透了水性。” 江知县来了,脸上带着喜色。 小舍问道:“姓姚的逮住了吗?” 江知县道:“副巡检的快马来报,姚匪在通往姜堰的路上被逮,说是在路边的茅坑拉屎,两匹马停在一边,一下便认出了。” 蹇义道:“回来后立即审,搞得声势浩大些,灭掉这种劣官,给灶户一点生活的盼头。” 等二天,县衙门口贴着公审的布告,四乡八邻的百姓奔走相告,附近盐场的灶户都来了,把个衙门挤得水泄不通。 蹇义让小舍把副巡检召来,让他护送着回到泰州。 李侍郎道:“大人回来了,咱们这里就像打仗一样,纪纲派了庄敬,袁江过来,按照县官的招供,抓走了不少盐商贩。” 蹇义道:“这是他的事了,至少灶户们可以稍微松一口气。” 蹇义带着队回京城交差,uu看书.uukanshu.cm得到了皇上的褒奖,连庞瑛也捞了不少赏银。 皇上听完了蹇义的建议,在早朝上诏令:“此举利国利民,以后要坚持,设立专门巡盐御史常年去各大盐场督查,防止客商勾结,四品以上官员及家人不许中盐营利,暂停开中法,商人换盐引的粮食集中北平调运……” 小舍得了赏银,张王氏道:“舍儿,出去了那么久没给为娘带些什么也算了,亮亮,媛媛你也不想到。” 小舍道:“娘,冤死儿子了,那里除了盐还是盐,真没什么可带。” 如意道:“也是,我爹去过的除了烧饼,便是酒。” 白梅道:“两淮我没去过,听说都是盐碱地,只能种花生。” 亮亮道:“爹,带我们去吃鸭子吧,爷爷教亮亮练拳,要多吃肉才有力气。” 张王氏道:“过了年,是好久没吃荤了,亮亮嘴馋了。” 张小舍看着一天比一天长大的儿子,心疼道:“那就去秦淮河,想吃什么只管和爹说,不过千万别下河了。” 如意道:”那个地方我就心慌慌的,郎君能不能换个地方。” 张王氏道:“干脆去羊市吃羊肉。” 红瑶道:“茶棚也在边上,那里的包子特别好,就着羊汤吃准饱。” 小舍想:“婆婆妈妈多了,这饭讨论到明天也不会有结果的,便道:“娘要吃羊肉,儿子去羊市买些回来。”说着抱起亮亮就走。 第247集 交趾疟患 小舍刚抱着儿子出门,一顶小轿堵住了他的去处,他有些恼怒,刚想试问,轿内钻出了表妹云琦。 小舍来京也有一年多了,和表妹也只见过一二回,云绮己从一个待嫁的少女变成一个双十年纪的少妇,丰韵娉婷,气质优雅,洁白的肤色,看样子并没有多多施妆。 亮亮喊了声“姑姑”扑了上去,轿内又跳下个小女孩,云绮便一手抱一个到了小舍面前:“小舍哥哥,云绮终算又见到你了。”说着热泪也出来了。 小舍抚着她的手背道:“都身为人母了,还像个孩子,哭什么?” 云绮道:“我每次看见卖甘蔗,我就会想起在苏州街头送哥哥去衙门,哥哥像大人一样买了根甘蔗给妹妹吃,你说这甘蔗吧,能甜到心里去。” 云绮的女儿叫甜甜,嘟着嘴道:“舅舅,我娘为什么喜欢吃甘蔗,爹说她有我娘一对小虎牙。” 云绮打了她一下道:“别胡言乱语,告诉舅舅和亮亮哥哥,我们来干啥的?” 甜甜道:“今天是甜甜生日,请姨姥姥一家到甜甜家去喝酒。” 小舍道:“哦,这么大事啊,一定去。” 云绮的突然到来,家里又热闹了,几个女的打扮了一番坐上轿子出门了,家里一下静了,小舍对留下守门的师父道:“我们可能会晚些回来,今天狗狗老是在吐,一会儿你带它去溜下,吃点草。” 师父道:“我知道了,没事,你放心去吧,多吃点。” 七月份,南京四周山地环抱,地势相当平坦。从海上吹来的东南风,都被山地挡住了,烈日当空,四野里没有一点风,老南京又骂开了:“这火炉城又要热死人了”。 金纯和宋礼就这个时候回来了,会通河故道浚成,使运河畅通,南方的漕艘可以直达北方各地。这天下午皇上把他俩宣进宫去,说是有奖,小舍把他俩送进午门,自已在西掖门洞内候着。 快到正午了,两个老头手挽着手,摇着纸窗,待意的从边门出来,小舍急忙牵着马上迎上去。 工部在御道街边,两人和宋礼告别后往太平门外走,金纯道:“你这孩子又要辛苦了。” 小舍道:“皇上又有圣旨给大人了吗?” 金纯松了一下马缰道:“圣旨是给兵马金忠的,英国公张辅今年初第三次平安南,在月常江大破陈军,生擒其元帅,但是发生大量的疫病传染,皇上令金忠立马带药品前去援助,在随行人员中,除太医院御药局的,金忠还点了你,你明天一早去兵部报到,听从他的调遣。” 小舍回家向家人一说,一家人都急了,如意道:“这打摆子病一染上就死人的。” 张王氏道:“这金忠不该啊,自已去送死还找个垫背的。” 白梅道:“你去求求金忠,能不能换个人去。金忠对你一直很好的,这次怎么晕了呢。” 红瑶道:“少爷我抱着媛媛陪你去,孩子才几个月,总不能没有爹吧?” 几个女人说着就抱着号陶大哭。 师父道:“我以前在少林寺时,也碰到过,但也有人挺过来的,我有一张《治疟符》你带在身上,也许能除了邪气。” 师父拿出那张符,一家人就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心定了不少,生怕弄扔,让小舍抄了几张放身上。 小舍道:“还没出发不碍事。” 张王氏便一个巴掌打到他脸上:“早一天放,法力不同的。” 小舍在外勇猛,在家就听门母亲的,知道娘打他是疼他,所以他捂着脸把符揣进了怀里。 白梅突然道:“太太,我陪少爷去如何?少爷出门会顾不上自已,我可以盯着他。” 张王氏担心着儿子,听白梅愿意陪儿子往火坑中去,心里着实感动,她道:“好是好,只是难为了梅儿。”张王氏的音调也软软的。 如意道:“姐姐,郎君听你的话,我看行。” 红瑶也道:“本来红瑶也想,只是放不下吃奶的媛媛。” 小舍道:“不知金忠答应不?” 白梅道:“金忠经常来我豆浆店喝豆浆,他知道我射箭爬野路功夫。” 小舍到了兵部,以前在詹事府时经常去,看门的都认识,他便进了尚书房。 金忠正和白发苍苍的太医院使商量着,他见小舍来便笑着道:“眼泡肿着,昨晚心惊肉跳的没睡好吧。” 老太医使道:“这摆子病是厉害,但也别怕,只要不让蚊子盯着就没事。” 金忠道:“我们见多不怕,这孩子经厉少了。” 小舍道:“大人,交趾我去过,英国公张辅我也认识。” 金忠道:“所以我在皇上面前推荐你,u看书 ww.uukanshu.co你说皇上怎么说你?” “说我是大臣们的跟班呗?” 金忠忍不住的一笑道:“皇上可不这么说,王太医知道。” 王太医道:“微臣们都喜爱他,寡人不喜欢的活,可有点不近人情了。” 小舍满足的笑了,双手对俩人拱了拱道:“龙恩浩荡,谢皇上,谢大人们的栽培。”金忠道:“别谢了,一会儿太医院御医局的主事来,你和他去驿站核一下药品数量。”说着把一叠药单递给了他。 这事十万火急,慰问大军全部走陆路。八十辆马车,五百名骑兵持刀护卫着。绵绵数里,声势浩大。 白梅去过云南,对这一路熟悉,金忠让她和小舍与他同坐一辆四轮马车。 马车跑得飞快,车颠簸的厉害,小舍问金忠:“大人这次怎么走的那么急,张辅不是打赢了吗?” 金忠道:“你不知前因吧,自从去年皇上北伐回来,交趾的陈季扩就派特使胡彦臣来讨封,皇上就封他为交趾布政司布政使,他手下也给了都指挥,参政的职务。” 小舍道:“这实际把交趾的权力都交给了他,陈季扩一个自封的安南国王,应该满足了。” “他是安南陈皇帝孙子,心里想着要当大明皇封的安南王,所以在交趾地区捣乱,甚至袭击大明的官兵,抢夺府署的物资。” 小舍道:”肯定是趁张辅不在,所以才敢胆大妄为。” 第248集 昆明官渡口 金忠道:”张将军随皇上准备北伐,留守的黔国公沐晟单兵作战,实力不足,无法围剿陈季扩。今年初北伐朱棣北伐回来,命令张辅三征安南,迫令“陈季扩表奏伏罪”,如不服罪,则以全力扫平。” 小舍道:”下官知道安南人一贯对张辅颇为忌惮,只要一听英国公来了,撒兔似的逃窜。” “张辅他不仅有重兵器,也会率军,他一到交趾先申明军令,都督黄中骄傲自大,又贪污腐化,有一回酒楼饮酒,陈季扩的女间谍找上了他,被张辅抓了个现行,立马示众斩首,官兵无一不服,打仗愈加勇敢,上月,在月常江大破安南大将阮景异部队,缴获战船百余艘,活捉安南元帅邓宗稷。” 小舍问:“就是因为疟疾撤军了?” 金忠摇着头:“不撤不行啊,一天几十人传染,一般药根本挡不住,天天有人死去,再如此下去军心散了,张辅舍不得这支父亲传下来的部队,急报皇上。” “于是皇上派大人前去安抚。” 道往庐州府的路特别的不好,刚经历水涝,石基都冲垮了。驾车的马夫生怕药泡坏都下了车,头顶着酷日。 小舍问白梅,到庐州还需多久。白梅道:“至少要六个时辰,现才只走了一半。” 小舍便叫过锦衣卫千户李春:“这种路是最容易受袭击的,马队目标大,如果让强悍的匪徒盯上了就麻烦,你要把警戒线往外扩,不让外人靠近。” 李千户道:“郎中大人,明白了,保证不会出差错。” 金忠道:“这里南有八百里巢湖,北有瓦埠湖、高塘湖,东由滁河连着大江水,一直是兵家争夺的地方。是要百倍小心,特别是这种救人药品。” 脚在水里泡着,这水让太阳晒的烫脚,小舍装作轻松道:“大人,你上车吧,别像我们年纪人一样玩水了。” 金忠道:“泡脚能加速全身循环,增加抵抗力,还有啊,蚊子不敢盯,蚊子不叮,疟疾就不会沾身。” 白梅鞋没脱,一条青色布裤全泡在水里,她道:“大人,要是这样就好了,小舍娘也放心了。” 金忠道:“到了云南,我们要特别小心,白天黑夜要把衣服穿好,包括头上,我这次做了不少布头套和手套,到时候全用上。像防敌人一样防蚊子。” 傍晚,大队人马到了城隍庙山门口,典史道:“城里也没大的营房,这庙内山门3间,左右耳房各五间;戏楼五间,两旁耳房各四间;大殿三间,两侧耳房各三间;大殿和戏台之间东西厢房各十二间,除了大殿,其它都可以安排官兵休息。” 晚饭便在庙前广场上,所有的吃食店今晚都已包下,饺子有冬菇鸡饺、馄饨饺、水饺、旱饺、米饺、锅贴饺、蛋煎锅贴饺,另外每人一碗“老抹资”汤。 知府按排的令金忠满意,他让小舍去关照:“为了保证行军速度,今晚上戊时熄灯,明早寅时出发。” 马队日夜兼程,经六安,黄岗,常德,怀化,贵阳到了云南昆明府,正是雨季,时不时的下着,空气里的蕴藏着鸡枞油的香味,这里没有了酷暑,即使天晴,蓝天白云之下,依然有昆明湖带来的一席凉快。 白梅悄悄告诉小舍这里有种菌子,你是手一碰它表面会变色,如果手变青就是有小毒,这叫青见手,还有黄见手、白见手、红见手、黑见手,但是紫色的见手青你千万千万不能碰,那是有剧毒,一碰就死。” 金忠下令马队在昆明修整,等候张辅派来的向导。 白梅去帮女医官把防护用品,药品发给每个将士,其中有治疟疾的特效药《蜀漆散》。 王太医道:“这药含蜀漆、龙骨、云母,其中蜀漆服用时会引起起恶心呕吐,损伤人体正气;云母还行,入肺、脾、膀胱经,益肺平喘,祛痰化湿;龙骨是镇静安神用的,具有收敛之性,能防蜀漆伤正;配以熟浆水以和胃,助蜀漆吐痰。这药一发现被蚊子盯咬,大概在疟疾前2小时服用。如果发作了,这就不管用了。” 小舍道:“也就是说,发作了,就无药可治?” 王太医道:“这次带来最多的是《柴胡桂姜汤》。此方以柴胡、黄芩和解表里,桂枝、干姜、甘草温阳达邪,天花粉、牡蛎散结软坚,再加蜀漆或常山祛邪截疟。” 小舍道:“原来王太医有良方啊,如果能救得张大将军患病的官兵,真是功德无量了。” 张辅的向导要明日中午到,金忠对小舍道:“带上你白梅姐,我们晚上去官渡吃过桥米线,放些糖醋,也能吃出宁波味。看书 .uukanhu.cm ” 小舍和白梅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裤腿藏着匕首,一前一后随金忠到了滇池边的小镇。夜色迷离,古老的官渡沉浸在一片丝竹管弦之声中。 白梅指着一处墙对小舍道:“弟弟,你看那些墙在夜光中会发亮。” 金忠道:“这是用螺蛳壳和着黄粘土舂夯而成的墙,雨水冲久了,那壳都露出来,灯火一照,便是七彩缤纷啊。” 三人走到妙湛寺前,院内院外的金刚塔,密檐砖塔座塔相辉相映,直指苍穹,钟罄之声透过夜空弥散开来,金忠道:“我们来晚了,不然进去朝拜一下,原来有两座塔,可惜西边的地陷时倒塌了。” 渡口塔上升起了一串红色灯笼,白梅道:“游玩滇池的官船要上岸了,快去店铺抢位子吧,一会儿要挤了。” 金忠用执扇指着金刚桥道:“就找那桥下的。” 三人要了小锅米线,包浆豆腐、泡鸡脚和甜白酒,乐滋滋的吃着。 金忠喝了一口酒道:“这几天老夫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小舍和白梅同时问道。 “我在想,明天我们这些人要不要留下一半,张辅將军的人加上我们的足够了。” 小舍道:“这样好,危险性也少了一半。” 金忠道:“岂止一半?人少一半,传染概率就低于一半。” 小舍道:“如果可以,大人让我过去,我年纪轻,抵抗力好。” 第249集 深入瘴疫区 金忠道:“不必争,我一个钦差大臣不去,还算什么,张辅的将士不笑死我,我回去也交不了差。” “那就把王太医留下,他是个宝,还有白梅这些后方保证的。” 白梅一听急了,摇着手道:“我来的目得,就是为你娘的,我不去,老人会怎么看?” 金忠道:“这是你俩的事,我管不了。” 张辅的人来了不少,由黔国公沐晟带队。金忠一声令下,强制把王太医和几个年老的后勤留下,就往交趾。 沐晟道:“现在张辅的主要兵力已撒到太原的宣化和富良一带,我们沿平原江过去先把药品送达宣化,余下的事交宣化府土官同知黄公剔,太原府同知王果负责。 金忠道:“那些病员在哪?” “都隔离区,为了不扩散,不准任何人靠近。尸体也就近掩埋。” “死的人多吗?” 沐晟叹了口气:“军吏经瘴疫死者十四五,用放血和催泻疗法,也不顶用,每天还是有人死。主要药物少。” 金忠问沐晟:“到目得地有多远?” “这路难走,不停息的话十个时辰以上。” 金忠一听急了,命令小舍:“传我令,马不停蹄,路途中任何人不准下马。” 小舍道:“大人,有女医官。” “加一句,除女性,任何人不准下马。” 白梅道:“其实女子单独也不敢下马,一下马就掉队,这种荒芜人烟之处不是被虎狼吃掉,也会活活饿死。” 小舍道:“那就忍着,什么也别吃。” 先帝时的黔宁王沐英的小儿子,言语不多,金忠问一句,他才答一句。金忠道:“沐将军,现在大军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沐晟道:“大军已经攻到占城,陈季扩也擒获了,本来想一网打尽,就因为疟疾厮狂,只能边调整边撤回朝。” “主要是病员,不治好不能转移,否则要传染更多的人。” 沐晟道:“大人,前面有一段异道,是我们披荆斩棘打通的,路有些狭,行军要小心,稍不注意便翻落河里。” “没别的路吗?” “有是有,要绕很一圈,至少耽误二个时辰。” 小舍道:“我和李千户先去修路,不能把千里迢迢运来的药品掉河里去。” 金忠道:“好,除了马车伕,所有骑兵全调上去。” 这野地的藤蔓又粗又长,带着尖利的刺,数百个人砍得刀都卷了刃,才进行了一半,小舍道:“李春,用火烧,边烧边砍!” 一把火下去,浓烟滚滚,烟雾弥漫,官兵呛得止不住的咳,天又热,不少人胳膊都起了泡,泪水从薰黑的脸上挂下来,小舍道:“兄弟们,张辅的官兵没我们的药,都会死的,里面有不少是你们的同乡,也许还有亲戚,他们等着我们呢。” 李春道:“张郎中,你不说我们也明白,药早送掉,我们好早一天离开这鸟地方。” 载药的重车徐徐的前进,终于到了宽畅驿道。大家松了口气 金忠道:“给大家一刻时辰休息,下河洗洗,也给马喂点水。” 这里的江面比较宽阔,江流也变得比较平坦,清冽冽的水泛着细波向南静静的流去,几只一竹排飘了过来,竹排上几个女人在撒网捕鱼,看模样像江南的女子。 白梅用官话试着和她们交谈,原来真是浙江富春江人氏。 金忠好生奇怪,问沐晟:“怎么有江南女子在此?” 沐晟道:“不少交趾官吏从内地来,不少携家带子的,官吏死于路途,或殁于任上,所遗妻妾子女,因路远不能归,又窘于衣食,因长相美丽往往服未终便嫁了,有坚贞者,便自立更生或种地或捕鱼,亦有做织布的,但总有辱我大明尊严。交趾布政使黄原已经上书皇上,今后应有亡故官吏妻妾还乡守制。” 金忠道:“我们还真对不起这些死去的人。”他让白梅与两女子谈一下,是否愿意一起回去。 那两女子一听钦差大臣是同乡,急忙扔了手中的东西,跪倒在金忠面前,哭着道:“大人,快带我们回家吧,我们都忍了三年多了。” 金忠道:“你们有孩子吗?” “有,还有老人。” “我们今日去宣化,你等回去把大人小孩带那去,我们保证一个不留带走。”金忠道:“交趾,这些人多吗?”沐晟道:“交趾现在的官吏大都是广西,云南人,真正远路的不多。” 金忠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真是为难她们了。” 暮色苍茫,太原平原满眼望去全是绿色,青石嶙峋的山峰,看书 w.ukashu.om 深邃的蓝天和轻移的白色云团被桔红色的霞光染上了。 宣化府到了,无数的官兵,整装列队的肃立在官道两边。独弦琴声伴着当地的竹笠舞。小舍和白梅交换了一下眼神,白梅含着笑,脸上的疲惫已经没有了,他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一车车的货卸了下来,金忠道:“沐晟将军,我想去看下病人。” 沐晟道:“这恐怕有些难,病人都隔离开的。要看需要大医官准许。” 金忠道:“皇上准许行吗?” 沐晟没什么话说,用求助的两眼看着小舍。 金忠道:“看他也没用,我们保护不合格,你可以不允许。我现在点名,谁防护不好,你就把他留下。” 金忠,小舍,白梅和两医官长衣长裤,头套手套全部穿上,连袖管和裤腿都扎得紧紧的,列队站在沐晟眼前。 四周围满了张辅的官兵,沐晟的医官道:“只要蚊虫盯不到就是合格。” 沐晟道:“钦差大臣费了功夫了,这防虫的头套我们都没想到。” 金忠道:“这回我们带了不少,如果不够可以请女工缝制些,简单的很,我在京城时,一个女工一天能做三,四十只。” 隔离区在城的西北脚,那里比较荒野僻静,人烟稀少,五个人上了马准备随当地的医官出发。 突然宣化府的黄同知,“哇哇哇”的冲过来拦住马道:“大人不行,大人不行......” 第250集 高脚楼内 金忠跳下马来,脸上带着怒气道:“钦差大臣在此,休得无理!” 黄同知是土族人,没用官话,边上有人插嘴道:“黄同知的意思,大人别去。” 黄同知摆摆手,指了指金忠的胳肢窝,原来那钦差大臣的衣袍脱线了,露出一寸长的口子,平时手垂着发现不了,上马后准备抬手扬鞭,被细心的同知发觉了。 金忠装作咳嗽,把刚才的尴尬压下去,为了轻装出行,尚书的替换衣服都放在昆明,白梅只能借了针线替他缝上。 看着白梅飞针引线替他缝衣服,金忠道:“这勤劳的西施来对了,要不今天老夫丑态出尽了。” 马鞭一响,黄同知带头朝瘴疫隔离区去,夜声降临,空阔的郊外.天空象是刚刷洗过一般干净,没有一丝儿云彩,星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不停的闪动,明亮皎洁的月亮悄然出现在山丘那棵枯树的枝头. 山丘下的隔离区,灯火隐隐绰绰,四周都用木桩和藤条围着,除了偶尔狗的叫声,这里如坟地一般荒凉死寂。 打开隔离区的大门,里面就是一排高脚楼,从板的缝隙中,能看到通铺上躺着不少人,有的裹着厚厚的被子在摇晃,有得赤裸着上身在呻吟,呆滞,绝望,痛苦和麻木写满了他们苍白干枯的脸。 金忠问当地的医官:“药给他们服了吗?” “前驱期发寒的几十个已经服了,现在正为发作期的病人熬药。” 金忠“为什么不一下喂呢?” 太医院的医官道:“按不同类的病人给药,这是王太医关照的,这药的配方也有所不同。” 金忠点点头:“这药的效果什么时候能见到?” “至少要连服三贴以后,也就是三天以后,病人的症状会减轻,但也要看病人的体质。” 当地的医官拿来了艾叶放在木桶里燃着,浓浓的青草的味道,向四周散发开来。 太医院医官道:“这艾叶不仅能驱蚊驱邪,对头痛、鼻塞、胸闷这些疟疾的表现也会减轻,这次水路上会运更多的。还带来了蕲艾籽,试一下这里能不能种活。” 隔离区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几十匹马从火光中涌来。 小舍与白梅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拔出了匕首迎了过去,隔离区的梆子声急急的响了,大队的官兵手持兵器朝大门口冲去。 黄同知道:“看这气势,可能是张将军来了。” 果然探子来报:“英国公张将军,前来迎接钦差大臣。” 张辅一身战袍,风尘赴赴的下马,向金忠示礼。 金忠道:“大将军,你的脚步够快的,已经从占城赶来了。” 张辅道:“押着个死囚能快啊,老是喋喋不休的,又不能一刀砍了他。” “这次把陈际扩也带来了?” “皇上要把他押京城去,这囚车重,怕有人劫车,路上行得慢。” 金忠问张辅:“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和钦差大臣一块走,路上也好热闹些。” 金忠对小舍道:“郎中,我们还需要三天吧?” 小舍道:“是要看看三帖是否见效。” 张辅指着小舍道:“我这个本家也来啦,你给我留下好一摊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金忠道:“有什么事,他上次随夏元吉来,也已满三年多,有事也过了。” “你问他,有没有收下人家彩球?” 小舍脸一大发烫了,急忙辩解道:“这怪不得小舍,是阮红玉抛给我的,不关我事。” 张辅对金忠讪笑道:“你看你这个手下招了吧,阮红玉,名字都有。” 白梅帮衬道:“不知者无罪,也许小舍真不懂这里的风俗。” 张辅道:“这位医官,你不知道,他还真有魅力,一下收了个双胞胎姐妹,阮氏姐妹见我一次告一次状。” 金忠哈哈大笑道:“逼你把他交出来?” “可不是,后来没办法,只能安抚一下,给点甜点,两姐妹全按排到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当差,算是了事。” 小舍急忙行礼道:“感恩张将军替下官解了难,下官真不知个中规矩。” 金忠道:“唐代宰相王允家三小姐王宝钏,二月初二抛彩球择婿,偏偏把球抛给了乞丐薛平贵。这家喻户晓的故事你没听过?” 小舍骑着马,辛亏头上的头套还没解开,否则他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白梅又帮上了:”那时候小舍还是个哑巴,他娘不让他去看这种戏。” 金忠忍俊不住笑道:“这又是那一出,你这姐姐也太会帮了,说他哑巴?这么聪明玲珑的小子?” 张辅趁机起哄:“我看这姐姐也是假的,要不怎么死心塌地帮他。” 白梅知道越描越黑了,急忙转移话题道:“我们光顾着说话,两个太医院的医官没跟上来。” 金忠道:“我按排她们住那了,uu看书 .ukansh 看服药后的变化。” 张辅不停的点头:“你们这次来得太好了,我的手下都说,朝廷没忘记他们。” 金忠用马鞭轻轻的抽了一下马:“这次带来不少奖励,一会儿到县衙都转交给你。” 张辅道:“不管怎么忙,还是搞个仪式吧,鼓舞鼓舞兄弟们的士气。” 黄同知用半生不熟的官话道:“这仪式的事,下官来操办,一定弄得隆重热闹,我把城里所有会操琴擂鼓的,会竹竿舞、竹笠舞、灯舞、孔雀舞的全叫来。” 小舍道:“一定要找当地的熟悉的,别让坏人也混进来。” 黄同知道:“找最有名的,应该没事。” 张辅道:“明天下午开始,我的部队吃了中饭进场,万把个人把场子围得水泄不通,即使坏人想进出,除非他长了翅膀。” 一切都按排的妥妥的,这日下午,按照事先商量,嘉奖慰问仪式在府衙门口举行,阳光明媚,空地上挤得已经插不下足了。 金忠把嘉奖的礼物一项项交给了戎装焕发的张辅,张辅再颁发给他的手下。 仪式进行的顺利,接着就是演出,葫芒琴,是安南特有的民族弹拨乐器。小舍以前听过,悠扬悦耳的音乐,非常有特点。 金忠听得也津津有味的随着节奏打着拍子,突然两支箭过来,这箭带着响声,真是千均一发,小舍反应真是快了。他正在金忠左边坐着...... 第251集 郑和回国 暗箭带着响声朝授奖台中的金忠射来,小舍也来不及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用左肩把金忠挤开,金忠倒下了,箭射在小舍的右肩。 站在金忠身后的白梅大叫一声:“抓刺客”便跃上台,一个筋头跳到弹胡芒琴的二男子跟前。 那两男子正把箭上了弦准备再射。 白梅双脚已到,把两人一蹬弹出了数丈远。混在人群中的锦衣卫李千户几个扑了上去,死死的摁住。 小舍肩头血开始迸了出来,金忠扶着他,大声的呼喊着:“医官,医官快来!” 这次随行人员中,医官是不少的,一会儿拥上了七八个。 箭伤不像普通的刀剑伤那么厉害,但它有倒刺不能急着拔出,否则极易把大动脉挑穿。 那个太医院的判官,相当于后世的卫生部司长,四十多岁的男子,见多了这箭伤,他也不拔箭,不慌不忙的用药粉洒在伤口止血,然后掏出随身带的牡丹与白蔹和的酒灌到小舍嘴里。 小舍的血止住了,喝了药酒疼好多了。人被抬到了衙内的住宿里。 白梅替他换下了血污的衣裳,用温水把身体擦拭的干净,小舍喝了药酒,呼吸时轻时重,箭在身上不住的抖动,判官用剪刀将留在身边的箭剪了,然后用纱布把它固定住,他对白梅道:“你时刻看着,别让伤者多活动,服几天药酒,直到它自已退出来。” 白梅带着哭声,心疼的道:“那要多久啊?” 判官道:“三到七天不等,不会超过十天。” 金忠和张辅处置了刺客回来了。 张辅道:“小本家,这下你逃不走了,我要不要把阮氏姐妹找来。” 金忠道:“算了,他为救我吃了一箭,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就少埋汰他了。” 白梅也道:“是啊,你看还有血在渗透出来。” 张辅拿出两个大银锭递给白梅道:“那你这姐姐,还不去买些好吃的给他?” 小舍不好意思要这个赏金,让白梅还他。 你道金忠怎么说:“皇上赐他的,你拿着也应该。” 张辅道:“你不要,我是真的会不开心的,我们五百年前就是自已人了。” 白梅跪着行了个礼,替小舍收下。 小舍道:“两个刺客呢?” 金忠道:“这事交李春了,你就安心养病,争取回京时,箭自己脱落出来。” 小舍不用去隔离区了,传染的机遇也没了,白梅天天陪着他,整天形影不离的,给他挑好吃的。小舍恢复的很快,他便想问病人药后的效果,白梅道:“我问了判官,说这药有用,不少人开始退烧了。王太医坐着水运的船也来了,带来几船的药和种子。” 小舍道:“见我张辅将军了吗?” “张将军那天就走了,担心陈际扩在这里被人劫了,毕竟是安南的所谓国王,有一定的势力。” 金忠来了,从门口就喊着:“张郎中,好些了么?” 小舍急忙坐起来,腰部一使力,这箭头就在伤口下摇晃,白梅轻轻一提就出来了。血从裹着的白纱渗了出来。 白梅叫来判官,判官笑道:“张郎中身体强壮,这箭头出来的这般快。” 判官替他清洗好伤口敷上点药重新包扎好。 金忠道:“这就好,省得明天回去的路上多吃苦头。” 小舍道:“这里没事了吗?” 金忠道:“疫情稳定了,黄福和沐晟的医官也知道如何对付了,我们留着几百号人,交趾布政司的开销也大。” 小舍和白梅随钦差大臣回到京城,皇上大喜奖励赏银万两,小舍分得三百两,白梅也得到五十两。永乐年一两银子等于后世的人民币二百元,家里一下多了六万元钱,小舍本以为张王氏和如意会乐得不行。 不料遭张王氏一通骂,说他不动脑子不会用脚踹,这样肩膀就不会受伤。 小舍知道娘是舍不得他,故意找他岔。便忍着不说话,白天上班,晚上吃罢晚饭就和亮亮躲书房内看书,二门也不出。 这日金纯道:“前些天皇上在太仓宴请稿劳了郑和下西洋的将士,今晚郑公公在城里回请大家,他亲自点了你。” 小舍道:“郑公公这回去了快二年了。” 查侍郎道:“永乐七年九月份,记得是中秋后没多久。” 金纯道:“这回除了副使王景弘,候显,还有你们昆山老乡费信。” 小舍道:“我一直听王一飞说起费信,说他家境贫苦,上不了学堂,靠借书自学,后来代兄在太仓卫从军,他不仅通晓几种西洋话,而且能教化人。” 金纯道:”在太仓时,郑公公给我们看了从满剌加九洲山带回的沉香,uu看书 wwuukansh 黄熟香,是他差官兵入山采来得。” “上次不也带回不少吗?” 金纯摆了摆手道“不一样,这回是6株直径八九尺,长八九丈的,不知今晚会不会带来,我家老太婆也想开开眼呢。” “按下官猜测,肯定献给皇上了。” 小舍以为今晚的场面非常隆重,特意让如意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叫上辆马车去赴宴。 结果在刘军师桥畔一家不起眼的素斋馆。 除了金纯夫妇俩,还有金忠和他新纳的妾,蹇义夫妇俩,夏元吉夫妇俩,王一飞夫妇俩,郑公公的副使候显,小舍想见的费信留在老家也没来。 素斋馆当然是全素宴。其中有郑公公在船上亲自种的西红柿,扁婆,茄子。 郑公公道:“上次因为匆忙没跟大家好好聚聚,今天借此良机,向几位一直默默帮助咱家的大人小爷表示敬意。君子之交淡如水,今天以茶代酒。” 喝酒的男人适应不了这气氛,像过家家似的,像征性的举了举杯子就放下了。 郑公公又道:“喝酒的男人适应不了这气氛,像过家家似的,像征性的举了举杯子就放下了。 郑公公又道:“这回去了古里、满剌加、苏门答腊、阿鲁、加异勒、爪哇、暹罗、占城、柯枝、印度的阿麦达巴丹、小葛兰、南巫里、甘把里诸国,三月份,本来一切顺利,准备班师回国,结果在锡兰山差点被亚烈苦奈儿吃掉!” 第252集 福州很美 金忠道:”怎么回事,这个国王去年皇上北伐时来过南京,想赖着不走,皇太子遵皇上旨意请他回去。” 候显道:”我们回国途中,他发兵五万想劫我们船只。结果郑公公让我们佯作与他正面交锋,他率2千精兵抄后路,直捣龙门,生擒亚烈苦奈儿和家属。” 蹇义道:”如今这厮人呢?” “还在船上呢!” 小舍道:”犯上作乱判个死罪。” 郑公公双手一摊,笑道:“大臣们全主张杀之,但皇上:“悯其愚无知”,命咱家给他们衣食,释放回国。” 金忠道:“皇上是体现我大明朝的威德,这小小锡兰山国,兵力也就五万,兵器也就刀和棍的土玩意儿,还够不上京城守备的一顿打。” 蹇义夹了一块郑和船队自已做的豆腐干道:“公公在海上就吃这些素食吗?” 郑和道:“这怎么行,二万多官兵,来自五湖四海,口味都不一样,天天要干体力活,所以要摄取肉类。” 副使道:“我们船员还是以猪、鸡、鸭为主。船所经过的岛国,除中南半岛、印度半岛信佛之外,基本上信ysl教的,不可以吃猪肉,而就鸡、羊。到了占城、那孤儿王、榜葛剌,以及中国人聚居的爪哇、旧港船员们才敢放开肚子吃。在古里我们还吃了鹿肉和兔肉,在祖法儿还吃了骆驼肉。” 郑公公指着候显道:“猴子,我看你嘴巴最馋,有两天没吃荤,就带了下面的人钓鱼吃。” 候显道:“这海上吃海鲜,那可方便,水手一般都会捕钓,吃不完就在船舱中活水养殖。新鲜的蔬菜,淡水和油盐只能上岸去补充。” 夏元吉道:“主食呢,米和面够吗?” 郑公公道:“我船队基本上在热带行驶,即使冬季,也要20度以上,带去的食物容易腐败,盐、酱、茶、酒及饮用水,和米麦,豆类存放不起。再加上有些国家不种植水稻和麦子。” 候显道:“爪哇、苏门答腊岛及印度半岛等地就无大小二麦。” 夏元吉道:“要命的,你们吃什么呢?” 候显道:“在阿拉伯半岛米麦多我们回来时多储备些,古里、忽鲁谟斯虽有麦出售,但不是本地产的,价格也比较贵。” 郑公公道:“这些地方水果也多啊,也可以充饥,爪哇、马来半岛及印度半岛等地区的椰子、芭蕉、甘蔗、西瓜等,还有山竹、榴莲、芒果。” 如意道:“好多我都没听说过。” 郑公公道:“张太太别急,咱家都替你们女眷准备好了,一会儿就到了。” 如意和金忠的小妾听着开心的拍起手来。 候显道:“阿拉伯半岛都是沙漠,生产的是另一种水果,石榴、苹果、西瓜、甜瓜,椰枣干及葡萄干。” 小舍道:“还挺丰富啊。” 候显道:“不光有水果,还松子、杏仁、核桃等坚果,船上不少女工都喜欢吃,有一回,我去女工船上领袜子,舱内全是敲胡桃的声音,“霹雳啪啦”的。” 蹇义太太也忍不住笑道:“这些女工都让你们养肥了。” 郑公公道:“可不是,这次在太仓上岸时,都求我下次继续带她们去。” 蹇太太道:“她们不怕晕船吗?” “怎么不怕,这次回来时,在福州碰到大风,惊涛骇浪足有几丈高,别说这些娘们,就我们候大人也吐得肠子都快出来了。” 蹇太太道:“那怎么办,不要吐死啊?” “上岸啊,福州城市很美的,和那些岛国不能比,感觉就是不一样,夜晚在三坊七巷走走,尝尝鼎边糊、花生汤、捞化的味道……” 夏元吉太太道:“鼎边糊,我们老夏带我去吃过,里面有蚬子汁,香菇、虾皮、葱,大米浆,蚬贝汤,纯米浆,油条,卤蛋,卤料,豆腐混在一块。” 如意问道:“夏太太,好吃吗?” “和你们苏州的豆腐花差不多,就是腥味太浓,我们湖南人有点吃不惯。” 花生汤是一道传统名点,属于闽菜系。主要候显道:“花生汤好喝,我们吐空了,喝这真好,里面有花生、鸡蛋、白糖,花生仁酥烂不碎,入口即化,汤色乳白,甘甜爽口。” 郑和道:“说起饮料,一会儿我送大家用茭章、椰子与米酿的甜酒,保证你们喜欢,还有槟榔,你们也没见过。” 夏元吉笑道:“槟榔交趾有,我们张郎中差点“入赘”他乡。” 金忠急忙插话道:“这事你也知道啊,听张辅说是姐妹花呢。” 小舍急忙辩白道:“这是夏尚书使得坏,让我去接她们的槟榔。” 金忠道:“原来是这样,u看书 .uknshu.om 难怪阮氏姐妹会抛绣球给你。” 如意偷偷的搯着他的大腿,小舍道:“这事大人们不说了,一会儿如意回去告诉我娘,我日子不好过了。” 蹇义帮衬道:“我们不说了,这次泰州之行,小舍是绝对老实的,我可以作证。” 郑和道:“张郎中,你知道咱家在福州见到谁了?” “我哥哥王一飞千户。” 郑和道:“对,咱家数百条船在福州停靠,气势浩荡,全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你那哥哥也找上咱家了。” “他没说去干什么啊?” 候显神秘的道:“说是找建文皇帝的。” 小舍惊讶道:“怎么会呢?” 郑和道:“王一飞说,建文皇帝幼年时的老师周斌是福州人。周斌曾出任中都国子司,朱元璋经常让太子朱标到中都凤阳学习,朱标和周斌因此结缘,周斌也自然成了朱允炆的老师。王一飞了解到周斌正在福州宁德守孝,就寻着线索找去了。” 夏元吉道:“王一飞只会捕风捉影,建文皇帝普天下的人都认识,他也一个个去找啊。” 郑和道:“不谈此事,不过胡濙也去了。” 王景弘来了,按郑和的指示给来宾每人一份礼品:“这都是郑公公自已掏腰包买的。” 都是如意没见过,有槟榔,山竹、榴莲、芒果和椰子,乐得她手忙脚乱的往马车上搬,嘴里直嚷着:”郎君,好沉,快来帮我!” 第253章 漠北寻碑 皇上终于答应金忠等大臣的请求,决定十一月份立朱瞻基为皇太孙。行冠礼于华盖殿。这天退朝后请杨士奇、杨荣、杨博、金幼孜和金忠,吕震,黄俨几个到乾清宫商议,皇上道:“册立皇太子并行冠礼,寡人应该给他个什么礼?” 杨士奇道:”按祖训给皇太孙敕字。” 杨博道:“这个好,不仅遵循先皇之祖训又扬我大明之文化。” 皇上道:“你等都是才子,每人给我草拟一条,让寡人甄选。” 这可像考状元一样,而且是即刻的,几个大臣没料到,在殿里徘徊不定挖空心思构思。 结果没有一条令皇上满意,朱棣道:“去年在漠南沙漠,寡人见那石碑上的碑文写得特别好,只是记不清了。” 金幼孜道:“皇上是叫我们去看过,但风沙吹得凶猛,字迹也潦草,个把字没能看太清楚。” 朱棣道:“金幼孜你记得那地方,朕派你再去漠南走一趟,录回那碑文。” 吕震道:“皇上,不用派人,微臣记得。”吕震学问不高,记性十分的好,他当着皇上和众多的大臣面前写出了:“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十个字。 永乐皇抚着长须,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字条道:“像...像......” 金幼孜在小舍面前学着皇上的样子,叙述今年早朝后的一幕。 小舍道:“大人,皇上令大人去北方走一走?” 金侍读道:“皇上做事,一贯认真细致,他不确认的事是决不会去干的,吕震一走,皇上便下了圣旨,要微臣立马去漠南找到那块石碑。” 右谕德兼侍讲金幼孜与金纯关系十分要好,他俩在北伐时曾与胡广等一起在山谷中迷路,陷在山谷中。第二天才摸索着回大本营,那个晚上,皇上派出十几名使者去找他们,但都没有找到。他们回来后,皇上非常高兴。 这次皇上派金幼孜回漠北核对碑文的字句,金纯向他推荐了张小舍。 这差使看是轻松,其实是很累人,四千多里,皇上的北伐大军走了近三个月。 金纯对小舍道:“大学士金幼孜是个文人,书呆子,性格比较内向,骑术又不好,上次在漠北深谷里迷路,就是他老从马上掉下来,脱离了队伍造成的。所以你要多出主意。” 因此小舍特地从驿站挑选了两辆马车,以备不测。 横渡了大江,便到了江北,时值初秋,天高气爽,隆隆马蹄声又起,尘土中马队向凤阳进发。叶儿开始黄了,田间麦色一片,全是暖暖的丰收景色。天又那么蓝,凉爽的风从窗户飘进来,没了夏天的闷热。金幼孜诗性勃发,他念道:“万乘统元戎,鸣銮出九重。暖尘生辇路,晴雪照行宫。旗影西山外,笳声落照中。书生怀脱略,须敌万夫雄。” 小舍道:”大人新作的吗?真不错,文笔秀丽,结构严密,颇有杜李之风,闻之如行云流水,如饮甘露,如沐春风,久久不能忘怀。” 金幼孜得意洋洋的道:”哈哈哈,张郎中真会夸人,上次随皇上北伐,写了首《春日随驾北征次清河》,扬荣说愚兄写得太软了,今天改了一下,味道就不同了。” 小舍道:”下官听金纯尚书说过,北伐时銮驾驻扎在清水源,有泉水涌出,金幼孜献上诗,杨荣献上铭,明成祖都以最高等级给予奖励。” “金纯没杨兄义气,上回在山谷迷路。愚兄的马鞍坏了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胡广、金纯两人不闻不问,独有杨荣为愚兄把马鞍重新固定,走了一会儿又掉下来,杨荣便将自己的马让给愚兄骑,这时候山谷里,阴风四起,鬼哭狼嚎,吓得愚兄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在黑暗中摸索到第二天才到达大本营。” “也许那时金纯大人的处境也十分为难,荒芜旷野,月黑风高,吉凶难卜。” 金幼孜点点头,道一声:”也许......”便把乌纱帽取下来准备打瞌睡。 小舍道:“学士大人,轿上风大容易着凉,前面就是凤阳了,要不下去休息会?” 金幼孜一听先皇故乡,有了精神,他道:“上次皇上北伐也是从这里开始,一会儿我们下去,这里的玛瑙白玉太好吃了。” 小舍道:”就是酿豆腐吧?” “这里的不一样,先帝朱元璋十七岁在皇觉寺落发为僧,因为清规严律,加上寺庙太穷,他被方丈送出寺,靠化缘过日子。有天,他来到一位姓黄的厨师门口化缘,uu看书 ww.uukanshu.om黄厨师见他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起了恻隐之心,将刚出锅一块豆腐施舍了他。先帝正饥寒交迫之中。得此物果腹,如获山珍海味一般。” “饥不择食,吃什么都香。” “后来朱元璋当了皇帝,常常想到“酿豆腐”,于是就降旨特诏黄厨师进京,并封为“御膳师”专门做“酿豆腐”。凤阳城里现在做玛瑙白玉的都是黄家人。” 探子来报:”皇陵到了,大人们是否要拜竭。” 金幼孜道:”所有人都下马进去。“ 皇陵安葬着明祖父母及其祖先,雄大肃穆,壮丽森严,进了内城墙三个城门。里面享殿、斋宫、官厅数百间,布局宏伟。走完陵前神道的三十二对石象,尽头就是朱元璋亲撰陵碑、无字碑及坟丘。 金幼孜率大家虔诚的献香行跪礼。 小舍一面行礼,一面读朱元璋亲撰碑文:”当年我父亲寓居在这里,从事艰辛的农业劳动,朝不保夕。不久天灾流行,眷属遭殃。父亲终年64岁,母亲终年59岁。长兄已早逝,这时合家守丧......我们得不到葬地,邻里都为我们伤心。忽有慷慨郑兄,以此片土相赠。然而出殡却无棺椁,只能以破旧的衣裳包裹着,掩以三尺黄土,哪里还有菜肴做祭奠......”全文1105字,朱元璋倾述了艰辛的身世,戎马生涯和夺取大明江山的全过程,文字通俗易懂,感情丰富,小舍读得泪流满面,金幼孜更是号啕大哭,如丧考批。 第254章 凤阳城外 金幼孜的马队进了凤阳的驿站,驿丞是个中年汉子,白白净净,一说话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他甜甜的道:“咱这小站好久没来朝廷大官了,大学士是江西人,喜欢吃虾,我们这儿多的是,下官再去替你俩弄些龙兴御液酒,如何? 金幼孜是个诗人,好李杜之风,听说有酒喝连连赞同,说去街上找酿豆腐的计划也变了。 驿丞道:“凤阳除了狼巷迷谷,龙兴晚钟,浮桥烟锁,九华屏障等八景,如果大学士喜欢,明天下官陪你去。” 金幼孜道:“赶路要紧,明日我们继续往北走,今晚那都不去,就在你这喝喝酒,听你介绍一下就是了。” 驿丞的老婆,一个瘦成麻秆的女人,扭着蛇腰,亲自送上了酒菜,满满的一桌,荤素齐全,金幼孜道:“这是不是超标准了。” 驿亟堆着笑道:“哎呀,你一个特使,超一点有什么关系,签个字就可以了,谁也不会说事。” 金幼孜道:“下面的人你按标准,超多了总是说不清。” 驿丞点了点头,打开酒坛替小舍两人上了酒,他道:“这里可是开国皇帝出生的地方,朱五四原来在灵璧、虹县,后来投靠哥哥朱五一到了这里,没多久就在这生了第三个儿子重八。“ 小舍道:“碑文上写是公元1328年10月21日。” 驿丞道:“其实先皇祖上是淘金的,在南京句容,按官府规定淘金要交高税。但句容不出产黄金,要到别处买了黄金交税,先皇的祖父没办法只能带着两个孩子朱五一,五四迁到泗州。” 小舍道:“金纯老家啊。” 金幼孜道:“对,那里的泗洪酒不错。” 驿丞道:“我这有,我替你拿去。” 金幼孜想拦已经来不及了,一会儿酒便被他换了。 驿丞道:“大学士难得出来,喝点酒有什么关系?你看诗人李白:“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多潇洒?” 金幼孜道:“李白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也带劲,都是他豪饮后的杰作。” 小舍心里暗想:“这驿丞不会是推销酒的啊,这么起劲。”心里留了个心。 金幼孜喝到兴头上了:“驿丞,你们这还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上来,我付现钱。” “梅市梅鱼,凤阳在外当官的归来和外地来凤阳的客人,都要点着名吃。有诗为证:“生气随新涨,黄梅雨又晴……”不过梅鱼黄梅时最鲜嫩,现在价格又贵又嫌老。” 小舍急忙插嘴道:“那就来年吃吧。” 金幼孜那里肯,摇晃着头道:“出来混,算那些小钱干吗,窝囊自已,你快差驿丁给我去弄几条。” 驿丞朝小舍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动作,便下去了。 小舍道:“金大人,这驿丞不怎么地道,酒都没喝光,就把酒坛拿下去了。” 金幼孜笑道:“你小小年纪也太精明了,能有多少个钱,喝酒本来就是奢侈,算钱就没意思了,我不喜欢。” 小舍被他一顿抢白,心里一冷,脸也变了:“大人喜欢,我便不怎么喜欢,大人自已慢用吧,下官想去城里吹吹风。” 金幼孜道:“喜爱不同,也不勉强,你早早回来就是,看到有什么好吃的,捎些回来。” 小舍向驿丁问清了道路,自管自准备朝凤阳城去。 一个和小舍差不多大的锦衣卫道:“大人去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小人也不喜欢饮酒,陪大人去。” 小舍道:“正好,路上也有个照应。” 那人行个礼道:“小人姓钱,是锦衣卫的小旗,大人,你就叫我小旗好了,去年随皇上北伐,这城里来过。” 小舍道:“咱挑热闹些的去,有什么商市商铺的?” 小旗道:“要么骑马去“浮桥烟锁”在镇北淮河上的。” “听这名字也好听,一定是个好景致。”两人便骑上了马。 太阳落山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夕阳余辉下的这个小城,街道上已是寂静无声了,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布鞋的踏布声也是轻轻的,柔软的,小舍道:“这地方也太冷清了,还不如我们昆山的夷亭街。” 小旗道:“朱元璋在这儿建中都,建了六年了,调集各方能工巧匠及军人、民夫达百万人,最后还是放弃了。” “什么原因呢?” “听当地人说,那是洪武八年,先帝第二次亲临中都返回南京的当天,突然下诏停止役作,这一“惊变辍中途”之举,至今仍是谜团,没人知晓。” 两了出了大水关,濠河在月光下就像一条硕大的玉带,弯弯曲曲的向墨色的山峦伸去,沿河官道上三三两两的农汉,或驾着牛车,或扛着锄头,与他们擦肩而过。 小东城的浮桥,原来是用船作为桥墩串联而成,uu看书 ww.uuanshu.co 像蜈蚣一样横卧在淮河上,两岸各放石鸡一只,小旗道:“这是因为蜈蚣怕鸡,以镇此桥。” 这里是南北重要津梁,果然热闹,沿河泊满了南来北往的舟船,旅人商贾拎着大包小包,拾阶而上,在石板街头便会荡起一波吆喝声,商铺内灯烛通明,各种五花八门的土产小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小舍买了包瓜子,两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沿着狭窄的街道闲逛,小旗指着码头的台阶道:“大人,你看上来的小孩,拎着个老大的箧笥!” 小舍正在看店内挂着的拔浪鼓,思忖着是否替女儿买个,听小旗一说,便用余光扫了一眼道:“这孩子真能干,箧笥和他身高一般。” 小旗又道:“这孩子脸长得老气,牙齿长得宽宽的。” 小舍扭头时,小孩已经不见了身影。 码头上突然有人大叫:“不好了,放银子的箧笥不见了。” 这一叫,有人在答道:“刚才不是用绳索扣你手腕上的吗?再说我们都盯着,也没见人过去啊?” 小旗道:“那个小孩是你们的人吗?我见他提着个大箧笥上去了。” 失主哭丧着脸道:“那不是,我也见他提着个大的过去,比我丢的大好多呢。” 小舍道:“里面有多少银子?除了银子还有什么?” 失主道:“两百五十两银子,还有些票子。” 小舍道:“三,四十斤重,一个小孩拎得动吗?” 第255章 投宿徐州 失主道:”我从南京一路过来,已是半条命去了一半,何况这才二三尺高的小孩!” 小舍对众人道:“这银子准是让花童这厮偷了。” 失主道:“大人,花童是谁?” “那个小孩便是,他从小练得缩骨功,外人看似小孩一个,其实手里的力道不比你我差。” 失主道:“哎呀,在船上我上了他当,他踢我那小箧笥时,我还吓他:“里面有银子几百两,踢坏了,把你卖了。”以为小孩子,不会有事。” 小舍道:“你们人多,快去追,他毕竟腿短,走得慢。” 失主几个心急慌忙朝西街口追去了。 小舍对小旗道:“我们也走吧,别让那小子把我们的马盗了。” 两人匆匆的到了街口,黑漆漆的樟树下,少了一匹马,小舍急问看马的老头:“老头,我出了钱,让你看的马呢?” 老头从竹椅上腾的站起来,揉着眼道:“一匹枣红的,一匹白的,刚才我还喂了草。” 小舍对小旗道:“准是花童偷了。” 小旗道:“这里往西只有一条通往东门的道,只要速度上去,他跑不了。” 小舍一跃上了马,前面失主带着几个人还在狂奔,小舍一扬鞭超了过去,风呼啸的从耳边掠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边,只能靠濠河上的浮光引导方向。 偷走的是白马,在夜色中容易看到,果然小舍追了不久,便见前方有个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的在前方飘浮,小舍一喜,心里骂道:“还真像个白发魔人在施法。”他连连抽几鞭,枣红马嘶吼着,撒开了蹄子,去追自已的伙伴。 两马距离越来越近,枣红马一遍一遍的嘶叫,前面的白马缓了脚步,花童又没马鞭,那白马便不怕,跑着跑着往枣红马这里来了。 黑夜中,花童看不清前方,反而白马的光亮把他的身体显露的淋漓尽致。 他用急急的用手掌敲打着马肚,那马猛得一个人立,把他掀了下来。 小舍见花童甩出几丈远,急忙揪住白马的缰绳。他知道这么重的银子,花童肯定把它驭在马鞍上,擒住马就是拿到了银子。 果然黑暗中他摸到马鞍上沉甸甸的包裹。 花童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一个空翻接一个空翻,止住了惯性。拔出匕首,眼睛瞪大着朝白马扑来。小舍一使劲把银锭的包裹从马上拽下来,身体一个回转,那包裹就像陀螺一般旋转开来,带着风声向花童撞去。 花童双脚马步立定,双掌轻轻一推一送,小舍失去了重心,身体便摇晃了起来。 如果是白日里,小舍肯定被花童锁住了喉,小舍没有放开那包裹,但是里面几十斤重的银子,把他带倒在地。 花童心里要紧的是马背上的银子,他摸着黑去抓白马,马没了缰绳的牵绊,自由自在的,见陌生人过来,就踏着碎步离开些,花童追得紧,它躲得远。 花童与白马正纠缠,小舍趁机上了枣红马,花童好不容易抓住白马的马蹬,亏了他个子矮,跃跃欲试的想上马,小舍骑马杀到,一扬鞭,白马负痛朝前窜去,花童的一只脚被套在了马蹬子里,白马随着枣红马往回跑,小旗带着失主一帮人迎面赶来。 小舍道:“花童在后面,赶紧擒了。” 几个人牵住白马的缰绳,那里有花童,细细察看一个马蹬已经被他用刀割断了,花童逃了,银子和马终算找回来了。 银子失而复得,失主大喜,掏出一锭银子要谢小舍,推辞良久只得收下。 小舍和小旗告辞了失主,白白得了个大银子,两人满心欢喜的回到驿站。 金幼孜和驿丞还在喝酒,桌底下扔了二个空酒坛子。小舍道:“这些都是你俩喝的吗?” 金幼孜己经喝的酩酊大醉,手里提着的酒杯也握不住。驿丞的婆娘还在往里灌。小舍火了,一把夺过酒坛道:“这劝酒也要讲分寸,喝成这样了,明天怎么办事?皇上怪罪下来,你们也逃不了干系。” 小舍一抬出皇上,两个狗男女才算打住,收拾了东西溜了。 金幼孜这酒喝下去,一直到了第二天,太阳爬到城楼顶上才被小舍拖下床,他还自我解嘲道:“按这样的速度,三个月也到不了漠北。” 小舍笑道:“太子的成冠礼十一月份举行,那时候你还在北方,如果你还敢回南京,皇上肯定让你去锦衣卫大牢和解缙去作伴。” 一听解缙,金幼孜有点慌了,匆匆的洗涑完了,穿上衣服便上了马车,连驿丞夫妇喊他都没注意。 马队隆隆的向北进发,小舍问小旗道:“今晚我们能不能赶到徐州。” 小旗道:“凤阳到徐州有四百多里路,现在开始,uu看书.unsh加上半途在驿站换马,估计要到亥时能到。” 金幼孜道:“好,听张郎中的,今晚我们去徐州投宿,我要美美的睡会,什么徐州地锅鸡、把子肉、狗肉的,打死我也不吃了?” 这那是个大学士说的话,他话一出口,护拥在四旁的侍卫都在偷偷的笑。 小舍道:“金大人,凤阳的驿丞没让你签字,昨晚的酒啊,菜啊都该自已付了啊?” “就两坛泗州酒,半坛龙兴御酒,二条梅鱼,他们夫妇俩请我吃了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们也没少喝。” 小舍道:“看你说得轻松,他们可是算计了半天。早上,我和小旗听那婆娘对县丞说:“别忘了让书呆子签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账啊。”没想到机关算尽,让你轻松摆脱了。” 马车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颠得车轱辘都快散了,高大的徐州南大门就在眼前,月光下的城墙足有几丈高,门巳关得严严实实。 小旗便对着门洞大喊道:“守城的官兵们听着,钦差大臣金幼孜到此,赶快开门。” 一会儿城楼上下亮起了灯笼和火把。城门随之打开,校尉率十几个弓兵持着家伙出来,毕恭毕敬的肃立两边。小舍手一挥,马车隆隆的驰过这二丈多厚的城墙,过了半圆形的瓮城。 金幼孜刚在路上已经偷偷睡了一觉,此时精神又足了,像个孩子一样念道:“城门城门有多高,三十六丈高。骑白马,挎大刀,城门底下走一遭。” 第256章 夜走王陵路 南门进了,出瓮城却要走地下通通,四丈长的石砌通道,马车过去刚刚好。这也是防止外敌进攻的良好方法。 到府衙的大道,夜里还是十分的热闹,有丝绸布庄、茶馆酒店、南货酱园、客栈药房以及许多手工作坊,金幼孜兴奋异常的道:“小老弟,等一会找到了下榻的地方,我们到这儿来逛街。” 小舍道:“大人,你不是要美美的睡一觉吗?” “这彭祖故国、刘邦故里、项羽故都,说不定一世才来一回,你不多欣赏一下,恐怕回去不好交代吧,万一皇上问起来,朕的爱卿,徐州府的大街晚上怎么样?你总不能回答:“回亶皇上,黑咕隆咚,两眼一抹黑吧?” 小旗来报,知府的同知来迎接了,金幼孜道:“大城市的官儿就不一样,赶快让他们帮我们安顿吃的,老夫快饿死了。” 徐州府的同知也是江西人,和金幼孜算是同乡,两个老表算是亲热上了。按排好了住宿,便叫来厨房做吃的。 金幼孜经不了老表的盛言,又端起了酒杯。 同知好酒,几杯下去话便多了,他拍着老乡的肩膀,嘴巴也凑了过去:“金老表,这徐州府是个不南不北的地方,地处淮河以北,从自然地理意义上说,这里应该算是北方。连方言、和民俗都和山东佬一个腔调。但是,从行政区划来看,包括在人们的既定观念中,一直划到南方,现在永乐皇帝又把它划到了南直隶。” 金幼孜道:“老表说的对,你们徐州府属苏、鲁、豫、皖四省接壤地区,交通要道,人称“五省通衢”,兵家必争之地。” 同知道:“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是有聪明人会选择跳过徐州。” 小舍问道:“这聪明人又是谁啊?” 同知笑道:“这位兄弟年轻可能不知,金大人应该知道,聪明人就是当今的永乐皇帝。靖难之役中,始终难以取得重大突破的燕王部队,在徐州打了一场伏击战,被打疼了的徐州守军就此闭门不出。朱棣并未纠缠,而是领军一路南下,直奔南京,最终夺得了皇位。” 金幼孜道:“当今皇上就在徐州被封为燕王,他如何不了解这里,那时他只有十一岁,就在城中四堡燕营村安营扎寨的,训练兵马,苦读兵书,研究军事。” 徐州同知道:“这里有口村姑井,说是燕王朱棣屯兵于此时,有回在马趟路看手下练兵。看着看着,他也兴起,跨马挥鞭,来往练马术。不多时,战马喘吁,皇上也口渴难忍了,遂命兵士寻水解渴。见一村姑,挑水过来,燕王叫村姑停下,提桶就喝,村姑慌忙抓把乱草撒于桶中。燕王气恼了,准备罚村姑二耳光。 “这个村姑也大胆了吧!” “村姑也有理,她笑道;君不知饿不急食、渴不骤饮吗?这是河水,不干净!你喝后会得病,这都不懂何以能带兵?燕王羞愧难当,赶紧向村姑道歉。村姑去提了桶井水让燕王饮,燕王喝后神清气爽,命令手下把这井水重新修筑一下,取名村姑井,供兵士、村民和战马饮用。” 小舍道:“这不又是传说吧?” “井还在,边上刻着石碑呢。” 金幼孜道:“建文皇帝现在还会在纳闷,徐州这个兵家必争之地,究竟怎么啦?什么都没争,朱棣兵临城下,徐州守军则坚守不出,以为能拖住朱棣。但人家根本没理会这里,直接绕了过去,这对于朱棣的骑兵元帅来说,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只要击败灵璧就可直捣龙门了。” 小舍道:“出了个奇招,打了个措不及防。” 同知道:“其实燕王山东也没全拿下。建文朝总共只有4年,山东布政使铁铉就守了4年,按常理燕王如果不拿下山东,南下的后援补给将会被切断,而且朱棣与铁铉周旋数年,伤亡不是一般的重,自己也差点被铁铉诈降杀掉。在这种情况下,姚广孝出谋,让朱棣放弃这块“兵家必争之地”,把包裹扔了,集中兵力攻击南京。” 一小坛江西老酒见底了,同知喊厨房再送一坛上来,金幼孜今天乖巧,急忙拦住道:“明日要早起,不能再喝了,一会儿陪老表街头转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两个江西老乡在前头走,喝了酒,肉麻当有趣的还互相挽着。uu看书.uknsu 小舍和小旗拿着兵器后面跟着,过了马市街戏马台,一会儿来到金幼孜见路边有个坟地,黑暗中荒草摇晃,就你幽怨灵魂化作莹莹绿光在翩翩起舞。他一把捏紧同知的胳膊道:“老表,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路边有坟墓?” 同知笑道:“就喝这点酒,把你吓的,这里是王陵路,这个是汉帝刘邦的大将王陵母亲葬身之处。” 小旗道:“这个我知道,王陵是徐州沛县人,听母亲之命,带几千人去支援刘邦,楚霸王顶羽知道王陵的厉害,叫手下把王母请到彭城霸王宫,要她劝儿子归顺楚军,王母拔剑自刎,断了项羽的念头。” 同知道:”这位小将军说得对,项羽对此暴跳如雷,派人把王母的尸体抬到彭城南门外,扔进铁锅里煮了三天三夜。用大铁锅反扣在王母尸骨上,想叫王家人永不见天日。徐州百姓对王母的气节十分崇敬,乘霸王离开彭城之际,偷偷在扣着王母尸骨的铁锅上加了许多土,堆成一个土丘,这就是王陵母墓。” 金幼孜道:“太感人了,太感人了,上次随皇上北伐时还没听到这故事,令我想起汉王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壮哉,悲哉。” 同知又道“刘邦打败项羽后,王陵回到了徐州。他走出准思门就跪倒在地,爬了两里多路来到母亲墓前痛哭,刘邦命徐州县令在王陵爬过的地方建一条路,这就是现在我们走的王陵路。“ 第257章 太极福寿羹 钟楼的钟声又响了,金幼孜来敲小舍的门:“兄弟,叫他们起来,趁着凉快早点上路。” 小舍想解缙的下场把他吓着了,这么自觉。 半个时辰过后,马队隆隆声响,催醒了北城门的守卫。两个弓兵见那阵势,那敢怠慢,用足力气推开半尺厚的大门,送他们出城。 徐州的同知,今日去济南出差,正好同行,与金幼孜合坐一辆马车,晨曦下,微山湖渐渐的明亮起来,湖面里的万亩荷花一碧万顷,马伕一扬鞭惊起了岸边的栖息的白鹭。 小舍道:“今天这般早,太阳下山时,我们就能到济南府大明湖了。” 金幼孜道:“我也想去大明湖畔转转,在汇波楼上集宴赋诗,不过......” 同知道:“老表什么意思,今晚不住济南府了吗?” 金幼孜道:“皇上率五十万大军北伐,来回都经过济南就是没进去,我也不知为什么?” 同知道:“不会还想着差点被铁铉砸死的事吧?” 金幼孜:“不清楚,皇上两次攻不进济南,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否则不会当皇帝后立马去把济南拿下,把铁铉凌迟。” 徐州同知道:“这铁铉骨头也硬,皇上亲自下令架油锅把铁铉油炸,殿里顿时升起一股恶心的糊味。朱棣指着铁铉的尸身道:活着叫你拜我你不肯,今天把你骨头炸成灰你总得拜我!”太监把铁铉的骨架用铁棒夹着令其转身时,热油从飞溅,烫得太监们手上身上全是泡,铁铉全身的骨头硬是伸直着。” 小舍听的头皮也麻了,他摇着头道:“这也太骇人了,皇上是要不敢进济南了。大人,咱们还是换个地方投宿吧。” 小旗道:“即然不去济宁,莫如在泰山脚下的泰宁县歇脚,明天直达德州。” 金幼孜道:“不错,这个地方有山有水,国泰民安。还有泰山老母庇护着,安全的很。” 过了微山湖便是一片青纱帐,太阳升到了顶上,晒得马车也有些发烫了,金幼孜道:“我看前面有个小村落,正好歇歇,买些个瓜儿枣儿的。” 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马车刚在村口停下,村里了就像发现个戏班子来了一样,把他们堵得个水泄不通。一个中年村妇算是胆大些,那些人叫她金二婶,头发梳得溜滑用个网袋兜子,横插一个玉钗,圆直领的蓝衫上少了个扣子,一只手叉在不算肥的腰上:“大爷们,持刀弄棍的进村,想干吗呢?” 小舍道:“我们是京城的到泰安去,天热想讨些水喝,我们不会白吃的。” 人群中那些姑婆议论开了:“这说话的小哥真俊。” “是啊,像南方人,说话真好听。” 金二婶道:“即然是讨水喝的,那把马车和刀棍全放在村口,轻身随回进去。” 金幼孜让二个锦衣卫的留下看守,其余人都随她进村。 金三婶的家在村中央的一棵大楝树下,茂密的树叶像巨大的华盖向四周伸开,树下放着石桌石凳,金幼孜的人就捡着座位坐着,小舍道:“三婶,有什么解渴的,我们出银子买些。”说着递了个成色新的碎银给她。 三婶用牙咬了一下银子道:“我们这有梢瓜,脆生生的,要不要?” 徐州同判道:“就是菜瓜,和咱们江西的黄瓜差不多。” 金幼孜道:“也好,有西瓜更好。” “西瓜当然有,都在田里,一会儿公公婆婆会摘来。” 这村里房子都是黄土墙,上面盖着稀稀落落的瓦,窗子用木条挡着用块布一遮就是,金三婶道:“客官们要不要在这里吃,没有酒水但是能管饱。” 金幼孜道:“也好,先填饱了肚子再说,还不知道驿站有多远。” 一会儿玉米,小米粉做的煎饼就做好了,金黄脆香,咬上去有些甜,几个锦衣卫的是老吃手了,问三婶要了大葱一卷就往嘴里送。 小舍吃不惯大葱,那三婶见他脸皮子薄,宠着他,给他放了些鸡蛋,这味道更是不错,三婶道:“泰安有一张煎饼包天下的说法,你要是吃了我的煎饼,爬泰山一点事都没有。” 金幼孜道:“我和你同姓金,五百年前是一家,你却宠着他,什么意思?” 金三婶道:“金老爷早不说,我也猜不到,即然是本家,我让你尝尝我们的泰山豆腐。” 一个山东籍的锦衣卫小卒道:“泰安的豆腐用泉水做的,味道和南方的不一样。u看书w.uuknsh” 金幼孜用筷子夹了点一尝:“果然这黄豆味清香甘醇,好吃。” 金三婶的男人和公婆回来了,拖了一马车的西瓜。 这下大树底下热闹了,小舍让小旗把村口的马车全拉进来,喂上马草和水。 金三婶道:今年上半年,雨水合适,西瓜大又甜,大部分瓜都在十斤以上,你们放开肚子吃,吃不完,往车上装。 金幼孜抹着淌到下巴的西瓜汁,乐滋滋的道:“好甜,好甜,来这来对了,这一车西瓜我们全要了。” 公公道:“去年比这早些,皇上带大军路过我家时,西瓜刚种下,后来我替他做了个豆腐宴。” 金幼孜道:“对对,我想起来了,在我们行营中做的,那时候权贵妃还活着,她特别喜欢吃。” 公公道:“权贵妃是个多好的人,长得像天仙一样,老是冲着人淡淡的笑,我替她专门做了太极福寿羹,看上去像太极图,白色是豆腐黑色是海藻,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代表的是长寿和谐。没想到她……” 金幼孜道:“皇后去世,黄俨去朝鲜广选美女,当时,朝鲜国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人愿意把女儿送到中原来当宫女的,因此一开始选上来来的都是一般女子。黄俨看了很不满意,又责令朝鲜王廷分遣各道巡察司加大选拔力度,同时通告各方官府大小守令、品官乡吏、日守两班、学校生徒、百姓各户,如有姿色的一律送上来。” 第258章 戴村坝上 徐州府同知道:”这下一个也逃不了!” 大学士金幼孜道:“倘有躲藏或用针灸、断发、贴药和整容等逃避挑选,一律国法处置。通过这一强制手段,黄俨亲自过目后,终于挑选了五名,第一个便是权妃,当时十八已经18岁;其他还有仁宇府左司尹任添年之女任氏,十七岁;恭安府判官李文命之女李氏,十七岁;护军吕贵真之女吕氏,十六岁;中军副司正崔得霏之女崔氏,只有十四岁。她们连同十二名侍女、十二名厨师一起。” 小舍道:“王贵妃我见过,权贵妃我没见过,听说最为朱棣宠她是因为。她不仅出奇的清丽文雅。而且她的箫声悠扬窈渺,能把成祖听得如痴如醉。” 去年在斡难河,大破本雅失里大军,明军获得第一场胜利后,权妃便吹箫庆贺,这使征尘扑扑的朱棣听得心旷神怡,精神振奋,一鼓作气地击破阿鲁台大军于兴安岭下。” 公公道:“去年成祖率大军回朝,路过我们这,权妃己经身体不行了,我替她做的芙蓉豆腐,她也只能看看,实在咽不下了,后来在临城就去世了,只活了二十二岁,真是薄命红颜,她葬在山东峄县,今年清明时,我还带我老太婆替她去坟上添些香火。” 太阳正在屋顶上,楝树上的知了叫得正欢,小旗道:“这里的河水清咧咧的,我带他们下河洗个澡。” 小舍道:“太阳正当午,马儿也跑不动,再休息一个时辰走也好。” 东家公公泡了一壶大麦茶,又找了块门板让金幼孜躺在树下。 金幼孜心存感激,与东家拉起了家常:“大伯,这里离泰安城还有多少路?” 老头道:“门前那条河就是泗河,过了泗河还有一百六十里路,到傍晚肯定能到泰安城了。” 金幼孜道:“路过汶河的戴村坝吗?” “金纯和宋礼已经回京了,余下的都交给我们当地人白英了。” 金幼孜一听兴奋了,他对小舍道:”这可是皇上特别赞赏的工程,一定要去看看。” 东家公公道:“白英的建议太好了,元朝建的罡城坝没用,济南地高,水势不足,常干枯,现在不使汶水流入汶河,改道西行,并在汶水下游大清河东端戴村附近拦河筑坝,遏汶水入小汶河南流,这样完全解决了丘陵地区运河断流的现象,使船只在运河中畅通无阻。” 金幼孜对小旗道:“快叫他们集合,我们向戴村坝前进。” 东家老头道:”青钞帐挡着,你们看不清路,还是我老头送你们过吧!” 一队人在他带领下,在太阳底下走了一个时辰,闻到坝上飞泻而下的涛声。 几个卫兵也顾不得热,飞奔上了高高的南端坝台,百丈宽的大坝,从南向北伸去,象长龙横卧在清汶两水之间;如巨剑把清汶两水豁然分开。白浪翻滚,漫坝而泄,声若千军万马。” 老头道:“大才子解缙今天来的话,一定会赋诗一首。” 金幼孜本来真想吟诗,被老头说出解缙二字,灵感全没了,他对老头道:“老伯你何出此言?” 老头道:“我们农民见得少,也听得少,只知道朝廷有个大才子,叫解缙,会写诗论道,连皇上立皇太子都听他的. 金幼孜本来还想谢谢老头的热情招待,听他这一解释,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掏了些碎银就打发他回去了。 过了汶河石桥,金幼孜像中了暑一样,闷闷不乐的,半晌没说话,他老表徐州同知问小舍:“解缙现在关那?” “镇抚司大狱啊,去年我和金纯去见过一回,乱发长裹,深陷的眼睛也木木的没了光彩,脸色蜡黄的像久病似的。” 同知道:“解缙是我们吉水人,他十九岁时和他的哥哥解纶、妹夫黄金华都中了进士,一门三进士,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一下被太祖看中授为庶吉士。” 小舍道:“解缙本来就是个性恪刚直的人,一得宠就害了自已。” “他记性好,才思又敏捷,太祖觉得他才华横溢,当然赏识他,有一回对小解老表道:“朕与你恩同父子,你对朕应当知无不言”这个义儿子更起劲了,第二天他就洋洋洒洒写了个万字书,什么治国啊、礼法啊、用人啊等等,说了一大堆。”徐州同知对这个老表赞不绝口。 金幼孜坐直了身体,插嘴道:”什么狗屁《太平十策》,他以为要安邦兴国,把旧的全废除就那么简单。是按皇帝的意愿来,还是按你解缙的空口无凭的言论来?要命的他还替工部吴匪起草奏疏,u看书 .uukanhu还为李善长“佐胡惟庸“谋反鸣冤叫屈。李善长虽然与太祖一起出道,开国丞相,后被封为韩国公李善长虽是皇亲国戚,知道有叛逆阴谋却不揭发检举,而是徘徊观望,心怀两端,大逆不道,这是不争事实。太祖没给兄弟情面也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他偏要挑尴尬的提。” 徐州同知叹了口气道:”解老表就吃亏在好胜性强,处处代人草疏,事事口诛笔伐,一般人不放在眼里已经是如履薄冰了,对皇上亦屡加诘问,这不自讨苦吃吗?” 小舍道:”枪打出头鸟,解缙才气高自然会招人忌妒,再加上他嘴不饶人,得罪的人自然就多,谦受益满招损。” 徐州同知对金幼孜道:”金大人,永乐初年和解缙一起进内阁的,除了来自浙江永嘉的黄淮、福建建安的杨荣之外,江西人有吉水的胡广、泰和的杨士奇、南昌的胡俨和新干的你四位同乡,大家称之为“股肱之臣“,对吧?” 金幼孜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和皇上一块北伐的没几个。” 小旗喊了一声:“大人,泰安城马上到了。” 小舍掀开车帘,前方朵朵红云和山峰相融,一道道金光穿云破雾,泻入层林叠翠的泰山的西坡。在瑰丽的夕阳的映照下,云峰之上如镶嵌着各种奇珍异宝般的光辉,山脚下的城墙也抹上了五彩的浓妆,宛若一幅巨大的水墨画,鸟儿在城市的上空气翱翔,渲染出一丝宁静和安详的色彩。 第259章 3包香灰 徐州同知要去济南,便下马与金幼孜告别。被大学士一把揪住:“这里到济南还有一百多里,前面都是山间小道,天色已晚,不如在此歇一晚,明早再走不迟。” 小舍也劝道:“金大人说的不错,你俩老表难得一会,不如再陪他一晚。” 金幼孜43岁,徐州同知比金幼孜小2岁,性格也干脆,一口答应下来,一班人马在县衙找到了投宿之地,他便提议道:“大学士大人,趁天没断黑,我们先去岱庙参拜一下如何?” 泰安王知县也道:“岱庙是祭祀泰山神的地方,不少皇帝都来举行封禅大典。城堞高筑,庙貌巍峨,宫阙重叠,气象万千,大学士难得过来,不去可惜啊。” 岱庙就在城北泰山脚下,从岱庙南门遥参亭开始,岱庙坊、正阳门、配天门、仁安门、天贶殿、后寝宫、厚载门一连串排. 几个人在铁狮对峙,旗杆高竖的遥参亭石坊前下了马,王知县道:“这是岱庙前庭,凡帝王有事于岱宗,必先至此进行简单参拜,而后入庙祭神。” 小道士送上了香烛,大大小小一帮人便行礼膜拜。 王知县道”这里的汉柏最有名了,都是汉武帝时种的,连年作战就没剩几棵了,传说金代庙里驻扎上了军队,没有柴火,一个小兵去砍柏树,不让树内流出血来。” 小舍道:“树神显灵了吧?” 知县指了指一棵参天的柏树道:“这是斧头痕,小兵当时也是这般想的,急忙喊来军官,血还在流,把石头路都染红了,军官也急,叫大家跪下求饶,一直到血止。” 徐州同知道:“千年老树都成精的,不能不敬,否则会倒大霉。再说是汉高宗刘邦种的。” 金幼孜道:“一说你们徐州的汉武帝,你就起劲,添油加酱的,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谁种的也不能胡乱砍!” 岱庙住持志纯大师,满脸白须,身披紫衣来了,一股仙灵道骨的样子。知县道:“大师6岁能诵五经,12岁入泰安城“会真宫”学道,数载道行超群,元惠宗赐他“崇真保德大师”今年八十余岁了。” 金幼孜和小舍听罢急忙行礼。 志纯大师道:”以前这里曾破落过,我一个前辈,他也信佛,来到岱庙后,就想在这里生活,他到处化缘,攒了几千两银子想把这个庙修一修。有一天发现钱箱被小偷偷走了。” 小舍道:“这是谁啊,那么缺德,修庙的钱也敢偷,不怕打入地狱。” 住持道:“也许人家更需要这银子。”他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烦恼。夜里做了一个梦:美丽的皇太后病了,吃了药后,病好了,脸上却长了麻子,皇帝急了,访遍各地名医都治不好,道士知道后就去大殿拜佛,见佛祖对他只是笑,就说:“连修庙的钱都没有了,你还笑什么?”佛祖说:“给你一个结缘的机会,我给你三包香灰,你去皇上那里,给皇太后抹上,皇太后的病就好了,到时候,修庙的钱就有了。” 金幼孜道:”阿弥陀佛加持他了。” 老住持道:”道士醒了,发现手中多了三包东西,打开一看,正是佛祖给的香灰,就直奔皇宫。把香灰交给皇上,还说出了自己想把庙修的和皇宫一样高。皇上想了想,说:“你的庙可不能和这一般高,这样吧,就矮三砖也要矮。” 小牌道:“这个皇上也太要面子了,岱庙在山脚边,再矮三块砖也比他皇宫高。” 老道士“哈哈”一笑,拂袖走了。 知县道:“这庙现在修得这么宏伟壮观,都是他带着小道士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化缘来的。” 金幼孜道:“我们走吧,庙门要关了,不要影响他们修行。” 县衙的晚饭很简单,姜汁荠菜、炸荷香加上个泰山豆腐,是当地最有名的,王知县道:”这“神豆腐”民间作坊一斤黄豆能做八斤豆腐,托于手中晃动而不散塌,掷于汤中久煮而不沉碎,以前的山东按察使汤宗,每回来我们泰安,总忘不了问我讨着吃,说他们平阳豆腐没这好吃。” 小舍听得“汤宗”两个字,心里一酸道:“可惜汤宗大人因为解缙而入狱了。” 王知县道:“汤宗有才,人也正直,可惜这大半辈子仕途不顺,毁在陈瑛身上,是因为陈瑛报复,毁在解缙身上实在是说不清楚。” 金幼孜道:“有什么说不清,解缙是抓垫被啊,u看书 wwuukanshu.co 被他牵连进去的,那个不是他要好的挚友?” 徐州同知道:“其实解缙是聪明人办糊涂事,金忠的文官与丘福的军人集团为立储的事弄得不可开交,他完全可以躲得远远的,结果他就是单纯,站到金忠一边,金忠与丘福都是皇上“清君侧”的有功之臣,连皇上也要另眼相看,太子朱高熙当然也不敢欺,现在有了个愣头青跳出来,别人都躲了,他还自以为是,结果怎么样?让汉王在皇上面前一告一个准。” 金幼孜道:“你说得不错“,汉王说:“父皇您在外的时候,解缙居然私自上京面见高炽,您还没回来他就直接走了,一点人臣之礼都没有!”就这句话,让皇上不快。” 徐州同知估计与解缙很熟,他道:”先皇驾崩时,朱允炆临朝主政。作为臣子的解缙非常悲痛,进京吊丧,可是他老母刚死还没下葬,老父亲又90岁了,按礼仪他要在家守孝。” 王知县道:”这大才子不懂孝道不被人耻笑?” “当然有人,而且是被他弹劾过袁泰,此时人家已经是建文皇帝跟前的红人了,说解缙母丧未葬,老父年事已高,不应该舍弃父母,朱允炆于是贬解缙为河州卫吏。” 金幼孜打了个哈欠道:”这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不说他了,准备回房睡觉。” 徐州同知道:”老表,你让我留下陪你的,这般早就睡也太无趣了吧,说什么也要让王知县按排个快活的事。” 第260章 王公坞酒楼 金幼孜吃饱了晚饭,倦意初显,徐州老表心有不甘,拉着泰安知县要尽地主之谊。 王知县道:“能年轻人散了,我带你们城内走走。” 小舍听得王知县话中有话,假装要洗澡先回了自已的住宿。 第二天一早,徐州同知也起来了,就金幼孜房门还关着,小舍问同知,是不是昨晚出去又喝上了,大学士到现在还起不来。 徐州同知有点担心了,怕金幼孜万一有事,他逃不了干系,就道:“昨日在街上溜湾,溜得累了,就买了些干炸赤鳞鱼,喝了点酒……” 小舍道:“喝过头了,现在卯时也过了,还起不了床。” 同知道:“老表回来时还好好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这么一说,小舍和小牌急了,赶紧去敲门,敲了许久,里面听不到回声,小舍把窗纸捅破,拔了插销进屋,金幼孜蒙着被子还在睡觉,见小舍与小牌突然立在他床头,吓了一跳,用手揉着眼睛道:“你俩咋回事,是想吓死老夫啊?” 小舍道:“天都这么亮了,大人还没起床,我们在外面敲了半天门,大人你都没反应,所以……” 金幼孜道:“也真怪啊,我怎么睡这么迟,以前从没这种事啊?” “昨晚没喝多吗?” “我的酒量你不是不知,就一坛子酒三人喝。” 小舍道:“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少了?” 金幼孜揉着太阳穴,开始盘查自已的行李,什么都在,只是昨晚出去临时放在袖笼内的两锭银子没了。 小舍不解道:“一个盗贼用了迷香就偷你两银子?” 金幼孜道:“其它的银子我藏的好,他找不到也是可能啊,事实上也都在。”说着从马桶中拎出一袋银子。 小舍惊讶的张大着嘴,半晌他才道:“大人,你真奇人,天底下银子藏屙屎用的马桶内,也只有你了。” 小牌也道:“大人好像料到有贼来的一样,预先放在这“好”地方。” 金幼孜道:“昨晚一定中了迷药,我见一个蒙面人进来的,以为自已做梦呢。” 王知县也赶来了,在他眼皮底下出了这离奇的盗案,而且是发生在皇上钦定的特使身上,他总该担主要责任,他一面磕头求饶,一面捧出两银锭道:“先赔偿大人的损失,这窃者三天之内,我一定把他擒住。” 小舍道:“这深宅大院的,谁能这么轻松进得来?” 王知县道:“以前也没发生过什么,晚上都有寻夜人,所以懈怠了。” 徐州同知道:“这作案手段也太平常,一般人都干得了,关键在那迷药上。” 小舍道:“迷药的几种中药,药铺有配,问下药房掌柜他便心知肚明,他们想赚钱,又怕出事,所以对特殊客人,都会留意,差个厉害些的角色一问就全明白了。” 王知县道:“张郎中不愧是刑部的,这一说下官便清楚了。等你们返回时,我一定提着这混蛋的脑袋来见你们!” 金幼孜道:“别别别,我最怕血,你就让我安心点吧。” 马队又出发,泰山脚上雾气还没完全散去,满山沟氤氲着槐花的芬芳,路边翠绿素雅的松柏迎风摇曳,松香中还带着一丝儿湿气。送行的王知县道:“大人们,要下雨了,你们抓紧赶路吧。” 与王知县分手没多久,雨哗啦啦的下来了,还时不时传来惊天响地的雷声,马狂奔着,嘶吼着,随着响鞭,在雨中刷出一道道白雾。 小牌来报:“大人,前面山坞有一酒家,是否停下避避雨?” 金幼孜本来就头疼,车一颠更难受,听说有酒楼,急忙道:“快快,去那歇会?” 站在岗上便能见王公坞酒楼的旗旙,飘飘荡荡的插在山坞口,门前的凉棚里挤满了躲雨的人。见持刀的锦衣卫拥着官府的马车来,慌不择路的朝雨中散去。 酒楼的老板娘满脸春色的道:“风把贵人吹来了,请里面坐。” 说是店堂,其实也是个大棚,两面透着风,东面的木板壁还渗着雨。但总比露天好多了。 店堂里胡乱放了七,八张八仙桌,小舍选了稍微干净些的西面,扶着金幼孜坐下。老板娘马上把烫好的黄酒送了上来。 这酒放了姜丝和糖,金幼孜喝了几口,身体也暖了,脸色也好看多了,早上也没吃,叫老板娘挑可口的送上来。 老板娘诚心要做这档生意,见几个官人脸白白净净,长的书卷气,便把上辈传下的一幅山水画显露出来。uu看书.uuanhu 金幼孜毕竟是个大才子,书画里见过世面。一看这技法,布局,章法,再看落款便道:“这是元四家王蒙的画,怎么落在你家?” 老板娘道:“公公说这画画人是洪武年代泰安的知州,后来吃了寃枉官司,死在牢内。” 金幼孜道:“是了是了,王蒙老家是浙江临平的,王蒙的外祖父赵孟頫、外祖母管道升、舅父赵雍、表弟赵彦徵都是元代著名画家.” 小舍道:”赵孟頫是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秦王赵德芳嫡派子孙,获赠江浙中书省平章政事、魏国公,谥号“文敏”他的“赵体”与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太了不起了。” 金幼孜捧着这幅画,赞不绝口道:”你看这屋前岗上苍柏林立,松针柏叶细密繁简,他用解索皴和渴墨苔点,表现林中茂盛苍茫,他就是与众不同,苍茫中隐含秀润,似见浓浓春意扑面来。” 徐州知府道:”老表是个大内行啊?” 小舍道:”大老表,这么有才之人怎么会受牢狱之灾了呢?” 金幼孜道:”元末,张士诚占领江浙,聘他为理问、长史,王蒙看不惯土包子张士诚。弃官逃至临平黄鹤山,自号黄鹤山樵。1368年,先帝推翻蒙元,建立大明,王蒙出任泰安知州,后来因胡惟庸案牵累,死于狱中。” 小舍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哎呀,真是太可惜了,胡惟庸找了多少个垫背的!?” 第261章 夜泊德州 雨停了,山岗上出现了一道绚丽夺目的彩虹,空气也变得清凉爽朗,徐州同知起身拱手道:“诸位请慢用,下官先告辞了。” 金幼孜道:“真是没有不散的宴席,老表就此告别吧。” 几天的作陪,也多了一份情感小舍陪着金幼孜把他送到酒肆门口,看着他上了马,消失在绿树掩映的山披尽头。 刚出门口一刹那,坐门口的一个壮汉用宽袖挡了一下脸,小舍瞥了一眼,寻思道:“你又不是美妇,遮什么羞,难不成你是昨晚的偷儿,怕大学士认出了你?” 小舍便对金幼孜道:“昨晚大人迷糊中见过偷贼的脸,我看门口坐的灰衣裳有点疑惑,等一会你留意一下,如果是,你便咳嗽一声,我擒住他再说。” 金幼孜道:“好,如果是,也算是昨天岱庙烧香的功德。” 两人一前一后,金幼孜在前,刚走进门,那厮做贼心虚,又用袖管挡住了脸,把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留了出来。金幼孜大喊一声:“贼坯,你好大的胆,偷了我的银子,还敢在我眼前饮酒。” 说时迟那时快,小舍一个饿虎扑食一双手似铁钳一般锁住他的喉咙。 那人也不肯轻易就范,双脚蹬直,便用肘子来顶小舍腹部。 小舍一侧身借势用胳膊一扭,把他绊倒。金幼孜趁机用脚踩住他支撑地的手爪。 小旗已经过来了,从袖内掏出绳索,顾不了他哭爹喊娘的惨叫,把他捆得像端午的粽子。 老板娘急道:“大人,好好的怎么把县衙的伙伕捆了。” 小舍道:“这么巧,看来是这贼合该倒霉。”他令小旗搜他身。两个银锭还在身上,人赃俱获,这个在县衙当伙伕的贼便软了,一五一十的把用自配的迷香迷倒金幼孜的事说了个清楚,他道:“赌输了钱,债主都发了狠,原以为皇帝派遣的特使一定有几百甚至几千两银子,偷了就可以逃离泰安,去个人不知鬼不晓的去处,过个消遥的下半辈子。化足了心思,耗尽了脑汁,没曾想搜了一个时辰就找到这两个,还没化就被抓了。” 金幼孜道:“若要人不知,就要已莫为,你如今被我们逮到,就算你吃苦头的日子到了。” 老板娘道:“这伙伕,平日里除了赌,还挺本份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今天不栽在你们手里,说不定那天把我也害了,这迷香挺害人的,我们坞里去年有户人家贼偷,一家人就是中了迷香。” 一会儿里长带着几个跑腿的把伙伕绑在牛车上,押到城里去了。 银子失而复得,金幼孜满是开心,笑道:“注定我金某不失财,可喜可贺。”他让老板娘做了五十只泰山驴油火烧饼,说是去德州的路上吃。 老板娘道:“也是,这晦气的钱也该化掉些,一会儿我替大人在这饼上全按上红印。” …… 到德州要过济南府,三百多里路,还要横渡黄河。 刚下过雨,空气清新,马也跑得快,到了黄河边北店子渡口找到了渡船。渡口摆渡的木船依河排列,船夫的号子声,荡气回肠,此起彼伏,两边是荒凉的大河滩涂,原本宽阔的河面,这个季节已被泥沙挤得细细狭狭,河水浑浊而湍急,小舍头一回见到黄河,弯腰捧起黄河水贴在自已的脸上,满是兴奋,金幼孜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今天服不服?” 小舍道:“站在船上看这黄河好像在半空中似的。” 金幼孜站在了船头,对着夕阳下九曲十八弯的黄河,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德州州府在喧哗角西,知州何源和金幼孜去年北伐时认识。 朱棣驻跸德州时一名宠妃患了皮炎。随行御医们用尽了医技却无效果。故朱棣传旨,命德州官员寻名医来为宠妃治病。 当时德州还是建是卫城。军事重镇、漕运码头、储存漕粮的基地,而不是一个城市。德州卫加德州左卫共有官兵1万多人,城内居民全是军户。” 小舍道:”和苏州的太仓卫差不同。” “对,当时镇守德州卫的武将叫穆肃,请何源帮他找医生,何源找了医术高超的郭义甫,郭用秘方敷药于宠妃患处,晚上红肿冒水处便消了。朱棣大喜重赏郭义甫羊、酒和丝衣等。并令宦官抬着赏赐将郭义甫送回家中。当即任命何源为知州,设德州县衙。 何源道:”金大人,分别一年了,德州也有了变化,南北商旅被安置在城厢运河边并设市,出现了柴市、米市、枣市、小市等.城厢也有3里,其中城中一里,uu看书 .uukanshu.om东厢一里,南厢一里。3里330户,约1973人口。” 小舍道:”何知州用了什么妙招,说来听听!” 何源道:“两位大人车舟劳顿,一路辛苦,先吃点签子馒头,吃好了下官带你们去个地方瞧瞧。” 签子馒头是知州老家山东平原县的特产,也叫杠头馍馍。味道闻着就香甜,一筐馒头被十几个人狼吞虎咽一下就吃光了。 何知州道:“德州现在来了各路人,好吃的东西多着呢,一定包大家满意,现在随我来。” 隔开一条道,对面便是个庙,砖木结构,山门3楹,悬挂黑底金字匾额,上书“城隍庙”。山门对面三丈处,还有巨大的青砖影壁。规模与州署一般大,看样子新建不久。进山门,迎面就是坐南面北的骑道戏楼,两层高,东西宽三丈三,南北二丈宽。穿过戏楼通道,来到主院。中间为八角碑亭,其后两侧各有5间通间厢房,厢房两侧是东西廊房,内供幽冥界十殿阎君像。 小道士送上了香,几个人礼拜后,金幼孜从怀里掏出两绽银子,对知州道:“德州兴起,全靠何知州操劳,金某这银子失而复得,今天正好在此尽点绵薄之力。” 何知州双手合十作礼道:“大人,自从此庙建成,每逢初一、十五信众如潮,百姓婚丧嫁娶,新店开张,地方官赴任也要来拜下城隍爷。于是这里成为德州的中心,喧哗角一带热闹起来。周边城市的人开始迁徙过来......” 第262章 不由人算 (祝福你及你的家人, 国庆节快… 正中悬挂匾额“不由人算”,匾下镶一木制大算盘,右楹柱写“你真算计非凡,进一位,退一位,讵料满盘都是错”,左楹柱写“我却迷信不得,有几件,记几件,将来借账总无差”。小舍道:”这对联谁写得这么有趣?” 何知州道:“一般城隍庙都挂:“你的算计特高,得一回,进一回,哪晓满盘都是错。 我却模糊不过,有几件,记几件,从来结账总无差”,老夫稍改了其中几个字。” 金幼孜道:“改得好,这进一位,退一位,把“不由人算”这横批突显出来了。” 何知州道:“先皇称帝之前,曾经宿身城隍庙而幸免大难。所以城隍老爷封的级别都比我们高,德州的城隍为监察司民城隍显佑侯,职位正三品。” 金幼孜道:“比你低了,你还拜他?我们的先皇帝就是那么英明!” 小旗道:“大人,听说城隍老爷还有夫人。” 知州抚了一下白须道:“那是揭阳城城隍庙内供着,据说揭阳凤围宋村有一位姑娘,同嫂嫂到城隍进香祈福,见到伯府俊朗,嫂子便对小姑道:“倘若小姑能嫁给这像的姑爷就好了。” 宋姑娘听后也不恼。 当晚城隍果然到她的闺中,与她同床共枕。她偷偷的把一根红绳系在城隍爷脚上。次日,她把这梦告诉嫂子。果然见神像的脚上有根红线。不多久,宋姑娘无病而终说是被城隍娶去当夫人了。” 正巧伙伕做了大柳面,小舍让他把鸡切了分给大家。 金幼孜一边吃面一边对何知州道:“难怪皇上封你当知州,你给我们吃这大柳面,又是下了心思。” 小舍道:“难不成这面和城隍老爷也有关?” 金幼孜一听,差点把嘴里的面喷了,他还不容易止住笑道:“这是比城隍爷还大的老爷,是当今皇上。” 小舍道:“皇上喜欢吃这面?” 金幼孜道:“当年燕王“清君则”行至这里,命部下将青壮男丁征集入伍,云霄圣母为了感化燕王,变一个农妇拦拦住燕军去路。 燕王她怀抱一名八九岁男童,手领着一名三四岁小儿,怀抱之童哭闹不止,手领的小儿忽而跌倒,忽而爬起,燕王见状大怒,喝道:“你这贱妇,为何怀抱大童而手领小儿?” 小旗笑道:“燕王不知圣母是故意的。” 圣母战战兢兢地道:“怀中所抱是我夫前妻所生,手领小儿是我亲生,对亡母之子,妾不忍让他受点委屈。” 何知州道:“大人,这故事你说得我还详细。” 金幼孜摆了摆手,示意别人住嘴:“燕王听了当然感动,他道:“本王念你在性命难保时尚有善心,免你三人一死,快回家吧!”圣母哭诉道:“而今兵荒马乱,纵然大王饶过我等,回去也难免被大兵杀了,但求大王饶我大儿一命,我母子二人死而无憾。” 小舍道:“有爱者大智慧。” “燕王略一思忖道:“这里柳树多,你回家折根柳枝插于门上,保你全家性命。”即令官兵,凡遇门挂柳枝之户皆不得骚扰,违令者斩。青龙镇后来就变成了大柳镇。” 小舍道:“大柳镇和皇上有缘,但这面呢?” 金幼孜道:“这柳叶面是怎么回事,我有点忘了。” 厨房伙伕插嘴道:“小人是大柳镇的,小人清楚。” 知州道:“对,你比我还清楚,坐下告诉大人们怎么回事?” 隔壁桌的锦衣卫感觉这面是好吃,端着饭碗也过来听了。 伙伕道:“燕王攻济南时遭到了铁铉的拚死抵抗,还差点送命,燕军北撤,逃到大柳镇,已经兵困马乏了,燕王在镇上扎营休息。天气比现在热,人困马乏、又饥又渴,我父亲几个长辈,为了感谢当年燕王的不杀之恩,把自已做的白面、菜蔬集中到圣母殿里,做了一道最好的面食。这面白如雪、细若丝,而且调料众多,燕王一下吃了两大碗,顿觉心旷神怡,精神倍增,便道:这大柳面有仙味!”燕王当了皇帝,这皇帝喜欢的面当然出了名。” 金幼孜道:“你父亲大人也成了大柳面的创史人了。” 伙伕笑着,胖嘟嘟的脸上那双小眼睛快没了,他道:“听我父亲说:当年随朱棣进攻济南的是张玉。当时他作为燕王先锋一直驻扎在这,“燕王扫北”,是他杀了不少这里的百姓,抓了不少壮丁。” 何知州打了他一个头皮:“你这张臭嘴,别胡说八道,张玉和朱能都是皇上的先锋,立国的元老,怎么会胡乱杀百姓。” 小旗对小舍道:“张郎中,弟兄们想到城里水码头游泳。” 小舍对金幼孜看了一眼,u看书 w.uuknshu 金幼孜道:“去吧,早点回,明天去河间沧州,要早起。” 几个锦衣卫的卫兵说说笑笑出去了。 何知州道:“说起河间,就想起死去的河间王张玉,他攻济南兵败,撤回德州,调整后把沧州攻下来了,还生擒徐凯及守城官兵一万余人。” 小舍道:“他儿子英国公张辅说他父亲张玉胜过朱允炆大将耿炳文两次,但最后还是死在盛庸手上。” 金幼孜道:“张玉攻东昌(今山东聊城),与盛庸相遇。当时,盛庸依城布阵。皇上冲击南军左翼,后孤军深入,结果被盛庸重重包围。张玉、朱能分别率兵相救,朱能与皇上会师,突围而出。张玉不知皇上已救,仍在阵中左冲右杀寻找,最后精疲力竭而死,时年五十八岁。” 知州道:“张玉原来是元朝的枢密知院,元亡后随元顺帝逃亡漠北,是先皇把他招降的,后来投靠皇上,当了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靖难之役开始,他一口气夺下北平九门,惊艳了皇上,立即升任都指挥佥事,担任燕军先锋,大败南军主帅耿炳文后,成了燕军中军的主将。” “皇上诏曰:吾倚玉足济大事!张玉才备智勇,论靖难功当第一。张玉真的一举成名。”小舍钦佩的赞道。” 天突然下起的雨来,轰隆隆的雷电在屋脊上碰出火花,何知州突然道:“不好!” 第263章 糊涂知州 金幼孜道:“老兄,什么事情,弄得人心慌慌的?” 何知州道:“晕了,光顾了说话,我家太太带着儿子媳妇回娘家,说好我去接她的,到现在还没回?” 金幼孜道:“她娘家在那?” 何知州一面慌慌张张的喊他的人,一面回答道:“去了济南城,现在不知有没有过黄河渡口,万一半路雷暴雨来了就完了。” 小舍道:“现在急也没用,我们有马车和你一块去。” 锦衣卫几个年轻的还没回,小舍便拉着两个马伕与知州,典史分坐两辆马车出了州署。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的砸到骄顶上,暗夜无光的街上只有马淌水的声音。 知州道:“德州卫都督韩观在城北有哨马营、驸马营、边北营、哨马囤等十二连营。这些军屯分布在运河两岸。担负着守城、管河、护漕、护仓、运船等任务。而城里的治安由我们州署负责,近日德州有点不太平,水码头来了些身份不明的人。” 小舍道:“现在说这些来不及了,赶紧去与太太约好的地方。” 马车一直朝北过了马市街,太平街和柴市街,便能隐隐约约看到在风雨中屹立的石牌楼,上面四个字”北厂码头”,河道内停满了载漕船、南货北运的商船、竹篷瓦盖的客船、画舫舷窗的官船,连接如织,衔尾相随,在风浪颠簸起伏。 老知州没等马车停稳便心急慌忙的跳了下去,一下淹没在茫茫的烟雨中。 小舍和典史也跃了下去追赶。 通向河边的狭长的通道已经关闭,风呼啸着,四周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雨一个劲的往里灌,似乎要一把人往河里掀,雨蓬的尽头有两间木屋门板宽宽的,屋子阔脊也高,上面还有木头搭的阁楼,风雨中更有江南邻河小屋的韵味,在风中“格吱格吱”摇晃...... 知州使劲的敲门,里面的一个驼背的老头开了门,一脸惊讶的道:“老爷,下这么大的雨,你们来干吗?” 知州道:“老郑头,见我夫人了吗?” 老郑头道:“老爷,客船早到了,小人没留神夫人,这时光没到家准时去那躲雨了。” 屋里散发着桐油的味道,豆大的火苗下能见到桌上摆着的两盘蔬菜,一壶酒。 何知州心定不下,拍了拍驼背的老头:“你怎么一个人,那些官兵呢?” “去桥口码头了,今天有几十条装军粮的船。”小舍看郑老头皱纹布满的嘴巴蠕动着,口水从那里溢了出来。 何知州道:”要命从老河口到老虎仓,沿河二十里就有四个码头,叫我去那找?” 典史道:”肯定是离家近的。” 雨停了,天上露出白肚的云儿,桥口码头,灯烛更是通亮,几十条运粮船挤在一起,无数条跳板上角伕赤着上身,凸出健壮的肌肉,穿棱不息,来来往往的在跳板上行走,粗旷的号子此起彼伏。 户部监督分司的监督,细长个儿,是个正六品官儿,典史道:“他叫江大力,新官上任,起劲的很。” 那细长个儿的江监督见何知州急忙过来道:“今天你们一家唱什么戏,夫人刚走老爷又来?” 何知州道:“今天朝廷特使来,我把接你家嫂子的事忘了。” 监督年轻不大,听知州这般说,又见小舍公服上的补子比他显眼,“趴”得一个立正道:“下官江得力叩拜大人。” 小舍还了个礼,对何知州道:“夫人即然上岸了,你也该放心了,咱们回去吧,金大人会担心的。” 州署金幼孜正大发雷霆,把几个锦衣卫的骂得狗血喷头:“一个个淋得像落汤鸡似的,明天谁犯了伤寒,是我服侍你们,还是你们服侍我!” 小舍从窗口望去,几个人立得,毕恭毕敬,头都低着不说话。一个不或之年的女人说话了:“大人,也不能全怪他们,这天下雨孩子们知道啊,再说他们冒着雨是帮我们拎东西。” 何知州听出了味道,也急忙进去劝道:“大人息怒,我马上吩咐厨房煮姜汤,给孩子们发发汗。” 金幼孜道:“你老岁数也不小了,老话道:“上床萝卜下床姜。”现在应该服什么啊?” 何太太道:“大人别听他的,他老糊涂,说好今天酉时到桥口码头来接我的,结果呢?” 小舍笑道:“何太太,这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你问他,说了几遍,连孙子也说:“奶奶,你说了八遍了。”他还是忘了。” 小舍道:“哈哈哈,uu看书.uukansh.co 他可真是忘了,冒着急风暴雨,先带我们去了北厂码头。” 这下所有人都笑了,金幼孜道:“嫂子,罚他给这些小兄弟每人一杯酒。” 何知州道:“应该应该,让他们喝些酒驱驱寒。” 何太太穿着粗布的灰色衣裳,生得十分端装,眯缝着眼,慈眉善目,她道:“我家老爷,私事不长记性,公事决不含糊,今年会通河通航后,德州成为全国四大粮仓之一,这一时期,德州仓每年运粮450万石。,他便四处去招工引商,还在西南街以东,东北街以南,建了仓廒区。现在街上商贾云集,戏楼、茶馆、店铺、盐厂、酒肆鳞次栉比,布市,马市,柴市都有了。以前全是军户,现在到处是农户、装卸车船的力伕、衙门的差役兵卒和小商小贩、连穿着齐整的女人也多了。” 伙伕道:“太太说得不假,今年杨、贾、王、常、白等七姓在运河边上住了下来,人多烧饭的锅少,码头上经常卸锅,那里成了小锅市。 小旗道:“我们今天在运河洗澡,听他们说小锅市的事,还说德州的竹器也好,几个江南人开了个竹市专们制作各种竹编工艺,编制出油篓、竹筐、竹耙之类,连酱菜包,也装在竹篓里,封上包装的。” 伙伕道:“对对,是南直隶句容,溧阳那里的人。” 金幼孜道:“听你们这么一说,何知州是难得糊涂啊。” 何知州给每人都倒上了酒,突然道:“完了,又糊涂了……” 第264章 河间的枣儿 何知州道:“光有酒不行,得有佐酒的餐。” 他太太道:“今天回济南,爹爹给了不少油氽豆瓣,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金幼孜道:“你两真是夫唱妇和,令我们感动。” 落落停停下了一晚上雨,早上起来凉飕飕的,金幼孜的马队又出发了,何知州派他的典史陪着,往东北方向的河间府出发。 小舍道:“河间的沧州是不是林冲刺配的地方?” 典史道:“林冲被高俅陷害在北宋年代,按当时的军规“刺配”范围,包括本州、邻州、五百里、一千里、两千里、三千里及沙门岛等不同等级,沧州在北宋隶属十五个路中的河北东路,由于地处宋辽边境,林冲发配沧州也就是发配边境了!” 金幼孜道:“典史解释的比较实际。林冲被发往沧州的途中,看守的草料场就是现在沧州的沧县旧州镇东关,在赵国和燕国的边境。” “对,宋太宗年代时的杨六郎就驻守在那。”锦衣卫几个小子,一听典史讲杨六郎的事来了兴趣,央求着典史讲下去。 小舍道:“到河间城几个时辰就到了,晚上让你们典史大叔讲,你们准备酒钱就行了。” 小旗道:“倘若典史大叔今晚开讲,这酒我请了。” 锦衣卫的大头李道:“算我一份,我小时候就喜欢听杨家将的故事。” 典史道:“谢谢各位了,河间县正是在下的家乡,今日知州恩准,我回家省亲。” 小旗道:“那不耽误典史不人全家团圆了。” 小舍道:“听说河间沧州人会武功的不少。” “沧州沿着渤海湾,到处是芦荡荒滩,人烟又稀少,一些朝廷缉拿的叛将,江湖高人受沧州民众喜武之俗的拥戴,隐姓埋名,化装成僧道游侠,传艺维生,所以出现不少武功高强之人。特别是不少贩盐的人,会了逃脱官府和同行的追捕,也用武功维护自已,当然也包括一些为非作歹的坏人混迹在其中,你们晚上出行可要小心。” 大头李道:“兄弟们,今晚不出去了,别当了屈死鬼。” 马队沿着南运河堤一直向东,堤下种满了枣树,一到中午,骄阳似火晒蔫了枝条上的绿叶,原本翠绿的枣儿开始泛黄了,一串串的挂在树上,锦衣卫的人忍不住了,偷偷的摘了往嘴里送。 小舍道:“你们也皮,一会儿我来问老农买些,省得你们像偷儿似的。” 金幼孜道:“去年随皇上北伐,他领着我们采野菜,他特别知道野菜的形状和口味:“很多野韭菜和沙葱,好吃,可以多采点儿,炖羊肉提鲜……金雀花,花和决明子一样,茎和枸杞一般可以吃……还有黄花菜,花如茼蒿,叶肥如指,也吃。”呵呵,把我们一个个培养成采草药的。” 正说着,后面两个村妇拿着镰刀赶了上来,一个长得圆头大脸的女人,气喘吁吁的道:“这枣都没熟了,你们都偷了,让我们往后怎么过日子!”一边说,一边躺在路上,不让马车过去。 典史道:“这些大人从京城来,路上渴了,采你们几个枣儿,付钱便是。” 另一个长得俊俏的姑娘道:“曹操过麦田,割发代首,你们即然是朝廷的人,应该体恤民众之苦,更不能做这种不齿之事。” 金幼孜朝小舍呶呶嘴,小舍便下马,朝那姑娘拱了拱手道:“姑娘言之有理,本官疏于管教,使手下犯了偷窃之罪,今愿受罚,所偷之枣,全部交出,所食之枣,全部赔之。” 姑娘见小舍公服穿着整齐,说话又谦恭得体,也自软了:“吃也算了,装兜里的掏出来吧。” 胖农妇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不行,没那么便宜,吃下去的给我吐出来,以前都督徐凯屯沧州,军队路过此地时,都绕着走,从来没碰我们一枣一树,没想到这么好的人,被燕兵抓得去割了头。” 小旗忍不住了:“不就几颗枣吗,我们赔就是,何必把作古的人牵出来。” 小舍用手指着小旗道:“住口,偷了人家的枣,还强词夺理,赶紧给我跪下!” 小舍从来没对手下发这么大火,小旗和几个偷枣的卫兵怕了,一个个在太阳底下跪了下来。 俊姑娘有些尴尬了,急忙拉过胖女人道:“嫂子算了,男儿膝下有黄金,现在人家都跪了,你消受不起会折寿的。” 胖农妇听了,急忙也跪下道:“你们这些祖宗,谁让你们跪啊,uu看书 ww.ukanshu.om 快起来,快起来,俺胖嫂服了你们。”说着双手捶着地,号陶大哭起来。 这下全部的人都笑了,金幼孜从马车上下来,掏出几个碎银道:“是我们的错,这全当是买枣子的钱,我们再买些。” 典史对胖嫂道:“大人们急着赶路,你们快去采些,省得他们去别处买,耽误时间。” 两个村妇喊上不少姐妹,采了足足两筐,临走时还往那些年轻卫士兜里塞。 小舍对小旗道:“人与人就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看,她们满头是汗的多诚心,这次还是我们合算了。” 河间府城到了,德州老典史用衣袖拂了一下官帽上的灰尘道:“这城池平面像男子戴的幞头,所以称“幞头城“。 午后的阳光正盛,守城的两个弓兵正搂着长刀,在高大森严的迎薰门下乘凉,见马蹄声到,赶紧站起来。 小旗道一声:“迴避”,两人慌忙让开。马队卷着热浪“轰隆隆”的冲了过去。从通河间西大街的甬路进去,穿过雕刻有“燕赵雄风”四个大字的木牌坊。便见威严肃穆的河州府衙,座北朝南,衙门前青砖砌的照壁苔藓剥落,两侧建有辕门,大门两侧有石狮一对,还有口水井。 河间知府领着他们踏进仪门内为广庭甬道,见里面两棵古柏直冲云霄,与与交相掩映一排松树却郁郁葱葱。松香怡人。 德州典史指了指悬挂在一旁的铜钟道:“这是我们提知府的宝贝。” 第265章 金幼孜的秘密 金幼孜以前见过这知府,显得很亲热,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别人的钟都铁铸的,你那弄了个铜的?” 提知府抚了一下长须道:“岂止是铜的,还有白金千两,声闻四十里。” “竟然明目张胆吹牛,那去找这么多白金?” 提知府哈哈大笑起来,摸着钟上的铭文道:“这上面刻的字也有人不信。” 几个人过了穿堂,二堂后面便是内堂,在东厢房安顿了下来,庭院里老愧村上,蝉声聒噪,金幼孜拍了拍胸口道:“今天老夫,有点气短胸门闷,先躺一会,你等周边走走,吃晚饭时叫我一声。” 提知府道:“老金,一路颠簸,可能舟车劳顿了,我叫医官来,看看你脉息,吃点汤药。” 老板身体不好,谁也不敢离开。 少倾,医官来了,让大学士把手伸直,待脉息定了一回,然后把三个指头按在脉上:“大人曾吐了没有?” “昨晚吐了几回。” “拉了没有?” 金幼孜点了点头。 “什么颜色?” “黑赤赤的如碳。” “已有多久?” “二日,或者三日。”金幼孜的脸色白白的,无精打彩的答道。医官扯开了他的衣襟,用手又按着他的肚子,问着。 一边的小旗抽泣起来:“大人有恙在身,为何不早说。” 金幼孜摆摆手,闭上了眼睛。 医官把小舍拉到厢房外道:“敝人诊了脉,问了病源,看了气色,心下就明白得紧。到家查了古方,一会儿给他开些药。” 小舍道:“大人的病打紧吗?” “看来胃病日久,胃脘隐痛,时而痛甚,看来需要卧床,不能劳力吃苦。少至十天半月,多至三,五月静养。” 明日若出山海关,抓紧些到目得地至少还要五天。而且塞外荒芜凄凉,山高水险,道路崎岖不平,金幼孜在马车上即使躺着,也难免不出差错,甚至生命不保,小舍急了,这千里迢迢一路过来,万一任务没了,再加上金幼孜一命呜呼,回去贬官是轻的,砍头株连九族也是可能的。 皇上这差事是绝对保密的,具体的事只有金幼孜一人知道了,遇到此等难事小舍又不能与别人商议。 小舍回到东厢房,门关着,里面小旗已经泣不成声,他轻声推开门,小旗跪在床前,金幼孜闭着眼睛用手抚着他的头,似乎像父亲叮嘱着自已的孩子。 小舍有点惊奇,突然联想起一路过来,他俩的异常……” 小旗见小舍进来,立刻站起身,擦干泪水退到一边。金幼孜对小舍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道:“张郎中,看来老夫这病也瞒不住你了,干脆实说吧。” 小舍道:“是下官不好,没能照顾好大人。” 金幼孜道:“其它不说了,现在是钦差这事要紧。” “是啊,但大人这病不是一,二天能痊愈的。” 金幼孜一把拉住小舍的手道:“石碑那个地方,看来我去不了,这事只能由你替老夫去完成了。” 小舍感觉得到金幼孜手心像炉火一样发烫,而且在颤抖,病一定不是一下子这么重,是自已太没长心眼了,明明金幼孜下马车也有些别扭,自已为什么不问下。小舍低着头自责着。 金幼孜把小旗喊近了些道:“饮马河边有个叫双阳的地方。因为皇上听说这个地方有一石碑比较特殊,于是朱棣就叫我前去查看。老夫去了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个石碑。石碑上的主要内容是元朝时期一个县令的德政,还有元朝人的姓名和一句铭文。老夫回去之后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皇上。 “皇上怎么说?”小舍问道。 金金幼孜有气无力的道:“当时皇上身边的人包括杨荣,金纯,吕震都认为是一个小事。但皇上却不这么认为,他对老夫说,如果这块石碑留着的话,那么将来鞑靼人回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给他们留下了争端的说辞。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命令老夫赶快把这石碑毁了。老夫一个人搬不动这石碑,皇上又关照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石碑的去向。” 小旗道:”爹爹就带上我,不但将石碑砸碎,而且还丢到了双阳湖中。” “爹爹?”小舍脱口而出。 金幼孜点点头:“小旗是我亲生儿子,他娘没有名份,而且死的早,老夫一直以随从的名义把他留在身边。” 小舍看了他俩一眼,两人长得果然像,尤其是那双深陷着的眼睛,眸光也是一样的棕色,他道:“事到如今,大人有什么吩咐,下官愿效犬马之力。” 金幼孜拍了拍小舍的手背,又拉住小旗的手道:“明天你带着小旗,备足粮草马匹,两人日夜兼程前往双阳,uu看书.uukanshu 把石碑捞起,将上面所有的铭文抄下来。” 小舍道:“下官明白,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把此事办妥。” 金幼孜头上又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看他扭曲的脸,病痛又开始肆虐了。 小舍让小旗去伙房催药煎好了没有。 金幼孜道:“小舍,小旗虽然和你差不多年纪,但他从小失去母爱,性格有些低沉,你要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照顾,他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一点,回了京城,老夫不会亏待你。” 小舍道:“大人尽管放心,我也是个没父亲的人,我知道没父母的孩子需要什么。” 翌日一早,小旗服侍好金幼孜吃药,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小舍看得心也疼。 提知府让手下为小舍准备好了所有行装,包括马匹干粮,还专门按排了个当地的向导。 出了镇海门,太阳正被红云包裹着,放出浅浅的迷人的霞光。迎着太阳三人一路向东,铁狮镇高大的铁吼,还没来得及展开它的威武,便被闪在了后头。 向导道:“今天尽量多赶些路,明天可以从容空出关。” 小舍道:“只要早点回来,说什么都行。” 三个人各骑一匹马,少了辎重,速度明显的快. 重重叠叠的燕山山脉越来越清淅了,万里长城在晚霞映射中如一条金色长龙,顺着连绵起伏的山峦,从后蜿蜒过来,向南面苍茫无垠的渤海伸展开去...... 第266章 张王氏病了 中秋节前,小舍终于完成了使命,先让小旗从陆路回南京,自已从坐船从水路带着金幼孜回来。 连日奔波,小舍满脸胡子拉渣的,颧骨突出,人也清瘦了不少。囡囡看得有些害怕,一个劲的往红瑶身后缩,张王氏道:“白梅,找把胡须刀,替他把胡子刮了。” 如意抢着道:“白梅下手太狠,还是我来吧。”她从白梅手中夺过那刀,用皂荚在小舍脸上抹了个遍,按住头颈轻轻的刮。 柔柔的鼻息扑着他脸上,小舍心满意足的合上眼睛,听着剃须刀与胡须的磨擦声。如意道:“那么多城市就没个剃头的吗?” 小舍道:“有是有,白天在路上,晚上住下了,累也累死了,谁想出去剃头啊?” 剃须刀刮几下就钝了,如意一用力,下巴刮出了血,碰到皂荚液生生的疼,小舍咧着嘴喊疼。 张王氏道:“小心点,你男人在外抛头露面,刮破了吃相难看。” 如意道:“婆婆,媳妇知道了,你昨天咳了一晚,去躺下吧。” 小舍有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皂液,睁开眼睛看着张王氏道:“娘,你咳了好久了,还在咳啊?” 白梅道:“太太,一直在吃药铺坐堂郎中开的汤药,不见好,你有没有好的郎中重新换个药方。” 小舍道:“我马上去找太医院的太医,他总有办法。” 白梅道:“我糊涂了,我怎么没想到他,去交趾时我还和他说过话。” 太医一般是住在自己家,平时听差的时候,待在宫中的太医院。 小舍在蹇义那打听到太医就住在汤宗家隔壁,晚上就带着张王氏和白梅摸上门去。 王太医官位不高,是个六品院判,但权力不小,四方送来的名药可用以皇族、内廷、军队也可以给市民百姓。 而且对上缴的药品有绝对的话语权,稍微给那些官员们找点麻烦,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所以太医更像是会治病的阎王。各地官员对这些太医比对亲爷还要敬重百倍。 小舍和娘在门口足足候了一个时辰,才轮到进去的机会。 王太医府邸,宽敞又精致,亭台楼阁都十分的讲究,水池边上的假山小桥,长长的走廊深幽曲径,挂着成串儿的灯笼,又经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四下里幽静异常,三人到了院内,两棵黄杨树,绕满的藤蔓叶儿垂下来,微风拂动。 王太医见是小舍和白梅,脸上堆起了笑容,伸手把他们请入屋内。一屋子的檀木家俱,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花几上盆栽的君子兰,叶色苍翠有光泽,花色橙红向上如火苗,艳而不俗,端庄大气。 小舍让白梅送上赏银,王太医假装推辞一会便收下了,边搭脉边问诊,磨叽了一会便开出了药方,他道:“嫂子这病拖了很久,老夫先开三帖把这咳止住了,下次再吃些调理了,三,五十贴应该能治好。” 小舍道:“都说王太医是神医,我娘的病交给你治也放心了。” 老夫从师于扬州广陵丘克容、冯庭干、许宗替诸乡前辈学医问业与刘纯是师兄弟,咳嗽分为外感和内伤,嫂子是因外感没愈转为内伤,所以要紧着治。” 小舍点头称是:“是是,我马上就去药铺,今晚便服了头帖。” 王太医道:“治咳嗽,道衍和尚也是行家,最近为权贵妃之事,回到了南京。” 小舍有些迷茫,用吃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权贵妃过世都快一年了,还有什么事?” 王太医道:”张郎中刚从北边回京,宫的事有所不知,徐皇后去世后,皇上一直未立皇后。后宫除苏州王贵妃之外,就是朝鲜来的美艳殊丽,且善吹箫的权贤妃最受皇上宠爱。 白梅道:”以前听纪纲说:除昭献贵妃王氏,苏州人,皇上诸妃位号以贤、淑、庄、敬、惠、顺、康、宁为称。” 王太医笑道:”我们姓王的有些例外。” 小舍道:”郑公公从西洋带回来了象牙、珍珠、香料等贡品。成祖总是先让权贤妃挑,但她很自爱,不贪,给啥玩啥。而且得到赏赐后,总为皇上吹上一首玉箫。” 王太医道:”但是最近内官又出事了。” “这事不是已经了结了,是吕妃串通太监和银匠毒死的。” ”不是吕妃的事,你听我说,皇上有个美女黄氏并非处女,而且曾经堕胎,被一块从朝鲜来的韩氏检举了,皇上亲自审问,黄氏招供曾与姊夫金德章、邻人皂隶等私通。u看书 .uukanshu 皇上大怒命韩氏责罚黄氏,韩氏遂抽打黄氏的面颊。黄氏现在依然被关在皇宫。” 张王氏道:”宫中也不太平啊,难怪百姓命不值钱!” ”宫女的话也不可信,这种会搬弄是非的女人,背后都有大角色靠着。” 张王氏道:“儿子,我们告辞吧,太医晚上也有事,别耽误了他。” 小舍点了点头,带着张王氏和白梅直接去了药铺。 小舍几个刚回到家中,郑师父也来了,他道:”现在武馆事儿多,他大都住馆内,今天知道徒弟回来,特地和师叔一同过来看看。” 小舍道:“这次回来的路上,听说松江那里出现了个“打行”的行当,一帮恶少,群聚殴人,一人不行,就呼来同道中人报仇,不弄伤别人决不罢休,闹得府衙内头也大了。” 师叔道:“怎么不是,他们还请我去当师父,说要学打胸、或肋、或下腹、或腰背,能打到不马上死,而过几个月再死,这样对方即使告官,早超过时日,就不需抵命。” “对,就是谁与谁结冤亲,自已出钱请他们出面。” “那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帮会,现在苏州也有,而且不少。”郑师父道。 小舍道:“师父,这钱再多,咱们可别渗入,出来混早点要还的,徒儿现在是刑部的,到时候就难办了。” “舍儿放心,你师父即便饿死,也不能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咱们可是以武健身的。” 第267章 立嫡立长 张小舍道:“最近皇上要正式立朱瞻基为皇太孙,在华盖殿行冠礼,城里城外会管得紧一点,你们晚上尽量别上街去,武馆早些打烊。” 三个人聊上了,张王氏让白梅弄了些酒菜给他们吃。 师父道夹了块骨头,给贴在他身边的小老虎吃,他道:“这大明朝自从朱元璋发明了皇太孙,还真一个接一个,连朱棣也跟着来。” 师叔道喝了囗酒润了润嗓子:“朱元璋立朱允炆为皇太孙这事儿,其实也是无奈。怪就怪在他喜爱的朱标早于他去世。” 小舍道:“因为太子英年早逝,太祖对太子思念,变成幻影全投入到与儿子性格相像的孙子头上,开天辟地的把嫡长孙立为皇太孙,与传统的皇位传承法不同,所以给朱棣造反留下了把柄。” 师父一拍大腿道:“对呀,按以前规定朱标死了,应该传嫡次子,朱元璋有四个嫡子,朱标、朱樉、朱棡、朱棣。这四个嫡子不在,传庶子,原则就是“立嫡立长,立嗣以亲”。从来没有直接将皇位隔代传的。” 师叔道:“传说老二朱樉、老三朱棡、老四朱棣,都不是马皇后亲生的,朱元璋心里清楚,所以不想传。” “我知道长子朱标懿文太子,次子朱樉,三子朱棡,五子朱橚都是高皇所生出,唯有四子朱棣是庶出。” 小舍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道:“朱棣是谁生不重要,关键皇帝怎么说就行,朱樉和朱棡,为什么没有立皇子,你们看先皇怎么说:“二十四年,以樉多过失,召还京师,令皇太子巡视关陕。太子还,为之解。明年命归籓。”朱樉在秦地骄奢淫逸,大兴土木,屡屡侵扰百姓。” 师父道:“所以被他老子关在京城一年。” 小舍摇头道:“朱棡更出格,先皇说他:“性骄,在国多不法。或告?有异谋。欲罪之,太子力救得免。”说明这世子不光经常违法,还被人状告有谋反。” “所以他俩即便是嫡子又怎么啦,老子一概不给!”师父与两人碰了一下杯道。 白梅插嘴道:“那朱棣为什么不给呢?“ 师父酒喝了不少,话比平时多了,他答道:”我还是觉得朱棣不是嫡子可能性最大。说朱棣是凶狠,缺少仁爱,不符合老子的要求。我觉得不对,事实上,朱元璋对朱标的过于“仁”,也是不喜欢的!: 师叔点点头:”此时的大明,北有鞑靼,瓦刺的进攻,东有倭国的袭扰,西有安南的暴乱,这脱离不了霸气,朱棣恰恰有这个本事,他的强硬,还可以镇得住开国功臣和众多番王的贪婪,这都是皇太孙没有的优势。所以不是嫡子是朱元璋忍痛割爱的唯一理由。” 白梅替三人倒了些酒道:“两位师父说得极是,我都明白了,朱元璋对嫡子嫡孙特别有心。” 小舍道:“况且朱允炆为人宽厚谦恭,仁慈有忠孝。其父去世时那份孝心,爷爷都看在眼中,他曾夸奖皇太子:“尔诚纯孝,顾不念我乎。” 师父道:“朱允炆其实也是老二,朱标的长子叫朱雄英,活到八岁就死了。” “这就是建文皇帝的运,先是其父后是其兄,皇位注定留给了他。”白梅应道。 小舍道:”按照皇帝老大不在传老二,朱标不在了不传老二呢?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分别于1395年4月和1398年3月先于朱元璋去世,还真应该能落到老四朱棣头上。” 师叔笑道:”这样元祖也不用起兵发动靖难之役了,大明江山可以免受4年战争之苦。人可少死几十万,还有那些冤死的老臣......” 白梅道:”朱允炆也无需东躲西藏,拿块封地过上个消遥自在的日子。” 小舍对白梅道:“说起建文帝,我哥哥王一飞来过吗?” “来过,你去北方没多日他就来了,说去了趟溧水无想山,闻得朱允炆的随从应能,应贤全都死了。” “建文皇帝人呢?” “王一飞没说,只说他最近要去福州。” 师叔道:”最近宫里闹得很,吕美人和权贵妃两家的奴婢在吵骂中爆出了权贤妃的死因:”吕美人串通太监金得、金良,从银匠家中偷来砒霜,研成末子,放进胡桃茶中送给权妃吃了,权妃因而中毒毙命。” 小舍道:“师叔说得有名有姓的,看来是真的了,这下宫中的内官丫鬟要吃苦头了。” “已经干掉一批了,uu看书ww.uuanshuom 听说吕美人是的罹刑很重,用烙铁烙一个月的惩罚,而且已经命朝鲜王廷将其母抓到南京来。” 白梅道:“这下完了,又多死个无辜的老人。” 师父不胜酒量,已经睡意初显,师叔还在兴头上:”朱棣对黄俨说:“你去朝鲜对国王说,有生得好的女子,选拣几名将来。”于是朝鲜王廷下令禁止婚姻嫁娶,广采童女,以备进献。但最初所选,黄俨甚为不满,并对办事者加以挫辱。朝鲜只得遣各道巡察司再选,同时通告各大小守令、品官、乡吏、日守两班、去乡校、生徒、百姓家户,有姿色,一皆采择。如有隐匿或有针灸、断发、帖药多方规避者,论如律。” 白梅道:”成祖怎么喜欢朝鲜女人,单眼皮,大饼脸有什么好看。” 师父冷不丁道:”可能按元朝朝廷每年要让高丽进献美女的习惯吧。洪武时,后宫就有不少高丽嫔妃。” 师叔把酒一滴不剩倒入口中,也不知说给谁听:”这次共选五名;工曹典书权执中之女,十八岁;仁宁府左司尹任添年之女,十七岁;恭安府判官李文命之女,十七岁;护军吕贵真之女,十六岁;中军副司正崔得霏之女,十四岁。连同丫头十二名、火者十二名。” 小舍哈哈大笑道:“师叔怎么这般清楚,难不成也去了朝鲜?” 师叔摇晃二下,勉强把身体站立起来道:“宫里有个会童子功的小太监,他偷偷的告诉我……” 第268章 4品少詹事 好久没与师父一快喝酒了,这天也算喝得,酣畅淋漓,师叔的舌头好像长了一截,说话也重复了,师父更是用手撑着下巴,眼睛也睁不开了。 小舍担心两人走夜路不省事儿,叫白梅帮忙着把工坊的库房腾一下,让二老住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小舍去礼部,顺便去看金幼孜,文渊阁在奉天门之东,尽贮古今载籍的东方,他和皇宫的金顶红墙完全不同,绿色的明柱,楼顶的脊顶和檐口也全是绿色琉璃瓦,连廊前的栏杆都是绿的,而顶瓦而是黑瓦,看上去便是安静祥和,这里是皇家藏书楼,有时候皇帝会在这里举行举办筵席动,金幼孜道:“所以这一层的明间放着龙椅,一般不让人进去。” 小舍道:“大人恢复的不错,脸色也红润润的。” “皇上也这么说。”金幼孜颇为得意的说,让小旗给小舍上了茶,他道:“皇上还答应小旗在我身边照顾我。” 小舍道:“这很好,你爷俩终于能在一块了,小旗也有了你的照应。” 金幼孜道:“皇上最近很忙,一方面着手徐皇后的陵墓,已听取礼部的赵羾和江西术士廖钧卿的建议在北京昌平县天寿山,圈地80亩开建工程,二,是皇太子的冠礼。这事简单又隆重,让我和黄俨俩负责,三是权贵妃的事,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但他怒气还没消,已经处死了不少宦官和内官的管事和吕氏身边的丫鬟。” 小舍道:“怎么没见杨士奇大人?” “皇上回南京后,把他叫去问太子监国的情况。杨士奇称太子孝敬,并说:“太子天资高,有过错必知,然后必改。其存有爱人之心,绝对不会辜负陛下重托。”皇上听后虽然满意,但说:“士奇报喜不报忧,拟有保留,让他静心醒悟,虽然没贬他的官,但有重要事情也不请他。” 小舍道:“大学士杨荣又回老家奔丧,大人的事会多些” 小旗把小舍送出门,一边神秘道:“听爹爹说,大人你要升官了,到时候别忘了请弟弟喝杯喜酒。” 果然第二天一早,蹇义就把他叫去詹事府把正四品少詹事的任命书给了他。 蹇义道:“现在大学士权力大着呢,金幼孜一个举荐,你小子三年考核还差些,便上了正四品的官职,成了满朝最年轻的要臣,当年老夫的预言还真说对了。” 小舍心里激动,这詹事府是蹇义管的,肯定是他也帮了忙,小舍便朝尚书打了个揖道:“大人的好意,下官记在心中,以后一定尽全力最好干事,不辜负大人的一片期望。” 蹇义道:“虽然詹事府是个清水衙门,但靠着皇子皇孙,你这种年轻人是前途无量的,这也是道衍和尚的想法。” 小舍道:“道衍真是为权贵妃之事从北平回来的吗?” “他才不会为此事而来,皇太孙马上要公布了,朱高熙,朱高燧会安心吗,还有那些武官,说什么也要折腾下。道衍和尚是皇上心里的定海神针,金忠的对立面丘福兵败漠北,终身功绩皆被剥夺,一切族人或被斩杀,或被放逐。但朱高熙还有重臣黄俨,张辅和山东都司靳荣等武将等,这都是皇上上得力干将。要平衡两方必须请黑衣宰相了。” “皇上这次看明白了,皇子的优势也在有个朱瞻基。” 蹇义道:”没错,皇上曾在朝上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把一个大圭给他,对他说“传之子孙,永世其昌“。皇上醒来后感到惊奇,大圭在之前是权力的象征,圭等于赠权力啊!正在百得不解其意时,忽听他的长孙降世了,而且这个婴儿长得非常像他自己,他狂喜异常,兴奋地说:“小子英气溢面,符吾梦矣。“而朱赡基后来一直被视为掌上明玉、言传身教。” 小舍点头道:”皇上对这个太孙的成长倾注了大量心血。他看到孙子久居深宫,与外界隔绝。便让夏元吉带他去乡下让他明白百姓农作的艰难和了解民情民风。后来他他亲自带朱瞻基从南京到北京巡视,一路上他让孙子体察民风农桑之事。” “小舍,你知道皇上还特地为瞻基编撰了一本《务本训》让他了解开国老祖治国的一些经验。” 小舍道:“是吗?我看让有经验老道的道衍和尚做他的老师,已经挺厉害了,上次祭拜皇陵时,面对朱高熙的挑衅,皇太孙的回击,就有老师的教导在里面。” 蹇义笑道:“那一次我也看到,uu看书.ukanshu ”更有后人知警也!”一句,而且反应又快,估计朱高熙也被他人小鬼大的气势吓了一跳。” 小舍道:“上次我随夏元吉陪他去无想山,夏尚书就说:“皇太孙性格中并不全与皇上的强势完全相似,反而仁慈多一点,”这和他老爸相同。这怎么说?” 蹇义道:“三国时,刘备也是仁者,有知人善任的本色,很会笼络人心。 坚忍不拔,能在强大的曹操,孙权之中三分天下。” 小舍点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长板坡那段,刘备被曹操追击的时候还能带着一群老弱的百姓一起跑路,真是得人心必得天下。” 阎府丞来了,对蹇义道:“大人,小舍的少詹事室弄干净了,明天他就可以在那办公了。” 蹇义道:“小舍,老同事知道你回来,昨晚激动的一宵没睡,你看你怎么回报他。” 小舍笑道:“老规矩,我请客!” 蹇义摇了摇手道:“今晚就别了,明天一早你还得随我上朝,半夜三更就准备。早朝时,必须午夜起床,穿越午门。凌晨寅时,大臣到达午门外等候。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大臣就要排好队伍;到卯时钟声响后,宫门开启。四品以上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处理。皇帝驾临金銮殿,百官行一跪三叩头礼。四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奏折......” 第269章 金銮殿上 詹事府是负责皇后,太子家族事务的机构。平时比较清闲,但对年轻的小舍来讲是个有前途的位置,以后太子太孙接班,那便可以一跃成为皇帝的左臂右膀。而且这次升任恰巧在皇太子成冠礼大典前,其意义也特别深远。 “月明立傍御沟桥,半启拱门未放朝。”正值黎明前的黑暗,黑灯瞎火的,午门前,小舍只闻着人声,看不清人影儿,一会听得钟声响,便随着人流朝金銮殿走。 百官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朱棣皇帝依然是:“众爱卿平身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就和学生与老师课前的问候礼似的。 小舍按文左武右排最后,依稀看清用手捂着嘴打哈欠的皇上。 司礼监太监黄俨刚出使朝鲜回来,把敕谕赐国王药材的经历禀报了一通。 接着是兵部尚书金忠对册立皇太孙典礼的建议:“取消酒宴,给年轻一辈树好开端。” 黄俨道:“气氛难以隆重热烈。” 杨士奇道:“先帝为马皇后生日“四菜一汤”的故事,大家是否还记忆忧新?” 黄淮道:“第一道菜上的是炒萝卜;第二道菜是一盘炒韭菜;第三道来了的是两大碗青菜;最后一道是葱花豆腐汤。” 夏元吉道:“先皇对大臣们道:“萝卜上了街,药店无买卖;韭菜青又青,长治久安定人心;两碗青菜一样香,两袖清风喜洋洋;“小葱豆腐青又白,公正廉洁如日月。” 朱棣道:“寡人看这样甚好,准奏,为少些冷清,加些孩童的戏演,令礼部负责。” 张辅道:“微臣建议,加上少儿军体操,更显我大明朝之蓬勃生机。” 金忠道:“张将军所言即是,借此东风,为皇太孙挑选一支上千精锐的“幼军”作其护卫军。” 皇上龙颜大悦,轻轻的拍着手道:“好一个幼军护卫军,不过名称有点幼稚。” 小舍拱手道:“皇上,微臣以为“童子军”的名称是否更贴切。” 小舍的声音虽不响亮,在一帮老臣面前,似乎更像炸雷一样,殿里“轰”的一声议论开了。不少陌生的眼光都聚拢过来了,这张年轻俊朗,说话声调干脆好听的新面孔,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金忠立马插嘴道:“张少詹事起的名字比老夫强多了,甚好甚好。” 詹义也道:“童子功,童子军,响亮的名字。” 皇上道:“寡人也喜欢,准奏,此事由兵部全权负责,包括全国上下招募,操练。” 太监又唱道:“时辰已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小舍急忙上前跪拜道:“微臣还有一事要上奏,请皇上准奏。” 朱棣今天显然对这个年轻人的朝气感了兴趣,他大手一挥道:“吾的爱卿,快快道来。” 小舍道:“皇太子成冠礼,是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微臣以为皇上可行赦免令,以显皇恩浩荡。” 朱棣一拍案道:“此言正合朕意,令都察院,大理寺,刑部立刻拟一份赦免方案,典礼前执行。” 退朝后,小舍跟在一帮大臣后退出午门,小舍的旧主金纯赶了上来,一把揪住他道:“好你个家伙,想一炮打响。” 小舍道:“大人,下官只是说些实话而已。” 金忠拍了他一下肩膀道:“你一句实话把老夫的心事了了,不过我有言再先,招募时你也逃不了干系。跟老夫一块忙得屁颠屁颠。” 蹇义闻声也止住了步,回头道:“好一个老夫,尽占便宜,皇上封小舍是少詹事,又不是兵部侍郎。” 金忠笑道:“当时我先提议的,被你抢了先,你还好意思与老夫理论,说皇太子,皇太孙的事,关系我大明朝的未来,你也真会说。” 蹇义抚着嘴,但掩映不了得意,他道:“此言是金幼孜所说,与我何干?” 夏元吉道:“招童子军省军费的,挺好,养些小孩子管吃管饱就行了。” 金忠道:“夏刺头,孩子们长身体,要吃肉,你可别太扣。” 黄俨道:“看来我又该去朝鲜弄些马了。一千人的部队,少说也该有二,三百匹马。” 金忠道:“这要多请黄公公费心了。” 黄俨道:“我自已也正好要些,顺道而已。” 纪纲道:“你们司礼监要那么多马作啥?” 黄俨没吱声,紧走二步走了。 纪纲指着他背影道:“这个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几个人都没接他的话茬,纪纲讨了个没趣,对着小舍又道:“什么时候咱哥俩约下,一块去狩猎,打几个野兔什么的?” 小舍道:“前段时期随大学士去了北方,uu看书wwuuanshu.co 箭术生疏得很,请纪大人见谅。” 纪纲道:“我也好久没碰了,手痒痒的,等你哥王一飞回来,我们再约。” 小舍道:“哥哥还在福州吗?” “还在,看样子这事成了,胡濙也赶去了。” 小舍心里一紧:“哥哥立功了啊?” 蹇义在前头喊他,小舍急忙告辞了纪纲,跳上詹事的马车。 蹇义道:“那贼坯和你说什么?” “说王一飞在福州可能找到建文皇帝了,胡濙也去了。” “听他胡说八道。快五,六年了,建文皇帝影子也没找着。所以皇上极为不满,让黄俨重新搞个东厂来代替他。” “难怪纪纲这么警惕。” 南京的街上,梧桐已经开始泛黄了,一股秋天的味道悄悄的走来,小舍掀开马车的帘子,凉凉的风带着桂花的浓香直扑而来,他想起这个季节的苏州,邻着河的小屋,小船在丈把宽的河中荡漾,秋风过来,岸上的柳叶飘落了下来,他想起了媚娘,这时候是在骑着马在征途上,还是弓着腰在田间摘她种的蔬菜…… “醒醒啦,该下车了!”蹇义轻轻的拍着他肩膀。 小舍急忙睁开眼睛,詹事府的侍卫已经伸手上来。 他急忙自嘲道:“我怎么一下变成懒猪了,一出宫就睡着了。” 蹇义坏笑道:“一定是昨晚兴奋的没睡,先回家吃饭去,下午把赦免的事商议一下。” 第270章 大赦天下 郑和打开了西洋的绸缎市场,苏州精美的刺绣成了热销货,南直隶的绣娘队伍逐渐扩大,如意的绣坊因为技术出众,再加上云绮的销售,成了整个刺绣行的引导者,各地慕名而来的学艺者络绎不绝。 红瑶除了照顾两个孩子还要负责收发货。 家务全由张王氏和白梅做。 所以中午吃饭也只能将就些。绣坊的人还在做事,张王氏让小舍一个先吃。 小舍道:“娘,昆山的房子也卖了,苏州我们不可能回去了,不如在南京再买个房子,把绣坊搬出去,家是家,绣坊是绣坊,这样家也清静些。” 张王氏道:“我只觉得家乱乱的,没想到这,一会儿我和如意商量下,她现在是掌柜一样的人。” 小舍道:“她绣坊现在有多少人啊?” 张王氏道:“在这做的,连红瑶六个,都是城外的农妇。外发加工的有七,八十人。” 如意送走了苏州吴县的学艺人也过来吃饭。 小舍便把买房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如意道:“好啊,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只是夫君不在时想得多,夫君一回就忘了。” 小舍道:“买的离家近些,宽敞些。能有吃住的。” 如意道:“我想把爹爹和娘叫来,让他们住那里,一则他们年纪大了,农活也干不多了,二则也可以照看工坊,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张王氏道:“如你爹娘愿意来最好了,我们正好把夷亭的房地也卖了。” 小舍道:“娘,夷亭的先不忙卖,说不定爹什么时候回来,再说现在也卖不出什么价钱。” 张王氏道:“你还想他,他都快四十了,准是在外面有了人家。” “王一飞在福州,以前我就托过他,见耳垂上有痣的就上去打听,说不定能找到呢?” 张王氏道:“找他回来干吗?当现成爹,现成爷爷?他来我出去。” 小舍心想反正也没回,先不和娘烦。便道:“房子的事我来托人去找,应该很快的,丈母娘的事我来托人捎个口信回去,让他们早作打算。” 如意道:“师父正好明天回夷亭,你快去找他。” 下午詹事府头头脑脑都齐了,蹇义道:“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对大赦的范围都拟好了,我们看看,如果行就照他们的,如果有补充的也可以例出来。” 小舍道:“金纯提出:”刑期有特别重大的立功者”,这”特别”两字是否多余,重大已经难以界定,再加上特别两字更是难上加难。这只能由皇上决定了,势必给皇上增加难题。” 蹇义道:“人家是明哲保身,得过且过,我们可以建议更改,否则别人以为我们啥都没干。” 议事很快结束了,等别人一走,小舍便把门关上道:“大人,按他们的格调,汤宗有希望吗?” 蹇义用手指戳了戳桌子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汤宗,估计刑部金纯会提出,都检察院王一飞他老子也会通过,毕竟他们有过上下级这层关系,关键在大理寺,我马上过去一趟。” 小舍心想,凭蹇义吏部尚书这个金头衔,把汤宗的名单报上去应该没什么难处。 蹇义原本和汤宗各为其主,多少有些芥蒂,没想到这次突然大转变,肯定是前阶段为吕震女婿的事,被皇上关进牢房而醒悟了。 蹇义一走,小舍便去了刑部,金纯和查侍郎都不在,只有刘观躲在墙角睡大觉,原来刑部可是响当当的衙门,刘观执事时,手中的权力都让纪纲的锦衣卫夺走了。他见小舍进来,把搁在长椅上的脚缩了回去道:“我的郎中大爷,才去了两天,就想家啦?” 小舍道:“我还有套公务在这,顺路来取一下,不耽误你休息。” 刘观道:“老夫是头痛啊,现在混成这样,刘辐这小子又不成器,饭碗敲掉不算,整天还在外面胡作非为,昨晚又让锦衣卫逮住,吃了几个耳光。” “他又干什么惹你老生气啦?” “他能做什么,和吕震的公子吕熊赌钱,输了不卖账,双方打起来了,把人家眼睛差点打瞎。” “吕震在这次关中闹饥荒时,派有关官员出粟赈济,受到皇上的嘉奖,正在风头上啊,刘辐这不惹麻烦了啊。” “谁说不是,还有你们去饮马河取回的碑文,和他说的一字不差,皇上说他:“金记性”,他正得瑟呢。” “刘辐是在作死,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让纪纲敲竹竿了呗。” “纪纲是他干爹,应该能摆平,但总不能这样,让刘辐找份正事干干。” “上次替他谋了个六合县典史的差使,他嫌官小地方穷,不愿去,我说张小舍就是从昆山乡村小吏开始的,uu看书ww.ukanhu 现在官职都比你老子大了。” 小舍道:“我是运气好,那不能算。” “呵呵,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他也这么说,还说你长得俊朗,讨人喜欢,意思是我把他生得丑。” 小舍忍不住笑道:“歪理邪说,你拿他怎么办?” 刘观道:“等你有空了,到咱寒舍来,说道说道他。” 小舍等不及金纯了,拿着自已的公服出了刑部,刑部离大理寺不远,他想顺便去大理寺候候蹇义,见孤凄埂上金纯和查侍郎骑着马风驰电掣般过来,他索性闪一边等着。 金纯道:“张少詹事,怎么在这?” 小舍扬了扬手中的公服道:“我来取公服,见两大人不在,便想回去了。” 金纯跳下马,把鞭子递给小舍道:“刚去了宫中,为大赦的事。” 小舍道:“哦,大人辛苦了,这些被赦之人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金纯道:“以前皇宫内有重大喜事,大庆大典和皇上皇后的寿辰。也经常大赦天下,这次大家都忙了,幸亏你提起,要不那一天皇上突然想起,我们轻则坐牢,重则脑袋搬家。” 小舍道:“有这么严重吗,再说这大敕令也不归刑部。” 查侍郎道:“上回皇上出征,刘观提出的。” 三人进了刑部,金纯一边脱衣服一边喊手下泡茶。 小舍道:“大人,不用泡了,我来久了,蹇义大人还在大理寺呢。” 第271章 将军蟋蟀 金纯道:“他一会儿会来,你在这儿等着。” 小舍道:“这次大赦,汤宗有机会吗?” “我就为此去的,皇上似乎有些松动,汉王朱高熙不同意,说解缙这种人是祸害,一但出来容易搞事情。” “解缙是解缙,汤宗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什么没大事,会审陈瑛,弄得皇上骑虎难下,皇上其实心里还人宠着陈瑛,毕竟帮他扫除了不少祸害,只是会审弄得陈瑛声败名裂,皇上只能顺应民声了。” 自已的老上司救不了,小舍心里一阵寒意,坐在金纯的太师椅上,吭哧吭哧的生闷气,金纯抓了一把瓜子给他:“这是我泗州的葵花子,一会儿带些回去,给你家的两个小宝贝尝尝。” 小舍道:“大人老家来人啦?” “老父来过中秋节的,多住几日。泗州两城之间的城墙已经拆除,使两城合二为一,为防水害,将唐、宋时建筑的土城撤去,全搞成砖石,老家房子也有些影响。” 小舍道:“上次陪金幼孜去北方路过那里。” “对,朱元璋的祖陵建在泗州北侧,每年的各种“祭祀”活动都在泗州城,那里成了皇室的“行宫”,现在新城也是船舶如流,店铺林立,商贾蚁集,达到了空前的繁荣。等两城合一后,会更好,等过年你随我一块回去,让你尝尝洪泽湖的湖鲜。” 蹇义一脚踩了进来:“好你个金纯,还在拉拢我的部下。” 金纯道:“你饶了我吧,人被你掳走,招呼也没打就算了,现在又给了我什么罪名?让我这个清水衙门的领班情何以堪?” 蹇义笑道:“怎么是掳走,小舍本来就是我的,让你借用了一年多,你还想怎样,再说这次也不知是谁提出的。” “肯定是道衍,他没回南京时怎么没动静。” 小舍道:“反正我一点预兆也没有,连道衍和尚也没见过面。” 蹇义道:“对呀,今天道衍没上朝。” 金纯道:“刚才我去皇上那也没碰见。会不会在庙里休养,听说这次回南京身体一直不好。” 小舍道:“我明天应该去拜访他。” 蹇义道:“对,你去趟,汤宗的事看来黄了,我刚才去大理寺,大理寺卿态度很暧昧,道衍和汤忠关系很好的,几次汤忠入狱,道衍都说了好话。” 金纯道:“和尚在北平住庆寿寺,在南京我不知那个寺?” “应该还在灵谷寺,我去过。” 蹇义道:“也就是你能随便去,一般人不敢去打扰他。” 第二天上朝,道衍和尚依然没来,小舍退了朝便和蹇义打过招呼直接去了东郊的灵谷寺。 先皇朱元璋亲自赐名“灵谷禅寺”,并封其为“天下第一禅林”。天高气爽,菊花飘香,曲径通幽,松木参天。进山门有五里多山路,虽然是仲秋,小舍也走得汗涔涔的,好不容易到了殿堂,穿过用砖石新砌成的无量殿,朝灵谷塔后面去,还没到三绝碑,便被几个锦衣卫的人拦住了他,小舍道:“我是詹事府少詹事张小舍,有事要见道衍和尚。” 高大魁梧的校尉道:“今天任何人不准进入,除非之前有约。” 小舍被问住了,便先去玄奘纪念堂,拜了一下玄奘法师坐像。悻悻然的下山,突然间山道边的茶树间,有几个戴笠帽的人在绿树中穿梭。听声音好像是皇太孙朱瞻基。 他一阵欣喜,便向人声处靠近,树丛中跳出几个锦衣卫,用飞鱼刀拦住了他。 小舍担心皇太孙恼怒,也不敢吱声,回到道上等着。 小舍看清了茶树丛中,除了皇太孙,还有道衍和小太监陈义,虽然是秋天,太阳下还是有些热,皇太孙脸上晒得像红苹果似的,他脱去了外面的长袍,往这里扔过来,抬头间看到了小舍:“啊唷,你也来啦,快帮皇孙捉蟋蟀。” 道衍也看见了,太阳底下眯着眼睛道:“快来快来,这里虫子比狮子林的还要大。” 这下小舍找到了机会,他脱了上衣,向皇太孙靠近 小舍抓这个有本事,他知道了齐胸高的茶树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虽然逃掉的可能性也高。由于这种地形难捕捉,蟋蟀往往繁衍的比较多。一片地里一起在叫,他便选择声音低沉洪亮的,肯定个头不会小。他终于选到了靠近最满意的对像,uu看书 wwuka.cm 轻轻蹲下来听一下,将杂草以往外拨开,把周围的杂草都拔掉,一来是便于撬土的时候能清楚观察蟋蟀往外爬走的方向,二来是当你靠近的时候,有些灵巧的蟋蟀已经发现你的脚步声弃洞往外爬了,正好可以逮住,但妄自尊大的虫子是不会弃洞逃走的,小舍发现了洞,他的屏住呼吸,确定是个好虫,便折了个枝条,轻轻的撬,一点一点的,好傢伙,竞有小油葫芦那么大,黑脸、寿星头、整个身罩着一片金光,一动不动的蹲着,两只足有力的撑着,准备一跃而起。 小舍用手朝朱瞻基做了个手势,皇太孙蹑手蹑脚过来,把网罩递给他,小舍也不急,把洞口用网罩盖住,这个二尾趴在那半虚掩泥洞中依然一动不动,只露出个半个脑袋两根极粗的毫毛不停的扫动,小舍一吹气,那虫儿一惊跳进了网兜里。 皇太孙递上竹管筒,让小舍把虫儿灌进去。蟋蟀草一撩,那虫儿正郁闷中,一阵狂叫,威风凛凛的样子。皇太孙道:“其它的都不要了,这个额头鼓起,眼又出突出,牙又厚重,还有有金点翅膀,比我们抓的二个大,太强大了。” 道衍瞪大了三角眼道:“这应该是黄金将军蟋蟀了,太好了。” 皇太子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少詹事,你再替皇孙抓一只吧,我一屋子的虫儿都玩腻了,不然今晚我没得玩了。” 道衍道:“苏州枫桥的一个粮长,弄了一对天下无敌,据说是用马换来的,老衲让他早点送来应该快到了。” 第272章 蟋蟀比马贵 小舍道:“大人怎么会认识苏州枫桥的人?” 道衍道:“我回南直隶后去了苏州穹窿山,有天正好在山上捉蟋蟀,碰到也在捉蟋蟀的他,两人聊起,他道他认识不少在玄妙观斗蟋蟀的朋友。也经常去山东宁津县,和玩蟋蟀有名的贾大岭、耿老夫几个,住在尤集乡赵铁锅村,据他说陈庄的蟋蟀是天下无敌的。” 小舍道:“大人,我在苏州时也经常去观前街,知道苏州枫桥那帮人玩蟋蟀疯狂,经常结伴去宁津,说那里有适宜蟋蟀生长繁殖的气候、水质、土壤。” 皇太孙道:“老师,你什么时候带皇孙去山东吧?” 道衍和尚三角眼一瞪:“你娘跟我说过多少回了,不让你沉迷于此,说是玩物丧志,今天老衲也是看你最近功课上进,让你放松一下而已,如果再带你去山东,那是有些过份了,别说你娘,连皇上也会找老衲责问了。” 皇太孙识趣道:“老师,皇孙明白了,小玩逸情,大玩伤志,我就偶尔为之。” 那个身材壮壮的锦衣卫校尉来了,敬了个礼道:“苏州府金通判求见。” 小舍听说老同事来了,心头一喜。 道衍和尚道:“肯定送蟋蟀来了。” 果然金通判提着个黄绫罗包着的盒子上来了。他跪着把盒子举过头道:“大人,这是一对“天下无敌”请大人收下。” 道衍道:“那个枫桥人讲信用,他没来吗,老衲要给他卖马的钱。” 金通判道:“那位粮长死了。” “怎么会?我见他时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金同判道:“这位粮长的老婆,听说自已郎君用一匹好马换了只蟋蟀,她好奇,趁郎君不在,偷偷地打开蟋蟀盆,没想到蟋蟀就跳出来跑了。粮长老婆非常害怕,只好吊死在桑树上。粮长回来后得知妻子为此死了,非常悲伤,又怕交不了账在老婆死的树上自缢身亡。” 道衍和尚闻后大惊失色:“为了一个小虫子送了两条命,太不应该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舍见道衍连盒子都不敢接了,金通判却仍然尴尬的跪着,便上去代为接过:“不是虫儿跑了,这里面又是什么?” 金通判道:“粮长死了,他那些要好么虫友都闻此而感动,有的把马还回来了,有的把好虫子送来了,说他喜欢蟋蟀一辈子,不能让他死后还交不了账,这一对虫子就是他们送来的。” 道衍让小和尚取来几锭银子,交给金通判道:“你把这些交给粮长家属,我知道他有个六十岁的父亲,如果他老愿意,让他去穹窿山,后半辈子老衲养他。”说着道衍眼里淌下了泪水。 皇太孙蟋蟀盆也不接了,怔怔的呆着,任由山风把他黛黑的长发吹起。 道衍和尚道:“小舍,代老衲照顾一下你的老同事,风吹得有些头痛,我和皇太孙先去休息了。” 金通判通的一下跪下:“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但说无妨。”道衍收住了脚步。 金通判梗咽着道:“下官从远道而来,想见见汤宗大人。” 小舍帮衬道:“金通判少年时就随着汤宗了,大人成全他一片诚心吧。”小舍说着也跪了下去。 道衍看了一下皇太孙道:“让小舍带你去,就说我姚某答应的。” 皇太孙道:“看看有什么关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去吧,有什么事,皇孙担着。” 小舍道:“谢谢陛下,皇太孙成冠礼,将大赦天下,这事已经成了京城街谈巷议。” 皇太孙兴奋道:“老百姓怎么说?” 金通判道:“我们苏州老百姓也在赞扬,说要是汤大人这次能赦免了就更好,汤宗大人在苏州四年,上交了千万石税收,为大明立了了丰功,即使犯了杀头之罪,功也可以抵罪了。” 皇太孙看了一眼道衍和尚,汤宗我不太熟,我回去问下皇上再议。” 道衍用袖子抹着光头上的汗珠,笑道:“汤宗,平阳人。明洪武年任河南按察佥事,后改北平按察佥事。建文元年因奏劾陈瑛与燕王有贿赂被建文皇帝升任山东按察使,永乐年刑部郎中、苏州知府,因治水不力贬为禄州通判。后黄淮推荐,复召为大理寺丞,现因解缙案入狱。” 皇太孙道:“三朝元老了,碰到个解缙案,要命。” 小舍带着金通判下了山,直接去锦衣卫狱房。 汤宗在牢中也有半年了,虽然消瘦了不少,脸颊突出,下巴尖细,但精神还是不错,他道:“纪纲还好,没对他用过刑,而且一个人一间号房,uu看书ww.ukanshu 他在里面写写书,练练拳术。” 金通判像个小孩似的一直在抽泣。汤宗道:“你要像小舍那样,做人要低调随和,做事要高调劳。” 小舍也劝道:“大人你要好好注意身体,熬过皇上的火头,就有机会出去。” 汤宗道:“我这半辈子就被陈瑛害了,三起三落,已经习惯了,这次交友不慎,遇人不淑,让,被解缙拖下了水。” 小舍道:“高得抃、王汝玉、李贯、朱纮、萧引高都病死在牢中,连解缙只有四人了,也许皇上这次开恩,大赦了大人。” 汤宗道:“你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千万别为了我惹别人盯着,有机会把小金搞到京城来。” 金通判道:“我也只有这点能耐,能在苏州这个地方呆着也好,天高皇帝远,安逸。” 汤宗道:“也是,你的根器就是这样,办事稳当,为人诚垦。” 探监时间应该早过了,两个小狱卒拿了好处不敢多催。只是把身体更靠近些,小舍怕这些人阴损汤宗,便留下些银子,拉着兀自流泪的金通判,出了监狱大门。 街上起了风,把枯黄的叶儿吹得满天都是,小舍对金通判道:“今晚你啥地方也别去了,咱哥俩喝一盅叙叙旧。” 金通判道:“我先去汤府,看看汤夫人,以前都她照应着,现在大人进去了,说什么也该上个门。” 小舍道:“那好,我陪你去,反正时间也够。” 第273章 菜市恶人 见小舍的老同僚来,如意很热情,上次去金通判府上吃饭,金太太烧了一桌温州瓯菜,还有手掌大的梭子蟹,她还记忆犹新,当时还有知府老爷汤宗和温婉贤淑,气质高雅的汤太太。她心里想着那段日子,自己与夫君郎才女貌,成双作对的去体面人家作客。现在小舍虽然官越升越高,但在一起的日子曲指可数,有时甚至是形如陌路。她想重温这段日子,便带着白梅去聚宝门菜市场,她要买梭子蟹。 己近傍晚了,菜市场生意正红火时,有家浙江人开的水产铺,海鲜虾蟹样样齐全,梭子蟹张牙舞爪,张大着钳子,看样子也精神。白梅经常外面闯荡,嘴巴也灵巧,如意让她与老板讨价还价。没料这老板色得很,平时见惯了买菜的黄脸婆,今天见两如花似玉的美妇,顾不了嘴巴的,说话尽带着挑逗之意。 如意一把拉过白梅道:“姐姐,这人太下作了,咱们不买了,换一家去。” 那鱼老板不干了,伸双手拦住如意道:“小娘子,我这蟹都让你摸遍了,不买也不行,除非……” 如意道:“买卖公平,买卖成不成全凭双方情愿。” 鱼老板露出邪淫的笑容道:“对啊,刚才哥哥出的价,两个妹妹都答应了,怎么能反悔呢,要不你俩出个价,让哥哥挑个?”说着手就不老实了…… 白梅在侧面看得分明,一脚就踢中他的膝盖,那人没防备,腿一软便倒了下去,顺势把如意也带倒了。 白梅赶紧拉起如意,篮子也不要了往聚宝门外逃。 白梅是大脚又经过锦衣卫训练奔跑一点不慢,可怜如意裹着个寸莲,跑几步就不行了,气喘吁吁的。 那痞子在后面叫:“快抓住她们,偷我的蟹!” 这菜市场都分着帮派,做海鲜的都是他们自已人,一会儿几个浑身腥味的汉子就逮住了她俩,各种污秽脏话都来了,还有毛手毛脚的,白梅护着如意道,厉声辩驳道:“瞎你们的狗眼,她是詹事府少詹事的太太,朝廷四品官大人,会偷你们的东西吗?” 那痞子道:“偷不偷,我搜一下就清楚!”说着猪爪就伸了上去。 如意也是性子强的,那容得别人污蔑,抓住那手就是一口,那家伙疼得腰也弯下去了。 几个同乡急忙冲上去相帮,一个矮胖子居然用扁担朝如意身上砸去。白梅一个马步,抬胳膊朝上一顶,正中那人肘部,扁担飞了出去,矮子一个趔趄也倒在地下,几个汉子没料到白梅出手这么干脆,胆小的往后退,胆大的撩起衣袖朝她冲去。 好个白梅,一点不怯,一个恶虎掏心揪住最壮实的家伙,一个过肩包把他挣得个实实在在,又一个反肘把后面的家伙下巴撞得肉都裂了。 如意也挣脱了出来,抢过扁担就左右乱劈乱砸。 混乱中巡捕赶到了,喝住双方,那个捕头煞有介事的道:“你们俩个寻衅闹事,跟我去公事房。” 白梅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搀扶起如意,心里不满的道:“去就去,他们打人的也去。” 捕头道:“他们有店铺,跑不了,我问了你们再问他们不迟。” 几个看热闹的不干了,都说捕头无理:“拿了人家好处,说话都帮着。” “什么捕头,做事一点不公平。” “太没本事,只会欺软怕硬。” 众人一片啰皂,捕头听着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羞恼之际把火出在手下头上:“看什么看,把这俩闹事的女子绑走。” 一个瘦得如麦杆的巡捕对他道:“大人,这婆娘的丈夫就是过年活捉屠夫的那个。” 边上看热闹的也听到了,都嚷嚷着:“对啊,人家男人厉害着呢。” 还有人道:“对,叫张小舍,是刑部郎中。” 捕头似乎也清醒了,假装咳嗽,不知如何对应了。 那痞子还不识相,嘴里不干不净道:“不可能,刑部郎中五品官,太太还亲自出来买菜?你们肯定看错人了。” 这捕头听听也是,别说五品大官,他自已的女人也从不上这臭哄哄的菜市场。便对下属手一挥道:“先带走再。” 几个巡捕从怀里的,磨磨唧唧的掏出绳来,准备动手。突然人群中王力跳了进来,一身光鲜的飞鱼服,斜挎着绣春刀,迈着四方步直接到了捕头身前,头湊近些,双眼瞪着他不说话。 捕头看到那双眼喷着怒火,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道:“百户大人,有话只管吩咐!” 王力攥紧拳头对他后颈砸了下去,那捕头手都来不及挡,便像木桩头一样倒了下去,那痞子见势不妙转身想跑,被王力手下一把揪住,高高抬起又往地下一掼,尿也摔了出来。 几个围观的婆娘拍手道:“打得好,这臭人早该打了。” “专门吃人家豆腐,打死也活该!” 还有胆大的朝他吐口水。 捕头挣扎着立起身对着王力道:“百户,小人受人欺骗了,小人该死。” 王力道:“睁开你那瞎眼,仔细瞧瞧,这是皇上刚刚封的詹事府少詹事,江南神捕张小舍的太太!” 看热闹的人道:“果然是过年那厉害的角色。” “人家长得那么齐整,能偷蟹吗?” “这狗捕头狗眼不识泰山,这下吃苦头了。” “平时敲竹杠敲惯了,让他吐出来。” 那捕头身体也没站直,又跪下道:“小人该死,小人一定替太太出气。” 王力踢了他一脚:“瞎子,现在给你个机会,把这事给我了清楚,明天我来看结果。” 捕头连连点头,差手下把那个摔得半死不活的痞子驾走。 白梅额头淌着血,如意正用绢布替她捂着。 王力道:“要不要紧,到我镇抚司去包下。” 白梅道:“不碍事,你忙去吧。” 如意道:“今天苏州府金通判来了,都是苏州的,要不要一块聚聚?” 王力道:“好久没见张大人了,好想他,你们先回,一会儿我把公事了结了就来。” ...... 第二百七十三章菜市恶人(二) 两人受了气,梭子蟹也不买了,找了个苏州人开的鱼铺买大闸蟹,白梅道:“九雌十雄”现在买雄蟹也肥了。” 苏州老板娘刚才也知道她俩是苏州人,特别客气,她道:“这个家伙在这市场也是臭名昭著的流氓,短斤缺两别说,经常欺负买菜的女人,和巡捕又互相勾搭,弄得我们生意也难做。” 如意道:“看那嘴脸也不像好人,今天是心急了,没料到受了罪。” 两人买了菜回去,小舍见白梅额头肿着,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如意便把菜市受侮辱的事说了一遍。 小舍道:“以后你俩别去了,我再寻个男佣。” 如意道:“等爹娘来了就好,我爹脑子灵活,又是个男人。” 王力来了,菜也做好了,张王氏把郑师父和师叔也喊回家,一桌人热热闹闹吃了起来。 金通判道:“好久没来南京了,还是汤大人在南京当刑部郎中时,一晃十年多了。” 小舍道:“那时你才二十不到吧,现在我都二十五,六了。” 亮亮道:“爹,你二十六,没那个五了。” 如意敲了他一下头道:“小孩子不许这样对爹说话。” 囡囡道:“娘,哥哥不乖,今天被老师打了手心。” 红瑶道:“亮亮昨天功课没做好,把个宗字写成了宝,被老师戒尺打了。” 小舍把亮亮的手展开来一瞧,果然肿了不少,心疼的用嘴吹着。 师父道:“小孩子吃点苦头好,长记性。” 张王氏道:“我就奇了怪,我们小舍学堂都没进,怎么会有这学问。” 如意道:“婆婆,郎君小时候哑巴是真,上不了学堂也是真,但他看书的啊,我见他偷偷看书,偷偷的用手蘸着水照上面描。” 金通判道:“小舍小时候是哑巴啊,真是看不出。” 师叔道:“都说哑巴聪明,看来不假。” 红瑶道:“我在昆山听朱捕头说过,少爷是和陈福贵打架后突然会讲话的,真神奇。” 亮亮道:“爹,什么叫哑巴?” 小舍道:“你刚从娘肚子里出来时就是哑巴。” 亮亮道眨着大眼睛道:“对了,妹妹是哑巴,一出来只会哭。” 如意格格的笑着,泪水也笑出来了。 张王氏见白梅低着头不吭声,知道她在想心事,便急忙岔开话题:“不说小孩子的事了,今天金大人难得来,让他说说咱们苏州的新鲜事儿。” 金通判道:“前一阵子我们府衙房子漏水,就是小舍呆过的通判府,钟同知又不敢多拨款。” 小舍道:“他就胆小,问他要钱就像掏他自已钱还要难。” 师父道:“是啊,这漏雨不修总不能对付,时间长了,檐子要烂掉的。” 金通判道:“这次老蒋聪明,他说:“我查了北宋时苏州知府有个叫王琪,到任官衙也要修缮,上司也不肯给钱,他只能自已欠了一屁股债。当时杜甫的诗文集紧俏,王琪就动了脑筋。印了一万部《杜工部集》,让大户人家购买,有些攀文附雅的富裕的人一买就是十多部。结果王琪不但还清了欠款,还多了不少钱,改善官府人伙食。” “蒋通判也这么干啦?” “对啊,这次他印了《资治通鉴》五千部,也买一千文,呵呵。” 小舍道:“老蒋肚里有些货色,可惜没人识货。” 金通判道:“他城府太深,一般人靠不近,听说和建文皇帝关系挺近的。” 小舍道:“你怎么知道?” “钟同知说他与吴江史彬关系密切,一个月要去一二趟。” 王力道:”史彬和我们大熟了,我以前在王千户手下时,经常去他家。” 白梅抿嘴一笑道:”王一飞称作去点卯。” 张王氏听他们又议论正事,便带着如意,红瑶先去睡了。 师父喝了口酒道:“我听一个的弟子的父亲说:“建文帝最近收了一名弟子,赐名叫应慧。” 白梅道:“可能应贤,应能都死了,他身边没弟子了。” 小舍道:“我感觉建文皇帝一直在苏州,什么云南,福建,贵州和浙江的一定是他手下人用他名义做幌子。” 王力道:“也不一定,王一飞在福州发现了踪迹,调了不少锦衣卫过去了,让胡濙去确认,可能是真的。” 小舍道:“你也听说啦,我是不信,今天道衍和尚也没一点口风,和皇太子玩得欢呢。” 金通判道:“你认为道衍知道建文皇帝的下落?” “他知道不知道,我说不准,但我有个感觉,道衍和尚帮燕王打败建文皇帝不假,u看书.ukanshuco而且态度最坚决的,按理与建文帝是势不两立,皇上不捉到建文帝的,一块石头也不落地,道衍和尚也清楚。但他自从回苏州探亲,姐姐不让他上门,好友也不认他,而且在自已的家乡又被乡亲追杀,这对他怀有成就感的他打击太大了,另外,他让皇上留下方孝孺,结果事以愿违,他看到了朱棣的雄心的另一半,所以皇上给他所有的待遇他都不要,他是暗暗与永乐皇帝对抗,来表示他的不满。” 王力道:”庞瑛也有过怀疑,但他不敢向纪纲说。” 师父道:”庞瑛能想到,纪纲会不知?建文皇帝抓来谁敢处置?皇帝是真命天子触犯不得!” 王力道:”我娘也这么说,触动了天子,老天会惩罚的!” 金通判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上个月道衍来我们知府找过蒋通判。说是让他去陆墓买些蟋蟀盆。我就纳闷,这和尚怎么喜欢上了这小虫子。” 小舍道:“道衍不仅喜欢虫子,连鸟也喜欢,什么画眉,黄雀,反正会鸣叫的小动物,他都喜欢,我看一半出自对小动物的怜悯,一半是排遣内心的寂寞。” 师父道:“上次在穹窿山修道观时,他连知了都喜欢,有一次他亲手抓了个,喂它吃西瓜。” 师叔笑道:“知了吃树汁的,怎么会吃西瓜,这聪明的脑瓜怎么会这么糊涂。” 小舍道:“他这不是糊涂,是揣着聪明装糊涂,想看一看知了在饥渴时会不会放弃原本的自已。” 第274章 招童子军 师父道:“你说对了,我在少林寺时,师父讲:“生命分:地狱、鬼、畜牲、人、阿修罗、天人;罗汉、缘觉、菩萨、佛十种,其中畜牲(动物)就是愚痴。愚痴就是不明事理,是非善恶。知了在没有树汁的情况下,它不会和人一样尝试吃其它东西来维持生命。” 白梅道:“有道理,俗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小舍道:“师父,道衍和尚的道行确实深奥,对他的想法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衡量,所以我一直觉得他与建文皇帝有不解之缘。” 王力道:“先皇朱元璋有那么多儿子,道衍和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永乐皇,他真的有慧眼吗?” 金道判道:“我以前听汤宗大人道:洪武十五年,马皇后病逝,先皇挑选数名高僧陪侍诸王身边诵经祈福。当时,道衍得到僧录司左善世宗泐的举荐,与燕王朱棣在一起,后来朱棣劝他到北平任庆寿寺住持,从此成了朱棣的密友。” 师叔道:“我听的有些不同,当时朱元璋选拔十八名僧人给众藩王讲经荐福。当初因为道衍长相怪异没选上,是他主动向朱棣自荐的。” 小舍道:“道衍和尚不喜欢钱财,也不喜欢美色,甚至将自己已经有的钱财分给乡亲,他那么劳心劳力的替朱棣打建文皇帝,他图的什么?” 金通判道:“要么就是虚名。” “也不对啊,他平常退了朝换了衣裳总往寺庙去,不对,你说对了,太子监国时,他曾抱怨过,皇上不让他辅助太子,他还是想着权力的。” 王力道:“辅助太子这种权力也是虚的。” 小舍道:“他至少在皇权之外是最大的,大家都称他是黑衣宰相,他就要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师父道:“我觉得,他是个真正的佛教徒,他是苏州人,身在鱼米之乡,不像北方苦寒和黄淮水患地方的人,穷饭也吃不上,才去当和尚。出家人看淡身外之物,悟的是“色即是空”,想的是极乐净土。” 师叔道:“师兄说的对,他家几代行医,家境不是大富大贵也绝对不是贫寒的。” 小舍道:“即然他看破红尘,学习佛法,但为什么要出来参加战事呢?而且出家时还学习兵法。” 王力道:“也许借寺庙这种清静之处,潜心研究大业。” 张王氏下楼来了,对小舍道:“不能让师父再喝了,把酒干了,早点休息吧? 江面上号子声响,雾气氤氲中金通判坐着的船儿往东驰去,小舍送走了异日的同僚回到詹事府,还没捂热板凳,蹇义便来了:“快去金忠那吧,这老头忙得尿也没功夫撒,等着你去帮忙呢。” “是为童子军的事吗?” “怎么不是,招一千人,报名的有一万多,来不及甄选,而且皇上对年龄要求特别严。” 小舍道:“喔,我马上去。” 兵部的大厅里挤得满满当当,金忠的尚书房门却关着,小舍好生奇怪:“蹇义说他忙,总不会忙得影子也不见吧?” 正纳闷时,兵部郎中悄悄的对他耳语道:“尚书在里面,你轻轻敲三下窗子,他便会开门。” 小舍先绕到天井内,窗子关着,还用竹帘挡着,里头什么也看不见。他便朝窗敲了三下。 黑漆的大门,铜环晃了两下,“嘎吱”一声开了,侍郎探出半个头,招呼他进去。 金忠在里面书房中,坐在案前在一大摞名册上打着勾。见小舍进来,便笑道:“呵呵,老夫成了老鼠了,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小舍道:“为什么啊,是不是找你通关系的人多啊?” “怎么不是,这招募公告一贴,京师朝廷官员和名人名士都来了,你说这些有钱人,那个不是从小培养儿子习武的,而且习得都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他们舍得让自已孩子来当童子军?” “嗨,你这不知道了,童子军天天在皇太孙身边,如果有老子的背景,混个校尉很容易的。” “小舍道:“皇上不是有年龄限制吗?” “老夫头疼的就是这个,现在一些年龄偏大或偏小的孩子也报了名。” “黄册上不是都有吗?年龄,户主姓名,籍贯,应当差人数,男子成丁不成丁数,妇女大口小口数,房屋田地牲畜数等。” 侍郎道:“都像老百姓带着黄册来就好了,这些人就带着个纸条,姓名,户主名就这么简单。” 金忠道:“好笑的是,你老上司刘观,居然把他二十几岁的刘辐也报上来了。” 小舍扑哧一笑道:“哈哈,他还童子,他怎么不说是婴儿呢?” “现在弄得老夫只能藏起来了。” 小舍道:“这也不是个办法,大人你总该想个周全。” “老夫想好了,按年龄,身高,貌相一个个来,先招个五百人,组成个常规营,uu看书 uunshu 让教官带他们操练把大典的事先应付过去,然后去各地招一些有真本事的组成特种营。” 小舍道:“对,只能逐步完善,心急不得。” 金忠道:“截止日期还有三天,你替我先顶着,那些大人对你不熟,不会找你麻烦,我和小司马躲后面,有什么事咱们互相再沟通。” 小舍领了命就把招募的要求贴上了墙,所有的招聘人员全重新配备了一下。查黄册的,量身高的,称体重的,最后他自已领衔看品貌,脸上有瑕疵的,五官不端正的,口齿不清的,连黄牙蛆牙也剔掉,报名的家长说,比选妃子还难,开始嘟囔起来了。 金忠道:“这样好,别以为童子军是大杂烩。” 二天过去了,只招到四百多人。 金忠笑道:“你这把刀厉害,我喜欢,宁缺不滥。” 最后一天了,陪同的家长开始亮背景了,黄册上没有,他们自我介绍,什么散秩大臣、副将,骁骑参领、王府长史、城守尉、参将、指挥使都有,小舍让他们自已在名单上备注头衔 ,一开始有个火器营翼长写了,后来觉得不妥,匆匆的划掉,这毕竟不是正大光明的事,让后面的人看到多难堪。 一个从三品的五旗参领,看到前面三品官都把自已名字划掉了,叹口气道:“算了,我不登记了,我自已找金大人去。” 小舍一看他儿子胖得走路都喘,差点想对他说:“你儿子自已都要人搀扶着,还护卫太孙?” 第275章 削藩这种事 小舍替金忠挡掉了难题,连皇上都知道了,这天刚退朝,金忠便带着他去谨身殿。 几个太监刚服侍朱棣换好衣服,他气定神闲的坐在软榻上喝着燕窝粥,两人跪拜后分别站立在两旁。 皇上道:“寡人听闻你让别人在登记册上备注,都不止笑过三遍了,这一招谁教你的?” 小舍拱手道:“启亶皇上,作为家长推荐自已孩子报效国家,是一桩荣光的事,留个名让世人看看,也是应该的。” 朱棣用手指着他道:“好一个应该的,他们才没你想得那么高尚,看到有好处,一个个挤破了头往里钻,金忠你说对不对?你也被他们弄晕了头!” 金忠连连称是。 皇上又道:“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寡人以为你先招五百的策略是明智的,皇太孙身边必须用最好的,宁缺毋滥。” 金忠道:“殿下,还有五百人,微臣准备去山东,河南一带去招募,那里藏龙卧虎,有真本事的不少。” “可以,只是济南府的除外。” “微臣明白,等大典结束便去。” “别忘了寡人这爱卿喔?” 小舍道:“谢龙恩。” “一定要精挑细拣,不仅要本事高强,人也要长得威武壮实,把他当成我们大明朝的脸。” 朱棣站起身来,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后,走到窗前,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道:“让天下都知道我们大明朝的霸气强大。” 这声音如撞响的钟声,在殿堂中激扬回荡,惊起屋檐下栖息的白鸽,扑哧一声飞向空中。 小舍浑身热血也沸腾了,大声的道:“微臣明白,微臣一定做到。” 朱棣回过头拍了一下肩头,冲着他微微一笑道:“寡人和你一般年纪时在燕平,孤身一人守着北疆,在枪林箭雨中长大,长期和彪悍的蒙古人打仗,无数次出征,都是寡人亲自带队,深入大漠,杀得蒙古人闻风丧胆,基本解决了北方的边患,可还被建文君身边的奸臣诬陷,把寡人的领地团团包围,想置人死地。”朱棣说着眼圈也有些红了。 金忠道:“皇上本领超群,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曾经活捉过北元大将,招降了蒙古乃儿不花。” 朱棣道:“知道朕这段事的人不多了喽,知道朕差点死在蒙人箭下的人少之更少。”朱棣解开衣裳,把肩露出来,上面果然有个三角的创口。” 金忠道:“陛下,大难不死有后福。” “后福什么?后福是靠自已挣来的,靠自已血汗换来的。我们在外打拼,连父皇病因都不知,这也算了,宫内有那么多人照料。但父亲去世,我等悲怆万分,想要送父皇最后一程,也被一道真假难辨的遗旨拒之京城之外,建文君这么仁慈的人干不出,方孝孺干不出吗?齐泰,黄子澄整天在商量先灭这个王还是先灭那个王。” 金忠道:“削藩这种事,其实也是对先皇的不忠,齐泰几个居然在朝廷内外大张旗鼓,连续削弱了5个先皇封的王爷,最后又逼到了咱们陛下头上。” 小舍呆在一旁,他没想到朱棣今天吃了一碗燕窝粥,对他,一个小臣子,精神抖擞的说了这么一段激昂慷慨的话,听听又似乎有道理,他只能,频频点头,原本想把汤宗的事借机说一下,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了,汤宗毕竟是朱允炆的臣子,而且检举过陈瑛与朱棣之间的合谋。 朱棣又道:“朕当时知道了早晚会轮到自己,但又不敢违父皇之意,举旗不定时,姚广孝以“臣只知道天道,不管民心“劝朕起兵,还有寡人举荐了这位卜者金忠等贤臣良将,协助训练燕兵,出谋划策。” 金忠道:“还有相士袁珙。” 朱棣抚着满脸胡须笑道:“少师引见袁珙来拜见寡人时,寡人混在一群卫士中,他一见便认出来了,说:“殿下为何如此拉低自己的身份?” 金忠道:“袁珙当时替陛下相面时说:“陛下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看来十分有道理。” 朱棣止住了笑道:“可惜袁珙前年去世了,不过他的儿子叫袁忠彻很争气,相面的本事青出于蓝胜于蓝。” 金忠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朱棣道:“你的儿子什么时候出世啊?朕也好有准备。” 金忠道:“微臣要好好谢谢皇上,小妾太君终于怀上了。” 朱棣又问小舍道:“听说你又得了个千金,一子一女是个好字,u看书 .uukanshu你少年俊杰,前程光明,好好的为朕效力,朕不会亏待你。”说着让太监取来颗如意玉佩道:“这是朕赐给你千金的。” 小舍急忙行了个大礼,高举着双手,从天子手里接过这玲珑剔透的宝物。 可能皇帝也忘了,这是第二次赐给这位微臣玉佩了。 太监唱道:“皇上,少师求见。” 朱棣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少师找朕有要事商议,爱卿们请回吧。” 两人倒退着身子出了谨身殿。 金忠道:“没想到皇上今天如此兴奋,把陈年旧事又提了出来?” “可能今天上朝时,可能宋礼今天亶报了北平皇宫建筑缓慢,触动了他的心事。” “有可能,修建徐皇后的长陵地宫也拖迟了许久,他心烦。” “是啊,徐皇后去世到现在三年多了,还没落土为安,他不急吗?” “徐皇后在皇上还未东山再起的时候嫁给他,吃了不少的苦,没想到当皇后才四年便离开了,皇上对她去世异常悲恸,辍朝百日,素服一年,不御正殿一年并终生不再立后。你说到现在连陵墓都没修好,这帮人是怎么想的。” “昌平县天寿山的长陵,听说地宫下有个泉眼,填还是不填,为此争论不休,耽误了好久。” “我估计叫道衍和尚来就是商量此事。” 金忠突然想到什么,急急忙忙出了午马,飞快的上了马,一扬鞭道:“快走,我把大事忘了。 第276章 奉天殿前 小舍一跃上了马,紧追着兵部尚书金忠,老头子怎能比得上他,一会功夫就让他赶上了,小舍道:“大人有啥急事?” 金忠在马上直了直身道:“名单上有两个济南籍贯的,皇上不一定中意。” 小舍道:“皇上对济南的阴影还没去啊?” “怎么不是,他差点在那送了名,这辈子是忘不了的。” 五百个孩子总算选好了,这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全齐整整的列队在小校场上。 大都在城市长大,皮肤嫩嫩的,人到是长得高高大大的,在教官的口令下进行操练。 金忠道:“一周下来,皮肤成麦色,这队列就好看了,然后再上体能,争取下个月操上家伙。” 总教官是皇宫的一等护卫,是个随皇上北伐的三品官,过来对尚书道:“大人,这些娃娃平时吃的好,又在长身体时,恐怕一下吃大锅饭有点不适应。” 金忠道:“上了体力,饿着吃什么都香,多加些肉,多加些粗粮,这伙食费我找夏元吉去要。” 这护卫是山东汉子,人爽直,嗓门也直,敬了个礼道:“我已经让手下例清单了,除了伙食,其它都接锦衣卫标准配备。” 金忠道:“你把单子快些给我,夏元吉马上又要去北平了,让老刺头跑了,别人不敢批。” 虽然是仲秋,中午的太阳还是有点刺眼,这些娃娃兵个个脸晒的通红,衣服都有些湿淋淋了,小舍道:“是否先给他们配上帽子挡挡太阳。” 护卫道:“下午就有了,连同服装。” ......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十一月八日,皇帝正式下诏册立朱高炽长子朱瞻基为皇太子,并在华盖殿行冠礼。 金銮殿广场军乐声响起,万羽鸽子飞向了蓝天,五百名童子军穿着鲜亮的飞鱼服上场了。这是仪式的压轴大戏。 永乐皇帝华美的冕冠和礼服站在奉天殿的正中央,朱高炽,朱瞻基爷俩身着金色礼袍分例两旁。紧挨着是姚广孝,兵部尚书金忠,司礼监掌印太监黄俨、太监郑和首辅黄淮,大学士杨士奇、大学士胡广、金幼孜还有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礼部尚书吕震、刑部尚书金纯、工部尚书宋礼、英国公张辅、黔国公沐晟,都察院左都御王熙和、锦衣卫纪纲等朝廷重臣分列两旁。 战鼓震天,军号响亮,童子军分五个方队挺着胸,迈着正步,嘴里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岁!”的口号,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检阅台。 一阵掌声后、接着是一百人的花枪表演,随着口令,一百支持红缨枪,上下翻舞,时儿如蛟龙出水,时儿像猛虎下山,步调一致,口号响亮。各种枪法一齐施展,令人看起来眼花缭乱 皇上道:”好看是好看,只是人还少些。” 方队散开,三百名童子军用演示着棍术:劈、撩、拨、冲,动作整齐划一,最未一个叠罗汉,百十几个人叠成了十几层高。 皇太孙拍着手道:”真是万众同心,缺一便不行。” 随着口令,一百支持红缨枪,上下翻舞,时儿如蛟龙出水,时儿像猛虎下山,步调一致,口号响亮。 接着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锤等十八种兵器表演和格斗。 个个如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皇上见小皇太子看得眼睛眨也不眨,不由喜笑颜开,不停的频频点头。他对黄俨道:“马上给我拟个圣旨,朕要金忠和张小舍替皇太孙招二千名童子军,除了要有骑兵,还要有操重家伙的兵。” 金忠道:“启亶皇上,本来还有马术和射箭,但这场地不行,这次就免了。” 皇上道:“下次我们去清凉山,我还要看看张少詹事的箭术。” 朱高炽道:“他的箭术,比纪纲还厉害,我是见过了。连鸡蛋也能射穿。” 朱棣抚了一下满是胡须的下巴道:“看来寡人让他多做些事是对的。” 如意的绣坊弄成了,离家不远的小河浜头,一整齐的二进三开间,头一排如意让马师傅全打通,南北两面全按上了大窗,明亮透澈,后面一进东屋她爹娘住,中间是客厅兼吃饭间,西屋是库房,做好了整齐的库架,平时云琦就坐在里面负责收发兼带囡囡。 后面院墙的门对着小河,师父的船正好泊着。 前院如意她爹载着葡萄和几棵枇杷,生气勃勃又幽静怡情。 小舍让夏元吉题了《如意绣坊》四个隶书的字,做成匾额挂在门楼上。uu看书 ukanshu 平时家里就剩下张王氏和白梅。 这日张王氏对小舍道:“娘也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手上也没什么劲,虽然身边有个白梅照顾,但她一直在外闯荡惯了,也见过不少世面,让她应酬可以,但把她当丫鬟,我总说不出口,不如再找个年轻点的丫头好使唤。” 小舍道:“娘有物色的最好,如果没有,儿子去找个,最好是苏州人,口味差不多,说话也听得懂些。” 张王氏道:“如意工坊有个女工,是云绮苏州带来的,我看这丫鬟人长得也清秀,手脚也灵活,就是不知婆家肯不肯,等下如意回来我问下。” 张王氏的话小舍也听明白了,多少有些嫌弃白梅。她来张家也快半年多,平日里全家上下都称她姐姐,使唤她多少有些尴尬,如果要纳她为妾吧,外面名声又不好,年纪轻轻妻妾成群,市面上也不多见。但是让她走,小舍是绝对做不了的,毕竟白梅没对他有什么要求。 如意他们今天收工晚,白梅到学堂接亮亮还没回。 张王氏道:“本来这时候该回来了,你去看下,是不是又关学堂了。” 学堂在石婆婆庵附近,几家人家合请的老师。小舍一路小跑过去,白梅正坐在学堂门前石阶上,和几个婆娘在说事,见小舍来便道:“亮亮揪同学小辫子,老师正让他立壁角。” 第277章 陪太子读书 小舍踮起脚朝窗内一瞅,正好隔着窗与个白胡须老头面对面。 老师干瘦的身子微驼着背出来了,他口齿漏着风道:“张大人,贵公子张鑫,天赋异禀,聪慧过众,老夫稍微一点,他便知晓一二,功课好脑子灵。所以大部份时间便留着做无趣之事,刚才又揪前面孩子的辫子了。” 小舍道:“老先生,后生知惭愧,给您老添麻烦了,您说我们该如何训导他?” “据老夫看,这孩子精力充沛,思想活跃,不能按老夫常用的方法规导他,老夫怕误了他天赋......” 小舍带着亮亮回家,路上白梅道:“老师的意思你明白吗?这么多童子的学堂,成绩相差大,咱们亮亮吃不饱,大部份时间是浪费掉的。” 小舍道:“我也想,该给他换个地方了,以前国子监需入学资格限于公卿大夫及富民子弟,学习内容以“亦思替非”文学为主,目的是培养诸官衙译史人才。我现在是正四品还不知够格不够格。” “有什么不够格的,国子监八千多童生,难道南京城里三品以上官员有那么多?” 小舍道:“也是,我去问礼部的吕震尚书,这事该他管。” “你要抓紧,一开春就让他进去。” 第二日一早小舍便去找吕震,吕震知道小舍随金幼孜去北方印证了他的“金记性”非常客气。他道:“现在国子监有九千多人。有四种入学方式: 一,地方学校成绩优秀,且长相端正,就可以推荐来,但如意学生成绩太差,老师会被扣薪俸,所以一般老师宁可不推荐也要保住自已。 第二科举乡试通过,会试落榜的,翰林院考核过的,也可。 第三:捐钱、米粮的有钱人子弟。 第四:高官子弟,名义上要三品以上,但功绩好的可以放宽到正四品。所以张少詹事,你就放心吧,你儿子的事,我吕震亲自操办。” “尚书大人,恕下官无知,请问国子监主要学什么?” “《四书》《五经》,兼习《性理大全》以及律令、书数等,这都着今后考试来的,而且邻邦高丽、日本、琉球、暹罗等国“向慕文教“,也派学生来,可以学学西洋文。” 小舍道:“那太好了,到时候犬儿入学少不了劳大人费心了。” 亮亮的事谈妥了,小舍心里乐滋滋的,府上大小事情都抢着做,一早把水都烧好了,拿着两暖瓶送到詹事房,蹇义道:“什么春风把你吹得那么欢,说给老夫听听。” 小舍便托吕震的事告诉了他。 蹇义道:“这老头,上次为他女婿张鹤朝见太子的事,害得老夫和他一同被皇上关进锦衣卫牢房。” 小舍道:“那应该是误会,后来皇上知道张鹤是给太子送药的,所以立即把你俩放了。” 蹇义道:“说起太子,你今天陪我去文华殿太子那,今天轮到我当值。” 文华殿太子正在书房看书,蹇义道:“他最近对周易入迷了,很受皇上表扬。” 太子道:“父皇说的对,“不知易,不可为将帅。”所以之后的统帅,基本上都是精通《易经》的。 蹇义道:”下官上次让殿下去看看周文王、姜太公、孔子、孟子、刘伯温、诸葛亮的文章,他们那个不学了《易经》。” 太子道:“太师们推荐我学了杂七杂八的书不少于1千本,原来都不如读这本《易经》,真是读书破万卷,不如经书一部。” 小舍道:“大人,为什么又称《易经》,又称《周易》。” 蹇义道:“《周易》的“周”字有三层意思,周全,周到、全面。第二是周期,天地之间的变化规律,第三朝代,周朝写的。《易学》的“易”字也有三层意思,第一是变易,周易最重要的思想,它认为世界都在变化中,“周”字本身有三层含义,第一是周全,它写的东西非常周到、全面。第二是周期,说这个天地之道,变化的规律,就是七日来复。第三指朝代,代表周朝。 “易”字也有三层含义,即有“三易”之说,第一是变易,世界上任何事都在改变中,第二,简易,只有容易的,我们才会亲近它,只有简单的,我们才能做得长久,才能做得有功!第三,是不易,世界上万事万物都会变化,但不是乱变,会遵守一定的规律,这种规律是不易变的。” 太子张着哈蟆嘴又乐了:“说得好,说得精彩,寡人一下明白了。” 他拉着小舍的手道:“你也一块陪寡人听着,绝对受益非浅。” 太子的手厚实有力,轻轻的一握小舍就受不了。 太子松了手,小舍忍着痛道:“大人,u看书 .uukasu 我从前也读过,差不多能背不少。” 蹇义道:“《易经》,一定要读熟,要把《易经》的书全文读熟,先建立好易德,这和学武功一样,没武德很容易成强盗,成采花大盗。” 小舍道:“那我先读起来,让殿下听着。” 太子道:“不行,你一读我就容易打瞌睡。” 蹇义道:“太子殿下这就有了易德基础,诚意至上。” 太子读书声音很响,朗朗的声音传出了书房,把路过的皇上也引了过来。他驻在门外听了会并没进来。显然对太子的用功心里十分的满意,一边听,一边按着太子读书的节奏打着拍子。 中午时分,太子要用餐了,小舍随蹇义出了文华门,小舍上了马立即问道:“大人,皇上如此喜欢《周易》是受不是受了道衍和尚的影响?” 蹇义道:“也不是,老夫认为他肯定是某高人,给他指点了《推背图》。” 小舍寻思最大可能是金忠,他想起了金忠给他那本《易经》,他道:“我知道了《推背图》是唐太宗为推算大唐国运,下令天相家李淳风和袁天罡编写的。李淳风用周易八卦进行推算以后若干年的运势,难道有和大明联系上的吗?” 蹇义道:“这本书老夫也有,一会儿你带回去看看《第二十八图》,明天回答我的问题。” 第278章 草包李景隆 蹇义交给他一本用蓝绫布包得好好的书本,暖阁的烛火跳跃着,如意已经鼾声如雷,他靠着床,撩开帐幔一个角,小心的打开这本彩绘的手抄本。 上面写有永乐四年秋月某日姚广孝奉旨谨序几个蝇头小楷。应该是最新版的。小舍迅速翻至第二十八象:辛卯 谶曰 草头火脚宫阙灰飞 家中有鸟郊外有尼 颂曰 羽满高飞日 争妍有李花 真龙游四海 方外是吾家 左面用笔墨画着一个起火的大殿。 看到火,小舍就想到了皇宫,想到了从火中逃生的建文帝。 再看看文字, 明显是说燕子来了,宫殿毁了,主人只能到郊外去当尼僧。 小舍暗吃一惊这《推背画》是唐朝贞观年间两个相家编写的,难道已经猜到六百年将发生的事了? 最后四句更是明了,燕王的羽毛丰盛了,当上了皇帝,真真的天子出去云游四方。 他越想越对,越想越兴奋,一点睡意也没了,偷偷的披上衣裳,趿拉着拖鞋就下了楼,一轮明月正挂在院子里种的桂花树上,深秋了,桂花早已掉了,只有树杆上留着他点穴的坑坑洼洼,张王氏不止一次的警告他,再在上面点,就把他手指剪断。他脱了上衣,墙角有个木人这是白梅帮他竖着的,上面画好了穴位,他热了一下身,运好气便在上面雨点般的点击。 约摸有了三百下,他便点了个灯挂木人上,这是赵媚娘给他的书上写的吹灯功 吹灯功,他站在三尺远,运气后便对准灯焰冲拳。一百下后十次有一二次冲灭,他退至丈余远,一运气一冲拳火苗有了反应,开始须势摇晃,一百下后,他改用三指击练,火苗巍然不动,他摇了摇头,又击打了一百下,头上冒出了汗珠,火还是没灭。他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下。 “怎么泄气了?”白梅从暗处轻轻的道,把他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 “姐姐,你不能先轻咳一声啊。”小舍拍着自已的胸脯道。 白梅道:“你现在再试下。” 小舍听了,一个马步一冲拳,那火苗忽的一下灭了。 白梅替他点上油灯,小舍再冲拳,那火苗又纹丝不动了。 小舍道:“为什么你说行就行,好像这火苗能听懂姐姐话似的。” 白梅道:“姐姐也不知道,姐姐有时睡不着也会在这练,有一回练着练着,突然一只猫窜下来,把姐姐也吓个惊魂不定,再练时就能击灭了。” 小舍道:“我明白了,人受惊时,心跳加速,血脉膨胀,这力量就无敌了,难怪我与姜老大几个强匪激打时,屡战成功。” 白梅道:“也许是,我从来没试过,只要是穴位对准,出手快捷,肯定十拿九稳。” 小舍又练了一下,身上已经汗流浃背,白梅替他打来了热水,一边替他擦干了身体,一边道:“看你这浑身的汗,身子是虚了。” 小舍看着白梅的脸,已无往日的细嫩,眉宇间有了道竖纹,他心里又起了波澜,从兜里掏出些碎银给她道:“明天去街上买些脂粉,好好照顾自已。” 白梅道:“我有私房钱,以前做生意留的。” 小舍道:“我也钱不一样,你用着开心。” 白梅拧了他一下道:“你就会哄人,以前姐姐怕如意妹妹多心,一直不敢打扮,弟弟即然说了,姐姐明天就去买,让你看看“豆腐西施”的风彩。” 这天小舍刚到詹事府,蹇义啃着大饼进来了,他道:“老夫给你的书看了吗?” 小舍道:“看了,不知我想的对不对。”他便把自已的答案说了出来。 蹇义掰了半块大饼塞到小舍嘴里道:“我知道这个问题难不住你,不过缺了一句:争妍有李花,指的是李景隆开城门迎接燕王。” 小舍道:“这太神奇了,真是丝丝入扣,一点都没错。” 蹇义道:“李景隆你可能不熟,所以没联系上,不能怪你,这个张图我问过詹事府和兵部不少人,基本上没人能答得出。” 小舍道:“大人,曹国公李景隆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他是先皇外甥李文忠的儿子,靖难之役耿炳文被建文皇帝撤换,由他接任南军指挥职务,在北平,郑村坝和德州输得一败涂地。” 蹇义道:“这人不学无术,不知兵法,又惟自尊大,永乐二年时,老夫和成国公朱能等几个老臣,在皇上面前廷劾了他及他弟增枝。” “那时他是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增岁禄千石。朝廷有大事,他是班首主议啊,uu看书 .ukshu 大人把他扳倒可是不容易啊。” “那的弹劾他的人多了,连周王也说他接受建文旧部的贿赂,还有刑部尚书郑赐,六科给事中张信,礼部尚书李至刚。这草包连还手的本事也没有,就绝食而死。” “如果他老夫李文忠知道自已的儿子这样给他丢脸,一定从棺材里爬出来把他抽死。” “李文忠在妈妈去世后曾经随先皇的姓,十九岁以舍人的身份,率领亲军支援池州,第一次就立了功,击败在池州的赵普胜的兵,又攻下青阳、石埭、太平、旌德四个县。 “真会打,十九岁比我还年轻。” 李文忠打得最好的一仗在元未,先皇的大军讨伐苏州张士诚,朱文忠负责杭州方面的战事以牵制敌军。朱文忠率朱亮祖一口气攻克桐庐、新城、富阳,再进攻馀杭。馀杭守将谢五,是谢再兴的弟弟,朱文忠给他写信招降,答应不杀他。谢五与谢再兴之子五人出城投降。诸将请求处以死刑,朱文忠不同意。然后直趋杭州,杭州守将潘元明也投降,朱文忠整肃好军队占领杭州。当时潘元明派歌妓迎接他,朱文忠直接弃他而去,并下令手下:“擅入民房者,死!”有一个伙伕借用老百姓的锅子,先皇觉得他对得起李家的人了,加封他为荣禄大夫、浙江行省平章事,恢复李氏之姓。” “果然,李景隆和他老子完全不同,纨绔子弟一个,败了李家的名声。” 第279章 胡广的公子 蹇义道:李文忠在先皇手下,功劳是最大的,被授为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大都督府左都督,封为曹国公,但是洪武十七年三月,李文忠去世,终年才四十六岁。怀疑是被华中下毒害死的,先皇发怒降低华中的爵位,将他家属赶到建昌卫,其他医生及妻子儿女全斩首。” “华中是太医生吗?” “是淮安侯华云龙的儿子,据说华中请了不少名医,经过精心诊治,李文忠的病情好转了。先皇也亲自去去看过一次,就在朱元璋探病没几天,李文忠突然死了。” 吏部侍郎来了,和蹇义耳语了几句,蹇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声不吭的随侍郎出了门。 早上太阳出来,衙门就有人打挂在门外铁铸的云头七下。这时候,官吏们必须全部到位“点卯”,整理出当天要处理的公文,汇集送到签押房,并收取前一日已经批下来的各类公文分发各房执行。 前天一个录事没来,被蹇义逮到笞了二十小板,今天比谁都来得早,蹇义一走他道:“张大人,你别看蹇义大人昨天打得我厉害,晚上还亲自来我家。” “来你家干吗,怕你这小兔崽子不死吗?” 这小录事刚从翰林院过来,长得细皮嫩肉的,吐了吐舌头道:“那不会,是到我老爹那告状了。” 小舍道:“你老爹是谁?蹇义大人和你老爹熟吗?” “我爹叫胡广,是左春坊大学士。” “小家伙骗人,胡广大人四十出头了,你才多大?” 小录事道:“下官今年十八有余,上面有个姐姐。” “哦,你应该就是胡穜吧,你姐姐与解缙儿子解祯亮有婚约是吧?” 胡穜道:“原来大人都知啊,” “解缙获罪进大牢,儿子解祯亮流放到辽东,你爹想解除婚约。你姐姐不干,还割下一只耳朵说:“女儿薄命之婚,是皇上做主,您也是当面答应过的,现在反悔,我就只有一死了!”这事朝廷上下谁不知啊?” 胡穜白嫩的脸上泛起了红光:“我支持姐姐,我就不想在榆林院呆着,托蹇义伯伯帮了忙,到这边来了。” 小舍道:“你今天事都做好了吗?快去做吧,小心又该吃板子。” 胡穜又吐了吐舌头道:“喔,张大人我去了,一会儿中饭我请你。” 胡穜一走,小舍便把自已手中的事全了结,这种按部就班的事务,对后世的他来讲真不是事儿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活,他趁空便又掏出《推背图》看着。金忠手下的主事来了,让他去兵部,说有重要的事要商议。 小舍在路上想:“今天又没上朝,不会有什么大事。”便笃笃定定的在御道上踏着小碎步,还没进兵部衙门,金忠便在台阶上候着,嘴里嘀咕道:”詹事府到这就几步路远,你走了那么久?” 小舍见他急,便也不急辩,随着他进了尚书房。 金忠道:“你那么定心,皇上知道非剝了你皮!” 小舍见他说话狠,就堆着笑脸道:“下官要是被剝皮,我看大人也会帮着劝皇上。” 金忠叹了口气道:“皇上下圣旨了,要你和我在年内把二千人的童子军凑齐,不然拿人头责问!” 小舍一惊,立马站起来道:“还有一个多月,来得及吗?” 金忠道:“你不是很定心吗,告诉你,皇上刚才说了,老夫年纪大了,以你为主,我看你还迈不迈四方步?” 小舍道:“大人,小的不敢了,快关照小人应该怎么做吧?” 一会儿,兵部的侍郎,郎中,员外郎和主事等大小官吏都到齐了。 金忠道:“现在兵分几路,方宾侍郎带人留在京城,从上次的名册中,再挑一千人来,还可以去各卫所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 方宾道:“大人放心,上次名册我看过,有不少合格的,张少詹事在上面都有记号。” 小舍道:“对,我打三角的都是符合标准的,只是面相上稍逊一点,放在重炮营应该可以。” 金忠道:“两位主事随我和张少詹事明日出发,首站凤阳城,那里是皇上的老家,习武的人不少。” 小舍道:“金大人,下官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忠用手指着他道:“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斯文干吗,快讲!” 小舍笑道:“下官想,我们可以分成二批人马,第一批由郎中带两主事负责,先去凤阳城,与凤阳府联系,让他们知府先贴公告招募,u看书ukanshu 然后我们再去细挑,这样省了我们不少事。” 金忠道:“这办法好,我们细挑时,第一批人往下一站徐州去,省时又快捷。不过我们这批人得选几个眼光好的内行。” 小舍道:“这我有办法,找两个侍卫,再找两个会功夫的。” 金忠道:“我马上去把羽林卫的教头找来,有功夫的你去挑,第一批的明日出发,我们随后便到。” 小舍道:“大人准备去那几个地方?” 金忠道:“不是我准备去那就去那,皇上钦点了四个城市:凤阳,徐州,德州,沧州。” 小舍这次有了私心,他把金幼孜的儿子小旗和白梅带上。小旗对这条线路熟悉,白梅经过特训,又有功夫,而且心细。 初冬的天气阴沉沉的,官道上空堆满了厚厚的青灰色的浊云。西北风呼啸着行面扑来,幸亏白梅想得周到,两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袍,脸上还围着几层布做的面罩。 十几匹马呼着热气吼叫着,撒开蹄子在旷野地奔跑。围着最中间的金顶马车。树叶和着尘土随风朝轿帘上灌着,他从里面大声道:“这鬼天气,老夫要丢半条命在路上了。” 小舍道:“大人,这次你就捧着钦差大臣的金字招牌,余下的都交给下官来办。” 小旗在轿车外档大声道:“大人放心,这次不会让你操劳的,你就只管挑好吃的慰劳咱们。”急促的马蹄声把他的话淹没了...... 第280章 大龙兴寺 凤阳的招募比预期的还要好,皇上的家乡,报名者把个府衙挤得满满当当,不少是军户的,条件符合基本上都收下了。轮到小舍他们挑选就看外貌了。 白梅很能挑:“这孩子两耳朝前撮,必定有官做……这男孩鼻子像狮,必有大发……这一个的额高平满光无纹,有富贵又聪明……” 衙门送来的一千八百人报名者,金忠坐在知府客堂内喝茶,时不时的出去瞧一瞧,看小舍几个满脸兴备,眼睛里闪着异彩,他就知道成果如何,他相信小舍的眼光。他悠哉悠哉的喝着韭山藤茶,这茶微苦,知府道:“你经常头痛睡不着觉,喝这个能安神。” 晚上小舍对金忠道:“今天十七岁到二十岁的已经录用了一百九十七名,明天让教官简单训练一下,再剔除些,凤阳站就可以结束了。” 金忠道:“你这把刀比我厉害,我白天看这些人的貌相还以为有二三百人呢。” 小舍道:“是白梅眼光厉害,连福堂赤红色的也不要,说这种人是灾难颇多,运势差,恐怕会惹事生非。” 金忠道:“说得是,福堂深红,非祸即灾,要不得。” 小舍道:“白梅有这本事我还不知道,不知和谁学的。” 金忠道:“老夫以前常去她豆浆店喝豆浆,就知道她喜欢问老夫这个那个。” “原来她向大人你学的啊?” “她原来就会,说和什么半仙学过,只是半仙教得玄乎,她没学下去。” 小舍道:”我知道了,罗半仙,还替蹇义大人相过面。” 金忠道:“她跟了你也有年把了吧,什么时候把她纳了吧,省得她人前人后难做人。” 小舍脸红了,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我也有心,只是在家里还说不出口。” “白梅对老夫说过,你是她救命恩人,这辈子非你莫嫁了。” 小舍道:“等过年我就向娘说。” 白梅捧了泡好的韮山藤茶进来:“大人,你又该喝一壶了。” 金忠道:“这次出门,我有预感,可能会有病灾,我得防一下,明天上午教官培训学员,你俩陪我上寺院烧柱香。” 第二天,天蒙蒙亮,三个人便去凤阳南的大龙兴寺,是先皇把他早年出家的皇觉寺从凤阳县甘郢移过来重建的,赐名“大龙兴寺”。 占地千亩,殿堂百间,红墙黄瓦掩映于茂林修竹间, 僧录官住持知道金忠的来头,便带着众僧在门前迎接,互相礼赞后,进了天王殿,这四大王塑像都是坐姿的。小舍也去过不少寺庙据传,别的寺院天王殿的四大天王都是“顶天立地”站着的。 白须白眉的主持道:“先皇幼时生一怪疾,总是昼夜啼哭不止。父母又无钱求医,只好求佛,皈依佛门。” 金忠道:“当时先皇多大?” 主持道:“先皇才十岁,进入皇觉寺当和尚。从最低等的勤杂活做起,每天挑水打柴扫佛堂。在扫天王殿时,四大天王顶天立地站着,腿像柱子,擦又不便当。他就一边擦,一边道:“脚抬起来!”果然是“君口玉言”,四大天王居然把脚跷起来了,说完又坐了下来。从此皇觉寺的四大天王便成了坐像,后来大明朝开始新建的寺院便纷纷效仿,四大天王也由立而坐了。” 说完几个人便齐齐的跪下大拜,上香礼佛。 金忠挽着僧录官的手,朝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去,边厢外有四口硕大的铜锅,住持道,:“寺院僧人众多,每天做饭就要四大锅。” 殿前东西两侧各有古槐,枝桠纵横,地不落满了残叶,几个居士在那清扫。 大雄宝殿两列拄着铜鼓和铜铸幽鸣钟。中间供着高大金身的,释迦牟尼和两个弟子。 金忠道:“这佛像庄严而且和先皇有些相像。” 住持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悟觉,祈愿佛主为你加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一下点中了金忠的心坎,他通的跪在拜垫上,长拜不起。 金忠公元1353年出生快六十岁了,在众多大臣面前是大佬级了,他跪拜时脱下帽子,鬓发如霜,面颊枯黄,连背也驼了。小舍从侧面偷偷的望着他尊敬的师长,心不由一酸,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他跪着,一遍遍念着佛号,便念了回向文。 殿后山腰的钟亭,挂着一口大钟。 僧录官道:钟是建寺时所铸。施主们看,钟的顶部有一对似龙非龙的奇兽,是九龙子之一的蒲牢。” 旭日正好升起,金忠接过小僧的棒槌,钟声响声,似乎要透过云霄。住持又道:“你们俗家有句话叫:“改朝换代江河变,唯独钟声绕凤阳”。我们佛家道:“钟声响念佛响”就是上课时候了。u看书. ” 小舍道:“就是不知小旗和教官他们定了多少名额。” 三人的马车在衙门口停下,门口还聚集着不少年轻人。有个白面的小伙道:“这名单怎么还没出来?”他的同伴道:“哥,你应该比我有希望,教官没抽过你一鞭子。”白面小伙道:“教官要的是壮实点的,我小白脸一个,怕是教官不喜欢。” 正说着,几个衙役出来了,在壁照上贴名单。人群一下拥了过去。 小舍见小旗站在台阶上,立马上去问道:“最终定子多少人?” 小旗道:“还好,只淘汰了七名,都是八字腿,太难看了。” 小舍便和他进了同知府,同知已经把名册重抄好了一份,小舍与他分别在上画好了押,规定十一月二十五日必须到京集中报名,少一个即重罚同知本人。 中午几个人在府衙匆匆吃了点便饭,稍微打了个盹就上路了。马队路过镇北淮河上的浮桥,马车只能停下,马伕小心翼翼的牵着。 这马也见调皮,在桥中间晃着身体就是不行进,马伕越抽它,它摇晃的越厉害,两头石鸡旁拥满了行人,乱七八糟怨言都来了。 金忠尴尬的拱着手向他们致谦,小舍想:这畜牲一定和人一样有对某环境有特别的恐怖症。他便把自已的蒙面布蒙着那老马,果然那马安逸了不少,打着长长的鼻息,原地踏着步,小舍,轻轻一扯马的缰绳,马居然乖乖的的朝岸上走了。 第281章 金忠怒起 两岸的行人都拍起手来,金忠又坐上了马车,临上车前丢下一句:“这家伙什么都搞得定,老夫就省心了。” 白梅对小舍挤挤眼睛道:“弟弟前世一定是弼马温。” 小旗道:“弼马温是御马监太监。” 小舍道:“我才不当那官,虽然也是四品官。” 羽林年的教头道:“大人错了,现在御马监由管养马人员进而统领我们禁兵了,我们都是从各地卫所挑选的精壮年轻人,还包括从蒙古逃回来的青壮男子;而且我们这支禁兵比亲军指挥使司所辖的十二卫地位还要高,是禁兵中的禁兵。我们的禁兵职责是“更番上直”,也就是宿卫。” 金忠道:“他们盔甲器械马匹俱比其他军优良,有御马勇士和旗军。” 小舍道:“以后我们的童子军归谁负责?” “应该由皇太孙亲率,否则也没必要再建一支禁军。” 到徐州天已经黑了,兵部的郎中和那个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的同知已经在城门口候了好长时间。 他一见小舍道:“张郎中,怎么又是你?” 小舍道:“上回和你老俵来,才几个月功夫,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不过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如今是四品大官了,和我们知府一般大了。” 小舍把他引荐给随后到的金忠。 同知道:“金忠大人对咱们徐州也太熟了,听知府讲过。” 金忠道:那是建文二年正月,我随燕王进入山东,绕过守卫严密的济南,破东阿、汶上、邹县,直至沛县、徐州。在这里城外调整了个把月,那时我还是个右长史。” 到了下榻的地方,兵部郎中便急着汇报:“徐州的招募没有凤阳那么火热,到现在才五百余人报名,我们两天一共才挑了七,八十人。” 金忠皱起眉头道:“这里是英雄之城,怎么可能?” 知府叹息道:“可能时间短了些,不过我派人去了萧县、沛县、丰县及砀山等地,也许小集镇人没见过世面会更好些。” 金忠摇头道:“当年靖难之役,我们燕兵大军又没进城,一直在城外调整,应该和百姓没什么宿寃。” 老知府道:“老百姓讲,当年燕王派兵埋伏在九里山下,然后叫几个骑兵来到徐州城下,挑逗守军出城。守军动员了全城百姓在墙墙上坚决不出城。燕兵的骑兵便在城外烧民房,还高声大骂,有一个骑士还朝城上射箭,打中了一个小伙子。 第二天,又来到城下挑战。守军中的百姓正为那小伙子射死愤怒呢,便打开城门去追。结果中了埋伏,死了不少军民,都说燕王狡猾,再也不敢出战了。还有人说是大人你出的主意。” 金忠不耐烦道:“老话不说了,能招几个就几个,省得他们背后恨老夫。” 老知府知道钦差大臣生气了,急忙叫同知准备饭菜,已接近亥时了,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也顾不得什么饭菜就往肚子里塞。 只有金忠吃了几口,把饭碗一扔,对小舍道:“这么辣的东西,你也咽得下?” 白梅知道金忠今天是旧恨新仇一起来了,便道:“大人,你先喝点汤,我去厨房一下。” 白梅手脚麻利,一会儿做了家常豆腐,清清白白的,一会儿炒了个大百菜烩豆腐,又用鸡蛋炒了饭。 金忠闻着那个炒饭,口水直咽,他道:“这都是我们宁波菜,老夫好久没吃了,拿酒来,老夫要咪咪小酒。” 两个教头也起劲了:“这菜和我们苏北的口味差不多。” 知府叫金忠笑容满面,终于松了口气,叫同知快去取酒。 几个男人围着金忠喝酒,白梅在灶间也烧得起劲,小舍便装作帮忙溜到她身旁。 白梅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都瘦成个猴了,还不快点去多吃点。” 小舍道:“这次幸亏带你来,你帮了不少忙。” 白梅浅笑道:“少贫嘴,告诉我今天在大雄宝殿许了什么愿?” “我看金忠大人,身体不怎么好,祈求菩萨保佑他。” “没别的吗?你别想骗我。” 小舍脸一红急道:“真没有,骗你是小狗。” 白梅道:“算你说真话,我可是发了愿了。” “发啥啦?”小舍侧着头看白梅的眼色。 白梅把手里炒好的红烧萝卜递给他道:“你先尝尝,我放了胡葱香着嘛。” 小舍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嚼了一下道:“香是香,就是淡了点。” 白梅夺过筷子也夹了一口尝着:“淡什么淡,我放了酱油怎么会淡。” 小舍吐了一下舌头,躲过白梅的粉拳,把菜端了出去,金忠喝得满脸红光,正和知府打赌:“老子明天在这守着,不信这么大的城里招不满二百人。” 知府道:“大人如若招满二百,明天我自掏腰包买十只地锅鸡请客。” 小舍便把听来的话搬给白梅听。u看书 ww.uknsu.om 白梅道:“金忠大人脾气好,人又爽直,没一点官架子。” 小舍点头道:“金忠是明成祖无话不谈的心腹,重大事决策皇上都会听他的建议。” 白梅道:“金忠说他要帮我找个事干干,还说让我体体面面嫁个好人。” 小舍鼻子一哼道:“骗人,金忠昨天还让我娶你呢。” 白梅道:“你终于说实话了,我也不勉强你,只要你心还在,我啥时候都等着,今天我在菩萨面前已经发愿了,非你莫嫁,你自已斟酌着吧。” 小舍道:“金忠大人说,过年时到我家,他会向我娘提出来。” 白梅的脸变得羞涩起来,低垂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了泪珠。 小舍便把袖子拉长了替她擦去。 小旗进来了,见两人亲热,便假装咳嗽道:“张大人,金忠大人好像喝多了,你去劝劝吧,我怕他抗不住。” 小舍和白梅马上过去,金忠摇着头,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小舍对徐州知府道:“你也真是,这点年纪也看不出苗头,他刚才饿坏了,喝了酒要出事的。” 知府也喝多了,摇着头道:“我喝不过他,我认输了不成。” 白梅拿来了醋,小舍喂了金忠几口,金忠便开始吐了。 第282章 盐豆炒蛋 金忠喝了酒吐了一塌糊涂,小舍几个把他抬到床上一会儿便像猪一般睡着。 徐州府衙的头梆响了,这是是衙门里开始准备点卯的信号, 守大门的衙役把大门,打开,书吏、衙役们都鱼贯似的进来报到。 金忠房内还没动静,过了一会儿间,内衙宅门前又打点五下,据说其含意是“臣事君以忠”,或是“仁义礼智信”,或是“恭宽信敏俭”。宅门、穿堂门、仪门、大门上的衙役听见这一信号,都依次敲梆,这叫“传二梆”。催长官起到签押房办公了。 金忠房里还没动静,小舍急了,叫来守更的把门打开,里面床铺叠得整齐,金忠不在里面,小舍问守更的,守更道没注意,小舍便拉着小旗出了衙门,衙门口壁照前围着不少年轻人,应该是应聘的,眼光都盯着内圈,小舍拔开重重叠叠的人群,见金忠骑坐在石头砌的矮墙上,和一个六,七十岁的白头老翁一边下棋一边在争论。 白发老头道:“《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是一个人写的,还说“子”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先生、老师的意思,有学问有名望的人都称为子,所以孙子是孙膑的尊称。 人群里的少年都说老头混淆了,孙子是孙武,完全不是一个人,老头一边下棋,一边倚老卖老说人家年轻不懂事 小青年吵是吵,但也说不清,孙武和孙膑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金忠身着整洁,一副气不凡的样子,便央着让他作证。 金忠见人越来越多了,便清清嗓子道:“孙武春秋末期齐国乐安人,离这不远,大家都知道人称兵圣,在苏州穹窿山写了《孙子兵法》十三篇交给了吴国的伍子胥。他有三个儿子,孙驰、孙明和孙敌。次子孙明生了孙顺,孙顺又生了孙机,孙机又生了孙操,而这孙操就是孙膑他爹了,一共五代。” 人群里拍起了掌声,都赞金忠说得那么清楚。连白头老汉也拱手投降了。 老头道:“这位老弟说得怎么这般详细,一定是个了不起之人。” 小舍道:“这位大人是当今朝廷的兵部尚书,二品大官金忠。” 几个人看小舍白净净的脸身穿绯袍,补子上缀和知府一样的绣雁,知道他不会扯谎,便拥着金忠说好话。 金忠道:“我和你们一般大时,也只是皇上边上的卫兵,如今我来这招皇太子身边的卫兵,机会给了你们,去不去你们选择,反正只有三百个名额了。” 这下人群炸了窝,好像抢金子一样要金忠答应。 金忠道:“人人都能轻易得到的,那谁稀罕,这童子军可是金饭碗,如果能熬个一二年,到那都是当军官的料。” 教头在那敲起了梆子,大声喊着:“还有三百名额,要报名的快来登记。” 人群立马调转方向朝他们拥去,只留十几个家长在央求金忠。 小舍道:“我们这有标准,你们可以让自已孩子来对照,机会越来越少了。” 一个上午又增加了二百多人报名,知府道:“一会看其它县城报来的名单,看今天的趋势在这招个二百人不成问题。” 金忠道:“让同知下午带小舍沛县。老夫有预感那里的条件更比徐州城会好些。” 徐州城到沛县才一个多时辰。 沛县以前的老城巳经毁于战火和水涝,从洪武二年开始,沛县县治从泗水东移至泗水西浒,但当时有还是有治无城池,县衙也是新建的跨过东南角泡水上的桥,便到了,站在桥下能看着湍急的泡水从这流入泗水。小舍看这里冷冷清清,周边的道路也是坑洼不平的,心里也一寒,对白梅道:“这里恐怕招不了几个人。” 白梅道:“我看也是,这县衙的门前店铺也没几家,像个小镇子。” 同知带着他们到了衙口,墙上贴着招募公告和初试名单,纸不大字迹倒是很工整。白梅数了数有八十七名,小舍心里一喜,比预想的好。 县衙的典史迎了出来,对同知道:“明天这些人带了黄册到州府来复审。” 小舍道:“当初报名者多吗?” 典史道:“将近六百号人,不少是瞒报了岁数,给当场砍掉的,有几个是镇上有钱人的子弟,县里的税赋要靠他们,所以略微放松了些,反正由大人们作主,也减轻些我们的负担。” 典史即然说了实话,小舍也没多说,让他们明日点卯时准时到场,过时不候。 最后徐州一共收下二百余四人,金忠颇为满足,与徐州知府共同画押,定好了赴京报到的时间,知府也下了军令状。 二站完成了大部份名额,uu看书 ww..co 金忠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知府说晚上在南门外的小市门找了个酒馆,金忠就答应了。 小市门虽然也有不少丝绸布庄、茶馆酒店、南货酱园、客栈药房,银楼典当,但和南京皇城比逊色多了,更不能与苏州阊门的繁华相论,但这小酒馆也干净,八仙桌擦得油光铮亮,顶上的油灯点得满满当当,显得十分优雅而气派。知府点了当地的地锅鸡,回锅肉,羊方藏鱼,羊肉滑脊,辣汤其它的都交给白梅点。 金忠道:“把辣汤换了,来个盐豆,加个鸡蛋炒一下,这下酒最好。” 知府道:“金大人也知道这菜啊。” 金忠道:“以前楚军伟黄豆加盐煮着吃,屡战屡败,有一次黄豆刚煮好,刘邦的汉军杀来了,只好将盐豆装进莆包带着逃。也了一周,黄豆都发霉了,还有一股霉味,士兵暗自叫苦,但因粮食短缺,又舍不得扔掉,后来项羽的军医就在里面加上生姜去怪味,重新炒了一下,结果比原来的还要好吃。” 白梅道:“为什么还要加个蛋炒。” 金忠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道:“可能盐豆太咸了吧,加个蛋更入味。” 同知道:”外面吃不到,而这里每一个妇女都会做,还加上辣椒,色泽红颜,辣爽可口。” 金忠急忙拦住:”千万别加辣椒,会辣死人的。” 第283章 柴氏兄弟 在徐州这顿晚饭是这次出行吃得最丰盛的了,一直吃到快亥时了,两个精壮的教头还在划拳,金忠道:“今天让你们喝个痛快,明天给我马不停蹄赶到泰山脚下。” 泰安城,小舍与小旗轻车熟路在前面引着。天气有好,吹着微风,马队在大汶河前到那个熟悉的金二婶家吃了点煎饼和豆腐,扔了饭碗金二婶的公公依然带着他们过了汶河的戴村坝。 听着坝上狂泻的涛声,金忠心花怒放,赤着脚说要下去清澈透底的坝边洗洗。 小舍一惊,赶紧拦住道:“不行,不行,这什么天了,水太凉了,要冻坏身体的。” 金忠也倔,推开小舍的手道:“我这脚,几天没洗了,洗洗脚总可以吧?” 老小老小,人到了老时也会出现儿童时的幼稚,小舍和小旗拗不过他,便一人揪着他一个袖子。 金忠一屁股坐着坝沿上,把脚伸进水里,他道:“你们扯着我,我怎么洗?” 小舍想想也是,便让小旗松开,这老金像个小孩似的,双脚在凉水中扑腾着,水溅湿了他的衣袍,他也不顾。 小舍不停的劝他,白梅也哄着他道:“大人寒从脚底起,这水太凉了,咱们起来吧。”说着把布递给他擦脚。 金忠终于站起身来,金鸡独立似的擦脚,忽然脚底一滑,人往河中倒去,连小舍也带了下去。 金忠会游水,扑通扑通的上岸了,小舍是个旱鸭子,顺着水往坝的泄水口淌去。白梅大喊一声:“不好,他不会游泳!”就跳了下去,金二婶的公公衣裳也没脱跟了下去。 小舍在水中拼命的挣扎,用仅有的水性把头抬起来。 白梅和金公公赶到了,金二婶的金公公水上功夫强,从后面过去,一勾手把小舍的脖子抬起,单手划着往边上游,泄水口的水流汹涌,金公公划着也吃力。 两个教头聪明,叫侍卫把几件长袍接起来抛过去。 白梅抓住了一头,终于在金公公精疲力尽之前塞到他手上。岸上几个人拼足力气,喊着号子把两人拖上岸来。 差不多所有人衣服都湿了,风一吹瑟瑟发抖,金公公道:“干脆回我家,烘干了衣服再说。” 金忠知道自已错了,连连称好。 金二婶家在村里也算大户人家,立刻生起了做煎饼的大炉子,又煮了一锅姜汤让大伙喝下,小舍几个年轻的包括白梅都恢复了,脸上都泛起了红晕,唯有金忠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小舍道:“快找些酒来,我来替他擦擦身体。” 金忠嘴里喝着,小舍又帮他浑身上下用力擦着,金忠终于额头上冒出了汗水。 小舍道:“到泰安只有一个半时辰,大人不如今晚在这投宿,多休息一下。留下小旗和马伕和所有侍卫,其它人跟我先去,明朝你就可以定定心心过来。” 金公公道:“明天我多带里丁,护送过来,保证路上安全。” 金忠咳了几声道:“也好,明天我保证不玩水了。” 泰安的王知县听兵部郎中的话,把住宿都弄干净了,见金忠没来,便问小舍金忠的行踪。小舍道:“大人路途劳累,在大汶口镇略微休息,明早便道。” 王知县便把招募的名单给他看,一共有八十六人,他道:“这都是和兵部几个都验收过的。” 小舍道:“后面六个怎么还做了记号,什么意思?” 王知县道:“这有我内人的两个侄子,一个是伙夫的儿子,其它的是下官朋友的少爷。” 小舍道:“明天复审,郎中告诉你了吗?” 王知县道:“他们去德州前说过,你看这名单下,他们写的内容。” 小舍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也清楚的,童子军最后还要经过皇上这一关,你是朝廷官员,你心里应该清楚。” 王知县道:“说实话,这六人包括我内人的侄子我都不太了解,明天全凭张大人作主。” 小舍道:“你们县初试合格的人确实也少了些,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王知县道:“这里靠着泰山,交通实在不便,到小乡镇发个公告也要走几十里山道,时间紧了些。特别是泰山上的山农,这些人整天在山上,砍柴打猎的根本找不到。” 小舍听王知县这么一说,他留了心,上回在王公坞酒楼,见过不少山农,看样子便有那种侠客的气势。 第二天一早,金忠就到了,除了咳嗽,其它还算好。 小舍让他躺着,叫王知县陪着。 自已带着白梅和小旗等,一个个过堂似的审。还好,除了王知县一个侄子年岁尚小,八十五人基本合格。 小舍关照教头下午带他们操练,看看协调性如何。u看书 .uukanshu 自已带着白梅和小旗,去了王公坞。 王公坞的老板娘还认得小舍,听小舍讲来招童子军的,非常热心,立刻对酒馆的客人介绍起这事。 有个山农道:山上那条道上有几户山农,几个孩子都有武功,而且射箭也射得好,你们 从一天门一路攀登上去,经过中天门,到达南天门玉皇顶,进入天庭仙界,这条路叫“通天之路”,他们天天在那砍柴打猎,有时还会修路。” 小舍道:“老伯,知道他们姓什么?” 山农道:“老头自已取了个姓,叫柴荣,儿子就叫柴大,柴二,柴三。” 小舍谢过山农,在酒店里吃好饭,吩咐小旗回去汇报,自已带着白梅骑马上了山道。 山道是皇帝上山祭拜的御道,还有不少下山的香客,路也还算平坦,到了中天门,山路就窄了,两人便把马栓好,继续沿着台阶上去,突然树上掉下个老鹰,扑哧扑哧的往草丛中钻,小舍一个箭步便把它擒住。老鹰身上被射了一箭,小舍把它抱在怀里准备拔了那竹箭,山坡上跳下个穿短衣短裤的小伙子,嘴里嚷道:“大人喜欢,你就拿去,我重新找个。” 小舍道:“这怎么行,鹰是你射的,还你,不过我想找柴荣伯伯。” 小伙子道:“柴荣是我爹,大人找他干吗?” 第284章 小舍他爹 小舍见小伙子身高和自已差不多,头上用草绳索了个发结,蓝色的短衣短裤,下面着一双草鞋,浓眉大眼,胳膊上的衣袖卷起着,露出结实的肌肉,心里一喜,便拱了拱手道:“请问这位少年,是柴大还是柴二?” 小伙子道:“大人如何知道我兄弟俩名字的?” 白梅道:“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大臣,今天专门来找你兄弟俩的。” 小伙子吹一口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身上背着野兔野鸟从山道上下来,身后跟着两小伙子,看面相更年少些。 小舍急忙迎上去,单膝跪地道:“柴大伯,后生张小舍有礼了。” 柴荣急忙把身上的东西交给儿子道:“看大人是朝廷命官,有什么事需要我柴老头做?” 小舍便把招募的事说了一遍。 柴荣道:“柴大今年十九,柴二十七,柴三刚满十五。大人如果肯开恩,全跟你走,让他们也有个好前程,免得随老夫吃苦。” 小舍道:“大伯,老大,老二我要了,老三年纪尚轻,您老先留着,哥俩到了南京,也有奉禄可以贴补家用,您老也不需要那么辛苦,等过两年老三也够标准了,兄弟仨人就可以接你两老去京城享福了。” 几个人一路聊着,便到了柴家的茅屋。 柴荣道:“我俩儿子,从小跟着我,要武功有武功,要射箭会射箭,不是吹的,全泰山没有第四个小伙子能比他们厉害。”他说着让两个儿子各人打了一套拳术,腿功、手法、步形、跳跃、跌扑滚翻都非常到位,白梅看了也赞不绝口。柴二还展示了他的箭术,虽然是竹弓竹箭,真是指那射那,百发百中。 小舍当即写了个纸条,让他们明天带上行李去泰安县府找王知县。 小舍掏了些碎银给柴荣,说是预付的盘缠,柴家老小千恩万谢送到山下。 白梅道:“你怎么确定他俩合格呢?” 小舍道:“我凭他对我说的头一句话,就感觉他们就是我要找的人。” 白梅道:“我还以为你抢他的猎物,他会打你呢,原来山上人一点也不野蛮。” 泰安县的最后招募结果,金忠没料到,所有五百人名额全部录齐了。金忠决定班师回朝,即使差些也到南直隶补充,南方人性格细腻柔和,童子军需要各种人格揉和在一起。 金忠的病愈发厉害了,连皇上也惊动了,派自已的御医替他医治。 冬至刚过,各路的童子军都到齐了。朱棣果然亲自过目,金忠因病没有出席,全场都有小舍负责组织,这次招募的青年人,不仅身高出众,而且面相俊朗,穿上新装,精美抖擞,迈着正步从他身边经过,基本上没见他摇头的。 陪在皇上两傍的大臣都冲着小舍直点头。 ....... 永乐十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昨晚刮了一夜的西北风,早上一场大雪如一只白色的巨掌在冥冥之中盖住了大地,天刚亮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院里的桂花树承受不了雪的重压倒了下来。 张王氏种在院墙边的青菜都压烂了,翠绿的叶汁喷洒在白白的雪地上,张王氏便唠叨开了:这时候的青菜是最甜的,本来想做顿菜饭,让这短命的天全给毁了。” 白梅一边刷牙一边道:“婶婶,你要青菜我晚上回来带些。” 张王氏道:“小舍他姐,下这么大雪,你到那去?” 白梅道:“金忠大人夫妇俩身体都不好,这节骨眼上他妾又要生了,家里只有个男佣,做不了什么事,我去帮几天。” “小舍知道吗?” “先不告诉他,省得他啰嗦。” 白梅一走,张王氏就把小舍叫起来:“知道白梅去金忠家吗?” 小舍披上外衣道:“不知道啊,她下着雪去干吗?” 张王氏道:“她说,金忠的妾快生了,她去帮忙。” “金忠大人身体不好,她去帮忙就让她去。” 张王氏抵了他一下额头道:“这都是丫鬟们做的事,你好意思让她,丢不丢脸,再说她长得那么标致,万一……” 小舍知道娘有舍不得白梅的心了,便道:“白梅与我们非亲沾故的,她想干吗,由不得我。” 张王氏说了一句:“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便转身进了自已房间,门重重的关上,把如意吓了一跳,如意问小舍道:“婆婆一个早上发什么火?” 小舍便把白梅去金忠家帮忙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如意道:“婆婆已经把白梅当自家人了,你自已看着怎么办吧?” 小舍看着如意的脸,半晌没吭声。如意道:“你先送亮亮去学堂再说。” 路上积着厚厚的雪,小舍不敢骑马,便牵着亮亮深一脚浅一脚的到了学堂。uu看书ww.uanshu 儿子刚进学堂门又折回来道:“老师说,今天下雪,让爹午时来接我,下午不上课了。” 小舍拍了拍他身上的雪道:“爹知道了,你认真上课,爹下午带你和妹妹上城墙堆雪人去。” 送走了儿子,小舍便去府上,蹇义正叫主事通知大家上街扫雪。 雪下得厚实还积了冰,小舍喷着热气正用铁铲铲着御道上的雪,王一飞来了,高高的靴子踩到积雪“嘎嘎”的响。 小舍道:“王哥哥,好久不见了,一直在福州啊?” “最近在泉州。” 小舍一愣:“那不是我爹失踪的地方吗?” 王一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叫到角落里道:“我今天来,就为你爹来的?” 小舍惊得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王一飞道:“真没骗你,那天我们几个在西街走,迎面见一中年男子眼熟,心里想了一阵弟弟和他相像,哥哥急忙转过身去追,他已折入甲第巷内。我看清了他左耳上的一颗痣,便故意大声叫道:“张历生”,你道巧不巧,一辆马车挡在了我面前,等马车走后,那人好像地循了。” 小舍道:“只要他活着,我就有办法找到他。” 王一飞道:“可能已经改名换姓了,我后来去府衙专门问过......” 第285章 梅花正艳 小舍扔了铁铲急忙问道:“府衙的人怎么说?” “说什么,查无此人。” 小舍叹了口气道:“这帮蠢货,这么好找的人都找不到,下次我亲自去,我不信小小的泉州找不到。” 午时一到,小舍就匆匆赶回家中,想把这好消息告诉张王氏,门一敲,小老虎先冲了出来,朝着身后出来的小丫鬟狂吠个不停。 小丫鬟也不惧,对着小老虎道:“狗狗乖,是主人回来了吧?” 小舍道:“小丫头你是谁啊?” 那小丫鬟穿得干干净净的,一个简单的双环髻,眉目清秀,上身素色短袄,下穿月色的百褶长儒裙,眼睛里透露着一丝调皮机灵,她抿着嘴莞尔一笑,屈了屈腰道个万福:“回少爷,奴婢安兰这厢有礼了。” 张王氏出来了,问道:“亮亮呢?” 小舍一拍手背道:“该死,把儿子忘学堂了。” 张王氏愠怒道:“白梅不在,你魂也没了,快带着安兰去。” 小舍在前头走,小丫鬟在后面小跑。 小舍道:“安兰这名字好听,谁替你取得?” 安兰道:“我爹爹啊,我爹爹原来在无锡开蜡烛店,后来赌钱赌光了人家,被债主打死,我娘也跳了河,只剩下我和弟弟。”安兰的声音哽咽着。 小舍心一软道:“别难受了,人死不能复生,为自已好好的过日子吧。” 安兰抹去了泪水,点点头道:“安兰以前常哭,奶奶说,女孩子爱哭别人不喜欢,所以安兰一直忍着不哭,安兰要赚钱养活弟弟。” 小舍道:“安兰青春几许?” “安兰过年十五岁了,弟弟安东十三。” 安兰也缠着寸莲,桥上积着雪,小舍走得快,她一急,脚底一滑,身子扑倒在小舍后背上。 小舍刚准备下桥,听得后面“喔唷”一声,知道不妙,赶紧站稳身子,安兰扑过来,他正好挡着。 安兰羞红着脸,连连朝他鞠躬,小舍见她一脸歉意,也没说她一句。 到了学堂门前,亮亮正和老师堆着雪人,见爹爹来领他,嘟着小嘴巴不太情愿。安兰道:“小公子,姐姐一会儿带你去城楼脚下,那面的雪又多又白,咱们还给它画上眼睛。” 亮亮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笑道:“姐姐,我想给雪人戴个草帽,可以吗?” 安兰拉着他的手道:“当然可以,小公子想什么都行,只要饭吃饱才行。” 亮亮跟着安兰小跑着往家去。 中午如意和抱着囡囡的红瑶都回来了,说天太冷手僵出不了活。 “那好,我下午也不用去应卯,咱们全去聚宝门上堆雪人玩。” 如意道:“城楼有啥玩的,我想去朝阳门那的梅花山探梅。” 红瑶道:“少奶奶说得对,以前我去过苏州光福香雪海,那人就像在花海中一样,那个香味,我现在还忘不了。” 安兰道:“我们无锡也有个梅花的好去处,叫蠡湖。” 小舍道:“蠡湖我去过,越国大夫范蠡功成身退,偕西施泛舟的地方,那里的梅花也有名气。” 张王氏轻咳一声道:“你们去吧,我头有些晕,喝点汤药睡会。” 小舍嘻笑道:“娘,你听着,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你听了一准不头晕了。” 张王氏转过头:“啥好消息娘也不听,娘睡在床上比什么也舒服。” 如意笑道:“郎君,是不是皇上又封你官啦,升到三品,我就是淑人了,淑人就可以享清福了。” 小舍一摇手:“不是,是你公公有消息了,王一飞在泉州找到我爹张历生。” 红瑶拍着手道:“少爷,那太好了,老爷如果回来,我们这张家就齐全了,祖孙三代大团圆不缺一个角。” 张王氏捻了一把红瑶的耳朵道:“你这个丫头也这么油嘴滑舌的,都出走了二十年,怎么可能一找就找着。” 红瑶一本正经:“太太,少爷不会瞎说的。” 张王氏道:“如果你公爹老爷真回来,我就让他作主立你为偏房儿媳。” “我爹确实找到的,但他听王一飞唤他张历生的名字,突然消失了。” 如意道:“王一飞不是有手下吗,抓也把他抓来了。” 王一飞见他进了巷子,要紧追他,手下人没来得及唤。” 张王氏叹口气道:“别去想他了,他又不是死人,他有墨水的人,想回还不便当?” 红瑶道:“太太,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咱们张家这么兴旺发达,自已的儿子不仅不哑巴了,而且成了四品大官,想不回来也难。” 红瑶这句话说到点子上,张王氏知道张历生是个爱面子的人,可能儿子幼时开不了口,他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所以一走了之的,她心里开始原谅起自已的男人了,心里也轻松了许多,u看书 .ukahuo 便道:“没回来拉倒,我们先去梅花山享福,让他瞧瞧咱们张家的风光。” 小舍道“成,咱们租两辆马车,风风光光的去。” 南京梅花山,号称为“天下第一梅山”从六朝时期,相沿不衰,至今已有900多年了,天下着白茫茫的大雪,梅花开得正艳,花香四溢,山道上人群涌动,山上有孙权的墓,所以道边立有:狮、獬豸、麒麟、马、骆驼、象,每种两对,一卧一立。亮亮和囡囡撒开腿就往石像前奔,踱起脚要骑骆驼背上。 小舍哄他们道:“小孩不能骑,一骑它们一惊就带你们飞到爹妈找不到的地方去。” 亮亮道:“爹爹我们堆个小雪人总可以吧?” 安兰道:“姐姐答应你的,姐姐和你俩一块堆。” 山上有白梅、绿梅、朱砂、宫粉、和黄梅,层层叠叠,云蒸霞蔚。如意道:“我最喜欢绿梅,白中隐青,晶莹淡雅看上去也高贵。” 红瑶应承道:“我也喜欢,在这万紫千红中特别招人眼。” 小舍:“我喜欢白梅,高洁娴静,神清骨秀。” 张王氏道:“你是心中有你白梅姐姐,所以喜欢。” “娘只会乱说,娘肯定也喜欢白梅,我看到爹一本书里夹着朵白梅。” 张王氏道:“娘在你外婆家时的名字叫王白梅。” 如意吃惊道:“婆婆原来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婆婆一会儿我们折些白梅回去,放你房间。” 第286章 师父的武馆 安兰带着亮亮和囡囡在梅树下堆雪人,引来了不少年轻男女,一快帮着堆,雪人堆得如真人一般高,欢声一片。 张王氏道:“你爹和他们一般大时,也经常带我出来堆雪人看梅花,红瑶刚才说的香雪海,他也带我去过,那时谁租得起马车,他便划着船儿载我去,到了胥江,风大浪急,船儿总打横,好不容易到了,梅花都吹落在地下,他便一朵朵捡着堆我身前,特别是白梅,他会念诗,我还记得:”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风发,散价乾坤万里春。”念了不止几遍,我都能背下了。” 小舍道:“这是王冕的诗。” 如意道:“公公年轻时好风流啊。” 张王氏道:“你公公长得端庄,脸白白净净的,开着个小店,顾主都是姑娘丫头。整天围着哥哥长,哥哥短的叫。” 如意道:“原来我家郎君像公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小舍道:“人家只是长得俊点而已。” 如意一把拧住他胳膊道:“婆婆,他贫嘴你也不管管。” 张王指指小舍道:“我怎么管,你们一个个盯着他,我管都管不过来。” 红瑶帮衬道:“少爷现在公事多,也没那闲心了,晚上回家,一会儿就睡着了。” 如意道:“这到是,现在我也不担心了,至多还有个白梅。” 张王氏道:“我看白梅是铁了心要进我们张家门了。” 如意淡淡道:“进不进都一样,外人总以为是我们张家的。” 红瑶道:“我看她对咱们亮亮和囡囡也亲,亮亮起先叫她姑,现在不知怎么叫起姨娘来了。” 如意点点头道:“是我叫他们这么叫的。” 边上一个老头在问自已的老伴,你知道孙陵岗上那个是孙权的陵墓,那个是他步氏夫人的陵墓,那个又是后妻潘夫人,太子孙登的陵墓?” 那老婆子道:“你要难死我啊,我又不识字。” 小舍帮腔道:“你回他,中间大的是孙权,右边的是步夫人,左边是潘夫人,后面的便是皇太子的。” 老婆子道:“这位官人说得对,想想也是。” 那老头便转过来头来问小舍:“即然长官这么聪明,老夫有话要问,朱元璋在此修孝陵,为什么不把孙权的移走?” 小舍道:“当时负责建陵的是中军都督府佥事李新,按圣旨是要把这附近所有建筑全移走,在移孙权墓时,他犹豫了,再次请示先皇,。朱元璋改变了主意,说,孙权是个好汉,把他的墓留下来,帮我和皇后看大门吧。” 老头鼻子一哼,冷笑道:“,孙权在此建造建业城,东从忠烈山,北倚后湖,南近秦淮,西临石头。还拓宽了秦淮河,开了青溪、运渎和破岗渎等,没有孙权,那有朱重八的南京城,他好意思把人家的墓迁走吗?” 那老婆子道:“人家皇帝的事,你管得了吗?” 老头朝小舍点头致了个礼,搀扶着老太婆上山,一边还在嘀咕:“皇帝怎么啦?杀了那么帮他建国立业的功臣,现在这个更不行,连亲侄子的皇位也要抢,人模狗样。”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张王氏连声的咳嗽,小舍见如意和红瑶花捡了不少,便道:“我们回去吧,别把老娘冻坏了。” 两个小家伙玩得正兴头上如何肯罢休,被如意一人屁股上打了一下,才哭哭啼啼,心有不甘的下山。 张王氏道:“一会儿直接去菜市买些菜,这下雪天,菜涨得厉害,咱们屯点起来,你到师父那去趟,他们多日没来了,会不会回老家去了,如果在,请他们回家吃顿饭。” 小舍便骑了马去师父的武馆。 师父的武馆开在一条幽深的小巷里,门口也没什么牌匾标记,唯一在大堂里写个武字,里面的院子到是非常宽敞,靠墙插着棍棒刀枪,几个壮汉下着雪还赤裸着上身在习武。 师父道:“徒儿公事烦忙,功夫肯定退了不少,练二路给师父看看。” 小舍先在雪地上跑了几圈把身子热了一下,便操起少林棍挥舞起来。看看棍子舞得呼呼作响,还是按套路……一棍旋乾坤。飞棒灭天日,拦腰夜叉棍。溜地扫落叶,横打驱鸟飞…… 师父道:“让师父与你交个手。” 小舍持根抬右脚上为右弓步,两臂架棍前上推,上体前倾。目视师父。 师父使两腿成马步,交五花棍向地下打。目视棍头下方。 小舍棍随身抡一个舞花,目视右侧,身体再左转,成左弓步,棍向右前方的师父抡去。 不料师父起棍子一挡,uu看书ww.unsh 右脚独立,左脚踢中小舍内档。 小舍腿一软,跌坐在地。 师父拉起小舍道:“你最近马骑太多了,身体重心前倾,腿后根本是虚得。你不信给我金鸡独立一刻试下。” 小舍一试,师父点上一支香,一只香相当于一刻。香还没燃到半支,小舍便支持不住了。 小舍道:“师父徒弟退步那么厉害,怎么办?” 师父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习武只是强身健体,当今你功夫再强,不如一支飞箭厉害。你还是随缘吧,好的是你还有点穴这独门功夫,近体防身还能派上用处。” 师叔道:“现在不少人说我们是花拳绣腿,武术上了战场不行,也有人说我们武师不爱国,不敢与敌人效量,其实现在的战场上,已不像以前的打法,两将出马,来个大战几十回,现在是弓箭,重炮说了,你即使武功再高,拳路再精,,面对万箭齐发你只有闪避的本事,白白送死,还有现在人海战术。你能抢挑一百?抢早折断了,而且现在的盔甲也好,你用刀去劈下,几个回合你刀连木头也砍不断了。” 小舍道:“有武功总比没武功好吧。” 师父道:“这当然,单打独斗,僻如少量的人马,像你抓小恶霸,小土匪,当侍卫这些用得着。” 师叔道:“我看你的剑术也不能放弃,经常随大人出访,可以预防刺客,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还是不少,防身剑术特别重要。” 第287章 宦官吃香 张王氏几个买了好多白菜,青菜和萝卜,雪还在下,青砖地上湿漉漉的,她见小舍带着师父回来就差着红瑶和安兰赶紧生火做饭。 师父抖掉身上的雪:“本来想回夷亭,大徒弟带信来说开春了,打铁铺想再扩大些,让他回去出主意。下了这么大的雪,划船也不便当。” 小舍递上茶道:“快过年了,当时候一块回去吧。” 如意道:“爹娘都来了,你回去看谁啊。” 张王氏和如意搬着桌子道:“有那些昆山府那帮老同僚,还有白梅肯定也要回去。” 红瑶道:“若是太太和少奶奶准许,我想带亮亮和囡囡回去住两天。” 如意道:“反正还有十几天,到时候再说吧。” 饭做好了,安兰很会做菜,煮了一大锅鱼头,里面放些豆腐,汤汁浓浓的,撒了一把大葱。香味漂了出来。 张王氏道:“我都没想到,以前只知道加粉皮。” 安兰受了太太的夸奖,愈加起劲,把皮蛋切成细粒和豆腐拌在一块,加了些辣子,那闻着臭吃着糯软的的菜,连如意都止不住的伸出了拇指,问她道:“小丫头,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会做?” 安兰道:“以前爹爹在家和人赌钱,每晚都要吃宵夜,爹爹怕他的赢了钱趁机溜走,便教我如何做菜留住他们,这帮赌鬼出手也大方,一小碗皮蛋拌豆腐能换五文钱呢。” 张王氏道:“本事都是逼出来的。” 正说着,白梅回来了,一头的雪花,手里捧着个盐水鹅,说是金忠给的。” 小舍把油灯拨得亮亮的,点了了火盆,一小家人准备趁着热吃了起来。 张王氏突然想道:“师叔怎么没来?” 小舍道:“他手头还有些事,一会便来。” 张王氏道:“那等一会他。” 亮亮说他饿了,如意便掰了二个鹅腿给这两小家伙。 一会儿师叔来了,手里拿着个荷包,额头上擦破了皮,正渗着血,小舍道:“师叔被人打了?” 师叔自嘲道:“排队买羊糕,过来时在桥上滑了一跤,还好羊糕没摔破。” 师父道:“你年纪还没我大,走路那么匆忙,悠着点。” 师叔说:“黑天瞎火的,我看不清,一脚踩在冰上,滑到了。” 鱼汤散发着热气,热气腾腾的,小舍给师父师叔倒了点酒便吃了起来。白梅可能饿了,勺了些汤,便狼吞虎咽的拨拉着饭一个劲的吃饭。 张王氏道:“今天在金忠大人那肯定很忙吧?” 白梅道:“本来还好,下午来了不少大人,有蹇义,夏元吉,金纯,刘观,黄淮,连王熙和也带着王太太来了。” 小舍道:“金忠人缘好,还有其它人吗?” “金幼孜,小旗和杨士奇一块来的,那盐水鹅就是他们带来的。” “身体好点了吗?” “好是好点了,主要是赵氏刚生了娃,他怕传染,到现在父子俩还没敢见面。” 张王氏道:“宝宝敢出娘胎,身体差些,晚点见也没关系,反正是他儿子。” “他给儿子取了个名叫金达,说让大了他子承父业,兴旺发达。” 师父道:“金忠五十来岁,老年得子一定开心。” 白梅吃饱了,放下饭碗道:“是啊,逢人便说:“我的儿我的儿。”他太太说他是“孝子,孝儿子的孝子”,呵呵,这老夫妻俩尽说笑话。” 小舍道:“金忠没问起我吧?” “没有,蹇义说:“朱高熙又在皇上面前说金忠老了,当兵部尚书不合适,被皇上直接怂回去。” “皇上说了什么?” “蹇义说皇上回答:“父皇也老了,是不是也要把皇位让出去。”朱高熙只好认错。“金忠听了,这才平息心中之怒。” 师父低言道:“朱高熙为了皇太子这事,肯定对金忠恨之入骨,没有皇上的恩宠,金忠早就和解缙一个下场。” “这次主要是“童子军”的事,他眼见皇太孙的势力开始强大了。” 师叔夹了块羊糕给亮亮道:“我有个徒弟是都督佥事的儿子,他也说这批“童子军”今后一定是“兵中之精锐”他也想进去。” 师父道:“现在这批人归谁管?” “一开始纪纲想归入他们精衣卫,皇上不肯,暂由五军督军府训练,御马监管理,指挥权应该在皇太子,皇太孙手里,实际上仍在皇上手中。” 白梅道:“听金忠说兄弟俩都在御马监少监海寿手头上了。” 师父道:贴身侍卫应该是御马监下的太监,其后才轮得到御林军,童子军。 小舍道“海寿在宦官中地位仅次于黄俨,u看书ww.uukashu皇上北伐他去了,今年十一月份,皇上为皇太孙典礼抽不出空,让他与礼部郎中黄裳代表朝廷劳赏来京师朝贡的满剌加国王。” 师叔摇头道:“现在宦官吃香,什么司礼监、内官监、御用监、司设监、御马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等十二监,整个朝廷都由太监监管着。” 师父饮了一囗酒:”朱棣为啥得宠这些鸟人?因为建文皇帝有个得宠太监干错事了,皇帝正为吃败仗恼怒,怨气没处泄,把他揍了一顿不说,还把他贬到下面去冲恭房,这个小太监平时娇宠惯了,竟然不满皇上对他的处置。连夜悄悄的跑出京城,来到了燕王的大帐营,告诉朱棣,京城的兵力很空虚,可以乘虚而入,这个消息给当时处于进退两难的朱棣带来了胜利的曙光,朱棣让他带信给李景隆策反。后来朱棣上台,太监都上位了。” 白梅道:“两位师父,婶婶,小女今天累了,先歇歇去了。” 张王氏道,“你今天先和宁兰挤挤,库房空了,明天我让马师傅替你修饰一下,你就搬里头去,那间宽敞。” 白梅走了,师父道:“弟妹,我看白梅对咱小舍一心一意,干脆让她进门吧,她也不小了,孤身在外挺可怜的,剩她还年轻,给你添个孙子。” 张王氏道:“看来木已成舟了,过年我去和她爹娘说一下,成全了他们。” 第288章 朱高炽敲钟 元旦快到了詹义给张小舍个美差,和阎府丞去苏州府,今年是永乐大庆年,皇上派大臣四处去敲永乐太平钟,皇太子便到寒山寺。 蹇义道:“最近朱高熙不安宁,经常在皇上面前找太子的错,还提出他汉王的亲兵要与皇太孙的童子军比武,明着欺负人。所以皇太子出行特别要重视。让苏州府多派些人预先做好准备。” 小舍领命后即和阎府丞一路快马疾进,头晚宿在常州府。阎府丞平时不出远门,年纪又大了些,吃罢晚饭便呼呼大睡了。 常州诸同知和他如兄弟一般,陪着他去花市街溜溜,常州小舍来了多次,呆惯了京城,感觉这街窄窄的的清静而又逸致,便找了个灯光亮亮的茶楼喝茶。这茶楼还挺高雅,时不时有人上台演奏,叫做马尾的胡琴刚拉完,几个老茶客都往前挤,说是七弦琴要弹了。 小舍对诸同知道:“我有个姐姐也是弹这个琴的名家,我喜欢听,特别是《高山流水》,真像水从天上来一般。” 灯亮了,两个穿着粉色衣裳的乐女亮相了,小舍差点惊叫起来,原来是静儿和萍儿。 静儿着深紫色云纹衫胸前绣白色带红蕊的兰花,逶迤拖地白色团纹双蝶百百裥裙,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银色珠钗,脸蛋圆润如月,眼神闪亮,顾盼生辉。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轻轻的拔着琴弦。 萍儿着淡红色宫装,白色的裙角绣着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风韵,手执一支古色斑剝的箫。只见静儿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开始在琴上拨动,流畅似水。低沉的萧伴随着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曲调缓缓流出。 小舍完全没听清这曲调,他的心早飞去了山谷,见到的是潺潺的流水,听到的是竹林的风声,茶客的掌声如雷,根本打不断他无限的遐想…… 诸同知叫过小二,让他把赏银递给上面的两位,小舍眼睛闭着,手指在桌上轻轻的弹动。 琴声嘎然而止,掌中静儿带着萍儿到诸同知身前鞠躬表示谢意,小舍才回过神来。急忙起身道:“静儿姐姐,弹得正是出神入化,弟弟都迷醉了。” 静儿低泣道:“弟弟是专门来听姐姐弹琴的吗?”她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眶中流出来的泪珠。 诸同知指了指小舍惊讶道:“你弟弟,朝廷的少詹事?” 静儿坐了下来,拍了拍小舍的胳膊:“姐姐在常熟听你的好友黄中道:弟弟已经是朝中四品大官,不可能回苏州了。” 小舍终算回过神来:“托阿弥陀佛的加持,没给姐姐弄脸。” 静儿抽泣道:“我娘前年去世了,姐姐在家守孝,这几天受人之托,在此捧场三日,明日又该回杨州了。” 小舍叹口气道:“是弟弟不好,没能照顾好姐姐,连婶婶过世都没能到场,去年我在泰兴出了几天公差,早知道姐姐回杨州,一定来看姐姐了。” 静儿道:“干娘身体好吗,等明年姐姐孝期满了就去看望她老人家。” “娘身体还算好,只是咳嗽这老毛病。” “如意妹妹和红瑶呢?” “她们还在办绣坊,红瑶又替我生了个囡囡,她们时常想着姐姐。” “那就好,弟弟如今人丁兴旺,官运享通,姐姐老了也有依靠了。” 小舍从怀中取出二大银锭:“姐姐先拿着维持一年半载,如若有什么事儿,叫萍儿来南京唤我,杨州到京城也不远,坐个船也就一天功夫。” 静儿执意不收,小舍假装发怒:“如若姐姐不收,我叫娘不再认你这个干女儿了。” 静儿连连摇头,把银子交给萍儿让她收好。 掌柜过来了道:“小姐,客人都点着要你再调一曲,你再相帮我一次,这边的官人我来替你照应。” 小舍道:“姐姐去忙吧,弟弟明天一早赶苏州,也该早点回去休息了。” 静儿泪水又出来了,啜泣着把他送到店门口。 等二日,十二月二十七日,小舍与阎府丞到了苏州府。立马把钟同知,金通判和蒋通判叫到知府客堂,把皇太子来寒山寺的事说了一遍。 蒋同判道:“张大人,苏州是你家,你直接按排不更好吗?” 小舍道:“老蒋,别人叫我张大人我还听得下,怎么你叫,我怎么不顺耳朵。” 蒋通判道:“想想也是,当初你毛头小伙子来县衙当抄书生,还在我眼前,十年弹指间,我老蒋原地踏步踏,你己经成了四品大官了,没法比了。” 小舍道:“先不说这个,等过了元旦,我请客就是。” 钟同知道:“张少詹事,你先定个方案,我们补充一下。还有三天,时间还够。” 小舍道:“首先,u看书.uukanshu.co做好一级保密,其次,与卫所取得联系,八个城门加双岗,第三,客栈旅馆包括浴室清查,严防没路引的人居住,第四,寒山寺实行封锁,铁岭关换上可靠的巡检弓兵” 第五,上津河与枫江不准船停泊。” 钟同知道:“再有让腾飞和蒋白的马快集约在枫桥街上待命。” 小舍道:“下午带上牛,羊,马几个捕头,再去现场看下,对钟楼的楼梯,挂钟的绳索都要仔细又仔细的察看。” 阎府丞道:“下官建议,这几天寒山寺暂停开放。” 蒋通判道:“可以以寺庙检修的名义贴出公告,让香客早点知道,他们烧香的劲头足,元旦万一来了,你想赶都赶不走。” 小舍道:“这倒是,有信仰的人没办法劝,下午叫寺庙先把此事办了,里面的事好弄。” 金通判道:“元旦那天,我们也进不去了,里面都是锦衣卫,或者陪同的侍从。” 阎府丞道:“蹇义也说过,寺庙院墙为界,外面由苏州知府负责。院内有纪纲管,估计他们今天也会派人来打点。” 老衙役报:“苏州卫所薜千户到。” 小舍道:”来得正好,听说他和汉王朱高熙关系不错,各位说话要小心,让他们管住城门和各要道关卡就行。” 第289章 寒山拾得 薜千户山东人氏,身材魁梧嗓门大,一进门就像老长辈似的,拍着小舍的肩道:“张大人,好久不见,恭喜高升。” 小舍道:“薛千户大人,客气了。” 薛千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道:“张大人此次远道而来,有什么吩咐的吗?” 阎府丞大声道:“宣旨……” 薛千户没注意身边还有个人,听他大声说:”宣旨”,急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年永乐十年大庆,皇太子奉朕之命,于元旦在苏州寒山寺敲响平安永乐钟声,为天下子民祈福,命南直隶沿途各方及苏州知府做好护驾之事,不得有误,钦此,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薜千户,钟同知等道:“遵旨。” 小舍道:“奉圣旨,特命苏州知府及苏州卫所等从即日起至元月二日止,进入戒备状态,严防乱朝份子及各种匪帮的骚扰。” 薛千户道:“下官马上回去安排。” 小舍道:“你们卫所官兵主要负责苏州八城门水陆通道,横塘,木渎,枫桥,光福,汻关及望亭辖区等关卡哨卫的封锁,还有对太湖及大运河船只的管控。” 薛千户道:“那枫江和上津河上的哨卡呢?” 小舍道:“本官会另行按排。” 薜千户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几上,道一声:“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按排。”抬脚就出去了 小舍道:“好,但你先立下军令状再走。” 薜千户道:“我?我要立也要等兵部军令来再立。” 小舍知道薜千户这种武官对年轻的文官都有不满的情绪,现在到了永乐十年,武重文轻的情况还没有彻底改变,这和疆域的平稳有关系。在待遇上,武臣明显高过文官,如苏州卫所就有大量的世袭武官,而文官都要靠自已苦读,通科考选拔上来获得官位,而且官位还不能传下代。但他今天有心要治治这个骄傲的家伙,便一拍桌子道:“你今天喝多了吗,难道皇帝圣旨不如兵部的军令?” 薜千户有点懵懂了,他毕竟是个军人,使枪弄刀发脾气可以,要咬文嚼字还得定下心了。他呆呆的望着比他年少的白面郎,不知如何回答。 小舍道:“你别看我,军中无戏言,我只问你签不签?” 钟同知道:“薜千户签吧,又不是你一家签,我也要签的。”说罢在阎府丞取出的纸条上签了字。 薜千户也只得低着头落下了款。 薜千户一走,钟同知道:“小舍你厉害,这家伙自持自已是正五品,不把我们看眼里,平时招他来议事,不是拖三拖四,便是施号发令,和他吵了几回了。” 小舍道:“他原来是丘福手下的,心里向着汉王朱高熙,来时金忠有关照,一定让他签军令状,以防他懈怠,把责任推到苏州府头上。” 吃过中饭小舍带钟同知,金同判和几个得力的捕头去了寒山寺。 寒山寺在苏州阊门外的枫桥镇上,西面有枫江,北面靠上塘河。枫桥边上还有一夫挡关,万人莫开的哨卡。寒山寺就像在个小岛上,周边的河道似一把柳叶小刀。寒山寺西南,西北进出靠江村桥,枫桥和乌啼桥。 钟同知道:“西北没问题,只要守住桥就行,东南两条道也就三十丈长我们牛,马捕头各守一条绰绰有余,再加马快,鸟也飞不进去。” 几个人进了寒山寺,门口壁照上已经贴上了暂停开放的公告,香客的烟烛都堆在八字墙下。 寒山寺在元代末,寺与塔俱都毁于战火,后来先皇下令重建。“ 白眉长须的老住持道:“去年秋日,道衍和尚来过,他还写了个文章给老纳... 小舍恭敬的接过一看,字迹工整洒脱,上书:”唐元和中,有寒山子者,冠桦布冠,着木履,被蓝缕衣,掣风掣颠,笑歌自若,来此缚茆以居;寻游天台寒岩,与拾得、丰干为友,终隐而去。希迁禅师于此建伽蓝,遂额日寒山寺。” 小舍扳了下手指道:”石头和尚德宗贞元六年去世,他建此寒山寺至少有六百多年了。” 老住持道:“小施主也知道希迁禅师叫石头和尚,了不得了不得。” 小舍道:“我那有这等法道,是听道衍和尚讲的,说有个广东高僧叫希迁住衡山南寺。寺东有大石,平坦如台,他就在石上结庵而居,因此时人称石头和尚。” 老法师闻小舍说得仔细,心里大喜,小舍说什么他都一一应承。特别是钟楼的楼梯,他便关照库房总管立马加固,悬挂大钟的铁链换上新的。残破的园墙全部修缮便刷上黄漆。 中午便在寺庙的斋堂用斋:素鸡、素鸭、素鱼、素火腿不但与荤菜样子差不多,u看书 .uukan味道也有些相近。特别是什锦豆腐羹,金通判道:“实在是好吃。” 阎府丞道:南京建业寺有个僧厨,做素斋应该说是技艺精湛,他一瓜可做数十肴,一菜可变数十味。” 小舍竖起食指放在唇间,指了指墙上挂的“禁言”二个字。斋堂安静下来了,连吃饭的咀嚼声也没有。 出来寒山寺,钟同知道:“去看看西面江枫两座木桥,年代久了,万一皇太子性起要上桥观赏,塌了就出洋相了。” 寒山寺的监院道:“最近城里的几个财主募集了资金才修不久,应该没事。” 小舍道:“我们这些人全上去试试不就行了。” 监院道:“这次仍旧用了大山里的枫树,牢得很。” 金通判道:“那道枫桥就是因此得名的?” 监院道:“传说,当年寒山拾得在寺庙,互相谦让不当住持,有个农妇道:“你们也别嘴上相让,这条河上缺座桥,对岸的香客过来烧香不方便,你们谁有本事变座桥出来,谁当住持。”两和尚想想农妇讲得有理,”请你们施展法术,变座桥出来,出家人不打逛言,你们谁也不会隐瞒法术,拾得先施法术,把身上的僧衣一脱,往河面一抛,变做个桥面,河太宽,桥架没支撑,风一吹,便要刮倒...... 第290章 媚娘出现 “拾得变得桥面刚成,一阵风突来,桥晃来晃去,寒山急中生智将手中的禅杖往河边一插,运起法术,禅杖变成了枫树,稳稳当当的支住了桥。老农妇笑道:“还是寒山本事大。”说着把一块绢布抛在脚下,绢布化作莲花,农妇踩着莲花上了云朵,两人抬头一看,原来老农妇是观世音变的。寒山只好做了当家和尚,这桥也就叫了枫桥。” 小舍几个上了木桥,这桥有十丈长,下面支了不少木桩,果然修得实实在在的,牢不可破,几十人站着也没事,大伙心也定了。 刚下桥锦衣卫的千户李春来了,带着一彪人马,先把寺门守住。 李春是纪纲的亲信,小舍在纪府见过,他道:奉指挥使之命先来打前站。寺庙内就交给我了。” 小舍点了点,拱了拱手立马与他道别,骑上自己的雪龙马沿枫桥路回城去。 一路上金通判问道:“小舍,汤宗大人有消息吗?” “大赦都没通过,可能还有些日子,不过我前日去,他已经换了牢房,待遇也好了不少,还能在里面看看书。” 金通判道:“如果这次能见到皇太子,我一定苦苦哀求.那怕陪汤宗大人一块坐牢。” 小舍愠怒道:“金忠和汤宗是生死之交,他都去说过了,你去求也白求.关也白关。” 金通判没了声响,静静的随在小舍身后。 小舍和知府的人经过胥门,守门的弓兵增加了不少,城墙上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万年桥下的接官码头,除了巡检的快舟,其它船全赶走了,钟同知道:“这老山东乖巧的很,也知道军令状不好签的。” 到了学士街,小舍道:“我带阎府丞先回我家去一趟,好久没人住了,收拾一下晚上好住。” 小舍先去温女人家找到王阿毛,让他开了门。 家里平时有王阿毛夫妇俩照应,还算干净。 王阿毛道:“大人今晚就别做饭了,我让老婆烧几个家常菜,你俩就在我家吃算了。” 小舍道:“也好,今晚将就一下,明天我自已想办法。” 温女人赶了过来,有了男人就不一样,一经打扮年轻了不少,虽然素衣素裙,脸上来扑了点粉,梳得水亮亮的鬓发间还别了个玉钗,一见小舍便扯着嗓子道:“哎呀,大人是越来越神气了,绯红的官袍就是不一样。”她一边说,一边让小舍打开自已的房门,把衾被拿到院子里去晒。 牛捕头骑着马来了,一下马便笑道:“大人,今晚你作东,你欠了小人一顿饭。” 小舍道:“有你这般讨吃的吗?我什么时候欠你的?” “记得有一回,去小人亲戚店铺吃饭,小人我说的话了吗?” 小舍依稀想起这家伙酒后曾对知府的人评头评足的事,现在看来,这毒舌还真是厉害。便道:“得得得,今天阎府丞头一次来苏州,你找个干净些的酒家,我们换了衣裳就来。” 阎府丞客气道:“算了吧,就在这吃,等元旦过后再请我不迟。” 小舍道:“这是我生死弟兄,答应了也就不反悔了。” 牛捕头上了马一溜烟找酒家去了。小舍问王阿毛:“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王阿毛道:“大人,你不说我倒忘了,就昨天,有个老头来过。” 温女人道:“就是王伯。” “他来干吗,一个人吗?” “说是来找本书,说他忘在这的。有没有其它人倒不清楚。” 王阿毛道:“也许吴家药铺的外甥女一快来的,我看她带着个男孩在街口站着。” “男孩,有多大?” “比小少爷大些,两只眼睛乌黑透亮。” “白天还是晚上?” “也就这时候,昨天没太阳,天黑的早,我去打酒正好路过这。” “没说其它什么吗?” “说少爷回来了吗?” “我说少爷在京城当差,全家都搬去了,也许过年会回来。” “书他拿走了吗?” “我说,我有大门钥匙,你自已进去找,他道,算了,等过年我再来吧。” 听王阿毛夫妇这么一说,小舍心里犯了愁,思忖道:“王伯和赵媚娘来干吗?难道谁透露了我的行踪,知道我要回来?是来打探皇太子来苏的消息吗?如果是这样,元旦就一定有戏了,但为什么带个孩子,是想用孩子这块牌子来打动我?”小舍越想越不对劲,左眼皮一直在跳动。 牛捕头又来了,小舍轻轻的关照王阿毛:“我出去后,把楼上的蜡烛和门前的灯笼点亮。” 牛捕头带着小舍两人去了胥门一家靠城墙的酒店,从楼上可以看到小舍家的楼房。小舍也不照主客的规矩,选了个可以看到窗外的位子,今天正好月圆,明亮的月光铺在路上,街上人不多,每个过往的行人都能看清个七八。看书 w.kanshu 酒菜上齐了,牛捕头敬了小舍和阎府丞一杯酒后道:“大人,以前小人说的话也变真的了,这也不去说他了,小人也三十好几了,也没什么墨水,就在苏州混混吧,当个捕头也实在,但我家大儿子十六了,听说大人负责招童子军,能不能推荐一下。” 阎府丞道:“这什么时候了,人都招满了,张少詹事去讲也迟了。” 小舍夹了颗花生,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眼睛从窗外转过来道:”这次应征的城市,都是皇上钦定的,没一个南直隶城市。” 牛捕头道:“这次就算了,以后有请大人留意,我儿子马上功夫不错的。” 小舍望了一眼窗外道:“你这有建文皇帝消息吗?” 牛捕头道:“不知对不对,去年秋天道衍和尚来苏州,蒋通判让我随他送和尚去寒山寺,又去了光福穹窿山,我看见那道观有个高个子的僧人,面相有点像他,而且走路一拐一拐的,回来路上,我问蒋通判,这僧人是谁?” 小舍道:“老蒋怎么说?” “怎么说,蒋通判道:“道衍和尚和建文帝是生死冤家,怎么可能?你是见鬼了!”把我臭骂了一通。” 阎府丞道:“你真该骂!道衍是靖难之役的头号功臣,想放下架子去求建文皇帝,建文皇帝也不会轻饶他,别说和他栖息在一个屋里。” 第291章 噤若寒蝉 窗外起了风,寒风刺骨,坐在窗前也吃不消,又见阎府丞与牛捕头也说不到一块,便唤小二结了帐,匆匆的结束了酒席。 回到府上,门口两盏张府的灯笼在风中晃动,四处黑漆漆静悄悄的。 小舍把阎府丞安顿在客房里躺上,便开了后院门出去,风吹着岸边枯败的柳叶,河里也积着薄薄的冰块,一块小瓦片扔下去,激起一阵清脆的响声。小舍裹着厚厚的棉袄在后门前来回的走动,奢想着媚娘会从暗中扑过来,然后一块坐在石栏杆上,诉说着别后的衷肠。他更盼望着那个比亮亮大一点的孩子是他的骨肉,朝他喊一声“爹爹”。一个家多子多孙是体面的事,也是家业兴旺发达的基础。 弥漫着的云散开了,街上又有了光亮,直直的巷子能看到两边的尽头,什么动静都没有 小舍便搓着冰凉的手,回暖阁睡觉。花几上的菊花已经枯萎了,暗紫的花瓣洒落了一地。他也没心绪去清扫,把冷盆拔得旺旺的,打了个哈欠倒在了像戏台一般深色的雕花床上。 第二天,小舍带阎府丞去了街头他熟悉的小吃铺吃了豆浆和油条 阎府丞道:“京城用粢饭裹白绵糖加油条,或者雪里蕻,榨菜加油条。” 掌柜道:“苏州也有,价钱贵,一般人吃不起,生意也难做,不如这豆浆好卖。” 两人去了知府,小舍对钟同知道:“今天二十九,你们忙你们的,让小白跟着我们就行。” 小白现在是同知的知事,也算有了长进。 三个人从阊门吊桥出去,过了广济桥一直朝西,地上铺着巴掌大的小石块,四四方方的,马蹄踩在上面,发出”滴咯滴咯”尖脆的响声,小舍道:“我这雪龙马一年没见了,还认得我,昨天我喂它粮草的时候,它一直伸长着脖子嗅我的脸。” 小白道:“这马钟同知关照过,除了马伕,任何人不能碰,这是皇帝亲赐的。” 阎府丞道:“难怪通体雪亮,光彩照人,一点杂毛也没有,原来是皇上赐你的。你也算得上是皇帝的宠臣了,朝中数都数得清谁得过皇帝的宝马。” 雪龙马似乎听懂了他们在议论它,伸了伸脖子,左摇右晃的颠起了舞步,动作潇洒又滑稽,像小孩似的撒着欢。 枫桥路南边是阡陌纵横的麦田,阳光照在上面,绿色的麦叶在氤氲的水汽弥漫中含着晶莹剔透露水。路北是毕直的上塘河,河与路之间是一排排松柏,地上铺满了红的黄的枯叶。路上已经有马快在穿梭般的巡逻,叉道上也站满了各种服装的衙役弓兵。 到了下津桥见腾飞与蒋白两捕头骑着马背着刀过来,小舍道:“两位辛苦了。” 小舍道:“没有什么问题吧?” “有两个打鸟的,拿着土弓,暂时收缴了,让他们后天来取。” 阎府丞道:“两位捕头心细,真是做到万无一失了,该有事也是内鬼了。” 小白道:“这两年风调雨顺,没灾没难的,苏州比较安逸,少许几个小偷小抢也闹腾不起风浪,所以巡捕的集训的时间比较多,金通判还找了几个老秀才教他们识字学文化。” 小舍道:“这不错,皇太孙的童子军也应该补补文化课,有文化的人就是强。” 枫桥小镇南面靠寒山寺,北面依河,小街两边开着不少茶馆食馆,纸扇纸画,香烛锡箔,寿衣棺材店,小舍见锦衣卫的李春和几个下手在茶馆门口喝茶,便对小白道:“你领着阎府丞周边走走,我去应酬几句。” 这回是皇太子出巡,作为侍从的锦衣卫千户穿得飞鱼服更加华丽,头上还戴鹅毛装饰的帽子,腰里佩绣春刀。看样子就有点飞扬跋扈的意思。但他见了四品官的少詹事,还是从椅子上立起身,朝张小舍作了个礼。小舍点了个头,甩着宽袖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春道:“寺内和尚们都在念经坐禅,不想打扰他们,除了东西两门按排哨兵之外,都到这里来休息。” 小舍道:“做得对,寺庙是清静之处,见不得刀光剑影。” 李春道:“指挥使的快马已经来报,皇太子的龙船已经过了常州府江阴县了。” 小舍道:“明日中午便能到达苏州了。” 李春道:“这次你哥哥王一飞也会来,你俩又可见面了。” 小舍道:“你如何知道他会来?” “锦衣卫庄敬,袁江都留京负责皇上在京敲钟的侍卫,所以抽不出人来了,连宠瑛都不来。” “为什么反而是纪纲来呢?” “皇上有司礼监黄俨,御马监海寿和郑和在,u看书.uukansh他对纪纲道:”你一年到头缩在京城,朕让你去放放风。”这是纪纲从宫里回来学给我等听得。” 小舍心里骂道:“这奴才,见主子失势了,一口一个纪纲的。”见小白与阎府丞回来,就借机离开了。 阎府丞道:“苏州毕竟是个大地方,治安做得好,大运河所有过境船一条也不放过,全部上船检查。” 小白道:“一开始也怨声载道,后来碰到几次湖匪了,船上人也怕了,想想也是为他们好,特别是进城送货的本地人。” 小舍道:“太湖这帮湖匪一直来闹啊。” “也不是,太湖这么大,他们一会儿在湖州,一会儿在无锡,一会儿又去了溧阳,去年兵部派了个总兵大人,调了火炮大船几千个兵,进太湖绕了一周,从常州出去了,究竟干了些什么,只有天知道。” 钟同知派了个小吏找来了,说钟同知与薜千户为了明天码头迎接皇太子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请大人回府协调一下。 三人一扬鞭赶回府署,客厅里两人已经平息了,在喝茶聊别的。 小舍怒道:“你们俩唱得那一出,一会笑一会闹的,想不想干正事?” 薛千户堆着笑道:“这不怪老钟,是兄弟糊涂了,张大人要训也训下官。” 钟同知道:“下官准备几十个城里有头有脸的名人,准备明日在接官厅迎接一下皇太子,薛千户以为我们到要上码头,拦着不让,说水陆城门都归他管。” 第292章 太监亦失哈 小舍道:”你们两位同在苏州任职,本来就是一家,分得那么清干吗?这次皇太子出巡回去,总不会说寡人在苏州某某街安全,寡人在苏州某某城门差点遇到危险吧?” 两人听着小舍一句一句的训斥,连连称是。 回家路上,阎府丞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训人的啊?以前你像个乖乖猫似的。” 小舍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头一回担当大任吧,再说有你这个老京官嘛。” 皇太子在苏州寒山寺,敲响了108响钟声的前8响,元旦钟声还没完结他就连夜回京了。余下就是苏州当地的达官贵人,商贾名士争相争夺敲钟棒槌的事了。 小舍和蹇义,杨士奇,金幼孜,纪纲,王一飞等几个皇太子的随从上了胥门码头。小舍问蹇义:“殿下这次来去匆匆啊。” 蹇义道:“皇上出来时吩咐过:“皇儿早去早回”,所以太子殿下也不敢多停留。” 码头上火光闪亮,如同白日,两人说着,朱高炽从岸边又折回来了,也没人搀扶,一摇一摆的迈着八字步,直接到了小舍面前,用肥肥的大手拍了拍他,笑道:“今天寡人上楼没唤卿扶着吧?” 小舍顺口道:“殿下威武,这十几级楼梯不在话下。” 朱高炽又道:“辛苦了卿,寡人这次非常满意。” 纪纲也和着调道:“张少詹事越来越能干了,此次按排的非常周道。” 一帮人拥着他上了船,城楼上放起了绚烂的烟火,城里的炮竹也随之连绵不断的响起。 皇太子的龙船扯起了风帆,桅杆顶上的红日黄月旗一会儿便掩隐在黑夜中。 阎府丞搭船走了,张小舍和蹇义亶报过,他这次要把雪龙马带回南京去,所以明日从陆路走。 张府门前的灯笼,今天已经亮了三晚,也没见赵媚娘和王伯的身影。 已是下半夜了,他把王阿毛替他留着的晚饭吃完,衣服也没脱便躺倒在床上,冰冷的寒风从门隙中吹来,桌上的灯烛摇晃几下灭了,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窗纸透着微微的亮。 突然闻到楼下大门声响,一点灯光进来了,小舍一个腾身立起,赤了脚踅到窗前,以缝隙处一瞅,王阿毛的声音响起了:“大人睡了吗?” 小舍赶紧下楼,王阿毛递给他一折成结的纸条:“这是昨晚我来送饭时,那个老头给的。我怕你一早走了,所以现在送来。” 小舍道:“我今日一早便走,这家还需你多费心。”他掏了把碎银塞到他手中:“这算是你的辛苦钱。” 王阿毛一走,小舍回到楼上,重新点亮火蜡烛,就着昏暗的灯光打开纸条,上面用小楷草草的写道:“舍君,多日不见,甚念,今日终于让灯灯,你的亲儿,见到了他父亲大人的风彩,甚是欢喜,妾等皆安,匆念,妾媚娘草上,王伯执笔,即日。” 小舍看了几遍,泪水湿透了这薄薄的信笺。这藏在心中的迷终于解开了,他又喜又悲,喜的是他和媚娘终于有了结晶,悲的是灯灯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他,也不知他长得高矮胖瘦。这灯灯应该是个小名,一定是媚娘让他记住,那晚在药铺楼梯下扑灭的蜡灯,那是他们的开始。 他又一遍的看着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一行行字,心里盘算着他的计划...... 灯灯应该有十岁了,他要让他和亮亮一起上国子监,让他受最好的教育,要让随师父习武,还要把点穴术传给他,这是他外公传下的,应该让他继承,他还要让他学骑马,也许媚娘已经教会了他…… 风吹着窗纸,发出“呜呜”的声响,他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直熬到天亮,便打点行李,先去小食铺填饱了肚子,再去衙署要回雪龙马,便在雾气中出了城门。 他怕累坏宝马,化了二日时光回到南京家中。 小老虎见了个大家伙,在门口“汪汪”直叫,安兰道:“少爷怎么骑了个这么漂亮的马。” 红瑶抱着囡囡出来道:“少爷,你让囡囡坐一回吧?” 张王氏道:“少爷刚回来,你让他先歇会。” 如意也挤了出来,一把拿过缰绳对红瑶道:“来,我带你们出去溜会。”说着踩着上马石跃上了马,小舍把红瑶连同她怀中的囡囡抱了上去。 如意的骑马本事小舍见过,在他冻倒的河滩上,如意也是骑着白马,飞身跃过湍急的河流来救他,岁月匆匆,时光如流水,一晃已经十年了,一个及笄的少女如今也到了花信年华。uu看书.uuanshu 张王氏给他端来了一碗羊汤,小舍今天骑了二个时辰的马,双手都冻僵了,他一面喝着羊汤,一面问道:“白梅还在帮忙吗?” 张王氏道:“白梅替金忠大人找了个女佣,说等她上手了,就可以少去了。 “金忠身体怎么样了?我下午去府上应个卯去看看他,我买了些苏州糕点和粽子糖,他心心念念的想着吃。” 吃罢中饭,他便去了詹事府,阎府丞满是兴奋的道:“这次蹇义大人给我们领了赏银,说我们办事稳妥,皇太子出行顺利,非常满意。” 小舍道:“府上这几天在忙什么?” “府上还算太平,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只是皇上和大臣最近在研究北方的事。” “北方又怎么啦,前年不是把他们打得屁股痛吗?” 阎府丞压低声道:“不是鞑靼的事,要算去年了,皇上派太监亦失哈为钦差太监,让他率领千余官军,乘坐二十五艘大船,护送康旺等奴几千都司的人,去巡视所辖的卫所。进入奴儿干辖区后,对他们首领表示慰抚,还赏赐了那里的人许多衣服、布匹、粮食。” 小舍道:”这不挺好吗?我听金忠说:”亦失哈公公是海真女族人,又会汉语,很会与当地人打交通,还在奴儿干都司所在地还兴建和重建了永宁寺。” “说得不错,奴儿干地方乞里迷、囊加尔等处野人女真头目都挺佩服他,但是……” 第293章 善莫大焉 小舍道:“但是什么?” “当地首领东旺、佟答刺哈、琐胜哥等都要率部来归,皇上考虑给他们封什么官衔,给什么待遇。” “哦,这些大臣们也作不了主,听皇上钦定就是了。” 蹇义来了,赏了不少白银还有些长白山的人参,说是给张王氏的。” 小舍去了金忠家,金忠脸色红红的,嘴唇也赤紫,小舍道:“大人看来还是有些虚火,多吃些生萝卜。” 金忠笑道:“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小舍道:“我是听娘的老生常谈,萝卜补气降火,对咳嗽有好处。” 白梅道:“婶婶也和大人一样,常年咳嗽不止,也成半个大夫了。” 小舍把苏州带来的糕点和粽子糖给了他,说是给小弟弟出生的礼物。 金忠道:“我在苏州外婆家念书时,就喜欢吃这些玩意儿,所以牙齿都蛀掉了。” 小舍抱着金达道:“大人,你儿子的名字谁取的?” “呵呵,老夫取得,达德通行天下的美德,达观对不如意的事情看得开,不计个人的得失。” 小舍咧嘴笑道:“还有显达,达官贵人。” 金忠见小舍还怀抱着金达,便道:“你是来接白梅回去的吧,回吧,新来的阿姨能干,你赵伯母也可以帮着料理,没事了。” 白梅道:“那我们就回吧,我想坐雪龙呢。” 金忠点了点白梅对小舍道:“还像个调皮的孩子,快娶了吧,再不娶我可要主张她找别人家了。” 小舍嗯了一下,就和白梅一块上了马。 白梅贴着小舍道:“听说这次你得了不少赏银。” “嗯,你摸摸我兜里就知道。” 白梅道:“不用摸,你刚才进门时我就看见了,那兜沉甸甸的。” “你是不是钱不够化了?自已掏吧。” 白梅羞涩着道:“婶婶说,她过年要上我家,多少要化些钱吧。” 小舍明白,娘肯定和她说过什么了:“我全交给娘就是了。” 夕阳已经落到城楼下,金黄色的余晖映在小舍的脸上,黑色的乌纱帽下深黑色长发垂在肩下,双眼略微眯着,泛着深渊似的光。身材挺秀高颀,一身宽袖绯袍坐在前头,风吹起他的柔发,有一种说不出飘逸出尘的感觉…… 白梅道:“去年皇上北伐回京,朱高熙一直在皇上面前挑拨,说皇太子的属官聚会在一起,阴谋篡位,除金忠有道衍和尚作保不问罪,其余人,包括你全部关进锦衣卫牢房,还要秘密调查太子,金忠说没有的事, 小舍道:“上次刘观说过,所以蹇义,黄淮,扬溥等首先抓进去的。” “金忠不惧皇上发怒,脱下帽子叩头并流着泪几番劝说,才一个个放了出来,这事他都没和别人说过。” 小舍道:“所以朱高熙最近也由明着干变成暗中斗,特别在几个番王中来回联络。” 如意和红瑶收工晚,白梅和安兰在灶间做晚饭。 张王氏笑着把手摊开来,放到小舍眼前,小舍知道白梅通风报信了,便乖乖的把赏银交到娘手中。 张王氏立马藏到自已房中,并关照小舍别多言。 小舍装傻点了点头。 张王氏道:“儿啊,在苏州是不是住家中的?出来时有没有吹灭蜡烛,关了门窗?” 小舍心一紧:“要命,门是关的,这蜡烛吹没吹倒是忘了。”心里打着鼓,“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灶间安兰闯祸了,烫得通红的火钳放在柴火上,把身后的柴堆点着了,火“轰”的一下窜到屋顶,白梅毕竟是见多识广,手脚敏捷,脱下棉袄往水缸里一浸,就往火上扑打,等小舍和张王氏赶到时,火已灭了,留下浓烟从烧穿的屋顶冒出去。 安兰手里拿着火钳还在瑟瑟发抖,小舍道:“没事了,你替我扶着梯,我上去遮盖一下。” 张王氏催着白梅去换衣服,又用自已的手绢替安兰擦掉了眼泪,她拍着小丫鬟的背道:“丫头这不怪你,太太没告诉你,这火钳不要时,要插在旁边的盃中,里面存在水,这是太太小时候娘关照的,因为太太也闯过祸。” 安兰抿着嘴,点头了点,帮着小舍修屋顶。 锅里的青菜也炒焦了,白梅准备倒了重炒,张王氏道:“不用,把底下焦的挑掉些还可以吃。” 晚上点好了蜡烛,一家人吃饭了,亮亮夹了一筷子青菜刚吃一口,便急忙吐出来嚷道:“奶奶,苦!” 如意也夹了一筷子闻了闻对安兰道:“小丫头,今天魂也没了,菜炒成这样!谁吃得下。” 白梅道:“妹妹,今天是我炒得,你吃别的吧。” 如意道:“姐姐,u看书wwukanshu你弟弟回来了,你应该做得更好一点的。” 张王氏道:“这菜有这么难吃吗,小舍小时候盐都不放,便在水中煮一下就吃了,你们不吃我吃。”说着把饭往青菜碗里一倒,自顾自吃了起来。 如意急忙拦到:“婆婆,我是和白梅姐姐开开玩笑的,你老人家别生气。” 安兰忍不住哭了,一边哭一边道:“全是奴婢不好,闯了大祸,差点把灶间烧了,这个月奴婢情愿不要工钱了。” 小舍便把刚才着火的事和如意说了一下。 如意道:“不说了,事情都过了,小丫头以后用心点就是,太太也没责怪你,少奶奶也不会。” 亮亮道:“老师说:“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安兰姐姐知错了,亮亮也知错了,亮亮去罚跪。” 如意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道:“臭亮亮,你是想让娘也跪啊?” 亮亮学着劝文道:“皇儿不敢。”张王氏笑呛了,连着咳嗽起来。 安兰,急忙放下筷子替张王氏拍着背,红瑶的热茶也端了上来。 张王氏喘过气来,对着亮亮道:“你这个小精怪,你想笑死奶奶啊?” 囡囡道:“哥哥是小精怪,囡囡是小龙女,看他望那儿逃!”说着用筷子指着哥哥。 一桌人都笑个不停,小舍对张王氏道:“娘,家里再添两个小宝贝,你就什么也别做了,天天看他们演戏文了。” 第294章 汉王朱高煦 小舍心中藏着鬼,有意探家人的口风。 张王氏道:“我头发都花白了,眼也糊涂了,就巴望着和膝下这些小妖怪越来越多。” 如意心里听着不舒服,拉着亮亮道:“该去书房用功了。” 一顿晚饭也就此草草收场。 快过年了,府里的事特别多,忙得几个老官吏个个捶腰擂背的。 小舍正在忙着,刑部的查侍郎来了,小舍道:“侍郎大人,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查侍郎招招手,示意他出去,小舍心里纳闷,这刑部又有事牵扯到他了。 查侍郎轻声道:“汉王朱高煦几次三番在金纯尚书面前说要和你比箭术。尚书心里不愿,但又怕得罪他,都说你随钦差出远门了,昨晚他说他知道你从苏州回来了,金纯大人瞒不住,只好答应今日下午带你去。” 查侍郎一走,小舍便去找蹇义,蹇义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你摊上事了。” 小舍单膝跪地道:“大人,快救我。” 蹇义在尚书房,踅来踅去,小舍的心扑通的厉害。他知道汉王朱高煦自幼不肯学文,连舅舅徐辉祖的马还偷,而且像朱棣,居功自傲,心狠手辣的人,对谁稍不满意说杀就杀。 蹇义道:“我看,你还是去,他与你比箭,只是个托辞,我估计他都不会与你真比,而会让手下同你较量一番,真正的较量在箭外。” 小舍道:“大人此话怎讲?” 蹇义示意他坐下,倒了点茶水给他道:“你年轻,宫中有些事你未必全清楚。” 小舍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蹇义把门关上了道:“自从皇上立了朱高炽为皇太子后,心中一直不舒服,一直暗的明的,监督着朱高炽的一举一动,看看是不是要废黜太子。经过不断的考验观察,发现皇太子朱高炽还是非常称职,倒是那朱高煦的做法越来越令不满,例如老夫和黄淮几个人的罪名。” 小舍道:“金忠大人都亶报皇上了。” “对,金忠这人是够忠诚的,所以皇上最近连连催朱高煦回云南自已的封地去,可他总不能老回道:“云南太远这句话吧?所以……” “所以什么?” 蹇义喝口茶道:“所以他该做出点事来,他私养了三千多武士,其中有原来天策卫的精兵,这次你和金忠招募了童子军受到皇上的褒奖,所以我猜他有两个目得。” “两个目得,其中一条肯定是把我比下去。” “对,还有一条是收卖你,让你作为他在太子阵营中的探子。” 小舍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让金纯来找我?” “汉王的拥护着是丘福、张辅,黄俨和驸马王宁等人,而皇太子的周围是金忠和我,还有“三杨”等文官,只有金纯,以前是工部的,负责修宫殿,挖运河,刚新任刑部尚书,人老实,又是你老上司。” 小舍道:“大人说得太明澈了,接下来我该如何应对?” 蹇义攥紧拳头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千万别怯弱,你怯弱你便死,你无论如何要把他比下去,老夫只是担心你比不过天策卫这帮老将,他们原属皇上的贴身卫士,被他讨得去,这帮人个个武艺高强,能骑会射。” 小舍道:“我只能听天由命搏一下。” 蹇义道:“别停留久,到时候我会按排。” 小舍点着头,心里思忖着下午如何应招,退出了蹇义的公事房。 汉王府在汉府街北,金纯比小舍来得还早,在石板桥见小舍骑着雪龙马过来,便钻出轿子道:“这回老夫也没办法了,你只能应招了,输了也没事,你毕竟是文官,在众人面前也丢不了脸。” 小舍笑道:“我年轻输得起,大不了从头再来。” 汉王府的门墙朝北,高耸的门洞周边全用青砖贴面,金纯道:“说这汉王府之前是陈友谅次子陈理住的。” 查待郎道:“陈友谅自立为大汉帝,建都在武昌,他儿子怎么会住此?” “陈友谅在鄱阳湖被朱元璋打败,长子被擒获,次子陈理仓皇继位。在先皇率军兵临武昌城下时,他识相投降,被送到这里。先皇赐他为“归德侯”,并为他建造了这宅院,称“归德侯府”。后来担心他身在曹营心在汉,又送他到了遥远的高丽。” 金纯还没进门,汉王府的总管家就迎了出来。过了一个长长的回廊,便是汉王住的楼房。 总管让他们在楼下客厅等着,一会儿汉王从楼梯上下来了。 厅内燃着火盆,朱高煦魁伟,身着浅蓝雪白滚边交领丝绸衣袍,绣着白色雅致的祥云花纹和他头上的金色垂缨冠交相辉映。uu看书.uuanshuco 浓眉大眼,阔口狮鼻,和皇上十分相像,他落地站在地上,小舍急忙弯腰致礼,看他个子比金纯高出一头,右手拿着三个玉球,不停的转动,貌相端庄威武。 朱高熙朝他们道一声“平身”,便坐在宽大的红木坐榻上,对着金纯道:“这位便是蹇义手下的张小舍吗?”口气中不无轻蔑的含意。 小舍拱手道:“回亶汉王,小人正是。” 朱高熙抚着短须道:“本王听说你武功高强,在那些个人中间没有对手。” 金纯急忙道:“汉王,张少詹事刚来京不久,年纪又轻,请汉王多多栽培。” 朱高熙挥了一下手道:“本王要听他自已说。” 小舍站直了身:“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小人虽年幼无知,但有心向长辈们学习,为大明朝建功立业。” 小舍的话虽不多,但铿锵有力,朱高熙也抓不住他的话柄,便一拍手道:“说得好,你要学长辈的功夫,来人,把本王的仪卫黄时唤来,让这位少詹事领教领教。” 一会儿身穿黑身胄甲,满脸胡须的壮汉来了,黑黑的脸,长着一对牛眼,朝小舍扫了一眼。 朱高熙道:“听说你箭术最好,让黄时给你看看,本王让你瞧瞧什么是最好。” 厅房的门开着,西北风呼呼的进来,小舍心里念着蹇义的活:“你千万别怯懦,你怯懦你便死。”他的手心已经捏出了汗水。 第295章 全部拿下 汉王朱高煦披着红色厚厚的披风带着一帮人来来煦园,二层的三间开的楼房是他夏天住的,东面是一个荷花池,枯萎的荷叶倔强的昂着头,被风吹得沙沙之响,半沉在水面上的莲蓬,清幽的水面,随风而吹落的黄叶,随波飘荡。 手下取来了两支牛角装饰的弓,小舍和黄时更执一把,汉王把命人把手中把握的玉球放在数十丈远的石桌上道:“这是本王从云南带回来的,谁先射下归谁,多者为胜。但有个条件,需要蒙上眼睛。” 两人猜了先,黄时先,小舍暗自想,菩萨有眼,我可多点时间观察环境。 不料朱高煦道:“双方同一时间蒙上。”小舍心又凉了,多蒙一点时间,大脑中存在的忆念会随着时间逐渐消失,时间越长流失的越多。 蒙眼前有一支香的观察时间,小舍看准着太阳的立置,看着岸边枝叶浸漫着池水的柳树,看着屋宇顶上黛黑的瓦,白如雪的院墙。 眼睛蒙上了,他端坐在竹椅上,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着佛号,人便进入了冥想之中。 耳中听鸣镝发出去的响声,这鸣镝由镞锋和镞铤组成,镞铤是圆的。打仗时用作信号声,一般北方蒙古兵用得多。 声音一声连着一声,三声之后,有人喊一声:“张少詹事,射!” 小舍慢慢站起,大吸一口气,胸前的七彩珠在暖阳下亮了起来,五光十色,眼前的蒙布如同白纱,小舍看见了目标,三个汤团大的玉球,在阳光下鲜明耀眼,四周光晕缭绕,小舍心里道一声:“全部拿下!”三箭连发,三个玉球应声击落。 掌声响起来了,虽然稀落,小舍除下黑色眼罩,看到的居然是朱高熙拍的。小舍低头向他示个礼,一甩手扔下弓,一个潇洒的转身,朝掌声越来越热烈的人群走去。 朱高熙脱掉了披风,从坐椅上坐了起来,高大的身体在阳光留下一片倒影,他身后跟着个他的长子朱瞻壑。他道:“果然名不虚传,本王小看你了。” 他的仪卫黄时道:“这蒙射靠的是运气,汉王是不是再换个射法?” 朱高熙手摆了摆:“不用了,他射之前,我看他的神态,我就知道他赢了,人家用得根本不是身手之力,而是胸有成竹的神力。” 小舍没想到汉王一下转变这么快,如换了个人似的,嗓音也像他哥哥朱高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连连拱手致谢。 一边的金纯和查侍郎脸上也露着惊喜,似乎见到了出征的将军凯旋归来一般,轻轻的拍着手围了上来。 朱高熙手一挥道,“外面冻死了,去暖阁喝茶,地道的普洱茶!” 朱高熙在前头走,小舍和朱瞻壑随在后面,小公子比亮亮大,虽是少年,却已露君王之风,一袭紫袍略绣花色,眉清自秀,眉如墨扫,眸似水光,他抬头看了一下小舍道:“这位大叔,能教公子箭术吗?” 小舍看他眼睛透澈,满是楚楚的期待,便动了心道:“只要公子喜欢,小臣愿意。” 话一出口,他后悔了,这话可不能乱讲的,经后一但踏入这门,自已身前的前辈必然与他保持距离,甚至离他而去,幸亏朱高熙没听见,他便附在小公子耳前道:“这事我俩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叔叔会被人杀死。” 小公子似乎明白什么,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帮人拥着汉王回到客厅,他道:“张少詹事,年轻,果然出手不凡,想到年我比你年少时挺枪跃马,陷阵冲锋,在战争最险要时,带着精骑,横击而出,闪电偷袭, 如白河沟之战。对方六十万,可以说名将全出,剑光如电,指向北平,准备一举把父王的比平拿下。 父皇那时只有十万人马,硬是冲上战场,在南军两面夹击下,一触即溃,势如山崩。父皇本人,处境更惨,“马创矢竭,剑折不可击”,被瞿能追着,上天入地,无处可藏。 金纯道:”以前皇上说过,汉王救过他。” “这时本王带三千铁骑,银铠铁甲,长枪骏马,决一死战,斩瞿能父子于阵下。瞿能,是南军大将,金枪铁骑,无往不胜,一战便败,被本王斩于马下。南军如何元气不伤,一蹶不振;咱们燕兵,终于第一次打出了威风。同年,东昌之战又打响,战斗之惨,损失之大,都无法用词表达。当时,面对南军的围攻,本王骑着马提着刀,从来没一点畏惧,uu看书.uukanshu因为我是燕王之子,靖难中张玉陷入埋伏战死,朱能丢掉两根手指,成为了残废。 小舍道:”朱能大将救走皇上后,张玉将军选择断后,将自己所有的本领发挥出来,最后寡不敌众,力竭战死。” 朱高煦似乎沉浸于回忆中,他喃喃自语道:”父皇只身独马,被南军铁流滚滚,盔甲如水,紧紧的追杀。又是本王闪击而出,其势如电,盔甲耀眼,击退南军”,把爹从毁灭中救下。”朱高熙越说越激动,一挥手把茶壶打翻了,衣服也湿了。 他的老管家让丫鬟替他换衣服,一边帮着他说话:“靖难之战,打到第四年,皇上听从姚广孝计策,决定:“毋下城邑,疾趋京师”,可是,建文皇帝的南军也不傻,在灵璧地区采用阻击战,准备拖住我们,老夫让得那是个夏天,酷暑难当,我们兵受不了酷暑,十分难熬。都想退出,关键时只有我们汉王独挡一面,带着骑兵,冲击对方。老夫记得,皇上当时对汉王道:“吾力疲矣,儿当鼓勇再战。”结果,汉王高煦麾蕃骑力战,南军遂败。”成了天下都知的事实。” 朱高煦眼里溢出了泪水,他捂着老人的手道:“这是我汉王府总管家,以前随着我左右,是汉王铁骑队老将,战争中落下一身伤痛。” 朱高煦英勇晓战,小舍是知道的,也是武将喜欢他的因素,但他能如此动情的体恤手下,小舍还是初次亲眼看到。小舍正想说什么,一个汉王的侍卫喊道:”詹事府阎府丞求见!” 第296章 祸从天降 阎府丞急匆匆进来,对小舍道:“你家丫鬟找到府里来了,说你家有急事。” 小舍以为蹇义让老阎来救场的,告辞了朱高熙便出了汉王府。 小丫鬟站在门首,见小舍出来,便急着上来道:“家里出事了,太太让你赶紧回家商议。” 小舍一手把她拎上马,一扬鞭便往家去。 小舍一边扬着鞭,一边问身后的安兰:“到底是啥事,心急火燎?” “白梅姐姐家出事了,好像是她爹。” 一进门,白梅收拾好了行李,一家人围着她劝慰,小舍道:“究竟怎么回事,好像从天而降的。” 如意道:“刚才昆山老家来人了,说白梅她爹为了点地,和邻居吵了起来,结果被人失手一铁锄打在头上,还没送到郎中那就死了。” “送信的人呢?” “他们己经走了,也没说去那!”如意替白梅整了一下衣领。 小舍道:“我去找师父,他前两天说要回老家,反正还有几天过年了,让他早些回去。” 师父来了,红瑶道:“反正师父摇船回去,红瑶想带囡囡也回去,一路上好有个照应。” 张王氏道:“那我也回去,我想把夷亭的田地先卖了,留着也荒了,你们到小年时,亮亮不上学堂了,一齐回来,我们今年在老家过年,那里什么也不贵。” 白梅止住了哭道:“这下麻烦全家了。” 张王氏道:“一个屋檐下,说这些干啥,本来也打算要回去,早点晚点的事。” 小舍道:“也好,我们和如意爹娘一块回来。” 几个人又分别去准备行李,小舍便去买了几只南京桂花鸭,让娘带回去送送邻居。 突如其来的事,弄得个措手不及,路上吃得也没准备多少,一家人还在劝着白梅。 小舍对师父道:“路上见有卖吃的,多买好些,省得上岸下岸的麻烦。” 小舍骑着马,随着师父的船送得好远,一直到三叉河口,马过不去为止。 小舍回到家,如意的爹娘也来了,如意道:“我把绣女都放了假,让她们带些活回去,开年上些来,也省得我们和爹娘两头开伙食了。” 如意爹道:“白梅他老子,平时看他也不喜欢与人争斗,怎么会为点田地和人家打起来的?这样丢下他母女俩,往后怎么过日子?” 如意娘道:“真是作孽,白梅都二十来岁的人了,又没个好归宿。” 如意道:“究竟咋回事,也说不清,等回昆山了再说吧。” 快过年了,六部九卿大大小小的官吏,忙得忙,闲得闲,最忙得是户部各种账目要收拢来,最闲的是詹事府,大都是外省的官吏,都偷偷的在准备年货,拨着手指计算着回家的日子,应卯时也至多掸掸尘土,扫扫地。小舍便去了汤宗牢来,给他送些吃的。 小舍把去汉王府的事跟他聊了一下。 汤宗道:“朱高熙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最近渐渐被朱棣看清了,早晚要被撵出南京城。” “如果那样,大人出头的日子也有盼头了。” “时事难料,本来都检察院王熙和也应该出来帮我说几句,可这家伙一点情面也没讲,人啊在关键时就看得分明,如金忠,把蹇义,黄淮都捞出去了,我出不去也不怪他,是解缙咬得我太死了,但人家毕竟是出力了,他不同,他在苏州时,才个县主薄,我把他提到知县,他才有进京的资格。” “估计是被你老冤家陈瑛洗了脑,另外也想明哲保身。” “上周,他儿子王一飞到是来过,叫北镇抚司的庞瑛网开一面。” “我哥哥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但人情是做得可以的,可能让纪纲打压了久,想通了做人的道理。” 说着,汤太太带了个丫鬟来了,一见小舍道:“我家桌子抽屉里的银子是不是你放的?” 小舍红着脸道:“我也没什么给,汤大人视我如子,我别的帮不了,只能尽点孝心了。” 汤太太道:“以后别给了,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来,上次小金来南京,也给了不少。” 汤宗道:“我一生官场上打拼,也不遗憾,至少有你们俩孝顺的。” 汤太太道:“是啊,那时我就对你说,这张小舍是个即聪明能干,又孝顺可爱的,怎么没早点下手呢。” 汤宗笑道:“老太婆,你说话小心点,他媳妇可是个醋坛子,红瑶能进他的门,是这小子花样太多了。” 小舍窘着脸:“佛家说,这都是前世的因果,我前辈子说不定是个大善子,uu看书.uukanshu 她们今生来报恩的。” 汤太太念了声“阿弥陀佛”道:“你别说,这还是有道理的,就像刘观他儿子,就是个讨债鬼,刘观他太太经常来我家哭诉儿子的不孝。” 汤宗道:“这小子自已没才能,整天游手好闲,又喜欢捧大腿,以前跟着纪纲,还认他干爹,现在被纪纲弃用,又去抱方宾,人家去了北平当兵部尚书,他又与庞瑛儿子搅在一块,刘观恨不得把他摁在屎坑中。” 出了牢房小舍又去了金忠大人家。 金忠道:“兵部之事现在大部交给了方宾,此人一直是我的侍郎,有干才,应务也快。而且警敏,能看得明白上头的意思,但也有些贪念,扈从北平后,先去了行在吏部,皇上见老夫年老体弱,让他出任行在兵部尚书。老夫负责南京,主要在詹事府辅助皇太子,过年我回宁波省亲,回来就和你搭班了。” 小舍道:“也好,省得你两头跑” 小舍道:“正好,我回老家时与你顺道一块走。”小舍接着把白梅她爹遇害的事告诉了他。 金忠唏嘘道:“你应该多出点力,白梅是个好姑娘,以后她只能靠你了。” 金忠太太也道:“这本来水到渠成的好事,又该拖三年了,白梅要在家守孝啊!” 金忠长叹一口气,摇着头去看他儿子了。 小年一过,小舍带着如意和丈人丈母娘搭着金忠的船过昆山夷亭老家,这一年天气真得不一般冷。 第297章 憨阿3闯祸 致河塘里风高浪急,岸边结着薄薄的冰,船过去一阵阵沙沙的碎裂声,亮亮的脸冻得通红偎在如意的怀中,他轻轻的道:“娘,老师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儿子看,这冰那么薄,肯定风一吹就结了。” 如意道:“娘又没学问,你去问你爹,他是秀才。” 小舍道:“你听好了,东汉时有个叫王充的,写了本书叫《状留篇》,里面写道:“河冰结合,非一之日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后来被人改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山九仞,岂一日之功。”意思是有些事不是一时所成的,而是长期形成的。你要成功一桩事,需要平时一点一滴的积累而成。” 亮亮眨巴眨巴着眼道:“老爹,孩儿知道了,就像京城坐船到奶奶家,需要那个伯伯摇啊摇,一次又一次的摇。” 小舍嘴里呼出一片白气,忍住笑道:“这也差不多。” 亮亮道:“好吧,亮亮数吧,看还要摇多少次才到奶奶家。” 乙未亭已经看得见了,在寒风中露着斑驳陆离的亮亮道:“我这三次都认得,不过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叫这名儿。” 如意爹道:“亮亮,说起这乙未亭,外公知道它的来历。因为这亭建于宋代致和二年,正好是农历乙未年。” “外公,大人们为什么不造房子,造个四面漏风的亭子。” “那是为了表彰昆山县主簿宋与权率民修筑河塘,兴水利功绩的。” 如意得意道:“你爹爹也做过昆山县主薄。” “主薄大还是少詹事大?”亮亮看着外公。 如意爹道:“官大官小看他怎么立功,就像宋与权,原来这里都是一片泽国,风涛汹涌,老百姓的田地都被水淹了,盗匪又多,经常在路上行凶打劫,欺负别人,为了治好水患,保护老百姓,宋与权不怕难不怕死,挺身而出,带着几万民工,在夷亭镇周边筑了堤坝,把泛滥河水全部归入致河塘,使它乖乖的流到阳澄湖,大江,从此水流畅泄,田地稳收,老百姓安居乐业,你说这功劳大吧?” 亮亮点了点头。 “为了不忘记宋主薄的功劳,夷亭的乡民勒碑纪事,筑亭而藏之,让他的功劳永久的传下去。” 亮亮道:“那也应该写上爹爹的名。” 小舍道:“爹爹有啥功劳,还不如你娘,你娘救过爹爹一条命。” “奶奶说过,爹爹被坏女人抓住,逃出后差点冻死在河滩上,是娘骑了匹神马,一手托了起来。” 如意笑得前仰后翻的:“奶奶还真会编,说得神乎其神的。” 张王氏和红瑶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两人肯定等了好久,在寒风中不停的跺脚,小舍心疼道:“娘,你怎么这么傻,我们又不是不认得家门。” 红瑶道:“今天风大浪急,怕你们危险,一次次的来,我拦都拦不住。” 屋里燃着火盆,暖暖的,张王氏道:“你们先吃饭,我煮了鱼头汤,吃好了再去白梅家,她老子已经安葬了,出殡那天,我和红瑶都去了请了道士念经七天,超度亡灵。” 红瑶道:“昨天已经是二七了,你去什么也别送什么,不可以出二遍白礼的。” 张王氏道:“回来时在街上多绕些圈,去澡堂泡个澡,去掉些晦气。” 小舍都记住了,换了身深色便装,问隔壁邻居借了匹马,这马瘦瘦弱弱的,小舍只能悠悠的骑。 白梅家空荡荡的,母女俩坐在灵桌前,哭丧着脸在黑呼呼的屋子里抽泣,见小舍一个大黑影从门外进来,急忙迎了上来。 吴嫂给他泡了碗糖水,哽咽道:“就像做了个梦,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小舍道:“吴嫂,人死不能复生,走都走了,难受也没用,多想想以后的日子。” 吴嫂抹着鼻涕道:“说是这么说,吴嫂以前也是个爽快的人,可是毕竟在一身形影不离久了,她爹老是在眼皮底下转,抓也抓不住。” 白梅用袖子擦了一下板凳,让小舍坐下:“我爹那天真是碰到恶时辰了,他要下地,我娘说地都冻住了,你去干吗?叫他去镇上买点盐,他就不听,非要去,结果碰到隔壁憨阿三在我家地里扒水沟,我爹说,这水都进我地里了,叫我怎么进去,憨阿三那里听得进去,爹可能推了他一把,憨阿三掉进水沟里,衣服都潮了,后来县衙的人来看后,确定是爹先推的,这阿三抡起铁锄就砸爹头上,邻居看见时他还有气,头上冒着血。” 吴嫂抹了一下泪:“邻居叫我去时,uu看书.uknsuco他也没断气,还说不要怪憨阿三,是自已作死,去惹他。” 小舍道:“县衙谁来的?” 白梅道:“你师弟陈福贵和典史,把憨阿三抓进牢房,让隔壁陪了些丧葬钱。” 吴嫂道:“这憨阿三,脑子本来就不正常,你拿他怎么办?砍了他也没用。” 小舍道:“吴嫂,以后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做什么?” “你娘那天来的,说本来想过年回来提亲,多好的事,现在她爹走的真不是时候,我怨就怨这个,自已去送死不算,还害了女儿。” 白梅没有因为穿上素衣而遮掩了自已的风姿绰约,她站起身,一身孝服垂至脚下,她往上提了提道:“娘,别说丧气话了,三年时间不长,小舍娘都说出话了,总有个盼头,我愿意等。”说罢晶莹透彻的泪水又从眼里滚了下来。 小舍见她嘴唇紧紧闭着,时而哆嗦几下,心里如刀割一般疼。 吴嫂道:“我是愿意,小舍这么好的人,你打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可是一等三年,你都老了,怎么给人家张家生男育女?” 小舍看了一眼白梅:“我娘都提了亲,儿女婚姻,听从父母之命,再说我和白梅也已经好上了,我一定等,三年不长,熬一熬就过去了。” 吴嫂道:“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吴嫂明天就把炉火生起来,豆腐店改叫张吴记的名字,我这店权当女儿陪嫁了。” 第298章 碧玉发簪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小舍便在白梅爹爹牌位前磕了三个头,起身告辞。 白梅把他送到玉龙桥堍,望着桥下后致和塘水,白梅道:“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君再见?” 小舍在路旁折了一支梅花插在白梅黛发上道:“每年白梅花开时我肯定会回来的。” 白梅扶正了一下头上的花朵朵道:“君出差到苏不来吗?苏州到此也就一个时辰,你就当少喝一壶茶吧。”她的声音喃喃的。 小舍点点头,转身上桥,白梅追了上去,从兜里掏了半天没掏出什么,便摘下头上自已戴的玉簪插到小舍发中。 小舍读过《西京杂记》上面写道:“汉武帝宠爱李夫人,有一次取下李夫人的玉簪搔头,所以这也叫搔头”,当下男子流行戴簪,所以簪一时成了个女性馈赠男性的信物。他便想着回赠个,白梅指了指头上的白梅道:“不用,君已经给过了,而且每年都会给。” 出来时张王氏关照要去澡堂洗个澡,洗掉些晦气,毕竟有血光之灾。 在街头,寒冷的风中,一大群人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排着长龙等待买竹筹。买到竹筹才能踏入混堂。 小舍排着队,牛捕头啃着萝卜丝饼在门前喊着:“大人,你汰浴啊,快过来。” 小舍沾了便宜,心里一乐道:“你也洗啊?那就替我多买一份吧。” 人群有人认出了他:“江南神捕张小舍,谁不认识,还买什么筹?” “听说现在是四品京官,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昆山人就是文气,你看他满脸斯文,和和气气的。” 小舍被家乡人赞了一通,刚才的离别之愁,少了许多,随着曾经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进了热气腾腾的澡堂。 堂内小二面带笑容、眼明手快,木托脚板、热毛巾像变戏法似的送了过来,朱捕头对小二道:“这是张大人从京城来的,找个最好的包间。” 前脚刚踏进雅座,后面小二端着碗盖上方有两枚青橄榄的”元宝茶”来了。 除去厚厚的冬装,两人钻进雾气缭绕的大池,水烫的心惊肉跳,小舍从慢慢孵进池中,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孵泡的满头出汗,擦背的老头过来,像揉面团似的替他擦去身上的污垢,用清水替他冲干净。走出浴间,顿感全身神清气爽如少了一身背负的包袱。 他接住迎面抛来的热毛巾擦干了身体,朱捕头在敲背还没出来,他便裹着浴巾往榻上一躺,悠悠的喝着茶,睡意也上来了。旁边一阵踢踏、踢踏的木屐声,修脚师傅带着修脚工具来了,捏脚修脚磨磨唧唧的。 牛捕头也躺了下来:“大人,这次回来几天?” 小舍道:“十天左右,路上要二三天呢。” 朱捕头道:“大人真是官运享通,想当年我随大人鞍前马后时,大人还是个乡村小吏,可十年之后飞黄腾达,一举成了四品大臣,了不得了不得。”他喝了口茶道:“我平常和我的周围人说起你,我也好像沾了不少光似的。” 小舍道:“又拍马屁了,是不是想让我付澡堂钱?” 朱捕头急忙摇手:“不行不行,我朱某虽然平时也喜欢揩油,敲敲小竹竿,但这钱我是心服口服愿意掏的。你也知道,我们衙役奉祿少得可怜,养家糊口,孝顺父母不算,还要结交。” “这人之常情,免不了。” “每天薪水在几文钱,也就一天饭钱,有时没有案子,拿不到补贴,经常入不敷出,平时就靠去东家西家收些车费,驴费,鞋袜费,饭费及茶水钱过日子。” 小舍道:“这些本来是一代人的苦,关键是三代之内不准参加科举,下一代,下下一代都翻不了身。” 朱捕头道:“我儿子我动了个脑筋,过继给了个亲戚。”说着他呵呵笑着,得意起来。 “这叫蟹有蟹路,螃蜞有螃蜞路,天下无难事,只要有心人。” 两人款款而谈,一个小衙役带着刀闯了进来道:“朱捕头,快,陈主薄到处找你,锦溪镇有案子啦。” 朱捕头迅速穿上衣服出去了,小舍付了澡堂钱,找回邻家那匹瘦马,迎着夕阳回夷亭了。 张王氏正在灶间做晚饭,掀开锅盖,里面的煮了一锅鱼头汤,她洒了一把葱道:“儿啊,你回啦,如意和红瑶去镇上买东西还没回,你肚子饿先勺点汤喝喝。” 小舍道:“娘,我不饿,我要找本书。” “天快黑了,找什么书看?”张王氏以为他要看书。 “我找那本夹着梅花的书。uu看书w. ” “我带到南京去了,你非要看它干吗,其它书不行吗?” 小舍知道娘心里想的什么,他也便罢,脱了上衣,开了后门,外面便是一片庄稼地,他找了那棵老柳树,便习起武来。 老丈人来了,轻轻的道:“舍儿,你这点穴术那学的?” “我依照书上自已揣摩的,爹又不习武,怎么一眼就看穿?” “不习武,不代表不懂武。你的点穴术,光用指法不够,忘了用手脚头肩肘胯膝上“七拳”,点插戳抢穿,击切挑冲贯,掐捏抓拿打,勾踢蹬顶弹,这二十种进攻方法,你用指能做到几种?” 小舍没想到,平时闷葫芦一个的丈人,说出这些他闻所未闻的道理来,惊叹不已,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拱了拱手道:“泰山大人,言之有理,小婿愚昧。” “以前你师父说过你会点穴术,我从未亲眼见过,今天终算让我也老丈人看到了,原来舍儿功夫还略显浅薄。” 小舍满脸羞红捋着头,白梅送他的碧玉簪掉了下来,斜插在泥土里,小舍准备去拾时,红瑶手比他更快抢了过去。 小舍伸手去讨,红瑶把它藏身后,昂着头对着他道:“这是女人家家的,你怎么有?” 小舍支支吾吾,这个那个说不清,红瑶就一溜烟顺着田垄往致河塘跑,小舍从后面拚命追去,几只白鹭惊叫着掠起白色的翅膀,盘旋着飞向深蓝的天空。 第299章 红瑶害怕 红瑶在前面跑,一头乌发被风吹得散乱,还带着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小舍在后面大踏步的追,一直追到临近河滩了,他揪住她的后背道:“红瑶,快回我玉簪!” 红瑶累的蹲在地下,大口大口的喘着道:“这是白梅姐姐常插在头上的,怎么会在你头上?” 小舍拧着她的耳朵道:“你这小娘子,现在成了八婆了,也学会问三会四了,你快还我!” 红瑶听小舍叫她小娘子,一只手抚着唇吃吃的笑,一只手捏着碧玉簪,对他挑衅的扬了扬。 小舍也不敢动手下狠的抢,急道:“小娘子等这两天去苏州观前街,替你买个比这更好看些的。” 红瑶一伸手便还了他:“少爷心好,红瑶不要你买,只要你一直对红瑶这要就满足了。” 小舍低着头,夕阳下玉簪闪烁着光芒,他端详着道:“白梅在家守孝三年,所以她心里难受。” 红瑶道:“红瑶知道,红瑶以前等少爷,也是一年一年熬过来的,不过红瑶不让少爷把玉簪插着头上,男人就要有男人英武的样子。” 小舍点点头,把碧玉簪藏在兜里,拉着红瑶往家跑。 红瑶道:“我们不要空手回去,让少奶奶看见不好。”说着弯腰拾起地下的柴火。 两人各背着柴火回家,如意果然虎着个脸端座在后门口,见小舍的裤子被荆棘划了个口子,棉花都露了出来,便笑道:“你这个嫩手嫩脚的白面公子还会拾柴火?” 张王氏闻声出来:“哎呀,我烧洗澡水,正好柴火没了,刚想去如意家借些,你们拾回来了,太好了。” 两人把柴火放柴房间,红瑶得意的朝小舍吐了吐舌头,窗外夕阳射在她脸上,如同冬日绽放出的红梅,俊俏惹人爱。 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的吃着晚饭,隔壁邻居都来了,央求着要请小舍写春联。 张王氏道:“红纸你师父送来了,我都裁好了,你写好了也送一副给他,明天就除夕了。” 小舍等红瑶擦干了桌子,便撸起衣袖,儿子替他研着墨水,他摊平了红纸蘸着墨水便写了起来。 亮亮道:“我老师讲了王羲之吃墨水的故事。” 如意道:“墨水黑黑的,怎么能吃?” 小舍道:“老师讲得肯定有意义,亮亮讲给你娘呵。” 亮亮道:“老师讲,有一回王羲之在写毛笔字的时候,书童端了馒头和蒜泥进来,他一边吃一边写,眼睛看着字的时候,错把墨汁当成蒜泥用馒头蘸着吃。结果吃的满嘴是黑色的母亲看到这情景,憋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王羲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到他娘的笑声他还说:“今天的蒜泥可真香啊!” 如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张王氏道:“老师肯定表扬他了吧?” 亮亮道:“奶奶,王羲之是古时候有名的书法家,他写毛笔字的时候,老师还小呢,怎么表扬他?” 这下小舍也乐了,一激动把墨汁全洒翻了,弄得红纸和桌上全是黑漆漆的墨汁,幸亏邻居家里有,赶紧回去取了重写。 亮亮今天特别兴奋,张王氏叫他去睡他也不干,说一会陪爹爹送春联去郑爷爷家。 小舍道:“反正不远,让他去吧。” 囡囡和如意睡了,红瑶便拉着亮亮的手,打着灯笼前面走,去的时候沿河人家的灯还亮着,映着微波荡漾的河面,少不了在师父那儿坐了会,回来时灯全灭了,只有红瑶手中的灯笼泛着丁点儿的光亮,在风中摇曵个不停,西北风一阵阵刮来,灯苗忽闪几下被吹灭了。小舍用火折子连打几次都打不着,小舍道:“反正离家不远了,咱们慢慢摸回去。” 本来天上有月芽儿,被乌云挡着了,红瑶挽着小舍,小舍牵着亮亮,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辆马车点着灯笼,飞快的朝这里驰来。微光中车后飞扬的尘土卷起,似乎要吞噬了整辆车子,突然寒光闪闪,两边窜出几个黑影,在灯光中似乎像巨兽一般庞大。 小舍把亮亮往红瑶怀里一追道:“不好,有人抢劫!” 红瑶用发抖的手拉着小舍道:“少爷,别管他们,红瑶害怕。” 小舍轻声道:“别出声,我先送你们走。” 小舍拖着两人也顾不得黑,跌跌碰碰的朝家的路上跑。 黑暗中官道上有人大喊道:“我是昆山县衙的主薄,你们敢过来,我就不客气啦!” 小舍一听是陈福贵的声音,他停下了脚步,uu看书 .ukanshu把两人按到在路旁的茅坑后面,自已操起挑粪桶的扁担,朝发着女人尖叫声的地方冲去。 黑暗中,其实马车并不远,刀剑碰撞发出一道道光芒,女人的叫声尖利利的在夜空中飘荡,乌云散开了,月光下看得分明,三个黑衣人围着陈福贵撕打,还有一个用刀逼着马伕,喊叫声从轿帘内传出。 小舍操起扁担大吼一声:“江南神捕张小舍在此,你们给我住手!” 两个黑衣人操着弯刀转身过来,脸上罩着黑色土布,也看不清岁数年纪,一个什么也没说,便抡起刀劈了过来。 这种胡砍乱劈的招数,小舍见得多了,知道是个新手,一侧身往右一偏,让过刀锋,反手奋力一去,扁担打中那人后脑壳,这家伙“哎唷”一声踉跄几步倒下了。 后一个也不上来,站隐着马步,刀在他手上来回的翻腾,小舍掂了掂手中的扁担,沉沉的,像是枣木的,拿在手上挺顺手,就向前一步,两腿站成弓步。双手握扁担上上下下、去撩拨他,这扁担比刀长,一记一记戳在那人手背上,撩得他火了,一个腾身,离地几尺高,双手握刀,一个泰山压顶之势扑了过来。 小舍左腿向右移一步,两腿成右弓步。两手由左向右绞扁担,把扁担梢挑起伸出,刀“咣当”一声劈在扁担上,这力量也不算小,扁担断了半截。 此人也不声响,双脚轻移,突然一个下蹲,一个扫荡腿接一个单手挥刀,动作隐蔽,出手快捷...... 第300章 放下孩子 对方连出凶招,小舍先腾身跃起,躲过扫过了的腿,落地后左转,右脚向前上一步,两腿成右弓步,同时两手倒把,棍由前向下向后随身绕头劈打,使了个灵猴转身。 那人转身时重心失去,硬生生的被扁担打在颈脖上,一口气塞住,咳嗽两声,时机来临,小舍弄了半截扁担,双手锁住他喉部,左右摇晃几下,想起丈人的话,用右肘对准他头顶的命门二下。 第二个便倒了,前面倒下的新手已经苏醒,一只手捂着头部,一支手支撑着身子挣扎着想起来,突然亮亮从暗出奔了出来,一个金鸡独立支右脚踹在那笨贼的胳膊弯上,那人又倒了。 小舍急忙用脚踩住其后背,拎起他的右胳膊往后一拧,这胳膊也残了。 陈福贵干倒了一个,正与看守马伕的小贼抱在一起,两个人扭在一起久了,都喘着大气,小舍放下手中的,跳了过去,伸双认准对方后颈戳了两下,小贼一闭眼,摇晃着脑袋倒了下去。 陈福贵道一声:“谢谢师兄”便去轿内安抚里面的女子。 小舍身后的红瑶大叫着:“放下孩子!” 小舍急忙转身,借着马车灯笼的微光,见刚才被他打折一支胳膊的家伙,单手揪着亮亮的衣领往后拖。 小舍三步并成两步冲了过去,那人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把他扔河里去!” 小舍道:“你今天要是不放下他,看我今天不把你脑瓜拧下来,我就不叫张小舍。” 那人大吼道:“大不了我和他一块跳河里去!” 这贼球拼着命往后拖着亮亮,河越来越近了,河面闪着一道道波光。 红瑶突然扑上去抱住那人的右腿,往后的脚步停止了,匪徒用左脚对准红瑶的头部下死劲的喘,红瑶拼着命的不松手,小舍一个鱼跃把他按倒,歹人松了手,亮亮迅速从地下跑起,用两只小拳头像擂鼓似的猛砸,小舍趁机把对手的左胳膊锁住,拎了起来。 陈福贵跑了过来,两人用绳子把他像捆猪一样绑在树上。 四个歹徒死了一个,其余没死的全捆住了,陈福贵递给他一把刀道:“师兄你先照看一下,我骑着马去叫人。” 小舍让额头上渗着血的红瑶带着亮亮先回去,亮亮拿着半截扁担顶着被绑在树上的匪徒:“爹,咱不走,这坏人眼睛凶着嘛。” 一会儿陈福贵带着朱捕头一帮人来了。 朱捕头盯着几个匪徒看了几眼道:“这不是下午被我们打得逃窜的湖匪吗?” 陈福贵道:“可不是,我刚去苏州接妹妹回来,被他们盯上了,在此伏击,幸亏师兄赶到,要不咱兄妹俩准让他们掳去当人质。”他说罢叫妹妹赶紧谢小舍。 小舍道:“天不早了,先把他们关大牢去,红瑶负伤了,我们也该会去弄一下。” 小舍带着红瑶和亮亮回家,张王氏和如意急忙替红瑶擦干净了伤口,还好伤口不深,抹点药粉包扎了一下,鸡快叫了,一家人才睡下。 除夕了,张王氏还是起了个早,在灶间忙个不停,小舍好心道:“娘,又没客人,少许弄些意思意思算了,别忙坏身体。” 张王氏道:“祖宗亡人总要供吧,去年地王菩萨没供,你看去年不太平吧,几次碰到坏人了。” 小舍不吱声了。如意和红瑶也起来了,张王氏道:“你们俩谁去镇上买些糯米粉,不种田,什么都要掏钱买。” 如意道:“那我去吧,桥堍人家的老虎鞋做得好,我想替囡囡买一双好替换。” 红瑶道:“少奶奶不用,我娘做了好多双,初二的时候我去拿。” 如意道:“那好吧,我抱着囡囡去,省得她在家讨手脚,亮亮让他多睡会,昨晚下半夜他没睡好,扑腾着双拳在梦中与人打架。” 红瑶拿出了新衣裳,把烧的的碳放在烫斗中,一件件的熨烫整齐,小舍道:“你们都忙着,我就去挑水了。” 致河塘的水清冽冽的,都能看到底,鱼儿在底下悠哉悠哉的游着,他来了精神,去丈母娘家要了口网,赤着脚捕鱼,亮亮从奶奶那听到爹爹在河边捉鱼,操着个竹篮便奔了过来,一网一网下去,还真不少,鲫鱼,扁鱼还有瘦长身子的“穿条鱼”捕了满满一竹篮。把个儿子乐得手都拍疼了。 张王氏也乐了:“今年要交好运了,这么多鱼,快送些到隔壁丈母娘家去。” 亮亮抢着道:“奶奶,我去送。” 张王氏看着孙子的后影道:“这孩子比你小时候还灵敏,以后长大了,uu看书 ww.uukanshu.cm 可不得了。” 红瑶道:“真是的,难怪老师常说他悟性好,像个小大人,说什么一点就通。” 如意抱着囡囡回来了,一进门便唤道:“快快,李知县带着陈福贵来了。” 小舍急忙迎出门,李知县马还没下,便扯着大嗓门道:“我滴京城大官,回来也不到我那坐坐!” 小舍边替他把马栓好,一边道:“我的老长辈,年底了,你们县衙一个个忙得像猴似的,我好意思来打扰吗?” 两个人拎着大米和菜油,说是来感谢的。 张王氏道:“李大人,小舍全靠你一心栽培,如今总算出头了,为家乡做点事也应该的,不必那么客气。” 李知县喝着如意端上的茶道:“大嫂子才客气,这点米和油都是自已地头上的,算不了啥。” 陈福贵道:“我爹让我来请你们全家初三去家里吃个便饭,一是为了感谢师兄和红瑶嫂子搭救之恩,二是我成亲也没请上你们。” 如意道:“哎呀,师弟悄然无声的把大事也办了,恭喜恭喜。” 小舍道:“初三,我们要回去了,我这次请了这么多天假,还真是求了蹇义好久呢。” 陈福贵道:“这我不管,反正我请了,师兄不给面子我也没办法。” 张王氏道:“初二中午,我们过去行不?” 陈福贵松了口气道:“啥时候都行,我宁愿那天晚上去丈母娘家也要候着。” 第301章 南派拳术 热热闹闹的过了年,小舍一家回了京城。城里人还沉浸在节日之中,东家吃到西家还是忙得团团转。 衙门里的官吏都开始应卯了,金忠也到了詹事府,这天皇上在上朝时道:“一轮下来,刚才御马监的海寿也说,童子军有不少该请他们回老家,但寡人不希望人数降少了,众卿有什么该上奏的?” 英国公张辅道:“陛下,卑职以为,金忠大人上次去北方招募,此次可以去南方,南拳北腿各有所长,能取长补短。” 朱棣用指着他道:“张将军此言正合寡人心意,日出泰山,大气磅礴,开合自如,蹿纵跳跃,舒展大方,这是北派的特点;月悬于小桥流水,竹林云间,短桥寸劲,阔幅沉马,迅疾紧凑,此乃南派特长。” 小舍想:“皇帝就是皇帝,上回去凤阳,徐州也是他钦定的,这次说去南方又说得如此美丽。” 金忠道:“相比于北方人,南方人有身体上的缺陷,不如北方人身高腿长,体格健壮,在力量上也处于劣势,皇太子的童子军需要体现皇家的威仪整齐,这……” 朱棣有些不耐烦了,用手指在龙椅上敲着:“卿的身体朕知道,本来寡人想让张小舍担此重任……” 殿堂内的眼光都聚在他身上,小舍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烫,他挺了挺腰,眼睛看着这个万人之上的主。 朱棣降低了声调:“思考着他尚年轻,怕压不住阵阵脚,所以还是决定让卿亲自出马。” 太监开始高声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金忠拉着小舍,双双跪下:“谢皇上,微臣接旨!” 宽敞的殿堂里响起了大臣们一遍又一遍的:“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口号。 ...... 金忠把上次去北方的人又都招齐了,就缺了个白梅。他道:“这回皇上要我们招二百名南方兵,虽然人数不多,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据老夫了解,汤宗老家平阳自古以尚武传统闻名,只要有宗祠庙宇的地方,就能找到一些,他们拳法套路都是祖传的。还有台州的南拳,蹦闪跃转,刚柔相济,他们的传人也不少,另外就是泉州闽南武术世家不少。” 小舍听到“泉州”两个字,心也快要蹦出来了,急忙插嘴道:“我的老爷,这次去泉州吗?” “去啊,老夫是宁波人,这些靠海的地方都去走走,今天过年回了趟宁波,吸着海水的味道,身体也硬朗了不少。” 小舍怕他不选泉州,便道:“听我师文说,泉州的南派拳术是少林高僧带过去的,学的人特别特别多。” 小旗道:“大人,知道不知道,江浙沿海地区有一种古老拳种,叫船拳,听说是一位不知名的渔家女子开创的,是在渔船上练习,所以叫船拳。” “不但听说,还见过,是当地本土特色的拳种。船民一年四季大都赤脚,所以站桩位比较稳,用脚趾抓地。没有跳跃,也很少高腿攻击。”他说着在公房里赤着脚演示起来。 小舍劝道:“好了好了,刚到三月,青砖上还凉,大人小心些。” 金忠很听话,笑着穿上了靴子,小舍道:“大人,说起平阳,下官想起了个旧同僚,苏州知府的金通判,他是那地方的人。” “这人我知道,是汤宗的小跟班,是个忠厚的人,你马上替老夫拟个文,让快马去通知他,我们从大运河走,经过苏州时把他带上。” 中午回家吃饭,小舍心里乐的,就像阳春三月的太阳,脸上满是红光,他特意去挑了个好看的玉簪,碧绿碧绿的玉透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雪龙马似乎也知道主人的喜悦,蹄儿踩得轻巧,屁颠屁颠的扬着马尾。 小老虎老远就看到了主人,四脚腾空,迅速的迎了过来,它已经不惧雪龙了,也学着马的样子不停的摇着细长的狗尾巴。 亮亮进了国子监,还当了斋长,相当于后世的学生班长,住宿在里面,张王氏和丫鬟安兰也省心了不少。中午就仨人吃饭,简单的咸菜豆腐汤内漂着几块肉皮。 小舍吃着饭,想着去泉州,脸上就露着笑容。 张王氏道:“小痴子,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孩子,吃个豆腐汤有这么开心吗?” 小舍道:“娘,我爹除了耳垂上有颗红痣,还有什么特征,比如牙齿长得怎么样,眼睛是什么眼?” 张王氏道:“他走得时候比你还年轻,年轻的时候还有点印象,和你长得差不多,一双虎眼,前庭饱饱满满的,鼻梁也挺……”突然她打断了自已的回忆,对小舍道:“无事端端的,u看书.ukansuco你问他干吗?” 小舍双眼一眯,做了个鬼脸。 安兰脱口而出道:“少爷长得真俊朗!”说完自已也感到难为情,害羞的低下了头,双手绞着乌黑的长发。 小舍对她摇了摇手,清了清嗓门,对张王氏道:“娘,我马上要出公差去泉州,孩儿这次是副使,一定要让泉州的知府,掘地三尺也要把张历生给我找出来!” 小舍以为张王氏听到这消息会像小孩开心似的拍起手来,一抬头望去,见娘怔怔的一动不动,脸色涨得通红,似乎像一阵雷声过后,张王氏突然号陶大哭起来,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从眼眶中喷涌而出,哭声震耳欲聋,小舍急忙上去拍着她的背,连连道:“娘,这是喜事,不要哭,不要哭嘛!” 安兰也跟着哭了起来,小舍道:“你哭什么,快去拿手绢。” 小舍接过手绢一面替娘擦泪,一面劝道:“娘,儿知道你苦了大半辈子,这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等爹一回来,我们全家真是大团圆了。” 张王氏止住了哭,抽泣道:“儿,你真的找到你爹,你好好对他说,他也有难处,如果他不想回来,也不要勉强他,这么多年,娘都熬过来了,不差这小半辈子。” 小舍点着头道:“娘,放心,儿如今也是朝廷的人,明事理的,儿会好好劝爹回来。” 张王氏从屋里找出一只玉镯来:“这是你爹给我的订情物,这上面有个白斑,像白梅花开,他一看就知道。” 第302章 天台山济公 小舍接过娘给的玉镯,细心的端详着,圆润光滑,翠色鲜艳的镯上真有朵绽放的白花,又像蓝天上的白云,他便戴到手臂上。 张王氏启开那白白好看的牙齿,脸上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晚上妻妾回来了,听说小舍又要出门,各自帮他准备出门的行装。 小舍借机蹑手蹑脚的进入红瑶的房内,双手从后面蒙住她的眼睛。 红瑶格格的笑道:“一点不好玩,老一套!” 小舍道:“你把双手伸直了试试。” 红瑶听话的把纤细的长臂伸展了出去。 小舍掏出玉簪就插到那绾起的发鬈中。 红瑶便坐到深色的镜台前,打开镜子瞅着,小舍道:“傻婆娘,不能取下来看啊?” 红瑶回首递了个好看的眼神道:“红瑶喜欢看少爷帮奴家插的样子。” 张王氏在门外正吩咐着如意:“他往南面走,天也渐渐热了,不需要带那么多厚的。” 红瑶吐了吐舌头:“要命,红瑶还替少爷准备了骑马的棉垫。” 夜光透过窗格洒在雪白的墙上,朝天井的窗开着,散发着桃花的芬芳,囡囡睡着了,一只胖嘟嘟粉嫩嫩的小臂朝上,一只放在嘴边,小舍把它放平了,如意把他手挡住道:“你别吵醒她,她一闹,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小舍便躺了下来,双手放在颈后。 如意道:“相公,你说你真的找到公公,公公会回来吗?” “我想会,毕竟我这个儿子没给他丢脸。” “我想也是,现成的一个四品官儿子,人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小舍幻想着自已亲生父亲的模样,对如意道:“娘子,你白天忙了一天,先睡吧。”便一口吹灭了梳妆台上的灯烛。 龙船在江边起锚了,桅杆上的杏黄旗哗啦啦的飘着,正是春暖花开之时,今天送行的人特别多,除了黄淮,蹇义,扬士奇,黄俨,海寿,纪纲和王熙和父子俩也来了。 还有金忠的妻妾,小舍自已的家人张王氏,如意和红瑶,还有表妹云绮。 云绮是小舍早上出门时遇见的,左手一个女儿,右手一个儿子还腆着个大肚子,原本好看的瓜子脸也变成了大圆儿脸,显得成熟,富态。她对小舍的疑惑,嗤之以鼻:“你不懂,这女人嘛,结婚后就要像我,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替夫家养一房儿女,传宗接代。” 小舍听她说得也没错,别告诉她自已马上去南方,去泉州。 云绮道:“这么巧,我娘说我爹最近在泉州,说是去推销木刻年画。” 小舍道:“即然去推销,肯定在热闹的场所,说不定能碰上。” “见到我爹,让他早点回家!”云绮手中抱着女儿在码头上大声喊着。 船徐徐的驰向江心,顺着,滔滔不绝的江水向下游驰去,巍峨的青山,翱翔的江鸥在眼前掠过。 金忠听了蹇义的建议,改变了路程,直接顺大江到宁波一路沿海南下,省得绕杭州再转钱塘江了。船在太仓停靠一下金通判上了船。不几日就到了台州府。 台州沿海的城墙是夯土墙外包青砖,稳固坚实,西南临水面还用条石砌筑,海浪如排山倒海的阵势,无情的向它冲撞。台州沈知府,黑呼呼的脸,细胳膊细腿的,是潮州人,一口小舍听不懂的潮州方言 :“块事大过鼻屎啦?” 金通判道:“他说,这是小事情不值一谈。” “一人主张,唔如二人参详” 金通判道:“他说,金大人作主,有事一块商量。” 金忠还略微听得懂些,便道:“老规矩,先把招募要求给他,让台州府署先发公告,我等去天台山,苍山和大雷山等处碰碰运气。” 小舍道:“大人,不如你带几名教头在府署控制场面,下官带金通判,小旗去山间,海岛,林间,穷乡僻壤的四边走走。” 金忠用手指着他:“小子嫌老夫老了吧,不过也好,这样你们轻车简从也方便些。” 知府派了个兵房的小吏给他们当向导,这小吏姓陈,单名元是当地天台县人,从小就会武功,他对小舍道:“我们天台县白鹤镇有个叫皇都村的,元代时村里有个拳师叫陈庚,是我本家。他学南拳的,加入我们当地长辈遗传的动作便成了独一的“皇都南拳”。 小舍道:“这好啊,明日鸡鸣早些出发,你就带我们去见识见识老拳师。” 陈元听小舍答应,一脸兴奋道:“天台山路蜿蜒,水田成片,习武之人遍地都是,在这竹林山间,崎岖小道的环境下格斗练习,uu看书 wwuuknshu 闪躲跳跃,个个有下盘马步稳健,上肢出拳威猛迅疾,灵巧绵密的功夫,挑个二,三十人不成问题。” 金忠捶着捶腰道:“天台那里我去过,山路狭窄,悬崖陡坡特别多,你们明天骑马千万小心,有时路边还有折断的竹梢,稍不留心刺穿脚底。” 小舍道:“大人放心,我们跟着陈元走就是。” 金忠道:“你们辛苦些,万一来不及回就住那里,来回太累了。” 金忠像对自已的小辈嘱咐着,每一句话都触动着小舍的心。 陈元怕小舍他们被险境吓倒,便道:”我们天台县内的天台山,因“山有八重,四面如一,顶对三辰,当牛女之分,上应台宿,故名天台山,而且以“佛宗道源,山水神秀”闻名。”他问小舍:”大人,济公活佛知道吗?” 金通判道:“南宋时的高僧,法号道济,对吧?” “对呀,是我们天台永宁村人,听我们那老人讲,济公原名叫李修缘,在杭州灵隐寺出家,后来去了净慈寺,他破帽破扇破鞋衲衣,看似半痴半狂,其实是个学问渊博的得道高僧。” 金忠道:“小鬼,别吹啦,再吹下去,老夫也被迷了魂,明天就让你背着,一步步上山,累死你!” 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那副像济公般癫狂的样子,引得随从都狂笑不停。 知府亲自进来请了,金通判翻译道:“大人们请用餐吧,今天有春笋炒肉片,春笋是刚从山上摘来的,新鲜的很。” 第303章 菜花田的火光 梆声响了三下,院子里的雀儿叽叽喳喳的叫得欢,小舍便起床了,就着伙伕自已腌制的扁尖,在厨房喝了点粥,等人齐了,随着小吏陈元在朦胧的晨雾中上了马。 陈元道:到天台县三个时辰,中午能到县城了。在县城吃罢中饭便往皇都村,白天山农都忙着种树伐树采春笋,晚上才会出来习武。 靠近山路就不平坦了,正是阳春三月,道边溪水潺潺,红的黄的紫的小花遍地盛开着,云绕雾锁的山间瀑布从悬崖缝上倾泻而下,水声响亮,盖过了马的嘶吼。 太阳升到殿后山的竹林梢,一行人淌过秀溪到了坡底白鹤镇上,那里有个白鹤殿,供着一尊白鹤大帝。 殿周边有不少小吃铺,陈元是本乡人,找了个本家人开的食铺,填饱肚子,扔了饭碗便往皇都村赶。 小舍问陈元:“这皇都村名字这么霸气,也没人不服吗?” 陈元呵呵笑道:“这村名和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母亲淳皇后陈氏有关,谁敢不服!” 小舍道:“我想也是,要不谁敢取这个名。” 陈元勒了一下马缰,和小舍并骑,他道:”元末时,天台一带,常有祥云出现,蔚为奇观。有方士占卜后,禀告了元朝皇帝,说这是“天子”即将出世的征兆,如果皇帝想稳固统治地位,必须除掉这个未出生的“天子”。 “元皇帝听信了?” ”对,就派大队官兵,若搜查到有孕妇的,格杀勿论。官兵搜到白鹤镇一村里,见一户人家的门开着,一农妇围着围裙,端上了茶水点心。士兵们早就饿坏了,忙端起食物就吃,饱足后,抹了抹嘴,就离开了。 小舍含着笑道:”那妇人围着围裙,恐怕肚里有身孕吧?” 陈元道:”大人果然厉害!官兵突然觉醒回来,那妇人早就不见了。她就是淳皇后陈氏在村民的帮助下,逃出了天台。她一路向北,最后到了安徽凤阳,生下了一名男孩,取名叫朱重八。 小舍道:“如果这是真的,我们今天可以多选一些,皇上一定满意,这毕竟是皇太后族里的人。” 陈元道:“皇都村几十户人家全姓陈,这可是事实。” 小舍心里一喜,一扬鞭,对着手下大喊:“快!”四匹马撒开了蹄子穿进了茂密的竹林深处...... 夕阳的余辉映红了群山中,山坞里能看到一缕缕的炊烟冉冉升起,皇都村终于到了。 村里几十户人家大都住在土墙石头围的房子里,上面盖着茅草。 陈元找到村里唯一的一户瓦房,敲开门,里面出来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一身青蓝布衫,满头白发,双眼炯炯有神,一副仙灵道骨的神情。 陈元用当地话与他说了二句,便向小舍道:“这是皇都南拳创始人陈庚的传承人陈福大伯。” 陈福双手抱拳道:“大人,我们村十七岁左右的青年只有十几个,但我们皇都南拳弟子数百,挑个二,三十个应该没问题,都住在村周边,一会儿我让弟子去打个招呼,让弟子尽可能明天上午过来” 小舍道:“好,陈伯,时间有点紧,今晚能否让村上的几位先给我们开开眼?” 陈福道:“大人不急,咱们先定定心心吃饭,这片广场上火把点亮,锣鼓喧天便会聚满习武的弟子。” 几个人围着个竹子搭的桌子吃饭,陈福道:“我祖师爷陈庚在少林习了武,后来中了武举人,元朝时后村里,因为元朝把江南人划分为下等人,他看不过眼,便开始在村里传授拳械之法,当时讲究实战,兵器都是扁担,板凳。” 小舍道:“当时条件差,用这个办法传授简单实用,响应的人会更多。” 陈福道:“大人说得对,当时村里家家习武,个个会打拳,慢慢的远近习武弟子络绎不绝。” 小舍道:“元朝廷不管吗?当时是民间禁武的。” “怎么不管,还派兵来镇压,祖师离开家乡,逃到绍兴岳父家,一直到大明朝建立,我父亲大人接了班。” 外面锣鼓敲得一阵阵响,几个人便端着椅子坐在广场边,四周点满了火把,两个老人停了鼓声,一个穿白裤,上身光着膀子的少年,喊声响亮,动作干净又迅猛,闪转腾挪,圈沉劈缠…… 金通判和小旗看得连声赞绝。 陈福道:“他今年刚满十七,打的是皇都南拳中的四川拳。” 第二个出场的比他稍大些,穿着蓝色大裤管的裤子,u看书 uukanshu.om 头上束着蓝巾,使两地双刀,上腾下跃,一会如蛟龙戏水,一会像猛虎扑食,双刀在火光中闪闪烁烁,看得小舍也眼花缭乱了。 陈福道:“皇都南拳练的是硬拳,必须带着滚烫的血气,才能天下无敌。” 接着有打小洪拳的,罗汉拳的,猴拳,醉拳……,有练独脚蹬,拼犀,操手拼,梅花桩……还有丫头练的嫦娥拳。 小舍问金通判和小旗,你们中意的有几名。 小旗先道:“大人,不知道岁数,如果我眼光好的话,应该有九名。” 金通判道:“我也是,我都用毛笔把习武之人的拳种记下了。” 陈福道:“按年龄应该在七到八个,你们刚才拍掌的我都记着,我把他们叫来,大人们可以随便问。” 一会儿十几个少年都拥了过来,山里的孩子比想像中的南方少年身材要高些,再加上经常习武,身材也均称。 小舍挑掉两个脸上有明显疤痕的,其余的让他们留下姓名,明天带黄册来正式登记。 留下名的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回去报喜了,陈福道:“弟子们真走了,说实话我心里也舍不得,但祖师爷传过话,一定要让咱村的南拳走出天台,祖训违不得啊。” 田间的梗上,山坡的小道上突然出现许多火把,星星点点的越来越近,一直把黄灿灿的菜花照得鲜艳,与天上的满天星辰相辉相映。 小舍担心的问陈福:“陈伯,这么晚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第304章 紫阳街头 陈福哈哈大笑道:“可能是我那些弟子来报名了。” 小舍道:“那陈伯你该再煮些饭,刚才心急没来得急吃饱,这些人一个个过堂不要到半夜?” 陈福喊来其太太,对她道:“替这些大人做些饺饼筒。” 小旗可能也是个饿了,好奇道:“陈伯,什么是饺饼筒?” “用蛋皮、、豆腐片分别与金针、木耳、粉丝、笋丝、菜梗等放在糊拉拖皮上卷好。再把它放火上烤得油光发亮。” 小旗还想问什么,小舍唤他把桌子边的火把多点几个。 火光把村子里的习武场照得如白日一般,几十个外村的小伙子把小舍围住了,话不多,但气氛很浓,一个个看着他。小舍道:“大家先一个个登记姓名,年龄,然后叫到名字,上场演示,一定要把自已的功夫好好的表现出来。” 锣鼓敲得震天响,村里的男女老少像过集似的拥来,陈福道:“朝廷的童子军是最威武的,还有薪水,徒弟们给我卖力的干,把我们皇都南拳的牌子打出来!” 挑选的事一直弄到子时,有了十来个各怀绝技的名额。 月色清朗,凉风习习,所有的人散去了,小舍几个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咕直响,把陈福老婆送来的饺饼筒放在火上烤着吃,这饼外脆内嫩,一股菜梗的清香,几个大口大口的吃着,直嚷好吃。 陈元道:“这还是济公活佛发明的,当年济公在国清寺当和尚,见每餐剩下很多菜肴,佛家讲究着节约,他就把这些菜肴裹在糊拉拖里供下一顿食用,受到僧侣都说好吃,他被寺庙的方丈提拔为衣钵僧。” 皇都村的招募结束了,小舍班师回朝,一回台州城里,金忠问道:“出去了三天情况如何?” 小舍颇为得意:“大人招了二十一名,个个武艺出众。” 金忠道:“老夫不出动,城里招了六十八个。” 小舍道:“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近一半完成了啊?” 小舍担心还有南阳一站,万一都搞定了,泉州就去不成了。” 心里就犯了嘀咕,金忠道,晚上请大家去城里吃海鲜,小舍道:“海鲜腥腥的,我娘不让我多吃。” 陈元道“鲳鱼黄鱼梭子蟹,香螺、辣螺、雪蛤,台州都有名的,,价钱又不贵,我们平时都吃的,大人难得来,去尝尝吧!” 金忠道:“我自已掏腰包,总可以了吧。”金忠都那么诚心,小舍也不好多推辞。 台州沈知府带着他们去了江南长城旁巾子山下的紫阳街,沿街都是两层小楼,一楼的木门板或开或关,二楼镶着花格子木窗,各种店招商幡挂得琳琅满目,已到了黄昏,店堂门口的灯笼发出淡淡幽幽的光亮。 石板街上有口“千佛井”的双眼井,边上有一家菜水馆,门面上卖着紫菜饼,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金忠以前来过,他手一挥几个人便上了台阶,闯了进去。 这店堂二楼能看城墙,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从半启的木格窗望去,落日已经隐没在远处层峦起伏的山背后。 小二靠了上来,问大人们点什么菜,上什么酒。 金忠对他挥挥手道:“去去去,把你们老板娘陈氏喊上来。” 小舍寻思金忠大人平时不这么待人,是不是自已惹了他。准备等一会多敬他二杯。 老板娘一双大脚,蹬蹬蹬的从楼梯上来了,四十不到的年纪,抹着浓妆还是掩饰不了麦色的肌肤,一双眼睛细而短,眸子却闪出一道寒光,她见金忠,便咧开厚实的嘴唇道:“我的爷啊,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小舍让开座,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金忠面上,双眼看着他道:“一晃几年不见,上回还是抓倭寇时来过,大人老了不少。” 小舍想起,应该是丢金印那年,当时自已还没到苏州府。 金忠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一是来尝尝你的手艺,二是要来找你娘。” “找我娘干吗,这几天赶上渔讯,她城里海边两头跑呢。” “那给个地址,老夫亲自寻她去。” 菜都上齐了,老板娘给在座的倒满了老白酒,对金忠道:“最近倭寇不敢来了,你找俺娘去卖拳头出把戏啊?” 金忠放下酒杯道:“这次老夫不要老太婆出面,我要她几个会打船拳,缩山拳的徒弟。” 老板娘撩了一下头发道:“招去当你的护卫啊?” 金忠与她碰了一下杯道:“我那有这福气,是皇太子的侍卫,童子军。” “这个好啊,u看书.uukasu.om体面,一但去了世代都出头了,再也不要当被人看不起的渔户了。” 小舍吃了颗辣螺,辣得他直咳嗽,金忠道:“你该死,螺蛳也不会吸,先吧汁滴掉些,就没那么辣了。” 老板娘道:“这是大人的儿子啊,长得那么俊。” 金忠诡异的笑着:“我干儿子,少詹事张小舍,你看他身上的补子,是朝廷四品官。” 老板娘急忙拱手:“民女陈氏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今天没什么菜招待大人,梭子蟹今年水温低不太肥,你们先将就些。” 正说着,小二上来了,说外婆送货来了。 老板娘一听,便对金忠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我娘来了。” 老板娘下楼了,金忠对小舍道:“这个老太婆厉害,一套船拳功夫在这台州是出了名的,她手下徒弟几百人,大都是沿海的渔民,平时习武在船头,船幌身动,他们适应船的晃动,站桩身体稳,发一招一式和陆地习武不同。” 小舍道:“也是,一条船八仙桌大的地方,全靠步势稳烈、躲闪灵活的本事。” “船拳的马步转弓步,弓步转马步的动作,全靠小快灵,非常适合侍卫的近身防守和进攻。” 小舍从二楼窗望下去,见个头发花白,身体矫健灵活的女人,青布短衫上扎着条蓝布,下穿宽大的黑裤,正在牛车上卸货,满满的一篓筐渔鲜,就像玩个球似的轻松。老板娘和她低声说道,她解下围裙便上来了。 第305章 小斜头岛 近看老太其实不老,和娘差不多岁数,皮肤让海风吹成焦糖色,本来白白的牙齿中间缺了颗门牙,人没到,声音已经上来了。 金忠站起了身体朝她拱了拱手道:“陈师父,又来打扰你了。” 陈师父还了个礼道:“大人这般客气干嘛,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说,只要我老太婆做得到。” 陈师父走路铿锵有力,坐下时却十分灵巧,不像小舍的娘那么迟缓。 金忠和她碰了一下杯道:“想问你讨五,六个徒弟,人要俊朗秀丽,又要武功出众,关键岁数又不能超过十九足岁。” 陈师父道:“我老太婆的底子,你又不是不清楚,报上阿狗阿猫的名字,我回家就去通知,不过你要告诉我老太婆,让他们去干啥?” 金忠道:“皇太孙朱瞻基的待卫队缺人,皇上派我和这位张少詹事下南方来招。” 陈师父道:“那不给,朱元璋对我们缩山拳主方国珍不公,论反元,方国珍比刘福通、徐寿辉等起义早两三年,比朱元璋加入的郭子兴起义更早四年,方国珍安定了台州、温州、庆元,致力保境安民,休养生息,鼓励农工商学,轻徭薄敛,百姓安居乐业。比起战事频繁的中原,浙东可谓天堂。他做了三件好事:一是兴办学堂,二是修筑塘堤,三是建造桥梁。结果反被朱元璋灭了,只能受降当了什么广西行省左丞,留居京师,从此远离我们。” 陈师父的话让金忠好尴尬,支吾了半天,就是劝她喝酒。 小舍道:“据后生知道,方国珍率先起义不假,活抓元朝当时的行省参政朵儿只班不假,但方国珍接受元朝招降,当了海道漕运万户,接受元朝的指挥向起义的张士诚进攻,他投降朱元璋也是穷途未路没办法了。” 金忠怕两人争起来,便举起酒杯道:“不争了,各为其主,不必勉强,人我也不要了,友情我还留着。” 酒喝得不欢而散,金忠带着小舍几个回到了下榻的地方。 金忠让小舍把门关起来,躺在铺上侧卧着道:“陈老太的话提醒了我,这浙东是让方国珍洗了脑,我们不能在此多挑选,城里选的几十个还要观察,特别是会缩山拳的,一定效忠方国珍。” 小舍道:“大人,这怎么讲?” “方国珍是盐贩子出身,又当了海盗头子,虽然率先起义,但很奸诈,首鼠两端,以起义当法码捞取当官的资本投本先抓了个元朝行政参政,名叫朵儿只班的。他非常聪明的利用这个人质,洗白了自己的背景,得了招安。 小舍道:“对,方国珍被封了个元朝的定海尉万户。” 后来,他看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几个都比他成功,他又变了。元朝立刻派兵去镇压他,任命孛罗帖木儿为行省左丞,带兵前去他称王的这一带讨伐。但是各路起义队伍势力不断增强,元军早不是铁木真领导的军队了。人生地不熟的孛罗帖木儿被他俘虏了,这下他应该挺起腰杆子了吧?可他偏偏选择了暗中与陈友谅合作,又向元政府抛媚眼要讨官,当先皇讨伐了陈友谅,摆平了张士诚,察觉他的阴谋,准备连他也灭了,他才觉得不妙主动派遣使者,带着黄金白银,丝绸去向先皇投降。” 小舍道:“都说方国珍就像墙头草,那厉害往那倒。” “但是他在浙东二十年,确实也为当地做了不少事,减少税收,修复水利,造桥办学堂,因为他的一再见风使舵,这里确实没什么大的战事,老百姓谁管你当皇帝,只要天下太平就好啦” 小舍道:“大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天让县衙的把花名册重新改一下,宁缺勿滥,以免后患。” 金忠道:“我考虑平阳我们少招些,打打幌子找几个,平阳也是他的范围,重点放在泉州府等地。” 小舍这下一块石头落地,真是天遂人愿。 ...... 火红的太阳从海面上跃起来时,金忠的大船已经离开台州一个多时辰了,霎时间,那万里无垠的天空和原本蓝色的海洋,一下就洒满了耀眼的金光。海欧绕着桅杆不断的盘旋。 过了西廊岛,起了风,巨大的龙船在海山就像一叶小舟,一会儿被托到浪顶,一个儿又坠到谷底小舍和小旗在巨浪的颠簸中晕船了,吐得整个人似乎死去一般,金忠问船长:“前面有靠船的地方吗?我们先上岸避避风休息一下,u看书 w.uukanshu 不然两个小伙子会受不了的。“ 船到了小斜头岛,这个岛连着陆地,船找了个避风的码头靠了岸,伙伕让小舍他们含着姜片,俩人感觉好了许多,只是走路如踩在个棉团上一般。这里都是搭着棚户的小渔村,四处都能见散落的苍老的旧船,斑驳的旧渔网,村中间有用巨石围成的一片大空地。 金通判道:“岛上风大,一到夏天什么都刮跑,有些渔家的东西就只能放入防风墙内,墙角还竖着栓着红线的祭年石。 有个“渔楼”,还盖着灰瓦,屋顶挑着个渔灯在风中晃荡,金通判用那里的话喊着,有人在上面应了声,几个人便进了晒着渔网、浮子的院子,院内的蒲葵树在海风的吹拂下不断的摇曳。 一个鹤发银丝,穿着褐色短裤的老头从竹梯上下来,金通判和他又是比划又是说的交流了一会,对金忠道:“他们这村属温岭县的,全村都是渔民,基本没人识字?” 金忠疑惑道:“这里空荡荡,怎么不见个人影,不可能全出海了。” 金通判问了一下道:“渔老大说,今天风大,村里的船小,出不了海,都在前面坡底下习武练拳。” 金忠听到习武练拳眼睛一亮,手一挥道:“走,咱们去觅宝。” 金通判又与船老大说了一通,老大摆了摆手从楼上取来一只海螺,仰起脖子“呜呜”的吹了一通。只见前面沙地中喊声雷动,几十个男女老少,操着扛棒,鱼叉飞奔而来。 第306章 青街决赛 一村人听到螺号响,都操着家伙来这渔楼。个个衣衫褴褛,还蓬头垢面,金忠几个不由皱起眉毛,这那是渔民,简直像丐帮。 鹤发老大显然是这个村的首领,在他的号令下,所有人从高到矮胡乱的排成两列,脸和四肢又黑又瘦,昂着头听着老人的吩咐。 一会儿操练干始了,动作虽不整齐划一,但十分轻捷灵活,窜、跳、蹦、纵、闪、展、腾、挪如闪电雷鸣般迅速。能让人看出一种蕴藏的力量。 鹤发老人道:“这是船拳,手法似踢非踢,似打非打,出招敏捷如猫捕鼠,收招迅速如箭在弦,它的防御动作,大部以手为主,如开启门窗一样,以身为轴,一般在都在原地转动。” 金忠被这拳种迷住了,挑了四五个身材稍高些的,让他们与教头打。 两个教头都身怀绝技,上去明显占了上风,压着对方打,老头吼了一声,年轻的渔民似乎听懂了什么,等教头近身便迅猛回击,马步转弓步,弓步转马步的几下便教头打倒在地。 金忠又叫两个侍卫上去,四打二,两个小伙像灵猫跳到防风墙上,这下金忠的人吃亏了,在凹凸不平的墙顶,勉强能站稳身体,等着被挨揍。 金忠示意停下,又换了一组,四对二操家伙在沙地上格斗,这次金忠的人吃亏更大了,小伙子手里的杠棒功夫渗透着少林的棍术,刚劲遒健、神形合一,步势稳烈、躲闪灵活的特点如火纯情,教头和待卫咬着牙动真格也没用,一个个累趴在地下。 渔民赢了,也没欢声雷动的掌声,似乎他们就是为战斗而生存的。 鹤发老头叫村里的女人搬来了竹椅竹凳,围着个门板搭成的桌子,请金忠一行喝起茶来。 老人说他们平时,除了去附近的小镇把捕来的鱼调换些大米和生活必须品之外,很少与外界联系,这功夫还是祖辈传下来的,再加上鱼叉,杠棒的家伙。 金忠轻轻对小舍道:“这几个老实单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武功也拿得出手,唯一就是肤色黑一点。” 小舍道:“整日在海里,风吹日晒的,怎么可能白白嫩嫩。” 金忠是宁波人,多少能听懂些这里的话,用半生不熟的当地话足足与老人聊了半个时辰。 小舍看到两个看上相貌整齐些的小伙离开了。 金忠低头对小舍道:“相比下这两个可以,我让他们去拿黄册对一下年纪,你看那?” 小舍道:“大人选得精细,这两个挺好,只是这两孩子,没见过外面,如何带走他们?” 金忠道:“我们不回来啦,路过时带上他们就行。” 渔村女人难得见到外面的人,看到这么多穿得整齐的男人,一点也不怕生,像看猴似的围着他们。两个看样子像待闺女子,寸步不离小舍左右,还剝着刚采下来的柑橘给他吃。 天上堆着云,老人道:“风小点了,你们吃好中饭走正好,我们也该下海了,可以送你们一阵。” 几个女人支了个大锅,用麦粉和成面团,然后以竹条削成条状放入锅内,条条面疙瘩跳入沸水,像虾一样在水中浮动,然后加了些野菜鱼鲜,小舍刚吐空了,现在也饿了,吃了一碗还想盛。金通判道:“你那样吃不行,伤肚子。” 风平浪静,船在迎着夕阳一路南下。 ...... 金同判在平阳县有个朋友是平阳县府的同知,这同知说话语速极快,他急急的道知县去了杭州,有什么他可代劳。 金忠便把圣旨读给他听。同知诚惶诚恐的答应,立即叫兵房的小吏来,吩咐他写招募的公告。 金忠道:“老夫要看了人,才能决定招募的数量。” 陈同知快语道:“大人们用好了午餐,我便带你们到我老家青街走一趟。” 平阳的青街就在平阳县城的西南方向,有一点畲族人的味道。一行人过了镇上睦源桥,这桥很短,小舍远远看过去,就像一间屋子,这“屋子”里供着神像,香火飘绕,又像是一座庙。陪着金忠的平阳县衙陈同知说:“这守屋的就是我爹,远近闻名的南拳高手,他手下有不少习武的弟子。” 陈同知和他爹说了几句话,便去了他们的家。 这青街镇陈氏是一个大家族,每一个儿子都有一座大屋。老四陈同知的门口,立有两对旗杆。金同判道:“平阳大户人家门口旗杆越多,说明他的地位越高。 进到三开间的木板门墙,里面便是砖石铺就的院子,uu看书.uukanshu.om 这院子本来很大,两侧砌了道布满蔓藤鲜花的砖墙,占去了院子不少部分。 院子正中是陈老爷的两层楼的主房,朝门有一道木护栏杆,老头道:“卯时习了一场,下午未时过后还有一场,大人们可以坐在此,一边喝着我们自家的茶,一面观赏我们的陈氏南拳。” 金忠道:“好,就按陈师父的按排,如果我们中意,就让你家四少爷下通告。” 太阳斜到了西面,铜锣响起,几十个穿黑裤腿,穿背黑背心,头上扎着蓝巾的少年便从敝开的大门鱼贯而入,一会儿在砖墙前分例两旁。 陈老头便陪着金忠一行上了二楼的走廊。人一多,走廊木板地,发出咔呲咔呲的响声,似乎随时会断裂塌陷下去,陈老头的双手抓着齐腰高的木栏杆,用土话大声的吼着,下面立马有了齐齐的应声。 从高处看下去,这些人显然有过专门的训练,穿戴也整齐,一个个挺直着腰板,说话也铿锵有力,金忠喜道:“大伯,我要看咱们陈氏南拳的风彩。” 陈老头似乎很傲气,手一摆打断金忠的话,拍了二记手掌,场上留下两个人,其余全退到砖墙后面。 小舍寻思,原来这砖墙后是看戏的人位置,中间才是表演的戏台。 铜锣声一阵阵的响着,场中央两个少年做着热身,陈老头高声喝道:“今天决战,胜者留,败者走!” 这下小舍也听懂了,今天是决赛...... 第307章 猴拳对鸡拳 锣声又密密的敲响,两个小伙子站稳着身子,伸出拳头,互相撩拔试探着。 昨晚船上小舍晕的厉害,吐了半夜,头痛欲裂,这时候坐在高背的太师椅上,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锣声细密,木地板上有人走着,他就像在航行的船上,他上了岸:高高的台阶,码头上竖着四个大字“泉州码头”泉州知府带着一帮穿着华服的官吏迎接他们,笙箫吹响,锣声紧密,他坐上了金忠后面的轿子,轿夫一声喊,他被抬了起来,他伸出手向欢迎的老百姓招手致意。 小旗在轿边提醒他道:“大人,这轿子晃得厉害,你小心!” 小舍道:“我从来没坐过八人抬得轿子,心慌慌的很。” 小旗道:“要不,咱俩换下,你骑马。” 小舍被轿子晃得恶心,想下来,路边窜出个汉子道:“这里是泉州,你不可以下轿。” 小舍怒道:“泉州怎么啦,我爹也在这里。” 那汉子堆着笑脸道:“原来你就是我儿子,哑巴儿子张小舍。” 小舍看到了他左耳朵上果然有颗红痣,急忙喊轿夫停,轿夫似乎没听见,继续往前走,看着他爹张历生大笑一声,扬长而去,小舍急了,想跳下轿子去追。 小旗拦着他,还拼着命的摇他…… 小舍被小旗摇醒,原来他刚才睡着了,他睁开眼睛,抹了一下淌下的口水,看了一下小旗。 小旗轻声道:“大人,金忠大人问你话呢。” 小舍和金忠隔着陈氏父子俩,他轻轻走到金忠背后,见他正兴奋的拍着手喝采。小舍拍了拍他尖瘦的肩膀道:“大人,有什么吩咐的吗?” 金忠头也不回,指着下面头上扎着蓝巾的小伙子道:“你下去,替我把那个高个子的揍一顿。” 小舍疑惑不解道:“大人,他对你不敬吗?” 金忠展头朝他笑了笑道:“算是,不打服他,以后就没人收管的住他!” 小舍一边下楼,一边问陪着他的小旗道:“大人是惩罚我睡觉吗?” 小旗轻声道:“他一直看下面的比赛,根本顾不上你,他可能看中这高个子的小伙子了,想再试试他的手脚。” 小舍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想着梦中的张历生,白白净净,英俊潇洒的脸。 金忠在楼上大声喊着:“阿海,你别嚣张,我让张少詹事与你过招,如果你赢了他,老夫头一个招你。” 那个叫阿海的小伙子一手握拳一手展掌向楼上行了个礼:”谢谢钦差大臣老爷!” 小舍慢慢的脱下衣裳,心里盘算着如何出招,要命的是,刚才他们比赛,自已睡着了,他用的什么拳术,他是一片糊涂,看样子今天是要被人白揍了。 但他心又不甘,一边热身,一边想着师父曾经说过:”两宋时,有百万军民南迁到福建,浙江一带,都是河南人,虽然在这被称为“客家人”但是把少林功夫带过去了。 他们打的拳动作更紧凑,手法更灵巧,而且重心低,下三路强一点,弱点是身体条件差,力量相对弱点,靠出拳时的呼喊声来增强爆发力。” 小舍身体热好了,把最后一件马夹除了,对手阿海行了个礼站住了马步,用舌头不住的舔着干裂的嘴唇,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上肢不断的来回的晃动。 小舍看清对方虽然个子不算矮,但手臂比小舍短。就一个黑虎掏心直拳过去。 阿海双拳一夹,一个翻掌想摁住小舍。 小舍感觉他会贴身上来,一个转身右脚向上,踢他额头。 阿海似乎也料倒,头一低,身体顺势侧过,如鸡走步一般,双手抖动紧迫着过来。 小舍冷笑道:“小弟,你来鸡拳,哥哥给你看下猴拳,看看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阿海像“金鸡啄米”大吼着对着小舍胸前连续出击。 小舍被他轰中了几拳,四周立马响起了狂风暴雨般的喝彩声。 小舍学着猴子一缩脖、耸着肩、含着胸一个小跳步赶紧避开,走路歪歪倒倒的。他的猴拳是师叔那学来的,师叔告诉他猴拳以灵敏善变、出手脆快为主,步子更要轻巧迅速。 阿海毕竟年轻,看不出这猴拳是专对他鸡拳来的,以为小舍被他打得失去了重心,楼上师父在大叫:“阿海,小心!” 师父话音未落,阿海他便双翅抖动展开,一个“金鸡独立”扬右脚向小舍后颈扫去。 小舍冷笑一声道:“谢啦!”来了个猴子腾空抖毛,u看书 w.ukansh 往侧一跳,一团身,脚尖下垂;同时两肩前后交替摇抖,两臂自然下垂,眼睛瞄准对方空当,一小跳抓住对方手腕,左手屈肘、屈腕向右后刁拿,把阿海摁住,阿海像母鸡扑着一只翅膀,动弹不了…… 除了小旗和金通判的轻轻的掌声,全场安静了下来。小舍把阿海扶起,披上衣裳,他觉得掌声少是对他的尊重,他毕竟是四品京官,打败个毛头小伙子,是天经地义的,输了才是奇耻大辱。 小舍登上那格吱格吱响的楼板,平阳几个人像斗败的公鸡,低垂着脑袋不声响,连刚才神气活现的陈老汉也叹着气,摇着头偷偷的看金忠的脸色,似乎等待他的发落。 金忠慢慢的站直了身体,对着楼下道:“孩子们,其实你们没输,你们的功夫,斗志都是一流的,只是张少詹事太狡猾了。” 他指着下面一个个人头道:“像这五个的身手,陈同知,你给我才找二十个,后天我叫我的教头们验收。” 陈同知脸上立马转晴,他拍着手道:“好好好,二十五个,多了我也舍不得。” 陈老头对着下面的人道:“刚才钦差大臣指得五个,明天带黄册过来,你们给我们青街的陈氏南拳长脸啦。” 二楼上几个当地人听着陈老大的喊声,就在地板上兴奋的跳起舞来。院子里的锣声也敲响了,楼上楼下不少人闻着锣声的节奏越跳越起劲,只听木板的断裂声,二楼露台上的地板中间断了,几个人在尖叫声掉了下去…… 第308章 鸳鸯蝴蝶腿 小舍上了二楼露台,平阳当地人正在欢呼,楼上楼下和着锣声跳起舞来,原本松木搭的地板中间断了,金忠和陈老汉坐在中间,陈老汉真接下去了。 金忠还好坐在太师椅上,连人带椅,陷下去时正卡在横档中间,人动弹不得,小舍和小牌反应奇快,一左一右齐齐揪住他的肩膀,金通判伸出手递给喊叫着的钦差大人,三人合力把他拖了上来。 金忠的腿划破了,流着血,小舍急忙撕破自已的衣裳,扎紧了他大腿止血。 都以为陈老汉摔坏了,没料到他的真功救了自已,落地双手如金鸡展翅,滑翔了一会,双脚一弹一个翻滚,人便站了起来。徒弟们欢声雀跃的把他抬起。 转危为安,终算没出大事,陈同知按照金忠的命令先回城去布置。 朝廷来的人就在小镇上安住下来。这院长方形的天井足有一亩,四周一圈楼上有24间房,每个房间的花窗不相同。朝南六间门上画着门神像,金忠住中间的,小舍和金通判正好一左一右。 下面有八个大厅,走廊还有雕花的美人靠,小舍问金通判:“谁起的这个香艳的名词,一定是个风流才子。” 金通判道:“啊,原来你这个苏州本地人都不知,木渎灵岩山知道吧?当年吴王夫差与西施在山顶馆娃宫观赏池中的鱼,差点栽进水里,夫差冥思苦想,出了个主意,命工匠在池塘边加了这种栏杆,西施常常坐在那里,长吁短叹,乌发飘飘……由此多了个美人靠的名词。” 金忠受了伤躺在床上,晚饭也只能让小旗送上去。小旗回来道:“大人说了,你们辛苦了几天,吃好晚饭周边去玩玩,别管他了,他要静静。” 小舍道:“咱们先到小溪洗个澡换了干净的衣裳。” 阿海殷勤的道:“我陪大人们去,睦源桥头那里最好了,水流湍急,又有石阶好坐。” 桥北首西侧有个码头,几个当地老乡正把春笋,扁尖,香菇这种山货,用竹篓抬到竹排上,出来几天了,一直在船上,身上都起了污垢,水凉凉的,几个人洗着畅快。 这街路面都铺着青砖,一帮男人光着脚回来,踩在上面也舒服,街边的村民都用羡慕的神态看着他们白净的光脚丫。 阿海道:”大人,以前这里有个叫周八的,其七个哥哥都当了官,就他不思上进。七位嫂子总嘲讽他,说如果你也像兄长们一样青袍加身,嫂子们掏私房钱用青石铺路迎他荣归故里。受了刺激的周八奋发图强,终于金榜题名,中了榜眼。兄嫂们只好用青砖铺50丈长路迎接他。” 小舍拍着他厚实的后背道:“阿海有几个嫂子,等你鲜衣怒马回来时,她们也会用青砖铺路迎你。” 阿海嘻笑道:“大人,我在家排老二,哥哥嫂嫂都是山农,一年砍竹子收山货也就只能顾张嘴,别说铺这么长的路,用靛蓝布铺路,小人已经满足了。” 街边,一个看上去阿海壮实的汉子,长得浓眉大眼,熊腰虎背正在甩个石锁。见阿海走过,朝他吐了口沫道:“丢脸,还好意思像条狗似的跟着别人。” 阿海没理他,只顾跟小舍几个说话。那人不依不饶又骂道:“乌龟王八蛋,你咋不钻人家裤档下。” 阿海才十七岁,正值年轻气盛之时,今天陪着朝廷命官也不好发作,便朝地下吐了口沫,算作回击。 壮汉追上来了,用豹子一般的手爪住阿海的肩膀,瞪着眼道:“这青砖地是我们周家老祖辈铺的,你吐沫就是污蔑我们周家。” 阿海光着的肩膀被爪出了血,急忙用手拨掉,伸直了脖子道:“周八七,你想咋样?” 周八七道:“这污东西那里来,那里去,你给我收回去。” 周八七的无理,教头也看不下去了,两个人迎了上去,左右架住他道:“钦差大臣的副使在此,你休得啰皂!” 几个稍年长的乡亲也劝他:“都一个村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如此,今天京官都在,别惹麻烦。” 周八七算是退了,嘴里还嘀咕道:“猴拳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爷我会豹拳。” 小舍听着话是冲他而来,便转身道:“周八七,你会豹拳,不妨使出来让我们众人见识见识。” 阿海轻声道:“这个周八七是村里有名的无赖,以前是师父的徒弟,后来被师父逐出家门,他便经常在四乡游荡,欺男霸女,师父一直想灭了他,省得他玷污门风。” 周八七指了指阿海道:“大人我愿意,uu看书.uukanshu.co 但要他陪着。” 两个教头又挤上去了,一人一手搭在他肩上。一个道:“周八七,咱们张大人叫你演一下,你就演,有那么废话吗?” 另一个道:“阿海已经被钦差大臣收下了,就是我们童子军的人了,万一被你误伤了,咱们回去交不了账。” 周八七不言语了,小舍手一挥道:“算了,他不演,咱们回大院陪金忠大人去。” 都以为没事了,阿海哼着山歌,边唱边舞,突然被什么击中了肩膀,痛得捂着肩蹲下身体,小舍急忙回头,见周八七手里的弹弓还没藏好,便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周八七得了便宜转身便往山坡上去,小旗追在最前头,周八七起右脚一个后蹬,小旗来不及反应,被他踢中,捂着肚子弯下身来,周八七身体一个大回转,左脚便击中小旗额头。 小舍道:“这八七还会鸳鸯蝴蝶腿,大家小心。” 二个教头左右包操,夹着他上下齐攻,这坡上种满了松树,周八七像个灵猴,左躲右闪,两教头一下还逮不住他,反而吃了他几记黑拳。侍卫们全部上去了,把他牢牢的围在中间,人多手脚多,而且都是有手段的,拳脚就像暴雨一般上去。 周八七被揍得鼻青眼肿,黑暗中还见他嘴角躺着血,小舍一声:“拿下!” 这家伙一百七,八十斤的身体突然像豹一般,咆哮一声,窜上树去,这树也就碗口粗,他动作轻盈,这树晃都没晃,小舍不由得赞了句:“好身手!” 第309章 吴侬软语 周八七买弄着灵巧的功夫,但他上错了树,长长的松针扎得他嗷嗷直叫,小舍看他确实是有些真功夫,揍也揍过了,看看天色不早,便带着自已人回陈家大院。 陈老汉道:“周八七这人,今年二十出头了,好像长了怪病,学武时勤奋刻苦一教就会,平时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如果不看在我和他曾有师徒情份,我早就除了他。” 按照和陈同知的约定,金忠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三日,忍着痛带着一行人回了县城。陈同知亶报道,二十个名额,一天就招好了,都是武师手下的弟子,只要看貌相,年龄。小舍几个就一一过堂验收,双方画押确定。 按照金忠的计划最后八十个名额全留给了福建的泉州。 金忠决定让金通判带两个教头从陆路先行,自已和小舍,小旗继续坐船南下。金忠道:“这两孩子晕船就是船坐少了,必须让他们多坐坐。” 泉州城规模要大的多,一入福建,永宁卫辖地指挥使钱涌就上船陪同,沿途福全、崇武、等海防卫所的兵船一路护送,远远能看到宝盖山的姑嫂塔了,五层的砖塔在晨曦中向他们招手。 永宁卫指挥使钱涌道:“大人应该知道,泉州码头,天下无双,以前泉州不少人在此下南洋经商。” 金忠道:“以前有老话,“若欲船泛外国买卖,则自泉州便可出洋”那时进来的人也多。” 指挥使钱涌道:“有一年福建天旱,颗粒无收,有个叫海生的离别新婚妻子和妹妹,去了南洋,约定三年后回来。姑嫂俩天天登上宝盖山远眺,盼望海生回来团聚。三年到了,海生果然乘船回来,姑嫂俩在山上看到船近海岸,不料刮起狂风下起暴雨来了,大浪中把海生乘的大帆船掀翻。海生葬身海底,姑嫂俩喜尽悲来,一急之下,跳人浪涛……” 小旗道:“原来这样,所以有了这姑嫂塔。” 龙船刚靠岸,泉州知府方圆和泉州卫指挥等文武官员全到码头来迎接,鼓乐震天,欢声雷动好不热闹。和小舍梦中所遇差不多,金忠和小舍都坐上了官轿。前面骑兵开道,后面弓兵护拥。 泉州卫指挥司在“东西双古塔,南北一长街”的东街,府衙在泮宫附近。 卫指挥使黄涛道:“大人,我们这比方圆的府署宽敞些,老规矩你老就在这下榻吧。” 知府方圆指着他道:“马屁精,金忠大人是你指挥使的顶头上司,难道不是我的顶头上司?” “哈哈,彼此彼此。”知道金忠腿受伤,身强力壮的他直接把金忠从轿上了下来,交给他两个手下扶进客堂。 方圆等金忠坐定,便从怀中掏出一花名册递上。他道泉州:“大人,你要的童子军名册。” 金忠翻了翻丢给张小舍,对方圆道:“老夫要八十,你怎么给我搞了快二百了?” 小舍看了一下最未一名编号一八八,对金通判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圆道:“这不怪金大人,是下官自已主张的,人多好办事,报了二百多,本来是留下一百多点,昨晚郭仲远的四公子仕敏又交了几十个弟子。” 金忠道:“是回民宣慰使司郭德广的后人?” 方圆道:“这郭氏在这影响颇大,前些年抗倭寇,郭仕敏去南少林学了武来,办了个武堂,招得都是和童子军一般年龄的少年。” 金忠道:“兄弟,我招得不是学生,我要派用场的,你不能他给你五十,你塞给我五十。” 方圆擦着头上的汗道:“各位大人,你们挑,比我挑好使。” 小舍明白方圆的意思了,便道:“方大人是想做个好人。” “对对对,下官就这个意思。” 黄涛道:“大人,明天我来挑,你坐着,我保证挑得严格。” 金忠道:“你就也上歇歇,我们张少詹事挑过上千人了,他有的是本事。” 黄指挥使拍了一下额头:“该死,我忘了还有张大人在此,这么年轻就是四品京官,失敬失敬。” 方圆道:“张大人,你让金通判带来的信件,下官看过了,张历生,苏州人氏,这个确实没有,不过左耳有颗红痣,以前锦衣卫千户王一飞也曾问过,我们当时派人下去查问,有人是见过,四十多岁,高个子……” 金忠笑道:“你这小家伙,你不早说,老夫要是知道你夹着私货,u看书ww.uukash就让你从陆路来了。” 小舍道:“谢大人,没事,我白天干公事,晚上我自已出去找,听我娘说,爹爹做开店做生意的,晚上肯定也开着。” 方知府道:“泉州人的方言,张大人听不懂,我今天派个老捕头随着你一块去。” 王一飞说过,在西街甲第巷见过,小舍早早的吃好晚饭,带着泉州的老捕头去了西街。乳白色的钟楼与远处古铜色的双塔在春日最未一层余辉下同时映入眼帘。 小舍骑着马从西街这头走到尽头,除了一些名人的府邸,就是些低矮破旧的店铺,卖些农村墟场的日杂用品。进入象峰巷、三朝巷、古榕巷、井亭巷。小巷里有一些作坊、市场、仓库、零星的小店小铺。 两人正准备去甲弟巷,街边一个女人在井旁吊水,用小舍熟悉的苏州方言道:“历生,水吊好了,你替我拎下。” 小舍听的浑身肌肉疙瘩都出来了,他急忙朝捕头做了个暗示,两人便悄无声息的下了马。 暗淡的街边,一口三个孔的水井边站着个中年女子,手里拎着个小木桶,身边挨着还有两个大桶,黑色中看不清脸,穿着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袍,下着蓝色搀杂粉白花的丝裙,春风中,几缕发丝飞在额前,头上仅仅是一条淡蓝的丝带,轻轻束住一缕头发。 对面杨树下有户人家,门开着,透出一缕灯光,有人应道:“晓得啦,我理好货就来。” 吴侬软语,一口道地的苏州方言…… 第310章 父子相认 小舍激动的心都快跳出了,他抑制着激动,用微微颤抖的音调对老捕头道:“快回去把我的人唤来,我今天那怕绑也要把他带走!”老捕头籍贯泰兴人,小舍的话他听得懂,听了命骑上马就走。 街边的灯又灭了一个,春晚的风有点凉,女人忍不住又喊了:“历生啊,耐快点啊,我冷的切勿消哉!” 这一句的“历生”二个字,小舍听得清清爽爽,软软糯糯还有些嗲。 那户人家灯暗了一下,一个穿淡灰交领广袖直衫,将头发在脑后挽成两股发髻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的冲了出来。 此人身高和小舍差不多,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苍白,五官有些模糊,更别说那颗如耳钉的痣了。 那男人伸着细长的胳膊,一手一只的把桶拎了进来,女人拎着个小桶在后面跟着:“历生,你小心脚底下,别摔倒了。” “晓得了,二娘!” “二娘?这一定是这女人的名字!” 门重重的关上了,小街上的行人愈加稀少,小舍走近些,透过门上的小洞,见里面灯还亮着,四方砖上放着不少画,摆设,挂件一类的货。张历生把他们分门别类的整理着,那个叫二娘的女人一只手叉着她好看的腰,一只手捏着杯子在喝水,喝了几口,她便把杯子送到历生嘴边。 历生喝了几口道:“二娘,这个月账你盘过了吗?” “盘了二遍了,比上个月稍微好些,不过税交脱了。” “那还好,上个月主要过年时客人银子用光了,舍不得买,估计这次新货补上去,收入会翻个身。” “有银子赚,就给大苏小苏两个孩子送点去。” “大苏家不要紧,大苏的两个小孩都大了,小苏媳妇刚生老二,手头有点紧,我上个月已经给了些。” 二娘又道:“历生,你这两个儿孙都好好的,怎么小舍会生出来是哑巴的?” 小舍听到二娘居然还提起他,他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历生回了一句什么,小舍没听清。二娘又道:“一定是你娘子怀孩子时,你在外面拈花惹草,菩萨给你的报应!” 张历生,看也没看,反手拍了一下二娘的大腿道:“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二娘不说话了,拖着本屐回房间去了。 小舍终于听到街头的马蹄声,在静谧深幽的街头显得十分的粗暴。 一会儿金通判,小旗,教头和泉州老捕头几个过来了。 小舍让老捕头上去敲门。 门开了,一帮人佥拥了进去。 小舍自顾自端坐在中堂边的交椅上,两边站着威武霸气的羽林军教头。 张历生惶惶不安的看着突然闯入的官吏,对着老捕头道:“小民张历生,一贯本份,不偷不抢的,不知老爷们今天找我何意?” 老捕头指着小舍厉声道:“张历生,你好大的胆子,你抬起头看看,堂上坐的是谁?” 二娘也出来了,伸开双臂,像护着自已孩子似的,挡在他男人面前:“大爷,我们和那大官人素不相识,怎么会得罪他?” 小旗走上一步道:“素不相识,我来告诉你,夷亭张小舍,听过这名字吗?” 张历生和二娘听到“张小舍”三个字,如于无深处听惊雷一般怔住了。 张历生低着头,像做贼被人抓了赃一样,偷偷的瞄了一眼小舍,就不吭声了。 二娘便端起桌上的油灯湊近小舍仔细看着,似乎像验货一样的找瑕疵。 小舍道:“也叫你一声二娘,你别照了,这事爹爹像吃了萤火虫心里清楚的很。” 二娘终于找到茬了,她腰身一扭,移到张历生跟首道:“历生,你放心吧,这冒牌之人,是个会说人话的!” 金通判道:“哑巴不哑巴,我们不管,这堂上的可是当今朝廷詹事府少詹事,四品京官,今天奉皇帝之命来泉州,是钦差,就凭你刚才一句,我就可以把你送进牢去。” 这下二娘吓坏了,缩在历生怀前,啰嗦不停的道:“历生,吓死二娘了,这京城来的,咱可得罪不起啊。” 历生道:“二娘别怕,他们是来认爹的,又不是强盗,怕什么,快去泡茶,侍候好这些儿子。” 二娘捧着陶土茶杯先给其它人送上,最后端了一只银杯递到小舍跟前:“大人,不对不对,舍儿,刚才二娘说话粗鲁,多有得罪,请舍儿高抬贵手,饶恕二娘一回!” 小舍道:“既然是自已人,uu看书.uukansu这次你俩一块随我回去,让儿子尽孝顺之礼。” 张历生插嘴了:“一口一个儿子,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是我亲生儿子?” 小舍拍一下桌子道:“叫你一声爹爹,二十多年前,儿子出生不久,年幼无知,虽有残疾,这也不是你抛妻舍子的理由,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况且你是个熟读《四书五经》通晓仁义礼知孝的文化人,如果这次下是受母亲大人之命,别说认你这般不顾廉耻的人为父,就是把你交给锦衣卫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小舍说完把头昂起,看也不看他。 张历生毕竟生意场上的人,感觉自已再抵死不认要吃眼前亏了,眼珠子一转,站到小舍跟前道:“小人历生知罪,小人是糊涂,请大人看在曾经的父子情份上,给小人一次赎罪的机会。” 小舍把手臂上的玉镯取了下来:“爹,这个见过吗?” 张历生急迫的拿过去,用手抚着,一句话也不说,眼眶里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洒了下来。 二娘道:“小舍,我该叫你一声少爷,如果你爹随你回去,丢下我一个女流之辈,在这客乡异地如何活,还有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孙子,我也是苏州人,我也想回去,我早就想回去。” 金通判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是人家自已的家事了,便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屋里一下安静起来,只有油灯爆着火花,小舍也没想到这事变得那么复杂,眼睛看着张历生,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301章 泉州面线糊 张历生长叹短吁了一会儿道:“没想到我儿能有这么出息,你爹我真是没脸认你。” 小舍道:“你认不认都没关系,我是你儿子的事实改不了,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你如果想通了,你到泉州卫所来找我,我带你这里的一家回去,包括二娘,苏州老家不比这里差,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买卖,苏州毕竟是你家。” 二娘的眼睛在烛火中亮了,她对张历生道:“历生你要拿主意,少爷讲得对,落叶归根,苏州是我们的家,我父母也一直叫我回去。” 张历生道:“舍儿,你别逼我,容我考虑一下。” 小舍道:“也好,你想明白了来找我,儿现在是大臣了,一定有能力孝顺你,我也有了一对儿女,等着爷爷回去团圆。” 小舍掏出两锭大银子放在桌上。 张历生道:“这银子你拿回去,你出生四年,爹就离开了你,是你娘一个人把你培养成人,你多孝顺孝顺她吧。” 二娘道:“历生,这银子你应该收下,收下了你父子就算认了,你不能冷了少爷的心。” 张历生回到房间取出二块玉佩,一块雕着个阿弥陀佛,一块是观音菩萨。他对小舍道:“男戴观音女戴佛,你娘懂的,就算给两个小辈的吧。” 小舍撩起些长袍,单膝跪地收下,放入袖管,便起身告别。 两人把他送到街对面,小舍扬起鞭,夹紧马肚,听到身后二娘在说:“历生,你烧了什么高香,老天又把这么英俊的儿子送回来了。” 泉州的招募是最顺利的,八十二个童子军名单确认了,金忠的腿也没什么大碍,等了二天,张历生还是没来,金忠道:“你们父子即然相认了,你当儿子再去请一下,如若实在不愿跟你走,我们明早班师回朝了。” 这里离西街不远,方知府和黄指挥使请金忠在东街聚凤楼吃饭,小舍吃了一半,便偷偷的溜到井亭巷,张历生的屋门关着,小舍问了邻居,邻居道:“他们在前面仕曹巷开着爿“吴风斋”,卖些字画,手工艺品。 小舍按邻居的指引到了钟楼西侧,肃清门广场旁的一条小巷子。 这里灯火璀璨,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原来商贾大多云集于此,衣摊鞋店、菜市客栈、名点小吃、还有说唱讲古的茶楼、卖卜解梦的摊子、饭馆酒肆……一应俱全,小舍远远看到了“吴文斋”的店招,黑底金字,这字应该是张历生写的,虽然算不上种大气恢弘,但也浑圆淳和,温而不柔,力含其中。 二娘正在和一个男子在讨价还价,小舍走近些,刚想与二娘打招呼,那个客人冲小舍胸前捶了一下道:“好你个小舍,见姨父也不叫一声?” 真是无巧不成书,临行时,云绮说过,姨父去泉州推销木版画了,今天居然在此见面。 二娘一听乐了,请他俩进屋,唤过小二照应门面,三人便到里屋坐下喝茶。 姨父道:“舍儿,这老板娘你怎么认得?” 小舍道:“她是二娘,是……”他想不出该叫二娘什么? 二娘满脸羞涩道:“小女是小舍少爷他爹的妾。” 姨父恍然大悟:“老板娘,别说的这么复杂,你就是小舍的姨娘,张历生的姨太。” 二娘一下成了“小二”的身份,他吃吃的笑道:“咱这二娘好像是注定的。” 小舍道:“姨娘,我爹呢?” 二娘道:“那天你一走,你爹就像发神经一样,自已的店也不管了,天天去大苏小苏的店,不知搞什么鬼?” “难道他家也不回?” “有时回,回来和不回一会事,他半夜回,我已睡了,等我起来到这开店,他人早走了,几天也没说过话了。” “看样子,我等不了他了,明天我就回南京了。” 姨父道:“哎呀,我搭不了你们船,出来一趟不容易,我这里有几笔生意一定要谈妥再走。” 二娘道:“我家也算吗?” 姨父道:“都自已人了,还谈什么?不让人笑话,我的东西不收你一文钱,放你这卖,利润对开,卖光结账。” 二娘乐了:“有这么好的事啊,历生知道了不知怎么开心。” 二娘让小二去对面买些点心来。 小舍道:“我就不吃了,方知府请我们在聚风楼吃饭,我是开小差出来的,呆久了不好。” 二娘道:“少爷你再忙,二娘这碗面糊你一定要吃。” 小舍要拉拢关系也只能耐着性子再坐一回,好的是,这开小差的事是金忠策划的。 说是面线糊,其实是一碗很细很细的米粉配上鲜美的汤头,里面加点海蛎、大肠、鱿鱼、鱼肚、虾仁、猪肝、榨菜、豆腐等杂烩,uu看书wwukanshu.om 和苏州的大众粉丝汤差不多。小舍吃着吃着,感觉味道特别的鲜美。 姨父道:“这里面有海鲜,毕竟不一样。” 这面线糊热气腾腾的,小舍吃得满头是汗,擦都来不及。 二娘看了捂着嘴吃吃的笑个不停。 小舍看仔细了二娘看上去比娘年轻的多了,今天抹了淡妆,素雅简陋的衣着掩饰不住她如兰似芷的气质,峨眉如弯月,长着一双和欧阳静儿一样的凤眼,秋波流转,细小高挑的鼻梁……难怪爹被她给迷住。 二娘止住笑道:“你和你爹一个样,皮嫩包不住汗!” 姨父要走了,答应下个月把货送来。 小舍道:“姨娘,我也要走了,再不走被钦差大臣打屁股了。” 聚风楼的宴席正在兴头上,觥筹交错,划拳声,笑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黄涛己经喝的满脸酡红,酒酣耳热的,扯着嗓子在劝方知府把杯中酒喝光,方知府目光迷离的捂住杯子,死活不干,黄涛讨了个没趣,见小舍进来,忙把方知府的酒杯夺下递给他,醉眼一眯道:“大老爷,大兄弟,方圆不够交情,你替他干了!” 小舍看了金忠一眼,金忠狡黠的点了点头,小舍便对黄涛道:“这次多亏方知府,黄指挥鼎力支持,招募童子军一事,得以圆满成功,为了表达对诸位的感谢,张某先干为敬。”小舍一口干了。 黄涛已经七分醉了,被小舍逼得也只能把满杯酒饮到肚子里。 第302章 太监亦失哈 金忠的第二次招兵完成。童子军的力量日益壮大,少年皇太孙是开心的一个,时不时叫上张小舍陪他去营房看操练。 这日,他端坐在廊前,身穿黄色方领对襟罩甲,衣身饰有云肩膝襕云龙纹样,前襟缀一排圆形小纽扣。罩甲下穿红色交领窄袖长衣,眉清目秀的脸上,一副唯我独尊的气概。 屋前一树一树的槐花,开得如棉絮白云,春风一吹,槐香飘来,比他稍大的童子军士兵,步伐整齐,口号嘹亮的走过他面前,他一兴奋,就脱下盔甲,在青砖地上习起舞来。一会儿拳,一会儿剑。 太监海寿对小舍道:“皇太孙这功夫一半从无相山那学来的。” 果然他从太监手里要过一把戒尺,小舍认得出,还是二年前夏元吉带他去无想山寻张三丰不着,老法师赠他的玄铁戒尺。这把戒尺苏州灵应宫席应珍用过,但输给了用太极剑的张三丰。 皇太孙右手握着戒尺,时儿轻舞,缓慢自如,如蝴蝶翩翩却有重重叠影,时儿劲挥,如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缓慢中藏着杀机,迅捷里露着霸气。 太监们拍着手,喊着助威声,皇太孙每一下挥尺就如长虹,七彩的光芒令人眼花缭乱。而光芒之下掩藏着一双双毒手。 小舍想:“只有老法师这种古道深深之人,才能依太孙这种性格,量身定造出独一的秘诀功夫。” 皇太孙收势立定,仰天大笑一声,这笑声中注满了傲世之神气,小太监陈芜急忙递上擦汗的汗巾,他擦着汗道:“收工收工,寡人要回宫了,道衍少太师今天要教寡人《诗经》。” 夏天来了,早晨的太阳虽然还未直晒到头顶,路旁的沙土已现出了胆怯的光亮。一簇簇的凤仙花,经受不住太阳的炙烤,早已乖乖地垂下原本红的黄的花朵朵,知了在御道两旁的杨树中聒噪不停,小舍一烦躁,鞭子一扬惊走了几只。 今日上朝时,皇上诏曰:奴儿干都指挥使,钦差太监亦失哈马上要来了,还带着奴儿干地区乞里迷、囊加尔等野人女真头目一百七十八人来京,向朝廷进献贡品。 偏偏选着这热辣辣的时候,选着这火炉一般的城市。 詹义道:“他老家在牡丹江入松花江以东地区。作为一名太监,出身卑微。但亦失哈入宫不久就被有识人之才的皇帝看重,提为内官——都知监太监,并被委以重任巡抚黑龙江,其才干、其人品是可想而知的。他不仅精通女真文,也通汉蒙藏语与文字。熟悉东北女真等各民族风土人情,自然也是他被选中担负重任的原因。去东北两年还是出了不少成绩,都司下面的卫所,已经建了一百八十四个,还有二十个千户所,他聪明又殷勤奉事,皇上非常信赖他,称他是功勋太监。” 小舍道:“今天皇上道:他最得意的是,自从有了郑和下西洋的海上丝绸之路,现有了亦失哈上奴儿干的东北亚丝绸之路。特别是这北路,一年造好的二十五艘巨船,装满从关内各地运来的布帛丝绸、粮食器具等物资,千余名官兵登船,在亦失哈统率下从吉林船厂扬帆起航,“浮江而下”。在松花江上一往无前。在沃野千里的黑土大平原驰骋,由松花江驶进无边无际的黑龙江,昼夜兼程,直下奴儿干。”想想也是,真的把大明王朝这个胳膊伸出去了。” 蹇义道:“亦失哈对东北奴儿干的招抚,不仅带去了江南的丝绸,还以明朝钦差身份登上了最东北端的库页岛。” “大人,我听金幼孜说过,东北一年七,八个月冰冻,他们怎么出行的?” “用狗群拉着爬犁,这次他们带来的貂皮,水獭,玄狐等皮毛和珍珠,海参及海东青之类的贡品,都用狗运的。” 小舍笑道:“以后南京下雪,我让我家小老虎试试。” “这里能和北方比,今天下雪明天就化了,你想累死你家狗啊?” 小舍把狗拉爬犁的事回去告诉家人,张王氏道:“你也真是,你那狗能叼个酒瓶去打酒就不错了,还叫它拉货。” 囡囡拍着小手道:“爹爹,小老虎还会逮老鼠。” 红瑶道:“那天小老虎是叼着个黑呼呼的东西,我没看清是什么,囡囡说是老鼠。” 安兰道:“我看过了是根发了黑的大骨头。” 小舍一听心里一惊,刚才回来时,听几个邻居在议论某家的女佣离奇失踪,锦衣卫北镇抚司缇骑和应天府的巡捕都来过了。 小舍便问安兰:“看见小老虎从那叼的吗?” 安兰摇晃着垂挂于两侧头头。u看书uukasu “那骨头呢?” “被我扔前头墙角了,黑呼呼的脏死了。” 小舍便提着个灯笼去看,这骨头不是一般大,应该是大腿上的膝关节,发着黑还着臭,小舍闻着差点吐。他担心被野狗叼了去,路边捡了块大条石压着, 便在街头拦着两个巡夜的锦衣卫,这几天“北方客人”在,京城的夜晚警戒加强了,小舍要他们把王力百户找来。 一会儿王力来了,一进门便客气道:“与张大人,去泰兴一别好久了,听闻大人又高升了,一直忙于公务,也没空来祝贺。” 小舍拍了一下他的肩道:“自家兄弟,那来那么多废话,你跟我走,哥有点疑惑的事。” 小舍带着王力几个去了那骨头旁,王力察看了一下,吩咐下属去把诏狱的狗牵来。 一会儿狱卒牢了条土狗来,这狗还没小舍家小老虎大,鼻子却灵得很,一会儿便嗅到一家人屋后的竹园中,竹叶堆里躺在个腐烂已久的尸体,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了,但衣裳是男性的。 王力道:“像是饿死的乞丐。” 小舍道:“这乞丐有什么财物,需要用砒霜毒死吗?这骨头发黑的尸首,我见过,再说男人的关节这么细小?” 王力道:“你们这条街上那宗“丫鬟失踪案”已经不少人查过了,一直没线索搁着,那家主人是都察院经历司的一个都事,虽然是个六品和陈瑛有点远亲关系,呵呵,这几天正找我们庞指挥诉冤呢。” 第303章 铃铛簪子 小舍道:“他诉什么冤?” 王力道:“说我们不好去找他家的丫鬟,整天盯着他不放,害得他都察院的公务老出差错,王都察使都点名训他了。” 竹园里锦衣卫手里的火把亮着,风一吹一闪,小舍突然看到那具赅人的骷颅头边上有个黄豆大的光亮着,他拿过火把凑近些,用细细的竹枝挑了起来,递给王力看:“这是什么?” 王力惊喜道:“女人发髻上的铃铛簪子!” 小舍拍掉手尘土道:“这案子不是明了了吗,男人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王力道:“我马上派人把这铃铛簪子给邻居认。” “还有这件男人的衣裳,我看他还去不去庞瑛那诉冤了。” 锦衣卫的忤作也来了,细细的搜查着尸体。 小舍对王力道:“这地方太恶心了,去我家喝茶。” 王力道:“怎么能把满身的秽气带你家去,还是到我百户所去,也好等着喜讯报来。” 小舍道:“那就算了,这两天亦失哈公公和他的客人在,皇上天天上早朝,我怕睡晚了。” 王力道:“也好,等结了案子,我请你喝酒。” 皇上对亦失哈等人的到来,特别欣喜,又是宴请又是亲率他们在京城到处游览。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亦失哈带着皇帝的奖赏又北上奴儿干去了,带了大量的丝绸,布匹和粮食,装了足足二十条船。 小舍松了口气,这天在詹事府,金忠去了太子殿,詹义去了司经局,小舍一个人坐在府里发呆,突然想起王力那还是没有消息。便问阎府丞:“这两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阎府丞道:“有两个锦衣卫的,我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说没什么。” 正说着,王力来了,满脸春风的,小舍知道这事应该成了,便问道:“是那个都事搞得鬼吗?” 王力摇了摇头:“这事说来话长,今晚下官来接你,坐下细细亶报。”说着掏出绽银子给小舍。 “这又是那一出?” “这是我们庞指挥给的赏银,你无论如何收下。” 阎府丞道:“给你的赏银,你就收下,晚上的酒你也尽管去喝,不过带上我老阎,我要亲耳听听我们江南神捕方判断是否真的那么神奇。” 小舍笑道:“好你个酒鬼,真会找借口,王力百户是我自家兄弟,你也别客气,带你去就是。” 夜幕降临了,詹事府的人都走光了,王力来了,一行人便进了秦淮河边的酒楼,这几天一直没下雨,天还是有些闷热,小舍推直了些临河的格子窗,河里的画舫今天特别多,有钱人都到这纳凉来了,无边无际的月色中,绮丽的画舫,灯笼摇曳,轻纱帷幔中传出琴弦之音。 小舍摇着纸扇转过头来问王力:“那个叫智聪的秦淮女,还跟着你们庞指挥吗?” 王力嗤之以鼻道:“智聪几次想出家,但年龄不到,这好事成不了。” 阎府丞道:“这朝廷有规定,女子没个四,五十岁,那个僧尼敢收。” “那她离开了庞瑛?” “我听说,姐妹离开南京,去外乡卖唱。” “这也算是有点骨气。” 酒菜上齐了,三个人干了一下,阎府丞便开口问王力案子的事情。 王力,嘴里嚼着花生慢慢的道:“那晚和大人分手后,我们就一家一家的敲开都事邻居家的门,把铃铛簪子和衣裳给他们认,铃铛簪子确认是那丫鬟平常戴的,而衣裳没人见过。” 阎府丞道:“张大人判断是以前穿的旧衣服,或者是其它人的,因为料子比较粗糙。” 王力点点头:“杵作确认是女性尸骨后,庞瑛关照我们先把他抓进来上刑,不怕他不招。” “锦衣卫就会搞严刑逼供,不怕又造冤案吗?”小舍不平的道。 王力道:“那天晚上我带了七,八个锦衣卫,闯进他家,这厮刚和老婆睡下,被我们逮个正着。” 阎府丞坏笑通:“吓都给你们吓坏了,肯定不敢反抗。” “反抗了,一边挣扎一边叫寃枉,说我们逮错人了。” 小舍道:“我想也是,如果真是,他早吓尿了。” “我把铃铛簪子和衣裳放到他眼前时,他居然狂笑起来。” 阎府丞道:“咱们神捕也这么说。” “那人道:“你们锦衣卫,还真是有本事的人,替我找到了伸冤的证据!”这话一出口,下官我心里也定了,有个替死的也好。” “后来呢?”阎府丞像个小孩以的催着。 小舍和他碰了一下杯道:“你让王力吃口菜,急什么,酒才喝了一点点。” 王力喝着酒,挑了根豆芽送入嘴中:“他老婆说,uu看书 ww.uuanhu.co 这件衣服他见过,是隔壁皮匠的。” 小舍心里也担心了:“你们去过皮匠家吗?” “去过,娘的,头一家就是,等都事带着我们去皮匠家对证时……” “皮匠跑了?” 王力点点头:“真是倒霉,偏偏碰到个冤鬼,难怪给皮匠认衣服时,他连连说:“没见过,没见过!”当时我还疑心过,这人的神情有点怪异。” 小舍道:“他家里没老婆孩子吗?” “一个鳏夫,四十来岁,有两个儿子,在老家溧阳奶奶家。” 小舍喝了点酒:“只能先去他老家守着啰。” “大人说的对,按照都事给的地址,我们一边通知城门,一边连夜骑马赶到他老家守着。” 阎府丞道:“这个邻居,小舍你猜到了,就差是皮匠与厨师之分了。” 王力道:“穿这么粗糙的衣服,而且膝盖上有油污斑迹,肯定做手工之人。” 王力朝他伸了个大拇指道:“厉害,我先带着都事到码头转了一圈,晚上没有船,再带人沿河寻找也没见踪影。” 小舍道:“城门关着,他晚上出不去,再说他又没路引。” “对啊,那么大的城那里去找,我们百户所也就百把个人,全出动也是大海捞针。” 阎府丞道:“再难,也是让你们给逮着了,否则张少詹事怎么得到赏银。” 王力长长的叹了口气:“做什么事都比想像的难!” 第304章 皇太孙演武 秦淮河上的月亮被乌云挡着了,夏天的天气就是那么令人捉摸不透,一只只灯光迷离的画舫都开始靠岸了。 阎府丞道:“王百户,后来你们怎么把他逮到的?” “在老家,守了七,八天,这老不死的从南京步行到溧阳,也真有本事。”王力忿怒的道。 小舍道:“难怪那么多天,没你的消息。” “他整天在南京小街小巷里修鞋,知道躲那过夜,第二天中午,趁城门口松懈溜出城去,一路河岸走,我们抓住他时,老东西已经累得没劲反抗了。” “一定是见色起意,下了毒手。”阎府丞咪了口酒。 “对,这你们不用猜就知道,皮匠仗着是熟悉的邻居,把都事家的丫鬟骗他家修鞋,遭人家反抗,恐怕声张出去,下了毒手,用修鞋的刀割了姑娘的喉咙……” 小舍道:“罪过罪过,这都是前世的冤仇。” 这天下了早朝,皇上在谨事殿召见了金忠,海寿,吕震和小舍,皇帝换上了便装,双腿盘在御床上曰:“时值十月金叶,童子军组成也快一年了,朕还不知这些少年英雄的有多大的威风?” 海寿道:“回亶皇上,微微臣以为,百闻不如一见,可以让这些少年勇士在陛下您的面前,接受您的亲自检阅。” 金忠道:“陛下,微臣建议皇太子殿下,皇太孙殿下一同检阅。” 朱棣用手指划了一下上唇道:“好啊,只是二千个人在金銮殿前有点挤,难心舒展。” 吕震道:“皇上,可以去房山,定林寺的藏经楼前的广场,刚铺了花岗岩的道板,足够容纳万众兵卒。” 朱棣用眼看着小舍道:“张少詹事,我的爱卿以为呢?” 小舍没防备皇帝会问他,心里一慌,额头冒出了汗,他急忙下跪:“皇上,微臣没去过房山,微臣不敢胡言。” 朱棣长大着他的阔嘴:“哈哈哈,寡人就喜欢你的单纯,这房山检阅场地的事就交给你了,日子就订在十月初一,金忠,吕震,海寿众卿,你们多叫上些人,还有让汉王府的也去,把声势搞大些,让别人看看,我们大明朝的年轻人,威风凛凛,傲世群雄的霸气!” 退朝后小舍问詹事金忠:“皇上怎么不邀请三皇子赵王?” 金忠道:“赵王封地在河南,赵王府在安阳彰德府,最初,朱高燧恃宠,时常做出不法之事,又和汉王朱高熙来往密地,并诬陷太子朱高炽。成祖得知后大怒,诛杀他的长史顾晟,同时褫夺朱高燧的冠服,太子朱高炽宽厚在皇帝前求情才得免。后来皇上选择国子司业赵亨道及董子庄为长史辅导他,他才有所收敛。” “原来是皇上眼里不待见他。” 方山是一座不高的山,几十丈高,虽有洞玄观、定林寺两个古寺观,但在南京天子脚下没什么大的名堂。从四周的河谷平川远望,山崖壁立,顶部平削,方方整整好似天外之物,故又名天印山。山上灌木杂树生得是茂茂密密 。 锦衣卫的李春道:“听我爹说,这里原本都是海,海龙王九个王子,个个调友,搅得水府天界不得安宁。玉帝把他们关在一个玉匣内,交太白金星管住。九位龙子被关得起了烦躁,天天在匣中喧闹。太白金星只好他们连同匣子一起去找玉帝,途中不慎,跌落人间,成了方山。九位龙子变了方山周围的九个山岭,围绕着方山。” 小舍道:“你把我当孩子哄,这那是真实?” 李春道:“你要听真事,我也有,张少詹事听过:“北少林,南定林”之说吗?那个定林就是说的山上定林寺。” “我只听说“南少林,北少林”,这还真头一回听说。” 李春道:“你看这方山与秦淮河搭配在一起,成了山环水绕意境,这还不主要,自从善鉴和尚将“上定林寺”匾额移至这里,重建上定林寺,与原来神烈山的上定林寺南北一条线对着,还建了五丈高的定林寺塔,专供佛像,这里香火也就旺了。” 一行人在寺前下了马,从寺后拾阶而上,沿着十八盘到了山顶。 李春道:“吕震尚书为啥选房山,因为秦始皇带李斯等一干群臣,从这登过山顶。” “吕震大人确实厉害,揣摩透了皇上心思。” 小舍喘着气上了山顶,回首远眺,河流湖泊,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与方山遥相呼应, 近处梵宇处处塔影巍巍仙气浓浓。 地形都察看清了,小舍道:“这十八盘是个关键。四面野树杂林众多,隐蔽性强。” 李春道:“兄弟我准备山顶到寺庙,步步设岗,林间暗道伏快刀手而防。” 小舍道:“这次纪指挥使是把重任交给你了,看来他专宠着你。” “本来他亲自来的,临出府门时,uu看书 .ukanh 汉王府的人来了,所以让兄弟先来打探。” “他不会故意躲着我吧,皇上昨天没诏见他。” “不会不会,皇上后来又单独诏见他的,让锦衣卫务必做好,否则拿他责问,是汉王府的人催得急。” 十月初一,太阳刚刚冒了个头,方山上礼炮齐鸣,锣鼓喧天,庄严巍峨,飞檐画栋的大雄宝殿,永乐皇帝,皇子皇孙,贵妃公主,大公候王,端坐在廊前,两旁分列文武要臣和名人名士。 司乐监黄俨大声喊道:“大明成祖永乐皇帝陛下携皇子,皇太孙皇亲贵族检阅皇太孙童子军卫队开始,奏乐!” 首先是五百名身穿齐膝窄袖,红胖衫的步兵,手执长矛,跨着整齐的步伐,有十几名是皇都村的…… 二百名穿铠甲黑对襟衫的骑兵…… 五百名身穿金黄色飞鱼服,手握迎春刀的队伍,小舍看到了阿海排在了首列。 最后是推着霹雳炮,大连珠炮,背着火枪、火铳的神机营,小斜头岛的两个年少渔民持着最厉害的火绳枪,这枪可以打中几十丈外的敌人,一般都是校尉佩戴。 小舍听见纪纲对李春道:“这家伙我们都没有啊。”站小舍身边的王一飞暗中嘀咕道:“秋后的蚂蚱,你以为谁啊?” 小舍道:“哥哥,秋后的虫子咬人疼,听说他和汉王之间跑动密切。” 第305章 安兰的家世 方山大成殿前的平台上,个人表演开始了,各人拿出了看家本事。 轮到泉州来的,他们拿手的是南拳,五个少年,齐声一吼,五爪如尖利的刺刀,出拳又像猛虎下山,十分大声的剁脚声在方山中回荡。 平阳来的,九节鞭甩起来苍劲有力。伸缩自如,时而像两条火龙飞舞在天空;时而像两团红色的火焰。 最后的是皇都村“耍大刀”,四位英俊少年身穿飞鱼服,脚穿黑靴,连着十几个又高又飘的空翻跳上台去,一下引来全场的掌声,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动作干净有力,大刀上下舞飞简直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挥洒自如,凶猛坚决…… 皇太子朱瞻基换上了五彩云龙纹窄袖袍,两臂戴臂缚,胸前背后缀金色甲片。腰部束黄色鞓带,悬挂佩剑上台了。 在低缓的弦乐中,他先打了一套太极拳,突然乐声高昂激荡,他抽出宝剑来,银色的剑光冷冷的冲天而上,剑在空中如银蛇狂舞,洒了几个剑花,如蛇吐信一般刺向汉王。 汉王本能的后缩,差点和宝座一起翻倒,剑又游回来了,缓缓的摇摆,冰冷的寒光在纪纲额头掠过。纪纲腿一软,双膝跪地道:“皇太孙威武!”剑如银狐回巢抽回身去,只听他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剑往蓝天上一指,一声惊雷闪过,漫天的雨下来了。 吕震大喊道:“降甘露啦。”众臣们掌声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朱棣从龙椅上站起来了,仰望着从蓝天白云中突然降下来的雨,他伸出双手捧着,略微浮肿的眼中淌下了一串热泪…… 皇太孙方山演武,甘露洒,一时成了京城街谈巷议的话题。 亮亮这天国子监放假,一回来便问:“爹爹,学堂的老师说,皇太孙一剑降雨是真的吗?” “不假,爹爹亲眼目睹的。” 安兰道:“小少爷,我们无锡乡下经常看到出太阳下雨,皇太孙碰巧了。” 小舍举起手来,假装要打她:“你这臭丫头,胡说什么呢,小心官府听到,投你入监狱。” 安兰嘴一撇道:“投就投,我小时候和爹娘一块被官府抓进去过。” 张王氏插嘴道:“为什么被他们抓去,你小小年纪犯了什么法?” “我娘说,我伯伯是建文皇帝的臣子,皇帝倒了,伯伯也一块倒,咱一家跟着也倒霉。” 小舍道:“你怎么又放出来了呢?” “我也不太知道,我娘说我那时才十岁。” 亮亮道:“爹,安兰姐姐十岁,我几岁?” 张王氏拉着他耳朵道:“那时还没你呢,去做功课吧,等你娘回来可是要查的。” 张王氏和亮亮走了。小舍问安兰:“你伯伯叫什么?” “我伯伯叫姚瑄,我爹叫姚享,我们老家在嘉兴。” 小舍道:“我知道了,嘉兴知县李鉴为救你爹,还被陈瑛抓到皇帝面前。” “少爷,李知县我见过,和我伯伯,爹爹一起吃过饭。” “那一年,我公差去杭州,路过嘉兴县,李知县刚放回来,陈瑛把他捉到皇帝面前,李鉴说:“我犯了罪,希望能得到皇上的宽恕。”陈瑛说:“命李鉴去查奸党姚瑄,姚瑄的弟弟姚亨也应当连坐治罪,他却关了姚亨几天又放了。李鉴说:“陈瑛来的公文只说查抄姚瑄,没有姚亨的名字,我怕抓错,让手下放了。”朱棣说:“既然公文上没写,放也是为了慎重起见,知县没罪,把他放了吧。”这李鉴很有脑子,救了你一家。” “李知县救了我一家,以后我一定要去报答他。” “后来你们怎么到无锡来了呢?” “无锡是我外公家,我爹妈把我放那后,就走了,我也不知去了那,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也养不活安兰了,还好碰到少爷你们这好人家。” 如意和红瑶收工回来了,一踏进门,如意便问小舍:“公公没消息吗?” 小舍道:“我今天去了云绮家,她说姨父去泉州还没回来,我想会不会一块搭伴回来?” 如意道:“今天下午,有个像你脸型的中年汉,在工场门口转了转,我以为是他,追出去没了踪影,我以为公公找来了。” 张王氏有些烦躁的道:“他爱回不回,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吃饭,亮亮闹了一会了。” 几个人坐下,吃着鱼,如意又说了:“公公一个人回来就好办,如果带着二娘和大苏小苏的一帮人,这家怎么容得下,亮亮大了,也该分房睡了。” 张王氏道:“让他们住夷亭,那房子是他张历生的,还给他。” 如意道:“这不是和在泉州一个样啊,还占着我们的房子。u看书 ww.uukasu ” 小舍道:“我觉得,爹爹不是那样打算,在泉州最后几天,他天天跑大苏小苏家,我以为他是在计划着什么?” 红瑶道:“少爷,你说出来听听,让一家人一起想想办法。” “爹爹可能想把大苏小苏留在泉州。” 如意道:“那个二娘不是不愿意和他们分开吗?” “也有可能把小苏带来,我说不准,只是一种感觉。” 张王氏浅笑道:“你就像你爹爹肚子里的蛔虫,你爹想什么你都一清二楚。” 红瑶道:“太太,我觉得少爷讲得有几分道理,老爷是想让两个儿子把店全盘出去,大苏条件好,呆在泉州没问题,老爷把自已经营的吴风斋给他继承,小苏随他回苏州,重开一爿店。” 小舍道:“我也这样想的。” 张王氏道:“他不是回来认亲的,他是想落叶归根,心里根本没我们一家。” 小舍道:“娘,也不见得,至少他住在家里了,再说那个二娘,人还不错,不是那种刁蛮不讲理的。” 张王氏道:“你呀,想你爹想疯了,居然叫她姨娘,以后让你爹多替你些。” 亮亮道:“奶奶,姨娘就是娘。” 红瑶拍了她一巴掌:“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囡囡道:“姨娘,哥哥说以后他叫你娘,不许我跟着叫。” 张王氏对红瑶道:“把这两小未代关黑屋子去,烦也烦死了。” 第306章 徐皇后入葬 童言无忌,孙女囡囡说得话把一屋子人都惊得一愣一愣的,如意原来白净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眉毛紧锁束起了头发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张王氏对着两孙子和孙女吼着,如意连打着嗝,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小舍急了,连忙问道:“吃了什么?” 张王氏替她拍着后背道:“一定是穿少了,着了凉。” 如意接过安兰递来的手帕擦着嘴道:“我也不知道,已经有几天了?” 红瑶把街上的郎中请来了。 如意躺着哼哼,帐幔下垂着,伸出的手臂上搭着块丝绸的手帕,老郎中翘着兰花指,凝神聚气搭在上面诊脉,一会儿功夫便伸出手要诊费。 小舍一边付钱,一边问郎中:“敢问大夫,我娘子患了什么病,打不打紧?” 老郎中整理好小木药箱,背在身上道:“长官,不打紧,太太是喜脉,恭喜啦!” 这“喜脉”两字一出口,白色帐幔中能看到如意坐了起来,郎中一出房门,小舍撩开纱帐就冲着如意吐了吐舌头,双手的大拇指按着脑门上,摇摆着手掌做了个“猪八戒”动作。 如意羞涩的捂着脸又躺了下去。 喜从天降,张王氏也顾不得长辈的身份,坐在床沿上,拉起媳妇的手对她道:“这次娘再也不放你出去了,让安兰盯着你,你就在这房间享福吧!” 如意爹妈乐颠颠的从工坊赶来,一脚直接踏进女婿的方间。 多福、多寿、多子孙是人人向往的喜事,特别是正房怀上了,便是喜上加喜,张王氏一高兴偷偷的对红瑶许了诺,等正房生了,就让小舍给她在外置个房子,谁也亏待不了谁。 晚上红瑶流着泪对小舍道:“如果我搬出去住,让太太也一块去,我好孝顺她,看她一天天的老,四十岁的人,背也有点伸不直了。” 小舍道:“还早呢,先不去说它,如意怀了孩子,工坊的事都落在你一人身上了,最近活多不多?要不要增添些人手?” “最近活多,而且云绮那催得紧,说是赶上郑和又要下西洋了。” 小舍道:“还有一年呢,那时如意也该生了。” 雪花稀稀落落的飘着,整个南京又披上了素装,白茫茫的金銮殿宫门前,徐皇后的棺椁装在一辆巨大的灵车内,前面是八匹雪色的马,脖子上垂了黄色的陵巾,高耸的白幡,随风飘荡,汉王朱高熙和黄俨,纪纲和吕震几个身穿素装坐在车上守着灵,悲哀的唢呐声此起彼伏,长陵落成,仁孝皇后梓宫从南京出发前往北平昌平。 从去世至今,皇后的棺椁一直被在皇宫内未葬。如今朱棣终算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心地仁慈,待人宽厚,陪他出生入死夺得皇位,母仪天下的妻子终于去了她的长眠之地。 汉王护送着灵车在前,众文武大臣随后送行,绵绵的送葬队伍足有数里长。 送走了徐皇后的灵车,回来的路上小舍碰到了在雪地慢行的老上司,都检察使王熙和,他便伸手挽着:“王大人,这次护送,哥哥也随着去啦?” 王熙和用袖挡着嘴回答道:“这次皇上让纪纲陪汉王去,纪纲起劲的不得了,你看他独立王国的庄敬,袁江两个干将都去了。” “奇怪,皇上这次派徐皇后最讨厌的汉王护送?” “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小舍应着。 “皇上和皇后一路走来,荣辱与共,一共育了三子四:仁宗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简王朱高燧;女:永安公主,永平公主,安成公主,咸宁公主。这三个儿子当中,除了性格温和、谦虚好学的朱高炽,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徐皇后是不喜欢的,几次向皇上进言,这两个儿子不能重用,而且还得为他们选择敢于劝诫的耿直僚属,加以引导鞭策。” “这都是人人皆之的事。” “人人皆知个屁?你知道去年方山上皇太孙朝朱高熙刺的一剑吧?他不高兴,一直对皇上说,以后早晚被哥哥和这个侄子干掉,明着和皇上谈条件,暗地里组织自已的人马搞对抗,皇上是想把他撵走。” 小舍恍然大悟,难怪王熙和要称:“皇上英明了。” 前面的桥原本就不牢固,刚才经过了大队人马,桥塌了下去,几十个民工运来了木料正搭临时栈桥,估摸一时好不了,两人在雪地里等了一会受不了,进了路边的小茶馆。 小舍泡了二杯红茶,捂着冻僵的手。 王熙和道:“自从立了老大皇太子,朱高煦的内心一直不能平静,他还在等机会,等哥哥朱高炽病死,这样他就好接班。等还不要紧,他还违法乱纪,私下招募三千兵士,四处横行不法。他手下几个士兵抢劫财物时,被兵马指挥逮住,朱高煦不但不管手下,居然学纪纲一锤把兵马指挥的脑袋砸坏。许多大臣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上疏给朱棣。” “连英国公张辅也骂他了。” 朱高煦以为自己是个杰出人才,常常把自己比作唐太宗。这李世民是靠杀死哥哥太子李建成,uu看书 .uukanshu 逼退父皇唐高祖李渊上台的。皇上听闻这个消息,怎么不严加提防?” “所以这次立了皇太孙,汉王再等也没用,这皇位还在哥哥的一脉掌握着。” 王熙和喝了口茶道“所以皇上担心他孤注一掷,做出惊天动地的事。” “汉王早晚被皇上除了,即使皇上不除,还有皇太子,皇太孙,跟着他的人也一定吃亏,王老爷,你让哥哥离纪纲远点,别跟着一起倒霉。” 王都检察使叹口气道:“我本来准备让他去浙江或者福建谋个差使,可是这锦衣卫的牌子去府衙,干不成事,连老百姓都厌恶。” “哥哥干文的事,应该可以,毕竟是个举人啊?” “他那点墨水算了吧,这几年东晃西荡的早干了,就一个绣花枕头一包草。让他吹吹牛还行,让他办真事,没一件办好,你问他,建文皇帝人呢?” 数落起儿子的不是,王熙和像个话篓一般,说个不停。 第307章 兄弟斗法 王熙和说起儿子王一飞来是一套又一套,说得激动把茶壶水都喝干了。 小舍喊小二来灌水,王老爷尿急了,去了趟恭房回来道:“桥可以行走了。” 两个人便分手各自回府。 詹事府里蹇义在布置事务,说下个月皇上北上,参加徐皇后的葬礼,皇太孙朱瞻基也会去,南京就留皇太子朱高炽监国了。皇上已诏见蹇义、金忠,学士黄淮、谕德杨士奇及洗马杨溥等辅导太子监国。 蹇义道:“咱们是第二次了,各位要小心谨慎,别让老夫再去锦衣卫坐几天牢了。” 皇上离南京后,头两个月没事,皇太子面临其弟朱高煦、朱高燧的谗言以及夺嫡威胁,小心谨慎行事,除了赦免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汤宗出狱的事,谈都不敢谈,詹义和黄淮也吃了亏,都显得十分的胆怯。 四月份皇上风尘仆仆到了北平。 皇太子像个儒者,整天捧着本《易经》让蹇义几个轮流当值替他诠释。 这日,风和日丽,春风拂面,朱高炽看着殿外海棠花树上黄鹂,那鸟也可爱,头上的羽毛黄黄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眼周围还有一道白色的羽毛,像眉毛,它张开尖细的小嘴巴,一声清脆明亮叫声引得朱高炽按耐不住,便对陪他晒太阳的小舍道:“下午,陪寡人去清凉山,上次光看你射箭,还没让你看看寡人的箭术。”说罢大嘴一咧,一阵狮吼般的笑声,那鸟吓得不轻,在空荡荡的广场上盘旋了好久,才飞到英华殿的龙脊上。 皇太子随心所欲的决定,小舍吓了一跳,急忙跑去亶报詹义,詹义看了金忠一眼,金忠道:“要么把皇太孙留下的五百童子军带上。” 詹义道:“我马上去找海寿公公,这归他管。” 御马监太监:“太子监国,只要太子下诏便可。” 天气放晴,小舍带阿海几十个童子军在前面开路,詹义,扬士奇,杨溥和海寿骑着马护拥在皇太子的金顶马车左右。山前道路两旁都是小舍见过的少年侍卫。春天的清凉山,百花开得正艳。满树盛开的桃花,幽香四溢。一团团洁白的绣球,鲜艳欲滴;还有僧人种的满坡油菜花,黄灿灿的…… 清凉山不高,更似一座小土丘,马车在清凉寺停了,皇太子便改坐八人抬的轿子,拾级而上,到了诸葛亮的驻马坡,小舍思忖:皇太子为什么喜欢清凉山,一个是山不高,他即使不用太监搀扶着,他也能走,第二个便是他仰慕诸葛亮的聪明智慧。 朱高炽果然在石头前下了,迈着如牛腿般粗壮的腿,抬起一只脚踩了上去。 到了小舍上回射箭的地方。阳光茂密的树林之中射了进来,风吹着树叶沙沙响,空气十方的凉爽,真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好地方。 按皇太子的要求,小太监在十多丈远的木桩上放上三只茶壶。 太子穿上黄色方领对襟罩甲,饰有云肩膝襕云龙纹样,前襟缀圆形小纽扣。罩甲下穿红色交领窄袖长衣,衣服有点紧,穿上时费了些功夫,皇太子胖墩墩的脸涨得通红。 小舍替他腰部束好黄色鞓带,悬挂箭囊。 皇太子握着双拳对着天狂吼两身,算是热身,张开饰着金的弓,便是一箭,箭带着响声穿进林深外。 又一箭,射中高耸的松树,抖落一片松叶。 皇太子揉着眼睛,喘了口大气,又一箭,“哗啦”一声,茶壶盖飞了,茶壶摇晃着没跌倒。 一阵阵掌声,皇太子把弓箭丢给了小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轿子上。 杨士奇从小舍手中要过弓箭:“上回出了丑,今天让微臣再试一下。” 杨士奇闭住呼吸,一箭出去,中了茶壶下的木桩,茶壶滚了下来。 又一箭,壶被打的粉碎。 皇太子笑道:“不错,比上次好。” 海寿尖着嗓子道:“好是好,和皇太孙比,还差那么一截。”他说着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 朱高炽笑道:“让我的少詹事射两箭。” 小舍手也痒了,他心里却盘算着,如何不让太子尴尬,气凝聚不住,拉弓的手开始有点微微颤抖,弓抬起来又放下,他深深的吸了二口气,准备张弓,一个小太监上来了,大声说道:“皇太子殿下,汉王殿下在山下!”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金忠道:“不准他上,皇太子在此习武,任何人不准打扰!” 蹇义小声道:“他必是挑事来了,别去惹他,小不忍则大乱。” 杨士奇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朱高炽一声不吭,空气陡然紧张起来,风吹拂着身后的梨花,白色的花瓣纷纷落在他的头上,他用厚实的手掌抹了一下道:“皇弟是来找哥哥玩的,我们下。” 皇太子一声令,全体人马便只能乖乖的下山。 依山势而宜,绿树掩映,古雅清静,一行人抬着太子下山,汉王穿着素袍跪在三门殿内,门前围着持刀的卫兵。 海寿喊了一声:“皇太子驾到,迴避!” 皇太子的待卫把汉府的卫兵全赶走。让出一条道来。 朱高熙,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uu看书 w.uuanshu 皇太子整了整刚换上的黄色龙袍,接过小沙弥递上的香火,拜了四方,等着朱高熙起来。 朱高熙拜了一遍又一遍,皇太子手中的香燃着,越来越短。 朱高熙还在不停的拜。 小舍对皇太子轻声低语:“殿下,你可以从左边门进去,站着礼拜后先上香。” 皇太子曲腰三拜,左手把香插进香炉中。 皇太子双手合十,站一边闭上眼睛冥想。 朱高熙站起来看了皇兄一眼,有些尴尬的朝寺内走去,连韦陀菩萨和四大金刚都没拜,便领着随从进了大雄宝殿。 皇太子一脸虔诚,在山门殿依次把每个佛拜毕,上了重檐翘角,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台阶。清凉寺的钟声响了,殿堂内响起了阵阵念佛声。皇太子刚从左门踏入,朱高熙己经从右门出来了…… 第308章 乌云笼罩 苍柏翠松掩映下的清凉寺,梵音四起,香烟缭绕。 一身袈裟的老方丈引着皇太子迈入大雄宝殿。 汉王朱高熙正巧从右门的高门槛退出,看着台阶上肃立着的童子军,脚一软,被门槛绊住,一个趔趄往坚硬的石阶上撞去,小舍正踏到身前,一个箭步用双手把他抱住,两人差点倒在一起。 朱高熙对小舍自嘲道:“老了,门槛都跨不动了。” 小舍用双手合十致意,目送着他带着四,五个随从出了寺门,其中有和小舍比个武的汉王府仪卫黄时。 “汉王输了!”在这场没有一丝硝烟的斗法中,朱高熙输得服服帖帖,从一开始皇太子来到面前,到占着蒲团不让,最后到心慌意乱的撤场,逞霸,无理挑衅,恶意刁难,溃败…… 皇太子被人扶着上了马车,回转头对小舍道:“寡人原本想看爱卿的箭射在哪?没想到击中那人心上,哈哈哈,下回再来,下回再来。”朱高炽放下了轿帘,这是胖子又要睡觉的暗示。 天气暖和,如意穿着单衣,身孕明显,小舍特意去买了个桂花鸡回去,张王氏不让她下楼半部,她也识相,小舍把鸭子送到她桌前,撕了个鸭大腿给她。 如意道:“饿死我了,婆婆中午只给娘子喝汤。” “为什么啊?” “今天婆婆和安兰煮了一大锅菜饭送工坊,说是工坊请了不少绣工,我爹娘来不及。” “哦,红瑶说了,云绮催得紧,说不能错过好机会。” 如意啃着鸭脖子道:“红瑶人真好,怎么让郎君勾搭上的?” 小舍道:“嘴里有鸭吃,也堵不上你的嘴,什么是勾搭,说得那么难听。” 如意道:“我是想说,如果我生了自已的孩子,照规矩就是嫡出,亮亮和囡囡就成了庶子庶女,他们就吃亏了。” 小舍道:“他们不都唤你娘的吗?只要你把他们兄妹俩当亲生儿女,就没事。旁人知道个啥?” “娘不是让他们搬出去住吗?” “红瑶搬出去,孩子们让他们轮着住,毕竟从小就你带着,有感情了。” “是啊,有时候躺在床上想想,有亮亮和囡囡也够了,万一失去他们我受不了。”如意一手提着鸭脖子,一手抹着泪。 小舍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快吃鸭腿吧!” 如意道:“明天礼拜,亮亮要回家,这两鸭腿留给他俩吃。” 正说着安兰把亮亮从学堂领回来了,一回家便上楼向爹娘请安,如意抚摸着亮亮的头道:“儿子,娘赏你个大鸭腿!” 亮亮道:“娘你吃,奶奶说娘现在是两个人了,需要吃两份!” 小舍便掰了个鸡腿塞到他手中:“娘让你吃,你便吃,吃好了去书房做功课,给我好好的考个功名。” 亮亮道:“今天老师说了司马光考功名的故事,说他年仅二十岁考中了进士甲科,司马光对双亲特别孝顺。他被任命为奉礼郎时,他的父亲在杭州做官,他便请命要求改任苏州判官,以便离父亲近些,可以奉养双亲。爹,司马光是苏州判官,他应该是你长辈吧?” 小舍拍了拍亮亮的头:“他是二百多年前就在苏州任官,当然是爹的老长辈。” 亮亮心满意足的走了,一边走一边道:“明天告诉同学,我爹和司马光在一个衙门内做事。” 院子里飘来了炊烟,小舍把窗子关了,他对如意道:“安兰做晚饭了,娘不在,我去搭把手,这小娘鱼什么都好,就烧火我不放心。” 安兰往灶膛内添着柴火,红红的火光映着她的脸,柴火可能有些湿,一部分烟从灶门内漫了出来,她连连的咳嗽着,小舍道:“添柴火我会,我来帮你。” 安兰喊了声“少爷”,乖顺的站起身来,头顶到了梁上悬着的干粽叶,稀稀疏疏的飘在俩人的肩上,安兰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便去淘米了。 小舍掀开锅盖,里面加了水,便坐在灶后用火钳夹着柴火。 安兰用手指试了一下锅里的水温,把淘干净的米放下去。 安兰道:“少爷说去过我们嘉兴,少爷觉得嘉兴什么地方最好玩?” “嘉兴是吴头越尾,靠着我们苏州吴江,水都相通的,上次随黄俨去了一趟,只觉得和苏州一个样。” “少爷是没去过南湖,我老家就在南湖边,安兰在楼上,推开东窗就能望见,湖水清澈而平静,像一面镜子静静地躺着,湖的周围种着一排柳树,安兰最喜欢吃南湖的红菱,每当荷花枯败时,我家佣人便会划着船儿带安兰去采。” 锅内发出焦糊味了,安兰道:“少爷,不能添柴了! 没人回应,安兰放下切菜刀,绕到灶后:“我的天,少爷睡着了,身体倒在柴草堆里,嘴巴张得大大的,打着呼噜。” 安兰把大块的柴火夹了出来,放到碳火罐中,用石板压着,烟把小舍熏醒了,捂着嘴咳嗽着退出门。 张王氏闻声来了:“我以为你在楼上陪着老婆,u看书.uukanshu 原来你躲灶间去了。” 安兰吃吃的笑道:“少爷说来帮我添柴的,结果睡着了,饭也有些糊了” 张王氏才发觉他头上,身上都是柴草,一边替他拍打着身上,一边道:“要命的东西,去灶间干吗,那是爷们去的地方?” 小舍道:“娘,你的规矩比皇帝还多,你不是常说,小孩子要勤劳,不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红瑶正牵着囡囡回来,听爹这么说,便道:“奶奶说,小孩子,第一要听大人的话,爹爹不听话,立壁角去。” 张王氏忍不住笑了:“还是张淼乖,快去楼上娘那里,你娘留着个大鸭腿呢!” 风突然大了起来,把屋顶的叶子,尘土都刮了下来,院子里的银杏树,青翠的叶子也被吹得漫天飞舞,朝身上扑来,原本天上的绚丽的云彩,被乌云给盖得严严实实,张王氏抬着头,满脸担心的看着天上道:“这风刮得有点玄……” 第309章 天灾人祸 突如其来的大风,张王氏感觉这风有些怪异,直道:“这老天爷要出差错了。”她的猜测果然应验了。 皇太子在宫里接到北平行在来的消息:“五月初九,成祖对行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大臣们说:近来犯人中连坐、误犯者多,从情理上讲值得怜悯。若确实罪不容赦者处死;有于法当死,而于情可悯,及所犯之罪不够处死的,就令其以钞赎罪。” 行在的三法司由户部尚书夏元吉牵头商议后,复奏皇上:“除公罪依例纪录收赎及按律该死罪,情重者依律处治。其情节较轻者,判斩罪赎钞为八千贯,绞罪及榜例死罪赎钞为六千贯,流罪赎钞为三千贯,徒罪赎钞为二千贯,杖罪赎钞为一千贯,笞罪赎钞为五百贯。无线赎罪的,依前议发送到天寿山长陵徐皇后墓区种树。” 成祖当即下诏:“允许施行。” 五月,杭州大风潮。时天淫雨、烈风,江潮滔天,天地水高数丈,南北约十余里,东西五十余里。仁和十九、二十居民陷溺死者不计其数,存者流移,田庐漂没殆尽。 六月,浙江乌程、归安、德清三县疫,死一万零五百八十余人。七月,浙江宁波府鄞县、葱溪、奉化、定海、象山五县疫,死九千一百余人。 皇太子坐不下了,浙江的天灾人祸必须要派人前去抚慰。金忠和黄淮都是浙江人,纷纷奏折要领命赴浙。 蹇义道:“金忠身体欠佳,多由长途出行有关,黄淮是首辅,皇太子身边离不开,杨士奇浙江基本不熟,微臣虽然不是沿海之人,曾经数次去江浙,关键还有张小舍可以辅助。” 金忠附和道:“少詹事张小舍去年刚去,应该比较熟悉。” 皇太子道:“浙江备倭指挥佥事周荣,年初倭寇三千余人进范浙江昌国卫爵溪千户所时,被他击溃,倭寇被杀及溺者难以数计,他立了大功,皇上也嘉奖了他,这几天正好在南京城,寡人让他也随你们去。” 蹇义把太医院的王太医请得来,王太师道:浙江乌程、归安、德清三县疫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人不停地拉稀,以致严重脱水,发烧,无药可治,死人就像倒木板一样一排排倒下去。给我些时间,我把治瘟疫的方剂药备好。” “湖州乌程、归安、德清那么多百姓,你要准备多少啊?” “湖州有的是山区,可以教他们自已去采啊,下官这里尽可能多备些。” 蹇义道:“好,只给你三天时间。” 湖州并不算远,蹇义决定兵风二路,太医院的药材从水路从太湖过去,他带着小舍,王太医及少量药材从陆路走。 马队披星戴月,一路疾驰,三天后到了临太湖的乌程城内,城门口站着不少弓兵对路过的马车,牛车都用烟熏火燎消了毒才放行,而对着装不整的一律不让进。 王太医道:“看来这个知府还懂些道。” 知府心急火燎的带着属下赶来了,领着他们往府前街去,街边的一户人家,门前有几个人,披着熊皮,头戴鬼一样的面具,执戈扬盾群魔乱舞着。 蹇义在马车上问湖州刘知府:“这算什么?” 刘知府皙白的脸,一副书生相,他道:“这里流传,帝颛顼有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居水中是为瘟鬼,他们在驱那鬼呢。” 王太医道:“刘知府以为瘟疫是怎么来的?” 刘知府道:“天有天灾,必有瘟疫。湖州刚过了梅雨季,淤泥恶水,停蓄弗流,又遇到大热,蒸为疠疫。” 王太医道:“说得精辟,看来刘知府是做了功课了。” 到了霅溪西岸的馆驿河头,钦差下塌的霅溪馆,五开间五进深,各进之间都有有天井门楼,衙役把马车从边门牵入后院,几个人进了雕有“有容乃大”砖雕的门楼。 刘知府道:“大人,这是颜真卿在湖州任职时建的,杜牧诗句中“夜凉溪馆留僧话,风定苏潭看月生”的溪馆就是指的这里。” 蹇义赞道:“这里清新典雅,比我们张少詹事的詹事府房还舒畅。” 刘知府引众人进入接官厅,门打开便有一股酸醋味,几个人刚坐定,浙江周荣佥事嗅着鼻子,刘知府笑道:“大人们,这里所有一切都用醋薰过,保证戾气进不来。” 刘知府的话,蹇义一听便明白了,这人是有头脑的,便道:“面对那么多死人,你们怎么处理的?” “这瘟疫来得迅猛,二人好好的骑马,一会儿前面的倒了,后面的还来不及去扶,自已就倒了,所以到处都是尸体,为此每个县都有检尸团,凡掩理满二十具以上给赏银。” 王太医道:“有没有隔离办法呢?” 湖州府同知插嘴道:“回亶太医,湖州府城及乌程,归安,德清等县城,都设有六疾馆,但很难把人弄进去,不少病人被关进去后,半夜逃出来,死在路上,老百姓说我们“不仁”,没犯法为什么关他们。” 王太医道:“这叫不见棺材不入泪。” 一个衙役进来报:“知府大人,姜通判家有三个病人,uu看书 uukanshu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不让他进府口,他不服,和小的们干了起来,几个兄弟被他打了。” 刘知府一拍桌子怒道:“他人呢?” “他说要来找你,看样子朝这里来了,所以人的先赶来通报。” 蹇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笑道:“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马王爷有几只眼?” 正说着,门口传来喧闹声,王力跑了进来道:“来了个蛮狠的,说是要找知府评理,被我们用刀逼住了。” 小舍道:“我出去看看。” 刘知府急忙拉住道:“他喝了酒戾气更旺,大人千万别去碰他。” 王太医道:“出来时,我们连服了三帖药,应该没事,但不可与他近身。” 蹇义道:”碰到这种王法都不顾的,怎么可能不近身,干脆不要了他,省得去祸害别人! 第320章 严禁窜门 霅溪馆外吵得更凶,还有歇斯底里的吼叫,小舍准备出去,浙江指挥佥事周荣抢在他的身前,手里那着根举眉长的门闩。 两个锦衣卫用刀抵着个穿公服的壮汉,围观的人围着个圈子。 周荣大喊一声:“钦差大臣在此,你休得罗唣!” 那人止住了吼叫,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没罗唣,我要见刘知府!” 刘知府道:“你是个病人,府署有通告,家中有三个温疫病人,不得进府衙,你身为朝廷官员,不自我隔离,出来捣什么乱?” 那通判道:“你不仁,我妻子,两个儿子都生了病,都是快死的人了,你不闻不问,还不让我应卯,你是个假仁假义的衣冠禽兽!” 人群有人道:“朱通判抗湖匪,知府这样待他不公!” “是啊,朱通判为湖州做了不少好事,理应受到照应!” …… 刘知府道:“乌程、归安、德清三县疫,死一万零五百八十余人,就说德清县,原人口数量为52662人,经过瘟疫,德清人口数量估计已在5万以下了,你们是不是嫌死得太少?” 通判道:“闹瘟疫又不是我朱某闹的,管我什么事?” 王太医从袖内取出两本书,对众人道《黄帝内经》中指出:“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诸病源候论卷十》说:“人感乖戾之气而生病,则病气转相染易,乃至灭门。” 刘知府道:“古人尚且说,我们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应该清醒吗?疫字就是一个“病”字加一个“殳”字,象手持一种长柄勾头似的器具,意思就是这病是勾来的,你们懂吗?朱通判不以身作则,带着戾气出来,你们不怕,有种的带他回去喝酒!” 听人这么一说,众人摇着手往后躲。 朱通判道:“我是瘟神,你就不管了?我朱某辛辛苦苦一辈子就完了?要死也与你个外地狗官一块死,我要与你同归于尽。”说着发了疯的朝刘知府扑来。 周荣眼疾手快,一门闩撩过去,朱通判一个狗啃屎摔了摔在台阶上,这厮跌得快爬得快,身体站起,一个后空翻又腾起,双拳如双龙出洞,电闪雷劈一般朝周荣头上夹击,周荣立定一个马步,门闩上扬,如擎天柱冲出云霄,朱通判如何来得及躲,腹部硬生生击中,“哎呀”一声摔倒。 几个锦衣卫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小舍急喊:“别碰他!”伸双手从后把两人衣领揪住。 朱通判挣扎着慢慢爬起,小舍道:“朱通判,知道你有好身手,但你不要再逞强,我也当过通判,你听我一声劝,我们这次带了治瘟疫的良药,你赶紧拿几帖,去救你的老婆孩子,救人比你无谓的送死强!” 朱通判两眼泪汪汪的伸出双手道:“快,快给我药,我要去救她们。” 王太医唤人把马车牵来,先给了他些,朱通判捧着逃命似的走了,围观的人拥了上来,王太医吩咐道:“先拿些,马上大批船会运来。” 霅溪馆外人散了,王太医道:”我拟了份有关疫防的文案,你们把它抄了四处张贴,看来好多人不清楚, 例如:用石灰粉消毒,我看你们这里就没用到,还有食铺酒楼,茶客浴室一律关掉,防止交叉感染,学堂,寺庙菜市,特别是牛市,羊市,家禽家畜买卖该停的停,我这都详细的写着。” 李知府看了一遍文案道:“太医写的我们也基本在做,只是生石灰,因为一时采购不到,我们已经在采石场自已加工。”他把太医的文稿交给同知,让他立即去办。 伙房送来了饭菜,蹇义让小舍去命令所有随从人员:“任何人不准私自外出,更不准去吃喝,外人送的食物一律上交销毁,违者斩。” 下午蹇义决定去疫情最严重的德清去看看。 王太医劝道:“尽量少出外,这么多难免有人招,混在中间那就麻烦了,关键还有下一站没去,如若把疫病带了去那就不是一个二个的中招了。” 蹇义道:“奉太子圣旨,不得不去。” 小舍道:“不如我和周佥事两人去,也不用带侍卫,这样中招的可能性就少之又少,万一有事,我们在这馆内自我封闭,也不影响下一步的钦差。” 王太医道:“这样便好,你俩带上醋坛子,到那身上都抹些。” 水烟漠漠,生满芦丛的汀洲之地有个小镇,两人穿着便服骑着马,镇梢站着不少衙役,拦住细细盘查,带路的知府小吏给他们看了路引,便放入进去。 沿着司前街、寺前弄、胭脂弄、北街一路过去,晴天白日行人寥寥无几,临河的人家门上都挂着昌蒲,小吏道:“说是避邪的,不知管用不?” 小舍道:“王太医讲,是辟秽开窍,防疫驱邪的灵草,但叶子有毒。” 三人钻入钟楼弄,弄旁有户人家,里面有织布的声音,小吏用脚轻轻踢开,里面出来母女两个,年岁大的嚷道:“有事站在门外说,别进来!” 小舍道:“婆婆,uu看书 ww.uukanshu.o 我们是京城来的,去觉海寺请香,口渴了想进来讨杯水喝。”树上的知了也识趣,凑着这个时候鸣响了。 老婆婆一脸善意道:“有杯子吗,我去镬子里勺些给你们。” 小舍递给她个葫芦,老人去后面了,小舍便借机闯进去,装作东看看西摸摸的样子,小媳妇像瘟神一般,退后道:“你这个皮也厚,好心送你茶水,你还闯进来,我叫官府抓你去六疾馆。” 那婆婆正好出来,急忙从矮门探出头大喊道:“来人啊,家里有贼偷啦!” 小吏道:“别喊,他是钦差大人。” 婆婆不依不饶的喊,小媳妇操着个丫叉像赶小鸡似的赶。 小舍嘻笑着一屁股坐到了竹椅上,翘着个二郎腿,一副赖死赖活的样子,引得周荣“嘎嘎”的直笑。 街对面的人家,都开着大门,从矮门里帮着喊,就是老门不出。 第321章 趁火打劫 钟楼弄的这个老婆婆,扯大嗓子喊:“抓贼哦,抓贼哦,我家来了贼!”打破了这窄狭弄堂的宁静 马声响,来了几个快捕,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朴刀,见门口周荣和小吏挡着门,便拥了上去,用麻绳胡乱的把他们捆住,婆婆道:“贼在屋里,好生的坐着,你们逮错人了,快捕们放下门外的扬起手中的刀冲了进来。” 见他们要动手,小舍站了起来,把葫芦朝他们挥了挥道:“我是苏州来觉海寺上香的,口渴,想进来讨杯水喝,你们凭什么抓人?” 为首的道:“县衙有令,疫病百日内,严禁窜门,违者罚去抬尸三日,重者一百日。” 小舍道:“我一个外乡人,那里知道?” “你没看桥头都贴着公告吗,上面都盖着知县老爷的章。” 小舍道:“老爷,我们坐船来的,刚从驳岸上来,没看清楚。” 那带头一个耳刮子上去,小舍急忙挡了一下。那人道:“瞎了你个狗眼,太平桥,状元桥都有我们的人,你们的船飞进来的吗?” 没有小舍的信号,周荣和小吏也不敢辩解,不知他这出戏要演到何时。 婆媳俩把醋煮热了,一股醋酸味弥漫着整个屋子。 小舍道:“我一个外乡人,打老远来求个佛,被你们吓都吓死了,老爷们放了我,好让我回家。” 为首的道:“你触犯了王法,还诓骗我们,让你去抬尸已经便宜了你,再告你个私闯民宅,让你关一辈子牢!” 小舍装作求饶:“老爷,罚我什么都好,可别抓我进去,我家娘子快生了,我还得回去。” 为首的有点嫌烦了,对手下道:“先让他把买水的钱付了!” 两个手下用刀尖顶着他道:“非常时期,水很贵的喔。”伸一只手对他示意道。 小舍道:“要多少?” 那小衙役,还是个愣头青,看了一眼为首的。 为首的随口道:“给十两八两,晚上兄弟们的酒水钱够了就行。” 小舍道:“你们是敲诈,我都没喝到水。” 那婆婆也道:“我是没给他喝,气都气死了。” 媳妇心也软了,她轻声道:“看看他也有点可怜,让他走吧,也许他真口渴了。” 为首的刚想迈出门去,听婆媳俩反戈一击,有点火了,反手一个耳光打在小媳妇脸上,小媳妇粉嫩的脸上立马有五道红色的指痕。 婆婆厉声道:“姓孔的,无事端端的打人干吗?我告县老爷去!” 姓孔的轻蔑的笑着:“死老太婆,也长胆了,你要告,告去!”他对手下道:“这婆媳俩与外贼串通一气,陷害我孔某,把她们全带走。” 小舍怒不可遏道:“大胆,姓孔的,你身为朝廷中人,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制造冤假错案,该当何罪?” 姓孔的捕头,恼羞成怒,转过身来揪小舍的胸襟,小舍双手攥紧他的手腕,右胳膊肘子往内一别,就把他肘关节锁住了。姓孔的摁住,其余人想上来帮,小吏掏出腰牌道:“我是湖州府的,奉命在此保护钦差大臣!” 周荣也拔出双拳道:“我是浙江抗倭指挥佥事周荣,奉命保护钦差大臣张小舍!” 德清姓孔的发呆了,赖在地下,嘴里喊着饶命,一热气腾腾的尿淌在了人家青砖地上。 的知县官闻讯赶来了,让手下把姓孔的先带走,等待发落。 小舍道:“大灾之下必有人祸,德清这次闹这么大的疫情,是县衙的问题,应该站出来主动向老百姓认错,主动出来承担责任,现在百姓很守规矩,很认真的配合你们,但是出现这种趁火打劫,敲竹竿的事,是不能容忍的,不仅败坏了风气,而且对日前的防疫会遭到严重的阻碍。” 知县连着点头称是。 德清河道如网,水街相依。纵横的溪塘穿街傍市,溪上众桥飞跨,塘畔绿树成荫,河中舟楫不绝,市上笑语不断,这是老祖宗传下的宝,按理说,在这种山水相依,四面环水,风光优美,风水极佳的土地上,根本不会出现戾气。” 知县低着头,擦着汗只是点头。 小舍接过小媳妇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又道“我问你,德清这次死了多少人?” “二千多?” 边上的主薄插嘴道:“回亶钦差大臣,截止到今天,埋掉尸体二千六十人。” 小舍道:“五万多人,一下死了那么多,比打仗还厉害,你们不心疼,我心疼,你们刘知府,蹇义大人心疼,皇太子心疼,皇帝心疼。这次受皇太子钦差,带来了不少药,明天可以到乌程了,赶紧分下去,不够太医院的会指导你们的医生,如何配制,记住,这次不能拿老百姓一文钱!” 小舍的话铿锵有力,句句着实,他也没打腹稿,都是发自肺腑的,他也从没有对下属说过那么多话。 邻街的老百姓没有出门,他们很配合他,但他的话语从这头的门首传到了隔壁的门首,一直传到这个镇的所有人家,乡邻门敲打着自家的木门。 小媳妇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uu看书 ww也顾不得忌讳,煮了一碗绿豆汤给他。 小舍和周荣跨上了马,这钟楼弄的一头是波光粼粼的小河,斑驳古拙的迎圣桥,百年古刹觉海寺、小桥、流水、深巷在夕阳下显得浑然一体,像一副重彩的水墨画。 而官道边却是另一种情景,一辆辆运尸的牛车,披麻戴孝的人群,凄凉的唢呐,悲哀的哭声,被一处处新坟上的漫天烟火所吞噬。 小舍用马鞭指着送行的知县道:“这都是被你们的无知造成的!” 三天后,朝廷的运药材的船终于到了,太医院带来了不少医官和郎中,乌程、归安、德清三县的人,急忙忙的赶着马车,牛车来领药。 小舍竟然看到了那个小媳妇,脸上还留着被姓孔抽的指印。 她看到小舍今天穿着绯红的官服,铮亮的黑靴,威风凛凛的样子,急忙用袖子捂住嘴,笑道:”好一个俊朗偷儿!” 第322章 罪加1等 浙江乌程、归安、德清三县疫情控制了,死亡人数每天以个数计算,蹇义把太医院的人全留在那,自已率队去了杭州府 浙江布政司的“杭嘉湖”三府在浙江同属下三府,是因为相对于钱塘江以南八个地势较高的宁波,台州,温州,绍兴,处州,严州,衢州,金华和金华府等“上八府”而言”。 杭州府与湖州相邻骑马就半天功夫,天阴沉沉的,知了在路旁叽叽喳喳个不停,官道上吹起了一股热浪。过了下诸湖,鸡笼山,在连绵的东明山北,便可是看到被风刮倒的民房,和连根拔起的树,路虽然已经修通了,周眼望去,无数农田的稻子倒伏着泡在水里,暑天中散发着腐烂的恶臭,背井离乡的难民挡住了马队,蹇义一挥手,马队跃过拱宸桥进了个叫仁和的小村镇。 这个靠着运河的小镇,逶迤数里的水阁,柱子大都断了,至少一大半房子被刮倒在河中,砖瓦都塌到河埠头,河滩上。 运河里浮着门窗,死的家禽家畜,几个穿着短祆的居民赤着脚在水中捞砖头。 马车在铺着石板的道上慢慢的行走,小镇依河成街,桥街相连,还有不少深宅大院,重脊高檐,大部陷了下去,河埠廊坊的顶刮飞了,一处过街的骑楼塌下来把街给拦住了,马队便停了下来。 几个巡捕一看这金顶的马车和鲜衣怒马的侍卫,慌了,拼着命呼喊人来帮忙。 蹇义道指了边上半掩的茶馆道:“我们先把这茶楼包了,中午就在这吃饭。” 茶馆的老板和伙计正在修门窗,突然见拥入一帮官吏吓了一跳,急忙喊老板娘出来应酬。 小舍道:“我们去杭州府,路过这里,想歇歇脚买些填肚子的。” 老板娘玲珑乖巧,嘴里答道:“好好好,客官里头请。”一边忙着把门板卸掉。 这茶馆三大间,一头靠着河,蹇义的人把十几张桌子全坐满了。 老板娘道:“客官一定是从京城来的,稀客稀客,先喝点我们杭州的龙井吧?” 蹇义道:“我喝红茶。” 天热,两头开着门窗凉快多了,蹇义扇着纸扇,隔着门看那帮衙役在清理骑楼下的垃圾。 又添了五,六个人,速度比刚才快多了。 蹇义用食指朝老板娘勾了勾,老板娘扭着腰肢过来道:“老爷饿了吧,要不要来点绿豆糕,全是采芝斋进的。” 蹇义道:“不忙,我问你,这镇上出垃圾的都是衙门里的人?” “是呀,老百姓自已的房子都来不及修,那顾得了街头。再说衙役出工钱,我们都要摊派的。” 小舍道:“不是分清楚了吗,这归骑楼人家自已弄啊?” “这骑楼上住的可不是一般人,她才不会搬呢。 “是有钱人吗?自已愿意掏钱?” 老板娘用纤细的指戳了一下蹇义的下巴道:“大人你真健忘,我刚才不说了吗?下面归大家,要每家人家凑份子。” 蹇义道:“楼上到底住了什么人?” 正说着二顶轿子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前面钻出个头戴四方平定巾,身上是交领玉色布绢的直衫,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的中年男子。 后面下来个梳着时新的牡丹头,鬓蓬松而光润,髻后施双绺发尾,身上穿紫色直领袄儿,玄色帔子儿,白挑线绢裙子,裙边有一、二寸紫色绣边的女子,脸上搽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胭脂,显得温婉而秀美。 蹇义拉着小舍要往外面走,老板娘急了,连忙道:“是县衙新来的方县丞,他老子是朝庭的尚书方宾!” 蹇义道:“难怪,接替金忠的兵部尚书方宾,老家就在这里的人,有他老子撑腰,他才这么狂妄。” 小舍道:“我去把他叫进来!” 蹇义点点头,小舍便跨出门去,方县丞正和那几个清垃圾的说话:“给你们找了个有油水的活,你们拖拖拉拉的,找死啊?小心全把你们踢河里去!” 小舍从后面赶上去,温温的道:“光天化日下,谁说话这么粗鲁?” 姓白的转过头来,也不看清来人,便用扇子打了过来:“那来的野人,敢教训我方少爷?” 小舍一把夺过扇子,撕了个粉碎道:“身为朝廷命官,在大灾大难前,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该当何罪?” 慧明拦住道:“张大人怎么在此?” 方县丞惊讶道:“慧明,你怎么认识这野汉?” 小舍怒了:“瞎了你的狗眼,我奉皇太子之命,前来督察浙江风灾治理之事,你还不跪下?” 正值中午时分,街上拥满了行人,这厮红着脸不肯下跪。小舍一把抓住他纤细的胳膊,一脚踢中他膝弯,姓方的跪了下去。路人哄然大笑。王力几个把他拖进茶馆,把他扔蹇义跟前。 蹇义道:“先报名字,职务。” 姓方的朝蹇义瞄了一眼:“徘色大团花的公服上绣着仙鹤,一品,我的妈呀,比我老子还大。”急忙在青砖上不停的磕头。 小舍道:“快说,不然斩立决!”他朝小舍看了看:云雁的朴子,uu看书 ww.uunshu 这面年轻就是四品,他老子一定也是一品。他汗也出来了,急道:“我说我说,下官不才,姓方名了之,杭州府仁和县县丞,刚刚上任,还不知天高地厚,多有得罪。” 蹇义道:“这骑楼的房子是谁的家产?” 方了之道:“是祖上留的。” “即然是属你家私产,为什么动用公务人员,搜刮百姓的钱财修理?” 方了之道:“小人知罪了,这是搜民脂民膏,发难民财,我…我马上退了。” 蹇义道:“看来,你都懂,你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速去把他们知县喊来。” 知县已经在门口守着了。听钦差喊他,急忙跨了进来,脚在门槛上一绊,直接摔倒在钦差大臣跟前,他也顾不了疼,半跪着道:“小人该死,是小人纵容着他。” 蹇义道:“即然你清楚了,人是你的,该如何发落,用不着我们锦衣卫下手吧?” 第323章 身为父母官 知县拍着桌子道:“方了之,身为父母官,非常时期,不竭力参于救灾救难,擅离职守,借灾敛财,以下犯上,本官要先打你三十大板,并令你退出所占赃款。” 蹇义拍手道:“好,判得好,我看骑楼下也出干净,那里有块条石,我看好了,正好用刑。” 县老爷本来想搪塞,见蹇义要来个现实的,怔怔的呆着。 小舍道:“他没力气打,让我们锦衣卫的来。” 姓方的一听“锦衣卫”三个字,急了,细皮嫩肉的怎么能经得起他们的拷打?急忙道:“知县大人,快动手吧,我宁可让你打死,也不受那阎王罪!” 刚才清垃圾的本身在热烘烘的天里,干得一肚子怨气,知县喊打,把他按在被太阳晒烫的石头上,拉下裤子就打,打得慧明也大叫一声,逃到不知那去了。 蹇义听着外面杀猪一般的嚎叫,对老板娘道:每人给我们弄四个馒头,外加二碗稀饭,骑楼下面通了,我们正好过去!” 匆匆忙忙吃好了饭,蹇义的马车在青石板上轰隆隆的出发了,知县诚惶诚恐的跟着。 蹇义道:“你们县一共倒了多少房屋?” “不计其数。” “死了多少人?” “不计其数,存者逃难的不少?” “尸体呢?”蹇义大声问道。 “丧家自已埋了。” “好一个自已埋了,你们一问三不知,都在干什么?赚外快,捞油水,勾搭女人?” 知县道:“县衙人本来少,怕有人趁火打劫,所以?”仁和的知县,知道自已有失职的过错,说话轻声细语的。 蹇义道:“全靠老百姓自救,要你们这些父母官干吗?这山区有的是木头,竹子,难道你们组织的本事都没有吗?” 知县点着头:“有有有,我马上去组织。” 前面有人在嚷嚷,还有人在喊“救命!” 小舍急忙一抽鞭子,赶了过去,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摔倒在一把断了的竹梯下,头上冒着血,小舍立即喊医官过去,试了一下还有气,医官让人抬屋子里去抢救。 蹇义对知县道:“这又是你的失职,这么大年纪的人,爬那屋顶去,如果能把老百姓组织起了,老人就不会上去了。” 知县连忙称是,叫身边的随从用笔记下。 马车在观音桥停了,蹇义上了石阶,站在桥顶,能看到大片的水稻泡在水里,腐烂发臭,看到无数桑树连根拔掉,满目疮痍,苍蝇在嗡嗡的飞。 蹇义道:“这个秋天,你用什么来喂饱百姓,你让什么来让百姓织丝绸,你等着饥肠辘辘的老乡把你砍死吧!这里有运河,三百潭,这里是鱼米之乡,丝绸之乡,真是一半是天灾,一半是人祸。”蹇义头也不回上了马车,全体人马出了镇。 浙江布政司使艾瑛带着杭州府的知府正从武林门出来。 艾瑛道:“知道蹇尚书要来,我已经等不及了。” 蹇义道:“我也等不及了,赶快替老夫把仁和县的知县,主薄给我撤了,一个风水宝地全毁在这种没头脑的人身上。” 杭州知府道:“大人,这事,我们昨天就商议好了,只要你点头,现在就带人去换。” 蹇义道:“怕我手中金印假的吗?” 知府道:“那个知县本来还不错,结果来了个姓方的,人家有背景,给他搅得乱七八糟,知县吓得不敢作主。” “该撤的就撤,该滚的就滚,有什么事我兜着!” 艾瑛道:“那就好,让他们去,我陪你去找睡觉的地方。” 蹇义问小舍:“我们下一站去那?” 小舍道:“钱塘县。” 艾瑛笑道:“钱塘就在这,和住我那儿没多少路,再说钱塘损失已经挽救回来了不少,那个县知县叶宗行一贯廉洁奉公,而且能力不错,正按部就班的进行中,明天过来不迟。” 蹇义上了车道:“客随主便,听你按排。” 所有人又上了马,蹇义道:“你不可以组织些人去仁和县帮忙吗,至少给点钞票。” “我不是没给,我也不是没派人,仁和县,钱塘县的救济船,药材和桥梁都是我的钱出的人,但周荣知道,我艾某虽然属于户部管,但是个虚职,权力都下放到“分手道”,“督粮道”,“督删”,还要分巡浙东道,浙西道,布政司,按察司,都司,三司又平级,还有转运盐使司要兼着,谁都不敢听我的话,上头时不时来人指挥。” 蹇义道:“看来,你这艾老头,多嫌我了。” 艾瑛道:“今年贵州按察使刚建立,你看人家。将思州、思南之地分为八府、四州,以贵州布政使司总辖之,府以下官员参用土官。蒋廷瓒、孟骥俱为左右布政使,陈俊右参政,江英俱为左参议,邹锐、丘陵、宗保俱为右参议,崔彦俊、王恭等为府、州长官。多精简。” 蹇义道:“贵州设立按察使,u看书 ww.uukanshu 我知道,第一没你这里复杂,不需要海防,也不需加盐务,税收也不需交那么多?养那么多人干吗?” 周荣道:”今年正月二十一日,倭寇三千余人进攻爵溪千户所,被守军击退,又到楚门千户所。被我带几个卫所的人赶到海里,被杀溺者不少于三分之二!这么长得海岸没几个卫,万把官兵守不住。” 蹇义道:“因为浙江,对朝廷来讲太重要了,所以各种衙门都有,婆婆多了也难办事,互相推诿扯皮的弊端就出来了,你这里和苏州府一样,还有织造局的太监。” “这些人我不管,让他们司礼监自已去管,别在我这惹事就好。” 夏日的西湖微光下,有一种朦胧的美,它如同楚楚动人的少女,婀娜多姿,远处的西山绿色中带紫,如同凝住了的云霞一般。风吹着湖水,泛起了阵阵波澜,湖边的行道树倒了不少,不少人正在加固,浪扑打着残缺的驳岸涌上了街头,马车过去溅起了一片白雾。 蹇义在马车上大声的道:“张小舍,棍子准备好,一会儿把艾老头也揍一通。” 第324章 寻找救命草 钦差大臣詹义把杭州救灾缺乏银两的事写了奏折,让快马速报皇太子。 又接报,浙江宁波府鄞县、葱溪、奉化、定海、象山五县又出大疫,死九千一百余人。蹇义立即下令王太医火速赶到杭州,汇合了奔赴宁波府。 艾瑛这次亲自作作陪,他道:”宁波以前叫明州,为避国号“明”之讳,先皇朱元璋以明州府境内有定海县,取“海定则波宁”之意,改明州府为宁波府。” 蹇义道:“金忠只算半个宁波人,方孝孺是正宗宁波出生的。” 艾瑛道:“方孝孺他老乡说他,年幼时非常机敏,两眼炯炯有神,每天读书读一寸厚的书。乡亲们都称他“小韩愈”,后来跟的老师厉害。” 蹇义道:“他自已说随宋濂学,不知是真是假?” 小舍把马与蹇义的马车并骑,他道:”宋濂可是开国文臣之首,诗文三大家之一。” “可不是,他的散文合刻为《宋学士全集》七十五卷。我家里有。” 艾瑛道:“宋濂本来已经告老还乡了,回到金华,他的孙子宋慎被牵进胡惟庸案中,宋濂一家遭祸,宋慎与宋濂其次子宋璲都该连做,朱元璋本想处死宋濂,后来马皇后及太子朱标力保,才免于一死,徙迁四川茂州。” 蹇义道:“宋濂72岁时因病逝于我老家夔州,那时先皇还没赐我名呢,老夫还叫蹇瑢。我能活到72岁知足喽。” 艾瑛道:“尚书,你别说不吉利的话,最近浙江接连天灾人祸,我心慌慌的,会不会被人弹劾了。” 蹇义道:“你惦记好了,不惦记没事,一惦记它就来了。” 宁波是个大港,从建文帝开始,日本室町幕府第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向明朝称臣,最近又被明成祖朱棣封为倭国国王。他经常会让僧使带上金银珠宝来送贡品,将硫磺、刀剑、屏风、折扇、砚等带到大明朝,除了朝贡,一部分用于私人贸易,而朝廷及民间输出的主要是铜钱、丝绸、瓷器、字画、药材、书籍等,所以来宁波做生意的人络绎不绝。 宁波鄞县和大都数江南城市一样,河道纵横,四通八达周荣引着一行人从通湾头到接官亭,宁波府知府带他们进了新筑帕最北的永丰门,原称保丰门,这里紧依溪江,沿糖行街、双街、钱行街直达府署,虽然艳阳高照,这里今天十分萧条。 小舍用手指点着:”南北货店、糖果、海味、鲜咸货、杂粮、绸布、麻袋、杂货、瓷器,都挂着“打烊”的牌子了?” 艾瑛道:“死了那么多人,肯定不敢开了!” 商轮码头、糖坊、油行、柴煤,伞行、蔬菜行有少许行人在匆匆忙忙的买东西。 大道头,正对外贸易的热闹处,也是海鲜鱼货的集散地。正是渔汛季节,半边街一带,渔船稀稀落落的返港,临江楼房前数不清的泊岸船只,但很少见上岸船工,以及鱼商客户。 宁波知府道:“这疫情最厉害,原本放眼望去,尽是林立的桅杆和涌动的斗笠,到这里便是一阵腥风人吹惯的味道。” 到了知府衙门。杨知府道:“以前也发生过,只是没这么厉害,上个月是最多了,一家家的死了,有的白天出去还好好的,晚上就回不来了。” 王太医道:“我刚才问过你们医官了,和德清那里的同一类型。刚开始头痛,骨头痛,像发寒热一样,一会儿就流涕,嗓子疼,咳嗽,最后胸闷,透不了气,打喷嚏是最容易传染的,还有用过的东西都会传染。” 宁波知府道:“我们用苍术,雄黄薰,但收效并不显著,关键是药少,又不懂。” 王太医道“你们这有香山,四明山,象山等众多山,在山地林缘较潮湿的地方,应该能找得到板蓝根,大青叶和贯众,如果有拉稀的可以用马齿苋煮汤吃,。马齿苋田野、菜园、路边及庭园废墟等遍地有,今天你把郎中,医生全找来,再带些山农,我们去采,乌程、归安、德清三县后来就这样的。” 周荣道:”我去把我们有医官也叫来。” 蹇 义道:”衙署可以掏钱收购,这样采药的人会更多,山旷田野,空气流畅不容易传染。” 王太医把有关疫防的文案,给了知府:”你们把它抄了四处张贴,让更多人知道。” 蹇义道:“我们刚才一路看到,人都让你关家里了,是吧?” “这是他们自已也懂的,刚开始,热闹处连着倒了几个,老百姓道,厉鬼白天来收人了,吓得谁都不敢出门,府衙有人懂,可能是瘟病流行了,但中招的已经中招,一天死个几十个,甚至几百个,每天弄得人心惶惶,鬼哭狼嚎的。” 王医太道:“关键是隔离,家有病人必须申报。” 杨知府道:“这个我们做了,家中有病人,老百姓也怕,至少我们还有些办法,等药采来了,会有更多的病人乖乖的送来。” 下午百把个人上山了,一直到断黑,采药的回来,府衙院内堆得如山高,王太医欣喜道:”这里山多草药多,uu看书 ww.uknshu.cm 就缺人了。” 脸黑黑的杨知府道:”采药这事你别管了,我问了,一般女人全认得,明天他们都会去找”救命草”,还有葱溪、奉化、定海、象山几个县的医官郎中明日全到了,你们教一下如何配比,如何加工这些草药。 王医太道:”正好,今晚连夜动手也加工不完,明天他们来可以看到。” 艾瑛道:“有了内行,我们定心了,明天我去带人几个县跑跑,你们就在这坐镇指挥。” 蹇义道:“你是想让我们背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啊,我们可不上你当,明天让王医太在这指导,我们去海边逛逛,下一站,象山。” 艾瑛道:“好啊,我去葱溪和奉化,咱们兵分两路,最后再到这碰头,一块回杭州吃糖醋鲤鱼。” 周荣道:“去要出海,我马上去预备船只和船工。” 小舍道:”周佥事,多准备些姜片,我们都是会晕船的命!” 第325章 上鸭蛋山 天阴阴的,府衙里的梆子敲了三次,天还是黑黑的,蹇义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定海了。” 宁波府的杨知府把他们护送到白峰码头,船上的旗在黑漆漆的天空“呼呼”直响,周荣道:“这个季节风大,辛苦大人们了。” “需要多少时间?”蹇义看着天色道。 “风顺的话,一个时辰,今天南风正劲,会迟些。” 这船是定海最大的船了,一出大榭岛,朦朦胧胧的海洋,突然掀起狂风,一排排波浪不断涌来,撞击着船头,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声,喷溅着雪白的泡沫.小舍和周荣正在甲板上海浪鼓噪着,呐喊着,拼命地扑了上来。浪头足有数丈之高,一涌而上。小舍急忙趴在地上,像狗似的爬回船舱,身后的海浪令人战栗的砸在船板上。 蹇义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笑,他一把拉起小舍道:“老夫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和你家狗一样会爬。” 小舍一脸狼狈,抹着帽子和衣服上的水道:“哎呀,吓死我了,上次随金忠大人去小斜头岛也没这般厉害,这浪真的是压着你头顶了。” 王力道:“大人,还好,你今天不晕船。” 小舍道:“也是,今天好像不晕。”嘴里这么说,心里开始发虚了,急忙从王力手里拿过姜片,放在嘴里不停的咀嚼。 风浪越来越大,浪花直接打到了舱内,小舍有点急了:“这船不会沉吧?” 周荣道:“这点小浪算不了什么,再挺挺就到了。” 小舍看看周边几个人脸色苍白,都闭着眼睛,他也不敢吱声,牢牢的扶着坐椅。 周荣道:“张少詹事,别那么紧张,这晕船都是吓出来的。” “我以前吐过,今天还算可以了。” 周荣道:“那便好,我来考考你,这渔船上有那几个设备和十二生肖有关?” 小舍道:“这我听过,船舱的横梁叫“老鼠桥”,船坡两侧近脚踏板处叫“牛腿闩”,大桅前叫“虎鼻头”,小舱叫“兔水舱”,船帆上的竿子叫“蓬龙竹”,大角索叫“蛇樟”,大桅尾两侧木板叫“马面”,船头楔叫“羊角”,捆掉索处叫“猴鼻”,其它三个记不住了。” “其它的是:”根据风力收放帆索的叫“鸡吊”,企桅处有“狗槽”,帆竹穿绳索的是“猪仔耳”渔民大都不记字,十二生肖他们一说就知道。” 蹇义一听,也来了兴趣:“这办法不错,碰到风险,船长只要一说:“快去猴鼻处,水手决不会去马面”,呵呵,谁这么聪明?而且又含十二时辰。” 王力和几个侍卫也接着话题在胡侃,船便不知不觉靠了岸。海在呼啸,风在怒吼,不时掀起一排排巨浪,巨浪又一排排向前奔涌,冲向鸭蛋山码头。 岛上的路崎岖不平,只能步行,知县道:“定海疫情查清楚了,是几个去宁波买肉的,在城里喝酒把戾气带回去了,去他们肉店买肉的都传染上了,死了三十多个镇上的居民,和六条渔船上的二十几个人。” 蹇义道:“这些尸体呢?” 知县道:“亶报钦差大人,起先还不知是啥病,丧家没马上去葬,又连死了几个,县里的医官发觉不妙,去宁波府打听,才知道是传上了瘟病,死一个埋一个。” 这城·一头连着渔港、一头深藏在山间谷地,城墙随山势起伏而筑。进了南城门,这城门正中并未设门,若需进城,要从城门左边拱形城门通过。经3道门,每道门都设了岗,走过的人都必须用艾草熏一下,再由个道长洒点“净水”方得进入。” 街并不宽,铺着鹅卵石,两侧是层层叠叠的房子,都是上下二层、木制结构的封火墙,下面是各种店铺,在二层的檐廊可以俯瞰街市热闹的景色。 蹇义站在府衙楼上,指着街上道:“街上人怎么那么多,不怕传染吗?” 知县道:“今天风大,出海的人少,大都是刚回的渔民来镇上买东西,不过得病的人家我们都有衙役把门锁住了,他们要买什么,我们的人会替他们代买,粪便也有专门人去收拾,还有药也给他们服用了。” 蹇义道:“这也不行,外面有病的人不会来吗?” 说着,街头一男一女两人倒在了地上。衙内二个赤手空拳的衙役冲了出去,还撸起了袖子。小舍急喊:“先别过去,把周围封锁住!” 知县道:“大人,那该怎么办?” 小舍道:“这人肯定救不了了,你看大小便都出来了,王太医说,人刚死,这戾气是最厉害的,你稍不注意就中招,必须先用石灰粉喷洒消毒。” 蹇义道:“你们这里本来不严重,所以有些放松,但是照这样下去,会把全岛的人都瘟掉,从现在起,你们必须照王太医的吩咐去执行,第一就是把他写的文稿抄了贴出去,让老百姓都知道该怎么做,渔民不识字的肯定多,一家一户的上门去说,人不够,请周荣定海卫识字的校尉出动。” 小舍道:“这镇看样子不大,u看书 .ukanshu.om 你派些人随我们,先把街上的人劝走。” 知县道:“除了这条八十多丈长的中大街、就西街、东街、和柴水弄。还有个号称“翁洲第一古禅林”的祖印寺。半个时辰就全走完了。” 地面上两个尸体边,医官带着穿戴严实的衙役又上去,四周洒上石灰粉,点着了干的菖蒲薰。两个人的家属来了,哭得凄凄惨惨的,小舍道:“把这几个人全控制住,让她们先服药,不要触碰尸体。” 简单的填饱了肚子,知县带了二十几个衙役来了,知县道:“咱县人少,县衙除了我就这几个人了。” 小舍让蹇义在衙内休息,带上王力和十几个侍卫跟着他上了街。 这中街建于明洪武年间,碎石和石阶铺设的街面,苔藓曼布的粉墙,晾晒的鱼干,几朵五颜六色的太阳花,被种在残破的酒瓮内,迎着风微微抖动,街上有二十余号的大小店铺,门面狭小又那么优雅,半掩着的木门,也不希望太多的人进来似的。除了南北奇货、杂货渔具,烟纸蜡烛,药铺茶庄,居然还有当铺。 第326章 戾气施虐 定海镇上的中大街,人来人往,喧闹纷乱,还不时传出姑娘们尖尖利利的叫卖声,店门口虽然挂着昌蒲,燃着蜡烛,掌柜的脸上还是一副笃定的样子。 穿着灰色直衫的布行掌柜见小舍一帮人过来,马上出门迎接,小舍道:“掌柜的生意如何?” 掌柜回到:“夏天了,买布的少,买现成的有些,短衣短裤的赚不了多少钱?” “知道瘟疫吗?” “镇上死了不少人,有点害怕,听说要传染的。” “那还开着干吗?钱是赚不完的,人的命可只有一条,想活命赶紧打烊吧,万一来个瘟神,你躲都躲不了。”小舍劝道。 沿街的店开始传来“叭嗒叭嗒”上门板的声音。一会儿功夫原本热闹的街头一下安静起来。 知县带着小舍来到中街和东西街的十字路口,东西街两头几来户人家,分列在一丈多宽的街两头,绵延向两头伸展,小舍道:这里设个卡,这几百户人家便好管了。 中大街的尽头有个五代时的祖印寺,是原来这里的佛事场所,一尊祖印宝鼎,使这里的香火特别旺盛,明初废县毁寺,香火中断,但成了去普陀山朝圣僧俗之众的必经转驻之地,小舍一帮人进寺时,大雄宝殿前聚着不少各地来的和尚和去普陀朝拜的居士,或席地打坐,或轻诵经文。 小舍道:“出家人来自十方,在这中转,特别要小心,万一有个中招了就麻烦,说不定还要带到别地方去了,而且他们化缘接触疫病的可能性很大。” 小舍这么一说,知县急了,急忙去把个穿红袈裟的长老唤来。 长老道:“阿弥陀佛,老衲一路过来,己知这里戾气施虐,生灵涂炭,所以老衲关照弟子们,不要出门,在此念经拜佛,静候朝拜之舟到来。” 小舍合掌行礼道:“阿弥陀佛,师父打扰了。”便带着人出了寺门。 小舍与知县布置完毕回到府上, 蹇义悠游自在的喝着山茶道:“周荣急着回象山石浦,他的昌国卫署在那,他担心他几千个巡检兄弟,你明天一个人随他去,反正有他,你做事也方便。我在这等王太医,有二百多户人家需要治疗。还有封闭在家的居民,他们出门,购物和下海怎么弄,知县马上要头痛了。” 太阳刚从海的那一头升起,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躁动起来,海欧从船头掠过,又在帆间缠绕着,把雪白的翅膀抖了抖,朝小舍尖叫两声,又飞走了。 周荣道:“这船轻快多了,只是晃得特别厉害,辛苦少詹事了,到我们昌国卫后,下官一定好好的请你撮一饨食。” 小舍没吱声,仰卧在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甲板上,看着微蓝的海水中点点的金光,随着波浪而来.又轻纹旋绕开来,渐渐变成了一道深陷的漩涡,一会儿漩涡里升起了,带着雳烟的水花... 周荣也躺了下来,用袖子遮住阳光道:“我们象山有个大臣,你应该知道。” “俞士吉大人吧,以前当过礼部侍郎,出使过日本,现在是襄阳知府。 周荣道:”对,成祖即位时,他当过佥都御史。当年浙西大水,命偕户部尚书夏元吉,往督农政。二年后,湖州水灾,他奏捐粮六十万石赈民,皇上恩准。永乐三年夏天,浙西大饥,又随夏元吉发粟三十万石前往赈济。” “忠心耿耿的,却遭到陈瑛的嫉恨,言他眼里只有老家,差点进牢,后来被成祖差去了湖北当知府。” 周荣道:“是啊,去年过年他回老家省亲,我还去镇上他府上拜访过他。” “所以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否则你想多做些善事也难。” “张少詹事说的一点不错,特别是像你这般年轻有为的臣子,经常围着皇上,更受别人的眼红,步步惊心,稍不留神便受灭顶之灾。” 周荣的“灾”字还没出口,一个巨浪上来,把他俩衣服全灌湿了。 小舍笑道:“好你个乌鸦嘴,是想让我赤着身体去你那昌国卫啊。” 沿着一条石阶登上鼓楼山,视野随之开阔,城城墙高三丈三尺,沿海环山筑造,顺山势蜿蜒起伏,西边有大明山,东临沙滩大海,全长数百丈,与山海相衬,颇有气势, 周荣道:“站在那山顶,可以看到开阔的三江。倭寇只要一过来,这里放哨的人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周荣的属下抬来了轿子,小舍道:“你们也太抬举我了,我坐上去,让老乡们不骂死我!” 一进城门,便能看到这里人的民屋都依山而建,街巷拾级而上,蜿蜒曲折。街巷交错,屋檐错落有致,五座月洞门式的封火墙有序排列着。 街两边站着持刀列队的弓兵,向小舍致礼。周荣道:“还要辛苦你上山顶鼓楼,我的指挥使署在上面。”县衙的县丞来了,和小舍差不多年纪,周荣道:“你们县老爷呢。” 县丞道:“他今天在山上采药,带着不少人。” 周荣道:“这老头也急啦,看来这里不妙。” “到今天为止,六百八十多人死了,怎么不急,知县兄长一家全死了。” 小舍道:“是居民多还是渔民多?” “居民,渔民我们都不让他们进来。” “我们巡检有没有?” 巡检司百户道:周指挥,我们也有,光我们百户就有二十八个。” “人呢?” “全葬在山上了。uu看书 .uukans” 周荣捶着胸道:“要命,军医干吗去了,我要斩了他们!” “医官也有死的,活着的采药的采药,做药的做药。” 鼓楼下,便是昌国卫署,旁有个小校场,可容几千人操练。南门外原有个大校场,可容上万人操练。 小舍一放下行李,便跟着周荣去巡检卫所,小舍问医官,最早死的弓兵怎么回事,医官道:“是去宁波公干,回来后就发热发烧,还上吐下泄,起先以为发寒热,煎了点草药,结果把治病的医官都传染上了。” “现在有多少病人?”周荣向兵营的住宿走去。 “重的68名,轻的296名。”医官的额头渗出了汗。 小舍一拳砸在营房的木板墙上,咬着牙道:“先把小校场腾出来,让病人住,门口放双岗,严禁任何人出入。” 第327章 暗藏玄机 军队的行动要比地方快的多,昌国卫城内十庙九祠、十三坊、十八桥,全部按上了岗哨,禁示行人通过。 狭窄的几条主街,原来空间就有月洞门的防火墙,站着几个弓兵,就成了封闭的区域。 小舍与周荣一次次的在台阶高低曲折,封火墙沿巷跨街,来回巡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这集江南古镇的古朴灵秀和山城渔港的中街长不足五十丈的街道,布列着百余号的大小店铺,山珍海味、绵缎丝绸,钱庄当铺、烟馆妓院、南北奇货、中药等都半掩着门儿,最多的是船摻的作坊。 当今军事编制,五千六百人为卫。昌国卫这么多人的军队,需大量的水资源,所以他们在这里掘了无数水井。水源是军用重要资源,昌国卫三面环山,地下水充沛,是适合屯兵的好地方。 周荣道:”井有400多口,除了老百姓家,便在街上。每口井都有名字,我能叫得出名字的有23口,如大庙井、石垒桥井、六角井、苏祠下井等。” 几个人进了一条叫“九井巷弄”巷弄,这条不长的巷弄里原有九口井,苔痕斑驳的古井:有圆口,有方口;有高井口,有扁井口。有些井圈是用整块石头凿出来的,井内壁由无数石块垒成,井壁上沾满青苔,水气氤氲。小舍道:”这些井也要专人看着,防止病人随意使用,西汉名将霍去病知道吧?” 周荣的手下,一个巡检百户道:“下官知道官至大司马骠骑将军,封冠军侯。是名将卫青的外甥,善骑射,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勇猛果断。” “他怎么死的呢?” 周荣几个都默默无语。 小舍道:“就是在北伐路上,口渴难忍,喝了这病毒的井水,死时才24岁。” 大庙井小舍头一低,从进内望去,这井深至少六丈,井壁的砖墙内长着苔藓和一些小草,闻着就有一股仙气味儿。 老知县道:”传说这井与勇南王神座下那口井相通,久旱不涸,清洌甘甜,能疗疮痍。前些年这镇有个榜眼,是象山县唯一的一个榜眼,姓邵,他就是因为经常饮用这口井水才高中榜眼,所以,现在这口井被百姓视作宝井圣水,你看这还有烛台,家有出去读书考试的人都会来这吊水煮茶给孩子喝。” 周荣命令百户:“先从这口井开始,镇上所有井全吊干一遍,直到水清为止,我这有皇上赐的打倭寇赏银,这次一块发,参加者都有。” 在南门外有个大校场,可容上万人操练。靠着斧头山,这里的千户姓俞,原台州的守御,上回见过小舍:“想不到在此又见到张少詹事。” 周荣道:“年初倭寇来袭,俞千户举家过来,儿子玄禅,玄襖都被你选入童子军啦。一直在外说起您。” 俞千户道:“我家夫人知道大人来了,甚是开心,一定要请大人到寒舍聚一聚,尝尝她亲自掌勺的台州菜。” 千户住巡司弄内,离石浦巡司衙门不远,夜幕徐徐而至,刚才瑰丽无比的天穹,似乎披上了盛装。街上,青石板、吊脚楼、木板壁、木雕窗……每过几步之遥的房檐下都挂着的一盏渔灯,映在原木色的建筑上,石雕图腾依稀可辨,老街上的每幢房子几乎都有人家居住,门户敞开着不设防,你略微抬首即可探视前院风景。 俞府两盏灯笼特别的亮,高高的挂在门楼的廊下,推开装着金黄发亮兽头的大门,小丫鬟点着火笼来引路了,青石板道走着有声,千户道:“原本这里有条小溪,没让它转道,又怕堵着,便在上面盖了石板。” 小舍道:“原来千户懂风水啊,财源滚滚。” 周荣道:“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以为千户喜欢这溪水叮咚的响声,原来里面暗藏玄机。” 灯光下见墙上和屋脚旮旯青苔斑驳陆离,老墙门上布满青藤,还种着那棵大香樟,俞千户道:“这树是老宅就有,我特别喜欢,我们台州到处都有,而这地方就此一棵。” 小舍突然想起了赵媚娘,她吴江黄溪村家门口就有这树,但比这棵大得多了,他记得那年赵媚娘醉卧在那屋子,那双醉眼,青黛的眉毛,丝绒一般的眉毛,像蝴蝶的触须一般弯在那里,显得特别黑。浅浅桃色的脸上那双迷人的酒窝,那对酒窝,就算嘴角微微上扬,酒窝都清晰可见…… “张少詹事,民女赵玉娘这厢有礼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飘了过来。 黑黝黝的屋子,一下明亮起来,小舍来不及细看,惶恐中急忙还礼。 “赵玉娘!”小舍一惊,怎么这般巧,堂中已经备好了酒菜,他挨着周荣,千户坐下。 对面便是赵玉娘,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她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道:“听我家说的,张少詹事是苏州人,我娘家是吴江的,所以今天学做了这些苏州菜,做得不好,请大人原谅则个。” 小舍夹了个蛋皮卷成的蛋卷道:“过年时,我母亲大人总会做这个,我尝尝。uu看书 .uukansu.om ” 里面是纯鲜肉的,放在皮冻,一咬汁出就从牙缝里溢出,鲜美中藏着一丝儿甜味。小舍道:“啊呀呀,千户大人,做得太到位了,一下把我拉到过年的气氛中去了。” 赵玉娘脸上立马飞起羞涩的云朵:“张大人,过奖了,民女以前做过一回,咱千户说太甜了,就从没做过。” 俞千户大笑道:“娘子私房菜,我一个粗人怎么能体味出?” 赵王娘道:“只有我们苏帮菜才算得上五味俱全。” 周荣敬了大家一圈酒道:“酸甜苦辣咸,好像辣没有?苏州人不吃辣!” “周大人,这是你没多吃苏帮菜,辣白菜我小时候经常吃。” 小舍道:“夫人说得对,当吃粥菜是最好的,清爽脆嫩,我母亲过年时也会做。” 只见俞千户一拍大脑道:“不好……” 第328章 狠狠的掌嘴 周荣道:“俞千户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张少詹事出来那么多天,都没吃过一顿好饭,今天第一天来你家,你什么意思?” 千户道:“知县大人呢,刚才和我们不是一块来的?” 同知一拍大腿道:“刚才在路上还和我说话呢,黑暗中,光注意脚下,把他忘了,我去找他!” 小舍道:“一块去,不会让野兽山上叼去吧?” 周荣道:“不会,除了野猪,这山上没大家伙。” 几个人操着家伙和灯笼全出了门,这道上全是高低不平的台阶,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这灯火晃眼,一不小心便踩空摔倒。 几十丈路,十几个人磨磨蹭蹭的走着好久,走得快的本地弓兵,发现了摔倒在路旁沟里的知县,惊叫声传了过来。 小舍大声道:“不要碰,小心传染。”便冲了过去,脚让凸起的石条一绊,连滚了圈才停住。 人都到了,灯光通亮下,知县头朝下趴在地上,看不清脸。同知道:“会不会染病后……” 小舍道:“我一来就听说他兄长得病而死,看来传染的可能性极大,先想办法,看他是否活着。” 几个弓兵找来了竹竿,把他翻过身来,老知县额头渗着血,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小舍从同知头上解下束发的丝巾,慢慢的垂到老知县鼻孔下,丝巾微微的飘动。 小舍松了口气,对周荣道:“立即找个门板,把他抬小校场去。” 同知跪了下来,哭着道:“大人,千万别抬那儿,去了就不可能出来了,要抬,宁愿抬我家去!” 小舍道:“你别添乱,老知县肯定吃了草药,体内有了药性,所以他还有气坚持着,赶紧送小校场,让医官给他灌药!” 年轻的同知抱着小舍求着:“不要让老知县去,他是个好人。” 小舍对周荣道:“他疯了,把他给我绑起来,狠狠的掌嘴!” 老知县抬走了,同知大声的哭喊,老百姓举着火把灯笼都来了,把场地围得水泄不通,几个身大体壮的巡检司弓兵,轮流朝着同知脸上抽耳光,“噼里啪啦”拍打声一响,便引起同知的骂声:“张小舍,你不得好死!”,“张小舍你死全家!” 张小舍道:“住嘴,你这个疯子,你让一个得重病的病人留在外面,你想害死全镇人,你才不得好死!” “他不是病人,他是知县!” “他病了,得了传染病,他就是病人,必须和正常人隔离开!”小舍厉声回答。 跪着一块求情的几个年轻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 同知还在其实地理喊:“我不要他进去,那是死人去的地方。” 小舍道:“他是知县不假,但他生这个瘟病,你不把他送去,你就是让他违抗自已签署的命令,你就是让他当祸害乡亲们的罪人。” 周荣道:“他如果不进去隔离治疗,其它病人家属,以后也不会把自已的亲人送进去,控制瘟疫最好办法就是隔离,隔离你懂吗?” 周荣又一记耳光,同知晕了过去。 周围有人道:“这同知应该叫无知。” “是啊,知县不带头,以后病人都在外面乱跑,那正常人不都给传染上?” 小舍道:“乡亲们快散开,说不定这里有瘟神,大家赶紧跑,越快越好!” 人一散开,小舍对周荣道:“马上按排个船,连夜去宁波,把王太医请来,越快越好!” 年轻的同知醒了,他明白了,便叫道:“我去,宁波府我一周去两趟,我熟。” 小舍道:“可以,我写个书信你带着。” 一切又回归平静了,同荣亲自扶着小舍回俞府:“难怪皇上会宠爱你,看问题透彻,我起先也糊涂呢,你为什么要揍同知,你这是揍醒乡亲们啊。” 俞千户道:“张少詹事遇事不慌,指挥得当,真是年轻有为,不得不令俞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们俩是联合起来灌我喝迷魂汤?我可还要喝酒呢。” 菜已经冷了,俞太太唤丫鬟拿下去热热。 小舍道:“八月份的天气,吃了没事,俞太太不用费事了。” 赵玉娘道:“张大人,不用客气,叫玉娘好了,玉娘不习惯叫俞太太。” 小舍道:“不知你们俞府与俞士杰……” 俞千户道:“俞大人是这里人,我们是台州人,也许五百年前是一家。” 小舍道:“俞士吉是夏元吉的手下,永乐二年随赵居任、袁复奉皇帝命令去湖州治水灾,当时损失粮食五六十万。夏元吉道:当时大家认为所亏数量太多了,远远超过朝廷准备赈灾的救济物资,想要少赈济一部分的灾民。他却竭力反对:“欺瞒皇上,让百姓受苦,我不忍心这么做。既然灾情那么严重,就让我一个继续去那里赈灾吧。”皇帝恩准了他,并让夏元吉按实增加赈灾物资,百姓因此渡过了难关。” 周荣笑道:“一准是夏尚书扣门。” “夏尚书也有苦衷,永乐皇刚上座,国家各方面都需钱,当家实在是难。” 俞千户道:“那两年倭寇进犯也猖獗,我在台州时,将士们吃都成问题,饿着肚子和人家干,吃亏了不少。” 小舍道:“夏尚书扣门也只是嘴上扣,他其实挺佩服俞士吉的勇气,uu看书 .ukashu 他来苏,松救灾时对我说,做人应该要学俞士吉,只要自已认为对的,不要怕得罪人,即便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也要坚持去做好。” 周荣道:“看来你就是学了俞士吉。” 周荣的医官找来了:“周指挥,小校场的病人有好转了,几个人喊着要喝粥。” 小舍道:“王太医说过,能吃饭了就说明身体有了恢复的可能,但不能吃硬食,造成新的创伤。” 俞千户道:“你们坐着喝酒,我去看下。” 小舍道:“你有医官的本事,你就去,如果没有,你就乖乖的坐着,刚好转的病人,传染力更强。” 周荣道:“这话不假,王太医说过,年轻体壮的人得病反而死得快,身体健戾气也足,现在去不得,你还是少去惹麻烦,别让张少詹事也叫我抽你。” 赵玉娘吃惊道:“张少詹事,白面书生一个,也这么凶啊?” 第329章 雪峰寺在那 周荣笑道:“嫂子,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咱少詹事,看似文弱,却是个鼎鼎有名的江南神捕,抓盗贼,斗神偷,还抗得倭寇!连皇上都一直奖赏他。” 赵玉娘惊讶道:“小女还真是不识泰山了。”说罢给小舍夹了只大对虾,这下把小舍弄得面红耳赤。 周荣道:“张大人,这对虾,在象山可不算值钱的东西,渔民家平时都有,出海一趟怕吃不完,都晒成虾干。” 王太医终于来了,小校场的病人病情稳住了,从魔鬼手中夺了回来,西北风一阵阵刮来,山上的樟树叶开始染成红色,王太医对小舍道:“戾气都飘到大海去了,把瘟疫也带走了,让他们服些板蓝根便不会出大事。” 出去了整整百天,小舍终于回到了南京,脸让海风吹得赤黑,胡须长得有半寸,像个刺猬,把囡囡刺得直唤疼。 张王氏道:“有你这样的亲爹吗,把女儿弄得像杀猪叫。” 小舍只能乖乖的放下囡囡,被如意按在椅上上,半躺着,红瑶把擦面布泡热,捂在他嘴上。一会儿,便拿着剃头刀“咔嚓咔嚓”的刮了个一干二净。 如意挺着个肚皮,用双手撑着腰道:“你这一趟,就像去了阴曹地府,一下老了那么多。” 张王氏道:“刚才是胡子拉碴的,现在好多了。”她叹了口气又道:“嗨,你们男人啊,都这点岁数了,还像个小孩,没女人在身边就不懂得收拾,在人面前也不嫌弄脸。” 如意道:“这是婆婆从小宠得,等我生了,我就不宠,自已的事让他自已学着做。” “你个死小娘鱼,我什么时候宠他啦,小时候劈柴挑水割猪草,他那活不干啦,那像你娘,十多岁的女儿,头发也叫我来梳。” 如意乐了:“是的,那时天一亮,我娘说的头话就是:“隔壁婶婶头发梳得好,你叫她梳去!”后来也成了习惯,天一亮,我便朝婆家来。” 红瑶一边替小舍洗着头,一边插嘴道:“少奶奶真有福气,打小就有太太照顾着。” 如意道:“你也习惯啦,让你叫“姐姐”的,你又忘了。” 红瑶红着脸,偷偷掐了一下小舍的耳朵,嘴里却道:“姐姐莫怪,红瑶嘴笨,进咱家门儿都十几年了,一直都这么叫,真是有点习惯了。” 小舍被红瑶摁着头,听着她们的谈话,心里暖暖的,母亲的慈悲,竖起了好的家风,小辈的孝顺使自已的家如温暖的港湾,他在外面的所遭受的一切艰难困苦,在这里都抚得平平伏伏。红瑶的指甲在他耳边头顶,后脑勺不停的挠着,他,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着。 他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道:“你们今天绣坊没活吗?” 红瑶道:“货都赶出来了,还有些零活,姐姐娘家父母在那儿料理。” “郑和公公要的货齐了,可能就要出发了。” 1413年11月,三宝太监郑和,副使王景弘等率领27000余官兵,奉皇上之令,开始了第四次下西洋之旅。 这次使团中包括官员868人,兵26800人,指挥93人,都指挥2人,书手140人,百户430人,户部郎中1人,阴阳官1人,教谕1人,舍人2人,医官医士180人,正使太监7人,监丞5人,少监10人,内官内使53人其中包括翻译官马欢,陕西西安羊市大街清真寺掌教哈三,指挥唐敬,王衡,林子宣,胡俊,哈同等。可是准备充分。 送行的除了蹇义,纪纲,黄俨,首辅黄淮也去了苏州刘家港。 天高云淡,江风习习,二百多条海船,在港口一字排开,梵音奏响,郑和依然先祭拜了海神娘娘,他今天穿右衽三尺宽袖的独科花纹绯袍,首戴旁有一尺长展角的黑色幞头,腰带一品用的玉,着皂靴。浓眉大眼、体态健美,让人过目不忘。 江鸥叽喳,小舍听黄准在问郑和:“公公这次要去那么多地方,首站是那里?” “先去占城,奉皇上之命,赐占城王冠带。” “赐个冠带,去的人也不少啊?” “哈哈,黄淮大人是不是也想去?二百多条船,随大人挑选。”郑和还击着。 “我去干吗,一个废材,多浪费一口吃的。” “大人,道衍和尚上次也坐了我的船,道衍师父坐得,难道你一个首辅大臣坐不得?” 小舍暗吃一惊:“郑公公也会吹牛,上次下西洋是永乐九年六月份后回的。小舍记得,当时道衍和尚正和皇太孙在灵谷寺抓蟋蟀。” 黄淮也吃了一惊,笑道:“道衍和尚真是厉害,不仅有三头六臂本事,还有二个身体。” 郑和指着一旁的马欢道:“大人不信,可以问他。” 翻译马欢拱手道:“道衍和尚确实上了咱们海船,不过……” “不过什么?”黄淮追问道。 “道衍和尚与几个和尚在福建下了船。” “为什么又下了船。” 马欢双手一摊,表示不清楚,黄淮想问郑和,郑和已经沿着舷梯往上登了。 小舍想起了泉州方知府说过:“郑和下西洋到泉州曾下过船,uu看书 .uansu.m郑和是去会见回民宣慰使司郭德广后人郭仕敏的。”他把这事告诉了黄淮。 黄淮道:“郑和信佛,他在福建长乐县太平港捐了钱,建了云门寺和三峰寺塔,可能是托了郭氏的人。另外还特为福建湄洲的大寺请封,皇上特授天妃“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称号,有可能是请道衍和尚去帮忙的。” “对,道衍和尚是郑公公的师父。” 回程时,王力把小舍拉到一边,轻声道:“最近传出消息郑和上次去西洋,还去了雪峰寺。” “雪峰寺,雪峰寺在那?” “福州啊,建文帝竟然和皇上的心腹相遇了。还说建文帝要求郑和举兵造反,郑和一边给建文帝揉脚,一边哭着说:“我不能够啊!”哭完,郑和马上离去。” 小舍道:“王一飞知道吗?不会又是他传出来的。” “他当然知道,不过他这次不亶报纪纲,因为他一直从宁德瑞迹寺查到福州的。” 第330章 复辟的梦想 “宁德瑞迹寺也有建文帝的踪迹?”小舍一直东奔西跑,赵媚娘虽然时时刻刻牵挂着,特别是自已没见面的儿子,但对朱允炆的去向了解甚少,今天王力说出了这秘密,他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王力道:“听你哥说:“其实,早在失去皇位之前,建文皇帝就已经知道了宁德这个地方,但不知道这个寺庙。他的老师周斌就是宁德人,建文帝失国之际,周斌正在宁德老家守孝,并不在南京。” “所以他逃到宁德老师家了,一般人都会想得到。” “也许他受了未代唐朝皇帝李煜弟弟在宁德隐身的启示,宁德,山丘遍地,交通不畅,山高皇帝远,当地人相对闭塞,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加上面临大海。” “这到是,大海这么辽阔,躲一个小岛上,去个世外桃园,也可避一世风尘。” 王力道:“瑞迹寺第一任住持是建文皇帝的镇海卫指挥使郑熙。” “是吗?昌国卫的周荣没说起,他应该知道。”小舍有些懊恼。 “王一飞打听到:”早在建文帝出走前三个月,南兵节节败退,也许朱允炆预感挡不住了,暗令郑熙率领三千御林军,押运金银财宝,先在宁德。化装成僧人,为建文皇帝到宁德留好蹲身之处,那便是瑞迹寺。” “我有些信了,一个皇帝在危机四伏时还那么定心在皇宫傻等,即使他傻,他那些大臣不傻啊。一定会劝他先离开。” 王力道:“王一飞这次调查的细致了,不过也许是胡濙的功劳:燕王兵临南京,预感不妙的建文皇帝和他的亲信,打开皇宫下水道的内闸门进入了阴沟,再出了外闸门,乘船先到神乐观。” 小舍道:“这我也听说过,在神乐观“享道士夜餐”后,被六品提点李闻举所救走,不过去那里众说纷云。” “王一飞说,建文帝与程济、郑洽等去了宁德,而让叶希贤、杨应能等人用替身以应文,应贤和应能三个和尚的名义,往西南西北而去,吸引燕兵的注意力。真正建文帝等人离开神乐观,经秦淮河,进入胭脂河,到达溧水不想山住了一晚。” 小舍道:“我信,不想山老法师与建文皇帝关系很密切。” “然后经过溧阳、宜兴到达太湖。乘船穿越太湖后,到达苏州吴江史彬家。” 小舍暗想:“这还错,我还亲眼目睹了,不对的是应能,应贤也在。”小舍一拍大腿:“不对啊,怎么说去了广德了呢?” “在吴江史彬家稍作停留后商议,应贤等人往云南,建文帝等人坐船沿着京杭大运河到杭州,然后再经过富春江到达浙西。” 小舍道:“你们曾经追的去,懒龙把建文帝还吓跑了。” “应该是,后来他们去了浦江郑宅镇郑洽的家中。在郑洽家后又纳一妾,生了儿子,建文皇帝一直呆第二年的正月十五,结果漏了马脚。” “应该是被胡濙查到了,胡濙那些日子在松江,我在那澡堂碰到过他。” “元宵夜,建文帝化装出门观灯,被一个侍卫认出,这侍卫一兴奋告诉了个叫陈忠的人,这人是个贪财的向县衙举报,王一飞带着我们包围了郑宅。但是我们几百人围个水泄不通也没抓到,后来懒龙说,是躲在郑洽家院内枯井内的。这消息已经晚了。建文皇帝早转移了。” “人家是天子,总能避开厄运,一般人早就逮着了。”小舍幸灾乐祸的说道。 “建文皇帝立刻离开浦江,经金华、丽水,逃到达浙南的青田县刘伯温的老家,在青田遇到了刘伯温的大儿子刘琏。” 小舍道:“没又去吴江史彬家吗?” 王力道:“张大人,怎么会认为从浦江出来去吴江呢?” 小舍知道说漏嘴了,急忙唐塞道:“史彬家离松江近些,我猜也许先到吴江。” 王力点点头:“大人,我说的郑洽家在浙江浦江,到吴江,再到金华不顺道。” 小舍干咳几声:“啊,是我把两个地方搞错了,不说便罢,说建文帝见了刘琏后来的事!” “刘琏认识路,带着他们从温州出海,沿着海岸线南下到达宁德,在一个名叫“金溪里濂坑村铁沙溪”的地方上了岸。”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长的名字,你都能记得。” 王力笑道:“我是分开来记的,“金溪里濂坑村”,“铁沙溪”,一个是村,一个是溪。” 小舍捶了他一拳:“难怪你们庞瑛喜欢你,你还真有一套。” 王力被小舍一赞,急忙捋了捋头道:“我是把你当榜样,一直学着大人的细心。” 小舍道:“别拍我马屁了,快说建文帝去了宁德又怎么转到福州去的?” “下官我那时已经去了北镇抚司,王一飞说:建文帝在那把一些旧臣召集来,升了官,有护国军师程济、镇海卫指挥使郑熙、留守卫都尉指挥使郑洽、副指挥使廖平等22人。想东山再起,但后来被王一飞他们全打烂了,住着三千侍卫的田瑞岩寺、香林寺、屏南灵峰寺、宝岩寺、周宁灵鹫寺、云门寺等都毁了,uu看书 ww.uukansh.om 宁德及其周边地区的现在只有倒卧的石柱、破门窗,东倒西歪的石槽石条、石碑石像等,建文皇帝复辟的梦想又一次破灭。” 小舍摇着头:“一直以为王一飞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他是装疯卖傻,他才是真高手。” “纪纲都被他骗了,只有皇上和胡濙知道他的本事,他还有皇帝的尚方宝剑。” “我哥他现在在福州吗?” “张大人去浙江时,他回来向皇上亶报,特意请我吃了顿饭,还不停的夸您,他让下官我要好好支持大人您。” “哦,那我问你,道衍和尚坐船去福州,难道也是去雪峰寺找建文皇帝?” “下官以为,道衍和尚是奉皇上之命,去劝建文皇帝出家,放弃复辟,所以你哥哥一直也没动手。” 江面上吹着一阵阵冰凉的风,大船走得非常缓慢,划桨手的号子声响彻了云霄。两人说话也听不清楚了,只能道分手。 第331章 马哈木的野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如意与小舍成婚十二年,终于育下一子,全家人非常开心,张王氏是笑得合不拢嘴,把苏州妹妹也唤得来,她道:“张家有了三个下代,众人拾柴火焰高,就取个众字,张众,张鑫加张淼多好。” 如意道:“小名叫灯灯,灯灯亮亮两兄弟。” 小舍一惊,暗道:“有这般巧,和赵媚娘生的孩子小名一样!?”急忙道:“叫月月吧,月亮正好一对。” 红瑶道:“好听,月亮光把灯要亮多了,而且不耗油。” 如意一听,“扑哧”一笑道:“红瑶真会过日子,就叫月月吧。” 过了月月的双满月生日,红瑶带着亮亮和囡囡搬家了,说是搬家,其实还在一个院内,原来张王氏把邻居家两开间三进的房子买了下来,虽然价格高一些,但院子一打通便成了一家,小舍叫马师傅在原来的隔墙上砌了个圆洞门的门楼。亮亮道:“爹娘,门头上写上玉兔和银蟾,这样月亮的意思有了。” 如意道:“好,咱们亮亮有学问,让马叔叔去做个砖雕按上去。” 一家人正为天大的喜事庆贺着,北方的战鼓又擂响了,这日小舍上朝回来,一脸严肃,吃了晚饭便到了红瑶住的楼上,叹着气一言不吭,红瑶道:“是不是月月晚上啼哭,吵得你没睡好,让红瑶替你揉揉头顶。” 小舍道:“不是,今天皇太子上朝,说北方瓦剌的马哈木又犯事了。当初皇上诏许鞑靼阿鲁台入贡,他怀恨在心,把皇上派使臣给抓了。” “马哈木是什么东西啊,听这名怪怪的。”红瑶应付着。 “是蒙古瓦剌部的首领,皇上封马哈木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顺宁王。上回朱棣皇帝亲征,击破了本雅失里的部队,他要皇上彻底消灭鞑靼人再撤。” 红瑶道:“他有本事,自已去和鞑靼人干。”红瑶应付着。 小舍冷冷一笑:“本雅失里逃到了瓦刺,为了自已的利益,他杀了本雅失里。” “天哪,他还真厉害。” “但在杀本雅失里没几天,他后悔了,他杀掉的是自己的同族人,他觉得可耻,其实是怕鞑靼的太师阿鲁台报仇。皇上还是非常高兴重赏了他,夸他忠心。” 红瑶打着哈欠,揉着酸涩的眼睛:“阿鲁台是个很会打仗的人吗?” “不仅会打,而且会用计谋,皇上阔滦海附近抓了他三个月,眼看粮草都没了,才碰到他,如果硬碰硬打我们也占不了大便宜,皇上决定先稳住他,就派金幼孜,金纯几个去谈,答应阿鲁台投降。” “他投降了吗?郎君。”红瑶居然也偷偷这样称小舍,这已经不止一次了,反正就他俩,你情我愿。 小舍把她头凑近些道:“阿鲁台是个有计谋的,他又怕皇上灭了他,又担心丢了自已的面子,嘴里答应,又迟迟不投降,想耗光朝廷军的粮食借机反击,没料到皇上比他更厉害,亲自出马把他给活捉了,阿鲁台最后也只得乖乖归附明朝。” “郎君快睡吧,今天上朝起得早。”红瑶轻声的催着。小舍心里想着这大事,一点睡意也没有,红瑶已经依偎着他呼声大作了。 这几天皇太子一直在宫中召集几个近臣商议着,议论皇上出征瓦刺马哈木。 小舍也不用上朝,詹事府蹇义和金忠人影也看不见。 阎府丞道:“马哈木也太狂妄了,以甘肃、宁夏归附鞑靼的大多是其亲戚为理由,要皇上命阿鲁台归还。成祖大怒,令太监海童出面问责他。马哈木不但扣了海公公,聚兵饮马河准备入侵,还扬言要袭击阿鲁台。金忠詹事说,皇上已诏令宁阳候陈懋、都督谭青、马聚、朱崇巡视宁夏、大同、山西边防。又命陕西、山西及潼关等五卫军队驻扎宣府,中都、辽东、河南三都指挥使司及武平等四卫军队在北京会合,准备亲征瓦剌。” 小舍道:“看来不收拾他不行了,鞑靼战败后,他成为了蒙古地区的第一大势力。马哈木利用朝廷灭了对手,已经不需要再依靠我们了。而且他占领蒙古大部分地区,又打着恢复元朝的旗号,许多蒙古人怀念元朝帝国的辉煌。所以都拥护他,这下他没了自已,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阎府丞道:“他已经出兵占了和林地区。己经不再害怕明军了,不灭了他的威风,看来他会进攻北平。” “说得对!”金忠下了朝回来了,他道:“我们打败了鞑靼,瓦剌马哈木就是想坐收渔人之利,把皇上想在明朝、蒙古、瓦剌之间形成平衡的格局打破了。” 小舍道:“大人,现在阿鲁台什么态度?” “阿鲁台派特使撒答失里到北平进奏,说马哈木是为得传国玉玺而杀本雅失里,擅自立答里巴为他们的大汗,大有一统蒙古,然后进犯大明,阿鲁台愿意为明军充当前锋,征讨瓦剌。” 阎府丞道:“这还算好,uu看书 .uukn两个打他一个,看他能猖狂多久。” 金忠道:“蒙古的卜颜不花也来报:马哈木自得玉玺之后,已有入侵明朝领土之意,他也愿意围剿瓦刺兵。” 小舍道:“大人,我们南京皇太子这里要干些什么?” “皇上已经下令,山东、山西、河南和河北等地方的府署,征集民伕共将粮草先运往宣府镇。参加运粮的,由各官府拿出路上的口粮、路费和运输费用,还可以免除徭役一年,我们主要调动南直隶,包括徐州等地卫所官兵,向北平集约,跟随大军北上。” 天气越来越凉了,官道上战马怒吼,号声嘹亮,一队队的马车在呼啸的寒风中向北方行进,尘土飞扬中留在南京的一部份童子军,也例着队上了兵船,这次皇太孙肯定与爷爷朱棣一块出征。小舍看到了平阳的阿海,脸比以前白净多了,但已少了稚嫩的笑容,阿海道:“张大人,下官现在是校尉了,这次可以领兵打仗了。” 小舍送阿海上了船,心里默默的祈祷,愿他平平安安的回来…… 第332章 周新之死 前方战事催急,皇太子令各大臣今年不许回老家省亲,小舍丈人丈母娘一家也在京城,又添了个儿子,一家人便在南京过年,等了二年的父亲还是没来,对他的思念也渐渐淡漠,张王氏道:“权当他老祖宗,年夜饭也给他打一碗,留个座就行了,他也有了大苏小苏两个儿子,还有了孙子,老了也不孤独。” 如意娘道:“只是苦了嫂子,不过你有小舍这么好的儿子,比啥都强,想想过去在夷亭的苦日子,现在应该知足了。” 如意道:“过年了,不说那些事了,记得我小时候过年,常往婆婆家跑,我娘说,一姑娘家家的,大年夜要在自家守岁,不可以到别人家去的。” 如意娘道:“可不是,嫂子,你道她咋说?” 张王氏道:“婶婶家不是自已家吗?” 小舍道:“她那时应该还淌着鼻涕吧?” 如意着红着脸,用筷子去敲小舍的头,被一边的亮亮迅速的拔掉:“娘,奶奶说,过年不好用筷子打人的!” 张王氏道:“亮亮,奶奶咋说的?” “奶奶说,过年用筷子敲人,欠的债要三生三世才能还得了。” 张王氏道:“这孩子,从那本书上看来的吧,奶奶可说不出这种文绉绉的话。” 小舍道:“小孩子不能仗着识几个字,胡乱看书。” 红瑶道:“不会吧,我每回进书房他都在背书,什么关关九鸡,出去好斗。” 小舍看着红瑶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住,差点笑出声来,他鼓着嘴巴强忍着,他不能让懵懂期的孩子受到不好的影响,便放下筷子拉着亮亮进了书房:“你这书从那来的?” 亮亮道:“《诗经》里的,我们的课本。” 小舍道:“瞎说,你给我说说这诗前四句表达什么意思?” 亮亮把手反到身后,站直了身体,像在课堂中对老师汇报作业道:“前四句的意思是:关关鸣叫的雎鸠,栖居在河中的沙洲。文静美丽的姑娘啊,你是好男儿喜爱的对像。” 小舍擦了一下汗,松了口气:“翻译的不错。” 郑师父道:“小舍,你放心,看亮亮这双眼睛就是有精神的孩子。” 安兰也帮着道:“我去国子监,老师们都赞他,说他是课堂最用功的。” 小舍对儿子道:“国子监的学生能够高中的几率是比较大的,上课的也是礼部郎中等要臣,说不定还会被皇帝直接选中,你一定要有出息。” 亮亮道:“爹爹你什么时候也来接我一趟,同学们都说我只有妈妈,叫安兰姐姐张鑫妈妈。” 如意道:“你们同学啥眼神,有这么年轻的妈妈吗?” 安兰道:“少奶奶说得对,安兰才十八岁。” 如意娘道:“安兰也该嫁人了,再不嫁就晚了。” 桌上人都没了声音,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安兰脸刷的一下红了,低着头双手绞着手上的手绢。 小舍道:“金幼孜有个儿子叫小旗,是个不错的孩子,等他从北平回来后,我让媒人去作媒。” 张王氏道:“不行啊,人家金幼孜是皇上的人,看不上咱们安兰。” “不一定,小旗是他私生子,一般人不知道,第二,咱们安兰她爹叫姚享,也是建文皇帝的旧臣,皇上也是知道的。” 郑师父道:“一看安兰的相貌举止,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没准还成,我看要作成此事,弟妹不如先收她为义女,母女相称,也让她体面风光些。” 安兰果然玲珑乖巧,还没等张王氏反应过来,倒头便拜,一声声“干娘”喊得张王氏心也化了。 除夕的鞭炮响个不停,女眷们都收拾好了去睡了。 客厅里就留下小舍和师父,如意父亲三个男人。 小舍敬了二位长辈一杯酒道:“可惜这花好月圆的日子,汤宗大人还在牢中。” 师父道:“是啊,汤知府是不可能出来了,前些日子,他的上司大理寺丞王高、刘端因释放方孝孺儿子,被皇上查到,被凌迟杀死,皇太子即使想放汤知府也不敢了。” 如意爹道:“方孝儒小儿子出来后,见父兄家人都不在了,还是选择了自杀,白白送了两条命。” 师父道:“你们知道浙江按察使周新也被纪纲除了吗?” 小舍道:“我在宁波时听浙江布政使艾瑛讲过,周新在浙江非常得人心的,以善断刑狱而名扬天下,其审判的案件,无人不信服。” 如意爹道:“纪纲与周新有什么仇,非要把他除掉?” 小舍喝了口酒道:“纪纲派他心腹王谦前往浙江查办案件。这个千户在浙江境内作威作福,敲诈勒索,周新想将他拿下,不料走漏了风声,让他给逃走了,并向纪纲求救。纪纲于是在皇帝面前说周新在浙江与建文皇帝有联系。皇帝信了,下令将周新抓到南京,艾瑛说他送周新上路时,周新己经被弄得体无完肤了。” 师父喝着安兰端上来的热汤:“我们武馆的弟子知道了,uu看书 ww.uukansh 周新跪在大殿玉阶前,对皇上道道:“陛下诏按察司行事,与都察院同。臣奉诏擒奸恶,奈何罪臣?”这大声疾呼惹恼了朱棣,说周新是对自己无礼。” 小舍道:“周新怎么死,我不清楚,但他死前说的那句:“生为直臣,死当作直鬼!”我是听说的。” 安兰抽泣着:”周大人安兰也见过,他的太太安兰也见过,那时伯伯还活着,他和太太一起来嘉兴,他太太穿着布衣服,说话总是笑眯眯的。”。” “艾瑛说:周新带妻子去赴宴,都是荆差布裙以往,衣着装扮如农妇,而且都是自已缝纫的,可惜她不会生育,没给周新留个后代。” 如意爹把啃着的骨头放下道:“即使生了,有什么用,还不一起株连砍了!” 屋外的鞭炮一声连着一声,把小老虎吓得直往小舍脚下钻。师父道:“过子时了,咱们也该收场了,你明天又该忙了,北方不安宁,朝廷的事肯定一桩连着一桩。” 第333章 夏原吉挨骂 东院银杏树上的喜鹊叫得正欢,小舍穿好公服正待出门,安兰道:“小舍哥,干娘说今天年初一,你要吃了小园子才能出门。” “来不及啦,回来吃吧!” “不行,吃几颗也行。”安兰拿着热气腾腾的碗拦住了他,用调羹勺了几颗喂到他嘴里,小舍看她今天穿着碎花的蓝布衫,刘海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抿着的嘴唇抹着口红,腮帮子上施着淡淡的胭脂,冬日下宛尔一笑,像海棠花一般绽放。小舍道:“我走了,快回去,外面快下雪了。” 阎府丞昨晚喝多了,眼泡肿着,殷勤的给他泡上一壶茶,用手指着壶道:“元宝茶,这青橄榄是我广东朋友给的。” 小舍打开壶盖,里面放两粒碧绿的青橄榄,他知道是:“双福临门,橄榄青,生活四季常青。”便喝了一口,嘴里满口芳香,鲜醇生津,便朝阎府丞拱了拱手:“好茶,多谢老阎,升官发财。” 阎府丞道:“升官也就算了,四十来岁的老头了,多拿点奉祿才是真的,吏户礼兵刑工,富贵威武穷贱,再贱也搾得出油。不像我们詹事府清水衙门,没人要求我们。” 小舍道:“老阎,昨晚输钱了,大年初一就喊穷。”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锦衣卫最近又捞到油水了。” “什么油水?” “让家人带着诏书又去了盐场,把泰兴几个县官放了又捞了一笔赎金。” “这伪造诏书的事,那是刀上舐血,死罪一条。” 詹义来了,对小舍手一招,小舍知道要进宫了便紧跟在后面进了文华门,皇太子早起床了,一个人在御花园练太极。黄灿灿的迎春花开满了,还有几株红梅,花瓣还含着露珠,皇太子道:“今天是年初一,还这么早来啊?” 蹇义道:“前方吃紧,说什么微臣也要努力点。” 太子抹了一个额上的汗水道:“卿说的对,瓦刺的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三个,最好咱们天天睡懒觉,他可以把复元的旗子插到我们皇宫门上。” 小舍道:“殿下,他们看错人了,以为我们是鞑靼,兀良哈,就凭营就能把他们轰跑。” 三人回到御书房,皇太子喝了几口茶,两个宫女把他扶在软榻上,他仰着身,一面接受着柔指的按摩,一边道:“有些事也不是咱们想干什么,就能随心所欲的干,近年来了财政吃紧。北建故宫、南修武当、招抚诸番、郑和下西洋、亦失哈上北海、张辅征伐安南,还有修运河,抗灾救灾,钱不够用啊!” 蹇义道:“这次不说五十兵马,光民夫就数百万,从江浙开始的粮道,消耗确实也大,但不打更不行。” 皇太子干咳了一声道:“北平行在的户、礼、兵、工等四部尚书,一直在皇上面前反对北伐,结果龙颜大怒,把带头的户部尚书夏原吉、严厉的训斥了一通,坚决通过了北伐决议。” 小舍急道:“夏大人也被骂啦,皇上应该知道他没坏意!” “是他这个老刺头为首的,不骂他不行啊!让马哈木轻松过来吗?” 蹇义道:“夏元吉主要是头一次,看到的都是一些零散的土匪,不需要很多兵力就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只有6月份那次,还是皇上亲自指挥作战的,很快就将这一支小队给击败了,俘获了很多人,包括阿鲁台。” 皇子道:“北伐的目的,是让草原上的鞑靼、瓦剌和兀良哈彻底臣服于中原,以达到一劳永逸,长治久安的目的,动用这么多兵力主要是起到震撼作用。” 小舍想:“儿子总是维护父亲利益的,没想想杀鸡用牛刀需加消耗百姓多少血汗。” 蹇义道:“微臣以为,要打要打彻底,然后建立更多的都司卫所,就像亦失哈的奴儿干都司那样,实行抚恤政策,送些他们缺少的大米,布匹,换回他们的药材和木材。去年兴建的永宁寺,就是文化的交流像征,这样政治、驻军和贸易往来,微臣以为,长久坚持下去,比一次次的短期战争要有用的多。” 皇太子道:“微臣是在暗示寡人:夏元吉等人的反对,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难怪人家要说你俩臭味相投。”皇太子突然大笑起来,粗壮的嗓音,两个宫女想捂住了耳朵的胆都有了。 蹇义道:“殿下,按照《太子留守事宜》第四条,按时举办节日礼仪活动,元宵节十日灯会要举办。” 皇太子道:“照常,这次可以更隆重些,即表达我大明朝的兴盛,又为我北伐将士壮威,舞狮舞龙,大鼓秧歌多搞些,具体的,明天上朝时请众臣一起商议。” 皇太子下令,今年继续按照皇上“赐百官上元节假十日”的诏令,在南京等地张灯结彩,营造节日气氛。 众臣们纷纷提议:在南京故宫午门外,uu看书 ww.uknsuco 请苏州吴门灯匠精心扎制鳌山“万岁”灯,在秦淮河上燃放万盏水灯。 按老规矩沿途各家商铺所悬挂的花灯,由应天府配给一定的蜡烛、灯油及费用。 还有舞狮子,扭秧歌,猜灯迷,走高跷等等,去年有的今年必须有。 灯会期间,繁华热闹地带,都点上巨烛或松柴作为路灯,由锦衣卫设岗维持秩序,路灯旁,明亮处由衙役押几个罪犯示众,身上写明犯罪的缘由。特别是犯偷抢妇女头上的钗环首饰的,举止不端的,趁着人多,在妇女身边挨挨搪搪地耍流氓的。起到警示作用…… 退了朝小舍回家一说,家人都笑遂颜开,兴奋不已,张王氏道:“今年好奇怪,过年不热闹,反而元宵节又是放假又是灯会的,太子会不会又让皇帝责怪?” 小舍道:“娘,放心,元宵节灯会是先皇朱元璋提倡的,每年元宵节张灯时间延长至十夜也是他规定的,赐百官上元节假十日是成祖皇帝下诏的,再说,今年北平也是如此,这次还允许各地的商人和灯匠,将把自已做的灯拿来出售。” 第334章 铠明甲亮 听说今年又要办灯会,如意像小孩一般兴奋,她拨着手指:“亮亮属鸡,囡囡属猪,月月属蛇,都替他们买个生肖灯。” 红瑶道:“苏州有生肖灯,南京不知有没有?” 安兰指着小舍:“小舍哥哥刚才说,各地灯商都会来,应该有。” 夜色朦胧,秦淮河两岸灯光水影一下闪现出来,夫子庙、瞻园、白鹭洲,江南贡院、中华门、老门东、大报恩寺到处是人山人海。剪纸、空竹、绳结、雕刻、皮影、兽舞、秧歌、踩高跷……看得亮亮,囡囡都不想回去了。 张王氏道:“这南京的灯扎得这么多,得化多少钱啊?” 小舍道:“娘,这次皇太子说了,一定要办成最好的,所以化了不少人力和财力。” 如意抱着月月,额头上冒着汗,咬着冰糖葫芦在喂月月。红瑶道:“这孩子这么小,什么都敢吃,你看眉头都不皱一下。” 夫子庙门口,一排卖灯的摊位,小舍一手拉着亮亮,一手拉着囡囡朝前挤去,张王氏见人那么多,急叫道:“你把孩子交给我们,你去买就是啦。” 人声鼎沸那能听得见,小舍选了三只生肖灯,右手放下亮亮,去怀里掏钱,付了钱拿过灯,想给亮亮,密不透风的人堆里那有儿子的人影。他头皮一下麻了,问囡囡:“哥哥人呢?” 女儿一心想着灯,早忘了亮亮的存在,只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小舍扯大嗓子喊着儿子的名字,这声音在喧嚣中一下给吞没了,他把灯也扔了,把囡囡扛到肩上,奋力的拨开人群,一声声的呼喊着,囡囡突然道:“爹,奶奶在前面!” 小舍按着女儿的指引,找到了张王氏,亮亮被他奶奶手攥得紧紧的,正在抹眼泪。 张王氏指着他道:“你这老大不小的,做事怎么这般鲁莽,真不知道皇上如何会相中你的。” 小舍松了口气,任凭娘骂。 安兰看着小舍受委曲,有些不忍心,把月月往小舍怀里一放:“你们在这等,我去买,别让亮亮他们不开心。” 中元节很快过去了。 皇上在北平聚集了五十万大军,带着皇太孙朱瞻基踏上了出征瓦刺的征途。 金幼孜第一封来信道:“大军二月份从北平出发,他和杨荣负责给皇太孙讲经史,杨荣还掌管皇帝的王玺,他负责向皇太子亶报。目前部队从大同,三不刺川朝观音山达,撒里怯儿,三峡口方向挺进。” 接下来三个月,前方一点没有战事,一直在挺进之中,根本没遇到什么抵抗,而抓到的瓦刺俘虏都交代,马哈木就不远的在百里之内。 太子殿皇太子端坐着问杨士奇:“你这个首辅怎么看?” 杨士奇道:“这是成吉思汉开创的诱敌深入战术,上次邱福就是上了当,被他们拉开了先锋与主力的空档。” 蹇义凝思片刻:“要紧的是皇上怎么看?” 扬溥慢条斯理的:“皇上朱棣觉得马哈木肯定在前面观音山达设了埋伏。但也不能等太久,一是粮草消耗大,那里全是沙漠没黄羊,野兔可打,二是带着朱瞻基长见识的,如果退回回去,对皇太孙没个交代,怎么历练他。” 黄淮急摇纸扇道:“杨溥,你直说大军下一步怎么行动!” 皇太子伸出胖手一挥:“皇上下令,继续前进!” 金忠拍掌道:“好,皇上英明!马哈木想打持久战消耗我实力,这次我们前锋有安远侯柳升和武安侯郑亨二支神机营,火力猛,机动性强,瓦刺的骑兵速度再快,总是没有火炮,火铳速度快,只要布阵好,马哈木的突袭发挥不了作用,见一个打一个。” 皇太子松了口气:“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兵部老尚书,咱们就坐等捷报吧!” 又有一个月,金幼孜没有战报传来,天开始热了,一清早,走在路上头皮晒得发烫,小舍准备去公事房喝水,蹇义又来了:“快进宫,前方有消息了。” “估计干上了?”小舍一脸兴奋,先扶患病的金忠上马,然后飞身跃上雪龙,一阵风随两大人进了文华门。 杨溥念着金幼孜的来信:“六月八日,我军在忽兰忽失温驻扎,旧元的答里巴王子,以及瓦剌的三王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率蒙古铁骑杀到,我大明军队阵容整齐、铠明甲亮、行阵整列,敌方不敢轻举妄动,在一处矮山上驻扎了下来。 金忠点着头,一言不发。 皇上亲自登高观望,见对方分为三路,由瓦剌的三王分别带领,就让令柳升带数十铁骑去挑衅,马哈木不知是计,以为自已有实力,又居高临下,亲自挥师下山,大举杀向明军。 皇太子像小孩一般笑道:“马哈木吃吾父皇一计!” 杨溥继续念道:“安远侯柳升的神机营早就准备好了,神机铳和火炮,一齐开火,蒙古军在枪林弹雨,当时就死了几百个人,阵脚大乱。” 小舍轻轻的拍着手,uu看书 .ukasu 心里赞着金忠的预见。 “皇上见反攻的时机到了,骑上马挥刀指挥军队冲了上去,马哈木见势不妙,边打边撤,武安侯郑亨率军紧叮不放不料他被瓦剌冷箭击中肩膀负伤,皇上急令停止追击。” 蹇义叹了口气:“关键时,又让马哈木逃了。” 杨溥道:“皇上又让宁阳侯陈懋、成山侯王通等率少数骑兵攻瓦剌的右翼,缠住他们不放,马哈木摆脱不了,只能全力反击。 皇上派上都督朱崇、指挥吕兴等人指挥神机营火铳队、火炮队上前迎敌,这下炮火轰鸣、万铳齐发,瓦剌军遭到毁灭性打击,尸体遍野,血流成河,死伤不计其数。” 黄淮轻摇纸扇道:“这就是皇上多年来南征北战积累的智慧,马哈木不是成吉思汉,根本不配领军!” 金忠冷笑道:“他们没领教过神机营的厉害,打仗一凭战术,二凭武器,最后再凭勇气。瓦刺军有勇无谋又没火炮,只能当炮灰。” 第335章 神机营的威风 皇太孙道:“爱卿的战术第一,说的非常好,神机营的火铳一次只能放一枪,就要再装子弹。如果瓦刺军利用我军装弹的机会,冲进神机营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皇上他将神机营分成几个横队,一排排的开枪,第一排开完,其它排不能动,第二排紧跟着开枪,如此阵势,敌军就没有了喘息机会,等大部份骑兵倒地后,三千营的骑兵就剩机冲上前,用刀砍了瓦刺军的人。另外皇上亲自上阵,我大明军士气更旺。” 杨溥道:“瓦刺军方面死了几十个瓦刺王子。马哈木眼看不敌,杀出重围再次逃窜,大明军队取得了大胜利。” 小舍问道:“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三王呢?” 杨溥道:“金幼孜没说,可能全逃走了。” 蹇义道:“战前鞑靼的阿鲁台说愿意来助战的,看来也耍了个滑头!” 皇太子道:“捷报都来了,大军要班师回朝了,吾等是不是应该去迎接。” 黄淮道:“上回皇上打了胜仗一路返南京,太子殿下没前去迎接,皇上似乎不开心,这次微臣以为,应该去北平,而且越快越好,大军说不定马上就回了。” 蹇义和金忠附议,今天在座的一起前往。 果然六月一过,皇上觉得对”瓦刺”斩尽杀绝,不利于大局。所以当”瓦刺”遣使谢罪后,决定班师回朝。 大军驻扎在跸沙河时,太子率众臣赶紧往北平去,皇太子生怕人多车重来不及,令兵部尚书金忠和小舍二人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先行。 跸沙河在平北城北,这个出京城一天的行程之地,是大军车马粮草的集散地。为了出行方便,朱棣在此兴建了一座行宫:沙河店行宫。 皇上取得胜利,见自已的爱卿前来迎接,异常开心,立即让金幼孜按排好房间,并拿出了珍藏的好酒款待他俩。” 小舍仗着酒量问金幼孜:“这里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皇上不直接回去?” 金幼孜道:“上次也在这停留了一二天,一是抚恤即将分开的官兵,二是让北平城做好迎接大军进城的准备。” 皇帝说这沙河凉快,在行宫一呆就一个多月。直到暑气有些消退了,合家团圆的中秋节即将到来,才返回北平。 皇太子没料到,派去迎驾的御车迟了些,再加上书奏措辞有误,皇上当即勃然大怒,回到宫中把辅导太子的大臣点着名,骂个遍:“这是辅导者的过错。” 汉王朱高煦见时机又到,小舍听他在皇帝面前进谗:“皇兄身边的都是些废材,整天教些没用的,到现在还有人没到北平,这些连父皇都可以不敬的人,留着干吗?” 朱棣脸色由白转红,又成紫色,金忠几次想解释都被他挥手阻止。 朱高炽身上本来就肉多,这殿堂的凉气对他根本没起作用,本来身边服侍的宫女,退下时连手绢都没留一块,只得任凭汗水如雨一般滴在金砖上。 朱棣饮了口茶,一拍桌道:“来人,把尚书蹇义,学士黄淮,谕德杨士奇,洗马杨溥、芮善及司经局正字金问等人全部拿下,送进大牢。” 小舍心头一紧,感觉心口有巨浪在翻滚,恶心的要吐。 金忠急忙跪下道:“陛下,从南京过来,因为中原一带酷暑,雨水偏少,造成部份河道堵塞,蹇义他们原来是为了节省开支,从水路而来,所以耽误了,请皇上开恩,饶了他们这一回。” 朱棣袖子甩:“即然金爱卿求情,蹇义让他滚回南京,其余人一个不免。” 第二天,杨士奇与金问抵达北平了,知道皇上动怒了,连黄淮也在半路截住,关了起来,急忙哭哭啼啼的跪在皇帝面前,动用他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求得朱棣的宽恕,皇上道:“杨士奇姑且宽恕了。我却不能识别金问,你怎麼侍奉东宫的?” 金问是苏州人,是司经局的正字,一个下品官 ,没料到皇帝把他当替罪羊,还没敢争辩,就被几个身材魁梧的锦衣卫提了下去。 金问带走了,朱棣心的火似乎平了些,让其它人退下,殿堂只留金忠杨士奇和张小舍三人。他喝令杨士奇走进些,厉声问道:“杨士奇,你是首辅,东宫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好好解释一下,如果不老实,让你与黄淮一快在牢中相伴。 杨士奇急忙下跪叩头称:“皇太子孝敬诚至,凡是出问题的都是臣等罪过。” 朱棣道:“即然如此,朕成全你!” 杨士奇立马被押下,入了诏狱。没几天,最后到北平的杨溥,被金问捡举,在御书房有轻妄大军的词语,杨溥也一同下了狱。 东宫的人,一下关了几个,金忠日日去皇上身边劝谏,太子朱高炽却躲在宫中大气也不敢喘。 只有小舍一个人陪着他,小舍问朱高炽:“殿下你知道有人在谗言么?”朱高炽摇着手道:“我不知道,u看书 .uukanhu 只知道做臣子的责任。” 皇上听了汉王朱高熙“引驾迟缓,奏书不当”的指责,让金忠密查太子不轨之事。 金忠跪倒在朱棣面前顿首流泪道:“微臣天天在太子殿,太子肯定是清白的,这次北上,确实时间匆忙,太子生怕路途担耽,影响接驾大事,令我和张少詹事两个熟悉路途的人先行,自已从陆路赶上,其它大臣都走水路。 太子身边侍卫少之又少,如若他对皇上不忠,他为何冒如此大风险北上,汉王完全是无中生有,微臣以上之言,句句属实,如若半句谎言,愿以全家性命担保。” 金忠的大义诚信悟动了主子,皇上遂下令金忠:“爱卿,辛苦你,带太子回南京监国,其余东宫辅臣等他们脑子清醒了,朕自然会让他们回去。” 七月小枣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秋天来了,大运河边柿林的柿子开始变红,像红灯笼一样挂满着,太子今天心情和这天气一样特别舒畅,下令把龙船泊下,要去采那柿子,皇太子妃张氏急忙对小舍道:“别让他上树,这柿子树很容易折断的。” 第336章 朱高炽顽皮 张妃是河南人,父亲是指挥使张麒,张氏孝谨温顺,侍奉成祖夫妇尽心周到,所以很得成祖与徐皇后的欢心。小舍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今天应该是头一会见。 戴龙凤珠翠冠、穿红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穿得齐齐整整,凝脂玉白饱满的额头下,一双深褐色的双眸清澈见底,略带着一丝淡淡的冰冷,似乎能洞透一切,高隆精致的鼻梁,轻薄如翼的小嘴唇紧抿着,大气而不失明媚。张妃浑身透着光亮,小舍不敢细瞧,弯腰行了个礼,便随着太子上了岸。 小舍见过,但没想到皇太子朱高炽更皮。 几个侍卫踱起脚在采柿子,他不声不响的钻到树下,用那熊背猛力的拱树,柿子如雨一般落下,砸在侍卫的身上,脸上,烂熟的柿子弄得他们脸上,像涂了红色的颜料,个个像唱大戏的花脸,他开心的像熊嚎一样大笑着,几个村妇远远的看见,穿着皇袍的大胖子这么糟蹋她们的果实,又不敢过来,朱高炽掏出一把银子,大叫道:“来来来,我把这几棵树上的全买了,省得你们辛苦了。” 银子扔过去,几个女人争抢着,朱高炽撞了几棵,侍卫也有经验了,他一撞树,便张开袍衣在下面候着,皇太子撞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侍卫的柿子也收得满满当当的。 两个太监扶着他回船,张妃已经带着宫女为他准备了换洗衣裳和热水。 朱高炽在暖暖的阳光下,一边洗脸一边依然笑着道:“有趣有趣,寡人好久没这般开心了!” 张妃愠怒道:“一个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这些没体面的事,不害臊,让父皇知道,准关你冷宫!” 皇太子乜斜着眼,对张妃道:“我有皇儿媳为我说话,我有皇太孙为我长面子,我这个皇太子太平无事。”说完他扬着脖子又大笑起来,小舍听出他笑声中包含着的无奈和不满。 金忠轻声道:“这次多亏张妃,几次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否则两个皇太子都废了。” 小舍张大着嘴巴,惊叹道:“看不出这个外表温文尔雅的皇太妃,这么能干。” 金忠撩了一下额头的白发:“张妃能烧得一桌好菜,而且会煲汤,皇上训斥太子时,她看准火候把汤端上去,皇帝只要一喝她煲得汤,再大的火气也灭了。” 载着皇太子的船到了徐州,快马传来了圣旨:恢复杨士奇的原来职务。太子下令:“船在此停靠,等杨大学士一起回京城。” 小舍先上岸,通知徐州府准备迎接。 徐州府的同知算是和小舍很熟了,一听皇太子来了,急忙把徐州知府和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的指挥使,徐州参将府、按察分司、户部分司和工部分司的头头脑脑全部召得来。原来热闹的运河码头上站满了迎接的人。鼓乐声,鞭炮声,响彻云霄…… 皇太子的御车刚入迎恩门,城里面老百姓便欢呼起来。看来皇太子在这里的影响还不错,欢迎的人脸上就知道,同知道:“上次这里水涝,皇太子派工部尚书宋礼和赵通政来抚恤,老百姓还记得。” 皇太子和张妃等家眷在知府下榻,金忠和小舍便住进了徐州卫所。第三天杨士奇来了,他一出牢房就骑马赶来了,所以脸色即苍白又憔悴,头发胡须乱糟糟的,太子道:“赶紧替我拾道拾道,要不你别想随我回京城。” 杨士奇苦恼的道:“不瞒太子,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了,和我的随从几个像要饭一样的过来。” 小舍道:“银子我身上有些,你快去澡堂洗洗,把衣服也换了,我娘说的,从晦气地方出来,都要洗洗干净。” 杨士奇朝金忠拱手道:“是金忠大人替我求的情,要不,我准让汉王的人弄死。” 金忠撩开他的衣袖道:“朱高熙把你怎么啦,看你手臂上还有伤痕。” 杨士奇冷笑一声:“不说也罢,总比黄淮,杨溥和那个臭狗屎金问好。” 皇太子一跺脚,地上溅起一层灰尘:“别说了,你这张嘴怎么和解缙一样臭。” 龙船终算停靠在了京城码头上。蹇义带着王熙和,纪纲,金纯和太监黄俨,海寿等来迎接。 皇太子扫了一下欢迎的队伍,叹了口气,一声不响的上了马车,脸色异常难看。 蹇义一脸尴尬,急问小舍:“太子怎么啦?” 小舍道:“刚才在船上还好好的,又说又笑的,可能是感觉欢迎他的人,少了他亲密的人。” 蹇义哦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上了马车。金忠也准备上马车,小舍扶着他,突然感觉手臂一沉,金忠急急的咳嗽几声,倒在他怀里。 小舍大喊一声:“来人,快帮我扶金忠大人!” 几个侍卫手忙脚乱的把金忠抬上车,马车狂奔着朝王太医府上冲去,小舍看着怀里紧闭双眼的金忠,毫无血色的脸上眉毛紧锁着,嘴角溢出了血,眼泪便刷刷的淌了下来。uu看书 .uknsh.m 自从无锡帮他夺回金印,两人便如父子一般亲热,这两年一快东闯西跑招募童子军,同吃同住,感情愈加深厚,今天自已能走到这一步,离不开他的言传身教的引导,马在弹石路上狂奔,小舍狠不得夺下马伕的鞭子,紧抽两下,让马跑得更快更快。 要命的事出现了,当马车到了王太医府上,王府的人道:“王太医刚出去不久。” “去那啦,求你们快去找!”小舍的话里带着哭声。 蹇义,王熙和和纪纲也赶来了。 蹇义道:“先把他抬进去,纪指挥通知你手下,全城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金忠抬到了里面,小医生抓住金忠的右手,双指搭在他的寸口,一会儿道:“大人脉来节律不匀,散乱无序,时快时慢,乃血气将脱,病属垂危。” 听完医生的话,小舍“哇”得失声痛哭起来,嘴里直嚷道:“快找王太医,不能让金忠大人死!” 第337章 冻死解缙 小舍像小孩似的痛哭中,几个锦衣卫把王太医背了回来,小舍像得到救星似的催着他,赶紧救金忠。 王太医让他和所有人先退出房间。 蹇义道:“可能是金忠连日奔波,又为太子的事搞的心力交瘁了。” 纪纲坐在太师椅上,大腿搁二腿道:“老金今年62岁,在朝内也算三朝元老了,还风里来雨里去的,怎么会受得了。” 小舍没有声响,眼睛盯着房间的门缝,看着里面有人影在来回走动。 金忠的诰命夫人及妾赵太君带着儿子金达也赶来了,一进门就哭起来,这下轮到小舍劝了:“金夫人,刚才我好像听到大人的声音,好像缓过来了,请二位夫人安静。” 蹇义道:“我也听到王太医对金忠的问话。” 正说着,门开了,小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暖瓶:“谁帮着去灶间打点开水,大人已苏醒,要喝水。” 小舍夺过暖瓶三步并作二步的朝灶间去,王太医的府邸是典型的江南小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满院的奇花异草,微风中,金黄的杏叶飘了一地,金灿灿的铺满一地,小舍也顾不得欣赏,从七星灶的铜壶里把热水勺满暖瓶,匆匆的送进屋去。抬头中,见金忠眼睛略微睁开,嘴巴嚅动着,小舍倒了一碗开水,跪在床前,用调羹勺了点水试着往他口水送。 王太医唤小医生:“张少詹事手也在抖,还是你来。” 小医生熟练的向金忠口中喂水,金忠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喉咙滚动着,咽水的速度也快了。小舍在一旁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他记得娘说过:“一个人在自力达不到的时候,念佛号,求助佛的加持,佛一定会来的。” 金忠终于从死神手中活了过来。 小舍回了家,张王氏道:“家里有根老人参,是救命的仙药,是王太医给的,你赶紧给他送去。” 红瑶道:“婆太太,少爷刚回,累了,我认识金大人家,我去送。” 红瑶抱着人参带着囡囡去了,安兰说水烧热了,小舍身上痒痒的便去洗澡,小舍退下衣服,从门缝中扔了出去,刚在热水中躺下,外面安兰:“虫子,有虫子”的尖叫起来。 小舍听到外面张王氏道:“小丫头,大惊小怪的,这是蚤子,用热水把衣服泡一下就好了。” 被娘这么一说,小舍,鸡皮疙瘩也起来了,拼命的用皂角扶遍身上,一次又一次洗,嘴里还骂道:“难怪老子身上痒,原来你个小王八羔子在吸我血。” 月月在屋外“爹爹,爹爹”的喊,如意也敲着浴间的门道:“郎君快出来吃饭吧,月月等了一个时辰,饿坏了。” ...... 金忠的病虽有好转,但因为体虚下不了床。 小舍想找王太医,时常又找不见,太医院的小医生道:“王太医最近太忙了,恐怕抽出不时间。” 小舍道:“他在忙什么,整天神龙不见首尾的?” 小医生道:“大人,沐晟知道吧?” “去年交趾的黄福回来了,新任的兵部尚书沐晟,被皇上派去顶缺。但安南又发生了大规模的霍乱流行。” 小医生道:“对啊,由于沐晟等中国守军害怕被感染,因此不敢管理政务,致使安南的局势陷于混乱。” 沐晟不是奏请皇太子派太医院去医治吗?” 小医生摇头道:“这次不知怎么回事,以前的药带去无效。霍乱已经蔓延到这里来了。皇太子不敢懈怠,立马亶报皇上,皇上让刘纯出来做这个事,王太医辅之。” 小舍大惊道:“刘纯是朝廷专门组织医官和锦衣卫,在诏狱中使用死囚犯做试验的太医,他出来干吗?” “弄几个安南的霍乱病人进行研究啊,可是刘纯又怕霍乱在南京流行。因此让王太医先制造几霍乱模型。” 小舍道:“难怪王太医了,但是金忠的病怎么办?” 小医生道:“王太医有药方在,你先让他继续吃,如果道衍和尚就好了,他和金忠有多年交情,肯定会出手。” 被小医生这么一说,小舍便开始遍地找道衍和尚了。 道衍还在北平,白天辅助皇太孙,晚上就回庆寿寺写他的《道余录》,他给小舍回了信:“惊闻世忠老弟,身体欠安,老衲本该回南京探视,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久久不能成行,附上药方一剂,舍儿可以试之……” 小舍心里一热,原来道衍,这个当今皇上的主要谋士,人称缁衣宰相的人,心里一直有小舍的位置。 小舍等着道衍的方子,又去铺子配了药,金忠喝了几帖,病情终于稳定了。 永乐十三年春,接完财神,大雪刚止,路上还冰冻着,他与杨士奇一起进太子殿,自从去年被皇上关了几天,他的言词少多了,太子说他是算好了字数发言的。 杨士奇道:“殿下,皇上这次吩咐,要让殿下多读圣贤书,也是警示臣子们不要说闲话。” 皇太子道:“言多必失,忍一忍,冬天就快过去了,春天就会来临,别像解大学士,醉死在雪中。” “解缙死啦?”小舍差点叫出声音来,心里想:“皇太子说,解缙醉死在雪中,现在已经仲秋了,这消息可封锁的严。解缙关在牢中,怎么会死在露天,而且是醉死。” 皇太子不说话了,u看书w.ukanshucm大着声背书,如有不识的,便问学士杨士奇,杨士奇以“学行”见长,当年他进翰林充当编纂官。吏部对进入史馆的文臣进行考试,当吏部尚书张紞看到杨士奇的答卷,便赞他:“这不是一个编经人的言论。”于是奏请为第一名。小舍见皇太子问他的字,似乎没不识得。 到了午时,小舍去了金忠府上,皇太子让他捎些云南的蜂蜜和药材给金忠。 金忠今天气色好多了,穿着白色的袍子,雪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慢悠悠的在亭子间打太极。 小舍把皇太子的补品给了他的妾,便轻轻的替金忠捶背。 金忠道:“我想起了这病的根源,是前年冬天掉大汶河里落下的。” “对啊,那天我都冻得僵了。” “如果那天没人救,也就死了。” 小舍道:“大人,解缙不是冻死了吗?” 第338章 金幼孜的秘密 金忠唤小舍留下来吃饭,对他小声道:“解缙的事,你也知道啦,本来不想告诉你,现在东宫的人都遭到四方的围剿,怕你也受伤害,所以老夫一直瞒着你,即然你听闻了,我就告诉你,解缙是让纪纲借吃年夜饭之名骗出牢,灌醉了酒埋在雪中冻死的。” “今年就过年这场雪大点。” “对,纪纲在去年底照例向朱棣呈上囚在天牢中的罪犯名册,皇上无意中翻看时,便随口说了句:“缙犹在耶?” 小舍道:“这句话,是希望解缙死,还是希望解缙活呢?” “汉王朱高熙对纪纲解释道:“缙犹在耶?”的“犹”字,就是“怎么还活着”的意思,这是纪纲事后说的,意思让他见机行事,纪纲只得下决心,除了解缙。” 小舍道:“有可能,汉王为解缙在立皇太子的关键时刻,帮了朱高炽,恨之入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 “是醉后冻死的,还是酒中本身下了毒,纪纲没说,纪纲其实是在暗示老夫,汉王报复东宫的心没死,让老夫作好准备。” 小舍道:“大人,你可要注意,任何人给你的药,酒你千万别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夫不怕,自从从北平回来,老夫已经作好了死的准备。” 小舍负气的把手中饭碗一扔道:“大人,你别傻,不要有这种想法,有句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对手作战,谁活得久,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金忠喝了口汤道:“哎唷,我的小祖宗,你也怂老夫啦,不过想想也是,解缙写了个《万言书》给先皇,结果回老家待了十年,这回立太子,说了真话,先贬官,后投牢,现在又送了命。一世英名付之东流。” 小舍道:“大人,你总算想通啦。” “不想通不行啊,老夫的儿子金达,比你家亮亮还小,我总要让他翅膀硬了才行。” ...... 解缙的死,敲醒了朱棣,让他看清了朱高熙的夺嫡之意,他决定再试一招,封汉王去青州。 朱高熙心里想着南京,不满皇上的旨意,这下触怒了皇帝的龙威,让司礼监连连下诏催他就藩。朱高煦不仅不动身,还带着私挑的精兵三千人,杀死了拉截他的兵马指挥徐野驴,占夺了不少御用车马器物,逃回南京。 皇上担心朱高熙仍然会利用纪纲的锦衣卫,关键时刻他想到了道衍:”少师,你替朕想想,用什么方式去制衡纪纲的锦衣卫?” 道衍盘着手中的佛珠:“老衲以为,为了个纪纲,废除一只有用的棋子不值得,为了某个人而去掉一支优秀的部队更不好。” “少师的意思,朕明白,绵衣卫留着,把纪纲撤了。” “也不必,锦衣卫的威严可用,纪纲的凶猛也可用,让他们留在宫外,宫内另组织一帮以宦官为首的队伍。” “少师的意思,朕明白了,用内宫监的郑和的手下,目前郑和不在,先让司礼监找一帮人顶着,让他们负责宫中的警卫,并有侦缉,监督的权力。” 道衍道:“皇上,老衲还想补一句,对大臣所犯的罪行,处置权也应该交到他们手中,决不能再让纪纲利用。” “朕的意思也是这样,司礼监本来就有这权力,只是没有人手而己。” 正月八日瓦剌的顺宁王马哈木、贤义王太平、安乐王把秃博啰派使者来北平谢罪,并贡一大批蒙古马,归还了被拘留的明朝使臣,请求大明像以前那样接受朝贡。成祖答允了他们的请求。 皇太子盼望的春天终于到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防着朱高熙。正月十五南京百姓期盼已久的中元节灯会又到了。 太子道:“去年打仗,又加上交趾瘟疫,财政有些吃紧,今天灯会要多招些外地商人来,免费提供他们场所,地方可以扩展到秦淮河东侧五里地段,包括夫子庙、瞻园、白鹭洲、江南贡院、中华门、聚宝门、大报恩寺等。” 蹇义道:“殿下,臣明白了,这是朝廷搭台,商人唱戏,免了以前的包办,即节省开支,又搞活了经济。” 小舍道:“鳌山灯边可以放商家的店招,谁掏钱给谁放。” 杨士奇道:“这主意好,南京巨商富人多,说不定挤破头要来。” 礼部的吕震道:“殿下,微臣可以率礼部去招商。” 南京这年的灯会是最热闹的,不仅南京人,南直隶的,甚至远在西安府的人都来了,而且扎了不少各府特色的彩灯车,与秦淮河的彩船河里岸上,灯火相映相辉。 远在北平的金幼孜趁着假日,偷偷的带着媒人也来了。 金幼孜一看安兰,uu看书wwuukshu立马下了聘礼,答应五月便来迎亲,张王氏满心欢喜,像嫁了自已女儿一样,带着全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中元节当晚,出席了金幼孜的答谢宴会。 宴会就在秦淮河畔,从二楼的廊下便可以看到灯会的热闹。 亮亮和囡囡正好倚着栏杆,看着彩车中眼皮低下驰过,开心的小手都拍疼了。月月刚会走路,从栏杆的缝隙探着小脑勺,咿咿呀呀的叫着。 金幼孜道:“嫂子,看着你家孙子孙女,我就想着我们小旗小时候,他可没他们那么幸福,我不在他身边,听他娘说,小旗从小只看过一次灯会,后来每年中元节,就在家过,让他娘多点几盏油灯,一个人对着油灯拍手。”金幼孜说着,泪水也出来了。 小舍道:“金大人,现在小旗在你身边,等他娶了安兰,再替你家生五,六个孙子孙女。” 张王氏问道:“金大人,你家太太没替你生个儿子?” “有五子长子昭伯,娶吉水县周岐凤之女为妻,次武伯、坚伯、文伯、寿伯;女儿也有五个。” 如意道:“金大人福气真好,五子登科,又有五朵金花。” 金幼孜道:“就是因为这,父母便不让我再纳妾,小旗便进不了我家门。有时只能让同乡杨士奇照看下。” 张王氏道:“原来如此,以后小旗有安兰,你就可以放心了。” “小旗娘前几年死了,我就以随从的名义把小旗收到了身边,只瞒着母亲一人。” 第339章 金忠去世 南京的上元节灯会晚会还在进行中。北平城里却出了事儿,正月十四日夜,北平皇宫午门外灯山起了火,来不及躲避的看热闹者死了很多,其中还包扎都指挥同知马旺。皇上以为是上天的惩罚,令各衙门立即撒走了所有物件,暂停了灯会。 皇太子下令,在南京的六部九卿五寺二监及锦衣卫所有官吏停止放假,全部到街上维持秩序,保证晚会照常进行,“火烛小心”成了大家念得最多的词。 北平的失火令皇上心里不安,传御诏下令置南京、北京二京城门郎。 南京正阳、通济、聚宝、三山、石城、清江、定淮、仪凤、钟阜、金川、神策、太平、朝阳等十三门,每门没六员,秩正六品官衔,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清明又到了,万木凋零的大地披上艳丽的盛装,风暖花开,草长莺飞,柳绿桃红,一片生机勃勃。皇上没回南京,南京皇家祭祀祈福大典还是由皇太子负责。 这一年化费了整整三十年,孝陵完全建成,规模宏大,建筑雄伟,全部参照唐宋两代的陵墓,并用围墙围成,里面的享殿巍峨,楼阁壮丽,南京七十所寺院有一半都在禁苑之中。 这天皇太子穿着金黄色团龙纹圆领窄袖袍,头戴乌纱翼善冠,从下马坊下了马,拖着笨重的身躯沿着神道带领文武百官一路上去。 为了防止汉王下毒手,金忠提议护陵驻军增加到5千人以上,而且指挥官都是新任命的。 神道两边,亭台廊阁相连,烟雾缭绕,鼓乐齐鸣,皇太子曲着背完成读祝、上香、跪拜、奠帛等礼仪。小舍看他虽然不停的擦着汗,气息还是很平稳的。 而汉王却萎靡不振,耸肩缩颈的跟着,他五十名贴身亲兵,被陌生的司礼监太监,强硬的拦在朝阳门外。而纪纲似乎也哑巴似的,离他远远的,朱高熙孤身只影如何敢嚣张。 大典结束,汉王一声不吭的带着家人匆匆离去,东宫的人簇拥着太子沿着神道返回,道旁松林中千头生鹿齐鸣,声势浩大,朱高炽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小舍见几个太监已经把他抬上金顶马车,便去扶金忠上车,金忠摇摆着手道:“老夫,今天呼吸了野外的空气,人舒畅的多了,自已能够上。” 小舍没想到,这竟然成了金忠与他诀别的最后几句话。 永乐十三年四月十五日,兵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金忠患病,第二天硬撑着上朝,退朝时病情加重,病情来势凶猛,蹇义以吏部尚书的名义,带着侍郎卢渊,少詹事张小舍急忙上门。 蹇义看他呼吸不平稳了,问他有什么话要留给大家。 金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人命如此,其它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是想到我金忠以匹夫平民觐见皇上,随从皇上多年,位列六卿,宠盛贵极,未能报片寸之恩,我死后难以瞑目啊!”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儿子,叹到“不能报皇上的恩典了。” 小舍感觉握在手中那只原本温暖的手,越来越冰凉僵硬,一阵风吹来,金忠床前的油灯灭了…… 金忠走了,在自已家中与世长辞,终年六十三岁。金忠去世后,上至明成祖朱棣、太子朱高炽,下至文武百官、普通百姓,均深切悼念。 金忠死时没有什么积蓄,只留下妻妾和年幼的儿子金达。皇帝特下旨特命礼部负责治丧,并拨款为其在宁波象坎山建坟,建祠堂。 金忠去世后的一段时日,小舍像丢了魂儿似的,每说话都要提着金忠,詹义在皇太子面前奏请,让他去黄河边配合宋礼和金纯治黄河。 此时宋礼己经完成了南旺分水工程,考虑到北河水小,于是在张秋开汊河一道,直达汴梁,工程主要在金龙口建大坝。把黄河水贮蓄了供北运。 而刑部的金纯在汴梁之北,从金龙口打开黄河故道,从而到达鱼台塌场口,以增加南运的水量。 两人一南一北,联手确保会通河水量。 小舍治水是个外行,宋礼和金纯让他做两人的联络官,每天在河边奔波,小舍也落得清闲,每日看着会通河水的一日日上涨,闲暇时和助手小旗在河边练弓箭,学游泳。 这日两人前往金纯呆的东坝镇,五月的天,雨水也比往日的多,两人到那衣服都淋透了。 金纯让他们跟着个叫马明贵的人,去他家把衣服烘干。 马明贵道:“你们要跟着俺走,要不会迷路的。” 小舍留了心,看这个村里的堂屋,不像普通的村子里的堂屋那样坐北朝南,那个方向都有。 马明贵道:“这里因为黄河经常决堤改变方向,所以这村的地势就不是普通的正常方向,河流比较多,地势有高有低,于是建村之初,他们就依地势而建,才成为了这样一个神秘的村落。” 绕了几个圈,小旗道:“我已经晕了,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马明贵道:“别说你,村上的小年轻都犯迷糊,就说吃饭吧,村里都看着太阳定吃饭时候,由于咱村堂屋的朝向不一,uu看书.uuanshu看到太阳在正南方向的时间都不一,所以每家人吃饭的点都不同,出来见人便问:“你吃过了吗?”呵呵。” 小舍笑道:“原来这句话出在这里,还真不是客套话呢。” 马明贵家看来上辈是个大官,四合大院,青砖青瓦,梁柱上还有彩绘,客厅方砖铺地,青石的台阶。小舍两人换上当地的土布衫儿,马明贵就请他们坐下喝茶,湿衣服差丫髻去烘。 这茶叶外形也奇怪,扁平似剑,色泽隐翠,泡出来汤色浅绿明亮,马明贵抚着胡须道:“这叫震雷剑毫!是出自信阳震雷山上的好茶。” 小舍茗了一口,茶香高鲜,滋味也鲜爽,连道:“好茶!” 三人品着茶,院外传来震耳的锣声,马明贵道:“这一定是那个山西的假道人在作法!” “山西那么远来这干吗?” “谁知道,我听我家儿子说,是山西广灵县人,自言在石梯岭遇到高人而得异术。” 第340章 刘子进谋反 大锣敲得屋子里说话声也听不清。 小舍索性借得梯子,和小旗两人爬到围墙上听。 院外有一处空地,空地后面是一户人家的院子。一个满脸黑须的汉子,居然着天师圣主的黄色法衣,头戴露着发髻的黑色混元巾,着黑靴,手持利剑,嘴里念一句,两边穿灰色道袍的小道士敲锣应着。 只听那人对着一帮汉子道:“本王是王天师的化身,奉圣旨之命,从你们之间,挑出马钰、谭处端、刘处玄、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等七大弟子的化身,共同起义,捉拿妖人朱棣,推翻大明王朝,建立新的天朝!” 空地上围着的六,七十人,全都身着灰色道袍,黑色消遥巾,指着天跺着脚喊着:“拥护皇帝刘子进,拥护宰相刘兴,拥护总兵都督余贵……” 小舍一招手,急忙和小旗退回屋子,问马明贵:“这帮人来多久了?” “才来不久,听说除了河南,山东和山西都有他们的人,打着个皂白旗。” “金纯大人知道吗?” 马明贵支吾的道:“头一回来时只有六,七个人,没想到这第二次就组织了那么多人,金纯大人八成不知道。” 小舍怒目圆睁了,“刷”的拔出剑指着马明贵道:“这些乱朝份子是要犯大事的,你居然知情不报,我先杀了你。” 马明贵急忙跪下道:“大人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怕连累了家人,才不敢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马明贵一家大小也跪着求情。马明贵的儿子道:“小人马上去卫所报案,让朝廷的人来抓他们。” 小旗回来道:“来不及了,人已经散了。”外面的锣声似乎息了,小舍又爬上墙,果然空地上已经空荡荡的,地下留着面三角的皂白旗。被踏得污渍不堪。 小舍从梯上蹦下来,对着小旗道:“快换了衣裳,咱们走。” 马明贵道:“天下着雨,你们吃了饭再走。” 小舍衣服已经换好,袖子一甩,把持着剑出了大门,淅沥沥的小雨迎面扑来,鹅卵石铺的路有些滑,两人在村里沿着最宽的路行进,一个行人也没见,走了半天,又折回到了马府。小旗道:“遭了,大人也走迷了,不如叫马明贵带路吧?” 小舍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我见着他那个懦夫样,我就心烦,如果金忠大人在就好了,他会走这种盘陀路。” 小舍自管自的走,天色越来越黑了,小舍道:“见一个路口,刻上一个记号,有记号我们可以绕过。” 又走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到村口,小旗道:“不如请村民带路吧?” 小舍一拍脑门子:“我让这家伙气晕了,把村民都当他马明贵了。” 两人便敲着十字街头这户人家的院门。 敲了半天,门“嘎吱”一声开了,探出个老妇的脑袋,嘴里说着听不明白的方言。两人又比划又说,那老女人把门关了。 小舍肚里饥肠辘辘,他用剑劈了一下路边的枣树道:“这饿死人村,真想把我饿死啊?” 小旗轻轻拍了他一下,指着前面路上的灯火道:“有人来了!” 两人迎了上去,从暗处看,是两个一高一矮的灰衣人,腰里挎着刀,灯亮处,那高的道:“任指挥使,等建了咱们的皇朝,你想纳几个妾?” “王督军,别想得那么远,我等是开国元帅,到那时,说不定被刘子进找个罪名株连九族了。” “不可能,刘子进不是那种人,咱们还是听他的,把金纯干了,把黄河金龙口拿下。” 两人说话结结巴巴,好像是喝了酒。小舍给小旗一个手势,两人便扑了上去。 那高个的还没弄明白,一把剑发着寒光便架在了他脖子上:“黑天黑夜的,开什么玩笑,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王督军,醒醒吧,便做你的督军梦了,我们是大明朝廷的人,埋伏了三千锦衣卫等着你呢。” 姓王的一听锦衣卫三个字:“哎呀妈呀。”腿一抖擞跪了下去。 被小旗按在路上水坑里的小矮子清醒了,大声嚷着:“你们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俺认识,是俺山东临邑老乡。” 小舍道:“即然任指挥使认得咱纪指挥使,那就找去!” 姓任的道:“他在那?只要说起任矮子,他准认得。” 小舍笑出声来,学着他的腔调道:“俺大指挥使在金纯尚书那,你去就见着了,可是他认不认得你任矮子,就看你的照化了。” 姓任的道:“认得,肯定认得,我喊他叔的呢。” 说着颇为得意带着小舍出了村口,沿着黄河到了金纯的驻地。 金纯初审后,差人把他俩连夜交河南按察使包德怀手中。 一高一矮的歹人押走了金纯对小舍道:“你这小子,是老天派来的保护神,迟一天,我就让他们沉了黄河,今天他们是密谋,准备明日动手干掉我,把黄河堤坝控制住。” 小舍道:“你要谢,看书 .uuanshu.om 谢金忠,是他的灵魂指挥我干的,只是差点饿死在那个迷人村。” 金纯道:“马老头没告诉你,这路边的记号吗?” “没有,可能说了我也没注意,这方言我实在听不懂。” 河南按察使包德怀审查后,发现刘子进案事关重要,立即进北平亶报朱棣皇上。 皇帝连下几道圣旨:“一,改封汉王朱高熙于青州。二,派指挥刘斌、给事中张磐等十二人前往山东,山西陕西、甘肃、辽东等地巡视,军士操练屯种怠惰不力,将实情上奏。三,命行在中军都督金玉为总兵官,蔡福为副总兵,率军前往征剿刘子进等人。四,释放工作囚徒四千九百余人。五,遣监察御史吴文等分行天下,询察吏治得失及民间疾苦。六,封詹事府少詹事张小舍为詹事,官秩正三品。” 小舍领到圣旨,告别了金纯和宋礼,先行回到南京赴命。 蹇义感慨道:“天道酬勤,皇天有眼,小舍,你的金忠在上天助你啊!” 第341章 太湖洞庭红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红彤彤的橘子长满了枝头,大太监黄俨找小舍:“你们苏州太湖的洞庭红橘皮薄肉甜,王贵妃特别想吃,是否带得咱家去?” 小舍道:“正好郑和也回国了,不日便到苏州太仓卫。” 一船人除了小舍和蒋府丞,全是太监,一路听到的都是“咱家长,咱家短。” 船从秦淮河出发,经胭脂河一路颠簸到了一个三面环水,万顷湖光连天,渔帆鸥影点点的去处。 小舍道:“这就是东洞庭山,出洞庭红的地方。” 一船人上了岸,一问这地方叫陆巷,小舍记得赵媚娘的外婆家,没想到是个一衣带水,背靠着满山果树的村庄,村口有个高耸的牌楼,斑驳的石柱,几个人继续往青石铺就的小街进去,溜光的阶沿斜形的车辙,绳印深凹的井栏两旁有不少店铺和粉墙黛瓦的民居。 一个白发苍苍,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妪,穿着青皮衫,正用干枯的手指把一些烂橘子挑掉,一颗橘子正好扔到小舍靴子上,老妪惶恐不安,一边连声道:“罪过,罪过!”一边赶紧用袖子帮小舍擦污渍了的靴子。 小舍过意不去,用双手扶起她道:“奶奶不打紧,这橘子又不赃,不用擦。” 老妪道:“老爷,我们吴家的洞庭红可甜了,可惜前两天下了雨,都烂在山上了。” 黄俨道:“《本草纲目》上有:“橘非洞庭不香,看这橘个个皮红瓤黄的果然不错。” 黄俨剝了个,放在嘴里咀嚼着,汁从牙缝里溢了出来:“酸酸甜甜的,好吃,咱家说好吃。” 一帮小太监口水也出来了,一拥而上,把皮剝了一口一个的吃着。 小舍也尝了个,果然汁多味美、酸甜可口。 黄俨道:“老太婆,家里有吗,咱家全要了。” 老妪喊来了儿子,一个精瘦的中年汉,他眯缝着眼道:“老爷要多少?” 黄俨道:“这橘子放不久,先要个二十担!” 姓吴的汉子对老妪道:“娘,家里的让媚娘全带走了,我叫些邻居上山去采。” 小舍听到“媚娘”两字,刚塞入口中的橘子掉到地上:“大叔说的媚娘,是昆山杨记绸布店的赵媚娘吗?” “真是,她是我外甥女,怎么大人认识?” “认得,我是夷亭张小舍。” “哦,她昨晚和哥哥赵侗在这,今天一早装了一船橘子回吴江了。” 小舍一听,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好的是媚娘人还健在,总有再见的那一天。 见是熟人,吴家与一两银子一担的价钱卖出。 黄俨讨了便宜,笑眯眯道:“出来时,昭献贵妃就道,买橘子找詹事府的张小舍,他人熟地熟准能买到好货色。” 黄俨满载而归,小舍和蒋府丞按事先与蹇义约定,直接从苏州府去太仓等候第四次从西洋归国的郑和船队。 到了江边,前方来报,郑和的船队还在松江,要到明早到,小舍便把蒋府丞交给了师弟陈福贵,自已趁黑去了白梅的豆浆铺。 两年没回,这石子铺着的路有了陌生感,路边的桂花满枝桠,闻着浓香扑鼻,斑驳的石桥像一条玉带,系在致河塘河水柔软的腰间。过了桥,张吴记豆浆铺的白字黑底店招分外夺目,小舍整了整衣裳,补子上已缀上了艳丽方孔雀图案,里头亮着灯,他站在门首喘了几口大气,尽量的压住自已快飞出来的心,抬手叩门。 门轻轻的启开,白梅探出了半个头,三年了,她依旧没有变,白皙的肤色,黛黑柔软的长发,轻风过来,正好遮住她一双秋水泛滥的眸光,只见她小嘴微启道,满脸惊喜道:“小舍弟弟,你怎么来了?” 台阶的石缝隙,似乎嗅到了异性的气息,一只蟋蟀高扬着两条雄起的须须,发出诱惑的声响…… 吴嫂似乎听到了小舍的话音,假装咳嗽的从里间出来,小舍放下双臂道:“吴嫂,近日可好?” 中堂放着白梅父亲的牌位,前头点着一盏半明半暗的油灯,吴嫂把它拔得亮一些,拉过一把竹交椅让小舍坐下道:“好什么好,白梅她爹走后,我娘俩开着豆浆店,三个人活二个人干,不累死就算好的了。” 白梅给小舍递上一碗热茶道:“让你请个长工,你又不肯,怪谁呢?” “我不是不想请,你说找个女工嘛,这扛包,打浆的体力活谁干,找个男工嘛,外头人闲话多,你又性子活,万一与人家擦出点火花来,我怕对不起小舍娘。” 白梅“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十四,五岁那时,什么也不懂,我即然心定小舍弟弟,那怕他有潘安之貌,那怕他石崇之财,我都不会答应。” “你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每个人都会做后悔的事。” 白梅说不过她,便别转了过身体对小舍道:“金忠大人可好吗,我听镇上有人传言,大人……” “大人走了!”小舍急促的回答。 白梅一怔,眼泪夺眶而出,抽泣了一会道:“大人活着的时候答应我,uu看书 w..co如果嫁给小舍,他就替我在兵部谋份差使。” 小舍道:“不说了,我也想通了,人死不能复生,也许他去的地方比我们这里好。” 吴嫂道:“我也想通了,活着的人日子过的好一点,就是对得起死去的人,我替白梅嫁妆都买齐了。”她指着双门柜上的二只漆得油光铮亮的箱子:“什么都是双份,齐齐整整的。” 白梅白净的脸上涌出了红晕:“娘,别说了,又不是小姑娘出嫁,多羞人。” 小舍道:“我娘把白梅的房间都重新刷了一遍,前些日子,还去淘了一只榉木的花几,说以后可以放个梅花盆栽。” 白梅突然欣喜的指着小舍身上的补子道:“你什么时候换上孔雀啦,是不是又升官了?” “五月从北方回来时,皇上让我顶了金忠的缺,是三品詹事。” 吴嫂道:“苏州知府四品大官,你比他还大一级啊,我女儿有福了。” 第342章 吉祥神宠 白梅看着小舍的眼睛,娇嗔道:“娘,你又来了,烦不烦,万一人家官大了,不要我了,我不活啦。” 小舍放下杯子,站起身道:“吴嫂,我要告辞了,明早还要去太仓接郑公公。” 白梅点着灯笼送小舍到桥上:“小舍,九月廿二号是你三十岁的生日,我会在家里为你祈祷。” 小舍看着白梅的双眼,火光映着,里面透亮清澈:“你也要保重,过了春节,我便来接你,以后就不用这么苦了。” “我想,我想。”白梅支支吾吾道。 小舍以为白梅有什么话害羞说不出来,别道:“我娘说了,你和如意,红瑶还是姐妹相称,谁也不吃亏。” 白梅鼓足勇气道:“我想在南京买个房子,把我娘也带去。” 小舍道:“我回去和娘商议下,把夷亭的房子卖掉,再帖些钱买个好些的。” “不用你费神,我和娘商量好了,把以前在南京开豆浆铺的房子买下来,上次房东答应的,钱我也凑够了,如果房东涨价,我就把这里的卖了就够了。” “这不又苦了你们。” 白梅扔了灯笼,双手握着那双暖暖的手,仰着头想说什么,唇瓣慢慢的开启…… 桥上一只青蛙“扑通”跳入河中,月光下平静的河面泛起了无尽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向着四面扩去。 ...... 江面上泛着白光,一会儿东方红了,一轮金黄的太阳升了起来,涛声也变得响亮起来,附近的岛上海螺声响,郑和的海船徐徐的靠上了码头。 锣鼓声中,小舍随着蹇义,杨士奇,海寿,金纯和吕震上了船郑和的宝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可容千人。 郑和头戴黑色乌纱帽,白袍外罩红色披风,麦色泛红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他握着蹇义的手,大笑道:一别两年多,咱家在阿拉伯半岛,绕了个大圈又回来了。” 蹇义道:“这次公公有没有去新地方?” “首次航行了东非的麻林迪,那里人的皮肤比咱家黑多了,牙齿白白的,眼睛可不小,常年不穿衣服。” “我知道了,是没衣服穿,外面涂的黑色油。”吕震道。 郑和的翻译马欢,笑得前仰后翻道:“不是,那里离太阳近,烤黑的。” 两个卫兵押在个皮肤黑黑,颧骨高高,嘴唇厚厚的洋人上岸,郑和道,这次在苏门大腊时帮助当地平乱,抓了这个伪王苏干剌。” 小舍道:“郑公公这次肯定去了南洋,这人和上回的南洋特使长得一模一样。” 郑和道:“答腊我们去西洋必走的地方,那地方气温高,湿度又大我们,你们苏州的丝绸和刺绣,他们最钟意。让弟妹多绣些我好去换黄金。” “他们情愿吗?” “愿意,他们的国王是皇上封的,上次是特派人来入贡,并接受赐印和金币。” 金纯道:“麻林迪有什么宝贝吗?” 马欢如数家珍拨着手指道:“人少,动物多,有高大无比的大象,它的牙是宝贝、有犀牛,它的角也是宝贝、还有一种叫琥珀的珍宝,玲珑剔透,光泽如珠宝。” “还有鸵鸟、斑马,他们的国王还说,有一种像送给他们瓷器上画的麒麟。”郑和添了一句。 吕震像小孩一般惊喜道:“麒麟可是吉祥神宠,主太平长寿,郑公公没问他们讨一只?” “这次去没看见,不过麻林迪国王答应咱家,等有了即派人送来。” 果然过了四个月,麻林迪国王派人将“麒麟”送到了北平。 为了这盛况空前的喜事,南京的文武要员也赶去了,吕震对皇上道:“陛下,只有盛世才出麒麟,请祝贺吧。” 朱棣开始还坚持说:“天下治安,没有麒麟又有何损?” 几个文武群臣都道:“陛下圣德广大,被及远夷,一定要祝贺。” 在麻林迪使者进京当天,明成祖朱棣终于按耐不住,亲往奉天门主持欢迎仪式,这“麒麟”头颈巨长,浑身斑点,北平的人是万人空巷,全去奉天门前一睹为快,小舍后世见过,这是长颈鹿,但所有人都说是吉祥的神宠,连刚从交趾赶回来观赏的夏元吉也评论道:“特丰骨神异,灵毛莹洁,霞明龙首,去拥凤臆……。” 小舍心想:“也许麒麟就长这个样,毕竟后世也没麒麟。” 皇上,皇太子皇太孙和皇妃国亲都坐在龙椅上拍手称赞。 足足欣赏了一个时辰,已到午时,皇帝虽然饥肠辘辘,但余兴未了,立即下令画师把这宝贝画下来,让端诏翰林学士沈度用小楷在画上写一篇《瑞应麒麟颂》,未等墨汁干透,便收在囊中,带回宫去细细欣赏了。 黄淮和杨溥几个老臣又被锦衣卫又上了囚车,小舍见昔日的上司衣衫褴褛,脸上布起了皱纹,想送一程,被蹇义暗中拖住:“你找死啊,我都不敢,以前金忠在还好些,现在谁有这胆量!” 小舍只得作罢,随着蹇义钻到一胡同的茶馆,要了壶大碗茶喝了起来。 一会儿蹇义差手下唤来的金幼孜也来了。金幼孜道:“最近吏部员外郎陈诚、太监李达出访西域回来了,皇上让我替这江西老表整理出访日记。” 蹇义喝着茶道:“子鲁这家伙出去二年多了,应该去了不少地方。” “明成祖诏令他和李暹随中官李达护送帖木儿帝国特使,uu看书 .uukansh.所以去了他们的国都哈烈。” “皇上是想与让帖木儿东山再起,平衡草原上的鞑靼,瓦刺和兀良哈三方势力。” “蹇义兄高见,虽然帖木儿死了,这帝国的余辉还在,现在又与大明关系和谐,我们何乐不为?” 小旗拎着两大包东西找来了,金幼孜道:“在皇上身边事儿多,也没空陪两位吃饭,这是北平的土产,聊表我金某的心意。” 蹇义双手推辞道:“自已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小旗去你们詹事府的事,皇上己经恩准了,小旗一直在南京长大,还是让他回南京吧。” “皇上肯定在北平建都了,南京成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你是想让儿子在那过安稳的日子啊。”蹇义咬着颗花生道。 “儿媳安兰怀上了,她也是南方人,在这里吃不惯,所以让他们在南京生活。” 第343章 30而立 蹇义道:“我的大学士,皇上迁都北平,你和我是支持的哦,让反对迁都的人知道,原本金幼孜还有这么一手,非弹劾你不可。” 金幼孜本能的缩了一下脖子,似乎真遭到那一击一般:“蹇兄,你别吓我,小旗这我金某的心头之痛,去除了,我可以轻装上阵,肝胆涂地的紧跟皇上守国门!” “你这痛来自于你家太上老君吧,天天在你耳边唠叨,这野种你还想带身边啊,破了金家五子登科,五朵金花的好运。” “原本这也瞒不住你蹇老兄,我母亲大人是这么斥责金某的,连皇上也知道了。” 在北平呆了几天,西风起,载着南京文武百官的船又回到了江南。 蹇义道:“我的大学士,皇上迁都北平,你和我是支持的哦,让反对迁都的人知道,原本金幼孜还有这么一手,非弹劾你不可。” 金幼孜本能的缩了一下脖子,似乎真遭到那一击一般:“蹇兄,你别吓我,小旗这我金某的心头之痛,去除了,我可以轻装上阵,肝胆涂地的紧跟皇上守国门!” “你这痛来自于你家太上老君吧,天天在你耳边唠叨,这野种你还想带身边啊,破了金家五子登科,五朵金花的好运。” “原本这也瞒不住你蹇老兄,我母亲大人是这么斥责金某的,连皇上也知道了。” 在北平呆了几天,西风起,载着南京文武百官的船又回到了江南。 朱高炽指在船舷外的卫兵道:“现在全换成了宦官的人,我觉得踏实多了。” 杨士奇道:“殿下,皇上明白了汉王的夺嫡之意,咱们东宫的官僚也可以松口气,大干一场,再也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 朱高炽双手坐在龙榻上,双手摊开着道:“蹇,张两位詹事如何想的?” 小舍头一会听太子把他与蹇义相提并论,受宠若惊的道:“杨大学士所言及是,北伐,建造皇都,天灾人祸,疏通大河,郑公公四下西洋,国库银子吃紧,倘若不尽力增加收入,势必会影响下一年的财政供应。” 朱高炽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蹇爱卿补充下去,你俩是一丘之貉。” “殿下,詹事府以为。这些开支,己经作为额外徭役转嫁到了税户头上,特别是贡献的多,获利的少的农户,所以民间不堪负荷,于是有了安南的背叛和山西刘永进闹事,和江南富户拒绝缴税的事件。” 朱高炽点着头,示意两人坐下说。 小舍拿着户部李侍郎递给他的报表道:“殿下,大明几年来田税基本保持在3200-3300万石左右,但征收是个大问题,粮食运到南京,现在大部是运到了北平,宋礼尚书说过,海运费用大,而且路途远,运到北京,粮草都快发霉了,现在虽然大河通了,但路上的运费还是大于征税额,摊派到农户头上,如此下去“农民伯伯”,自已也会饿死了。” 谁为我们这些“侄子女”种庄稼?” 朱高炽拍手道:“说得好,农民伯伯辛苦辛苦的种粮食,结果自已吃不饱,这是逆天理。” 蹇义对小舍点了点头,小舍有了勇气,居然当着满船的文武百官喝了口茶。他道:“微臣以为,一方面减少农户的税收,一方面试着改粮食交税为银钞加实物交税。这样朝廷有了钞票的收入,即可以灵活的支出,又可以改善船运的压力,对户部及各府来说,他们征税的相对也方便多了。” 小舍的话刚说出,原本鸦雀无声的船舱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一石惊起千层浪,蹇义道:“张詹事这粮食税改实物与钞票方式征收,究竟好不好,我们谁也不知道,可以令户部找个较小的县府试验着来。” 朱高炽道:“今年来不及了,我看户部着手准备,派人下去宣传,听听农民的说法,但是减税可以,对发生灾祸的地区减免一半,现在正值秋收,百姓就近粮仓纳租,由军队负责支运。纳者不必供当年军支,支者不必出当年之民纳。” 小舍没想到皇太子肥肥的脑壳中早存着货色。 李侍郎拱手道:“殿下的支运法和盐运差不多,执行时有参照,我们户部回去立即奉旨执行。” 皇太子道:“农业税收是大头,还有些小头如何办?” 杨士奇道:“微臣觉得,匠户的丝绸业,织造业,手工业,酿酒业,等等加起来也不算小头,可以参照灶户纳盐税以人口为依据的方法收税。” “那就是人头税哦。”朱高炽咧嘴笑道。 这天小舍回得早,狗狗小老虎站在朱色大门口,甩着尾巴就是不过来,小舍笑骂道:“狗奴才,主人来居然不迎接,到冬至夜宰了你。” 小老虎等主人一挨近,便要紧扑到天井里,这石板上放着个大猪骨头。 屋里叽叽喳喳的女人声,小舍知道准是来亲戚了。 他先去房间换了衣服,新来的丫鬟玉朵对他道:“少爷,静儿姐姐来了。” 小舍一听,衣服纽扣解到一半,也不脱了,跟着便进了客厅。 静儿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和张王氏说着笑着。 穿一身玄色白交领过膝直袍,白裙,头发往后梳着着卷起高高的髻,缀着珠宝玉佩,一双凤眼犹似一泓清水,uu看书uansh 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她见小舍衣裳不整,仓促进来,便站起身来,曲了曲腿道了个万福。 小舍道:“姐姐今天是什么风给吹来的?”声音带着几分局促。 “弟弟还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王氏嘴唇微开,露出那排好看的牙齿道:“静儿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今天是小舍的生日。” 前些日子,白梅也说过这事,但究竟几月几日,小舍自已也记不得了,他翻了一下黄历,上面写着9月22日。 如意道:“我们夷亭只有小孩满月,周岁才会数着日子,要么就是老长辈五十做寿,中间的好像都没有。” 静儿双手理了理额前两缕秀发道:“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男子在三十应该有所成就。” 小舍道:“姐姐,这是孔子《论语·为政》中的话,弟弟明白。” 第344章 静儿来访 静儿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给小舍挂上,这玉还有些余温,丫鬟萍儿道:“少奶奶在这块玉上化了功夫,这是杨州一个大盐商拥有的,说是从云南带过来的。” 红瑶惊奇的问萍儿:“萍儿你怎么改口啦,我记得你以前一直和静儿姐,以姐妹相称的。” 静儿脸上泛起一波红云:“弟弟都三十了,我这姐姐总要找个归属,娘也走了,我得找个人陪伴。” 张王氏拉起静儿的手,拍了拍道:“静儿是个聪明的人,这就对了,人这一世,来人间走一走也不容易,应该对自已好点。” “他说起弟弟来,一脸畏惧,说为了逃避知县请客吃饭,张郎中装病可像呢。” “他人呢,没陪姐姐一块来?” 萍儿道:“来是来了,送我们到这就赶紧溜了。” 张王氏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门口:“哎呀,应该叫他来,总算成了一家人了,到了家门也不入,太不应该了。” 如意从红瑶手中抱过月月,对静儿道:“不知姐姐婆家是何方人氏,以后妹妹们可以过去看你。” “是泰州县的主薄,刚死了老婆,算是做了填房,不过这姓杨的人本份。” 小舍笑道:“哈哈,原本是杨典史,此人不错,那次我随蹇义去泰州,他表现的不错,当即被任命为主薄的。” 丫鬟玉朵,新蕊把菜端上来了,如意道:“不知道姐姐来,也没什么准备,先吃点菜,一会儿吃点面,算是给你弟弟庆生了,三十而立,姐姐是有文化的,你看算不算合格。” “合格合格,官居要职,飞黄腾达,妻妾成群,儿女幸福,孝顺长辈,朋友同心。”静儿一连串数叨着。 小舍捊了捊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弟弟有这些成就,一是离不开那些前辈提携,二是也碰到姐姐这些贵人。三是运气。” “人的运气是前世修的,多做善事才会得好运。”张王氏加了一句。 小舍道:“这回当了詹事,朝廷准备让我搬金忠府上,被我谢绝了,所以想把东面那户人家买下来,另外会按排两个卫兵进来。” 张王氏道:“不要不要,弄二个外面人进来不习惯,朝廷担心不安全,你说俺家有师父,师叔守着,几十年的武功还不如那些小毛孩子?” 亮亮轻轻拍了拍小舍:“爹,还有我呢,我现在功夫也不少了。” 静儿摸了一下亮亮的头道:“亮亮长得快超过姑姑了,肯定本事大着呢。” 如意道:“亮亮现在吃饭不比他爹少,正长个呢,明年要参加县考了。” “囡囡不念书吗,莫不如随我回去,我好教她些枝艺。” “囡囡在私人女学堂念书,平日里跟我学刺绣。”如意让囡囡拿出一条绣着蝴蝶与兰花的丝巾,指着上面的图案:“这都是她自已随意绣的。” 小舍还没仔细看过自已女儿的作品呢,从静儿手中他看见,粉色的丝巾上脆嫩碧绿的兰花,翩翩起舞的蝴蝶,栩栩如生,几可乱真。他啧啧的赞道,他怀疑自己是在梦中,眼前这皮肤白嫩,长着一双水汪汪眼睛,楚楚可爱的女孩,竟然是自已的女儿,他道:“囡囡,你舍不舍得把丝巾给姑姑。” 囡囡扬起长长的睫毛看了一下静儿,又看了一下小舍点了点头。 静儿满心欢喜的把丝巾围在了脖上,对着亮亮道:“妹妹给了姑姑丝巾,亮亮有什么给姑姑啊?” 亮亮去找了,如意道:“这孩子按朝廷的规定,以后得不到爹爹的家业和荣誉,但我会尽量让他享受我们张家的富贵。” 亮亮拿来他写的静室香兰四字书法:“姑,这次我挑最好的一幅,请姑笑纳。” 这字虽有些稚嫩,但也写得端庄工整,一撇一捺,章法讲究。静儿识字不多,以前在无锡马知县府上见识得多,所以能看出些门道来,她道:“字如其人,亮亮今后做事不仅稳当,而且会有自已的主意,决不是喜欢依懒别人的人。” 亮亮舐了一下嘴唇道:“姑,老师教导我们,求人不如求自已,只有用自已本事得来的东西,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奶奶也说了,月亮月亮,月在前亮在后,但月亮是靠着太阳才会发亮的,只有自已发亮才是本事,我要自已发亮。” 小舍拍了一下他的脑瓜:“你从那学来的,说话那么深刻。” “我们老师啊,除了博士助教,初一,十五祭酒和司业老师都会来教课,除了四书五经和《大明律》《大浩》,还学算术、书法、律令、礼仪、习射、音乐。” 张王氏道:“里面吃得好吗?” “奶奶,这不能说,我有个同学嫌肉上猪毛没弄干净,被锦衣卫知道,抓去屁股都打烂了,老师说这还算轻的,重则发配边疆或被逼死。” 如意眉头一皱:“这么严格?” “老师说了,不严格怎么为朝廷做事,学而优则仕,你们今后是直接做官的!” 张王氏道:“那就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亮亮以后一定有出息。” 玉朵和新蕊两个端上了葱油拌面。uu看书.uukansh 扑鼻的葱香,静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道:“干娘,这两小丫头那找来的,做的菜不错啊!” “安兰嫁了人,如意和红瑶又要做绣坊的事,我就让郑师父从夷亭找了这表姐妹俩,俩丫髻都属牛,十五岁。” 静儿掏了些碎银赏给她们,两人千恩万谢的,替每个人挑碗里挑满面。 桌下的小老虎突然听见什么,狂吠的窜了出去,静儿放下碗笑道:“准是他找来了。” 张王氏唤玉朵去开门,静儿拦住道:“不用,这榆木脑子,自从老婆掉在运盐河淹死,人就变得谨小慎微了,本来准备他提升当县丞,因为他整天萎靡不振,不好好处理公务,暂时给担耽了,自从我进了门,才好些。” 萍儿插嘴道:“少奶奶天天给他洗脑子,现在算是清醒了,所以听着少奶奶的话,叫他往东,他决不会朝西。” 张王氏道:“那就好,疼老婆的男人,不会出事,上头也喜欢,这升官是早晚的事儿。” 第345章 北平便宜坊 静儿走了,冬天也来临了,白梅的丧期也结束了,张王氏让小舍把白梅纳了回来,朝廷给的东院重新让马师傅装修了一下。从附近小河凿了条沟溪把水引进来建了个池塘,池塘边叠了个江南人家都有的假山,上面筑了个报恩亭,原来的三间平房朝南,加了廊房,让白梅和吴嫂住,后面有棵大香樟树,冠巨如盖,按照娘的吩咐,在那建了幢小巧的楼房她和丫鬟新蕊住。这样东中西三个院子浑然一体,可以分开互不打搅,又可以从内互相来往。 安顿了家事,一六年的国事也热闹起来。 张小舍在龙船上的改租提议,受到了皇上的恩准,对农户的重视提到了朝廷重要日程上来,正月赈北平,河南和山东的饥荒,发粟达37万石,浙江沿海大部,及福建泉州,福州等风暴袭击州府减租一半。诏免顺天、苏州、凤阳、浙江、湖广、河南、山东州县水旱田租。 对山东,河南高阳的皇家养马地区实行了新政,五丁养马一匹,可免其粮草税赋之半。而且规定每十匹马设群头一人,五十匹设群长一人。马病而群治,马死则均赔,走失只追罪本户。农闲时养马又可抵租减税,这样养马的农户一下爆增起来。 蹇义问小舍:“你这脑瓜子装的是什么,我这三朝元老都没动到这念头。” 小舍心想:“后世都这样的,手机一刷就完事了,那有这么烦的。嘴里却答道:“蹇大人和夏元吉尚书一定有这个想法,一直没敢说出罢了。” 五月,小舍与小旗见到的山西逆贼刘子进,刘兴、余贵等人聚众起事被中军都督金玉为总兵官,蔡福为副总兵的大明军围剿,一百三十五人全被械送北平。成祖命将其首领斩首示众,其余人被发配充军交趾。 小舍受太子之命去北平庆功领赏,礼部祭祀清吏司郎中周讷上言:今天下太平,四夷宾服,民物阜丰,请封禅泰山,刻石纪功,垂之万世。 “马屁鬼”吕震因为“麒麟”之事兼了礼部,吏部和户部三个尚书,神气也足了在新建的殿上,甩了甩宽袖道:“皇上圣德神功昭格上下,宜如周讷之请,封禅泰山。” 成祖对吕震说:“现在天下虽无事,然水旱疾疫亦间有之。朕每每听说到郡县上奏,未尝不惕然于心,岂敢谓太平之世。况且圣经未曾言封禅,唐太宗亦不为封禅。魏徵常以尧舜之事劝谏太宗。你们欲使我居于唐太宗之下,与魏徵爱君之道迥异。你们应以古人自勉,不负宗伯之责任。” 他转而对小舍道:“就如爱卿所言,农民饿死了,谁供我们食物?” 金山卫来报倭人三十余艘,三千余人浮海往来,金山卫就是松江小官镇,上次小舍随金忠去巡查过筑,这城正方形,当时有重兵驻扎,作为保卫南京的屏障。 龙虎指挥使的副使道:“原来城堡是土城,幸亏刚用砖加高5尺,共高3丈3尺。倭寇上不来,被我们打退了几回。” 皇上急令金山卫于都指挥使龙虎抵抗,浙江宁波卫新任都指挥使支援,并派都督蔡福充总兵官万人巡山东海上捕倭。” 小舍道:“微臣见浙江和福建卫所官兵使用的武器略微不足,如有神机营的火炮,可于海上,岸地一齐相攻,倭寇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人死一双,久之必悚。另官兵服装也粗糙,体现不了我大明朝的威严。” 朱棣敲着龙椅:“吕大尚书把请封禅泰山的钱拨出来给兵部,沿海的卫所每人加添些兵服。” 皇上让吕震陪小舍在京呆几天,看看皇宫的新殿堂。 吕震道:“这座帝王之城完全依照南京皇城,为紫禁城不仅名副其实,而且包含天子之城的意思。你看故宫中的建筑,象征着“天”的崇高是这太和殿,位于故宫的中极,高大突出;边上代表天和地的是乾清、坤宁二宫,边上他两侧的日精、月华二门,代表着日和月;而象征着十二星辰的东西宫以外的数组建筑则表示天上的群星。 小舍道:“太有意思了,代表着众星拱月之意。” 吕震招招手,一个四十来岁的工头过来了,吕震道:“这就是你们苏州香山的蒯福,南京紫金城也是他干的。” 蒯福只会说苏州话,而他十六岁的儿子蒯祥却能道一口谁都听得懂的京腔。 蒯祥道:“我爹说了,再过个三,uu看书 ww.uuanshu.cm五年这皇宫九间殿堂都能建好了。规模绝对比南京的要大气恢宏。” 小舍道:“我看这雕梁黄栋,红墙金瓦就有那种震撼的感觉。” 蒯祥道:“唯一缺憾这北方水少,除了金水河,里面都用井水。还得想办法解决。万一数千人住进去,吃水要去宫外运。” 出了宫,兵部的员外郎杨继盛找来了,说兵部侍郎找吕震亶报倭寇之事,吕震道:“杨外郎,陪张詹事的钦差交给你了。” 两人便去了菜市口,那里柴,油,盐,米市挤了堆,米市胡同正在竖一块碑坊,那掏钱建碑坊的员外是杨继盛的亲家,拉着员外郎题字。这姓杨的也爽气,也没多思,挥毫就写了“便宜坊”三个字。 刚劲又洒脱,那员外道:“亲家,原本我想让你写聚财坊三字,没想到你写了便宜坊,也好,老百姓就要的是便宜,便让石匠立马照着雕刻。” 杨继盛对员外介绍了小舍:“就是他说想买些京城的便宜货,我把他引来的,“便宜”二字出于他。” 员外道:“这些市场都买南北货,地产货,不知詹事大人需要什么?” “我娘肺不好,老咳嗽,听说北平秋梨膏能治病。” 员外戴着个瓜皮帽,穿着暗红色直身,哈着腰,摇着纸扇道:“巧了,咱李记专做这号东西,兼做茯苓夹饼、酥糖、酱菜,而且别无分店。” 小舍满心欢喜,要了一打。员外还送了不少糕点小吃,差人送到小舍住处。 第346章 杀死纪纲 小舍回南京,吕震让杨员外郎去金山卫视察两人正好作陪。 杨继盛原来在金忠手下,与小舍本来就熟,他道:“老尚书的冒死救赎东宫的人,触动了皇上的心,现在朱棣已经看清了朱高熙和朱高遂的狼子野心,他们兄弟俩的说话已经不起作用了。” 船到凤阳,小舍发现有只船一路跟着,便让小旗去打听,一会儿小旗回来道:“是黄淮大人。” “他不是和夏元吉一块在牢中吗?”小旗说:“皇上放他出来是要他和杨士奇大人一起,为使皇太子熟悉古人治国之道,把古代名臣直言汇录成编。” “原来如此,在徐州我就觉得好怪,还担心是汉王或赵王的人呢。” 汉王的二个近卫最近在街上接连闹市,几个要臣议论要朱高炽下令,砍几个杀鸡敬猴。 朱高炽道:“他已是秋后的蚂蚱,没几里要离京去青州了,随他去吧。” 黄淮本来就为受到汉王诬陷坐牢恼怒:“不行,古人自有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之言,他纵容手下犯法,先把手下抓走有什么错。” 朱高炽道:“让纪纲去干,看他们怎么斗。” 纪纲嘴上答应,但一直拖着,催得急就弄个顶包的交差。 端午节,看着天气不错,皇太子手又痒,要去清凉山射柳,这次令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去,少不了让纪刚也去。 这纪纲合该倒霉与锦衣卫镇抚庞瑛密谋借射箭试探群臣是否对他有戒心。 这杨柳细细的,是何等轻柔之物,一箭飞来,箭镞还未挨着叶身,叶子早为一股劲风荡开了,哪能射穿它?太子三箭落空,正想请小舍补中,纪纲跳出来了:“张小舍我比不过,但这杨柳我是闭上眼都能击中。”言词中明显带着不敬,海寿忍不住道:“纪指挥虽然神箭,但在皇太子面前说出此话,是什么用心?” 皇太子劝道:“海公公,今天是来射柳的,谁都可能射偏,让他射了再说!” 纪纲张弓便射,前二箭脱空,第三箭射出,柳叶被宠瑛给折断了,宠瑛拿着折断的柳枝狂叫道:“纪指挥好箭,好箭啊。” 全场除了宠瑛几个,全部在场的百官以静音抗议。 皇太子拂袖而去。 纪纲他想学秦代的赵高指鹿为马可以吓倒众官,但他没赵高的道行,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小看了这些大臣的智商,掉进了皇太子给他埋的坑。 成祖从解缙和周新之死,已经感觉纪纲已经到了疯狂的时刻,便下令将纪纲押送都察院让王熙和审讯。 纪纲多蓄亡命,造兵器万计,欲图不轨,又私纳美女,穿皇袍之罪名,老王家儿子王一飞有的是罪证。在谳词奏上的当日,纪纲即被磔死于市,其家属无论老少,全部戍边。朱棣还将纪纲的罪状颁示于天下。他的部下同时,庄敬也被夷三族,指挥袁江,千户王谦、李春,镇抚庞瑛,俱论死。杀的杀,谪的谪,也都星散了。 同时改封赵王高燧于彰德,朱高虽强居在南京,皇上的诏令又来了,让他速赴封地。高煦皮也厚,他以为他还是连救父皇二次的法宝,迁延如故赖着不走。 皇上为了消除锦衣卫纪纲的余余孽,任命蒙古人赛哈智接替纪纲,王一飞顶了庞瑛的北镇抚指挥使。王一飞到任后带着王力到了小舍家。 白梅抹着泪:“纪纲总算除了,我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小舍道:“真没想到纪纲能混到今天,换其它人早就死了百回了。” 王一飞点点头:“其实皇上都心知肚明,他多次派家人拿着伪诏,去各地盐场,勒取官盐四百余万。早有人举报了,纪纲家居所用器物,僭比乘舆,那个去纪府的人不知?” “这二条都是死罪,为什么不早些干了他,而如今为了个“指鹿为马”这小事,给他争辩的时间也没有。” “还有私造武器,私纳妃子。”白梅道。 “自古以来,那一位明君不用酷吏杀人?过去该杀的杀完了,现在不该杀的也杀了,先皇的干儿子解缙杀了,铁面御使周新,也杀了,再不除掉这人,皇帝心也不安了。” 小舍道:“我明白了,纪纲是带着血债去死的。” “锦衣卫也快完了,新的锦衣卫就快该建起来,现在宫中,重大的皇室活动都由司礼监太监负责。” “哥哥任命为北镇抚使,建文皇帝不找了吗?还是另有人干?” “我不是说了,uu看书 .uukas 北镇抚司也是装装样子,建文皇帝在福州,道衍和尚去见了一面,回去后又劝了皇上,皇上担心的朱允炆手中的玉玺,其实无关紧要,皇帝的宝座都没有,玉玺也就不值钱了。再说朱允炆的玉玺不是先皇传下来的,皇上即位的第三天,他就用了新朝的玉玺,皇帝奉天之宝、诰命之宝、敕命之宝等,宝玺一共十七颗。” “皇上放弃了抓建文皇帝?” “建文皇帝三千卫兵被我干掉了,他原来的老臣死的死,抓的抓,也翻不了天了,当然捉他是不会放弃的,至少老胡还在盯着,不让他有大的活动。” “如果迁都北平,我们会过去吗?” “听父亲说,皇上就要回来讨论此事,因为除了你们詹事府,大多南方官都反对迁都,皇帝心烦着呢。” “其实我是赞成迁都,北方那么乱,北平距离漠北近,调动军队不必从兴师动众从南方过去,这路途消耗太大了,真正打一个月,路上要化三,五个月。” 白梅道:“北平离蒙古近,又建了那么多的宫殿,别人打进来,抢了一票再走,也容易啊。” 王一飞笑道:“你这女人,说话也有些道理,蒙古人骑兵多,搞个突袭不是不可能,他不占你地方,像倭寇那样,放把火,捞点财宝就走。” “纵深不够,是个问题,但有长城这障碍,再多建些卫所,应该能挡住,再说瓦刺,鞑靼,帖木儿和兀良哈还是有一半以上归顺的。” 第347章 定都北平 皇上果然风尘赴赴回到南京了,明成祖立即召集群臣,正式商议迁都北平的事宜。 将都城自南京北移,密切了同北方少数民族上层人物的联系,有效地实施了对周边少数民族的统治,有力地抗击了元朝残余势力的侵扰,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 黄俨道:“南京皇宫是填湖所建。建成之后,地表下沉,形成了南高北低的态势,在风水上言是不祥之征兆。” 公、候、伯、五军都督及在京都指挥等军界的联合上疏曰:”北平河山巩固,水甘土厚,民俗淳朴,物产丰富,实为天府之国,帝王之都。县河道疏通,漕运日广,商贾云集,财货充盈,良材巨木已集中京师,天下军民乐于趋事。” 随后,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太常寺等衙门的尚书、都御史等官又上疏曰:“北京乃圣上龙兴之地,北枕居庸关,西峙太行山,东连山海关,南俯中原,沃土千里,山川形势足以控四夷,制天下,实为帝王万世之都,应敕所司营建,以成国家悠久之计,符臣民之望。” 蹇义,夏元吉,杨荣和小舍等合议道:“迨我皇上继承大统,又以蓟燕左环苍海,右拥太行,内跨中原,外控朔漠,宜为天下都会,乃诏建北京焉。” 通政司有个老臣道:“迁都北平,势必增加北方人口大量增长。有人就需要吃粮,我大明粮地都在南方,虽然可以通过漕运向北输送粮食,但是长途运输造成了大量的人力和粮食浪费。” 朱棣当场发怒道:“你呆在家里,岂不更省?”,这老臣也忠烈,仰起脖想继续上奏,朱棣一挥手,黄俨示意太监把他架了下去。 兵部有个武官道:“迁都北平,大明主要军队和物资都会集中于此,离长城太近,一旦被突破,很难组织强有力的后续防御,对总体的战略来说非常不利。” 朱棣摇了摇手:“南京有长江天险,寡人不是轻而易举的跨过来了吗?所谓离边防太近,朕听都听烦了,要这种懦夫干吗?”几个侍卫立马上来,把他拉下殿去。 大殿内立马悄无声息。朱棣道:“朕知道,反对北迁的人远远不止这二个,不管你们在背后如何议论,朕“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决心不会改变,建都北平的决定不会改变!”朱棣的话掷地有声,在紫金城上空久久的飘荡。 虽然殿上发对的声音很少,小舍看百官嘘声叹气的众多,连王熙和,白宾几个江南人都在摇头,只是脚微微颤抖,不敢出声。 虽然殿上发对的声音很少,小舍看百官嘘声叹气的众多,连王熙和,白宾几个江南人都在摇头,只是脚微微颤抖,不敢出声。 近日朱高熙知道父王回南京,大小事情不差他做,几次进宫请见,也被宦官挡住,大为不满,挑唆自己左右卫的卫兵,上街打着他的牌子闹事,据锦衣卫新任指挥使赛哈智上报,不法行为数十起之多,皇上脸色也变了,卧在乾清殿里的他虽然非常愤怒,但看着小二子,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硬是没有完全发作出来。 只是下令太监的人把他冠服除了,囚系于西华门内反醒,其左右二护卫的军士全部调往居庸关北,立保安左右二护卫。 皇上这晚在便殿设宴,款待夏原吉和蹇义,杨荣,杨士杰和小舍等,皇上指着两人对群臣说:“高皇帝培养贤才留给我使用。各位想看名臣,这两位便是。” 虽然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几个人假充斯文不敢多吃,出了宫,杨士奇道:“羊市的羊肉汤上市了,不如几个去喝碗,我来做东。” 小舍道:“上次去北平,我领了赏我来,和夏尚书大人一年多没一快吃过了。” 夏元吉道:“何止,上次还是我在南京时,中午请你的煮干丝。” “那该二年了。” 蹇义哈哈道:“二年前一碗煮干丝的钱,现在只能吃一碗鸭血粉汤了。” “我才不管价格涨,那时他才一个小府丞的干活,现在连升二级了,说什么也得吃好点的。” 小舍,夏元吉,蹇义,杨士奇和金幼孜几个到了夫子庙旁的酒馆,小舍道:“这叫号称是”京苏帮”的松鼠鳜鱼、蛋烧麦、美人肝、凤尾虾南京四大名菜都有,总可以了吧?” 夏元吉看了看招牌:“不太好,这里太招人眼,来的人多,不如去那家巷子里么烤鸭店。uu看书.uukanshu ” 金幼孜道:“北平的烤鸭你没吃够啊,还到南京来吃?” 夏元吉微微一震:“不瞒兄弟们,我北平去了两年,还没尝过那味呢。” 杨士奇道:“那怪人家说你扣门,一个二品大官,现在又是北平九卿之首,对自已这么小气。” 小舍道:“就依了他吧,大人不是不想吃,他习惯了节约。” 这家店虽然在深巷内,但名气也响,先帝建都南京后,御厨用南京肥厚多肉的湖鸭制作菜肴。后来御厨不干了,这家主人便在这巷开了烤鸭店,为了增加鸭菜的风味,采用樟木炭火烘烤,成菜后鸭子吃口酥香,肥而不腻,而且有点樟木香。 几个人挑了楼上最清静的包厢,后面看得到城墙,城墙的灯笼亮着,青砖上爬满了枝繁叶茂的看树藤,灯火映着别有一番滋味。 小舍点了一只整鸭,还有红烧狮子头,酸菜魚,东坡肉外加几个热盆 小舍掰了个鸭腿给夏元吉:“大人,你至少两年没吃了,先孝敬您。”这烤鸭皮酥肉嫩、肥而不腻,入口的鸭肉弹韧鲜活,夏元吉果然饿了,也顾不了那些礼仪,抓起来就一口,旁的人看了,嘴巴也馋了,酒没饮一口,一只鸭已经差不多了。 小舍心里道:“后世时只知道古代做官的,天天饕餮盛宴,吃的是山珍海味云中雁,燕窝翅子鸡鸭鱼,其实也不然,一般清官因为家庭庞大,负担也是挺重的,吃这些美食都是在应酬或者节日中才有。” 第348章 姚广孝迎佛牙 看着夏元吉狼吞虎咽的样子,小舍想起在苏州小食铺与他邂逅时的情景,当时他和李侍郎啃着油条也是这般狼狈相,小舍道:“大人,二年没见,你皮肤干干的,是不是肉食少了?” 夏元吉,打了个饱嗝,抹了一下油腻的嘴唇道:“也不是,你问金幼孜大人,去漠北时,黄羊,野兔也吃了不少,主要是北平干燥,沙尘也多,像这个时节,一出去,脸上就是厚厚的沙土,那有江南那种滋润。” 蹇义道:“以后北平建好了,得多种些树才是。” 夏元吉道:“不光是树的问题,北方湖泊少,除了太液池的水,宫内都靠井水,老百姓也靠水井过日子,现在好胡同都是以水井命名的,什么甘井、湿井、苦水井的。” 金幼孜道:“以后人还会多,北平地势西高东低,也会有洪水,所以胡同东西向比南北向的会多。还有些胡同是沿着洪水冲成的小河道建的,所以走向也是斜的:杨梅竹斜街、李铁拐斜街、樱桃斜街、棕树斜街……” 小舍道:“金大人成了北京通了。” “再过二,三年,你们也要过去的,到时候你比我金幼孜还会通。” 蹇义道:“估摸我这老头不会去了,南京六部九卿还会保留的。” 夏元吉慢慢的饮着酒:“老蹇有眼光,南京和京师一样,会设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级别也和京师相同。皇上定北平府为顺天府,南京为应天府,合称二京府。” 杨士奇道:“我听杨荣说,南京六部今后不能和北平六部相比.虽然名称相同,都称吏户礼兵刑工,但尚书官品和北平不在一个档次。 蹇义点点头:“北京六部尚书肯定进入内阁,担当首辅。毕竟他是帝国的中心,而南京六部就属养老性质和发配降官的地方,属于闲职了。 最多以南京兵部尚书为主,因为要起到掌管南直隶与浙江、江西等省的军队和大后方的作用。” 金幼孜挑了点粉丝,吸进嘴里:“其实迁都之事,先皇在时就有打算北移,他派太子朱标前往关中和洛阳两大古都进行过考察。目的就是准备将国都前往西安或者洛阳。所以皇上或许有完成父亲遗愿的成分在里面。” 小舍道:“下官觉得,皇上有心把大明扩大,郑和下西洋,张辅西征安南,御驾亲征漠北就能看出来,他是不甘做一位享乐的皇帝的,应该比建文皇帝更有想法、更有抱负、更有担当。” 夏元吉轻轻道了一句:“马屁鬼,这能和建文时比?那时靖难之役打得欢呢,那有精力搞那些事?” 小舍知道自已冒识了:“夏元吉几个都是建文时的文官。” 他喝了口牛肉粉丝汤,装作烫了舌头,用手扇着嘴巴,掩饰着说错话的尴尬。 幸好都是些他敬重的老上司,杨士奇帮着道:“建文时,他还穿开档裤呢,不懂什么,以后到了北平,跟着皇太子,我们回南京养老时,他出来挑大梁了。” 夏元吉道:“这小子,思想新,主意也多了,这次以钞票和实物抵税费,皇上赞许有加?” 小舍兴奋了,急道:“大人,皇上怎么说?” “皇上对我说,你这个榆木脑子,只会想到收钱,为什么不早点像张小舍那样提个好想法,我看你这户部尚书让出来得了。” 小舍道:“大人拿我开涮,皇上怎么舍得离开你?” “现在皇上让我经常为皇太孙上课,他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他头上了。” 蹇义道:“不是有道衍和尚吗?” “姚广孝最近身体不好,上次去了趟西洋,可能是晕船,人也虚了。” “道衍和尚真下西洋啦,不是说只去了福州?”小舍急着问。 “去福州不假,但主要是奉香花往诣彼国迎释迦牟尼佛的佛牙,古代帝王有持佛牙,才算是真正统地位的规矩。” 蹇义道:“永乐九年时,姚广孝76岁啦,他这么高龄坐船去那么远,实在是难为他了。” “迎佛牙,没他不行啊,成祖是想用最高规格的,生怕诣彼国不给。” 杨士奇道:“姚广孝系咱大明朝佛教界的高僧巨,与佛教圣地的和尚也好打交道,皇上考虑是对的。” “不仅是皇上钦差他去,郑和也想让他去,大明天朝200多艘船队要前往古里,就必须要到那圣地去补充淡水,而那里的头领亚烈苦奈儿曾与郑和会晤过,uu看书 .uukanshu.om这家伙坐井观天,自以为是,断然拒绝我皇帝的册封。也反对与明朝建立朝贡关系。于是,于是关系闹僵了。郑和第三次下西洋,就没法得到淡水。” 金幼孜问夏元吉:“不是后来把这丫的苦脑儿干掉了吗?” “姚广孝说去沟通,这人执迷不悟,姚广孝出一计,诱他们到重兵到海边,而郑和率领轻骑直取老巢,活捉了亚烈苦奈儿,他之子纳颜,小毛孩一个,手中的5万劲旅,就像纸糊的,乖乖投降了。” 小舍轻轻拍着桌子道:“这次去北平,我应该去看他老人家的。” “你也找不到他,他一直在苏州整修族谱,还修葺了个龙峰书院,在什么长乐二刘龙峰岩上,” 小舍道:“大人,这地方我和金忠大人招童子军去过,在福州长乐,朱熹在那寓居授徒讲学的。” 金幼孜擦了擦头上的汗道:“你这几年跑的路不少啊?” “是啊,托皇上的福,从永乐七年开始,随夏大人去了交趾,随蹇大人去了泰兴,浙江,随金忠大人去了北面的德州,河间,南方的福州,泉州平阳,和您去得最远,就是没和杨士奇大人出去过了。” 夏元吉道:“还和我去了溧阳的无想山,苏州的吴江等地。” “大人,那都属南直隶,不算远门。” “你想去那,随郑和下西洋吗?他过了年又要去了。”蹇义找着他的茬,戏谑道。 夏元吉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第349章 西园夜话 蹇义担心夏元吉又愁国库资金,故意转移话题道:“金幼孜,趁这个机会祝贺一下,你和杨荣同进升为翰林学士,兼庶子。” 几个人同时举起了酒杯碰了一下。 杨士奇道:“真是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 金幼孜道:“可惜了解缙,听说他冻死,我以为又是传言,关在牢中怎么会去了雪地。” 夏元吉道:“皇上原本的“缙犹在耶?”有赦免和启用解缙的意思,而汉王在纪纲面前故意误读,让他赶回狱中,假意置酒祝贺,将好酒的缙灌醉,活埋于雪中而死。” 蹇义道:“姜还是老的辣,你的解读是最有说服力的,解缙关那么久,皇上差不多忘了,怎么会再起加罪之心?” “对啊,反而是朱高熙,因为皇太孙的册封,使他变得穷凶极恶。”小舍说道。 杨士奇灌了几口酒道:“怪也只能怪解缙自已,太贪酒了,什么人的酒不能喝,偏偏喝这种阴险毒辣人的酒,我倒纳闷,他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纪纲猫给老鼠拜年的坏心?” 金幼孜道:“可能关久了,谁对他稍微好一点,他都当真的。再说他在牢中又不会再得罪人,他怎么会起戒心?” 夏元吉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横行了那么久,纪纲也死了。” 天上突然下起雨来,顺着城墙的缝儿,滴滴答答的往下淌,一股乡土味儿便传了进来,蹇义道:“大人们,各自散吧,也许下次在北平吃烤鸭再聚。” 金幼孜道:“下次我请客,一只不够二只。” 小舍到家,除了头上带着笠帽,衣服都湿透了,马庑在府的东园,他把雪龙牵入马棚,喂了点上好的饲料,丫鬟新蕊执着花伞,打着灯笼来接他了。在雨廊他绞干了些衣服上的水,问丫鬟:“太太睡了吗?” “太太今天身体又不舒服,喝了些汤药睡了。” “又咳了吗?”小舍听娘不舒服,便蹑手蹑脚的上楼,隔着花格子窗,里面传来张王氏的阵阵咳嗽声,小舍便从腰间掏出个碎银放到小丫鬟手中:“明天去街上挑几个雪梨,大些的,中间掏空了,放些冰糖,再将整个梨子放入炖盅中,隔水慢火炖煮半个时辰至冰糖溶化。” 新蕊道:“少爷,你给我小点的银子,几个雪梨加冰糖不需要这么多。” “死丫鬟,多下来你自个去买些粉儿,胭脂。” 小丫鬟也实诚,红着脸,曲着腰,一声声致谢,撑着伞把小舍送到白梅房里。 小舍叩了两下门,这花格儿的门内,白梅就说了:“今天喝得不少,敲门多有力。” “快把衣裳找出来,我全淋湿了。”小舍打着喷嚏。 “你先去隔壁洗澡,衣服我找了就送来。” 自从白梅进了家,小舍住东园的时间多,一则郑和马上要走了,如意和红瑶正赶着货呢,家里大小事儿都由白梅操心,特别是小舍这个大老爷们的生活起居。 白梅年纪最大,里里外外又能干,只要张王氏在楼上一唤,她便立马应承着去办。再加上她对朝廷的事又懂,小舍就喜欢回来和唠嗑。 他洗好,浑身舒服多了,白梅替他擦着身体上的水道:“今天和那位大人一块喝的?” “夏元吉,蹇义和金幼孜。” 白梅道:“金幼孜不认得。” “人家现在是皇帝的亲信,我家原来的丫鬟安兰的公公。” “有你这么说的吗,让金大人听见不难受啊。” “也是,应该说干妹的公公,还算是亲戚呢!”小舍笑道。 “说迁都的事吧?” “嗯嗯”小舍躺在了床上道。“听他们一说,我们也该打算去北平的计划。” “真要去啊,如果全家去的话,婆婆可能不打算去。” “为什么?”小舍支起个脑门看着灯光下的白梅。 “婆婆说,北方冷又干燥,吃的东西又粗,去了不习惯。” 小舍看着白梅眼睛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就用指头去捏,白梅把他手拨开:“人家说正经的,你开小差。” 小舍道:“我娘嘴上说说的,儿子去她会不去啊,这里又没其它儿子。” “我们姐妹仨可以留下啊,再说了孙子也长大了,亮亮十二岁了,等几年乡试出来,就是条汉子了。在这撑张家门面不可啊。” 小舍叹了口气:“他是庶出啊。” “庶出怎么啦?汉太宗孝文帝刘恒,唐玄宗李隆基,宋仁宗赵祯不都是庶出的,人家皇帝不都当了?” 小舍道:“这也是,听传朱棣也是庶出,只是传说称是先帝的朝鲜妃子硕妃李氏,因为早产,朱元璋怀疑她来到自己身边前已经与人私通,于是赐了“铁裙”,uu看书 .uukansu 将她放置在火上烧死,朱棣正在建的南京报恩寺塔,心里就是给她的。” 红瑶差玉朵送来红枣莲子羹,白梅道:“明天,你去西园住几天,红瑶好像有事找你,亮亮在学堂住,她就母女娘 ,一直在问少爷有没有出差。” 小舍道:“我想让她把她娘也接来,这样她也可以有个照应。”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事婆太太也提过,如意父母来了,我娘来了,独缺红瑶娘了。” 小舍道:“我现在就去,让她尽快把她娘接来。” 白梅道:“外面下雨,我打伞送你过去。” 天上轰隆隆打起雷来,豆大的雨滴打在月洞门旁的芭蕉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中园的楼房,灯光忽闪忽闪的,如意也许还没睡,小舍轻声的打开西园的门,上了楼,红瑶和囡囡母女俩正在绣花,见个黑影跨进门来,吃了一惊。 囡囡放下绣针,拉着小舍的手便道:“爹,是不是娘煮的莲子羹好喝?” 小舍回头见白梅没了身影,便把房门关上道:“爹的一本书找不到了。” 红瑶从枕下掏出书道:“在这呢,以前看的卷角了,压了好多天,居然书都平伏了。” 囡囡道:“爹一拿书,我就可以听故事了,爹,我上床去了。” 小舍脱了袍衣便上床拿起书开始读着,时不时添些笑料。 红瑶拎了一下他的耳朵道:“不早了,别逗她笑,要不她晚上准做梦。” 第350章 私访苏州 西园的卧房,囡囡插嘴道:“爹,娘说的,爹老是住东园不回,晚上用铜锁把园门锁上,让他爬墙回家。” 红瑶恼羞道:“小娘鱼再胡说,睡你自已床去。” 囡囡吓住了,偎在小舍的胳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红瑶轻轻的把她抱到小床上,用蒲扇赶走纱帐内的蚊子。 雨打在窗纸上,纸破了,一缕风扑进来,把油灯给吹灭了,小舍双手枕在头上,轻声道:“等过几天秋收时,你带囡囡回夷亭一趟,帮你娘把稻子收上来后,把田给租出去,让你娘也过来吧。” 红瑶凑近些,微光中看出双眸在闪动:“我娘,嘴拙,怕她和婆太太扛上。” “我娘不是那种人,你来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吗?” “知道,所以我不想让她多为难,我娘一个人也习惯了,再说有舅舅的舅妈照应。” 小舍道:“不如这样,过年时让她来住些日子,如果两老相安无事,那就……” “郎君,我听你的,早些睡吧,这几天我腰一直疼,不知为什么。” 蚊子隔着纱嗡嗡的吵着,小舍对着声音热闹处,一巴掌连纱帐一起按墙上。 红瑶抚着吃吃的笑着:“傻,有劲没处使啊?” ...... 北京、河南、山东州县闹大旱,接着就是蝗灾。大批的蝗虫铺天盖地飞来,那几乎就是寸草不留,原本百姓种的庄稼全让虫吃了,现在百姓只能啃着树皮度日蝗灾。皇帝急令夏元吉带着李侍郎前去。 接着汴梁又连日大雨,黄河堤决,刚修好的坝全毁了,大水冲垮开封州县十四个,经怀远,由涡河流入于淮河,沿河黎明百姓家破人亡,四处逃难,宋礼和金纯又返回黄河流域。 皇上坐不下了,来南京才几个月,命吏部尚书兼詹事蹇义、翰林学士兼谕德杨士奇、詹事张小舍,侍读兼赞善梁潜辅佐太子朱高炽监国,又返回了北平。 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纪纲死了,朱高煦又徙封于乐安州并令其速往封地,不准久留京师。朱高炽感觉自已可以大展身手了。 蹇义道:“殿下,你细读了皇上的《东宫留守事宜》了吗?监国权限不是放开,而是进一步缩小,最明显的是:“内外文武大小官员俱从行在吏部、兵部奏请链选”,也就是说,任命权由北平掌管。” 朱高炽道:“要命,我前几日还恢复了几个老臣子的职务。” 杨士奇道:“殿下一定是受了梁潜的影响。” “上回有个陈千户曾经擅取民财,事情被发现后,被寡人谪交趾,后来赞善梁潜、司谏说陈千户立了大功。要寡人复念其军功,宽恕他,并恢复原职。” 杨士奇道:“这陈千户与汉王走得近,肯定会传到皇上耳朵内,你这阶段还,咱这些人说不定又谁得顶罪了。” 果然有人禀报给成祖称:“皇上所谪的有罪之人,太子都曲意宽恕了。” 朱棣听后,把头上的皇冠也扔了,下令逮捕陈千户并杀之。詹事府赞善梁潜、司谏梁潜顶了包逮捕下狱,立即处死。 英华殿连日的阴雨,石缝中原本已经结蕾的迎春花又萎了,朱高炽开始捧着黄准和杨士奇专门为他编写的《历代名臣奏议》,这三百六十集,他每日必须读二集。如有不白之处,杨士奇和黄淮两大佬在。 这日皇太子召小舍入宫:“皇上派遣礼部左侍郎胡濙巡江、浙诸府,你和礼部的黄钟也一起去,了解一下苏州,松江两府的情况,但不必大张旗鼓,弄出声响来。” 临行时蹇义又关照道:“皇上还是不放心建文皇帝,担心他东山再起,你就多注意这方面,至于两府其它事,由况钟去办,他虽然是吕震的人,经永乐帝面测任礼部五品郎中,但人勤谨廉洁,博识干练,又任劳任怨,你替我多观察下。” 黄钟快四十了,比小舍年长些,江西靖安人,也是个吏官出身,小舍道:“我在苏州出身,又在苏州府任过职,先去苏州。” 黄郎中道:“下官听从张詹事的。” 两人身穿便衣带两随从,四人日夜兼程,不日便进了苏州府衙。 钟同知,蒋通判和金通判已经快三年没见小舍了,少不得各种客套。 小舍道:“这次来主要是见见老同僚,顺便在城里走走,了解些情况,你等不必太拘礼,也不要陪同接送。” 蒋通判道:“你和胡濙一样,对这里熟悉,请便吧,如果发现什么不妥处,不要直接亶报上去就行。uu看书 .uuknsu.om ” 小舍听胡濙已到,心里定心多了,随口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先交代出来,省得我和况郎中瞎跑。” 钟同知道:“你那些个捕头弟兄,多犯事,敲诈大户的钱财,牛捕头最滑头,已经免了他的职。” 况郎中道:“来时,听吕震尚书讲:“苏州赋役繁重,豪滑舞文为奸利,最号难治”看来说对了。” 小舍白天领着黄郎中街头巷尾,城里城外的跑,晚上便进了蒋通判的家。 蒋通判和王熙和同为小舍夷亭的老上司,但两人性格完全不同,王熙和妄望自大,欺软怕硬,蒋通判油滑保守,为人却低调,平日里不与同僚密切来往,这么多年来,小舍还头一回去他家中,小舍知道他好酒,特地去观前买了陆稿荐的猪头肉,二坛老酒。蒋府在城中幽巷里,不用打听就能找到。 三开间的房子,开了个小门,佣人把小舍迎进去时,蒋通判还吃了一惊。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重要的事找我。” 小舍道:“我是来拜访嫂子的,这么多年不见了,以前我在夷亭当抄书生时,嫂子还给我送过菜饭,今天算是来回敬她的。” 蒋太太在夷亭时一直很看重小舍,士别三日真是刮目相看,一个乡村小吏成了三品大官,她如何不开心。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款待相公的旧下属。 酒过三巡,蒋府的家属退下了,蒋通判道:“小家伙,是为建文皇帝而来的吧?” 第351章 黄钟上街 蒋通判用筷子指着小舍道:“你不是也为建文皇帝而来吧?” “老狐狸,不在锦衣卫亏了你,你从那看出来的?” “胡濙告诉我的。” 小舍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来?” “他是不知道,但他来的目得也说是随便看看,他是那种随便的人吗?好像他的官就是为建文帝当的。一个四品礼部侍郎,不在皇宫给皇帝筹备北平建宫的事,来苏州溜弯干吗?” “也许在苏州闻到了什么风声,皇上派他来的。” “不都说在福州吗,道衍,郑和,王熙和家小子,都往福州跑,建文帝怎么到苏州来了?” “我判断也来苏州了。” “呵呵,你只是凭空猜的,拿不出证据。” 小舍夹了点菜道:“明天你陪我去趟穹窿山。” 蒋通判没料到小舍会想起去光福穹窿山,怔了一下道:“你信佛我知道,可穹窿山是道馆,你烧香烧错地方了?” “我不是去烧香,我想去见见应文和尚!”小舍单刀直入的说。 “我佛道都不信的人,我不认得什么应文,应武的,你叫我怎么去找啊?” “你敢说,穹窿山也没去过?”小舍的话变得咄咄逼人。 “又是那牛捕头多嘴多舌,这种人你也信?他上回犯上事了,早晚被处死。” 小舍隐约听出牛捕头,是要被蒋封口了,这牛捕头一定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你表个态,到底明天陪不陪我去,如果不方便,我和黄钟二人去!” “黄钟是干什么的,你怎么想起和他一起来的?” “他是礼部郎中,胡濙的手下!”小舍故意激他。 “喔,原来如此,好吧,明天我要去趟吴江,后天随你去,晚上在山顶上住一晚也行。” 小舍心里明白了,建文皇帝一定在山上,他明日准是去史彬家通风报信。便索性逼逼他:“也行,明天我也去吴江,我们可以同路。” 老蒋“咚咚”喝了二口闷酒:“现在吴江是巩德当了知县,上次我去他还说起你。” “说我坏话了?” “人家虽然升了一级,那敢说你个三品大官,只说上次和夏元吉一起催货的事。” “那好,郑和去年底又下了西洋,我去问问,他今年发了多少货,有没有赚得盆满钵满的。” 蒋通判笑了,笑得酒从牙缝里淌出来:“露馅了,原来你只是想盯着我。” 小舍怕他怀疑,便赌神发咒道:“我才不希罕你呢,明天我就在县衙内呆着。” 吴江离苏州才十几里路,几个人骑着马半个时辰便到了。北门城墙高近三丈,上面筑有飞檐翘角的城楼,几面旗帜随风飘杨,两个守门兵靠在青砖铺就墙上,见蒋通判带着一帮便衣疾来,一个立正,把大门缓缓打开。 这县衙大门,门上建了谯楼,上面摆个“漏壶”以计时刻,下面是县衙大门,共三个门。正中的门略大,门的两侧有上马石,朱漆大门,铜质铆钉,黄铜兽环。门上悬“吴江县”三字之匾。谯楼规制壮丽非常气派,画梁绘栋,飞檐朱楹。虽然是太湖边一个小小县城,而其县衙大门足以使人感受到明王朝的威势。 从大门到大堂甬道上的獬豸亭内竖“熙陵戒石”,石上刻有“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字。 第二进是知县厅,也建的奇美,周边“清简堂”、“图思斋”、“观政亭”、“环翠亭”、“诚斋”、“雅室”等亭台楼阁围着,景色清幽,精致典雅。 巩德见张小舍几个便衣轻装进来,吓了一跳:“张大人,微服私访,是不是下官出了什么错。” 张小舍坏笑着拉住他的手:“是来查你私房钱的。” 随后小舍把黄钟介绍给巩知县。巩德道:”喔,你们没和胡濙在一起,他在这住了三天,昨日刚走。” 黄钟点了点头:“都说小城故事多,这里是个富甲之地,又比较安逸,谁都想在这住上几天。” 蒋通判道:“你们谈吧,我好事做到家了,我夫人和千金都想买条丝巾,我去去就来。” 张小舍估算他会走,也没拦他,嘴里说道:“去吧,我在这等你吃饭。”眼睛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谯楼上的计时漏壶。这里离史彬的黄溪村有二十里路,来回至少一个多时辰。 黄钟道:“我也想去街上挑些个便宜的绸布缎子,不知那条街多些?” 巩德有些不放心:“况大人是外地人,这里人欺生,我让主薄陪你去,他是本地人,熟的很。” 黄钟也走了,这都是他事先向小舍讲好的,uu看书 ww.uukan 况钟说他是喜欢到处走的人,他知道那里能找到问题,然后回来让县衙的人作答。 巩德关上了门道:“张大人,黄钟是礼部的,为什么不跟着胡濙而跟着你?” 小舍用中指竖在嘴唇上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就像胡濙为什么来吴江。”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脸上写着,哈哈哈。” “他会去史彬家吗?” “当然会,去黄溪村绕一圈,看看马粪。” “看马粪什么意思?” “有一次,我陪他去,他看到那座小桥边有堆马粪,他下了马,用棒挑开了端详。” “真有此事?” “我亲眼目睹还会假,听他随从讲,胡大人能从马粪上,查到这主人从那个地方来。” “这我相信,每个地方的饲料有所区别,相对讲这里的好一些。” “这次不同,一直住在川堂里,白天也不常出去。” 更楼上敲五响,蒋通判和况钟都没回,小舍算了一下蒋通判去了一个半时辰有了,到黄溪村的话应该回了,伙伕上了菜,小舍道:“我们先吃,不等他们了,该来的应该到了。” 刚拿起筷子,薄通判喘着粗气进来了。 小舍戏谑道:“是不是去会相好的,喘那么大气?” “嗯嗯,路上走了几十里,怕你等,走得急了点。”话出口,他感觉说漏了什么,又补充道:“我一个糟老头的,那像你处处留情。” 第352章 贪官污吏 小舍暗自好笑:“买个丝巾跑几十里路,观前也回来了,恐怕是去检查马粪的吧?” 耿通刚吞了一口饭,一下如雪花般喷了出去,对面的县丞戴着乌纱帽,帽顶上串着珠子,饭粒过来全粘上头了。 蒋通判不知就里:“你看看,吃饭时说那恶心事,把人家肚子气炸了吧?” 耿通止不了笑:“大人的意思,你去了黄溪村史彬家。” 江南人同情建文皇帝是心照不宣的,平时都停留在嘴上,若是行动上支持,那就是犯上作乱,是个死罪,蒋通判被下属点穿,他害怕起来了,急忙撇清:“老夫去买丝巾,正好碰到昆山杨记绸布店的赵媚娘,她送孩子去镇上学堂念书,我让她帮着挑,她说她家有,让我随她去了黄溪村,她还问起你呢。” 蒋通判从口袋中掏出几个洞庭红橘子:“这是她给的。” 蒋通判把皮球踢了过来,小舍一点也不反感,至少他知道赵媚娘送孩子,过着女人正常的生活,建文皇帝不会有聚众起事的可能,他心也定了,喝了口汤道:“好吧,信你这一回,不向嫂子打报告。” 耿知县道:“进贡朝廷的“吴绫”,数量最多的也是我们。” 黄钟干咳了一声,问耿通:“我看到卫所有四十多条船,停在河道上,影响了船只的出行。” “这是当年金忠来巡查时,我们为抗倭准备的,现在实际上,这些船只已经多年不用了。” 耿通解释道。 “那为什么还向百姓收修造费呢,据我了解,还年年收,数量还不少,特别是几家丝绸大户,这明摆着敲诈勒索。” 耿通头上冒出汗来:“这是卫所这帮人干的。” “你一个堂堂知县一点也不知道吗?” 耿通不敢抵赖:“我是有所耳闻,卫所千户和我商议,兄弟确实薪水少,那些商户肥得很,稍微打点膘。” 黄钟拍了一下桌子:“这次是修船费,下次就是喝酒钱,还有个底吗,苏州本来税杂,你们还加塞,我看让皇上知道,你耿通有几个脑瓜。” 刚才还笃定的知县,没想到被一个名不见传的郎中骂得狗血喷头,有些怨气,又发不出来,两只眼睛便看着小舍和蒋通判。 蒋通判道:“黄大人,耿知县是考虑军心多了点,忘了民心,但毕竟没有私心,这件事我来处理,让卫所退一部份出来,这样军心民心都兼顾。” 小舍道:“这事县衙要公布出来,不能怕丢丑,更不能以大压小,以官老爷的身份来处理,充好人,像发善心一样,而且要举一反三,衙门内有没有这种现像!” 黄钟道:“怎么没有?” 耿通的用眼瞪了主薄一下。 黄钟指了指主薄:“吃个中饭,三菜一汤,六个人吃,也就一点小钱,还要赊账,我一问掌柜,说是经常性的,连那些巡捕也赊,说是赊,其实是不给。人家要本钱的,给个本钱总应该吧,况且人家还化劳力。” 蒋通判忙道:“这不是吴江有,我们苏州府也有,最近查到个捕头,不仅白吃白喝,还想占人家老婆。” “是牛捕头吗,以前还不错的啊?” “你走后,他自称苏州第一捕头,到处炫耀,还打你的招牌,说是你的哥们。” “他也太狂妄了吧,以前没听你说过。” “本来是多吃多占,这次他占了人家女人,被告到了钟同知那。” “现在你们怎么处理?” “先关着,金通判正一笔笔查,数量巨大就依旧先皇的剝了他皮。” 小舍点点头:“先派出自己的人去查证,如果一旦属实,先罢免,然后让他把贪污的银两全部拿出来,如果拿不出来的话就抄家。一般这种人银两会挥霍光,那余下来就是用命抵,而且当着所有同僚的面处置,起到警示作用。” 耿通道:“张大人的方法好,即给他赎罪的机会,又起到惩治的作用,下官马上执行。” 小舍话说得多,茶也喝多了,急着上恭房撒尿,况钟后脚跟来了,他道:“张詹事,你先回苏办你的事,我想在吴江多呆两天,这里表面光鲜,里面黑的很,还好耿通算是清廉,听老百姓讲,他太太平时穿得都是补丁衣服,他也不上酒楼,所以我想帮他一把,把坏风气打下去。” “好,我把随从全留给你,我苏州有一帮旧下属,多年不见,正好利用。” 小舍当晚与蒋通判回了苏州。学士街的房子已经退给府衙,小舍晚上便住进了西舍吏的宿舍。 小白道:“大人,uu看书 .uukahu.om今晚我也不回家了,咱们拉上许忤作喝一杯如何?” “许忤作还住那吗?” “还住,他老婆孩子,全跟着他小舅去北平建皇宫呢,家里大大小小,就他一个,回去干吗?” 趁着两人去找喝酒的地方,小舍便先去了阊门,小姨家门锁着,邻居说,云绮又生了,去南京服侍了。 三人找了家阊门下塘的酒馆,店面小,里面客满了,小舍道:“今天骑了二个时辰马,累了,就在搭着的帐篷下吃吧,边上有小河,看着也亲切。” 许忤作苦笑道:“这不难为大人了吗,我和小白是习惯了,没事就在这喝两盅。” 小舍道:“牛捕头来过吗?” “这小子怎么会,他喜欢去阊门外新开的酒楼,那里乐坊多,什么同春坊,乐应坊的。” “他那来的钱,我陪皇太子来敲永乐太平钟时去过,那可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 “听说他傍了个大佬,老头子在南京朝廷里任职的,叫刘辐,人家称刘少的。”小白咬着个鸡爪说道。 “原来这恶少到苏州来混了,难怪南京没见人。” 许忤作自已倒了些酒,对小舍道:“大人,我手不干净,你自已倒吧!” “又不是头一回一块喝,客气干吗?” 小白道:“上回还是去常熟查风流案,吃得是叫花鸡。” “说起风流案,牛捕头是不是占了人家老婆,那一个人的老婆?” 第353章 冤死的张山 “张大人,记得幽巷客栈吗?”小白问道。 “咱苏州知府对面巷子那家吗?离蒋通判家不远的。” “对,那年举报了景清的亲戚,得了三十个赏银,老板以为钱化不掉了,结了牛捕头当朋友,一来二去,老婆也白送了。”小白面无表情的说。 “石文一家七口子全锦衣卫杀了,人家是平白无辜的,这种害人的钱拿不得,遭报应了。”张小舍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许杵作一个人喝着酒,也不声响,小舍便挑他话题:“许老弟,怎么闷闷的,最近有什么案子?说出来听听。” 小白插嘴道:“说起案子,葑门横街上有个,十分蹊跷,这街上有个藏书羊肉店,那羊肉是个叫张山的每日从藏书送来的。这张山养了一只黑狗,与他形影不离。这天,羊肉店主开门,没见张山送肉过来,心里着急,就到张山登岸的河边找,见那只黑狗对着他狂叫,老板以为张山就在船上。便回去开门,一会儿那只黑狗衔着张山的衣服,对他呜呜哀叫,似有倾诉。店主担心了便说:“你主人为什么不来呢?莫非他出了什么事?便跟在黑狗的后面,走了大约二里地,在一座废弃的破庙前停下。” 许杵作接着道:“这座庙早已经没有了僧人,狗带着他却庙后的河畔。狗见老板跟上了,就跳人水中,没有多久,就把张三的尸体叼了上来。” 小舍啧啧的道:“真是条好狗啊!” “老板见状大惊,急忙喊来附近的人一起来查看。等众人赶来时,已经黑狗蜷曲在张山的尸体旁,我们和小白去时,它已经死了,肺部都进了水,窒息而死。” “张山怎么死的呢?”小舍问。 小白道:“许仵作验了尸体。” “张山手脚被缚,嘴巴中有三寸宽,一尺长棉布一条,身上有钝器挨打的伤,但不是致命伤,是生前遭受过殴打后。抛入河中,河水呛人肺中,因呼吸不畅而死。” 小白道:“我带着马捕,搜查每个角落,发现庙后有一堆废弃的砖瓦,被人刚翻动过。庙前空地上,有刚用石块搭成土灶,从灶内的柴灰是新鲜的,应该是有人刚在这烧的饭,地上还有新鲜的菜叶和油渍。” “凶手应该还没走远,葑门四周有黄天荡,出走不方便。”小舍坚决的道。 “我们把几天河汊港口全封锁了,葑门城门也上了双岗。” “乞丐,流浪汉查了没有?特别是身强力壮的。” “蒋通判把丐头找来,限他们10天内,找出那些到该庙烧过饭的乞丐。” 许杵作道:“小白,供出几个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再怎么软硬兼施也没用吧?” “是啊,杀人是死罪,叫花子懂得,蒋通判也没办法,只好把乞丐们起来,叫我继续破案,我就找许杵作,他反正老婆不在身边,衣服邋里邋遢的,不用打扮就像乞丐样。” 许杵作捶了他一拳:“你这个没良心的,帮你破案子,你居然说我乞丐,我捶死你。”说着用双手搯小白脖子。 小舍笑着劝道:“别弄他了,小白自已头发长长的,也装不了斯文人。” 小白道:“也是,我那几天一直忙得头发也没空剪,两人一搭一档正好,躲在暗处,听乞丐壁脚。” 许杵作来了兴趣,见小白饮酒,抢着道:“听乞丐们讲农妇赵氏的事,说什么本来是某人勾搭上了,又因为谁下手重,好事没成,反而惹了一身骚。” “这个农妇王氏是谁呢,那里人?”小舍听得仔细。 小白道:“你以前常说的,只要有一点线索,就好办!我就带一大帮人去把所有姓王的农妇叫得来,张大人,你知道了女人好哄,马捕头面相不凶,我就调来了牛捕头,这家伙软硬都会,一个长得标致的王氏讲出了另外一个秘密。” 小舍道:“小白,你也学坏了,绕着圈编故事,又攒不到稿酬!” 许杵作笑道:“大人好久没破案子了,小白让你多听听过过瘾。” 小舍起劲的替他俩倒上酒,催道:“快讲快讲,我明早还要上穹窿山呢。” 小白道:“这个美王氏,娘家在破庙前,平时常回娘家探望,这晚合该出事,她母亲留女儿吃晚饭,回家迟了,路过这座破庙时,天已经黑了,见几个叫化子正在庙门点着柴火做晚饭。美妇因为天黑,又没灯笼照路,uu看书.uukahu就上前向乞丐讨火,想弄个火把照路。没想到乞丐们趁机调戏她,被王氏一通臭骂。众乞丐恼羞成怒把她牢牢地按住。挣扎中,一乞丐勒住她脖子,把她弄晕了。乞丐们以为她死了。” 小舍道:“我猜,把她埋那砖瓦堆中了。” “大人果然是我小白的师傅,厉害!这帮叫花子见弄出个人命,也不管是死是活,便拿走了王氏值钱的东西,把她埋砖瓦堆中。” “她和张山有什么关系?”小舍有些急不耐烦了。 “三更半夜,月黑风高……”小白有点喝多了,他打了个嗝继续道:“王氏醒了,想挣扎着站起来,但身上所压砖瓦甚多,哪里能够动弹?只好呼叫“救命!” 许杵作道:“王氏命大,张山恰巧船到,听到女人的喊救声,急忙上岸,黑狗从砖堆找到了王氏。就上前去搬砖瓦,想解救她出来。没想到那女人却道拒绝说:“我现在身上衣裳皆破,只剩寸缕,如何见生人?恩人有心救小女,不如好事做到底,去庙前喊我娘家人,要拿着衣服来!” “好一个贞女!”小舍不由的赞道。 小白道:“张山是个老实人,听从了王氏的按排,留下黑狗看守,自已跑去把王氏娘家人喊来。” 小舍道:“事到如此,本来张山应该得到善报的。” 许杵作道:“王氏家人虽然谢了张山,生怕弄了丑,没去报官,当时只要要一个个查,而且有个乞丐还被王氏咬伤了手,一认就认出了。” 第354章 神密的昙花庵 小舍道:“一般人都会选择沉默,特别是牵涉女人的事,宁愿敲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沉寂了几天,几个乞丐知道张山救了王氏,生怕他多嘴,把他给弄死了灭口。” 小白道:“有了王氏的口供,接下来,蒋通判亲自提讯那几个讨饭的,王氏一指认。一名乞丐的手上被咬破的痕迹还在。人证物证俱全,再加一顿棍棒伺候……” 许杵作说话间喝了不少酒,眼睛也红了,歪着头,小舍拍了一下他的头道:“咱们不喝了,明天陪我上山。” 穹窿山小舍不止一次去过,离城五十里路,一个时辰四个人便到了山脚下,清晨的太阳红灿灿的,阳光使原本的青山显得五彩斑斓,马沿着东坡崎岖的山道,缓缓的上行,马呼着重重的鼻息,行到半山腰,小舍道:“老蒋,我这马今天有点不对,我不上去了。” 蒋通判道:“来也是你喊着要来,到也到了,怎么不上了呢?” “我也不知道,这马今天拉稀,我怕伤了它。”说着一个人便按原路下山。 穹窿山与邓尉山之间有条小路,刚好马能行走,小舍见小白和许杵作跟了过来,便指着山谷一处庙宇道:“这庙隐藏的好,还是个金色的屋顶,好奇怪。” 许杵作道:“应该在我们村附近的渔洋山,我怎么没见过。” 见蒋通判没跟来,小舍道:“不等他了,我们走。” 这山谷的路长着茂密的野草,还有不少高耸入云的杂树掩蔽,人在里面行走根本发现不了。快近太湖了,刚才明明看见的金色屋顶消失了。 三个人分头找路,小舍看见杂草中有块石碑,一尺来宽二尺来高,拨开草见上面刻着“昙花庵”三个字,还有个箭头指着方向,小舍一阵狂喜,唤来白,许两人,披荆斩棘走了几步,前面天地豁然开朗,山道上铺着青石台阶,看凿痕还是新的。 三人互助对视了一下,把马栓在树上,拾级而上,山上传来铃铛之音,抬头见时,简陋的院门便在尽头。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里面是个大院子,还有青石筑的放生池,放生池后便是红墙金顶的山门,这山门中间隔着个墙,就留一个小门,小舍让两人留在外,自已悄声无息的进了去。 隔厢有个小尼坐在窗前,嘴里念着经,眼睛却闭着,小舍用手试了试,小尼是睡着的。 里面一个天井,种着几棵超过屋顶的银杏树,果实累累,把枝头也压了下来,还有几棵新栽的海棠树,绿色中显得十分妩媚。正中台阶上是大雄宝殿,门关着。 小舍选择正左边配殿的廊道上去,殿左的月洞门里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小舍见有个半人高的破水缸,也顾不得脏,跳了进去。 脚步声近了,一个人道:“今天眼皮跳得厉害,可能老衲今天《心经》少念了。”这声音低沉带着凤阳声调。 另一个人道:“念《心经》就是让应文师父放下一切,应文师父是不是有杂念没除?” “修行看来是任重而道远,应文惭愧啊。” 门“咯吱”一声开了,小舍把缸盖顶起,前面的已经进了殿,后面的高个子,经书掉在台阶上,正在捡,抬头时,小舍出懵了:“这那是黄溪村那个应文啊?”小舍差点惊叫起来,眼前这位,脸明显消瘦,深邃的眼神,似乎能洞察一切,紧抿的嘴角略微下垂,含着悲伤和忧愁。 “一定有两个应文,一真一假!”小舍寻思着退了出来。 许杵作道:“大人,你钻到那里去了,怎么浑身都是青苔和灰尘,连头上也是!” “小小的破庙,我能去那,上台级时踩着个青泥苔滑倒的。” “里面香火怎么样?小尼姑长得如何?”小白开着玩笑。 “小尼姑上早课早,我进去时,睡着觉在念佛。” “那尼姑恐怕是菩萨吧,修行的这么好!” 小舍听小白这么说,心动了,又轻手轻脚的回了去,小尼还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下垂着,苍白的脸上,小嘴唇还在嚅动着,小舍凑近些听,还是在念:“南无观世音菩萨。”娘说过观音菩萨耳垂圆润丰满,这小尼不是。 小白和许杵作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进来了,指指小尼,摇着手。 三人便退了出来,小白道:“不像,观音菩萨额上有佛印,一见便是光彩夺目,佛光四射。” 小舍便用手拍他的头:“说是也是你,说不是也是你!” 小白装着躲避,u看书 .ukashuco往大门跑去,小舍身后有人大吼:“那来的野夫,到庵内啰皂!” 小舍回头,见院墙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五,六个中年俗家人,穿着灰色短衫,麻布灰鞋,手里执着弯刀,呈包围状过来,小舍装作害怕,拉着许杵作便跑。 跑到栓马处,许杵作上了马,气喘吁吁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有护卫!” “也许是武僧习武的地方。”小舍撒了个慌。 刚进来的路口有马蹄声传来,三人急忙骑着马往树林深处躲。空荡荡的林间,听得蒋通判的声音:“好像有人来过!” 小舍心“扑通扑通”跳得急,轻轻的拍了一下马肚,那马也乖巧,伏了下来,喘着气,抖着鬃毛上的松针。 另一人道:“大人,是野猪,你看!” 听得蒋通判一阵笑声,二人朝山坡上走去。 三人又上了马,小白道:“一上午,神神密密,似乎是鬼使神差一样。” 小舍装傻道:“是啊,这种地方都是有神灵的,让你不知道干了些什么,我现在也晕了,怎么会到这地方来的?” 许杵作道:“大人也迷糊了,更别说我们了,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三个人的笑声在幽谷里窜起,惊得山雀四起,看着飞上了瓦蓝瓦蓝的天穹鸟儿,小舍清楚了,王一飞的话没错,真的建文帝一直在南方,而叶希贤,杨应能带着假的应文往云南,贵州跑,分散朱棣的注意力。 第355章 东脚门画像 三日后况钟回到了苏州,满脸喜悦,他对小舍道:“苏州人杰地灵,耿通化了不少功夫,把卫所敲竹竿的事认真的搞了一下,该退陪的退了,反响也不错,还揪了个县衙的捕头。” 小舍道:“看来吏员出身的你,还是接地气,了解内情,我们明日去常熟才看看。” 蒋通判来通报:“胡濙来了。” 小舍便去同知府见胡濙,胡濙虽然连升两级从给事中升为礼部的侍郎,成了吕震的左右手,体貌依旧没变,消瘦的脸颊,蓄着个小山羊胡须,正和钟同知款款而谈,见小舍进来,立马行了个礼:“张詹事,别来无恙?” 小舍回个礼道:“闻讯胡侍郎来了,张某即刻前来拜见,不知侍郎大人从何而来?” “阳山水蜜桃蜜汁正浓,去了趟望亭,回来时路过光福铜观音寺,拜了下菩萨。” 小舍道:“啊哈,不巧,我近日也去了光福,不过没去见铜观音寺长老,错过了。” 况钟道:“侍郎大人,我们也去了吴江,明日与张詹事去常熟。” 胡濙道:“黄郎中,你跟着张詹事对了,别看他年纪尚轻,这里熟得很,而且为人勤勉,遇事不慌,干事神速,深得朝廷内外的好评。” “胡侍郎高抬了,俗话说姜是老的辣,侍郎出马没什么办不成的。” “张詹事是褒我,还是贬我,就拿皇帝钦定小人的事,快十年了,一个影子还没见到,惭愧惭愧。” 三人互助吹捧了一会,钟同知道:“趁大人们都在,请大家去观前视察视察。” 观前街在城中心护龙街东,长约二里,两边商贾云集,店铺一家挨着一家,车水马弄,人流涌动,显得有些狭窄,钟同知道:“这街堪比南京街口,算得上全国乃至世界第一街,每天来自全国的客商,络绎不绝,超过了原来的预想,所以我们向南北扩展,向南开僻了与太监弄的二条通道宫巷和赛银巷,向北扩展了专卖日用百货的珍珠弄,另外在玄妙观东西脚门,开了小吃一条街,专卖全国特食小吃。” 小舍与胡濙手搀着手,进了西脚门,热气腾腾之间,南京的鸡鸭粉丝汤,绍兴臭豆腐,宁波汤圆,苏州小馄饨,无锡肉骨头,重庆小面,汉中热面皮,广东肠粉,合肥鸭油烧饼,一应俱全…… 胡濙道:“这里还有居然还有我们武进的米饭饼,好久没吃了,我得买一副。” 那摊主和胡濙用家乡话客套几句,便用油条夹在饼中间送他的尝尝,钱也不收了。 这饼有点锅巴的香味。钟同知道:“这饼松江也有,薄薄的软软的。” 被他们说得嘴馋,小舍刚想往口中送,一个小乞丐,污黑的瘦脸,眼睛显得特别大,比亮亮还小,咽着口水朝他伸出细细的胳膊,小舍便分了一半给他。 绕过玄妙观,四人一边吃着饼,一边看着路边摆着的纽扣店,发夹店,胭脂店,小人书摊,绸缎店,蛇药摊,还有画人像的摊儿。一个书生样的男孩用炭火棒,比着人头画着,小舍凑近些,这人还画得惟妙惟肖,小舍问那男孩,画一画需要多久,男孩道:“速写一支香的时间,十文钱。” 黄钟道:“张詹事长得俊俏,不如画一张。” 胡濙也道:“画一张吧,我们在山门喝茶等你。” 小舍便端坐着,让他描摹,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店外,几个逛街的少女少妇,湊了过来,看着张小舍的相貌,对着他指指戳戳,偷偷的笑,把个画摊挤爆了。人缝里挤出个熟悉的脸,小舍立马认出,是十泉街彭紫晏小姐,彭小姐也认出来了,脸涨得通红,刚才还露着笑容的脸,一下烟消云散,拉着身边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小红走,这种脸有啥看头?” 那唤着叫小红的道:“少奶奶,这哥哥长得比少爷还俊,是个大官人。” 话还没说完,被彭小姐强拖了出去。 小舍受了当众羞辱,他也没恼,彭小姐几次三番约他赛马,是他答应了毁约的,骂也是自找的。听她们的对话,彭小姐是嫁了人。 画成了,小舍细细的端详,画中的人,虽然是用黑漆漆的炭画的,但眼神却活灵活现,真像昙花庵那个朱允炆。 在玄妙观山门茶馆,胡濙看了小舍的画像也道:“真像朱允炆啊。” 小舍道:“胡侍郎见过建文皇帝吗?” “没有没有,建文帝活着时见过。”胡濙竭力的辨解道:“我那时还是兵部的给事中,u看书 .uukansh也只有仰视的机会。” 小舍道:“传说建文皇帝还活着,有人说他出家了,不知胡侍郎怎么看?” “活着也好,死了也好,只要朝廷太平,天下太平,咱胡某和张詹事也就安好。” 钟同知道:“对啊,咱管着任职上的事便好。” 胡濙又要过小舍的画像:“这画画得俊美,借我用下,我让画家再照这张画一张,留着纪念。” 小舍知道他的用意:“虽然胡濙手上有建文皇帝的像,但没这样逼真,对他追查建文皇帝的下落,因为误差太悬殊,失不了不少机会。” 胡濙又要过小舍的画像:“这画画得俊美,借我用下,我让画家再照这张画一张,留着纪念。” 小舍知道他的用意:“虽然胡濙手上有建文皇帝的像,但没这样逼真,对他追查建文皇帝的下落,因为误差太悬殊,失去了不少机会。”便大方道:“拿去用,记得还我就是。” 胡濙拿了画像去东脚门找那个画师。况钟道:“我想去太监弄看看,老坐着喝茶,憋尿。” 钟同知道:“一会儿,胡濙来了我们一块去。” 黄钟说了一句:“我只在太监弄转转,你们找得到。” 钟同知见况钟出了茶馆门,便道:“这郎中闲不住,风风火火的,今后必定有大升大涨的时候。” “蹇义这次让我多观察他,苏松两地已经多年没知府了,我看他大有希望。” 第356章 小舍受难 晚上在张小舍决定去明天常熟看看,来时皇太子特意讲了棉花种植的事。 棉花自从西洋引进后,在海南,泉州种植成功,先祖朱元璋用强制的方法开始向全国推广,棉布因为所需劳动量少,价格低廉之故,开始把丝绸的地位排挤下来。 以前贵族穿皮革,丝绸,老百姓穿麻衣的历史已经改变。棉织品乃遍布於天下,地无南北皆宜之,人无贫富皆赖之,成了人人都需要的抢手货。 小舍的好友,常熟县府黄进,毕竟是进士出生,出了不少招数,腾出好多田地,让农民大范围的种棉花,常熟的风头己经超过丝绸之都的吴江县。 小舍带着黄钟一帮人到县城时,早有人来报:“常熟姚知县,黄县丞已经在秋报门恭迎张小舍大人,况钟大人。” 小舍看见晨曦中的城门大开,黄进率先骑马过来,人没到嗓音先到:“我的老同学,黄进来啦!” “果然是你,几年不见,发福啦!”小舍寒喧道。 “托老同学的福,在这可以混下去。” 老知县也过来了,还是以前的本份样,嘴里呵呵个不停,小舍便把黄钟介绍了一番。 几个人在客厅坐下,小舍单刀直入道:“来的时候,听说常熟的棉花连年丰收,挣得盆满盃满,连吴江耿通也羡慕死了,狠不得砍了桑树种棉花。” 姚知县道:“我们常熟人口比他们多的多,光个虞山镇,除了景德镇以外,在全国也算最大的镇了,以前只中粮食,这几年南去广州,泉州,北去川陕两省,西去江西看别人的植木棉技术。” 小舍道:“黄进这小子脑子好,我记得,他在南京时,曾把棉花宋元之间始传其种于中国,关陕闽广首获其利,盖此物出外夷,闽广通海舶,关陕通西域故也。”这句子抄入个本子,我问他干吗,他道:“如果朝廷给我个县官,我便把木棉种出个名堂。” 黄进笑道:“张小舍,你记性果然厉害,快十年了,你还一字不漏的记得。” “我当时只是好奇,没你这个做生意的脑子。” 姚知县道:“棉花现在是蕾期,两位大人是否去棉田看看。” 黄钟道:“刚才从辛庄过来时,我和张大人已经下马看了多时,我们也问了棉农,种棉花确实需要耐心,它生长历经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春分到立冬16个节气。如果有一天碰到天老爷不悦,或者苗期来个洪水,或者蕾期来个大风,一年的棉产就泡汤了。” 黄进道:“是啊,种棉花看似舒服,其实是要用心,要从老天手里抢产量,你说多不容易。” 姚知县道:“黄县丞没来时,我们种棉花,那时真苦,一年种到头,收不了多少,还欠了种子钱,几年后棉农就不干了。” “刚开始的种子都从西域引进的,人家那里干旱,没有水涝,后来又用了海南的种子,枝杆硬,抗风抗雨,绒要一二寸长,有光泽,但产量少,费工费力,万一老天发怒,连着大风,全泡汤,后来我们培育了深根短干,只长一寸长绒的种子,花蕾小,收获早,大风劲吹不倒,这下年年保收获。” 黄钟道:“听说木棉提举司不在这征税?” 两人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小舍道:“现在有了棉花,冻死的人少了,以前盖芦花被,麻布被,甚至泥沙被的基本没了,这主要棉花便宜,如果加了税,棉花上涨,又会有人用不起的。” 黄钟道:“织棉布的应该上税,要不种桑养蚕的还有谁干,他们一直在交税。” “物稀为贵,棉产品便宜,人人用得起,丝绸品必然会减少,但肯定会更有价值。” 黄钟道:“下官了解,广东,福建,陕西,四川专设木棉提举司收税的。” 小舍道:“老兄,人家没种桑养蚕的。” 黄进见两人争执起来,便插嘴道:“先吃饭,吃好了我们去农家坐坐。” 黄钟道:“张詹事会按排的。” 小舍道:“先去找卖叫花鸡的,我娘几年没吃到了,心心念念着呢。”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他,不知这年纪最小官衔最大的,葫芦里卖什么药。看他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往嘴里塞白米饭,心里有点虚虚的。 几个人吃着饭,小吏送来了斗笠和蓑衣,黄进朝窗外瞅了一下:“会下雨吗?” 小吏道:“虞山顶上黑压压的,恐怕有雨。” 知县道:“难怪我膝盖疼,u看书 ww.uukanshu.co 带着吧。” 小舍让知县留着,便带着黄钟和黄进去买叫花鸡,买叫花鸡的家小舍去的熟了,见门关着便劲敲门,隔壁邻居出来道:“卖鸡的老伯去棉花田了,找他干吗?” “我是和夏尚书一块来买叫花鸡的,今天特意来买。” “他老了,现在儿子做了,他平时替儿孙看棉花田。” 小舍道:“他儿子我又不认得,能不能带我去找他,也好便宜点。” 邻居道:“一个大官也扣门,有那么多奉祿还小气。”嘴里念叨着,双脚还是朝田的方向迈。 刚过一个平铺的石板桥,一个落地雷打了下来,小河里就看到雨滴成的涟漪,几个人刚穿起斗笠和蓑衣,倾盆大雨从天而下,豆大的雨朝着棉田砸下,随着狂风一阵阵而来,刚积成的花蕾连同秸秆被连根拔起,吹上了天空,又落在田间,河里,小舍看到棉花树倒伏的瞬间,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棉田中央,似乎想挡住摧枯拉朽的飓风 小舍喊了一声:“大伯!”飞快扑了上去,把那摇晃的身体抱在怀里,急忙用蓑衣给他遮风挡雨。 大伯指了指田边的茅棚,小舍背对着风,搀扶着他朝田间唯一的挡风中去,两人刚钻进去,又一阵疾风,茅棚塌了,里面的衣服,被子全吹走了。顶棚摇晃着,也来不及逃了,小舍索性护着头把大伯压在身下。随着轰隆一声头上的东西全砸了下来。 小舍眼前一黑,什么也没了。 第357章 张历生出现 他觉得他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满天的星星在闪烁,他努力的寻找,星星中最耀眼的月亮,那怕是北斗星辰,他可以知道自己的方位,他可以找到家,他想妈妈了。 起雾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头壳开始剧烈的疼痛,他咬着嘴唇,他不想睡着,他怕孤独,他怕失去他相守的家,他动动胳膊,想伸手抓那棵在风中摇晃的树,树越来越远,一下就没了。 他想喊,声音在嗓门里,他感到干渴,眼前出现了五彩的光环,愈来愈亮,那是怀中的七彩珠,斑斓无比的照透了他的眼睛:“儿啊,你终于醒了!”一颗温热的水滴,滴在他的脸上。 一滴 又一滴,他感到那水是咸的,他太需要水了,他用舌头舐着。 “快,拿水来!”那是娘的声音。 一股清泉从山坡的蔓藤遮掩的石缝中淌下来,他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喝着,酣畅淋漓的喝着,从来没如此的需要他。 “郎君,快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你的如意,我是你的娘子。”如意急急的喊。 他眼皮沿沉的,如贯注了铅。 “小舍,不能闭眼,把眼挣大,看准前方,准备射箭!”他听清了,这是白梅的呼喊。 “少爷,该起床了,红瑶替你准备柳枝,你快起来。”他看到了红瑶,朝他伸出了手,是想拉他起来,手冰凉的,手心有些温暖,他把手递了上去。 “快,先把他扶正!”娘的声音短促有力。 他的头仰起了,头上蒙着厚厚的纱布,还有着一股难闻的药草味,他记起了常熟那个疾风暴雨的下午,他记起了成片倒下的棉田,他问道:“那个大伯呢?” “人家好好的,就你晕陪睡了三天,以为你活不过来了。”这明显是况钟的声音。 眼前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多,小舍道:“这是在那?” “夷亭,你出生的地方。”娘拿来了一张他画的画:飞檐翘角的西楼,蜿蜒起伏的长廊,芭蕉,紫薇,牡丹,假山石,一对廊下执手相望的新人。 小舍长长的叹了口气。 蹇义道:“幸亏苏州府的快马神速,我带着王太医感到,要不你这小子,准是命陨常熟了。” 王太医道:“张詹事命硬,那个梁上的铁钉正中命门不死,一定是阎王和判官喝糊涂忘了签收,发回原址了。” 小舍想笑,那要命的位置牵着疼,他笑不出来,咧嘴道:“承蒙蹇大人,王太医厚爱,再给了小舍一次生存的机会,我又回来了。”手中的七彩珠,没刚才那么炽热了。 蹇义道:“我和王太医马上回南京了,你在这里再静养几日,稳定了再说。” 王太医嘱咐道:“调理的药,我都给你准备了,别忘了准时服用,另外只能躺着,不能动作,等伤口愈合了再说。” 小舍下意识的摸了下疼痛的地方:“伤口大吗?” “寸把宽,还好,那铁钉斜刺的,扎破了头骨,但不深。” 蹇义带着黄钟和王太医走了。 临行时,黄钟握着小舍的手道:“尽在不言中。” 小舍明白黄钟的心底,他是个心有百姓的人。 如意和红瑶也搭着蹇义的船回南京了,家里有三个孩子一个工坊,一个女人是顾不来的。 白梅道:“王太医有本事,没来时,苏州府的人以为你活不过来了,快马通知我们了理后事,来的路上还商量买什么棺木,还商量什么去向公公报噩耗。” 张王氏递了一小碗鸡汤上来,用调羹在嘴边试了试,喂到他嘴里:“娘可不能没你,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你娘可不能全遇到。”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白梅用手绢替她擦掉眼泪,从她手里要过鸡汤:“婆婆,你去躺会,三天没合眼了。” 张王氏去了自已的房间,小舍道:“这些被毯那来的,我没见过,好像是新的。” “是你救的大伯送来的,他说,这是他家棉田的棉花织的,活着给你暖身,死了就当裹尸布,说什么也要贴着你。” “说来和他也有缘分,那次去常熟前,我在玄妙观碰见他,我说,你做的鸡好吃,我们一家人都喜欢,他说现在他岁数大了,把技术教会了儿子,他只管守棉田,你说下雨天,我还会去找他。” “黄钟大人说了,你是心里想着棉花口,担心下雨他们劝你别去,所以说吃叫花鸡,别人不敢挡你,怕以后报复。” “这帮孬种,肯定以前吃过亏,我张小舍是那种人吗,他们想多了!” 小舍喝完了鸡汤,把毯子移开些,拍拍床铺,示意白梅也躺会,因为看见白梅不停的打着哈欠,一定也是守了三天三夜了。 白梅衣也没脱,一挨枕头便打起了呼噜。 小舍想把枕头放放平,手碰到几个冰冰凉沉甸甸的东西:“是银锭,uu看书 .uukanhu谁放的?”他拿一锭放手上细看,上面用錾子錾刻了南京亿丰银楼,永乐十年,蹇记的字号,虽然那蹇字少胳膊少腿的,但还是猜得出。小舍心一暖,数一数有三锭。他便又塞到枕下。 他头有些晕,听着白梅的均匀有节奏的呼吸声,他也想睡了,突然听见门外轻轻,又有节奏的敲门声:“张家有人吗?” 小舍觉得这声音熟,听过,但猜不出是谁。 “张王氏,我是张历生。” “爹爹回来了!”小舍不敢相信,以为又是在梦中。 “开门啊,我张历生回来了!” 这是千真万确的,小舍确定没猜错,急忙捅了捅睡得你猪的白梅:“快,快,我爹回来了。” 白梅惊醒了,抹了一下流到下巴的口水,疑惑的看着小舍。 “踢塌踢塌”张王氏拖着木屐出去了,门口听到她平静的声音:“历生,你怎么回来了?” 门口一片寂静,门关了,木屐声进来了。 张王氏道:“小舍头砸破了,在房里躺着。” 张历生干咳了一声,白梅立马迎了上去:“公公,回来了。” “这小家伙怎么啦?”张历生似乎压抑着情绪,黑漆漆的屋里,小舍见父亲双手放在身后,身体挺得直直的朝他走来,便硬挺着坐起。 第358章 养殖蚌珠 张历生压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头揉着放回枕头上:“头受了伤,不能多动。” 白梅递上热茶,张历生喝了一口,坐在床沿上:“刚在我药铺的朋友那,听说你被砸了,我就赶来了。” 小舍抹了一下泪水道:“爹,看来咱父子的缘分还在,老天不让儿子离开。” “听一壶香茶业铺何掌柜说,挺严重的,连南京太医院都来人了,看来你命不薄啊?” 小舍看张历生左耳的痣红红的,特别显眼:“爹怎么来的夷亭?”小舍想问从水路,还是陆路来的。 张历生却道:“爹是去你姨父家进货,顺路来看看昔日的老朋友老何。” “一个人吗?” “有二个帮手,还在药铺坐着。” 张王氏道:“你饿了吗,正好有点鸡汤,我放些萝卜,你吃了点再说。” “不用麻烦,小舍没事我也放心了。”张历生从兜里掏出两银子,塞到小舍手里:“爹也没本事,你是知道的,这就算意思意思。” 小舍道:“爹,不用,儿子长这么大都没孝顺你,怎么好拿您的钱。” 白梅也道:“公公,说什么也不能收你的,我们日子好着呢!” 张历生推辞着白梅还他的银子,转身出房门,黑暗中,脚被门槛绊了一下,白梅想拉,手中拿着银子,眼看要跌倒,张王氏扑了上去,把他跌倒的身体顶住。 两人的身体来回牵扯了几次总算没倒。 白梅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把房门掩上回到小舍床前,静下心听着外面的响声。 什么都没听到,出奇的安静,小舍想:也许爹娘以前就这样相处。 大门关上了,白梅踱起脚,悄无声息的出去,小舍听到娘道:“梅儿,你干吗呢,鬼鬼祟祟的,想吓死我啊。” “我,我出来倒茶叶的。” “这茶,他才喝了一口,你就倒了啊?” “没没没,我说错了,是倒茶。”一贯聪明玲珑的白梅,费力的争辩着。 听得倒茶的声音,张王氏拿着杯子进来了:“他给的银子呢?” 小舍把张历生和蹇义给的交给了她。 “不是两锭吗,怎么变四锭了?” 还有两是蹇义大人的赏银。 张王氏脸上绽出了久违的笑容,小舍感觉娘一下年轻多了:“娘,爹走了吗?” “小赤佬,又想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吧?不告诉你!”张王氏脸上彩烂无比,面颊上就像扑着粉上了胭脂。 屋外一股焦味,张王氏立马站起,大叫一声:“不好,这死小娘鱼又野去了,炉子上还热着给你爹吃的鸡汤。” 午饭时分了,白梅还没回来,娘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小桌放床前,把饭菜端了进来。 白梅风风火火赶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只王八:“看,公公给的!” “你去了一壶香?”张王氏问道。 “我想给小舍买几个鸡蛋,正好碰到公公。”白梅明显是撒谎。 张王氏瞪了她一眼:“不说了,你喂小舍吧,他就喝了点汤,肯定饿坏了。” 张王氏细嚼慢咽如数珍珠的吃完饭,便拎着甲鱼出去了。 白梅喂了小舍一口饭,自已也吃起来:“小舍,你知道我去了那?” “一壶香茶叶铺。” “算你聪明,我找着了公公,还有他二个儿子大苏小苏。” “爹说什么了?” “公公说,这次来苏州,一是提货,二是想在苏州附近开家分店,把泉州的货拿过来销。” “挺好啊,爹是聪明人,肯定在考虑落叶归根的事。听他对何掌柜说,他把泉州的交大苏管,大苏能干,自已带二娘小苏回这,以后做得好了,让大苏也举家回来。” “我早想好了,爹会动这主意,苏州我可以帮他在玄妙观东脚门弄个店面,那里人流多,肯定销路好。” 白梅道:“一会儿我再去说,公公要明早开船。” 小舍从枕头下掏出一锭银子:“这是蹇义给的,我给了娘两锭,你一会儿替我买些夷亭土产,让爹带回去,各买三份。” 白梅点点头,把银子藏好,拿了些热水,替小舍洗好脸,把胡子刮干净,喊了声:“婆婆,我买鸡蛋去了。” 还没等张王氏反应过来,人已经出去了。 晚上昆山县衙的李知县和师弟陈县丞带着鸡鸭来看小舍了,小舍道:“常熟棉花上去了,吴江有丝绸,吴县有果树,江阴有长江鱼,咱们昆山也该找点事,不能光盯着水稻和小麦。” 李知县道:“咱们有玉峰山的昆石,有钱人都喜欢,竞相重价购买。” 陈福贵道:“知县大人,小舍是自已人,石头是老祖宗的东西,卖一块少一块,uu看书 w.ukanshu 咱们搞的是铁犁牛耕,精耕细作,尽量多产粮,另外是劝农户养猪养牛,咱们水乡水草多,水葫芦,水花生到处都是,拌些糠,这畜牲都能吃。 小舍想起了后世的渔业养殖,虽然见过,但他不懂:“咱这水乡抓鱼虾费功夫,不知能不能和人家的鱼池一样,挖些大池塘养鱼,养虾,养螃蟹。” 李知县道:“阳澄湖有的是,捕也捕不完,有养这些家伙的时间,还不如直接去捕。” 小舍心里一乐:“我是砸糊涂了,大明朝不缺鱼虾,缺的是劳力。” 陈福贵道:“小舍的话有道理,我们可以养蚌珠采珠,我看过庞元英《文昌杂记》,其中就有养珠法,取稍大蚌蛤,以清水浸之,伺其开口,急以珠投之……频换清水,经秋即成珠矣!” 李知县拍事道:“太好了,你先试下,如果珍珠也能种,咱们昆山就发财了,珍珠可是宝贝啊!” “先让陈福贵去偷人家技术,他有墨水,等弄明白了也试着种。” 陈福贵道:“我听说过有人在种,就不知道在那?” “这好办,去珠宝店打听,他们肯定知道。”小舍把白梅递来的汤药一口气灌入喉咙。 李知县指了指小舍:“难怪你升官这么快,你那脑门子开窍,我咋没想到。” “你现在开窍也来得及,咱们种了珠宝,赚了钱,让你升官你也不要了。” “昆山水面多,我不信种不了。”李知县踌躇满志的拍着胸膛。 第359章 谷王朱橞 张王氏听他们讲育蚌的事,便放下茶壶道:“我娘家常熟,有人在尚湖里做过,听说是从吴县渭塘学来的。” 陈福贵开心的道:“我的好婶子,你是我们昆山的大救星,我明天就去渭塘。” 李知县就像,如获珍宝似的,要陈福贵去买酒,陈福贵道:“大人,喝酒我陪你,但不在这,师兄刚从死人堆里爬回来,能喝吗?” 张王氏敲了他一个毛粟子道:“说话都不会,吓人虚虚,以后不许乱说。” “哦哦,应该说身体欠佳。”陈福贵吐了吐舌头纠正道。 小舍在夷亭修养了几天,脑瓜也不怎么疼了,便要紧回南京,皇太子给足了面子,让蹇义和吕震亲自来码头迎接。第二日在太子的英华殿召见了他。 皇太子道:“寡人正想听的吴江,常熟,昆山这种情况,非常好,全国那么多州县,如果都这样想办法就好了,百姓日子好过,大明就安逸了,财政也不要担心收不了税赋。” 小舍道:“微臣莽撞,砸伤了自已,又误了公事,要不然可以去松江走走。” 皇太子道:“微臣可不能这么说,你临危不惧视百姓如子,是朝廷百官们学习的楷模,寡人已亶报父皇嘉奖。” 小舍没说建文帝的事,他心里有底,安逸着呢。 阎府丞这日对他说,年初谷王朱橞被皇上废了,所以皇太子担心,朱允炆会不会起事。 小舍道:“朱橞是朱元璋的第十九子,和朱棣差一截,朱棣靖难时,吓得像狗屁,逃到南京朱允炆那,带兵三千赴京师护卫金川门。但是燕兵进京师时,他和李隆基开了金川门。永乐皇帝念这份功劳,同意他不去宣化,改封到了美丽富有的长沙。” “长沙就藩后,他专横跋扈、陷害忠良、忠诚伯茹瑺路过长沙未曾拜谒他,便让他而杀了,长沙史庐廷纲也在皇上面前状告他“夺民田,侵公税,杀无辜”朱棣又饶了他。” 小舍道:”毕竟有”开门之功”又是谷王。” “他眼红四哥,开始搜刮民财,招兵买马,立命中官,造战舰弓弩,练水兵张勇,并勾引同父同母的蜀王朱椿结盟造反,推翻成祖朱棣,他散发的谣言,”昔日我放建文帝出城,如今建文帝没死,就在我的府邸。”蜀王朱椿胆小为了自保,于是上奏朱棣,告发朱穗行不法之事。” “阎府丞,朱椿不可能无端陷害亲哥哥的,这头奏不会假!” “对,皇上听说他与建文皇帝有来往,还想谋反,即召他至北京,朱棣拿出蜀王朱椿的奏章,还有一些书信,让朱穗无法反驳,只得认罪。” “现在他人呢?” “现在关在南京,与二子全废为庶人,他的官属杀死的杀死,充军的充军。” “不过他早年听从朱元璋提出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治国方略,把始建于唐代的宣化城扩展为周边24里有奇的城垣,沿城设“一关七门”,抵御北方少数民族的袭扰,巩固疆域,还是贡献大的。” 小舍头又痛起来,抱着头,正巧蹇义和杨士奇从宫中回来,便差小旗把他送回家去。 张王氏道:“都让你多休息两天,你非得充英雄,我看你痛死,谁会掉一滴眼泪。”她让白梅赶紧扶他去东园躺下。白梅她娘也道:“你一出门,你娘就六神无主,我看还是让白梅去向蹇大人多请几天假,好好的在家休息,省得你娘操心。” 小舍昏昏沉沉的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一夜,连囡囡在他手臂上画了个玉镯也不知道。 师父和师叔来看他了,陪着他说话。 小舍道:“外面又没有谷王朱穗的传言。” “这么大的事,怎么包的住,各种传说都有,说周王朱橚、楚王朱桢、蜀王朱椿等各上议:“朱橞违祖训,谋不轨,踪迹甚著,大逆不道,诛无赦。“要砍了他头。” 师叔道:“朱棣准备在北平建都,又担心南方不稳,想先削藩,谷王因在长沙,兄弟之间的人缘好,又财大气粗,决定最先灭谷王。” “师弟,其实齐恭王朱榑也不是省油的灯,畜养刺客,招异人术士准备谋反。” “朱棣没这么想,他特派金甲将军兄弟三人赶往长沙刺杀谷王。谷王急忙渡过湘江,逃到云母大山。但仍被武功高强的金甲将军兄弟追上。正欲取下他首级,被随后赶来的程吉喝住。 程吉以谷王心地善良、爱民如子为例,告诫三位将军,若杀谷王,天理不容!三将军听了老臣的话,uu看书 wwuknshu 羞愧难当,表示不杀谷王。” “师叔,不杀谷王,朱棣不会放过金甲将军他们的啊?”小舍问道。 “这三人也义气,说与其被朱棣斩杀,还不如将自己献给谷王。兄弟三人齐声对谷王说:“谷王保重!”就一一刎颈自杀。” “天底下真有这种义气之人。”师父啧啧称赞。 “谷王万分痛苦,守着三位义士的遗体,不忍离开,后来程吉安言劝了三天二夜,他才将三位将军就地安葬,并在他们的墓前搭了个茅草庵,隐居起来了。” 小舍道:“我看这话有假。谷王朱穗肯定是被抓了,至于关在那,肯定是秘密一桩。” “不过谷王在长沙的影响是很大的,他用自已的墓地葬乳母张妙寿,称得上是举世无双了。” 白梅忍不住插嘴了:“这不容易,一个王爷会对乳母这么好。” “谷王兄弟姐妹多,父母常常不在身边,张妙寿年轻时入宫做了朱穗的乳母,朝夕陪伴身边。” 白梅抹着泪:“人是有感情的。” “张妙寿70岁时一病不起,死在亲王府,谷王动了真感情,想着黄泉地下、来生来世要做真母子。恰好为自己修筑的墓地竣工,朱穗便将乳母张妙寿葬进了自己的墓穴中。” “这在皇家应该算犯僭越之罪。”小舍想到了这个规矩。 白梅娘端上了一壶烫好的酒和饭菜,招呼师父,师叔用餐。丫鬟玉朵来报,北镇抚司王一飞大人来了。 第360章 张3丰病重 王一飞一踏进门便嚷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喝酒。” 白梅替他按排了座位,看他汗涔涔的额头:“王指挥使,你是走来的,瞧你一头的汗!” 王一飞接过白梅递来的手绢,擦了一下快滴下来的汗珠:“刚从北平回来,听弟弟受伤,马不停蹄就过来了。” “王哥,北平现在建得如何?” “四月二十七日,西宫已建成。奉天殿,奉天门,东西角门。后殿、凉殿、暖殿及仁寿、景福、仁和、万春、永寿、长春等宫。共有屋一千六百三十余楹建得差不多了。” “王大人,听说蒯福的儿子蒯祥当了皇上的“营缮所丞”了。”师父问道。 “让他仿照南京的“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建北平的新殿。” 小舍道:“这次王哥去了半年有了?” “到北平,路上就用了三个月,凤阳,徐州,曲阜一路也去,曲阜的孔庙又扩建了,那个气派,仅次于皇宫了。” “我以为你会陪在皇上身边。” “本来是,皇上听得江湖传说: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快不行了,命我回来与胡广去武当山寻找。” “不是胡濙在找,怎么换我们的首辅胡广了?”小舍笑道。 王一飞干咳几声:“胡濙是后,一开始就派胡广去武当山请张三丰,但是胡广来来回回十来年,愣是没见到张三丰。这回朱皇上真的急了,对胡广说“找不到张三丰,你就去死”胡广听了快疯了。 师父道:“据我了解,张三丰是南宋末年的人,生于淳佑七年四月初九,在元亡时他已经一百多岁。今年至少170岁。” 白梅道:“上次我们去溧阳,也听得是这么点年纪。” “明成祖这次敕封为“犹龙六祖隐仙寓化虚微普度天尊。” 小舍道:“真是天道中来的人,金、元、明的皇帝都崇拜他。” 师叔笑了:“他有长生不老之仙丹,谁不想长寿!” 师父道:“张三丰师承隐仙派,师父是火龙真人。他现在排在老祖:李耳;二祖:尹喜;三祖:麻衣子;四祖:陈抟;五祖:火龙先生贾得升之后。” 王一飞道:”先帝朱元璋就一直在寻找张三丰的下落,希望能见张三丰一面,但没找到, 师叔喝了口酒:“人家张三丰不愿与世俗有交集。怕被人笑话他攀附权贵!” 王一飞摇着手:“也不是,朱棣也是皇帝,第一次要拜见张三丰,张三丰毕竟答应了。” 小舍也摇着手:“皇上不同,他是道衍和尚出的妙招,在全国各地修建道观,逼他出的山。” 白梅道:“道衍和尚出了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我上次说过,道衍和尚派人用次等材料建道观。不仅偷工减料,而且破风水,这就危险了,万一道士们搬进去。来个刮风下雨,道观塌了怎么办,死了人,张三丰多少有些不忍,所以出山见了皇上,求他改一改。” 王一飞道:“不过张三丰,皇上也没亏待他,听胡濙讲,修武当山,专门为他建造了“遇真宫”,征集丁夫30万人,大兴土木,在武当山营建武当宫观,耗资白银几百万两,赐名遇真宫,还塑三丰像。” “张三丰到底有多大本事?”小舍问师父。 “我看除了太极拳,就是长生不老术,为了得到长寿,皇帝们都捧着他,给他赐命造相建道观。” “他的太极拳可是把席应珍比下去的,我亲耳听无相山老法师讲的。” 席应珍是道衍和尚半个师文,兵法、术数、占候功夫深奥,拳术不一定大好,张三丰胜他理所当然的。”师父显然知道这个老乡的底。 “张三丰文武双全,以一对百我相信,他毕竟是武状元出生,但他靠内功劈山穿过去的本事,我断然不信。”师叔坚定的说着。 白梅给三人倒满了酒:“张三丰,功夫了得,他有几个徒弟呢?” 师父思忖道:“应该有6个,铁蟾子李玄宗、金蟾子王道宗、张清修、李静修、邱元靖。” 小舍说:“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在江湖走,多少听到些。” 王一飞放不杯子:“说到江湖,你俩位师父记住,五月二十一日,成祖申谕行在兵部臣曰:国家兵器以御外侮之用。近来有小人贪图货利,私自将兵器运出境,牟取暴利,却资助了敌人。如此行为宜严加禁止,有违犯者勋戚不宥”,所以你们千万别卖兵器给洋人,uu看书 ww.uknu.m 那怕一把匕首,都会砍头的。” 师父点点头:“我们行武的都懂,别说匕首,连个钉子都不卖那些外人。” 小舍心还在张三丰身上,他把枕头扶扶好道:“王哥,这次找张三丰,有多大把握?” “胡广说,即然张三丰快死了,那帮徒儿肯定把他拖到武当遇真宫去,这次带三千个锦衣卫,把山围个水泄不通,让张三丰插翅难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胡广是又急又恨了,再不找到,皇上肯定要他的命。” 天又在下雨了,“滴滴答答”落在瓦上,王一飞道:“我先告辞了,明日在家准备一下,后天上武当山。” …… 工部侍郎蔺芳突然去世了,蹇义道:“你身体不好,代詹事府去他府上吊唁,结束了早点回家。” “是那个随宋礼治理会通河的工部都水主事吗?前年我和他在会通河共过事,我们很熟,怎么说走就走了。”小舍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正是,去年宋礼推荐,升任了工部右侍郎。自奉俭约,布衣蔬食。是个好官。” 蔺芳的家,新建不久,小舍去时,宋礼和金纯都在,宋礼告诉小舍:“老蔺以前在吉安当知府,因为建文皇帝的事牵连,被陈瑛贬谪为吏。正好治水需要,我让他参与通河治理工程,他吃苦能干,你前年来通河的时候他己经是工部都水主事了。” 小舍道:“他挺会照顾人,钓了大的鱼总请我和小旗过去吃!” 第361章 王熙和的放肆 蔺府哭声连天,几个道士吹得唢呐,哭凄凄哀切切,小舍一次次抹泪。 蔺芳的太太,一个山西黄河边的女人,也不顾天和地,一个劲的号陶大哭,身边围着一家老小,宋礼道:“蔺太太没什么文化,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咱们多陪陪,帮着照料照料场面。” 金纯道:“说起来,他还当过一个时期的刑部郎中,也算是张小舍的同僚,到了永乐年,才去了江西吉安当知府。” “是啊,他为官宽厚廉洁,挺受当地人爱戴的。他告诉我,吉水有个百姓跑来南京,说是吉水境内有银矿,要求朝廷派人去开采。成祖不敢轻信,就派官员去调查,而吉水大多人对开银矿反感,便找蔺芳申诉说:“宋朝末年的时候,也有人向朝廷说银矿的事,结果没采到银矿,把那人治了罪。现在那片地方,都是百姓的庄稼地,哪里有银矿呢?” 蔺芳调查清楚,此人只是凭历史传说,根本没一点凭证,便向皇上奏章,那些负责调查的人不敢署名,蔺芳道:“这是实话,有什么不敢的,我一个人签就是了。” “后来呢?宋大人。” “成祖看到奏章后,顺水推舟地说:“我早就知道它是假的。”采矿的事就算中止了。” “当官的都像他那样,皇上省心多了,老百姓也省心多了。”金纯帮着丧家折着锡纸的元宝。 宋礼对小舍道:“你在皇太子身边,知道山西平阳、大同、蔚州、广灵等府州,向朝廷申请,要到北平、广平、清河、正定、冀州、南宫等府州县为民,开荒种地的事了吗?” 小舍点点头:“确实有,当地州县递上了不少联名信,皇太子认为是好事,北平平时还好,一到秋天遮天敝地的风沙,如果都种了庄稼和树,不仅能供应都市的吃菜,也能挡一下沙尘。” 金纯道:“种庄稼,主要是要有水,北平单靠运河水不够。” 小舍头痛,额头上开始流虚汗,宋礼用手替他抹掉些:“你还是没好,脸色那么难看,要不找个房间躺一会。” “老宋,你也想得出,这丧家让小舍躺着不好,又没什么大事,让小舍回去吧。” 天上黑沉沉的飘着毛毛细雨,水从檐口如细线一样滴了下来,宋礼道:“那就吃了饭,等雨停了,我叫我的人把他送回去!” 小舍道:“不用,这里办事要用车,我自已走回去好了。” 司礼来说,又要去行礼磕头了,三个人到了孝堂,随着司礼的口令施礼。 刘观来了,金纯道:“老刘,你也成了老油条了,都快吃午饭了才来,蔺芳也算你老下级的。” 刘观苦丧着脸:“我也想早来的,我家那个讨债鬼,在苏州又惹事,让姓蒋的通判扣起来了。” 小舍道:“刘辐也确实不给你面子,在苏州搞那些逼良为娼的玩意儿,我在苏州就听说了。” 金纯脸上眉毛也竖起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当爹的也不领着他走正道,从小就让他骄奢淫逸的过日子,不肯让他吃一点亏,闯了祸又把他包了。” 刘观低着头,轻轻的道:“这次包不了,有人告他,说刘福把他干爹纪纲留下的兵器,偷偷的卖给苏州的一个传道士,恐怕要斩立决了。” “死罪,死罪,不株连你,你就烧高香了,赶紧先断了和他的干系,自保吧,反正你一窝子孙,少一个没关系。”金纯劝着他。 刘观胖胖的脸上,肥肉抖动着:“不是我不想,我早想这么弄了,他娘作死作活的,又是上吊又是跳井的。” 宋礼压住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懂什么,为了一个没救的逆子,葬送了全家卿卿性命。” 刘观抹了一下额上的雨水:“看来只能这样了,他干爹活着,至多损失点银子。” “你别抱那个幻想了,纪纲死了快一年了,现如今,蒋通判已经给你面子了,还没直接送北平去。” “那是那是,蒋通判是你的老上司,他跟我说的。”刘观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小舍。 王熙和来了,白色的鬓发淋了雨,贴在额前,匆匆的去灵堂行了个礼就过来了。 王熙和不知是精力不济,还是学会了陈瑛的城府,到南京后脸上就看不见笑容,一副拒人千里高冷的样子。所以回应也是凉凉的喧寒。 小舍道:“王都察大人,别来无恙?” “老夫还是能吃能睡的,倒是听飞儿讲,你让茅掤砸晕,如今怎样了?” 小舍把帽子除下,给他看那快伤疤:“你瞧瞧,uu看书 uukahu 都结痂了。” 王熙和拨开他头发道:“长了根蚯蚓似的疤,还好有头发遮着,要是在脸上,我看你怎么出门见人?” “有什么出不了门的,你去看兵部那些侍郎,给事的,身上都有刀疤!” “人家是随皇上南征北战的,你没看英国公张辅手臂上,就像纹了身一样。” 二个老上下级还是能聊,金纯和宋礼人影也不见了。 王熙和道:“一会这里散了,我请你去泡澡。” “这天又不冷又不热,泡什么澡啊?” “你娘没关照,去了丧家不能马上回家,得洗掉点晦气。”王熙和附在他耳朵上轻声的道。 小舍顺从的点点头:“不影响你公务吗?” “皇上诏曰:近来有不务祖风之人,于偏僻之处私建庵观,僧尼混处,屡犯宪章。命礼部榜示天下,要各州各府恪守清规,违者必诛。下令我们都察院负责监督,其它也没什么要事。” 小舍想起了建文皇帝隐身的苏州昙花庵,不是有尼有僧的吗,难道是走漏了风声?他把王熙和拉到长板凳边:“这圣旨什么时候到的?” “闰五月初八,十多天。” 小舍掐指一算:“这还真是那几天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皇上真是天子,料事如神!” “那当然,要不咋叫真命天子。”王熙和也忘了场合,放肆的笑出声来。 蔺府的人眼睛扫了过来,小舍急忙捂住他的嘴。 第362章 征服交趾 张小舍没想到王熙和老大不小了,还居然做这出格的事,急忙捂住他的嘴,朝投来鄙视眼光的人群指了一下。 王熙和还算老道,干咳几声,急忙过去认罪,像模像样的在亡者灵前磕了三个响头,蔺太太算是给了他面子,回了个礼。 吃饭时尴尬了,除了小舍和他的随从,谁也不和他坐一桌。上的菜,不是冷的鱼头便是烫的冒火的豆腐汤,这明着给刁难,小舍还好,弄个碗,鱼和豆腐弄一块,悠悠的吃着。 王熙和不行了,他不喜欢吃鱼,而丧家豆腐又是必吃的,勺了一调羹豆腐,放在嘴边紧吹着。心里那个火又发不得,气得他扔下饭碗不吃了。 小舍担心王熙和会和蔺芳家的人干起来,便拉着他去了澡堂,临近初秋,澡堂没生意,掌柜差二个小二在墙上刷石灰水,弄得里面乱糟糟的,两人没了兴趣,就问掌柜借了浴桶草草的洗了一下,身体也没擦干就出了澡堂。 王熙和中午也没吃饱,就拉着小舍去了长生茶棚,要了生煎馒头和一壶茶。 两人正边吃边说话,兵部的员外郎江野来了,说刚从福建汀州回来,饭也没吃,以前金忠活着时,小舍认得他,便替他也要了份。 江野绍兴人,有名的话唠,金忠说他一个人也能说话,嘀咕嘀咕不停。 小舍就问了他一句,去汀州有何公干。 江员外郎道:“闰五月汀州发生由刘胜、孙纣领导的县民暴动。 这两个土包子,还自称“太平将军”,进攻清流县城。这县城虽小,会功夫的官兵不少,别说手里还拿着家伙,头一天就打得他们落荒而逃,这刘胜农民出身,号召力却不小,也有些计谋,探得城里官兵的虚实,第三天又去撩拨,又被官兵击得成鸟兽状。 小舍道:“刘胜不会是使的什么计谋吧?” 江野点点头:“又过了三天,刘胜的人又到城门下去骚扰,又是抛石头,又是射箭的,把城墙上的战旗也射断了,守城的卫所百户彻底激恼了,让南边城门的守军,发起了全面进攻。又是锣又是号的,冲出城去。” “刘胜不会装着溃败,诱敌深入吧?” “这次没有,刘胜见城门大开,旗一展,不知从那集来数百人,弓箭齐发,守兵功夫再大,也挡不了箭啊,守兵百户立马掉头带着手下,门也来不及关,往城里逃。” “不对,守兵没弓箭还击?骑兵没有,至少城楼上设有弓箭手啊?”小舍着急的看看王熙和,意思你也应该懂。 江野道:“当然有,这清流县南门是个瓮城,两道门,刘胜和孙纣带几百人冲进去后,城楼上埋伏的弓箭手,全出现了,这百户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来了个诱敌深入,一下如下箭雨,还有燃烧的火把,不多时刘胜的人全死了,孙纣被烧死,“太平将军”也被活擒。” 王熙和把生煎馒头,咬开个口子,慢慢的吸着里面的汁:“你是奉命去嘉奖的?” “我和邢部的员外郎吕渊,起先是奉皇上之命去福建金乡卫,慰劳出使西洋归来的太监张谦及指挥、千户、百户、镇抚、旗军等的。 张谦等是给郑和送货,归国途中,在金乡卫海面上与倭寇相遇,张谦只有一百六十余人,而对方近四千人。经过一番激战,俘获数十人,居然打败的倭寇。” 小舍道:“这个更厉害,怎么打的?” “倭寇船小,我朝船大,又有重炮,人再多也没用!”王熙和肯定的说。 “怎么不是,张谦的船横冲直撞,撞也撞翻了几十条倭船,居高临下,火把扔下去,烧得倭寇跳海也来不及。” “这福建沿海不太平啊?”小舍担忧道 王熙和把剩余的馒头咽了下去:“岂止沿海,交趾也乱,太监马骐到交趾去采办,索取珍宝,激起了当地百姓的仇恨情,陆那人阮贞,顺州人黎核、潘强,与土司同知、判官、千户等联手造反,把火泄到顺州土官段公丁、陈思齐身上。皇上令交趾总兵、丰城候李彬率军前往镇压,把为首的阮贞活擒后处死,其妻、子送功臣之家为奴。” 江野饮了口茶道:“王都察消息灵通啊,近日英国公张辅又差都督朱广、交州中卫指挥同知黄振、交州右卫指挥同知谭公政、顺化卫指挥佥事吴葵、新平卫指挥佥事潘勤等人合力围剿,杀了黎核及其属下五百余人,生擒了潘强等。成祖皇立即按功进行了奖赏。” 王熙和道:“交趾的乱,不是一下能平息的了,uu看书 .ukanhu.om一是热带丛林多,二是瘟疫多,三是朝廷物资供应困难,打几场就该撒回来调整。” 小舍道:“别担心,我大明朝人多,兵强马壮,现在主要是财政吃紧,能北平都城建好了,储蓄了力量,把他们一个个修得服服贴贴。” 王熙和的手下来报:“皇太子宣王大人立即进宫。” 王熙和起身走了,小舍也告辞了江野回家。 小老虎蹦跳着候着他,丫鬟新蕊道:“云绮少奶奶来了,在东园太太房内。” 云绮一身富家太太的打扮,沉香色团纹直领短袄,深黑色罗缎月华裙,梳着个高高的髻,额头饱满,白白嫩嫩的脸,抹着着一丝淡妆,艳红的嘴唇儿,下巴圆润显得有些富态。她原本端坐在圆凳上,见小舍进来,原本的矜持,顿时烟消云散,也顾不得姨妈在身边,像个女孩似的扑过来,弄得新蕊羞羞的别转了身子。 云绮嗲着声道:“哥哥受了伤,姨妈也不托人带个信。” “就擦破了点皮,弄得全世界都知道干吗?” “哥哥是有了三位嫂嫂,想不到妹妹了,真是可恶。” 两人说着兄妹的话,张王氏道:“好啦,好啦,哥哥也见过了,嗲也发过了,该说说你的秘密了。” “什么秘密,快说!”小舍也催着。 这云绮二十来岁的人了,十四,五岁就承受家庭的责任,今天,难得有在亲人面前撒娇的机会,她如何肯放过:“不行不行,我要哥哥先认错!” 第363章 天大的秘密 小舍问表妹云绮,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云绮“格格”的笑而不答。 张王氏道:“小舍,你就向表妹认个错吧,省得她把秘密烂肚子里。” 小舍一边陪不是,一边去房内找了块上好的玉佩,给云绮:“好啦,好啦,怨哥哥不好,忘了妹妹,我今生世界唯一的好妹妹。” 云绮落了蓬,一边把玉佩挂脖子上,一边道:“我爹从苏州带讯来,大姨父回来了,在阊门内开了家《张记艺术斋》。” “和谁一块回来的?”张王氏着急的问道?” “说是和二娘两个。” “听爹说会带上小苏。” “小苏暂时得二头跑,说来了一个月,生意就火了,泉州漆盘苏州人没见过。” 小舍道:“我爹也该发发财了。” 张王氏叹了口长气道:“他安生,我这心也平了。” 小舍发觉娘手臂上又戴上了白梅镯:“娘,这玉镯我给了爹,怎么又在你这了?” “傻小子,你这头伤了二回,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上次夷亭,你爹不是回来过吗?” 云绮好奇道:“原来你老夫妻俩重逢啦?” “重逢个啥,只是把属于我的玉镯还给我,我这一生好像嫁给了玉镯。”张王氏唏嘘起来。 小舍刚紧让云绮替娘擦泪:“娘,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孝顺的儿子吗?” 张王氏破涕一笑:“算算也不止,还有亮亮,囡囡和月月,还有三个媳妇。” 云绮把身子一别:“我就知姨妈把我算外人。” “喔,对了,还有我唯一的云儿。” 说话间,如意,红瑶收工回来了,张王氏道:“今天咱家大团圆,让白梅带三个丫鬟去聚财门多卖些菜,我们包馄饨吃。” 云绮是个会起气氛的人,“姨,咱家人丁兴旺,丫鬟也三个了。” “是青青,原来就在绣坊干活的,我看如意身边人少,就把她要来了。” 一家人热闹起来了,赶皮子的赶皮子,洗菜的洗菜,剁馅的剁馅,灶间里挤满了人,红瑶娘也帮着生火烧水,乐得红瑶“交着耳朵”对小舍道:“你看俺娘,一直在笑。” “你不是说你娘会唱吴歌《五姑娘》,让她哼哼。” 红瑶娘被几个小丫鬟撺掇的唱了起来:“两颗比夜色的黑还黑的眼珠,滴溜溜地闪烁,发出璀璨的光芒。美若天仙的五姑娘,以五丫头乌亮的瞳孔为舞台,慢闪秋波对镜自夸,五姑娘对菱花镜仔细瞧……”炉火映着她的脸,眼睛也亮了。 “阿哥哎,水田里么一片水汪汪哎,阿妹哎,秧苗苗么长勒得土方浪哎,赤则个脚么撩起小脚膀哎……”忘了白梅娘也会唱常熟白卯山歌,直落落朴素的曲调,优美婉转。 张王氏道:“白梅她娘,你怎么会唱常熟山歌的?” “他嫂,我娘家是常熟白卯人。” “那么有缘,我娘家是虞山的,原来是同乡姐妹。” 人多力量大,馄饨包了不少,竹篇都装满了,亮亮穿着小舍抄书生时穿的衣裳,袖子有点长,卷着袖笼,晚上小舍住红瑶房内:“亮亮的衣服还是他爷爷穿的,是不是手头紧?”小舍掏出皇上亲自奖励的二个银锭,交给红瑶。 “绣坊的钱,如意姐给了不少,我想让亮亮穿得普通些,不招人惹眼,学堂里富家孩子多,没什么好的,这样就不让他们聚一块。” 小舍点点头:“我们是穷孩子出身,现在虽然有点钱,也不要让他别忘了本!” 红瑶道:“儿子说,他现在是班里的斋长,学生的头头,很骄傲啊。” 小舍听说亮亮做了学童班长,便去他的书房,书桌上除了《四书》,《五经》,《性理大全》和《资治通鉴》,还有《十三经》和《二十一史》。” 门缝中,亮亮正伏灯下抄书,小舍不想打扰他,便在门外瞅着,亮亮的长相像红瑶,那双眼睛弯弯的像月亮,灯光下鼻梁隆起,嘴唇上茸茸的汗毛,眉毛应该像自己,如一双剑。 “少爷!”玉朵给亮亮送点心,黑暗中突然一声唤,把他吓了个半死。 小舍轻声道:“他写的正是时候,稍晚些送进去。” 玉朵做了个鬼脸:“少爷,小少爷知道我这时会去。” 果然门缝中,亮亮把笔也扔了,举起双臂伸着懒腰,小舍点点头就回房了。 “儿子今年几岁啦?”小舍突然这么一问,把红瑶问糊涂了:“13岁,怎么啦?你是想给他娶媳妇吗?” “才13啊,我以为他15了,个子长得那么高?” “咱亮亮可是本份人,看着小女孩都脸红,一幅朦胧相。” “你意思我张小舍不本份?” 小舍伸出了巴掌。uu看书.uukanshu.cm “你本份?从小就和如意姐姐粘在一块。”红瑶用手挡着。 “我们是隔壁邻居,开出门就能见到,后园又连在一起,他们每天的锄地声都听得清楚。” “你小时候是哑巴,哑巴能听见吗?” “不是十五岁时就能听见能说话了吗?” 红瑶拉着他的手:“说真的,如意姐姐对你是同情到喜欢,有一次我问他,如果小舍依旧是哑巴,你会嫁他吗?” “你这个婆娘真能问,我倒是没这么问过,我觉得是水到渠成,命运按排好的。” “原来是这样,如意姐姐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当时就一心等岁数到,就能嫁你了。其它没想过。” “那她这么想,你嫁我又怎么想的?”小舍一脸坏笑。 红瑶捶了他一拳:“咱说如意的事,你怎么又转移目标了呢?”红瑶的脸通通红,比夷亭时那麦色的脸好看多了。 小舍道:“如意的话不是说完了吗,应该轮到你坦白了。” “亮亮都该讨媳妇了,还说这情话,像老妖婆了。”红瑶羞着低下了头。 “就说一句,说完睡觉,我头有点晕。” 红瑶急了:“都过去了那么多日,还疼啊?明天我去王太医那讨个方子,配点药,再吃些日子。” 小舍摸了一下后脑勺,点点头。 如意差丫鬟小青,送来了莲子羹,还有儿子月月写的“张晶”两个字。 第364章 荣国公姚广孝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孩子在逐渐成长,老人一个个相失,永乐十六年(1418)三月二十八日,小舍事业的前辈,道衍和尚逝世了,终年八十四。赠荣国公,谥恭靖。成祖亲作神道碑纪念他。 十四岁削发为僧,随相城道士席应真学兵法谋术,后来成了成祖皇帝的第一谋士,劝燕王起兵,并为其筹划军事,自己与世子居守北平。燕王登帝位后,恢复其俗姓,赐名广孝,授太子少师,予冠服,赐二宫人,更得成祖器重。 小舍来不及在他去世时见他一面,夏元吉后来转告他,道衍病重时曾说起过他,并留下嘱咐:“多想着家乡苏州。” 姚广孝去世后,五月初一,监修官、行在户部尚书夏元吉与总裁官、行在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右庶子杨荣等,接过他的重任,重修成了《太祖实录》。 接着胡广也在找寻张三丰时病重,刚回北平不久逝世了。曾与杨荣、金幼孜同随成祖北征,并为皇太孙讲解经史。终年才四十九。皇上赠他为名义礼部尚书。 战乱也愈来愈烈,东海倭寇攻陷了松门卫。当时,浙江按察司佥事石鲁巡按至松门卫,正遇倭寇侵入沿海,而贪酒的石鲁却因醉酒,放松了防备。被上千名倭寇攻进城内,石鲁没等到浙江抗倭指挥佥事周荣周荣率军支援,跳墙弃城而逃,以致城池失守陷。 周荣去北平亶报,路过南京,这日从太子殿回来,告诉小舍:“我找到石鲁时,这家伙竟然醉卧在一个女人家中。” “斩立决,对这种贪生怕死,又不顾国家安危的人,只有死一条路。”小舍狠狠的道。 “我当时火得眼冒金星,一刀上去,这厮一条腿受伤,还拿着墙上挂的剑反扑过来。” “败类石鲁,有这本事,对付倭寇去啊?” “那把剑还是我给他的,剑好像听我话,眼见刺过来,突然下坠,刺在石鲁脚背上,他疼的脸也变形了,油灯下像个只剩骷颅头的魔鬼,我可不怕,一剑上去就要了他狗命。” “后来松门卫的倭寇呢?” “倭寇他能攻城,但不会守城,一是想着抢一票逃走的心理,二是没人供应他们吃住,老百姓宁愿把吃得扔井里,也不给他们捞到。还有......” “还有什么?”小舍着急的问。 “还有这城门下,我们有暗道,趁天黑,我们的人赶进去,倭寇正饿得饥肠辘辘,根本都提不动家伙,咱们卫所的人刀像砍西瓜似的,一千个人至少死了大半,其它人从城门逃了出去。” “全赶在了吗?” “不获全胜,我们头要落地的。”周荣悲壮的说。 晚上蹇义请周荣吃了晚饭,上次去浙江抗瘟疫,周荣出力不少,一顿好饭也没吃到。 天开始热了,蹇义挑了些周荣没吃过的冷盘,要了一只盐水鹅,一坛米酒,三个人一边摇着扇,一边喝着。 蹇义道:“去年太监张谦在金乡卫与倭寇干了一场,抓了不少俘虏,十月初三,皇上让刑部员外郎吕渊等出使日本。去警告日本国王源义持。源义持令倭国隅萨三州的剌史岛津滕存忠等来谢罪。说不知晓本国人骚扰中国东南沿海,愿继续朝贡。成祖恕其罪,还让礼部袁震款待他们。” “以为咱们好说话了。”小舍道。 周荣道:“怎么不是,小人都这么认为,就像交趾,在北平,我见到交趾总兵官、丰城候李彬,说清化府俄乐县土官巡检黎利反叛了。” 蹇义道:“已派左都督朱广前往剿捕。黎利原曾随陈季扩起事,以善战多谋而为金吾将军。归降明军后,被授巡检之职,因此而心怀不满。待张辅军大部分撤走后,便趁机起事,自称“平定王”,真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朱广也是能打的,他的手下都是骑兵!上次我第二次去交趾见过,当时他也得了瘟疫。” “黎利的手下,弟弟黎石是右相国,段莽为都督,还有范柳、范晏等,全让朱广生擒,斩首六十余级,可惜让黎利这龟孙子逃脱了。” 酒店老板送了一盆酒呛虾过来,说是时令冷盆,让尝个鲜,听蹇义几个大官议论战事,插嘴道:“还是北边安逸,瓦刺的顺宁王马哈木死了。” 蹇义吃了个虾道:“皇上钦差太监海童、指挥柏龄去了趟瓦剌。贤义王太平、安乐王把秃博啰及弟昂克和顺宁王马哈木的儿子脱欢马上派使节来朝廷贡马,uu看书 .ukanu.co 脱欢请袭他父亲的爵位。皇上准许了,还派海童前往瓦剌主持授封之事。” “看来北方会太平一段日子,至少瓦刺的脱欢还嫩着点。”小舍道。 “他是阿鲁台推举出来的代理人,背后有这老妖撑着。” “阿鲁台一心想当大汗,布着局面。”酒馆的老板消息也挺灵的。 蹇义点点头:“这鞑靼的太师,先后拥立鬼立赤、本雅失里、阿台为可汗了,这次阿鲁台乘瓦剌军被我明军战败之机,积极与瓦剌开战,把瓦刺的马哈木干了,马哈木儿子脱欢被抓,在阿鲁台家中充当家奴,进行洗脑,让他回瓦刺当他的代理人。” 小舍认为:“阿鲁台是以从顺的姿态讨好我大明吧,这人与我们打打分分多少次,我想不会如此收敛,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等其势力恢复之后,脱离朱棣的管制。” 几个人连连点头赞许,酒店老板道:“现在我大明,要建北平,要修大运河,要下西洋通商,西征交趾,东抗倭寇,朱棣手上的拳头捏不紧。”他做了个握拳的样子。 “朱棣是以缓和争时间,阿鲁台不死,北面无安宁。”周荣用手指弹着桌子道。 酒馆里闷热,小舍推开窗,河里游船的弦乐随着风传了进来。几个人干完了酒,蹇义把吃剩的半只咸水鸭,用荷叶包好:“周荣,你明天回浙江,船上寂寞,可以用它当下酒菜。” 蹇义家的佣人来,在他耳边小声的嘀咕。 第365章 首辅胡广 胡广死了,成为明朝首位获封谥号的文臣,灵柩经过南京时,太子朱高炽亲自前往致祭。胡广的儿子胡穜在小舍手下当文员,长得皮肤雪嫩,明眸晧齿的,小舍平时很喜欢他,这次北平护过父亲灵柩过来,风尘仆仆的,成熟了许多。离开南京去江西守孝之晚,蹇义,扬士奇,金纯都分率一帮人去守灵,算是对老同僚的哀思。 胡广的女儿,用白麻巾遮着头,和弟弟胡穜一样,皮肤白如玉,亮眸中多少有些旁人不易察觉的衷情,父亲四十九岁就去世,母亲己经无心与客人应酬,只能由他抛头露面出来支撑。 她给小舍敬上了茶道:“弟弟一直说张詹事照顾他,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受小女一拜。”说着便要瞌头,被小舍拦住:“胡姐姐比我年长,瞌不得瞌不得!” 白色麻布风吹起时,小舍见她右边脑门耳朵少了些。听杨士奇说过:胡广与解缙,杨士奇同为江西吉水人。胡广把未出世的女儿,嫁给解缙之子解祯亮。但解缙死后解祯亮被流放到辽东。胡广就想解除婚约,哪知他女儿不干,还割下一只耳朵发誓说:“女儿薄命之婚,是皇上做主,您也是当面答应过的,现在反悔,我就只有一死了!” 胡小姐似乎从小舍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大方的把头发撩开:“父亲有不对的地方,小女都会更改之。” 小舍有些尴尬,干咳一声,急忙别转头,见胡穜正跪着行孝:“等守孝期满,让你弟弟再些来。” 胡小姐点头:“皇上已经召他入翰林了。” 小舍出了灵堂,客厅一角蹇义几个在争论着。 蹇义正说:”翰林学士杨荣疏陈十件事:“斥我吏部职专选法,说官吏俱有定额。本该一、二员者,或至三、五员者;现在有六、七员,甚至十余员。各处考好的官员到部,不辨其贤否优劣,年劳久近,一律收入当官。” 阎府丞冷笑道:”让他来詹事府点点人数。” 小舍朝他摆手,听蹇义继续说:“还有的经过三、五考,七、八考不能入内;而未满一考、二考反而能入。进士、监生出身本该有定额,如今却有骤然出任各方面大员,有任知州的,府同知、通判的,也有任典史、吏目的。轻重不论,未经审核就擢用。弊端大多。”什么意思,这难道是我吏部之弊吗?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 李侍郎对吕震道:“吕大人,杨荣对我们户部职掌钱粮出纳,也抽了一鞭,说:“尤当尽心,不容有丝毫欺骗舞弊行为。今府、州、县税粮或有经二、三年未交者,有四、五年未交者。而户部毫不在意,每年以催征为名,派官在外,有一、二年不回者,三、五年不为者,只是贪财好色、盘剥良民,部里明知其罪,却不举奏。其税粮既已送纳到各粮仓,而官吏则盗卖虚出。各府、州、县也狼狈为奸,伪造通关,其实并未送纳到粮仓,部里对其奏缴文件也不辨验查驳。”这是咱户部之弊端。” 吕震怒了:这小子,平时也不认识礼部的大门,却胡言道:“礼部职掌礼仪。今朝贡使臣到京后,其饮食供帐之具全部委托会同馆,应赏赐者故意迟留。又有各处军民来贡者,往往不立即奏报,只令于会同馆听候,或十日、半月不引奏,或已进贡即遣发。”这是礼官之错。” 蹇义摇着纸扇:“他对你礼部不熟,随皇上打二仗,就对兵部了如指掌了,指责兵部乃尸位素餐,优游度日,兵务废驰,马政不修,军伍有经三五年、十数年空歇不补者,马匹孳生有三、五年拖欠不上交者,以致各卫互相蒙蔽,贪赃坏法。”这就是兵部之弊?他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吗?。” 金纯似乎也忍不了,用绢布擦着汗,等蹇义话音结束,便道:“我们刑部、都察院也没少被他批,说什么:“职掌刑名。今黑白不分,是非颠倒,令人抱冤负屈,无处控诉。也有关押三年、五年以至十年者,有司官吏毫不过问,以致死于无辜者不少。大理寺职掌详刑,伸冤理屈。今乃一同蒙蔽,随其轻重高下不能有所办理。”哈哈哈,岂有此理,别的不说,陈瑛就是都察院的,自已干了自已不够啊,还有我们刑部的刘观,不也贬了官,这也是刑官之弊?” 宋礼也笑了:“咱工部不仅修大运河,又急着建北平宫殿,说我们诸造作皆可随宜。而有司官吏不度民力,不分缓急,差人买办物料以一科百,以十科千,民受其害不可胜言。并且对借故逃避服工役的匠人也不追究。”他不知释放是皇上,uu看书 uukans.cm 皇太子钦定的吗?” 蹇义点着头 宋礼又道:“还说凡军器除存留操备之数,其余皆令入库,不许私制。近来却有些出外往往私带军器,及私藏在家,或公开出售。不知其从何而来,何人为之制造。”这私藏者,除了王公候爵,纪纲的锦衣卫,谁敢?” 蹇义道:“还牵出洪武年中官府买办物料的事,说只收本色物户自送该衙门交纳。今贪财之徒一概揽纳,不收本等物料,而行收钞银,恣肆贪残,吮民膏血”这不是事后算账,洪武时的舞弊,难道也要找你宋礼?”。 小舍想起了金忠道:“杨荣也说兵部了,说:“洪武中各卫旗官军士编成队伍,各有统属。今擅收别卫军士入伍,又招逃犯及无赖。”要命,金忠招童子军有罪吗?逃犯和无赖,我不信他能挑出个一二来?” 金纯道:“不知皇上见了他的上奏会怎么说?” 吕震道:会怎么说,说他讲得对。:“但如进此言,恐怕与群臣产生矛盾,不如让御史上疏。”还是信了他。所以让御史邓真代他奏疏。” 子夜了,胡小姐劝大家回去,小旗顶了胡穜的缺,和小舍一路回家:“张詹事,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安兰一直牵记你。” “她们母子俩好吗?” “好啊,安兰在家操持家务,看看孩子。” “那好,等我有空就去看她。” 街上空荡荡的,白天的太阳晒的地面,还有一股热气在灯光之下弥漫着 第366章 李荣抗倭 月亮升到了屋顶上,原本黑漆漆的瓦顶如染上了霜,街头的茶馆还没打烊,小舍见有酸梅汤卖,两人喝了一杯,小舍酸甜可口,额头闷出来的汗水也没了,小舍让掌柜的灌了一瓦罐浓汁带回家去。 小老虎一叫,丫鬟小青开了门,小舍让她吊些井水,把酸梅汁兑了几大碗,送到各房去,自已拿了二碗,去了如意房里。 月月的手伸在纱帐外,被蚊子叮了几个包,如意正替他挠。见小舍入内,便道:“找个蒲扇,帐篷内有蚊子。” 小舍使劲的扇着,把蚊子赶走,把月月吵醒了,揉着眼睛“依呀依呀”的哭。 小舍把酸梅汤凑在他鼻上,小家伙止住了哭,用舌头舔着,直道好喝。一直喝得肚子鼓鼓的,用手拍着肚子道:“爹,直好喝,这是什么西瓜的水?” 如意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你一天到晚就想着西瓜,这是酸梅汁。” 小舍钻进帐篷内:“月月喜欢西瓜,爹明天去瓜市买。” “听说江宁横溪西瓜甜脆,皮薄多汁,我们工坊有个丫头住那,过些日子,让她给买些。” 小舍“嗯”了一声,便伸出头去准备吹灭灯,被如意一把拉住:“等会,让娘子看看相公头上的伤。” 小舍趴在枕头上,如意在长发中摸索着:“好像还有个包,疼不疼?”边说边把头凑近了看他的眼神。柔软的手指在伤疤上轻轻的抚摸着。 小舍感到一丝舒坦,两人的眼光交织在了一起,那是久违了的眼神,如意的眸中火苗在一闪一闪的跳动着,她指了指油灯:“相公把灯吹灭吧。”声音也是柔柔的…… “你知道白梅怀上了吗?” 小舍忽的坐起:“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你受伤的时候,她怕你担心,让全家都瞒着你。” 小舍穿着衣服,准备下床,如意道:“半夜三更了,她都睡了,怀着孩子,你让她多休息,明日去也不迟。” 小舍想想也对,依旧躺了下来,一个晚上辗转复侧没睡好,一早便去了西园。 白梅有了身孕,小舍特别得意,一夜未睡,精神仍是饱满。 点卯后便去了英华殿。 皇太子边殿,大臣们都来了,辽东总兵中军左都督刘荣从北平来了,他把抗倭的事禀报了皇上。 从去年开始倭寇频频侵扰沿海地区,成为大明一大祸患。 朝廷下令严为防御,派辽东总兵刘江专理备倭事宜。不料刘江重病,儿子刘荣冒名顶替,巡视各岛,到达金州卫金线岛西北的望海埚上。 刘荣年方二十九岁,见此地宽广,且处滨海咽喉要道,便筑城堡,设烽堠,严阵以待倭寇。是年六月,刘荣道:“瞭望哨前来报告倭寇将至。我迅速率兵赴望海埚,犒劳军卒,厉兵秣马,准备迎战。另派都指挥徐刚伏兵山下,百户江隆率壮士,悄悄的摸到海边,暗中烧毁敌船,以断其退路。 皇太子仰着身体,肥肉堆着的喉咙动了一下:“这策略好,但也有风险,万一倭寇知道没了去路,非决一死战!” 刘荣点头称是:“我率少许步军与敌人交战,假装打不过败退,将敌引入了早已设好的伏击地,全军锣声一齐敲响,从四面八方杀了过去,轻重兵器一阵猛干,大败倭寇,斩首千余级,生擒数百人,无一逃脱者。” 众人听着一齐拍手,小舍道:“这下打得他们服帖了,看他们还敢来不来!” 蹇义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刘荣:“小英雄威武,我觉得倭寇连年骚扰劫掠,至此始受大的挫折,今后不敢再犯辽东了。” 皇太子传诏:“今日多做些好菜,寡人要开庆功宴好好招待将军。太给我大明长脸了。” 皇太子喘着粗气,让黄俨接着他的话说。 黄俨清了一下嗓门:“世宗大王获得情报,得知190余艘倭寇船出海,对马岛空虚。他决定先下手为强,趁倭寇还没有准备好,派大军突袭倭寇聚居地对马岛。为了激励将士的士气,世宗大王亲自对军队进行了动员,他说:“对马岛本来是我们的地盘,由于地处偏远被倭寇占据。倭寇利用对马岛袭击我们,烧杀抢掠,必须端掉他们的老巢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扬士奇带头拍着掌。 黄俨摆着手:“朝鲜和我们不同,他们打得是以攻为守,还带着侵略的性质,所以占了没多久,就被自发组织的对马岛居民给顶了回来。” 刘荣道:“朝鲜的武器装备与我们差多了,几门大炮也是用马和我们换的。” 皇太子指了指黄俨:“是他干的,人家世宗大王求了他许久,他才奏请皇上恩准,结果给的都是垃圾货。”太子边说边扯开喉咙大笑。uu看书 蹇义道:“殿下,从高丽到李氏王朝,朝鲜历代统治者都对倭寇的骚扰和侵略予以了坚决的打击,不过这次对马岛失败,微臣以为,朝鲜会得到教训,以后更不敢对我大明不敬。” “也是,小倭寇的岛他占不了,休想骚扰我们!”皇太子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菜盆子震得乒乓直响。 殿堂里的气氛热闹起来,杯盘狼藉,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皇太子满脸酒色,和着舞的节奏兴奋的打着拍子。 小舍从来没见皇太子这样开心过,便起身拱手道:“殿下,微臣以为,辽东抗倭取得了大捷,是否派些人去沿海宣扬一下,壮壮抗倭将士们的信心。” 皇太子挥手让大家安静:“张詹事的建议不错,寡人下令兵部,礼部分派人去江浙,福建和广东,一是慰问,二是宣传,把刘荣带来的喜讯传达下去。” 吕震当即报了钦差的名单,其中有刑部刘观的名字。 小舍听到,刘观又升为刑部郎中了。 皇太子皱了皱眉:“皇上最近谕法司:“唐太宗憎恶官吏贪浊,有犯赃者必绳之以法。所以,你们不许随意役使一人,擅自敛取一财。如有不法官吏仍恣肆如故,贪赃枉法,决不宽恕,必严惩之。”你们下去的所有大小官吏,必须记住皇帝诏书上讲的所有话,切莫以身犯法。” 吕震拱着手:“殿下,如若钦定这份名单,我将让他们熟读皇帝新诏,如若再犯既往不咎必惩之。” 第367章 胡濙那点事 杨士奇一早就来找小舍:“我刚从太子那来,听说胡濙在南京多日了,一直在四处打听,太子殿下说你与他熟,你今晚与他会会,探探他的口风。” 小舍让小旗订了家清静的酒馆,便到礼部,胡濙是礼部侍郎,应该在那晃着。 礼部几个头脑即将南下巡视,大堂内乱糟糟的,胡濙喜欢安静,小舍问了况钟,况钟带着他在边厅找着了胡濙,一番寒喧以后,小舍就直接邀请:“在苏州时我就一直想请你,无奈受了伤,匆匆回京师养着。” 况钟趁机道:“张詹事受伤,下官也有责任,这个东我做了。” 本以为胡濙会拒绝,没想到他回答的痛快:“我这几天备冬衣,弄得头也痛了,正好轻松一下,这个东还是由我来做。” “只要他出动,怎么弄都行。”小舍心里这么打算。 小舍便把胡濙答应出来喝酒的事告诉了杨士奇。 杨士奇道:“你们先去,我和蹇义,黄淮过后便来,大家装作偶遇。” 南京的夏天,无比闷热,晚上也没什么风,酒楼的灯笼,火苗竖得毕直,老人说凉风是被四周山地挡着了。 小舍与小旗先到,找了个靠窗的桌子。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两个乐女,表情麻木的拨着弦子,有一句没一句吟着只有她们听的懂的歌曲。 楼梯声响,小舍道来了,胡濙做事稳重,脚步也是十分的踏实,果然他一身素白布直身的宽大长衣,头上戴白色四方平定巾,身后的况钟也同样打扮,只是色颜色更加素雅。 四人坐定,小二把酒菜上足,小舍刚想举怀先敬,胡濙抹了下胡须,摆摆手道:“今天是我做东,应该我敬张大人才是。” 四人举杯共饮了一杯,小舍道:“胡濙大人几时回的南京?” “算算也快二,三个月了,这次皇上让我来南直隶一直巡察,二是采办些一过冬的衣服,今年你也知道,棉花收成不好,才收了三,五千件。” 小舍道:“难为胡大人了,需要下官帮什么忙,尽管吩咐。” “不用不用,张詹事这次不去南方吗?” “皇太子这里也忙,除了要看书,还要遵照皇上新诏,处理贪官污吏。” “除此,皇太子还有什么大事要干的。”胡濙认真的听着,况钟夹给他的鲫鱼,在筷子上抖了抖掉在桌上。 “有啊,陕西旱,按皇上令赈饥民九万八千余户,给米十万四千三百余石。” 胡濙点着头,从桌上拾起鱼看也不看便塞进了嘴中。 “迎接郑和回国。” “这次随行有僧人慧信,将领朱真、唐敬等。郑和奉命在柯枝诏赐国王印诰,封国中大山为镇国山,并立碑铭文。” 况钟道:“这次听说阿丹国又进贡“麒麟”;祖法尔进贡长角马;木骨都束进贡花福鹿、狮子;卜剌哇进贡千里骆驼、鸵鸡;爪哇、古里进贡麾里羔兽。” 小旗给三人敬了酒:“除了麒麟,我什么也没见过。” 胡濙像猫一样,把鱼吃得干干净净,用手背抹了一下嘴:“泉州舶司提举蒲寿庚之侄蒲日和,这次随郑和,奉敕往西洋去寻玉玺,给他找到了,立了个大功。” “什么玉玺?建文皇帝的的?” 胡濙感觉漏了嘴,急忙“嗯啊”几声敷衍了事。 人家不说,别急着去问,小舍转言道:“皇太子还……” 杨士奇和蹇义几个说着话上楼来了,背对着小舍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好像看都没看这里弄了些简单的菜肴吃起来了,只听蹇义道:“皇太子说的对,咱们吏部要自省,多检讨,发现有杨荣说的敝端,立即改正,别让皇上担心。” 小舍知道他们在唱簧说给胡濙听,而胡濙果然中招,菜在嘴里盘着不下咽,竖着耳朵听,小舍道:“咱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胡濙摆摆手,示意小舍坐下。 杨士奇说了:“蹇大人说得对,皇太子之所以经常看皇上给他的监国守则,不会偏移自已对皇上的孝顺。” 好像是对胡濙在说,胡濙不住的点头,对小舍道:“太子好孝顺。至少有六点可以证明。” 小舍拿着酒杯碰与他干了一下。胡濙的酒量很小,一不小心就有些喝过头了,小舍暗示小旗又替他倒满了酒,胡濙仗着酒量,摇晃着身体对况钟和小舍道:“我们去敬一下,免得一会儿给他们说事。” 蹇义几个也会弄事,uu看书 ww.uukah 说小舍薄情,有怠慢长辈之嫌,非要自罚三杯,小舍道:“甘罚甘罚,我和胡濙各罚二杯。” 胡濙那知是计,畅开了胸把酒饮了下去。扬士奇见了,伸出拇指赞道:“胡大人果然豪爽,我也回敬两位。”一口气干了两杯,把七分醉的胡濙感动的稀里哗啦:“皇太子有你几个辅助,皇上准放心,容我冬衣征集齐了,我便回北平了。” 八个人凑成一桌,个个喝得烂醉,连况钟也挂着酒腔对小舍道:“兄弟,上回常熟我误会你了,你真是个即为民又为国的好官。” 永乐十八年,北平皇宫和北平城建成。北平皇宫以南京皇宫为蓝本,规模稍大。新修的北平城周长四十五里,呈规则的方形,符合《周礼·考工记》中理想的都城的形制。明成祖下诏正式迁都,改金陵应天府为南京,改北平顺天府为京师,但在南京仍设六部等中央机构,称南京某部,以南京为留都。一时间南京各部的官员开始为自已的命运忙乎了,北方的有权有势的凑在一起,像吕震,宋礼,锦衣卫的赛哈智想着能去北平,南方的老官,王熙和,金纯,甚至黄淮一心想留在南京,过言官的日子。 蹇义问小舍,会选那? “我随你。”小舍回答的干脆。 蹇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还真行,在自已由不得自已时,就该这样,你哥王一飞天天缠着赛哈智要留下,有用吗,惹得皇上一怒,把命给留下了。”

