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妃》 第一章 杏花村,风雨欲来 夜深,天边黑云翻滚。 风雨欲来,平日里安宁祥和的杏花村,平添一片肃杀之意。 天地间一片漆黑,四野静无人声,满天满地的疾风响雷,却有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站在村东路口张望,那高个子少年狠狠吐了口唾沫,愤然道:“奶奶滴!又被小牛那夯货骗了。让咱哥俩把风,他倒好,和莫家妹子去偷酒,这都半个时辰了,鬼影子都没一个!” 矮个子少年有些胆怯的望了望四周的漆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拖着高个子少年的手,哀求道:“二哥,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被爹发现了,又是一顿狠揍!” 高个子少年尚未来得及答话,一个黑色身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身前,很近,对方的鼻子几乎快要挨着他的鼻子。 高个子少年完全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惊慌的连连退出几步,脱口道:“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答话,一柄细长的利剑闪电般刺入少年年轻而温暖的胸膛,又闪电般,收回,带出一蓬血花,少年呆呆的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瞪大的眼睛充满了稚气和疑惑。 从黑衣人出现到少年倒地,不过数秒时间,矮个子少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刚刚张大了嘴,惊呼尚未出口,嘴已经被捂住,一把细刃飞速划过咽喉,立即鲜血狂喷,捂在少年嘴上的手松开,“啪”的一声,少年摔倒在地上,已经毙命。 一个嘶哑的声音压低了嗓子厉声道:“李字,下手太慢,若他发出声响,引起骚动,让那位乘乱逃脱了,你就是拿命填也不够!” 李字不敢与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连忙道:“是队长,属下会谨慎的!” 队长将一个小指长短的竹哨凑在嘴边,吹出三声田间最常见的蛤蟆叫声,便一个纵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字将脚下的高个子少年一脚踢了个翻转,咒骂道:“三更半夜一身黑衣在这里作死么?差点撞上。呸!晦气!”言罢,脚尖轻点,也紧跟着投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少年到死仍然睁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路口一处草丛,盯着那里藏着的两个瑟瑟发抖的身躯。 在黑夜中寂静沉默了很久,草丛中,小男孩才将手从小女孩的嘴上松开来,小女孩清脆的,因为害怕紧张而颤抖的声音低低响起:“小牛哥哥,他们……死了?” 小牛点点头,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响动,没有答话。 “对不起,二狗哥,三娃子……"小女孩将头扭开,不敢看二狗死不瞑目的眼睛,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她很害怕,如果不是小牛提早一步听见异响将她拉入草丛,那么此刻地上,必将多两条尸体。但更多的是愧疚,如果不是她贪玩非要找出黄老爷的十年老窖,便不会耽误这么多时间,早些会和,他们或许不会死。 小牛用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耳朵贴在地上,片刻后抬起头来,伏在小女孩耳边道:“还有许多人,马匹在村外大约三里的地方,马脚应该裹了布的,声响很小,现在那些人都向着村子来了,咱们现在不能动,一动就会被他们发现,也不能说话,知道了吗?” 小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她惊恐、害怕、愧疚,无助,想像打雷时扑进奶娘的怀里那般寻求保护,但她什么都不能做。眼下能让她保持一丝镇定的唯一信心,便是对小牛哥哥的信任。绝对的信任。 又有几声蛤蟆的叫声响起,仿佛极远,又仿佛就在耳边。便在此时,一条条黑影如鬼魅般从村口一闪而过,仿佛毒箭般在杏花村平和美丽的身体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恐怖的裂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裂口,足足百余道。毒蛇般迅猛而又悄无声息的游进了村子。 小牛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强压心中震惊,在小女孩耳边道:“莫非,你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出去,明白么?” 小莫非看起来不过金钗之年1,生得一副灵慧过人的模样,性子也是明快活泼,极是伶俐。虽然不解,却知小牛哥哥素来对她疼爱有加,温言相向,此刻必然是有重要的事要交代,才会如此慎重的口气。因此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牛紧紧握着莫非的手,道:“那些人去的方向,是莫家!” …… 杏花村坐落于芙蓉城以东五十里外,这里住着四十多户人家,民风淳朴,百姓多以酿酒打柴于十里外的镇子上换些银两生活。杏花村的最西边,莫家几座院子错落有致,其中最大的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中年人,一身布衣,十分干净,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面前的妇人,问道:“小姐还没回来么?” “是,半个时辰前便闹着困了,吵着要睡觉,奴婢便觉着奇怪,适才发现小姐用被子捂着头,怕她睡着了闷着,这才去扯了被子,哪里知道竟然是潇潇那丫头。这一发现,便赶紧派人去找了。还没有人来回报。奴婢万死!” 中年人抬眼望天,嘴角扯出一丝异样的笑意,道:“她这一溜,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派出去找的人恐怕回不来了。”想起适才听到的蛤蟆声,中年人双眉越皱越紧,“传命下去,虎卫戒备,其余各院人等,逃吧。今晚的杏花村会有人掉脑袋的,能逃多少,便全看造化了。” “是”黑暗中响过一个洪亮的男声,旋即领命而去。 妇人身子震了震,最终也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刘嬷嬷!”中年人突然道:“莫非那丫头定是去了村东黄老爷家偷杏花酒了,你,照顾她。我尽力为你拖延些时间。……多保重!” 妇人跪在地上,重重的向着中年人磕了三个响头,一言不发,快速离去。 ……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院中亮了一亮,照亮了临空飞来的一条黑影,以及黑影手中纤细的长刃。 中年人脸色一沉,也不见如何作势,修长的身子豁然拔地而起,一柄折扇直迎向那纤细长刃。 黑衣人略带讶异的“咦”了一声,长刃与折扇已连点数十下,两人退开时,中年人的衣衫已经被割去一块。 “莫大将军何必做这困兽之斗?你若甘心受死,我可以放了那些奔逃出去的人。” “不过乡野闲人,如何敢当王队长这一声‘大将军’。王队长也是聪明人,何必枉用这攻心之术呢?他们,怕是早已在黄泉路上等我了。” “大将军果然英明,属下多有得罪!”王队长手一扬,“砰砰砰……”无数身体被人从院墙扔进来,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莫府的婢女家丁和其余各院的虎卫家眷,竟然一个也没有逃掉,全是一招毙命。整个院落顿时变成了修罗场,狂风划过,更显得鬼气森森。果然不失天策府专司刺杀的第七大队狠辣风格。随后落下几十个黑衣人,均手持制式长剑,站在王队长身后。 每一个尸体的落下,都仿佛在莫将军胸口锤了一记重锤,面上却无丝毫变化,他略略一扫,没有刘嬷嬷的尸体,紧绷的心弦稍微舒了一口气,一声令下,一群手持长矛的虎卫赤红着眼,从黑暗中涌现出来,坚定的站在莫相爷身后。那尸山中,有他们的妻子,孩子,父母,兄妹……白天还是鲜活的笑脸,此刻都成了冰冷的尸身,但在他们胸中,愤怒多于悲伤,他们知道,今日他们中无人能幸免,但,他们也绝对能打出一场让对方终身牢记的仗来。 剑拔弩张,杀气弥漫。 “您是先皇亲封的镇军大将军,属下这次带了七队整编人马来,也算是敬重您,这几座小院子,已经被我们的人围了至少三圈。你又何必让这些往日的兄弟们自相残杀呢?” “是天家无情在先,既然避无可避,儿郎们,你我从此再无缘驰骋沙场,今晚,便尽情的杀他一场吧。”莫大将军折扇挥成一道白色的光影,当先朝王队长刺去。 没有任何迟疑,虎卫们紧跟在莫将军身后,朝其余刺客冲了过去,顿时短兵相接,吼声震天。 …… 草丛中,莫非用衣袖胡乱抹了抹泪,喃喃在小牛耳边说道:“小牛哥哥,我听见了,是我家吗?一定是我家出事了。爹爹怎么办?奶娘怎么办?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小牛紧紧握着莫非的左手,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全神贯注的听着村子西头传来的打斗声。莫非心中涌起浓烈的慌乱惶恐之意,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悄悄将脑袋探出去草丛一点,希望看到更远的距离,她想,如果周围没人守着,便溜去,爹爹不能死,还有奶娘,还有潇潇。她要回家,她要找爹爹。 小脑袋将将探出些许,便听见一声爆喝:“谁?滚出来。”小脑袋慌忙退回,却不小心碰到了脚边的酒坛子,发出了一丝异响。 响动不大,在这疾风呼呼的夜里并不明显,但这一丁点的声音已经足够引起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的注意了。 黑衣人的长剑拖在地上,缓缓向草丛靠近。 …… 1女子12岁称金钗之年。 (20120306) 第二章 村东口,一剑断心肠 …… 小牛将莫非护在身后,将酒坛拎在手上,认真而谨慎的盯着黑衣人靠近的步伐,嘴上念着步子,计算着最佳出手时间,准备殊死一搏。 一道闪电,照亮了黑衣人凶狠的眼睛,照亮了他身后一张苍白的脸,紧握在手上的匕首,距离黑衣人的背心只有五步距离。 “奶娘!”虽然只是一瞬,莫非却看清了那张苍白的脸,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刚刚脱口,便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听小牛已道一声:“糟糕!” 刘嬷嬷心道“休矣!”猛的向前冲进三步,匕首带起了一道寒光。黑衣人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身体突然一矮,向前一扑,全力刺来的匕首只在他背脊划过一道深深的伤痕。黑衣人左手闪电击出,打飞匕首,右手挥,长剑出。刘嬷嬷本是全力一刺,根本无力躲闪,加之距离又近,长剑瞬间自刘嬷嬷胸膛穿胸而出。 那一剑,宛如刺在莫非心上,疼痛难忍,莫非大呼一声“奶娘”,再也不管不顾,全力挣脱小牛的手,冲了出去。才冲出两步,便被小牛扑倒。 黑衣人见了两个娃娃,想要抽出长剑,却奈何刘嬷嬷死死抓住剑身,鲜血顺着手掌滑落,却怎么也取不下来。只听刘嬷嬷大喊:“小姐快跑!越远越好!” 莫非哭着,使劲摇着头,想要挣脱小牛,却听小牛厉声说道:“她早已藏在附近,若不是你探出头去,怎么会让黑衣人感觉到你的眼神,若不是为了救你,她又怎么会被发现,你还不走,只会连累她!” 莫非一愣,狠狠的回头,只盯着小牛的眼睛:“小牛哥哥!我们杀了他!我们有三个人,我们杀了他!” 小牛本想说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却清楚的看见莫非眼中的坚定与寒冷,还有刻骨的伤痛,回头看了一眼正紧紧拽着剑身的刘嬷嬷,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放开莫非,回身拽了酒坛,当先朝黑衣人砸了过去。莫非连忙爬起来,学了小牛的样子,寻了被踢翻的酒坛,朝黑衣人砸了过去。 黑衣人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冷酷笑意,干脆放开剑柄,一脚将刘嬷嬷踢飞,在一拳一个砸碎飞来的酒坛,一步步朝莫非逼近,只走了几步,双腿便被束住。 刘嬷嬷的脸狰狞可怖,牙缝中只挤出了一个“走”字,却死死的抱着黑衣人的双腿不肯放松丝毫。黑衣人眸子里一缕寒光闪过,扬起右手,对准刘嬷嬷天灵盖,便要劈下。 小牛再不迟疑,迅速解开腰上赶牛长鞭,乘黑衣人一掌劈下的当口,长鞭挥出,一个囫囵缠上了黑衣人的脖子,双手拉紧鞭把,死命往路边一拖,绕过一棵桃树,狠命一拉,黑衣人顿时被长鞭拉到,脚又被刘嬷嬷死死扣住,脖子一紧,连忙反手去扯长鞭,小牛力有不及,干脆将鞭身绕在自己腰间,再倒地一脚踏在桃树上,便和黑衣人僵持开来,谁也扯不动谁。 又一道闪电划下,一个娇俏柔弱的身影站在黑衣人身边,眼神清澈坚定,脸上却挂着一丝灿烂的,宛如阳光下花朵的笑容,映衬着满脸风干的泪痕,无比妖异。此刻这份妖异正举着那把被击落的匕首,用尽力气刺进了黑衣人的心脏。 黑衣人惨呼一声,一掌击在莫非胸口,莫非飘飞出去,眼神闪过一丝混乱,一丝疯狂,嘴角依然妖异,晕了过去。 …… 在雷鸣闪电中刮了半夜的狂风,最终没能阻止暴雨的到来,雨水打在莫非的脸上,仿佛眼角滑落的泪,一滴一滴。冰冷的凉意把莫非唤醒,她下意识地叫道:“小牛哥哥”。 小牛在莫非刺杀黑衣人之后,生怕黑衣人又突然暴起,一直不敢放松长鞭,早已经撑得浑身酸痛,特别是腰间疼痛难当,直到听到莫非的呼唤,这才惊觉,脱力的松开长鞭。 莫非睁眼看去,却见一柄长剑依然明晃晃的插在刘嬷嬷胸口,生死不知,顾不得浑身寒冷酸痛,挣扎着站了起来,扑到刘嬷嬷身前叫道:“奶娘!你醒醒!奶娘……”莫非伸手去触碰刘嬷嬷青白的脸,触手时的冰凉,让她立即又缩回了手,她害怕,愧疚,心痛……“奶娘,你不要死,你不要丢下莫儿……”她颤抖着,终于将手抚摸在刘嬷嬷脸上,眼泪一点一点荡开,与雨水化在一起,巨大的伤痛啃噬心灵,猛然扑倒在刘嬷嬷怀里。 “嗯啊!”一声微弱的呻吟,却听得莫非心中猛的一抽,刘嬷嬷重伤昏迷,被雨水一淋,再被莫非这一扑,竟然幽幽醒转了过来。 “奶娘!”莫非回头,一手扯住刚刚艰难走过来的小牛衣摆,带着哭音道:“小牛哥哥,奶娘没有死,救奶娘!”小牛没有回答,只盯着村西冲天而起的火光,既然没有被这狂风暴雨淹没的意思。 “小姐”刘嬷嬷有些恍惚的咳唤道。 “奶娘……”莫非心中一紧。 “从这里一直往东,去芙蓉城,慕容府,找慕容伯伯。明白么?”刘嬷嬷说得有些艰难,“将你脖子上的月牙玉佩给慕容伯伯看,他便会保你周全的。这玉佩你与莫名小姐一人一块,刚好凑成满月,只怕此刻,莫名小姐也是凶多吉少了。” 莫非哭道:“奶娘,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刘嬷嬷艰难的摇了摇头:“小姐不要难过,我已是必死之人,可惜未能完成将军重托,实在愧对将军,便是在阴曹地府,也无颜再见公主殿下。你,快走吧…” 莫非哭求道:“奶娘,要走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 这时,伴随着风雨声,踹门声,打骂声,孩子的哭闹声,女人的尖叫声,到处响起宣告:“镇军大将军莫毅大逆不道,勾结敌国,已被处死!” “所有叛逆,一律杀无赦!” “任何村民敢于窝藏叛党,杀无赦!” “任何村民拒不开门接受搜查的,与叛党同罪,杀无赦” 声音用内力扬起,在风雨中依然清晰的传递到杏花村的每一个角落。许多刚刚从梦中惊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的人,睁眼就看见丈夫或妻子身首异处,孩子被强行抱走,飞落的脑袋竟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子慢慢倒下…… 以付出近百条人命,近乎全员挂彩的代价,第七队终于完成了对莫府上下两百余条性命的收割。在清点人数时,竟然少了必杀名单中位列第二的人物,莫府二小姐,明妃的亲妹,莫非。 一个个孩子被扔在王队长身边黑衣蒙面人跟前,蒙面人摇头,王队长一剑便将孩子刺死,扔在路边。异常狠漠的说道:“再给我仔细的搜,挨家挨户的搜,便是把这地方烧成灰烬,也要将她找出来,若是让那小丫头逃了去,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 小牛道:“我们要尽快躲起来,起码有五十多人朝这边搜了过来。” 刘嬷嬷心知若她不死,莫非是绝对不会丢下她的,心下一狠,奋力拔出胸口长剑,顿时鲜血飙飞,溅了莫非满身满脸。 莫非惨声尖叫,心下冰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刘嬷嬷怜爱的看了一眼莫非,回望着小牛说了一句“照顾她”便气绝身亡,再无转圜余地。 小牛心中一阵悲戚茫然,听着越来越近的嘈杂人声,连忙将长剑放入黑衣人手中,又将匕首自黑衣人胸口取出,放入刘嬷嬷手中,这才抱起莫非,忍了腰间火辣辣的剧痛,朝村东一片甘蔗林跑去。 …… 李字带领的百人小分队如今只剩下五十七人,损伤较为惨重,被王队长派来搜巡外围,此刻他看着地上的四具尸体,面色有些难看。 两具是被他和王队长所杀的少年吧,不远处便是刘嬷嬷和黑衣人的尸首。李字脸色十分难看,道:“林凡,你查探一下,虽然现场做得很好,但这两人绝对不会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七大队的人怎么会如此不济!” 林凡仔略略看了现场的痕迹,回报道:“张羽脖子和脚踝上有勒狠,致命伤在心口,袖口暗弩毒箭少了一只。” 李字心道:“这么看来,除了张羽,至少还有三人,一人抱脚踝,一人勒脖子,一人刺杀。这妇人是带着莫家小丫头逃出来的,那么,现在莫家丫头定是被另一人带着逃走了,只是不知那毒箭是不是打在了莫丫头身上,如果是倒是省了不少事。不管是谁,总之一个都活不了。”