第368章 准备迁都 王一飞来了,这天小舍在家喝粥,他提着个水果蓝来看白梅,原本那白面郎的模样全变了,胡须留得长长,面色粗糙,眼角也长着绉皱纹。一身玄色的长袍,宽大的袖子。 小舍叫新蕊去买个盐水鸭,二人在东园张王氏的客厅坐下喝起酒来。 小舍给他倒满了酒:“好久没和哥哥喝了,今天尽性些。” “自从吃了一箭,我是不常喝了,一喝胸口就抽紧。”王一飞喝了一小口。 “哥哥北镇抚司事要多些,时常要出差吧?” “还好,审犯人的事多些,现在的人油条多,难弄。” “赛哈智这人可以吗?” “赛哈智这人,他是穆罕默德的后裔,因为在之前皇上的眼中钉基本上都被清除了,他的压力并不多,他除了有一身武功,别的地方还真不行,智慧不行,心理素质也差,和纪纲不可相比,但他的左臂右膀刘勉和徐恭到是能干。” “这次会去北平吗?” “难说,锦衣卫已经不行了,他去不去无足轻重,朱棣的东厂已经建立。”王一飞小喝了一口。 “现在厂督由黄俨兼着,可能会让御马监海寿公公负责。” “黄俨我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海寿还没打过交道。” “海寿是李朝太祖李成桂送给中国皇帝的朝鲜籍太监,曾经随皇上北征。” “那他升任厂督可能性还有,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 “哥哥是留还是去?” “我是不想去,我爹更不想去,北方风沙大,吃又吃不惯,南京多好,有山有水,养人的地方。”王一飞替小舍倒了杯酒:“弟弟什么打算?” “我无所谓,皇上让我去,我就去,让家属先留南京,站稳了再一起去。” 白梅挺着大肚子来了,坐在小舍身边:“你去我也随你去,北方我不是没去过。” 王一飞道:“你三个妻妾,白梅身板厉害些,以前在锦衣卫走南闯北,闯荡出来了。” “她大着肚皮,去那不受苦吗?” “我有娘啊,我娘活络,到那都像在家中。” “这也是,吴嫂是个女中豪杰,性格有些北方女人的样子,干脆。” “八字没一撇呢,到时候再说,说不定让我回苏州也可能,苏州自从汤宗走后一直没个知府。” “你不可能,第一你是正三品,第二按先帝遗训,当地人不可担任州府官职。” “怕钱都装自已口袋啊,要贪,外藉不一样?” “我当初到锦衣卫错了,不能换行当了,不像弟弟,上有皇太子,下有夏元吉,蹇义,杨士杰,金幼孜提携,六部九卿那个地方都能去。” 白梅道:“王指挥使,听你这一说,倒是,金纯,宋礼,黄俨与他都好,金忠和姚广孝走得早,否则他俩皇上面前一说,弄个尚书当当不是不可能。” 小舍听了有点不是滋味,白梅怀着孩子,他又发不了火,用眼睛瞪了她一眼:“你去床上躺会吧。” “我不,我娘说,怀孕的人不能常躺着,以后生出来没骨气。” 张王氏和新蕊正从外面挑马兰头回来,听了白梅的话道:“这话不假,我怀你时,就不常躺着。” “难怪是个哑巴。”小舍打着趣,被张王氏揪住了耳朵,他便夸张的喊疼,白梅幸灾乐祸的笑着,新蕊舍不得了,也顾不得颜面,跪下求着道:“太太,饶了少爷吧,他头上有伤疤,是真疼。” 张王氏急忙流水般放开,白梅就扒拉着小舍的头发,看那伤疤。 张王氏着急问道:“破了没有?” “喝了酒,头皮也红了,看不出厉害。” 张王氏让白梅让开,用嘴吹着气找寻:“还好还好,有个疤,长得牢牢的。” 王一飞笑道:“婶子,看你急的,他在偷笑。” 张王氏拧了一下小舍的胳膊:“臭小子,娘也哄。” 又拧在那胳膊上,小舍想喊疼也不敢了。咧着嘴忍着,脑子里想起了赵媚娘,她和灯灯还好吗? 谁也没注意他的表情,更没人想到他心里在牵挂着心上的人。张王氏对王一飞道:“小舍有今天,离不开你王哥哥的引路,我去把野菜洗一洗,包些馄饨你带回去,让小舍他嫂子尝一尝,咱们家乡的味道。” 三个女人忙去了,小舍问道:“现在你们北镇抚司,建文皇帝的事弄不弄了?” “弄什么弄,胡濙也不管了,朱允炆也安逸,看来皇上也不感兴趣了?” “听说泉州的蒲日和在西洋寻到了玉玺,是不是建文皇帝让别人带出去的。” “有可能,uu看书 .uukanhu.co 我也听说了,郑和与建文皇帝有过来往,后来还喊上姚广孝去与福州的建文帝接触,也许他与姚广孝达成了某些交易。” “你猜是什么交易?” “我说不准,也许是一方交出玉玺,保证不出江湖,一方是保证他的安全。” “我想也是,让他去某个地方出家隐居。” “对,姚广孝去年离死,向皇上求情:“请陛下释放博洽吧!”这博洽是建文帝的主录僧,据说当时就是他安排建文帝逃跑的。姚广孝肯定让博洽去了建文帝那,照顾他后半生。” “建文皇帝逃了十几年,你们也忙了十几年?” “这没办法,有些事只能让时间去解决,说不定某一天,朱棣死了,建文帝又从后台走出来。” “哈哈哈,这世界变化快,也说不定呢,到时候,说不定建文皇帝下令我来抓哥哥呢。” “你手上有血吗?” “我有,强盗的,土匪的,倭寇的,就是没有平民百姓的,我不怕。” “也是,你这家伙手干净,我是干了不少坏事,到时候弟弟手下留情,放哥哥一条狗命。”王一飞醉话也出来了。 小舍突然想起王力来了:“王力现在还在北镇抚司吗,这小子自从庞瑛抓后就失踪了?” “他随皇上去了北平,你当然见不到了,这家伙也有前途,义气,忠诚,你如果去北平,他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第369章 邹县的喜儿 王一飞走了,张小舍夜不能寐,他在想赵媚娘,想着自已的亲生骨肉张灯灯,能不能和金幼孜一样,如何把他带到北平去,按排在自已属下,来抵除对媚娘的愧疚感。 迁都北京诏告于天下:皇太子、皇太孙全部到北平。北平新宫已经建成,规制如南京,而且更加雄伟壮观。并新设六部,并取南京诸司印给北京各衙门,而留南京的原司印新加“南京”二字。以别北平。 张小舍的詹事府专辅皇太子太孙,编制不改,整体迁移,并规定不可带父母。时间定在1420年元旦。 白梅生了,儿子取名张森,小名阳阳,别于亮亮张鑫,囡囡张淼,月月张众。 张王氏道:“我原本想让白梅随你去北平,现在看来暂时只能你孤身一人而去,如意要管家管绣坊管儿子,红瑶要管着儿女,亮亮马上要参加考试了,白梅儿子刚出生......” 白梅道:“到元旦还有二十多天,差不多满月了,我可以去。” 小舍道:“如果是船,应该可以。”张小舍嘴里赞成,心里在打着腹稿,怎么和白梅达成带灯灯去的计划。 但小舍心里的计划还是被现实击跨了,北平户部尚书夏元吉受皇上之托急函,促皇太子,皇太孙即刻到北平,元旦要在北平宣布迁都。小舍来不及去七百里之外的吴江找赵媚娘,也带不了白梅母子俩。 各部各卿分剩几艘大船,浩浩荡荡的开往北平。 路过邹县,皇太子坐在船上已经数天,见一处村庄掩在荒树林中,觉得新鲜,便让小舍陪他上岸,皇太孙也兴奋起来,地上有些积冰,他让小太监陈芜驭着他上去。 大河岸上,凌厉的寒风迎面扑来,呜呜的响,小舍手搭凉棚向四周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心禁不住悲凉起来。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飞来,小太监抽出弹弓便要射,皇太子重咳一声,他便收手,随着皇太孙钻进茅坑里去了。 皇太子道:“我看这梧桐树后有几户人家,咱们去看看有没有新奇的果蔬讨来吃。” 小舍和小旗在前面走,两个粗壮的太监扶着皇太子在后面跟着,顺着地上的车轱辘印迹,见一户人家敞开着柴门,茅草的屋顶积着浓浓的霜。小舍喊着:“有人吗,我们要买吃的?” 薄薄的门板开了,探出个梳着黑油油双丫髻﹐斜戴一朵并头花,眼珠子黑漆漆的,脸蛋似瓜仁的少女。 小舍把手扬了扬,示意自已在这里。 少女有些惊奇又有些胆怯,脸扑得升起了红云,又折了回去,一会儿一个白须老者出来了:“官人,有什么事吗?” 皇太子来了,扯着嗓门道:“老汉,有什么好吃的吗,我付银子!” 老者招招手,门狭狭的,刚好让太子挤进去。屋里暗无天日,一缕白光从屋顶的漏洞射了进来,除了两张紧挨着的土坑,连坐也没地方。 小舍和小舍抬了个破水缸翻过来让大胖子坐着。皇太孙只能站了,太子朝他一挥手:“你俩出去玩会。” 几个兵卒拥着皇太孙出去了,屋里空了,小舍道:“大爷,这是皇太子,咱们去北平,饿了,有什么填肚的,只管拿出来,我们付银子。” 老者想了半天:“有些粉儿,皇老爷能咽下不吗?” “你们能吃,我也能吃。”皇太子口气依然那么坦荡。 老者便喊少女去灶间去取,小舍紧盯着。 灶间更是黑暗,少女推开一扇用芦杆编扎的窗子,让光进来些。 石头垒的灶台上支着个锅,边沿像被狗啃的,一个个豁口,小舍打开锅盖,一锅汤内泡着野草,有几滴油花飘浮着。 “这是喂猪的吗?” 小女扑哧一笑,掩着嘴道:“这是俺与爹早上吃剩的马兰头干,可好吃呢,大人要不要尝尝。” 小舍让少女添些柴,把它稍微热了一下,自已先吃了一口,叶儿有些清香,苦苦带着涩,咽进喉咙时回味有一丝儿甘甜。 小舍觉得没事,便勺了一碗给皇太子。 皇太子用鼻子嗅了一下,挑起就往嘴里送,嚼了一口,到第二口时,咽下去多速度就缓了。里长带了个县官来了,几个人一进门便跪着。皇太子问道:“老人家父女俩吃这个,你们为官的知道吗?” 县官点着头,也不慌:“回禀皇太孙,咱们邹县三年旱灾一年蝗灾,百姓平时都吃树皮加糠,现在树皮也啃得差不多了,就吃草,冬天草也没有,都是春秋时先挑好晒干的。” “为什么不上报朝廷?” “报是报了,布政使石执中说,朝廷资金吃紧,报上去也没什么用!” 朱高炽“当”的一拳,u看书 ww.ukanhu 把破缸砸了一下,那缸被他砸破了,自已差点摔到地下,幸亏两侍卫眼快手快,一把把他抬起来。 县官吓了,急忙道:“小人该死,小人知罪,小人是石大人派来迎驾的。” “迎什么驾,快叫石执中过来,我在船上等他。” 里长端来了一锅鸡汤,皇太子道:“你这个狗腿子,知道父女俩没吃的,宁愿看着他们饿死,也不想着接济些,良心被狗吃了。” 里长点头哈腰道:“皇太子,那么多饥民,我家就两只鸡,养了快一年了,准备过年给孩子吃的……” “好了,不怪你了,看来你也好不了多少,这鸡留着,算我买了。” 小舍给了一把票子,里长蘸着口水数了下,满意的放进袖内。 皇太子问老者:“老人家贵庚?” “四十过一。” “女儿青春几许?” “年方二八,家徒四壁,尚无嫁娶,又不识得字,只能在家做些杂活。” “女大不中留,如果大爷准许,让她随着张詹事去北平,也好挣点钱养你。” 少女也是活络,急忙在她爹身前跪下:“爹,村里有不少姐妹去了北平,你就答应喜儿去吧!” “喜儿,好听的名字。”皇太子指着小舍:“寡人掏钱买下,送给你当丫鬟吧!” 说着让随从付了二锭银子给老人。老人抹着泪,让喜儿准备行李。