李字阴沉着脸,狠声道:“你回去禀报队长,请命全员村东集合,缩小搜索范围,其他的人,跟我走。”…… 第三章 甘蔗林中的人,和田玉上的血 …… 小牛跑到甘蔗林中央,一阵脱力,踉跄摔在地上,见莫非醒了,连忙轻轻捂住莫非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莫非此刻虽然悲戚,但左臂一阵酸麻疼痛,激灵之下,灵台却一片清明,含泪点了点头。小牛这才松开手,伏在莫非耳边,口气异常寒冷,道:“你想不想活?” 莫非盯着小牛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牛点头道:“好!丫头,听我说,刘嬷嬷死了,莫伯伯也凶多吉少,怕是村子都被他们屠得差不多了,他们是在找你,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懂么?” 莫非咬牙忍痛拔掉左臂上一支毒箭,偷偷仍在地上。她明白小牛的意思,尽管害怕,难过,疼痛,但决计不能再让小牛哥哥担心了,她使劲点了点头。 “嗯,好丫头!我比你大几岁,本该好好保护你,但,小牛哥哥也想活下去。现在,能让我们俩都有一线生机的唯一办法,便是我们分开逃!” 莫非愣住了! “你将衣服换给我,我去引开他们,你躲在这里,一点也不能动,待他们走远了,你从杏子坡那条路溜回你家后院去,藏在醋缸里面,知道么?他们将你家搜了个底朝天,必然想不到你还会溜回去,即便他们再回去查,醋的颜色深,只要不打破,便是开了缸也发现不了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明白么?” “不要!”莫非只顾摇头,她现在只有小牛哥哥了,小牛哥哥绝对不能再有事了! “莫儿,若是我带着你,我们俩都得死!” “我出去,他们便不会找你了!” “你想让他们称心如意么?你想莫伯伯和刘嬷嬷都死的不明不白么?” 莫非只顾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就对了,咱们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丫头,你知道,小牛哥哥很牛的,可以听见很远地方的声音,可以跑得比村里所有的人快不知道多少倍,连你家顽固爹爹也称赞我的。所以,只要你安全,小牛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你乖乖在莫府等着,千万千万不能睡觉,一摆脱他们,我会回来找你!” 莫非听完不再犹豫,迅速将身上湿透的粉紫色外衫脱下,换了小牛的粗布麻衣。待小牛穿戴停当,又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月牙玉佩,戴在小牛脖子上,小牛转身便要离开,莫非一把抱住他,道“小牛哥哥,你要回来找莫儿。否则,莫儿绝不独活。” 小牛故做轻松的笑了笑,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了句“好好活着!”转身便跑,过了一会儿,莫非听见大队人声朝村东追去,莫非心中一阵紧张,只得跪在地上默默祈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又过了许久,风雨已住,再无别的声音,莫非直觉身体越来越寒冷,起身便朝村西奔去。 …… 一路奔逃,四处是浓浓烟火,半夜风雨,竟然还有许多处火光未息,血腥之气强烈的刺激着莫非的神经,她不敢看,也不敢想,只知道拼命的往前跑,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跌倒多少次,终于撞开了莫家后院门,却见院子中间堆着一座尸山,周围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零落着许多僵硬的身体,血流成河,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莫非赫然见此可怖景象,大叫一声,一下子摔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颤抖,刺骨的寒冷袭击全身,连声唤着“爹爹”一面四处找寻。 无数熟悉的面孔在莫非眼前闪现,古叔叔,岩哥哥,惠姑姑……她终于看见了了父亲的身体,是的,只是身体,头已经被割掉,穿着父亲常穿的紫金袍,腰间的和田玉佩已被鲜血染成妖异的暗红,莫非将玉佩扯入手中,细细看了又看,胸中愈加大恸。五脏六腑像被无数只利爪强行撕扯着,扭狞着。唇齿间的血腥气气味蔓延到喉中,一个忍不住,呕出一股腥甜之味,那猩红黏稠的液体从口中倾吐而出时,仿佛整个心肺都被痛楚着呕了出来。强烈而痛楚的绝望,让莫非的身体如寒冬被吹落枝头的最后一片落叶,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强撑着的一口气尽泄,昏厥过去。 …… 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地,该是在杏子坡最美的春天,灿蓝的天空下,到处飘着五色的云彩,莫非枕着小牛的肩膀懒懒的睡了半下午,刚一醒来,便央小牛采了桃花别在她头上,一只野兔子突然窜到他们面前,莫非轻笑着追逐着,笑声充盈在天地间。 突然火光四起,笑声顿时卡在喉咙里,满山遍野全是凶恶鬼脸,鲜血白骨,莫非只觉浑身冰寒刺骨,簌簌直抖,心脏剧痛,惨叫一声,豁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双手微微颤抖…… 她摇了摇头,使劲儿将脑中可怖的场景驱逐出去,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这只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厢房,两扇小窗,开着一扇,几张金丝楠木桌椅,上面有极精巧的青花瓷水壶水杯。左面墙壁挂着一把桤木古琴,右面却是一副苍茫山水图。一应摆设,简单干净,却极富品位。 莫非坐了一会,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个念想,都是梦吧,一定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也许走出这个房间,奶娘便会如往常一样,笑着道:“小姐起了么?真是个小懒虫,日上三竿了。” 她缓缓下了床,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往房门走去。 门,略略虚掩,一丝风,若有若无的从门缝滑进,凉丝丝的。 她一步一步走着,两只小手握得越来越紧,心跳得很厉害,屏住了呼吸,很快,她走到了门边,小手搭在门扉之上。 这一瞬,木门竟是重如山,沉似铁。 她紧紧咬住下唇,一狠心,“吱呀”一声,拉开房门。 明亮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她眯起了眼睛,春日温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本该有淡淡暖意,她,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一颗心,仿佛一下子落到了冰窖里。 门外是个小小庭院,几颗桃花树开得正好,草木间错落着几株清新小花,异常灿烂,门前一条朱漆走廊,直通院外,几层台阶布与门前不远,连着院子和走廊。 台阶下一方大理石方桌,四方正是四个麒麟小凳,一张小凳上,正孤孤单单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拿书,一动不动,看得入迷。头上捆发的丝带在风中翩翩起舞。 许是听得开门声,那少年略一迟疑,慢慢转过头来。 一张清雅出尘,极尽精致秀丽的小脸闯入莫非眼帘。 莫非张了张嘴,却突然心中一怔慌闷,什么话也说不出。 两人默默对视。 第四章 桃花香,有少年如画 “你醒了么!”那少年突然道,乌黑莹亮的眼睛划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便要起身朝莫非走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莫非惊恐的退到门后,“嘭”的一声将门关上,瘦弱的脊背抵在门上,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她将头埋在膝上,轻而又轻地吸了口气,好香……窗外飘进醉人的桃花香,让莫非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些,她开始思考。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莫非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痛。其实不必掐大腿,左臂的伤口虽然包扎的很好,却依旧会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大约是上了药的作用。