第370章 睥睨万邦 皇太孙和陈芜回来了,手里提着只野兔,说要养着,喜儿道:“奴婢去准备些草料,不然路上会饿死。” 一帮人告辞了白须老者,带着开心着的喜儿回到龙船上。 山东布政使石执中来了,被朱高炽一阵痛责。 石执中对皇太子乞求免灾租。高炽说:民今骨立,怎能忍心收税?当立即赈济。 山东布政使对手下道:”邹县每人赈济三斗,其它受灾县二斗。” 高炽说:”每人六斗。我会上奏皇上,不要惧怕擅自作主。” 龙船离开邹县后便顶着西北风到了京城。詹事府还没建好,人员暂时分在吏部,对面是工部,左右是宗人府和夏元吉的户部。 夏元吉不忘旧情替他在三山庙找了套老房子,街上店铺不多,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但住着不少达官贵人。 这房子是唐代幽州就建,典型的大宅门。 迎面就能看到垒砌精致的影壁。影壁上画着松鹤,看来原主上了点岁数,喜儿摸着经过磨制的砖道:“詹事少爷,这是用什么垒的,这么硬生生?” 小舍想:“砖头,用泥放在火上烧制出来的。” 院中搭有葡萄架。种着一枣树、一石榴树,正中的北屋高大而豁亮,面阔三间,东西两侧建有耳房。 小舍让吏部的衙役把行李放到中间主房,对喜儿道:“耳房一样的,你挑一间住下。以后就是你的房间。” 喜儿挑了东面的,里面房间家俱都全着。离厕所和灶间也近。 丫髻放下了行李就来替小舍来整理床铺。 小舍道:“今天中午不用做饭,我们去街上买些要用的,你也可以熟悉一下路。” ...... 永乐十九年正月初一,明帝国睥睨万邦。 在这一年新年之日,来自亚洲、阿拉伯、非洲和印度洋的忽鲁谟斯、阿丹、祖法儿、剌撤、卜剌哇、木骨都束、古里、柯枝、加异勒、锡兰山、溜山、喃渤利、苏门答剌、阿鲁、满剌加、甘巴里等十六国国王和使臣们聚集在宏伟的北京城承天门内,向明成祖朱棣宣誓效忠。 他们是听从郑和的指令从大洋彼岸,坐着大明朝赠送的大船而来,这些顺从朱棣皇帝的小国统治者和其使臣们带着他们最好的礼物,来向永乐皇帝进贡,让他们目睹了雄伟神奇的都城-紫禁城的落成典礼。 詹义道:“皇上说,至少有28个国家的首领在场,但不包括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拜占庭皇帝、威尼斯总督以及英王、法王、西班牙王和葡萄牙王。他们没有被邀请,是因为这些国家太落后,缺乏贸易的货物和值得我朝需要的东西。 小舍看着朱棣穿着金黄色的龙袍,端庄在奉天殿的龙椅上,接受万人的朝拜。心就像起伏的人群,激动不已,鼓乐齐鸣,欢声雷动,这是大明朝最辉煌的一天。 晚上成祖命礼部设宴慰劳各国使节。 三十日后十六国使臣归国,皇上赐他们钞币,又遣太监郑和率孔和卜花、唐观保、杨庆、洪保、李恺、杨敏、周满等人送十六国使臣同行回国,并带去成祖的敕书及赏赐诸国王的锦绮纱罗绫绢等物。 为了赶季风,郑和一行接到命令后急忙兼程出发。使得十六国使臣中的一部分因赶办不及,未能与郑和一道出发。 时间匆忙,不少外国使臣还没尽情,跟上郑和的船队,皇太子关照杨士奇和蹇义:“皇上密令,不能让他们在此呆太久,你们马上组织人员劝送他们,尽快回去。” 在季风降至之际,终算所有的外国使节坐上了太监洪宝的船。 小舍到北京三个多月了,天天忙到子夜才回,喜儿终会在门口打着灯笼等候他归来,庆典搞好了,外国使者也送走了,小舍这日回得早,见喜儿在替他把哂在院内的棉被收进屋去,便道:“这几天我没回来吃饭,你一个人吃些啥?” 喜儿替他换下衣服:“詹事不在,喜儿随便吃些,馍馍,煎饼,比家里的草好吃多了。” 小舍便进了灶间,揭开锅盖,里面剩着稀薄的人也照得出的面汤。 喜儿低着头:“那不是吃的,那是刷锅水。” 小舍那着扫把威胁道:“我最讨厌的是撒谎的人了,我都看了西粉袋。” 喜儿知道瞒不过了,便扑通跪下道:“喜儿错了,喜儿只想为大人省钱,大人好一直留下喜儿。” 小舍用扫帚把敲着桌子:“没让你省,我是朝廷的人,如果你饿成面黄肌瘦,别人会说我虐待丫头,这也是个罪名,你懂吗?” 喜儿跪着:“喜儿知道了,爹出门时嘱咐喜儿,一定要听主人的话,不要还嘴,不要任性。” 小舍让她起来:“好了,快去换干净些的衣服,今天带你去吃烤鸭。” 喜儿很快的换好了衣服,三尺长的粉红色带白点圆领棉袄,朱红色百裥裙刚好把小脚罩住,裙子下巴有两个补丁,小舍知道这是她最好的衣裳了,便从袖中掏出些碎银:“我不会买女人衣裳,你自已去买,这点银子想是够了,多下来买些胭脂,口红什么的。” 便宜坊的烤鸭店开了5年了,天天客满,掌柜的看看小舍的衣服,是个三品官,干咳一声道:“大人少许候着。”便差小二去催别人家快吃,京城的宫多如牛毛,在坐的是通政司参议朱侃、给事中杨春,大理寺丞郭衎,给事中艾广,也是四品,五品的官儿,小二吓得逃了回来。掌柜道:“大人,如若不嫌弃,我账房内有桌子,我让小二准备去。” 喜儿轻声对小舍道:“大人不如买回去吃,里面的的骨头兴许还能熬个汤。” 掌柜道:“这姑娘聪明,用片净肉的鸭骨架,加白菜、冬瓜熬汤喝。” 小舍想想也对,让掌柜片好鸭肉,用荷叶包好,二人出了店门,户部的李侍郎也来烤鸭店,两人差点撞到一起,小舍道:“里面客满了,别进去吧,要想吃,就随我去家里。” 与李文郁还是一块去泰兴见的面,他比以前消瘦的多了,鬓毛也有些白了,在微风中飘荡着:“你怎么一个人来吃烤鸭?”小舍拉着他的手问道。 “家里来人了,要吃鸭子,我老婆不出门,认不得烤鸭店。” “家眷也迁来北平了。” “户部事情多,夏尚书是最忙的,差得我整天冷菜冷饭的,只好把老婆叫来,料理家事。”李文郁指着喜儿:“这是你新纳的妾?” 小舍脸一红:“别胡说八道,这是皇太子送我的丫鬟,邹县的喜儿。” 三个人到了小舍的新住所。 门口坐着个衙役,四十多岁的样子,见小舍回来,立即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道:“詹事大人,小人姓章,奉蹇义尚书之令,前来服侍大人。” 小舍见他扛着柄长矛,上矛上挂着行李,便按排他在西厢房住下。 喜儿把鸭子的骨头剔出来去做汤。 小舍便倒上酒和李侍郎喝上了。 李侍郎道:“还是你待遇好,又有丫鬟又有看家的。” “我刚来北平,就像在大海里一样,不知个底,没个人帮衬,叫我饿死啊。” “你来了,就一辈子在这里了,没打算把家眷带来吗?” “想是想,她们也没来过北方,我先稳定下来再说。” “下个月朝廷有二十六人要去全国巡查,你不借机回去吗?” “蹇义跟我说过,詹事府暂时没什么事儿,我安顿在吏部,吏部有两个名单,估计我轮不到。” “基本上是尚书带个给事中,我们户部一个名额也没有,反而都察院有6个名额,连新任的副都御史刘观也轮到了。” “刘观不是随吕震去海边,慰问卫所将士了吗?” “对啊,在浙江等候新差使,刘观浙江熟悉,皇上是知道的,所以给他挂了个新职,以后肯定会顶了王熙和的都察院都御史的职。” 喜儿的汤烧好了,小舍让喜儿把章伯一块叫来吃饭。 章伯也是山东人,拣着个下座坐好,小舍给他倒了些酒:“章伯,进了家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白天我不在家,喜儿干不动的粗活,你就多担待些,我不会亏待你的。” 章伯拱着手道:“一定一定,我以前在纪纲家干过,我知道。” 李侍郎道:“他们一家全去戎边了?” “他的家属因为拿着伪诏,到各地盐场,勒取官盐四百余万。回来时,又假称有诏,擅征官船、牛车,将盐载入其私第。而无论是盐还是船车,一概赖账,分文没给朝廷。所以家眷包括参与者,无论老少全部戍边。还算我运气好,退到了吏部。” “那个叫佛动心的妾呢?” “她好像是回到了寺院。” “说起寺院,我想起了云年山东的唐赛儿,据说闹事失败后也逃到了寺院。”李文郁插嘴道。 “唐赛儿是我山东蒲台的老乡,都称她佛母,他男人叫林三,搞了个叫白.莲.教的什么。”章伯半一知半解的道。 “唐赛儿的老巢在山东益都县的卸石栅寨,去年初起事,派部将宾鸿、董彦皋攻破莒州、即墨,烧毁官衙仓库,进兵围攻安丘县。” 小舍道:“这消息封锁的紧,南京很少见闻,我是后来听工部侍郎李昶说的,他们正在山东挖河。” “唐赛儿把事搞得这么大,而且在中原腹地,成祖诏令安远候柳升、都指挥刘忠率京军前往剿灭。三月十三日,柳升的军队到达益都,包围了卸石寨。唐赛儿拒绝招降,并派耿童儿诈降诱敌,趁机夜袭官军营寨,杀死刘忠,突围脱险。”李文郁显然知道的都是官方通报的。 喜儿道:“我也听爹爹讲过,说她是佛母,肯定化身了。” “已经在大小寺庙追查了,尼姑,女道数千人押到北平一一甄别,但是仍毫无结果。” “难怪我娘说,庙里少去,最近在抓女师父。” 章伯道:“唐赛儿从小习武,15岁就已经武艺超群,几十个男人休想打得过她,18岁嫁给林三,去年唐赛儿的父亲被叫去挖河服劳役,她和丈夫林三冲进官府讨要粮食,林三被官兵杀害。她父亲唐老头气死,母亲也重病身亡。全家人仅剩她一个,脾气就上来了。” “她杀了青州卫指挥高风,这下把附近闹事的宾鸿、董彦皋、丁谷刚、刘信、刘俊、王宣、郝允中、白拜儿、高羊儿、王住儿、杨三等大小头目全镇住了,乖乖赶到石棚寨,拜倒在她的脚下。” “一共有多少人吗?” 章伯道:“一二万人还是有的,莒州的董彦皋手下二千人不止。” “一二万人,安远候柳升曾南平交趾,东破倭寇,北御蒙古,因功封侯。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率五千人包围了卸石棚寨。” 章伯把个鸭头啃得干干净净的,小舍知道章伯肯定没吃过,便把个大腿夹给了他:“吃吧,去喜欢吃就多吃点。u看书 ukanu ” 章伯把鸭腿给了喜儿:“她们邹县比我们还差,听说家里被子也没棉花,用芦花塞着过冬。” 喜儿道:“还有人家用沙土,放在麻布包内,白天在太阳底下晒热,晚上盖着,有的小毛孩,一不小心,半夜就闷死了。” “所以唐赛儿一呼百应,容易说得人心头去,把。连皇帝的招安也不听。”李侍郎连喝二口酒道。 “如果不是山东都指挥佥事卫青及时赶到,柳升不止死掉刘忠一员大将。”章伯叨叨着。 李文郁说话带上了乡音:“皇上就是恨柳升无脑,妄自尊大,被一个女人甩得像猴似的,一怒之下”将柳升关进狱中,并以“纵贼为乱不言”的罪名,把山东布政副使、参议、按察使、按察副使、佥事和出现起义的郡县官吏,统统处死。“ 小舍见李文郁打着饱嗝,知道他喝差不多了,叫喜儿给他泡上壶茶。 侍郎戴上了平定巾,指指怀里的鸭子:“不喝茶了,家里人等着吃鸭子呢。” “这事给忘了,你赶紧回去吧,嫂子会埋怨了。” 小舍替他在紫金寺门口叫了辆马车,把他送走。 章伯今天喝得开心,主动的去涮锅,喜儿便替小舍铺床被,端洗脚水,小舍一边剔着牙缝,一边洗脚,喜儿站在一边看着,小舍道:“傻傻的看什么?” 丫鬟宛尔一笑:“大人,你们刚才说的唐佛母,都说错了。”

第371章 26人巡天下 小舍一听来了兴趣:“小丫头,你是山东人,肯定知道的多,咋不一样啦,说来听听。” 小姑娘的眼睛在油灯下闪着光,舔着嘴唇道:“我爹说了,佛母叫唐三姐,林三死后,在安葬丈夫的坟边石缝里,发现了白莲教的书典和宝剑和一朵盛开的白莲。此后,乡里、衙间就知道她通晓诸术。” “那白莲花能存那么久?” “也许是玉的,书上有不少人的名字,佛母便把他们召集在一起,足有三千之多。在青州聚义。” “青州不是汉王朱高熙新封的地盘吗?” “这我爹没说,我也不认得谁叫朱高熙。” “皇帝的第二个儿子,不过他好像也没来过。”小舍有点不确定,朱高熙一直行为诡秘。 “唐三姐为剪纸人摆兵布阵,青州有一个古代的卸石棚寨,峰高数百丈,四面是绝壁,易守难攻,又处于诸城、安丘、莒州、寿光等地的中间。” 小舍道:“你这丫头记性倒好,这地名都背得出。” 喜儿见小舍打着饱嗝,便给他倒了些热水。低头时,小舍见她细嫩的脖上挂着个红线穿的珠子,大小和自已的七彩珠相仿。 喜儿坐下了道:“爹不止一回讲了,忘不了,爹爹说,唐三姐首仗便把高风挑在马下,一下传遍了整个山东。” “她还会骑马,你们山东有马吗?” “有啊,朝廷在山东开了两个马市,山东草多,养马又可以扺税,所以养马的人多,我家本来也有一匹马,为了安葬爷爷,奶奶和我娘,我哥哥,爹爹把它给卖了。” “你爷爷奶奶死了,也许是老死,你娘,你哥年纪也不会大,怎么也去世了?” “前两年不是山东瘟疫吗?一家就剩我父子俩了。”喜儿说着“唔唔唔”的哭了起来。 小舍急忙道:“不哭,章伯听见,以为我欺负你了。” 喜儿点点头,用手背抹去泪水:“我还是说唐三姐的事,话说三姐自从打死高风,周围的各路英雄便投到她的旗下,学梁山一百零八英雄好汉,把有钱人家的粮食分了,把衙门仓库的东西也抢了。” “那可是犯法的事,不怕官兵捉吗?” “她在高高的山塞,又会腾云驾雾,把她团团围住也没用。”喜儿挺直了身体,仿佛她就是那佛母。 小舍道:“我才不信,她能有这本事。” “你不信,我们那人都这么说她,永乐皇帝派了一名大臣去她的卸石棚寨招安,三姐说,我不学那宋江,上皇帝的当,我要把州府的官府污吏和恶霸、地主全杀了,说完杏眼圆睁,柳眉直竖,怒斩了来使。” “你爹还真行,戏文也会说。” “那不是戏文,俺爹说了,招安不成,皇帝怒火中烧,派“京营”的提督总兵官、安远侯柳升和都指挥使刘忠率五千精兵前来抓人。” “这和李大人说得差不多。” 喜儿正说得起劲,也顾不得主子的面子,把手一挥道:“你听我完,柳升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小小贼寇,不日即可平定”,便带人赶来。” “继续说。”小舍被她说得一点困意也没有。 “三姐放出风来,“寨中水已食尽,三日内出寨找水。”柳升不知是计,派大兵把城外的东湖来个大包围,准备活捉三姐,没想到,三姐剪了些纸人马去挑水,自已带兵掏了柳升的老窝,把刘忠给干了。” “哈哈哈,这是兵书上的“调虎离山计”,唐赛儿看来,真懂兵法。” 喜儿见主子也赞扬她的偶像,心里更乐了:“后来唐三姐连拔敌营三座,一日率军围攻安丘城,眼看就要攻下时,不料被卫青赶上了,这卫青多厉害,倭寇见他都怕。” “唐赛儿腾云驾雾飞走了?” “爹说三姐,中了卫青的迷箭,在牢狱里被戴上了手铐脚镣,可她轻轻一抖,手铐脚镣便全掉下来了,从此她便升到天上。” “到天上,皇帝也没了办法。” “不过我听别人说,唐三姐跑到大草原成了一个部落的首领,我想这好像是真的。” 小舍点点头,若有所思:“这完全有可能。” 喜儿道:“不过,我听我们那的里长说:“为了捉唐三姐,朝廷抓了几万女人去北京审查,稍有不从者便受虐待,三姐忍不住,主动进了官府 交纳出来白莲教的圣物,白莲玉足。而她受到惨烈的拷打,被剃光头发,最终骑着木驴上了刑场。被凌迟三千刀,3天后才断气。” 小舍道:“这不可能,弄这么大的动静,天下都知道了,别说我还是个朝廷大官,一点也不知道。” 喜儿点点头,叹了口长气:“那最好了,但愿三姐去了草原,听爹说,那草原全是草,绿油油的一望无尽,蝴蝶在花丛中舞动,天上还有成群的鸟儿,还有肥肥的羊群和马儿。” 小舍道:“不早了,快睡去吧,uu看书 .ukansuco明天我还要上朝。” 喜儿道:“人家都说有钱人坏,我看大人是个好人,和咱穷人没什么两样。”说罢朝小舍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第二日,皇上果然在金銮殿下诏,“敕吏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蹇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天下,安抚军民,询察所苦。兴未兴之利,革未革之害。诸司官吏中,枉法害民者罢黜,守法爱民者表彰。 命蹇义、给事中马俊往直隶应天等府、州。 礼部尚书金纯、给事中葛绍祖往四川。 右都御史王彰、给事中王励往河南。 副都御史刘观、给事中李玚往陕西。 副都御史虞谦、给事中许能往浙江。 工部侍郎郭进、给事中章云往江西。 刑部侍郎杨勉、给事中徐初往福建。 礼部侍郎郭敦、给事中陶衍往北京。 工部侍郎李昶、给事中刘涣往山东。 太常寺少卿周讷、给事中刘荩往湖广。 大理寺丞郭衎、给事中艾广往广东。 大理寺丞孙时、给事中萧奇往山西。 通政司参议朱侃、给事中杨春往广西。” 退朝后蹇义道:“这次没轮到你去江南,恐怕皇上要留你京上特别考查你,你要谨言慎行,做好每件事,至于你家中我会亲自去按排。” 小舍连忙写了书信,托尚书把自已的想法带回家中。