这道伤口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她还没有死,她得救了。那这里又是哪里?那个少年又是谁?小牛哥哥又在哪里? 莫非听见脚步停在门前,一门之隔,她仿佛能听见门外清浅均匀的呼吸。那少年的声音温柔且淡然的响起:“你不要害怕。” 莫非没有回答,却忍不住抬起头,转眼向窗外望去,桃花缤纷,一如杏子坡,美得让她失神,让她突然忘记了疼痛,醒悟间却又袭来浓烈的陌生与恐惧,让她忍不住一个激灵,连忙又将头埋在膝间。 “不要害怕,我去请父亲和医官过来。”门外的声音清清淡淡,却让人莫名心安。 莫非听得他便要举步离开,脱口便道:“不要,不要走。”话一出口,又禁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巴。 门外响起一声轻叹:“那么,你可以开门让我进去么?我,不习惯这样同人讲话。” 莫非犹豫了片刻,终于站了起来,慢慢打开了门,却只是开了一丝缝隙,便连忙退到桌边。 一双莹白的手推开门,那张精致的小脸朝她淡淡一笑,便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莫非小心翼翼的望着他,漆黑的如星的眼眸中没有鄙夷,没有同情,甚至没有半点情绪,只有淡淡的温和。莫非不由略略心安,慢慢扶着桌边低着头坐了下来,偷眼望去,少年大约十五,六岁,浑身透着一股清静宁和的书卷气,身上沾染淡淡的桃花香,叫人心中安定。 静默良久,莫非终是忍不住,问道:“请问姐姐,此去杏花村怎么走?”这里是哪里并不重要,她只想快点回到杏花村。 “咳咳……”少年淡然的脸上竟然闪过一抹红晕,“我并非女子,你叫我云随吧。” 这么美的人儿,竟然是男子?莫非一阵尴尬,惊恐之意倒是淡漠了许多。 云随沉默片刻,认真道:“刚才的问题,你也最好不要再问任何人。” 莫非直觉的摸了摸脖颈,空空的,对了,月牙儿玉佩在小牛哥哥身上呢,仿佛感到寒冷的缩了缩脖子,道:“有人在那里等我,我必须回去。” “没有这个地方,也没有人等你,你最好牢牢记住!”声音淡然,眼神冷漠,语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莫非望着云随淡漠的眼神,那种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神态让她的心有些刺痛,有些恼怒,收回眼光的时候,她无意看见云随眼中闪过的一丝怜悯,这让她更加难受。接受怜悯?……不,如果能接受怜悯,她便不是莫非了。她的心情突然烦闷得不受控制,她猛的站了起来:“明明就有杏花村,小牛哥哥会去找我,我一定要回去,你不告诉我,我去问别人。”言罢疯了似地朝门外跑去。 “哎呦!”莫非将将跑到门口,便和一个娇俏的蓝色身影撞在一起,两人齐齐跌倒,只听那一个年轻脆甜的声音嚷嚷道:“没长眼么?……咦?是你,你醒了?” 莫非没有答话,紧紧抱着左臂,脸色苍白,咬着牙一声不啃,却也无力再站起来,月白的衣袖上已浸出血迹。 “哎呦,我撞伤你了么?”蓝衣少女连忙来扶她,一面歉然道,“疼么?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莫非挣脱她的搀扶,退后了几步,没有说话,心思有些散乱。慕容蓝有些尴尬,慕容云随心思敏捷,却已猜到莫非必然是对这些扑面而来的同情怜悯感到不适应和抗拒。没有人是愿意被同情的。他淡淡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慕容蓝,说了你多少遍,依旧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这就要去七秀学艺了,再不改改,总是要吃亏的。说吧,什么事?” 慕容蓝吐了吐舌:“少主,元帅找您呢,我猜你就在这桃园子里看书来着。” 慕容云随点了点头,向莫非道:“你同我一起过去吧,你是我父亲拣回来的。” 拣? 说的很准。莫非情不自禁的牵扯了一下嘴角,她压制住自嘲的笑,正欲开口拒绝,却听云随续道:“你想去的地方,我父亲或许知道。不过,我猜,或许你会更想知道一些旁的事。”言罢便转身走了,也不管她是否答应。 莫非咬了咬唇,抱着左臂跟了上去。慕容蓝望着两人的背影,眼神咕噜噜转了几转,突然灿烂一笑,一蹦一跳的跟了上去。 …… 主位上的中年男人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天下第一世家家主,世袭定国公慕容霸秋。花厅的气氛有些压抑,慕容霸秋面相庄肃,五官端正,浑身上下自然流露出一股子身居高位的霸气和常年带兵的戎马气息。这种气息与莫非父亲身上的气息何其相似,却又相去甚远,让莫非陌生又敬畏,她控制自己,尽力让身体不颤抖,眉头好看的微微皱了起来。医官已经重新处理了她的伤口,为了取毒左臂被剜了很深一道半圆痕,即便是好了,疤也不会消散,一如她心中的伤痛。 待慕容蓝领着医官退走,屋中便只剩下慕容霸秋、慕容云随和莫非三人。慕容云随自顾无人的品茶翻书,仿佛只他一人一般。莫非的目光有些游离,慕容霸秋却细细的看着莫非。“莫儿……”慕容霸秋沉默了一会儿,叫她的时候声音有些深沉。 “在。”莫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俏声应道,循规蹈矩。 慕容霸秋又沉默了,这真是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爽朗爱笑的小姑娘吗?莫名入宫那年见到的莫非,是那样的乖巧可人,如今……慕容霸秋轻叹一口气:“不必害怕,这里很安全。” “是。”莫非顺从地应声。 “你吓坏了吧?”慕容霸秋的声音忍不住透出一丝怜悯。这样一个弱质丫头在那修罗场是怎样逃过一劫的。 浅浅一句关怀的问话,莫非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温暖,慢慢抚慰着她心中的痛苦和无助,让她在这一刻几乎忘记了铭刻心底的孤寂和绝望,小嘴一瘪,眼泪便滑落下来,她“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向慕容霸秋磕了一个头,道:“莫非谢慕容伯伯救命之恩。” 她的礼数太过周到,反而让慕容霸秋沉下眼,“起来吧。可惜始终晚了一步,没能救下你父亲……”看见莫非的眼睛微微一闪缩,慕容霸秋有些后悔地停住口,叹了口气,“你先在祁山别苑好好修养几天,待伤好了,我再带你回慕容府,给你一个安置。” 莫非没有抬头,光洁的额头贴在大理石地板上,压抑住突然袭来的剧烈心痛,有慕容霸秋的照顾安置,相信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差,但是,莫非小心翼翼地回答:“莫儿要回杏花村。” 良久的沉默,左臂疼痛让她觉得麻木,一双手有力的将她扶起,慕容霸秋望着莫非的眼睛,道:“杏花村已经没有活人了。” 莫非站直身子,毫不犹豫地说:“不。有人在等我。” “哦?”慕容霸秋看着她半垂的小脸,长而翘的羽睫低垂着,真诚淡定。 莫非深深吸了几口气,将与小牛一起躲藏直到分开逃亡的事拣要紧的说了一遍。慕容霸秋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倒是个不错的小子。”一直坐于花厅侧坐品茶看书的慕容云随浅浅牵动了一下嘴角,能到慕容大元帅这么一句评价的人,在这天下不会超出两位之数,军中那些家伙若是知道了,想必会对这小子很有兴趣。 慕容霸秋轻轻拍了拍莫非的肩膀,毋庸置疑的道:“此事我会使人去查,你是决计不能回去的。” “慕容伯伯的救命之恩莫儿有生之年必当竭力报答,但杏花村,莫儿一定要回去。” 慕容霸秋尚未答话,慕容云随闲闲散散将书往金丝楠木的案几上一放,懒洋洋的道:“照你所言,若非你如此任性,你家奶娘何必送命,你那小牛哥哥又何必生死未卜,此刻却又来拿性命开玩笑?呵,纵然始作俑者不是你,你却是推波助澜的高手。”语气温柔却尽是清淡疏离,一句一句敲击在莫非胸口,让她呼吸困难,几欲窒息。 第五章 花厅话,元帅一语道人心 (竟然修改了一上午,咳咳,果然不愧为天然呆的称号。呃,求收藏,有木有,求推荐,有木有?~(*^__^*)嘻嘻……)…… …… …… 花厅一片死寂,慕容云随不愿再多说一句。慕容霸秋看着莫非苍白如纸的面容,又不忍再说什么。 杏花村发生的一幕幕划过莫非的脑海,深刻清晰的刺痛着她,她是祸心,因为她的冲动任性不听话,奶娘死了,小牛哥哥……不会的,小牛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莫非双眼被泪水模糊,伸手拉住慕容霸秋的袖口,颤然道:“慕容伯伯,莫非只想回去家里再看一眼,小牛哥哥从不食言,他定会回去寻我的。” “你还不明白?父亲不能让人知道他去过,特别是不能让人知道,你还活着,不然我家会挺麻烦的。况且,那儿没活人了。你的小牛哥哥,会在死人堆上等你半月有余么?”慕容云随的语气极尽温柔,但话中之意却让莫非寒凉浸心。 “半月?” “兀自昏迷了半个月,一醒来倒有精神胡闹,倒也像是村野里的性子。”平淡温柔的话语,仿佛是在说早晨屋前的桃花开了,又或是在说昨夜下了一场雨。 莫非松开慕容霸秋的衣袖,有些乏力的退了两步。有些惊讶于面前这个少年,他总是冷淡的站在圈外旁观,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不是轻视,是无视。这种淡漠,竟让她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羡慕之意。她若是也能如此冷漠,心中的悲痛,便不会那般刻骨铭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云随话虽重,却在理。现在不是用性命开玩笑的时候。”慕容霸秋轻轻拍了拍莫非瘦弱的肩头以作安慰,“好好在这儿呆着,我会尽快安排你回芙蓉城的慕容府。” “莫家灭门,幼女失踪,与莫家世代交好的慕容家突然间多了一名来路不明的女子……按刺客组现场查探的蛛丝马迹,这件事既然与天策府有关,那么必然与宫中某位贵人少不了一些牵扯,既然是宫中的意思,父亲打算用何等身份来掩饰,才不致引人怀疑?或者,父亲打算将她一直带在身边保护?”与父亲说话,云随神态稍显恭敬,语气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慕容霸秋一代名将,论行军打仗他是行家,若说心思缜密,却远远不及云随,因此云随虽然年少,慕容霸秋却将家中半数事务交由云随处理,便是家族大事,也喜欢听他见解。此刻听他一番分析,深以为然,不禁点头道:“依你之见?” “慕容蓝过明日便要去七秀学艺?不如让她随蓝一起去。七秀一门全是女子,谁会介意一个新来的女子是什么身份,也没有人敢到七秀去杀人,即便是天策上将也要对叶坊主忌惮几分。” 慕容霸秋看了看神情恍惚的莫非,略一沉吟,觉着没有更好的办法,道:“便如此吧。” 莫非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被安排了,胸中涌起一份不甘:“慕容伯伯……” “行了,你若还肯叫我一声慕容伯伯,便要听话,好好养伤。(.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与云随还有些事要交代,稍后会去涿郡处理军务,明日云随亲自送你们去七秀。” “可是……” “我答应你,即刻派人去杏花村查探。若是有活人,定然带来见你。” 莫非有些无助的望向慕容云随,他却仿若无事的看着那本《兰草集》,手中的那本薄薄的集册,仿佛比适才三言两语而定的某人的命运重上许多,偏偏莫非生不出一丝更好的办法,脑子意乱,心中涌现一股悲凉。 …… 莫非神情恍惚地退了出去,只有小牛哥哥会事事宠着她,尊重她的意见,甚至是满足她无伤大雅的无理取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即便他们也关心她,却可以用手中的权势随意安排她的人生,只考虑利益的最大化,丝毫不必顾忌她的感受。呵,权利的味道。混乱心痛,仅仅只那么一瞬。 转出门口,她没想过走廊里还站着一个人。蓝衣飘飘,轻巧可人。她知道,这位就是要和她一起去七秀坊的慕容蓝。慕容家族旁系的庶女,能做慕容家族三少爷的侍女,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慕容蓝也很乖巧,仅仅跟了慕容云随两年,便有了去七秀的资格,这是许多旁系嫡女们盼都盼不到的。莫非自嘲一笑,到这样一个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淑女养成之地学艺,她是不是该庆幸呢?却有谁,愿意付出的她所付出的代价呢? 慕容蓝巧笑倩兮,朝她走来。 莫非得体地站住向她礼貌的略略一点头,便要绕路走开。 “你晚上若是害怕,便来和我一起睡吧,我照顾你。”她不过与莫非差不多的年纪,既然有这份心,莫非有些感动,也能听出她的关怀里浓浓的同情,她的心无预兆地一抽,却向她淡淡的微笑了一下,没有搭话,径自离开。 …… “你很少对外人如此上心。”慕容霸秋坐在主位,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略有深意的望着他的第三子。 慕容云随听见父亲的问话,却并没有回答,淡淡道:“听说大哥前些日子升任了昭武校尉,封了骁骑尉的勋爵?” 莫非的离开并没有结束花厅的谈话,相反,因为莫非的离开,父子二人的谈话才刚刚开始。 “这是前些日子前线累积的功勋,并无不妥。” “昭武校尉虽然是正六品的官职,却是散官,并无实权。勋爵那玩意儿更如夏日荷尖儿的露水般不着实际。宫中那几位看似给了大哥合理的封赐奖赏,其实都是好看不中用的虚职,父亲看不出问题么?” “我从不会因为防备不明显而忽略他的存在。” “不是防备,是削弱。天策府近几年派到涿郡和边城的几位都得了不起眼的职位,手中或兵或粮都着着实实掌着些权,而父亲手下的几员亲兵都升迁了虚职,即便这件事的主使是天策上将,背后面必定也是得了宫中的首肯。”慕容云随手上的书轻轻的在膝盖上有节奏的敲击,随意而散漫,仿佛口中所说的,是诗酒花茶而非军国大事,“纵然慕容驰和慕容灿还掌着大权,不过哪日若是父亲隐退,只怕他们的结局不会比莫将军好多少。” 慕容霸秋略感欣慰的看这他最得意的儿子,心中不禁感叹,若是云随习武从军,成就必定是胜过自己,说不定真能替陛下西征北讨,一统天下。可惜他只喜舞文弄墨,又生性散漫淡漠,略略叹了一口气,道:“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 看见慕容霸秋眼中一闪而逝的疑惑,慕容云随嘴角不由牵起一个随意的笑容,温柔道:“父亲不是问我为何会对外人上心么?老师常说,事出寻常必有妖,此话放诸四海而皆准。父亲也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慕容家,家中突然多一个女子,即便她的身份不是这么尴尬,想必也能让有心寻事的人觅出几分妖气来,慕容府虽不惧他们,但您知道,我向来怕麻烦。麻烦这东西,能少则少,否则,一个没有处理干净的麻烦,往往会牵扯出很多麻烦来。” “嗯!什么都不做才不会有错可寻。”慕容霸秋将手背负在后,阔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低咕哝道,“还说不上心,竟然为着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费心解释,破天荒啊,怕是丫头虽然忘了,我儿却还记着当年落水的事儿。” 声音不大,却足以清晰的入慕容云随的耳,他蓦然站了起来,兰草集滑落地上。 …… 第六章 鲜衣怒马,哪有少女不怀春 (今天是慕容滴生日啊~终于18岁了,不容易啊,十八年来的风风雨雨,俺滴皮肤还是这么好~~值得收藏~~~~求收藏~~) 夜深,残月,月色清亮,分花抚柳。 莫非侧躺在初醒来时的那张金丝楠木床上,微微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却颤动得厉害。闻着满屋的桃花香,仿佛回到了杏花村属于她的那间小闺房。村子里杏花最多,桃花却开得最好,桃花的香气里糅杂了杏花的芬芳,味道独特,每年春,她的房里满是这独特香味。然而这里毕竟不是杏花村,屋子里只有纯纯桃花香,徒惹相思意。 她死死咬住双唇,用力蜷着手指,心底的厌恶和怨恨几乎快要破吼而出,变成划破夜空的尖锐嘶吼。慕容云随的话提醒了她,也深深的刺伤了她,细细回想,纵然s是祸从天将,但拖累奶娘和小牛哥哥的,着着实实是她。白日里尚可故作坚强,而这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却让杏花村的一幕幕清晰在脑海再现,满屋的香气中仿佛都侵染了浓烈的血腥气,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到底是谁要害莫家?都已经隐于山野了,还是不能放过么!莫非的嘴唇被咬破,手心被指甲掐出血来,然而这些痛楚却远远不足以抵御心中的种种怨恨与疼痛,只是坚持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好好活着!这是小牛哥哥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查出真相和……报仇。如今寄人篱下,身不由己,但能抱住慕容氏这根足够粗壮的大腿,未必不是东山再起的最好法子。莫非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小牛哥哥,若是你在莫儿身边就好了。”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脖上本该戴着月牙玉佩的地方,空空如也。心中一惊,突然想起,晕倒前身上穿着小牛的衣服,手中拿着父亲的玉佩。[.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可现在,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沉香薄襟。 顾不得春寒,莫非翻身而起,胡乱套上绣鞋,也不掌灯,只将门扯开,便借着月光在屋里翻箱倒柜。片刻,床上床下,柜里柜外,一片狼藉,却并没有她要寻的东西。一阵酸软瘫坐在门边,又扶着门边起身,顾不得夜深,便朝慕容蓝的房间跑去。 行至路上,忽听东南方马蹄声响,一乘马急驰而来。莫非心中一惊,这是慕容府的祁山别苑,又是深夜,是谁如此大胆,竟然纵马而来?身经剧变,莫非此时对任何异变都甚为警觉,初闻马蹄声响,便连忙快步跑到离她最近的一处竹屋,一个闪身,屋外长草便将她娇弱的身影隐了干净。 那马脚步迅捷无比,甫闻蹄声,便已奔到屋前,身长腿高,遍体白毛,神骏非凡。