第372章 火烧3大殿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寒风吹着窗纸,发出呼呼的响声,紫金寺的梆子刚响三声,喜儿便打开门唤他起床,还带着一捧刚摘的梅花。把个屋里弄得看香气四溢的。 这日百官在奉天殿上早朝。 皇上先命都督佥事胡原为总兵官,都督佥事梁铭、都督指挥使薛山副之,率广东兵五千人巡海捕倭。蹇义提议:“此事可以让正在沿海巡察的礼部尚书吕震督办。” 皇上准许。 金幼孜启奏:“阿鲁台差使小部兵马在漠北,打劫行旅。” 成祖大怒,问杨荣、金幼孜:“朕欲北征,卿意如何?” 杨荣拱手道:“北平刚立都,不如先遣使敕谕阿鲁台收敛,如若不成,北平过去也不远,即可灭之。” 皇上点头恩准。 意料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日晚突然天降暴雨,电闪雷鸣,电光石火,刚建好才四个月的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同时户被雷电击中,发生了火灾。首都水源稀少,小舍赤着脚带着喜儿和章伯赶到时,宫内近百口井,井水早给太监和锦衣卫的人吊干了,小舍后世来的,有灭火经验,便脱下衣服沾着水,拿在手中扑打,一路冲进奉天殿,他想把皇上的龙椅给抢出来。 喜儿和章伯跟着他。 烟熏的人睁不开眼睛,喜儿连连咳嗽着,火光中,小舍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龙椅,还好四周的帐幔都烧尽了,龙椅好端端的,在浓烟围绕之间,便像天界异域天皇的宝座。蜿蜒雄健的龙身,凹凸分明的龙鳞、龙须,无不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小舍用手抬了一下,一个人根本别想搬,上面的金饰烫手,喜儿和章伯捂着嘴赶来了,小舍示意两人抬前面,自已一个人抬椅背这面,龙椅终于脱开须弥座,往前移了,一步二步,小舍肩膀没有一丝布缕,帖着纯金雕龙,烫得皮肉如火潦,三步四步,喜儿喘着粗气,这足有五百斤的东西,不是农家女子,一般女人腰都挺不直,五步六步,到大殿门口至少要六十步。七步八步,小舍的皮肤吱吱的响,章伯喊着号声,也没了力气。 一股浓烟卷了过来,小舍连连咳嗽,人都快喘不了气:“先放下。”小舍声嘶力竭的喊着。 又一股浓烟,三个人谁也看不见谁,只听到恶心的咳嗽声。顶上的楠木梁烧着了,屋顶,屋顶的椽子和瓦片砸了下来,只听喜儿一声尖叫,小舍大喊一声:“章伯带喜儿出去!”用双手猛的推着龙椅,龙椅在光滑的青砖上前进了,小舍一阵惊喜,龙椅终于推到了高大的门槛前,殿门轰得倒下,浓浓的烟雾熏得小舍快窒息了,手上全无了力气,门外一桶凉水正好扑来,小舍大喊道:“快来抬龙椅。” 王力如同天降,应声而入,两人不知那来的力气,把龙椅给抬下了台阶。 小舍虚脱了,四肢不住的抖动,一下瘫倒在地…… 落成不到四个月的三大殿就被烧了,据查是雷电劈的,此事对成祖的震动很大,怀疑自已是否在何处造得孽引起天怒人怨。 于是四月初十诏文武群臣尽言无隐,对其直陈其缺失。 十三日,又诏令停止一切不便于民及不是当务之急的工程,免除永乐十七年以前拖欠税粮、课程、盐课、马革等项及永乐十八年受灾地区的粮草。 十七日本为万寿节,也因三殿发行火灾而停止朝贺。 那几天小舍躺在床上,浑身都被烫伤了,皇上的几道圣旨,都是由皇上钦派来慰问的夏元吉转曰的。 夏元吉道:“龙椅以黄金、紫檀为材料,并镶嵌以各色珠宝钻石。宝座从设计到制作完工,历时六年,遍集世界各地的名贵珍宝,80余位包括国大师耗尽心血锤炼而成,用了五百两真金,价值连城啊?” “没想到那么贵重,我当想只想这是皇上坐的,应该抢出来。” 小舍全身涂着王太医,敷着的药草,手臂动也不能动,头顶上也蒙着,上次受伤的地方又砸开了,喜儿说:“大人头上的伤疤成了个人字。” 喜儿的肩膀也砸坏了,皇帝听说有个姑娘也参与抢龙椅,而且受了伤,特意赏了她银子,并赐腰牌一块。 四月二十,蹇义等大臣像放飞的鸽子,开始飞往全国各地,小舍呆在依然寒冷的北平,一下走了那么多人,各部冷清了不少,吏部的事有侍郎管着,他除了上朝,便去玉和中桥看詹事府的重建情况,或者在吏部看看各部转发的公文。 到了六月,北平的天也热了,人们都穿着单衣,蹇义他们还没回,南京家里的情况又不知道,小舍放心不下,整天像铁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这日带着小旗去隔壁的户部窜门。 夏元吉正生着闷气,三大殿烧了,下面的税收因为更种天灾人祸又收不上来,郑和第六次下西洋,u看书 ww.又化掉了不少肉里钱。 李侍郎陪着他,小声的劝着,见小舍来了,便翻着他头皮看伤疤:“你这个人字疤也出奇,一撇一捺清清楚楚,像颜真卿写上去的。” 小舍捶了他一拳:“那叫颜书圣给你写个驘字如何?” 把夏元吉逗乐了:“咱李文郁成了骡头了。” 小舍见夏元吉笑了,便道:“其它部的人都陆续回来了,蹇义尚书怎么还不回?” “他正在发粟赈饥呢,你们苏州的吴县,浙江的西安,江西的瑞昌,又赈安庆的潜山,河间的东光,都有饥荒。” “苏州吴县可是鱼米之乡,怎么会闹饥荒,闻所为闻,一定是有人什么灾难。” 夏元吉道:“它所处太湖边,除了洪涝会有啥?再说它有洪涝,下游的吴江,昆山和常熟不早就成了水泽国了。” 小舍和小旗回府,路上碰到王太医的马车,王太医特地下车看了看小舍的伤疤,见他有几处还有脓水溢出,给他一瓶膏药,吩咐他回去涂,别碰水。” 小舍称谢,问他都午时了,怎么刚出宫。 王太医道:“皇上召见,皇姐临安公主在南京病重,皇上钦派我去走一遭。” “公主应该在南京江浦吧?” “应该是,洪武二十三年,开国大臣李善长因胡惟庸案中被夷三族后,儿子李祺因为是先皇的驸马免死。夫妇和子女都被流放到江浦。”

第373章 临安公主去世 蹇义真好,从南直隶回来把如意和月月也带来了。 小舍戏谑她道:“娘子,你的如意绣坊不要啦?” “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随着相公便是德,贪那些身外之物干吗?” 小舍呵呵着不语,便让喜儿去便宜坊买烤鸭。 如意道:“我头一回来,不如我也去吧,以后也好认得路。” 小舍抱着月月带着如意和喜儿从校场十六条进宣武门,再从琉璃厂西街,杨梅竹斜街到鲜鱼口,走了近一个时辰,身上的衣服也湿了,贴在肌肤上浑身难受。 如意道:“北平,不不不,北京比南京大多了,房子又整齐,马路又宽,天又不热,我算是来对了。” 小舍道:“你不累啊,我是难受死了。”说着把月月交给喜儿,浑身挠着痒痒。 如意看见小舍原本细白的皮肤到处都是痂皮,有的还在流着脓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郎君,你这是怎么啦?” 喜儿便把龙椅的事说了一遍。 “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坐马车来了,也不让你受这个罪,皮肤碎了,一出汗,你真的不难受啊。” 小舍道:“破了点皮,涂点王太医的药就会好的,便在这里出我的丑。” 如意不说话了,抱着月月上了楼去找位置,楼上人挤人的,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她只能牵着月月又下楼,喜儿迎上来道:“少奶奶莫急,掌柜的给我们按排了雅座。” “你们经常来吗,掌柜这么熟?”如意打量着眼前这年轻又标致的丫鬟。 “不是,张大人现在在北京出了名,谁不认识他?” 果然掌柜打开帐台后的房间,把他们引了进去。 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鸭子上来了,还煮了一锅汤。小舍道:“你们仨吃,王太医关照我鸭子不能吃,我就吃些白菜。” 月月可不客气,扯了个鸭脖子躲在如意身后啃。 小舍奇怪道:“月月,爹就和你分开才半年,你就不认爹啦?” 月月一边啃着,一边摇手道:“爹身上好可怕,像蛇的身体。” 如意一拍腿,惊喜道:“月月聪明,你爹的皮肤,应该吃蛇熬的汤。” 喜儿道:“我们山东乡下蛇多,我们没吃的便去抓了充饥,不知北京有没有?” 天气越来越热了,时阴时雨的,小舍的皮肤开始溃烂了,还发着臭味,晚上实在难受就趁母子俩睡着,偷偷的躺在青砖地下。 有一日回家,章伯在做饭,小舍问如意:“喜儿怎么不在家,天都这么黑了。” “她说去紫金寺为你做佛事,可能要念一百零八遍《地藏经》吧。” 小舍道:“不可能,这时候师父都该睡了。”他让章伯找去。 章伯去了一个时辰,月月饿得吃不消了,如意准备先让儿子吃饭,刚走到灶间,章伯背着喜儿回来了,手里拎着个麻袋,里面有什么耸动着。 “喜儿怎么啦?”小舍把喜儿从章伯背上抱下来。 喜儿慢慢的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道:“我饿。” 如意赶紧冲了些糖水,一口口喂她,喜儿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抓了三十二条,够大人吃了。” 小舍打开麻袋,满满的一袋蛇,争先恐后的伸长了脖子:“你去那抓那么多蛇来?”小舍感激的问道。 喜儿自已把糖水喝完,人也清醒多了:“听邻居讲西山那蛇多,我就走去了,谁知道那么远,走了二个时辰,中午又没吃的吃,回来时就饿坏了。” 章伯道:“我到真武庙那才看见她,当时还没倒,她看见我,叫了声“张伯”就突然瘫倒了。” “大人,少奶奶别担心,喜儿在老家饿了,经常这样,吃点甜的玉米棒就好了。” 太阳照着东江米巷的石板街,马儿的铁蹄一踩,便撞出了火星,知了在石榴树上叫得热闹,幸亏吃了蛇汤,小舍的皮肤粘在衣服上也没事了。 临安公主在南京去世了,她是太祖高皇帝的长女,母成穆贵妃孙氏,下嫁驸马都尉李祺。薨年六十二岁。朱棣下令全国治丧四天,并赐厚丧。 最会八卦的阎府丞告诉小舍:“临安公主己经多活了,他公公李善长因为胡惟庸案,朱元璋传旨:“满门抄斩”。临安公主是李善长的儿媳妇,当然也在满门抄斩之列。” “临安公主不是先皇的长女吗?虎毒不食子,那有亲爹杀女儿的。” “理由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李长善的家人全该杀,媳妇也别想跑。” “这个理由也算?” “当然算,你好像不懂规矩似的,行刑时,李善长拿出了朱元璋给的诰命铁券,uu看书wwuukanshu请求免临安公主一死。这个时候,朱元璋才动算找到了赦免女儿、女婿两个外孙的理由。” “这诰命铁券真能饶命?” “我看未必,李善长2张,己身免死两次,子免死一次。结局:全家七十余人同死。徐达:世袭免死铁券一张。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帮建文,被永乐囚死。一个因帮皇上,被建文除掉。” “也是,还有谁?” “蓝玉,世袭免死铁券一张。结局株连一万五千人同死。邓愈:世袭免死铁券一张。结局:长子因李善长案,同死。” 小舍笑道:“难怪永乐皇帝从来不赐那催命符一样的铁券。” “谁说的,明成祖朱棣即位时,“靖难”功臣邱福,张玉,道衍和尚,朱能,刘才等26人也都被赐予铁券。” “阎府丞,你怎么大明朝的事,如数珍宝的都知道?” 阎府丞抚着须须,得意的笑着:“大明朝庭有几个姓阎的,我洪武二十八年便是准安县县丞,我会不知道?” 小舍掐指一算:“我滴娘,三十三年了,和我年纪相仿。” “老夫今年要告老还乡,回去和老婆挤热坑,种我一亩三分地了。” 小舍听了心里一酸,自从到了南京任职,和阎府丞共事多年,老头拿着那点奉祿,连家眷的生活费也供应不上,他太太一年从淮安来南京几回,农忙都要回去种庄稼……

第374章 夏元吉坐牢 春去冬来,迎春花又开了,小舍的伤病彻底好了,脑后的人字疤痕让头发遮挡着,浑身精神头足着。 鞑靼的太师阿鲁台,在塞外休养生息,财物日富,而其背叛之心也萌发了。 金幼孜道:“起初,阿鲁台被瓦剌马哈木收拾的狼狈,处境也困难,于是,率其妻孥部落南奔,在塞外苟延残喘。并向明朝示好称臣,派信使进贡。成祖收了他的贡品,也封了他为和宁王,乖乖的与母亲及夫人安居在漠北一带。” 小舍摇着头:“放虎归山,总有一患,他就是大明的死敌,应该把他收到北京来。” “怎么不是,现在养肥了,敢于对朝廷使者恣慢侮辱,或强行拘留。而来进贡的使者来来往往也敢沿路抢劫。” “皇上会不会第三次亲征。” “这几天会决定,关键是户部尚书夏原吉、礼部尚书吕震、兵部尚书方宾、刑部尚书吴中等商议,几人都认为不宜出兵,皇上正召他们商议呢?” “夏元吉他们怎么啦,上次就提议不打,皇上已经怒了,这回若再阻挡,会不会吃苦头?”小舍有些担忧,夏元吉是他最敬佩的人之一。 “你那老朋友认为,连年出师劳而无功,军马储蓄已经不多,加上灾害不断,修建皇宫,郑和多次下西洋,内外俱疲。再加上皇上龙体欠安,需要调养。若是出征,可以派其它大将担纲。” “说得也不是没一点道理,我看自从三殿烧毁,皇上上朝也少了,而且咳嗽也多了,打仗可是力气活。” 小舍放心不下,这日听隔壁户部的李侍郎说:“皇上钦派夏元吉去开平准备储粮了。” 两话还没说几句,夏尚书回来了,还没进户部,锦衣卫都指挥使赛哈智亲自带人来,把他绑上了马车。 小舍胸腔里一阵反胃,看着眉毛也花白了的赛哈智,一脸严肃,下令时紧张的蒙古语都出来了,反而是夏元吉一脸轻松,像去宫里赴宴的,对李侍郎道:“把军粮的库存再核一下,特别是弓箭。” 小舍知道凶多吉少,还是小声的问王力:“这是怎么啦?” “具体我也不知道,方宾,吕震和吴中全逮捕了。” 小舍看着夏元吉远去的马车,腿一软坐在了吏部高高的门槛上。 第二日小旗说:“不好了,皇上要斩夏元吉四个,方宾已吓得悬梁自杀了。” 小舍一听急忙怂恿杨荣和金幼孜去劝皇上,毕竟两人刚赐文渊阁大学士,杨荣还是首辅,皇上亲征必须用得着他们。 杨荣谋而能断,老成持重,会察言观色,他用眼睛瞄了一下金幼孜,不言语。 金幼孜比较智慧在:“都说夏元吉一贯忠诚,没有私心,也许是装的,不如……” “不如怎样?”杨荣把头湊进些。 “我们去启奏皇上抄夏元吉的家!” 小舍吓了一跳:“金大人,夏元吉家我去过,除了门口檐子上挂着别人送的鱼肉,家里没什么么。” 金幼孜袖子一甩,拉着杨荣直往午门去。 小舍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背影,朝地下吐了口唾沫:“什么东西?平时在人前人模狗样的,关键时刻都露了原形,还落井下石。” 一直到了“放衙“时候,两人也没信息。 小舍拉着脸回家,如意道:“相公今天去工地搬砖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喜儿捧着洗脸桶上来:“是不是中午喜儿做的菜不好,月月肚子也疼着呢。” “月月人呢?” “今天说肚子不舒服,下午学堂也没去!” “嗨,月月进国子监的事我又忘了找金纯。” 如意道:“你也该死,我带月月来北京,一半是为了进国子监的事,你一拖再拖,一开春就晚了。人家隔壁四品官的儿子,都报好了,月月已经说了几遍了。” 小舍急忙站起身来,掉头就出了大门,还没到长椿街,喜儿便追了上来:“大人,把春饼吃了,下午刚做的。” 中午的饭菜有点变味,小舍没吃几口,现在确实也饿了,问小店要了些水,就吃了起来。 喜儿眼泪汪汪的看着小舍:“大人,别气恼,中午那饭是喜儿的错,兴许少奶奶吃了也不舒服,火气大了起来,要打你,你回来就痛打我一顿,我一定不说出去。” 小舍差点把饼连水喷了出去:“你说什么呐,我没见过像你这样欠揍的。”小舍在店里买了几个熟鸡蛋,如意最喜欢吃了,他让喜儿带回去,便朝金纯家走去。 金纯家在崇文门里头,离三庙街不算远,自从吕震去兵部接了金忠的班,uu看书 .uukans 金纯就从刑部调到了富得冒油的礼部。 他住的金府比南京气派多了,门楼也换成了蓝灰色的琉璃瓦顶,一对石狮子比人还高,看门的认得小舍:“尚书和金幼孜大人一还刚回来。” 小舍听到金幼孜三个字,心里一怔,想退回去明天再来,犹豫之间,金纯的姨太太和丫鬟拎着酒也回来了,拉着小舍进了客堂。 金纯道:“你受了伤,我没时间来看你,正好幼孜也在,一块喝点酒吧。” 小舍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我这个老部下也不客气。” 三人吃了一会,金幼孜见小舍冷冷的对着他,哈哈哈的笑起来对金纯道:“金兄,你看你的老部下,对我一万个不满,恨不得一脚踢死我呢?” “谁知道你金大学士这么狡猾,别说他,就是我这老刑部也差点怀疑你落井下石。” 金幼孜与小舍碰了一下杯道:“皇上派锦衣卫去三家人家抄家,就数你老朋友家,除赐钞外,只有布衣、瓦器而已。皇上便消失了怒气,决定不杀夏元吉。” “真的啊。”小舍一阵兴奋连着敬金幼孜三杯。 金幼孜三杯入肚:“不过还得关些日子,让他在内宫监自省。” 金纯道:“据我所知,皇上是受了英国公张辅及汉王朱高煦的挑拨。” “张辅与夏元吉还不错的嘛,上次我随夏元吉去交趾,他俩好得很。”

第375章 追杀阿鲁台 金纯喝光酒道:“汉王已经是死老虎了,他说的话皇上基本上不信了,而英国公张辅等军官依然是皇上手中的王牌,只有他们的话皇上信,还有宦官黄俨,海寿几个,夏元吉关在内官监就说明了问题,东厂如今的势力已经把锦衣卫压下去了。” 金幼孜点着头,他的酒量让他的话也少了。 小舍便把月月上国子监的事向金纯提了出来。 金纯说:“现在北监刚刚着手,月月应该算是第一批的,进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钱比南监会多一些,礼部的计划已经得到了皇上的恩准,过了年你就可以报上名了。” 小舍回到自已的住处,门楼上的灯在风中摇摆,章伯开了门,说尚书大人差小旗来通知,明天上早朝。 小舍洗好澡把喜儿准备的最后一顿蛇汤喝掉,进了中间的主房,如意娘俩已经睡了。 调成豆苗似的油盏灯光下,如意打着轻轻的鼾声,长睫毛的阴影中有了几丝浅浅的皱纹。 一晃眼如意嫁给他十多年了,从夷亭到苏州,从苏州到南京,现在又从南京到北京,生活是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但她的人生却不知不觉耗掉大半辈子,小舍细细的端祥着她睡觉时的容颜,把她伸在外面的手轻轻放入被中。 如意一睁眼醒了,红着脸轻声道:“相公,睡吧……” 三月十八日阿鲁台的鞑靼骑兵袭掠兴和并杀死大明守将都指挥使王烦。朱棣听闻在大殿上髹金雕龙木椅上走了下来,指着杨荣和金幼孜道:“都被阿鲁台欺负成这样了,你们说该不该去征服!” 杨荣和金幼孜急忙跪倒:“微臣愿为皇上效劳,杀那阿鲁台还我大明之威严。” 朱棣回到了龙椅上,对着下面的文武官员钦定着出征的人员,一支北伐部队组成了,皇帝道:“各位爱卿,回去立即准备,后天全体出发,随朕去拿阿鲁台的脑袋。” 铿锵有力的话在宽阔的殿堂中回荡,换来又一波“吾皇万岁,吾皇万万岁!”的口号。 阿鲁台就是个阴谋家,明知自已的实力不能与大明的军队抗衡,他只想在瓦刺和兀良哈另二股蒙古势力充老大。 朱棣大军从北京出发,二十四日,明军驻扎鸡鸣山时,他已逃得无影无踪。 几位大将请求是否追击,朱棣知道这次又有可能无功而返,下令手下,不许说追之徒劳,改道从开平,过应昌,准备乘其不备,直捣其鞑靼老巢。 四月一日,明军到达龙门,果然贼虏刚刚逃走,在洗马岭丢下二千多马匹,皇上总算松了口气,龙颜松展,让前锋王礼的部队收下这战利品。 朱棣与杨荣和金幼孜在帐中商议:“这阿鲁台逃得如兔子,爱卿怎么看?” 杨荣思忖一会道:“阿鲁台在蒙古虽然实力最大,但不经我数十万大军碾压,不如咱们深藏实力,透敌回击。” 金幼孜也道:“可以在城中让将士们尽情娱乐,显示咱们的松懈,给他们些机会。” 朱棣哈哈大笑道:“咱们是孤独求败啊!” 四月二十九日,成祖在在云州举行大阅兵,庆祝胜利。五月十日,成祖又命隰宁守将郭亮:贼虏来了不要应战,只需守着城,让阿鲁台感觉咱们的颓势,引鞑靼主力出来决战,守城军便整天喝着酒,晚上还燃起了篝火,喝得烂醉的兵卒跳起了舞。 成祖亲作《平虏》三曲让将士们唱,可是狡猾的阿鲁台并没出现。 杨荣道:“可能离阿鲁台驻兵的地方太远,他们怕空旷的路途上被我们截杀。” 金幼孜道:“不如推进到闵安。” 皇上恩准明军从西凉亭出发在闵安扎营。他亲自布阵:”大臣居营中,五军分驻营外,建左右哨、左右掖总护其营。步兵在内,骑兵在外,神机营又在外。” 这地方有鞑靼人筑的长围墙,足有十二里长,大军静静的埋伏好,任何人,包括砍柴放牧的兵也不得出此范围。给阿鲁台施放大军修整的烟雾。 一而再,再而三,鞑靼人也松懈了,以为大明军不想进攻,七月四日,皇上见时机到了,下令部队出击,朱荣率三千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胡原。一直追到库楞海,擒获了来不及溃逃的贼虏数千和马匹辎重。但阿鲁台还是没抓到。 出动了数十万大军,只捞到阿鲁台的数千马匹和辎重,皇上不甘心颜面尽失,便把召来几个近臣:“朵颜三卫帮助鞑靼阿鲁台,uu看书 ww.uukanshu并多次南下抄掠。朕准备东进,把他们教训一番,不知爱卿们意下如何?” 杨荣道:“朵颜三卫虽然明的听顺大明,但他们是蒙古人,与蒙古有很近的血缘关系,他们归附鞑靼,背叛明朝的野心还是有的,近来一直南下掠夺,便是实证。” 朱荣道:“皇上,阿鲁台拉拢朵颜三卫与瓦剌斗,与明朝斗。在鞑靼的一次次软硬兼施下,朵颜三卫早晚会归附鞑靼,打他没错。” 朱棣看了一下金幼孜,金幼孜慌忙应道:愚以为,朵颜三卫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但是,当他们看到我们一次次北伐,打击鞑靼和瓦剌,他们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鞑靼和瓦剌被咱们灭了,可能接下来就是收拾他们。所以,他们不会一直对大明那么忠心。” 朱棣摸了一下头上的冷汗:“道理朕都知道,朕要你们说该打,还是不该打?” 众文武将官都称:“皇上英明,朵颜三卫与鞑靼阿鲁台眉来眼去,南下惹事,必须狠狠的打!” 朱棣先让金幼孜拟了封讨伐朵颜三卫的信,说了他打的理由:“昔兀良哈之众数为鞑靼抄掠,不能安处,乃相率归附,誓守臣节……数年以来生聚蕃息,朝廷于尔可为厚矣。比者尔为本雅失里所胁,掠我边卒,又遣苦列儿给云马市,实行窥伺……” 信使刚走,朱棣的征讨朵颜三卫的战车,顺着风隆隆向前,官道上卷起了浓烟般遮天蔽日的尘土,马在嘶吼,一场带着血腥的熬战即将开始…… 第376章 打朵颜3卫 朱棣的王朝达到了他执政的峰期,北征大军凯旋而归,皇帝在宫内举行盛大宴会,有功没功的大臣都参加了,金幼孜,杨荣,金纯都坐在前排,连抢出龙椅的小舍也算有功,挤在金幼孜边上,大学士金幼孜告诉小舍:“皇上不算过河就拆了桥的那种人。永乐年开始,就地建文皇帝的大宁地区赏给了给了朵颜三卫。” “这我知道:朱棣还向三卫提供好多农具、耕牛、种子让他发展当地农业,促进经济发展。 又赏赐了不少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作为对他们的奖赏。” “皇上这样做不光是报答朵颜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关怀朵颜,让他们冲在第一线,担当守护北方游牧族的桥头兵。 但是朵颜三卫毕竟是三个卫所的兵力,他们的人马本事再大,战术再精湛也没多少毛人,根本不能与鞑靼、瓦剌蒙古大部族的势力排排座,比比肩,人家一个喷嚏就把他们吓倒在长城脚下。加上同时蒙古那村的,平时还亲戚似的往来,很难不走动。” 小舍道:“他们就两边讨好,狭缝中打毛线,就像村里的小寡妇,你是能得罪公公呢,还是娘家人一个弱女子还能怎么地?” 金幼孜哈哈大笑:“你这比喻太~太哈当了。”金幼孜笑得呛了几口,连喝几口蒙古的奶茶,止住笑又道:“朵颜三卫的暧昧让好强的皇上不爽,一心在建都上,顾不上抽他们,所以出征时对我们说,阿鲁台之所以这么嚣张,都是三卫这帮孙子立场不坚,跟阿鲁台狼狈为奸的缘故、应该教训一下这帮家伙了!” 哈哈哈,这下轮到小舍笑了:“三卫这帮孙子?!” “兵强马壮的大明军队深入屈裂儿河流域,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朵颜三卫,兀良哈部、翁牛特部和乌齐叶特三部本来就一丢丢人,都以骑兵为主,平时亦牧亦武,都督、指挥、千户和百户还是皇上给封的,只能闻风而逃,幸亏上天给了他们广袤的草原作掩护逃到大漠,才没遭到全军覆没的下场。” 几个大臣都举起酒杯向皇帝示礼 朱棣时不时的喝两口:“朕不念着三卫当年的情分,也不想斩尽杀绝,只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就没有让众将去追击。” 下面人回应道:“皇恩浩荡!” 东江民巷的行道树上,知了闹得欢,郑和第五次下西洋回来了。 中国船队采购的物品有:重二钱左右的大块猫眼石,各色雅姑等异宝,大颗珍珠,高二尺的珊瑚树数株,珊瑚枝五柜,金珀、蔷薇露、麒麟、狮子、花福鹿(即斑马)、金钱豹、驼鸡、白鸠等。 北京人都挤在午门口,争睹着这些稀罕的动物,月月在爹爹的肩膀上指着金钱豹道:“这像爹爹的身体,花花的好怕人。” 如意敲了一下他的屁股道:“没大没小的,不许这么说爹!” 喜儿指着驼鸡道:“喂这大鸡该化多少糠啊?” 小舍念着上面用毛笔书写的介绍:“有驼鸡,颈长类鹤,足高三四尺,毛色若驼,行亦如之,常以充贡。”这是驼鸡,地产祖剌法。” 如意道:“什么叫祖刺法?” 小舍问了郑和的翻译马欢。 马欢道:“就是阿拉伯人的说法。” 马欢精通波斯语、阿拉伯语,在郑和使团中,作为通事、教谕,一身兼两职,他是个回族人,老家是绍兴府的,说话和小舍的苏州话差不多,所以两人也交上的好友。 马欢道:“这次船队先去占城,分一支船队送暹罗使臣们回国,大宝船南航,经过马六甲海峡,送满剌加、阿鲁、苏门答剌的使臣回国。 “把参加建都盛典的十六国使者送到家,这个世界只有我们大明做得到。” 月月拍着手:“爹爹,等儿子长大了,也随这叔叔出海,老师说,大海波澜壮阔,一眼望不到边。” 马欢道:“等月月长大,叔叔就带你去阿丹国,阿丹国气候宜人,土地肥沃,不但适于多种农副产品的生长,也利于种种珍禽异兽的繁衍,所以其物质资源极为丰富。而且那里手工业和商业也较发达。” “你们这次去阿丹国干吗呢。” “受皇上之命对其国王及大小头目开读诏敕,这帮人得了赏赐以后,国王特令国人不受限制地与中国船队贸易,以示合力支持。” “这个好,我的绣坊又想在北京开了。”如意跃跃欲试。 喜儿道:“少奶奶教我,u看书 .uukanhu.om 我只会绣湘绣,在麻布上绣。” “好啊,湘绣有平绣、织绣、网绣、纽绣、结绣虽然和苏绣有所不同,但喜儿心细,能学好。” 主仆俩谈到一起了,就拉着月月坐到大树下说去了。 马欢道:“这次带回来的珍宝大都是阿丹国的。还到达于阿拉伯半岛东南海岸的祖法儿,并首次对其国王开读诏书。” 如意开绣坊的想法,提醒了小舍:“现在采办国货还是郑和的内宫监吗?” “肯定是,黄俨的司礼监只负责宫内皇室的。” 皇城东南皇太孙宫建好,东安门外东南新建了十王府邸,足有数千十楹,远远望去黄顶红墙,金壁辉煌,气宇不凡,而皇宫三殿依然废墟一片,烧毁的砖片石片堆集着,天热聚集着满天的苍蝇,还有臭虫,看动物的人开始散了。 三人回到家中,如意就道:“相公,北京我没云绮,如果出卖也要靠我自已,有点难。” 小舍点点头:“这事急不得,一要置房子,二要出货渠道,容我向郑公公打探了再说。” 北风劲吹,北京的冬天比江南要早许多,突闻右庶子兼侍讲邹缉去世,皇上退朝时令詹义率吏部的人去吊唁。 邹缉也是金幼孜的吉水同乡,原来一直在国子监助教,这次之所以皇上重视,蹇义说,主要老邹在这次北京的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忽罹火灾时,皇上下诏求直言,邹缉上疏千言文,痛陈时政缺失。所以皇上封他新职。” 第377章 太监谋反 寒冬刚过,北京郊外的蔬菜都上市了,小舍把喜儿带到东江民巷,这里的菜贩子比三庙街的要多,丫鬟买菜,他便急着进宫上朝。 最近柳州等府,洛容、柳城、宜山、天河等县贫苦百姓相继起来闹事,无数次袭扰官军。广西都指挥使鹿荣奉命围剿,也没什么效果。皇上病重,这事交由皇太子操办,杨荣起奏鹿荣同情民众,有纵容之心,弹劾鹿荣玩忽职守,请治其罪。 皇太子道:“鹿荣深居民间,身不由已,可以令其立功赎罪。钦派镇远候顾兴祖前去督阵。这日上朝,有快马来报:鹿荣率桂林右卫指挥使雄等带兵进剿。生擒了“治平都统将军”袭振海等五人,斩判贼郁打枕等三千余人。被其劫掠的的男女一百多人已经夺回。袭振海等人不月押解赴京。 柳州的事终算平息,皇上依旧深居简出在宫中养病。 赵王高燧却蠢蠢欲动,在太监黄俨的掩护下擅自进京,观察动静。 皇上不能临朝,国中之事,多由太子明仁统理。并对宦官及东厂的一些仗势欺人的事件,进行了压制和严厉的训斥。 这日退朝,皇太子让蹇义,杨士奇,张小舍三人到他的书房。 皇太子也不躺在榻上,喝令太监退下,便道:“可恶的太监王俨、江保两人,被我骂过几回,与皇弟高燧的随从孟贤勾搭上了。” 蹇义道:“这两废人一定以为赵王高燧进京。是皇上授意的。” 皇太子道:“其实皇上根本不知,是黄俨和东厂在暗中捣鬼。” 小舍道:“据微臣所知,钦天监王成也参与其间。 皇太子一拍大腿道:“这掌观测天象的小太监有什么本事?” 杨士奇道:“微臣隐隐觉得,这是在蓄意一场大的阴谋。” 蹇义道:“汉王,赵王觊觎太子之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皇上杀了赵王长史顾晟,本来还要斩朱高燧,被殿下你劝了,留下后患无穷。” 皇太子摇着头:“不说此事,我现在关心的是这帮太监。” 杨士奇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怎么解?”皇太子托着下巴问。 “他们即然来阴的,我们也不来明的,立即组织人马监视这四人,观察他们的往来,一但抓到证据,杀无赦!” “他有他的东厂,我用我的锦衣卫,张小舍!”皇太子突然喊道。 小舍真心里盘算如何去盯防这些人,皇太子一声吼,他吓得一个激灵道:“微臣在。” “这事由你负责,除非万不得已,切莫动手,还有,他们每天的动向,请送达蹇尚书手中。” 杨士奇道:“殿下,不行,锦衣卫的人宫内进不去。” “宫内的事我自由按排。”皇太子一声唤:“来人,把御马监路由公公给我唤得来。” 一会儿功夫路公公喘着大气来了。 皇太子道:“路公公是御马监督,仅此于海寿,现在是东厂掌刑千户。宫内之事由他负责,并将情报向张小舍通报。” 蹇义松了口气:“殿下,看来早有准备,这样我们东宫的人就有了还击的力量。” 皇太子擦了擦汗,笑道:“寡人有的是人,放心吧,呵呵呵呵。” 小舍摸清赵王在东安门外的住址,派王力的几个得力下手日夜盯防,特别是赵王的随从孟贤,此人四十多岁,湘潭口音。 这日傍晚,天快断黑,小舍在詹事府,换好便装,准备去东安门的监督点,小旗风尘仆仆赶来了:“王力说,一孟老头子出来了。” 小舍唤上小旗刚上路,路公公的小太监也来报:“钦天监王成鬼鬼祟祟的出宫了,路公公问他那去,他支支吾吾说去会个同乡,路公公看他神色慌张疑他有鬼,先差小的来通报。” 小舍道:“回去请路公公,盯着,就说孟老头有病,他就知道。” 小太监风似的去了,小舍带着小旗摸黑朝监督点跑去。 王力从皇恩桥堍一户人家迎了过来:“孟老头去了东安门街,看他的打扮,像去会人,我已派三人盯着。” 王力的手下来报了:”孟贤进了东江楼饭庄。” 这条街在宫的东面,文武百官、外国使臣都从这条街进东安门,然后到紫禁城内面见皇帝。 这街不长,和苏州观前街差不多一丈多宽,刚好两俩马车并排 天已昏黑,这街两傍的店都上了灯火,把个街照得透亮,小舍和王力,小旗三人便衣打扮进了饭庄。 这是一座前出廊后出厦的大四合院。 后面一排三开间是饭厅。 孟贤果然在里面,还有太监王成,穿着个青色长袍,uu看书 ww.uukanshu.om 头上的瓜皮帽不知何因歪戴着。小舍挑了个与他背对着的位置。 叫了香糟鱼片、“糟熘三白和“酱爆鸡丁。王力道:这里还有“干肉条”这道菜。用料虽然一般,一块皮薄的五花肉,但作工好,红润油亮,鲜香味浓,肥而不腻。 三人刚吃起来。孟贤桌又来人了。听他们自我介绍,一个叫三常是孟贤的兄弟、一个是山左护卫老军马恕田之子马明、一个是兴州后屯卫的高正、最高的是通州右卫镇抚陈凯。 几个人先兄弟姐妹的胡乱聊,到五分醉时,王成道:“成不才,但观近日天象,且有易主之变。” 孟贤冷笑一声:“看来胖子太胖了,把北斗星都挡着了,该我家主公的启明星发亮了。” “只要赵王发起,宫内由王俨、江保两位公公策应。”王成的雌鸡嗓音。 孟贤压低嗓门道:“高正先做好一份皇帝的遗诏,由王成买通皇帝的贴身太监,把他药死,这药由我弟弟山常负责,等皇上驾崩,即命人取出皇帝的禁杖、符玺。” 王成道:“一但事成,我们宫内会派宦官杨庆的养子,来宣赵王进宫,立赵王为天子。” “要不要我回去通报赵王。” 王成急忙摇手:“我们宫内几个商议定了,先不可通报赵王,这样以假成真,才不会出乱子。” “即然宫内都商议好了,咱宫外响应就是。” “这就对了,否则也不用到这来商议。直接去赵王的暂住地了。” 第378章 无功而返 小舍背对着太监,气也不敢喘,一字不漏的,听得冷汗直流,小旗替他夹菜,他也没在意,一筷子一筷子把嘴寒得满满的,顾不上咽下去。 蹇义听了小舍的汇报也吃惊不小,立即去了文华殿。 “针对寡人也算了,还想谋杀父皇!”皇太子怎能坐稳身子,立马亶报躺在病榻上的朱棣。 朱棣把东厂的海寿公公和路远公公叫到身边,如此这般的设好了局。 东厂的鹰犬先抄了高正的家,搜得刚做好的假圣旨。逐把王俨、江保和王成,孟贤等参与者一一擒获。 王成抵死不认罪,刚好高正之甥王瑜听得孟贤等人劝羽林前卫指挥彭旭入伙,怕高正犯死罪株连他,急报朝廷。 人证物证具全,皇帝把赵王朱高燧骗进宫:“你大逆不道,竟敢下毒谋杀父皇,留你不得。”朱棣气得手都发抖,浑身冷气直冒。 朱高燧年轻气盛,英宇的眉间掠过一丝轻蔑,他跪在青砖上,轻声道:“儿臣虽有嫉妒兄长之心,但决没有杀父皇之胆!如若有一点犯上之的证据,儿臣甘愿伏法。” 三儿子的话,在朱棣脑壳里转动。 朱高炽道:“父皇,皇弟之言,果然不假,举报人也称,太监谋反确实没告之于他,只是想举皇弟之名,行谋反之实。” 朱棣立即传令路远把打得奄奄一息的王成拖进来,任凭朱棣的拳雨,王成,始终没承认赵王参与此事。 皇上只能下令所有参与者斩,没收全部家产,亲属皆充军交趾。 赵王之案刚尘埃落定,前方报,阿鲁台又将进犯边境。 成祖坐卧不定,急忙上朝,拍着龙椅,对着众臣,说:“去秋阿鲁台犯乱弃和,朕率大兵捣其巢穴,复剿其余党乌梁海之流,敌兵溃败,处境困窘。而今敌又犯边,必以朕既得志,懈怠不复出,朕当率兵先驻边关。敌不知我出兵必轻肆妄动,我则乘其劳而击,必将阿鲁台抓获。” 皇上之言,并无一点失策,众臣除称皇上龙体保重,并无劝谏之真言。 皇上即令安远候柳升、遂安伯陈英统帅中军,武安候郑亨、保安候孟瑛统帅左哨,阳武候薛禄、新宁伯谭忠统领右哨,左掖由英国公张辅、安平伯李安统领,右掖命成山候王通、兴安伯徐亨统领。并命宁阳候陈懋等居前锋,先行漠北,命户部侍郎料理军需。 七月二十四日,正是北京最热的季节。成祖坐上御车从京师出发。 二日抵到了土木河,召来大学士杨荣,金幼孜决策。 皇上道:“阿鲁台就是个滚刀肉,弯弯绕,你打他,他便逃,你不打,他便进。” 杨荣道:“这是学的赵刿论战: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金幼孜道:“阿鲁台虽然人数少,但灵活应变,每每进犯我一次,将耗我军几陪人力物力,久之我怠倦。” 皇上点点头:“朕就以逸待劳,一边打黄羊,一边在这种上些蔬菜,等菜收上来,朕便带众卿回京。” 杨荣笑道:“这里也凉快,没那暑气。” 二个月过去了,将士们种的瓜蔬有了收成。黄羊,野兔也吃腻了。 大兵压境,整天虎视眈眈的,鞑靼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有些耗不起了。 故知院有人前来投降并告成祖说:“今夏阿鲁台已被卫剌特所打败,溃不成军。现在听大军出塞,早吓得远跑,没了再敢向南进犯的念头。” 成祖道:“阿鲁台如若再犯,朕便把他老巢建成行宫,夏天来避暑种菜,看他逃到穷沟沟怎么活。“ 鞑靼的知院,连声称是。 朱棣让金幼孜拟了份圣旨,授知院为大明的正千户,负责这方土地的控制权。” 天气转凉了,草地也开始枯萎,白桦林的叶儿染成了金色,在阳光下闪烁,微风中如蝶翩翩舞,朱棣的大军带着一车车的蔬菜,返回了首都。 皇上刚回京,恰逢蒙古王子也先土干前来投降,成祖心中大喜,赐姓名金忠,并封他为忠勇王,授金忠的外甥及其下属七人同为都督、都指挥等官,赐冠带织金袭衣。这也算是第四次北伐的功迹。 朝廷内外欢欣鼓舞,各种庆祝纷纷的举办。 这日小舍带一家人去前门广场看舞狮子,如意突然道:“婆婆托人来信,近日要来北平。” “年纪大的人想得是团聚,八月半我们回不去,她肯定想着过年的事了。” 如意道:“也不是,亮亮今年参加了乡试。桂榜出来考中了,婆婆准备把孙媳妇领进门了。” “真的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上次去金纯家,uu看书 ww.uukanshu.m 他没说吗?” “说了,说贡生读完国子监就是有做官的资格,但官也很小,所以一般都会参加乡试考举人。他说时我还糊涂呢,为什么说那一堆话。” “你呀,只想着救夏元吉,儿子的大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也不是,我以为亮亮还小,早着呢。” “十五岁还小?你儿媳妇都要上门了。” 张王氏带着家人来了,除了白梅和小儿子阳阳留在南京照看工纺,其它都来。 亮亮一年未见,已经长得和他一般高,白净的皮肤,黑色的长发被松松的绾起,冰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梁,红润的樱桃小口。一身玄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系一腰带,腿上一双黑鞋,腼腆的望着他,小舍怔了好久,才道:“儿啊,你来了,考得如何?” 亮亮朝他一鞠躬道:“爹,儿子惭愧,考了个第四,算是经魁。” “哈哈哈,比你爹强一点。准备明年参加会试吧。” 如意把婆婆和亮亮按排在东间,红瑶和囡囡住在西屋。丫头喜儿仍住东耳房,兰和新蕊便是西耳房。 张王氏道:“北京的房也小了点,幸亏白梅没来,不然要亏待她了。” 如意道:“婆婆这里主要没楼房,地方是不小的,后院我都种了蔬菜,可是不像我们南方,长得慢不说,还长不活。” 小舍道:“明年别种了,干脆再盖三间瓦房。” 第379章 亮亮的婚事 小舍的意思,张王氏明白,想让亮亮到北京来,急忙道:“亮亮还是呆南京好,能陪着我,离丈母娘家也近。” 朝廷有这破规矩,父母不能常随当官的儿子。让出门在外的儿子空有一份孝心。 红瑶道:“婆婆,你把亮亮的婚事说说吧,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办了,人家女儿担耽不起。” 张王氏道:“咱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云绮妹妹的三女儿灵雨,你是见过的,今年也十四了,我和你姨妈一合计,这事就成了。” 小舍若有所思道:“就那个梳着羊角辫,眉心有颗痣的小丫头?” 如意顶了他一句:“你才小丫头呢,人家灵雨长得比你妹妹还好看。” “读书怎么样?” 张王氏厉声道:“你问问如意,红瑶她们识几个字,女人要读书干吗?” 小舍无语了,在家里他只是个少爷,作不了主的少爷。 北京的冬天,那咋呼呼风声,像使不完劲的野牛,用力的冲撞大街小巷的枝桠与窗户,似乎要用这种粗鲁的方式告诉紫禁城的百姓,冬天来了。反正放寒假了,喜儿穿着厚厚的棉袍带着亮亮,月月和囡囡四个少男少女,白天去乡郊野外胡乱跑,晚上还去什么门,什么胡同的转悠,回来时,四个人脸上都冻得通红通红的。 如意有也心疼,对小舍道:“喜儿是个乡下女孩野惯了,别把小姐公子心也带坏了。” “咱们也是乡下人,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没事。” 月月在做功课,回过头来道:“喜儿姐姐什么都会,还会爬树,砍柴,拾松球,你看后院一大堆柴火,都是她带我们去干的。” 如意道:“我还想呢,咱家三个火坑,怎么烧不完的柴火。” 小舍道:“丫鬟房内,章伯房内有吗?” 喜儿房内有,三个丫鬟怕冷,特别是新蕊,穿得那么多还整天叫冷,一到晚上就第一个钻进喜儿房去,章伯有个火炉,房间小,凑和着还行。” 都是南方来的,小舍怕娘她们不习惯,上面发了柴薪银,便托人买了几车柴火,终算到了过年时节,年时的北京的胡同家家张灯结彩,更有烟火气,除了贴春联,还有做饺子,做春卷皮的,卖梨膏糖,卖冰糖葫芦的叫卖声,一个比一个叫得热闹,地坛的庙会也是最热闹的,不管那刮风下雪,白天夜里那里是人挤人的。 张王氏怕出门,一整天坐坑上,连吃年夜饭,守岁,也要在她房内。说是一出房门腿就僵硬,迈不了步,小舍道:“不管如何,这庙会你也得瞅瞅,要不北京你也算白来了。” 小舍好说夕说,如意又在一边帮衬,张王氏终算答应,小舍借了辆蒙头盖脸的马车,张王氏把全部过冬的衣裳全套身上,还怀着个手炉,一家人把马车挤得满满的。 寒风刺骨,枯萎的梧桐叶儿落满了马车蓬顶,地坛到了,这里都是普通百姓的去处,西门外,河南盘鼓、花脸社火、高跷秧歌、河北舞狮一个个登场,人挤人的,把张王氏挤得乐呵呵的,嘴里呼着热气,最外头的衣服也脱了,和月月一齐喝着彩,拍着手,直道热闹。 一队鲜衣怒马的锦衣卫冲了进来,齐刷刷的排成二队。 小舍正纳闷,几十个锦衣卫铠甲鲜明,军队威武打着锣,开道进来,仪仗队龙旗招展,前4排,后4排,每排4人,总计32人抬金顶的大轿子,皇帝来了。 朱棣皇帝今天身穿龙袍的样子也是炯炯有神。 在中和韶乐的伴奏下,皇族公候,要官近臣分列两边,在侍卫仪仗的前后簇拥下,身穿金黄色龙袍的皇帝从轿子上下来,沿石路缓步登上台阶,进入祭坛。 今天是祭拜的日子,仪式正式开始。忽然间,烟火齐放,光焰四射,那燃放的烟火,就如同灵蛇挟着紫霞,将要升腾飞天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跪、拜……”司礼监的黄俨大声叫道,所有人跟着跪了下去。行三拜九叩礼,进行祭地仪式,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一念一唱一叩首,古笛古曲古韵悠。一支香功夫,皇帝走了。张王氏缓过神来:“孩子,你说的永乐皇帝就是他?” “娘,是的,当今皇帝大明成祖朱棣。” “怎么像唱戏文的?” 如意道:“小点声,有偷听的!” 亮亮轻轻的说:“孩儿还头一会领略皇帝的威武。” 月月插嘴道:“老师说“皇为上,帝为下”。皇帝指天地,“皇帝”一词告诉人们,天地是万物之主。” 亮亮敲了他一记:“真会咬文嚼字。u看书.uuanshu ” 张王氏揉着月月的头道:“可惜的白梅和阳阳,明年过年,一定拉她娘俩来。” 如意买来了一棒冰糖葫芦,连丫鬟都有份,她接嘴道:“过了年,月月住国子监,如意就没事了,我随婆婆回南京,让白梅带阳阳过来,夏天,北京凉快,小孩子不容易生痱子。” 小舍把手上的冰糖葫芦递给吃得最快的亮亮:“也好,你回去替娘把聘礼送云绮家去,争取今年把亮亮的婚事办了。” 北京的春天来了,暖暖的风里带着沙子,“噼里啪啦”迎面扑来,你不由的缩着脖子,玉河里的冰开始也溶化了,驳岸的石缝中,黄灿灿的迎春花伸出细蔓的枝条,迎着早晨第一缕阳光, 张王氏带着一家老小回江南去了,热闹的家一下冷清起来,庙里的梆子响了,小舍披衣准备上朝,喜儿扫着院子道:“太太走了,庭院里的麻雀也多了起来。” “是啊,等着阳阳来赶吧!” 小舍回应着匆匆出了门。 乾清宫的灯笼都点亮了,殿上朱棣用沙哑的嗓音,命令工部重建圆通宝殿。 也许他的病况一直没好转,他希望得到观音菩萨的加持。下面的百官猜到了他的心思。 金纯道:“皇上,宣武门外教子胡同,有个悯忠寺,听说里面的千手观音非常灵验,郑公公从南洋带来的丁香也开得妙。” 朱棣尽量端正了坐姿......

第380章 第5次北伐 悯忠寺,这名听着也有些寒心。唐太宗李世民亲征高句丽,打了败仗,将士数万殒命沙场,为了缅怀这些捐躯的,李世民在誓师的地方修建了这座“悯忠寺”。 朱棣有些尴尬,金纯是个老实人,没有吕震那么会拍马屁。他难得会压制自已的脾气。干咳了几声:“那寺庙,寡人听说求子比较灵验,朕建议爱卿张小舍去比较合适。” 轰得一阵笑声,殿上僵化的空气一下破解了,黄俨哈哈哈的笑着,放肆的笑着,带着几分夸张。 文武百官的笑声先是轻声的,呵呵,呵呵,脸皮不动,嘴角上扬的那种。 突然有人的笑,变成哈哈,哈哈~整个脸,甚至浑身都动。 全场的人似乎会意了什么,便是一种轰隆隆的满堂笑,矜持的人笑得眼泪直出,豪放的人却笑得前仰后应,捧着肚子,斯文全无。 朱棣忍着笑,指着黄俨道:“朕说张小舍,你有什么好笑的,说给朕听听?”这下好了,刚才还忍着的自已,终于也嘎嘎的畅怀大笑开来。 害得两傍值扇的宫女,急忙用孔雀翎装饰的扇子挡着,要不然这君不君,臣不臣的历史场景会让后代笑晕了。 孔雀扇又打开了,朱棣一本正经的端坐着:“朕准备口决定去真觉寺。” 黄俨道:“印度高僧班迪来向陛下献的五尊金佛像的金刚宝座已经落成,近日将举行开光典礼。” “那是天意,寡人非去不可。传话班迪选个好日子。” 这寺寺前临长河背倚西山,风水绝佳,南北向依次排列着牌楼、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金刚宝座、毗卢殿、壬大殿,东西分别列钟豉褛、廊庑配殿等。屋顶全部是和宫殿相同的黄色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金碧辉煌,显示出皇家寺院的威严气势。 高石台上有五座小型石塔,印度高僧的明成祖朱棣呈献的五尊金佛安放在里面。班迪带着众生念经,洒净,接着是朱棣率百官,外国使节的跪拜礼。 朱棣还亲自种了二棵银杏树。 小舍以前听娘说:“佛祖坐在毕钵罗树下成道的,所有的毕钵罗树都叫做菩提树,被佛门弟子在寺庙中广为种植,视为“佛门圣树”。 但菩提树是南方长的常绿植物,北方寒冷地区难生长,所以中国的高僧慧眼独具,用银杏树种代替菩提树。” 金纯指着远处西山上的黄叶道:“银杏树,体高雄伟,最宜衬托寺院宝殿的壮观,它的叶子,素雅洁净,又含不染风尘的宗教寓意。” “银杏树木,软硬适中,纹理细密,佛家用其雕刻千手观音,栩栩如生,尤其佛像指甲微薄如真,所以银杏又名“佛指甲”。黄俨的说法,比较有实用性,看来这司礼监太监,多年来为皇室采办,也是有了经验的。 朱棣心里是想着天下太平,到真觉寺来的目得,是祈愿佛主为众生慈悲加持,一切的争斗,悲伤、难过、疾病、灾难都随着过去而结束! 但是刚过大年,冰雪还没融化完,守卫在大同、开平的将军先后奏报敌情,阿鲁台故伎重演了,这下众臣也火了,这打不死的小强也太可恶了,把大明当猴甩。柳升、陈英,张辅、朱勇和蒙古王子忠勇王金忠一个个在皇帝面前请命,愿带兵去征讨。 成祖还是决意自已亲征,命柳升、陈英领中军,张辅、朱勇领左掖,王通、徐亨领右掖,郑亨、孟瑛领左哨,薛禄、谭忠领右哨,陈懋、金忠领前锋。四月前集合,四月四,车驾由京师出发,同时命大学士杨荣、金幼孜扈从,杨士奇,蹇义,金纯和张小舍等留京辅佐皇太子监国。 大军组织齐整,兵强马壮,赶到隰宁,有快马报:鞑靼太师阿鲁台去年秋天听说大军来到就远远逃走。冬天时大雪又积至丈余,牲畜大多死尽,他的属下也没法跟着,自顾四散离去。近来他和仅剩的千余骑兵,闻着朝廷又出兵讨伐,便逃到达兰纳穆尔河或曰即库库诺尔海地区。” 这又是“老鼠戏猫”的战术,朱棣一阵咳嗽:“阿鲁台一定离大军不远,命金忠率前锋速进,柳升和陈英跟上,把阿鲁台的人头拿下!”朱棣坐车进驻开平城殿后,天有不测风云,突降的大雨,带着寒气,大军被淋个透。 朱棣看着风雨中艰难行进的军士,看着路旁的一个个死去人的白骨,他苍白的脸上,流下了热泪,让金幼孜传诏:“从征官军赏格,一品、二品钞二十锭,u看书 .uukanshu 三品、四品十锭,五品九锭,六品、七品八锭,九品五锭,未入流等各三锭;其将军、力士、校尉、旗军等各十锭。” 将士们呼喊着:“吾皇万岁,吾皇万万岁!”的口号,一面收拾道中的遗骨,一面向北继续前进, 六月初一,车驾到祥云屯。初三,到翠玉峰。前锋金忠报:“前方没有敌情!” 初十,车驾至金沙泺,陈懋等带回所得九匹马。 十七日,到达天马峰,陈懋派人奏言:“臣等已到达兰纳穆尔河,不见敌人踪迹,怀疑敌人逃走已经很长时间了。” 看来又将无功而返,这时的皇上已经像斗败的公鸡,浑身松散了,坐在车内,颠簸的车子使他焦虑不安:“让张辅、王通等分兵搜遍山谷,如若毫无发现,便领兵返回!”他低着头的杨荣发令。 张辅几千名步兵在山上执着的找寻,除了带回几只苍鹰,一无所获,看着朱棣失血的脸颊,张辅不死心的奏言:“望陛下给臣等一月口粮,以率骑兵深入,必可擒获敌人。” 杨荣实在忍不下了,劝道:“将军,诺大的漠北,阿鲁台牵着我们鼻子可以走一年,二年。我们不值得。” 金幼孜道:“皇帝龙体欠佳,不如先回去吧。” 陈懋等也因粮尽还来了,朱棣挺了挺身体,手一挥,做了个撤的手势。战车掉头了。骑兵先行,郑享等率步兵殿后。二十二日集中开平城中。

第381章 仁宗新政 美丽的呼伦湖,碧波万顷。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方圆约八百里,镶嵌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上,给辽阔的大草原增添了迷人的色彩。春天到了,呼伦湖畔水草丰美,遍地是美丽的野花,蔚蓝的湖水和蓝天连成一体,朵朵白云在水面上悠悠飘荡,朱棣躺在湖边的军营里,这里叫榆木川,榆岭的西山坡,坡上长满了松树,杨树,最多的榆树。 朱棣实在经不起路上的颠簸了,62年的马上马下奋战,他已经倦怠了,他尽量大口大口的呼气,想把清香的松香吸入自已虚弱肺部,洗添里面积攒的污垢,但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心门越来越沉重,阻挡着新鲜的力量进入。 他用低得似乎只想告诉自已的声音:“夏元吉爱我。” 朱棣的眼睛合上了,这个执掌天下二十四年的天子,永远离开了人间。 朱棣在北征返京的途中突然病逝,杨荣和金幼孜两人立即商量,为了避免朱高煦、朱高燧趁机作乱,先说服张辅对皇上的去世进行隐瞒。 英国公张辅毕竟是军官,对政治的判断远远不如两个大学士,再加上与朱高熙,朱高燧没办法联系。 三人作主对丧事秘而不发,把军中的漆器拼成一口大棺材,将朱棣的遗体装入棺材,天天装作进餐、请安。 只是皇帝的御车窗帘再也没有掀开过、皇帝也再没有说上一句话。 军中一切如常按计划返京,同时,派杨荣与太监海寿进京密报。 朱高炽得知后立即派张小舍,路公公,护送儿子朱瞻基出京迎丧。 由于大臣们的精心安排,皇上的灵柩回到了北京。总算没有爆发什么叛乱,皇权被皇太子的东宫牢牢掌握,大朝朝得以平稳过渡。 金幼孜带着传位的皇帝遗诏到达北京。他立刻与吏部尚书蹇义、大学士杨士奇,杨荣和张小舍商量。他下令张小舍负责加强京城的治安,并派大太监王贵通去南京任镇守,并将关了十年之久的汤宗放了,恢复其大理寺卿职务。 次日,张小舍奉命打开内宫监牢释放了前户部尚书夏元吉。 夏元吉听说皇上去世前,说的唯一句话是,夏元吉爱我,仰天长叹,跪倒在地:“皇上,你如果听我一劝,咱君臣就不会天各一方了。” 九月七日朱高炽正式登基,颁布了大赦令,并定次年为洪熙元年。 皇上的遗体迎入仁智殿,加殓纳梓宫。九月十日,被新皇帝奠谥为体天弘道高明广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庙号太宗。 除了蹇义保留吏部尚书赐给冠服、象笏、玉带,并享受二职俸禄。蹇义又晋升为少师,受银章一枚,上刻“绳愆纠缪”。夏元吉也恢复职务进封少保,仍兼太子少傅、尚书,享受三职俸禄,受银章一枚,上刻“绳愆纠缪”。 而在平稳过度中立了功的三杨等文人得到重赏,内阁中人不再是简单的秘书。 杨士奇内阁辅臣兼兵部尚书,杨荣内阁辅臣兼工部尚书,杨溥执掌弘文阁,后来首辅。黄淮进少保、户部尚书。金幼孜户部右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旋加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张小舍扶正掌管詹事府这个东宫的行政班子。朱高炽的内阁是各部门行政长官,内阁有了执政权。逐步改变朱元璋、朱棣两朝的文武对立形势,文官彻底压制了武将。从某种意义来说,一切的变化都是从这场秘不发丧的密谋开始的。 在南京的朱高熙毫无准备,这场夺嫡之争就悄无声息的收场了。 洪熙皇帝,继续实行怀柔政策,建文皇帝的旧臣家属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者,均释放为民,听其还乡。 解缙亲属儿子全部从戎边回来,解桢亮与胡广女儿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分畿内民所养官马给各卫所,以减轻人民负担 听夏元吉之言,取消禁用金银交易之禁,使百姓购物更为方便。 按照张小舍的提议用钱物抵税,减少了冗杂的运输和成本,使得粮食的库存更为便当。 夏元吉顺着小舍的意思,又把自已在牢中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东南地区及沿海地区,因漕运而民力困乏,请以南京为京师,以省转运之费。” 这话音刚落,众臣们议论开了,吕震道:“这是和先皇朱棣的意愿有违。” 太子太保刘观也道:“我朝即以北迁,其它应随之而上,u看书 ww.anu.om 包括人口,耕地,兵力和给养。” 朱高炽道:“两位爱卿别说了,迁回南京,朕已有准备,一,郑和、王景弘停止下西洋,任南京守备,襄城伯李隆充任中军都督府事。二,所有北京的行署前面全加“行在”之称,三,建北京行部和行后军都督府,以将军负责消灭及抵御蒙古的势力,彻底改变以前鞭长莫及和皇帝事必躬亲弊端。 刘观和吕震两人无语了。 黄淮提出:“陛下,应该取消了边境的茶、马贸易,停派去云南和交趾的采办黄金和珍珠的使团。尽量节省资金,集中力量做大事情。” “朕已下令所有采办官回京,如今文官过冗,贤否混淆,廉污无别,君子小人并处。且老病昏懦之人在位,有必要精简。” 仁宗皇帝要回迁南京,这对小舍的南方人是个天大的喜讯,他一退朝便回家,把这事告诉白梅。 白梅五月来北京,感觉到了这里的不适应,首先是吃,整天的大白菜,萝卜吃得儿子阳阳,老是皱着眉毛,第二个风沙,屋里刚擦干净,一会儿功夫就灰尘铺地,她道:“难怪如意妹妹要回去了,谁也受不了这灰头灰脸的日子。” 气得小舍几天没和她说上话。今天听小舍满心喜悦的话,好像马上能回南京似的,开始理行李。 小舍心里的火又上来了:“至于吗,北京又不是地狱,我在这都两年了。” 白梅笑了:“也是,我最近怎么心浮气懆的,总想惹你发火。” 第382章 枯萎的白梅 白梅这么一说,张小舍上心了,白梅性格刚强,从不怕吃苦,上次被纪纲抽了那么多耳光,脸上一道道的五爪印,肿了好多天,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小舍便问:“你感觉那不舒服?” “就是胸口疼,憋屈的狠,总想和人吵一架,还有那东西老是不去。”白梅也顾不得羞涩,实打实的告诉夫君。 小舍后世对这些知识,多少有些了解,他觉得应该是妇科的事,王太医还在南京,随太子来京的太医刘一良是中医“金元四大家”之一刘完素的十世孙。 他父亲是皇后徐仪华的主治太医——安亭侯、正二品官员、太医院院使刘纯,永乐十七年刘纯死后,刘一良接过了父亲的担子,随皇上到了北平。 皇上突然驾崩,刘一良待罪在家中;不敢抛头露面,内心揣测仁宣皇帝是否把他交给锦衣卫。 张小舍带着白梅来看病,他噤若寒蝉,心里惶恐不安,生怕说错一句话。 小舍安慰道:“仁宣皇上是个开明仁慈的皇上,心里明的的很,如若加罪你,也不是一个的等待。” 刘一良知道张小舍一直在朱高炽身边,今天能来,说明新皇上肯定没惦记过,舒了一口气,听了白梅在纱帐后的自述,便切起脉来。 良久,他便抄了个方子,让小舍快点去药铺购药。 小舍连连称谢,但接下来的话又让小舍和白梅跌入了深渊。 刘太医道:“徐皇后也是患的乳腺癌,不是容易治疗的疾病,父亲大人能够让她生存七年已经是十分困难了。尤其是最后一年,又增添了出血的症状,不吃不喝,十分憔悴。父亲也是胆战心惊,曾经召集太医院的许多太医想办法,甚至贴出皇榜悬赏民间偏方,还是不能让皇后的胃口打开,甚至连沙鱼胆也不能吃了;他曾经告诉我,你这个丈母娘已经无药可救了。可是皇上还是让他想办法;皇后也经常对我说:“让你爹放开胆子治,别怕人家说三道四的。” 小舍听得虚汗自流,也不敢问白梅身体的变化,怕她听出什么门道,吓也吓死。便配了药,回去让喜儿赶紧熬制。 46岁高龄的太子朱高炽继承皇位。当上皇帝后,跟众大臣说:“朕要还都南京!“ 这并不是朱高炽因为个人感情的随心所欲,因为自父亲迁都北京之后,明朝在漕运上浪费十分巨大,而且朱元璋时期规定的粮长制度等等体制都是为南京而设,本身南京就处于帝国最富裕的核心地区,粮食物资转运并不构成什么过于扰民的事情。但迁都北京之后,物资运输无论是在耗费还是危险系数上都大大增加,正所谓是劳民伤财。 对于朱高炽这样的决定,当年不满朱棣迁都北京的大臣们纷纷启奏了。 宋礼道:“东南转运输,每以数石而致一石。“ 通政司参议朱侃也应道:“当今江南民力困于漕运,请还都南京,以省供亿!“ 都御史刘观虽然被太子贬过,但他对南京已经习惯了:“南京实国家根本,不可不为深远巩固之谋,今明诏下颁,军民忻忭鼓舞,咸起回銮之望,乞留圣意,任将益兵,以严守备,为国家万年之计。“ 连工部给事中刘涣也言:“他日回銮,亦可以省东南转输劳费,此古人居重驭轻之策,不可以不加意。“ 黄淮的话,让朱高炽回迁的信心更足了:“南京龙蟠虎踞,气旺地灵,水陆交通四方辐辏之地。我太祖高皇帝定鼎于此,良有以也。伏愿终丧之后,上顺天心,下慰人望,苏南方转输之劳,省北地供给之费,仍置留守于北京,以备时巡。则祖宗帝业永全,而南北之人心皆悦矣!“ 朱高炽下诏派遣26岁的太子朱瞻基先行前往南京,让他做好还都的准备工作,包括维修南京皇宫等,随行的有:“黄淮,夏元吉,金幼孜和张小舍等人。” 白梅服了刘太医的药,不见好转,小舍留章伯看门,先于皇子朱赡基之前,带着她和丫鬟喜儿回到南京家中。又去了王太医府上。 王太医和小舍私交甚密,说了实话,白梅患得是和徐皇后相同的病,至多还能活三个月了。 “刘一良不早说,害得我担耽了。” “这也怪不了他,刘家主要是军功散出名,他祖上有刘河间的秘方。这是一种白色的药粉,敷在刀伤、箭伤、烧伤的创面上,能够使伤口迅速愈合。朱棣身上的伤病,内服外用军功散治好的。当时,朱棣特别高兴,uu看书 .uukashu.c 就把自已的佩剑送给刘纯;给予他先斩臣民,后奏燕王朱棣的特权。” 王太医抄了个方子给小舍。 小舍知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眼见的白梅一天天瘦下去,她娘吴嫂也哭得像泪人儿。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白梅弥留的几个日日夜夜,小舍一直在东园守着她,回忆着望亭胖二嫂店里的遭遇,白梅气息奄奄道:“舍,我多活了十多年,我值了,我最喜欢的是随你来南京的那年,我俩守在破屋里,屋里弥漫着刚刷的石灰水味,灶间的锅里,你留着的蛋花汤,我从纪纲那回来,又冷又饿……” 小舍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你喜欢喝,我替你去做,多放些猪油。” 蛋花汤煮好了,小舍一边用嘴吹着,一边用调羹喂她。 “不用了......舍,你坐着,我还想着我们在王一飞的校场,我贴着你的肩头,听着你的呼吸......慢慢的,慢慢的……” 白梅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那年她才37岁,小舍把她安葬在夷亭家后,致塘河畔。 白梅死了,阳阳才三岁,吴嫂舍不得,提议带他在夷亭呆两年,张王氏原先不肯,但看她孤独一人,心也软了,说好到上学堂的年纪就把他接回南京。 1425年洪熙元年,春天比以往来得更迟,南京人来裹着厚厚的冬装,屋檐上的冰凌滴哒个不停,小老虎烦躁不安狂叫,人们忽视了它的提醒...... 第383章 南京大地动 这天张小舍正陪太子在修复金銮殿的工地上转悠,见一条青蛇在游荡。 太子让太监王振,赶紧把蛇赶走,不料,蛇越来越多,广场上一下聚集了上百条毒蛇,吓得随行的宫女,一个个花枝乱颤。 小舍急忙叫小旗几个点起火来,想把蛇驱散,天突然暗了下来,随着一声声惊雷,磅礴的大雨中,天崩地裂,地摇山动,人一下散开了。 太子想随几个太监往书房去,小舍眼尖,见那屋宇上,金色的琉璃瓦如瀑布一般飞溅下来,急忙把他扑倒,前面地下裂开一条深渠,房子轰得倒了下来,刚躲进去几个太监,宫女一声惨叫后,便没了声音。 “吓死寡人了,吓死寡人了!”皇太子朱瞻基躺在地下,朝小舍吐了吐人舌头,爬起身来,抖掉些身上的尘土。 “这好像是观音菩萨站着的鳌鱼在动。”小舍吐着嘴里的沙子。 一队队太监和侍卫在瓦砾里寻找着遇难的人,里面传出女人的呼喊声。 又一波晃动,房子摇晃了一下,没刚才那么厉害。 小舍呼王振扶着太子去草地上坐着,屋里是暂时进不了,说不定这地动又会来。 “张爱卿,这老天爷存心与我大明朝作对,一九年是雷打北京三大殿,今年又地动我英武殿,是不是斥责我们不恭?” “如若殿下有这个想法,不如明天去祭拜一下。” “朕真的想去!”太子年轻俊朗的眼神划过一道虔诚。 太监王振单膝一跪:“奴才这就去按排。” “慢!寡人要去无想寺,一别多年,还没去拜过恩师,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健否?” “奴才,老和尚踪迹不定,喜欢云游,容奴才明天先去打探,皇太子再去不迟。” “那要多长时间,张詹事,莫如唤上夏尚书,咱们像以前一样找去?” 夏元吉唤得来了,灰头土脸的,见太子安好,松了口气:“殿下,城里一般土屋都倒了,郑公公和黄淮,金幼孜和总兵襄城伯李隆几个正指挥官兵在抢救,老臣来时,人员伤亡还没统计出来。” 皇太子想让夏元吉陪同的心也没了:“少师辛苦了,你也别管朕了,忙你的去吧。” 夏元吉走了,太子叹了口气:“算了,去无想山的事往后拖拖,咱去宫里佛堂上柱香去。” 宫内除昭懿贵妃,英国公张辅的妹妹仍居东宫,昭献王贵妃,已经死了四年,陪朱棣殉葬30多人,包括朝鲜方韩丽妃,临殉葬前,韩妃跪地苦求新皇帝仁宗放她回朝鲜赡养老母,但不获准,最终赐吊死殉葬,谥号“康惠庄淑”。 西官住着太子吴贤妃。 所以宫内愈加安静,刚才的地动,紫金城的宫殿还算牢固,就太子读书的地方塌了半截,其余完好无损。小舍见朱棣的张贵妃与孙辈的吴贤妃朝太子迎来,便转身迴避出了宫。 沿路都是废墟,断墙碎瓦一片狼籍,还有妇女的号陶哭声。 小舍心急如焚,赶到家中,万幸的是,除了东园池子房的假山倒塌,三个园子还算有惊无险。 喜儿端着茶:“大人,好险,刚才喜儿,新蕊正陪老太太在假山边植菊花,下雨要紧回屋,假山就倒了。” “二位少奶奶呢?” “在工坊还没回来,刚才老太太差喜儿去看过,工坊塌了个后屋,叫吴师傅修呢。” 家里人平安,小舍轻松了不少,喝了口茶,就去张王氏屋里请安。 张王氏正在佛堂念经,小舍等娘念毕,回向完,便问娘好。 张王氏脸绷得紧紧的,原本的笑容也消失了:“好什么好,天要变了。” “娘,你何出此言?”娘的话一直很毒,上次说了:“天要变了,结果那年,灾难不断。” 张王氏拨着手指数落着:“前年北京火烧,死了朱棣这个老皇帝,今天连地也动了,不知又该死谁了?” “娘别胡说,人家皇帝年轻,才四十六,而且仁慈善良。” “我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事了,亮亮本来该成家的,你也不管。” “办啊,下个月我找云绮,把事办了。” “你自已说的,你记住,亮亮事办好了,我就回夷亭了,白梅一个人呆那太可怜了。” 张王氏有了叶落归根的念头:“让玉朵和新蕊二个丫鬟陪你回去住上一段日子。” “亮亮成家后也要回去,他这几天,天天缠着你汤宗,让他帮忙在苏州找份差使。” “红瑶知道吗?她怎么说?”小舍心里开始乱了,亮亮从小到大,说真的,他一直没给他父亲的温暖,父子之间似乎有垛墙挡着。 “孩子大了,由不得你这当爹的,uu看书 .uukshu 你就趁着他的心愿吧?红瑶是肯定舍不得的。” “云绮女儿灵雨愿意吗?”小舍想着有人帮他阻挡儿子的行动。 “你把如意和红瑶带到南京,她们愿意吗?” 张王氏反诘着,额头的皱纹深陷着,门前的牙齿也少了一颗,小舍心里痛,眼泪忍不住,便扭头到了白梅的屋子。 白梅去了,房间还是没动过,保留着原来的样子,白梅的衣裳还挂着床栏杆上,小舍怔怔的把他抱怀里,伏在床上呜呜的抽泣着…… 他哭了一会,睡着了,早上起得早,人实在是累了,一直到喜儿在门外喊他吃晚饭。 如意和红瑶也回来了,脸和脖子上沾着厚厚的灰尘。 “工坊修好了吗?” “修好了,换了三百多张瓦,工钱还没付人家吴师傅呢。”如意对着小舍道。 小舍掏出一把碎银给了她。 亮亮抽出手对如意道:“娘,给我点,我没零化钱了!” “昨天给了你不少,你小孩子家家怎么化的?” 亮亮把手一缩,不言语了,拿着饭碗便吭哧吭哧吃起来。 红瑶见他生气,便掏出几张纸币:“给,姨娘忘了今天给你的中饭钱了。” 亮亮把钱收好,向红瑶,向乖孩子一样毕恭毕敬的行个礼,道一声:“谢谢娘亲!” 三个人的对话中,亮亮只是求援似的看了眼张王氏,始终没看张小舍一眼。

第384章 陪太子巡访 “哗啦”一下,小舍突然站起,把桌上也掀翻了:“你们走,统统的走,越远越好!”这一刻小舍彻底给激怒了,几年的积怨,失去白梅的痛苦,家人的不满把这习惯逆来顺受的男人心中的火激发出来了:“我在外面赴汤蹈火,走南闯北,你们以为我是在旅游啊,我在外面装孙子,在家也是孙子吗?” 一家人都被他吓征了,张王氏说了声:“头痛”带着新蕊率先走了,红瑶拖着亮亮和囡囡,说了声:“囡囡该做功课了。”也溜了。 月月吓哭了,如意抱起他上楼。就剩下喜儿和丫鬟青青,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小声的劝着:“大人,算了,自已的孩子不懂事,别生气。” “是我的儿子吗?大逆不道,我小时候,从来不敢这样,现在还吃我的,就这样,以后当了官,不把我吃了?” “大人在朝廷付出多了,对家里少了照顾,孩子有些埋怨也是有的。”青青说话声音低低的,但讲得是真话。 小舍无语了,但一甩头回了白梅屋子,灯也不点,抱一床被子蒙头上,被里还有白梅留下的体香味,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一双微凉的手抓住他的脚,一块热布在上面来回的擦,暖暖的,一滴热泪淌在了他的脚背上,他醒了,油灯下他看清是红瑶,正在为他洗脚,他继续装睡。 红瑶对朵兰道:“去找把剪刀,难怪少爷袜子经常破,这指甲长得多转弯了。” 小舍的脚指,剪刀在上面走头,有点冰凉,但舒服着呢,红瑶道:“我进这家门十八年了,少爷从没发过火,是我们把他欺负透了,他吃也马虎,穿也马虎,从没说过个不字。” 小舍叫了声:“好痒”,油水的抽回了手。 如意也来了,让月月把他新画的梅花给小舍看。 小舍展开宣纸,画的是白梅花,一滴血红的染料,洒开了,像火苗,又像血滴,红红的,有几分凄哀,小舍拍了一下月月的小脑瓜儿道:“哥哥从南国子监出来,你正好接班,好好的念,争取考前三,咱们一个比一个考得好。” 如意见小舍火已经退了,便道:“饭也没吃饱,饿死了。” 喜儿道:“今天整花园的时候,老太太挑了不少荠菜,我替你们包饺子吃。咱们山东的饺子,馅儿足,加些肉皮,油油的好吃。” 如意道:“我在北京吃过,确实不错,再做些白菜馅的,婆婆牙不好。” 四个丫鬟说笑着去厨房了。 亮亮也来了,撅着个嘴儿,如意道:“亮儿,都快成婚了,还对爹爹没大没小的,快的爹讨饶吧,你小时候,爹对你最好了,记得那年你掉二秦淮河,那么冰冷的天,不是你爹跳下去捞你,你早没了。” 亮亮毕竟是读书人,知道分寸,跪在小舍跟前道:“爹我错了,原谅儿的不孝顺,要打要骂,儿都能承受。” 红瑶从张王氏屋里取来了家法,一个拍棉胎的藤做的拍子,递给小舍,小舍见膝下的儿子跪得好好的,不忍下手,但家法在手不得不打,便像征性的朝他屁股上抽去。 张王氏闯进来了,大吼一声:“住手,你这小王八蛋,该打的是你,你长这么大了,我都没抽你一下,你倒好,疼儿子功夫没有,打儿子有时间了。”说着去夺小舍手中的籐拍,小舍装作害怕,赶紧逃出屋子,黑漆漆的与端着饺子的喜儿撞了个满怀。 雪白的饺儿洒了一地,亮亮和囡囡也顾不得脏,笑着去捡地下的水饺吃。 这下轮到这两小孩吃家法了,张王氏拿着籐拍,一人屁股上来一下,两人夸张的喊疼,趁着黑色的天幕,引着张王氏去追他们。 亮亮的婚事办了,简单又隆重,蹇义,夏元吉几个大佬都送了礼,金幼孜带着小旗来了,当了证婚人,汤宗和太太,王熙和和太太,师父,师叔几个与苏州有关的人物全到场了。 连在苏北的静儿也坐船赶来了,静儿终于有了自已的儿子,她说:“夫君升职了,当了县丞,他脾气好,对她娘俩也好。” 亮亮的婚事办了三天,第五天便去太仓县任职,太仓的刘家港,因为郑和的下西洋,己经从卫所升级成了县城,缺少人员,亮亮在汤宗的举荐下,当了个典吏。 这日太子召南京的文武官员,宣读了皇上仁宗的诏书命太监郑和及守备南京的官员全力挽救灾难。内部与王景弘、朱卜花、唐观保协同管事;遇外事同襄城伯李隆、驸马都尉沐昕商议。uu看书 uuknsu 东宫的人陪太子读书,事儿当然少了。皇太子又起了无想山的事,拉着夏元吉,张小舍及太监王振,骑着马从正阳门出去。 郊外的春色十分的撩人,朱赡基穿了一身戎装:长身的大甲。罩甲下穿黄色五彩云龙纹窄袖袍,两臂戴臂缚,用红绒绦穿着金色的甲片在春光中十万耀眼,腰部束黄色鞓带,并悬挂佩剑、弓袋、箭囊等武器。剑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英武俊美,他骑着一匹雪白的马,和小舍并肩疾驰,像二道白光飞驰在复苏的绿色田梗上,卷起的白尘如云雾一般。一会儿把坐着马车的夏元吉甩得无影无踪。 小舍道:“殿下,是不是等等夏大人,他那车重着呢。” 朱瞻基用马鞭指了下王振:“对俺少师说,咱在无想山等他。” 二匹白马在粉色的桃林中穿过,又过了绿油油的桑田,太子的剑似乎杀入敌军一般,左劈右砍,剑下的桑叶砍得似雨一般扑在小舍脸上。小舍道:“殿下,一会儿农民会用扁担揍你的。” 太子过了瘾,抖了抖发酸的肩膀,格格的笑道:“小声点,我就砍了一条道,没人看得出。” 前面就是熟悉的小村落:“太子,要不要去里长家讨些吃的?” “寡人记得那豆瓣放蒜泥的好吃,咱们去买些给老法师尝尝。” “老法师牙也没了,能吃吗?” 王振道:“煮得就行,软软的,让老法师剝了皮吃。”

第385章 仁宗病危 老里长的村子,粉墙黛瓦的房子多起来了,在桃红柳绿中显得像世外挑源,小河轻轻的流,几个农妇赤着脚在河里洗衣裳,听得马欢叫声直起身来观看。 “里长在家吗?”小舍用手围成个喇叭状问着。一个赤着腰穿着短袄的小媳妇道:“在田里耕地播种呢,一会儿便回。”说着拎着淘米箩引他们去里长家。 里长家养了猪,在猪圈里“嗷嗷”的直叫。小媳妇灌了一瓶热水,放在场上的石桌上,放上几把竹椅道:“你们先喝着,我喂了猪便来。” 太子道:“这里比以前干净多了,以前这片场里还是泥巴地,现在砌了砖,还放了鹅卵石。” 几声牛吽吽声,里长牵着牛,扛着犁耙回来了,居然还认出太子:急忙扔掉手中的东西,跪了下去。太子道:“快平身,你以为这样,我就吃不着你的蚕豆了吗?” 里长道:“新鲜的还在地头,一会儿我让她们去采,保证殿下吃得满意。” 太子让太监掏出些碎银:“我们可是吃了还要带走的。” 里长推辞了一番道:“这豆还没长足,但嫩的发甜,可好吃呢。” 皇子道:“看你又盖了三间瓦房,看样子日子还好吧?” “房是刚盖的,人工是村里人帮忙,不掏钱,材料钱先赊着,去年免了些税,还差些,如果今年再能免一年,就可以还掉一大半。” “免三年,父皇说了。” “那太好了,真是皇恩浩荡,老百姓祝皇帝万万岁,皇太子千千岁。” 蚕豆收割上来了,几个侍卫相帮着剝,一会儿就端了上来,夏元吉也进村了,大老远就道:“知道太子准来这捞吃的。” 太子笑道:“不管我的事,是张小舍嘴巴馋。” “蚕豆也就江南有,安徽少部份地方有,如果北方能种就好了,能补充粮食的短缺。” “这和土地有关系吗?” 里长道:“应该和天气有关,这蚕豆花开时,北方还寒冻,花受不了,” 太子道:“夏尚书,我看可以派人去山东,河南试试,这是能填肚子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打了个饱嗝。 去无想山还要一个多时辰,太子让王振把生蚕豆装了半麻袋,说是给老法师的,便开始向无想山行进。 胭脂河,两边都是悬崖,像天然屏障挡住不了阳光,路上湿漉漉的滑,马踩着碎步,速度也慢了不少。 小舍命令小旗先带一帮锦衣卫人在前探路,王振率太监后头保护,上次就在天桥前遇到过恶人。 潮湿的空气,太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在天沟内发出了阵阵回声,惊起了无数只蜗居在山崖缝中的蝙蝠,黑压压的在他们头顶上飞过,令人寒毛凛冽。 夏元吉道:“当年先祖朱元璋下令开凿胭脂河。当工程快完工时,掌管钱粮的司计于世安突然被人杀害了,他女儿叫于素秋,是个聪明的女人,见父亲死的蹊跷,便到溧水县衙告状。遇到杀父的仇人之一,知县高子谦的公子高廉。于素秋只能回去,告诉胭脂河工程督办、凤山侯李莽,谁料到,李莽是这桩凶案的主谋。” “这案子就成无头案啦?”太子心不甘道。 “现在都过去了多少年了,凶犯早已老死了,但老百姓说于家父女俩的冤魂就一直在这长生桥下飘荡。” 太子看着高悬在半天的石桥大吼一声:“告诉于家父女,凶手也死了,你们也可以走了,现在走过的都是无一一无辜的,你们别一别吓他们……” 太子的声音洪亮,充满着阳光,如万把利剑飞出,崖壁下的河水泛起了波澜,在指般粗的缝缭中透出一缕柔和的阳光,丝丝的瀑布突然有了道绚丽多彩的彩虹。 太子脸上有了润泽的油光,眼睛也弯出月亮般的弧线:“哈哈哈,于家父女是好人,咱们谢过。”到无想山脚,天已经断黑了,袅袅炊烟,悠悠钟声,一轮残月挂着山顶的殿堂上方。 小旗领着几个和尚迎了下来,为首的穿着浅色僧袍,拱手道:“太子来迟了,老法师已乘鹤西归。” 太子指着路边一石头道:“老法师是等我的。”石头上刻着“太子饮马处”五个字。 长老道:“随我来。” 一帮人便上了山,山上稀落落的几间殿堂,金顶黄墙的大雄宝殿,简易的佛堂,公子上了率大家上了香。 方丈对小舍道:“天也晚了,你们就在毗卢宝殿和僧舍将近一晚,我有话要与太子说。” 吃了简单的素斋,方丈便邀太子进了他的房间。 两人谈到子夜,月白风清时,太子才出来,脸上挂满了泪珠。 小舍和小旗,王振一直坐在走廊下候着。太子对他们轻声说了一句:“明天准备回北京。”小舍看到黑暗中太子的眉毛紧锁着,地动时他也没如此严峻和冷酷,u看书 uukans 他预料着将有更大的灾难会降至,和尚都有奇妙的先见之明。 果然第二天北京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仁宗朱高炽诏广西右布使周翰、广西按察使胡概、福建太参政叶春等一巡行应天、镇江、常州、苏州、松江、湖州、杭州、嘉兴等处,察民利病。 朱高炽在他们临行时谕道:我君临天下,夙夜以康济为心。而南方诸郡,灾害频仍。但民众地远,情难上通。特命你们巡行其地,察民安否?” 皇上说着,脸色突然刷白,接着一阵咳嗽,周翰急唤太医,抢治。 仁宗挥手道:“你等又不是太医,干你们的事云。” 周翰几个放心不下,一路急赶,四月份到南京速将皇上之病急报太子。 太子紧急召要臣商议,要返北京探视。 殿堂又摇晃起来,这已经是第十六次地动了,君臣全撤出了金銮殿,太子也顾不得威仪了,站在台阶上方:“我要你们回答,我该不该回去,该不该去看父王。” 太子的斥责中,带着一份悲凉。 夏元吉道:“殿下,不管皇上不满,也该回去。” 郑和拱手道:“有我们几个守备在,殿下放心回去。” 太子看了一下天,天色昏黑,乌云就像一块硕大的布压下来,黑压压的.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闪电划过,他手一挥道:“夏少师,金大学士,宋礼尚书,张詹事,你等明天陪朕回北京,其余人按原职守备。不得有误。” 第386章 仁宗死因 皇子风雨兼程向北京返回,一遍遍看着父亲仁宗上月赐给他的书,还有戒谕。 他让太监跪着念:“惟祖与孙、父与子,亲爱天下无加。而唯明所以长保富贵寿康之道以期之,圣人之心。你是我的长子。我皇考鞠育提训,随事示之。永乐甲辰春亲征北虏,车驾将发,子孙皆在,顾你告我:古之令主,盘盂剑几,皆有警铭。人主之道,莫大中正。我欲以“人主中正”四字制宝,师还授你当勉,不幸宾天。你今为皇太子,谨制授你。当敬其内以慎其外,隆古帝王传授尽此。” 小舍看他,太监每念一句,他嘴唇嚅动一下,似乎用心在记住。 太子的御船到了山东地界,皇上圣旨到了:“令太师英国公张辅、少师蹇义、少保夏原吉为监修官。令少傅大学士杨士奇、少保黄淮、太子太保杨荣、太子少保金幼孜、太常寺卿杨溥为总裁官。曾棨、王英、王直、陈循、李时勉等为纂修官。诏修《太宗实录》。” 夏元吉与金幼孜在德州下船,改骑马去京城,接受新职。 船到了通州,突然御马监海寿,东厂的大头目来了。 小舍看他慌慌张张的进了皇子的龙舱。 就像打开阴森森的门一般,小舍预感到不妙,吸了口冷气,静静的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吃中饭时,小舍与海寿面对皇子并肩坐着,三海寿道:“出来前皇上对蹇义等臣说:我待你们以至诚,实赖匡弼。数月以来,惟有杨士奇上过章奏,而你们几个皆无一言,难道朝廷无缺陷、天下太平吗?” 皇子道:“父皇对他们一直不薄,现今正是洪熙开创时期,怎么就不帮衬呢?” “也许是因为翰林侍读李时勉上疏议论政的事。” “三殿失火时,先皇成祖下诏征求直言。李时勉上书评论十五项。其中说营建北京不合适,还说外国人来进贡,不宜让他们群居在成祖身边。与先皇北迁唱对台戏,当时成组皇上气得将李时勉的奏章扔到地下,把他关入狱中。” “仁宗皇将他放出来,官复原职,他以为自有本事,上疏议论政事时骄横戾气,毫无君臣之分,当众羞辱皇上嗜欲过度。仁宗非常愤怒,将李时勉召到便殿,但李时勉在答辩中毫不退让。仁宗皇上气得命我们用金瓜打李时勉,用手是狠了点,李时勉三根肋骨打断,抬出去时都快死了。” 海寿带来了不少侍卫,运河两岸都是骑兵,朱瞻基的突然返京,汉王与赵王根本没料到。 仁慈的仁宗朱高炽还没等到儿子到来,便猝死于宫内钦安殿。终年47岁。庙号仁宗,谥号敬天体道纯诚至德弘文钦武章圣达孝昭皇帝。葬于献陵,由长子朱瞻基继位。除诚孝张皇后,妃恭肃贵妃郭氏等五人全部殉葬。 仁宗的葬礼极为简略,因为皇太子一到北京,夏元吉就对他劝诫:“人心汹汹,不可掉以轻心”。 朱瞻基虽然答曰:“天下神器非智力所能得,况祖宗有成命,孰敢萌邪心!” 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他才26岁,他一边派张辅全城戒备,防止两个叔叔偷袭。 对张辅的上位,夏元吉,蹇义也有所顾忌,武官原先是全力支持朱高熙,朱高燧的,特别是张辅。 朱瞻基道:“先皇爷爷在世时,多次与他沟通,张辅曰:他世代从军,对能指挥打战的统帅更敬佩些,仅此而已。” 海寿与张小舍在宫内开始秘密调查父亲的死因。 张小舍先把王太医,刘一良几个御医找来询问, 大堂之下,王力几个熊腰虎背的精衣卫,装腔作势,做出随时会用大刑的姿态。 刀光之下,太医黄景昉道:“实属无疾骤崩。” 王太医也道:“近日没有服用过任何药方,唯一可能是与李时勉争执,引起心脏猝死。” 海寿调查了宫内太监,有内太监道:“郭妃是皇宫中最有心机的美女,有心夺取中宫之位,但是一直没机会。前些日子,张皇后生日,她向皇后敬过酒,被皇后拒绝了,皇帝在旁边看见了,怕郭妃尴尬,就说:“皇后不喝,莫非这是毒酒?”于是,一把拿起酒杯,喝了那酒,奴婢怀疑酒中真有毒。” 海寿听了半信半疑,便与小舍沟通,小舍道:“这小子,早不说晚不说,郭妃已经殉葬了,死无对证,也许是小太监诓人,骗功劳。” 便再把小太监唤来,张小舍让王力把他先绑定:“郭妃下毒时,你在那?” “奴才在宫内服侍皇上。” “看见谁向皇上杯内投毒了。uu看书 .uuanshu.co ” “郭妃,对就是恭肃皇贵妃,皇上最喜欢她了,是世子朱瞻垲、朱瞻垍、朱瞻埏之母。又出身显赫,在后宫除了皇后就数她权力大。” “你啰嗦个啥,我问你,众目睽睽之下怎么投的?” “这……这……她穿得是明黄色广袖服,袖子掩着,谁也看不见!” “这时候你在那?” “我在皇上身后一步之遥。” 小舍一拍桌子,桌上的瓷壶盖崩得一尺高:“大胆奴才,你居然敢在锦衣卫面前撒谎,来人,先打他十大板。” 这太监皇上面前呆久了,认识小舍,从没见他发过爆脾气,所以也不怵他:“张詹事,咱家也是在皇上鞍前马后拼过的人,他老人家不在,皇后娘娘还在,你动刑还得去亶报下她吧?” 小舍道:“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这有皇帝诏书,想不想看下。” 说着去怀里掏圣旨。 王力把一幅黑犀牛角轴展开在小太监眼前。小太监准备念。 被小旗反手一个耳光:“皇上的圣旨轮得到你念?” 小太监被抽了个趔趄,站稳了,自已也打了二个耳光:“奴才该死,奴才知罪。” 小舍道:“按座位,皇上居中间,皇后在左边,郭妃坐右边,你在皇上身后,郭妃是左撇子,倒酒时正好挡住你的眼光。” 小太监一双黑眼珠在眼眶里打转...... 第387章 贵妃是左撇子 小太监心虚了,跪在地下求饶命,所谓郭妃下毒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是他想夺功劳凭空臆想的。 小舍让他把口供签字画押,转给朝鲜人海寿太监。 宣宗皇帝道:“爱卿,你怎么知道先皇贵妃是左撇子的?是不是偷偷潜入宫去了。” “微臣不敢,别说贵妃娘娘是左撇子,就是郭贵妃尊容小人也是在献陵殉葬时见过。” “哈哈哈,太监再狡猾,也没你狡猾了。”年轻的皇帝,脸上已经没了丧父的悲伤。 “皇上,是否还要继续查?” “海寿已经查了,父皇做事一贯稳妥,说是享受,但是也没有太过分,除了日夜操劳政事,重新整修了宫殿,也换了身边的侍女。”说到这朱瞻基顿了顿。 “有几天因为身体舒适,没上朝而已。至于李时勉说的骄奢淫逸之类的,那是谈不上的。” “也许是受了李时勉的冤气。” 蹇义道:“李时勉用了西洋带来的药到没死,仁宗皇的病情却加重了,他对我和夏原吉说:“李时勉在朝廷上侮辱我。”说完把杨士奇也叫了进来道:“天命尽矣,我建国二十年,被谗言邪恶所扰,心之忧危,我们几人相同。依赖皇父仁明得蒙保全。我去世后,谁还能知我之心呢?”边说边留下了眼泪,咽下最后一口气。” 宣宗皇道“李时勉人呢?” “现在关锦衣卫诏狱。” “好好关着,能朕空闲下来,朕要亲自审问。” 皇太子朱瞻基即皇位,大赦天下,定明年为宣德元年。尊母后张氏为皇太后,立妃胡氏为皇后。 新的宣德王朝开始了。仁宗帝原本议定各省乡试取士名额。南国子监80人,北国子监50人,会试取士不过百把人,凡通古博今,端重沉静,年龄在25岁以上者可以应试。亮亮年龄不到,新皇帝也没改,便诏颁天下,要求各省仍按此规定执行。 礼部尚书吕震奏曰:“朝臣在职任久,可令其还乡省亲。有得诰敕者足为家乡之荣。但到家需养祭宾客之费,往返还需路费。先皇曾恩准:“公、候、伯、一品、二品赐五千贯,三品四千贯,四品三千贯,五品二千贯,六品、七品一千贯,八品以下五百贯,陛下,如今是否可以执行。” 朱瞻基瞄了一下夏元吉:“夏爱卿,你是朕的管家,你看可否?” 夏元吉没想到新皇帝会把这皮球踢给他,让他做难人,干咳了几声道:“微臣以为官为民,回乡省亲,本来就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至于路费,都是驿站供给的,除了饲料,化费也不是太大……” “爱卿的意思不给,还是少给?” “给是应该给的,回去孝顺父母,补贴家用,做善事……” “好吧,就依少师的意思给一半。” 小舍一算:“八品才二百五,原来后世说的“二百五”是夏元吉搞出来的!” 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士奇上奏:“兴州有个军士叫范济,举报军伍缺额严重,而各州县又多欺隐,吃空饷,贪军粮。” 宣宗跟着爷爷久了,军中一些黑暗他是略有所闻,这次是杨士奇提醒了他,他立即命吏部侍郎黄宗前往各地清理。并让杨士奇拟定《清军例》 蹇义拱手道:“陛下,这事关朝廷的安危,大明的福祉单凭黄侍郎一人,时间来不及啊?” 朱赡基让太监取来花明册,念道:“黄宗载侍郎赴浙江。户部侍郎郝鹏赴湖广。 刑部侍郎樊敬赴扬州、淮安、凤阳、庐州、滁州、徐州。 俞士吉赴应天、太平、池州、宁国、安庆、广德、和州。 吴廷用赴江西。 北京行部侍郎金庠赴北直隶。 都察院副都御史李素赴山西。大理寺卿汤宗赴山东。 少卿严升赴镇江、常州。 詹事府张小舍赴苏州、松江。 户部侍郎李文郁赴凤阳,徽州。 李谦赴广东;施礼赴河南。 寺丞张宗琏赴福建。 艾良赴四川。 通政使司右参议何怀辉赴广西。鸿胪寺丞张人实赴陕西。” 张小舍心头一喜,这皇上给的是美差,苏州已经几年没回,这次可以回去看看老娘,儿子,说不定还能见到父亲小苏他们,还有白梅,还有媚娘和灯灯。 小舍领着圣旨退了朝,便买了烤鸭和酒,回去和章伯喝上了。 如意又唠叨:“相公,你到好,又可以南京,苏州的逛逛,把我娘俩扔在这里吹风。” 小舍撕了个鸭腿给她道:“我又不是不回来,多则半年,少则四,五个月,再说有喜儿和章伯呢。” “好好的一家子,分了三处地方,亮亮和婆婆在苏州,红瑶和囡囡在南京,我和阳阳在这,还像什么。”说着呜呜呜的哭起来。 “你如嫌冷清,随我回南京也行。”小舍竭力的讨好她。 “阳阳呢,阳阳在这读书啊,你想让我和儿子也分开?”如意依然小声的哭着。 小舍把筷子一扔:“那你说该怎么办?把阳阳也带回去?” 如意不吱声了,饭也没吃完往房里去,喜儿想跟着进去劝她,被小舍喝住:“别管她,uu看书 .uukansh.om 让她作去,那有女人这么胡来的,再闹我休了她。” 章伯劝道:“大人,这话不能说,少奶奶是个好人,你离开她,她是舍不得才这么说的,过两天自然会好。” 小舍苦笑着道:“我是太惯着她了,我娘也惯着她们,动不动就找我麻烦,十几年了,我那像个当家人,连阳阳都可以不听我的话。” 章伯敬了小舍一杯酒:“大人,你是皇帝身边的人,有机会替咱老百姓说说话。” “什么意思?章伯你说。” “我有些老乡,前些年逃荒出来,仁宗皇时大部份人回乡了。” 喜儿也道:“我们山东也有,说回去种蚕豆,种大蒜。” “可是以前还欠着税赋,不还不让种,又想出来了。” “哦,你们说得我懂,户部尚书夏原吉,已经禀报:“大赦之后,移民的税费不除,岂有此理,若要交纳,此乃失信于民。应扣除未使用田地之年数,悉予免税。”皇上已恩准,不日将公布。” 章伯伸出了拇指:“夏尚书经常与百姓交谈,知道百姓的苦衷。” 如意突然插嘴道:“那我爹娘这几年欠的也不用交啦?” “那当然,没收成交什么,如果要交,回去种了补税都不够,谁愿种,这田荒废得更多。” “好,我这次随你回去,我告诉爹娘去!” “也好,阳阳有章伯和喜儿看着,少不了你的宝贝儿子。”

第388章 夜宿扬州 小舍这次单独出巡,学金忠,夏元吉的路子,没摆什么显赫的架子,要了礼部的黄钟搭档,随从是小旗。 新年刚过,冰冻的河流开始融化,喷薄的红日照在大运河的两岸,远处叠叠重重的青黛色山峦,镶嵌在大地上的一麦色的茅屋、绿油油的麦田,丘陵、沟壑抹在了一起,甚至连扶着犁耙的农夫、牲畜也融进去了。放眼四望,一切都显得那么迷人。 黄钟是礼部仪制司郎中,他见眯着眼睛在看两岸春色,便到:“张詹事,你去过我们江西吗?” “只是去交趾时路过。 ”有机会去咱宜春,那真是个好地方,这时节群峰耸翠,双水夹流,气候也是温和的,我请你吃咱家的春笋,那真叫鲜。” 小舍道:“黄郎中也是农家人?” 黄钟一缕银丝正好飘在他眼前,他点着头:“靖安县高湖镇崖口村的,不过以后就该改姓况了!” “大男子改什么姓!” “嗨~家父况仲谦,元未时刚刚六岁,战乱中侥幸死里逃生,但成了孤儿。咱况家的邻居黄胜祖没有儿子,就将父亲大人收为养子。况仲谦也改随黄姓,名黄仲谦。黄家家境富裕,父亲也没受什么委屈,成家后就生了我和弟弟,我已经向宣宗朱瞻基上了《请复姓奏》,要求恢复况姓。” “恭喜恭喜,认祖归宗。以后咱们叫你况钟郎中。” 况钟把飘到眉心那几根白发拨了:“可惜老了,吃过年夜饭47岁了。” 小舍摇着纸扇:“彼此彼此,我也快步入不惑了。” 如意端来了鱼汤:“这是小旗用鱼网兜的,赶紧喝吧,船上没葱。” “正好正好,原汁原味,娘子辛苦了。”小舍递了一碗给况钟。 况钟喝着鱼汤:“下官7岁就丧母,生活靠自已,我们那里的河虽然没苏州那样纵横交错,但河里的鱼也是不少,记得出来当书吏前,经常光着身体去河中捞鱼,炖的鱼汤没像弟妹那么好喝。” “你两相像,我家相公从前也是抄书生。” “弟妹眼光好,找了个好郎君。” “才不呢,凶得要命,还想休我来着。” 小舍抡起胳膊装作要打她,如意“格格”的笑着回船舱了。 “这女人啊,真奇怪,呆在家中便给你脸色,一出来就像个孩子似的开心。” 况钟道:“张詹事当了多年吏官?” “没几年,正巧苏州有倭寇,汤宗把我借去苏州,后来就考了功名,扶正当了苏州府通判。” “你比我还幸运,我当了整整九年,知县与吕震友善,应允给我赴京考资历,吕震正巧扈从朱棣北巡,需简选属员,将我录为六品礼部仪制司主事。” “你是一飞冲天,直接当了京官。” 小旗过来道:“张大人,前面是三叉河了,是往南京方向,还是直接走杨州?” 小舍道:“直接杨州,我们今晚住那,如果你有事想回南京家中,这里上岸,明早到杨州汇合。” 小旗连声道:“谢谢大人,我这就上,安兰又要生了,我给她送些钱去。” 扬州在南直隶本是个繁华城市,一是因为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并且以扬州作为江都;二是因为离海州、盐城等淮盐产地较近,加上水运便利,成为淮盐集散地以及盐商聚集地。 烟花三月下扬州,桃红柳绿正当时,两艘船靠得岸,在柳树下缚住缆绳,扬州知府带着一帮人,抬着轿子来了。 小舍对知府道:“我等是路过,不必拘理,在码头附近的驿站,住一晚就行。” 樊侍郎也知道小舍做人随便,挠了挠头道:“也好,晚上我在东关街等候,请你们吃大煮干丝,外加翡翠烧卖。” 驿站是新建的,空气中飘荡着桐油味,驿丞见是三品官来了,安排小舍和况钟楼上住。 房间靠着河,推开格子窗能见河里穿梭往来的大小船只,房间里放着一盆花大如盘,洁白如玉琼花。如意道:“这房间真干净?” “这整个扬州城都是新建的!元未明初,因为战乱只剩十八户人家,后来刘伯温的弟子杨宪来当知府。杨知府真有本事,向全国张贴告示,令扬州城原先居民回扬州,回来者政府管盖新房并发放一两银子,不来者没收田地,冲官田,天下大乱哪里不是躲,于是在全国告示下,人全回来了。杨宪还以自身作则,亲自下地耕种自己的两亩地,其他官员看后陆续效仿。三年下来新扬州又以“鱼米之乡”而出名,也引来不少文人公子的风流故事。uu看书 ww.uuknsh ” 房间里还有浴桶,如意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小舍戏谑道:“一会儿出去,打扮得漂亮些,扬州是出美女的地方,便塌了咱苏州女人的台。” 于是如意便抹了胭脂口红。着一身紫罗兰色的白交领宫装,裙角上是自已绣的桃花瓣。头上斜插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玉珠流苏.脸上薄施粉黛,朝小舍转了个圈道:“相公,可好?” 小舍见她脸上,虽然褪怯了稚嫩的青涩,却显现出了丝丝成熟的妩媚,从箱笼里找出条浅色丝巾给她围上:“这天气晚上凉,把它带上也好御寒。” 况钟在楼下喊了,两人应声一前一后下了楼。 从码头出来就是东关街,地上铺着长条板石,刚下了毛毛雨,红灯笼照着,泛着红光,街上的房子大都新建的,斑驳陆离的砖墙,散着杉木香的门板。街道不算宽,但十分繁华、商家林立,旗幡飘荡。陆陈行、油米坊、鲜鱼行、八鲜行、瓜果行、竹木行,小舍一边念着,怕如意看不懂。 “张詹事,在楼上。” 樊侍郎从对面二楼的栏杆内挥手喊着。 况钟冷笑道:“樊侍郎还真会找地方,看这店的排场,咱们是不是不进去罢了?” 小舍抬头细看,这酒楼二层飞檐画角,翠帘幕高悬户牖,里面透着迷离的灯光,楼宇内女子的嘻笑,伴着琴奏舞曲,靡靡之音。 小舍不由的皱起眉毛……

第389章 沉渣泛起 “这像个青楼。”小舍对况钟道:“这人以前跟着刘观,为人高调,爱面子,早上明明吃了碗阳春面,非叼着根牙签,说今天的牛肉面如何如何塞牙。” 樊侍郎还在呼喊,况钟道:“我和他不熟,可以不上去,张詹事请随便。” 小舍正犹豫不决,如意低吟着捧着肚子弯下身去。 “怎么啦,娘子?” “刚才在驿站,喝了口凉水,现在肚疼了。” “能站起来吗?” 如意试了试,摇着头,眼睛里盈着泪水。 小舍急问路边人,诊所在那? 路人往西指了指,前面有棵楝树,你闻到沁人的香气就到了。 小舍对况钟道:“你随便,我带她去看看就直接回驿站了,你多买几个三丁包子带回去。” 街的中央果然有棵四丈高的树,浓香扑鼻,小舍把如意靠那树上,叫二个手下附近查找。 如意呵呵道:“相公,不用找郎中,娘子我是饿了。” “刚才你不是疼得慌?”小舍拎起广袖一只角擦着汗。 “娘子不这样,相公不尴尬吗?” “哈哈哈,娘子原来是使的苦肉计!” 边上有个小食铺,漂着桂花香,门口店招上写着,藕粉汤圆,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野鸭菜包、糯米烧卖、蟹黄蒸饺、车螯烧卖、鸡丝卷和蛋炒饭。 小舍拿出个碎银指着两个随从:“两位兄弟,这点钱够你们喝的,喝去吧,早点回驿站,明天小旗一到就开船。” 二个卫兵,千恩万谢拿着赏银找酒去了。 小舍夫妻俩就进了这小店。 第二天,天蒙蒙亮,河面上起了淡淡的雾,小旗回来了,给大家带来了喜蛋。 况钟对小舍道:“这蛋不能给弟妹吃。” “为什么,她最喜欢吃鸡蛋了。” “她不肚子疼吗,鸡蛋淀食不消化。” 小舍“噗”的笑出声来:“她那是肚疼,是饿的。” 况钟双手交叉着抱着肩头:“我怎么感觉你俩昨晚唱的是双簧。” “是吗,不唱行吗?呵呵。” “先是,昨晚你们走后,樊侍郎便追下楼来,问你去那了,我告诉他后,你知道他怎么说?” “可惜了一桌酒菜?” “没那么惨,他订的是茶座,全是各种包子,哈哈哈,真像你说的,打肿脸充胖子,吃个包子,至于去那奢侈的地方吗?” “哎呀,这下亏了,昨日去小店被小二宰了一刀,蟹黄蒸饺,车螯烧麦贵得要死,早知道揩樊侍郎的油了,还害得我背了娘子跑半条街。” 如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小舍背后的:“相公,以前你冻倒在致塘河滩,谁背着你上马的?” 小舍想起了那个河滩,想起了冻得奄奄一息的自已,想起了如意骑着白马,舍身相救的场面,想起了赵媚娘和灯灯…… 船在运河中开了足足一天半,终于到了胥门码头,小舍对苏州知府了如知掌,但对巡检卫所这块还不曾了解,以前千户由兵部直接管着,知府一般不插手。 小舍这次带着圣旨,放开了手脚调查,天天带着况钟去各卫所,几天后便有了端倪: 每个卫所辖士兵数千人。 按照规定,这些卫所的士兵都是世籍的,子孙相袭。这种做法出了问题,早在洪武年间就已经出现了士兵陆续逃跑的现象,军籍非常混乱,空缺的名额大得惊人。 除吴江上回巩德知县整顿了一回,常熟,昆山,吴县,江阴,甚至新建的太仓都有,军饷都落在校尉,百户,甚至薜千户口袋中。 永乐十五年朝廷派御史李立到苏州府等来清理过一回军籍。李立为向朝廷邀功,将很多不搭边的百姓定为军籍,还差点闹出了人命。 苏州府钟同知暗中帮助李立,助纣为虐。引了下面的普遍不满,连即将告老还乡的蒋通判也道:“姓钟的变得太贪了,几年功夫家里房子,造了几回了,钱不知从那来的,该查一查了。” 小舍命况钟和金通判两人先联手仔细核查,认真清理姓钟的罪证。 况钟毕竟吏官出生,三天下来,钟同知所有的内情都找到了,并有了确凿的证据。 小舍便把薛千户请进了苏州府,先让小旗给他看了圣旨,这家伙字识得不多,但对这次大规模巡查虚兵额,吃军饷的事早有耳闻,一到客堂便拉长了驴脸:“詹事大人,本千户确有隐瞒朝廷之罪,但看遍都司十有七,留守司一,内外卫三百二十九个,守御千户所六十五个,那个不曾有这种事。” 小舍拍拍桌子:“照千户之意,uu看书 .uukanshu.co 咱们苏州卫揩的油还少吗?” “也不多。”姓薜的喃喃自语道。 “那行,本官不找你,找李立问去。” 薜千户急忙摆手阻止道:“别别,我知道你的厉害,没你办不成的事,我退一千两银子出来赔罪。那是几年积攒下来的。” 要的就是你承认。 小舍让况钟录下口供及薛千户退赔的承诺并签字画押 苏州李立,钟同知和薜千户等人的罪行写了几十张。小舍宣布把他俩暂押苏州府牢狱,等待朝廷进一步审查。 没想到问题这么严峻,在苏州呆了整整一个月,小舍原本想的,陪张王氏几天,找找赵媚娘的事儿都没功夫,唯一做的私事就是送如意到夷亭,到白梅坟上烧了些纸,随着巡查太仓卫,看了下在那任职的儿子亮亮。 天气暖了,小舍和况钟心里也急,怕误了时机,马不停蹄往松江府赶。 况钟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一个苏州府就少了一千二百四十个名额,全国要少多少兵力,而且朝廷白化了多少银子。” “看来这事不是一年二年积累的,最久的还是洪武年开始,那时还没我呢。” 苏州河的水比前几年浑浊了许多,原本清澈的河水漂着浮萍,一片片的绿色掩盖着下面的污泥,船浆过去沉渣泛起,春风过来,一阵阵臭味扑面而来。 小旗指着前面的一条小船:“大人,这船怎么啦,摇晃的厉害!” 第390章 朱家村之夜 前面的乌棚船走着“之”字型,小舍手搭凉棚细细观察,这船小,支着个桌面大的帆,却摇晃的特别的厉害,河面上又没风:“加速靠上去。” “不好,有人在搏斗!”小旗看到了刀在微光中闪着。 “两人持弓箭准备,其它人准备家伙上!”小舍“刷”的抽出了那把青铜剑。 两船越来越近了,能听到小船上的呼救声,小船失去了控制,小船撞上了河岸。 三丈, 二丈, 一丈…… “上!”小舍第一个挥剑腾空跃上,船舱里有两个光着上身的粗汉,慌忙逃上了岸。 为首的,手里提着刀,背上背着个碎花布的搭裢。 后面那个高个子,瘦精的身材,嘴角还飘着稀疏的胡须。急转身对着小舍,大声的吼着,似乎声音越大越能吓倒人。 张小舍也管不了那么多,弓起脚步就朝他腰尖踹去。 那稀胡须很稳健,身子轻松一跳,小舍脚踢倒了一片芦苇,眼见要失去重心,他用急忙用剑顶地,身体一个大翻卷,如前浪扑岸跃上岸顶。 为首那壮汉,满脸黑胡须,也难怪,日常土匪窝里除了刀剑,那有什么修胡子的小刀片。这黑胡须一身豹子肉,见小舍跃上来,转身就是一脚。 还好脚底泥浆救了小舍,黑胡须没用上力,自已倒滑了个大跟斗,一头扑倒在芦苇丛内,小舍眼捷手快高高跃起,对准他肥肥的后背踩下去。 “哎呀,疼死大爷啦。”黑胡须的脸,深陷在河泥中间,芒刺一样的芦苇杆扎着脸疼。 “你大爷,你大爷!”小舍叫一声,踩一下,黑胡须刚撑起一点,又让他踩下去。连呼吸的功夫也没有。 小舍看这家伙平展展的趴着,感觉差不多了,一手把他翻转身,用剑抵着他,那还看得清他的脸。两个卫兵来了,把他捆得牢牢的,像死猪一样扔到船舱里,和被小旗干倒的稀胡须系在一起。 小船主道:“这两人是淀山湖的湖匪,在这逞狂了几年了,松江的官府抓了好多次,总抓不着,今天合该死期到了,终算被大人逮个正着。” 小船老大引着小舍的官船到了朱家村镇。一会儿卫千户所的千户带几个弓兵来了。 朱家村卫所千户姓陆,和小舍差不多年纪,也是江西人。和况钟用江西老家话聊了几句。 况钟对小舍道:“张詹事,咱们的松江之行,从这小镇开始如何?” 这个宋元期间形成小集镇,长街三里,店铺千家“,老店名店标立,南北百货,各业齐全,乡脚遍及江浙两省百里之外。 正巧今天是七月初七,镇上搞“珠里兴市”。街上人挤人,河里船轧船。 前面几个捕头开道,拼命推开人群,小舍和陆千户走在后头,押着土匪:“珠里兴市这么热闹,和苏州轧神仙一样。” 陆千户擦擦汗:“是镇上一年一度的摇快船比赛,起源系由松江、浦东一带进香船只,从泥河滩三官堂进香归来,途经朱家角镇歇夜而形成。” 几个路人认出了押着的土匪,脱下鞋子,朝两人头上抽,橘子皮,烂菜皮也扔了上去。 官兵拼命挡着护着,终算像逃难似的挤到了个冷静的弄堂。 小舍整了整衣裳:“哎呀,命都快挤没了。” 陆千户道:“还没达到高潮呢,今夜,松江等地进香船,全留宿本镇大小客栈,四乡农民也都纷纷前来投亲赶集,到时候街上行人如潮涌,摩肩接踵、各商铺店面灯火通明,通宵达旦,顾客盈门。乱得,我们巡检所八十九人全上也够呛,还需加上县衙的捕快。 “八十九人?”小舍心里默念着。 这晚就在镇上一线街的驿站投宿。 晚上,陆千户说陪两大人去镇上看热闹。 小舍道:“不用了,这小镇也不大,你忙去,我们自已玩去。” 陆千户走了,小舍叫来了小旗:“今天镇上这么热闹,他们的兵力全部出动了,你带几名卫名替我点点数量。细心点,千万别少点了。” 况钟把最后一口汤吞进肚内:“我明白了,刚才陆巡捕说他有八十九人,如果是实话,说明这里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咱们这里又不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如果姓陆的可靠,咱们再进一步……” 小舍也吃好了,抹了一下嘴唇:“走,咱们换了便装也去凑凑热闹。” 朱家村苏州河边的街上灯火通明,刚吃过晚饭的人都拖儿带女的来了,设立的临时店铺,有拉琴唱戏文的、卖梨膏药的、玩猴把戏的等,u看书 .uukanshu.co 各种杂耍也都来了。卖针线活的,老虎鞋的,还有各种糕点,香火蜡烛的……生意兴隆,摊子都快挤塌了。 弓兵手牵手拦在河驳岸。河里列好了一排排的快船,前棚悬挂彩灯,各种彩旗围在船舷,中棚坐着个锣鼓手,后棚是摇橹手的位置。几个身强力壮青年都穿着彩衣,脚蹬绣花鞋,大橹置于船体左右,伸出水面,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等待着出发的号令。 二人转到慈门寺,庙宇大门敞开,香烟燎绕,灯光处不少善男信女,手持香篮,或肩背香袋,双手合十,在进香礼拜。门口也有七,八个弓兵在护卫。 “看来这里巡检还是挺负责的。”小舍指着二个年岁大些的弓兵,正搀扶着个白发老者上台阶。 “是啊,脾气好着呢。” 有人喊了一句:“快船比赛开始了!”人便像潮水一般的河边拥去。 参赛之船在铿锵锣鼓声中,如飞箭出弦奋勇争先,浪花翻卷,船上时而跺脚比唱,时而猫腰挺胸,二三四合,橹手接力.把橹推艄扳艄,撑篙的屹立船头,使尽绝招,点篙调向指挥自如,锣鼓便把小镇的热闹渲染的极至,岸上人山人海,呐喊助威,小舍和况钟也不由的鼓起掌来...... 这一夜闹得很晚,小舍刚洗好澡,小旗几个也回来了。 “大人,我们反反复复点了三次,连陆巡捕在内,一共八十六名。” “少了那么多,整整十三人!” 第391章 扎肉提香 早上驿站养的打更鸡一叫,周围的鸡跟着叫了起来,小舍习惯了闻鸡起舞的生活,在河滩柳树下打着拳,小旗过来了:“大人,缺十三人的事我打听到了。” “哦,怎么打听到的,说来听听。” “昨晚半夜,一帮人敲门,我听驿丞问,今天怎么住这里,有人回答,刚押二个湖匪去松江,路上走得急了,吏舍没有热水洗澡,陆千户大人关照住这里,驿丞又问了,你们一共多少了,我好按排房间,那人回答,大小一共十三个。” “太好了,一会儿在问下驿丞,是不是这个镇卫所的人。” 早上驿站按排了皮蛋粥和肉包子,毕竟是京官,按最高待遇供应,驿丞也堆着笑脸来陪同,小旗就问了:“昨晚什么人,半夜还来吵,不知道皇上钦差在此吗?” 驿丞点头哈腰道:“镇巡检所的,说是逮着了黑胡子匪徒,这是松江府挂着牌的杀人狂,陆千户不敢怠慢,立即派扬旗牌几个送松江去,回来晚了,没洗澡水。” 驿丞取出张纸条:“这是陆千户的证明,让他们在这宿一晚,今天就走。” 小旗拿过纸,看了一眼:“十三位,真是十三位吗?” “是是是,我亲自按排床位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小旗朝张小舍看了一眼,对驿丞道:“今天不许答应任何人入住,否则钦差出了事,我先剁了你。” 驿丞是专门负责掌管驿站当中的仪仗,车马,还有迎送官员的职责。不在官员的品阶里面,但油少也不少,一般都是县衙的亲戚才能捞到。他听到小旗责怪,急忙左保证右保证的答应。 张小舍和况钟回到房间,小舍道:“一会儿陆千户肯定会来,咱们暖着点他,想办法套套他的话,毕竟是巡检的人,了解些内情,省得我们去松江时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况钟道:“我和他是同乡,我以同乡之名请他吃顿饭,两人之间,可以无话不谈了。” “好,好这样上路子,你俩吃饭,我和小旗逛街,咱俩各玩各的。” 吃好早饭张小舍便带着小旗诳街,从北大街一直逛到珠溪边上的圆津禅寺。院内供奉着观音菩萨,同路的烧香阿婆说:“我伲叫“娘娘庙”。是元朝建的,快八十多年了,非常灵验,以前皇帝的钦差大臣夏元吉也来过。” 小舍来了兴趣,远远的就可以看见黄墙内的殿堂,飞檐翘脚,高耸入云,四周有金色的杏叶,翠绿的松柏簇拥着,铃铛之音不绝于耳。寺院门口广场上围着不少人。 两人挤上去,从人缝中见一女子,二十出头,身穿一套暗黑的,绣白色日月交错、白色骷髅的衣裙,肤似月色,柳眉杏眼,黑色的长发扎了一个马尾辫,发间,别一只血色的蝴蝶、先左手伸掌,右手握拳的的众人行礼。 小舍对小旗道:“女人卖狗皮膏药的不多见,咱们看看。” 见那女人撩起衣袖伸出粉臂。 边上有人说:“这女子要表演扎肉提香啊!” 这女子眉毛扬了扬应道:“这位叔叔说得没错,我爹梁达万是镇上有名的扎肉挂香高手,前些日,被人捉去砍了胳膊,今天小女子继承父业,表演此术,向歹人宣战。” 一个穿鲜衣摇着纸扇的少爷道:“梁大侠的本事,本少爷见过,你这个细嫩的胳膊就算了吧?” 这女子回道:“公子不信无妨,看本小姐功夫。”说罢双手空中飞舞,收势挺身吐气,捡起一只卖猪肉的铁勾,往胳膊上一挂,尖尖的勾子戳进了肉间,全无一点血溢出,小舍情不自禁道:“好功夫!” 那女子听有人赞扬,脸上飞起了红云,走了一圈,拿起了两个拳头大的香炉,挂在下面的勾子上。 那个穿鲜衣的少爷装作看勾子上有否血流出,湊近身体要碰那女子。 小舍忍不住了:“你算什么鸟人,又不掏钱,白看了还想咋样。” 这纨绔子弟,油腔滑调对着小舍道:“喔唷,那出来个叫花子,你怕本少爷掏不出钱来,少爷有的是钱,只要她哄得本少爷高兴,咱把她买回去当妾。”说着就朝那女子伸出手去。 小舍准备冲上去,边上的那位大叔急忙拉住他衣袖:“别去惹他,他是贾粮长的大公子,有钱有势。” 只见女子一声吼,抬起左脚对着来人脚背上一踩。 贾少爷捧着脚,咧嘴直叫疼。 看着他那种狼狈相,小舍忍俊不禁和众人哄堂笑了起来。 这恶少恼羞成怒,双指放进嘴里,使劲的打了个唿哨,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挤进圈内。 贾少爷指着小舍:“那个叫花子,看我笑话,替我把他打一顿。” 四,五个人撸起袖子冲了过来。小旗和四个卫兵,抽出弯刀,小旗道:“钦差大臣在此,谁敢冒犯,格杀勿乱!” 贾少爷一听,u看书.uukanhu.cm 刚站起半个身体又瘫倒在地,两个卫兵把他架起了,扔到小舍跟前。 “钦差大臣教训贾少爷啦。”看热闹的人把小舍围了个三圈。 小旗怕出事,急忙命令卫兵:“冒犯钦差,死罪,押巡检所去。” 两个卫兵像拖着个死猪在前面走,小旗提着刀护着小舍,后面还有二卫士扛着刀跟着。 那女子突然在小舍面前跪下,问小旗道:“真的是钦差大臣吗?” 小旗掀开小舍的衣角,指了指里面的绯色公服:“钦差可以冒充的吗?” 那女子连连行着礼道:“我刚才看大人相貌堂堂,也知道大人肯定是贵人,小女算是见到青天老爷了。” 小舍用手示意她站起:“刚才你说你爹遇到歹人加害,我正准备问你,没料到碰到了个捣乱的。” “谢谢钦差大人,谢谢青天老爷,爹爹的仇不报,小女子就是死也不瞑目。” “对方究竟是谁?”小舍边走边问。 “爹爹说叫黑胡子,小女子也没见过,去那儿找,只能表演勾肉吊香,引他出洞。” “哈哈哈,这么巧,你可能不知,昨天碰巧被咱们活捉了,现在在松江大牢内。” 女子又跪了下去:“如是这样,大人就是我梁小玉的恩公,受我三拜。” 小舍把她扶起来:“明日我们去松江,你带着你爹随我们去,如果是他,就请告状吧。”

第392章 金山卫士 松江朱家村镇的集会结束了,各乡各地的船都散了,河面上顿时安静不少。 小舍的官船向松江府开拔。 梁小玉也搭乘上了船,去府衙告黑胡子残害父亲的状。 小舍喝着茶,况钟与同乡陆千户的交谈得到的信息,松江府的情况比苏州好许多,毕竟是抗倭的前线,人员短缺的漏洞极少。 两人商议着,船不知不觉到了松江府码头。 曾经与金忠和夏元吉来过两次,小舍对松江云间第一楼非常熟悉,还有那个忠厚敦实,说话一顿一顿的年轻同知李时茂,此刻已经迎了上来:“张大人,久违了。” “我上回护送夏尚书来时,咱俩还是毛头小伙子,时光一晃都到了不惑之年。” “那是,那是,黄知府都六十了。” “哈哈,当年他被夏尚书骂得可怜,我还记得,他如今在那?” “黄知府回老家几年了,新知府和苏州府一样,一直没来。” “南直隶是朝廷的宝贝,九个府的知府都空缺着。”两人并肩走着,小舍想起还没介绍况钟。急忙回头叫他,那有况钟的人影。 小旗道:“况大人可能尿急,朝那树丛中去了。” 两人立定,果然况钟整理着衣衫从茅草丛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在朱家村吃的螺蛳,有几颗是臭的。”况钟带着歉意,向李时茂打了个招呼。 李同知道:“那东西鲜是鲜,不容易消化。” 一帮人还没进宽大的府衙门洞,广场上的鼓被人敲响了。 清楚的是敲了三下。 况钟道:“肯定是梁小玉状告黑胡子的事,而且三声,背后有高人指点。” 李同知唤个通判带小舍进府,自己去准备升堂。 松江府有专门接待贵客的住处 院内种南天竺、桂花等花卉,被称为竺桂院,意与“主贵”谐音。 通判一边按排他们住下,一边把松江辖区的朱家村镇所,华亭镇所,青村中前所,南江咀所和金山卫所的花名册,一本本的交上来。 小舍翻开金山卫的花名册,这卫所下面有三个千户所,辖境东起宝山,西达乍浦,左右策应,绵亘几百里的沿海地带,有巡海船40艘,官兵有三千一百一十五人。现任卫指挥同知是世袭的候端儿子。 况钟道:“听陆千户介绍,8年前倭寇三千多人前来偷袭,从卫南海滩上岸,烧杀掳掠,金山卫指挥同知侯端与担任与千户郤清披挂上阵、分兵出战。郤清率千人从南门出去迎敌,没想到海上潜伏那么多倭寇,终因寡不敌众,全军覆没,郤千户也壮烈牺牲。” “我记得此事,后来浙江的周荣也赶来支援的。” “倭寇乘势从南门入城,并控制了吊桥。此时,侯端同知是带另一支千人队伍东门出去包操的,回来无法入城,于是转道西门,吊桥也被倭寇控制了。他仰天叹道:“城失去,我也当死,怎可偷生?”策马一跃,过河入西门,步兵无法跟上。” 小舍摇了摇头,继续听着。 侯端与倭寇姿三郎激战数十回合,身上被射中的箭,如刺猬的毛一样密集,咬着牙冲到城门口,倭寇姿三郎惊叹:“这真是位勇武的将军啊!,给我干了他!” “我看勇气可嘉,就是急了点。”小舍叹气道。 “大人,可能当时一心想夺回城池,城里有不少自已的家属和百姓啊,倭寇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急有什么用,这时候作为指挥,要的就是冷静,要的就是智慧。” “倭寇巴不得你孤军深入,仗着人多,用染坊抢来的布横在街上,想绊倒、活捉侯端。”况钟轻轻道,神情凝滞。 “这帮龟儿子也想得出。”小舍忿忿不平的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 “还好,陆千户说,侯端驰马用剑挑起布匹,将它截断,逃出了东门。还好守御青村中卫、南汇嘴两所的指挥佥事施义赶到了。” “两个所加上候瑞的人马应该有三千人了。”小舍松了口气道。 “朱家村镇的陆千户也赶来了,于是侯端召集一起驻在杨家桥,命令大家:“退潮后,各拿一把草,扛着火炮,抢占海滩”。 “是阻断敌人的退路。”松江府的李同知回来:“我们松江府的老百姓,衙役全出动了,乘敌不备,把柴火扔到倭寇贼船上,有得顺流飘走了,这下倭寇无法返回,斗志殆尽,在沙滩上急得团团转。” 李同知刚退堂,嗓子有点哑,把小舍的茶喝得个精光。 小旗急了:“同知,后来呢?” “五千人对付二千多人,我们还有大炮,娘得对着滩上的活鞭子,uu看书 ww.uukansu 一顿猛轰,除了投降的三百多人,全炸到海里去了。” “哈哈哈,难怪后来皇帝重奖,听说人人有奖的。” “是啊,我们松江府大小官兵也有。这一仗,八年了,倭寇不敢来了。”李同知得意道。 通判来催吃饭了,小舍才看到太阳已经直晒到天井里:“堂审结束啦,我的同知大人?” “结束了,本来就是通辑犯人,梁小玉又提供了一双带血的袖管,人证物证放在他俩眼前,没打板子就招了,已经关在死牢内。等秋后问斩,也没几天活的日子了。” “梁小玉回去了吗,我还想学她勾肉吊香的本事呢。”小舍走到了李同知前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她在门口等着谢你呢,一口一个“恩公”的。”李时茂坏坏的笑着。 小舍有意无意的从衙门朝外头扫了一下。梁小玉还真在门口守着,嘴里啃着个馒头,干干的咽着,小舍招了招手:“来吧,进去要些汤,这干巴巴的容易噎着。” 这小姑娘也不怕羞,怯生生的随他进了饭堂。拣了个角落蹲着,小舍朝小旗呶了呶嘴,小旗拎得清,盛了一碗饭,夹了些菜送了过去。 李同知问道:“张大人,下午可有按排。” “我们下午去金山卫巡查,请你用最好的马车,最好的仪仗队,送我们过去,一定要以钦差大臣的排场。” 李同知点头应允,饭吃了一半,就去按排了。