马上骑着个红衣少女,连人带马,沐着月色扑将过来,一张脸庞在红衣的映衬下莹白如雪。莫非才见白马扑来,便见少女身后紧紧追来一人,正是慕容府祁山别苑的管家常在。只听常在气急唤道:“鲜小姐请先停了马,莫要惊扰了少主。” 莫非见那少女颜若春花,却是一脸傲色,丝毫不理会常在,她一勒马□,白马就地立住。这马在奔驰之中说定便定,既不人立,复不嘶鸣,神定气闲。莫非略感惊讶,心知这马定是神物,可惜未遇见得宜的主人,若是在战场上,必然大放异彩。 那少女一阵急驰,额头微微见汗,双颊被红衣一映,在月色朦胧中更增娇艳。她翻身下马,也不作停留,便朝莫非隐身的竹屋跑来,一面跑一面大呼:“云随哥哥。”也不怕惊扰了其他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尚未跑到门前,只听“吱呀”一声,慕容云随已经步出门外。莫非心中暗暗懊恼,阴差阳错之间竟然躲在慕容云随书房之外,不知算不算是冤家路窄,眼下反倒不好现身了,也顾不得夜重天寒,只得继续缩在草丛中。 常在见惊扰了少主,心中对这位策马狂奔的贵女更是气恼,面色也有些不善,连忙俯身行礼,道:“少主见罪,鲜小姐策马直入,老奴害怕伤及鲜小姐,不敢强行阻止。”言毕目光忍不住冷冷斜瞄了贵女一眼,却见她冷哼一声,一副理所应当的高傲神色,丝毫尊重欠奉,不由皱起了眉头。常在是慕容府的老人了,自小跟随在慕容霸秋身边,平日里连慕容云随对他也要礼敬三分,这贵女竟如此嚣张,只怕身份很不简单,莫非不禁也皱起了眉,心下暗自猜测起来。 慕容云随清咳一声,揉了揉眉心,温言道:“常叔叔不必介意,云随尚未歇息。这一番响动怕是惊扰了不少人,少不得请常叔叔安抚一番。”言罢略略一摆手,也不见常管家有何动作,便消失在夜色中,只是临消失前目光犹若实质的向莫非藏身处的草丛看了一眼,便是那仿佛无意的惊鸿一瞥,让莫非惊出了一身冷汗,待见常在身影消失,远处刚刚响起的人声也渐渐静谧,莫非才回过神来,不知道刚才自己惊的是哪般。 贵女见常在离开,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嫌,一把拉住云随的手臂,撒娇道:“云随哥哥,伶俐自央都来了芙蓉城半月有余,也没见着你一面,明儿就要上七秀了,我好不容易灌醉翠竹才知道你在别苑,我可是乘夜偷跑来的,云随哥哥你可真忍心躲着不见我么!”莫非借着月光透过草间的缝隙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由一阵恶寒,好好出来寻件东西,竟然成了看戏人,心中只盼着这出戏能尽早唱完。 慕容云随天亮便要启程去七秀,前两日偷懒只顾浸淫诗词话本中难以自拔,堆了满桌的文案,今夜却必须得有个交代,慕容云随少有的秉烛夜读,正审阅着大燕分铺粗盐、茶叶出口以及檀香、毛皮进口事宜相关公文,便被鲜小姐策马而来大呼小叫打断了思路,只得出来瞧瞧。他见鲜小姐对常在甚为无理,有些不喜,却也没有发作,只淡淡皱了皱眉,抚掉少女缠上的手,道:“我向来喜欢呆在别苑,不会刻意去躲任何人任何事,如今你也见着我了,快回去罢。”言罢转身便要回屋。 鲜小姐见慕容云随对她毫不在意,一跺脚跑到他身前张开手臂拦住他的去路,急道:“云随哥哥,我自小就喜欢你,你是知道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语气已经带着哭腔。 慕容云随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一丝厌烦,平静道:“伶俐,你是要入宫的人,去七秀修习不就是为了入宫么?”莫非却没有办法如他那般平静,更深露重,她出来得急只着了件内衫,夜风一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想念床边椅背上随意搭着的那件薄棉褂,只盼着这场恶俗的戏码能快些落幕。 鲜伶俐自幼便被裹在蜜堆中长大,云随的漠然于她而言简直是极大的侮辱,不管不顾的抱住慕容云随,哭道:“前次你拒绝我,我求爷爷请旨入宫也是想气你一气,不是成心的。云随哥哥,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只要你点头,我明日便快马回央都,求爷爷答应我们的婚事,鲜家百年望族虽不及慕容世家,却也不致辱没了你。”莫非听得轻轻摇头,入宫请旨这种事也能儿戏?果然是十足的任性妄为的大小姐脾气。 “这种不知轻重的话以后休要再提。”话虽重,慕容云随的语气却只一味平淡,平淡得连莫非都觉出一丝寒冷,咳,是真的很寒冷,莫非环起双手将自己抱紧,心中开始思量寻个什么法子能不惊动他俩偷偷溜走的。 “云随哥哥,我是真心思慕于你的,为了你我可以放弃宫中名利,可以放弃所有,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慕容云随摇了摇头,心中全是案几上高高堆积的文书,再不结束这次谈话,只怕今夜无眠了,轻声道:“我劝你乘早断了这份心思。你若不参加春选,岂非陷鲜太傅于大不义?回吧!” “我不管,我只要和云随哥哥在一起,我要守着你看着你!云随哥哥你不要对我这般冷冷淡淡好么?你不高兴,便对我发脾气,狠狠的骂我,伶俐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会改的。”这少女虽说骄横跋扈,对慕容云随这份心倒是不假,只可惜一片真情就此错付冷淡心肠了。不过,既然妾有情郎无意,这无意义的谈话,可否早些结束,难道你们真的不觉得冷么?莫非心中长长的叹息一声。 慕容云随淡然将鲜伶俐的手拨开,轻笑一声,仿佛听了极其好笑的笑话,事实上,若是有了解慕容云随的人在场,必定也会觉得好笑。说他冷血也好,凉薄也好,但凡这世上的事,能让慕容云随上心的少之又少,能让他费神的人更是绝迹,鲜伶俐当然不会例外。既然不会劳费心神,当然更谈不上去骂她?只听慕容云随轻轻一叹,道“伶俐,你真的很美。” (写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很想笑,因为猫腻《将夜》的缘故,“你真的很美”已经变成了一句骂人的话,虽然鲜伶俐很欠骂,但云随真的不是那个意思,o(n_n)o哈哈~) 第七章 月夜耳光,惊了谁?爽了谁? 鲜伶俐愣住了,忘记了哭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莫非也愣住了,这算是什么回答? 慕容云随看着鲜伶俐极其难得的认真道:“我与你借着你祖父的因果有几年同门之宜,我很珍惜这场缘分。”鲜伶俐听得心中一喜,正要答话,却听慕容云随继续说道,“你很美,以你的相貌和家世,得蒙圣宠是早晚的事,那么最好不要有太多旁的想法,否则只会惹祸上身。贵为天嫔,你我便是君臣之份,刚才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为鲜家和慕容家招来灭顶之灾,望你正视之。”神情极是淡漠决然。 一番话很自然的透露着一股凌然味道。鲜伶俐直听得面色惨白,退后数步。莫非却听得直头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有那么多缘分灾祸的,拒绝人还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天性凉薄的伪君子!不过慕容云随气质高雅宛若空谷幽兰,鲜伶俐却如画舫花瓶里精心呵护的温室玫瑰,摆在一起着实有些格格不入。莫非只顾暗自腹诽,却不曾想慕容云随这番话全然发自真心,若然不是几年同门之宜,他早已拂袖离开,决然不会解释半句。 鲜伶俐满脸残泪,失神的望着云随。从小她便受众人瞩目,唯独慕容云随总是无视她的存在,甚至无视她的主动示好,那可别家贵公子们求都求不来的荣耀。闻家妹妹曾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在她心中,普天之下能与慕容云随一争长短的或许只有金色大殿龙椅之上那位男子。为了试一试慕容云随的心她竟然求爷爷请旨入宫,她坚信,一旦有威胁出现,慕容云随一定会意识到,她究竟有多好多重要。至今她依旧这么认为,只觉得一道入宫圣旨反倒成了她和慕容云随之间的鸿沟,不由恚怒交加,后悔不已。 慕容云随哪里知道在鲜伶俐心目中,自己已经被证实成了她的仰慕者,见她不再说话,以为她想明白了,便绕过她往屋内走去。莫非受了一阵凉风,已经完全晕了,精神高度紧张,唯恐弄出声响。见这出戏终于唱到了落幕,这才暗自庆幸,精神稍一放松之下才发现不仅手臂上的伤疼得酸麻,连脚有些发软。只得继续蹲着,暗自叹道:风萧萧兮啊! 鲜伶俐突然定住身形,一把抓住慕容云随的衣袖,激动道:“云随哥哥,我们私奔吧。” “噗!”莫非本以为她会失魂落魄的离开,哪里料到苦情戏竟然唱出了喜剧的效果,一时没有忍住笑出声来,暗道一声糟糕。 “谁?” 莫非一惊,暗骂自己莽撞,也怪鲜伶俐的反应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自己只是戏外之人。鲜伶俐一番真情表白,竟然被人嗤笑,愤怒的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慕容云随听得喝问,也转头望向草丛。莫非自知再躲无用,故作大方的走了出来,奈何她拖着疲惫酸软的双腿和受伤的手臂,怎么看也觉得像是被抓个正着的小贼,跌跌撞撞摔了出来,哪里有半点潇洒大方之气。