第393章 朱高煦谋反 梁小玉吃好了饭,用手背抹了下嘴,走过来:“谢过恩公,我回去了。”她朝小舍鞠了个躬,准备转身离去。 小舍急忙拦着她:“姑娘留步,本官有事相求。” 梁小玉抬头吃惊看着他。 小舍轻轻的关照她两句,回头对况钟道:“你们先回去,把最好的公服穿好,靴子给我擦得一尘不染,要有陪钦差大臣出访的派头,半个时辰在仪门口集中。” 小舍是第三次到松江安亭了。街面变了样,干净了许多,钦差大臣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过去,鼓乐声引来众多的镇上百姓。队伍沿着河边,穿过亭廊,小舍在轿内观望,河水清清,倒影在河里的树枝旁逸斜出,犹如少女,姿势优美。 再前行,右边是菩提寺,几株白玉兰洁白无瑕,在兰天的辉映下更加耀眼。左边透过树林便能望到的是高高耸立的永安塔,除了镇朝西南,原先的沙路也铺上青石道板,马蹄上去,铮铮有声。 况钟与小舍坐在一辆马车内,车前车后,拥着整齐的马队,雄赳赳的架势。 况钟道:“张詹事,你弄这么大的排场,又是卫兵,又是丫鬟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啊?” “你说这么金山卫的官兵个个是英雄,我怎么好意思细查,这不打击人家的士气吗?” “也是,有点下不了手,那咱们这架势也会把人吓死啊。”况钟不解的问。 “这不同,我们事实是钦差,巡查也可代表皇上对他们的关怀,表达对他们的慰问,能起到鼓舞斗志的作用。” “说是不错,但这居高临下的……” “我要的就是这个排场,让他们整队来欢迎我。” “整队?下官明白了,让他们一排排的接受钦差大臣的检阅。妙,妙招。哈哈哈,我来清点人数。” “不劳你大驾,我已经按排好小旗几个了,你就和梁姑娘一左一右陪着我就行。” 沿海海氛不靖,鉴于金山沿海地区战略地位的重要,洪武十七年,明太祖朱元璋命信国公汤和与安庆侯仇成偕方鸣谦巡视浙江沿海,找一个地方建城。几经筹备,在滨海的盐业山镇小官镇筑城设卫,与海中金山隔海相望,故名金山卫,人们称小官镇为卫城。 小舍上次来时城墙还是半土半砖的,现在全改了厚实的青砖,除月城楼外,有正门楼4座、水关门2座、角楼4座、箭楼48座。阳光明媚,彩旗飘飘,卫所的世袭的指挥佥使穿着盔甲,戎装整齐的率众将士,已在拱宸门列队迎接。 钦差的马队穿过吊桥,城门,轰隆隆的进了城。在四个城门,四个角楼绕了一圈,回到城中央的十字街头。况钟下了马对候指挥使道:“请指挥使,立即召集所有官兵,接受钦差张小舍的检阅。” 候千户大喊一声口令,战鼓响起,一队队官兵持着刀枪从营房,校场开始向月城楼外广场集合,小舍在梁姑娘和卫兵的搀扶下,骑马随指挥使上了城顶。四周可以看到护城河,比以前宽了不少。 队伍组成了方队,有骑兵方队,弓箭手方队,长矛方队,火炮方队,还有水手方队。一列列,随着指挥的号子声,威武整齐的从城外迈着步伐通过吊桥。候指挥是候端的大公子,他道:”从小在军营长大,父亲回乡后,他继任了职务,知道怎样训练官兵。” 小舍回道:”看指挥站立的姿势就知道这个卫所的军事素养。” 候指挥一个立正,行了个军人的礼道:“这是小官镇千户所,九百八十八名官兵,全部集合完毕,接受钦差大臣的检阅。” 小舍见过大的场面,童子军三千多人的也见过,高高的城楼望下去,千把个人一会儿就走完了。小舍装模作样的挥着手,见小旗点头向他示意,知道戏该收场了,便下了城楼去营房察看,上次来过,还在里面洗过澡,所以轻车熟路的在营房多绕了几圈。 快马来报,汉王朱高煦趁北京,南京地震之机,在山东乐安,朱高煦起兵造反,联合山东都指挥靳荣,又在卫所散发刀箭、旗帜,掠夺周边郡县的所有马匹,设立前后左右中五军,任命王斌、朱恒等为太师、都督、尚书等官职。朱高煦还企图勾结英国公张辅为内应,但被张辅告发。 朱高煦起初听闻薛禄率军,非常高兴,认为容易对付,及至得知宣宗亲征,方才害怕。缩在城内,与靳荣等人商议后路 当时,御史李浚在家守孝,得知朱高煦谋反,改名换姓,由小路赶往北京告变。uu看书 ww.ukashu.om 明宣宗仍不忍用兵,派宦官侯泰赐书信给朱高煦。朱高煦部署重兵压阵,面南而坐会见侯泰,并道:“永乐年间皇帝听信谗言,削去我的护卫,把我封到乐安,仁宗也仅用金帛引诱糊弄我,我怎能这样郁郁不乐地长居于此?你回去告诉皇帝,将奸臣夏原吉等人送来,然后再慢慢商议我的要求。”侯泰非常恐惧,只好返回京师。宣宗问起朱高煦所言,侯泰不敢据实回答。 同月,朱高煦派百户陈刚上疏,又给公侯大臣写信,多有指斥之词。 宣宗叹道:“汉王果然谋反了。”于是派阳武侯薛禄率军讨伐,大学士杨荣却劝宣宗御驾亲征。 张辅奏道:“请给臣二万兵马,擒拿朱高煦献给陛下。”宣宗道:“你确实可以平定叛乱,但我刚刚继位,也许还有心怀二意的小人,若不亲征,便不能安定小人的反叛,还是朕亲征吧。 朱高煦起初听闻薛禄率军,非常高兴,认为容易对付,及至得知宣宗亲征,方才害怕。缩在城内,与靳荣等人商议后路。 这是天字号的大事,张小舍急忙返程,在娄门外接了如意上船,日夜兼程往山东赶。 宣宗朱瞻基在大学士杨荣的劝谏下御驾率十万兵马向山东进发。小舍赶到乐安时,朱瞻基亲率大军已到乐安城下,将城池团团包围。城外的关帝庙,成了宣仁皇帝的大本营。汉王的人缩在城内,二年的功夫原本的土墙修成了砖墙上面可以行得马车。大门紧闭着,箭楼上埋伏着守兵。 第394章 活捉2皇叔 神机营的火炮奉皇帝之命:“别伤着人,统统朝天发射。”巨大的炮声,火药弹,划破了天空,把城的上空照得通亮。 乐安城里静了下来,城墙上的灯火也全熄灭了。 大学士杨荣道:“陛下,估计他们不敢回击,咱们冲开去吧,四周都有薜将军的人围着,跑不了。” “不行,万一误伤了皇叔,咱的罪名也不小,让金幼孜拟个信。 劝降信:“张敖失国,始于贯高,淮南被杀,成于伍被。现在大军压境,你只要交出怂恿谋反之人,朕就可免除你的过失,恩惠礼遇与原先一样,不然的话,一开战你必然被擒,或者你的部下把你当成奇货绑了献于朕,到那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金幼孜写好书,盖上了宣宗的玉印,小舍几个便把信用箭射了进去。一个时辰没有回应,几个人便喊:“城楼里人听着,我们是朝廷大军,奉皇帝之命来征讨反贼朱高煦,谁开门有赏,当官的升一级,当兵的赏银子。” 火光中,城门打开了,一队骑兵打着白旗出来了,在吊桥外跪着道:“我们不是对抗朝廷的,愿为皇上效力。” 朱瞻基穿着盔甲骑着马:“即然你们帮我,请护送我们的人去找朱高煦。” 守城的官兵立刻转过身,站好两排,面向着城内。 朱瞻基对小舍道:你带上个几人进去,把朕的信亲自交给他,三只白灯笼为号,这个城小,如果一时辰没消息,我们便冲进来。小舍换上了甲胄头盔,带上几个功夫好的侍卫跃上马,跟上守城人进入城门。 已近子夜,月朗星疏,空气中带着桂香,远远的看到汉王府内灯光通亮,小舍一声令:“一齐喊话,朝廷大臣到,放下武器。” 震耳的喊声,汉王府门口,有人回道:“我们是自已人,我们是自已人。” 小舍手一挥,小舍身后的步兵,猫的腰冲了上去,小舍和皇帝的侍卫如入无人之地,踏进了汉王府最亮的客厅。 汉王坐中间太师椅,穿着身穿黄色方领对襟罩甲,身穿饰有云肩膝襕的紫龙纹紧袖衣,一双金靴铮亮。见小舍几个进来,没站起身来,冷笑道:“张詹事,别来无恙?” “皇叔殿下,今日奉皇上之令,招降于你。”送罢把劝降信递给他。 朱高煦看了一眼,鼻子一哼,把信扔一边道:“要我出城可以,他的人马退后三里,他要我投降,没那么便当,我是汉王,是他的叔叔,先皇的皇子,他爹活着时也不敢动我。” 小舍看他那傲慢腔,有些火了:“朱高煦,你阴谋反叛,对抗朝廷,罪证确凿,半个时辰之内,不投降,别怪我不客气。” 汉王的侍卫黄进持着把与小舍差不多的剑,横在朱高煦身前:“大胆张小舍,你敢动粗!” 小舍见是那个比武输给他的黑脸汉,大笑道:“哈哈哈,手下败将,还敢嘴硬,给我先绑起来。” 几个精练的宫内近卫,冲了上去,黄进挥舞着利剑:“上回没与你比剑术,有种的上来单挑。” 汉王身边一个将军,腾的立起身来:“我们已听多时了,朱高煦是反叛朝廷,我们不跟着他去送死,兄弟们,把反贼绑起来,献给皇上,立功赎罪。” 几名将官早已忍不住,一拥而上,把黄进和汉王的侍卫擒住。 汉王朱高煦见大势已去,对小舍喊道:“让他们住手,我随你出去,面见皇帝。” 三盏白灯笼在黑夜中升上了汉王府。朱高煦将要出城时,却被手下的王斌等人拦住,朱高煦只能假装回到府中取东西,对紧盯着他的小舍道:“兄弟,给我一点颜面,我们从小路出去,我决不逃跑。” 小舍答应,让大部人从城门出去,押着他从一处断垣跳出去,在黑暗的掩护下到了关帝庙。 薛禄与尚书张本上奏,请求将朱高煦明正典刑立斩。年轻的朱瞻基不准,还把弹劾奏章给皇叔瞧。朱高煦流泪叩首道:“臣本该万死,惟由听陛下处置了。”朱高煦的手下山东都指挥靳荣,王斌、朱恒等全部被擒,宣宗赦免了城中守军之罪,改乐安州为武定州,命薛禄与尚书张本留守,然后班师回朝。 朱瞻基擒了朱高煦威风凛凛走在返京路上,路过三叔朱高燧的封地附近安阳时,尚书陈山上奏宣宗:“赵王朱高燧与朱高熙共同策划反叛,uu看书ww.unshucm 朝廷应派兵到彰德擒拿高燧归案,不然以后赵王还会反叛,造成更坏的后果。” 正在宣宗对此事犹豫不决,低头不言时。大学士杨士奇又上了一道表章,说此时治罪赵王不合适,宣宗便以“反形未著”为由拒绝捉拿三皇叔。 汉王朱高熙被押解到京城,关在西安门后,审讯中承认派人到彰德与朱高燧商议谋反之事。 海寿审讯后上奏:“汉王和赵王共同谋反很久了,应该顺路把朱高燧也抓起来,否则下次他造反,皇上您又得御驾亲征,很麻烦。” 朱瞻基说:“父皇在世时对我两位皇叔十分疼爱,二皇叔谋反是他自绝于天,我不得不抓。但没有证据证明三皇叔有罪,我不能抓他,否则对不起先皇。” 群臣上书提出,朱高煦留着,总是个后患,不如灭了,朱瞻基有父皇的血脉,心软了,没有答应。人不作不会死,汉王朱高煦仗着皇叔的架子,硬是把自己“作”到死。 朱瞻基不仅没动过杀他的念头,还几次三番的带着东西去探视他,这次宣宗带着杨荣,金幼孜,海寿,张小舍又去看望关押的朱高煦,一群人还没坐下,朱高煦暗中一个“扫堂腿”把皇帝勾倒在地,小舍想拉都没拉住,朱瞻基一个前扑,在众人面前跌了个“狗啃地”,额头在青砖上擦破了皮。 朱高煦还作,张开嘴大笑的作。 皇帝面子全无,如何忍得住。怒声让手下,用一个养莲花的大铜缸将朱高煦盖住。 第395章 安南问题 皇帝面子全无,如何忍得住。怒声让手下,用一个养莲花的大铜缸将朱高煦盖住。 朱高煦还真有功夫,扛着三百斤的铜缸四处乱跑。朱瞻基更生气了,唤四个大力士般的卫士,把缸摁住,点着火塞进缸内,把朱高煦给烧得“嗷嗷”直叫。朱瞻基听叔叔声音低了,想教训的差不多了,该把他放出来,揭开铜缸,烟雾散开,朱高熙满脸如黑碳,七窍流血,衣服还在燃烧,气已经没了。 死时年仅四十一岁。 朱高煦死后,宣宗并没有听群臣的建议,不忍再讨伐唯一的叔叔朱高燧,只是叫张小舍去南阳,故意把群臣的奏议的内容泄露给他,让其好自为之。朱高燧大吃一惊:”皇上慈悲,听说当今交趾吃紧,皇上正是用兵之时,寡人身边有卫兵三千,愿交出二千,请张詹事带回北京。 宣宗见三皇叔很识趣,就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并且还分给他一支仪仗队伍,让其依旧保持亲王应有的威仪。就这样,因为宣宗的宽容大度,本应被处死的朱高燧幸运地保住性命和位子, 张小舍立了功劳,皇上赏银也给了不少,这日买了个活鲤鱼,摇晃着回家,如意道:“你这个大老爷门,鲤鱼泥土味重,你看婆婆买过吗,北方人讨口彩“鲤鱼跳龙门”才买。” 喜儿道:“少奶奶,南方人不会吃鲤鱼才这么说。”她一面杀鱼一面道:“鲤鱼要提前杀好,去鳞去肠子还必须去掉里面的这根腥线。” 如意帮她扯出背上那根黑线似的东西:“原来这样,真是一个地方一种吃法。” 喜儿把鱼身红烧,鱼头煮了一锅汤,里面交了些豆腐,撒了一把大蒜,香味引得小舍口水直流,他大声的喊着:“章伯,喝酒喽。” 章伯来了几年了,把这当了自已家,也不客气,开了酒坛替小舍倒了一杯酒:“看张大人的样子,好久没喝酒了。” “是啊,出去一趟二三个月没碰了。”小舍把酒一口干了。 如意道:“男人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不喝酒,干什么呢,天一黑,一天又没了,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喜儿插嘴道:“也是,我家穷,爹爹酒还是少不了,记得有一回,我砍了一天柴火,中饭也没吃,我爹弄到镇上就换了一小坛子酒,几口就喝掉了,气得我哭了一晚上,也饿了一天。” “可怜可怜,你也太不容易了。”如意夹了片鱼给她,:“这二个月,月月都是你带出带进的,辛苦了,多吃点。” “还好,一周也就回家一天。老师说月月记性好,还有什么好,我忘了。” “悟性好吧?”小舍答道。 “对对,说张森爹娘血统好。” 如意乐了:“俺家爹爹在吴王张九四手下当过官,当然好啦。” “张世诚有什么文化,盐民灶户出生,手下人也没什么墨水。” “好啊,你这个不孝顺的,居然在背后说丈人坏话。”说着去拧他胳膊。 小舍最怕这一遭,只能举行投降。 喜儿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俩,拍手道:“少奶奶真福气,找了个如意郎君。” 如意拍了她一下,湊近道:“死丫头,一直忘了问你婆家那的人?” “咱家乡,好男人当兵的当兵,出外打工的打工,留下的除了傻子憨大,就是缺胳膊缺腿的。”喜儿的声音低的如蚊子声。 “不急,让你大人少爷在衙内找个。” 章伯道:“以前太穷了,家里人结婚都结不起,现在仁宗当了一年不到的皇帝,生活就有点不同了,现在宣仁皇帝,文有杨士奇、杨荣、杨溥、蹇义、夏原吉,和我们少爷张小舍;武有英国公张辅,沐晟,地方上又有像于谦、周忱这样的巡抚,真是人才济济,所以老百姓都说这是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经济得到空前的发展的好时代来了。” “可不是,二个皇叔的隐患没了,军队又全面整顿,皇上就留下个安南的烦心事。” …… 安南问题宣德朝最头痛的一个重要问题。早在明永乐时期,由于安南国内部的争斗,使得安南国原来的统治者绝嗣,安南一片混乱,成祖派大将张辅率兵平叛,并在安南正式建衙,并派人管理,但是由于一些贪官污吏的压榨,加之历史渊源,安南几乎没有断过兵燹,这使得明初的财政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到了朱瞻基即位,uu看书 w.uukansh 安南问题日趋严重。” 宣德元年十一月初六,朱瞻基派交趾总兵、成山候王通到应平剿杀黎利的判军,不料受伏击大败,明军死了二、三万人。督战的兵部尚书陈洽亲自挥刀杀敌,在撤退时,眼看要被活捉,只得自刎而死。 总兵王通负伤逃走。随后暗中派人向黎利勾搭,不奉朝令,擅割地清化以南予黎利,令官吏军民尽还东关。檄至清化,知州罗通不从,与指挥打忠拒守。黎利移兵久攻不下。 清化城中的守将在判军黎利的包回之下,粮尽弹绝,被攻下。荣昌伯陈智、安平伯李安、都督方政的支援又没力。屡战屡败。陈智等人即被皇上撤职,立功自赎。 十二月二十六日,宣宗立即上朝,诏张辅,沐晟,柳升等前朝老臣议事。 钦遣太子太傅、安远候柳升为征虏副将军,总兵官,保定伯梁铭为左副总兵,都督佥事崔聚为右参将,率兵从广西赴交趾。又命太傅、黔国公沐晟为征南将军,充总兵官,兴安伯徐亨、新宁伯谭忠为左右副总兵,从云南进入。敕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李庆为参赞军务,工部尚书兼詹事黄福仍掌交趾布政司、按察司事之职。 黄福控制了交趾,每天军费要三百万两银子,相当于一个苏州府年税赋,而上交7万两银子。明显入不敷出。这对于明朝的财政来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如果花这一笔钱,能够换来安南人的感恩,倒也不算冤枉。可安南人根本就不买账。极力反感明朝的占领。 第396章 蟋蟀皇帝 安南的事搞得皇帝头也痛,夏元吉把账报给他听,他就说了句:“好心当了驴肝肺,不行就不去管他们了。” 手下一帮大臣就各种奏析上来了,连老师戴纶被他提拔为兵部左侍郎,这是个很大的官了,也不记得他的好,说他没保护好老一辈给的江山,骂他不好好理政,尽玩蟋蟀,小人的玩意儿,他对陪他出去抓蟋蟀的小舍道:“他爱国,我让他去交趾了。” 小舍说:“先帝朱棣曾说过,“汝得戴纶,若唐太宗得魏征”。戴老师是个兢兢业业的好老师,学识丰富,工作严谨,也能像魏征为榜样,敢于真谏。” “真谏个什么,他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亏本生意谁愿做。” 天凉了,北京城里的蟋蟀都让人捉得差不多了,留下的也全逃进墙壁或石缝深处准备过冬了。 朱瞻基就拉着小舍去万岁山,这所谓的“万岁山”以前兴建紫禁城时,放煤炭的,老百姓叫“煤山“。后来将挖护城河的泥土堆积于此,砌成一了座土山,马屁精吕震叫它“万岁山“,山上植了花草、果木,成了皇室的地盘,从朱棣开始常来此赏花,习箭、饮宴,登山观景,而对朱瞻基来说就是,抓蟋蟀的好去处。 朱瞻基以前受少师姚广孝的影响,从小就喜欢斗蟋蟀,怕他玩物丧志,太后几次将宫里斗蟋蟀的盆全部摔碎,但没人能阻止朱瞻基对蟋蟀的喜爱,老爷子朱棣,还让人在苏州陆墓搞了个烧制蟋蟀盆的工场。 一帮太监扶着朱瞻基到了永恩殿、秋后的山间树林己经凋零,枯萎的叶儿铺满了草坪和林间。 皇帝穿着个便装,脚上打着绑腿,蹬着个布鞋。卷起了袖管。 太监陈芜,是上次小舍头一回去交趾时,随夏元吉一起来的,那时朱瞻基才九岁,从那开始陈芜就成了朱瞻基的玩伴,朱瞻基成了明宣宗,做了皇帝的明宣宗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儿时的玩伴陈芜,开始对陈芜大加封赏。先是加封陈芜为御马监太监,然后又御赐给陈芜一个新名字“王瑾”,字德润。 王瑾抓蟋蟀本事比谁都强。 听到蟋蟀声,他耳朵贴在地面上,就知道这虫儿多好。然后就指引皇上去抓。 小舍道:“我母亲常说“蟋蟀鸣,懒妇惊”,意思是这虫儿一叫,冬天就要来了,女人要准备过冬的衣服被子了。” 太监王瑾道:“难怪宫女都叫蟋蟀“促织”是这个意思啊。” 前面亭子门前的台阶下,虫儿叫了,声音短少,洪亮有力,王瑾道:“皇上,这只是黑头,上等虫王。” 这台阶条石至少二百斤重,一个人搬不动,小舍道:“我来掀开,你们准备。” “不能掀,一掀它会四处逃,先围在网,把条石往一边轻轻移。”朱瞻基内行的说。 小舍就照着他的意思,轻轻抬起石头,一只母虫露出了个头,朱瞻基轻声道:“这是王瑾的老婆,先放过它。” 小舍又移了一寸,那虫出来了,头如黑漆发亮,银线贯顶,额面抹金,铁色项乌金翅,黑须、尾不白,项色徽蓝带紫色,朱瞻基嘴张大着,“吾滴乖乖,王瑾这个好货色,少说也比昨天抓到的“张辅”凶猛。” 原来皇帝把蟋蟀用他近臣名字命名的。 朱瞻基小心的掏出个夏布做的网兜,屏住呼吸,慢慢的~慢慢的套了上去,这“王瑾”也不是那么呆滞的,后腿一蹬跳到小舍眼睛上,小舍放下石块顺手一抓,朱瞻基神情紧张的脸,立马松了下来:“吾滴王瑾”快快到我手里来,我再送你个夫人。” 小舍事后再知道,皇上这句看似戏言的话是真言。赐给太监王瑾,两个美丽的宫女做老婆。 这可是违反了朱元璋不许太监娶老婆的圣旨啊,有个校尉,但他胆色过人,认为太监不配娶老婆,在他上奏明宣宗的奏折里明确写道:“阉人无辱宫嫔之礼”,结果明宣宗看到奏折之后龙颜大怒,因为王公公是明宣宗的“发小”,侮辱他就是侮辱皇上,因此宣宗命人将李校尉的舌头剪掉,还好李校尉命不该绝,虽然成了哑巴,却还侥幸活了下来。人称其李时勉第二。 章伯会问,这日,老头的同乡来看他,送了坛酒给他,他舍不得喝,非要与张大人分享这埋在地里不少年的“封缸”酒。 喝着喝着,小舍便把李校尉的事告诉了他,助助酒性。 章伯道:“这李家还出几个直言的人,李时勉一气朱棣为北迁,二气高炽为议政。” “前几天上朝时,有人谈李时勉得罪先帝的事。uu看书ww.knshu.c 提醒了他宣宗,他对王瑾道:“去把李时勉捆来,朕要亲自审问他,非把他杀了不可。” 王瑾刚出殿门,他又令锦衣卫王力马上把李时勉绑到西市斩首,不用带来相见了。” “王力,是那个经常跟着你的王力吗?”如意问道。 “对,他现在是行在北镇抚司都指挥了。” 喜儿道:“王力大人,我也见过,上回和大人一同到我家去过,个子高高,说话不多的。” “说起这,我想起他有个儿子,不知有否婚配?” 如意道:“你请他回来吃个饭,不都解决了吗?” 章伯敬了小舍酒:“两位东家真好,就是不知李时勉杀了没有?” “王力领旨从端西旁门出去。王瑾已绑着李时勉从端东旁门进来了,两人没碰上,朱瞻基遥见李时勉,骂道:“你这小臣胆敢触犯先帝!你在奏疏中说了什么?快说!” 李时勉慌忙叩头道:“臣说在居丧守孝期间不宜亲近嫔妃,不宜让皇太子远离于左右。” 明宣宗朱瞻基听说后,脸色稍有和缓。李时勉谈到第六件事时停住了。 “肯定这句有问题。”章伯抬头看小舍。 朱瞻基命李时勉全部说出来。 李时勉答道:“臣惶惧不能全部记住。”明宣宗朱瞻基怒意更消除了,说:“这是难为你了,草稿在哪里?”时勉答道:“已经烧了。”明宣宗叹了口气。马上赦免了李时勉,恢复侍读的官衔。” 第397章 交趾问题 先帝朱元璋最初建皇朝时,鉴于前代宦官之祸,为限制宦官势力干预政治,曾规定:「内臣不许读书识字」 朱瞻基要从安南收兵,众臣反对之声颇烈,他又想起了那些乖乖听话的太监。把大学士陈山请进宫来,选年十岁上下者二三百人,拨内书堂读书。 而且由王瑾为最高负责人,由掌司具体负责,下设年长有势力者六至八名为学长,负责处理日常学习、管理事务。 这是,官宦子弟的事,小舍也轮不到什么事,这天便到詹事府应卯,阎府丞道:“你脸晒得像关公,最近陪皇上抓虫子去啦。” 小舍点点头,喝着茶看公文。 阎府丞干咳几声:“老夫要打道回府了,你也不说二句?” “你有事就回吧,这几天也没见蹇义大人,看来也没啥事。” “我是回老家,告老还乡了。” “啊,你刚过六十,这么早便歇手啦?” “你才六十,我快六十六了,出来混了快五十年了,还没享到天伦之乐,孙子也快生重孙了。” “蹇义准许了吗?” “皇上也恩准了,赐每月给米三石,田地五亩。” 说话间蹇义进来了,用手指点着小舍:“看你脸上,就知道你这几天和皇上玩得欢。” “天天在万岁山野外,怎么不晒?” “大臣们都在找他议事,他又任性了,躲猫猫呢。” “皇上说了,别管他们,事事要我倾力而为,要他们干吗?” “话是这么说,但决定还是要他啊。例如安南撤回,张辅击败了黎利,斩首万余人。 黎利上疏朝廷,声称找到了陈氏后人,请求朝廷罢兵,立陈氏后人为君。宣宗原本答应,但是英国公张辅等人认为明廷如果没有合适的借口就答应,天下人会以为朝廷软弱。” “皇上说要等多大的胜利,才好招抚、谈判,才好体面地从安南撤兵。另外大学士,二杨杨士奇,杨荣持赞同和支持的态度,金幼孜和杨溥二人持反对态度,担心“若以二十年之勤力,一旦弃之,岂不上损威望,愿更思之”。 蹇义道:“所以要他站出来,决断,这毕竟是他的江山。” “我陪大人去宫找他。” 两人入了宫,半路上被路公公拦着:“皇上有旨,任何人不见。” 蹇义摇了一下头:“麻烦公公再传个话,就说老臣有急事禀报。” 路公公回话:“皇上说下午。” 蹇义道:“我下午都约了人。” “下午我来,把你的奏折交给他。” 吃了中午,小舍又去了,朱瞻基也准时,看了蹇义的奏折,笑着道:“先陪朕去万岁山,那天抓的“王瑾”吃撑了,重新去抓个“蹇义”如何?” “这~这奏折的事,蹇尚书等着皇上回话呢。”小舍壮着胆道。 “朕晚上去他家,误不了。” 小舍一惊,这皇上也太出格了,那有这么玩的?”但皇上都决定了,多说也无趣。 这回小舍逮了个,全身呈绿色,触角细而长,身体粗壮。前胸大,腹部大,翅膀短的仅能遮盖腹部一半的奇虫。 朱瞻基把它放罐内,端详着:“后腿比前、中足长,头大,颚齿坚,须须黄褐色,这“蹇义”可以天下无敌了,哈哈哈。” “皇上,回去别忘了看蹇尚书。”小舍提醒着。 朱瞻基一脸春色,笑眯脒的回答:“好好,我得好好宠着。” 初冬的天气,说黑就黑,下山的路也有些看不清了,王瑾便背着朱瞻基下山,还好这山不高,一会儿便到了山脚。 东门外的街上,摆着不少摊,有个前沿儿围着块蓝布,上面贴着白布的燕京豆汁四个字,女摊主吆喝:“汁儿,开锅!”朱瞻基突发奇想,要吃豆汁了。 这豆汁有股子酸溜溜的味儿,对它,就像苏州的炸臭豆腐,小舍吃过一回,差点酸掉牙,他不知道皇上怎么喜欢喝它, 下了马,坐定板凳,女摊主好像认得朱瞻基,一口一个“朱公子。” 浓浓的豆汁上来了,小舍闻着牙也酸,便要了碗粥,配上碟儿细咸菜丝儿或八宝酱菜,两碗下肚儿,热汗已经淋漓了。 看朱瞻基悠悠的用勺子勺着豆汁,皇上见他眼光过来,以为他嘴馋了,便勺了一调羹喂到他嘴里。 小舍没料到,一仰喉咙便吞了下去,连吐都来不及,那酸味在胃里翻腾,一会儿全身发热,像喝了酒满脸通红。 朱瞻基湊近他的脸道:“酸爽不?这既能治感冒又开胃的东西,辽朝就有了,老祖宗的东西。” 吃饱喝足,uu看书 ww.ukanshu.co 王瑾替朱瞻基用袖子擦掉头上的汗水。 小舍想提醒皇上见蹇尚书的事,话还没出口,朱瞻基手一挥:“认得蹇义家的,前面带路。” 自古皇帝见大臣,都是召见宫内的,而他却跑到人家家里去了,并且在深更半夜。如果二者没有较为亲密的关系,这一点是不可能做到的。 小舍心里敬佩的不得了,骑着雪白的雪龙马,屁颠屁颠的在前面带路。 蹇义家不远,门楼廊下挂着个“蹇府”的灯笼,三开间的门楼中间,朱门关着。小舍便去叩门,一个老头探出门来,见灯光下齐整整的立着一帮鲜衣怒马的人,嘴巴张大,吃惊不小。 “快去通报主人,迎驾。” 蹇义穿着华服,急匆匆出来,倒头大跪:“皇上驾到,微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卿,快起,想冻死寡人啊?” 蹇义如同梦中方醒,急忙打开大门,一队人随着朱瞻基进了蹇府。 入了暖阁,蹇义奉上香茶。 朱瞻基用壶盖撇了撇茶杯内的浮叶,茗了一口道:“蹇爱卿的奏折,朕已阅,所奏之言,也是寡人所料到的。” “那是那是,皇帝料事如神。” “蹇爱卿简重善谋,杨荣明达有为,杨士奇博古守正,而元吉含弘善断,小舍聪明机智都是朕的爱臣。” “承蒙皇上错爱,蹇某甘愿为皇上效力,万死不辞。” 小舍也随言:“万死不辞。” 第398章 宣宗的书法 “至于安南人黎利反叛,屡次打败我大明军。判军黎利托人上呈的奏折,请求新立陈氏之后为安南国王。朕以为,当今国中疲惫,百废待兴财政,军力入不敷出,远征无益,于是决定让张辅与他谈,但决不允许安南脱离藩属国地位,接受赐封,朝贡大明。” “皇上英明,这样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北方四方势力。” 蹇太太送上了橘糖小圆子,朱瞻基一边吃,一边随手翻蹇尚书放在桌上的书稿,突然眼前一亮:“卿啊,你居然得到“赵孟頫抄的心经?” 这一声惊叹,把小舍也引了过去 这是用黄裱纸装册的,一共3开,第一页是白描的观音菩萨像,最后一页是韦陀菩萨像,上面有“炼雪鉴定”、“晴岚居士”等印。 朱瞻基指着这幅作品对小舍道:“运笔非常洒脱,自成一派,好东西,好东西。” 蹇义道:“如若皇上喜欢,微臣愿意奉献。” “不不不,朕有先皇传下的《汲黯传》,是赵孟頫小楷的杰作,也是他复古主义倾向的代表作,此件作品继承了晋唐以来的传统,法度谨严,字形峭拔秀丽。结体妍媚舒展,笔法劲健圆畅。用墨停匀,布白规整,得王羲之字之韵,有虞世南字之飘逸,柳公权字之骨势,褚遂良字之舒展,是晋唐以来小楷艺术的经典之作。哈哈哈,无价之宝啊。” “皇上的书法才是具有“铁马秋风塞上”之壮美,“杏花春雨江南”之柔情。”蹇太太恭维道。 “我喜欢书法不假,但与这帮书圣来讲,是凤毛麟角。”说着便让太监铺直一张宣纸。 写上“祈天永命天官府,与国休戚国老家”一句对联。 蹇义是识货的,蹇太太也是,她赞叹道:“皇上的书法,有赵体之用笔率性自然,线条酣畅淋漓,使转自如,气势连贯,充溢着鲜活的气息与勃勃生机。 蹇义太太一碗小园子,骗得一幅价值连城的书画珍宝,开心不已,墨迹未干,便叫仆人收起。 引得小舍羡慕嫉妒恨。 宣宗道:“张爱卿,瞧你的样,你要朕这老气的东西干吗,等过几日,朕替你画个《秋实图》把苏州西山洞庭红也添上。” 皇上的话小舍都当圣旨,回去就向如意述说。 如意道:“记得夏元吉以前也替你写过一幅,还在南京家里呢。” “说起南京,还不知红瑶的绣坊怎么了?” “郑和不去西洋,云绮的订单少了一半,红瑶的活当然也少了,我一直在想在北京重开一间,也不用太招摇,这样红瑶就把南京的关了,省得两面开销。” 两夫妻在房间说着话,屋里黑漆漆的,月光透着竹帘的缝隙,朦朦胧胧的漫进来。 从鸡叫到现在,奔波了一整天,小舍的眼皮沉重起来,如意的话似乎来自远方。 “哼哼,好一个当爹的,是明谋正娶,还是和红瑶白梅一样纳的?亏你是朝廷大臣,你说出去不让皇帝笑死,就是把你给杀死。” 小舍心怦怦的跳着,如意的话,把他惊住了,只见赵媚娘袖子一甩,张开双臂,朝黑暗中隐去:“媚娘,媚娘!” “媚娘在这!”小舍被如意的巴掌拍醒了。 原来自己又做梦了,他揉着肚了装傻道:“今天吃了酸酸的豆汁,肚里难受死了。” “是和那个媚娘一起吃的?” “瞎说八道,和皇上,还好我就吃了一口。”小舍找着理由唐塞着自己的窘态。 “相公,我们结婚都二十多年了,老夫老妻的,有什么不好说的?” “没~没,没什么说的~” “灯灯是谁,是你儿子吗,是你和赵媚娘的私生子吗?”如意眼睛在黑色中闪着魔光。 小舍装作解溲,披上衣服出了屋门,庭院里被满轮的月光照得通亮,屋顶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清冷的空气中带着一丝梅香,小舍抖擞着回来,如意点好了油灯,披着衣服等着他,床边的柜子上平展展的放着张纸。 “要命,这是媚娘写给我的信,怎么给这娘们找到了?”小舍暗吃一惊,偷偷的捏在手里,往床上躺去,等待着大风雨的来临。 等了约一支香的功夫,如意没说话,小舍有点虚了,心里想:“这娘们会不会明天去蹇义那告我,最近朝廷一直在整肃官吏,而且朱瞻基对待失职的官员更是严厉,对腐败淫逸,终日纸醉金迷,纵情享乐人,发现一个,革除一个,决不手软,前几日礼部给事中私养二美女,被贬去边彊……”小舍越想越怕,uu看书 .uukanhu.om 手心里粘粘的出汗,他假装咳嗽。 “这封信是白梅活着的时候给我的。”如意平心静气的道。 小舍又干咳了几声。 “白梅说,一直以为赵媚娘是个坏女人,没想到她对小舍如此痴情,我本来想把这事烂在心里,想想灯灯应该比咱亮亮还大,你总不能一点付出也没有。” “我~我想给点贴补。” “人家赵媚娘又不是叫花子,你太小看她了,难怪她不来找你,她是看穿你这种小男人了。” “她不会,她是希望我过的好。” “你现在过得不好吗,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她呢?她有什么,你给了她什么?” 小舍的脸像被潮水冲击着,如意的话句句在理,像芒刺一般戳痛着他的心:“我怎么像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为了自已的官帽,为了自已温暖的窝,把深爱他的人抛在脑后。” 如意又道:“这次我随你去苏松,我找了你师弟陈福贵,他答应我去吴江找巩德知县。” “你怎么知道媚娘在吴江?” “我不知道,白梅不知道吗,白梅说,几次有机会逮住赵媚娘,都是看在小舍的份上放了她。” “恐怕她在太湖东山娘家。” “那你去找啊,问皇上讨个公差。” 如意的话,像火盆燃着的碳火温暖着他,小舍长长的松了口气,盘算着怎么从皇帝那里骗得一份下江南的差遣。 第399章 宣宗的孙皇妃 小舍心心念念着赵媚娘和灯灯的事,巴望着皇帝天降美差。 皇帝也为自已册封皇后的事绞尽脑汁 阎府丞走了,胡广的儿子胡穜顶了他的缺,这年轻的府丞和他老子一样,最大嗜好就是上茶馆,每天点卯时,总有些街谈巷议的事从他嘴里漏出来。好多还是真的。 小舍今天心神不宁,胃也不舒服,去问他讨点好茶想提提神。 这白面小郎道:“大人,想不想听孙妃的故事?” “是那个陪伴皇上捉朱高煦的那个皇妃吗?” “对对,她就是山东邹平人,父亲孙忠是永城的主簿,她天生丽姿,小小年纪是人人皆知的美女了,小孙氏的美名渐渐传开,最后传到了一位原籍永城的贵妇人耳里。” “卖什么关子,是皇太后看中的。” “说是皇太后,其实是皇太后的母亲彭城伯夫人。她借机会让孙主薄将小孙氏带到了自己的面前。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她出入皇宫和诸王府,眼中见过的美女多的是,但如此美貌惊人的还是少见。” “你这小子,这话说得有根有据,我信了。” 胡穜滋滋的吸着茶壶:“彭城伯夫人立即想到了自己的外孙——皇太孙朱瞻基。虽然小姑娘还在待闺时,但美人难得啊,又是同乡,加上与外孙两人年纪相当,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小旗把一叠公文交给小舍,等着他签字。 小旗走了,胡穜又道: “她特地从永城赶到南京里,向女儿女婿、乃至朱棣及掌宫王贵妃推荐小孙氏为太孙妃。” “我想起来了,是我替宫中送阳山水蜜桃的时候见过那时的孙妃,黄俨说她是张皇后的养女,名叫孙若薇。” “大人,你说从小在一起,人又长得漂亮,感情肯定好的。” “这当然,我和你嫂子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胡穜把手里的案卷递给了小舍:“快到了永乐十五年。皇帝已经十九岁那年,孙氏也终于长成。两人如同兄妹一样的青梅竹马,都认定自己将要成为夫妻。” “事实也是啊?” “不是先娶了胡贵妃吗,成祖朱棣改了主意,另外为孙子选了山东济宁人胡妃,成为朱瞻基的嫡妃,而朱瞻基一心想要迎娶的“妹妹”孙氏却只能充当姬妾,成为“皇太孙嫔”。 “这事当时没人敢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选了胡善祥当皇太孙妃。” “也许成祖的本意,不愿同一个城市出两位皇后,造成外戚坐大。” “这有道理,两代皇后都是山东永成的,显得小家子气,不符合成祖朱棣的性格。但皇上心里委曲了。” “这无疑是挨了当头一棒,皇上只能乖乖的接受他不喜欢的胡善祥占了孙氏应得的嫡妻之位。” “皇上现在不是册立了胡皇后了吗?一切都改变不了。”小舍道。 “如果按照皇上的心,当然是要立孙嫔,但是胡善祥是祖上钦定的原配嫡妻,他没法选择。只得将皇后的凤冠戴到胡善祥的头上。” “这也理所当然的,反正总有一个受委曲。” “下官查了一下,按照明初的定制,册封皇后时,授皇后以金印金册;皇贵妃以下只有银册印章而没有金宝。” “对,仁宗皇帝时就这样执行的。” “大人没注意,在这次册封孙贵妃的时候,宣宗一定要让孙氏享有与皇后同等的待遇。宣宗向张太后提出了,孙皇妃是太后抚养长大,对于宣宗和孙贵妃之间的事,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的了。她终于没有忍心让儿子难过,她答应了宣宗的要求。” “这事你怎么知道,朝中没听说过啊。” “那时,大人你还在苏州。” 小舍恍然大悟:“那怪孙贵妃戴着九龙四凤冠。” “不过这还没算结束,听宫中卖出来的消息,孙贵妃有可能成为,太子之母、正位中宫的位置。” “孙贵妃成为明朝第一位得到金册金宝的皇妃,把大明王朝施行了几十年的规制改变了。难道还要改吗?” 胡穜狡黠的笑着。蹇义肿着眼泡进来了,打着哈欠,手朝胡穜伸着:“我的乌龙茶呢,今天不喝不行了。” 小舍指着茶壶中的茶:“这茶是大人的吗?” “怎么不是,夏元吉云南带回来的,这小子说我不会泡,就放他那了,原来他做好了啊。” 蹇义装作要打他,胡穜用手挡着道:“蹇义尚书,等等打,说起夏元吉大人,今天我路上碰到,我问,大人这么早就去点卯啊。uu看书 ww.uanshu ” “皇上准许他除了上朝,不必天天应卯。” “夏大人说,皇上赐给他守门人三名。夏大人说自已没什么功劳,再说家中只有一个门,要到皇宫向皇上论理。” 说着曹操曹操就到,夏元吉风风火火进来了,一进门就嚷着:“皇上发火了。” “你也真是,他给你三个守门人,多大点事,还去找他。”蹇义数落着他。 “不是,他把他老师戴纶贬到安南,戴纶在张辅黄福面前一直说皇帝违背祖训,要放弃对安南的控制,所以叫沐晟把他从安南带回北京,自己审问戴纶,戴纶就和他吵,坚持自己没有错,说他是二代忠臣,是他老师,还有些比较难听的话,朱瞻基便让东厂的人把戴纶拖出去,下旨:“往死里打。”我和杨士奇两人劝也没用,估计现在快打死了。” “啊,这肯定是师生之间有旧冤,你夏元吉当皇太孙少师时,没向成祖打过他的小报告吧,戴纶经常打,一会说他玩蟋蟀,一会说他捕猎,玩物丧志,所以皇上对他没好感,二来又对宣宗放弃安南的事,上纲上线,指手划脚,把刚刚登基的皇帝说成是贪图玩乐的昏君。你说对于天纵英才自居的皇帝是不是莫大的羞辱?” 蹇义死死的护着皇上,夏元吉摇着头:“看来戴纶也是自讨苦吃。” 小舍道:“上次去无想山,宣宗皇说:他以为宫中大臣相处最好的是戴纶。结果他爷爷拿出戴纶的奏疏给他看,全是说他坏话的。” 第400章 灯灯来了 宣宗的老师戴纶被吃饱饭的东厂人乱棍打死了,路公公向皇上急报。皇上余怒未灭,即让王瑾拟圣旨:“没收其家产。戴纶叔父河南知府戴贤、太仆寺卿戴希文被抄家,没收全部财产,另一帮衬郁林知州林长懋下狱。” 但是交趾的事又一次提到议事日程。 次日,他急召詹义,夏元吉,黄淮,三杨,金幼孜和张小舍到乾清宫。 再次想结束战争和让安南自治的愿望。宣宗坐在龙椅上,二十六岁的年纪,表情像个凝重的老头:“朕特地又看了祖训,有不要进行扩张战争告诫,成祖先帝明确对安南不吞并,恢复陈王朝的统治的主张。” 蹇义道:“臣以为,祖训是对的,我们可以再狠狠的把安南的黎利打一顿,让他记得咱大明的厉害,然后把政权交给陈氏后人。” 夏元吉赞同:“当年成祖起兵的名义就是为原国王陈氏报仇复国,黎利是个野心家,我们坚持了十几年,投入了几千万两银子,不摆平他,这口气出不了。” 小舍道:“微臣也和两位大人的主张相同,让张辅,沐晟和柳升几位大公,发动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杨士奇:“现在新皇朝开始,朝廷需要的是稳定,百姓需要从战火中撒出,讨要和平,安南的事端此起彼伏,大明朝都要派遣大军征讨才能维持统治,得不偿失。” 大学士杨荣更为直接:“安南是个穷地方,每年只有贴补,收不了多少税额,不要也罢。”。皇帝的愿望至少得到内阁半数以上的支持。但黄淮的话,宣宗又决定不下来。 户部尚书黄准道:“愚以为,数十万大军浴血奋战的成果付诸流水是算得出的,如果立即撤兵也使得明朝扔掉了一个财赋重地,现在亏本,不能说以后也一定如此,他们边上的南洋人,也会效仿安南,对我大明朝说“不”字,再回头看北方,蒙古的鞑靼,瓦刺,兀良哈他们也有了盼头,会闹得更欢腾,更凶猛。” 宣德二年,一月二十三日,刚过新年,皇帝听从了蹇义等老臣的建议,派安远侯柳升率领一支远征军前往安南。同时恢复了退休的布政按察使黄福在安南的职位,以试探停战的可能性。 柳升的军队刚到达边境时,黎利派使者给了他一封信,要他转呈皇上。 信的意思是,他找到一个名叫陈高的陈氏后裔,如果宣宗皇帝答应安南自治,他就承认陈高为国王。 原本是皇帝所愿的好事。 真是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皇上还没见到梨利的信,成山伯总兵王通自作主张,同意黎利,私自将清化以南之地给黎利,自已撤出了军队。 黎利趁机扩大地盘,步步为营抵达镇夷关。柳升见贼人屡被击败,颇为轻敌。当时副将李庆、梁铭都得了瘟病。 郎中史安和主事陈镛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对李庆说:“柳将军言辞和脸色都显得很骄傲。骄傲乃是兵家所忌。黎利的兵,说不定故意示弱来引诱我们。皇上玺书也已告诫我们,公应努力提醒他。” 李庆勉强起来告诉柳升,但柳升根本不在意。 倒马坡,他与一百余名骑兵先过桥,也不管后面人是否跟进,果然伏兵四起,柳升陷在了沼泽地中,逃脱不出,被乱箭射死。这一天,副手梁铭病死了。第二天,李庆也病死了。 当柳升的大部队崔聚率兵来到昌江时。安南黎利军队来得更多,双方短兵交战,殊死搏斗,黎利派出了大象军团。大明兵阵势全乱了 在安南人:“降者不死!”官军逃的逃,死的死,但没有一人投降,直到全军覆灭。柳升的手下史安、陈镛和李宗窻等都壮烈的死在了沙场上。损失了7万人。 当听到这场灾难时,皇帝也刚刚收到黎利的信。 次日,皇帝再次召见大臣,但意见依然不一。 三日后宣仁皇帝朱瞻基忍不住了,决定将接受黎利的建议,并派兵部侍郎于谦为代表去议和。于谦抵达安南时,被正得意洋洋的黎利所拒,并声称陈高已死。 于谦也无奈,甩下一句话:“黎利你这个反贼,别得意得太早。”便回了北京。 安南的战事不断,小舍也不捞不到去南直隶的差使,天天在宫内围在皇帝身边。 又到了二月春寒料峭的日子,农民已经开始春耕了。如意一直说腿寒,小舍买了点羊肉,准备回家去煮,刚到门首,一个年轻人从后面招呼他:“大伯,知道詹事府的张大人住那?” 小舍听口音熟,便转过头,见那人一身干净的竖领直袍,脚蹬黑色布鞋,头上高高的,围了一个髻,系了根深色布条,光洁白皙的脸庞,u看书 .ukanshu 透着棱角分明的英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柔和的色泽;那浓密的剑眉如撇字一般清楚,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唇形,张扬着谦和与优雅。 “你是?”小舍细细的打量,来者似乎有几分熟悉,好像在那见过。 “晚生从苏州来。” “苏州?”小舍眼前一亮:”你贵姓?” “晚生姓张,名灯灯。” 小舍没等他说完便捏住他胳膊道:“灯灯,我就是张小舍,你的亲爹。” 张灯灯立马下跪,对着小舍磕了三个头:“儿子灯灯,见过父亲大人。” 小舍一边朝门内喊着如意,一边把儿子从地下扶起来:“先到家里去吧。” 灯灯从袖中掏出半截玉镯:“这是我娘让我带来的。” 小舍拿过玉镯,就像刚从媚娘手臂上取下来一样,用双手合拢着,生怕淡淡的余温会很快的消失。 张小舍想起了赵媚娘那如玉的柔荑,想起了夷亭那个令人心跳的夜晚,小舍的再也无法控制自已,泪水像涌泉一般滴洒下来。 如意从门内探出头来,看见灯灯,女人的敏感,立马让她知道,眼前的俊朗公子,就是自已相公的亲生儿子,她轻咳一声,双手交叉在前,竭力的保持着站姿。 小舍飞快的抹掉泪水,指着如意道:“这是大娘。” 灯灯行了个礼:“大娘在上,晚辈灯灯有礼了。” 如意侧身回个礼道:“灯灯屋里坐吧。” 第401集 父子夜话 小舍日思夜想的赵媚娘没来,但儿子灯灯来了,他特别的兴奋,亲自为儿子腾个房间,西屋原本是红瑶住的,屋里本来就干净,换上新的衾被就好了,年轻人晚上会看书,他把油盏的油加得满满的,如意道:“灯灯从南方来,晚上会不习惯,给他多加个火盆。” 吃晚饭了,大家谁都没说话,除了如意替灯灯不停的夹菜,灯灯不断的谢谢,本来该热闹的晚饭时间默默的过去了,谁都想说一肚子的话,但都不知道刚怎么说。 吃好晚饭,如意让喜儿替少爷烧点热水,好让灯灯洗个澡,自已找了几件小舍的衣服就送过去。 小舍知道,女人就这本事,不打听的仔细是不会罢休的,这样也好,把事情摊开了,总比一直窝在心里好,都这点年纪了,一些事也应该解决了。 一会儿如意回来了,对小舍道:“原本想让灯灯回家的,谁知道他过两天就回去了。” “为什么,不远万里的来,就呆两天?什么意思啊?” “你自已去问问吧,你俩虽然没见过,毕竟是父子,他身上留着你血脉。” 小舍点着头,站起来准备过去,如意道:“他去洗澡了,等会。” 庭院里喜儿在关照灯灯:“少爷,一会儿把脏衣服扔出来,我好早点洗掉,晚了衣服要冰着的。” “不用洗,我昨日刚换上的,我后天走,怕洗了不干。” “才来,怎么就要走了呢?” “我随县大人来北京,说好了一起回去,这路费不用出了。” 小舍听清楚了,轻轻的对如意道:“一定是吴江的耿通把他带来的。” “也许,一会儿我陪你过去,咱俩问个仔细。” 灯灯好像洗好了澡,准备关澡堂的门,喜儿说道:“少爷别关,我要把水放了,把澡盆刷干净。” “不用,我没用那澡盆。” “你不用澡盆,怎么洗啊,洗得干净吗?”喜儿显得十分兴奋,找着话题问。 如意拍了一下小舍:“问过王力了吗,他嫌不嫌弃喜儿当儿媳?” “我还没问过呢。” 喜儿还在不断的问:“你是不是没洗,那么远赶来,不洗澡,脏也脏死了。” “我在阴井边上洗的,用水淋干净的。” “就在露天啊,会着凉的,你快回屋,喜儿去替少爷煮点姜汤。” 如意忍不住了,出门喊道:“灯儿,你爹叫你。” 灯灯一路穿着衣服进来了。 小舍道:“你和耿通一块来的吗?” “爹爹怎么知道,耿大人是皇上召来的,说路上不安全,让我陪着来。” “你在他手下做事?” “爹,孩儿没用,考了二回没中,我娘托人找到耿大爷,谋了个捕头的差使。” “是参加乡试没中吗?” 灯灯点点头,把头低了下去。 “你娘好吗?”如意倒了杯茶给他。 “我娘还好,就是腰上有病,说是骑马摔的。” “没请舅公看看?他以前是军队的大夫。” “大舅公大舅婆早死了。” “对了,我娘让我带一本书来,是舅公死前还给我娘的。” 灯灯把一本发黄的书卷拿了过来:“这书我都看过了,我娘说爹爹要。” 小舍从柜子里找出赵媚娘给他的锦盒,里面有半截玉镯,四册和灯灯带来的一模一样的书,小舍轻轻的抚摸着,这上面有他的斑斑汗迹,现在全了,他把所有的书,重新放在一起,小心的用黄绫布包好,递给了灯灯:“灯儿,这本是你娘的传家宝,爹用不着了,现在原物归主,你收着吧,上面有爹的批注,也许对你有帮助。” “爹,我不能,我娘说你有用。”灯灯跪着说。 如意躲那抽泣去了,小舍把儿子扶起来:“别多说了,爹只想说,如果你要留在这北京,爹和你大娘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参加乡试,如果乡试真正考不过,爹给你讨个好饭碗,爹现在是三品京官,比苏州知府还大不少,爹和皇帝亲近,爹有本事让你,不,让你娘俩过上好日子……” 小舍尽量的说着好话,想挽留儿子。 灯灯一直摇着头:“爹,我不是来讨好生活的,我和娘在家乡好着呢,那里天暖和,山好水也好,我有奉祿养着娘,养着妻子和儿女。” 如意惊奇道:“灯儿,你成家啦,还有了自已的孩子?” 灯灯腼腆的回道:“大娘,灯儿成家几年了,媳妇是镇上张员外的小女儿,她为我家生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今年五岁,叫张凌天,小儿叫张云天,小女今年生的,叫张小媚,我娘起的。” 喜儿端来了姜茶,uu看书 ww.kanshuc 小舍让灯灯喝了:“你要爱护自已的身体,一家老小,上下六口人都靠着你。” 灯灯正准备喝,如意喝住了:“晚吃萝卜早吃姜,晚上吃姜赛砒霜,不能喝,一会儿大娘给你煮羊汤喝,又驱寒又暖身。” 喜儿嘟囔着:“我冻着的时候,爹不管白天黑夜都让我喝这个。” “你老家饭都没得吃,只能吃这个了。” 喜儿道:“可能是,那我去煮羊汤。” 喜儿出去了,如意便摸索着拿出个红色钱袋:“灯儿,这是大娘绣坊赚来的,一共六锭,三个孩子一人一个,你娘两个,余下的是你的。” 张灯灯说啥都不收:“大娘的情,灯儿收下了,这银子万万收不得,灯儿这回来北京匆忙,也没什么可孝顺的。” 小舍装作发火:“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明事理,你爹欠你娘的,可不止这些,你懂吗?” 如意趁灯灯发愣,把钱袋塞他怀里…… 灯灯走了,满脸高兴的,小舍把他送船上,嘱咐他一定不要放弃乡试,有什么事可以去太仓找弟弟亮亮。 春天来了,运河上积着薄薄的冰块,轻轻的撞击着木船。巨大的白帆升了起来,挡住了通红的太阳,小舍站在驳岸上,看着儿子上了大船,冰在慢慢的融化。河水微微的泛起了波澜。“爹~~回去吧!我会再来的~” 儿子的声音渐渐远去,巨大的帆船在小舍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第402集 皇帝干农活 如意在婆婆等的薰陶中,养成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她大度的处理好了相公的不忠,让小舍原本亏欠赵媚娘的负担扭变成亏欠她的。 小舍像驯服的马儿,在家主婆设计的路程上的,无怨无悔的奔忙着。 而宣宗的妻子,没那么幸运,胡善祥贵,锦衣卫百户胡荣的第三女儿朱棣钦定的皇太孙妃。胡氏以贤闻名而为皇后,举止礼仪,行为端庄,在当皇后期间,也没有犯过差错。但是因为胡氏只生育了顺德公主,永清公主二女儿,还没有为皇帝生下龙子。 孙贵妃自幼便与明宣宗相处,青梅竹马,而且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她已经不满足与胡皇后平分秋色的角色,使劲的施展自己的魅力,处处讨得明宣宗欢心,生下常德公主后,她又怀孕了。 这日小舍去宫中,皇上在边殿,书也不看,字也不写,反绑着手在殿上来回的走。 小舍问太监王瑾:“皇上怎么啦,昨日还好好的说要去围场打猎,今天穿着睡袍,好像不准备去了?” “孙贵妃快要生了,那还有闲心思啊?” “哦,那肯定是不去了,他等着龙子降临呢。” 王瑾轻声道:“何止皇上,张皇太后,一早就在佛堂祷告呢。” 两人说着悄悄话,被宣宗听到了:“你们两奴才说什么呢?” 王瑾道:“回禀皇上,张詹事想问皇上今天去不去狩猎?” “去啊,我什么时候说不去的?” 王瑾一声令下,几个宫女急忙替朱瞻基换上骑射服。上面共有1045个寿字,暗纹是仙鹤和灵芝裙摆的确像百褶裙一样比较宽松。黄色的大袍子,胸前和袖子上的五爪龙正在尽情飞舞,四周还有祥云环绕、牡丹盛放,皇室的霸气拦都拦不住。。 小太监把皇帝最喜欢的白牛角弓箭搬上了马车,这白牛角稀罕,是阿鲁台上贡给成祖朱棣的,朱棣直接传给了他的,父皇朱高炽都摸过。 这天正好是十一月十一日。再过几个星期就到冬至了。严冬到了,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整天刮个不停。小舍想起那天刚下了场雪,沿途的树上摇曳着的冰快,簌簌地掉落下来,踩上去‘吱吱’作响 皇家的狩猎围场在京南的天堂河,骑马半个时辰便到了。 河面上积着冰,原本肥沃的草地也枯黄了,蕴藏在雪下。 朱瞻基换上了马,一声马鞭便跃过溪流朝树林冲去,王瑾几个骑着马牵着一群猎犬紧随着。小舍紧抽几下雪龙,这马撒开蹄子便追了上去。 树林深处,一群麋鹿呆呆的看着不速之客到来,立马惶恐中散开,朱瞻基便紧盯着一头灰棕色,颈和背比较粗壮,带着角的公鹿,这家伙主蹄宽大,跑起来轻快。 朱瞻基策马死死追着,鹿儿一个急停,第一箭射空,公鹿逃上了小山坡,鹿是愚蠢的,它把身体都竖了起来,目标显得更大,朱瞻基第二箭射中了,麋鹿惨叫一声,挣扎着躺了下去,猎犬一拥而上,把它摁住…… 小舍眼看着刚才还活生生的鹿儿,瞬间成了猎犬的战利品,心里不由抽了一下。 朱瞻基道:“张爱卿,听父皇说,你是个神箭手,可不能输给朕喔。” “要命!”小舍嘀咕了一声,硬着头皮,只能冲进树丛,第一头被他射中的是尾端有黑毛的公鹿,颈部出血的一刹那,小舍急转过头去,让充满血性的猎犬去打扫战场。 第二头,第三头……他有些习惯,甚至为射不中而狂怒。小舍射中了十八头。 午时马车上已经堆满了流着鲜血的麋鹿。 王瑾道:“一共二十六头,皇上射中十八,皇上胜。” 朱瞻基用冰雪洗着手,听到太监报数,转过头来笑道:“狗奴才,看来内书堂的陈山没教你数数,明明是朕射了八头,你偏胡说,不怕朕踢破你的屁股蛋吗?” 几个小太监哄笑着把朱瞻基抬上了马车。 风停了,碧蓝的天空,太阳红红的,发出异常的光芒,四周围着金色的光环。王瑾惊叫道:“皇上,看着青天红日,这是祥兆啊?” “难道龙子降临了!”一个小太监应道。 朱瞻基白皙的脸上升起了红光,蓝色的眸子射出了欣喜的光辉:“朕要是有了龙子,赐你俩各一个老婆。” 朱瞻基开始哼起曲来,把轿帘也打开了,似乎要让所有的人分享他心中的快乐。 路边的田间,几个村妇正在绿油油的蔬菜地里撒着稻草,他也不顾不得礼仪,大声问道:“大姐,你们这是在干啥?” 村妇一看这豪华气派的马车,站直了身子,有个年老些的道:“老爷,咱是为庄稼盖被子抗冻啊。” 朱瞻基来了兴趣,马车还没停稳,便跳了下去:“大姐,寡人能帮你们吗?” 一听这穿着皇袍的人,说要帮忙,几个农妇乐了:“皇上还能干农活?” 朱瞻基从她们手中拿过一捆稻草,学着她们的样子干了起来:“你们问问张詹事,我小时候还和农家人吃过黄粉汤呢。” 一个少妇道:“我家当家的说,新皇帝要免我们不少税,看来是真的。uu看书 .uukanshu ” “哈哈哈,难道老皇帝没免吗?记得熙和元年,父皇是免了的,那年是旱灾。礼部郭侍郎和给事中陶衍负责的。” “那年我们还没从山西迁来。” “那就对了,问下老北京就知道,当年是免了不少。” 那个老妇道:“皇老爷,你们没吃饭吧,我替你们做顿菜饭,这霜打的青菜做的饭好吃。” 朱瞻基看了一眼张小舍:“喜欢吗,喜欢就陪朕在这吃,不过这饭钱由你付。” 朱瞻基今天说话都软软的,像个普通人一样,小舍怎能违抗,取出碎银给了那农妇,关照放些肉在里面。 朱瞻基撩起了皇袍,弯着腰,继续在田里撒着稻草,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采了几篮新鲜青菜去村里了。 官道上突然来了一支马队,那阵势是非同一般,连鸟都惊跑了…… 第403集 废了胡皇后 大路上来的是内监的路公公,奉张皇太后懿旨,请皇上速回宫去。 朱瞻基菜饭也不吃了,上了马车匆匆的回宫。 果然被王瑾猜中,徐贵妃生了龙子,取名祁镇。这是宣宗皇的第一个儿子,朱瞻基自然大喜,立刻宣布大赦天下,给予孙氏母子无与伦比的宠爱。可孙氏深知仅有宠爱是不够的,当不上皇后,自己就摆脱不了殉葬的结局。她抱着儿子,对朱瞻基道:“陛下,太子可以立,但皇后乃一国之母,太宗皇帝钦点,且在皇后之位上并无过错,怎能说废就废?” 朱瞻基道:“太子的母亲不是皇后,这也是行不通啊,朕马上召那些爱卿商议一番。” 宣宗当日召见大臣张辅、蹇义、夏原吉、杨士奇、杨荣和张小舍商议:“朕年过而立之年,皇天有眼,赐个龙子,母从子贵,古亦有之。但皇后宜何如处置?” 大学士杨荣即明白了:“废掉胡皇后即可。” 宣宗问:“废后之事以前有何惯例么?” 蹇义道:“前有宋仁宗降皇后郭氏为仙妃。” “天底下也有此事,宋仁宗废后是为何因,蹇爱卿说来听听。” “仁宗有尚氏和杨氏两美人,都极为得宠。有一日尚美人在皇帝面前讥讽郭皇后,刚好被郭皇后听见。郭皇后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愤怒,也不顾仪态举止,上前就举手打尚美人,谁知道宋仁宗见势不妙,过来劝架,尚美人反应快抽身躲过,可是郭皇后一巴掌出尽全力,想收也收不住了,这一掌下来,虽然没有打到脸上,但是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宋仁宗的脖颈。曾经被郭皇后得罪过的宰相吕夷简等人,就进言说郭皇后有失仪态,必须废了。” 哦,这多少有些冤。”朱瞻基转而问其它大臣为何不说话。 杨士奇吞吞吐吐:“臣对於皇后,犹如孩子侍奉父母。现在皇后是母,群臣是子,为子的岂敢讨论废母!” 朱瞻基只好问夏元吉,张辅俩老臣,夏元吉叹口气道:”此为大事,容老臣三思后详议。” 朱瞻基便把眼光扫到张小舍脸上:”张爱卿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往往有意想不到的见解,今日不知有何良策?” “胡皇后以贤闻名,皇上可曲尊亲自出面找胡皇后,说孙贵妃已经有了儿子,希望立这个孩子为太子,但按照“立嫡以长”的规则,这个孩子是庶子,无法服众,所以希望胡皇后能成全,自请退皇后位。” 朱瞻基往龙椅上一靠,抚着淡淡的二行胡须:“寡人方才说,张詹事的主意,总有一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这建议虽然朕也想过,但没有如此周全。” “张詹事所言有理,万一胡皇后不愿请辞,毕竟她没有任何可指责的过错。” 杨士奇的话朱瞻基明显不开心,站起身来,袖子一甩:“和你们商议,这本就是皇太后之意,朕只是遵命。” 众人退下还在争论不休。 蹇义对夏原吉、杨士奇说:“皇上有此志向很久了,不是我们臣下能够阻止的。” 夏原吉摇头道:“但应当商议处置皇后?” “今天我听到皇上所称的皇后过失,均非应当废后的罪过。”杨士奇回头对小舍道。 几天后,宣宗在文华殿再次召见他们:“你们所说的主张非常好,皇后欣然辞职。但孙贵妃不接受:“皇后病愈之后肯定能生下皇子,我的儿子怎么能先于皇后的儿子呢?”然而皇后仍然坚持辞去。” 杨士奇道:“若如此,希望皇上对待两位相同。当年宋仁宗废郭后,而对郭氏恩意加厚。” 宣宗点着头:“朕不会食言的。”於是此议论遂定:废黜胡皇后,让她退居长安宫,赐号“静慈仙师”。三月初一日,册立孙若薇孙贵妃为皇后。并免除了百姓百分之三十的赋税。1428年初,朱祁镇被册封为太子。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老百姓对皇上废了胡皇后表示不满,有好事者编了孙皇后的坏话。 这日小舍吃了晚饭,如意把亮亮的来信递给他,信上说:儿媳灵雨生了个大胖儿子,7斤8两,取名,张天涯。 “没说婆婆,我爹我娘的事吗?” “写了,我娘搬太仓和亮亮住在一起了,还能一起帮着做家务。你娘还好,你爹锄地的时候把腰扭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现在可以下床了。” 如意听着自已父亲身体不好,眼泪冒了出来:“好久没回苏州了,你今年不回去,我开了春自已回去。” “去年你不是回了吗,怎么能说没回?”小舍心里又烦了,他是心里惦记着娘,还有爹爹张历生,他们在苏州是不是来往,他想红瑶,红瑶上有娘下有囡囡,还维持着工坊,她总是默默的支撑着,从来没听说过叫苦。 想着想着就去院子里练武。 灯灯这次带来的那本书,小舍留了下来,以前好多不明白的穴位,小舍靠的是猜测,所以这回算是改过来了。 庭院的银杏树又成了他的目标。 每次出击叶儿总会飘落不少,眼看就剩光秃秃的树杈,如意便会坐在台阶上数落他。今晚可能在想着爹娘哭鼻子,小舍打得浑身满汗也没见她个人影。 喜儿从暗中走出来,端着盆热水,好让他洗脸,喜儿与王力儿子的亲事没谈成,人家有了老婆,小舍心里好像亏欠着她什么,常常回避着她,而喜儿仍像以前那样,“大人,大人的找他说话。” “大人,今天我买菜,uu看书uukanshu听了个消息,你说可能吗?” “啥事,你不说我猜得了啊?” “卖白菜的老头说,皇太子不是孙皇后生的,是宫里一个宫女生的。” “胡说八道,是宫女生的皇上不封她贵妃?需要瞒着?” “宫女怀上时,就被皇后关着,一生下来就杀了。” “可能吗?中宫有胡皇后,东宫有张皇太后,宫女九月,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吗?” “卖白菜的老头说的,我也不信。” 小舍背上出了虚汗:“到此为止,千万别对任何人说,万一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知道,你不下油锅,我也要受牵连。” 小舍说话时心“怦怦”跳着。 “喜儿不说,喜儿肯定不说,少奶奶我也没说。” 第404集 肃整军队 宣宗立了新皇后,又封了皇太子,上朝的时间也多了。 这日,工部侍郎蔡信第一个上奏:“陛下,请求征军匠家属隶属锦衣卫。” 宣宗道:“众卿,谁能回答?” 南京兵部尚书张本,征讨朱高煦时也立了功,被皇帝留在北京协助杨士奇,他道:“军匠有二万六千人,分属二百四十五个卫所,做军匠的人家暂时役使其一口人。如果全都招来,每家按三四口人计算,数量将近十万。这样既使军员缺乏,又使人情惊骇,不可。” 皇上道:“这事先搁着,朕关心的是武臣,自王通之事,领兵之职,关系重大。自今凡都司官及卫所正官,必择老诚历练、足为表率之人充任。而人之智愚贤否未易尽知,惟公惟明,方可得人。” 张本道:“军内外年职不下九万余人,有现任的、还有老疾的、有操备未经任事的、还有犯罪立功或调除、有亲属袭替的。必加清理。” 宣宗扫了一下杨士奇:“卿是兵部尚书,没什么要说的?” “皇上,今已拟定选武臣条式:一年轻,二貌壮,三才干,四封赠,五袭荫。令从军来历、所建勋劳、升官状况、有无残疾,取有历练有才智之人擢用。” 宣宗点头:“准奏。” 小舍拱手道:“皇上,去年查的御史李立与苏州知府串通虚报名额吃空饷之事,是否应该了结?” “这本是左都御史刘观的事,朕立马下旨将他与其子刘辐一起去戎边,新任御史,祖宗那时,朝臣们都谨慎自守,近来却贪浊成风,这是什么原因呢?” 杨士奇回答道:“永乐末年已经有这种情况了,如今更为严重。” 杨荣也说:“永乐时,没有超过方宾的。” 宣宗拍了下龙椅的扶手:“今天谁是最严重的?” 杨荣回:“当然是刘观。” 宣宗站了起来:“谁可以代替刘观的职务?” 杨士奇、杨荣和蹇义推荐了通政使顾佐。 “好,朕就让这个包拯来了账。” 宣宗用手指了指夏元吉:“朕的少师,虽然不理政户部,朕还要问你,国家造钞,本以便民交易,何分新旧。吾近闻民间用钞,不问残缺,惟字稍可辨者皆可用,户部榜出钞样务要明白完全。百姓无知,便有意见。今能否停造新钞,在库新钞亦不要支付。拣旧的赏掉,不堪用的烧毁,如此钞法可通否? 夏元吉笑道:“可命造钞工匠休息。” 吏部尚书蹇义上奏:“北京既有五府、六部大小衙门,其行府、行部应该革除。” 宣宗手一挥:“此事朕与张辅已有议过,罢行府、行部。改驸马都尉、广平候袁容执掌后军都督府事,行部尚书李友改行在工部尚书。其它司按之前之称。” 这里朝议一直到午时方休,夏元吉早上没吃,退朝时靠着小舍:“找个近点的小吃店,吃碗炸酱面再说。” 两人也不骑马,窜到东江民街一小胡同,夏元吉对小二叫道:“狗牙蒜要掰两瓣儿;豆芽菜,去掉根儿, 顶花带刺儿的黄瓜要切细丝儿;心里美,切几批儿。” 他问小舍:“你要什么样的?” 小舍没吃过,便应了声:“一样!” “锅儿挑”热面,里头放了黄瓜、香椿、豆芽、青豆、黄豆拌着面条,夏元吉饿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挑起面吸进肚里。 小舍吃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朝小二道:“你家盐不要钱的啊?” 掌柜一看,两大官,亲自上来说好话:“老爷,炸酱面,这酱本来就有点咸,要不咱替老爷换个淡的。” 掌柜拿着面去了,小舍听得他对里头人说:“外面的顾客挑食,你给他加点水冲冲。” 面来了,那掌柜道:“老爷,里头的伙伕被我骂了,伺候老爷都不会!” 小舍“扑哧”一笑:“你这掌柜两头骂又两头讨俏,真服了你!”他桃了根尝尝,好多了,便吃了起来。 夏元吉已经吃完了,擦着汗等他:“好久没吃你们苏州的阳春面了吧?” “是啊,北京的不正宗,家里又做不像。” “想吃吗,想吃就回去一趟,几年没回了吧?” “去年回苏州,家也没回?” “记得你和金忠招的阿海那批童子军吗?” “当然记得,阿海已经是百户了,经常能见到。” “最近皇上说了,都嫌老了,让我向金忠那样再去找些十六,七岁的小伙子。” “人数多吗?” “不多,二,三百人,在江浙范围内,福建人的话他听不懂。” “好啊,那就我陪大人去喽。” 小舍像个小孩得到了奖赏,回去就告诉如意:“你想回去看父母,机会来了,过几天夏元吉会给我准信,这两天先把月月的念书事关照好,今年皇上立了皇太子,乡试可能有恩科,让他早点准备。” “你不问问金幼孜大人,他不是负责礼部的吗?” “问和不问都一样,月月乡试总要参加的。” “月月成绩一直很好,今天他回家,我想你这个当爹的再关照关照他。” 月月明天放假,如意把他接了回来。 月月道:“老师说了,今年没恩科,要到宣德五年才有。” “那也只有二年了,看书 w.uukanshu你要勤奋,爹都快四十岁了,一晃就老了,以后赐个公啊,候的就指望你继承了。” “爹,你都没打过仗,封公,候都要立过功的,宣德元年封的崇信伯费瓛,镇守甘肃十五年呢。会宁伯李英,杀敌一千多。再说公候也有不世袭的。” 小舍本来想哄哄儿子,不料他啥都懂。有点画蛇添足了。便自我解嘲道:“所以爹快不行了,啥都糊涂了,等着月月养爹娘。” 如意在一旁听得仔细,但都忍着不出声,对孩子的教育她自已心里有数,喜欢就放心里,除了言行举止,她从不干涉阳阳自已的想法。 月月去书房了,小舍道:“这次我回苏州,要找灯灯谈下,这孩子成了家,有点满足了,我担心他放弃应考。” “赵媚娘比你清楚灯灯,你就别去多管,你有本事,到现在才想,还是别充你的当爹的样子,做点实在的事。” 小舍被如意抢白了一通,觉得娘子的话也对,自已在灯灯和灯灯的孩子面前,算什么东西。 第405集 血拼盗马贼 去南方的船终于在暖暖的春雨中出发了,这次除夏元吉,还带上了阿海,夏老头子想得很周到,几年功夫阿海成了侍卫内行,知道那些人适合那些人不适合。 船一路南下,过了沧州,德州,从北京带来的白菜,大米吃的差不多了,夏元吉道:“应该是东昌府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过了济宁、又到东昌”,咱们上岸去买些新鲜的。” 眼前一片宽阔的水面,碧波荡漾,风吹在身上无比的惬意,高达百尺的更鼓楼在夕阳下的余辉下,如披上一层青纱,变得更为神秘,夏元吉道:“这是为了防止元朝反击,平山卫指挥佥事陈镛,将筑城楼多余的木头修建的。“窥敌望远,报时报警。”所以初名叫“余木楼”。 船在孝武渡靠了岸,夏元吉道:“老夫这里来的熟了。”前面古棚街十县胡同便是驿馆,咱们自已骑马过去,顺便在关帝庙前吃点东西。 四月的天气是暖了,傍晚的关帝庙前支了几个棚,吃的,玩的,用的都有,一对山东老夫妇,摆了个粥摊,众人下了马,十六,七个人把位置全占满了。 突然来了这么个大生意,摊主如何不开心,架起了大火,老头把风箱打得呼呼直响。老太怕生意跑了,拉着大嗓门和夏元吉聊上了:“贵客从那儿来,是顺道,还是住店?” “咱从北京来,看看这里风景不错,就下船来了。” 老太道:“俺东昌,以前不叫东昌,而叫九龙渊,没有现在这么大,深渊里住着一条龙,这条龙不是东海龙王的后代,也不是天龙。” 如意和了一句:“一定是野生的龙。” “这条龙时常出来祸害村子里的老百姓,搞得家家户户不得安生,玉皇大帝知道这后,便派了凤凰仙子下凡来战恶龙,但凤凰仙子身单力薄,不是恶龙的对手。” “老婆婆,那怎么办?”如意又问道 “她便化作一普通女子嫁给了这里一个姓王的农夫。第二年,便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老大叫王东,老二叫王昌。” 老头粥煮好了,白白的米,亮晶晶香喷喷的,诱的几个卫兵口水直流。夏元吉吩咐老头,也盛给他们吃。 老太还在对如意道:“农夫去田里干活,凤凰仙子就在家教育两个儿子,过着相夫教子的幸福日子。十八年后,王东,王昌终于成人,凤凰仙子感觉可以战胜恶龙了,于是派两个儿子前往九龙渊与恶龙决斗。大战了三天三夜,把一个小小的水渊折腾成了一个又宽又大的湖,并杀死了恶龙。战胜了恶龙,凤凰仙子告别两个儿子和丈夫,回天庭复命。她站在湖边的土坡上腾飞而起。” “好悲情啊,凤凰仙子一定回不来了。”如意已经听得泪流满面了。 老头递了一碗粥给如意,指了指湖的方向:“两个儿子为纪念母亲,就将凤凰仙子升天的地方取名凤凰台,每年这个时候就要到台前等他们的母亲。” 夏元吉道:“这个故事上回我来时,平山卫的指挥刘裕讲过。 “刘裕是朱元璋的大将镇国将军刘通的儿子,他家就住余木楼边上的将军府。”老头指了指东面。 粥有些烫,小舍只能一边吹一面喝,这盐渍菜倒是非常可口,他朝上挑了根长叶子的,慢慢朝嘴里放,突然看前庙边上的矮房的屋脊上,有两个脑袋探了出来,看他俩的目光是朝着马群,他便踢了一下阿海,示意那两个人。 小舍问老头:“大伯,这里有盗马贼吗?” “有,这里一直是朝廷养马的地方,也一直是盗马人的地盘,刘通在世时,是这里的指挥同知,一年要抓好几百个贼。” 阿海听得清楚,见那两人并没有下来,而是一直盯着他们,便对小舍道:“看来这两人是放风的,一定还有帮手会来。” 道上传来了急急的马蹄声。 小舍轻声对侍卫长和阿海吩咐道:“卫队负责保护大人,阿海对付上面两个,其它我来。” 话音未完,房上的绳索飞了过来,套上了大棚的顶,阿海“嗖”的跳上桌子,趁棚未倒便一刀劈断绳子,棚在摇晃,卫兵一拥而上,护着夏元吉和如意往庙门走。 道上的六,七匹马飞驰而至,前面几匹马都坐着双人,看架势便是来抢马的,小舍候个正着,抡起长板凳便甩了过去。 为首那马负痛,仰起马首,摔倒在地,把马上两黑衣人甩出七,八丈远。 后面的马分成二路,一路撞进大蓬,把卖货的摊撞个稀里哗啦的,另一路二人便冲进小舍他们栓在树上的马群,用刀拼命的砍缰绳。 马群轰得炸开,二盗马贼飞身上马,骑了便走。 小舍的雪龙也偷走了,他心里火一下从头顶冒出,擒住一匹马,便腾身追去。 骑着雪龙的那个家伙死命的抽着马,小舍一声唿哨,uu看书 .uukans.om 雪龙一声长嘶站立起来,那家伙急忙抱住了雪龙的脖子,小舍已经赶到,一剑刺去,这家伙松手,雪龙一个侧扑把他摔到。 那厮抱着受伤的腿喊着同伴救他,雪龙双蹄抬起,把他压倒在地,小舍恨得牙痒痒的,抬起胳膊,反手劈去,一道血雾,结果了他的命。 阿海也擒住了两个盗贼,给他们偷走了一匹马,但也缴获了三匹。 夏元吉愤怒至极道:“奶奶的,抢到我的头上了,没想到东昌的盗马贼这么疯狂,找刘裕去算账。” 惊恐万分的卖粥老头道:“前面有块界碑,刘裕负责界碑南至龙湾减水坝漕粮的运输,东昌卫负责界碑北至梁水镇漕粮运输,还负责东昌府治安,大人应该找东昌卫的。” “好,我马上去找东昌卫的。” 几个人正把几个贼捆住.收拾好行李,北面的街上,一队身着戎装的马队来了,领头的军官跳下马来,急忙朝夏元吉和小舍磕头,阿海惊奇道:“秦千户大人,怎么是你?” 第406集 山东汉子 “原来是阿海百户,你代我向大人求个情,我们刚从北京换防过来,今天才算在这上岗。” 夏元吉道:“老夫知道了,东昌卫,卫辖五个千户所,十个百户所,五千六百人奉旨前往北方边境,你们是来替换的。” 秦千户靴跟一碰,一个立正道:“是,由于我们的失误给盗贼找到了机会,大人受惊了。” “今天开始,你们要拿出北京禁卫军的威风,把盗马者给我往死里打。”夏元吉挥起了拳头。 秦千户也握着拳头:“放心吧,夏元吉大人,守护我们在行,一定把漕河和东昌府守好。” “不仅是这个,东昌是我大明的仓库,里面几十万担军粮和上万匹军马都要靠你们用脑袋担保。” 平山卫的刘裕闻讯来了:“大人真不知道你大驾光临,失礼了,去咱刘家大院聚聚。” “不用那么麻烦,到你府上,这帮人一晚就别睡了,老夫还是带他们去驿馆街宿一晚,明日好早点走。” 二个卫的指挥见劝他不着,便只得作罢,骑着马走了。 老头的摊子也修好了,夏元吉道:“你继续煮,我们去驿馆放下行李,栓好马再来。” 驿馆的驿丞和夏元吉很熟,替他们按排了最好的房间。夏元吉和阿海几个上楼去放行李了。 张小舍对个卒子道:“刚才马都受了惊吓,你给我喂些好的粮草。” “大人放心,陈的粮草刚随大军拨走了,这都是新仓库提出来的。” 小舍刚才的火气还没泄完道:“要死了,人家是去打仗的,吃发霉的东西吗?” 小卒轻声道:“大人,人吃陈米不见的差,只要不长虫子,不发霉,比新米耐饥。给马是要喂新鲜的,但北方不缺草,而且都是新鲜的,这里带过去的也是备用的。” 小卒讲的有几分道理,小舍也不去管他了,上了楼帮着如意把行李放好。夏元吉喊去喝粥了。驿丞道:“馆里有白米饭,大豆,青菜和猪肉,一会儿就好,别出去了。” 夏元吉道:“让其它人留下,我都和老头讲好了,不去不守信用。” 小舍道:“就咱俩去吧,也算是去赔个礼。” “也好,省得他们粥喝多了,晚上尿床。” 一老一小笑着出了驿馆。 老夫妻俩还守着摊,四月的天,晚上还有些冷,两人正围着炉子,见夏元吉和小舍过来,急忙道:“夏元吉大人,张小舍大人,以为你们不来了,咱准备收摊了。” “我夏元吉就这么差劲吗?” 边上摊位几个喝酒的外乡客听到了,扔下饭碗,便冲着他大跪。 夏元吉一惊:“月黑风高的,拜什么拜,当我死人吗?” 小舍迅速抽出剑道:“这是钦差夏元吉,朝廷命官,你们立即退后,否则便怪这把张三丰的青龙剑不长眼睛。” 几个人弯着腰退后,其中一人道:“大人别误会,小人们原是青州唐圣母手下,被朝廷捉去,本是死罪,是夏大人在皇上面前求情,我们白莲教三千义士才得免死。” 夏元吉道:“那是往事,不提也罢。” 几个人感激涕零的一定要请恩公喝酒。 夏元吉笑道:“请我喝酒可以,先替我把老伯煮的粥喝了。” 这六,七个山东大汉也爽气,掏出一把碎银往老汉手中一塞,像喝酒一样,操起碗也顾不得烫,仰着脖子往嘴里灌,老头拦也拦不住:“使不得使不得,这天凉,卖不掉明天还可卖。” 这帮人听夏元吉答应与他们饮酒,什么也听不进去,一会儿粥全喝完了。 老汉也不好意思,把酱菜全送给他们当下酒的菜。 小舍见他们捂着肚子的样子,忍不住的笑,被他们按在了隔壁的摊上喝酒。 夏元吉忍着笑:“正是农忙季节,你们不呆家,出来干什么?” 那为首的自我介绍叫王住儿,原来是唐赛儿手下的小头领:“自从我们从北京放回来后,我们一直在找圣母,黄河找到长江,都找遍了。” “找她干吗,还想闹事吗?” “以前是想,朱棣这老贼,还有卫青,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不算,还捉了北京,山东一万多个无辜女尼。” “放肆,污蔑先皇可是死罪!”张小舍敲了下桌子。 王任儿怔了一下:“现在不说往事了,仁宗也好,宣宗也好,都是好皇帝,今年又免了我们三分之一税赋,我们再反也没意思。” 夏元吉与他碰了一下酒杯:“这就对了,山东是个种庄稼的地方,好好的种你们的田吧,养些猪,养些鸡,老婆孩子热坑头多好。” 一个黑脸络腮胡子的道:“我们还是放不下圣母,听说她为了救那些女师父,自已投案,受了锦衣卫的拷打,还被光腚坐了木马。” 张小舍道:“那是胡说,成祖以前还派人招她的安,如果唐赛儿自已投案,怎么可能如此待她,那天下不会更乱?” 王任儿喝了口酒:“这,我们也不信,朱棣如果这样,也不会放过我们。弟兄们还是觉得她肯定去了没有人烟的地方,uu看书ww.uukanhu 也可能去找张三丰,张三丰呆的地方也是朝廷找不到的地方。” “也有可能,前些年,唐赛儿还没起事,就传说张三丰不行了,成祖派朝廷首辅胡广和我哥哥锦衣卫千户王一飞,带了去武当山找他,带了三千人。结果胡广死了,张三丰还是没找到,最近听说还活得好好的。” 阿海和卫队的人找来了,夏元吉见几个山东人一直找角落解溲,尿骚味阵阵传来,也吃不消,便劝道:“我们要告辞了,你等别也别渴了,一泡一泡的尿浇下去,这棵树明天也保不住了。” 告别了王任儿,卫队拥着夏元吉和小舍回驿馆,小舍便急匆匆的上楼,想把几个山东人喝粥的笑话告诉她。 如意不在房内,取暖的火盆还燃着。 小舍便到隔壁房间问阿海,阿海回道:“我们出来时,嫂子还在洗衣裳,说要用火盆烤一下,问驿丞要火折子呢?” “怪事?”小舍从脚到头开始凉了,喝了粥又喝了酒,急的要找恭房…… 第407集 忠贞的红瑶 自已娘子不见了,小舍有些急,刚才盗马贼一幕,兀自在心头没散去,他便“咚咚终”下楼,准备去找驿丞打探,楼中间的排窗,稀开一条缝隙,他便顺手一推,后面是个杂乱的院子,微风中传来马粪的臭味,他想起院后的马庑,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里面堆着稻草,僵绳和木桶,乱七八糟的,马安静的打着鼻息,咀嚼着饲料,小舍便一间间的找自已的雪龙,马庑长长的,至少有二十间,最东头一间亮着灯火,还有水的冲刷声, 小舍凑近时,听得如意自言自语的在说话:“雪龙啊,别怕,我在你身边,你多吃点,这是最好吃的豆饼,别的马都没吃。” 小舍心头乐,这娘们也真有心思。 “雪龙啊,你只管吃,身上的脏东西全洗干净了,你也舒服了,你服侍了主人半辈子,也辛苦了。” 小舍干咳几声道:“你傻乎乎的,马能听懂?” “能啊,你看我喊雪龙,它答应不答应?”说着拍了拍雪龙白如雪的脖子道:“雪龙雪龙,谁喜欢你?” 那雪龙真像有灵性的转过头去,对着如意的额头舔了舔。 小舍笑着拍了一下手,把如意从马棚中牵出来:“回去睡吧,傻不拉叽的,明早上不上船了?” 天蒙蒙亮,大家都吃床了,小舍看夏元吉屋子门关着,推推里头用门闩闩着,就和如意到下面去吃早餐。 一会儿夏元吉也来了,打着哈欠道:“昨晚那个粥喝多了,搞得我一晚没睡好。” 阿海紧紧的捂住嘴巴,忍着不笑。夏元吉拍了他后脑壳道:“笑什么,菜和米都买好了吗,不会中午又喝粥吧?” 驿丞:“昨天张詹事已经关照过了,大米和菜全部送上船交给船老大了。” 东昌湖的水,静静的流趟,船徐徐的离开了码头向南驰去,逆着水,桨橹翻飞,泛起绿水磷光,不一日便到了南京。 夏元吉定好,次日早在原地等候。 小舍便带着如意回到南京自已的家中,三年多没回来了,院子里附着一层朦朦的霜气,只是那院墙上的藤蔓刚出头的新叶和青葱的枝杈上露出的黄花,倒显得春意正浓,没有市集的喧闹,也不显得凄苦苍凉。 门上新春的对联被晨雾打湿了,大门半掩着,小老虎像发疯一样扑了过来。丫鬟朵兰跟了出来:“少爷少奶奶,今天二少奶奶还说,今年院里的喜鹊叫得欢,会不会有喜事儿呢。” 红瑶的娘出来了,向两人鞠了个躬:“红瑶去工坊了,我已经差丫鬟去喊了。” 须臾,红瑶来了,三年不见她完全变了,原本黛黑的长发也变得花白,因汗水两鬓湿湿的贴在脸上,看起来很疲惫,虽然两眼仍非常有神采,但岁月的风霜在脸上刻下了无数的沟壑,她露出牙齿笑着。 小舍迎了上去,爱怜的替她拿掉粘在胳膊上的线头:“工坊事情还这么多吗?” “现在出不了价,只能靠量赚钱了?” “如果不行就关掉吧,或者随我去北京,或者去苏州亮亮那儿?” 如意也说:“我看也是,一个人在这撑着太辛苦了,不如去北京重开一个,我俩也好搭手。” 红瑶拉着小舍进了院子,东园水池边新筑了个重檐的亭子,院墙边也建了道围廊,和小舍二十年前画的那样委婉绵长,假山也重新垒了,用的是太湖石,尽显漏,透,瘦和皱的风韵。 西园植了不少黄杨,雀梅的名贵树木,还造了个叫日月轩的屋子,看样子便有了小巧拙朴,悠闲自在的居住气氛。 “红瑶把多余的钱都化在这上头了,以后少爷少奶奶回来养老,不是会更舒坦,更有趣味吗?” 小舍完全明白了红瑶的内心,她对张家的执着,奉献,和她的坚韧无私像一把明晃晃的剑,深深的扎入他的胸堂。 他朝如意望了一眼:“把工坊暂时关了,带她走。” “不行啊,还有囡囡,囡囡还没成婚。” 如意声调大了:“北京有的是好人家,把她带走,连你娘也去。” “那这房子不要啦,这可都化了不少心血啊?”红瑶的声音夹杂着嘶哑。 “先请师父,师叔俩人看着。”小舍已经想好了。 晚上小舍住在西园红瑶的房间,囡囡已长成个大姑娘,一双大眼明晃晃的楚楚动人,她穿着如意从北京带来的新衣,靠在小舍肩头,羞涩的对小舍道:“爹,刚才吃饭时,大娘说的都是真的吗?.北京现在真比南京还气派吗?” “前几年你去过,你忘啦?”红瑶把她从小舍怀里拉了过去。 “前几年,我就记得那个皇帝,穿着个龙袍在天坛上,还有好多漂亮的马车,喔,还有放焰火。”小姑娘细细的回忆着。 “你想不想去?” “娘去我当然去,不过……” “不过个啥,你那有那么多个事,去睡吧,明天娘要去你学堂和老师辞行呢。” 囡囡吐了吐舌头,对小舍行了个礼走了。 红瑶习惯的捶了捶肩膀,u看书 .uunshu.o 小舍说:“这几年辛苦你了,到了北京你就好好享福吧?” 红瑶嘴角上扬,一双眼睛含着春光瞅着小舍:“郎君,妾想你了。” 月光把楼房的飞檐翘角映到了对面雪白的墙上,纤细的竹影随风起舞,床前的灯悠悠的熄灭,留下一串白烟,袅袅升起…… 次日,按照约定,小舍带着如意上了船。 夏元吉坐在官舱面无表情的喝着茶,小舍向他行了个礼:“夏大人,人都齐了,可以开船了吗?” “等一会,你的老上司汤宗去世了,他儿子汤沐来取老汤的遗物,我们捎他回平阳。” “不会吧,宣德元年,皇上还说汤宗到山东清理军事,正值干旱,汤宗上奏折陈述。宣宗为此还免除山东一年租税徭役,停止不急的公事。” “我也是刚知道,据他儿子汤沐说,去年底带着家人告假回平阳养病,就不治身亡了。” 第408集 5世同堂 汤宗的大儿子汤沐上船了,带着二个听差挑着行李。汤沐比小舍年长几岁,一直在海州当通判,所以没见过。 汤沐的眼睛是湿润的,面貌完全像父亲,小舍握着他的手,眼泪刷刷的往下掉:“我都没送上他,惭愧惭愧。” “我也是,本来准备过年时回家看他,沒想到他~他去得这么快!” “汤宗主要在牢内呆了十年,那日子太那熬了。”夏元吉惺惺相惜的说。 “是啊,仁宗皇帝把他放出来,担任大理寺卿,我娘就劝他推辞了,他死也不肯,去了趟山东,回来就状况不佳了。” “汤大人六十二岁,已经是花甲之年,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忠直廉能,始终如一为朝廷,皇上应该给予荣耀。” “宣宗皇上已经下旨,号他为“列卿之良”,诏遣平阳官府赐祭治葬。” 夏元吉关照小舍:“沐公子肯定一夜未眠,你找个安静的舱,让他去睡会。” 船到了苏州胥门码头,小舍原本怕耽误公事,想让如意自已回夷亭,苏州府蒋通到来迎接,夏元吉和他悄悄的说了几句,就对小舍说:“你好久没回家了,准你二天假,陪老婆回去。” “汤公子怎么办?”小舍有些担心的问。 “我让苏州府派个船,由陈阿海带几个兄弟陪着去平阳。” 夏元吉老辣,按排的井井有条,浙江平阳不正是阿海的家乡吗? 当年他随金忠,就是在平阳青街陈家大院选中的他,几年功夫,那里的后生都长大了,人才有的是。 “夏大人,你怎么对童子军了如指掌。” “金忠这老头,对此事一直津津乐道,我耳朵听得都生老茧了,什么天台皇都村了,什么小斜头岛,还有个叫周八七的混小子,不就二百多人,阿海几天就搞定了,到时候,咱们一个个审就是了。” 小舍听着连连称是。 小舍问苏州府要了二匹马,便出了娄门沿着致和塘河直奔夷亭。 如意把缰绳收了一下:“郎君,我总觉得夏大人这回招兵,似乎不是重点,这么悠悠的肯定还有什么其它要事。” 下来,我估计胡濙对他说了真话。” “胡濙知道建文皇帝的下落吗?” “应该知道,” “我也觉得,我看他行囊沉沉的,和蒋通判说话又神神秘秘,估摸着和建文皇帝有关。” “你说是皇帝派他去安抚建文皇帝?” “有可能,自从仁宗皇帝赦免了建文皇帝的胁从,宣宗赦免了那么多人,还没对朱允炆表示过什么?皇帝有一回在宫中宴请胡濙、杨士奇、夏原吉、蹇义和我,说过:“天下太平无事,是你们几个人的功劳,后来我们先走,胡濙被留 永乐二十一年,胡濙从苏州赶到到宣府拜见朱棣。皇帝当时已经睡下了,听胡濙到,急忙起床召他入室。直到四更才离宫,你说当时胡濙只管寻找建文皇帝的事,他能有什么急事秉报的?” “也是。” “肯定知道建文皇帝出家了,所以就把胡濙改命到南京做官。” “郎君,你见过建文皇帝吗?” 小舍笑着:“见过,真的假的都见过。” “郎君又开玩笑了,谁敢冒名顶替。” “真的,我去吴江找赵媚娘,在史彬家就见了个假的,在光福穹窿山昙花庵,我在躲在水缸里,见到的才是真的,不过他已经出家,皈依佛门了。” “好可怜啊,一个堂堂的天子沦为个僧人,过着清贫孤寂的生活。” “也许这就是佛缘。” 道后面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小舍回头看了一眼:“谁啊,骑得那么嚣张?” 如意展头一看,欣喜万分的:“好像是你儿子亮亮!” 一会儿几匹马便冲了过去,沙土喷了小舍一脸,幸亏如意已经提醒,小舍便厉声喊:“张鑫,你给老子停下!” 亮亮听到了爹的声音,勒转马头回来道:“爹,娘怎么是你们?” “猴疯似的跑这么快干吗?” 儿子健壮高大的身材,耸在马背上,剑眉星目的俊朗:“儿子刚押了个逃犯送苏州卫去,急着回太仓呢?” “哦,那你们先走,回来告诉奶奶,我晚些过去看她!” “好勒。”亮亮双腿一夹,扬鞭又飞速离去。 “这孩子像红瑶,言辞不多。”如意抽了一下马。 到了夷亭,少不了与丈人丈母娘,嘘寒问暖,吃了顿团圆饭,留下些银子,两人去白梅的坟上烧了点纸,便连夜到了太仓儿子家。一家人都齐了,大儿子亮亮,儿媳妇灵雨,孙子张天涯,连小舍的最小的儿子阳阳也在,加上丫鬟青青,新蕊,济济一堂,亮亮的新家也大,客堂建的比南京的家还大,张王氏一口漂亮的牙已经没了,凹着个嘴唇,说话也漏着风,梳理整齐的头发也全白了:“儿啊,今天算是四代同堂了,就是缺了月月和红瑶,囡囡母女俩。还有我苦命的白梅。” 亮亮替奶奶擦了一下淌到下巴上的口水:“奶奶,还有灯灯哥哥和他二个儿子一个女儿。” 张王氏乐了,嚅动着没牙的嘴唇:“哦,还有奶奶没见面的媳妇赵媚娘,这可是你爹造的孽。” 如意把小舍推一边,挤前些:“婆婆,叫小舍去找回来,不管怎么样,她总是替咱张家添了子孙。” “要的要的,uu看书.uunu 等人全齐了,我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灵雨说:“奶奶,亮亮对你怎么说的,你忘啦,亮亮要你活到百岁,让灯灯哥家的张凌天,张云天,张小媚和我家张天涯生了后代,咱家就是五世同堂了。” “那我不成老妖怪啦!”张王氏乐得像小孩似的。 “什么老妖怪,你是我们的佛爷,长生不老,气死爷爷。”灵雨愤愤不平的道。 小舍朝她瞪了一眼:“小孩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说话呢?” 亮亮帮衬着媳妇:“爹,你莫怪灵雨,去年,天涯还没生,奶奶想爷爷,煮了不少阳澄湖大闸蟹,叫我和灵雨送到爷爷和叔叔店里,你拿也罢不拿也罢,总得给奶奶个回信吧,他屁也不哼,茶也不请我们喝,叫大苏叔叔把我们送到姨奶奶家。” “爷爷可能有他的难处,毕竟是我们的长辈,你们该孝顺,这次如果有空,我再找他问问。” 第409集 平阳招兵 小舍话说要去找张历生,张王氏似乎想说什么,突然连着咳嗽,小舍心慌了,娘一直有咳嗽的毛病,急忙唤丫鬟倒水,张王氏咳嗽算是平伏下来。 娘去睡了,小舍问亮亮:“奶奶是否一直咳?” “平时还好,就是一急会这样。去年我替她看过郎中,郎中说她肺虚,开了些川贝,枇杷叶之类的中药,就是她没耐心,好的时候根本不喝,说经常喝真咳时就不顶用了。” “中药就是调理,坚持喝,药性才有药效。上次王太医的方子好,我明日去昆山城里多配些,让她喝过夏天,冬病夏治。” 第二日吃罢早饭,小舍便去了昆山镇上。 他先去了白梅娘家,牌匾上还写着张吴记豆浆店,门却关着,出来时问过阳阳,阳阳说:“外婆常去外舅公药铺帮忙。” 小舍就去半山桥的药铺。吴嫂果然在里头,踮起脚尖,拿着个鸡毛掸子掸柜子上的灰尘。 见小舍来了,拖着他坐下听她唠叨。还没说上几句话,外面板车上拉了个打架打破头的人进来,吴嫂的弟弟忙着敷药包扎的,小舍也不便多留就叫小二配了药,告辞回家。在市桥碰见陈福贵带个随从沿街挨户讨要税费。 小舍道:“福贵,你县丞亲自出马,看来这钱很难要啊?” “可不是啊,前年开始搞了珍珠养殖,还要一年才有收成。” “那总有盼头了,亮亮的太仓不如你们,以后你可要带着他点。” “你家亮亮心大,把造船工场搞得风生水起,没多少年准追上我们昆山,什么海上远航用的大型海船,海上或江河作战用的战船,运粮的浅船,航行在江河的快船,他们那个不做。还有细木、油漆、铁件、艌作、蓬作、索作、缆作等作坊。” “这到是,南直隶水系发达,漕运,客运,捕渔,兵用都要船。” “我上次碰到亮亮,他说外面造船的也多,但他们的更先进,把“牵星术”运用在船上!” “什么叫“牵星术”?我听都没听说。” “所以你家亮亮脑子活络啊,用一块小木板,借位天上星星的位置,就知道船在那个位置,离目得地有多远,怎么行驰,想去哪里去哪里。” “这个好,不容易迷失航道了,我估计是按北斗的时间变化在木板上对比。” “你和我一样,是个外行,人家亮亮说得可是一整套的,说元朝就有人搞过。” 小舍在昆山时人缘好,临街香烛店的老板娘,见他两人谈得正欢,请他们店里坐着说,两人把马栓好,就各自找了个板凳坐着。 小舍问陈福贵:“见过王一飞爷俩吗?” “老得回来了,说是告老回乡了,南京三个姨太太也跟着回来了。” “王熙和吗?行在都察院御吏把刘观撤了,南京的都察院也换了吗?” “这我不清楚,反正听他说年纪已大,不干了。” “在昆山当主薄时已经近四十了,六十多岁退下来也算荣归故里了。” “王一飞现在是南镇抚司都指挥使。” “哦,那要轻松多了,只管卫的军纪,法纪。” “他去年回来过,去华藏寺捐了些善款。” “看来我这大哥也开始不想惹尘埃了。”小舍接过老板娘递来的茶喝了一囗。 “通”的一声,一艘运砖瓦的船撞到了纸烛店后面的驳岸上,房子也摇了一下,老板娘骂骂咧咧的去理论了。 小舍对陈福贵道:“我去替娘买些零食,就回去了,你自已保重。” 星转斗移,两天很快过去了,小舍带着如意回到苏州,果然不出所料,夏元吉的行囊轻了许多。 船便日夜兼程,不日便到平阳。 顺着湍流急急的鳌江转了个弯,江对岸就是平阳县城。一座索桥横贯江面,老百姓借着这古老的木板桥横渡。扶老携幼的,挑担提筐的,把一个对岸城门前的码头弄得也非常的热闹。 船靠了岸,城门里面是一条老街,这条街很长,有二里多长,两边的店铺屋檐相接,木板的屋粗石墙在这里随处可见。平阳的岩石多,打岩人多,因此它的建筑中岩石占的比率比其它的地方要多。石拱桥,石板街,石台阶…… 阿海听得兵卒报信,便带着陈知县过来迎接,这知县小舍与金忠来时就认识,他爹就是是青街南拳的总教头,按朝廷规矩,当地人是不能在本地任职的,汤宗向成祖介绍了陈教头的功绩,皇帝才特封他大儿子陈伟功当了个本县的芝麻绿豆官。 平阳可是男壮皆练武,村村有拳坛的地方,各种习武团队遍地都是,这次阿海五天功夫招了一百多个拿得出手的少年。 看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孩子列队上场,夏元吉满心欢喜,便和小舍端坐在衙门口台阶上,看他们一个个过场。什么练五鸡的,练鹤法的,有刚柔技,飞熊拳,擒柔术,牛角功的多种拳种拳法,一时间,场上喊声响亮,拳脚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没持家伙,都是短打的技法,强调紧守门户,不离子午,套路中腿法,跳跃动作少,手上功夫多。 夏元吉对小舍轻声说:“宣宗皇上喜欢这种,uu看书 w.ukanshu 手法短桥善变,吞吐浮沉,可以当贴身护卫。” 小舍挑了四五个会使少林棍的和阿海对打。 这几个后生平时训练惯了,一点不怯场,阿海把棍扫得奥妙无穷,风声水起,几个人蹲身一纵,或滚漏崩砸似车轮,或持着棍子搓封截进锁口扎。管你背棍截棍用不尽,开棍撑棍使得急,三个来回便把阿海擒住。 看着阿海那副狼狈不堪的惨相,夏元吉张大嘴喝彩。夏元吉让少年们按高矮排成两纵队,他一个个挑选,让陈知县登记入册,挑选日子送往北京。 吃饭时阿海问夏元吉说:“平阳招了一百,还缺一百怎么办?” 夏元吉用筷子指着小舍:“你问张詹事,他有办法!” 小舍没防备,心里一愣:“好你个夏元吉,你给我个冷不防。”但他没敢说出口,摇了摇头:“只能上天台了,十多年前去过,不知皇都村陈老伯在不在了?” 第410集 米行庵前 这日晚上,凉风习习,暖风吹着小舍两鬓已有白发的脸,他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没有一丝睡意,他在回想着当年,他是怎么和金忠去了天台皇都村的,他记起了那地方叫白鹤乡,就这个日子,村里种着不少油菜花,黄灿灿的满山遍野都是。 如意悄无声息的倒了杯茶给他,又去睡了。 他敲着自己的脑壳,突然一个人名出现了,“陈元!对就是他,天台县的一个小吏,他是白鹤乡的当地人,只要找到他,就有办法了。”小舍趟在床上越来越兴奋了,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身边的如意却鼾声一片。 第二日一早,他便向夏元吉主动提出,自已先去天台县找陈元。 夏元吉道:“这地方我比你熟,到天台是我们回去的路上,我们一同过去,在三门县上岸,再骑马去天台县城。” “对,大人不提起我全忘了,上次是南下。” 阿海道:“姜还是老的辣,夏大人真是厉害,骑马下官可能认得,让下官又是船又是马的,下官也认不得。” 陈知县提出:“下官可以陪张詹事大人从陆路过去,这样五,六个时辰就可以到了,尚书大人依旧从水路过去,等我们找到陈元,大人的船差不多也可到了。” 夏元吉点点头:“这主意好,不耽误事儿,让阿海陪过去就行了,你不必来回折腾。” 两个人放下饭碗就出发,一路马不停蹄,到天台县东乡坦头街天也黑了,街的西端有一座路廊,靠在官道旁,有不少路人在那歇脚、喝茶。大多是此贩米的,里面供着白鹤大帝。小舍骑的腰酸背疼,口渴肚饥,便下马要了杯茶。路人说过了这街,进城门就能见县衙的屋脊。 坦头街两侧商店林立,多为二层建筑,一楼开店,二楼住人,前店后院,灯火虽不明亮,但集市还算热闹,街上的石子比官道其它路段的石子更加光亮。小舍找到了县衙,后院出来个知县。 是新来的,上回小舍没见过,见来个三品京官,说话也不顺溜:“大~大人,陈元刚~刚回家,我差人找去。” “先按排詹事大人住下,再找些吃的,大人中饭都没顾上吃。”阿海有气无力的说。 知县马上叫自已佣人升火做饭,两人也顾不得客气,捧着滚烫的饭碗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 陈元风风火火赶到了,原本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变成个半老不小的中年汉,胡须也有一寸长,见着小舍看了半天才道:“张郎中大人,原来是您啊?” “张詹事大人,朝廷三品大臣。”阿海纠正道。 “是是,詹事大人,快十年了,都认不出了。想当年去皇都村时……” “你认不出我,我可还记得你,所以又找上你了。” “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劳的,尽管吩咐。” “这次奉旨来,是和上回一样,去皇都村招百把个童子军侍卫。” “这~” “这什么?皇都村家家有习武的,代代有传人,招不到吗?” “小人自从搬县城后,白鹤乡不常去,听说皇都村的老教头陈福死了快两年了,不知他儿子是否~” “死啦?那怎么办,不如我们明天一早过去看看?我想十年了,以前跟着练武的小屁孩,应该成才了。” “大人,我想不用去皇都村,有本事的都出来了,这城里城外都有习武会所,就说那个土埂南端的义祭坛,天天有几十个练武的,都是从三门、宁海、临海来的生意人,长途运输,没点功夫不行。 “这到是真话,我们平阳习武人也大多数为了贩鱼贩米防身。” “还有坦头街的米行庵,属天台坦头、湖岸、溪南、鱼山四村及黄务洋半个村共有,大多陈姓,裴姓的都有南拳功夫,明天让知县大人发个告示,别说百人,便是五百人也招得到。” “陈元,我们要的可是小孩,十五,六岁的。”阿海提醒了他。 “年轻的可能没那么多,不过百把人应该没问题。” 小舍说:“明早,我们先去你说的两个地方看看如何?” “当然当然,我陪大人们去就是了。” 府衙的更敲了三下,小舍和阿海便摸黑起床了,洗涑干净,穿上便衣就出发,陈元在仪门早已等候,打着灯笼,小巷铺着溪石子,天有点小雨,雨滴在黛瓦上,顺着瓦弄滴在了石阶上,也滴在了小巷的溪石子上,雨水濡湿了石子路,数株小草从石缝间冒出,给小巷的春色多了几分生气。 巷两边,商店的小二卸下门板,将货物摆上门前的石板柜台上,坦头街的一天又开始了。 三人在小吃店买了几个包子,一路吃到米行庵,庵前的官道上,果然拥着一大群人,有单个的,有一帮的都赤着上身,在小雨中练舞,健壮的肌肉被淋着雨就像抹上了桐油一般闪亮。 一个少年在竹林前提着柄剑, 一头漆黑的长发高高的束在他的脑际,他舞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十分的流畅,快慢相兼,刚柔相容,剑出如闪电,劈时如狂风。 小舍不由的赞道:“好剑” 少年应声展头,收势时两颊不由得透出了红晕:“谢前辈,晚生愚昧,功夫尚浅,请前辈未笑。” “小英雄,天台人吗?” “晚生天台皇都村的,在城里学堂念书。” “喔,uu看书 .uukanshu皇都村我去过,听说陈老教头去世,习武的人少了。” “谁说的,现在的陈教头,要我们弟子一边学文,一边习武,做个文武兼备的人。” “你等皇拳弟子要上学,平时谁教你们?” “每七天我们弟子都会结伴回去一天。” “哦,原本是这样,这个场子有多少你们的师兄师弟呢?” “晚生回前辈的话,十来岁的都是我的同学,容晚生把他们唤来。”英俊少年把双指塞入唇瓣,打了个响亮的唿哨,二十来小伙子闻声向他靠拢。 小舍轻轻的拍着掌把他们引过来:“孩子们,我就是上次去你们村,招童子军的大官。” “哦,我北京的叔叔知道你,你叫张小舍。”一个孩子张大着双眼说着。 英俊少年瞪了他一眼:“不许这么没礼貌!” 第411集 知县后院 张小舍看着这些和月月差不多的孩子,心生欢喜:“想不想参加童子军啊?” 俊少年带头道:“前辈,当然喜欢,我们皇都村的年轻人,练武就是想去,我们的叔叔好多人在北京,穿着神气威武的华服,骑着高头大马,陈教头常说朝廷还会来招,你们好好练着,争取去京都,去皇上身边。” “和你一般大的有多少人” 我可要招一百多呢?” 一个比俊才还要高的少年,指着自已的鼻子,“张伯伯,像我这么岁数以下的,皇都村四乡八邻加起来,至少三百号人。” “可是,我看这里才二,三十个,怎么找到那么多人?” 俊少年道:“前辈可以写封信条,晚生立马回去交给陈教头,他是我伯伯,让他带着人来让报名。” 阿海说:“张詹事大人,我看这样挺好,加上在天台城里,范围可以更大些。” 张小舍带着俊少回县衙,写了纸条,信上关照他们最迟明天中午赶到。 这日晚,夏元吉和如意他们也赶到了县城,小舍便把计划告诉了他。 夏元吉转头对如意说:“你看你相公,办得事,跟你讲不用发愁,你不信吧?”言罢,抚了抚下巴的胡须,笑道:“你们继续,老夫要上天台山神游去了,两日后下山。” “大人,明早去吧,天都快黑了。”小舍有些不放心。 夏元吉上了马,指着隐在云雾中的山峰:“骑马过去才半个时辰,赶到山顶,说不定还能看到夕阳,小的们跟我上山,找国清寺老和尚要仙茶喝。” 一帮卫兵蜂拥着他而去,夏元吉身前的青山出现一丝光亮,太阳露出来了,瑰丽的云彩,碧绿的山峰,夹着缭绕的白雾,真如仙境一般美丽,如意一跺脚:“出来那么久,还没爬过这么好看的山,夏大人真小气。” 陈元向如意行了个礼:“夫人,天台县城也有不少好去处,吃好晚饭~” 小舍用手挡了他一下:“不用了,明日又有忙了,夫人在船上颠簸了三天,也够辛苦的,让她早些歇息。” 四个人往县衙走,刚到大门,知县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小舍拍了他一下:“我们随便惯了,知县不必拘礼,迎来送去的。” 知县看了一下门厅悬着的鼓:“方才好像听到有人敲鼓。” 小舍看看阿海,看看陈元,又看看如意:“没有啊,我们都没听见。” “怪了,今天听到几回了,问问下人,下人都说没有。” 小舍拍了一下,眼前这位四十来岁,长得瘦小精干,下巴尖尖,留着山羊胡子的县官道:“知县,可能昨晚款待我们,一夜未曾睡好。” “没有,没有,孩子他大娘,今早还说下官睡得死死的,连房门开着都不知道。”知县忙不迭的解释。 “大人,确实没人敲鼓,我陈元可以保证。” “那好,那好,没事就好,下官来天台,还不曾见有人鸣冤击鼓呢。” 几个人随知县进了最后的一进跨院,一左一右两个院子,中间就隔着个鹅卵石的通道。阿海住楼下,小舍和如意就住在了二楼,房内点着香,不时能闻到飘来的一阵紫檀香。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鸟飞过。如意刚换洗好,楼下阿海催了,右院请吃晚饭。 知县家的客厅装饰得也气派,入门正对着板壁挂着副富贵牡丹画,案前是一张深色八仙方桌,左右两边是同色太师椅。墙上楹联、匾额、挂屏、书画挂得满满的,花架上点缀着几盆吐露芬香的兰花花,厅堂显得庄重、高贵,有气派。 知县指着那些画道:“这都是先父留下的,先父以前是方国珍的胁从。” “原来是名望人家。” 灯火通明,酒菜备齐,知县,加上一妻一妾,两个儿女,小舍,如意,阿海和陈元九个人一桌吃了起来。 知县的老婆,一个二十六,七的少妇,外罩金边斜襟外袄,暗红锦绶金丝缎长裙,一笑之间恰如笑迎春风的桃花,十分娇艳。高高的迎春髻上,别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在灯火中闪耀夺目。 而知县的二姨太,看上去比她老成的多,三十来已的岁数,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暗淡无光,两颊,下巴肥态可见,一身深蓝色的翠烟衫,云色绿草百褶裙,更显得一股懒散疲倦之气。 听得知县介绍,如意对小舍耳语道:“我还以为那个年长的是大太太。” 酒过三巡,那大太太脸上带着几分红晕,樱桃小嘴轻启,对着如意,姐姐长姐姐短的恭维,时不时满桌子跑,与在坐的敬酒干杯。而二姨太愈发低沉,一会儿推托酒喝多了,带着一双儿女退席了。 知县帮衬着:“我这小的是同乡,从小家门不出,不懂得人情来往,请大人们原谅。” “哎呀,我的老爷,你还真会怜香惜玉,你没看她背后那个刁相,三角眼一瞪,快把我吃了。” 如意放下酒杯:“那个,毕竟是小的,看妹妹这么精明,uu看书 ww.uukansu.co 恐怕是你把她吃了。” 那大太太见如意没帮她,便走了过来,倚在小舍和如意中间:“姐姐,我告诉你,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二啊,门虽然不出,书读的多,妹妹要和她讨理,总是输给她,所以在老爷面前,我是狐狸精,扫把星,不会生仔的货色。” “弟妹,不要想得那样,我看她挺本份的。”小舍为二姨太打抱不平。 “好啦,我又输了,你们都帮她。”美妇不说话了,回到自已的座位自顾自喝着酒,双眼蕴藏着愤怒。 小舍见她安逸了,吃着食饼筒,问知县招兵启示贴了多少。 “四个城门,几个庙前,还有白鹤,坦头,三合四乡八邻都贴了,明天一早肯定有人来报名。” “明天,你多派些人手,一个也别漏掉,宁愿多些,到时候可以挑选。” “一定一定,大人请放心,去年宁波卫抗倭寇,我县也招过民工。” 第412集 毒蝎之心 刚才神气活现的大太太,可能酒喝多了,用双手支撑着下巴,双眼偷偷的瞄着小舍说话,如意感到不舒服,便轻轻关照小舍:“你看人家主人都喝差不多了,要不要告辞吧?” 小舍便站了起来,与几个人干完杯中的酒,回左院去了。 “这大太太心底不好,老是算计小的,有什么意思。”如意一边铺床一边打着抱不平。 “我看也是,那小的被她欺负的话也不敢多说,连一对子女也抬不起头来。” “自已生不了,心里闷得慌,也不能撒气撒到人家头上去。” “好啦,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就少说几句吧。” 灯吹灭了,如意坐了几天船,又喝了点酒,身体一挨枕头便呼呼大睡,小舍爱怜的把她放在被外的双手盖上。 他虽然喝了些酒,脑子里还在计算着皇都村离这里的路程,大约需要多长时间,皇都村的少年宣宗最喜欢了,常在他面前夸奖这帮人,说他们出手快,身体又灵巧。 风吹着窗格,扑通扑通的响,他想起了上次,记起了金忠并没有去皇都村,是他带着苏州府的金通判,陈元去的,这帮人是他挑选的,他又想着那个英俊少年,太像自已的儿子月月,想着想着,眼皮沉重,刚想合眼,风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凄惨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接着是女人的喊叫声:“杀人啦!” 如意也惊醒了:“是知县院子!” 小舍急忙穿上衣服,从枕下取出剑,吩咐如意穿上衣服,在窗前盯着,自已就下了楼,阿海也出来了,二人冲了过去,对面的院门关着,两人敲着门,一个丫鬟提着灯笼披头散发的开了门:“大人,快救大太太。”说完便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二人也顾不了她,一前一后朝楼上灯光处冲去。 二楼的正中房门口,围着一家人,知县怀里躺着大太太,身着白色的内衣,上面沾满了鲜血,低垂的乌发遮住了脸。 小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眼睛,鼻孔,嘴角全是血,阿海用手试了试她的呼吸:“没气了!” 知县“呜呜”的哭了起来。 “七窍流血,是中了毒!”小舍判定着。 二姨太:“喝酒,我们大家都喝的呀,我们都没事!” “谁先发现的。” “我起来解溲,看见她不在床上,便起来找,结果看到她躺在门槛上。” “门开着吗?” “开着,她的头在外面。” 阿海对小舍耳语道:“大人,我细细查了一遍,没发现放有水的盛具。” “叫杵作了没有?” “还没。”二姨太答道,口气十万的淡定,一点不像女人该有的惶恐。 小舍不由抬头朝她看了一眼,她还穿着刚才酒宴上穿的衣裳:“二姨太不是喝酒头晕吗,怎么到现在还没睡。” “谁说我没睡了,我是头晕的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睡了。”二姨太淡淡的回答。 “难怪那美妇说她有文化,说话果然滴水不漏。”小舍开始同情起大太太了。 陈元带着忤作来了。小舍让陈元带几个衙役把屋里从楼上到楼下彻底的搜查一下,知县家里所有人,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出院门。 小舍和阿海又回到了左院。 “阿海,你怎么看?” “按大太太的个性,又可能是自杀。” “能七窍流血的,除了鹤顶红,砒霜,还有鸩,我刚才看了她的脸,和酒醉一样,白眼朝着天,和前两种死相不同。” 陈元来了:“大人,忤作说是饮了鸩毒。现在县丞也来了,把知县一家全关押后面牢内,等明日台州府来人审问。” 果然,就二根香的时间,陈元在二姨太的枕心中找到几根带血的羽毛。 “下面就简单了,叫你们县丞来,我关照他如何审。” 天台的县丞五十出头了,长得像彪形大汉,一口河南口音,听小舍一五一十的嘱咐,摸着满脸络腮胡子去了。 小舍和阿海两人觉也不睡了,泡上一壶茶等着,一个时辰过去了,院门没有响声,有半个时辰过去了,府内的梆子声响了三下,阿海见小舍连着打哈欠,便劝他先睡会。 小舍用手摆了一下,示意他别说话。 院门响了,陈元兴冲冲的进来:“招了招了,这娘们真厉害,打死她都不肯招。” “后来怎么招啦?” “县丞最后没办法,只能按大人的意思,拿出杀手锏,对她说要审她儿子。” “哈哈哈,这才是她的本性,这女人太会隐藏了,善良的面孔藏着一副蝎子还毒的心。” “她交代了,她知道知县一直有不关房睡觉的习惯,也知道大太太有喝酒后要饮水的习惯,趁他俩睡着,潜入房内,把鸠毒放进大太太的杯中,然后回到隔壁自已的房间,听得人摔倒在地,把杯子扔到一楼的屋顶上,所以我们查不到物证。” “厉害厉害,果然是个角色,那杯子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也给她看了,里面还有细细的羽毛。” “那个昏了头的知县知道吗?” “知县大人现在正擂着胸号陶大哭呢。uu看书 w.uansh” “派人盯着,一下死了两女人,别一时想不开,也饮了那毒药。” “还在牢中关着,等台州来了人再说。” 一早县衙门口就有人候着,他们不知道县衙昨晚发生的命案,振作精神踊跃报名。按照小舍的估计,午时皇都村的人也来了,带头的是陈福的儿子,皇都南拳创始人陈庚第四代继承人陈贵。交给小舍76个少年。 又过了一天,夏元吉满脸红润的回来了,二百名孩子排了队,接受他的挑选。 南下招兵终算完成,小舍去了趟平阳汤宗的老家,汤宗的坟刚建好了,他正好赶上落葬仪式,小舍流着泪,看到亲手培养他的上司,兄长的灵柩落了土。又回到了天台县城,夏元吉几个已经在船上等候。 官船乘风破浪,路过南京,停泊休整,小舍借机接了红瑶祖孙三代回到了北京。 第413集 战火烟云 宣德三年(1428)八月十四日,宣宗于奉天门召集公、候、伯、五军都督府都督。 告谕道:北寇在每年秋高马肥时必定骚扰边境,近来边境的守备不知情况如何?东北各个关隘都在北京附近,现在农活将要结束了,我准备趁田猎的时机亲自巡视各个关隘,整饬军备,你们备齐士卒、马匹,来等候命令。” 二十八日,年轻的宣宗皇车一身戎装,坐着金銮驾由京师出发。 少师、吏部尚书蹇义,少保兼太子少傅、户部尚书夏原吉,少傅、工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杨荣,行在礼部尚书胡濙,詹事府詹事张小舍,兵部侍郎王骥,刑部侍郎施礼,工部尚书吴中,右佥都御史凌宴如,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杨溥,太常寺卿姚友直,大理寺少卿王文贵等人随从。 英国公张辅、阳武候薛禄等分将各兵团十余万人浩浩荡荡,威武霸气的拥着。 宣宗从蓟州至喜峰口外。刚刚扎营安寨,前方来报兀良哈亲率一万人在边境口屯积。 朱瞻基下令西宁候宋瑛、武定候郭玹、半城候李贤、都督冀杰屯兵把守遵化大本营,自己亲率三千精锐骑兵,每人两匹马,带十天口粮,前去迎敌,文臣只有杨荣和张小舍跟从。 经过一周疾行,九月初六傍晚,大明的马队抵达宽河边,张辅的前哨拦住皇上的马车:“皇上,张将军要您暂时停下,兀良哈的人正在对岸的草滩上!” “有多少人?” “报,天黑看不清楚,帐篷扎满了,估计三千余人应该有的。” 张小舍劝皇上先下马,自已带上几十个人与张辅联系。 张辅说:“张詹事,快回去亶报皇上,兀良哈的兵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让他率主力正面过来,把敌人冲散。” 九月的夜晚,星月明亮,清风送爽,宣宗头戴皮毛制成的鞑帽,身穿金黄色方领对襟罩甲,缀甲片、甲钉,衣身饰有云肩膝襕云龙纹样,前襟缀一排圆形小纽扣。罩甲下穿红色交领窄袖长衣,持着白牛角弓箭自任前锋。 小舍与杨荣也穿上了银盔银甲,火光中各提一把长剑,紧紧护着皇帝。 “众将,随我杀敌!”宣宗毕竟年轻,号令响亮,二千余铁马劲旅冲了上去,宽河水急,战马长嘶,纷纷越过河去。 喊声中,宣宗立在马蹬上,三箭连发,箭箭中的,当伤杀死三人。 随着一阵接一阵猛烈的箭雨,元良哈的人,措手不及,还来不及上马,就四散逃窜,被张辅和薛祿的部队两翼夹攻,三千余人,死了一半,其余的全被俘了,兀良哈的一个首领,混战中也被砍了首级。 看着手下将士在数缴获的军器及马驼,宣宗脱下狐帽,用袖子擦着汗,一脚踩着个尸首。 没料那“尸首”活了,朝他跪着“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 翻译道:“他是兀良哈的亲戚,求大王饶命。” 宣宗朝地下吐了口沫:“寡人可以饶你一命,回去告诉你主人,看在他曾助成祖立业的面上,此次下赶尽杀绝他,但绝没有下次。” 大军回到遵化大本营,休整了二天班师回京,二十四日,回到北京。 小舍混战中摔下马,当时没注意,第二天老是头疼,还有鲜血淌到颈后,军医看后,是老创口又撕开了,回京后蹇义让他在家休养。还派胡穜拿了些银子慰问他。 这胡穜是个话唠,以前又在翰林院当班,对兀良哈有研究,他坐在小舍床前说:“朱棣在发动“靖难之役”前,借助过兀良哈三卫的人,打败了镇守大宁卫的弟弟宁王朱权。后来,他又向兀良哈三卫借用三千名骑兵,作为其“靖难军”的精锐部队。 “这我也知道。” 胡穜拍了他一下:“大人,朱棣即位后的事,你可能不知,作为对兀良哈三卫蒙古部落的回报,成祖决定把大宁卫送给他们。同时,还封三卫首领以都督、指挥、千户和百户等职,” “这我也知,还决定在开原、广宁两地开设互市,供兀良哈三卫与明朝进行贸易活动。” “不过,成祖的允诺后来并没有完兑现呢?大人你就不清楚了,大明不允许三卫的蒙古人南迁到大宁地区驻牧。所以兀良哈三卫蒙古各部,为了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联合了当时颇为强大鞑靼的阿鲁台,开始向咱们发起进攻。” “你的意思,好像我们不守信用,不对的,事实上他早越过了大宁地区,甚至想咱们北京。” 小舍嚷嚷着,把如意吓了一跳:“你不能小点声,头不痛啊?” 胡穜也软了:“大人说得没错,蒙古三大势力,鞑靼也好,瓦刺也好,还有兀良哈,他们都想称霸蒙古当老大,可以向大明讨价还价,但又怕被咱们各个击破,所以一直即勾结又内讧。” “这话才在理。”小舍似乎像打败兀良哈一样,得意起来。 大明的军队撤回来不多久,瓦刺派特使来贡马,宣宗赐给他们汉文官印,封首领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 首领马哈木奉旨,统辖诸部进攻阿鲁台的鞑靼军,uu看书.uukansu.cm 阿鲁台屡战屡败,只能部曲离散,率其属下向东逃往兀良哈,驻牧于边塞,过上寄人篱下的日子。而瓦剌则日益强盛起来,大有称霸草原之势。” 宣宗朱瞻基又有些担忧,但安南的黎利又在搞新把戏黎利遣派特使来北京奉表谢恩,称宣宗宽宏大量。 张辅上表:“据黄福来报,黎利已杀死陈暠自立为王。而他却诡称,陈暠是突然病故,即然陈氏子孙已经绝灭,国人推举黎利治理军国大事,也是顺迎民心的,请求朝廷正式册封。” 宣宗在龙椅上站起:“这个骗子,又杀了我多少将士,有什么资格获得册封?” 杨士吉上言:“陛下,不如先逼着他交出之前被他俘虏的大明将官文吏,再暗派人去找陈氏后代。灭了他立王的念头。” “准奏,谁可以奉旨前去寻找陈氏。” 罗汝敬、徐永达等人立马上前:“皇上,臣等愿意出访寻找陈氏后裔,并让黎利归还被他抓捕的大明官吏及其眷属。” 第414集 交阯之乱 皇上钦差罗汝敬,凭三舌不烂之舌,去安南将黎利说得一文不值,只能将被他俘虏的我大明一百五十七名官吏送还,而交趾都督蔡福及都指挥朱广、薛聚、于瓒、指挥鲁贵、千户李忠等六人也在其中。 当初,黎利攻打乂安,此六人不战而降,而且蔡福还教授敌方制造攻城器具来攻打朝廷辖地东关,积极为敌方通风报信,充当向导。回到京师后,此六人立及交东厂审讯,六个判徒只得服罪,在午门口,万众的唾弃之下,扔弃在街头。 而交趾总兵官、成山候王通等人回京,文武诸臣立即在朝上弹劾他及都督马瑛,陈智、李安、方政,布政使弋谦,言其:“丧师弃地,请置之法,其中太监山寿,与太监马骐一起煽动安南民众造反。” 二十九日,宣宗下旨,将判贼王通与陈智、马瑛、方政、弋谦、山寿、马骐交锦衣卫关押。同时下狱的还有镇远候顾兴祖。 群臣又弹劾沐晟、徐亨、谭忠丧师辱国罪,宣宗念其三人曾立战功而不过问。 宣宗一口气把这些烂事处理完了,心里的烦恼还是没去除。他最亲近的杨士奇和杨荣劝他把交趾的兵撤回来,黄淮和杨溥又反对:“担心“若以二十年之勤力,一旦弃之,岂不上损威望,愿更思之”,特别是军方大佬张辅等人认为明廷如果没有合适的借口就答应,天下人会以为朝廷软弱。 宣宗提到嗓子里的决没方说出,天刚有些暖,他便嚷着要去抓虫儿,六月份,那有蟋蟀可捉,太监王瑾算是聪明,说山东虫好,而且那里暖和,肯定有。宣宗答应,喊上金幼孜和小舍陪他一起去。 “大人,山东的宁阳、宁津的蟋蟀确实好,不过要下个月,太阳辣辣时才有。”喜儿把这底细告诉了小舍。 小舍笑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知道?” “老爷,我爹知道,我爹说我娘是泗店人,那里的蟋蟀个头大、性情烈、弹跳力强,什么大黑青牙、蟹壳青、青麻头、铁头青背、琥珀青、黑头金赤、紫黄的蟋蟀都有。” “喔,难怪人家说太监是皇帝肚中的虫,这王瑾知道皇帝不是真正想捉虫,而是想出去散散心,所以提出去山东,北京到山东,悠悠的去,路上也要化一个月,到时候蟋蟀也有了,皇帝的烦恼也少了。” “成也太监,败也太监。”胡穜最近来小舍家的次数多了,他道:“安南搞成这样,就是马骐这种太监弄出来的,我爹活着的时候就曾弹劾过马骐的腐败。” “马骐是朱棣派往交阯闸办金银课的钦差宦官。负责收金银的,和安南政务有什么关系?”小舍不解的问道。 胡穜从喜儿从手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冯贵、侯保,大人应该认识。” “认识,交趾布政司左右参议。后来双双战死。” “大人可不知道如何死的,冯贵是进士出身,做兵科给事中时,随英国公张辅南征交阯,督理粮饷。因能力出众,就升交阯右参议,提督金银场,正好与马骐同事。后升左参政。冯贵善于与民众交流,是个亲民的好官,交阯人服他。他训练的一歹两千人队伍,都是交阯土民,而且劲勇耐战,每次击贼都立功。” “哦,我明白了,遭到马骐的嫉妒了。” “对,马骐就在皇上面前说这队伍如何好,冯贵一个文人不会指挥,把指挥权从冯贵手里夺过来,一次强敌来袭,马骐强迫冯贵出城剿贼。冯贵只好率数百人与贼众大战,终因兵寡贼众,力战而死。” 小舍“乒”的一声,把吃一半的西瓜砸地下:“原来如此,成祖皇上当时为什么不斩那太监!” “仁宗发现的,要求“各处闸办金银课”及“交阯采办金珠香货之类”悉皆停止,差去内外监督官员限十日内起程回京,不许托故稽留,虐害军民。这是为了挽回交阯局势而采取的必要措施,马骐被调回了北京的。” “可惜留了他的命。” “此时交阯之乱,烂到什么程度呢?仁宗皇帝每天晚上都急得睡不着觉。” “朱棣交给他的领土,怎能不好好守住。” “关键时刻,一个人站出来,拍着胸走出来了,此人就是太监山寿,大人应该知道。” “知道,刚刚继位的仁宗派他去劝降交阯叛军头目黎利。当时正颁发的大赦天下诏,授予黎利清化府知府之职。当时是山寿提出的,黎利出任此职,将有调虎离山之计。” 小舍拣了块大的西瓜给喜儿,又道:“山寿捧着敕谕与任命书,信誓旦旦地向仁宗保证,说他与黎利素来交好,我去劝他,他一定倾心来降。仁宗不大敢轻信,还提醒他:“叛贼狡诈,如果让他骗了,贼势日滋,不易制也。”山寿叩头大言道:“如果我此去谕降他不来,臣当万死。”仁宗便听信了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就加授山寿“镇守交阯太监”职衔,命他赴交阯招降。u看书 .uuknshu ” “在山寿出发后,皇上即下旨交趾的布政司看他与黎利谈判的情形,再定进止。凡地方事务,均须与山寿计议而行。山寿一下成了交阯的统帅。”胡穜一口一口的咬着西瓜,慢悠悠的说着。 “当时张辅与沐晟对山寿意见也颇多,说他成了交趾的太上皇。” “好笑的是马骐,他不甘心被撤回来,交阯的肥肉好吃。于是他在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亲自跑到翰林院传旨,让翰林院写敕给他,命他复往交阯闸办金银珠香。那时我不是在翰林院吗,他写了敕,我就提醒金幼孜向仁宗皇帝复奏。” “这可是欺君之罪,徦传圣旨。” “金幼孜当时兼礼部尚书,仁宗听了他的禀报,大为吃惊,正色道:“朕安得有此言!卿等难道没听说马骐以前在交阯荼毒军民之事吗?交阯自从此人走后,一方如解倒悬,怎么能再派他去?如果再派他去交阯,不单诏书不信,还将坏了朝廷大事。” “那为什么不斩了他。” 第415集 交阯之乱(2) 詹事府胡穜摇着纸扇:“仁宗刚登基,马骐周围也有人帮他,有几个还是近臣,所以皇上当时也只能好言劝这些人:“此人近日在内间,百方请求,左右之人都替他说话,说派他去交阯闸办金珠,将有利于国,朕皆只听不答。卿等应知朕意”,皇上太仁慈了。” “你这小子,这事我都不知,你怎么那么清楚?” “大人当时在南直隶巡查,当然不知,我是金幼孜告诉我的,一直不敢说,现在两太监反正处决了,说给你大人听也无所谓。” “仁宗对马骐明目张胆的欺君行为,竟然毫无处分!朝廷纲纪能不坏吗?要命的是,马骐的不久还如愿重返交阯。” 胡穜道:“有人说,山寿到交阯后,与黎利展开媾和谈判。他以为黎利得到朝廷的赦免,又得了清化知府的肥差,一定会放下野心,不料黎利托称炎暑,要等秋凉再到任。等秋深天凉了,又借口与参政梁汝笏等有怨,不愿担任知府之职,而要去笼州。” “这是借口,给山寿难堪。” “如果光是这还行,他趁着明朝休兵,四下招兵买马,壮大实力。交趾布政司在等着山寿的谈判结果,只能观望,张辅对仁宗皇上说,错了平贼的最佳时机。”山寿应该是有罪的。” “你说对了,我记得黎利率兵围攻该州,杀了知州。正是宣宗皇上登基,立即派陈洽任兵部尚书总领交阯布政、按察二司,敕令他率官兵一心灭贼。” “张大人还没忘这段事情。” “这宣宗的敕书我还记得,云:“反贼黎利包藏祸心,已非一日,始若取之,易如拾芥”,可朝廷“信庸人之言,惟事招抚,延今八年,终不听命,养成猖獗之势”。敕书还该:“其谁之过?” “这不用问,直接把山寿抓起来砍了,他当年在仁宗驾前立过军令状。” 小舍说:“说实话,用人是最大的失误。但还有其它原因,如每年进贡孔雀羽毛一万支。这有点难,第二交阯地处边远,内地人不愿意不那做官,真正去的是些劣转、贬谪的,像解缙,刘观等,把他们打发到那,他们本身都不服,怎能与百姓好好相处。” “大人之言一针见血,地方官员素质普遍低下,谁还信服?” “昔日三平交阯的大将军、英国公张辅,年龄也不算太老。但不知何故,一直放此京。先用的是荣昌伯陈智和都督方政,这两个又合作不好。二人战败后,又用了年轻的成山侯王通担任总兵官。王通虽出身勋臣之门,其父王真是因为是靖难功臣,死后刀追封宁国公。这王通有多少将才,而且对交阯的情况也不如沐晟了解。” “皇上轻率地将祖宗之业及数十万军民的性命托付此人,可能有一部份是文官的问题。” “文官?主要武官也在北京啊,他们完全可以站出来。” “现在第一步已经解决,山寿与马骐都处理了,就等黎利将陈氏子孙姓名奏来,经朝廷审核无伪后,再予册封。” 喜儿把一块湿巾递给他擦手:“胡大人,是个好人,人缘好。”小舍看喜儿的眼睛看胡穜有些异样。 “仁宗对马骐明目张胆的欺君行为,竟然毫无处分!朝廷纲纪能不坏吗?要命的是,马骐的不久还如愿重返交阯。” 胡穜道:“有人说,山寿到交阯后,与黎利展开媾和谈判。他以为黎利得到朝廷的赦免,又得了清化知府的肥差,一定会放下野心,不料黎利托称炎暑,要等秋凉再到任。等秋深天凉了,又借口与参政梁汝笏等有怨,不愿担任知府之职,而要去笼州。” “这是借口,给山寿难堪。” “如果光是这还行,他趁着明朝休兵,四下招兵买马,壮大实力。交趾布政司在等着山寿的谈判结果,只能观望,张辅对仁宗皇上说,错了平贼的最佳时机。”山寿应该是有罪的。” “你说对了,我记得黎利率兵围攻该州,杀了知州。正是宣宗皇上登基,立即派陈洽任兵部尚书总领交阯布政、按察二司,敕令他率官兵一心灭贼。” “张大人还没忘这段事情。” “这宣宗的敕书我还记得,云:“反贼黎利包藏祸心,已非一日,始若取之,易如拾芥”,可朝廷“信庸人之言,惟事招抚,延今八年,终不听命,养成猖獗之势”。敕书还该:“其谁之过?” “这不用问,直接把山寿抓起来砍了,他当年在仁宗驾前立过军令状。” 小舍说:“说实话,用人是最大的失误。但还有其它原因,如每年进贡孔雀羽毛一万支。这有点难,第二交阯地处边远,内地人不愿意不那做官,真正去的是些劣转、贬谪的,像解缙,刘观等,把他们打发到那,他们本身都不服,怎能与百姓好好相处。” “大人之言一针见血,地方官员素质普遍低下,谁还信服?” “昔日三平交阯的大将军、英国公张辅,年龄也不算太老。但不知何故,一直放此京。uu看书 wwuuansh先用的是荣昌伯陈智和都督方政,这两个又合作不好。二人战败后,又用了年轻的成山侯王通担任总兵官。王通虽出身勋臣之门,其父王真是因为是靖难功臣,死后刀追封宁国公。这王通有多少将才,而且对交阯的情况也不如沐晟了解。” “皇上轻率地将祖宗之业及数十万军民的性命托付此人,可能有一部份是文官的问题。” “文官?主要武官也在北京啊,他们完全可以站出来。”小舍听出胡穜话里有话,立马纠正他。 胡穜耸了耸肩:“现在第一步已经解决,山寿与马骐都处理了,就等黎利将陈氏子孙姓名奏来,经朝廷审核无伪后,再予册封。” “这些恐怕要等皇上山东回来后再定夺。” “张大人也会去喔,会第一时间听到宣宗皇帝的决定,是放弃还是坚守。” 外面打起了雷,一声连着一声,如意正担心着去送绸缎给夏元吉的红瑶,红瑶从外面回来了:“幸亏章伯催得急,要不会淋到雨了。” 第416集 安南宦官 外面天色昏暗,豆大的雨砸了下来,胡穜说要回去了,小舍拦不住,让喜儿撑把大雨伞送他。 红瑶还在和如意嘀咕着。 “你怎么去了夏元吉家,”小舍问红瑶。 “我和红瑶商量着开个绣坊,让夏元吉大人出出主意,他宫内宫外熟,是他自已说愿意帮忙的。” “我拿了些成品,夏大人赞不绝口,说是天下珍品,他会找礼部和司礼监推荐的。” 小舍想说什么,如意把他推到自已房内:“你先睡吧,说不定这两天就去山东了。”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停了,空气湿润着,京城运河口,皇帝乘坐的龙船泊在码头上,高大威武,高悬着金色的日月旗在风中飘扬,船上楼阁巍峨,舟身精雕细镂,彩绘金饰,气象非凡。 宣宗在几百个童子军的护卫下上了船,身后随着个头戴四凤金冠,身穿紫色云凤纹,外罩红色大衫霞帔的皇妃,太监陈符一寸不离的跟着,金幼孜轻声告诉小舍:“这是皇妃吴贤氏。” “这位皇妃怎么没听说过?” “是汉王宫的女眷,充入后宫为奴的。宣宗见他长得倾城倾国的,便赦免吴氏的罪,安排她住在宦官陈符家中。” “难怪,地位低怕别人欺负,看来皇上是真心喜欢她了。” 宣宗挥着金色的广袖走了过来,原来清澈的眼睛满了血丝,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下垂的眼袋,他用袖子捂着嘴轻声咳嗽着,小舍,金幼孜,胡穜,海寿,路公公还有阿海都跪着行礼。 宣宗绕过红色的廊柱,凭栏而望,河面泛起了波澜,船在笙歌燕舞相伴,中徐徐的离岸了,无数响礼炮后,朱瞻基朝送行的大臣微微挥手,小舍看到他的眼光中充满的是疲惫和倦意。 航船乘风破浪前进,小舍几个看着皇帝皇妃上了中舱,便定心回到甲板大舱内。 第一天,什么事没有,詹事府比锦衣卫和童子军闲,他们负责警卫,比司礼监,御马监的太监闲。太监要忙里忙外的伺候皇上。 只有一个太监空的,他就是南京守备太监金英。他是搭船回南京。 金英和皇上同龄,安南人,是和王瑾一样,属于聪明俊俏的男童,被张辅阉割了送给朱瞻基当玩伴的。 这太监见王瑾和海寿他们忙得团团转,也不去帮忙,钻到小舍他们的官舱闲扯。 他说,张辅四次征安南,从交趾共搬迁近一万七千人。 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幼童,他们中的很多人被选入朝庭,成了太监,资质聪颖、相貌不凡的还被重点培育,进入内馆读书,教育成才。 金幼孜道:“除了你,有号称“安南二阮”的阮安,阮浪,阮白,还有范弘,兴安和王瑾。” 小舍摇着头说:“还没洪武二十四年厉害,一次向朝鲜要了200 名宦官。海寿就是那帮太监的代表。” 咱家来,是因北京为了建皇宫,南京来的工匠们明显不够数,成祖才给征安南总兵官张辅下的圣旨:“安南工匠技艺好的,尽数连家小起送赴京。”所以……” “难怪有了阮安,阮浪和阮白这些紫金城的建筑设计师,北京城池,宫殿及百司府廨,目量意营,悉中规制都他们说了算,工部反而听命于他们。” “还有咱家司礼太监阮简,他重建了“万寿禅寺”。钱都是他自已掏的。”金英脸颊的肉抖了抖。 “金公公,我小舍也听说你用积蓄重建了一处圆觉禅寺?” “阿弥陀佛,咱家是佛门弟子,广修福田是为自已消业,但比起王瑾公公差远了,王公公已经将自已南京修建的舍宅捐给了佛门,皇上亲赐“承恩寺”,你说这福德大不大?” “这承恩禅寺,我还去过,长有五百有四十尺,宽有二百尺。东北皆附山垣,南边是山门。规模非常雄伟。” 金幼孜捋一捋长发:“说公公们捐款造庙,王公公应该算最有影响的了,不过皇上也念他的功德,赐给他二名宫女当妻,还御赐金印两枚,上书“忠肝义胆”、“心迹双清”,价值连城啊。金公公也有吗?” 金英有些尴尬,干咳了几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金印今天是你的,明天也是你的,但百年后,能带走吗?还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不带走一片云彩。还不如放下。” 小舍道:“皇上还赐予范弘公公免死诏呢?他也是安南来的。” “对,我和范弘公公,兴安公公老家离得不远。” 小旗给大家送来了西瓜,说是皇上差路公公送来的。 “路公公和海寿公公都是朝鲜人吧?”胡穜问金英。 “他不是朝鲜人,两大帮中的朝鲜帮,叫得出的并不多,只有御马监少监海寿公公兼着厂督算是名声响的。” 金幼孜,一也吃瓜,一边点头:“海公公在内宫除了黄俨,算他资格老了,曾七次出使朝鲜,催收贡品,包括美貌处女,朱棣宠幸的权妃就是他给带回来的。这个家伙办事认真,uu看书 .uuknsu 锱铢必较,经常被明廷委以重用,不仅出访朝鲜,也曾接待过前来朝贡的满剌加国王。” “黎澄,工部郎中,安南君主胡季犛的长子胡元澄,后来改名叫黎澄的也算你们安南帮太监。”小舍突然想起这个“兵工大王”了。 “黎澄是以战俘身份来到大明的,他善长制造神枪火器,明成祖特授命他“督造兵使局铳箭、火药”。当然他在工部,应该算和三阮一起建造宫殿的安南人。” 皇上传旨来了,宣金幼孜御舱议事,金幼孜扔下西瓜,整洁好公服随小太监上去了。 金英诡异的笑着:“肯定是交趾的事情。” 胡穜劲头来了,递了片西瓜,拿着纸扇替金英扇着:“金公公何出此言?” “自成祖皇帝开始,每隔几年都要派大军去安南维持,文官都是非常不安的。” “公公,为什么?”胡穜一脸恭维,替他摇着纸扇。 第417集 老臣退位 金英从胡穜手里要过扇子,拍了他一记屁股:“小胡广你不懂,打战会为勋贵武将带来立功的机会,而文官要想手里有权,说话有人听,就要想办法打压武将势头,当然不想让他们立功,所以你看,要宣宗皇帝放弃安南的都是谁?” 小舍心里一亮:“这太监就是厉害,金幼孜是最希望宣宗放弃安南的,恐怕比杨士奇还积极,皇上这次去山东,点名要他陪,心里肯定同意了他观点。” “安南完了。”胡穜道出了小舍的心声。 “我还是这句话,在安南的用人出了问题。 要么用广西、云南等地的生员、举人去安南。这种人和我儿子月月一般大,又没实际经验,只会纸上谈兵,夸夸其谈,还有被贬的官员安置在安南,像解缙,一直高高在上,想早点回京为官,根本看不起安南这种穷乡僻壤。” 金英用纸扇拍了拍桌子:“张詹事说的不错,交趾的右布政使王平,就是被贬到交趾的,整天郁郁不乐,除了喝酒就是在那勾搭美女。” “为什么要将张辅、黄福等人调来调去,这些人资历经验都有,在任上也有建树,黄福回北京时出现了“安南人扶携相医,号泣不忍别”。连安南反贼黎利都道:“中国遣官吏治交趾,人人如黄尚书,我岂得反哉!”你说这……”胡穜对张辅是五体投地的赞叹。 “还有一方面,把安南历代的典籍都收集送往南京,而把中国的典籍推广过去,这不算是坏事,时间长了,安南人也会接受,安南自唐末五代自立毕竟也有四百年,有了自己的文化。有些人背着朝廷,下令安南男女不许剪发,要穿中国的短衣长裤,这不是胡来吗?咱家向仁宗皇上曾禀报过,皇上当时就把王平召回北京训斥了一通。” 小舍叹了口气:“要是换金公公去就好了,金公公懂安南百姓的心。” “说这也晚了,安南人心里不服久了。” 金幼孜到了傍晚,太阳也落山了才回公舱,脸上也没见什么喜色,小舍心里反而开心:“金大人,快到德州了,这船会不会停靠?” “皇上没说,看来要直接到目得地了。” 正说着,船突然慢了起来,夕阳余辉中德州糜镇古塔露出了它神奇的身影。金幼孜道:“大家振作起来,听候消息,准备上岸。” 船靠岸了,圣旨没来,太医院的王太医带着几个随从匆匆上船了,和小舍打个个招呼上了御舱。 “不会是皇上龙体欠安吧,我看陛下脸色有点疲惫。”小舍不安的问金幼孜。 “也许,刚才躺在榻上和我说话,时不时的闭着眼睛。” 龙船上的灯全点亮了,五光十色,映照在宽阔的河面上。船突然缓缓的开始掉转方向了。路公公下来传旨:“皇贤妃喜怀龙子,全体回北京!”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把皇上乐得,立即让御厨给所有人做好吃又好看的甜糕,以示祝贺。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年皇妃吴氏就生下龙子,宣宗除了孙皇后所生太子朱祁镇,就这个吴氏生的儿子,可见这个小儿子的出生,他有多么高兴。吴氏被封为贤妃,但依然住在与紫禁城一墙之隔的宫外。 山东回来后,皇上心情大爽,这日便召蹇义、夏原吉、杨士奇、杨荣四人老臣到乾清宫,赐给他们玺书说:“卿等都是祖宗的遗老,辅佐朕躬 。现在已是黄发危齿,不宜再让你们处理冗繁的事务,从而有伤朝廷优老待贤之礼。你们可以放下所管的事务,朝夕在朕左右讨论至理,共同维持国家的安宁,官衔和俸禄都照旧。” 这其实是礼部新的尚书胡濙的建议,皇上准奏的,四个人老泪纵横,虽然皇上客气:“命蹇义等四人讨论天下官吏和军民的章奏和建议。”但一世英名也就停留在此时,四人拜倒在地,皇上赐给蹇义和夏元吉曾获得的银章,上刻“忠厚宽宏”。甩着广袖出了宫门。 小舍进言:“蹇义大人的府邸略显贫寒,是否重修一番。” 皇上准奏,诏令有工部在文明门内为蹇义修建新的宅第。 四位老臣退居二线,黄淮因病又告老还乡,小舍的心也凉了一截。便买了烤鸭回家找章伯喝酒。 刚进家门,院内便飘出红烧肉的香味,原来如意已经让喜儿和兰朵两丫鬟炒了不少菜。 “娘子真好,知道相公嘴馋了。”小舍心情好了许多。 “娘子刚从夏府回来,知道几位大人退位了,知道相公一定心烦。” 胡穜和小旗也来了,说是如意唤他们喝酒的。 民以食为天,明朝的百姓除了喝茶,喝酒聊天,也没什么好玩的事,几杯下肚,胡穜道:“蹇义大人一走,这詹事府詹事会不会换新人。” “暂且没说,以前,或尚书、侍郎、都御史兼任,现在算有我还在,可能也不会有变化,毕竟我也有二朝的经历。” “那就好,詹事府五老虽退,还有金幼孜,杨溥,蹇义和夏元吉,扬士奇,uu看书 .uukanshu扬荣的少师、少傅、少保衔位还保留,再加您詹事,率我等府丞,府使、谕德、赞善,宾客等官。” 小舍和他碰了一下杯,“你这小胡广,别担心,天生我才必有用,好好的干,你还年轻。” “我猜想,会不会在兔儿山童子军阅兵时,夏元吉大人当面顶撞了皇上,皇上担心架驭不了他们。” “也有可能,下着雪,小孩子动作有点僵硬,皇上大怒,要脱下他们的衣服。夏元吉就说了一句:“将帅,这些是国家的未来的栋梁,怎能将他们冻死?”这对一个严格治军的朱瞻基是有点打击的。事后我问过夏大人,是不是有点过?” “毕竟这些童子军是他招来的。” “夏大人也是这么回答我的,但我觉得皇上也没错,所以感觉他们老了,老刀没有锋芒了。” 金小旗道:“我爹说,皇上内心非常尊重夏大人,前天曾亲手画了一幅《寿星图》赐给他。还有衣物食品、器皿用具、银币和玩好之物,几乎每天都有。” 第418集 7日为君 金小旗说起他爹,如意插了句:“安兰和孩子怎么样了,都迁来北京了吗?” 小旗回道:“谢谢夫人,她们都挺好,儿子上学堂念书了,女儿刚刚周岁。” 胡穜喝了一大口酒:“你们都孩子孩子的,我是祖上没积德,娶了个不会下蛋的。” “你家胡老爷,官及一品,是永乐皇朝的首辅,死后赠礼部尚书,仁宗皇帝加赠太子少师,还想怎样?”小舍反驳道。 “按理说,我先父建文年第一甲第一名状元,之后永乐皇朝时再升右春坊右庶子,进入内阁。永乐五年,晋升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应该是官运享通了,可是去世也早了点。” 小旗拍拍他肩:“你爹和我爹一起随成祖北征,经常会召入帐殿时,和太上皇会谈至深夜。我爹说胡广书法比他好,每次勒石刻碑时,均由胡广书写。” “你家金大人会讲经讲史啊,把宣宗皇帝哄着。” 两人趁着酒性你一句我一句“拼爹”了。 “哈哈哈,难怪永乐皇帝要亲自为你姐做大媒了。” “别提了,我爹这悔婚丑事,就是让我抬不起头来。” “别说那不孝顺的事,至少你是詹事府府丞,六品官。” 胡穜被小旗点中了,反倒同情他起来,他给小旗倒了点酒:“也是,你一个二品官的儿子,现在还只是主薄,太委曲你了。” “你还有五个哥哥,五个姐姐,他们应该不错。” 小旗低下头:“我爹自从考中进士在京师为官,25年来从未回过家乡,仁宗皇帝时,祖母去世回去了一趟,他从不在我面前说家里的事,我只听娘说,大哥昭伯考上进士,大嫂子是同乡人。” “你爹真了不起,我曾随他钦差去北方找那块神秘的石碑,他的机智我是五体投地的佩服。” “下官也是,成祖驾崩那时,随行太监马云都不知所措,只能求助他和杨荣、金大人认为六军在外,离京师尚远,应该封锁皇帝驾崩的消息。” “这决定太重要了,万一,如果让朱高煦和朱高燧知道,那就事大了,他们离北京太近,当时的皇太子朱高炽根本打不过他俩人。”小舍对胡穜道。 “这要论功,张辅将军也应该有,文官支持皇太子,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朱元璋指定的燕王世子,具有正统性。另一方面,太子生性仁厚善良、勤勉儒雅、重视文人和文化,确实有成为君主的潜质,但武将支持朱高煦,一方面是他们一块在靖难之役打过仗,感情深,另一方面如果朱高煦登基,武将必然有功,得到切身的利益,所以张辅将军在这一刻逆袭支持皇太子,说明他是一个真正切切的忠臣。” 小舍不停的点着头:“我去交趾时,张辅还是个年轻帅气的军官,我们一块陪夏元吉大人逛安南的西湖,我俩无话不谈,张将军的眼睛总是清澈见底,我当时就觉得他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张大人,我爹说,皇上去世前,曾与他密谈很久,估计是知道自已寿命已到,要张辅一定支持皇太子。” 如意拍着胸:“听你们说的汗毛也竖了,后来怎么回京的。” “杨荣命工部的官,搜取军中所有锡器,销熔后打造成一只圆桶,将遗体装置桶内,再密封桶口,并且将承造的工匠杀了灭口。同时也命光禄官每天三餐照常进膳。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军营。即使有人要出去也需要皇帝的诏书或者手谕,直到入城,竟无人察觉朱棣已驾崩。 然后把锡熔在灵柩内,用盛礼装殓成祖遗体,放在御车中。为掩人耳目,还要做到了“所至朝夕进膳如常仪,益严军令,人莫测”。有人建议他是不是书写一道敕令,将皇帝驾崩的消息告诉留守北京的皇太子。“ 金幼孜和杨荣二人反对:“先帝在世时诏令称‘敕’,如今皇上已经驾崩了如何称‘敕’,如此是冒充,罪不容诛。” 金幼孜大人就草拟遗诏,由杨荣和海寿偷偷走小路,避开闹市和人群回到京城,催皇太子朱高炽继皇位。金大人则在后负责护送成祖梓宫(棺材)回京。” 章伯终于开口了:“我们北京民间盛传金幼孜大人“七日为君”的故事,说金幼孜护送成祖梓宫回京途中,一切诏令皆出自幼孜之手,代行皇帝之权,因为距杨荣到达京师之日刚好七天。” “是吗,这北京老百姓啥都知道?”小舍夹了一个鸭腿给章伯。 章伯得了主人的奖赏,愈加起劲了,抹了一下淌到下巴的油渍:“茶馆里的人还说,如果不把朱高煦烤了,把安南封给他,那黎利这鸟人肯定被他打趴了。” “黎利被他打趴完全可能,朱高煦的打仗本事也是众口一词的,他勇猛善战,为成祖攻城略地。但他没有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南京时挑拨离间,陷害忠良,随意暴露野心,赶出南京时又死皮赖脸;就藩后还不老实,uu看书 .uuknsu.om贻人口实;最后起兵失败,宣宗皇上把他捉了,不杀他已经放他一马了,还为了逞一时之快作死,这简直就是个三岁小孩,性格缺陷一览无遗。”小舍想起在南京时,汤宗被关进牢内,心里就不快。 胡穜道:“大人说的是真话,下官还听到,朱高煦曾对母后,直接说出是自己拼命打下的江山,为什么要让哥哥当未来的皇帝,还说人打江山,狗当皇帝了。” “他敢这么说吗?” “说的,司礼监太监黄俨,当时还没让朱棣斩了,他说,皇后直接给了朱高煦一个耳光,朱高煦虽然被打了,可心中还是不满,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自己的母亲打,他又对皇后说,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蒙在鼓里当傻子的人,何况还是自己的母亲这样的。说完后,朱高煦泪眼朦胧,气愤地走出了房间。” 朵兰进来了:“少爷,说得轻点,我看街对面有几个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人在转悠。” 小舍出去从门缝看了一会,回来坐下道:“是东厂路公公的人,那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的档头我认识。” 第419集 喜儿成亲 “张大人,怎么东厂归路远公公了?上次去山东,不还是海寿公公负责吗?”胡穜问小舍。 “海寿现在被皇上派去镇守宁夏了。这边锦衣卫指挥使赛哈智也退了,接替赛哈智的是同事李诚,王力还是北镇抚使司指挥使,我向皇上举荐王一飞来北京,皇上口谕恩准。” “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应该是毛骧。”胡穜肯定的道。 “毛骧一开始在当千户,后来因为杀倭寇非常多,立了功,被洪武皇帝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 “洪武时的宰相胡惟庸死后五年,他通倭的事情暴露出来,洪武皇帝朱元璋便决定把抗倭的都督毛骧提上来,将拱卫司、仪鸾司两个机构合并成锦衣卫,将那些与胡惟庸有关的人一网打尽。反正胡惟庸已死,死无对证,因此谁对谁错,没人出来证明。短短五年内,三万多人被牵涉包括第一功臣李善长也遭到诛杀,几万人被流放,一共十年胡惟庸案才终于落下帷幕。” “毛骧一定受皇帝奖赏了吧?”如意听得起劲,便顺口问道。 “没有,他其实也是胡惟庸的同党,皇帝说他是借机杀人灭口,应该立即处死。”小舍笑道。 章伯坏坏的笑着不语。 “那第二任就是纪纲了吧?”如意给几个倒了些酒,又问。 “不是,接任的是蒋瓛,常胜将军蓝玉平叛胜利,于二十五年十二月班师回朝时,蒋瓛发现他与景川侯曹震企图趁朱元璋出宫举行“藉田”仪式时,发动兵变。朱元璋大怒,将蓝玉当场逮捕。一天后,朱元就下令将他处死,其家人也全部被杀。当时受株连被杀还有一公,十三侯,两伯,两万五千人。” “难怪人家见了锦衣卫都闻风丧胆,一个案子就死几万人。”小旗有点冷,一口一口的喝着喜儿端上来的热汤。 看他喝得那么香,胡穜也眼红了,让喜儿勺一碗满满的鸭骨头汤,放在嘴边吹着,喜儿对他有些偏心,往里面放了些大蒜,小舍正好看见。 胡穜有些尴尬,假装问小舍:“大人,蒋瓛后来如何死的?” “蓝玉的皮活剥下来,填草充实,此刑名为“剥皮实草”,后来朱元璋皇帝将蓝玉的“大将军皮草人”交给蓝玉的女儿,就是嫁给蜀王朱椿的王妃,命她保管收藏,蒋瓛呢,因为也杀错了人被洪武皇帝砍了。” “看来这锦衣卫指挥使也短寿,可能是菩萨也饶不了他们了。”红瑶做好了针线活出来吃饭了。 “第三任指挥使就是,他姓宋,名忠,人家叫他“送终”,他是建文皇帝的锦衣卫指挥使。 那年正好发生靖难之役,建文帝派他去怀来作战,为了激起手下的斗志,他骗军中将士,说他们留在北平的家属全部被朱棣杀完了。他手下人向永乐皇朱棣告密,朱棣会用兵,就以这些家在北平的将士家属为先锋,向怀来进攻。” “厉害!”胡穜赞叹。 “两军对阵,怀来守军听到自已熟悉的乡音,认出是自己父兄子弟时,惊喜异常,相互问候,震耳欲聋,整个把战场变成客万。随着“宋都督骗我们“的喊声,守军的将士纷纷解甲倒戈。宋忠见势不炒逃到茅坑中藏匿,被燕军一刀,头也落到糞坑中。” 红瑶正一口饭咽到嗓门口,一下吐了出来。 红瑶吐得满地都是,大家也没了胃口,饭局就让张小舍一句话搅了,胡穜和金小旗起身告辞,小舍吩咐喜儿:“从后门送他们出去,省得为难东厂的陆挡头他们。” 喜儿出去了,小舍拉过如意:“好像胡穜对我们喜儿有意。” 喜儿回来了,如意便假装和她一块收拾碗筷,便问她:“胡府丞人长得是俊朗,可惜没个孩子,少爷想替他作主纳个妾。” “他脾气也挺好的,不知那个女孩有造化,被他相中?”喜儿低声答道。 “喜儿你心上有人吗?” “少奶奶,我是仁宗皇上掏钱买下到少爷家的,终身为奴,不敢有二心。” “如果少爷把你许配给人家,你愿意吗?” “喜儿舍不得离开少爷家。”丫鬟红着脸,言不由衷的道。 “胡说,少爷有我和红瑶呢,你别想打什么主意!”如意柳眉倒竖,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对着她。 “少奶奶,误会,喜儿自从进入咱家,一直视少爷为主子,不敢有什么妄想。” “臭丫头,别想瞒我,每天少爷回来,你总是第一个迎出去,少爷的衣服你总是洗得最干净,烫得最平服,少爷的饭你总是盛得最满。” 喜儿在如意凌厉的功势下,双腿一曲跪了下去:“少奶奶,我是奴婢,对主子恭敬是应该的,但决没有非分之想,你可以问胡穜大人,他可以~” “好啊,你这才是真话,你一定答应人家什么了?快说。” 喜儿低着头,不作声,眼泪“答答”的落在青砖上。 红瑶走了上去:“如意姐,少爷找你。” 如意走了,u看书ww.ukansh.co红瑶就上去扶起喜儿,好心劝慰:“你呀,什么都好,就是犟,少奶奶是好心,人家胡穜相中你,想成全你俩,你这样不明事,少奶奶怎么会不生气!” 喜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红瑶的怀里:“二少奶奶,喜儿听您的。” “那你说实话,二少奶奶才能帮你。” “我说,我说,胡穜大人是问过我的,喜儿说,仁宗皇上从我爹手中买了送给少爷的,喜儿答应也没用。” “如果少爷把你送给胡穜,你愿意吗?” 喜儿用袖管擦着眼泪,点点头。 喜儿十四岁,永乐皇驾崩那年到张小舍家中,一晃已经十八岁了,如意像嫁自已女儿一样,给她做了一套大红的凤冠霞帔,还备了付嫁妆,纳妾仪式虽然简单,而且一方是奴婢,胡穜还是派了大轿亲自来迎娶。喜儿哭哭啼啼的被几个喜伴娘搀扶着出去,虽然在侧门,一样是鞭炮齐鸣,鼓声热闹。 第420集 月月上任 喜儿嫁了,章伯替张家找了个中年寡妇,姓柳,柳嫂虽然是北方人,却长得娇小玲珑,身穿一袭墨兰色石榴裙淡兰色的上衣裙上带有青色的绸带,乌黑的秀发用一个小巧紫色的簪子盘上眉毛清淡,瞳孔透亮,未施粉黛、娇嫩的薄唇也没有上色、嘴角一扬便有好听的声音传出:“原来是和皇上一起来撒稻草的官人。” 柳嫂居然认出了小舍,便抿着嘴笑。 “你也是住那个村的?” “对呀,那天煮了那么多菜饭,你们一口也没吃,害得我们吃了几天。” “那天真对不起,皇上有了龙子,一开心就走了。” 章伯介绍道:“柳嫂是我邻村的,是个军户,男人随永乐皇帝北伐,战死在草原上,两个儿子都从了军,所以……” 如意对着柳嫂上下打量:“柳嫂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比我还年轻,会不会吃不了下人的苦,我家原来丫鬟是什么也做的。” “下人的爹原来在南京任官,所以奴婢年少时没吃啥苦,建文皇帝死了,爹带着我们一家到这里戎边,爹爹遭了罪进了牢房,下人的娘养不活我们弟兄几个,只能把我早早嫁给了柳家,所以……” 小舍一听是建文皇帝的旧臣家属,心也软了,就让朵兰替她收拾房间。 柳嫂一说话,那种天生的白皮肤便绽开了红云:“下人听章伯说原来丫鬟喜儿的事,从心里就佩服少奶奶的仗义,下人只要有吃有住,情愿不要工钱。” 如意一听柳嫂如此爽快,刚才如冰霜的心也是化了:“那不行,该给的我们一文不会少,只要柳嫂勤力。” 好人有好报,如意义嫁丫鬟终于成正果。她的儿子考上了进士,这还不是最好的。 都御史刘观因贪污被撤职,与儿子一起戎边。 大学士杨士奇、杨荣便推荐通政使顾佐,说他公正廉洁而有威望,所任过的官都是清正无邪,宣仁皇上很高兴,立即升他为右都御史,并赐给敕书奖励劝勉,命他考察各个御史,有不称职的立即撤换,如果御史人员有缺,由他保举人员送吏部补选。 顾佐一上任,即上奏废黜了严日岂、杨居正等二十人,把他们贬到辽东各卫为吏,还有八人被降职,三人被罢免;然后他推举可以担任御史的进士邓荣,国子生程富,进士张小舍的儿子张众,在京候选的知县孔文英,教官方瑞等四十余人。皇上让他们先干三个月然后再任用他们。 杨居正等六人被贬上书辩诉。皇上大怒,将那些被贬为吏的人一并发去戍边。 后来六人中的严日岂从戍守之地偷偷跑回京师,带着礼物想上顾佐家讨好他。 青天白日的,见都御使顾佐与小舍两人并肩骑着马,便悄悄的跟着,想找到小舍贿赂的证据,巧了胡穜带着喜儿去街上买东西,小舍便下了马与胡穜说上了话。 第二日严日岂便让人传信给皇上,说顾佐昨日接受张小舍的贿赂。 皇上把张小舍和顾佐召到宫中,亲自查问,张小舍便让胡穜来作证。 胡穜道:“两位大人从午门出来,我在东门外看见,大庭广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行赂。” 皇上听胡穜说得言词凿凿,便让路公公把严日岂押起来审问。 本来就是凭空捏造的,严日岂理曲词穷,还没上到,便把图谋陷害张小舍,达到扳倒顾佐让自己平反的目得。 皇上诏令将严日岂押到市场诛杀。 张众正式就任都事,官阶虽为正七品,但他的职责能随御使代天子出巡,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特权。 张众也像他爹一样,白天去都察院应卯,晚上回家中住,这日吃晚饭,如意见儿子回来便躺着,以为孩子受了上司的训斥,便接过柳嫂端来的水果进了儿子的房间。 “月月,是不是今天“抄卷”抄少了,被顾大人训斥了?” 张众翻了个身:“娘,爹说的一点不错,娘就会瞎猜,顾佐大人在内廷办公,独处一间小夹室,不是议政从不与我们群坐。大家叫他为“顾独坐“,他怎么会来管我一个七品小官的事儿。” “那就好,看来月月是累了。” “娘,你说这当官的是不是都希望别人倒台,自己上去?” “娘一个女人,怎么知道你们男人的事,不过爹应该知道,你说给娘听什么事,等晚上爹回来娘替你问问。” “孩儿的同事,以前是个县官,他向皇帝举报,说顾大人拿了隶役的好处,把人家放回老家了,皇上就把顾大人召进宫中。” “这顾大人不对,县官举报贪赃枉法应该的。” “后来皇上也没对他怎样,顾大人回来后找我这个同事:“你胡说八道,皇上命令我处置你,如果你改掉品行,我就宽贷你。”那人便求了饶。” 小舍回来一听:“这事我知道,uu看书 .uukanshu 皇上问杨士奇:“你说顾佐清正,他怎么拿别人钱财?”杨士奇回话:“现在朝官俸禄微薄,马匹薪炭草料,都由隶役供给,所以有隶役愿意出钱赎苦役,臣也是这样做的,拿一些赎金,留下来的一大摊家务事,不自己做了吗?”皇上一听一惊:“朝臣竟这么贫穷?”准备给我们加薪了。” 如意道:“他们还好了,有奴役,我们是自己掏钱找丫鬟佣人,要不是我和红瑶找事做,你这个三品官也没啥好日子过。” “谁说的,三朝皇上,没少奖赏我银子,还有我上回受伤,蹇义大人也给了不少。” “好好好,算你养活我们一大帮家人,不过我这绣坊的货,你也别不管不问,像空气一样放着。这可是我和红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小舍替她扯掉耳边几根白发:“好吧,我得找胡濙,他现在是礼部尚书,看他有啥建议。” “算了吧,建议建议就是见而不议,我还是盯夏元吉大人,上回一下卖了几十件,阳阳结婚的聘礼多少有了些。” 第421集 儿女亲家 小舍开始愁月月的婚事,这日上朝户部尚书李昶上奏:“陛下,苏松两地和官田租税减少,请削减外官的俸禄和生员军士的月给。” 小舍心里一怒,刚想驳斥。 皇上低沉了一会:“朕刚听得官员奉祿淡薄,生活艰难,如果再减,谁会赞同,朕替你问问。”他指了指太子宾客张本:“张爱卿,你是否愿意?” 张本是洪武年国子监出生的四朝元老,他双手一拱:“微臣如果答应,便是欺骗皇上。” 朱瞻基点点头:“张爱卿是元老,朕再问下另一位张爱卿。”他把手指指向了张小舍。 小舍也双手合十道:“微臣原本不理家务,也不知道油盐贵,近日家小说起,孩儿已长大,聘礼还不知道在那?” “哈哈哈,爱卿说的可是大实话。” 金幼孜,杨士奇,杨溥等人也反对,此事便作罢。 殿门突然被一阵冷风吹开,宣仁缩着脖子回到龙椅上:“不过李爱卿说的苏松粮租的事,少了那么多,其原因在那里,那位爱卿可以作答?” 仁宗皇帝时派遣的广西布政使周干,曾巡视苏、常、嘉、湖诸府。周干奏道:“几个知府民众多逃亡,都说重赋所致。如吴江、昆山民田租金,以前是五升,佃农租富民的田,私租每亩要一石,虽然官府也禁止打击地主,也只不不少收个二斗。农民还是种不起,如果将官田及公、侯的田租,俱照亩税六斗的计算,农田便无荒芜之患,而佃民获安生矣。” 李昶上奏:“苏州府至宣德年间逃赋已高达790万石,松江府也有400万石以上。” 周干的上奏,朱瞻基觉察出了南直隶税赋负担的严重性,他似乎没听李昶的话。“周爱卿继续。” 周干听出皇上的意思,声音也响亮了:“臣以为,应减少官田的税赋份额,清除税吏的贪污行为,消灭当地官员的弊政。南直隶九府已经长久没知府了,尤其是“江南粮仓”的苏州府,连个同知都没有,请求皇上指派干练的官员去理这些府的财政事务,并派专使去监督他们的事务。” 大学士金幼孜与杨溥都上奏:“先请减税,不然农户全走光了,要田干什么?” 李昶擦着头上的汗:“皇上减不得,纳税户己经少了九成,再减官兵就没有吃的。” 蹇义忍耐不住上前一步道:“臣以为减税是万不得已的,但九府的官员缺员必须得改,前几年吏部多次上奏,调配京官去理政,均不得过,如今己是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张小舍也急忙附议:“蹇义大人说的对,苏州知府自从汤宗大人离开,至今九年没人继任,同知又因贪吃军饷被革职,诺大的知府全靠两通判在支撑,松江府也是,只有同知一人。” 宣宗突然手一拍:“此事朝后再议,退朝!” 皇上突然一个急刹车,百官们百思不得解,只好悻悻然的退场。 小舍刚想随蹇义跨出殿门,太监赶来了:“两位大人慢走,皇上诏令请两位大人乾清宫议事。” 两人相视一看,便随着太监到宣宗的寝宫。 喝退了下人,朱瞻基便道:“两位卿方才在殿上的奏言,朕已明白,有些事是先皇所定,也不必赘言,苏州府是大郡,公务繁剧,赶紧物色廉洁奉公、有才能者出任知府,贪污暴虐、残害百姓的人不能任用,不知两位有否合适人选?” 蹇义略微沉思一番:“越府长史周忱,此人以善理财知名,可以胜任。” 小舍急忙推荐:“礼部郎中况钟,勤谨廉洁,博识干练,又任劳任怨,上次去苏州巡查,便显其干练的作风。” 皇帝又拍了拍手:“两人朕都喜欢,不如先让他们下去巡查,回来后再定夺。其它八府的知府,蹇爱卿监督吏部早点提出人选。” 小舍如获至宝,马不停蹄的回到家中,让如意立即到前门请好的工匠来装裱。 一家人正兴趣盎然的欣赏着这幅价值连城的书画,王一飞来了,看上去比陈福贵描述的要好许多,一头乌发梳得油亮,徘色的官袍把他白洁的脸色衬得十分俊美。 “恭喜哥哥新官上任。”小舍向他行了个礼。 “弟弟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兄长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哥哥来,也不带着嫂嫂。”如意客气的道。 “来得急,也顾不上她了。” “怎么就哥哥一人来京?”小舍有些不信。 “她们晚些到,我先把家安顿好,前几年住的房子,太邋遢了,重新弄也得几天。” “这到是,北京的风沙大,一天不擦,桌子上都落满了沙土。”如意抹了一下桌上的灰尘给他看。 “听说侄子阳阳有出息了,好久没见,该给他个红包。”王一飞说着从袖中掏出个元宝。 如意急忙推了过去:“都自已人,要那么客气啥?” 王一飞身体一缩:“一点小心意罢了,等侄儿成婚,再给个大礼。” “哥哥瞧你说的,月月刚从国子监出来,还没找着人家呢。” “侄子今年多大了?” “属马,uu看书 ww.uukanhu今年虚十七。” “喔唷巧了!”王一飞一拍大腿:“我家五丫头,今年十四,还没婚配,不如亲上加亲,凑成一双。” 不知弟弟,弟妹意下如何?” 如意也顾不得脸面了,张大着嘴便笑:“好是好,不知你家千金肯不肯屈就,下嫁咱张家。” “什么肯不肯的,儿女婚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只要我答应就是了。” 小舍没想到愁了几天的儿子婚事,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而且亲家又是自已熟悉的王一飞,心里如何不激动,便唤柳嫂进来,让她找个媒婆,等王一飞家眷一到北京立即上门去提亲。 王一飞说皇上宣他申时进宫,饭也不吃就告辞了,庭院里的银杏树上喜雀又叫了,如意抓了把米撒在地上,自言自语的:“婆婆常说,喜鹊叫,喜事儿到,看来一点没错!” 第422集 屋里的秘洞 王一飞的到来,真是喜从天降,如意一边铺床一边说:“月月长得俊朗,又有出息,这次又找了个好的丈母娘家,这是他前世修的好,才会有如此的福报。” 小舍的公服是新的,衣扣涩涩的,他费力的解着,抬头瞟了一眼她:“王一飞家的五丫头,我还小时候见过一回,现在不知长啥样,万一像你这样就完蛋了。” “像我这样还差吗,你给我去夷亭再找个试试?” 如意头也不回还了一句。 小舍终于解掉了个扣子,不过这盘扣也给扯脱了,他拍了拍如意的背,用手示意着。 “你不是嫌我丑吗?找漂亮的给你缝着!”如意嘴巴一撅,把他手推开。 “喔唷,说个笑话都当真了。”小舍嘻笑着去找针线,男人家家粗手粗脚,把个装女红的藤篮给打翻了,针头线脑,钮扣针箍全散了,屋里已经昏暗了,他便趴在地下摸索着找,床底旮旯有个亮光,应该是个是颗衣服上的珠珠,他便拱了进去,如意笑着拍了他一记朝天屁股:“快出来,一个大老爷们钻床底下,不让你笑话。” 小舍捏着珠珠缩回身体,左掌一用力,地下的青砖发出空谷的声音。 “下面空的?”他用右拳在四周敲着,明显就这块声音不同。“这匠人也太粗心,下面都没垫实。”他退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把珠子交给如意。 “不对!”他突然觉得这砖的空谷声那么明显,和那种底面铺垫不均的空谷声有些两样,便好奇的拿了个灯盏又钻了进去。“通,通,通通~” 声音确实不同。 “快给我把刀,我要把它撬开来。”小舍关照妻子。 如意好奇的取了把匕首递给他,自已也拱了进去。 小舍用匕首的柄将砖四周敲敲,砖有些活络了,小舍把匕首插入砖缝撬着,砖缝里透出一股异香,这是皇宫内才能闻到的檀香:“下面有宝贝!”小舍肯定的说。 两个人退出来,相视着用眼睛商量。 “把床搬开,要不晚上睡不着觉!”小舍决定了,如意点点头。 这床是以前房主留着的,紫檀木的拔步床,不是一般的重,床面两侧和后面装有围栏。上端四面装横楣板,顶上有盖,雕着多子多福、吉祥如意、吉星高照、松鹤长寿的图案。 两人只能奋力的一点一点的移动。 终于那砖露出来了,小舍轻轻一撬,下面垫着块木板,小舍用手拨开上面的尘土,上面粗糙雕刻着“宋金府”三个字。小舍对如意看了一眼:“一定是宝藏!你让开些,我怕下面有什么机关打着你。” 如意本能的退后几步,捏紧双拳,闭住呼吸瞅着。 小舍趴在地下,把木板移开,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他咳着嗽,感到有点恶心想吐,他挣扎着爬起身,拉着如意逃出屋子。 “相公,这味道有毒吗?” 小舍“哇”得吐了出来:“肯定有毒!先扶我去红瑶房内躺一会。” 红瑶正看着囡囡写字,见如意扶着面色苍白的小舍进来,大吃一惊:“如意姐,这是怎么啦?” 如意用手势示意她轻点,把小舍放床上。 小舍已经缓过神来:“这应该是蛊毒,人闻了会产生头晕,恶心,闻多了会产生幻觉,还好我发觉得早。” 如意把发现秘洞的事告诉了红瑶。 红瑶道:“我有办法,用湿布围着就能挡那毒气,我娘家隔壁的小三子就这样去掘人家的老坟,有一回还掘到不少银锭。” 小舍把衣服脱了:“红瑶你随我进去,让如意看住门,别让柳嫂她们进来。” 两人用湿布蒙上了脸,把窗开了,窗帘依旧拉上,油灯点得亮亮的,照见下面铺着沙子,小舍一点点用手把它外掏,足足掏了二尺深,手快够不住了,手指碰到了个盒状的东西:“下面果然有东西!” 小舍眼中放出了光芒,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一只用黄绫布包着的箱子露出来了,半尺宽半尺长,深深的埋着,小舍用手指扣住了试试,根本提不动。 红瑶把匕首递给他:“干脆把盒子盖撬了。” 小舍接过匕首身体全趴在地下,小心的戳着盖子:“你希望下面是什么?” “一颗闪亮的夜明珠,听说晚上就不用点灯了。” “这很少见呢,会不会是古人的家书,或者什么祖传的秘诀。” 盖子打开了,上面果然是本书,不过是本账本,上面记载着宝藏的物品和数量:金铤五两拾个,银锭五十两三十个,银碗一对,银酒壶一对…… 小舍用指尖捏出一块像马蹄状金铤,灯光下金灿灿的,上面印着足金,五两,赵四郎,财神记字样。 “快去把如意喊进来,我们发财了。”小舍从来没见那么多金子,强按着心头的喜悦对红瑶道。 如意一见小舍手中的金子,惊得倒吸一口气:“常听人家说掘到金银财宝,原来真有这事啊。” “老天爷知道我们月月要娶媳妇,uu看书 uukshu.o 所以……“小舍突然想起了儿子,急忙问如意:”今天月月怎么还没回家?” “府上事多,经常晚回来,你不也是吗,有什么奇怪的?” “哦”小舍的眼睛又看着地洞,一箱宝贝静静的躺在下面,闪着诱惑的魅丽,那奇异的香味己经被烛火烧尽,空气也变得十分的清新,如意和红瑶也坐在了地下,三个人围着洞口,都没了声响。 红瑶突然抽泣起来,如意惊讶的看着她:“我们掘到了财宝,你哭什么?” 红瑶用袖子抹了下眼:“不瞒你俩,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金子,小时候一直听大人说金银财宝的事,到了咱家,相公到苏州府去上任,记得那是个下雨的早晨,他给了我一把碎银,那还是头一回有了属于自已的银子,我一直没舍得用。” 如意道:“小时候过年,爹爹给我米粒大的银子,说是压岁钱,金子是去王一飞家,雨欣嫂子给我看她的金戒指,那时我羡慕死了,但一直没想问相公要。” 第423集 祭拜天地 小舍把手中的那块金铤递给她,明天去打两个戒指,你俩一人一个。” 如意拿着了一会:“像个铜疙瘩似的,戴着也不见得好看。” 红瑶说:“我看替月月也打两个,结婚时好用。” 小舍点着头:“五两的,能打十来个也不止,每人打一个留作纪念吧,其余的放回去,不到万不得及咱不用。” 三个人把宝藏的地洞恢复好,外面转来了柳嫂的声音:“小少爷回来啦,有没有吃饭。” “月月回来了,除我们三个,任何人都不能知道,特别是儿孙辈,儿孙自有儿孙福,谁也别给儿孙做马牛。” 如意和红瑶相视看了一眼朝小舍点点头。 “柳姨,吃过了饭,叫朵兰来,帮我准备行李。”月月在使唤女佣。 小舍三个迎来出去:“爹,娘,姨,你们在干什么,弄得身上都是沙士。” “不是快过年了吗,我们把屋子整理一下。”如意,撒着谎回道。 “怎么有股香气的?”月月用鼻子嗅着。 “小老爷们管家务事干什么?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家?”小舍止住他的问话。 “今日皇上诏我们都御使进宫了。” “是不是去苏松巡查的事?” “爹,你也知道了啊?” “沈恬和况钟两人去,让你们随着吗?” “顾佐大人回来就点了我们这些新人,说让我们去锻炼一下。” “儿啊,到苏州后,有机会去看看奶奶,外婆她们,她们惦记着你。” 囡囡也来了:“哥哥要是带我去就好了,囡囡想奶奶外婆了。” 如意摸了一下囡囡的头:“哥哥是干大事去,你去不耽误哥哥啊,等开了春,我和爹爹姨娘带你去。” “爹,儿去准备行李了。”月月回房去了。 “月月真长大了,我们张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如意自言自语的道。 正说着,黑鸦鸦的天突然亮了起来,天上的云像棉花一般白亮亮的,满天的星星消失了,云变得如晚霞似的五彩缤纷,风来了,吹得风沙走起,把云也挤在了一起,天又骇人的黑。 “不好,要地动了,快出去。”小舍见过南京的地动。一家人连柳嫂几个佣人,赶紧逃出屋子,地开始晃动,屋上的瓦片“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灶间的一个角也塌了下去,周围有女人的尖叫声,和小孩的哭声,地似乎摇不动了,雨开始下了。一家人喘着粗气在雨中淋着,谁也不敢回去。 雨终于停了,月月带头回屋里,点亮了烛灯,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日皇上诏百官进宫:“接南京郑和急报,前几日他们那也地动,看来是朕要去正阳门外的天地坛斋宫住上几日,以祈求上苍的垂怜施恩。” 小舍头一次进入天地坛,满木树木葱郁,尤其在南北通道的大祀殿,更是古柏参天,树冠相接,把的蓝瓦白墙的殿室烘托得十分肃穆。远远望去,祈年殿有三层,非常壮观。28根金色大楠木的柱子支撑着龙凤藻井,最中间是四根龙井柱,上面雕刻着精美的龙和凤。 司礼监的太监,正在的祭坛上摆着供品,宣宗一脸严肃,穿着皇袍,正百丈长的御道上走着,到了“丹陛桥”上,他抚着汉白玉的栏杆:“正好一周是冬至,这是上天催我来上供了,必须多放些供品,冬至正日,所有行在官员都必须行来,祈求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说罢丢下众人去斋宫香汤沐浴诵经了。 夏元吉道:“当年永乐皇帝进京时,治了山治了水,就是忘了拜老天爷。后天年景一年不如一年。老天爷就是不肯下雨,大地干得裂开了口子,种子撒在地里,只有烤熟的份,哪出得了芽啊!庄稼颗粒无收,老百姓急得直骂老天爷,永乐皇帝才想起,所以连忙让扬青、蔡信、砌纲和安南三阮设计建了这天地坛。” 冬至这一日,天放着晴,风吹着参天的柏树,枯黄的残叶落在神道,落在等候了二个时辰,已经试试发抖的官员头上,身上。 日出前七刻,太和钟敲响祭天大典开始了。皇帝换上祭服从斋宫起驾。在大驾卤簿的护送下进入天地坛,至昭亨门。钟声停止。 祭天大典开始,要分九项仪程。中和韶乐、乐舞也有九个乐章。 1.燔柴迎帝神。 2.奠玉帛。皇帝向皇天上帝神位进献苍璧和制帛。 3.进俎。皇帝将热羹浇在神位前的牲牢上。 4.初献礼。皇帝向正位、配位第一次献酒。同时,司祝官读祝文。 5.亚献礼。皇帝向正位、配位第二次献酒。 6.终献礼。皇帝向正位、配位第三次献酒。 7.撤馔。 8.送帝神。 9.望燎。皇帝到燔柴炉西侧望燎位行望燎礼,恭视供品焚烧。 小舍见坛上设有正位、配位、次位、从位七组幄次。正位幄次在天心石稍北,圆形,摆放皇天上帝的牌位。正位幄次的东西两侧,摆放已故皇帝的牌位。 钟声又响起,皇上退出,众官随着他出了天地坛。uu看书 .uukansh 在寒风中站了下半天,小舍身体也僵了,一进家门便用拳头敲着膝盖,章伯道:“大人,你先洗个澡,一会趟在榻上,我替你捏捏,保准你舒服。” 小舍便去澡桶把身体泡烫,伏卧在榻上,章伯撩起袖子替他按摩。 火盆的火烧得旺旺的,章伯按着他的颈部:“大人,天坛这么一个庄重严肃的场所,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在那我怎么没看见?” “在殿旁,北京人叫“鬼门关”。其实是祭祀时用的禽畜所在,边上是宰牲亭,按规定,祈年门与成贞门间的神道上,除飞鸟无法禁止外,是禁止任何活物通过的,祭祀用的禽畜也不许经 过昭亨门与北天门。于是在神道下修了个门洞形暗道,祭祀用的牛羊鸡兔就从里面送到宰牲亭宰杀,因其一去无回,所以称“鬼门关”。 “难怪没听见杀猪宰羊的声音。” 第424集 奉旨抓嫖 “传说洞中经常闹鬼,是里头关着犯了天规的天师,知道的人不敢走那里,祭祀时太监也尽量绕开这里,以免惹鬼上身,沾染晦气。” “没人告诉我啊,真该死,我忘了有没有去过那地方?” “老臣子,像夏元吉,胡濙应该知道。” “那还好,我没离开过他俩。”小舍叹了口长气。 “不知者无罪,再说你也洗掉了晦气,一会儿把衣服洗了就没事了。” “章伯,你真懂,你在北京多久了?” “洪武年,明灭元后,蒙古人被赶出大都,朱元璋派四子燕王镇守北京那时候,我就随父亲从安徽到这里。应该有三十多年了。” “参加过靖难之役吗?” “我一直在北平,徐皇后,皇太子守城,我是禁卫军的,天天伴随着朱高炽。” “当年朱高炽还小,守城兵马也只有一万多人,他怎么打败李景隆?” “建文皇帝的总兵李景隆兵马五十万,还配备了最好的火炮,我记得隆隆的火炮攻击之后,城墙下,全是黑压压的南军,他们架着长长的梯开始爬城,而且是几座城门一齐功,真是相继告急,险象环生。徐皇后把城里的女人都喊来支援。” “徐皇后率女众抗敌的事我知,用石头瓦片砸下去。” “对,一直熬到了夜晚,姚广孝出了个立意,“集中余下的兵力,打防守反击,让我们这帮安徽兵,至少六千人,趁着天黑从北掖门杀出去,而其它城门让女子和童子军点满火把,唱空城计,南军根本没有料到,一万人的北军竟然敢趁着夜晚,出城偷袭,慌乱中李景隆带头撤退十里之处。” “这个孬种,不去管他,但他手下有瞿能啊,他不是智勇双全的吗?” “他又不是主帅,作不了主,他知道北军的袭扰,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下令自己的手下反攻,太子的兵果然打不过他,眼看城门将要攻破。” 李隆基的命令来了:“姚广孝狡猾,这么快缩回去.可能有诈,为了防止埋伏,立马停止进城。” “事实上你们城里应该是空虚的。” “怎么不是,妇女老少都上了城墙,别说打,有些老头就是爬城墙头气喘吁吁的,手里也只有砖头和石块,但百姓记得燕王对他们好,特别是灾年,燕王把军粮都舍下供应给城里人。” “所以朱棣一直想迁都到这,就因为北京有拥护他的基础。” “说朱高炽不会打仗,这是错误的,如果当时他投降南兵,朱棣就当不了皇帝。” …… 儿子月月还是要去南方,皇上亲自设宴为他们送行。 宴会上,平江伯陈瑄上奏:“山东济宁以北的运河,现在开始结冻,而且大部因水浅,船行很难,臣愿先行。约用十二万民工疏浚,半月可成。宣宗道:“黄爱卿近日辛劳,请工部尚书黄福前往,与汝一起经略。同时计议减轻漕运,安抚民力。黄福事成后立即兼理淮北、河南、山东的屯田。” 监察御史王翱言:“近年来因营造宫殿,官吏有不少犯罪的人,轻者只要他们也去疏通运河,也可官复原职,给他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让廉洁守法的人从中得到鼓励,重犯者,劳动后罢为民,不许复官。” 皇帝准奏,让他把名单交给陈瑄。 月月随沈恬去南方的日子也因疏运河延迟半个月。 暂时与厂卫联合整肃官员嫖妓的案子。 皇上为什么突然要抓嫖娼之事,月月道:“皇上发现有本评价妓女的《嫖经》,被作为狎妓指南的畅销书见于市,才发觉社会风气如此萎靡,难怪王通,刘观这帮官员不好好为朝廷做事,原因就是热衷于纸醉金迷的享乐生活中。” “月月,现在妓院内官吏是少了,听你未来丈人说,都把妓女领家中去了。” “是啊,金鱼胡同有个妓女叫金姑娘,以前傍着刘观,势力很大,我们也对付不了,只能天天盯着,王力,爹应该认得。”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你和他一起吗?” “他说他是你朋友,所以我们十个毛头伙子跟在他身边,加上二十个锦衣卫的,一共三十人,天天埋伏在金姑娘的妓院周边,随时待命。” “要命,你们去那场所不学坏有鬼?” “王力大人在身边,我们敢进去吗?有一天我发现有两个丫鬟带着一位中年人进去后又退出了,王力带着我们紧盯着,一直到了个大户人家。” “是谁家?” “王力不让说,高高的门楼,门口有不少家丁, 不一会,四个丫鬟簇拥着一位绝色佳人也来来,此人正是金姑娘。” “果然招嫖到家中去了。” “于是我们翻墙进去,见几人在歌舞音乐的伴随下,喝酒畅谈,直到最后,中年人带着金姑娘进了卧室,熄灯。” “这事真不能让你们这些嘴上没毛的人参加,我得找皇上去说。” “爹,你别去说,要不王力大人会吃苦头,再说,我们几个也没进去。” 小舍便去王力家,王力道:“张大人放心,我不会教坏他们的,这几个毛孩子,我只是充充数,根本没让他们进屋。” “那就好,月月毕竟还没成家。那中年人是谁?” “那天我跳进窗内,两人正要抓双,那人见状,u看书 wwuukanshu.cm顾不上穿衣服,就拦腰抱住我,问我:谁派你来的?我说皇上,他皮也厚,穿好衣服,拿出几颗宝珠要贿赂我。” “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个王爷,一般大臣拿不出的。” “我说,你让金姑娘穿好衣服一起去见皇上,他问我,你带了多少人来抓我?我说:三十人,都在门外环伺。” “真带那么多人啊?” “二十个锦衣卫,十个少年官,人少说不清啊,这人说,赶紧请他们进来,不要被我所牵累,还叫下人备酒菜。” “不顾廉耻,还想教坏年轻人,这种人该杀!” 正好,王一飞也来了,他直接去揭开帐幕一看究竟。 这人连忙摆手道:不要乱来,我还是朝廷大公,事关国体,我已经遣人带她出地道了。” “前功尽弃了,捉奸捉双,你们没办法了?” 第425集 况钟走马上任 月月继续告诉张小舍:“王一飞关照王力,把他带到北镇抚使牢房,自已去向皇帝秉报。这家伙在里头大闹了一个晚上,人家有势力,王力又不敢动刑,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王一飞差人送来一份亲笔信,上面写道:昨天可能误会,速速释放王爷,是金姑娘给他下的套。”于是我们立马去抓金姑娘,妓院早已人去楼空了,只留个看门的,带回去补了个差。” “看来这抓嫖也是一阵风而已。”小舍叹了口气。 陈瑄山东起集民丁与今运木军士数万人。疏浚旧河一百二十余里。月月随钦差周忱,况钟下了江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每回京城大地动,人间必有大人物去世,这日上朝,夏元吉居然没来。 皇上道:“《实录》修成,我赐了他银两,马匹,他天明来入宫谢恩,说一会再来上朝,是不是忘了。” 皇上命张小舍带着王一飞去夏府问询。 两人路上还猜着:“夏老身体一直很好,是否有小恙侵扰。”话说之间,夏府的门内传出号陶的哭声,小舍心一抽,扔下马便扑了进去。 夏元吉己经身体发凉,被家人抬在灵堂的门板上。小舍“哇”的哭出声来,用双手摇动着已经瞑目的老者。 自从在苏州那家小食铺与夏元吉邂逅,一晃二十多年了,小舍随他走南闯此,去苏松抗涝,去安南慰问,去浙江招兵……朝夕相处,同吃同处,如同父子一般。今日突然诀别,如何不伤痛欲绝。 平江伯陈暄闻噩耗第二个来,他跪在台阶上哭道:“兄弟与您为财务多有矛盾,时常在皇帝面前说您的不是,而您雅量,却经常称赞兄弟有才干,连皇帝也感叹:“夏元吉有长者之风啊。” 户部的李文郁来了,李文郁哭得几次喘不了气,被小舍几个抬到卧室,看见夏元吉挂在笔架上的毛笔,李侍郎又抽泣了:“有一次,夏尚书接到朱棣交他阅办的文书,在写下处理意见后,嘱咐我:“给这份文书盖上印章,小心别弄污了,明天要回复皇上的。”我正准备盖印章,忽然一阵风吹来,桌上砚中的毛笔滚落了,恰好掉在了文书上,瞬时被弄了一片墨迹,当时我还年轻,知道闯了大祸,又不敢向夏元吉秉报,只好脱了上衣跪在冰天雪地的院里等待发落。 夏元吉知道后,皱着眉头,叹息着,要是将弄污的文书交与皇上,那可是大不恭,我不仅要丢掉乌纱帽,说不定还关牢内。” “这肯定,永乐皇帝太注重文卷的整洁,稍有墨迹,就会大发雷霆。” “夏大人,脸也吓得发青,他看到我身体冻得起了鸡皮疙瘩,心平气和地说:“起来吧,你又不是故意而为,以后小心就是了。”第二天,夏元吉上朝,呈上了被污损的文书,请罪道:“臣年老体迈,不慎将文书污损,望陛下见谅。”说完,便请求皇上免去他尚书之职。皇帝笑道:“焉能为了一份文书,让我失去一名股肱之臣?”夏大人虽然说的谎,但让我李某终身难忘。” 蹇义,金幼孜,扬溥等满朝官员及夏元吉的生前好友都来吊唁。 几日后夏元吉的灵柩在他唯一的儿子夏瑄和张小舍,杨溥的护送下,回到他老家湖南湘阴县安葬。 同年五朝元老俞士吉也去世。 老一辈的相继离逝,历史的车轮依旧滚滚向前,一辈新人脱颖而出。听了周忱和况钟回来的陈述,皇上抽各部郎中九人为南直隶知府,而况钟得首荐,任苏州知府。九年之久的江南名府终于结束了群龙无首的日子。 宣宗各省还设巡抚。擢吏部郎中赵新为吏部右侍郎巡抚江西,兵部郎中赵伦为户部右侍郎巡抚浙江,礼部员外郎吴政为礼部右侍郎巡抚湖广,监察御史于谦为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刑部员外郎曹弘为刑部右侍郎巡抚北畿、山东,越府长史周忱为工部侍郎巡抚南畿,总督税粮,安抚地方。 夏元吉去世不久,朝廷特使从西域回来,报散即思偕安定的部分酋长率部族人在道途上拦劫。宣宗正为夏元吉去世而心绪不定。立即上朝与众臣议事,金幼孜,杨溥,张小舍和张辅等,齐声赞同出兵征讨。 天子下旨命都督史昭为大将,都督佥事赵安、王彧为左、右参将,太监王安、王瑾为督军,率西宁诸卫军,以及安定、罕东等部十万之众前去讨伐。十二月二十七日,史昭等率兵到达曲先卫。酋长散即思听闻先逃,只留下脱脱不花等来仓促迎战。大明军重炮之下杀敌无数,首敌脱脱不花及男、妇三百四十余人全部活捉,并缴获驼马牛羊三十四万余头。 散即思是个即狡诈又剽悍的人,uu看书w.uukanhu 明朝曾经宽恕过他,但他仍继续做恶,死不悔改。见人畜损失惨重,后悔恐惧。被大明军队追得四处流窜,最后只能派其弟向朝廷贡马并请罪,宣宗命他为思都指挥同知,其僚属悉进官,给以诰命。西域终于太平。 …… 北京的夏天中午是最热,太阳像燃烧着,向大地倾泻着她的狂暴。路旁的树无精打采的,叶子渐渐打成了卷儿,蝉儿最先承受不住太阳的,只是有气无力的鸣叫几声,宣泄着内心的不满。这日小舍陪皇上去了趟万岁山,朱瞻基说他的“夏元吉”老了,后劲不足,要换几只“于谦”,“周忱”那样的蟋蟀。王瑾劝他:“皇上现在八月还没到,虫儿还嫩着,不如等苏州府他们的,我已吩咐况钟,上贡善斗蟋蟀1000只,夺魁者可世袭官职,泽及子孙。” “等他们的到,寡人闷也闷死了,不如胡乱抓些,先玩了再说。” 小舍心里明的,皇上肯定又在想安南的事了,虽然撤了交阯布政司,大部份军队也回来了,但对黎利的册封还没有正式定下来,黎利最近又派人来上贡,目得就是逼迫宣宗皇。 第426集 万岁山上 北京万岁山上,一个小太监逮了只虫儿:“皇上英明,这万岁山有蟋蟀了。” 朱瞻基用网罩罩住了一看,气得朝他头上敲了个“毛栗子”:“这是“三枪”,母的,母的只会生小虫,不会斗!” 小太监揉着被敲疼的头又钻草丛中去了。 朱瞻基看着小太监远去的背影,擦了下汗:“你说女人吧,真傻,前日胡濙来奏章,说锦衣卫总旗的女儿为了救患病的母亲,把自己的肝脏煮给她吃,母亲病好转,胡濙要朕嘉奖。身体发肤是父母给的,不能毁伤,剖腹割肝这哪里是孝顺?” “皇上没恩准?” “朕要是嘉奖了,愚昧效仿的人会更多!” 小舍终于抓到了个蟋蟀,身体暗黑色,有光泽,两眼的内上方具有黄条纹,直达头后部。前翅淡褐色,也有光泽,后翅较长,朱瞻基眯眼睛看了好久:“这后足长,应该算好品了,赶紧再抓,肯定还有。” 王瑾一下抓了二只,虽然没小舍那只雄壮,那红头全枪全须的,让宣宗喜欢。太阳落到亭子下面去了,一阵阵凉风吹来,皇上打了几个喷嚏,太医刘一良急了:“皇上,刚出了那么多汗,这野风吹不得,回宫吧,一会儿张太后又会训小人了。” 一个酷热的下午,十个侍卫,八个太监,两个宫女和一个太医,加上小舍,就捉了七个虫子,其中还有一只缺了一只腿的。还好朱瞻基兴趣盎然,要不真是劳命伤财了。 小舍回到家,冲了个凉水澡,刚趟下,胡穜带着喜儿来了,说是怀上了,来送谢礼。 这下如意该忙了,又是让柳嫂去街上买菜,又唤朵兰切西瓜。 小舍问胡穜:“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府上谁在?” “福建有个叫林震的,考了个进士15名。本来不算啥,不料殿试时,宣德皇帝出《月中丹桂第一枝》题。林震才思敏捷,即赋:“骑鲸直上九天台,亲见嫦娥将桂栽;幸得广寒宫未闭,待臣连月抱归来。”皇帝闻之大喜,御笔一圈定林震他为新科状元。” “林震得状元,管你什么屁事,非亲非故的瞎操心。” “不料第二名榜眼为建安人龚锜,第三名探花为莆田林文。福建囊括榜首前3名,皇上让我胡濙去奖赏他们,所以这么热的天,我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去了。” “哦,难怪去万岁山时,听得锣鼓声,原来是你们。” “大人,听说安南定了,皇上已经封黎利为国王了,但必须每年朝奉。” “看皇上今天的心思,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不一定,听胡濙云,宣宗认为自己“践阼岁久,而诸番国远者犹未朝贡。”想让郑和下西洋去讨贡品。” “真的啊,什么时候?”如意惊喜道:“如果晚一点,我可以多做些绣品,让他们带去。” 如意急急去后院工坊告诉红瑶去了。 喜儿道:“张大人,等我生了,我也来帮少奶奶绣花。” “不能叫少奶奶了,张大人儿子也快成婚了,该叫太太。”胡穜纠正道。 “其实郑和公公下西洋是应该的,以前北伐,征安南要财力,建皇宫修运河要钱,现在可以集中力量打开这海上通道,引西洋人进来,把我们需要的统统带来,把他们缺的送出去。” “以前是夏元吉几个反对,现在不会了。” “胡说八道,夏大人只是因为当时财政吃紧而说说,其实他是最积极的,吴江丝绸,无锡布匹,镇江封缸酒,常熟红木家具,甚至常州的篦梳都是他一件件催来的。”小舍对着胡穜狠狠的说。 “那是我还小,听我父亲大人说的。” “你家令尊大人当时跟皇上谋计北伐的事,他根本没注意夏元吉大人的辛苦。” 胡穜递了块西瓜给喜儿:“也许是,说起苏州知府。这次和况钟同时被举荐者的户部郎中罗以礼去了西安府,兵部郎中赵豫知去了松江,工部郎中莫愚知去了常州,户部员外郎邵旻知去了武昌,刑部员外郎马仪知去了杭州,刑部员外郎陈本深去了蟛安,监察御史陈鼎去了建昌,监察御史何文渊去了温州。这下监察御史少了两名,你家儿子会不会升职。” “不会,他才转正几个月,想都别想,不过都检查院不像我们詹事府那么闲,事儿也多,升职机会也更大。” “今天骞老大也来詹事府值班了。” “他是现在为数不多的四朝元老了,他的话是有份量的,皇帝有时也听他的,像这次九府的知府,基本上都他推荐的。” “他是文官,武官还是张辅和阳武候薛禄,阳武候薛禄这次筑赤城、团山、雕鹗、云州、独石五座城堡。诏发军民三万六千人去帮他,精骑一千五百名负责保护,全部听从薛禄指挥。” “他是镇朔大将军,巡边总兵官,北京的安危全靠他,皇上当然支持的。上次瓦刺来偷袭开门卫,薛禄让千户扬洪与他们在大松岭干了一仗。荒郊野外的,杨洪首冲敌阵,击败敌众,但也赢得艰苦,如果城筑好了,瓦刺的人再来,就等着送死。” “大人说的杨洪是不是原来苏州的百户。” “是的,他22岁袭父百户,从苏州而远戍塞外开平卫,我那时比他还小,到了北京说起才知道。” “他是我父亲的部下,曾经随永乐帝北征,经威虏镇、渡饮马洞,追击本雅失里。追至斡难河,本雅失里以七骑逃遁。杨洪搏率几十人追击,虽然没擒住本雅失里,永乐皇还是喜欢他:“此乃将才也!”问清他名字,以俟擢用。” 章伯来报:“东厂掌刑千户王一飞到。uu看书ww.uukahu.om” 王一飞戴着圆帽,着皂靴,穿一身褐衫。额头上还趟着汗,兴冲冲跨进大门:“贤弟在家,巧了,还以为来得早呢。” “哥哥今天怎么闲着?” “我是路过,想告知一声,你嫂子想请你们去家里聚聚。” 如意从内院出来:“嫂子请,当弟弟,弟妹的怎么不去,呵呵,已经好多年不见了,想都想死了。” “那带上红瑶,月月侄子一块去。” “一定一定,一个不少。”小舍拱着手应答着。 “那好,哥哥我反正转言了,你们不去,你嫂子母老虎发威,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王一飞说着拿起一片西瓜,一边啃一边出去了。 等小舍反应过来,王一飞已经带了一帮穿褐色衣服,系小绦的番子一溜烟远去了。 第427集 开原血战 中秋朝廷放了三天假。小舍家就在庭院中按章伯和柳嫂的意思放了个供案,将月饼和石榴、枣儿、萝卜、西瓜等瓜果供于桌案上。 女人们在如意的带领下一一向月亮朝拜。小舍和月月,章伯不叩拜,章伯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中秋祭的就是“月光马儿”和“兔儿爷”。 案桌上供着月光马儿,上部绘着个太阴星君,下部绘月宫桂殿及捣药的兔儿爷,彩画贴金,辉煌耀目。 月月指着那像问章伯:“我们南方只有玉兔,你们北京怎么多出了个“月光马儿?” “就是这纸的神马。北京人不敢说月神,所以称神马。兔儿爷就是你们说的玉兔,有用黄泥以砖模刻塑的,大的高约三尺,小的仅一寸左右;大的很威风,小的甚精巧。兔儿爷多似将帅,身穿金色盔甲,或半披战袍,有的骑着狮、象、麒麟、骏马等神兽,有的骑着孔雀,仙鹤等飞禽。还有兔儿爷骑虎,有一种肘关节和下颌能动的兔儿爷,我们叫“叭哒嘴”。东四牌楼一带有的买。” 囡囡撒着娇道:“哥,我要那叭哒嘴的兔儿爷!” 月月便领着她去了。 章伯道:“东门处大街就有,一般从八月初就开始摆出来,一直要卖到今天半夜,过了十五就没人要了,就当小孩的玩具。 囡囡的叭哒嘴的兔儿爷还没玩坏,鞑靼的阿鲁台又在辽阳,辽海两地开始撩拨,皇上立马召集百官议事。 金幼孜道:“阿鲁台就这点本事,我等别兴师动众,跟着他转。” 张辅奏章:“开原有指挥同知皇甫斌的守城部队,还有三万卫吴贵千户,先让他们抵抗,南面沈阳左卫、沈阳右卫及建州六个卫增援,应该没事。 宣宗沉思片刻,用绢布吸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这回一定得胜,让阿鲁台轻拳撩重拳的阴谋破产,为了保险,朕派王瑾公公前去督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九月的天,塞北的西北风呼呼的劲吹,开原还下着小雪。皇甫斌为了保住城池,率一千精兵赶赴密城东峪御敌,这是场势均力敌的激战。阿鲁台没料到,原本想撩一下就逃的主意变了。 他对手下道:“宣宗果然实用,把本太师不放在眼中,就凭千把个人想阻挡我,阿布先锋你等先率三千人马出击,给我把这皇甫老头杀了,开原城里的人肯定害怕,到时候。”阿鲁台,鹰爪鼻子哼出一丝热气。 天一蒙蒙亮,鞑靼的步兵在头领阿布的指挥下,开始朝皇甫斌的阵地进攻,如果攻陷,开原便告急了,敌人披着冬装,上坡有点缓,来得匆忙,皇甫的兵来不及布置火炮,只能用火铳,弓箭,皇甫命令沉住气,箭和火铳瞄准了,间隔着打,守城兵的箭术和火铳打得奇好,弹珠和箭伴着风声呼啸而去,下面变是一片鬼哭狼嚎声,阿鲁台的前锋死伤了一半。 阿鲁台原本不看好大明的步兵,没料到吃了个大亏,他强压着愤怒,中午时分,让手下人围着篝火喝上酒,酒足饭饱,三千鞑靼兵在敢死队的引领下,又一次朝岭上扑,那些原本有血性的人加上酒性,像野兽一般勇猛,“嗷嗷”的往上冲。 皇甫的弓箭和弹药越来越少了,只能用石头砸,皇甫看到鞑靼兵已经脱掉了上衣,血腥的肉搏战避免不了,胜负也变得难以预料,他急忙差三个小个子的骑兵,回城报信,让儿子皇甫弼带人来增援。 敌人越来越近了,一排排,皇甫的射手已经来不及回击了,皇甫大吼着拔出了剑:“兄弟们,活当大明的兵,死也当大明的鬼,随大爷我冲。” 皇甫的兵刚跨出战壕,两侧突然传来战鼓声,随着一片杀声三万卫的援军到了。刀光剑影,千户吴贵,百户吴襄、毛观三人顺着山坡冲在前头,左砍右劈杀得起劲,一直往阿鲁台大本营去。皇甫想喊他们停,因为他知道鞑靼人除了步兵用的弯刀,狼牙棒,铜西瓜鞭,镗,最厉害的是铁骨丽锥箭和骑兵的雕箭,阿鲁台的骑兵都在坡下啊。 三个人听到弓箭声,已经来不及撤了,一个个眼睁睁被凶猛的鞑靼骑兵全都射死。 天开始暗了,阿鲁台看着被他们射死的吴贵,眼里露出一丝冷光:“大明的弓箭没了,骑兵全给我上!” 这山岭不高,五壬鞑靼的骑兵开始点着火,火借风势朝山上烧去,满坡的松树枯枝,都点着了,噼里啪啦的燃起熊熊烈火,烟雾弥漫中,老皇甫的儿子皇甫弼赶到了。阿鲁台提着狼牙棒冲在前头,山上的箭像雨一般下来,一箭正好射在他坚固的臂铠上,一阵火星弹到地下,这家伙能忍,手上狼牙棒依然没放下。 鞑靼的骑兵借着浓烟冲了上去。 老皇甫的双眼被火烤得已经看不清前面了,u看书 .uknsh 他嘶哑着嗓子,拼命喊着:“兄弟们,朝移动的目标砍。”他立起身来,火光中高大的身影,成了明显的目标,儿子见状不妙,冲上去想用剑挡住来箭雨,倒在地下的一个鞑靼兵突然跃起,一把弯刀,戳穿了他的战袍。老皇甫听得儿子的惨叫声,想去救他,一支乱箭迎面而来,射中了他的胳膊,老皇甫捂着伤口“哎呀呀”的叫着,想看着儿子的身体往坡下滚去,他也顾不了自已的疼痛,身体朝前一扑,用双手去扯皇甫弼的脚,父子俩的身体搂在了一起。 阿鲁台看到火光中皇甫身上盔甲发射的光芒,跳下马,策马冲了上来,挥起七尺狼牙棒朝老皇甫头上砸去。 山岭上传来惊天响地的鼓声,号声,一颗火炮在阿鲁台身边炸开,阿鲁台的马惊得转了个身,马顺坡逃了下去。 大批的明军四面八方拥来。 阿鲁台知道完了,这次是宣宗把他玩完了,他颤抖着,热乎乎的尿顺着裤管淌了下去,他已经迷失了方向,只管骑着马跟着他手下跑。像个丧家之犬,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 第428集 况钟治污吏 开原的战事传到了北京,皇帝大喜,本来想让大将军薛祿前去慰问,不料七十三岁的他突然病故,只能临时改变主意宣张辅,张小舍代替他前去。 小舍他们赶到开原城时,指挥同知皇甫斌仅剩最后一口气。 他眼里流着泪,喘着气,朝小舍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一定要把吾儿安葬好。” 父子俩为了抵抗阿鲁台的骚扰而相继战死,张小舍立即宣读诏书,皇甫父子建忠烈冢并厚葬,给千户吴贵等建忠勇冢,所有参战的将士按功论赏。 张辅宣圣旨:“令皇甫家人世袭同知,吴贵家人世袭千户。百户吴囊,毛观家族亦如此。” 开原的知县秉报道:“这次没想到,阿鲁台带了万把人来,早知如此,应该固守在城中,等侍援军到来。” 小舍听了,训斥道:“你这马后炮,难道皇甫他们白死的吗?他们二三千人至少把鞑靼兵的威风灭掉了,阿鲁台那种老的战术开始没用了,他再敢侵袭大明,要掂量掂量自已的胆量了。” ...... 小舍从边关回来,如意喜滋滋的对他说:“我和红瑶绣的一百多件绣品全卖了。” “怎么这次卖的如此顺手?” “可不是,胡濙大人帮的忙,按朝廷官价收购,公平合理,现在已经到了郑和公公南京宝船上了。” “娘子消息灵通啊,这次郑公公六十一艘宝船,二万七千五百五十人从南京龙湾起航。” “为什么不在太仓了呢?” “两天后到太仓亮亮那,郑公公要带去块刻石,上面记着历次出使的《通番事迹记》。” “原来为了块石头,不过也好,上面说不定还刻着我和红瑶的名字。” “想得美,七次下西洋,几万件货品的主人名都写上,这石碑要多大啊?” 如意被相公的话呛住了,红着脸道:“郑公公什么时候出发呢?” “闰十二月初六出发,初八到太仓,明年开春前到福建长乐,在那进行远航前的准备,等候季风开洋。听说在长乐南山寺也要立一《天妃灵应之记》碑。” “为什么要分两处立两块呢?” “长乐南山的天妃行宫、三峰塔,三清宝殿都是郑公公出钱建的,所以要镌嵌《天妃灵应之记》碑以示纪念。” “相公到底是朝中人,知道的那么清楚。”如意的脸上显出了幸福的光彩,她顺手把小舍鬓发上几根白发摘了下来。 “我是听他副使李兴公公说的。”小舍忍着头皮上的痛说着。 如意把一根根白发摘下后粘在小舍手背上:“郑公公已经六十了,会不会有下次了。” “这次主要是好多西洋国家借故路远不肯来朝贡,这是宣宗派郑公公去西洋的主要目得,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反对。” “凭什么反对,郑公公把好东西带出去,也把好东西带回来的啊。” “你不知道,皇上虽然还实行海禁,但有本事的人还是用私船把货物偷运回来贩卖,就说那叆叇,来自外洋,郑公公从来没带回来过。” “就是那个用绫绢联之,缚于脑后,看字会发晕的东西?” 小舍后世见的多了,不过叫法不同,明朝叫叆叇,后世叫眼镜。他知道对如意说不清,就用双手圈成两个圆形放眼前。 “这我见过,云绮她公公就有,是那个杀人的伍老板从西洋带给他的。” “这还算小的事,还有大量的辣椒,乌木甚至黄金钻石。” “这都是些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肯定是能左右皇帝的人,所以这些人最反对郑和公公下西洋,影响他们的财路。” “相公,咱们别掺合,听着也害怕。” 小舍不言语了,他心中明白,老一辈的人一个个去世,文官中的利益集团已经开始变得愈加贪婪,而且更加肆无忌惮。好的是于谦、周忱这帮巡抚开始上位,并且称其职,民安其业,江南呈现一派极盛景象。其中尤以他的好友况钟最著称。 这日况钟和金通判押着几个苏州府下面的贪官进京。 完事了,金通判便来小舍家中叙旧。 小舍道:“苏州府除了你,还有谁作主的,况钟去了就把他抓了?”‘ “一个是行在大理寺少卿严松,下来巡查后一直赖在苏州不走,以钦差之名,拉了一帮自已的人,把个苏州知府搞得乌烟瘴气,什么事都他说了算。把蒋通判气得告劳还乡了。” “况钟本人就是吏员出身,深知吏治积弊。他肯定看得出端倪。” “况钟大人到任之初,不动声色,也没与我交谈,暗中对属吏进行考察。” “这是他的作风,上回他随我去苏州时,你也知道,来无踪去无影的。” 金通判道:“他会装,这帮人环立在他周围请判牒,他便问他们怎么做,反正都按别人的的意见进行办。” “严松肯定会当他傻瓜了,再说严松是钦差,也有权自已作主。uu看书.uuknshu ” “况钟也是钦差,况钟私下对我说,赴任前皇帝亲自设宴为他送行,并为他颁发了敕书。在敕书中,给予他一定的权力,奏章可直达御前,也就是说可以越级直接与皇帝联系。” “哦,对了,况钟是带着皇帝尚方宝剑去的,可以先斩后奏。” 金通判喝了口如意端来的茶道:“严松认为新来的知府愚庸无能,糊涂可欺。不料三天后,况钟召集严松的手下人,责问他们:“先前有事应该做,你们不让我做;有的事不该做,你们强迫我做。你们贪赃枉法,欺上瞒下,罪当死。”同时,他还把皇帝所赐的敕书当众宣读,其中有“属下官员有作恶害民的,你可以逮起来送到京城”的话。 “况钟这个天不怕,终于把尚方宝剑拿出了。” 金通判笑得眉飞色舞:“这些属吏听了,大惊失色。况钟一一宣布他们贪赃枉法的罪行,并将情节特别严重的几个人立刻处死。 “他怎么这么快就查到了他们的证据?” 第429集 儿女长大 “一半是去年来时,我和蒋通判提供的,一半是他自已查的,像常熟知县贪污棉农的税收,用小田充大田租给农民的事。” “那,常熟的知县该黄中做喽。” “对,可能你家亮亮也会提拔,太仓的县丞也被他斩立决了。” “斩了几个,没人敢冒犯他了吧?” “这是肯定的,别说一般官吏,严松也只能乖乖的跟他回北京,一路上屁话也不敢放!” “皇上会砍严松的头吗?” “没,皇上说严松是朕钦定的,砍他头等于砍朕的头,就让他去开原当个小吏吧。” 张小舍与金通判说的起劲,章伯来报:“苏州知府况钟大人求见。” 小舍急忙迎出去, 况钟穿红色大襟、斜领、袖子宽松的麒麟公服在阳光下显得红光满面,原本清瘦的脸上留着细长的胡须,黑色的官靴擦得铮亮,小舍一看便知刚从宫中出来:“况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况钟双脚一并,作个揖道:“张詹事,况某有礼了。” 小舍一拍他肩:“哈哈哈,咱们一本正经,演得是那一出啊,快请进。” 三人重新排好座次,如意便亲自端上茶来,致礼道:“况大人,小女这厢有礼啦。” “弟妹,愚兄还是头一回拜见,果然名不虚传的美。” 一番寒喧过后,况钟道:“兄弟,你也在苏州呆过,苏州府负担的夏税秋粮有二百八十多万石,而全国的夏税秋粮总数才为三千石左右,是不是事实?” “是啊?耕地面积只占全国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一点一的苏州府,却要承担全国税赋的百分之九点四。这是几朝人都知道的!以前汤宗大人为此还差点丢了乌纱帽。” “所以苏州百姓经济负担过于沉重,便发生了大规模的人口逃亡和土地抛荒等现象。虽然朝廷也曾下宽恤诏,减免租税,现在苏州府的税粮征收已经困难重重,苏州府拖欠赋税已有四年之久了,户部的人一直在催。” “所以你把严松当敲门砖,实际是要皇上免税?” “这也不瞞你,我和金通判核算了一下,向皇上提出减官田税粮共计七十二万多石的方案。” “四分之一,皇上应该能恩准。” “可是户部认为核减数额过大,会对朝廷的财政收支产生影响,皇上还没恩准。” 金通判道:“况大人,昆山有不少沿长江,靠阳澄湖的田,由于水涝,经被水淹灌、无法种植,这部分的田地至少占该县原来面积的六分之一,李知县以前曾经多次提出,严松即不上奏,也不催收,拖在那不办。” “好,明日我去宫中等皇上回复时,再面奏。” 小舍道:“户部的黄福不如李昶了解苏州,你可以提醒皇上召请他作证。” “如果你在,皇上一定会听你的建议,可惜你是当地人,应该回避。” 月月回家了,饭菜端上来了。 况钟笑道:“苏州人说我是况青天,我怎么能随便吃下属的宴请。” “胡说什么,都分得那么清,清官都饿死了,谁还帮百姓说话?” “不过也是,我已经向皇上提出,撤换亮亮太仓县丞的要求!” 红瑶急道:“凭什么啊,亮亮不贪不嫖的?” “朝廷早有规定,本地人不能担任本县官职。” “你是知府,你定吧,亮亮是进士,饿不死了。”小舍的口气有些僵硬。 “张鑫,你的儿子,了不起,在太仓造船,连皇上都知道,会亏了他吗?我已经向皇上举荐,让亮亮去南京工部任职。” 小舍拍了一下况钟的肩膀:“老兄,你有眼光,亮亮性格偏软,管人有些缩手缩脚,但做事肯动脑子,以前老师也说他,想法多。” 红瑶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去南京太好了,他从小在南京长大,喜欢那儿,再说他丈母娘家也在南京。” “是啊,南京有现成的房子,太好了。”如意像小孩似的拍着手。 囡囡夹了块红烧肉给况钟:“况伯伯,囡囡也想去南京了,南京的盐水鹅不咸。” “你就喜欢盐水鹅,脖子都细成这样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嫁人。”红瑶瞪了女儿一眼。 况钟对囡囡笑道:“等你爹公差到苏州,让他带着你去,况伯伯请你吃苏州松鼠桂鱼,甜滋滋的粘人。” “况伯伯,我好久没去苏州了,我想奶奶,想亮亮哥哥,想阳阳弟弟。” “你就不想外婆?”红瑶歪过头去看着她 “想,可是她为什么不来北京,偏要一个人回乡下。” “她不习惯出远门。” 况钟接嘴道:“囡囡,朝廷有规矩,不让当官的长辈长久随自己的儿女赴任。” 况钟和金通判走了,听说自已亲生儿子亮亮要去南京,红瑶又发愁了,他对小舍说:“如果亮亮去南京,婆婆怎么办?” 如意道:“这倒是个问题,又不能一直随亮亮去南京,如果来北京吧,来回几千里,快六十的人了,捣腾不起。” 小舍双手交叉握着:“亮亮的事,uu看书.uukansh八字还没一撇,别瞎操心,如真成,船到桥头自会直。”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急,自从到了明朝,张王氏对他的恩情,真是比海还深,他无论如何也要报恩,那怕辞了官差,也要回家照顾老娘。 红瑶看出了他的心思:“红瑶看,实在不行,我带囡囡回苏州,也好兼带照顾囡囡的外婆。” 一家人突然都没了声音,油盏灯的火滋滋的响着,屋里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月月说话了:“我看,还是让奶奶来北京,我来照顾她,奶奶对我最好了,我都没尽到孝道,以后会被人指脊梁骨的。” 小舍站了起来,都别说了,明天和王一飞提一下,先把月月的婚事办了,人家玉儿十五岁了。” 张小舍的嫡子月月终于成家了,亲家又是朝廷命官,双方官宦子女,门当户对,婚礼办得十分隆重,王玉长得像王一飞,标致的脸蛋,硕长的身姿,比如意高了整整一个头,穿着大红对襟大袖衫,加上凤冠霞帔,八人抬的大轿上下来,轻移寸莲,款款而来,把个如意喜得,赶紧把见面礼送上。 第430集 黎利称帝 儿子把媳妇领进了门,本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王玉是王一飞最小的女儿,人又长得漂亮,白嫩的肌肤,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小巧的嘴唇,说话轻喃喃嗲笃笃,平时她爹娇宠的惯了,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进了张家,蜜月中婚房不出,一切都由她的陪嫁丫鬟娟儿送进去。 北方冷,小女孩侍在暖阁里如意也忍了,权当养了只猫,三月份了,北京人都开始脱了厚厚的冬装,这新娘还是老门不出,也不问公婆个安。 柳嫂多事了,这日娟儿准备送饭伺候王玉,她就夺过来自已进去,这鸡汤本来应该烫的,这新娘就不喜了,一口喷在柳嫂的衣服上:“老女人,你想烫死本少奶奶啊,谁让你送的。”说着就去推柳嫂,柳嫂没防备,被她细长的胳膊一使劲从门槛里摔了出来。后脑勺撞到冰凉的青砖上,当即开了花。 正巧如意回家取东西,看得清楚,便忍着火轻声说了句:“玉儿,有话好好说。” “对这种下人,有啥好说的,又不是不付钱的。”王玉别转着头对婆婆说。 “柳嫂到咱家来,是帮忙的,可没要工钱。” “给她钱好了,不给她钱,所以想害我。” 如意还是忍着:“玉儿,不可以对别人说这种话,你公公知道了,他会发脾气的。” “奇怪,我嫁的是张森,只要我听他的话就行,其它人,关我屁事。” 如意的火一下上来了,顺手就一个耳刮子:“大逆不道的东西,你嫁过来才几个月,你就想反了。”她对朵兰大叫着:“朵兰,把客厅里的家法取来,今天我非让她尝尝我们张家的规矩。” 丫鬟娟儿吓坏了,急忙跪下道:“大太太,少奶奶年少,不懂规矩,要打,打奴婢好了。” 如意正在火头上,怎么肯听,一脚把娟儿踢翻在地,夺过朵兰手里握着的籐拍就朝王玉抽去。 这小妮子是王家的肉肉子,如何见过红眉毛绿眼睛的架势,吓得捧住头跪了下去,籐拍抡空,如意反手抽过来,一下抽在护主的娟儿头上。 娟儿“啊呀”一声合扑在地。 看着自已丫鬟跌倒,王玉真怕了,急忙跪着求饶道:“婆婆饶命,媳妇再也不敢了。” 如意再把家法抬起来时,被柳嫂挡住了:“太太,谅孩子无知,这次就饶了她。” 如意气得跌坐在椅子上,依旧愤愤不平道:“你年纪轻轻,没念过书吗,三纲五常不知道?” “媳妇知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仁、义、礼、智、信。”王玉脱口而道。 “即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违抗?” “媳妇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婆婆原谅。”王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着,全无了千金小姐的傲气。 “没有下次了,再敢贫嘴,就让月月一纸休书把你退回去。” 王玉又大哭起来:“婆婆,不啦,再也不啦,求婆婆别告诉爹妈,媳妇保证再也不会了。” 如意在家教训媳妇,小舍正在宫内听皇上宣旨,派礼部右侍郎章敞、右通政徐琦持诏命黎利权署安南国事。其实大家知道黎利已经正式称帝,纪元为顺天,建交州府为东都,清华府为西都,分十三道,各设承政、宪察及总后使司。 巡按御史张勖上奏:皇上,大同这地方虽然寒冷,但是原野平坦广阔,种植的麦粟也有所收获。而其地却多被官军优势占据,平民百姓则无地可种,生活日益贫困。请派官同三司长官前去按察,将那些多占的耕地分给无地的军民为宜。” 宣宗大事已了,这小事已不在眼中,随口应道:“兵部侍郎柴车,朕命你前往山西经理屯田事务,不得有误。”柴车跪在地下,等到圣旨传下,便后退着出了殿门。 吏部巡抚江西侍郎赵新接着奏:“陛下,今地方大员虽然出身不同,但皆由资历升迁,有的没有施政才干,有的则贪赃枉法地,名实不符,言行不一。近吏部勘合令其考察郡县官吏,己之不正,怎能正人!所以好恶不公,去取多谬。请求令吏部先考察布政、按察二司长官品德才能,分别决定留任或者罢黜,然后才能命他们考核属吏。” “准奏,吏部考察外官必须由布政司、按察司开始。并著为令。” 御史白圭上奏:“请求疏通封邱金龙口,引黄河水到达徐州,以利于漕运。” “准奏,同时命河南布政使,疏通自祥府到仪封黄陵冈的淤塞河道。” 巡按御史陈祚上疏:“请命儒臣讲《大学》之书。” “准奏!” 小舍见今儿皇帝心情爽,便想把苏松减免官田税粮的事上奏。朱瞻基可能感觉累了,朝众官摆了摆手:“朕要解溲了,退朝。” 朝廷事再大,不如尿急事大,众官哄得一笑全迈出了高大的门槛。 在午门口,蹇义准备上马车,见小舍牵着雪龙过来,立即唤住了 他:“知道太子宾客张本去世了吗。” “知道啊,u看书 ukansh皇上还让我送三万铜钱到张本家中,嘱咐一定厚葬。” “哦,这“穷张”一直很清廉,可惜死后才得到那么多钱。” “怎么叫他这么个称呼?” “那时还没你呢,有一回成祖宴请近臣,吩咐太监,在每个人的身前摆银杯,酒后可以带回家中,唯独给张本的案上摆了个陶杯,朱棣对他说:“爱卿号称‘穷张’,银器也没什么用。”从此张本的“穷张”就出了名。” “这也是对清官的一种奖赏。” 蹇义叹了口气,朝小舍挥了挥手走了。看着他突然脸色变白的神情,小舍儿脊梁骨窜起一股冷气,一直到脑后,自已跟随的那些大臣,道衍和尚,金忠,夏元吉,汤宗一个个相继去世,下一个会是谁呢? 一阵寒风过来,小舍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他抬头看了一下天,柳枝已经爆开了新芽,但暖意总显的有点不足,太阳又不知跑到那去了,他尽量的把衣领竖高些,一抽鞭朝家中驰去…… 第431集 我要种地 清明时分皇上要去拜谒长陵和献陵。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明,北京昌平的官道两旁一片姹紫嫣红,黄的菜花,绿的小麦,田垅河岸更是五彩缤纷,藏在绿叶中的粉嫩的蒲公英,还有桃红水灵灵的花骨朵儿。 高大的椿树叶间蹦跳着的带黑白羽毛的鸟儿,蚕豆花丛间翩翩起舞的花蝶儿,看得四岁的皇太子朱祁镇眼花缭乱,指着一双蝴蝶,央求着他的母后孙氏:“母亲,儿臣想要那虫儿!” 孙皇后今天头戴金凤和宝珠的皇冠,翟尾下垂的五行珍珠,在春光中不停的闪烁着七彩光芒,明黄色缎子皇袍衬托着她白皙如玉的肤色。她轻声的对轿帘外的太监道:“禀报皇上,太子要下车。” 小舍正在宣宗御车前头,听得皇上宣他,便靠近些,皇上轻言:“张爱卿,你带几位胁从在这陪着太子,朕与众臣先去长陵。省得众人马挡道,误了别人的行程。” 小舍便点兵点将的喊了些得力的,王一飞,王力,胡穜和小旗,还有太监路远,阮天几个留下。 朱祁镇穿着和皇后同色绣着五龙的龙褂,一下车撒开腿便朝垄上奔去,鲜艳的红缨在衮冕顶上跳动着。 四个月就当皇太子的他,深居宫中,一看这花天草地的,如何知道天高地厚,迈着小胖腿就朝那蝴蝶扑去,两太监赶紧追着。 土疙瘩一绊,小皇子一个狗啃地,跌倒在地,他也不哭,四肢乱舞,也不知道爬起来,两太监就想去把他搀扶起来,被孙皇后喝住了:“别去碰他,他自已跌倒,就要自已爬起来。” 小太子转头看了母后一眼,一轱辘坐了起来,然后双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他对自已这套动作感到好奇又满意,又假装跌倒又爬起,周而复始,孙皇后也不管他,问宫女要过捕虫的网子,自顾自的在花丛中抓蝴蝶。 孙皇后是个魅力无穷的女人,漂亮、灵活、而且能说会道,她逮了蓝色与黑色的图案蝴蝶,她便给它取了个“蓝月亮凤蝶”。 她又逮了个:翅膀腹面鲜橙色,翅脉和翅边缘黑色,还有两行小白点的,皇子问她:“母后,这又叫啥?” 她不假思索的:“虎斑蝶。” 小皇子得到了鼓励,总算扑到个半死不活的,背面有黑和绿色的鲜明图案;前翅的腹面呈黑色,中央为绿松石色的蝴蝶,用小手捏着兴奋的给皇后看:“母亲!” “叫母后,你又忘了!”这个美丽的女人纠正道。 小皇子怔了一下:“母后,这只又叫啥名?” “绿鸟蝶。” 小舍反背着手,站在路中央听得清楚,不由对皇后的判断力和创造力感到惊奇,不由的鼓起掌来。周围人也跟着拍手,掌声惊起了田边的小鸟,扑哧的全飞上了蔚蓝的天空。 孙皇后弯着身了拢了一下垂在脸颊上的秀发,朝小舍看了一眼,扭腰的一瞬间,婀娜多姿的身材愈加的妩媚动人。 她舔了舔嘴唇:“我以前随爹爹从山东邹平到河南永城县。住在芒砀山前前的一个村子里,记得村子被王引河环绕,背山环水,风水特别好,我经常与一些玩伴去田间树下抓虫子,逮蝴蝶。玩伴中有一桑女姐姐她很聪明,她会教我认识这些虫儿,鸟儿。” 孙皇后说得很诚垦,几个太监宫女听得直点头。 小皇子玩得满身是汗,他的乳妈唤宫女捉住他,用绢布伸到他后背帮他擦汗,小家伙怕痒痒,嘎嘎嘎的笑。孙皇后喝道:“皇太子,别疯了,没完没了的,上车吧!”沈皇后又恢复的威严。 小舍本来也担心误了皇帝的祭奠祖宗仪式,孙皇后作出了及时回应,车队在王一飞几个的引导下,飞快的赶到了明天寿山南麓。大太监袁琦率太监已经在山脚等候,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军汉得皇后皇子坐定便抬起便走。 长陵祾恩门,琉璃瓦筑的门顶,斗拱、额枋,椽飞黄绿相间,在红墙的衬映下分外鲜明。院内,正中高大巍峨的祾恩殿。香烟缭绕,哀乐缠绵,大殿内供奉明成皇帝及皇后徐氏的牌位。 宣宗已经换上了素色的祭服,见皇后及太子白衣素服进殿,手一挥,鼓声停,大司礼便大声喊着,所有人依序向先祖磕头行礼。 王候公爵都差不多来了,独缺汉王朱高燧,小舍正在纳闷,司礼念道:“赵王朱高燧亡,由其子惠王瞻塙代。 长陵旁边便是仁宗朱高炽陵寝,比较俭朴。神道从长陵神道北五空桥北分出,一帮人便低垂着头,缓缓的沿着砖铺的路走过去。门楼狭小仅为3间;城下券门是简单的直通道。照壁不设于券洞内而设于方城之后,墓冢之前。 祾恩殿内香烛早已燃起,随着鼓乐和太监的喝唱,祭奠仪式又开始了。小舍听到了低声的哭泣,他循声一看,是金幼孜,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一副痛苦的样子,边上金小旗和安兰一左一右的搀扶着。 小舍轻悄悄的从人群中移过去,拍了拍小旗的胳膊。 小旗面色紧张的指了指金幼孜,又摇了摇手。 小舍一看,u看书 .ukanshu 金幼孜眼睛闭着,二行泪淌到了尖细的下巴,沾在黑白夹杂的胡子上。小舍轻声道:“一会结束马上找太医。” 金幼孜是被小旗和安兰架着完成了祭拜。 宣宗也发现了,立刻唤太医把他扶到献陵宝城里救治。 太医给他喂了些丹药,终算缓过气来。 宣宗听得太医汇报,金幼孜醒了,松了口气道:“死的人太多了,金爱卿可不能走,你们做太医的,可不能马虎啊。” 皇太子可能起得早,刚才又皮了一阵,卷缩在皇后的怀里。宣宗道:“杨士奇,张辅,杨溥,张小舍,胡濙,李昶,于谦几位卿留下,其余人先回吧。” 一阵遮天蔽日尘烟掀起,皇亲贵族,文武百官,随着皇后的马车,轰隆隆的走了。 一下去了好多人,宣宗皇似乎轻松了许多,指着前面,广阔的田间道:“我要种地去!” 第432集 宣宗悯农 清明时分的田野上,麦苗返青,一望无边,春风吹来,泛起绿色的波浪。田梗上开着一簇簇金黄色的野菜花,昂着头绿波中闪光。 宣宗下了马,踏进田间,向农民要来耕田的锄头,锄了几下,他便停了下来,抺了一下汗水,回头对身旁的众人道:朕只是锄了三下就有不胜劳累的感觉,农民终年劳作,真是太辛苦了,谁带着钱钞,代朕先赏赐给他们些。” 几个农民拿着钱钞,跪着谢恩,皇上问道:“怎么如此勤劳?” 一个老农跪答:“勤劳,是小民等的职业。”问 “亦有休息之时吗?” “农者于亩,春则耕,夏则耘,秋而熟则收获,三者皆得勤,有一不勤,劳而无获,就会饥寒交迫,怎敢怠慢!” 皇上请他平身:“冬日可休息吗?” “冬日农暇,还要干县衙的衙役活,这也是小民活命的差,不敢怠慢。” 皇上笑容满面又道:“何不改换职业,或士或工或商,可以得以休息啊?” 老农拱手道:“小民祖祖辈辈皆务农,以至于我,都没有改换过职业。再说小民周围没有从士从工的,不知他们是否能有时日休息。而有从商的,亦十分辛劳,常走做贩,不出二三百里,远则一月,近则十日才能返回;其获利多的二至十分之三,少的仅有十分之一,还有赔本的,全家失意,戚戚而忧,长久没有家还,小民在家务农,若无水旱灾害,辛勤耕作,其收获多者粮食可得两年温饱,少者可一年无忧,且旦暮不失父母妻子团聚,因此我不能改换职业。 皇上点点头:“若平时所见所闻,还知道些什么?” “不能远知。我曾赴县应役,见到两位县官,一人寅出酉归,尽心为民事,勤慎不懈,惟恐民心所失,如今升迁而去,至今百姓怀念不忘。另一个县官昼出坐厅事,日昃而入,不问黎明百姓之辛苦,虽然也有升迁。后来回本县,百姓视之如陌路人。这是我所目睹,其他不知。” 一青年农民道:“我曾去广东,福建当贩商,亏得血本无归,听得当地人言,两地商事买卖实际都由宦官阮巨队,阮诰等控制。伏势贪纵,以为朝廷采办为名,控制市场,掠夺军民财物。” 宣宗一听,脸色铁青,朝众人挥挥手,一言不发的坐上马车回宫。 北京奉天门城墙上,乌云围了过来,刚才还是阳光灿烂瞬间就是暴雨倾盆。 皇上也没说什么,小舍几个相互看了一跟,从午门下了马,在雨中追赶着他的马车进宫。 进了右顺门内便殿,所有人的衣裳都湿了,正用绢布擦着,路公公宣道:“皇上道!” 众人只能立得毕恭毕敬的唱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中年的宣宗已经换上了深色龙袍,头戴翼善冠。满脸威严,他端坐在龙椅上,眼神里射出怒火,扫了一下殿中的人道:“袁琦,袁公公。” 大太监袁琦立马跪下道:“奴才在。” “朕平日对你怎么样?” “如再生父母,恩比山高,情比海~海~”太监连说了几个海字,汗都出来了。 “海什么!?”宣宗积压半天的怒火终于喷发出来。 “回禀皇上,奴才打小进宫,一直在皇上身边,皇上对奴才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 “那好,朕问你,阮巨队、阮诰、武莽、陈海他们,怎么去了海边!。 “是是,奴才知道皇后娘娘喜欢象牙,珠宝,派他们采办去的。” “即然是去采办的,这些宝贝东西在那呢?” “这~这,还在路上呢!” 袁琦眼珠子飞快的转着。 “朕不信你这句话!”宣宗已经从他回答的神色中,察觉出疑点,一拍龙椅扶手站了起来:“厂督路远公公。” 路公公跪着:“奴才在!” “朕命你把这混蛋玩意,关进大牢内,严加审讯。” 路公公领旨,朝门外招招手,几个如狼似虎的褐衣番子把瘫倒在地袁琦架了出去。 皇帝又道:“都察御使顾佐,刑事千户王一飞。” 两人听闻急忙跪下。 “方才,你俩已听得袁琦之谎言,朕命你两人立即前往广东,福建两地,调查阮巨队等人,假冒圣旨,贪赃枉法之事。” 范佐拱手道:“启禀皇上,据属下都事张众所报,袁琦其党羽裴可烈在苏、松诸郡尤为贪暴,请皇上派人一并追查。” 小舍一听,朝王一飞看了一眼,意思是,我儿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向我通报。 皇上又下旨:“锦衣卫李诚,朕把裴可烈的案子交给你去查办,让都事张众也去。” 退朝了,小舍急急的赶了回去,他想斥问月月这小子,月月没回来,柳嫂便唤他先把湿的衣服换了,媳妇王玉站在屋前端着茶杯等着他:“公公,月月刚才回来过,说向爹问个好!” 小舍气得鼻子呼啦呼啦的,差点把老血喷出来,他喝了口媳妇递过来的茶便进屋里睡去了。 迷糊中,听得月月回来了,正和王玉说着话。 “相公,你又去苏州啦,能不能带上娘子,娘子想爷爷啦。” “这案子挺棘手,锦衣卫的那帮人我又不熟,带娘子去不方便啊。” “什么案子啊,uu看书 .uukansu这么吓人的?” “太监裴可烈,利用皇帝采购三千只蟋蟀,敲诈下面官吏,还差点弄出人命来。” “相公,你又不在苏州,你怎么知道的?” 月月还了一句,小舍没听清楚,悄悄的起床,走到门前 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外面没了声音,小舍稀开一点门缝一看,那有儿子儿媳的身影。急忙回去穿好衣服问柳嫂:“少爷,少奶奶怎么突然不见了。” “回老爷话,少爷少奶奶他们去丈人家了,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小舍气得一拳头砸着那棵已经光秃秃,只有几片枝叶的百果树上。 柳嫂浅浅的笑着:“老爷,你不喜欢这树,明日我和章伯把它锯了,重新栽棵枝叶繁茂的。” 小舍苦笑一声又回房睡去...... 第433集 家乡的炒麦粉 宣宗朱瞻基对这次去农田干活,触动很大,老农说的都是实话,便写了个《悯农诗》交给新的吏部尚书郭琏:农者国所重,八政之本源。忧劳互晨昏,半年仅能给,欠岁安可论。既无糠核肥,安得绵絮温。恭维祖宗法,周悉令具存。遐迩同一视,复育如乾坤。尝闻古循吏,卓有父母恩。惟当慎所择,庶用安黎元。 郭链明白了,要改变官吏的作风,必须从布政司、按察司开始。没有施政才干,贪赃枉法坚决地罢黜。 吏部的人一下去查,宁夏、甘肃的地方官出来问题,田地引水灌溉,虽然遇天旱也有收获。但两处肥沃土地皆被镇守官及各卫豪强霸占了,官府推说没人报告也没人交粮。偶尔有报告的,也只是实际数字的十分之一。郭链一秉报,皇上道:“这官府都成了老佛爷,等着人来供?让他们种田去!” 吏部侍郎报:“皇上陕西各卫所的军士是二、三成人负责守城,七、八成人种田。以七、八个人耕作来养活二、三个人,是不应该出现供应不足的现象的,而各卫依然缺粮,还消耗了运输补给。这是各卫官员及负责屯田的官员损公肥私!” 皇上怒了:“这小孩都看得出的弊端,还用朕来审,把事都推朕头上来,要你干什么?十日之内,不把这事了结,提你自己的头来见我!”侍郎也算是个四品官,吓得如撒糠一般的发抖,提起衣袍退下了。 宣宗也气,脸色僵硬着,三十多岁的人,说话也开始喘了,饮了口御医调的参汤,便轻声道了一句:“就这样吧,退朝!” 退朝后,杨士奇问小舍:“最近有没有去见金幼孜?” “隔三差五的去看,状况不好,听医生说,恐怕过不了年。” “不会吧,幼孜68岁,比我还小一岁。”杨少师垂下眼皮,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已的后背,上了马车走了。 小舍朝他挥着手,蹇义的马车从后面赶了上来:“小舍,一会儿到我家来一趟,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苏州好吃的吧?”小舍随口道。 “娘的,什么也瞒不住你,是周忱从苏州带回来的炒麦粉,给你留了一袋。” 听得这香香甜甜的粉儿,小舍咽下口水:“皇帝下令全国减税了,周忱帮了不少忙,不用说,况兄肯定拍他马屁了!” 蹇义的马车与小舍并排在大道上驶着,这位年纪最大的少师,精力好着呢,说话的中气足足的:“这别冤你的况兄,周忱虽然是工部右侍郎,但还有个巡抚江南诸府,总督欠税粮的巡抚大臣之衔。” “这个头衔好使吗?” “当然好,虽然是临时的,毕竟是钦差,有尚方宝剑。” “那道是,钦差钦差满天飞。” “你这小子,好久不出北京了,嫉妒了吧。” “没有没有,大江南北,风来雨去的,太辛苦了。”小舍暗暗为自已的过错补台。 “这就对了,周忱经常去村落巡行,不带骑马的随从,一个人跟农夫农妇交谈,而且态度平和,替他们出主意,解决问题。他对部下,即使是低级闲杂的官吏,也都实话实说、采纳他们意见。遇到有才能的官员,像况钟以及松江知府赵豫之类的人,就推心置腹同他们商量筹划,用尽他们的长处,所以事情没有不能完成的。” “他回来没说见我儿子吧?” “肯定见了,你别担心,裴可烈都招了,锦衣卫李诚指挥使马上带你儿子回来了。” 小舍直接去了蹇义家,取了炒麦粉便回了家,他想把这南方的好吃让柳嫂和章伯两个北方佬尝尝,刚进门便见到锯木头的声音,两个佣人已经把种了十年的银杏树锯得快差不多了。 闻着香香的木料味,他火都发不出来,十年了,这树还是娘在时栽的,它就像亲人一样陪着他练功,树的中段有几个指头大的窟窿,那是他练指法的印记,他不忍看见它倒下,连王玉向他请安都没注意,直接进了屋子。 “咔嚓”一声树倒了,外面安静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燕子在廊下巢穴前飞来飞去,燕雀呢喃他斜扑在床上便有了睡意。 “爹,起床,奶奶来了。”迷糊中听得月月在喊,他急忙起床,中堂中站满了人,张王氏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和师父,师叔在说话,满头银发,瘦削的脸庞,面色略微黝黑,稀疏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喊了声:“娘亲”,立马跪了下去,扑在娘的膝盖上。 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头,滚烫的泪水滴在他额头:“舍儿,娘来看你了!”娘的话如春风一样慰平了他莫名的烦燥,师父拉着个小男孩:“快叫爹!”, 这孩子五,六岁,瘦骨伶仃的,却长得眉清目秀。特别是那双长得比常人都大的眼睛,闪动着聪慧的光芒,他怯生生的朝小舍低了个头,轻声道:“爹老爷,你好!” 小舍一把把他举到半空,摇摆着他瘦小的身体:“阳阳,你这小白梅,把爹想起了!” “爹老爷,为什么叫我小白梅?”阳阳在他怀里好奇的问。 他没防备,uu看书ww.uukanhu 一下怔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缺了亲娘的孩子。 丫鬟青青道:“因为你长得白,你爹赞你像白梅一样好看啊。” “对对对,咱孙子就是好看,奶奶喜欢。”张王氏对小舍唬了个白眼,把阳阳拉了过去。 小舍他转身到门口对着柳嫂喊道:“快去便宜坊买只烤鸭,挑肥的,我今天要陪娘喝酒!” 庭院里少了棵树,空间显得十分的宽畅,蓝色的天空,明媚的阳光洒了进来。 张王氏道:“娘不要喝酒,坐了一个月的船,房子也在晃。” 师父道:“嫂子你先去躺会,我们几个爷们喝茶说话。” 丫鬟青青,新蕊挽着张王氏去了朵兰已经打扫干净的房里。 如意和红瑶也从后院工坊回来了,给师父师叔敬上了茶,都下厨帮着去做饭了。 第434集 微服夜访 人散了一半,小舍陪师父,师叔客堂喝茶聊天。 师父说:“我和你师叔还头一回来北京,你娘说北京建得好,都六十来岁的人了,不来玩就晚了。” “师父,师叔你们往后就在北京住吧,那儿也别去,在这陪着我娘一块享福。” 师叔叹了口气:“不行啊,南京那帮弟子不和你拼命才怪。” “武馆生意还这么好吗?” 师父摸了一下光头:“比永乐年好点,现在各地都有了行会日益多,南来北去,都会来雇佣我们。” “行会北京也有不少,其中最多的是徽商,其次是江右商、晋商,再次是粤商、闽商、关陕商、吴越商。已经发展到会馆、公所。组织也更为严密,订有行规、业规、帮规等制度,形成一种垄断势力。” 师叔道:“这些南京差不多,可能人会多些,也可能不如南方。” “是啊,北京大部分都是中小商人,少数拥资数万、数十万甚至百万的大商人,这些商人贩卖各种农产品及手工业产品。” “现如今银代替了钞,钱,成为市场上主要的流通货币。这时朝野上下普遍用银,民间不仅大交易用银,而且小交易也都用碎银。所以这帮大佬出行,就怕路上被人劫财,虽然他们也有懂武的,但总是比不了我们武行的功夫。”师叔沾沾自喜道。 小舍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徽”字:“这些行会,最属他们厉害,身后有皇亲贵族。” “晋商也厉害呀,都是盐商全是有权人控制的,我们江南的吴越商最次,全是刺绣绸缎商,被织造局那帮太监牢牢压迫着,月月路上说,这回逮到的姓裴的,就是硬摊派蟋蟀的数量,一只豆大的蟋蟀要十金,弄得人家家破人亡。”师父喊着月月。 柳嫂进来答道:“少爷和少奶奶去亲家了。” 小舍摇了摇头:“这小子,娶了老婆忘了娘,成天往丈母娘家跑。” 师父小声道:“这孩子你得管着点,听他口气,想弃政从商,一路上和姓裴的谈着生意经。” 小舍一拍桌子道:“他敢,如果他想走偏门斜道,我赶他出咱张家的门。” 吃晚饭了,一家人挤在个大圆桌上,灯点的亮亮的,如意亲自做了个“腌笃鲜”,肥肥的五花肉加了些咸肉和春笋,满满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柳嫂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美的南方菜,勺着一碗汤:“这汤怎么这么好喝?” 张王氏用调羹勺了一点喝着:“这是我们农村的家常菜,只有春笋上市了才有,媳妇做的稍微咸了点,要不更好吃。” 如意道:“婆婆,这春笋我骑了马去买的,跑了好多市口才买到二只,咸肉也是今天买的,浸泡时间短了,所以没去掉咸味。” “已经不错了,时间仓促,娘,你嫌咸,汤里加点开水吧。”小舍怕如意不高兴,赶紧出来打圆场。 张王氏说:“月月和我那孙媳妇怎么还没回来?我看王玉这小丫头是不是怕我这老太婆?” 红瑶替张王氏倒了杯茶:“婆婆,已经差章伯去喊了,一会就到。” 正说着,月月和王玉,丫鬟娟儿进屋了。加了四个人,坐着更挤了,章伯也不好意思坐上来,柳嫂也端着饭碗要下去,被师父拦住:“谁也别下,主仆同桌,这就是大张家的规矩。” 张王氏咧开缺了牙的嘴,用筷子指着众人,呵呵道:“大家听见没有,咱们张家也曾穷过,我王白梅也当过佣人,我们张家就没有穷富差别,进一家门就是一家人。” 章伯拱了拱手:“太太,女主人,我最佩服你,这么好的家风,这么和和气气的一家人,我章某是老来福了。” 一家人挤着一桌吃得热闹,大门外有人喊:“张詹事在家吗?” 小舍听出是路公公的声音,急忙迎了出去:“路公公是稀客,正好来了家人,一起热闹一下吧?” 路远用手捂着嘴,小声道:“皇上去杨士奇家,路过这,咱家多了句话,说这是张詹事的府上,皇上说,那正好,把他也叫上吧!” “皇上人呢?” “喏,在前面!”路公公指着街口,前面有慢悠悠的马蹄声。 小舍急忙飞速换衣,提剑上马,和路公公追上了皇帝的马车。 宣宗从轿内探出个头来,一双眼神在夜色中闪着光:“张爱卿,辛苦你了,原来住这要旧的房子,朕都没面子进去了。” 小舍着实有点感动:“皇上,房子是破旧了些,是臣该死,明天请瓦匠刷一下,做个好看的门楼。” “不必了,朕看刘观的房子比你气派多了,如今刘观已死,明天朕叫人替你弄干净,你就搬过去吧。” 小舍没想到这皇帝还管臣子的私事,急忙回言:“谢龙恩,不过,臣只是个言官,没什么功劳,这豪宅让有功之臣吧!” “放肆,你要朕下道圣旨吗?” “不敢,不敢,微臣知罪。”小舍急忙讨饶,嘴上吃了亏,实际占了个大大的便宜。 杨士奇比他还惨,吃罢晚饭早早睡了,听得小舍敲门,低唤“杨大人快起,皇上架到。uu看书wwukanshu”急忙穿上朝服相迎。厅内一下来了不少随从,香气氤氲,不知所措,以为梦游,向皇宫的方向大拜不已。皇上暗中出来,笑着说道:“士奇,朕在此。” 杨士奇急忙拱手迎接,并顿首道:“陛下怎么能以社稷宗庙之身而自轻?” 宣宗又笑着答道:“朕只想和您商量些事情,所以晚上来拜访。” 皇上喝退了下人,厅内只留下他和杨士奇,张小舍三人。 宣宗道:“各方都要朕下诏,宽恤免灾减租税,两位爱卿有什么建议?” 杨士奇请奏了:免除百姓所欠的薪鱼钱、减官田租赋、免除粮税、清理冤假积案、裁汰工役等。 小舍道:“此前下诏减官田租,但户部仍然征收如旧,苏松两地的重税。使百姓都逃离故乡,不敢回去。” 宣宗摇了摇头:“那现在必须执行,不遵守者依法处理,朕再下道旨,让周忱和于谦替朕去监督。” 第435集 乔迁之喜 天上的月光洒了进来,皇帝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用手指戳了戳头顶:“也难为周忱了,寡人还让他制造几百万副盔甲呢。” 杨士奇回道:“周忱的盔甲己经开始入咱兵部的库房了。” “一共才几天,他这是变戏法了吗?” “他对我说,盔甲镀铁用工太多,命手下暂且用浇锡的办法,结果几天就完成制造盔甲的任务。” 宣宗急了:“这怎么行,锡盔能挡住弓箭?” “开始微臣也这么说,后来比对了一下,承受力差不多,并且不会生锈,日久越戴越亮像银子一样好看,士兵们喜欢。” 宣宗终算松了口气,对小舍道:“有士奇替我把守,我放心多了。” 小舍回道:“皇上事必躬亲,臣子们心里也清楚,都会尽心尽力的。” “那就好,那就好,诺大的一个国家,要是每件事都让朕来做,即是不睡觉也做不完啊。”他轻声干咳了几声,站起身子:“寡人最近腰疼了很,坐不了长久,先回了。” 天上的月亮明净如洗,杨士奇天井里的琼花,花大如盘,洁白如玉,像玉球似的挂满了技头,宣宗捧着闻了一下:“俪靓容于茉莉,笑玫瑰于尘凡,唯水仙可并其幽闲,而江梅似同其清淑”,这月色下赏琼花,更是别致!” 小舍回了家,一家人都睡了,章伯开了门:“老爷,灶间替您留着饭,我帮你去热热。” 皇上赐了豪宅,小舍心里一直兴奋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按排,他恨不得全家都起来帮他出主意,便对章伯道:“黑灯瞎火的,你看不见,让柳嫂去做吧!” 柳嫂的屋子离灶间不远,她似乎听到主人回来了,灯一亮,门一开,人就出来了,单薄的衣服,头发也没束起,随着晚风飘荡着,手中捧着的灯光,映照出成熟女子慵懒时的妩媚。她向小舍曲了曲腰便把灶间点亮,剩下的菜都装在一只只竹蓝里,高悬在梁下,柳嫂在生火,小舍便挑可口的取下来:“柳嫂,明天开始,把东西都理一下。” “老爷,是想辞了我吗?”柳嫂误会了,急急的站了起来。 “瞧你急的,我话还没说完!” “哦”,柳嫂又坐在灶门前的矮凳上,用手把稻草弯成圈,填进灶膛内,红红的火,飞舞的火星,围绕着她。 “皇上赐了个大房子,咱们要搬家了。”小舍手捏着个鸭脖在嘴里嚼着。 “那很好啊,老太太来了,阳阳少爷也来了,还有郑师父,一大帮人,是有点挤了,刚才吃饭时,月月还说准备买房子出去住呢。” 小舍皱了一下眉,问柳嫂:“你看我这儿子怎么样?” 锅里的水开了,柳嫂一边把菜放进去蒸,一边说道:“这孩子好啊,虽然话不多,沉稳机智,你看他那双眼睛和老爷一样,是能做大事的人。” “喔”,看这锅里沸腾的白雾,小舍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怎么觉得他心思缜密,和我想的不一样。” “这就对了,小孩子如果和长辈想的一样,准没出息,就像我两傻儿子,只会听上头的话,叫他们往东,不敢朝西。” “那不一样,军人服从是天职。” “老爷,自已也承认了,月月不是当兵的,他没自已的主张,有什么用啊。” 小舍被柳嫂一说,也想明白了,就着菜吃起饭来。 红瑶屋里的灯亮了,小舍便敲门进去。 红瑶的头发蓬松的像个鸟巢,见小舍进来,急忙去梳头。 小舍自已脱了衣裳上了床。 红瑶顺势趟了下去,一只手搂了过来:“我听你早回了,怎么磨叽到现在?” “刚才没吃饱饭,回来饿了,在灶间吃了点。” “没叫柳嫂热一下?” “叫了,她正好还没睡。” “柳嫂对相公真忠诚,毕竟来了几年了,多少有些情感。” 小舍用双手摁着她的香肩,瞪大双眼看着她,故意咬牙切齿的:“嗯,什么意思,是吃醋了吗?” “我才不呢,有如意姐姐罩着,谁也不敢动歪脑筋。” 小舍躺了下去,朝着帐顶说着:“我们要搬家了。” “真哒!”红瑶,一咕噜坐了起来,对着小舍道:“搬那去,房子大不大?” “以前刘观的,被朝廷没收了,皇上今天赐的。” “刘观?那个刘观,妾大门不出,不认识。” “当过刑部尚书,到北京后又任左御使,是个老资格的二品大臣,以前建皇宫时负责采办建材,油水捞足了,那房子想像着也大。” “大就好,破点没关系,现在家里大小十来个人,房子有点紧了,囡囡也只好挤我这里。” “囡囡人呢?” 红瑶抚着嘴“咯咯”笑个不停,手指着脚后跟。 小舍坐起来一望,女儿囡囡躺在他脚后跟,正睡得香甜。他一拍自已额头,只嘲道:“看来我真是老了。” 房子钥匙拿到了,离老家不远的南熏坊锡蜡胡同口,青砖灰瓦,玉阶丹楹,墙体磨砖对缝,梁柱门窗及檐口椽头都是油漆彩画,虽然没有宫廷苑囿那样金碧辉煌。 油黑的大门,贴着副红油黑字的对联。进了大门便是蓝底子金万字绞的垂花门。第一进,正中的北房是厅房,uu看书 ww.uuashu.o 东西两侧有厢房,厅房和厢房之间由抄手游廊联接。中间还种了一株榆叶梅、一株海棠、除了第一进主院外,打开月洞门,边上还有东西跨院,里面传来丁香的香味,月月带着王玉进去看了,小舍便领着一家人进了后一进。 囡囡说:“爹,后面还有!”原来是五进的深宅大院。 张王氏露出没门牙的嘴乐了:“以后亮亮一家来住都够。” 如意撩开最后一进主房的门帘,对小舍嚷道:“相公,这后面房间都有火炕,太好了。” 张王氏说:“这房就我老太婆住了,我喜欢这天井的两棵枣树。” 小阳阳拍着手:“奶奶,这枣树这么高,长了枣子你也够不着,还不是我的事。” “看你瘦的那样,就是个猴。”张王氏拎着小孙子的耳朵道。 一家人越看越喜欢,等着小舍按排房间好放东西。章伯领着胡穜来了...... 第436集 兀良哈剽掠 胡穜道:“皇上有旨,请大人进宫议事。” 在板房内等到杨士奇,杨溥,胡濙,张辅,李昶等,便顺着路公公到乾清宫内。 宣宗从暖阁出来,简单的仪式后,杨士奇便上奏:“前方来报,近日朵颜卫首领哈剌哈孙、福余卫首领安出、泰宁卫首领脱火赤等人时常在永平、山海间骚扰,请皇上增兵讨伐。” 李昶跪奏道:“原本三卫中最弱小的福余卫朝贡比较积极,每年遣使4次朝贡。远高于其他二卫,如今受二卫影响很少朝贡,或不来朝贡,而且又开始进行掠边。” 宣宗鼻子一哼:“这是剽掠之罪!朕要亲自讨伐他们!” 杨溥跪道:“前年皇上阵前亲自张弓,射死其前锋三人。兀良哈三卫看见黄龙旗也怕了,如若皇上亲征,必事半功倍。” 皇上扫了一下肃立在右边几个武官道:“几位将军意下如何?” 都指挥佥事杨洪两揖一跪道:“皇上,未将以为兀良哈三卫,目前还只算个流冦,不必皇上亲自出马,未将可以率军前去镇压,不过需要一支精锐的部队。” “杨将军,朕问你,大约需要多少兵马?” “一个神机营,步兵3600人,骑兵1000人,炮兵400人。” 宣宗对张辅瞄了一眼:“张将军意下如何?” 太监来报:“兵部侍郎王骥有急事上奏。” 宣宗挥下手:“让他在殿门口等候。” 须臾,太监又来报:“王骥有兀良哈三卫最新军情要奏!” 宣宗脸色一紧:“快宣他来见朕!” 马骥一路拜进,急急道:“兀良哈三卫派特使,前来请求皇上接受谢罪入贡。” 宣宗抚着胡须哈哈大笑道:“哈剌哈孙,这帮人,朕还没派兵打呢,他们就怕了,他们要赴京请罪,朕还不见他们呢!” 小舍道:“皇上,不如也派个大使,去边关接受朝贡。” 胡濙也道:“微臣愿意前往。” 宣宗指着胡濙:“朕还不让你这个二品官去的。”他喝道:“来人,宣锦衣卫指挥赍敕,朕让他前去谕朵颜三卫,许其来朝及往来互市交易。” 杨士奇上表道:“瓦刺日前虽然不甚猖狂,但招兵买马,徐图征进,兀良哈三卫害怕被他们吃掉,所以又靠了过来。” 宣宗拍了一下大腿:“只要他不犯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就这样,我还要宣范佐,王一飞议事。” 皇上说有事,大臣们留着干吗?走得快的,早出了午门,小舍陪着杨士奇走在最未,杨士奇道:“袁琦的死期到了。” “这次范佐抓了好多太监,什么阮巨队、阮诰、武莽、武路、阮可、陈友、赵淮、王贵、杨四保、陈海都是袁琦的人。” “不斩不行了,原来沿海“海商大贾”和“海湖大姓”的也很活跃,“漳闽之福建,广东行会,与番舶夷商贸贩方物,往来络绎于海上,被阮巨队他们压得气也喘不过来。” “这帮太监用了什么手法?”小舍替杨士奇喊来他的随从。 “朝廷对商人几乎不征税。商税是俱三十税一,不得多收,而且地方征收商税时往往征收宝钞,他们假借圣旨,被交易一宗就征收人家税,而且必须银子。” “这也太心黑了,难怪太监一个个在城东置办了房子。” 杨士奇上了马车匆匆离去了。 小舍便回到新家。 张王氏作主第一近作客厅,东厢房给章伯。第二近主房给如意,东厢房给柳嫂,西厢房给丫鬟朵兰。第三近轮到月月夫妇俩,西厢房给娟儿。东厢房备着 第四近主房红瑶,耳房给囡囡,西厢房给丫鬟青青。 第五近主房她,东耳房让阳阳住。西耳房师父和师叔,两边厢房给丫鬟青青和新蕊。 小舍对着娘道:“这房子永远少一间,好像还缺,以后亮亮来北京咋住?” “咋住?我把后一进让出来,这样红瑶,我住你东耳房啊。” “娘说话总是正确的。”小舍朝张王氏做了个鬼脸替如意去布置房间了。 晚上一桌人就等着月月回家,月亮都升到东园的亭子顶上,儿子还没回来,囡囡嘟着个脸直嚷肚子饿,如意便差章伯去接一下。 章伯大门还没开,月月回来了,一脸的兴奋。 如意看着儿子的喜样:“儿啊,是不是加薪了?” “薪倒是没加,皇上给赏了,说孩儿机智,诓出裴可烈的口供。” “什么叫诓出,这该死的家伙本来就犯了欺君之罪。”小舍不满儿子那种骄枉的的腔调,顶了他一句。 “爹,你不知道姓裴的多狡猾,锦衣卫李诚把他打得快废了,他都不招,把罪责推况伯伯头上,押回来的路上,孩儿假意要弃政从商,骗得他的同情,这太监算是说了实情。” 师父指着他的鼻子:“好你个小子,连你师爷都骗过了。” 师叔道:“是啊,那副鬼头鬼脑的样子,那学的?” 如意听大家赞她儿子,比吃了蜜还开心,挑着眉毛指了指小舍:“有种出种,老子江南神捕,儿子当然不错。” 王玉呛了一下,uu看书 .uukashu.om 连连咳嗽,如意急忙让她喝点热水,没料倒一下吐了出来,脸色如纸一样白。 这下,一家人慌得手忙脚乱,月月急忙让章伯备车,带着她去找郎中了。 柳嫂一拍脑门子:“会不会少奶奶怀上了?” 如意摇着头:“不像,又没吐多少,而且先咳了好久吐的?是不是吃了辣的?” 几个人把眼光都盯着张王氏,张王氏道:“按理应该是怀上了,成婚都快半年了。” 一家人正议论着王玉,门外又有人敲门了,如意吓得直拍胸膊:“我的妈呀,吓死我了,玉儿不会出事吧?” 青青打着灯笼出去开门,一会儿进来报:“是金幼孜大人的佣人,让老爷去一趟。” 小舍头一晕:“今天见鬼了,都是些心惊肉跳的事。”他便胡乱吃几口饭,换上衣服跟着金府的佣人出了门。 第437集 凄怆的寒风 秋天的夜晚,墨黑的天空繁星点缀,银色的月光透过枯黄的叶儿洒在弹石路上,令京城的这个夜晚显得冷清而萧条。 小舍骑着雪龙随着金幼孜家的仆人风驰电掣的赶到金府,白发苍苍的金太太已经在暖阁门口迎候,还了个礼道:“老爷一直念道张大人,所以只能麻烦……” 听金太太这么一说,小舍心稍微平了点。 挑开珠帘一看,果然金幼孜侧卧在软榻上,闭着眼睛,享受着丫鬟粉拳的伺候。 “金大人,今天气色不错啊?” 金幼孜闻声睁开眼睛,呵退丫鬟,坐了起来:“今天老夫感觉胸口松了许多,是不是喝了你送的鹿茸熬的膏。” 小舍见他脸上泛着红光,双眼却是深陷着,原本消瘦的脸颊颧骨愈加突出,说话有气无力,时不时的气喘着:“大人,这是下官陪皇上狩猎时,皇上赐的,你加些人参会更好些,你要天天服用。” “人参我有,去北方那么多次,总是弄了点回来,一会儿你带些回去,给你娘服用。” “我娘还算好,只是咳嗽,王太医嘱咐尽量少服人参,弄不好会助邪气。” “喔,那就给如意和红瑶她们,做女人不容易。” “是啊,下官出门在外,家里的事都亏了她俩,还有白梅,都怪我照顾不好,否则也不会死得这么早。”小舍说着身体也有些颤抖。 金幼孜坐不动了,身体又躺了下去,对着油灯叹了口气:“一个人的命就和这油灯一样,油燃完了,灯也就灭了,我看来也过不了这个冬了。” “不会的,大人,你以前一直辛苦,现在只要天天吃人参鹿茸补回来就没事的。” 金幼孜低声咳了几下:“说是这么说,但老夫心里明白,该走的留不住,可惜我心里放不下小旗和他娘,这么多年了,我欠他们太多了。” “大人放心养病,小旗有我呢。” 金幼孜叹口气道:“老夫有今天,离不开小旗他娘。” “小旗说过,你和他娘是在南京认识的。” 金幼孜点点头:“小时候父亲金雪崖,让我拜清江县进士聂铉为师,学习儒家经典《春秋》,后来赴省城南昌参加己卯科乡试,中了第九名举人。记得那是建文二年春二月,老夫去京城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那时候江西家里条件差,船也坐不起,全靠徒步,一开春就开始走,快到南京了,带着的鞋都穿烂了,冰天雪地,脚上都生了冻疮,柱着个拐仗,肚子又饿,眼看要冻死在秦淮河边,她出现了。”金幼孜嘴哆嗦着,二行泪水挂在颧骨上。 “大人,心里难受就别说了,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再说大人历仕累朝、位至宰辅也是自已闯出来的。” “小旗她娘那时才十五岁,正在雪地里捕雀,见老夫晕倒,就把老夫绑在木柴上,硬生生的用绳子拖回家。她家就母女俩,她又要服侍我,还要照看她生病的娘。” “那真是不容易。” “在她精心照料下,老夫能行走了,穿着她亲手做的布鞋,吃着她烙的春饼我进了考场,此科的考官是董伦、高逊志,我考了第十三名。接着三月举行殿试,建文皇帝亲自策问,我列二甲第四名,赐进士出身。” “原来大人受到建文帝的恩宠!” “当时中进士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根本就谈不上什么作为和名声,当了户科给事中之职。这个官职不大,属从七品。” “大人那时三十出头,在京师能谋个官也不错。” “老夫那时己有妻子刘氏,家父又去世了,一切事由继母作主,在京城与小旗娘生了小旗,不敢声张,说家有五子五女,五子登科,五朵金花是最旺的,不可再节外生枝了。” “这倒是苦了小旗他们。得不到大人的雨露均沾。” “现在幸亏有你,小旗有了安兰,又有了孙子,但还觉得亏欠他们不少。” 金夫人亲自端了茶上来,对着小舍道:“常听我家老爷说起大人,还有蹇大人,两位杨大人。” 小舍喝了口茶道:“下官一直受金大人栽培,如同父子一般,大人身体欠佳,心里总是如刀割般难受。期望着他能早日康复,一起为大明社稷效力。” “老夫自从登第后,从建文,成祖,洪熙到如今的宣德也有四朝了,官至礼部荣誉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翰林学士二职,领三俸,这可是除了杨荣仅我的宠遇之隆,死无足惜,但愧无以报朝廷、益生民啊。” 金夫人见他气喘喘吁吁的说了那么多话,心有些不忍,唤丫鬟将他扶床上躺下。 王太医风尘仆仆来了,见小舍在,急急打了个招呼就替金幼孜切脉,嘴里唠叨着:“皇上身体也虚,刚替他诊疗,他放心不下金大人,差下官过来看看。” “皇上怎么啦?”小舍急忙问道。 “睡眠差,时常脱肛,是气血亏了。” “皇帝也不好当啊,天底下有那么多烦心事。”金夫人道。 金幼孜对小舍道:“我这夫人姓屠,先夫人去世后是继母定的亲事,是个善良纯朴的女子。” 小舍说:“夫人慈眉善目是有修为的,uu看书 w.uuanshu 大人有福啊。” 王太医提着药箱要走告辞了,金幼孜让夫人屠氏代他送行,小舍道:“外面天黑,下官和太医正好一路,下官可以顺道把他送回家去。” 两人一出门,迎面一阵凄怆的寒风吹来,小舍瑟瑟发抖的跨上马,对王太医道:“这风好怪啊,会不会是不祥之兆?” “你别吓我,金大人的脉快没了,我都不知如何秉报皇上。”王太医哭丧着脸。 小舍心里一怒,狠狠的抽了一个响鞭:“你这该死的,怎么看的?我真想抽你一鞭!” “我可是尽心尽力了,金大人身板本来就差。” 小舍朝王太医的马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快去秉报皇上,看皇上是否有良策!” 王太医的马负痛疾驰,一会儿消失在夜色中。 第438集 处决贪官 金府的人都挤在金幼孜身边,夫人屠氏用手轻轻的在他的胸前揉着,看着他艰难的呼吸,金夫人让丫鬟送上笔墨请他上书皇上祈恩于子孙,他吐出绝世之言:“此君子所耻也。”说完,脚一挺闭上了双眼。这天是宣德六年十二月十六日,金幼孜六十四岁。 皇上得知幼孜去世的消息大为嗟悼,赠他为荣禄大夫、少保赐谥号“文靖”。命有司制棺,工部造坟茔;遣礼部尚书胡濙,詹事府詹事张小舍等文武百官谕祭七七四十九天,遣张小舍与行人司行人毛俊专船护送金幼孜灵柩回故里新淦县。 ...... 宣宗皇帝突然又失去一大将,遗憾和痛苦迸成了愤怒,命凌迟袁琦,斩阮巨队、阮诰、武莽、武路、阮可、陈友、赵淮、王贵、杨四保、陈海等在广东以采办为名,掠夺军民财物的宦官。又命都察院顾佐将袁琦罪行榜示于天下。其党羽裴可烈在苏松假借皇命欺压百姓也一并处死。 圣旨下达当日,三司立即下令传齐有关人犯,北镇抚司指挥使王力亲率数百名禁卫,押解着袁琦等犯人前往皇城西侧甘石桥下四牌楼西市。 斩首在西牌楼下,凌迟在东牌楼下。 听说皇上一下要杀那么多人,两处早挤满了人。 当家的去了江西,如意和红瑶喜欢热闹,便让章伯和柳嫂带路和几个丫鬟早早的在东牌楼等着。 东牌楼旁边搭一座大棚子,司礼监路公公,东厂掌刑千户王一飞等监斩官在里头,路公公居然认识如意,让她们在棚子后面的长板凳上坐着看。 棚子前面竖着根高高的,像丫叉一样的木杆,还悬着根麻绳。样子好怪,红瑶问章伯:“这是吊犯人的吗?” 章伯笑而不答,柳嫂忍不住道:“二太太,到时候你千万别看杆子,要不你晚上会做恶梦的!” 红瑶一听,身体下意识的缩到如意身后。 如意昂了一下头:“别怕,不就杀个坏人吗,有什么怕的?跟了相公几十年,那种场面没见过!” 行刑的刽子手们也来了,每人带一只小筐,筐里放着杀人的铁钩和利刃。刽子手赤着上身,尽量显示着他们的资本一一浑身发达的肌肉和茂盛的胸毛,几个人慢悠悠的取出铁钩利刃,放在磨刀石上,“霍霍”……“霍霍”……磨着,等侍着上头的命令。 辰时到,王力押着凌迟处决的袁琦来到刑场。这时人山人海,看热闹的百姓把周围的道路、空场堵得水泄不通。 如意指着远处的房顶道:“要命,这房子上都爬满了人,万一塌下来会死人的!” 柳嫂摇着大手:“以前斩犯人都这样,没事。” 正说着,都察御使顾佐由随从前呼后拥来了,如意看见自已的儿子月月穿着公服也在。 一帮人就位之后,顾佐高声宣读圣旨,人声嘈杂,他都念什么,如意都没听清,只听他最后的一句是:“照律应剐三千六百刀。” 刽子手齐声附和,声如雷震,刚才嘴还硬的如意两腿开始发抖了,她看看紧挨着的红瑶,她反而把眼睛睁大大的,生怕前面人挡着视线,起劲的伸长脖子左顾右看呢。 三声炮响,章伯说开始行刑了。 人声立马沸腾起来,所有人都站起身,尽量伸长头颈,想看看刽子手怎样剐人,除了花岗岩上漫出的血迹,其实怎么凌迟的,后面人根本看不见,都让刽子手及密密实实围着的锦衣卫人挡着了。 如意叹了口长气,松开快捏出水的拳头,对柳嫂道:“我说没什么可怕的,不就些血吗,谁没见过?” 红瑶一声尖叫,扑在她怀里,如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有人在那奇怪的木杆后面拉动绳子,绳子吊起一件东西,阳光下,如意看清了,鲜血淋漓:“哎呀妈呀,原来是人的肺和肝啊!”她呆呆的看着吊到木杆最高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章伯说:“犯人的肉已被割尽,五脏六肺都上去了,下面你们别看,要挂人头了。” 几个女人都吓得闭上了眼晴。 贪官袁琦的首节挂上去一会,没头的尸体也上去了,白白的身躯,胸贴着木杆,背对着众人,满是鲜血的被割成一条一缕的,像千百条蜈蚣丛集着。 路公公大声吼着:“凌迟犯人袁琦之刑宣告结束。” 两名校尉手舞红旗,骑着快马离开了人群 章伯告诉如意她们:“这两人是去宫中把剐的刀数向皇帝报告。” 人群一下散开,向西牌楼拥去,那里还将进行另一场更血腥的斩杀。 章伯说:“太太,斩首要到午时三刻。” 如意已经吓得牙齿直打哆嗦,还强作镇定的问道:“为什么要那么迟,我想看!” “午时三刻阳气最旺,鬼魂难以作怪,监斩官和行刑者也怕鬼魂缠身,遭报应的。” “那……那咱等不得,回吧?”如意终算找到了逃离的借口。 柳嫂说:“其实斩首和凌迟差不多,斩了头挂到杆上示众。” 红瑶连连摇着头:“我是不敢看了,一个刚才还活着的人,说没就没了。” 章伯服侍众人上了马车,uu看书.uuanshu挥动鞭杆,回头说道:“有些人一刀还斩不下呢。” 丫鬟朵兰比试着自已细嫩的脖子,好奇的问:“章伯,看刽子手那刀锋利的很,为什么不能一刀砍了?” “人的脖颈虽然比较细,但因为有颈椎骨,所以不用力气就不能一下子砍断,我在禁卫军时,曾见过一犯人,斩了十几刀不断的。” “哎呀,这人一定是造了多少孽,才多挨这几刀的。”红瑶像是对自已说的。 如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对红瑶说:“记得相公说过,苏州有个叫陆晖的,受刑时,刽子手挥刀砍去,没损伤他一点皮肉,刀反而被砍卷了刃。脖颈连一点儿血也不见,蒋通判监的刑,问刽子手怎么回事,陆晖说:“我在入狱后就让家里人去庙里捐了一尊观音像,求菩萨加持。你们杀不死我的!” 红瑶说:“我也听说过,后来朝廷说他尚有善心,赦免了他的死罪。” 章伯抽了一下马鞭:“估计这家伙是托词,一定练过硬气功,才刀枪不入!” 第439集 借马的事 如意领着一帮家人回府,老子没回,儿媳妇王玉典着个大肚子和丫鬟娟儿在收拾行囊。 如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上去帮忙:“玉儿,月月又去那公差啦?” “郎君刚差人回来报信,说是苏州知府况钟丧母,按照礼制,必须回靖安原籍守丧,三年孝满才能出来做官。于是苏州二千多人联名向朝廷请愿,“请求夺情复官”,所以皇上钦派郎君随巡抚大臣周忱前去处理。” “哦,我儿子越来越有出息了,像当年他爹,随着大臣们奔东奔西的。” “这一去过年也不一定回了。” “当然回不来了,路上来回要三个月光景。” 张王氏拄着拐杖来了,对王玉道:“丫头,一会儿月月回家,让他到奶奶这来趟,奶奶让他捎点东西给亮亮!” 如意凑近她耳朵说道:“婆婆,你让他捎什么?亮亮去南京了,月月可能碰不到。” “啥,我这大孙子去南京干啥?”张王氏咧开着干瘪的嘴巴。 “亮亮现在是南京工部郎中,当大官了!” “哦,一个个有出息了,那就算了,本来想让月月给他哥哥捎几只烤鸭。灵雨没一块去吗?” “去了,一家五口全去了,这下又和云绮妹妹在一起,热闹死了,红瑶说,她也想带囡囡去住些日子,南京暖和。” “也是,所以郑师父这老头这里呆不住,要紧回去。” “婆婆,你这烤鸭到底捎不捎?要捎的话我让柳嫂去买。” “什么捎不捎的?”张小舍在前屋问道。 “郎君,什么时候回来的?”如意堆着笑脸迎了过去。 “一早就回来了,直接去了宫里,听说月月要去苏州。”小舍一边换衣服一边回道。 “是啊,说苏州人要况钟大人回去复官。” “这次去江西碰到在家守孝的况钟了,他也知道了,苏州人还还编了首歌谣:“况太守,民父母,众怀思,因去后。愿复来,养田叟。”贴在墙上。” “看来你和蹇义大人的眼光不错,他是个为民办事好官。” 况钟担心,原来夏原吉疏浚河港,使得水患被除,百姓得利。如今年久失修,河港又已淤塞不通。怕来年又会水灾,本来税赋就重,怕去的新知府不了解,影响了大局。” “你刚才去宫里向皇上秉报了吗?” “当然如实秉报了,皇上已对蹇义下旨:“老百姓的请求,就满足他们吧。”让况钟再任苏州府知府,直接赴任就行了,而且不必来京谢恩。” “即然皇上都定了,月月就不用去苏州了吧?” “月月随江南巡抚周忱去苏州主要是对苏州地区的水利进行疏浚,核减官田税粮,还有借马的事。” “怎么多了个借马的事?”如意好奇的问。 小舍拿了个荷叶包着的东西送到张王氏手里。 张王氏打开荷叶,见是些雪白的,捏着手脆脆的,放在鼻子闻了闻:“儿,是什么糖啊?” “这是江西人做的冻米糖,又甜又脆。” 张王氏把冻米糖往如意怀里一塞:“你吃吧,我没牙吃不了。” “娘,不用咬,一含它就化,儿子跑了不少地方才找到的,你就尝一下吧?”小舍掰了一块塞到张王氏嘴里。 张王氏吃在嘴里心也甜了,眉毛打开着:“甜,好甜,我去给小孙孙阳阳尝尝。” “娘,多着呢,每人有份,如果喜欢我让别人再去买些。”小舍呵呵着。 张王氏柱着拐棍去找阳阳了,如意又拉着小舍问那苏州“借马”的事。 小舍用指头抵着她的额头:“你呀,儿子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当年我在苏州你从不顾问。” “就是,月月是我心头肉,他还年轻,还不明大事,我得多替他想想。” “男人的事,你能帮什么,这借马之事也不是一年二年了,是多年的老问题。洪武、永乐时,苏北驿马短缺,朝廷下令苏州府暂借马匹给他们饲养,一共四百多匹,说好三年就还的,没想到三十多年,不但没还马,以前的马匹如死了,还要苏州购买补齐。” “那也太不合理了,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以前提了也就提了,四百匹马对朝廷也不算大事,所以都成了一纸空文,一直的拖着,这次况钟连着催,皇上才让周忱去处理。” 如意见小舍鬓角上有一缕白发,便替他摘下。 小舍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你去了老屋?” 如意有些惊慌失措:“我把那些“东西”取来了,郎君怎么知道?” “你指甲里的沙子告诉我的,你和谁去的?” “和红瑶啊,借口去取东西,没人看见的,放在那总不定心。” “沉甸甸的,谁见也会生疑,你们啊,做事总让人不放心。”小舍叹了口气就去床下找。 “我俩也不傻,放在两个盛米的袋子里,用你的雪龙驭来的。” 小舍找了半天没见什么痕迹,便问如意:“如今放那了?” 如意把他引到耳房,打开锁进去,掀开暖坑的垫子,指了指下面:“先放这里,等郎君想到好地方再说。” 章伯在外面喊:“东厂刑事千户王大人到!” 两人慌忙锁了门出去。 王一飞和月月一前一后说着话进来了。 一阵喧寒后,uu看书 .uukanh.co王一飞道:“亲家公,你前脚出宫我后脚就让皇上宣去了。” “又有什么差使了?” “道教长春派创始人刘渊然在南京去世了,皇上钦派礼部尚书胡濙和我前去云南安抚一下他的弟子们。” “道教长春派与吕洞宾的天仙派、丘处机的龙门派都是云南道教的三大教派刘大师的弟子中邵以正、蒋日和、徐道广、芮道才、李道如最为有名。” “亲家也了解的这么详细,领教领教!”王一飞变得更为谦虚。 “弟弟我也是从别人嘴里闻得,长春派注重符箓、驱邪赶魔、崇尚医术。” “亲家公说对了,刘大师还有仙丹秘方,就是不知落入谁的手中,太祖朱元璋曾闻其名,将他召至京师,试以道术,赫然灵验,赐号“高道”。还命人在南京朝天宫西面建了一座“西山道观”给刘真人住。” “可是成祖朱棣不信啊,要不为什么谪至云南?” 第440集 建文帝的归宿 王一飞摇了摇头:“刘大师性情耿直,可能触怒了什么人,要不然仁宗皇帝为何又诏回他,赐号“冲虚至道玄妙无为光范演教长春真人”,诰加“庄静普济”四字,“领天下道教事”,成为全国道教领袖。” 月月插嘴道:“岳丈大人,你别兜圈子了,省得我爹猜东猜西的,就直接说去找刘真人弟子的。” “贤婿,我把玉儿都交给你了,你还护着你老爹。”王一飞开着玩笑。 “儿啊,你不说我也清楚,从洪武开始,那位皇上不在找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再说宣宗皇上最近龙体欠佳,太医刘纯的儿子三天二头往宫内跑。” “刘纯原来是成祖皇上的御医,他随成祖架鹤西去后,他儿子刘一良成了张皇太后的太医,快七十岁的人,筋骨好的很,走路气都不喘。”王一飞啧啧称赞。 “说我老太婆吗?”张王氏柱着拐杖,稀开着缺了门牙的嘴巴搭话了。 张众急忙上去扶着:“奶奶,是啊,说你快七十了,走路健跑如飞!” 张王氏抡起拐杖要打孙子:“青天白日,又当着你爹,你岳父大人的面,气苦我老太太,我不打死你。” 王一飞假装劝架,扶张王氏坐下,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个大人参来:“这是王瑾公公从北边带来的百年老参,婶,你让玉儿切成片放在口中咀嚼,一定能活过百岁。” 王玉听爹爹差她,真拿着人参去厨房,被如意一把劝住:“别听你爹的,怀着身孕还跑东跑西,有什么事可差下人去做。”说着自已去了厨房。 张王氏对王一飞笑道:“方才你说的王瑾,是不是皇帝赐了两个老婆的太监?” “是啊,亲家他比我还清楚,他们以前经常在一块。” “现在不一起了?”张王氏斜着头看着小舍。 “王公公去北面当大督军了,当然带着两个老婆。” 王一飞压住笑,看了看四周,对小舍轻声道:“不过王瑾那句:“老奴此身已许国家,只能将心许你二人。”成了大实话!” 张王氏用拐杖敲了敲地下的青砖:“好啦好啦,你们两大男人像娘们似的说悄悄话,都不害臊,该吃饭啦!” 王一飞走了,月月明天要去苏州所以早早睡了,晚上张府里静悄悄的,北风夹着沙土落在窗纸上。 “沙沙~沙沙~” 火坑热腾腾的,如意是一挨枕头便睡的人,早已鼾声如雷,小舍怎么也睡不着,隔壁房内藏着的一箱宝物这辈子是肯定用不完了,他盘算着:“要不要取出点分给几个小的,特别是灯灯,从小由赵媚娘一手养大,而且给他生了第三代,小儿子阳阳也可怜,从小没了亲娘,跟着奶奶过日子,还有亮亮,虽然现在也是个工部郎中五品官,但那点奉祿根本不够开销,对了还有爹他老人家……” 小舍胡思乱想着,如意梦中一个肘子撞过来撞在他胳膊的旧伤上,他“哎呀”一声把老婆给惊醒了:“相公,怎么还不睡!” 小舍含糊的应着。 “是不是放心不了那些宝贝?”如意突然翻身起来看着他。 “没有没有,刚才说起太医七十了,突然想到建文皇帝也快七十了。”小舍编着谎话搪塞着。 “听月月讲,建文帝已经死了。” 儿子宁愿把秘密告诉娘也不告诉自己,小舍气得鼻子也冒烟了:“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一天到晚胡说八道,顾佐看中这种人,早晚也给他卖了。” 如意见老公气的直喘气,知道自已闯了祸,急忙抚着小舍的胸口道:“相公看你急得,你不是刚从江西回来嘛,他还来不及向你老人家秉报呢,别生气,让娘子慢慢的说给你听。” 小舍把被子蒙在头上:“有啥好听的,我不信一个皇帝的近臣,不如这胡子都没长好的小猢狲!” 如意“咯咯咯”的笑,努力的想把他身子扳过来,小舍发着倔,头使劲往被窝中缩。 如意扳了会也累了,平躺着,头朝着屋顶喘着气道:“说是月月有个同事,原先是丹阳的知县,这知县有个朋友叫王用宾,认识洪武年间的进士戴什么的……” “你说啥呢,绕来绕去的,一会这个人,一会那个人,头都被你绕晕了。”小舍埋怨着。 “夫君不急,娘子不识字,容娘子想想。” 如意思忖了一下又道:“这戴老头在建文帝手下当过官,建文四年,京师失守,便弃官回乡,将一家老小托付给了王用宾,自己只身去找建文帝,今年他回到定居的丹阳谈家巷中,将发现建文帝死在苏州穹窿山庙里的事告诉了好友。” “这可能是真的,建文皇帝隐身在昙花庵,我是亲眼目睹的,蒋通判应该也知道。”他朝如意看了看。 如意明白夫君的意思继续说道:“那老头一开始就知建文帝藏身苏州,直接赶到苏州时扑了个空,又去江浙一带寻找建文帝的下落,等再回苏州时,此时的朱允炆已经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唉唉~”小舍一身长叹:“曾经万人之上的皇帝死了也没人知道,uu看书 .uukansu.co 甚是可怜。” 如意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夫君别想多了,俗话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冦,建文皇帝后半世一直在修为自已,活到七十多岁已经不容易了,至少比朱棣皇帝活得还长些。” “娘子说得有道理,他当年如果和马皇后一道在宫中自焚,也活不到今天。” “所以人要想开些,多活一天好一天,像白梅姐才三十多岁就没了,那才叫可怜。” “对了,儿子阳阳已经十岁了,应该让月月带带他,过几年要上国子监了。” 如意吹灭了油灯:“阳阳的事,夫君不用担心,阳阳虽然没了亲娘,还有我和红瑶,我们都会当亲生儿子一样抚养他长大,月月也会,不过这孩子有点闷……” “这我看出来了,你们别宠着他,该上家法时还是要的,否则在白梅面前交代不过去。” 第441集 苏州那点事 宣宗根据周忱、况钟奏报,诏减苏州官田租七十二万余石,苏州老百姓终于喘了一口气。 月月来信说:“苏州府连降暴雨,七千多顷良田被淹,大片的房屋、堤岸倒塌开始,苏州民众在周忱,况钟的率领下在昆山疏浚致和塘,白卯塘,他白天跟着周忱跑工地,晚上住外婆家。苏州府还建立济家仓,把粮赈济灾民。月月要过了夏天才能回来。”王玉念到这,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公婆。 如意劝慰着儿媳妇:“等月月回来,差不多该抱儿子了。” 小舍听得正起劲,被如意打断了,他有些不开心:“你们女人就知道生生生,该生的自然生,急什么,看月月还写了什么,借马的事解决了吗?” 王玉点点头:“皇上己经准奏了,还有工部曾经征派的三梭布八百匹,分派不公平,浙江省十一府只派布一百匹,而苏州一府却要负担七百匹。巡抚大人已经令月月写奏折上呈皇上。” “哦,这事我清楚,当时浙江织布业没现在那么发达,事到如今确实也该改改了,等皇上询问我时,我倒可以奏上一本。”小舍似乎有些得意。 “月月信上还说,苏州府所属各县的学校大都狭窄阴暗,容纳不了多少生员。况钟准备自己筹集经费,不向百姓摊派任何费用,月月捐了两锭银子,推说是爹爹关照的。” 张小舍捊着头发,满脸笑容道:“这小子,比我老头子大方,做得好,娘子,等一会拿些银子给玉儿,算我的。” 如意站起身去房内,红瑶也准备回房去拿银子,小舍道:“不着急,玉儿是自家人,你们坐着先陪我说说话。” 妻妾俩只好听他的,一左一右挨着他坐下,小舍道:“说起办学堂,建学校,我家亮亮,月月进国子监都没掏一分钱,现在书念好了,又当了官,为什么,靠得是我这老子,在朝廷吃奉禄当大臣,以后阳阳也要进国子监,同样也不会掏钱,这对老百姓的儿孙就不公平。” 如意“哼”了一声:“郎君,你说个痛快,要我们拿多少钱出来?” “是啊,月月,亮亮现在都有出息了,囡囡反正要嫁人的,留些嫁妆钱,其余的都听凭如意姐姐的意愿。”红瑶表了态。 王玉轻声细语道:“公公,婆婆,月月给了两锭,这是他作的主,玉儿另外也出两锭私房钱。” 小舍哈哈哈大笑起来:“真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呀有这份心就可以了,至于银子你们就别往外掏了,我自已会解决。” 如意和红瑶相互看了一眼,对上了眼神,也不作声了。 这日上朝后,几个近臣进殿议事。 朱瞻基令太子少保兼工部尚书吴中念周枕的奏折, 四朝元老,六十六岁的吴尚书,颤颤巍巍的念着:征苏松三棱布八百匹,浙江一大省仅征百匹,苏州竟占十分之七,征敛不均,比比皆是。诏书所谓民多愁叹,乞除豁醒刷,以彰陛下鸤鸠之治。” 吴中念毕,皇上看了一眼张小舍:“张爱卿永乐年间就在苏州府,朕让你回答。” “回秉皇上,从洪武年间松江有“标布”,苏州效法之,为了买这种布,巨商和富豪多则以白银数十万两,少则以几万两来买。” 宣宗摆摆手:“朕明白了,抢手货,把浙江人生意抢了,所以税收也高,现在买卖差不多了,况钟谓民多愁叹了。” 他眼神扫了一下户部的黄福。黄福从交趾回来后,李昶尚书的位子就让给了他,所以十分的呈能,跨上一步奏道:“皇上,苏州府历来是织造重地,不限于城市。连比较偏远的村镇也变成了丝织品的工场,据微臣了解,仅苏州吴江王张泾就有织工七千之众获利,连农田也荒废或让给了别人种。” “哦,这……”宣宗没想到黄福这户部尚书也不比夏元吉差,他把眼睛抬起,扫了一下蹇义,杨士奇,杨荣和张小舍,随着金忠,夏元吉,黄淮和金幼孜的相继去世,他依靠的老将所剩无已了。 蹇义感觉到了,朝小舍干咳了几声,张小舍鼓足了勇气,跪着道:“皇上,方才黄尚书所言的王张泾,据微臣了解,是个水系发达的小地方,河道纵横,湖泊众多,为了养蚕,又种满了桑树,农田本来就少,还要种自已的口粮和蔬菜,谓农民弃农经商,有些言过其实。” 黄福成祖时就任工部尚书。安南属明时,黄福任首位交趾布政使兼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在安南十九年,威惠兼行。离任时,百姓号泣送别。也算个有功之臣了,没想到张小舍说他言过其实,心头有些愤怒,但毕竟没去过苏州,吴江的事也是听李昶说的。 正尴尬中,蹇义说话了:“周枕即然是巡抚大臣,久任江南,与吏民相习如家人父子。每行村落,都有到访,与农夫妇相对,从容问其疾苦,商略处置必定有所了解,uu看书 w.uukshu 不会凭空臆想。” 宣宗松了口气,便对众人道:“言理财者,钱谷巨万,一屈指无遗算,这本事没人及得过周忱的。朕看就准奏了。” 皇帝金口一开,七十岁的黄福也不吱声了。摇着头缩到一傍。 兵部右侍郎兼都御史于谦,刚巡抚山西、河南二省回京,借机上奏折:“皇上山西久旱,请免欠赋二百四十万石余。” 黄进睁大着眼想说什么,最后终于没说出口。没几天他被改为南京户部尚书。命李昶继任。 为家乡出了点力,小舍也有点自豪,岀宫时蹇义也夸了他两句,他一开心就去便宜坊买了二只烤鸭。 还没进门,红瑶出来迎接了:“老爷子,你怎么知道亮亮来了?” “我儿子来啦?”自从大儿子亮亮回昆山任职,天各一方,爷俩就不常见面,今天不远万里赶来,小舍心头一热,喊着儿子的小名就冲进客厅。 第442集 亮亮北上 亮亮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穿着青色官服,麦色的脸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见父亲进来急忙跪下:“儿子张鑫给父亲大人请安。” “哈哈哈哈,什么风把我儿子吹来的?”小舍扶起亮亮。 “儿子奉船总兵官、骠骑将军、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刘清之邀,前去松花江畔阿什哈达船厂。” “哦,在松花江右岸,当年你爹奉皇上之令去那附近找过石碑。” 如意又笑了:“又依老卖老了,你上回去时还永乐年代,现在已经是宣德时期了。” 如意当面抬他杠,本来他早生气了,今天儿子在,他乐呢:“也是,都隔了二代了,我家儿子也都这么大了,一个个有出息,我老头子也该告老回乡享清福了。” 张王氏从后院过来,其它没听清楚,小舍要享福的话正入她耳中,她也顾不上孙子刚来,用拐仗在八仙桌上敲得应天响:“啥,你四十多点就装老了,你辞官,阳阳怎么办,囡囡怎么办?” 红瑶急忙上前劝道:“婆太太,当家的是开玩笑的,他想辞皇上都不准奏。” 亮亮也劝着:“奶奶,我在南京就听得皇上宠着爹呢,爹不会退下的。” 亮亮拿出两只南京咸水鹅:“奶奶,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最近那爿店在装修,做得少,灵雨是半夜去排队买的。” 张王氏张开没了牙的嘴巴:“这里不争气,吃不了啦。” 小舍不舍得娘了,叫过柳嫂:“拿厨房去,把鹅肉剔下来捣成浆。老太太就可咽些下去。” 红瑶带着丫鬟们把晚饭送上来了,还特意去酒坊拷了些米酒,让爷俩还有章伯一块热闹热闹。 小舍夹了块烤鸭的腿给亮亮:“这次去辽东刘总兵的船厂,是不是他们也要搞“牵星术”?” “嗯,造这个船厂是成祖亲征漠北就有的想法,南面有旱路可达,如果用船把辽东都司府和北京相连,这样北京凭水路也到达奴儿干都司,一旦战事发生,水旱两路同时调动军队和补给,为自己的江山社稷打下基础,成祖皇上可谓是用心良苦。但实际上船厂刚建立,成祖皇帝就去世了,也就没派上用处,现在李总兵准备起船厂再恢复,有些技术上的事需要各方协助。” “公子,船厂有了,运输跟上去了,看来北方也要有事干了!”章伯添了话题。 “现在安南的事解决了,倭国,皇上派柴山公公携带一份给足利义教的诏书去了琉球,建议恢复关系和增加批准的贸易量。诏书是通过琉球王的斡旋而转到日本的,足利义教很感动,今年会派人来上贡。” “朝鲜本来关系不错的。”亮亮顺着爹爹的心思。 “说的是,朝廷要求5000匹马以供军用。朝鲜马上送来了。很快被满足。皇上也好心,两次对朝鲜王说,不要再用本国不生产的金银器皿作为贡品,并且还要求不要再送除要求以外的任何珍奇动物。”就像一家人那样的亲热。” “不过海寿公公去要过处女和宦官,还要求女厨师,还要过猎鹰、猎犬和豹。是朝鲜王李祹亲自挑选7名处女,10名厨师、16名侍女和10名年轻的太监。”章伯喝着酒道。 “这些你怎么了解的那么清楚?”小舍惊讶的看着其貌不扬,但说话口气十分稳重的老男佣。 “太监现在都在内城买了房,他们也有男女佣人,这些佣人消息灵通了,又是茶馆的长客,所以宫内一有什么,茶客最早知道。” 小舍摇了摇头:“难怪杨士奇说,太监在内书堂念了书,有了文化,更加可怕了。” “什么内书堂?”亮亮不解的问。 “前几年宣宗皇帝在皇宫内开设内书房,请大学士陈山教太监们读书认字。” “太祖朱元璋时代,深感元朝末年,宦官之祸,规定“内臣不许读书识字”,就是为了避免太监们读书写字后想的太多,干预政事。”亮亮振振有词道 “这也不能说宣宗皇违祖训,成祖发动“靖难之役”,一半功劳在太监的援助和支持,所以在永乐年时,先是派大太监郑和下西洋,又派黄俨去朝鲜,连苏浙织造局都归太监管理,重开了宦官参与政事的先例。” “他们和国子监学一样的东西吗?” “陈山说,太监除了学《三字经》、《孝经》,还要学对朝臣奏章进行批答、对阁臣的票拟进行批红的训练的。读书应该比国子监还苦,但读好书他们可以获得批红的权力,所以这帮大小太监,还自备《通鉴节要》、《大学衍义》、《贞观政要》之类的书籍,进行自学。” “以后这帮人学而有成,那就看皇帝如何管他们了?”章伯对太监似乎有些厌恶。 “宣宗皇上对宦官应该看得紧,他登基后一般不判凌迟,这次一下杀了袁琦等十几个太监。” “让太监学“批红”总是不对,现在宫内有二十四监,各地还有什么镇守太监,监军太监等等,太监要把文官比下去了。”亮亮忿忿不平道。 “太监乱朝,唐朝就有,从号称“欺压皇上的老奴”李辅国开始,uu看书 .uuknshu.om继而有逼宫弑帝的俱文珍与王守澄、经历六代皇帝的仇士良、人称皇帝之“父”的田令孜等等。这些太监手握兵权,敢于欺压皇帝杀皇帝立皇帝,大臣都拿他们没办法,祸害十分了得?”章伯如数家珍的说着。 “李辅国是太可恶了,太上皇唐玄宗病入膏肓,快死了,肃宗曾数次想去看望重病中的父亲,也被他阻挠而未成行。”小舍勺着些汤,准备慢慢的吞下去。” 红瑶过来正好看得,唤柳嫂拿下去热热。 小舍劝道:“不用,我们喝得差不多了,明天亮亮要启程,让他早点睡吧。” 章伯知趣的先退了。堂内就留下小舍,红瑶和儿子。 红瑶点着头挨着儿子坐下:“儿子,你出来了,灵雨和孩子们谁照看?” “岳母大人啊,还有郑师爷他们,另外家里也请了个丫鬟和帮佣。” “你丈母娘云绮身体好吗?” 第443集 宣德铜香炉 “她好着呢,常说起爹爹你,说她小时候如何喜欢你,要不是爹爹无情,她早嫁给你了。” 小舍敲了亮亮一下:“酒喝多了,尽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 “相公,容妾直言,那时候真的可能,连如意姐都察觉出来了。”红瑶帮衬着儿子。 “你都这点年纪了,尽说些没道理的事,我那时年少,知道些什么?” “你不懂,你怎么又和赵媚娘搞到一起的?”张王氏被丫鬟朵兰搀扶着来了。 张小舍被娘吓着了,本来有些闷的性格一下语塞了,张大着嘴看着张王氏:“这~这~” “亮亮,灯灯弟弟来找过你吗?”红瑶问着儿子解了小舍的难。 “他这种打死不求人的人,怎么会来找我,是我去找了他,灯灯三考已经过了,现在是吴江府的典吏,儿子张凌天,张云天都在学堂念书,女儿张小媚也会跟着大人干家务了。” 小舍想问赵媚娘的情况,当着那么多人开不了口,便捧着茶杯盯着亮亮看。 张王氏问了:“见到你姨娘了吗?” “见了,看样子比我娘老些,头发也白了,人也没我娘精神,不过……” 儿子张鑫喝着开水瞄了一下自已,小舍心里憋着快疯了:“不过个啥,你这小子说一半藏一半的,吊什么胃口?” 亮亮脸涨得通红,欲说又止正在尴尬时,章伯在门口喊了:“詹事府少詹事胡穜大人到。” 小舍正想去迎接,胡穜和喜儿来了,喜儿手里还抱着个大胖儿子。 “小胡广,今天风把你吹来了吃晚饭了没有?”小舍从喜儿手里接过那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一下。 “吃了,谢大人,今天弄了个铜香炉,我家又没人上香,喜儿说老太太信佛,所以给送来了。” 亮亮接过香炉,用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这香炉清脆的响着:“这宣炉可珍贵了,是风磨铜铸成的,皇上亲自监制,除了供在宫内,很少部分赏赐和分发给了皇亲国戚,功名显赫的近臣和各个有规模香火旺盛的庙宇。” 张王氏惊叹道:“亮亮,你不说奶奶还不知道,上回你爹给了我一只,比这还大些,我还没细心瞧,便放在佛堂中了。” 亮亮抓住张王氏的手放在香炉上,“奶奶,你摸摸,光滑的像小孩的皮肤。” 如意,红瑶都抢着去摸,张王氏摸着道:“还真是,亮亮你怎么知道的?” 亮亮指着闪闪发光的铜炉:“这上面有工部侍郎吴邦佐监制的铭文。” 小舍说:“郑和以前从暹逻国带来了一批红铜,皇上见这铜成色好看,就让宫廷御匠吕震和工部侍郎吴邦佐,参照皇府内藏的柴窑、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的样子做了这批香炉。” 胡穜道:“大人应该知道,这铜要精炼,炼一次,铜会少许多,炼了六回,铜少了一半,吕震怕皇上怀疑他贪污了材料,所以一直拖着,皇上逼急了,他才战战兢兢地禀告皇上,原料剩下一半,如果再炼几次还会少。宣德皇懂,他当即下旨精炼的次数不仅不减,还要炼到十二遍,并加入金银等贵金属。” 张王氏端详着香炉上的斑点:“这些亮澄澄的可能就是金子,这像雪花的可能就是银子。” “奶奶,这“雪花金”是一种色斑,金子和银子溶在铜内看不出的,只会看上去更细腻,更亮。”亮亮很专业的告诉张王氏。 “这上面还雕着个大猪呢!”红瑶指着两端的炉耳。 “你胡说什么,这那是猪,这明明是两只大象双象,大耳朵,长鼻子。”如意笑着说红瑶。 胡穜点头:“如意夫人说的对,“太平有象”,表示吉祥。” 亮亮举着宣炉不停的观赏着:“这炉的包浆沉稳,色泽典雅,敦厚之中不失灵巧精致,应该放在书房中陈设。” 小舍见儿子羡慕,便道:“亮亮喜欢,你就留着,反正家里还有个5寸大的。” 胡穜用手比划着:“这是最小号的,宫里最大的有7寸多大,重7斤多。” 亮亮听说小舍让给他,看了一眼张王氏。 张王氏顺水推舟,指了指胡穜:“还不谢谢你胡哥哥?” 亮亮拱了拱手,算是谢过,像孩子得了个宝贝似得藏到房内去。 几个女眷围着喜儿说着话,小舍拉过胡穜问道:“你这宣炉那来的?” “大人放心,我这铜炉虽然不是皇上赐的,但也不是假货。” “太监给的吗?”小舍步步紧逼着。 “也不是。” “到底那来的?” 胡穜被逼无奈,只能说了实话:“吴邦佐给的,宣德三年宫廷封炉不铸之后,他便召集原先的工匠做了一批,这是最早的,材料都和之前一模一样,所以铭文上多了个监制。” “所以我疑心呢,之前上面可没这几个字,应该算是宣德五年仿制。” 胡穜脸色通红:“不管这些,原本只想给老太太用用,谁想到亮亮这么喜欢。” 小舍见儿子回来了,止住胡穜的话:“只要他喜欢就行。” 亮亮前面的话没听到,后面这句听清了:“确实做得精致,我刚才又细细的看了一下,炉的造型规规矩矩,u看书 wwuukashu 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都平齐对准,我放了一炉水,看出口沿很平齐,基本没溢出的,耳和都的造型也丰富,确实下了功夫,只是……” “只是什么?”胡穜急忙问道。 “只是那行胡邦佐监制,有点突兀。” “也许是后几批,皇上懒得亲自监制了,让胡侍郎管了。” 亮亮点点头:“爹爹的解释有道理。” 张小舍松了口气,他觉得虽然自已帮着别人骗了自已的儿子,但他实在不想让儿子失望,就算是个善良的谎话吧,他自已安慰着自已。 胡穜拍了拍亮亮的肩膀:“没想到弟弟也喜欢,下次当兄长的一定帮你弄个大一号的。” “谢谢胡兄,不用了,有一个放着欣赏就行了,多了又不能当饭吃。” “哈哈,也是也是。”胡穜自找台阶下了。 第444集 父子上阵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喜儿抱着孩子过来了,指了指手上的戒指给胡穜看:“这是夫人给的,郎君好看吗?” 小舍一看就知,是如意去加工的那批戒指中的一个,心里有些不定心,急忙补上一句:“这是我祖上传下的东西。” 胡穜摸了一下:“大人,又重新加工过啦,款式那么好?” “应该是,我母亲大人给了如意她们我就不管了。”小舍尽量搪塞着...... 亮亮去辽东快二个月了,又临近上元节了,按照皇上的圣旨全国放假时间二十天,这几日官人是最快活的,上应卯也不奏事。有要紧的事,写明白了封起来。 红瑶天天在门口看着巷口,思想着儿子:“这孩子,皇上都放假了,他怎么还不回啊。” 柳嫂劝道:“北京离松花江远,又是冰天雪地的,路上骑马也要十来天。来回就快一个月了。” “也是,最好他在中元那天回来,北京多热闹啊。”红瑶自言自语着。 正日十五北京西苑照例举办灯会,宣宗朱瞻基带着张太后等亲临,宫内殿宇张灯结彩,灯火耀眼,恍如白昼,内臣宫眷官员,穿着灯景蟒衣赴御苑观灯,尽情游乐。接着是璀璨连天的礼炮,如意穿着盛装,头一回看这么壮观的焰火,也顾不了众多大臣,贵夫人在周围,拍着手道:“应该带阳阳,囡囡进来,小孩子一定喜欢!” 小舍用手指了指观礼台上端座着的皇上:“小点声,小心让东厂的人逐出去!” “皇上右边抱着太子的应该是孙皇后,左边的是废了的胡皇后吗?”如意轻声问道。 “是的,这都是张太后按排的。” 大学士杨士奇在礼炮声中一口气念了十首赞美的诗,引来了满堂的掌声。 礼炮又响起来了,五彩缤纷的光芒把紫禁城的天空照得通亮。 皇宫内如此,民间就更热闹了。宫内的节目结束,小舍和如意在午门外候到了张王氏,红瑶她们,千把盏彩灯,十三层,堆成山一样,形如鳌,看灯的人密密麻麻,小舍只能让阳阳坐在他肩膀上看。 张王氏道:“当年在南京,亮亮也是坐在你肩上的,时间真快。” 东安门外迤北大街楼和楼之间还搭起毛织的帘幕,灯光在上面闪烁着,五光十色,如梦如幻,制灯高手们都在这时一较高下,用烧珠、料丝、纱、明角、麦秸、通草等制作出一盏盏光明灿烂、巧夺天工的花灯。 几个穿华服的男人看着好看的灯吵起来了,小舍驭着阳阳凑了过去。 一个胖胖的穿绯色长袍的掏出百两银子要买一盏里面画着美人儿的走马灯,边上一个高个子的白面郎也要,从兜里掏出五锭银子给卖灯的。 胖子不依,把十锭银元宝扔在地上,要去夺走马灯。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富,卖灯的也怕了,收起灯要跑路,被胖子从后面一扯住,用京腔嚷着:“你算什么东西,老子给那么多银子不买,是不是欠揍!”说着抡起老拳就要上去。 那白面郎也急了,快追几步抓住胖子的衣领,三个人像大闸蟹似的扯起了一串,那滑稽的样子引得围观人哄堂大笑。 胖子胳膊肘一拐,正中白面郎鼻梁,白面郎“哎呀”一声,一口血喷到胖子脸上,他的手下急忙上来护主,七八个穿白衣的壮汉,围着胖子就打。 胖子头上吃了二拳,也气恼了,大声喊着下人动手。人群中急忙冲进几个穿黑衣家丁模样的人,挥着棍子开始反击,白面郎的人都空着手,根本挡不住,被打得一个个跪在地下求饶。 这下胖子得意了,看着卖灯人也跪着,一把拉过满脸是血的白面郎:“你不是有钱吗?替老子买下,老子要送相好。” 白面郎嘴都肿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胖子没了耐心,一脚把他踹倒,骑在他身上就是一顿拳雨,白面郎快断气了。 小舍把阳阳放到红瑶怀里,准备进去喝住。 人群中早有一条汉子,横空出世,只见他赤手空拳,如龙戏水,左腾右挪,出手又快又准,打倒几个凶徒就去抓胖子,胖子的家丁怕主人吃亏,从身上拔出了真家伙,灯光下的匕着戾气,刚才围着看热闹的人全散开了。 “是亮亮哥!”阳阳从散开的人缝中看见了亮亮。 小舍一看不妙,急忙逆行而入,对几个恶徒大声吼着:“全给我住手,要不全抓你们进锦衣卫大牢。” 人群有人道:“詹事府的张小舍,功夫也厉害着呢,这下有好戏看了。” 那胖子脱了上衣,露出健实的胸肌,挥舞着双拳向小舍挑衅着:“什么屁詹事,咱只认得东宫局郎王公公。” 这胖子说的王公公,小舍怎么不认识,以前一起陪皇上狩猎,抓蟋蟀的太监王振,现在当了东宫局郎,便服侍起太子朱祁镇了,被老百姓戏称王伴伴,得了势后在城东大兴土木,住进了豪华府第。看来眼前这胖子是他的手下王二,小舍逼近一步:“王二,人家都叫你王老虎,我今天就想数数你嘴边有几根须须。” 亮亮也靠了过来,递给小舍一根棍子:“爹,咱爷俩还没合作过呢,今天练练手。” “好,你对付那几个黑衣的,我拔须须。” 王二在原地握着双拳,u看书 .uuansu 蹦蹦跳跳,做着跃跃欲试的样子。 小舍右手持着棍,左手示意他上来。 这家伙也老炼,依旧来回跳着不上前。 小舍又朝他招手,几次三番,看热闹的人一片嘘声,这家伙耐不住了,大吼一声来了个猛虎下山,壮实的身子带着风声朝小舍扑了过来。 小舍看得分明,左边一跳,轻轻让过,双手持棍对准他额头就是一记。 王二额头负痛,手收了回去,小舍身子一蹲,棍子就扫他的右脚踝骨,这骨头上没肉,一根棍子上去“咣”的一声,疼得胖子抬起右脚来,成了金鸡独立状。 小舍不客气了,扔了棍子,运足气,双拳合一冲过去,一个黑虎扣心把他击得连退几步,仰天倒下。