慕容云随看见她的样子,皱了皱眉,却又很快舒展开来。 莫非有些心虚的望向慕容云随,毕竟偷听了人家的墙根,要装作若无其事也不容易。慕容云随也盯着她,没有一丝表情,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里面盛着什么。莫非的心一凉到底,不明白自己心中在期盼什么?难道能期盼在这张冷漠的脸上看到小牛哥哥那般温暖的笑容么?或者,只是想看到一丝情绪。 莫非游目回顾,突然对上鲜伶俐的视线。鲜伶俐连忙藏起那一闪而过的惊艳情绪,恨恨地盯着莫非。见她身穿丫鬟装束,又是一副苍白病弱的样子,不由得双蛾微蹙,神色间颇有鄙夷之意。 莫非虽在村野长大,但在家中受尽疼爱,在村中也是极为讨喜,享的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此番遭逢大变,白天受了云随一番教训,现在又见鲜伶俐满面憎恶之色,自卑自伤之心顿生,心道:“那冷漠的公子爷瞧不起我就算了,就连你一个骄横野蛮的大小姐也来瞧我不起,难道我就非要你们瞧得起不可?你是官家小姐,可以嚣张跋扈,无人不敬你畏你。可是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是个祸害,又何必来要你瞧得起?……哼,我自然不能跟你比,你有爷爷疼,可以任意妄为,我现在孤身一人,注定是要受人侮辱。你再来侮辱,我也不在乎。”她怯生生的站在一旁暗暗伤心,但觉天地之间看重自己和自己看重的人都不在了,活在世上了无意味。只有小牛哥哥对自己一片真心,可是此时又不知去了何方?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有重见他的日子? 莫非心中正自难过,听得鲜伶俐叫道:“云随哥哥,她是谁?”突然之间,象是反应过来什么,“难道刚才你说那么多,尽是托词?竟是为着这个小贱婢?” 莫非柳眉一横,本欲发作,却瞧见慕容云随一脸淡然神色,他竟是毫不在意的?是了,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而她不过是他拣回来的一条人命而已,何尝会在乎她的荣辱?虽然心中雪亮明白,却仍然忍不住心中失望,连忙忍住鼻头的酸涩,转身便要离开。鲜伶俐眼眸中燃起浓烈的恨意,仿佛儿时最心爱的小玩意儿被抢走了,一步冲到莫非面前,伸手一把扯住莫非右臂,叫到:“不许走。” 伤口被这一扯再次浸出血来,莫非痛的脸色惨白却没有哼出一声。反而冲鲜伶俐露了个无比灿烂地笑,深深盯着她的眼睛,也不说话。鲜伶俐被莫非突如其来的笑怔住了。慕容云随却盯着她的手,冷然道:“放开她。” 鲜伶俐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盯着慕容云随,紫涨着脸,脸上分明写着愤怒哀伤。慕容云随也盯着他,依旧淡淡然然,没有任何表情。鲜伶俐将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恨恨道:“原来你也会心痛,原来你也会关心别人。我一直以为你对每个人都一样的漠不关心,我只期望你能给我多一点点,一点点的关注,是爱是恨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都可以。原来你也会关心人!还是一个下贱的奴婢!”她的语气越说越快,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不等云随回话,已经将怒火转向莫非:“你凭什么和我抢云随哥哥?小狐媚子!漂亮有什么用?我是央都鲜家的大小姐,你不过是个贱婢,你凭什么?”其实鲜伶俐生得唇红齿白,水灵精巧,也算貌美,平日里也是信心十足,可今日突然见了莫非,一身奴婢薄衫也能穿出楚楚动人之风华,竟然再生不出半分骄傲之意,只剩满腔妒忌愤恨。 看着慕容云随渐渐皱紧的眉头,莫非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得意,她忍痛使劲将鲜伶俐的手甩开,道:“鲜家?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旋即又朝鲜伶俐妩媚一笑,“要男人喜欢,有时候漂亮就足够了。你这副尊容,若是温柔娴静,或许还会讨得男人一时半会儿的怜惜,可惜,不过是只会乱叫的母夜叉罢了,谁敢要你?”说完也没有心情再理她,朝慕容云随福了个礼,想快步从鲜伶俐身边走过,鲜伶俐咬碎银牙,又想在慕容云随面前保持些风度,不由强压怒气,行了两步挡在莫非身前,恨声讥讽道:“果真是个‘贱婢’,一点规矩没有,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么?”言语间刻意强调主仆之别,拿足了主子的大架想压住莫非一头,无奈莫非并不买账,侧走了一步,想绕过她,她也随着莫非侧走一步,仍旧挡在身前。莫非有点烦,抬起头盯着她,说:“要想教训奴才请回鲜家去,这儿是姓慕容的。”鲜伶俐尖声道:“你爹娘都死了么?怎会教出你这样不知礼数的贱蹄子!”听闻提及爹娘,莫非心口一紧,瞬间眯起了眼睛,握紧了拳头。却听慕容云随一声冷喝:“住口!” 鲜伶俐只当慕容云随还在护着莫非,心中更是生气,朝莫非骂道:“就是个没爹没娘的贱蹄子,就该将你乱棍打死,扔出去喂……”她的声音还未落地。莫非“啪”的一巴掌甩过去。云随没有料到莫非竟然动手,连忙跨上两步隔在两人中间,朝鲜伶俐道:“伶俐。”鲜伶俐捂着脸看着莫非,一脸不敢置信。莫非仍是冷冷盯着她。鲜伶俐突然回过神来,想要绕过云随冲过来想扇莫非。可惜慕容云随却如山岳般竖在两人中间。 鲜伶俐绕了几次没有绕过,一跺脚,哭道:“云随哥哥你就由着她打我么?我要你杀了这个贱婢!否则,否则我定然要爷爷为我做主!” 慕容云随蹙着眉头道:“不过是家里新买来的婢女,未经调教,伶俐你大家闺秀,不必与她较真。”转而又向莫非道:“不懂规矩的丫头,还不快跟客人道歉。” 莫非霎时内里冰透,直直盯着慕容云随,一字一顿的道:“婢女?!”鲜伶俐不明所以说她是婢女也就算了,在他心中,竟也是婢女么? 鲜伶俐猛然回过神来,恨恨盯着慕容云随吼问:“客人?原来在你心中,我只是客人?他是你府里的婢女,我只是你府外的客人?所以你要护着她,是也不是?” 慕容云随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叹道:“明儿就要去七秀了,在七秀还要做师姐妹,何必闹成这样?” 鲜伶俐狠狠一把将慕容云随推得倒退一步,哭道:“谁要跟她做师姐妹?她也配?今天这一巴掌的仇来日一定百倍奉还。”说完哭着跑开,那白马竟然嘀嘀嗒嗒的自己跟了上去。 慕容云随对着空气淡淡说道:“跟着她,保护她。待她脾气过了请她在别苑侗乡阁休息,明日一起去七秀吧。”顿了一顿,又道,“若她实在不听话,打晕便是。”没有等莫非有所反应,夜空中传来一声清冷的“是”便再无声息。慕容云随漆黑晶亮的眸子看了一眼莫非,也不言语,转身走回书房,门将将要合上,却被莫非踉跄扑开。一股暖意顿时包围住莫非,让她禁不住举步而入。 书房中随便陈设着几样古玩,皆是精巧简洁的,并不过分华丽考究。壁间挂着一幅《簪花仕女图》。行笔轻细柔媚,气韵十分古雅。地下是一色的黄花梨透雕云纹暗玫色桌椅,一小盆银碳适时跳跃出一点火星,更添温暖之意。左边一排书架上皆是装订的齐整考究的古籍,窗前横着一张长长书案,公文案牍随意铺散着,紫玉八方笔筒、青玉葵花洗、青玉笔山、青玉墨床陈于书案之上,皆是古雅精致的玩意儿,雅致宜人。一名窈窕蓝衣女子的背影正在静静磨墨,浑身透着典雅气息,淡淡墨香盈溢。桌上香炉飘摇起袅袅轻烟,莫非闭目轻嗅,闻得甜香细细,墨香中竟然混着淡淡桔香,沁入肺腑。 蓝衣女子闻得开门声回过头来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是慕容蓝却又是谁。慕容蓝看见莫非也不惊奇,只轻盈的向她道:“春寒料峭,你在门外可曾冻着,快进屋来暖和暖和。”转又向莫非身后的一脸淡淡无奈的慕容云随笑道:“少主今夜可没闲了,快些处理那堆东西吧,我可是盼着能小睡一会儿呢。” (生日收到猫腻大人的祝福,好高兴啊o(n_n)o哈哈~聊天到现在,依然很精神,干脆更新一章。在此特别感谢小树,王大人,线头,兰兰,仙剑,笔笔,三月,暗暗,区区,仙仙,彩儿,渔渔……也感谢每一位支持慕容的朋友们。嗯,按惯例,求收藏~~~好了,睡觉~晚安~) 第八章 与泼辣丫头约法三章 (昨天实在太忙,这一章有些短,不过至少还是更了不是么?下一章应该会好点吧~咳咳~虽然短些,还是恬着脸~求收藏~或者顺手求个推荐什么滴~多谢~) 莫非只傻傻的愣在了当场,明明屋外的争吵被慕容蓝听了个清清楚楚,看她的样子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莫非总算明白她为何可以以一个婢女的身份获得进七秀修习的资格,便是这份镇定,也足以让人动容。平日里的伶俐可人,心思却又细腻淡定,真真是位绝佳的女子。 慕容云随伸了伸懒腰,于书案前坐定,便开始埋头案牍。指尖从光洁发黄的书页上轻悄划过,莫非的心神亦如书页一般,被他的手这样轻快而不经意地划过,掠起无限涟漪,一层又一层地扩散开去。那双手,虽然也那样纤长,可比小牛哥哥的手白净多了。呃……小牛哥哥……莫非霎时惊醒,差点把正事忘了。她上前两步认真的看着慕容云随,道:“我的东西呢?” 