第445集 宦官王振 张小舍身体一个腾空跃起,双膝结结实实的跪在王二肥肥的肚子上,王二痛得一阵杀猪般嚎叫。 黑衣家丁们一看急了,胆小的趁机逃了,胆大的握着匕首凶狠的冲了上来。 亮亮从小受郑师爷教导,少林棍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一会来个白蛇弄风,一会来个铁牛耕地,上弓捧打,潜龙摆头,棒打上中下三路,把几个黑衣汉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张小舍一只手死死卡住王二的脖子,周围人齐声大叫着:“把王老虎胡子拔了。” 怎料胖王二也不是等闲之辈,双脚一缩一蹬来个兔子蹬腿,把张小舍从身一上颠了过去。 小舍一个空翻立定,也不看后方,闻着风声便一脚。 王二手也快,身体一位,双手把小舍左脚捏住拎起。 小舍被这铁塔般的王二身体拎了个头朝地,像秋千一样荡起,人没了支撑,双手和右脚在空中胡乱的挣扎,眼见要吃亏。 章伯上来了,这老禁军出身的老头,多少有些功底,一个扫堂腿过去。 王二的腿像柱子般结实,骨头与骨头相撞,对方旋转的身体也停了,手上的张小舍双手也着了地。 高手就在会把握时机上,只见小舍双手撑地,起空着的右脚跟,对着王二面部一砸。 坚硬的皮靴跟加上千均之力,胖子鼻子砸了个口子,鲜血像泉水一样溢出。 王二摇晃着肥猪般的脑壳,用手一抹,满脸的血汚,他撑开露着血丝的小眼,凶光毕露的拍着赤裸的胸肌,运足力气朝小舍扑去。 小舍已经站好了方位,双拳来回的虚晃,见白花花的身体过来,支左手上去撩了一下。 被挡开。 右拳跟上。 被王二双手搁住。 “好你个王八蛋!”小舍就是要这个目得,身体打横,一个神龙摆尾,右脚立稳,左脚伸出踢中王二的档部。 “我的妈呀,像废我了啊!”王胖子,疼得心里的底气也没了,话音中带着哭声。 “本官让你横行霸道!”小舍趁他双手去捂痛处,用拳砸着他的胖猪头。 如意找来了几个锦衣卫,为首认识小舍,也不问由头了,对手下一挥手,几把绣春刀就架在王二脖子上。 王二哭丧着脸:“谢谢几位大爷,你们再不来,我王二就快没命了。” 锦衣卫的校尉也风趣:“王二,先去大牢躺着,冒犯大臣杀头还是凌迟,你自己选吧?” 几个锦衣卫把王二一帮人扎成串准备带走。 小舍看看卖灯的和白面郎那伙早没了踪影,也准备带着亮亮几个回家。 突然一顶轿子落在锦衣卫的去路上,帘子撩开,露出太监王振半个尖细的下巴,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哟,这不是咱家的奴才王二吗,怎么又在外面惹祸啦?” 王振早年是个落第秀才,略通经书,在私塾教书,后来又做了教官,自从善于自阉入宫,当了宦官,学会了伺察人意的手段,被太监称作先生,在小舍眼里还算是个乖顺的人,小舍便走进一步:“原来是王先生的人。” 王振见是小舍,放下了架子,急忙从轿内出来,压低着头拱手道:“啊,张詹事大人,原来是我家奴才狗眼不识泰山,竟然冒犯起您了。”说着就一把揪住胖王儿的衣襟,左右开弓的朝他抽起耳光。 小舍知道这是装模作样做给他看的,存心不语。 群有人喊着:“该打,主子是太监,手下没好人。” 也有人直接道:“对,王伴伴装什么鸟样,有种站着尿!”众人讽着,王振怒气全撒下人身上了,王二全本的胖脸上被抽得青一块紫一块,像打翻的染缸,变成了大花脸。 锦衣卫的校尉看着也害怕,便说了一句:“王先生,你家的人你自已收管吧,咱们还有旁的事。”便带着手下走了。 小舍看着王振喘着气打不动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先生歇歇吧,把他弄家去教训,省得在大庭广众面前弄丑。” 王振见小舍有了回应,朝王二屁股上踹了一脚:“狗奴才,还不向张大人谢罪!?” 王二跪着,抬起红肿的脸,不情愿的说道:“谢大人!”说罢头也不回的躲到王振轿后去了。 王振堆着笑脸,朝小舍和小舍的家人一个个作揖:“谢谢张大人,谢谢张大人一家。” 小舍看了看王振,穿着体面的四品官服,样子也十分的恭敬,便也回了个礼:“王先生请回吧,本官身体有些不舒服。” 王振依然堆着笑,后退着身子上了轿子。手下一哄而上,拥着他走了。 临行时他从帘子内探出头,朝小舍挥了挥手,小眼睛使了个诡异的眼神。 小舍回味着,这眼神多少露着些寒气。 北镇抚司的王力带着一帮锦衣卫的巡查过来。老远便在马上朝小舍行着礼:“张大人,别来无恙?” 章伯说了句:“王指挥不早点来,老爷刚才还差点被王二欺负。” “是吗,凭张大人的本事,别说王二是只假老虎,就是真的也让他打死了。” 小舍拍拍身上的尘土:“我是没什么,uu看书 .uuknsh 不知我儿子受伤了没有?” 红瑶走上一步:“亮亮没什么大碍,就胳膊上有点红肿,回去抹些药就行。” 红瑶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连张王氏也不满了:“没见你们这样当爹娘的,伤了就伤了,还说不碍,不碍,再打去啊!” 王力急忙跳下马:“婶婶,别生气了,是玩得累了吧?我叫顶轿子,护送你老人家回去。” 张王氏听王力说话带着乡音,心也软了:“王大人啊,婶婶来北京好久没听到讲苏州话的人了,听你说话挺别的舒服。” 轿子来了,张小舍道:“也好,王力和为兄的一起回去坐坐,咱兄弟俩好久没说上话了。” 一家人扫着兴,灯也不看就回了家,张王氏吩咐丫鬟好生招待王力,自已就去后面屋子休息了。 小舍便把方才王二打架的事前前后后对王力说了一遍。 第446集 流氓书生 王力皱着眉头:“皇上虽然对太监管得严,好心让他们学道理,但张大后,孙皇后还是有些宠着他们,特别是王振,现在是太子的老师,多少有点骄横,今天他能给足你面子,说明这人十分狡黠。” “一个被人当狗使唤的小太监,换以前我早头皮打上去了,现在自以为是,人模狗样的成了什么先生。”小舍气呼呼的道。 “张大人,有话道,识时务为俊杰,犯不上与小人计较,下官说个今天碰的事,让大人消消气。” 听王力讲开心的事,一家人又围了过来,连几个丫鬟也拖着个板凳坐在了一旁。 王力起劲了,喝了口茶:“有个书生,看书看多了,眼神不好,而且还猥琐不堪,与同学游街,见妇女必定指点其美丑,加上他的秽言。昨晚与他的那帮纨绔子弟酒足饭饱后上街去看灯,天街上美女如云,这家伙动了花花肠子,想找个妇女调戏调戏。” 小舍眼睛瞪了他一眼,朝几个丫鬟呶了呶嘴。王力明白小舍的意思,说话也正色了:“正好过来一小轿,坐着一个少妇,三寸金莲露在外面,书生的同学便赞此妇人,跟着车后面胡乱说着。书生眼睛不好。” “你说过了。”小舍摇着手道。 “他看不清那妇人长相,只听旁人说好看,便冒出了一个坏主意,张开双臂喊道:“这小娘子的脚露在外面,谁要是能把她的鞋撸下来,我们就一起凑钱请他喝酒,怎么样?” “果然是个臭流氓!”如意骂了一句。 “众流氓高声应和,其中一个小流氓抢先一步说:“我来我来!”说着快走几步,来到轿前,一把将那妇人的绣鞋扒了下来,因为用力过猛,加上车速又快,居然连袜子也摘脱了下来,露出妇人白皙的小脚,望着疾驶而去的小马车,这帮人疯笑起来,尤其那个书生的笑得最为声大。” “王大人,大庭广众调戏良家妇女,你们锦衣卫也不管吗?”红瑶忿忿不平的问王力。 “当时西牌楼人多,动作又快,没人注意。”王力见大家听得起劲,又喝了口水道:“那个抢鞋的家伙满脸露得意,拿着绣鞋要众人请他吃酒, 不料轿子又回来了,轿上的少妇直接对着书生失声痛哭。这哭声书生听得清楚,是自已的娘子。” “哈哈哈哈,这下书生丢丑了。”小舍大笑着。 “那女子道:“妾从娘家回来,你们十几个恶少在街上指着我污言秽语地跟了一路,我也不敢吱声,正催车夫快走,你们又冲上来剥掉我的鞋袜朝我戏谑,万目共睹,出丑尽矣!而你居然还在旁边狂笑,你还是不是我相公?” “这种相公还是不要的好。”亮亮插了嘴。 “这书生知道今晚调戏的妇人是他的妻子,见同学又在哄笑,便恼羞成怒,朝自已娘子狠狠的打了二记耳光。” “这还叫书生,简直是禽兽不如!”如意眉毛也竖了起来。 “这下围观的人看不下了,几个卖灯的郊外人,用扁担去抽他,书生的同学又帮他,这下西牌楼下乱了,等我们赶到,那帮恶少全躺地下了。” “活该,臭流氓。”丫鬟青青也发怒了。 “后来呢?”红瑶问道。 “把他们抓起来,关了一夜,那书生写了认罪书,说自已有罪,讨扰了秩序,害苦了妻子,甘愿服苦役三月。” “让他去北边搬石头修长城。”亮亮对王力道。 众人嘻笑中一个个离开了,红瑶催着儿子去睡觉,王力对小舍说:“大人的这位公子还是在南京时见过,一晃多年已经成了五品大官。” “你亮亮弟弟现在是南京的工部郎中,负责监制造船,这次受北方船厂之邀,去议事刚返。” “哦哦,说起船,下官听得三宝太监郑和在下西洋归途中了。” “你从那闻到此消息的准不准?”小舍朝王力看着。 “郑公公的过继儿子郑恩来是锦衣卫千户侯和下官处得很好,也住南京三山街马府,是他亲口告诉下官的,说这次又带回了几头麒麟,还有斑马,大象等宝贝。”。” “说起锦衣卫,当时本官在昆山任职时,为了抓金大贵弟兄俩,郑公公给了我一块锦衣卫的腰牌,现在我还留着。” “郑公公真不容易,历经28年,7次远航,出访30多个国家和地区,最远到达东非、红海和美洲,访问了那么多国家不说,还带了不少我们没有的东西回来。” “是啊,关键船在辽阔的大海航行,要全靠风推动,这本事就了不得。” “我听郑恩来说,他爹每次下西洋,必去泉州的清净寺。因为中东人常在这里通过观察星月的变化,来判定斋戒的时间。郑和就是利用星相术给自己的船队寻找方向的。” “郑公公在太仓时讲过,西洋季风很明显,夏季吹西南风,海水按逆时针方向流动;冬季则相反。所以他们一般都是选择东北风来的季节进行出海远航。” 甲板下方隐藏的水密隔舱是宝船永不沉没的奥秘所在。 亮亮睡不着又出来陪张小舍聊天,说到船,他起劲了:“郑公公的宝船,用密隔板将船舱分成了互不相同的舱室,哪怕有一个舱室漏水,也不会影响其他舱室,uu看书 w.uasu.om 提高了船只的安全。” “他的宝船也大,上次我上去看了,足有四十四丈长,十七,八丈宽,站在船上,一般风浪真感觉不出。” “爹,你知道宝船的底板和甲板的厚度要一尺多厚呢。”亮亮用双手比划着。 “他们船上用几个桅杆?”王力问道。 “宝船有九桅,马船八桅,运粮船七桅,座船六桅,战船五桅。这都规定好的。”亮亮毕竟是行家。 “儿啊,他们船队用不用牵星术?” “当然用,郑公公他们白天用指南针,夜间则用观星看斗和水罗盘方法保持航向。要不茫茫大海被风刮到那都不知。” “郑公公这次遵从皇上的命令,出访西洋等国公干,主要是这些国家都不来朝觐了,这下好了,贡品又拿到,国威也扬了,但郑公公毕竟63岁,年纪已经比较大了,还在外面如此辛苦的航海,身体不知如何?”小舍皱着眉头叹息。 第447集 张小舍挨训 张小舍父子俩和王二打架的事传到了皇上那儿。 这里早朝后,皇上阴着脸让张小舍和蹇义留下。蹇义叮嘱道:“你这小子惹祸了,不管对错,你万万不可争辩,低头认错便是。” 小舍后首听着,不住的嘀咕:“真是打个狗还要看主人面,王振这狗娘养的,看以后我怎么收拾他。” “便自以为是,现在他身后有张太后,你胳膊拧得过大腿,你给我好生低着头,别以为皇上给你房子,是特宠你,袁琦跟着皇上那么久,不一样千刀万剐!” 蹇义说起太监袁琦,小舍心也虚了,脊梁骨升起一阵寒气,身体开始抖擞起来。 御道端的侧殿,黑森森的殿堂里还燃着火盆,小舍不觉得暖。 路公公一声:“皇上驾到”,一帮人拥着宣宗暗处出来,小舍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他身体下意识的朝蹇义靠近些。 宣宗果然发怒了,吼声噼里啪啦的下来,他只听清皇上道“……什么体统,大庭广众,万目之中,朝廷一个三品官和个下人争斗!” 小舍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皇上恕罪,微臣该死。”当官后他还没说过这词,但听也听够了,嘴巴一张就滑了出来。 “你是不是很能打,北方兀良哈又在偷袭我的卫所,成国公朱勇正愁兵马不足。” 小舍这倒不怕,微微抬起头,偷偷的瞄着皇上由于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 皇上的后一句似乎停留着空中。 蹇义快步朝皇帝鞠了个躬:“皇上,微臣以为,张詹事一贯对皇上忠心耿耿,这次做了辱没朝廷威严的错事,理应惩罚,但毕竟是初犯,而且事出有因。” “老蹇头,朕知道你会帮他,戎边,降职你给他选一个!” 小舍没料到事情闹得这么大,蹇义肯定不会让他去打仗,那肯定是降职了,他似乎听到一旁王振的奸笑声,心里不由的暗暗叫苦。 蹇义回话了:“张蹇事虽然略有武功,但毕竟没打过仗,放到前线当个兵卒有些大才小用,微臣以为他在刑部任过职……” “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是吏部的职责,此事就交给蹇爱卿了。” “这个,这个……微臣遵旨。”蹇义支支吾吾的应着。 小舍急忙低头连声跪道:“谢皇上龙恩,谢皇上龙恩。” 宣宗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小舍爬起身退回原处,看清了暗中王振一副得意的神态,不由的瞪了他一眼。 皇上又扯开嗓子喝道:“王振!” 王振应声小步上去, 皇上又道:“近闻各监局小内使为僧人所惑,有的常年素食,有的潜逃削发为僧,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振只负责辅助皇子,这太监的事轮不着他管,所以皇上的责问让他不知如何应答:“这~这~” “这什么呀!”宣宗指着王振的鼻子,怒道:“你们这些奴才,朕好生对你们,有吃有喝的,还办了内学堂让你们念书,居然好日子不过,要去守清贫。人立身自有常道,为臣必忠,为子必孝。忠孝之人,自然蒙福,何必素食诵经。佛只教人存心于善,所论天堂、地狱,亦只在心。心存善念,即是天堂;心起恶念,即是地狱。” 王振明知道皇上只是拿他当岀气桶出出气而已,但也吓得头上冒汗,连声道:“是是是……”的。 “传顾佐上来!” 一会儿在殿外候着的右都御史顾佐带着风进来。 皇上拍了下案头:“顾爱卿,朕命你榜示卫军、有司及诸关隘,加强盘诘。如有小内使削发为僧潜逃者,悉捕捉来;若寺院藏匿者有罪;官司不力追捕者,全部论死。” 顾佐上前领旨退了。 宣宗又对留下几个宣道:“心存善念,即是天堂;心起恶念,即是地狱。所以《经》云:即心是佛。今后汝等戒之,但存心善,即是修行。你等听清楚了吗?” 众人点头应承。 刑部尚书金纯因为久病向宣宗请求辞官,经宣宗皇帝批准,已经告老还乡五年了,刑部一直由侍郎樊敬领着,蹇义便让张小舍平级任刑部右侍郎,皇上也恩准了。 小舍一开始心里稍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学金纯,天天喊上同僚喝酒。 “一家人的开销,大人家阳阳日后要入国子监,你告老回乡,啥也没有了,再说这詹事府现在成了冷水衙门,咱们都成了闲官,那一天皇上一不开心,说撤就撤了。”胡穜劝着他。 小旗也劝着:“樊敬左侍郎是个刚直不阿的好官,金纯长病期间,凡重大案件必亲自过问。经常出京私访,纠正冤假错案,处理受贿官员,而且对手下之人也温和。” “这本官知道,”有一徐州生员叫周天作的,娶的美貌妻子被滁州知府之子葛路抢去做妾,并指使地痞告周天作偷白银、衣着等陷害他,事先把一包袱扔进他家院内,uu看书 .uukash 随即领人去清查。葛知府把周天作生员革去,押到南京,买通上下屈打成招。最后周天作含冤病死在狱中,周妻也逼身亡。樊敬私访后,通过各方面查清此事,定葛知府纵子行凶罪,革职为民,其子葛路伏法。” “不过,下官听说樊侍郎已向皇上提出了告老的辞呈。”胡穜轻声道。 “樊侍郎是1359年出生的,应该74岁了,原来蹇大人是诚心把我调去的。难怪没降级。”小舍心里也平坦了不少。 小舍去刑部报道时,樊敬请辞的报告皇上恩准了,樊侍郎一边向小舍移交,一边叮嘱道:“老夫征安南、攻沙漠、扶真定、镇济宁,屡立战功,1426年被永乐皇任命为刑部左侍郎至今,刑部还没出过重大失误,老夫七十有余理应退位,望张侍郎接好这副担子。”说罢便含着泪水,背着行囊上了轿子。 望着老侍郎远去的背影,小舍从内心感激着蹇义,对宣宗皇上的怨恨也消失了,觉得皇上似乎有意如此按排的。 杨士奇后来也对他说,皇上也难做,身后有张皇太后和沈皇后。 第448集 从此再没郑和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小舍到刑部还刚满三个月,朝廷宣布了郑和在归国途中去世的噩耗。 郑和带着近三万人的船队到了祖法儿、木骨都束等国,而且还过了赤道,抵达了非洲的最南端,已经非常接近莫桑比克海峡一代了。后来船队就返航了,但船队行驶到了古里国一带时郑和最终的还是由于劳累过度而不幸一病不起。不久之后,也就是公元1433年的四月,郑和在印度南部系海南的卡里卡特因病逝世了。 王太医道:“郑和患过消渴症,以前曾治疗过,可能是并发症发作了。” 宣宗问王景弘先派回的郑公公侍卫长海扎儿:“郑公公如何安葬的?” 海扎儿因长久生活在海上,脸膛较黑,人们又称他为“黑大人”,禀报:“皇上,按照我们回民之风俗,人死后三日内要速葬,以白布裹身,深埋不附棺,如死海上,即行水葬。所以郑公公去世后三天进行了海葬,下官此次返回,只带了郑和发辫和靴子,请皇上赐葬南京牛首山。” 宣宗即命王振继任郑和司礼监太监,黄福接替郑和的南京守备之职,赐祭牛首山田万顷,归葬郑和。 当七月份副使王景弘带着船队回到南京时,郑和的衣冠冢冢己经建在了回回山上。墓圹呈长方形,南北走向,长约五十丈,东西宽约二十丈,墓顶二丈八。顶部用青石所制塔式墓盖,镌有阿拉伯文“泰斯米叶”。墓后脑墙上镶有大理石,上刻“郑和之墓”4个大字。 62岁的三保太监郑和与他七下西洋壮举从此划上了句号,出海的门也同时关上。朱瞻基突然敕令漳州卫指挥同知石宣,“严通番之禁”。 黄福和王振的重用,小舍开始忐忑不安,两人他都得罪过,他特别担心南京守备黄福,儿子亮亮成了他的手下,会不会遭受报复? 这日晚他便备了些礼物去探视蹇义,蹇义虽然因年老不常上朝,但皇上特别器重他。 蹇义听了小舍的担心,沉思了一会,轻声道:“黄福这老头受知于太祖,正直明果,一心为国家,而且又与你我共过事,也没结什么芥蒂,肯定不会做出不齿之事,贤侄你大可放心。” 小舍松了口气,替蹇义倒了点热茶:“听了大人之言,下官定心了不少,至于王振,下官倒不怕,谨慎做事,他也捉不了班。” 蹇义摇了摇头:“至于王振,虽然皇上还不特别器重他,但王振一直是太子的老师,而太子身后又有皇太后,沈皇后。” “下官明白,皇上对太后入奉起居,出奉游宴,四方有所进献,即便是微小礼物,也一定要先奉送给太后。” “这仅仅是孝慈之礼,朝内重要的军国大事往往受命于太后,听从她的裁决。” “下官记得上回去长、献二陵拜谒。太后也去,皇上亲自配带弓箭,骑马在太后轿前,上桥时,又亲自下马扶太后的马车。引得京畿百姓欢呼拜迎。” 蹇义笑道:“贤侄还记得那事,你还记得皇太后那次对我们说得什么话?。” “记得,太后在行殿对我们随行的人说:“你们是先朝旧人,要尽力辅助嗣君。” “这是公开说的,但背后对皇上说:“张辅虽是一名武臣,却通晓大义。蹇义忠厚小心,但办事优柔寡断。皇帝你呢,非常正直,说起话来直言不讳,先帝有时很不高兴,但最终还是听从你的建议,得以不做错事。还有三件事,当时先帝后悔没有听从你的意见。”这话是皇上亲口告诉老夫的。” “看来太后对朝中内外政事,她莫不周知啊。” “不过,张太后对王振这些宦官还没到彻底放任的地位,听说皇上准备任用守孝期满又出来任职杨溥为礼部尚书,以学士衔在内阁当值。听说也是皇太后提出的。” “杨溥和黄淮因仁宗皇上而被成祖关入狱中十年,他把经书史籍通都读了好几遍,现在应该是满腹经纶了,皇太后果然清楚。” “杨溥这人没有城府。个性恭敬谨慎,每次上朝,他都顺着墙跟走。即使对隶属小官,也不敢怠慢。今后贤侄可以向他学习。” 蹇义把“学习”两字说得很重。 从老上司府上回家后,小舍轻松了不少,果然自已也没受到王振的陷害,南京亮亮也没受到黄福的报复。 秋后皇上去万岁山抓蟋蟀又让他陪着去,山上的红叶红得热烈,红得浓艳,秋雨过后,空气清冽,透人心脾。宣宗还说闷得心慌,小舍心想这一年还算太平:国内虽然有河南、山东、山西等地有早灾,但很快得到官仓的赈济。贵州酋长石各野等,聚众劫掠,被贵州总兵官、都督佥事萧授很快的肃清了,前后生擒吴不跳等二百一十二人,斩吴不尔、王老虎、龙安轴等五百九十余级,归还被掳掠官民男女九十八口,俘获妇女儿童一千六百余口。将吴不跳等送到北京。 同时因为水灾,后又遭旱蝗,农民苦于官府徭役及地主勒索。江西永丰人夏旭领导饥民数千人造反,以大盘山为根据地,夏旭自称都督。被明军突袭山寨,uu看书 .uuksh 夏旭被俘死难。 亦失哈到黑龙江口的奴儿干都司重修永宁寺碑,再次确立疆界。为了提高统治效率。 八月,裁汰京师户、兵、工三部,大理、鸿胪、光禄、太仆及顺天府等冗官七十员。并考察本科、前两科进士及一些外省官员,“拔其优秀者备用“。 朝廷向地方派出周枕,于谦等巡抚,其职责也在这一年有了较为明显的表现。这一年还重审并赦免了五千多个囚犯。 宣德通宝开始铸造。 皇帝还下令重修北京的白塔。 民间已被传抄多年的《剪灯余话》也有了首个刻本,这部讲述世俗婚恋及人鬼爱情的短篇小说,带动了《聊斋》在内的一批最能体现市民文化的通俗小说。成了老百姓街谈巷议的乐事。要么皇上担忧的是海外?

第449集 长生不老丹 秋日的万岁山,能看到的绝不止是银杏,满眼的秋黄与葱郁的松柏,红色的故宫墙壁交相呼应,秋风荡起,无数的虫儿在山坡的花园中争相嘶鸣,皇上乐了,撩起了长袖便随着两小太监钻入有些枯萎了的草丛中。 抓了两只,皇上有些气喘,脸色也没刚才好,还急急叫着王振要仙丹。 小舍见王振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只精政的盒子,取出两颗红色的丸子递给皇上 小舍问王太医:“皇上服的什么妙药?” “不就是胡濙,王一飞去云南老道刘渊然弟子那搞来的长生不老丹。” “有用吗?” 王太医,压低声道:“不好说,刘渊然不是也归西了吗?” 宣宗服了药,感觉好些了,让太监们捉虫子去,自已慢慢的朝峰顶走去,小舍和两个太医在后头跟着。 十几丈高的山丘,一会儿就登顶了,站在山头,山下紫禁城便一览无遗了,无边无际的高大建筑浑然一体,在灿灿的秋阳下,好像一个棋盘,宣宗眯眼看着,对小舍道:“张爱卿,你看这皇城,多么威严庄重,自然美丽,这里是朕最喜欢来的地方。” 宣宗让小舍靠近些,指着山下:“你看,一个接着一个的大屋顶,黄琉璃瓦,闪着金光辉映蓝天,还有它们之间,间杂着大树、花圃、石山和广场,你看,雄峙紫禁城的四角,把秀丽景色和雄伟气象巧妙地结合起来,还有绸带似的护城河,在金水桥下穿过,波光潋滟,荡漾着光芒贴在红色的城墙上……” 宣宗像念诗一般的赞颂着,小舍清楚的听到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声。 小舍扶着他:“皇上前面有块石头,您先坐着歇歇。” 宣宗估计也是需要,让太监在上面铺上毯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王振递了壶热茶上去,宣宗只是漱了漱口又吐了,让刘太医替他切切脉。 刘太医双指搭了一会,便小心的对宣宗道:“和方才山下差不多。” 宣宗又让王太医诊,王太医把了会脉道:“刘太医说的也不错,陛下刚才走了些山路,脉跳稍强些也是正常的。” 宣宗松了口气:“就觉得腰间冷冷的酸酸的,也许少年时马骑的多了。” 王振立马唤来两宫女轮流替皇帝捶背。 几个小太监满是泥土的上来了,还真抓了不少蟋蟀,小舍点了一下有二十多只:“皇上有不少了,山上风大,是否回宫吧?” 皇帝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王振道:“朕让你唤杨溥,杨士奇,张辅三位大臣进宫,你唤了没有?” 王振把头低到裤档中:“回皇上,奴才已经奉旨唤过了,让三位大人午后去乾清宫等候。” “你是怎么对他们说的?” “陛下,奴才按皇上的旨意对他们说,日本国王源义教,虽然派使臣来京上贡,皇上也赐了白金和彩币。同年闰八月初三,但是沿海不断出现的倭寇,这些倭人性情狡黠,经常以船装载着方物、兵器,出没于海滨,如果见有机可乘则用所带兵器大肆掠夺,如果见无法下手则推说方物而自称朝贡,请大人们三思,有什么良策早些奉上。” “西洋的天方、满加剌国多乖顺,又是奇珍异宝又是麒麟,狮子的,一个个来京朝贡,就这小小的倭国搞得寡人心烦意乱!” “皇上,不如让王景弘率船队去把倭国扫平了!”小舍握着拳头。 “你以为朕不想吗,倭国有大海这天然屏障,大明朝有强大的水上之师,如果想占领也不是不可能的,但张爱卿,倭国人稀地大,缺乏资源,即使夺下来了,能派什么用处,天天与他们争些无用的地盘,能得什么好处呢,安南朕也不要了,倭国这穷地方要他干吗?” 小舍对倭国也不甚了解,皇上的话也似乎有道理,他便不作声了,便随着皇帝下了山。 皇上对自已依然器重,王振也似乎很友好,还偷偷的送了个宜兴小茶壶,小舍今儿回家心情不错,压在他头上几个月的阴霾终于驱散了。 没几日就中秋节了,买了些月饼,带着如意,红瑶去了亲家王一飞府上。 王一飞北京的住宅还不如小舍家气派,虽然是三进的四合院子。院落也宽敞,庭院中莳花置石,种了海棠,石榴,但粉墙剥落,苔藓纵横,萧瑟寒风,地上落满枯枝残叶,院内似乎少了些生气。 小舍道:“王兄,几日没来,这家里怎么如此清静?” “亲家,雨欣回苏州省亲,为兄的又出了趟远门,家里只剩二姨太和几个丫鬟,女人嘛,能有多大的元气。” 如意接过王府二姨太递来的香茶,茗了口,笑道:“亲家公,原来亲家母是让你气跑了的!” “我那敢,人家四女婿给她生了个胖外孙,她屁颠屁颠的去了。” “哦,下个月玉儿生了,我看她又该回不回来?” “当然也屁颠屁颠回来。”二姨太凑着热闹,几个女眷去后面说婆婆妈妈的事了。uu看书 uukashu 小舍问王一飞:“王兄,你们去云南搞得什么仙丹秘方,皇上服了好像不管用。” “我和胡濙化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云南刘大师的大弟子邵义正那觅得炼仙丹的秘方,我看下了下,有玉泉、丹沙、水银、云母、朴消、消石、矾石、滑石、紫石、白石英、黑石脂、太一禹余粮、禹余粮、雄黄等,共21种。” “兄弟也曾听说,“夫五谷犹能活人,人得之则生,绝之则死,又况于上品之神药,其益人岂不万倍于五谷耶?”但为什么刘渊然自已也没长命百岁呢?” “这不好说,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历朝历代当皇帝的都对仙丹情有独钟,青睐有加。服金者寿如金,服玉乾寿如玉,哈哈,咱们这些当臣子的只能听听罢了。” 两人正胡言乱语说得热闹,章伯赶来了:“老爷,快回吧,少奶奶要生了!” 听得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张小舍乐了,也不招呼在后院聊天的如意她们,拉着王一飞就坐上章伯驾着的马车。 第450集 张家请客 张小舍听章伯说儿媳妇生了孙子,开心异常,拉着亲家王一飞便朝自已家里去。 王一飞笑着拦住了他:“有了孙子,你老婆都不要啦,她们可还在我家里呢。” 小舍便又回头,喊了如意和红瑶,风风火火上了马车。 家里有了喜事,张王氏带着柳嫂忙进忙出的,见小舍几个回来,便上下吩咐着。 红瑶马不停蹄的带着丫鬟青青去了菜市场。 如意钻进了儿媳妇的房间。 客堂内就剩下两个男亲家,像两只蚂蚁在客堂里来回踱步。 一会儿如意抱着啼哭着的婴儿出来了,开心的道:“月月真有本事,替咱张家添了个大胖孙子。” 张王氏一把抢过去抱着,啧啧道:“这小囡哭得应天响,以后一定有出息!” 小舍扒开包扎婴儿的“蜡烛包”,咧嘴看着道:“这胖胖的小脸真像月月小时候。” 王一飞提醒着:“你这当爷爷的给他取个名,我们可以喊他了。” “我娘说他哭得应天响亮,我看叫他天笑,张天笑。” 王一飞用手指轻轻碰着小外孙胖胖的脸:“这名字好,大气,小名就叫笑笑。” 张王氏咧开没了牙齿的嘴巴,对着已止住哭声的曾孙子道:“笑笑,你也听懂啦,不哭了。” 好像有感应的,笑笑出生没多久,月月也随着巡抚大人周忱回京汇报。 宣宗皇上知道他生了儿子,赐他休假三天。 月月当然比他老子还兴奋,让如意备了酒席请巡抚大人周忱,左御史顾佐,岳丈王一飞等几个大人到家里喝酒。 如意对小舍道:“你看咱月月多有心机,都请了些要臣,你不如趁汤下面,把蹇义,杨士奇,杨荣和杨溥也请来吧?” “蹇义和杨士奇,杨荣我请得动,杨溥我和他交往不深,而且他低调,不知他肯不肯来?” “让杨士奇大人帮着请,也许行。” 蹇义和杨士奇,杨荣来了,杨溥还是因为性格,让杨士奇带来了礼物,人却没有到场。 张府一下来了那么多大臣,整条街也热闹起来,街二头都布满了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东厂番役,张府的门前两边,停满了华丽的马车和轿子。 少不了一阵喧寒,几个大臣便喝起喜酒,红红的灯笼,映红了张家****,高朋满座的酒席上,你饮我喝,杯筹交错,这酒是柳嫂从乡下买来的陈年米酒,有些烈,酒至半酣,顾佐和杨子奇便有些微醉,两人开始一来一往划起拳来。 杨荣和周忱是江西同乡,周忱去江南,又是杨荣推荐的,所以聊起公事来了:“周公,此次江南行顺利吧?” “托皇上的福,苏州知府况钟,松江知府赵豫,常州知府莫愚之类的人,能与他们推心置腹的商量筹划,用尽他们的长处,所以事情没有不能完成的。” “周大人做事喜欢亲力亲为,空闲时便一个人骑着马到处走,看见的人都不知他就是巡抚大人。”月月奉承着上司。 “江南人聪明,爱动脑子,但也有些动歪脑筋的,松江府的一个典吏,押着几船粮食到粮库,过秤时少了一船谷子,仓库大使告到府上,这人推说是某一天在河里遇到刮风,沉了一只船,正巧碰到下官在,下官便问定他那一天翻了船,当即翻开日记,那一天明明是晴天无风,那个人又吃惊又佩服。” “老弟的“烂笔头”还真派用处,见什么记什么,连每天的天气阴晴风雨都记。” 蹇义对月月道:“你现在跟着周大人,要好好向大人学着些,他可是第二个夏元吉。” 周忱摇着手:“蹇大人抬举下官了,这次为苏州减了七十二万石税,本该多减些,有一种田称古额官田,小舍可能知道,税额特别的重,耕种者真难负担,下官请求皇上依民田起科。太师郭资和胡濙便弹奏下官是:“变乱成法,沽名要誉”,要求给以惩治。宣宗皇上虽然批评了郭资、胡濙,但也没有答应下官的请求。” 小舍道:“作为皇上,当然眼光看得是全国,考虑的是全天下。” 杨士奇转过头来插了句:“松江额定征收田粮的起运部分为四十三万九千石,实征六万六千石,只征得百分之十五。” 周忱回道:“杨大学士有所不知,江南是朝廷的财赋重地,承担着官僚、勋贵的巨额俸禄支应。但连年灾难,却没有减少税收,日积月累,使得农民种了比不种还难过,逼迫他们举家外迁,能勉强上交些,己经是竭尽全力了。” “宣宗皇下诏减轻官田税额后,江南情况是否有所好转?”蹇义慢慢的把一口酒咽了下去。 周忱指了指月月:“月月,这你是见证人,你可以回答蹇大人的问题。” 月月轻声道:“宣德八年苏州府发生了大面积的旱灾,一百三十多万人受灾,苏州办了济农仓,uu看书 .uukanshu 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宣德九年,苏州府再次发生了严重的旱灾,由于济农仓存粮充足,灾民也都得到了救济。灾民没有饿死的,苏州地区也一直比较安定,今年没什么灾情,农民也大都回来了,粮食也有望丰收。”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周忱去江南巡抚是对的。”杨荣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你况伯伯怎么样,还好吗?”小舍想摆脱这沉重的气氛,想换个话题。 “况伯伯挺能干,正在办学堂,玄妙观的梓义学堂,白塔东街的勤惜学堂都开始建了,这钱都是贵人捐助的。”月月的眼睛闪着,对父亲投去万分钦佩的光芒。 “说起况钟,在下还想起赌徒娄阿鼠杀人的案子。”周忱又说上了。 “杀人案,快说来听听。”一听有案子,本来有些醉的顾佐清醒了,急忙拍了拍周忱。其它人也来了兴趣。 周忱见众人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喝了点酒,润了润嗓子,慢条斯里的说道:“有个赌徒叫娄阿鼠在偷窃中杀死开肉店的屠夫尤葫芦。” 第451章 况钟的手段 张府的客厅满是酒气,几个当朝的大臣喝得兴奋,正兴致勃勃听周忱说苏州知府况钟的趣事。 周忱很能讲,把满桌的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连小舍八岁的小阳阳也挤在他怀里,眨巴眨巴的听着。他用筷子往桌上一敲:”常州府无锡县的知县主观臆断,因尤葫芦的女儿苏戌娟和邂逅相逢的布店伙计熊友兰所带十五贯钱与尤葫芦丢失的钱数一样,便认定苏熊二人为私奔而杀人准备潜逃,择期行刑。况钟在监斩时发现有冤,深夜向本官汇报,请求宽限行刑的日期,并亲自到现场勒察,发现床下散落着几个铜钱和半吊的钱,再仔细搜寻,发现了一副赌博用的色子。” “那杀人的是娄阿鼠喽?”张小舍和顾佐一下都猜着了。 “况钟就向邻居打听:“尤葫芦是不是好赌?他来往的亲人朋友有好赌的吗?”众人异口同声回答:“尤葫芦爱喝酒,但不赌,也不和爱赌的人来往。” “不说尤葫芦了,说娄阿鼠怎么杀的人?”顾佐没了耐心。顾佐和周忱关系十分好,说话直来直去的。 “也说尤葫芦吧,这屠夫以前做猪肉生意亏了本,整日与朋友喝酒浇愁,酒友为了骗他酒喝,说了几句好话,说他财运又来了,这屠夫信以为真,从丈人处借得十五贯铜钱当本钱,准备再做卖猪肉的生意,丈人见女婿幡然醒悟,当即借了给他,这屠夫一开心,回家就拿出钱哄继女苏戍娟说是卖她的身价。女儿信以为真,不甘心当奴婢,深夜私逃出去。” “伯伯,这没杀人的娄阿鼠。”阳阳听得急了。 “别急,你这小小舍。”周忱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又道:“女儿逃走,这爷们还不知道,喝了点酒,门也没关就睡了,没想到赌鬼娄阿鼠输了钱,正没精打彩的路过,见门开着,灯亮着,就悄悄的进去,把尤葫芦放在枕头下的钱抽了出来,心慌中铜钱掉在地下,把屠夫惊醒了。” “娄阿鼠一定怕尤葫芦告官,所以把他杀了。”阳阳也猜到了。 “阳阳这孩子,这么小就懂推测判断,真像张小舍。”蹇义赞赏道。 “他继女苏戎娟和布店小二又是怎么一出戏?”顾佐发问道。 “那个小二叫熊友兰,带十五贯铜钱是去常州城买剪刀的,正好碰到苏戎娟问路,二人因此顺路同行。” “无锡知县一定发现尢葫芦女儿失踪,所以派人四处追查,结果发现店小二身上正好有十五贯钱,又屈打成招,定了两人为了私奔谋杀父亲尤葫芦的罪。”小舍推测道。 “人证物证俱全,似乎翻不了案。” “周兄,在下有一点不明白,况钟怎么会盯上娄阿鼠的?”顾佐似乎酒醒了。 “况钟不是找到一个赌钱的色子吗,他断定杀人者是个赌徒,而小二不是,就乔装成算命先生去各地私访,合该这娄阿鼠倒霉。” “伯伯,什么叫合该倒霉?”阳阳天真的问道。 “就是被人发现他做坏事,这店小二的掌柜和娄阿鼠认识,他刚从外地贩布回来,听娄阿鼠说自家伙计因为自己给的十五贯钱面临杀头,急忙想去知府喊冤,娄阿鼠急了,急忙说着谎诓骗他。” “这娄阿鼠如果选择沉默,也许还是个无头案。”杨士奇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就叫作贼心虚。”蹇义替周忱洒了点酒。 “两人的对话正巧让况钟这小子偷听到,他见布店掌柜离开,就上去骗娄阿鼠测字。” “娄阿鼠心虚了,肯定会测。”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周忱夹了个油豆腐,放在嘴里一咬,这汤汁喷在仰着头看他的阳阳脸上,周忱一边笑着一边用手背替他擦着。 “伯伯,不碍事,阳阳自己擦,你快说娄老鼠的故事吧!” “娄老鼠也对,干坏事的人都像老鼠一下胆小,这娄阿鼠求着况钟替他算命,先测的是“鼠“字,况钟假说这字笔划是偶数,属阴爻,鼠又属阴,阴中有阴,卦象隐晦,难以判断,便说测“游”字,“尤”和“游”同音,况钟趁机左敲右击,直指娄阿鼠的痛处,把他吓得惊惶失措,胆战心惊,只好如实坦白罪行,求况钟帮他想办法解托。” “况钟肯定给他指了一条不归路。” “爹,什么是不归路?” “就是把娄阿鼠抓起来砍头。” 阳阳拍着小手:“周伯伯真厉害,娄阿鼠杀人该抵命。” “阳阳,不是周伯伯,是况钟伯伯厉害,当时三审都通过了,要不是况钟监斩,店小二和苏戊娟早就成了屈死的鬼。” “周巡抚说起这事,倒提醒了在下,都言刑部是个清闲的衙门,刑事儿都让东厂和锦衣卫办了,在下想奏请皇上,把大案要案重新滤一下,各位大人,你们看如何?” 杨士奇说:“这事说是简单,那些案卷都在别人手里,你如何去要?” “这倒可以从地方上审的开始,各府县有案底,你们刑部也应该有。”蹇义提议道。 “有难度,uu看书 ww.uukansh 府县审案子都由知县亲审,这些年换了那么多茬人,你找个当事人都难,还不如以后多注意些,尽量不出错。”杨荣说了自己的看法。 “先找几个典型的再说,我们都察院可以配合你们一起来做。”顾佐的酒完全清醒了。 小舍有了顾佐的支持,在朝上,向皇上了奏折,以娄阿鼠案为证,要求重审南直隶的大案。 皇上准奏,命巡抚周忱,都御史顾佐、刑部右待郎张小舍,及在外按察司使重理冤狱,查有渎职者,一律戊边。 虽然刑部仅是个配角,但毕竟讨了些事做,顾佐对小舍道:“只要纠了几个错案,你们刑部不怕没事干,张侍郎这个头,你要亲自去。” 周忱便决定先从苏州府开始,一是小舍不仅熟悉苏州又有查案的本事,二是苏州民间素有去京城告状的习惯,不论事情大小,动辄几十人上百人出动。这不仅扰乱了正常的社会秩序,还耽误了农事,周忱头痛,况钟也头痛,如果把威信建立起来了,告状之事都由巡抚和知府来审理,出外告大状的事就少了。” 第452章 东山小镇 小舍走后,詹事府成了有名无实的衙门,被皇上撤了,胡穜和小旗被小舍召到了刑部,来了两位亲信,小舍如虎添翼,踌躇满志准备南下,顾佐说,路上也得一二个月,马上就过年了,大家年底手头都有事,不如明天开了春再去。 北京的冰雪开始融化了,春风吹暖,小舍几个才动身,阳春二月,江南春早,官道上鲜花绘出一幅幅绚丽的江南春图。三人骑着马,眼前看到的是满目的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的景象。田野里农民正忙着犁地开荒,播种秧苗,这让小舍心花怒放,恨不得一脚踩进离开多年的苏州故乡。 千里迢迢,扬鞭策马,一个月三人已到了苏州府。 况钟知道老友这天该到了,一早便在府前街的知府等候。见三人策马,风尘仆仆赶到,急忙和金同知迎了上去。 “几年不见,老弟威风不减啊。” “彼此彼此,况兄愈加神彩飞扬。” 一阵喧寒,况钟道:“周巡抚说兄弟要来纠案,愚兄可是举双手赞叹,汤宗走后,这里似乎变了味,前二个月,愚兄把大小案子重新扫了一遍,确实发现了不少问题,尤其是吴县。” 蒋通判在台阶上候着,小舍重重的拍了一下肩:“你这老爷子不是告老还乡了吗?” “况知府不让我这老头子消停,我有什么办法?” 况钟用指头点了点他:“蒋通判,你在建文时就在苏州府办事,张侍郎是你的老同事,他今天来公干,难道你不该搭把手?” 几个人进了知府院内,这里的一草一木,小舍是清清楚楚,客厅前的花坛上一株迎春花,枝叶茂盛,迎着春天的阳光,开满了黄色的花朵朵,那还是小舍从唯亭乡上移栽来的,见物思情,小舍想起当时汤宗说过,等这枝头长到女儿墙一半高时,你这小子该到京城上城墙了,如今这个花锦世界,独缺了这位赏花的老人。 几个人坐定,况钟道:“贤弟来了,这刑事愚兄就可以脱出身来干别的,不管你如何去做,只要不让百姓劳心费神的上京告状就行。” 况钟把原来小舍呆过的通判公事房腾出来,让他们办公。 小舍头一天就和胡穜,蒋通判,小旗几个商量决定,由胡穜和蒋通判出个告示,让有冤的可以来这申冤,自已便带着小旗到吴县太湖边的东山一带去微服私访。因为那里大湖围绕,山多水多,地况偏僻,出行不便。 东山镇是伸展于太湖东首一个长条形的半岛, 东山的街上东西有一条数百丈的石板街,石板下有小溪,溪水终年不息,走在上面能听泉水的叮咚之声,两侧有数条幽深的小巷。 镇的里长姓席,五十不到的年纪,身体微微发福,肤色白白的,看样子很会保养,他道:“东山为主的洞庭东西山商帮,并列于晋帮、徽帮、福建海商,是有明一朝四大商帮之一,而盛誉天下。洞庭商帮在江湖上有个外号“钻天洞庭”的商人翁少山有“非翁少山布,勿衣勿被”之称,不仅实力雄厚而且是镇上亦儒亦贾的著姓望族。” 他指了指两边新筑的苏派建筑又道: “这些官商致仕或经商发迹后衣锦还乡,在故里东山建造了一大批富丽堂皇的厅堂第宅,以安度晚年。 小舍道:“看来席里长,也应该是这些望族之一,否则驾驭不了他们?” “那里那里,在下只是做些核雕卖些钱而已,不过咱席家也出过状元,探花。” 里长领着两人进了他的家,进门东路第一进为门厅,精美的砖雕门楼上,悬挂一块砖雕竖匾额,写有“紫气东来”四字。第二进为轿厅,天间内种着玉桂和金桔,三间两隔厢窗子都是花格子,镶嵌着闪亮的云母片,第三进是正殿,正殿结构高大宏伟,面宽为三开间,这是主人宴客的,一整套的雕花家具,小旗是北方人,很少见这种摆设,闻了一下花架上散发着香气的兰花,不停的啧啧称赞,席宅第四进的楼厅,通过两侧的庑廊与正殿连接,围合出一座庭院。里面种着两棵高大的枇杷树,席里长道:“这是咱东山的特产,每家每户都种的。” 三人回到客厅,里长用苏州话轻言道:“上茶啦!” 一个二十出头,大眼睛瓜子脸,穿着一身粉色衣裳的少妇,带着丫鬟端着茶盘上来了。 里长介绍道:“这是在下的五姨太,严梦蝶。” 小舍不免得瞄了一眼,uu看书.uukanshu只见那五姨太一双美丽而又闪亮的眸子含春水清波流盼,乌黑的头发上倭堕髻,斜插一支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削葱根似的手指捧着香茶递给小舍,口如含朱丹吐着芳吂,一颦一笑间真令人心跳。 小舍回了个礼:“听五姨太口音,是本地人?” “奴家是东山陆巷人,前些年丈夫出外经商,被小人所害,弄了个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辛亏席大人收留。” 席里长干咳几声:“那是以前的事,还提它干吗,你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不定心吗?”里长挥着手让五姨太退下,五姨太“嗯”了一声,向小舍瞥了一眼,这眼神多少多少留下些东西。 严梦蝶轻移寸莲,像凌波仙子似的款款退去,里长开口了:“不知刑部大人在此呆多久,在下好安排。” “这次奉皇上旨意,要在此复查几个案子,也说不定时间。” 小舍刚说完,里长的脸色有变,手头一乱把茶杯拱翻了,小舍看这男子,手细细嫩嫩的,留着长长的指甲,便笑道:“里长家做雕刻,是请了人的。” “大人厉害,一眼就能看出。” “本官看里长,文质彬彬,谈吐得体,像个书生,没一点做活的粗人的样子。” “我们席家祖上是,先前我也做过。”说着捏紧拳头,一用力,把手中盘得油亮的俩个核桃捏得粉碎。 “好手劲,现在为什么又不做了呢?” 第453章 巧遇赵媚娘 东山的里长指着自己那双有了眼袋的眼睛“小人手上有力,但眼神差了些,只能让儿子领着一帮人干,小人负责买卖。” “哦,做大事情了。” 里在仔细的擦着桌上的水,一双眼瞄着小舍两人:“本来小人准备按排两位大人住梦蝶家的老房子,那里倚山傍水风景雅致,后来一想,那里空闲日久,又常闭鬼,不如就在此安住,吃也方便。” “这样啊,鬼本官倒不怕,吃也可以在镇上找个佣人烧烧,只是里长盛情难违,就在这住下也好。” 席里长喊来了管家席乙,让他带小舍两人去房间。这房间在后一进的二楼,出进要走过几间房间。 小舍等席乙走后便大声道:“这里长可是热心人,对我们是热情又周到。” 小旗明白了小舍的意思,也故意应声道:“等我们事办完了,好生向知县说说,让他嘉奖一下席里长。” 小舍把随身的包裹藏好,凑在小旗耳畔,轻声说:“看来这家伙铁定监视我们,说话千万小心。” 果然晚上吃饭也到密室中,底下人除了管家席乙,一律都回避。小舍装作没察觉,吃了晚饭便推说牙疼,早早回了房间。 初春的天黑的早,小舍和小旗软禁在房内,躺在床上思考对策,楼下传来古琴的弹奏声,欧阳静儿以前也弹过,这应该是《梅花三弄》的曲子,这曲调或冷峻肃穆,构画出一幅霜晨雪夜,草木凋零,只有梅花傲骨静静开放的画面,或稳健有力的节奏,富有庄重的色彩,仿佛是对梅花的赞颂…… 小舍忍不住开窗张望,只见亭子间红灯笼的映照下,严梦蝶一袭青衣正在弹唱,优美流畅的手臂、在夜色中似蝴蝶翩翩起舞,仿佛对着含苞待放的花蕊,迎风摇曳着自已的青色翅膀。 小舍依着窗听着,突然一白色物弹了进来,在床上蹦了几下不动了。 “这是一张纸团。”小旗把它交给上司。 小舍示意他盯着门口,自己把纸团平展开来看,上头用蝇头小楷写着:“明辰时紫金庵见。” “紫金庵在那?”小旗问。 “这庵本官认识,上次随黄俨来采办洞庭红桔子时去过,在镇的西南山坞里,如果走的话不需多久。” 古琴声似旧,“大人,这纸条是五姨太弹进来的吗?” “不像,她曲子没断过?” “那该是谁,为什么约我们去紫金庵,是想举报里长吗?” 小舍指着严梦蝶身边的一个少年道:“这男孩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只有个丫头啊。” “看他和五姨太亲热的样子,似乎是五姨太的孩子。” “7,8岁,严梦蝶20多岁……有可能!”小舍差点喊出声音来。 “说不定是五姨太差她儿子用弹弓打进来的?”小旗躲在暗处,眼睛盯着楼下亭子。 “如果严梦蝶约我们,那一定与她前夫的死有关,明天那怕是赴汤蹈火我们也要去闯一下。” 第二日卯时,吃过粥,两人推说去太湖边走走,便一前一后出了席家大院,在镇上绕了几个圈,确定没人跟着,便钻进茂密的桔林,悄悄的的朝那个叫西卯坞的地方前进。小舍记得沿着那条小溪往前走就对,果然走了一刻时分远远地就看见掩映在松涛竹海之中的黄色院墙,两人一阵兴奋,急匆匆的拾级而上。来到近前,庵门楼正上方端正地挂着一块刻着“古紫金庵"四个阴文墨绿色大字的牌匾。那四个大字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光芒,看这的屋脊也不高,看样子庵不会太大, 这庵的山门面南而建,大殿和其他建筑却是坐西朝东依山而建。 庵门口有两座石狮子,不像通常府门见到的那种威严的,而是扭转身子带着笑容的那种亲善活泼的神态,小旗毕竟年少,冲它们做了个鬼脸。 走进大殿,香烟缭绕,几个尼姑正面端坐在蒲团上念经,小舍便跪在释迦牟尼佛、药师佛和弥陀佛前行礼。 一个尼姑轻款款的拿着一支香递了过来,在接过香的一瞬间,小舍与那尼姑的眼神交换了一下:“赵媚娘!”小舍叫出了声音。 “阿弥陀佛,施主恐怕认错人了吧,贫尼是庵中的智圆。”说罢后退着坐回原处。 看着媚娘穿着褐色僧服,冰冷远去的背影,小舍如突然跌落万丈深渊,己经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嘴唇哆嗦着,双眼发着呆,身体靠在侧旁十六尊罗汉的佛龛前,就如那些或冥想,或假寐,或正在发愁,或正在开怀的罗汉,彩色的罗汉各种姿态雕塑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小舍一个活人倒像木鸡一般僵持不动。 “大人,时辰还早,不着急。”小旗看着他莫无表情的脸,起先以为他紧张,后来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一堆尼姑中,一个青白色的光头下那副原本玉脂般的脸上,泛着与众尼不同的粉红色。 “大人,你认识那位师父?” 小舍泪水已经淌出来了,但开不出口,本能的对着手下点了点头。 小旗一个年轻人懂得什么佛法道规,一个箭步冲到赵媚娘跟前:“喂,师父,我们大人找你来了。” 老尼双手合十道:“施主,u看书 ww.uukanshu 佛堂重地,佛主在上,请止语。” 小旗“哦”了一声,跪在赵媚娘身前,用手指着小舍。 一通经念完,尼姑们开始绕佛像三圈,小旗死皮赖脸的跟在赵媚娘身后,恐怕她溜走。 三圈结束,赵媚娘不出声自顾自朝殿后走,小旗就双手打开拦住她。 老尼上来解围:“阿弥陀佛,施主,有话好好说,不必做这些粗鲁的事。” “我们大人是北京来的钦差,有重要事情需要这位师父帮忙。” 一听是朝廷钦差,老尼姑也软了,对赵媚娘道:“智圆,即然是朝廷大官找你,想必是有重要的事,你好生陪他俩到客堂去说话,免得吃了官司。” 赵媚娘只得带小舍俩人进了门首的房间。 小旗见小舍跟着女尼进去,识趣的把房门从外头关上,自已横着身体守着。 第454章 绚烂的彼岸花 一个比赵媚娘稍大些岁数的尼姑匆匆来了,小旗拦着不让她进去,说赵媚娘在里头更衣,一会儿出来。 老尼将信将疑的朝门内张望着。 小旗怕她硬闯,便指着大殿道:“这殿内的佛像是谁塑的,塑得活灵活现的。” 小旗一说这,老尼便来了兴趣,轻喃喃道:“听师父说紫金庵的佛像是南宋浙江杭州的雕塑雷潮夫妇塑的,已有二百余年的光景,施主这“精神超忽,呼之欲活”的神态,没人见了不称赞的!” 小旗正听着,赵媚娘和小舍开门出来了,赵媚娘的脸色已经和刚才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小旗心想,以前听说张小舍是个极有女人缘的男人,今天这一出戏,果然印证了这个传言。 赵媚娘满脸喜色的接着老尼的话道:“这座庵堂里的佛像,是庵内的镇寺之宝。这雷潮是南宋时的雕塑高手,杭州灵隐寺的五百罗汉,便出自他手,有了那成就,雷潮便带着夫人四处云游,那年到这山坞,看到这群山环抱,苍松翠柏,鸟语花香,恰似世外桃源的好去处,便有心在此安身。当时的紫金庵当家法师叫道宏,久闻雷潮的大名,知晓夫妇俩的心思后,有心留住他们,好菜好饭热情款待他们,借机请雷潮为这庵堂雕塑佛像,夫妇这一做就16个年头。” 小舍与小旗正听着赵媚娘介绍紫金庵的事,一旁的老尼道:“智圆,住持关照你好生陪同两位长官四处看看,中午让他们在这里用斋。” 小旗正听得有趣,便摇着手:“师父不忙,用斋时间还早着呢。” “阿弥陀佛,是早了,才过辰时。” 一听老尼说出辰时,小舍急了,刚才与赵媚娘一起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说好这时候与人碰头的,他急忙向小旗挥了一下手:“快去门口看看。” 两人跳将起来,穿过主殿回廊,到了门首两石狮子旁,居高临下,见上山的路上香客稀少,那有席家的人:“回庵内仔细的查下。”小舍命令着。 两人回转身来,这庵也小,一殿一堂,除了罗汉殿还有一个净因堂。两人搜索着每个香客,除了老妇还是老妇,没一个身手利索的。 小舍叹了口气,对小旗检讨着自己:“这都怪本官,看来接头人是走了。” “也许是席里长的什么计谋,如果真有事,这庵堂这么小,我一直在寮房外,那人一看就能找到。” “也是,看来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把我们诓骗到这荒郊野外,咱们走。” 听两人急的样子,赵媚娘也不强留,便送他们下山,这山也不高,一条崎岖的小路,弯弯绕绕的从半山腰延伸下去,三人说着话,声音在山谷里显的特别清亮,赵媚娘低着头,似乎很平静,说话也短促,差不多是小舍问一句她应一句,但偶尔的抬头间,小舍看到她眼中湿润着。 前面的路非常狭窄,从两块巨石之间通过,狭得仅能一人行走,小旗在前面走,小舍抓住了赵媚娘的身子,狠命的把她搂紧了,好似分开后再也不能相见,小舍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小舍看到了对方的期待。 两只蝴蝶相伴相随的在他俩人头上翩翩起舞,赵媚娘推开了小舍凑近的唇瓣,指着半空中飞舞的蝶儿道:“小舍,你看这虫儿多好看?” 小舍眼明手快,手一撩,这双蝴蝶便被他揽进了袖中。 “阿弥陀佛,你想干啥,快放了它们。”赵媚娘喃喃细语的道。 小舍袖子一抖,一只蝴蝶飞走了。 “还有一只,明明看着是一双的。”赵媚娘白皙的脸上渗出血色,褐色的眸中闪着迷人的光彩。 小舍又一甩,居然没有。 “明明是一双,你再找找。”媚娘腮上的两个酒窝起伏着,特别的诱人,这是小舍日思夜想的去处,他忍不住的把嘴凑进些,他似乎闻到了岩缝中那株小花的清香。 “小舍,求求你,快把它找出来吧,那一只正等着它一同回去!”赵媚娘仰着头,深情款款的看着他,下嘴唇咬着肉红的上嘴唇。 小舍把袍衣脱了下来,把那只袖子反展过来,一只蝴蝶掉在地下,己经折了翼不能动弹。 赵媚娘弯身下去,用尖尖如笋的双指捻起它,把它平摊在自已白净如玉的柔荑中。 小舍没想到原本飒爽英姿的媚娘已经变成那么柔情绰态,便拍了一下额头自责道:“该死,我又干了蠢事。” 媚娘一滴泪水淌在了掌心,在春光中晶莹剔透的亮着,小舍慌忙用手袖替她抹去:“别难受了,一会儿给它念一遍《地藏经》,求地藏王菩萨给它加持,祈愿它早日离苦得乐到阿弥陀佛的西方净土。”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赵媚娘忍俊不住,用袖子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左腮帮上那个好看的酒窝一起一伏的嚅动。 小舍见媚娘原谅了他,便捧着袖口对她作 了个大揖:“感恩智圆师父,uu看书.uukanhu弟子小舍先告辞了,等事成了,弟子再寻得了,请师父把一切都准备就绪。” 赵媚娘站在原地,双手合掌:“阿弥陀佛,走好。” 小舍头也不回的向下走去,刚下了两个台阶,只听头顶上传来隆隆声响,抬头正想细看,身后传来媚娘尖细的叫声:“快走!” 小舍被身后的双手推下了台阶,踉跄的跌倒在地。他急忙爬起来,身后的石壁上溅满了殷红的鲜血,像盛开着的曼陀罗花,只有花没有叶。 赵媚娘躺在了石板上,头上,身上压着好几块冬瓜大的石头。 小舍大喊一声:“小旗快来!”这悲愤的声音在山谷响着,引来潮水一般的阵阵回荡。 媚娘的额头已经砸烂了,血肉模糊的双眼依然睁着,小舍不顾一切的把她抱在胸间,拼了命的朝庵内冲去。 小舍把浑身是血的媚娘平放在她的卧床上,住持老师太闻声急急的带着众尼赶来,媚娘已经没了脉象。 第455章 追寻5姨太 紫金庵住持摇了摇头,欲哭无泪的对着小舍低声道:“施主,请出去,贫尼要替智圆净身超度。” 小舍抹了把泪,替媚娘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媚娘右手紧握着,手里居然还攥着那半只蝴蝶,小舍颤抖的把它拎出来,小心的嵌在经书中,连书一起藏入怀中。 “这石头落得也蹊跷,咱们去山坡上看看。”小舍带着小旗,回到媚娘遇难的山路上,这石头和石壁上的颜色明显的不同。 小旗说:“大人,咱们到上面去看看。” 山坡上长满了绿茵茵的草,几朵野花正在春风中摇摆着含苞欲放。 小旗拾起一朵断了的花瓣:“大人,这里有人来过。” 两人顺着有几处压扁的草地,继续向上仔细搜查。 在山坡的岩石堆中,两人终于发现了几块撬松了的,与那几块压死赵媚娘一模一样的石头。 “这是事先按排好了的谋杀,这个女人好歹毒!”小舍愤怒的把手中的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 赵媚娘的房间,众尼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佛号,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表情,小舍掏出一绽银两放在媚娘的身边,深深的鞠了个躬,带着小旗下了山。 两人找到东山巡检所,胖胖的王巡检小舍以前就认识,他把案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命令三天内必须理出头绪来。 回到席里长家时,席府的门上上,那盏写着席府的灯笼着微风中摇晃着,惨白的灯光映着门口那头石狮狰狞的面孔,席里长的管家席乙迎了出来:“大人,你们去那了,咱们老爷以为你们出事了,把知县大人也请来了,准备派人全镇寻找呢!” “哦,我们去太湖三山岛,回来时迷了路,你们老爷呢?”小舍反问道。 “在客厅与江知县在一起。” 小舍和小旗踏入客厅,席里长和个中年男子惊讶的迎了上来,两人身上带着酒气,客厅的花梨木圆桌,还留着来不及擦干净的汤汁。 “饿坏了,中午都就吃了个农家的窝头。”小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好好好,我和江知县一直在等大人们,刚才饿了,先填了下肚子。” 席里长喊手下把饭菜端上来,客厅的灯又点得通亮,几个人开始吃起饭来。 小舍也确实哦了,狼吞虎咽的扒拉着饭,双眼时不时的瞄着知县。 江知县四十左右,头上戴着黑色官帽,削瘦的脸颊,加上一副鲍牙,长得几分猥琐,小舍心里道:“这么丑的脸,怎么给他混上个七品官?” 这江知县吃了几口,便从青色的公服中掏出手怕,捂在厚厚的嘴唇上擦着:“大人,卑职姓江,是吴县的知县,刚从苏州赶来。” 小舍把筷子放平,问道:“喔,江知县是那里人,什么时候当的知县?” “卑职山东莱阳人,永乐二十年的进士,洪熙年时受苏州府钟同知的推荐,当的这芝麻官,还望张侍郎大人多多关照。” 小舍继续吃着饭,席里长夹了条白鱼放在小舍面前的蝶子里:“张大人是苏州人,去北京那么久,应该好久没吃到咱们太湖的三白了。” “刚才还在岛上吃过。”小舍撒着谎,话一出口,感觉自已这谎撒得太不应该了。 果然席里长眉毛动了一下:“张大人真有口福,这白鱼肉质洁白细嫩,味道鲜美,称为太湖三白,银鱼,白虾和白鱼之中的一白,一般都是秋天才能捕得到。” 小舍用筷子指了指小旗:“这小馋猫,没吃过这好东西,问岛上的渔民讨着吃,人家被他缠得苦,就用腌的咸白鱼对什了他。” 席里长松了口气:“哦,原来是隔年货,这咸鱼小的家中也有,明日叫佣人蒸两条,让这位大人尝尝。” “不用不用,这鱼一腌制就没了鲜味,太咸了。”小旗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几个人吃完饭,席府的家眷也出来了,年岁最大的女人,熟练的烫杯温壶,做了个“凤凰三点头”,然后奉茶上来。 小舍用三指接过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轻啜慢饮道:“这是咱东山的碧露春吧,茶香,大太太的茶道功夫也好。” “惭愧惭愧,小人的大的己经去世了,这是小人的二房绮丽。” “哦,席里长的太太不仅个个长得貌如鲜花,而且都有一身功夫。” “大人,谬赞谬赞!” 江知县凑着话题道:“席家老二茶道功夫好,老三写得一手好字,老四绣工好,绣个凤凰能展翅高飞,老五琴棋书画无所不会,最受咱老席宠爱。” “五姨太的《梅花三弄》我是领教过了,那可是弹得出神入化,令人陶醉,她今儿怎么不在?本官想再聆听一下如此美妙的天籁之音。” 席里长连连咳嗽,须臾回道:“家里有些挤,小人让她回她原来的家小住几天。” “哦,席里长用心了,为了朝廷,连小娇妾也不顾了。哈哈哈哈。”小舍脸上强装着笑容。 江知县道:“怎么不是,这五姨太自从改嫁过来,咱里长是对她集千般娇宠于一身,惹得这几个美人是恨不得咬她几口。” “小寡妇,u看书 ww.uuknsh.cm 有什么希罕的,说不定是个谋杀亲夫的害人精!”二姨太突然生出个狠话来。 “放你个狗屁,给我下去。”席里长怒吼着。 二姨太愤愤的放下手中的茶具,转身就走,嘴里嘀咕着:“别为个狐狸精毁了家。” 小舍听得清楚,回到房里吩咐小旗:“明日一早,我去莫厘峰后的陆巷,把他们引开,你立即让王巡检找到严梦蝶家,看看她究竟在不在?” “大人,我看让王巡检把这宅子也监视好,如果严梦蝶是杀人凶手,这姓席的肯定是帮凶!” “先别,姓席的虽然对我们有所防范,但还不至于潜逃,不能打草惊蛇。” “严梦蝶为什么要害我们,难道他原来的男人真是她谋害的吗,怕我们复查?” “王巡检不是说了吗?她前夫是去山东购货时,让自家的随从谋财害命,给弄死在客乡的。” 第456章 疑点丛生 次日一早,天朦朦亮,两人便出了席家,刚下了一场雨,小镇的空气湿漉漉的,偶尔有几个农妇担着刚釆的蔬菜匆勿走过。 雨与行人一样漫不经心,滴几点点又停下再滴滴,把石板街洗得干干净净,路边的水沟充满着雨水,哗哗的向前奔流,小舍和小旗来到了街的另一头的菜市。 两边摆满了菜担,说着浓浓的乡音,行人只能侧身而过,全是斗笠和蓑衣,很难分清长相。小舍向小旗使了个眼色,自已便大声嚷着:“请让让,请让让!”继续朝前走。 到了镇梢人迹稀少处,小舍偷偷的朝后瞄了一眼,身后除了两个跨着同样步伐的身影,小旗已经不在了。 他估故意干咳着继续走,引着两人盯着自已,一支香功夫,上了座石桥,他知道这里有个叫渡桥的码头,是农民来东山卖菜停船的地方,人开始多了,他混在人群中,闻着前头杂乱的声响,突然加快几步,便钻进路边的一个茅坑。 这茅坑很简陋,就两个埋入地下的糞缸,四周用芦席围着,里面臭气熏人,他赶紧拆掉后墙的几根芦杆,迅速钻入茅坑外的一片桔林中。 桔林里静静的散发着清香,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后面已经没了一点声响,盯梢的被他甩了。 天开始有些白了,他出了桔林,就一直沿着河走,没想到这河是绕着东山镇的,灰暗的雨色中,席家高高的楼房和白白的院墙,像巨大的猛兽蹲守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似乎听到席乙提着刀向他嘲笑着:“大人,你再厉害,强龙也斗不过地头蛇啊。” 小舍抬头看着这一丈多高的院墙,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快捷的攀上靠在院墙边的一棵银杏树,他是要潜回席家。 一枝胳膊粗的树杆伸进了院内,小舍双臂悬着,轻轻一荡便落在院墙脊上,几片瓦被踩碎,闷闷的摔在草地上,院内狗“汪汪”的叫个不停,可能是栓着,狗居然没到他身前。 他确信没事,急忙下墙,隐入客厅边蟹壳天井内,这天井种着芭蕉,雨滴在上面沙沙作响,芭蕉边上就是客厅的窗户,里面点着灯。 小舍用指头捅破窗纸,从暗外往里面看。屋内有三个人:席里长,江知县和呆立在一边的管家席乙。 江知县正面对着小舍,他低着头,用手指弹着茶几似乎在想着什么,另两人一声不吭着看着他。 小舍憋着呼吸,心怦怦跳着。 江知县露出鲍牙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你们也真是,这么大的一个活人都看不住。” “是是是,小人该死。”席里长应着。 “张小舍是皇上身边的大臣,万一出了事,别说皇上,就是况知府也把你我吃了。” “是是是,知县老爷,小人再多派些家丁去找,这镇没多少条路,他一个生人,跑不了。”席乙道。说着出了客厅。 “江大人,你说张小舍为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他年轻时就是苏州闻名的江南神捕,手段高超,判断准确,只要给他发现案情的一点蛛丝马迹,这对手肯定逃不了他的手掌心。” 小舍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有些得意,席里长的回话他没听清楚。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知县提高了声调。 “小人,一个安分守已的平民,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大人尽管放心。” “少贫嘴,这镇上的雕刻生意怎么就你一家人做!”江知县拍了一下茶几。 “那~那是小人信誉好,认识的路多,出价又低,他们自家卖不出去,关我什么事?” “隔壁那户做雕刻的人家为什么搬走了?你没打人家吗?” “这~这是些小事,难道张小舍也要深究?” “当然不会,但你欺行霸市的臭名,总会招众人嫉恨,万一别人揭了你的冻疮疤,我看你吃不完兜着走,到那时别说本官没护过你。” 那个里长把头上的瓜皮帽摘下来当扇子扇着风,突然站起身出了屋子。 小舍见那姓江的咧嘴露出一丝笑容。 席里长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个黄绫布包着的东西,看样子挺沿的,还有些碰撞的响声。 小舍想起蒋通判曾说的,吴县那个知县是钟同知推荐的,不是个好东西,今儿一见,果然如此。 那个鲍牙又咧了一下,包裹便落入了江知县青色的长袍里面,只听他厉声道:“想尽一切办法,必须找到张小舍,那怕请王巡检出马。” 听江的说出此话,小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时隔已久,原本忠厚的王巡检也成了他们的人?” 小舍开始担心小旗的安危来了,uu看书 .uuknshu说好午时前在陆巷口等候,现在才卯时,离约定时间还有足足两个时辰。 院内的狗又叫个不停,江知县道:“你家的狗怎么老是叫,叫得我心神不宁。” 姓席的戴上瓜皮帽便喝道:“来人,把狗放了,跟着它看看院内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小舍一听不妙,急忙退了回去,刚爬上院墙,凶猛的狗已经窜到他脚下,等他落地,里面就有人喊着:“快来人啊,小偷爬围墙逃啰。”接着是一阵急急的锣声…… 小舍拼命的跑入桔林,跑了一阵,听到河里有船的划桨声,急忙赶到河边,几艘渔船,舱内盛满了欢蹦乱跳的鱼,急驰而来,小舍大声喊道:“船家停停,本官要渡河!” 几只船风驰电掣的从他眼前划过,一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回了一句:“我们赶集都来不及,天暖和,本官大人你就游过去吧!” 几只船上传来了一阵嘲笑。小舍气得从地上抓起一块土疙瘩,朝船扔了过去,土疙瘩砸在船帮上,“咣当”一下散开落在了河中,船依然没停。 小舍气恼中,又一只船慢慢的驰来,光亮中看得分明,摇船的是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可能手上的力道不足,船摇晃着靠着河边驰,离岸只有三,四尺远,小舍也顾不得什么,后退几步,又朝前高高跃起,纵身跳了上去,年长的女子见势不妙,尖叫道:“不好啦,有强盗!” 第457章 陆巷村头 小舍拔出剑来,指着她俩:“住口,我是苏州府张小舍,奉命抓拿坏人的!” 老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战战兢兢道:“听说苏州张小舍是好人,你怎么?” 小舍已经走到她俩身前,把剑放入鞘内:“嫂子别怕,我真是张小舍,正在捉坏人,你若渡我过河,我有奖赏。” 年轻的女子从老妇身后探出头来道:“大人,只要你不害我们,我妈一定渡你过去。” 小舍掏出几张纱票递了过去,小船便打横晃悠悠的朝对岸划去。 “陆巷从这里过去远吗?”小舍趁机问道。 “从水路走,前面有条小河,出小河就是太湖边,陆巷就在湖边,如果从陆路走,要翻过前面那个山岗。” “若是这样,你们把本官送去,本官给你俩银子,算是把你们莼菜买下来了。” 那小女子看了一眼老妇:“娘,我们把老爷送去吧,省得到街上还要做买卖。” “老爷,我们母女俩都是老实人,老爷可别骗我们。”老妇一边划着船一边将信将疑的看着小舍。 小舍从袖内掏出些碎银:“这够了吧?” 老妇一只手把着橹桨,一只手把银子放在嘴里咬:“银子是真的,看来老爷真是那江南神捕张小舍。” 小船一个拐弯便进入一条小河,岸柳低垂着,几只水鸟贴着水面滑翔着,除了细浪的翻卷声,这里静悄悄的,小舍道:“嫂子,听说过严梦蝶这个人吗?” “听说过,她是老爷要去的陆巷村人,这村西头靠着太湖,头西靠着莫厘峰,依山傍水的,出了几个美人,一个是赵媚娘,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一对讨人喜欢的小酒,皮肤雪白就像能掐出水来的。” “娘,把人说得那么标致,又不是你家女儿。”小姑娘扭着绑绳,把腰挺了挺,不满道。 “可惜后来嫁了个不好的人,没几年就被休了,如今她娘死了,她也不见了踪影。” “严梦蝶是不是也算你说的美人?”小舍用手撩开挡着船的柳枝问道。 “当然算,不过陆巷的美人都没嫁对人,这严美人十六岁嫁了个镇上做生意的财主,二十岁那年,男人去山东被佣人给杀了,后来席里长出了好多力,把凶手办了,还娶了她当五姨太。” “娘,这席里长是早就看上她了,这回是趁祸打劫。” “姑娘,听你的意思,席里长占严梦蝶是蓄谋已久的?” “怎么不是,我听我镇上的表嫂说,严梦蝶没出嫁前,席里长就想纳她为妾,人家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肯,再说严梦蝶娘家人也不愿。” “姑娘,席里长有钱有势,在镇上算是个呼风唤雨的人,嫁他有什么不好。” “这人是有钱,表面也满嘴慈悲仁义,但背后却常常出狠手,对不听从的人干些龌龊卑鄙的事,我表哥在镇上做茶叶生意,经常拿着货去南京,苏州,杨州一带,他就会暗中差人在路上使坏,不是撞破你的船,就是让巡检扣你的货。” “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逼人家把茶叶贱卖给他啊?”小姑娘朝河里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他这样做,人家巡检愿意帮他吗?” “那个老王还算好,但手下人不行,爱沾便宜,特别是胥口的几个,我老太婆去苏州卖几只鸡,也要抢的去,简直和湖匪差不多。” 听说王巡检人还好,小舍心里悬着的心松了不少,有掏出几张钞票给了母女娘,说是辛苦费。 小舍上了岸,村口的牌坊高耸着,凭着微弱的日光,他断定约定的时辰还没到,他担心席家的人会在暗中伏击,他必须看仔细了,在小旗到来之前扫清障碍。 这小村他在南京时,曾和司礼监太监黄俨来釆买过人称洞庭红的桔子,当时还见过赵媚娘的母亲。 十几年过去了,人去楼空花已落,花谢人散未有期,心爱的媚娘为了救自已,己经丧命陨落在紫金庵头。 泪眼模糊中,他看到村首太湖的滩头,两个男人正在船上卸芦杆,杆子长长的,悬在两人中间,走路也不方便,他便走了过去搭了把手:“大叔,这么多芦蒿杆造房子用啊?”他问后首那个年长的。 “是啊,我儿子今年秋天要娶媳妇,给他搭两间下屋。” “看来前面那个兄弟,是新郎喽?” “是啊,我的二小子,今年十七岁。” 小舍与父子俩搭着话,借着芦杆的掩护进了村。 “大人,看你的打扮,好像是吃公家饭的?”老汉问道。 “县衙里谋得一份混饭的小差使,uu看书wwuuanshu.co 跟着江知县四处跑跑腿,今天不知到明天呐。” “那也不差,说不定还是个典史什么的。” “差是差不多,就是不讨知县喜欢。” “大人家令尊如果是员外财主,或者像席里长这样的角色,江知县就一定喜欢。” “咱有这等福气就好了。”小舍叹着气,把街上的行人都偷偷的扫了一遍,除了和父子俩打招呼的,还没见可疑之人。 这村就一条东西向的直路,两边是一家挨一家的农舍,路过了赵媚娘的娘家,小舍看见门紧锁着,二门的栅栏中长满了蜘蛛网,看样子好久没人来过,当着老农的面小舍不敢靠近,只能从芦杆丛中瞄着。 父子俩的家在路的最西头,小舍帮了忙,又是个县官,老汉要留他吃中饭。 小舍客气道:“谢谢大叔,本官还有个搭档,说好午时在牌楼前等的。” “典史大人,这好办,一会叫我儿子过去引就是。” 小舍想这也好,自已可以在这暗处观察可疑人,便答应老汉,在他家坐定喝茶,眼睛盯着街上,等待着小旗到来。 午时不到,小舍把小旗的模样告诉了老汉的二小子,小伙子是个灵巧的人,问过姓名就去了。 等人的时间显得特别长,二小子去了好久,小舍朝街上望去,那有个行人,他有些坐不住了,从袍子里把藏着的剑抽了出来,大踏步的冲了出去,老汉似乎也看出了苗头,拿着根扁担跟在他身后。 第458章 巧布罗网 乌云散开,太阳露了出来,照得山村的道间白花花的,小舍提着剑朝村口奔去,老汉道:“老爷随我走!” 两人穿过两户人家的隔弄便到了大路上。村口的牌楼下几个人正打得凶猛,刀光剑影中小舍看见小旗被席家的人围着,眼看要吃亏,就大喊一声:“住手,江南神捕张小舍来啦!”便杀将进去。 几个黑衣家丁,便摆着阵势提着砍刀迎了上来,领头的正是席乙,他左右晃动的肥壮的脑壳道:“哈哈,张小舍,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你了,弟兄们,给我上,砍了他的头,有重赏!” 三四个人嘴里啰皂的一拥而上,小舍左劈右挡,直冲席乙身前。 这席乙长得结实,五大三粗的不像本地人,看那个马步站得稳稳的,看样子也是个习武的。 小舍用剑虚晃二下,一转身,扬起右脚,来了个灵猴摆腿,席乙一个马步张开左手去挡,右手的刀便自然张开。 小舍使的是虚的,左脚立马收住立定,右脚如旋风一般刮到他脸上。 席乙不知是计,下巴着实的挨了一脚,人踉跄的后退三步。 小舍双脚分开,大跨一步剑如蛟龙出水,毕直的朝他后仰的身体插去。 这厮一看不妙,双手撑地,单腿一挑来个黄龙摆尾,把小舍的剑顶到半空,小舍的身体也从他身上腾空了过去。 小舍的脚如踩着棉花堆中,身体有些摇晃,几个家丁见机挥刀蜂拥而上。 关键时刻,老汉和小旗和二小子,靠了上来,成品字型护着他。 小舍算没吃亏,立马站稳身体,用剑指着席乙:“好你个小子,居然敢与朝廷对抗,谋害大臣,今儿我灭了你。” 小舍的话响如惊雷,几个家丁有些虚了,开始收住了步子。 小舍拔开自已的人,晃着剑便直朝席乙冲去,刚才已经热了身,腿上也灵活了不少,纪纲给他的青龙剑发出耀眼的青光,他以身带剑,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如闪光雷电在席乙身前身后左右摇摆,静如灵猫捉鼠,猛如老虎出山。 席乙眼都花了,只有招架之力,一剑过来,头上的乌发削掉了一半,成了半个光头,他拼命喊着手下,那料这些凑数的家伙,听说小舍的话后,早已丢下他,撒兔似的逃命去了。 席乙一见,腿一软扑通跪下,急忙求饶:“大人饶命,小的也是做苦力的,坏事都是席里长,不不不,席家宝指使的。” 小舍命小旗把他绑起来,押到老汉家中。 刚才扎腾了一会,几个人也饿了,老汉让家人送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小舍一边吃一边问小旗:“去了严梦蝶家了吗,王巡检怎么样?” “今天与大人分手后找到王巡检,就去严梦蝶家,里面灯亮着,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只好撬开门进去,不料空无一人,王巡检不敢动手,只是吩咐手下把严梦蝶和席家宝家监视起来,派两个弓兵随我来陆巷,结果半路上被席乙的人截了,小人想赶来报信要紧,就只身逃了出来,可惜不认得路,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又让他们追上了。” 小舍丢下饭碗:“先审问席乙,找到证据。” 两人便进了关押席乙的柴房,这家伙正在解绳索,准备逃跑,小舍一声冷笑,上去就是几个耳光:“臭小子,连衙门的兵卒也敢杀,先吃几棍杀威棒!”小舍让小旗去拿门闩,装作要打。 席乙哭丧着脸道:“没杀他俩,他们原来就和席家好着的,是他俩告诉小人,这位大人是要来陆巷,所以我们才追来的。” 小舍朝他脸上吐了口之涶味:“你这个刁人,算你命大,今天要是伤了这位朝廷官员,马上让你死!” “是是是,小人真没杀过人。” “你没杀人,严梦蝶前夫谁杀的?” “是~是他家奴谋财杀人,县官都判了死罪,前年秋天就处死了!” 小舍一把揪住他的胸襟:“你知道,知情不报视同帮凶,也是死罪!” 席乙眨巴眨巴的看着小舍:“大人,先让我吃口饭,你不杀我,我都快饿死了。” 老汉不想给他吃好的,弄了个馍馍塞到他嘴里,这厮也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啃了个干净。 小舍怕他噎死,弄了点水让他喝。 那家伙填饱肚皮,说话也有了气,便把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一交代出来,包括紫金庵谋杀小舍的事说得一清二白。 小舍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便写了封急件让老汉的二小子立马去苏州府况钟那报信,自已坐上老汉的船,押着席乙超近路去镇上与王巡检汇合。 王巡检很是认真,在席家对面的人家一直盯着:“大人,除了几个家丁,席家宝没出过门,是不是进去!” 小舍道:“我看他后院有个门,我们的人是否盯着?” “不止前后门,西边花园有个小门都有人守着,而且都有弓箭手,席家宝就算有翅膀也飞出去。” “好,现在我们进去,我和小旗稳住他,你带人悄无声息的进去,uu看书..cm 将宅子上上下下搜个遍,估计严梦蝶被他关着呢。” 一切按排就绪,小舍和小旗装作什么也不知,先进去。 席家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脸上依然显得很平静,见小舍进来,急忙吩咐手下送上饭菜。 小舍摆了摆手:“等江知县来了一块吃吧?” “江知县已经回苏州了,小人等大人等得也饿了,吃吧?” “哎呀,坏了,有份公函还没让他签,他怎么走了呢。” “要不,我让手下快马送去让他签?” “也好,小旗,公函在我房间桌上,你去取一下。” 一会儿小旗回来了,大惊失色道:“大人,不好了,公函连你的包裹都不见了。” “怎么会,本官出去时,明明放桌上的,一定是有内鬼见里面有些银两动了歪脑筋。” “这~这~这银两是小事,这公函小人赔不起。”姓席的也紧张了。 “金小旗!” “到!”小旗双脚一合,立正道。 “这公函是朝廷的,重要的很,为了保护席里长的清白,你马上去巡检那报信,请他们来查一下。” 小旗一会儿领着王巡检进来了。 “给本官上上下下彻底的搜一下,不准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 听说要彻底搜查,席家宝额上豆大的汗也出来了,他抖抖索索弓着背道:“先别搜,小人知道是谁偷的?” 第459章 水落石出 东山镇的席里长突然说,他知道谁偷了公函,小舍没料到,突口道:“怎么可能?” “我府里的管家席乙,今天好像去过你楼上,小人怀疑上他了。” “怀疑,他人呢?”小舍明白他是拖延时间。 “这~这~,对了他去送江知县到苏州去了,一会儿就回,大人们暂且休想一下,小人立即派人把他弄回来。” “你仅仅是怀疑,这公函丢失是重大的事,本官担误不起。”小舍对王巡检喊了声:“王巡检!” “到!”这当兵出身的巡检,站得毕直。 “立马把席家大大小小全集中到这里,连家犬都不留。” 一会儿席家连二,三,四姨太,连公子少爷,小姐丫鬟全被弓兵唤得来了。 小舍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故意道:“那个最漂亮的五姨太呢?” . “大人,小人不是说过回自已家了吗?” “王巡检,派人把她找来!” 两个持刀的官兵找去了,席家宝的脸上,开始阴沉沉了,翻着眼珠子正在思考着。 小旗说了:“大人,趁这时候,不如我带人先搜一下她的屋子。” “好,连席乙的屋子也仔细的查一遍。”小舍命令着,眼睛瞄着席家宝,这脸原本保养得不错,一紧张,鼻梁上青筋也挑了出来,鼻子里哼哼的喘着粗气,见小旗转身,急忙拦道:“别搜梦蝶的,肯定是席乙干得坏事!” 小舍朝小旗使了个眼神:“看来五姨太没大问题,你们稍微看一下就行了,给咱席里长留点面子。” 席里长被两个弓兵按在太师椅上,几次想起身,无耐这两个当兵的,身体也太结实了,按得他动弹不了。 时间在流逝,客厅的供桌上又点了清香,二姨太突然说要去撒尿,席家宝也跟着道:“刚才喝了茶憋不住了,容小人去方便。” 厅里开始嘈杂起来,王巡检看着小舍,等待他的回应。 小舍把剑从鞘内“刷”的抽出来,一剑把供桌上燃的香烛削断,厉声道:“公函丢了,本官命也保不了,你们就为个尿急成这样,谁在闹,我削了谁!”这剑明晃晃的发着寒光,二姨太真的尿了,几个本来不想尿的丫鬟也吓尿了,捧着脸,蹲下身体,嘤嘤的哭了起,客厅里一股尿骚味。 席家宝似乎找到了理由,犟着脖子:“大人,你虽是朝廷命官,你自家丢了公函,管我们什么事,还这么恐吓百姓平民,算什么好官?” 四姨太见老爷这么说,也狠了起来:“我们要告官,告你这个恶人仗势欺人。” “说得好,这是你们自己说的!”小旗带着五姨太出来了。 五姨太一头长发遮着脸,双手还发绑着,她抬头怒眼看着席家宝,腮帮子上红肿着,留下明显的指痕。 满堂的人“哇”的尖叫起来。 小旗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她发疯似的冲到席家宝身前,朝他耳朵上咬去,辛亏王巡检发应快,只咬掉些耳垂。 严梦蝶大笑着,看来已经疯了,嘴里说着什么人也听不懂的话。 小舍没有到会这样,让王巡检控制住梦蝶,问小旗怎么回事? 小旗道:“我们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发现什么,最后在狗窝内发现有个黑暗的地窖,这五姨太被人关在里面。” 小舍转过脸,双眼逼视着捂着耳朵的席家宝:“该轮到你说下文了,就一个虐待罪,我就让你不得好死!”小舍把“死”字说得咬牙切齿的。 席家宝双肩被人按着,一只手捂着耳朵,嘴角痛苦的上扬着,他看了一下发着痴笑的五姨太:“这~这~这个女人不寻常,她想勾引江~江知县,所以动了家法。” 席家宝果然见过世面,一下就选择了避重就轻的策略。 “好一个家法,难道她前夫也是你家的人,也应该挨你家的家法?”小舍点了他一下。 “那~那~那不是,他不是咱席家的。”席家宝手把眼睛都挡住了。 “即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他干掉!”小舍单刀直入的逼问道。 “这不关我席某的事,是他家佣人干的,我家五姨太严梦蝶可以作证。” 五姨太口里流着涎水,原本标致的脸扭曲着,发出怪声。 席家宝见她疯了,似乎有了些底气:“江知县知道,这案子早了断了。” “是你买通的,我家老爷是你派席乙干掉的,你嫁祸于人,目得是谋我家太太们财色,你好歹毒,席家宝你不得好死!”严梦蝶身边一个丫鬟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席家宝。 “你这个严家的通房丫鬟也疯了,大人,他们全疯了。”严家宝做出了垂死的挣扎。 “到底谁疯了,来人,把席乙给我带上来!”小舍见揭开真相的时机到了。u看书 ww.uukanu.co 朝王巡检挥了一下手。 席乙还没进来,席家宝就瘫了下去,嘴里嘟囔着:“别叫了,小人说实话。” 他便把看中严梦蝶的一刻开始,如何指使下人在山东的途中害死梦蝶的丈夫,交代的一清二楚,并把行贿江知县的事也说了出来。 “紫金庵杀人又是谁干的?” “是江老爷按排的,说张大人太厉害了,不除掉大人,恐怕吴县好多案子也会被大人翻个底朝天。” “算这家伙聪明,但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唧唧性命。”况钟带着一帮官兵进来了,屋子里更加热闹了。 小舍用手指了指况钟:“况兄,掘到什么了?” “接到你的来信,本官把这姓江的立马控制住,一阵审问,他也识相,把几个错案全供了出来,其中就有东山席家宝买凶杀人,移花积木栽害他人的案子,我怕你还有不明了的事,所以赶来助你一臂之力。” 张小舍打蛇正好打到七寸上,吴县主要的错案也纠正了,该抓的抓,该昭雪的也昭雪了,苏州府的威望有竖立了起来。 赵媚娘也安葬了,葬在她自家祖坟,面朝着大湖,安葬那天小舍和灯灯带着全家都去了。 算是有功之人,县衙的拨了些银两,给她修了坟莹,还立了个碑,算是对得起她了。 灯灯在娘的坟前告诉小舍,去年第三次进考,有了功名,现在当上了松江府青浦县衙的典史,离夷亭不远。 第460章 哑巴的死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张小舍把吴县的江知县席家宝等一干上下勾结为非作歹的人收进牢内,胡穜与蒋通判在苏州也理清了七十多桩冤假错案。 小舍看了下,其中常熟的一桩案子非常典型,两农户为争田地,甲把乙的的耕牛打死了,知县黄进居然判甲三月劳役,而没判赔偿乙的耕牛。 胡穜翻着案卷道:“错案中,常熟占了全府的三分之一。” 况钟说:“常熟的案子虽然不大,但影响极大,主要原因是知县不深入调查,懒惰做事,全凭主观意识办案,本知府认为应该报巡抚周忱罢免他。” 小舍赞成:“这家伙和我同年考上进士的,会耍小聪明,在常熟也搞出些名堂,但如此官僚作派,和欺压老百姓没什么二样,不要也罢了。” 周忱从常州来了,顾佐也从无锡来了,南直隶的民风开始好转了,百姓有什么冤,有什么恨都愿意在当地说出来。 这日周枕带着一帮人去昆山,正在和昆山李知县在议事,衙门口的大鼓捶得应天响。 陈福贵进来报:“那个哑巴的老母来喊寃了,说哑巴死得不明不白。” 李知县问陈福贵:“可有状词?” “在下已经让师爷替她拟了一张。”陈福贵把状词递了过去。 李知县拿着状纸对周忱,小舍,顾佐和况钟几位大人道:“大人们,这女子姓金,名巧珍,是个寡妇,她有个哑巴儿子,前年十六岁,在自已田里掘到只邻居家药死的鸡,孤儿寡母,家里比较穷,就煮了吃,没想到毒死了,金巧珍就告到本官这,杵作验了鸡,也验了人,确实是吃了同一种老鼠药,邻居是无意,但埋到别人田里总是有过错,本官便让邻居赔了些银两,算是两清了,今天她又来喊冤,说邻居故意当着她哑巴儿子埋毒鸡,是诚心害死他。” 况钟道:“你先升了堂再说,看她还有什么说法?” 一阵威武声,李知县穿戴整齐上了堂,周忱几个大官坐在堂后帘子内听着。 金巧珍一见知县上堂,便开始唠唠叨叨大呼冤枉。 李知县一拍惊堂木道:“金巧珍,本官问你,你再说,本官不问你,你不许说!听到了么?” 众衙役又一齐“嘎”的来了个堂威。 那妇女被这阵势,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李知县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金氏巧珍,本官问你,你是那里人?” “昆山周庄人,公婆早逝,丈夫前些年喝酒落在井里淹死了。只留下民女和可怜的哑巴儿子……” 惊堂木响了:“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再扰乱大堂,就该大板伺候了!” 可怜的女人急忙连声求饶。 惊堂木又响了:“金巧珍,本官问你,有几个儿子?” “一个,一个哑巴儿子。” “叫什么,现在在何处?” “回大人,儿子姓裘,名朝思,前年被邻居姚荣投毒害死。” “你儿裘朝思,死前多大?”李知县说话带着山东口音,把裘朝思,念成“求早死”,还问人死前多大,堂里堂外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知县把惊堂木拍得“啪啪”响:“大胆刁女,竟敢戏弄本官!”他朝两边的衙役喊道:“小的们,先罚她十个大板。” 听说要打金巧珍屁股,堂外人开始哄闹起来,把个大门挤得满满的。 李知县退到二门休息,小舍急忙对陈福贵耳语了几句,陈福贵听令出去了。 况钟对李知县道:“这杀威棍打得应该是你,人家老百姓不会讲官方话也情有可原,你一个堂堂的父母官,把裘朝思,念成“求早死”,谁听了也笑,再说金巧珍没笑,何来戏弄本官?” 周忱拍了拍李知县,堂上威严还是要的,但是要从骨子里抖出来,那才是真的威严,坏人见了一准闻风丧胆。 一会儿大堂惊堂木又响,金巧珍被押回来,有了县丞陈福贵的命令,金巧珍裤子也没扒,象征性的胡乱打了几棍。 “金巧珍,大人问你,你儿是怎么死的?”李知县尽量不念那三个字。 “回大人,儿子是被邻居姚荣毒死的,有他家佣人姚小宝作证。” “传证人姚小宝上堂。” 一个和金巧珍年龄相仿的中年人被衙役提到大堂。 “堂下证人报上姓氏,年龄和籍贯。” “小人原姓周,现姓姚,名小宝35岁,淮安人,是镇上员外姚荣的佣人。” “姚小宝,金巧珍状告邻居姚荣毒死其儿子,是否属实。” “回老爷,姚荣贩私盐被金巧珍之子裘朝思发现,为了灭口,故意把喂了毒老鼠药的鸡放在他家门口,裘朝思十六岁,正在发育时期,家里母子俩,有了上顿没了下顿,就把这毒鸡吃了。” “证人周,不不不,姚小宝,你方才的呈堂证供,是否属实?敢不敢与姚荣当面对证!” “以上证供,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大人可以带人搜查姚家后院库房,里面的盐巴便可作证!” 二门内顾佐问小舍:“万一姚荣只承认贩私盐,不承认谋杀金巧珍儿子的事,怎么办?” 小舍思忖了一会:“贩私盐也是死罪,先关起来,总有办法让他开口。” 惊堂木响了:“传嫌疑人姚荣到堂。uu看书 .uukau.om ” 陈福贵去提姚荣了,李知县又回二门:“大人们,看来这姚小宝和金巧珍肯定有一腿,要不肯出卖自已的主人?” “我们刚才也看到两人一直在交换眼神,一定是互相许了愿。”周忱点着头。 “但是谋杀小孩的证据略有不足,或者姚荣反咬一口,本官还一时拿不下来!” “你先定他贩私盐个死罪,也许他一慌阵脚就乱了。”况钟教着他。 周忱看了小舍一眼:“本巡抚认为,还是让张小舍上去,这家伙脑子转得快,再一亮刑部大臣的招牌,这姚荣真犯那事,吓也吓坏了。” 都御使顾佐抚掌赞成:“我等都是朝廷要臣,万一败下阵来,不丢死个人?”

第461章 亲审杀人案 "爱书网"网站访问地址为 陈福贵去周庄回来了,进了二门对小舍说:“姚荣马上到,下官看他心也虚了,走路靠我们衙役扶着。” “盐起到了吗?”小舍问他师弟。 “师兄,后院河埠头有一船呢,现在已派荀捕头率十几个弟兄看着。” 小舍和陈福贵耳语几句便上了堂。 大堂内,正中屏风上绘有山水朝阳图,山正、水清、日明,宫阁上方悬匾额“明镜高悬”。 他便清了清嗓子,卷起袖笼端坐在屏前的台上,他也可怜,见过无数回审案,但自已从未上过这四个柱子撑着的官阁。 他趁姚荣没站稳,把文房四宝、令签筒推到一边,拿起惊堂木就猛的一敲。 衙役跟着喝道:“威武~” 姚荣见了这阵势,兀自膝盖软了,还没等人摁他,“扑哧”一声跪了下去。 “堂下之人,报上姓名,年龄和藉贯!” “小人姓姚名荣,今年三十八岁属鼠,苏州昆山周庄人氏,是个商户。” “做买卖的?做什么买卖?” “回大人,吃得喝得什么都做?” “姚荣,有人状告你谋害邻居裘朝思,是否属实?” 姚荣身体一颤,沉思着,头也不敢抬:“大人此案宣德七年已经了断,小人因填埋不当,致使裘朝思误食毒死的鸡而亡,被判赔偿金,银子三两。” 惊堂木响了:“姚荣,你看看左边之人,他是谁?” 姚荣与他的佣人姚小宝的眼光碰了一下,立马低头不语。 “姚荣,本官问你认得不?” “认得认得,是我家佣人姚小宝。” “今天是他控告你为了杀人灭口,故意投毒陷害裘朝思!” “大人冤枉,姚小宝因为小人少给他工钱,怀恨在心,故意谎言欺骗县老爷,达到报复之目得。” “姚荣,看来不给你点颜色,你不愿招是吧?” “不不不,小人说得都是实话~” “你抬起头来看看,本官是谁?”小舍拿出了本钱。 陈福贵边上附了一句:“他乃当今皇上身边的大臣,刑部侍郎张小舍,人称江南神捕。” 大堂外有人道:“真是他,快三十年了,都认不出了。” “从前也是个哑巴,他娘一直拜观音,菩萨显灵替他开了窍。” “以前在苏州地界上那个强盗,贼伯伯不怕他,连倭寇也绕道走。” “张大人,小人坦白,小人坦白,贩些私盐是有的,也是原来苏州府钟同知给的路子。但杀人灭口是姚小宝诬陷,裘朝思本来是个哑巴,小人何必大动干戈去灭他的口!” 小舍头转向跪着的姚小宝:“好,那本官问证人,姚荣的话听清了没有?” “小人听清了,裘朝思是哑巴不错,但他耳朵能听,还会写字,这也是实话!” 小舍知道十哑九聋,但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耳朵能听,这对案情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姚小宝,你说裘朝思耳朵能听见,可有证据!” “张大人,那天来了一船盐,姚荣正和盐商做交易,没料到裘朝思正趴在门上偷听,姚荣发现后,随口骂了他一通,他竟然听懂,反指着姚荣哇哇的叫。” “有证人证明,他听得懂吗?”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满头白发的老者挤了进来:“本人是慈恩堂的老师,可以作证,裘朝思听觉良好。” 众人一阵喧哗。 惊堂木响了:“堂下证人报上姓氏,年龄,藉贯,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老者作了个揖,跪下道:“本人姓许名众,虚长61岁属猪,是周庄慈恩学堂老师,与裘朝思是师生关系。” “好,许先生,你说裘朝思听觉良好,是听闻,还是亲眼目睹?” “这位学生,虽然不是我正式的学生,上课时,他便在学堂窗下听课,老师我见他可怜,便免了他学费,在后排给了他个位子。”说完许众从兜里掏出一本簿子举着:“这是该同学写的作业。” 陈福贵把簿子递给了小舍。 作业本用小楷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而且笔划工整清爽,小舍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什么都有,最多的是恨,恨一个残害哑巴的恶人,他一拍惊堂木,怒斥着姚荣:“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大人,哑巴算是能听能写,但不能证明小人毒死他!” “看来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我问你,这鸡是你亲自毒死,还是它误食而死?” “当然是鸡吃了我家药老鼠的米死的。”姚荣理直气壮的回答。 “我问你,鸡吃了多少米,是什么老鼠药?” “一小把,是镇上小贩手上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传杵作到堂!”小舍使出了杀手锏。 一会儿衙门的老杵作上堂了,虽然以前合作过,但事过境迁,一个现在是朝廷三品大臣,一个依旧是个小吏官,忤作乖乖的,磕了个头道:“小人是本县的忤作,叫钱仁仁,裘朝思的尸体是小人检的。” “好,本官问你,裘朝思是饮了什么毒而死?” “七窍流血,u看书ww.uansh 小人用银针验尸,疑是砒霜中毒。” 小舍走向堂去,一把揪住姚荣的衣襟:“这砒霜是巨毒,鸡只要吃上几颗即死,但是几颗米的毒,取掉了内肠,再经过清洗,煮沸不至于人即死,你是懂得,等鸡死后,恐怕毒性不够,又灌满了毒。” 刑部侍郎的话像针一样戳在姚荣心上,他彻底崩溃了,拉住小舍的衣袍:“大人,神捕大人饶命,小人该死,小人认罪。” 小舍强忍着怒火,回到官阁坐定,平静的道:“姚荣,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好生坦白。” “是是是。”姚荣翻着白眼,轻声的交代:“那日,小人骂他,他用手比划着脖子,小人害怕他告官,便起了歹意,药死了家里的鸡,正如大人所说的,怕毒性不够,把砒霜抺遍了鸡的身子,趁他娘去外乡,叫下人把毒死的鸡挂在他家二门上,看着哑巴把死鸡在门槛上拔了毛,清洗了去煮,县官来调查,就推说把毒鸡埋在他家地里的,是他自已掘了去吃的。”

第462章 倭寇来袭 昆山县衙的师爷笔录做好,姚荣也按上了手印,张小舍一声怒吼:“给我把这死囚先拖出去仗打三十大板,关死牢等候处置。” 姚荣嚎叫着被朱捕头几个按在地下痛打,小舍便回到二门内。 巡抚大人周忱几个鼓着掌把他拥到客厅内。 都御使顾佐啧啧赞道:“果然名不虚传,张侍郎的辣手让大家开了眼。” “咱周某人觉得还是蹇义大人有眼光,让张侍郎回刑部。” 李知县一脸奉承:“幸亏当年咱把他从铁匠铺招回来,要不真是埋没人才了。” “铁匠铺?这是那一出戏,张侍郎当过打铁匠?”顾佐惊讶道。 “可不是,那时候咱们小舍还是个小吏,抓捕疑犯时,死了些弟兄,被老知县王熙和贬了职,去他师父打铁铺当学徒,是下官把他捞回来的。” 小舍本来打算训斥他的,被他这么一说,心一软,便道:“这的确要好好感谢,没有李知县的栽培,我这个打铁匠不知啥时出头?”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张侍郎今天的临场发挥,我们众人看在眼里,的确棋高一着,让对手死也服帖。”周忱拍了拍李知县的肩膀:“你呀,好好的学学,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巡抚大人也算高抬贵手了,李知县摘下帽子,连连点头认错,满是心服口服的样子,他让陈福贵去镇上酒楼订个包间,准备宴请几位大臣。 况钟急忙谢绝:“刚刚得到皇上减税的恩准,你又要出这种丑,钱是不是很多,小心本知府扣你的奉祿。” 六十多岁的李知县,吓得像小孩似的缩了下舌头:“不不不,扣不得,前年户部将奉祿每石折钞二十五贯,今年每石减作十五贯,而且还用绢布代薪水,小人那么一家人,又没其它手段,入不敷出啊。” 况钟摇了摇头,安慰道:“老头子,别哭丧着脸,咱们巡抚大人也知道的,有机会大人会向皇上禀报。” 小舍提议去夷亭丈母娘家吃饭,顾佐头一个赞成:“上回你家公子张众带我去过,还是你泰山亲自掌得勺,荠菜炒荸荠的味道,我顾某至今难忘。” 中午时分了,吃什么都香,别说这鲜美的农家佳肴,几个人骑上马,一溜烟便赶到夷亭。 如意娘正在门口太阳底下缝衣裳,见自家女婿带着一帮鲜衣怒马的大官来,如何不开心,急忙推醒正在打瞌睡老公,让他生火做饭,自已便去田间采新鲜蔬菜。 岳丈大人虽然是个男人,但心灵手巧,一会功夫,几道农家菜便端上桌来:青菜炒茨菰,鸡蛋炒韭菜,拌莴笋,拌芹菜,拌马兰头,还有一大碗的荠菜末豆腐羹。 菜是不多,三个外乡人都没吃过,况钟夹了个茨菰放嘴里咬着:“况某来苏州后才知道这玩意儿,是苏州水八仙之一。” 顾佐是河南太康人,咬了一口,皱了眉头:“有点苦啊?” “你别吐,咽下去!”周忱捂着嘴笑。 顾佐听话的嚼着,眉头打开了:“啊,真好~真好吃!” 如意爹夹了点芹菜给他:“顾大人,上回你和我外孙来,这芹菜没吃过,尝尝。” “芹菜我们那有,但不是这样做菜的,也吃不出这种清香,清清纯纯的。” “苏州人吃讲究,说苏州人喜欢吃甜,那是错了。”小舍指了指那碗豆腐羹:“你们看,豆腐是白的,荠菜是绿的,不加糖,青青白白的样子清香的味道,多诱人胃口。” “看看苏州人一年四季永不餍足的嘴,你就会知道,他们绝不会放过世上任何美好的滋味,你看蘇州的蘇字,“草”字下面的“鱼”字和“禾”字就说明是个鱼米之乡。”况钟在桌上蘸着汤比划着。 顾佐问如意爹:“大叔,你刚才说“苏州水八仙”,是那几种?” “除了这茨菰、水芹,茭白,还有鸡头米、菱角,莲藕,荸荠、莼菜、各有各的清香,都是可以做菜的,不过有些要到秋天才能吃得到。 周忱道:“苏州人嘴刁,有一回见几个苏州人在采香椿树叶,说当菜吃,本官以为他们穷的没办法,就等着他们做好,想尝尝这苦味,这绿叶红边,加了个鸡蛋,颜色已经让人醉了,本官一尝,这味道鲜美无比,真让人齿颊留香。” 听几个同僚赞自已的家乡,小舍心花怒放,他放下筷子道:“等再过几年,我张某就回告老还乡了。” “算了吧,u看书.uanshu 你只不过是知天命岁数,要称老还轮不到你!”顾佐抚了一下自已的白胡子。 况钟道:“顾大人六十出头,应该是老大,周大人五十三,本人五十二,都比你大。” 几个人吃得开心,正在说着笑话,街上锣声“哐哐”敲得热闹。 如意娘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道:“太仓卫的官兵,捉了几个倭寇,正往苏州去。” 况钟一听,便出去了。 小舍咬了咬牙道:“自从辽宁总兵刘江率师全歼数千来犯之倭后,倭寇稍稍敛迹,最近朝廷禁海后,他们又嗅到机会了,袭扰的次数也多了,必须要想办法治治他们。” 况钟回来了,他向周忱禀报:“周大人,被太仓官兵捉到的倭寇是倭国本土人,捉他们时,特别狡猾,说是去南京送贡品的,辛亏巡检司的百户机智,从船舱搜出丝绸,陶瓷都是我大明的,连银子上都铸着苏州银楼的宝号,一盘问,才供出在松江,吴江一带肆行杀掠我百姓的罪行。” 周忱心一沉,一脸严肃的对况钟道:“咱们先走,找苏州卫所的两个千户商量一下,速速禀报皇上,加强沿江,沿海防卫,同时责令王源义教管好他们的人。” 巡抚大臣急急的带着一帮人走了,小舍也不敢多停留,匆匆的去白梅坟上烧了些香蜡,锡纸便告辞了如意父母。 娄门城头上的乌云压了过来,带着潮湿,一场大雨即将到来,小舍夹紧马肚,朝黑咕隆咚的城门驶去…… 第463章 可怜的父亲 苏州知府门口歇满了马车,闻得二堂内热闹,小舍便去了通判的公事房,胡穜指了指里面:“苏州卫所的百户,千户都来了,巡抚大人正在布置打击倭寇的事。” 小舍对胡穜道:“你们候着,我去西中市探望姨妈,几年没见了。” 小旗说:“大人,我们这也没啥事,不如下官陪你去。” 一会功夫,两人便到了姨妈家,见大门开着,便在行道树上栓好马。店铺的招牌换成了《艺仁斋》,小舍见一个三十来岁,穿青灰布长衫的汉子正在招呼客人。 便先观察了一下店里的商品,除了墙上挂着的书画,还有文房四宝,漆器摆件,雕刻木画。 小舍一怔,难道这位中年掌柜是他的同父异母兄弟?客人一走,他便试着喊了一声:“小苏!” 小苏刚把钱收下,听有人喊,便应声道:“老爷,如何认得小人?” “我是夷亭张小舍,你的兄长。” “原来是大哥!”小苏欣喜的从柜台内出来,抓住小舍的手朝屋内喊道:“娘,快出来,大哥来了。” 二娘一边梳拢着纷乱的头发,一边快步移着寸莲出来了:“小舍,小舍,你总算来了。” 二娘鬓发也有些花白了,但脸上依然十分清秀,小舍向她行了个礼:“二娘,我父亲大人呢?” 二娘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刚才充满喜悦的眼神也变了,嘴唇抽了几下道:“你爹,他走了,到今天正好百日。” 怎么病得那么严重啊,亮亮和月月回来都说除了咳嗽就是气喘吁吁,怎么说瞎就瞎了呢?” “你爹一直有哮喘,年前,苏州下雪,他偷懒就在家洗澡,结果受了凉,就一直没好过,月月临回北京时,还托人找了个好郎中,药没吃几帖,眼睛就不行了。” 小舍抹了把泪:“父亲大人如今在那?” “你爹是个要面子的人,千叮咛万嘱咐过,别让人知道他是个瞎子,特别是你母子俩。所以在山塘街青山绿水桥堍买了个老房子,隐居起来。你如有空,明天让小苏陪你去。” 小舍点头应允,又问道:“我姨妈家搬那去了?” “你姨妈一家真是大好人,你爹身体好着的时候,她们一直照顾着我们,亮亮去南京后,她们也搬去了,便把这房子也送给了我们。” “这样挺好,一家人就应该这样,南京有云绮这个女儿,又有灵雨和亮亮这对外孙女,外孙女婿,最主要还有了第四代。她们是应该享天伦之乐了。” “小舍,二娘年轻时真糊涂,不应该搅了张家,让你爹你娘分开。” “现在说这也晚了,你也是爹的人,是我们的长辈。” “你爹活着的时候总夸你,说小舍有出息,小舍的儿子也个个有出息。” 小舍掏出两锭银子给二娘,二娘死活不要。 小苏也说:“大哥,自从来苏州后,生意一直比福州做得好,前些日子把欧阳静儿的琴馆也盘了下来,准备把大苏也喊来一块做。” “哦,那就好,苏州毕竟是文人荟萃之地,做这个肯定好。” “是啊,你小苏兄弟还准备在桃花坞置块地,建几套房子,他说,咱张家的人都去了外地,以后来苏州总要有个像样的地方留他们住。” 小舍被说得热泪盈眶,非要他们收下银子:“这算是儿子孝顺爹的赡养费。” 二娘强不过他,千恩万谢的收下,顺口道:“你娘身体可好?来苏州一定让她来,我好当面的她谢罪。” “二娘不说从前的事,母亲大人她也没计较过。” “你娘大人有大福,必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两人正客气,胡穜差牛捕头找来了,说:“巡抚大人请张侍郎回府商量要事。” 小舍正要告辞,二娘请他稍等,一会儿从屋里找出个红绸包裹的东西递给他:“这是你娘的,你爹一直保藏着,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小舍知道,这是爹娘的定情物一一白梅玉镯,便收好了,跟着牛捕头要紧赶回府上。 知府堂内就剩下周忱,顾佐和况钟三人,周忱见小舍进来,急忙道:“北京首辅杨溥大人来信,说皇上最近龙体欠佳,要我们几个抓紧手头的事,早日回去。” “周大人,这次钦差由你为首,我们权听你吩咐。”小舍拱了拱手道。 “好,公事在上,周某我就不推辞了,眼前苏州府的事可以结束,余下的由况知府继续,至于松江府赵豫知府那,前些日子我和顾御使已经去过,了解到以前的黄知府办事比较细致,没出什么大的纰漏,所以也可告个段落。” “嘉兴,uu看书 ..om 湖州,常州,镇江,杨州这些有小御使们,让他们担当些。”顾佐提议。 “本来愚兄也这样考虑,但是常州的知府莫愚一直求着,说以前的诸同知落下一屁股屎,要愚兄差高手帮他擦。” “周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把常州像苏州一样洗洗。”小舍笑道。 “对啰,莫知府要请的高手就是张小舍,顾佐俩人。”周忱也跟着笑了。 “遵命,巡抚大人,不过请周大人给下官半天假……”小舍也没说要去看瞎了眼的父亲。 “好,你在苏州有那么多亲戚,少不了有事,周某我和顾御使等人先行,在常州府等候你这个江南神捕早日到来。” 次日一早,小舍乔装打扮和小苏去了山塘街,远远看到虎丘塔尖,小苏道:“马上到了,咱们下马吧?” 青山桥与绿水桥是姐妹桥,两桥距离百把步路,小舍他爹就住在两桥之间,除了残缺破落的普福寺,边上再也没有其他人家,早晨的太阳被屋檐挡着,小舍见他爹张历生正背着山塘河,坐在小椅上,弓着背在剝毛豆:“我爹一个人住?” “不是,我和娘轮流来,平时请了个佣人帮着他。” 张历生,双手摸索着做事,还一阵阵的咳嗽,小舍看在眼里,心如刀割,慢慢的向他靠近,原本纤细的手指,已经青筋凸出,皱纹密布,长长的指甲缝中嵌着污垢。淡灰色的衣袍,膝盖上打补丁,污渍油腻,似乎好多天没洗了。 第464章 王振初显恶 舍用手在他眼前试了试,苏急忙把哥哥拖到一边:“你得忍住,如果爹知道是你,一准跳到山塘河里,爹的脾气你应该知道,现在眼睛看不见,更是火气大。” 舍捂住嘴,尽量控制着自己。 “不是二娘,今应该是苏来。”张历生剥完了,一只手拿着盛毛豆的竹篮,一只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一边咳嗽,一边蹒跚的向屋里走去。 看着父亲耸肩弓背的身子,舍鼻子一酸,泪水咽进了肚郑 舍目送张历生进了屋,拿起扫帚把地上的毛豆壳扫干净。 竹椅上挂着爹的灰布短袄,他见苏像呆头鹅似的杵着,心里有些不耐烦,想冲上去抽弟弟两记耳光,他咽了口口水,想想也算了,抛妻离子几十年,这罪是爹自找的,也是老给他的惩罚。便忍着火,挥手示意苏把椅子送进去。 苏依旧慢吞吞的,样子似乎不情愿,舍便夺过椅子,悄悄的在爹的衣裳内塞了把碎银送了进去。 里面有个老妇正好出来,和舍撞个满怀,她揉着撞疼的肩膀,推了一下舍:“你谁啊,进门不打招呼?” 舍指指身后的苏:“大婶,晚辈是张掌柜的朋友,替老爷把椅子搬进来。” “哦,少爷的朋友,那到屋外空地上等着,我把桌椅搬出来。” 张历生果然不愿见生人,舍只能推辞有急事,一路含着泪回到城里。 胡穜和旗已经收拾好行李在等他,三人上马,出了胥门一路朝西而驰。 四月的江南是最宁静的。官道两旁满是绿色,一块块稻田像一片片缘色的的绒毯,偶尔有几个农夫在施肥,样子一点不急;长着弯弯大角的水牛,淡然悠闲地在田垄吃着草,见马队过来,会歪着脑袋注视着,发出“吽吽”声响,稻田间夹杂着水塘,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一面镜子照在你的脸上,水塘里一只孤零零的木舟静静地飘于水上,池塘的上面有一层鹅黄透绿的的浮萍,鸭子时而曲项探进水中,时而伸长着脖子欢快的叫着…… 舍心里还想着父亲,眼前的美景像道边的衫树一晃而过。 正午时候了,三冉了望亭,胖二嫂的客店就在眼前,看样子刚翻建,原本简陋的茅竹屋,现在已成飞檐翘脚,粉墙黛瓦的搂房,绚烂的阳光下,夏元吉书写的《香远益清》店招分外醒目。 三人在门前场上下了马,舍已经记不得最后一次来这是什么时候。 胖二嫂却认得他,见舍进门,急忙从帐台上挪着愈加肥胖的身体迎了上去:“好你个张舍,二嫂以为你忘了我这老太婆了!” 胖二嫂满头银发,话似旧那么响亮。 见胖二嫂大大咧咧的样子,旗也活络了:“二嫂你误会咱张大人了,自从迁都,张大人可一直在北方。” “是吗?又高升了,怪不得那么忙。”胖二嫂把三人引到楼上靠官道的窗口,用她猪肘子的胳膊擦了擦椅子,让舍坐下。 舍把头探出窗外,对面的山坡,已经种满了桃树,桑树和翠绿的竹子。 胖二嫂的男壤:“张大人,还记得上次来采卖阳山水蜜桃的事吗?” “哦,想起来了,那还是奉昭献贵妃的玉旨,如今王贵妃也去世快十五年了。” 胖二嫂亲自上了酒菜,满满的一桌子:“张大人,想当年,我胖二嫂的店,要不是您拔刀相助,早被那湖匪大胡子给毁了。” 胖二嫂一大胡子,舍心抽了一下,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凶残逞狂的大胡子,伸出魔爪,对着貌美如花,像羔羊似柔弱的白梅欺凌的场景,想着白梅已经撒手人寰,再也不能相见……想着想着泪水又盈满了眼眶。 “对了,张大人,我那雪白粉嫩的白妹妹可好,自从那次遇险,我这当姐姐的一次也没见过她。” “不提了,她~她早离世了……” “可怜的妹妹,一个绝世美人,嗨,真是红颜薄命,还是我老太婆,长得丑命长!”胖二嫂给三裙着酒,根本没想到张舍心里的痛。 舍挡住胖二嫂伸过来的酒壶:“饭菜我们吃,酒绝对不能饮。” “哦,你们有公事,那就多吃些菜,都是自家地头上种的。” 三个人也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满满三大碗的米饭,正要起身离去,官道上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王一飞带着一大帮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东厂校官正从官道骑马而下。 “这么巧,王一飞怎么也来了?”舍脸上露出十分意外的神情。 王一飞显然一直来,uu看书 wwukansh.cm 一下马就冲着店内喊:“二嫂,快拿出好酒好菜,我王大爷来了。” 胖二嫂应声下楼去。 “走,咱们也下去接一下。”舍招呼胡穜和旗。 两波人在楼梯上见面了。 “亲家,这么巧,看来我王某命不该绝。”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两亲家异乡相见是好事,到你嘴巴里就变味了。”舍数落着王一飞,又回到楼上。 “亲家,你有所知有所不知,你先坐下,听愚兄慢慢来。” “兄长,弟要赶常州府,你就长话短吧!” “好吧。”王一飞喝了口酒道:“皇上禁内使为僧的事,兄弟应该知道,” “知道,圣旨曰:“有内使削发为僧潜逃在外者,悉捕械来;若寺院藏匿而自首的宥其罪;官司不诘捕及藏匿不首者,一旦发现,全部论死。”这是弟在上朝时亲耳听道的。” 王一飞点点头:“抓逃走太监的差使咱东厂接得来,路公公咐吩老兄我负责南直隶,南直隶寺庙三千多,本来就难找,好不容易逮了三十多个,准备送往北京,不料在路上被人劫走一半,新任的司礼监大太监王振怪罪下来,不寻回那帮太监,拿我人头去见他。” 舍拍了一下桌子:“这世道也变得太快了,一个太监刚掌几权,就那么翻脸不认人!” 第465章 神密的马伕 东厂监刑千户王一飞,环视一下周围,压低声:“我的爷,小点声,他现在兼着厂督,是老兄我的顶头上司,后面又有靠山。” 王振在轿上看他的那一眼,小舍至今还历历在目,想着想着就来气:“怕他没卵子个屁,大不了老子我告老还乡!” 还好小舍这回说的是一般人难懂的苏州方言,王一飞只是略微扫了一下另一桌的部下:“好了,咱们还是忍着点,先把大事办了。” “怎么办,我问你这么大的南直隶,人海茫茫你怎么去捞那三十几个小太监?” “抓那么我是不担心,太监当了僧人,剃了光头,而且大部不熟地况,要么又逃回寺庙,要么混迹在江湖,兄长我这几年在这里也认识各路人马,多连络些朋友见一个抓一个,反正皇上也没个限期,只是不知道是谁放了他们,这才是要命的事。” “王兄,你跟小弟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谁在为难你。” “前些日子,兄长从杭州武林门码头开始上船,沿运河行驶,以后又陆续从苏州和无锡,常州等几个码头凑足了近六十名逃离的内使太监,准备回京,不料在金陵驿起锚时,发现底舱内少了一半犯人。” “这底舱封闭的,又没门,几个人就能把住的,除非有内应,直接查自己人。” “这兄长有经验,领班的档头到番役都是自已亲选的,大都是以前锦衣卫跟随兄长多年的属下,而且当晚持守的都是几个苏州人,比较牢靠。” “越是你以为牢靠,越会出卖你,我看就是他们几个,信不信由你,小弟认为,先秘密监视这些人行踪,特别是在常州上过岸的,要重点调查,我看顺着这条线,一准能钓到大鱼。” “到底是神捕,一下把兄长的视线缩小了,当晚一共五个番子,负责的领班叫钱进,上没上过岸,我倒是没注意。” 小舍指了指邻桌几个档头模样的人:“他在里头吗?” “不在,他负责常州方面,所以没跟过来。” “是了,就是他,这事你甭管了,兄弟这回去常州,少说也要呆个十天半月,我替你查一下他的脉络,见机干了他,断了他身后的之人的操纵,等你回京后再往上查。” “好,有弟弟的这句话,愚兄放心了,全力追拿逃犯。” “松江的赵豫知府,苏州的况钟知府,常州的莫愚知府都是蹇义和胡濙的人,你只管求他们协助就是。” “还有湖州知府赵登,淮安知府彭远,徽州知府孙遇和宁国知府袁旭都不错,兄长与他们打过交道。” 两亲家商量妥当,互道珍重,便在胖二嫂店前的官道上离别。 小舍和胡穜,小旗到常州府时,天已漆黑,按排好住舍,小舍便去周忱房内。 周忱正靠在榻上秉烛夜读,见下人称小舍到,披衣出来。 “周大人,路上耽搁了,来迟了些。” “喔喔,不过今天也不啥事,我等也午时才到,下午让知府榜示全城,如有冤屈,五日内上诉本官。” “莫有一点回应?” “莫有,诺大的常州城,风平浪静的,好像到了世外桃源。” “周大人,下官想常州离苏州不远,按理说苏州,松江的“纠错”风也应该刮到这里,这常州不是挡风的墙。” 两人说话间,外面真刮起了风,把桌上的烛灯给吹灭了,窗外的亮处,一个黑影闪了一下,小舍急忙探出头看,院内除了树叶的沙沙声,静悄悄的:“难道我白天骑马,眼花了?”他寻思着问周忱:“后院有人住吗?” “马厩,不过隔着个院子,院门关着,外人是进不来的,怎么啦?”周忱又点亮了灯。 “下官出去看看,方才似乎见个人影。” “不会吧,巡更的也该打着个灯笼,黑天瞎火的怎么走?” 小舍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喊来两卫兵,提着灯笼,绕着巡抚下榻的住房四周巡查。 在灯笼的映照下,小舍发现巡抚住的楠木厅阔三间,前廊后轩,厅后是鹅卵石铺就的天井,用围墙分隔自成院落。后面有水磨砖砌门楼一座,门楣两侧有雕花垂柱,门柱下置枕石一对,乌漆的大门从里面栓着,小舍撩开墙上爬满的绿籐,让卫兵用灯笼照着也没发现任何攀爬的痕迹。小舍好生奇怪,顺手开了后门。后面是个桃园,远远的听得到马的鼻息声。 留下一个卫兵守着门,他便迎着光亮,穿过桃花布满的小径朝马厩去。 府邸的马可能都在这,一字排开建在后院的墙前,东面的屋子亮着灯,门也开着,一个半百的马伕正喝着酒,见小舍进来,便一个立正:“大人~你是那位?” “张某是行在刑部的,uu看书.uukansh刚从苏州来,刚吃了晚饭,肚子有点撑,出来走走。” 马伕用衣袖擦干了椅子,挑亮了油灯,示意他坐下。 小舍见马夫虽然鬓发如霜,但那双鹰眼在黑暗中发着光,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机敏锐利,便索性坐了下来:“大哥,贵姓啊?” “免贵姓马,草名之达。先世就定好的养马人。” “我看你不像养马的?”小舍一把抓住他递酒杯的手。 “江南神捕,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马之达抽回了自己的手,赞道。 “本官没记错的话,你还是诸同知身边的随从。” 马伕看了一下外面,把门关上:“张大人说得不错,小人正是诸同知手下的捕头,诸同知犯了事,被调去苏州吴江当了知县,小人也降了职。” 小舍让卫兵先回去,定定心心的和马伕对酌起来。 “这么多马,就你一个马伕?” “怎么可能,一共有七,八个,他们管饲料,晚上马要吃夜草,就留两人伺候,那小伙计今晚家里有事。” “为什么要偷听本官与巡抚大人的对话?”小舍见卫兵的灯光远了,便单刀直落的问道。 “好眼力,小人就看下张大人来了没有,就一刹那功夫,就让你逮着了!” “你和那小伙计一块听的?” “这~这你也知道?”马伕惊讶的看着小舍,连连喝着酒。 第466章 真假知县 张小舍和马伕两人单独在小屋里饮着酒,他用筷子指了指对方:“我还知道那个小伙计把你送到后院,关上后院门,他自己从陪弄里出去了。” 马之达牙齿正咬着根豇豆,一下吐了出来:“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即然如此,小人也不瞒你了,这人是诸同知的大少爷,大人以前见过。” “他老子在吴江任职,他来干吗?” “说来话长,大人听我细说,诸同知在常州时确实也干了不少坏事,外面也找了女人,就冷落了自已太太胡燕春,也就是少爷的亲娘,胡太太作为报复,和与一位有钱的员外勾搭上了。后来诸老爷发现了太太红杏出墙,就让大少爷出面请常州的恶少除掉员外。大少爷不忍伤害自己的娘,把风透露给夫人,员外就只身逃到了吴江县。” “这都家务事。” “大人你别急,喝酒听小人说要紧的。”马夫替小舍倒了点酒又道:“那太太用自己的私房钱帮员外开了家客栈,生意算是红火。但没想到去年诸同知被降职调任。正好调到吴江县,连夫人也跟着去,就留大少爷一家在常州。” “两人又旧情复发了,被大少爷发现,来求你帮忙除掉员外?” “那不可能,大少爷年轻时虽然风流倜傥,仗着父亲的权势,做些年轻人好玩的傻事,但杀人的事他是不敢的。” “那他来干吗,就把家丑告诉你这个义父?” “大人怎么知道大少爷是我义子?” “看你说大少爷时的表情就知道!” 马夫点点头:“没错,小人跟郁老爷几十年了,是看着郁少爷长大,他的一举一动小人都了如指掌,就像亲儿子一样,这回留常州,就是为了照应他。” “那为何不住诸少爷家呢,要来这当个臭马伕?” “诸少爷是这知府的主事啊,他明天应卯我可以看到他。” “哦,你还真是有想法,继续说你的诸太太,去吴江后怎么啦?” 马夫把菜咽下去,轻声道:“最近大老少去了趟吴江,想问老爹要些钱,被大少爷无意中发现了娘的奸情,也找到了奸夫开的客栈,实在忍不下,准备向爹告发,结果被胡燕春万般阻挡。” “姓诸的他一点也没察觉吗?再说儿子来了他应该出来见的!” “后来是出来的,但蒙着面,说是风寒把传染给儿子。” “隔得远些,也不至于蒙着脸。” “对啊,所以大少爷后来起了疑心,告诉小人说爹会不会被人调了包?” “那也不至于,他一个知县,全县的人都认得,脸上多一颗痣也有人会怀疑。” “小人也是这么劝少爷的,但少爷心里放不下,说爹千变万化,不可能再长高的,这个“爹”比爹高了约半寸,而且身板要挺得直。” “亲人的眼光肯定丝毫不差,那他为什么不告官?” “少爷说,一是胡燕春会遮挡,二是怕万一弄错,一家人更尴尬,说不定郁老爷就不认他这儿子,一不认,这郁老爷就给奸夫**害得更惨了。” “他为啥要偷听我和巡抚大人的谈话?” “大少爷是为你而来的,他知道大人与诸老爷熟,又是个辣手的神探,连忙赶回常州,但只见巡抚和都御使,正在纳闷时,小人见大人骑马到府了,两人便在窗外细认。” “那为啥不进来呢?” “这家丑的事,大少爷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你家大少爷想让本官帮什么吗?” “小人也不知道,反正大人是神探,大小的蹊跷事见得多了,请大人看在诸与同知认识多年的份上,出面梳理一下。” 诸少爷去了三天,小舍刚调查个无名女尸案回来,衣服还没换,马夫便来报信:“大人,苏州府况大人把案子搞清楚了!” “是调包了吗?” “是,大人,况钟大人亲自下去,假货没戴面具,被暗中窥视的少爷看得清楚,一把揪住!” “哦,天底下还有如此的奇事,到底咋回事,你快快道来!”小舍一边更衣一边催着。 “诸少爷调到吴江,胡燕春再次与员外相遇,又勾搭上了。为了怕再次被发现,决定除掉丈夫。但又怕失去自己夫人的地位,结果巧了,发现员外开得客栈内住着个同乡的穷书生,正在准备科举,这书生家境贫寒,但志向远大,一直想为官,为百姓谋福。” “这书生和郁知县长得像,两人就搞偷梁换柱的阴谋了?” “大人说得没错,胡燕春本来就能说会道,长相又好,先骗得了书生的同情。uu看书 .uansh 说知县患了疯病,不能理政,如果朝廷知道知县已疯,肯定要方派人来接替,说不定来个贪官,吴江的百姓又要遭罪了。” “说得真好,连本官都同情了。” “听少爷说,其实真正打动书生的原因是,吴江连年水灾,书生可以利用当官的身份修堤筑坝,解一方疾苦,于是答应“假冒知县”的阴谋。” “于是三人合伙把诸知县关黑屋去了?” “大人又怎么知道的?” “员外是商人,胡燕春是女人,书生又是个文人,这三种人合在一起干不成大恶事!” “是啊,他确实被关在县府后院的一个暗无天日的屋里。” “后来况钟如何了断此事?” “真相大白,奸夫**被关了起来,等候秋天算账,而假知县确实也做了些好事,本意善良,况钟准备上书巡抚大人免罪。” “怎么不见你干儿子?” “诸少爷还在吴江了理后事,毕竟胡燕春是他的亲娘,所以先差佣人回来报讯则个日后他一定会当面向报答张大人的大恩大德的!” “报恩说不上,这是关系到朝廷安危的事,我这个当刑部长官的是跑不掉了。”小舍理了理衣领:“对了,本官问你,最近有什么京城的人来过吗?” “有,基本上天天有,全国各地的都有,一般住毗陵驿,大些品级的住这里。” “本官问你北京的。” 第467章 香是什么香 “好像有两个太监,看级别也不高,来照个面就走了,对了,好像有一个叫王长。” 小舍倒抽一口气,没有当面说出来,但心里明白:“王长是司礼监王振的死党,他是个内官,怎么会出现在远隔千里的常州?” 京城又来消息,皇上圣曰:“近闻官吏史胥人等,妄意诛求,巧立名目,侵吞月粮,克减冬布绵花。亦有都指挥假托公事,骗取财务,以军粮布变成金银馈送。因此军士衣食不充,多致逃窜。朝廷任彼抚绥,乃更肆为刻削,使恩不下宠,冤情不上通。都察院应揭榜禁戒,令巡按御史及按察司巡察。有再犯者处死,家属戍边。” 顾佐道:“此事皇上已令行在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概张榜公示了,作为左都御史更须要雷励风行,担当重任,因此纠冤假错案之事,只能烦请张侍郎多辛劳了。” 周枕指了指常州知府莫愚:“张侍郎可以多借助这位地头蛇。” 莫知府对着小舍打着哈哈:“咱这条蛇刚蜕皮,还嫩着呢,跑腿的事就交给下官。” “好吧,即然如此,咱们也不分彼此,先把弄得全城纷纷扬扬的无名女尸案查实,和苏州一样把影响做出来,下面就好办了。” 周忱捊了下鬓发:“这案子关键在那个叫胡九身上,没有实证就把人家关了一年,老婆又是个滚刀肉,天不怕地不怕,天天来闹,周某去年来江南,她便拦过我轿子。” “下官查了案卷,没有搬弄痕迹,要命的是,九壶的手还握着女尸。”莫知府叹息道:“所以当时诸同知认定九壶是凶手。” “杀人偿命,即然判了死罪,又为啥不执行,说明姓诸的还是没吃准,也许隐瞒了什么?” “这事下官询问过通判,当时在案发现场,就他和女尸躺在一起,而且衣上有血,手里有刀。” “胡九的绰号叫“九壶”,听他老婆说,这九壶一天不喝满九壶酒不过夜,也有可能醉酒后,被歹人搬到女尸身边。” 周忱问小舍:“兄弟,你今天在牢内问到什么吗?” 小舍摇着头:“这酒鬼什么也不记得,问她那女尸认得不,他居然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好像认识。” 莫知府也摇头道:“别说张侍郎问过,下官问过数十遍了,一点多余的话也掏不出,估计脑子被酒烧坏了。” “这女尸也查不到那来的?”周忱问道。 “该女尸面目糊涂了,也画不成像,穿着也少,就个肚兜,裤衩,所以悬赏认尸贴出去过几回,姓郁的贴过,下官也贴过,如石沉大海,全无半点信息。” 周忱突然一拍脑门子:“有了,方才莫知府说,女尸仅穿少量内衣,必定是附近的,从案发现场一家一家理。” “如果这么便当就好了,咱也不需劳动江南神捕大驾,案发的花市街附近都是各种店,我们搜得店家差不多都想关门了。” 小舍听着两人说话,一声也没吭,毕竟还没去过现场,没有根据的乱说一通,被人看笑话。 周忱看不下去了,指着小舍:“张侍郎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要我这老头子亲自岀马?” “下官还没个主意,不过我倒是想问莫知府借个人?” “只要待郎大人需要,本府大小官员,随大人挑选。” “马之达。” “这倔老头,恐怕给大人也没用,以前是诸的随从,可能对下官到任心有不满,宁愿辞职当马伕。” “这莫知府不需担忧,张某只问你给不给?” “大人是朝廷钦差,大人说了算!” “不行,你得给我写个凭据,即日起,任命马之达为常州府快捕捕头,一个字也不能少。” 周忱劝道:“莫老弟,你就照张侍郎的意思写一个,周某可以见证。” 莫愚亲笔写好任命状,盖上章,按好指纹,小舍便让小旗去街上买了些酒菜,拎着就去了后院的马厩。 马之达的小伙计也在,小舍让他退下,马伕好像知道小舍会来,今晚也准备了常州的卜弋桥猪头肉,狮子头,大煮干丝,还有一碗鱼汤。 马之达给小舍倒了些酒:“小人不喜欢说逢承的话,但咱俩有缘这句话不得不说。”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门不相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小舍把莫知府写的任命书递了过去。 马之达识字,看了一眼,扔在桌上:“不去,别说当个捕头,就他姓莫的用八人大轿抬我去当同知,本大爷也不去。” 小舍原本想,这老头推辞一样装装样子会有的,没料到他会把路堵得死死的,也有些不开心了,筷子往地下一摔:“真他娘的丢脸,本官也算个京城大官了,居然请不动个臭马伕!” “马伕是臭,你就找香的地方去!大运河边花市街,香的地方多的是。” 两人僵着,又没个人劝,小舍下不了台,就夺过马伕手里的酒坛子:“这是本官买的,不让你喝。” “请拿回吧,本大爷不缺酒。”马之达依旧不买账。 小舍讨了个没趣,拎着自己买的酒菜回到自己的房间。uu看书 .uukanshu.cm 胡穜和小旗刚从食堂吃罢晚饭,见上司一个人自顾自的喝闷酒,便来打探口风。 小旗问:“大人,是不是马伕不在?” 小舍一声不吭,只管喝酒。 “下官猜,这马伕不肯出手,怕招惹麻烦!”胡穜似乎看出了些门道。 “他不出手,本官还嫌他臭呢,一个臭马伕!” “就是,一个马伕有什么能耐,还不如我和小旗弟兄俩呢,什么世面没见过,这几年随大人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学也学了不少。”胡穜劝慰着,招呼小旗坐下陪小舍喝酒。 “等会,我刚才骂马伕什么了?” “臭马伕啊!” “臭马伕,他回我离他远点,大运河边,花市街上香的地方多的是。”小舍仔细的回忆着马乙达刚才所说的一切。突然悟道:“好一个臭马伕,果然厉害,他是让我去香花街找。” “大人,有可能是这个意思,他不愿出马,可能是怕打草惊蛇,或者有什么难处?”胡穜分析道。 “不过,他所指的“香”是什么意思,花铺?花市街卖花的花铺肯定有,但本官感觉不是。” 小旗道:“大人,莫如让锦衣卫出面,给他下点辣手,看他说不说实话。” 小舍一筷子敲上去:“亏你随我那么多年,这种垃圾话也道得出!” 小旗捂着头:“小人觉得这马伕可疑,才出此下策。” 第468章 象牙篦箕 张小舍连饮了几口酒:“他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而且又倔,看来让他出面是不可能的了,明日你俩随我去花市街走一走再说。” 第二日,三人吃罢早饭,换上了便服,小舍穿着鲜衣充作老爷,胡穜和小旗却粗布短袄扮成一对下人。 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是一种粉墙中的青苔、店铺中的食物和空气中的阳光相融的味道。这时候,往来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多了许多嘈杂的声音——商户的叫卖声、船夫的揽客声、行人在石板街上的踏步声,不绝于耳。 三人行到大码头,大运河里歇满了各种船只,有客船,还有装满大米,蔬菜,盐的货船,上游不远处有几个妇女在河滩上洗衣淘米,小舍摇着纸扇走进些,又像对下手说,又像对这些翘着屁股忙着洗东西的女人说:“常州女人也奇怪,有这么宽畅的石阶不用,非赤着脚在水中洗。” 一个中年妇女撩了一下头发笑道:“这码头能洗啊,躺过死人的。” “新鲜事,死人死在码头上啊,船家的吗?” 那中年妇站直了身,扯直了身上好看的衣服:“那里呀,是被人用刀戳死的,那天快天亮了,我来倒马桶,妈呀,一个女人赤条条的卧在那台阶下,肚皮白白的朝着天。” “大姐,怎么知道被人杀了呢?” “上面一记台阶上,还躺着个男人,手里握住把刀,衣服上都是血,手还和死人握着的。” “男人杀了人不逃,等官兵来。” “天还没大亮,我也看不清那人是死是活,马桶也不要了,回去叫男人去告官,后来我家男人说,这个凶手是醉了,没死。” “喔,那女人一定外面有了相好,被男人发现后杀了。” “谁知道呢,反正这男人给判了,是城中叫胡九的,听说家里还有些钱,老婆又会应酬,上下打点,到现在还没砍头。” “那女人长得一定漂亮,大姐知道是谁家的吧?” “脸上模糊,嘴角都扯开了,分不清了,要不是穿着女人的背心,说不定还是个男人!” “男人!”小舍心里一怔:“赤裸裸的,男女总分得清吧?” “身体胖胖的,腰身也分不清,再说白背心,男人也有穿。” “死人在水里泡久了,又吹足了水,肯定胖的。” 中年妇女不说话了,把床单往空中一甩,自顾自的洗起来。 小舍看了一下现场,大运河上游,不远处有条支河,窄窄的,只能并排行两条小船,是通往城里去的,他对胡穜道:“城中是河的下游,又有水门关着,这女尸不可能是城里人。咱们朝大运河上游的人家去。” 胡穜说话了:“大人,不不不,老爷,小人觉得不如盯着那女人,他家男人告的官,也许能套出点话来。” 三人便远远的盯着那女人洗好床单,悠悠的进了一家沿河的篦箕店。店里站着个中年掌柜,一身青袍,看年龄和洗衣女差不多,那女人朝掌柜的说了一句话,进店后去晾衣服了。 小舍便靠了上去,掌柜大清早的可能还没开张,脸上堆着笑脸,一副殷勤好客的样子:“大爷,咱殷记可是花市街老字号的篦箕店,用得都是黄杨、石楠木、枣木上好的材料,齿尖润滑、下水不脱,大小买卖都做,包你满意。” 小旗道:“我们老爷是苏州阊门的,专做大买卖。” 听说来了个大买家,那殷掌柜眼睛也亮了:“要得多,价钱好谈。” “有梅木脊梁象牙的吗?”小舍以前来过两次,对蓖箕梳子还是有点了解。 “那是贡品,象牙的官府不让卖?” “掌柜这么谨慎,也就算了,本老爷去其他店淘去!” 小舍手中纸扇一合,装作要走人,殷掌柜急忙打开柜子拦着他:“老爷别急着走,这年头莫知府来了查得紧,各家都小心着呢,不如先到店里坐坐,容小人想想办法。” “本老爷下午的船,行就行,不行咱就不勉强了。” “老爷要多少?” 小舍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掌柜露出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笑容:“行行行,先里面请,坐下喝喝我家娘子乡下种的白茶。” 殷掌柜吩咐小二看好店门,领着小舍三人进了店,后屋是个作坊,烟雾弥漫中夹杂着桃木的香味,隔壁有个狭窄的楼梯,上了楼,楼上便豁然开朗,沿河一排格子长窗,正对着大运河,微风吹来,洗衣女正开着窗在晾衣服,见小舍几个上来先吃了一惊:“你们好没道理,怎么追到咱家来了?” “无巧不成书,原来是老板娘啊?”小舍装作惊讶。 “这几个老爷是苏州大老板,想要些好的蓖箕。” “喔喔,你们先坐下,小女一会儿给你们沏茶。uu看书uukansh ” 殷老板不知从那儿捧了个锦盒出来,掀开盖子,里面平摆着一把油光水滑的篦箕,梳脊镶嵌着玉一般的象牙,雕刻着一个卧着的仕女。 “好货色,比我上回弄到得还精致。”小舍拿在手上把玩着。 “这是仿御品的,主要是象牙,都是从海上偷运来的,比金子还贵。” “掌柜路道真粗,这稀货也搞得掉。” “有人送上门的,价格是贵了点,没办法,国内又弄不到。” “这些进货的也敢,让官府逮到可要……”小舍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都是太监,上面有人啊?” “太监狠什么,不是上回北京的大太监袁琦,阮巨队几个,还算皇上身边的人,不也砍了头吗?” “小人也怕,那太监气粗的狠,说他有王振王公公护着,再说又不是买卖,订做而已。” “哈哈哈哈,掌柜的算说了实话,你这象牙是揩了油,用多下的料偷做的,便宜点。” “那不行,这都用人性命换的,五十两银子一把,少了不卖。”老板娘给小舍正在倒茶,突然插了一句。 “一把普通的篦箕,就上面包一条线一般粗的象牙,要五十两,你是卖梳子还是卖象牙?” “咱家是卖命,看似卖梳子,其实在刀刃上走,又不能得罪太监,又不能被官府知道,说不定那天事捅出去,成了第二个女尸?” 第469章 迷1样的丑女 老板娘“女尸”两字一出口,知道坏事了,急忙把楼梯门关上,抽出一把砍木料的斧子,对着小舍三人扬着:“今天的话,今天了,谁要是说到去,别说我罗四妹的斧子比嘴还好!” “我等都是做生意的,只要能赚钱,管它什么太监不太监的。” 殷掌柜呆在一边,脸刷白的,呆了半天,听小舍这么说,才缓过气来:“是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只管买卖,不论国事。” “那就谈价钱吧?”小舍想缓和一下屋里的紧张空气。 不料老板娘把篦箕盒一合:“咱还是不卖了。” 小舍手更快,趁她手上没使劲一把夺过:“这不行,做生意怎么能这样,我就依你这个价。”说着就去掏银子。 殷掌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老婆道:“显都显了眼,不卖也没用了,就一把。” “这就对了,我这是送自己老婆的,不会声张。” 双方银讫两清,小舍让小旗去街上买些酒菜,说要结交他们夫妇俩,做长久生意。 掌柜是生意场的人,见小舍银子掏得爽快,知道是大买主,也是兴奋,咐吩罗四妹炒几个菜,五个人便坐着喝起酒来。 河面上的风吹得身上暖洋洋的,掌柜今天做了个大买卖如何不得意,也被胡穜和小旗左右夹攻,大口大口的喊着酒,一会就有点挡不住了,话也多了起来:“兄弟不是不给张爷面子,这太监手段也太厉害了,有个叫马顺的太监,经常来住这,不住官府,也不住驿站,就住这条街上,最近听说又来个太监王大,身边带着一帮手段高强的番子,做生意的人都怕他们。” 罗四妹夺过丈夫的酒杯:“你啊,一喝酒就像那九壶,乱说乱话的,不怕东厂人一个冷箭把你射死?” 小舍挨着罗四妹,见她也有了四分酒色,便劝道:“弟妹说的不错,咱家亲戚马之达也告诫过兄长,常州最近东厂人多,说话可要万千小心!” “啊,原来张爷是马主事的亲戚,难怪会找咱家做生意。”罗四妹面颊酡红,也有了五分酒意。 “弟妹这么标致,见识的人真多。”小舍用了心,一只手把对方伸过来的酒杯接住,双只手无意中碰了一下。 罗四妹的丹凤眼含有水,一口酒咽一下,抿着嘴唇,妩媚的一笑,用胳膊撞了一下小舍:“瞧张爷夸得,奴家都徐娘一个,还算什么标致,马主事是为女尸案才来的。” “张爷,不是兄弟我自夸,我这糟糠之妻,性子虽烈,但长相绝对能与西施比,不是吹,整天香花街找不到第二。” 小舍急忙捧着酒杯对吃吃笑着的罗四妹道:“殷掌柜都说到这个份了,当哥哥的越发放不了你。” 罗四妹听得心花怒放,一口干了下去,已经有六分醉了:“张哥哥,人说红颜薄命,你说东面的金家,找了个外地的女子,也不算耐看,怎么娶了才半个月就死了。” “就那个挺着白花花肚皮的女尸?” “对啊,金家臭小子,不知从那弄来的,脸长得不好也算了,腿又粗又短,那有奴家那么好看。”说着把自已的细长腿显了出来。 “金家没你家相公会做生意,所以只能拣个丑的呗。” “谁说的,那金家朝中有人,做的是宫里的贡品,最上游最气派的《金品堂》就是他们的。”殷掌柜费力的说着。边上小旗还在给他倒酒。 “那他还找个丑的,不要面子吗?” “他不藏着吗,咱街上的人都没见过,连姓啥名啥都不知道。”罗四妹喝得身体发烫,衣襟微露中连脖子也红了。 “也难为官府的人了。那弟妹怎么认得?” “同行是冤家,奴家也是厉害,有事没事就在他家前后转悠,有一回见金家码头上歇着条气派的船,便特意划了条小舟远远的盯着,看他家出了什么货,看这丑女人挽着金掌柜送太监上船。” “不会是金家太太或小姐吧?” 罗四妹拍着胸:“奴家从小在宜兴山上长大,眼睛好使,金家的女人那个认不出。” “也是,弟妹的眼睛水灵灵的,一定好眼力。” 殷掌柜已经趴桌上了,胡穜和小旗也装作烂醉不言语了。 小舍一只手搭在罗四妹纤手上:“那一定是九壶相中了丑女人。” “不可能,九壶除了喝酒,酒醒时也算是条汉子,说不定是想去捞那女尸。” “不是手上又刀吗?” “那就说不清了,丑女人肯定是太监手下的人干的,要不生意怎么会转俺家来。”罗四妹眼睛直直的看着小舍,已经七分醉了。 “咱亲戚马之达应该知道吧。u看书 .uukansu ” “知道有屁用,他是诸同知的吃屎忠臣,马顺跺一下脚,姓诸命没了,他的命也保不住。” “弟妹说得不错,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只管挣钱。” “张爷肯定赚了不少,家里妻妾成群了吧?”罗四妹把手伸了过来。 “弟妹喝差不多了,不喝了。”小舍把她手挡开,对着楼梯下喊道:“伙计们,你家主人酒多了,帮着扶一把。” 几个帮工上来,吃力的把掌柜夫妇俩弄进屋内,坐在桌子边喝起酒来。 小舍连忙招呼胡穜和小旗撤走。 三人半醉半醒,晃悠悠的往街的北面走。 快到街首了,一幢二层的楼房耸在眼前,两端的马头墙比别家房子高了不少,在阳光十分醒目,临街是三开间的店铺,中间石板砌的门楼,前面一对石敢当,抬头望去,二楼是褐色的板墙,褐色的格子窗。三人又到对岸细瞧,这楼屋原来是假三层。全部都是半窗。河埠头呈八字形,从河中两处都可以登岸,中间是石板的平台,没有栏杆。 “是了是了,这女人一定是从三楼被人推下,撞到平台后掉入河里的,然后顺水飘到大码头上。”小舍肯定的说。 “大人,也有可能自已跳下来的?”胡穜有不同的想法。 “不像,听罗四妹说这丑女人腿又短又粗,要跳楼,身体不踩板凳上肯定身体越不出来。” 第470章 黑夜行动 “大人说的对,如果踩了凳子,那就会脚先落地。”小旗赞同张小舍的意见。 “而且一定是两个人扔的,要不力气小,摔不远,直接头落地,会脑壳破裂,而不是脸部擦烂。”小舍用双手比划着。 小旗问:“大人,接下来怎么弄,丑女人是从这里扔下来的,金老板逃不了干系。” “有了眉目,下来手段就多了。” 三个人折回街上,远远的看见太监王大,带着三个便衣晃悠悠的过来,四个人并排走着,向螃蟹横行,把原本不宽的街道占得满满的。这王大原来和王振都是内宫监的,经常陪宣宗皇抓蟋蟀,小舍和他很熟,此刻突然不想见他,便带着胡穜和小旗踅入一家茶楼内。 王大几个趾高气扬的走过,根本没朝这里瞅一眼。 小舍突然冒出个念头,装作去找茅坑,只身一人在后面盯着。 王大头也不回的拐进个弄堂,进了一高门楼的宅子,青天白日的,小舍怕有人疑心,认准了方向便退了出来。 当日下午巡抚大人听了小舍的汇报,满心欢喜,令常州知府出面进一步追查。 周忱的按排出乎小舍的预料,但合他的心思,他心里有新的打算,就是那个趾高气扬,长着哈蟆嘴的太监王大,凭直觉,他就是王振派来夺王一飞手中太监的。 目得是栽赃,借此除掉外人,网络自己的死党。 在府衙吃好晚饭,他趁着夜色到了马之达的小屋。 马之达似乎料到他会来,守着酒桌等他:“大人,看来俺这马伕不臭。” “臭马伕得瑟什么,咱一会就走。” “去了殷掌柜那?” 小舍吃了一惊:“臭马伕盯梢?” “没我,你们今天就穿帮了。” “此话怎讲?”小舍眼睛盯着马之达。 “你们仨上了楼,司马监的马顺几个就来了,如果你们碰上了,那就有好戏看了。”老马伕一脸得意。 小舍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是你把他们支走的?” “马顺和我是同乡又是同族,从小在一块割猪草,放牛长大,王振当老师时,我和马顺都是他的学生,王振自已阉了去当太监,没几年,马顺应家穷,讨不了老婆,也随王振当了太监。” “原来如此,丑女人是马顺杀的,你包庇了。”小舍眼睛直视着对方。 “你这神捕也失算,马顺是太监,要女人干吗,再说长得又那样。” “你的意思是马顺手下的人?” “丑女人长相虽然不咋滴,但嘴巴不严实,马顺虽然捞着宫里的油水,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几次让金掌柜把多事的丑女人送走,金掌柜像着了邪,一直拖延。” “哈哈,这话真对,情人眼里出西施。” “至于谁下的手,谁也不知道,但肯定是马顺下的命令,所以金掌柜也闭了嘴。” “最后找了个替死鬼九壶,厉害厉害,太监有了文化比锦衣卫还厉害。” “怎么不是,要不诸同知怎么会调走,诸同知虽然爱占些便宜,现在当官的,拿这点奉祿,不捞点外块,别说养家糊口,连房子也建不起来。” “你的意思,本官也贪的啦?” “难说,看你买的酒菜,一定揩了官府的油水。” “哈哈,你这臭马伕真敢说,小心本官老大耳光上来,出来办公差,多少有些补贴,吃了官家的饭,补贴不就多出来孝顺你了。” 两人越说越热络,也没了身份之差。 马之达夹了些丝瓜给小舍:“咱这是后院种的,大人尽管吃,吃了跑你的路,碗也不劳大人洗。” “张某能跑那去,天又那么黑,还人生地不熟的。” “有我这老主事啊,张大人不是很想出去见见晶莹闪闪的篦梁灯火?” “凭什么说本大人想出去溜溜?” “凭大人这身衣裳,当官的,无事端端穿上套上这夜行服干吗?” 小舍越来越佩服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马伕,点了点头:“算你狠,但一点猜错了,今晚本大人不去那灯亮的地方,要去灰暗的千果巷走走。” 马伕翻了翻眼皮:“入千果之巷,桃梅杏李色色俱陈。”那是买卖水果的地盘,白天才有,大人你?” “别噜啦噜啦的,你去不去?” “明白了,咱不说话,全听你大人的!”马伕把酒杯一放,换上了利索的衣服,绑腿上藏了把匕首,把后院的门锁打开,带着小舍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这小巷窄窄的,刚好行得一辆马车,石板路两边深宅大院毗邻,门楼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发出幽灵般的火光。 小舍白天在王大进去的宅门边,uu看书 wwuuknshu.om 留着记号,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 马伕倒吸了一口气:“这是东厂那帮人住的,院墙那么高,房两端又有马头墙,徒手上不去,里面还有条东洋狗,你稍有点响声,它便狂吠不停。” 小舍沿着屋子转,马之达说得一点不错,这一丈之高的墙壁,平平整整,全是用青砖扁砌的,匕首插进去也难,院墙内有花香飘出,但见不了棵像样的树。 要命的是那条狗,似乎嗅到了什么,“汪汪汪”的狂叫起来。 小舍只能作罢,叹息着朝后退去。 马之达闷声不响的朝前走,石板街上能听到的愤怒的脚步声。 小舍感觉这马伕的倔脾气又犯了,赶紧几步冲他后背二拳:“臭马伕,走这么快干吗,是想把张某扔这冷清的弄堂内?” “你都不够做人的资格,离我远些!” 小舍知道马之达是为自己没告诉他来这里的缘由还生气:“不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事是张某与他们的个人的恩冤,不想连累任何人。” “臭马伕知道你是个仗义的人,连大人你的随从都不让知晓,但我们是兄弟,能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 张小舍听了,心跳的厉害,一只手扶着马之达的肩膀:“这……” “这什么?我马之达虽然与你相识不长,但如前世有缘,我父母死得早,又没兄弟姐妹,你就是我亲生兄弟,兄弟有难,为兄的当仁不让。” 第471章 云开雾散 这个看似土糟糟的中原汉子,说出的话铿锵有力,小舍彻底服了:“老兄,外面不方便,还是去你那臭马厩说。” 小舍便把自己亲家王一飞被人坑害的事向马之达说了一遍。 “看来兄弟眼光不错,太监王大的可疑性最大,前些日子,东厂的人嫌卫所的马不好,就来府上借马,有一个晚上,不不不,应该是第二天凌晨寅时,他们才把马还得来。” “凌晨还马,这也有点离谱,正常的话也该到早晨。” “小人也这样问了,你知道那番子怎么说?” “怎么说?”小舍凑近些。 “我们也想早上还得,咱王大人不许。” “看来是怕天一亮露马脚。” “有个番子头很凶,对着我说,快点,老子赶了那么多路,屁股都颠疼了,我看马腿和马肚子上都粘着芦花,估计是去了运河边。” “你这个臭马伕,看得真仔细。” “府上大大小小的马,都是我负责喂养的,我对它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晚上其他几个伙计走了,我就喝喝酒与马说说话,这日子也就过得快。” “明天白日,我得借你的宝贝用一下,去有芦花的河边看看。” “这个好,果然是个神捕。脑子转得快。” “如果查实是王大干的,我想先下手为强,把他灭了,要不再让他坑下去,我亲家就没了。” “好,我去探听王大的行踪,下起手来也顺当些。” 第二日在府上吃过早点,小舍吩咐胡穜带着小旗,配合常州府调查丑女人的案子,自己骑着匹白马,悄悄的出了后门。 四月的清晨,运河边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岸边的纤道上,长满的各种好看的鲜花,红的,黄的,紫的,五彩缤纷,在温暖的春日下,争相怒放,小舍甩着鞭,马儿从柔软的柳条穿过,惊飞了枝丫上一群群鸣唱的鸟儿,他确定应该是向南方,因为王一飞押囚犯的船从杭州过来。 大白马行了约三里多路,小舍开始后悔了,前面一眼望去,是连绵不断的芦苇丛,鲜嫩嫩地苇叶充满着生机,阳光在苇叶上划过,雪白的芦花随风飘荡。 “要从这找到蛛丝马迹,真比大海捞针还难!” 他叹息着,放慢了骑马速度,突然他冒出个念头:”东厂凌晨还马,这帮人准是去了无锡,然后从无锡开始一路盯着王一飞的船,一直到劫持犯人完成。” 小舍勒转马头,开始往回骑,心里还在推算:”劫案应该发生在丑和寅时,丑时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丑时夜黑风高,河里岸边除了鬼不可能会有人出现,再往后,附近的农民要下田劳作了。 运河里两只船撞了一下,“轰”的一声把小舍的思路打断了。 被撞的渔船原本好好的泊在岸边,一下被来船顶到了岸上。渔船上的渔民就开口骂道:“这么急,是去充军啊!” 河里的大船上,顺着风,应声探出个光头来,冲着渔民幸灾乐祸道:“本来就是条破船,停在河里危险,老子送你上去,还不谢我?” 渔民看着自己的小渔船,对着渐渐消失的大船跺着脚,骂道:“别剃了个光头就算和尚,其实是太监没鸟用,早死的命!” 小舍在岸上听得清楚,刚才自己的推算对了,丑时河里岸边应该有渔民,这时候船头点着渔火,捕鱼是最好的了。 渔船被搁在岸上,渔民一个人推不下水,小舍便下了马去相助。 小舍一边买力的推着,一边问道:“船家,刚才你骂他的话从那听来的,说起来好连贯啊?” “那听来的,咱亲眼看见的。” 船又回到了河里,小舍就着河洗手:“看见了什么,说来听听。” 渔民把船用绳缚在树上:“前些天,大约丑时,俺在捕鱼,来了两个凶巴巴的人,骑着马,在岸上拿着刀指着我,让我滚开,我想大半夜的会不会是劫匪,就把船划到芦苇荡内看着。” “有这匹马吗?” “看不清楚,不过也是匹白马。” “后来呢?” “后来听得岸上人说:“来了,来了”,我暗中一看,乖乖龙叮咚,下游来了条大官船,好大好大的,晃晃悠悠的停在了我面前。” “船上有人吗?” “费话,没人怎么驶来!” 小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也是。” “后来上游又驶来四条小船,我想一定是劫匪了,回头一看,大船上突然站满了好多些穿僧衣的和尚。” “当真?” “骗你干吗?月光下我在暗中看得分明,都光着头,不过双手都反绑的,被几个跳上大船的黑衣人帮着放到了小船,小船和我这条差不多大,uu看书.ukanshu.co 四条船上全装满也就三,四十个人。” “原来是劫和尚的?” “船装不下了,就先划走了,留下的和尚急了,大叫起来。” “这不把官船的人吵醒了?” “对啊,官船上跳出几个东厂人,穿着褐色衣服,苏州口音,上来就冲着留下的和尚,不对,冲着那些太监一顿打。” “怎么又变成太监了?” “和尚都互称师父的,这帮人都叫对方黄公公,绿公公的,你说不是太监是什么人?” “假扮和尚的太监,有趣有趣。” “便宜了那些逃走的太监,东厂人没早发现!” “东厂人要不迷倒,要不就睡死了。”渔民说道。 来龙去脉都清楚了,果然是王大他们干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舍不想耽误时间,回到花市街。 远远看见莫知府正指挥着手下,从金品堂篦箕堂里,把太监马顺和两个小太监押上囚车。 胡穜和小旗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到小舍跟前,胡穜兴奋道:“大人猜的果然不错,马顺为了控制姓金的掌柜,当着他的面,把丑女人活活的从三楼扔下去,金掌柜全招了,而且还拿出被他们撕破的丑女人衣服。” “这莫知府真敢抓啊?!”小舍感叹道。 “巡抚大人下令的,有什么不敢抓的?”胡穜指了指台阶上穿着徘衣的周忱。 第472章 巡抚被劫 天顶上的一缕阳光透过过云层,正好射在昂首挺立的巡抚大人额头上,小舍看到此刻的周忱面容上全无了随和的笑容,他心里道:“这周老大果然不同凡响,关键时不缩头,挺身而出,替下属挡了风遮了雨。” 常州花市街金品堂门口,衙役们列着队,谋杀丑女人的太监马顺等一干人,上了枷锁被抬上囚车,莫知府骑着马,马鞭一挥:“带走!” 囚车轱辘开始滚动,街两傍的市民开始骂了:“臭太监,除了敲竹杠,榨老百姓油水,还会什么?” “杀人偿命!” “看你们还敢欺负人!” 有大胆的真呼:“打死狗太监马顺!” …… 菜皮,破鞋,石头……开始朝囚车上的太监掷去。 一辆马车逆向而来,周忱在卫兵的护卫下,走下篦箕店的台价,提起袍角准备上车,小舍猛然看见车内晃过一个熟悉的头影,他对胡穜大喊一声:“不好,有刺客!” 轿帘内,像变戏法的伸出几双胳膊,把巡抚大人攥上了车。 马车朝前驶了几步,并没有远离,很快的被小舍追上了。 帘内探出太监王大的人来,用刀尖指着逐渐靠近的小舍,阴阳怪气道:“张大人,张侍郎大人,咱家与你有缘啊,不远万里到常州来相会。” “少费话,给我下来!” “咱家也想下来,可惜,巡抚大人谁照顾?” 周忱的卫兵,胡穜和小旗,还有不少衙役把马车团团包围了,几个官兵用长矛指着王大,吆喝着让他把巡抚大人放了。 王大把已经被绑了的周忱拉了出来,用刀架在他脖子上:“来啊,你们来啊,看你们的长矛快,还是我的刀快!” 小舍手挥一挥,示意愤怒的人群先退一步,指着王大,吼道:“你这小太监长本事啦,以前抓只蟋蟀手也抖,如今谁借你胆子!” “你别过来,咱家怕你可以吧。”王大拿刀的手抖动着往回抽,周忱的脖子被他锋利的刀刃刮碎了,痛苦的闭上眼睛。 小舍没料到自已的威胁起了反作用,便摆着手,把剑放在地下:“好好,你也别怕,你把刀放下就没事了。” 王大把周忱拖回轿内,隔着轿帘道:“咱家可以放了巡抚大人,可咱家的马公公你们也要放!” 听王大的意思是想用周忱换马顺,莫知府立马吼道:“瞎了你狗眼,周大人是皇上派来巡行天下,抚军按民的,怎能与一个杀人魔鬼相提并论。” 王大躲在暗处似乎有了些胆气:“小小知府,滚一边去,咱家要张小舍说话。” 王大的马车前后被官兵堵得严严实实,两侧,弓箭手张开弓,紧张的瞄准马车,寻找着机会。 小舍后世劫持人质的事也见过,他担心弓箭手擦枪走火误伤了巡抚。便对莫愚道:“莫知府,让你的人退下,本侍郎来好生劝劝王公公。” 莫知府得令,手一挥,所有人都退出几丈远。 以前的人也单纯,特别是这种小太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以为对方胆怯了,便奸笑道:“前面也让开,咱家好带着马公公离去!” 小舍手一挥,马车前面的官兵把阻碍也撤了,让出一条道来。 “张侍郎够意思,快把马公公送来,咱家保证把巡抚大人给你留下。” 街上一下空荡荡的,小舍孤身一人,面对着马车上的三个歹人,风拂着他额前的散发,他走进二步,轿帘内已经能看清周忱被两歹徒按着,王大挥着刀坐在前面,想动手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他还想试一下:“王公公,用马顺换巡抚大人,本官可以答应,只是本官想看看巡抚大人是否还健在!” 王大有些得意,把周忱架了上来:“看吧,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回去休息两天又神气活现的。” 小舍没容对方细想,便对着后方道:“把马顺押过来!” 载着马顺的囚车慢慢的过来了。王大兴奋了,没容囚车到眼前,便大喊道:“马公公,兄弟来救你了。” “别急,你先把周大人的绳子解了,我好把马顺放下来。” 后面两个小歹徒,还没听王大发令,就从轿内钻出来,开始解开周忱。 王大见囚车也打开了,也顾不得阻止手下,挥着手对马顺道:“马公公快过来。” 囚车慢慢的靠近。 周忱的绳也解了。 马顺跳下了囚车朝王大奔去。 周忱竭力甩开两个歹人。 小舍双手握拳,高高举起,对着囚车做了个手势。 囚车上突然一声响鞭,马受了惊朝王大的马车冲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有人都懵了,只有不知所措的尖叫。 唯有囚车上的马伕眼明手快,腾空而起,抱着周忱滚下了马车。 飞驶的囚车,在狭窄的街上面对面的与轿车撞在一起,uu看书 ww.uukans “轰”得一声四分五裂,一片鬼哭狼嚎声。 周忱从马伕怀里爬了出来,小舍急忙把他扶起,仔细的看了看,除了额上擦破点皮外,其他没什么大伤。 马伕也爬了起来,对着小舍道:“兄弟,咱这个臭马伕少算一步,要不大人额头也不会受伤。” “老兄,你还行,咱的手势还看得懂!” 马顺被车轱辘立场碾压而死。 太监王大被撞飞,头朝地的摔死。 唯有两个小歹徒命大,摔到轿内折了胳膊断了腿。 回到了府上,周忱道:“张侍郎,王振的死党是完了,王振恐怕会恶人先告状,周某想先回京去说个明白。” “周大人,王振如今得宠,骄横跋扈,莫如下官随你去,也好有个证人。” 两人正商议,顾佐的手下来报:“顾佐大人突然发病,已经昏迷不醒了。”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发病了?”周忱抚摸着额头的伤痕。 “顾大人一直这里疼。”报信的小人指着腹部。 “这是肝脏,怎么不早说!”小舍厉声的训斥着。 “大人不让说,只是胡乱吃了点药汤,今日早上,小人见他没起床,就去唤了医官。” “医官怎么说?”两人跟着那人朝顾佐的住处走去,春雨说来就来,细如牛毛的雨滴洒在头上,小舍打了个喷嚏,说话也带着寒气。 第473章 蝗灾肆虐 顾佐躺在床上,牙关咬紧着,医官用银针在他身上扎,小舍看得明白是印堂、上星、百会、和双侧内关、人中、三阴交穴。 一会儿顾佐脸上平伏了,出了口大气,眼睛也慢慢的睁了开来。 周忱问他有什么感觉? “疼啊!” 医官收拾着家伙:“疼就对了,小官是用了醒脑开窍针,醒是醒了,但只是治了暂时的,大人千万不可劳动,待服了几个疗程煎汤再说。” 小舍看了下周忱:“本人想带他一起回京,看来是不行的。” “留着有些不放心啊。”周忱弯下身看了看顾佐,把小舍拉到一边:“顾御使看来病得不清,眼睛赤红,舌苔厚实,十天半月好不了,不如你留下负责照看,周某先回京去秉报皇上。” 小舍明白巡抚大人的意思:“顾佐大人是当今的要人,万一出了差错,咱俩功都抵不了过,只是王振这个鸟人也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也要上,针锋对麦芒,不是他输便是咱输。”周忱的语气很坚定,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周忱走了,小舍把他送上码头,临上船时,巡抚大人弯下银发纷乱的头颅,轻声对小舍道:“五十天内,如没见到愚兄的信息,你要多考虑了。” “明白,兄弟早有打算了,一定与兄长在一起。” 周忱走了,小舍不敢离开顾佐半步,几个疗程的治疗,御使的病渐渐好了,脸上也露出少见的红晕来。 小舍很佩服这个名不见传的医官,这日小舍便问他:“吴医官,看你祖上是行医的?” “父亲学的是疯科和太医戴思恭曾为晋王治愈了肢瘫的病症。后来晋恭王因旧病复发死了,洪武皇将父亲逮捕,要以谋杀而治罪。幸亏戴太医进言劝阻,先皇才免了父亲的死罪。” “哦,原来是吴太医的公子,难怪医术这么高超。” “父亲主要以针炙为主,也戴太医那学了医学理论。” “戴太医是是太祖和成祖的御医。应该是这朝医道第一人了。” “先父说过,戴太医虽然是朱丹溪的高足,但他对血液之生长变化和用途,用来解释阳气易亢,阴血易乏的论点,则比其师聪明太多!” 顾佐对着吴医官不停的点头:“那,顾某的病症是?” “这次下官对大的的诊疗结合了戴太医的一些理论和经验,大人您是因劳累阴血不足则阳亢随之而现,所谓阳盛阴衰是也。应该多多滋养补血。” 顾佐的病有了六七成的修复,正等待京城信息,快马来了:“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概,年虽五十,已病入膏肓,皇上令顾佐回朝复任。” 两人便打点行装返京,临走那日晚,小舍又去了后院,马厩里只有两小马伕,马之达踪影全无,问过才知,他已去了吴江。 小舍懊恼不已,想想一个多月自已心思化在顾佐身上,多少对这位生死兄弟有所怠慢。 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家房内,在回廊与诸少爷不期而遇。 诸少爷捧了些绸缎布料,说是答谢之礼,小舍怎肯收下。 怎料这小子也会懒,跪在地下不起:“张大人,这是父亲的性命,你不收也得收。” 小舍无奈,挑了些就问马之达的讯息。 “小人的义父怕你担心,其实没去吴江,而是辞了职回山东老家了,他让下官向大人问好。” “这个臭马伕!”小舍懊丧到了极点,一脚把个瓷花瓶踢得粉碎。 莫知府闻声赶来,见这个看似温和的上司发这么大火,急忙作了个揖道:“大人,下官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把马之达放跑了?” “这老倔头劝不住,说家乡闹蝗灾,回家去!” “他老家有什么人,一定是你把他气跑了,王之达是巡抚大人的救命恩人,我看等大人回来,你怎么交代?” “他今天一早走的,我派下人立即去追。” “马之达忠诚仗义,又有一个身本事,是个人才,常州府一定要留下他,找到他就对他说,是我张小舍说的,要死也要死在常州!” 张小舍带着刚病愈的御使顾佐,一路颠簸,这日到了山东境内,天已经开始热了,春天的花儿完全凋谢,各种植物应该进入了一年中最生机勃勃的时候。 从船头望去,运河岸边禾苗已经抽穗,丰收在望,天上突然传来“嗡嗡嗡”作响,遮天敝日的蝗虫从头上掠过,像乌云扑来,刚才还绿意盎然的田间,瞬间停满了虫子,四边锣声急响,浓浓的烟雾升起,一切已经晚了,青绿的麦穗已经啃个精光,虫子又掠起蜂拥而去,虫到之处草木皆没。 “这么厉害?”小舍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田野,吃惊道。 “张侍郎你们苏州没什么旱灾,uu看书.ukanshom所以蝗灾也少,顾某老家河南是见多了。只要是干旱年份,肯定有虫灾。” “粮食没了,老百姓又该受苦了。” “今年旱灾面积大,估计河北、河南、山东三地都会遭秧。” 船一路北上,到了黄河边,准备渡船到德州府,从北店子渡口看去,荒凉的大河滩涂,黄浊的河水,沙子把河道也挤得更加狭小,小舍几个上了筏子,行至一半,见上游飘下几只插着黄旗的筏子。 “爹!”天空突然飘来儿子张众的喊声。 “儿子,你去那?”小舍看到了自已当御使的儿子身穿青袍站在对面的筏子上。 载着月月的小皮筏与他擦肩而过。 “爹,儿子去济南治蝗灾。” “你儿子有出息了。”顾佐也站起来与他的下级招手。 岸边的德州老知州还立在原地,见小舍和顾佐上来,急忙下马迎接。 “热闹啊,刚送了几批南下的,又迎来了两位大人。”何知州明显老了许多,额头布满了皱纹,连下巴的胡须也全白了,稀稀疏疏的在河风中飘荡。 “老何源,不容易,身板还这么硬朗。”小舍打着哈哈。 “不行啰,该交账了。”他指了指一边的副手:“张大人还认识不,这位是讲林冲故事的典史,现在是新任德州知州韦景元。” 韦知州两人作了个揖,示意请众人上马。 第474章 得道多助 新任知州韦景元替小舍几个按排好住所,顾佐问:“刚才你们送走的御使,去那里?” “大人从南方来,可能一路也看到,两京、山东、山西、河南等处遇大蝗、禾稼快完了,皇上遣御史、给事中、锦衣卫官分赴各地督捕。” “哦,还来得及吗?” “今年虫儿来得早,禾苗刚抽穗,还有七八成,如果抓得紧,还有救。” 小舍看到了儿子,心里也有些放心,如果周忱斗不过太监,儿子多少也会受牵连,现在即然委以重任,说明问题不大。他按排好了顾佐休息,便去了老知州何源的住处。 何知州一家正在收拾行装。何太太见小舍来,泪汪汪道:“咱老何从11年上任,一干就20多年,如今德州面貌大不一样了,说退就退了。” “说什么呢,都六七十岁了,不回乡享福,那才是白干一辈子了。” “是呀,我都想回老家呢,子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 何太太说得也是:“想想做姑娘时,呆家里靠着父母,啥也不用担心,种种菜,养些鸡鸭,能吃饭着暖就很知足了。” “你小时候啥也不懂,现在嫁了我,吃香喝辣惯了,我看你少了那么多奉祿,还会知足?”何源一边整理,一边不忘调侃自己的老婆。 “不知足咋办?和你一块找九缸十八窖的宝贝?” “何知州,什么是九缸十八窖的宝贝?”小舍正帮着打包,也插了一句。 “我老伴老家在平原县王凤楼镇辛寨村,是进京“九达天衢”的陆路官道,靖乱之战前,那里可是个人丁兴旺的好地方,村寨井然,百姓安居乐业,村里有座九神庙,夏天我们常去那念书,煞是巍峨壮观。” “庙里是凉块,赤着脚踩方砖上爽爽的。” “这庙边上有家当铺,由于地处官道,分外显眼,燕王南下时一夜突然全消失了,说里面的金银珠宝被店主秘密掩藏一个九缸十八窖地方,至于在哪谁也说不清楚。” 小舍不由想起了家里藏的那箱宝贝:“有些什么呢?” “金子和银子啊!都是前朝的金铤银铤,一堆一堆的,好几百两。” 小舍听得心里虚虚的,装作腰疼溜回房间了。 第二日,看顾佐元气恢复了不少,准备吃罢中饭启程,德州大运河开阔,去北京可以用大船。 一帮人丢下碗筷回房整理行装准备出府衙。远远见周忱坐着轿子来了。 小舍赶紧上去迎接:“大人,幸好你早来一步,要不咱和你擦肩而过了。” “费话,咱周某可是学着道衍和尚,会算一卦。”周忱乐呵呵的,小舍心里愈加安定了,不管如何,终于把王一飞的拦路虎王大给干掉了。 周忱道:“你俩再陪周某一晚,明天再各奔东西。” 即然巡抚这么说,再加上顾佐也没痊愈,两人答应今晚留下来。 晚上韦知州作东,在喧哗角不到的家中请三位京官和何源吃饭,又算接风洗尘,又算为老知州饯行。 酒过半巡,周忱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笺交给何源:“周某来时去了文明门的蹇府,蹇义大人知道咱要路过德州,特地让周某给何兄带这封公文。” 何源看了,泪流满面,号陶大哭道:“知我生者蹇义。” 小舍问周枕:“蹇大人一定为何兄争取到了什么?” 何源饮泪点头:“蹇大人请皇上不要让何某回老家吴江,说是没何源就没今日的德州,何源有用,皇上恩准,赐何某为吏部考功员外郎,近日便去上任。” “何兄也是苏州吴江人?” 何源已经心情恢复了,大笑道:“祖上是,1395,贡入太学。次年,举乡试第七,会试中乙榜第一,授山东德州学正。” “难怪还有点乡音,你怎不早说?” “何某没说过吗,记得上回你与金幼孜大人北上,我曾说过,可能那时喝得都高了,记不得了。” 周忱道:“早知如此,我周某也要拉你去南直隶走走。” “离乡四十年了,鬓毛己衰,家乡也没什么人,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新知州也和调着:“下官也曾想,何知州虽然贬去交州过,但即然复职了,理应再多干几年,怎么突然把大任交兄弟了呢,原来是有重任啊,恭喜恭喜。” 小舍本来想问太监马顺的事,碍于韦这外人只得作罢。 还好何源得了好消息急着回去报信,顾佐身体欠佳又不能多坐,宴席很快的结束了。 周忱见月色正好,就拉着小舍到运河畔散步。 七月的天气,河风吹得正爽,周忱的步子都得急快,小舍紧走两步,uu看书 .unshu.om 拦着道:“大人这么笃定,想必朝上一定很太平吧?” “四方灾难不断,皇上头也痛了,急着派人下来巡抚,北边阿鲁台驻牧塞下,被前元代王室后裔脱脱不花袭击,妻子死,牲畜被劫掠一空,只与其子硕尼堪等迁居穆纳山。” “阿鲁台失势应该是好消息吧?” “就看瓦刺顺宁王脱欢方面了,如果他太嚣张,对咱也不利啊。” “四川总兵陈怀镇守松潘对当地少数民族进行了镇压,弄得那里鸡犬不宁,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概正忙着优恤军士,给以衣食,所以三杨提出让顾佐回去弹劾陈怀。” “大人没说顾佐身体欠佳吧?” “幸好没说,要不老顾职位难保。” 周忱绕着圈子,就是不说太监王振的事,小舍忍不住问了:“大人这么定心,想必马顺的事,王振没作梗?” “哈哈,看你急的,你儿子都出公差了,你这当老子的肯定没事!” “大人用了什么妙招?”小舍拔了一枝柳条,在手指上缠绕着。 “天助,这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张太后让金英回来当司礼监太监,踢了王振。” “为什么?” 张太后虽然在后宫,朝内的事她比皇上都明白,王振营结死党的苗头太后早发觉了,所以咱周某一亶报,皇上就道:“死有余辜!” “哈哈,皇上英明,这王振也有今天。” 第475章 骑龙抱凤 周忱捡起一瓦片,侧着身,朝河里扔去,河面上扬起一连串好看的涟漪:“杨士奇已经上奏,沿海各府,加强巡查,有宦官下海走私,格杀匆论!还有司礼监和工部的采办,必须有都察院御使监督。” 小舍也打了个长长的“水上漂”,水中金色的月亮成了美丽的碎花。:“顾佐又该忙了。” “不仅是顾佐睁的都察院,大理寺,东厂,锦衣卫和你们刑部对马顺这种假公济私之事,也要彻底严查,查一个办一个,不许姑息放任不管。” 两个人谈得起劲,出了大西门也不知道,沿着剪子股街,到达顺城街与米市街连接的十字路口的地方。夜色渐浓,街上的店铺开始打烊了,身后的小旗急了:“大人留步吧,再晚了城门不让进了。” 小舍道:“本来再向南些就到了“德州水驿”了,想陪周大人去那走走。” “算了,从迴龙坝回去吧,前面有些石王八,石碑的还可以看看。” 月光下坝底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小舍道:“大人,金英这个人我早就见过。那时张辅征服安南,我和夏元吉去慰问,回来时带了些已经阉割、聪明俊俏的男童,金英就是其中的一个,当时大约十三四岁,比王瑾大些。” “你是不是还担心着王振报复?” “大人都说了,王振回内宫监了,我怕什么?我是担心这金英也不是个好鸟,他有宣宗皇的免死诏和银记,如果他狂起来,说不定比王振更凶残。” “那倒不会,张太后对他们还是有管束,听杨士奇说,张太后曾为个宫女,把王振骂得狗血喷头。想来外人传的张太后,沈皇后支持王振是谣传,让金英代替王振就是实例。” “但王振还是皇太子的老师啊?” “皇太子才八岁,执不了权。” “这也是,皇上最近龙体如何?”小舍抚摸着卧在地上的石乌龟的头问道。 “一直在服药,看气色还行。” 两人绕到了米市街,听得一米行门口一男人责骂声,声音粗鲁又残暴。 小舍便凑近听着,看样子是夫妻俩为账目的事,那男人骂着骂着就用木板朝自已的老婆头上砸去。 那女人三十来岁,被突如其来的板子砸在头上,鲜血映红了白色的衣袍,痛苦的捂着头,但没还嘴。 小舍是个见不得男人打女人的人,也不问由头,一脚就上去,那男人没防备,身体便倒在门槛上,脖子一伸,就一动不动了。 这祸说来就来,那女人死命拖住小舍的衣袍,大喊着救命。 一下来了几个衙役,见是个穿绯袍的大官,也怔住了。 周忱只能强势道:“这男人行凶在先,刑部侍郎是不得及而下的手。” 那男人刚才是脖子撞在门槛上,一时闷了气,小旗给他按压了几下,气就回了,坐在地下摇着头:“算了,今天算是倒了霉,被阎王爷叫去训了顿。” 衙役见没大碍,又有大官在旁,趁机溜之大吉了。 小舍见男人站起身了,口气也软了些:“这位大哥,你也狠了点,多好的老婆,你怎么下得了手?” 那男人心里怵着小舍的神功,也虚虚道:“今天生意本来就不好,她还偷了钱!” 周忱递了一块手绢给那女人,让她自已擦头上淌下的血:“这下手也狠了点,自家人拿点钱也算不上偷。” 那女人哭哭啼啼道:“我娘眼睛快瞎了,没钱治病,弟弟又三番五次上门,你又没给。” 小舍扶着那男掌柜进店,心里想着瞎了眼的父亲,火又来了:“你这个王八蛋,还算人吗?生意不好,总归还是个掌柜,老婆救济一下丈母娘,你至于打得她头破血流吗?” 那男人还算有点人情,找了个湿布,替娘子擦头上和衣裳上的血迹。 周忱见他俩又和好了,招呼小舍走了。 男人怕他们去叫官,便拉着他们要吃杯茶再走。 刚喝了酒,口也干了,周忱便答应留下。 这男掌柜毕竟是生意场上的,见是京城的大官,一脸的恭维,一口一声的喊着老爷,叫小伙计送上好茶好点心。 那老婆也打着横坐下,淋罐和烫杯的摆弄了一下,给几人捧上了热茶。 小舍闻一下茶汤的香味,然后再慢慢咽下:“老板娘是福建那里的人,茶道功夫不错啊?” 听得长官称赞,女人红着脸,轻声道:“奴家是德州人,这茶功夫是和开茶馆的姐妹学的。” “我内人是城东大申庄的,不知大人听说过当朝宣宗皇帝与骑龙抱凤的故事吗?说得就是那个村庄的事!” “哦,听过但不详细。”周忱来了兴趣。u看书 ww.uukanhu “让我内人说,她比小人知道得多。” 那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薄薄的嘴唇,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她扬了扬眉毛:“咱大申庄坐落在德州城东南十五里、减河西岸、浓郁茂密的丛林之中,是一座河水缠绕、风景秀丽的村庄。村中有一条联接减河与黍亡河,,把村庄分成南北两半,村民只能在一座小石桥上通过。” “说简单些,大人们喝完茶就跑路了。”小旗催着。 村里算命先生有个小女,乳名“丫头”,长了一头秃疮,人们都叫她“秃丫头”。因从小无娘,跟从父亲、哥嫂一起度日,十来岁时,还疯疯癫癫、鼻涕邋遢,正天疯跑疯癫,没有一天闲时。” “说简单些吧。”掌柜见老婆说话慢条斯理的,怕得罪长官,就抢着说:“宣宗皇帝虽有后宫佳丽三千,却无一人应皇帝的心思,皇帝寻思着到自已找,一日梦入仙境,得仙人指点,皇妃在京城东南方,运河旁、大神庄,骑龙抱凤的是便是娘娘。” “呵呵,这是太监胡吹出来的,不过来德州选妃是真的。”小舍道。 “皇帝决定亲沿运河选妃。即拟旨,派内宫太监王瑾和王振随他沿京杭大运河乘船南下,当然是鼓乐一片,黄旗招展,每到一处就是弃舟登岸,一边察看民情,一边看有没有娘娘的影踪。选妃的队伍来到德州,听说城东有个大申庄。” “这么神,大神庄,大申庄,就差一个字?”小旗惊道。 第476章 秃丫头的福 米行的掌柜端出了热气腾腾的大柳面,周忱也不客气,还让人家多放些大蒜。 小旗想听那故事,便嫂嫂长嫂嫂短的央求着。 周忱问小舍:“那次皇上亲自来找妃子,你不还在詹事府吗,怎么没陪着?” “那事是太监的,轮不到咱们。” 掌柜娘子道:“随行的人是很多,有仪仗队、德州的官兵、还有各村参选的、看热闹的人群挤满广场,场面非常热闹。这广场也巧,与秃丫头家就一墙之隔,她也想去,但哥嫂嫌她丑,怕她惹事生非,就一把锁把她锁家里。” “她出去,皇上也不会选她。”小旗一边吃面一边看着掌柜娘子。 “这也巧,家里有只老母鸡,听得外西锣鼓喧天,一惊飞上了院墙,丫头便拿着个梯去抓鸡。正巧皇帝见参选的所有秀女无中意之人,正在要起驾,看见一个女子在院墙上骑着,怀里抱着一只母鸡。宣宗皇帝大声喊着停车,指着秃丫头说:“朕要寻找的就是那个骑在院墙上的女子,她就是我要找的妃子!” “嫂子胡说,咱小旗不信,秃丫头那么丑,皇上会看中?” “皇上就这么一说,太监急了,统统跪到了墙下,太监一看这丫头,又秃又脏,肯定有失体统,于是几个年老的太监便领秃丫头到村东河沟边去洗洗脸。 秃丫头来到河沟边捧水这么一洗,这一下可了不得了,秃疮嚘巴全掉了下来,露出了满头的乌发,再看脸上那真是出水芙蓉,面如桃花,倾国倾城,疯癫样子全然不见了。村里人都说秃丫头肯定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只是在外面罩了伪装,为的是不露真相,专等皇帝驾到。” “那只母鸡肯定也是仙人扮得,要不怎么会牵出这等姻缘。”小旗自言自语道。 “你家朵兰也是仙女,要不怎么会找到你这傻小子。”小舍笑着用筷子敲着小旗的头。 “不过也怪, 这丫头整天疯疯癫癫、鼻涕邋遢,她爹马老汉最疼爱她,视她为掌上明珠,常对村里人说:“你们别小瞧咱丫头,总有一天,她是咱村最有福的女人。”掌柜补充道。 几个人正在米行吃着面聊天,知州满头大汉找来了:“原来大人们在这消遥,下官急死了。” “与民同乐,有啥好急的?”周忱抢白了一句。 “小的们回来报,说张侍郎把米行掌柜打个半死,人家要诈他。” 掌柜站起身来:“小人犯了错,张大人教训了俺,俺谢也来不及,怎能说诈他,真是谣言。” “那就好,那就好,大人平安了,下官就定心了,你们玩,下官还有些闲事不打扰了。” 小舍见韦知州要走,一把扯住他衣袍:“别急,张某还有事求知州呢!” “大人尽管吩咐,下官一定从命。”知州点头哈腰回话。 “现在奉祿都改钞了,你家人口不少,需要买米,这米行老板等着卖掉米好替丈母娘看眼疾,我看~” “明白明白,下官马上叫管家来卖些。” “不用叫管家,这钱不够,咱先垫着,米让掌柜送去,不就少了跑一趟?” 知州只能点头,双方多场银货两讫,称好米搬上牛车,知州带着掌柜走了。 周忱笑着用手指点着小舍的额头:“你这个人精,把个滑头知州治得服服帖帖。” “原来大人也看穿这知州啦?” “老知州何源这么忠诚,德州人谁不称道,把他挤掉,就是这小子使得坏!” “幸好蹇义大人有眼力,要不何源太委屈了。” 第二日,鸡鸣三巡,小舍与周忱在运河码头话别,带着顾佐和何源夫妇回北京。 宣宗知道小舍回京,立刻在武英殿召见了他和顾佐:“朕看到张爱卿,顾爱卿,脸庞消瘦,神态疲惫,于心不忍,你等先好好歇歇,朕还有大事要让你俩去做。” 皇上只言片语,小舍像食了甘露,顿觉浑身气爽,精神充沛。走在回家的路上,趾高气扬的,好像打了胜仗一般。 家里的喜鹊在前院的银杏树上叫得欢,柳嫂冲在了前头:“老爷总算回来了,老太太可是把您想疯了。” 小舍把行李扔给她,就直奔张王氏的住房。 大半年没见,娘的头发全白了,没了牙的嘴巴凹陷着,哆嗦着半天,挤出个话来:“舍儿,你怎么瘦成这样?” 小舍跪在娘膝下,咽着泪水:“娘,儿只是好久没吃到娘做的菜而已。” 张王氏摸着儿子的脸庞:“看看,脸上的颧骨都出来了,一会儿叫柳嫂去买只老母鸡,娘给你熬个汤。” 如意搀着孙子来了,眼睛一晃,孙子张天笑会咿呀咿呀的说话了,u看书 .uuknshu.cm 冲着小舍就喊:“老爷爷。” 小舍欢喜的把他抱怀里,用尖利的胡须去刺他粉嫩的小脸:“小坏蛋,爷爷有这么老吗?” 儿媳妇玉儿掩着嘴吃吃的笑道:“爷爷不老,外公才老呢!” “玉儿,你爹回来了没有?”小舍有些担心王一飞,毕竟三十个犯人从他手中逃走的。 “还没有,俺娘去打听过,听说到了南京。” “到南京,应该公事完成得差不多了。”小舍心里打着谱。 红瑶也来了,红瑶的两鬓比如意还多了些白发,眼里盈着泪水,低垂着头,给小舍行了个礼:“郎君辛苦,妾这厢有礼了。” 小舍把她扶住:“怎么不见囡囡和阳阳。” “囡囡管着绣坊,一会儿就来,阳阳在国子监念书,今儿回不来。” “喔,儿女都成人了,我这当父亲的,可以安享晚年了。”小舍打着哈哈,不料张王氏一拐仗过来:“臭小子,在老娘面前卖老,看我不收拾你!” 红瑶急忙用胳膊挡住:“婆婆,使不得,郎君的腿生了疥疮。” 红瑶这么一说,如意便去掀小舍的袍子,果然小腿上长满了疮疤,一团团的还流着脓血。 “哎呀,你这咋整的,都烂成这样了。”张王氏放下拐仗,便去替小舍挤那疥疮。 红瑶道:“婆婆,先不挤,用盐水洗,后院有凤仙草,洗好后用它敷着。” 第477章 白梅梦托 小舍的小腿满是血淋淋的疥疮,红瑶提来了盐水帮他洗,如意看都不敢看,盐水碰到伤口,真是伤口上撒盐,小舍痛得“哇哇”直叫。 如意的牙齿格格直抖:“红瑶,红瑶是不是盐放多了?” “如意姐,盐贵着呢,我只放了一调羹。” 木桶里水染成了红色,那是小舍小腿渗出的血。 红瑶用井水冲了又冲,夏天的井水是冰凉的,小舍疼痛好了点。 张王氏摘了凤仙草的叶子,一张张贴在伤口上,一股香草的味道弥漫开来,小舍低头看着,老母亲的头发已经没一缕黑发了,一双手满是深深的皱纹,半蹲着身体,气喘吁吁的,他用手护住腿:“娘,你别贴了,让我自己来吧。” 张王氏用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嗨,真不行了,做点小事就直喘气。” 两个丫鬟急忙把她扶到一边椅子上。 小舍把脚搁在板凳上,准备自已贴,红瑶用手打掉他的手:“算了吧,腿后面也有,你有本事贴。” “这也是,红瑶咋办呢?”如意没了主意。 “只有把叶儿捣烂放在干净的布里,然后敷上去。”红瑶把叶子一片片摘下。 “还是红瑶聪明,我这老太婆一急,忘了这一招。”张王氏伸出拇指赞着红瑶。 如意有些不开心了:“这我也想到,只是在想里面要不要放些冰片,三七什么的。” “如意丫头也聪明,冰片镇痛,三七活血,可是家里有吗?”张王氏抬头看着如意。 “有有有,白梅留下的箱子里有,我去拿。” 红瑶捣着药草,叹了口气:“白梅姐太可怜了,如果活着,看着阳阳上国子监多高兴。” “阳阳读书怎么样,还调皮吗?”小舍擦擦头上的虚汗问红瑶。 “阳阳脾气和月月不一样,喜欢闹腾,以后是当武将的料!” “你就别帮衬他了,上回和别人打架,把人家胳膊都打折了。”张王氏忍不住说了。 “臭小子,长本事了,咱张家没那么蛮横的人。” 正说着,章伯领着阳阳回来了。 阳阳穿着蓝色四周镶黑色宽边的直裰,头上扎着蓝巾,一头乌黑的秀发把浓眉大眼的脸衬得更白更嫩:“真像白梅。”小舍刚升起的怒火一下化了。 “父亲大人,儿子给你请安了。”阳阳单腿跪地作了个大揖。 “快去向奶奶请安。”小舍指了指躺在椅子上已经昏昏欲睡的张王氏。 阳阳乖乖听从,默默的的奶奶行了个礼,转过头对小舍道:“爹,你一定遇到高手了,要不怎么会伤成这样!” “别瞎说,你爹是热出来的疮毒。”如意拍了他一下。 “爹要是真碰到强敌,你是不是想替爹报仇啊?” “古有吴王夫差替父报仇,又有曹操替父报仇,大英雄都有这样的气概。”阳阳拍着胸膛,骨子里渗出的是白梅的英气。 “好你个大英雄,人家是杀的敌人,你却打的是同学!”小舍拍了一下大腿,把正在替他包扎的红瑶给吓了一跳。 “好了,郎君,别生那么大火,你看刚包上,你这一蹬腿又全掉了。”红瑶埋怨道。 “好,我今儿忍着,你给我说说,把同学胳膊打折了是怎么一回事,不说清楚,家法伺候。”小舍用手指着儿子。 如意把阳阳拉到一边:“这也不能全怪阳儿,鸿胪寺丞张仁石的儿子,经常骂你儿子是没娘养的,骂急了,才动的手。” “张寺丞一个好人,他儿子会这样?” “还有大理寺丞的儿子,他们几个经常逃学,有时候晚上玩得迟了,翻围墙回宿舍,说不定自已摔折的,我那天上茅坑,走廊里遇到张牙五,他便莫名其妙的骂人,我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倒地下了。” “你这猪脑子,你要是把他骨头打断了,老子今天还赞你男子汉,你这是被他讹啊!”小舍听儿子吃了暗亏,气的眼睛发绿,冲着儿子直骂。 张王氏看不惯了,用拐仗戳着地上的石板:“那有这样教孩子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舍没理会娘的话,对阳阳道:“男人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可不能窝囊着死,明天爹去找胡濙,让他好好的查查。” “你这不是仗势欺人吗,事情都过了,和阳阳说清楚了,以后学乖些就行了,还兴师动众的干吗?”张王氏不依不饶的数落着。 “是呀,郎君算了,咱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和个孩子一般见识干吗。”如意也劝道。 “郎君,你是不是腿疼得生火了,你以前可从不这样的啊?” 张王氏用嘴唇贴着儿子的额头试了试:“啊哟,身体这么烫,快去躺下。” 几个女人手忙脚乱的把他弄到如意房内,uu看书 .ukanshu 又是灌药,又是冷敷的,小舍头晕晕的,身体也不知去了那,只听着如意床前低喃着:“半老的人了,不会照顾自已,烧成这样都不知道。” 冰凉的泪水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在眼前变成一片雾气,小舍摆了摆手,雾气像云一样散开,一阵淡雅沁心的梅香渗了过来,环佩叮当作响,白梅迤逦而来,对着他宛尔一笑道:“郎君别来无恙。” “还别来无恙呢,阳阳这小子把我气坏了。” 白梅伸出细嫩的柔荑搭在他手腕上:“还真是,不过阳阳还小,妾又不在身边,郎君多担待些。” “这孩子聪明人长着个笨肚肠,不知像谁?” “像妾呗,想当年跟着纪纲,王一飞,为大明忠心耿耿,到后来功劳没有,耳光倒吃了不少。”白梅指着自已白玉一般的脸颊。手指按处泛起一片桃色,眸子里瞬间透出妩媚动人的光彩。 小舍执着她的手,倘佯在梅林中,暖暖的冬日下,梅花开得正盛,那一团团,一簇簇的梅花在寒风中绽满枝头,粉红色梅花如天边的红霞,黄色的梅花又像一轮金色的明月,白色的梅花开得更是热烈,小舍折了一枝正准备插到白梅的乌发间。 白梅用手挡住:“郎君,你要答应妾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阳阳外刚内柔像我,郎君要耐心,要多陪陪他,常和他说说话。” 第478章 出关巡边 小舍又像到了年少时,点着头作了个揖:“郎君一定听从娘子的话,把阳儿抚养成人。” 河水清澈见底,一阵微风吹来,河面上波光粼粼。白梅拎着袖口,对着河中投进一粒石子,河面激起无数朵晶莹剔透的浪花,一圈圈涟漪,倒映在水中的梅树跟着摇晃起来,朦胧的在眼前浮动,白梅一袭白衣站在河里,把河水泼在他头上,冰凉冰凉的,他手舞足蹈的挡着。 “郎君郎君,别动!”灯光下如意用冰凉的布盖在他额头,白梅不见了,小舍知道是自已做梦了,白梅是托梦告诉他:“要照顾好阳阳。” 这次病很是厉害,北京的暑气刚退去,他才有些恢复,这日早朝,差不多在京的文武百官都去了,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小舍午夜就了床,穿上了如意亲手熨烫好的公服,骑着雪龙马到了午门。凌晨寅时,杨溥,杨士奇和杨荣来了,最后连七十岁的蹇义也被下人搀扶着来了。 “蹇大人,看来今天皇上有重大事要宣布。”小舍急忙上去扶着。 蹇义干咳着,低声道:“一准是北方的战事,你看张辅也到了。” 小舍顺着蹇义的手指看去,被朱瞻基皇帝解除了中军都督职务的张辅,果然在一帮武臣中站着,高高的个子特别的显眼:“蹇大人说对了,张将军是辅运武臣,原本是初一,月半才上朝的,他一来,多半是军务。” 宫内的鼓声响了三遍,大臣就在雨中排好了队伍,依次进入,咳嗽会被罚,小舍见蹇义用手捂着嘴巴忍着,过了金水桥文武官员分左右两列站好了。 还好今日皇上没让大臣们多等,一会儿就坐到了龙椅上。 众官行过礼后,他便大声曰:“众卿,北方那帮胡虏,往年秋高马肥时必定会来扰边,今年朕准备亲自出关巡边,警饬兵备,众卿整齐好士马准备随朕一同前往。” 武定候郭玹跪奏:“皇上英明,主动出战,不仅打乱了敌人的计划,又可壮我大明之威武,未将愿效犬马之力,冲锋在前。” 张辅跨前一步,似乎有话要说,嘴巴张开后又合上了,正尴尬中,小舍急忙跨前一步跪在他身旁:“下官愿与张辅将军携手紧随陛下出征。” “两位张爱卿联手,一文一武,一定所向披靡。” 蹇义也表了态:“下官虽然年老,但愿效当年黄忠为皇上冲锋陷阵。” 宣宗大喜,抚着下巴上的短须:“蹇少师的话,朕要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壮士暮年心不死,给众卿带了个好头。” 杨士奇,杨溥,杨荣也纷纷上前请战,连礼部尚书胡濙都效了忠心。 宣宗立即下诏:“命武定候郭玹、西宁候宋瑛、广平候袁祯、都督张升及李英分掌行在五军都督府事随同巡边,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杨荣、礼部尚书胡濙、杨溥、工部尚书吴中,刑部侍郎张小舍等各率其属等扈从。” 又敕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都察院右都御史顾佐等居守北京,大小事共同计议,措置得宜,不可怠忽,遇紧急机务审议妥当即行,太监金英,杨瑛、李德、王振、僧保、李和等提督皇宫内外一应事务。 并钦定出征时间在九月初九。 皇上所列的名单中,没有英国公张辅,一退朝,张辅便甩着广袖气咻咻的朝午门外走。 小舍赶紧几步追着他:“方才张将军为什么欲言又止,想必是让皇上不高兴了。” 张辅跨上马,轻轻夹了一下马肚:“皇上龙体欠佳,本将是想劝湅皇上多休息,边关的事由将军们代劳就是。” “张将军也是好意,为什么不直说呢?” “嗨,自从皇上解了本将军都督府之职,赐任光禄大夫、左柱国,本将似乎没了那大将的风度。” “是不是有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念头。” “算给你说中了,想当年在安南,出生入死,冲锋陷阵,那叫个舒服,而如今弄个不文不武的,憋屈死了,还不如告老还乡呢。” “张将军此言差矣,皇上此次虽然没让你出战,为的是你朝夕在京城,谋划军国重事。” “除了北方和那些倭寇,还有什么大的军事?” 小舍见他还耿耿于怀,便拉着他去东门外找了个茶楼喝茶。 这个茶楼张辅很熟,掌柜见他来,便按排了个好坐位,沏上了苏州的碧露春茶,两人坐定。 张辅便道:“北边,自从鞑靼的阿鲁台与瓦剌脱欢部进行大战后,阿鲁台败北,所部2000人马驻牧于集宁海子西北岸,其统治已经呈半瘫痪状态。福余等三卫想乘虚而下灭了他,没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强,三卫被他咬了一口。” “都想做草原上的霸主,互相绞杀,这对咱大明有利。” “阿鲁台怨气没处出,率众东行进攻三卫,终算勉强站住了脚根。为了担心咱大明,阿鲁台使臣自辽东入贡,不过改了从大同、宣府入境的惯例,守边的督军疑他有什么计谋,便上奏了皇上。” “将军觉得可疑吗?阿鲁台是不是想依着咱大明边关,来摆脱瓦刺的追杀。” “据我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弟弟张輗说,阿鲁台现在人穷马困无衣无褐,手下降明者接踵而至,已是日薄西山,无力继续控制局面了。” “张将军的二位弟弟在军中都有显要位置,uu看书w.uukansu 那么将军的嫡公子张忠呢?” “本将军这嫡儿子,长年有病,朝廷也派不到用处,看来以后只能靠张懋这个庶长子来撑英国府的门面了。” “有人道:看今世勋臣之盛,无如张氏一门。历事永乐、洪熙、宣德累立战功。威镇西南征交趾,生擒黎季犁者张辅将军也。” “哈哈,张侍郎难得拍本将军马屁,一定有所贪图?”张辅脸上露出一片灿烂。 “说对了,今天下官有一事相求,不知该如何启口。” “本是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张侍郎但说无妨。” “即然张将军贵口一开,下官也直言了,下官有一子,也是庶出的,他亲娘原本是锦衣卫千户手下的校尉,死得早,下官想让他拜将军门下。”小舍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已的愿望。乡村小吏在大明 第479章 北上洗马林 中午时分,茶楼的人少了,凉风吹着着格子窗发出“格吱格吱”的声响,楼后的树上,知了不停的鸣叫,张辅摇着纸扇,盯着小舍的眼睛:“张侍郎,你有杨士奇,蹇义这些好朋友,为什么偏偏找到了我。” “我这个儿子性格沉默坚强,有一种军人的天性,下官想让他早点跟着将军,接受那种将士勇往直前,慷慨激昂的气概。” “你是想让他从军?” “是,其他几个儿子都是文官,下官想从咱张家再出个从武的。” “他如今在那?” “刚十岁多点,还在国子监念书。” 张辅看着小舍脸色:“还小了点,不如本将军先收他当个儿子。” 军人果然义气,小舍没想到张辅会收阳阳为义子,立马连连作揖道:“阳阳有将军这个干爹,这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在下先替他谢了。” 数日后,小舍便领着儿子阳阳去了英国府。 张辅一见阳阳少年俊朗面容,满心欢喜,立刻喊上夫人李氏,吴氏当场认了这干儿子。 白梅的梦托终算有个交代,小舍的身体也全康复了,便精神抖擞的随着皇帝去巡边。 ...... 九月初九,秋风乍起,浩浩荡荡的明朝精兵从午门开拔,过昌平一路向北,蜿蜒的八达岭近在道旁。地势复杂,马车一会上陡坡,一会拐入深谷,到了第三天上午到了居庸关。 沈皇后以前不常出宫,看这里崇山壁立,奇峰险峻便想出来欣赏一下,便让太监给皇帝传话,说马车坐久了有些难受。 沈皇后的话,宣宗当然愿听,大队人马便停了下来。 群山之下,居庸关这长城上的关城是太祖皇派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督建的。是京城西北最后一道屏障。 关城有南北两关,两关均带瓮城,南关是马蹄形,北关为长方形。瓮城上架着一排神威大将军。 听到皇上和皇后驾到,衙署的官吏和几百名神机营的将士全都在石阶上肃立迎候。 皇帝挺直了身体,登上北券城城楼,摸着架在城垛上的红夷大炮对皇后等道:“这家伙二丈多长,重达三千多斤,发之洞裂石城,声震数十里。” 戴着龙凤珠翠冠、身穿红色大袖衣加霞帔的皇后矜持地笑着道:“该带着皇儿一起来看看。” “皇儿还小,想当年朕十四岁,随成祖来过,一晃已有二十多年了。”他指着炮又道:这是照门和准星用于瞄准。可将百丈远的敌人炸得粉身碎骨。” “当当”的琢石声,打断了宣宗说话,皇上正待发怒,见镇守永宁的太监谷春气喘吁吁来报:“皇上,奴才该死,不知皇上驾到。” “该死的奴才,起来吧,朕知道你在此修建泰安寺。” “谢皇上,寺庙还没完工,所以有点急。” 原来券门顶部正在刻五组圆形图案式的佛像,谷春道:“皇上,由北往南依次为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阿佛、金刚手菩萨、普明菩萨。除释迦牟尼为佛祖,其他四菩萨代表四方教主的意思。” 皇上道:“佛主在此为保护众生,防止魔众侵犯,我等都应该点上香拜一拜。” 上完香拜好佛,谷春又引着皇帝去看祠堂边的一块唐代的石碑。碑上书:《狄梁公祠碑记》,梁公为昌平令,有媪子死于虎……士人思公德,立为祠。 宣宗道:“原来是狄仁杰的祠堂。” 几个文武官员一听,便肃然起敬,对着祠堂拜了又拜。 蹇义道:“有皇上的英明,咱满朝文武都应该是梁公啊。” 此言一出,宣宗立马扫视了一下四周,神态严肃的回了句:“是吗?” 后面的文武大臣有些紧张了,遇到皇帝的眼光,都急忙低下头,甚至还有人两腿开始哆嗦。 皇上的反问,小舍心里有些明白了,这次皇上北巡,说是面对草原上的几股势力,其实是在考验属下,随时准备撒换他们的职务。 随行的众官和他一样,个个噤若寒蝉,空气一样紧张起来。都装作看那《狄梁公祠碑记》 只听沈皇后问身后的太监:“谷公公,这碑文上写的什么?” 太监谷文急忙介绍:“回皇后娘娘,碑上说,当时北方一带山林中有猛虎,经常出来伤人,时任大理丞的狄仁杰便发布了檄文捕虎,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老虎便自己送上门来自首了。于是,人们就处死老虎,百姓便将“猛虎自首”一事刻在碑文上。” 皇后轻声笑着:“狄仁杰真有这神功,一定是后人杜撰的吧?” 宣宗喝止道:“嗳,不能这么说,狄仁杰恪守职责,对一些巧媚逢迎,恃宠怙权的权要进行了弹劾,他的才干与名望被众人追崇,应该说“老虎自首”是被梁公的仁政所感化。” 转眼山那边传来一阵雷声,天随即暗了。担心下雨淋着,杨溥急忙招呼侍卫拥着皇上和皇后进了衙署。 雷声带着雨点,见那蜿蜒的长城伸向浓绿深重的灌木丛,白雾升起的山坡处,城楼孤独的站立着,像巨人一般守着边关。 休息了一会,uu看书 ww.uuanshu.cm 雨就停了,众人在关内草草的吃了饭,又随宣宗上了马,顺着雨水打湿的山路出了居庸关,风扫着落叶,眼前的一片便是秋意浓郁。 半个月的颠簸,大军到达一个三面环山,长满荨麻草的地方。这里刚筑个小城。 城西门口,见有个清清洌洌的水泉,汩汩的朝往喷涌,宣宗有些困倦,传旨下马休息。随从接马下泉洗饮,皇上的龙驹洗饮后顿觉爽快,仰头高叫,宣宗一见大喜,便问杨溥:“此处何地也?” 杨溥看了下地图:“禀报皇上,此乃万家村西北、荨麻岭下。” 宣宗指了指城门上方,对杨溥下令:“荨麻岭不好听,还不如叫洗马林。” 杨溥便对城内的守备道:“皇上有旨,快去城头挂上洗马林的匾额,南面叫承恩门,西面的叫观澜门。” 守备正准备去照办了。山上的烽火台上升起了浓浓的狼烟......乡村小吏在大明 第480章 瓦刺人逃了 宣宗皇上正准备率众臣进这个他刚命名的小城,荨麻岭上的烽火台狼烟升起,黑雾顺着北风而来,他用马鞭指着山头:“怎么回事?” 守城的守备道:“皇上,一定是瓦刺人来了!” 西宁候宋瑛的哨兵来报:“瓦刺的骑兵,追着阿鲁台残部往边卡来,没想到遇上我大明军的先锋,现在撤回去了。” “有多少兵马?” “宋将军说大约三百多人,全是骑兵。” 宣宗从随从手里接过他的枣红的御马,跨了上去:“命杨士奇,杨荣和张小舍在朕左右,中军郭玹,都督张升,李英率属下随寡人出发,其余人留下,保护皇后,等朕凯旋归来。” 此时的皇帝头戴抹金凤翅盔,着紫花布制做的罩甲,昂着他俊伟英武的头颅,双眼凝视着前方,随着马的跃动,红色盔缨在风中像燃烧着的焰火。 小舍的雪龙跟着他快二十多年了,已经没有往日的威风,不停的打着鼻息,紧紧随着前面的领头马。 “快呀,张爱卿,随朕生擒脱懽,活捉脱脱不花。”宣宗从马上回过头,脸上充满着稳操胜券的喜悦。 小舍紧抽几鞭,雪龙和主人相伴了那么多年,似乎觉得主人是万不得已,马首昂起,一声长嘶,前脚腾空,后足并进,一下就冲到了最前端。 宣宗的龙驹是刚从朝鲜选来的,发着烈情,竖起着乌黑的鬃毛,像闪电一般追了上来:“哈哈哈,张爱卿,你的马不行了!” “皇上,咱这马乃是成祖皇赐的,二十多年了,老骥伏枥,依然英勇得很那!” “等进了草原,瓦刺的好马多的是,随你挑。”宣宗眼里全是必胜的火光。 一白一红两匹马追逐着向前 后面便是飞跃的黑点,大明的马队在奔腾着,跳跃着,喧嚣着,嘶鸣着,如同狂风大浪快速地跟来。 宣宗回头看着自己的队伍兵强马壮的,有些得意:“张爱卿,记得上回朕在宽河边与兀良哈部的交战吗?” “当然记得,皇上威武霸气,手执弓弩,冲锋在前,三箭齐发,箭如神助。” “还记得朕射了三箭,战绩如何?” “当然弹无虚发,百发百中,三个骑兵掉入河内,兀良哈三卫军心大乱,落荒而逃。” 两人上了岭,等着后面的将官。宣宗皇帝似乎沉浸在那段值得骄傲的往事中,仰头大笑:“哈哈哈,“朕一直牢记祖训: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朕要让大明屹立在东方,无人敢慢,无人敢欺,无人敢辱!” “皇上威武,皇上英明。”赶上来的杨士奇,杨溥几位大臣,听到宣宗的豪言壮语,齐声下马拜道。 马队轰轰烈烈的下了山坡,出了小树林,前锋宋瑛早在账蓬前迎接。 “脱懽的人呢?”宣宗坐着马上问宋瑛。 “回皇上,脱懽并没敢亲自来,三百多骑兵见未将杀到,还没过河,就掉转马头溃逃了,未将追了数十里,只擒获少数瓦刺兵,具体人数正在清点中。” “为什么不追!”宣宗用马鞭指着他。 “未将追到前面,见是山丘地带,道路崎岖不平,两边又是些荒林,恐怕这些瓦刺人又来了个诱敌深入的计谋。” “没用的东西,他诱他的,你战你的,怕什么,有朕的大部队呢!” 中军大将郭弦问道:“难道宋将军没留下个探子?” “未将一路都设下暗探,河边也有五百人的埋伏,岸上都架着“弗朗西”,如果瓦刺骑马再来袭,便是有来无回。” 宣宗回头问杨荣:“杨大学士随成祖北伐的多了,卿怎么看?” “倘若瓦刺兵增加兵力来扰,咱就大兵压境,一鼓作气,杀他个片甲不留,倘若三三两两的来,咱就见一个杀一个,不必兴师动众,杀鸡用牛刀。” “难道朕这趟白来了?” 杨士奇指着后面的山岭:“皇上请看这山上的尘土,如有万马奔腾,千军呐喊,声势浩大,臣以为瓦刺兵已经闻风丧胆,逃之千里,已经完成了皇上扬我大明之威的愿望。” 张小舍也紧着说:“杨大学士说得极是,我军万众将士在此,恐怕脱懽拿出所有家当也不敢朝前一步,如若纵兵深入,草原广袤,如大海捞针,时间久了,必耗我军之元气。” 郭弦跪着道:“未将以为,皇上不如率大军先班师回洗马林休息,这里由未将守着,三天之内,瓦刺没有动静,再作商议。” 一只秃鹰在空中盘旋,uu看书.ukansu宣宗正好有气没出处,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射去。 这秃鹰来觅食的,没想到有这么的危险,糊里糊涂的送了命,被大明朝的皇帝一箭射中喉咙,翅膀扑腾二下就摔了下来。 杨溥趁机道:“皇上,这林子里有不少草原来的野兔,不如射几只带回去让皇后尝尝鲜?” 宣宗正没台阶下,便点头应允,让杨溥在前面领路。 宋瑛押着个戴鞑帽的瓦刺小头目过来。 “你们的脱懽大王呢?”宣宗摆弄着弓箭,看也不看他问着。 “回皇帝大王,他还在大漠里,这次就派了小的,想捉阿鲁台回去,没想到碰到皇帝大王的万众兵马,兄弟们死得死,伤得伤,余下的不知逃到那去了。” 宋瑛递给宣宗一把刀:“皇上,亲自送他上西天吧!” 那小头目,像捣蒜似的像宣宗磕头,求饶。 宣宗把太监捡来的死秃鹰举着:“好,朕就免你一死,不过回去告诉你们的大汗脱脱不花和那个狗丞相脱權,让他们乖乖的在草原上呆着,如果想靠前一步,就像这死去的秃鹰,没有好下场。”皇帝说完把秃鹰塞到他怀中。 这小头目听说皇上饶他不死,急忙脱下自己的鞑帽献了上去:“皇上大王,这算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这帽子上饰着银子和珍珠,还画着飞禽走兽,宣皇帝在手中把握了一下就扔给小舍:“给张爱卿家的儿子玩去吧。” 第481章 小舍吃了1箭 打野兔不像在狩猎场打鹿那么好干,这野兔草原上来的,动作敏捷,小巧灵活,秋天的落叶厚实,小身体东躲西藏的,宣宗皇帝骑着马射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竟然一只都没射中,便把弓箭扔给小舍:“朕眼花了,爱卿是个神箭手,给朕抓俩只回去给皇后尝尝。” 小舍本来见到身体圆滚滚的,毛绒绒的的兔子,心就有些软,皇上下了命令,又不能拒绝,便纵马上前,一棵大松树下,远远看去,像一团棉花。两只长长的耳朵在头上转来转去,听到马蹄声,耳朵竖了起来,一双眼睛嵌在眼窝里,像两颗闪亮的红宝石。兔子的鼻子扁扁的,长着一个三瓣嘴,瞧着小舍来,一点也不害怕,掬态可爱的抖动着四肢。 小舍张开了弓,说一声:“小可爱,看你运气了。”箭便射了出去。 小白兔挣扎几下,便不动了,鲜血染红了那毛绒绒的小身体:“嗨,你为什么不逃呢?”小舍有些后悔,阿海一时开心,带着三个卫兵提着去报功了。 突然地下像卷起了旋风,黄的绿的叶子带着沙子朝他扑来,小舍急忙用胳膊去挡,眼睛里早已蒙上尘土,迷糊中见几个披着杂草枯枝的男人手持着砍刀朝他扑来。 “不好,有刺客!”小舍急忙勒转马头喊着往后退。 “嗖”的风声过来,一支箭正中他的左肩,三,四个长得像鞑靼人的汉子已经把他围住。 胳膊上淌着血,手上的弓箭也掉了,右手执着马缰,根本无法还击,雾气弥漫中,几个侍卫正提着兔子往后走,根本没注意身后的危情,小舍眼看就要被活捉。 雪龙咆哮着,如虎啸一般声响,前蹄也竖了起来,后腿一着力把身前的大汉子踹出了丈把远,飞一般朝亮出奔去。 马的怒吼惊醒了卫兵,阿海感觉不妙,急忙扔了兔子持刀过来相救。 一时叮当四响,刀剑相向,四对四的搏杀,明显大明的侍卫厉害,等林外的大批援军赶到,杀手早被活捉了。 这下宣宗愤怒了,揪住个小头领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大人饶命,小的们是阿鲁台的手下,阿鲁台被瓦刺人追杀,扔下小的们不管,几天几夜小的们都没吃上一顿好饭。” 宣宗抽出宝剑:“吃了熊胆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寡人饶不了你们。”寒光一亮,剑带着风砍了那人。 小舍受了暗箭,荒天野地,杨士奇担心还会有这种不测,就劝皇上早点撤回洗马林堡。 ...... 洗马林堡东、西、北三面环山,南面是东西沙河冲积而成的广阔平川。这里是屯兵守边的地方,宣宗命令守备好好服侍小舍,自己带着几个大臣开始在山上规划修筑长城,留下小舍一个人在守备署中。 那守备得令,乖乖的围着他转,好肉好菜伺候他。 城虽小,寺庙却出奇的多,这日饭后,皇帝带着工部的一帮人又上山了,连皇后也跟着去了。 天气凉爽,守备见小舍无聊,便带小舍去东大禅寺拜佛。 这寺庙说是大禅寺,其实和苏州祥佛寺那般大。 进了山门,便是天王殿,老守备拜完韦驮菩萨便打开了话闸:“一个盛夏的夜晚,寺内一片寂静,院内松柏参天,亭台相映,整个古刹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巍峨参差。忽然,一阵悦耳的马铃声把睡梦中的和尚惊醒了,他们跑出来一看,院内堆放着32箱佛教藏经,却不见一匹马。 “这也奇啊。” “僧人端着灯四处寻找,意外地发现韦驮菩萨全身浑身湿透,大汗淋漓。这下把和尚也惊得魂飞落魄。” “和尚都有修为的,应该不至于这么狼狈,你这编得有些出格。”小舍一脸不信。 守备也不反驳,继续说道:“住持带头向韦驮下跪,流着泪激动地说:“佛祖有眼,派韦驮佛驮回经书,今夜大家就不要休息了,分头准备,明天晾经清点数目……” 小舍笑道:“老头,这才差不多。” “不过这个传说在这流传了几年了,下官一来就有人介绍的,大人若不信去问住持就是。 说话间,寺庙的主持迎了出来,小舍一问住持笑而答到:“出家人不打诳语,这32箱经书还在方丈楼内,每年农历六月六寺内便有晾经。” 小舍见住持一脸认真,便复回天王殿,对着韦驮大拜起来:“韦驮天将,菩萨化身,拥护佛法誓弘深。宝杵镇魔军,功德难伦,祈祷副群心。南无普眼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菠萝蜜。祈愿菩萨加持我儿阳阳,降魔除恶早成功名。” 拜后便掏出一把碎银放那功德箱内。 住持见他心诚,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紫檀佛珠回赠了他。 前锋督军宋瑛押着几十个瓦刺的俘虏和一些辎重回来了,uu看书 wwuukashu.cm 皇帝的巡边也算有了收获,便班师回京。 小舍的心一直在儿子阳阳身上,一回家便把皇上赐的鞑帽和东大禅寺住持的佛珠给了这小儿子。 引得如意醋溜溜的:“月月去南方几个月了,你都不念叨一声。” “月月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有玉儿疼着,咱这当爹的可以放手了。” 如意叨叨的不停,月儿一身疲惫回来了,见着娘就要讨吃烤鸭。 “儿啊,你去山东,那不有扒鸡吗,不会叫属下买去!”如意一边逗着月月,一边喊着柳嫂陪她去街上。 “娘,你都不知道,儿这几个月吃得啥?” “皇上派你们去治蝗灾,总不会吃蝗虫吧?” “娘,你说对了,真是吃那虫子,油炸蝗虫,花生炒蝗虫,葱炒蝗虫,馍馍夹蝗虫,天天吃,吃了吐,吐了吃。”说着从,行囊里拿出一包蝗虫干来:“喏,拿了些让大家尝尝。” 小舍从里面拿出几只晒干了的虫子,放鼻上闻闻:“还挺香呢,一会放油里炸,咱爷俩喊上章伯喝酒。” “爹,儿子不吃了,看见头皮也发麻了,在灾区为了带头,才装作喜欢,回家你再让儿吃,儿也快变成虫了。” 张王氏听得孙子回家了,便柱着柺仗过来,听父子俩说吃虫子的事,便指着小舍道:“这有啥希罕的,你忘啦,小时候没吃的,吃蚕蛹,吃泥鳅,那才恶心呢。” 第482章 于谦的厉害 张小舍几个儿子中,月月是最得宠得,不仅是嫡子,他从小就乖顺听话,一直升任御使都没操什么心,不像亮亮那么叛逆,也不像阳阳那么倔强。 晚上一桌人围着,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也不顾得自己肩膀的箭伤没复元,就撕了了肥肥的鸭腿放到月月的碗里。 月月推辞了一会,实在有些馋了,就放在嘴里啃着:“爹,你知道这回南下和谁在一起?” “兵部右侍郎于谦吧?” “什么也瞒不了爹,但是你不知道他是咱们老乡啊?” “于谦是浙江杭州的,怎么成了苏州人了?” “于侍郎祖居考城,他太祖于伯汉先居山西后迁至苏州。” “哦,原来如此,爹是上回去提汉王朱高煦时认识他的,那时他和你一样,只是个御使,宣宗让于谦审汉王的罪行。于谦正词崭崭,声色震厉,朱高煦被骂得抬不起头,趴在地上不停地发抖,自称罪该万死。宣宗大悦,当即下令派于谦巡按江西,平反数百起冤狱。” 章伯插嘴道:“于巡按一骂成名,当时章伯我也听说的。” “在山东时,于谦和我同居一室。身边带着文天祥的遗像。就像供奉自己老祖宗一样,睡觉前还要礼拜。” “阿弥陀佛,这世道奇人也多,为啥不拜佛?”张王氏有些不满。 “奶奶,于侍郎说,他娘生他那个晚上,他爹于仁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绯袍金幞的神对他说:咱感动你们于家对我的供奉,也感动你们于家的忠义,所以我文天祥打算转世投胎,来做你们于家的子嗣。” “啊……”一桌的女眷们发出了惊叹。 月月一边啃着鸭腿,一边乐道:“他爹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急忙称谢,说不敢当。梦中金神说完转眼就不见了。听于仁醒来,于侍郎就呱呱坠地了。于仁就给儿子起名叫“谦”,就是“以志梦中逊谢之意”。呵呵。”月月对着小舍又道:“娘生我时,爹你不会梦见“三杨”才替我取了个“众”字吧?” “你爹只梦见一轮明月,在金銮殿上亮着。”如意说完捂着嘴窃喜。 “那亮亮哥也是?不可能同做一个梦的!” 红瑶忍不住大笑道:“你爹他可会做梦了,白天也会,所以你阳阳弟弟,就是白日梦到的。” 月月的娘子,一个矜持的大家闺秀,正轻启樱桃小嘴在小心的喝汤,听红瑶这么一说,一口汤喷在儿子张天笑胖墩墩的小脸上,这小家伙也不哭,跟着满堂人嘎嘎的笑。 “哎呀,你们一家人真热闹,亲家来了也不迎下。”王一飞带着夫人雨欣突然从暗中冒出。 “我的大哥啊,什么时候回京的?快坐快坐,和嫂子一块坐下再喝点。” 几个同桌的女佣,识相的让出了位子。 “不忙,我还带着个不速之客呢。” “谁啊,兄弟我认识吗?” “岂止是认识,而且是莫逆之交。”王一飞拍了拍手,马之达穿着东厂番子的服装,突然出现在小舍面前。 “臭马伕,怎么是你!” 马之达也不顾上下,随手拍了一下小舍的肩膀:“张老弟,看来咱哥俩的缘分不浅啊!” 这一拍正拍在小舍箭伤的肩膀上,疼的他眼泪也快挤出来了,他强忍着,把马之达拉近些,问着王一飞:“亲家,你演得是那一出啊?” 王一飞把带来的苏州麻饼,粽子糖等糕点小吃递给张王氏,笑着回道:“老兄我逮了那三十来个逃犯重回常州,碰上他了,马捕头便把你们捉拿太监的事说啦。” 雨欣对小舍道:“幸亏弟弟和这位马壮士拔刀相助,要不咱夫君不知什么下场呢。” 王一飞也拍了一下小舍受伤的肩膀:“咱就不谢了,你那臭马伕我也收了,老哥手下正缺个帮手。” 小舍肩膀疼的身体也扭了,嘴巴里说着:“那就好,那就好。”身体支撑不住就倒在了太师椅上。 王一飞看他脸色苍白,额头满是虚汗:“你这是怎么啦,见了个臭马伕,小心脏承不住了?” 红瑶察觉道了,双手托住小舍的脖子:“一定是箭伤复发了,月月,快去你娘房里找药。” “哎呀,看咱激动的,忘了你受过伤。”王一飞有些不好意思,急急的说着。 “箭伤啊,我有好药。”马之达从腰里掏出个葫芦来,拿过一只碗,倒出些药粉,就着点酒水,替小舍伤疤的地方抹着。 这药一涂,先是一热,接着是冰凉,小舍一点也不疼了:“这药好啊,你这臭马伕那搞到的。” “当年随南兵与燕军打仗,兄弟为一个姓吴的医官当马伕,他给的,对了,他也是你们苏州昆山人,听说后来开了个药铺。” 小舍知道他说的一定是赵媚娘的舅舅吴掌柜。 “兄弟你认识?”马之达看出小舍脸上的惊讶。uu看书 ww.uuanshu.co “认识,是我们一个镇上的济春堂药铺的掌柜,不过已经死了几年了。” 说起往事,小舍心里又难受起来,他想起了为他而死的赵媚娘,如今已经离他而去,孤独的安葬在穷乡僻壤的山野之地。他强忍着泪水,招呼客人坐下。 他颤抖着提着酒壶,替王一飞和马之达倒满酒,酒从杯中溢出,他浑然不知,洒满了一桌。 “郎君,你没事吧?”如意心疼的看着他。 “没事,还有一丁点疼。”小舍竭力掩饰着自己心里的悲伤。 “月月,回来路上,在山西碰到你们的于侍郎了,说起了你。” “他山西还有些事,所以还留着。” “这家伙凶着嘛,没对你怎么样吧?” “岳丈大人,于大人他凶是凶,对婿儿还算客气,不过,杨士奇的公子算给他骂惨了。” “杨稷吗?”王一飞问道。 小舍对月月说:“你别与他靠近,杨稷从小骄纵,犯下许多坏事,听说还侵暴杀人,遭到过几个大臣的劾举。碍于杨士奇的面子,皇上所以一直没下旨治罪。” “儿子知道,杨公子在山东时,酒后无理打同僚,被于大人关了紧闭。” “婿儿,杨士奇虽有学问。官居高位,也许是他光顾着国家了,自家的后院却起了火,你要吸取教训,别给你长辈丢脸。”王一飞也劝道着。 第483章 皇帝与金丹 天又在淅淅沥沥的下雨了,王一飞让马之达先把夫人雨欣送回府去。 张府的人知道两位大人必定有事商议便散了。 小舍有几分醉,就拉着王一飞进了书房。 刚把房门关闭王一飞便道:“今日我面见皇上,皇上正在服用丹药,脸上看上去红赤,似乎不大妙。” “从成祖开始祖孙三代都是服食金丹,服后脾气会十分的暴燥。” “是啊,今日当着我面,把杨士奇痛骂了一通。” “杨士奇?皇上不是挺宠他的,事事都顺其他。杨士奇已老有疾,上朝均迟,无法论奏。皇上就微服私访他家,听他的策略,这回去巡边,也是听了他的劝才收兵的。” “他把儿子弄成什么样了,下面的人把他袒护儿子杨稷的事告到皇上那儿,皇上气得把他最喜欢的宣德炉都砸坏了。” “杨稷的事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一定是服了丹药的作用。” “兄弟,哥哥我劝你一句,留点心眼,杨士奇任辅臣期间,安定边防,整顿吏治,发展经济,使明朝的国力继续沿着鼎盛的轨道发展有功劳,但为人不怎么样,建文时,方孝孺拒绝归顺永乐皇帝,被灭了“十族”,这是史实吧?” “那是,百姓都不得不服他的刚正不阿!” “而杨士奇在《明太宗实录》卷九下乙丑条写道:“时有执方孝孺来献者,上指宫中烟焰谓孝孺曰‘此皆汝辈所为,汝罪何逃?’孝孺叩头祈哀……”,这不是罔顾事实,故事贬低人家的形像吗?” “皇帝眼前谁敢说真话,这也怪不了士奇,当时还有道衍和尚监督呢。” “但你别忘了方孝儒是建文时的要臣,当时杨士奇还是个读书人,还没有入仕,是方孝儒把他召到手下的编写《太祖实录》,也就是说方孝儒是他的恩师,那个弟子能这样侮辱师父。” “这也是,没有方孝儒就没有他的仕途。” “还有,他与太监王振走得很近,这次马顺和王大的事,周忱,顾佐还有你都相继秉报皇上,听厂督金英说,本来宣宗要立斩王振的,连张太后也发了怒,杨士奇却为此下跪求情。” “这也太蹊跷了,一个太监他这么用心?” “郑和要不是死了,西洋也不会去,你道为什么?” “有人反对!” “杨士奇是头一个反对的,说一直做的是赔本的买卖,持续下去,明朝的财政将面临危机,从仁宗时期就开始反对,是他草诏:“下西洋宝船,云南取宝石,交趾采金珠,撒马儿等处取马,并采办、烧铸进供诸务,悉皆停罢。”对不对?” “大哥,节制下西洋等,对于节约大明财政开支、安定生活,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兄弟看也不算坏事。”小舍辩解道 “那,我问你,太监的象牙那来的?除了郑公公带回,民间去那儿弄,不是走私来的吗,福建,广东乃至浙江沿海走私那么猖獗,没有权贵们背后操纵,会那么无法无天,白天都敢明目张胆把象牙运上岸来。” “这事宣宗皇上不是也抓过,连他身边的都袁琦,阮巨队都杀了。” “杨士奇的儿子也参与了,没人动得了他,这事黄淮最清楚,所以早早的告老还乡了。” “杨士奇纵容儿子,早晚会因此而遭报应,皇上如此暴怒,一定也忍耐多时了。” “皇上今日是金丹服用多了,兄弟知道仁宗皇上为啥那么年轻就离世了,他就是服用太多了他是个温文尔雅的皇帝,你记得在生前的最后日子,一反常态,脾气异常暴躁,很容易被激怒,而一旦发作,几乎难以遏制自己的行为。” “对,大理寺少卿弋谦,一个仗义直言的人,上疏言事时,仁宗常骂他“逾分”、“卖直沽名”,每当临朝之际,总对他话不好听,脸不好看,搞得其他朝臣都胆颤心惊,说话都提着胆,生怕挨他骂。” “他算好的了,国子监的李时勉当着百官的面,说皇帝守孝还未结束就派宦官去福建选侍女,,激怒了仁宗,当朝爆发,命侍卫打断了他三根肋骨,还降了官。” “仁宗皇上生前炼丹,所以致命,从他死亡的地点也可看出。他没有死在“天子正寝”乾清宫,而是死在位于紫禁城钦安殿。这殿里除了道士烧符炼丹,也别无其他事可做。仁宗身体底子本来就弱,兼之炼丹服食操之过切,内火旺盛,所以……” “成祖皇上不经常去那殿,而是在宫中另建玄坛、斋醮扶鸾。他患病,不好生吃药,只吃灵济宫道士给他进的金丹。神相袁珙儿子袁忠彻告诉过兄长:服药后,辄痰壅气逆,多暴怒,至失音,中外不敢谏。u看书 .uukanshucm 他曾经大胆劝谏了一句说:“此痰火虚逆之症,实灵济宫符药所致。”不料成祖听了大怒:“仙药不服,服凡药耶?” “难怪成祖率师出塞,身体本来无恙,中途还多次宴饮群臣,是突然发病的,这种突发而骤亡的情形,与仁宗皇帝之死非常的相似。” “兄弟,你认得常中孚吗?以前是一个小小的巡检。” “认识,现在是吏部侍郎,一直深居简出,也不常与人打交道。” “传言说此人身怀奇术,会煮炼白银,谁家宝玉之器损坏了,他都能修补如旧。” “这倒是,蹇义大人有把银壶就他修好的。” “可能就是蹇义说的,皇上便把他找去,要试他本事。不知道什么原因授他正五品的官,还经常召他进宫,专门为他在宫里造了一处密室,方便他行密术。他在里面干什么,外人都不知,连金英和王振也不得一窥究竟。” “也许是练丹吧。”小舍呵呵道,把被吹开得窗关上。 “肯定不会炼银子,皇帝不缺那玩意儿,定是炼金丹。这金丹药就是水银,练得不好,就是毒物,对五肠肺,神经系统都会损伤。” “兄长今天的意思,让兄弟去劝谏皇上?” “我可不让弟弟去当屈死鬼,你不知道宣宗皇上,最近因一只鸟在他头上撒了一颗屎,一怒之下杀了身边两小太监。怒气消后,方觉死者无辜,死得可怜,但悔之无及矣。” 第484章 于无深处 初秋的雨,“滴答……滴答……”坠落的雨珠一颗又一颗,打在窗扉上,屋里依然有些闷热,小舍又打开了窗:“听了王兄的话,兄弟我心里空落落的,皇上四十还不到,皇太子才只有八岁,这要是有个不测,咱大明朝不完了吗?” 王一飞喝了口茶:“说这话,现在也还早,为兄的只是提醒一下,再说皇上后面有张太后。” “这也是,皇上军国大事多受命于太后,听从她的裁决,兄长你记得上回去长、献二陵拜谒吗?宣宗皇帝亲自配带着弓箭,在前面护导皇母,到达时,先下马扶持。百姓都夹道拜观,赞皇上孝顺。” “记得当时太后对宣宗道:“百姓拥戴君主,是因为君主能使他们安居乐业,皇帝应当将此牢记在心。”张太后真会说。” “皇太后对下人办事能力非常熟悉。她说,张辅虽是一名武臣,却通晓大义。蹇义忠厚小心,但办事优柔寡断,杨士奇心真口快,容易伤人,说兄弟忠诚,脑子灵活,性格温柔。” “这你也知道啊,皇上告诉兄弟的?” “这回去巡边,兄弟受伤在床上休养,皇上无意说出来的。” “没说我爹吧?” 小舍知道王一飞想听对他的评价,毕竟才五品,皇后不可能关注到。 “连顾佐,周忱也没说。” “张太后人也仁慈,胡皇后被废后,她心生可怜常把她叫到身边一起住,每逢出席活动,她安排胡皇后的位置都比孙皇后高,孙皇后也是敢怒不敢言。” “是啊,兄长说得没错,兄弟是亲眼目睹的事实。” “有人说,仁宗皇上是被郭贵妃杀死的,你信不?” “太监胡说的,上回兄弟查过。” ”但是郭贵妃事后为什么自杀呢?你不觉得里面另有蹊跷吗?” ”太监都招了,想诬陷郭贵妃的。兄长为什么又突然提起?” “王振当厂督时,不知出于什么目得,又暗差兄长调查此事,说郭贵妃有动机:皇帝只有一个皇后,其二就一个皇贵妃,郭贵妃给仁宗皇生了三个儿子。张皇后也给朱高炽生了三个,所以郭贵妃的受宠程度不比张皇后低下。郭贵妃想变成郭皇后,那么她必须除掉对头。” “兄长意思是郭想嫁祸张皇大后。” “兄弟听我说,郭贵妃有能力取代张皇后。她是武定侯郭英之女,开国公侯之一啊,郭家俨然是除了朱家之外最强大的外族,郭贵妃又有十二个叔叔大爷和九个姑姑,她大娘永嘉公主,二姑父是辽王。而张皇后的父亲只是兵马副指挥,是个芝麻绿豆官。” “从家属背景看,张皇太后是不及世代贵族的郭家,万一输了,也不敢讨说法的。” “第三,仁宗朱高炽说过五个字上:“尔又为疑乎?”这个“又”,说明张皇后早就对郭贵妃产生了怀疑,并不止一次跟朱高炽说过,只可惜仁宗宠着郭氏没当回事。女人的直觉往往是很准,仁宗皇显然忽略了。而张皇后极其聪明睿智,她肯定找到了郭氏的把柄,兄弟那次帮张皇太洗了冤,所以郭氏眼见败露才自杀的。” 小舍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原来这宫中暗斗比打仗还艰险,王振又为什么要插入,旧事重提?” “王振背面一定还有人!”王一飞一口气把茶喝干了。 小舍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桌上写了个字:“是她吗,她想干吗?” “女人想干吗,又当不了皇上,不就为了赌口气吗?” “也是,不过她在也嫩了点,在实际摄政太后面前想弄出些动静了,比登天还难。” “所以王振这个龟孙子把这难事推给我,他想的是一箭双雕,一是排挤我,二是可以交差。” “幸亏皇上有慧眼把他撒了,要不老兄你就完蛋了。” “可不是,他对我不是仇恨,只是想换上他的人,但下手太凶险了,居然派亲信马顺,王大来搞事,幸亏兄弟和马之达及时出手。” “马之达是个义气之人,老兄你可要好好用着。” “那臭马伕我按排他在身边,亏不了他。” “那就好,他孤身一人,也可怜。” “对了,你家柳嫂也没伴,人也长得利索,我看挺般配的,不如撮合撮合,让他们成个对。” “你呀,抢了我兄弟,又想打我家佣人的主意,有你这样的亲家吗?再说我娘不知舍得不舍得。” “马之达与你有深缘,你不如试下,佣人吗,那都能找到。” “好吧,容兄弟探探柳嫂的口风再说。” “这就对了,兄弟帮我做了那么多事,当哥哥的心里也明白,这次去苏州特地去见了白梅她娘。” “你这忙帮得好,我上回去来不及去探望她,老人家好吗?” “不好,膝盖骨可能做豆腐时,井水浸得多了,uu看书 uukansu 走路靠拐仗。” “啊呀,这怎么是好,白梅为什么没托梦给我。” “你以为白梅升到天道成了神仙了,什么事都知道。” “你没替我去请个郎中吗?” “白梅舅舅不是懂医道的吗,他一直在替她针炙。” “那就好,针炙有用,针炙有用,盼着她早点恢复。”小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岁数大了,什么毛病都会有,我爹也是,卧床快半年了。” “老知县快七十了吧?” “过年七十五了,为了这,今日我向皇上禀报,想调江南去,那怕当个小吏也行,可以经常照顾上他老人家。” 小舍心里一暖,王一飞虽然有时会做点,愚蠢的事,那毕竟是年才时,但他如此有孝心,确实像个哥哥的样子。 小舍朝他拱了拱手:“哥哥如此孝心,皇上一定开恩。” “皇上回曰,王熙和也是个老臣了,爱卿回去孝顺他也应该的,容寡人思量一番再说。” “呵呵,还没个准,你就等着吧,皇上还舍不得你呢。” “老兄觉得皇上最近会有些调整,会在言官与宦官之间找个平衡。” “兄弟也觉察到了,太监金英,杨瑛,李德几个在宫中似乎有些忘乎所以起来。”‘ 天上突然一阵闪电,雷声在屋顶上炸开,风把窗子咣当一下合上了,烛火也随之灭了…… 第485章 蹇府黑影 皇上巡边回京不久,九脱懽领导下的瓦剌部趁机击溃了鞑靼的阿鲁台并把他和他的妻子杀死。瓦剌成了蒙古独一无二的霸主。胜利后,瓦剌顺宁王脱欢派使节昂克等向明朝上贡,希望保持与明廷的友好关系,并告知已攻杀了阿鲁台及其子硕尼堪,还准备献上元代玉玺,被宣宗婉言相拒,并赐紵丝五十稿赏。 这边阿鲁台另一个儿子阿卜只俺也速来京,纳款上贡表示归顺明朝。宣宗念其兵败家亡,无所依靠,怜而安抚。 北方的变故,宣宗松了一口气,除命工部继续修筑长城及边卡之外,增派广平候袁祯,镇守太监王瑾前去守边。 这日上朝,皇上突然下诏,正式任命金英为司礼监提督太监,杨瑛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宁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振和阮浪仍为内宫监太监…… 内阁大臣如有处理问题及意见先交司礼监批红后呈皇帝审阅作出决定,盖玉玺才能正式生效。皇上曰:凡每日所奏文书,自御笔亲批数本外,皆秉笔内官遵照内阁阁臣票拟字样,用朱笔批行。遂与外廷交结往来矣。这是为了减轻朕的负担。” 代替皇上进行批示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就此应运而生了。 杨士奇升少傅,杨荣礼部尚书和杨溥依旧当他的翰林院大学士,胡濙为兼户部尚书,王骥为兵部尚书,特升吴中为荣禄大夫、少保,仍兼工部尚书。张小舍为少保兼刑部尚书。顾佐代替刚去逝的熊概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尚书是从二品和正三品的官。一般来说做官到从二品就到了顶点了。但为了表彰大臣就会嘉奖些荣誉称谓,如果嘉奖少保证明他是正二品的官,一般来说从二品以上的官位除了公侯外只有几个人。所以小舍这个是皇上对他很高级别的奖励。 这可了不得,上下应卯都坐着官轿前后有随从跟着,一开始挺不习惯,他觉得被人日夜监视着,便想法子甩掉,这里去蹇义文明门府上。 蹇大告诫他:“这卫兵万万辞不得。” “我又不老,骑着马去多自在。” “说你老你才过不惑之年,说你年轻,你又子孙缭膝了,但你不知这卫兵内里的蹊跷,这就像湿手捏了干面粉——粘缠。” “为什么,我不要就是了。” “说说简单,你不要试试看,今日不要,明日皇上就知道了。” 小舍“喔”的一声头:“明白了,谢谢蹇大人明示。” “大人,你对三杨怎么看,皇上重用宦官是否对他们有了想法?”小舍突然冒出这话,把已经七十多岁的老臣吓了一跳,蹇义下意识的站起来,把窗子关上,警惕的道:“你没带随从来吧?” “没有,赶车的是我佣人。” “喔,那就可以随意。”蹇义接过小舍倒的茶水,慢慢的喝着:三杨,无疑是辅佐仁宗、宣宗勤政爱民、信用贤良,开创了“仁宣之治”,使得大明步入巅峰。除此之外,他们的最大贡献应当就是确保大明的政治稳定了。” “这功劳包括大人你和夏元吉大人,这天底下都知道,“蹇夏”治世,能够淋漓尽致地施展才干,对“仁宣之治”功莫大焉”啊。” “那是百姓的赞誉,之前老夫和夏元吉尚能出些力,后来老了就不行了。特别是永乐二十二年成祖在“师次榆木川”时病死,为不给朱高煦以乘机起事之机,临危不乱,秘不发丧,使仁宗皇顺利即位。“三杨”与仁宣二帝间构建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我等人可已经无可附也。” “大人,下官一直钦佩你和夏元吉大人,视你俩如父,大人就莫谦虚了,像周忱,况钟,于谦和顾佐这些百姓赞美的清官不是大人您举荐的吗?” “那只是辅助,算不了什么。”蹇义脸上露出了一点灿烂,在烛光中显得十分柔和。 说三杨的人品,其实也不错,据下官知道杨荣经常接受边将的馈赠外,杨士奇就是有个坏小子,也可称为廉洁官员。” “你这小子,就这点老夫喜欢,不隐瞒事实。” “谢谢大人,下官是吏官出生,不善于掩饰。”小舍茶喝多,有了便意,急急的出了房门,他知道蹇义家的恭房在后院,穿过长长的走廊,恭房内没灯,便急急进去,从暗出见外面月亮下,两个黑影从丈余高的院墙上下来。 “奶奶的,蹇大人的府上也敢偷啊?”小便小了一半,他便匆匆的在暗中盯在。 二人进了暗暗的走廊,小舍出恭房就明处,便依旧在里面透过露窗窥视着。 恭房内的臭气,薰得太直打恶心,uu看书 .uuansh 这二家伙伏在暗处居然一动不动。 小舍有些疑心,又出不了门,只能用袍子蒙着头忍着。 “梆梆梆”随着梆子响,蹇府的更夫提着灯笼过来了,两黑影一动不动,待更夫走后,就朝前面去了,小舍急忙跟着,微光中,见两人熟练的潜到蹇义亮着灯的书房,暗中两人嘀咕了一下,一个去了前门,小舍急忙跟着,那人悄无声息开了大门。 “这老手准备后路啊。” 大门外章伯耳朵灵,以为小舍出来了,提着马灯一照,小舍迅捷扑上去,对着那人头上的穴位就两下,那家伙声也没出正好倒在章伯怀里。 “快,随我来。”小舍对章伯小声道。 二人猫着腰窜到书房前的廊沿下。 书房门口着,那家伙显然是老手,趴在门槛下,在身上摸索出一支竹管。 书房里蹇义在嘀咕:“这小子,去了那么久,不会掉茅坑了吧?”说着背转着身体在倒茶,根本没注意暗中伏着危机。 那黑影用竹管对着蹇义,没想到捕蝉黄雀在后的小舍。 小舍一个鱼跃,死死的按住那人的脖子,章伯迅速把他的竹管夺下。 等蹇义回过头来时,小舍已经在那人胳膊扭到了背上。 “黑灯瞎火的,这是怎么回事?”七十多岁的老人吃惊不小。 小舍把那人提起来,重重的摔在青砖上,用脚踏着:“你问他吧?” 第486章 免死铁券 蹇府一下热闹起来,家人都闻声而到。 那人是一准是惯犯,皮厚的很,小舍猛踢两脚,他除了喊疼,就是不言语。 大门外的那个也被章伯扛了进来。小舍替他解了穴,用热茶把他淋醒。 这家伙瘦骨伶仃,吃了苦头,算是识相:“大人,小人赌输了钱,想来碰碰运气,饶命啊。” “我说呢,老夫藏柜子的银子一直少,还寃枉了下人,原来是你们两小毛贼干的!” “大人,冤枉,小人是头一回来。”那瘦家伙吓得牙齿咬得格格响。 “那一定是这家伙干的,看他那熟练的样子,肯定不止来过一回。”小舍对躺地下的黑衣人重重的踩了一脚。 “来人,把这家伙吊后院给我往死里打!”蹇义命令着闻讯来的家丁。 那人还是一言不发,被家丁拖了出去。 小舍便问那瘦的:“你说你头一回来,本官信你,不过你得老实交代,那人是谁?” “回大人,小人也是赌场新认识的,听他说,他在东厂干过,有后台,让小人放着胆干。” 一会儿管家来报:“那厮不肯招,扁担都打断了二根,就是一言不吭。” 小舍看了一眼蹇义:“莫如下官去亲审。”说着让管家把那人押来。 蹇义手一摆:“不用了,他一定背后有人指使,你再审也就这结果。” “为什么?” “他是东厂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准有人派他来盗我的免死铁券!” “免死铁券?有明一朝也没几个人拥有,偷去干啥?” “这宝贝比什么都值钱,可以世代相袭,我这仇敌心也是恶了,不仅嫉妒老夫,而且还想害我的后辈。” “那大人的意思呢?” 蹇义飞速的拿起笔纸写了些字,交给管家:“把这两人交锦衣卫北镇抚司王力,他会有办法。” 管家得令押着二犯出去了。 蹇义把书房门关上,打开墙上的一扇暗门,从里面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小舍:“给你开开眼。” 小舍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铁券。和瓦片相似,拿起来敲敲,“当当”真响。再看上面的字,是仁宗皇上亲题的,铁券背面还刻着印章。记载着赐予的日期和蹇义的姓名、官职以及属地;而有些蹇义的功绩;最后是仁宗皇帝许下的诺言“卿恕九死,子孙三死。” “啧啧啧,一直说金书铁券怎么值钱,也没见过长什么样,今天终于开了眼了,真是比命还宝贝。”小舍把锦盒还给了蹇义。 蹇义唤夫人刘氏把它拿回内室。 “大人,你怎么知道小人看中这宝贝了?” “以前我把这放家里祠堂供着,有一回与朝中某人争执,他说你家有免死铁券我怕你,回家后我就上了心,把它藏书房,看来对方铁了心想毁了它。” 蹇义也没说那个对方姓什名什,小舍也不好多问,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不然不会出此辣手。 管家也没回,小舍便告辞了蹇义,临走时蹇义再三嘱咐:“在朝中遇时要冷静,切莫乱言,言多必失。” 小舍点头感恩,便坐着章伯驾驭的马车回府。 马车沿着皇宫前的石子街,悠悠的驰动着,帘外,红墙绿瓦在昏黄的灯笼照映下显得越发庄严,路上行人也不多。行道树上的树枝擦着轿顶,发出“沙沙”的响声,四周静谧安宁。 章伯道:“大人,你困就打个瞌睡,到了我喊你。” 小舍嘴里答应,但心里还想着心事,便又开了口:“章伯,你说南方好还是北方好?” “当然南方好,水土肥沃,温度宜人,是养人的地方,当年我在皇上身边当卫兵,在南京呆了好多年,那可是仙人住的地方。”章伯轻轻的赶着马。 “你就没娶个南方老婆?在那里安家。”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父母给我在这找了个老婆,那时的北京,一年到头都是风沙,又不长什么庄稼,有一年旱灾接着是蝗灾,地里颗粒无收,我那苦命的妻子带着我爹娘和孩子,千里迢迢准备到南京来找我,不料半途中遇到劫匪,全家人没一个留下。” “哦,那后来就一个人了?” “还找什么,跟着我也受难,不如一个人干脆。” “柳嫂怎么样?” “这人好,做事干净利索,人也精神,是持家的好女人。” 小舍听得章伯一口的称赞,心里也来了精神:“老爷我看柳嫂长得也不错,有机会我替你去说说?” “求了你吧,老爷,我已经在祖坟上发了誓,那怕玉皇大帝送我个七仙女,我都不会娶了,再说柳嫂也和我无缘。” “是不是你已经吃了个闭门羹?” “那倒不是,uu看书 wwkansh 小人虽然就娶过一个老婆,但也阅人无数,柳嫂的性子喜欢有些文才,长得也要有男人味的。” “哦,章伯果然说得有些道理。” “说起女人,章伯年轻时在南京有个相好,那时老婆孩子都在,在宫中闲得慌,就一来二去好上了,后来随皇上回北京,就断了来往。” “等老爷回南方,你再找去?” “老爷想回南方,那不可能,皇上都赐你二品官了,南方那有你的位置,南京守备兼兵部尚书黄福,四朝元老,七十多岁了也至多个正三品,周忱巡抚江南,总督税粮权力也够大的,论职务也只是个工部右侍郎四品官。” “周忱大人也苦恼,在江南本想更多地降低一些古额官田税额,确实繁重,耕种者无力负担,周忱请求朝廷依民田一样计算。被太师郭资和户部尚书胡濴弹劾,说他“变乱成法,沽名要誉”,要求给皇上惩治。” “这就是老北京常说的,忠心耿耿没好果果吃,胡濴算什么,朱棣叫他找朱允玟,十几年,连个毛都没捞着,游遍全国山山水水,后来让他监督仁宗皇帝,他又做了好人,仁宗上台后给他升了职,加了官,长安右门的一座宅第赐给他,拨给两个守门人,赐给四枚银章。” “章伯,朝廷的事你好像都知道?” 第487章 朱祁镇初上朝 “茶馆,茶馆里什么都听得到,连宣宗皇帝在外面有几个女人,太监都会说出来!” “听说过宫外有个叫吴氏贤妃吗?” “有啊,就住在靠宫墙的大宅院内。因为之前是汉王朱高煦家的人,算是罪人身份,不能封为嫔妃,皇上时时去临,还产下一子,取名叫朱祁钰。母凭子贵,张皇太后又可怜她,去年被封为贤妃,但继续住在宫外,由太监侍候着。” 风卷着枯叶扑到马车上,带着沙尘,小舍呛了两口,咳嗽着,街边的店铺都在上门板,“乒乓”作响,小舍回到了府上,张王氏还在等着,多少年了,她养成了习惯,儿子不回家她是睡不安宁的。 她撕了张黄历:“舍儿,还有三个月又要过年了,今年能不能回江南?” “娘想回去就回吧,红瑶在儿面前说过多少遍了,想去南京看看亮亮和灵雨,你们婆媳带着囡囡一块成行吧。” “也好。”张王氏连连干咳着:“我这身体不知这趟去了还能回来不?” “娘又胡说八道了,身体这么硬朗,打死个老虎还不成问题。”母子俩开着玩笑。 张王氏乐呵呵的被两丫鬟扶到后面去了。 柳嫂打来了热水,让小舍洗涑,小舍道:“柳嫂有洗澡水吗,今日背上直痒痒,算算也有十天八天没洗了。” “老爷想洗澡,我马上去烧,你先歇着,等热了我唤你。” “我自个烧去,好久没去灶间了,想闻那烟火味。” 小舍便紧跟着柳嫂去了灶间。 北京的灶间和南方不同,一盘连炕的锅台,一口铸铁锅,一台风箱,几摞粗瓷碗碟,灶台上方贴着一张灶王爷年画。除了水缸还有几口咸菜瓮,里面的咸菜就是日常下饭的菜肴。小舍用刷锅炊帚把锅洗干净,用葫芦瓢往锅内勺水。 柳嫂便点起了柴火,风箱一拉火火的火熖就映在她好看的鹅蛋脸上,小舍暗中瞅着,柳嫂至多三十出头,浓浓的眉毛,长长睫毛下,眼睛虽是单眼皮,但秀气、明亮。那高高的鼻梁下紧抿着的唇,显示着一股灵秀的神采。 “老爷,把锅盖盖上!”柳嫂喊了两声,看小舍眼睛紧盯着自已,脸刷的一下更红了,忸怩的站起身子过来,推了还在发愣的小舍一把:“老爷想什么呢,一个乡妇有什么好看的?” “啊啊,没想到柳嫂这么好看,我正担心我那哥哥配不配得上你?” 柳嫂盖上锅盖,从他身边挤过,一股桂香钻到他脑门内,柳嫂低吟了一句:“你是张家的独苗苗,那来的哥哥?” “就那日随王一飞来的,是老爷我常州结识的兄弟,如柳嫂中意,我就做个媒。” 柳嫂没言语,低着头往灶膛中添柴火,看她微扬的嘴角,似乎也看不出厌恶的意思。 北京的天,说凉就凉了,街头的人都穿起了厚厚的冬装,心急的人开始杀鸡腌菜的准备着过年。 皇上连着数日没上朝,各种猜测也开始多了,这日说要上朝了,小舍起得更早,裹着绯袍在午门口的号房里跺着脚,张辅来了,一阵寒喧,两人轻声说上了。 “前日将军我在左顺门拜叩皇上,听皇帝的意思,要登上高台接受万民的叩拜。” “张将军还听到皇帝的回话,小舍我连着来了二回,都没听到皇帝一点信息。” “皇上这回病得不轻啊,常常昏迷不醒,今日也许好多了。” 上朝时间快到了,金英传旨,命令百官去文华殿叩见太子朱祁镇。 突然的变故,众官都始料不及,四周有督察盯着,谁也不敢吭声。 鱼贯似的进殿在穿着龙袍长着稚嫩脸蛋的太子前屈膝行礼。 小太子坐在龙椅上,一双秀眼扫着膝下的众臣,似乎有些怯场,龙椅后的帘内有人教着:“说众爱卿起身吧。” 太子鹦鹉学舌的照办。不时还,舔着自己的嘴唇,吐着舌头冲一边的太监王振做鬼脸。 “说,众爱卿,有事起启,无事退朝!” 太子又朝搬了。小舍这回听仔细了,帘后坐着张皇太后和孙皇后。 四川新任总兵方政递上奏折。 皇太子看了一眼令太监刘念宣读。 “总兵方政率精兵三千五百人攻破西北大寨,蒋贵率兵四千余人攻破任昌大寨,都指挥赵得、宫聚等各进兵,攻破龙溪等三十七寨。前后斩首一千七百余级。” 太子道:“将军们英武,为我大明建功立业,可喜可嘉,等寡人秉报父皇按功论赏。” 杨士奇接着递上奏折,皇太子朱祁镇看了一眼:“少傅,字写得龙飞风舞,恐怕公公们也识不得,你自个儿宣吧。”帘后张太后似乎在劝阻他,但已经晚了。 杨士奇干咳几声,念道:“南方运粮至京,非常耗费人力。u看书 w.uuanshu 而仓廪无关防,以至于奸人一次盗窃成千上万,即使前者被捕获,后者仍继续作案,丝毫无畏惧之心。请太子派风宪官前往各粮仓巡察。” “这……”太子正在思索。 张皇太后教道:“卿的意思派谁前去合适。” “刑部张小舍,精明机智,断案有方,威名足以震摄邪盗蟊贼。” 顾佐跨前一步:“张尚书肩部有伤,尚未痊愈,漕运粮仓无数,如要肃清盗案,张尚书一人,恐一年半载不止,如此这般,不如在下一同前往。” 礼部左侍郎李嘉,大理寺丞艾良等十几位臣子请命,愿随张小舍前往。 太子摆摆手:“这么多位愿去,寡人让老师记下,侍等父皇下旨便是。” 张小舍见身后有那么多人拥护他,心里暗自得意,退朝后便想去詹府。 被太监拦住,说皇上有请。 小舍便随着张辅几个去了乾清宫。 除了三杨,几位王爷,蹇义也在,宣德皇帝平卧在龙床上,面色焦黄,嘴唇赤紫,他喃喃的道:“众卿 寡人的病可能是治不好了,这可能就是我的命!让皇太子继承皇位,各位王公大臣都必须严守祖宗的家训,要好好守住自己的地盘。皇太子的年纪还小,惟望皇太后朝夕教诲训导,你们文武大臣要尽心辅佐,凡国家重务,必须上报皇太后、皇后,然后再去执行。” 众人哭着跪下,声声宣誓。 第488章 大结局 民以食为天,漕粮的安全关系着北方军民的生计,皇上恩准了杨士奇的奏折,钦定小舍为过漕运总督率领顾佐,李嘉,艾良等一干大臣南下,保证粮食的运输储运安全。 大臣们退下后,皇上留下蹇义,小舍和张辅,宣宗支撑着身体与三人密议了几句后,亲自给小舍写了封密诏。 这年北京的寒流来得早,河面上都积起了薄薄的冰,张府早早的把行李准备好了,除了月月夫妇俩,小儿子阳阳寄托在张辅家,其他人全随小舍南下。 这趟出巡,时间不会短,小舍先去几位大臣家拜别,最后去了蹇义家。 蹇义正坐在自已的佛堂打坐,蹇夫人对小舍说:“蹇大人荤食一点不沾,全家人都担心,你帮着劝下,让他尽量多吃点。那怕喝点鱼汤也行。” 小舍道:“吃素未必不好,岁数大了,荤的油腻,也不容易消化,你们给我准备些莲心枣子汤里面加些参,补气又补血。” 一会儿汤做好了,是蹇太太王氏亲自端来的,小舍接过就一声不吭盘坐在佛堂门口等着。 一等就一个时辰,汤凉了,小舍唤蹇太太再去热下,蹇义出声了:“不用,没想到你现在有如此耐心,老夫有胃口了,给煮点甜粥多放些赤豆枣子,我和小舍一块吃。” 蹇太太喜出往外去照办了。 两人就在佛堂前盘着腿喝起粥了。 甜粥粘粘的,汤汁从蹇义缺了门牙的缝中淌了出来,他一边笑着一边道:“记得在苏州时,曾和你一块喝过,还有汤宗,一晃卅载了。” “是啊,大人记性真好,那时与大人初次谋面,观前街那个小二还想砍你呢。” “哈哈哈,你那时还是个小吏,如今与老夫平起平坐了。” “那里那里,小舍永远是大人的弟子。”小舍喝完了粥,把碗递给下人。 “老夫七十二了,能不能过今年还不一定,你还年轻,这回皇上又给了你大任,你这小子一定要珍惜,别辜负了我们这些老的期望,守好这份大业。” “晚辈知道,皇上这回让晚辈坐镇南京,一准是大人的意思。” “南京一直是黄福统领着,黄福守南京督漕运、议兵屯,老成忠直,刚正廉洁,但毕竟74岁了。南京为国家根本重地,守着他就是守着我大明的半壁江山。”蹇义的声调也高了起来。 “上回,晚辈在朝上顶撞了他,老黄不会记恨吧?” “人家是君子,皇上调他去南京,也是别人使的招,不关你的事,这回也是他先与老夫商议后向皇上提出的。” “哦,晚辈还以为是杨士奇想出的什么招?” “杨士奇是想把你挤出京城,你想想除英国公张辅只管军务,原本朝内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人说了算,胡濙也说不上话,结果皇上一边大力重用太监,一边提拔了你,还有张皇太后在后面。” “哦,原来如此,难怪那么多臣子跳出来,看来只有晚辈蒙在鼓中。” “你啊,就这点讨皇上宠爱,不玩权术,不搞宫斗,忠诚朝廷,忠诚国家社禝。” “但是三杨皇上也宠爱着呢。什么重大的事都听着他们的建议。” “皇上现在也想明白了。虽然三杨做了些人人皆知的好事,但仁宣以来人口与永乐皇时比,反而略有减少、耕地面积几乎不变、各地农民闹事不少。对外:停止了下西洋,又撤回迁往辽东的人口,放弃交趾。 在人品上,杨荣走私军马,收受贿赂,杨士奇的儿子杨稷杀人,地方官不敢管,杨荣曾孙、福建建宁卫指挥同知杨华与其父杨泰暴横乡里,惨害人命,被仇家所举报。” “原来大人也这么想的,晚辈最想不开的是为什么撒了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让安南独立,还放弃下西洋,强大的大明远洋水师就此衰落,不仅我大明对南洋的影响力开始骤降,连一直乖顺的外番也不来朝贡了。” “还有旧港宣慰司、西南土司也相继被灭或者叛乱。三杨都是言官,张辅这些将军根本说不上话,武臣们一再反对辽东收缩。让瓦刺,鞑靼和三卫的人有了更多的空间,女真人又开始内迁奴儿干都司,东北广大地域的统治开始逐渐失势,这都是三杨内阁的软弱作为。“蹇义愤愤不平道。 “如果金忠还活着就好了,大人也不那么孤军奋战了。” “有什么用,黄淮,张辅,黄福不都说了真话?不说了皇上都病成这样了,一切都晚了,你现在也有权了,先和周忱,于谦,顾佐,况钟等先尽力吧,u看书 ww.uuknshu等皇上康复了再说。” 蹇义脸上有了些笑容。 “是,大人,你也要多保重,多吃饭,多锻炼,别让蹇太太担心,等着晚辈回来。” 蹇义站起身挽着小舍送他出门。 小舍感觉得到老人呼吸有些吃力,紧贴着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像微风中的烛火摇曳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腊月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北京的码头上早已挤满了送行的人群,张辅带着阳阳,杨荣,杨溥和众多大臣都来了,黄色的日月旗在桅杆顶上猎猎作响,护卫的兵卒肃立两旁,宽阔的河面上停满了十多船官船,小舍从来没受到过这么大的礼遇,连亲自护卫他的王一飞向他致礼,他都觉得有些尴尬,在胡穜,小旗和阿海的护拥下,红着脸快步的登上了自已的船。 码头上鞭炮声响,鼓乐齐鸣,他一身鲜衣朝着码头上欢送的人群挥手致意,人群中他看到了两鬓斑白的蹇义,老态龙钟,驼着背向他致意。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了,他似乎看到了父亲张历生的影子,他心里轻轻的唤着:“爹,我和娘还有儿媳妇,孙子们来了,你等着。” 太阳升起来了,河面上雾气氤氲,宛如一条丝带蜿蜒于大地。号子声中,船随波逐浪。翻卷的细浪,似乎在向小舍倾诉着庶民的心酸,他昴起头仰望着天空,一朵朵白云正演绎着说不尽的悲欢离合的故事。 “郎君,回船舱去吧,外面风大!”如意深情的道。 卷后语 经过260多天的,艰苦鏖战,拙作《乡村小吏在大明》终于在起点中文网发表完结。 《乡村小吏在大明》(以上简称《乡村》)是类似于穿越风格的历史文,冠着穿越这时髦的名,写的是明朝历史纪实文,算是挂羊头卖狗肉也罢。 我这个历史盲,其实真不喜欢历史,甚至历史电视连续剧也不喜欢,为什么偏偏又写上了呢,其实是出于真心献给自已的父亲一一著过《侍卫长演义》等历史长篇小说的作家,民国史专栏作家。以完成他的心愿。 父亲一直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拿起笔来,可惜我就不喜欢他写的那种沉淀老道的东西。反而他的道友,一些导演,编辑和作家紧追时代的作品能贯入我的脑海,在他们熏陶下我写了些纸面的小说,可惜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而搁笔。 不管《乡村》写得如何,今天终于成功了,如一株脆青嫩绿的禾苗,迎着灿烂的阳光出土了。 260个日日夜夜,对码百万字的书稿算是不长,但历史文的难点远不止其他类的作品,父亲之所以让我写历史文,它能用文学的形式把祖国五千年的悠久文化传承下去,“不忘历史,以史为鉴”。所以我的大纲便定格在“真实反映”上,年轻时我也看过一些著名历史小说,父亲千余册的藏书,其中就有冯梦龙的《三言二拍》,《古今小说》,《水浒传》,《三国志演义》……以前是禁书,我就偷偷的躲在一个硕大的樟木柜内看,家里最好的家俱是一只榉木的衣柜,为了防止别人注意就上了锁,我就偷偷的用起子把连接的镙丝卸掉…… 我特别喜欢里面的文字,喜欢里面反映的生活。哈哈,不说了,说说都是泪。 还是老一套,走下程序,感谢起点中文网,感谢我的编辑虎牙,感谢我的亲友团,感谢影视剧的制作公司。还有我的代理人张小舍先生,如意女士,我的经纪人。 最想感谢的是我的同道好友:我想骑鹤,三花七品,温暖的阳,梦锦旭,赫小号,易安南窗,清颜令雪 甜蜜汁儿,默啊默啊,春秋艺人,160903135032602,猫灯灯,莫染一尘,温暖的文 我是真的野良神,无痕的超级粉,风过无墨,子夜微湛学徒,书虫大神很吊 乱踩,长恨小公子,我才是小路子,柒月海岸,cici晓鸥,疯猴玉马,龙虾的尊严 20180412163205766,沙子末尘,轻雨寒梅,想个昵称头疼,霸总的霸霸 看书看电影看比赛,老十三家的小匿学徒,刺客人呢,旗扎紫翠三无 20180530234326282,虫爱电影,放飞梦想的老徐,书友20170429000012973 小野渡,iouipu无,马赛克先生,平海森森,书友20190616082854134 20190312131912471,我身安处,再回首从前,云雾尘埃,巅峰色,琢玉见玲珑 咫尺天涯共生明月,iy136,千手海绵,娜飒,20170529233842194 温风拂面,木夕熙,蔚棫,s双生琉璃s,20190527221704024,20190311173157353 识时务者123,高歌饮,斑鸠说,伍点,书友160312065525398无,能量一次加满无 三阿得九,花云浅,小猫libby,折子夜儿,荆州勇士,你等着我晚点到,渺渺钟声出远方 可乐曹,蓝屿td,草本萋萋,王某不擅谋,脾气挺大,肥狐道人,xyqx,161021100621543 书友20170309141549030,玫瑰火焰,歆沐筱,除禾当舞,书友140726103306419 20170511204159427,160826201100483,枫林羽飞,20181231211733476明白又如何,原始铁手 小猫呀,林扈海,铁战将军,至秦秦臻我是真的野良神,mickey2005,余汉崇,丑得经典,沙子未尘,看书看电影看比赛,雨天好 ,没有感情的投票机器,柒月海岸,一缕江南烟雨,飞花若雨,芷胥,家里蹲大学小说部附部长...... 愿他们一切如意,心想事成,健康快乐。 下一本再会。 说些感概的话 经过260多天的,艰苦鏖战,拙作《乡村小吏在大明》终于在起点中文网发表完结。 《乡村小吏在大明》(以上简称《乡村》)是类似于穿越风格的历史文,冠着穿越这时髦的名,写的是明朝历史纪实文,算是挂羊头卖狗肉也罢。 我这个历史盲,其实真不喜欢历史,甚至历史电视连续剧也不喜欢,为什么偏偏又写上了呢,其实是出于真心献给自已的父亲一一著过《侍卫长演义》等历史长篇小说的作家,民国史专栏作家。以完成他的心愿。 父亲一直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拿起笔来,可惜我就不喜欢他写的那种沉淀老道的东西。反而他的道友,一些导演,编辑和作家紧追时代的作品能贯入我的脑海,在他们熏陶下我写了些纸面的小说,可惜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而搁笔。 不管《乡村》写得如何,今天终于成功了,如一株脆青嫩绿的禾苗,迎着灿烂的阳光出土了。 260个日日夜夜,对码百万字的书稿算是不长,但历史文的难点远不止其他类的作品,父亲之所以让我写历史文,它能用文学的形式把祖国五千年的悠久文化传承下去,“不忘历史,以史为鉴”。所以我的大纲便定格在“真实反映”上,年轻时我也看过一些著名历史小说,父亲千余册的藏书,其中就有冯梦龙的《三言二拍》,《古今小说》,《水浒传》,《三国志演义》……以前是禁书,我就偷偷的躲在一个硕大的樟木柜内看,家里最好的家俱是一只榉木的衣柜,为了防止别人注意就上了锁,我就偷偷的用起子把连接的镙丝卸掉…… 我特别喜欢里面的文字,喜欢里面反映的生活。哈哈,不说了,说说都是泪。 还是老一套,走下程序,感谢起点中文网,感谢我的编辑虎牙,感谢我的亲友团,感谢影视剧的制作公司。还有我的代理人张小舍先生,如意女士,我的经纪人。 最想感谢的是我的同道好友:我想骑鹤,三花七品,温暖的阳,梦锦旭,赫小号,易安南窗,清颜令雪 甜蜜汁儿,默啊默啊,春秋艺人,160903135032602,猫灯灯,莫染一尘,温暖的文 我是真的野良神,无痕的超级粉,风过无墨,子夜微湛学徒,书虫大神很吊 乱踩,长恨小公子,我才是小路子,柒月海岸,cici晓鸥,疯猴玉马,龙虾的尊严 20180412163205766,沙子末尘,轻雨寒梅,想个昵称头疼,霸总的霸霸 看书看电影看比赛,老十三家的小匿学徒,刺客人呢,旗扎紫翠三无 20180530234326282,虫爱电影,放飞梦想的老徐,书友20170429000012973 小野渡,iouipu无,马赛克先生,平海森森,书友20190616082854134 20190312131912471,我身安处,再回首从前,云雾尘埃,巅峰色,琢玉见玲珑 咫尺天涯共生明月,iy136,千手海绵,娜飒,20170529233842194 温风拂面,木夕熙,蔚棫,s双生琉璃s,20190527221704024,20190311173157353 识时务者123,高歌饮,斑鸠说,伍点,书友160312065525398无,能量一次加满无 三阿得九,花云浅,小猫libby,折子夜儿,荆州勇士,你等着我晚点到,渺渺钟声出远方 可乐曹,蓝屿td,草本萋萋,王某不擅谋,脾气挺大,肥狐道人,xyqx,161021100621543 书友20170309141549030,玫瑰火焰,歆沐筱,除禾当舞,书友140726103306419 20170511204159427,160826201100483,枫林羽飞,20181231211733476明白又如何,原始铁手 小猫呀,林扈海,铁战将军,至秦秦臻我是真的野良神,mickey2005,余汉崇,丑得经典,沙子未尘,看书看电影看比赛,雨天好 ,没有感情的投票机器,柒月海岸,一缕江南烟雨,飞花若雨,芷胥,家里蹲大学小说部附部长...... 愿他们一切如意,心想事成,健康快乐。 下一本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