慕容云随笔尖在书页上落下秀挺的小楷,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莫非对这种刻意忽视有些恼怒,再近前一步,升了音量道:“我的东西呢!” 慕容云随依旧笔尖游走,泰山稳坐,没有丝毫回应。 慕容蓝目光流转,轻轻叹了口气,放下墨研,取了两块桔皮扔到银碳中,经过莫非身边时轻轻说了一句“知书识礼”,这才去把门轻轻合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莫非恍然,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忿,将眼儿笑成月牙的形状,软声道:“请问少主,您拣我回来时的那身衣衫和手中的一块和田玉佩现在何处?” 莫非话音刚落,慕容云随抬起头来,懒懒将手中毛笔轻掷于桌上,沉声道:“有些话我需得提醒你。”一面说着一面绕过书案,走到莫非面前,紧盯着她,冷着脸,道:“准确说来,是警告你。一,在我面前,你只能自称奴婢,因为你不过是我慕容府新进的奴婢而已。并且要时刻懂得分尊卑,知礼仪。二,克制你的脾气,对鲜伶俐做的那些事,永远不许再犯!这不是杏花村,容不得你放肆。鲜家要查你的底,轻而易举。”莫非挑眉道:“是她先侮辱我的父……” “住口,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三点,你可以是莫非,却绝不是莫毅的女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慕容府的莫非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慕容府收养了许多这样的孤女,也曾有资质出众的获得七秀初选的资格,能正式进入七秀的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所以,不会有可疑之处。”慕容云随嘴角掠过一抹慵懒的笑,眼里却夹杂着十分的冷意。看得莫非一个冷战,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忙低下头去。莫非明知他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心中却是十分的抗拒,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却听云随清冷的声音问道,“我的话,听见了么?” 莫非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侧过了头。慕容云随上前两步,一只手卡着她的下巴把莫非的脸扳向他,眼睛紧盯着我的眼睛,冷声说:“听到没有?”莫非心中万般不甘愤恨,扭了扭头想挣脱,却发现他手劲出奇的大,根本无法挣脱,只好倔强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深沉似海,手里的力气慢慢加大,一字一顿地肃声问:“听到没有?”莫非下巴生生地疼着,越来越疼,最后恨恨地瞪着他,厉声喊道:“听见了!”。他盯着我,慢慢收回手:“听见了,便需得牢牢记住,算作我对你初入府门的约法三章。”他甩袖走回书案,待坐定后才缓缓不经意的道,“大将军的玉佩由父亲贴身保管,我的本意是该毁去的,父亲心慈,总想着交还你的一日。既然留着,普天之下便没有比放在父亲身上更安全的地方。”说着略略瞥了她一眼:“也不知你有没有可以强大到拿回玉佩的那一天,至于那些破烂染血的衣服,大概,扔了吧。”说完,复又执笔。 他的话生冷地一字一字的钻入莫非耳中,像无数只灰色的小虫杂乱地扑打着翅膀,在耳中嗡嗡的嘈杂着,吵的她头昏眼花。面孔失去了血色,全身冰冷,愣愣喝问出声:“扔,扔了?!”她质问道,“你凭什么扔掉我的东西!扔去了哪里?”那可是小牛哥哥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是找寻小牛哥哥的信念啊。 慕容云随没有抬头,淡淡道:“若再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便自到常管家那里领家法去。”莫非眯起眼睛,心中大恨,恨不得适才给鲜伶俐的那一耳光是扇在面前这张美丽可憎的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软了语调,声音有些支离破碎的问道:“那衣服虽破烂不值钱,对我来说却真的很重要,还请少主赐教。” “从桃园一直往南,直至后山废园,若是常管家还没着人收拾,应该还在那边。” 莫非再不多言,拉开门朝夜风中跑去,只听身后慕容蓝清亮的声音:“错了错了,朝南边,那边啊!” 慕容蓝回头望向慕容云随,眼神中难掩一丝焦急,慕容云随心里可明白的很,略略点头。慕容蓝灿然一笑道:“多谢少主”,连忙从横挂上扯了一件衣服,追了莫非而去。 待二人没了踪影,慕容云随才缓缓抬头道:“鬼丫头,至少也该给本少爷把门带上吧?”待起身关好门时,嘴角不经意的牵出一个笑来:“是个泼辣的丫头,那一巴掌倒是扇得痛快。”回转身来望见那满满一桌的文书,不由以手覆额,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九章 七秀,又是七秀 春风化不去这深夜刺骨的寒气,满山融融绿色在夜色的浸染下一片墨黑。成片墨色中急急奔跑着一个纤弱的身影,步履蹒跚,一往无前。山路崎岖,那身影终于还是摔倒了,将将要站起来却又一次摔倒,如此往复三四次。一朵桃花孤零零开放在枝头,俏生生颤巍巍的,迎风立在枝头,妖异而单薄,远远望着那个不停摔倒,却依旧想要站起来的女孩。 “你这是何苦呢?”慕容蓝终于赶了来,站在那支桃花下,怜悯的看着莫非:“且不说这样久了常管家是否已经派人清理了废园,即便未曾有人去清理,这半月来积累的各种闲杂废物起码能堆成一座小山,如此深沉的夜,你想找一件衣服,谈何容易?”莫非将手狠狠打在地上,心中只骂自己没用,对慕容蓝的劝解半句也未曾听进去,他们有他们高高在上的冷漠,莫非却有她自己必须坚持的骄傲。何况,这阖天之下又有谁能体会那件粗布衣服对她的意义?强强忍住将要落下的泪,她再一次忍住手臂的剧痛,使着浑身的劲儿要爬起来。 慕容蓝皱眉将她扶起,含忧道:“何必如此执着而不听人劝呢?瞧这伤口裂得,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怕是要通过七秀的入门试都很困难。”又是七秀,莫非心中冷笑,你们所在意的就一定是好的,我所在意的便一文不值么?莫非的手指轻轻拂下慕容蓝的手,淡淡微笑,绵软道:“多谢了,与他相比你已助我良多,莫非承你的情了,请回吧。” 慕容蓝听到了这句话,忽然眼皮一跳,她知道莫非说的他便是云随少主,也知道莫非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对慕容云随必然颇多怨怼,倏然抬起头来,幽幽道:“你莫要厌恨少主,他向来对庞杂之事漫不关心,心中却是慈悲的。对你,知晓他的人多会惊讶,你不晓得他对你有多好……”莫非身上一阵阵发冷,庞杂之事?慈悲?果然是高高在上的语气,于是嘶哑了声音,沉沉打断她道:“那便只怪我不知好歹罢,你何苦还来对我穷追不舍。”言罢便踉跄着又要离开。慕容蓝闻言有些不喜,也沉了脸一把抓住她纤薄的双肩突兀冒出一句:“何必为着死人的东西罔顾别人关心你的好意。” 莫非一时没听清,定定盯着慕容蓝的眼睛道:“你说什么?”慕容蓝的脸色变了数变,闭一闭眼睛,突然硬声道:“你的小牛哥哥死了,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莫非一阵头昏,若不是慕容蓝紧紧抓住肩头只怕又要跌倒,面孔雪白,愣愣喝道:“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凄厉而破碎,她完全不能相信,她质问道:“你怎么能这样咒他?咒我的小牛哥哥,咒我的救命恩人!” 慕容蓝抖了抖莫非的肩头,急切道:“你清醒一点!你自己就不能理智一点想一想么?那天大元帅赶去的时候早就没有活口了。你想想,村口皆有守卫,村中一片灰烬。那些刺客是不可能放走一个活口的。你小牛哥哥让你逃回莫家,那是因为他知道莫家是搜过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去处,他自己去引敌,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莫非怔怔地听他说着,很安静的听,只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眼睁睁看着它鲜血蜿蜒,疼到麻木。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慕容蓝有些心疼的看着莫非的脸色,小心道:“何况,说到救命恩人,你是不是也应该感谢你心中怨怼指责的那位?” 莫非恍若未闻。小牛哥哥死了!他就这样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小牛哥哥说过,他会回来找我,我要去杏花村等他,我要回去等他。心中这么想着,莫非浑身的力气却似被抽干剥尽了般,半分挪不动步子。 慕容蓝叹息道:“他若不去引开那些人,他们必定还会再细细搜查,你是否能逃命都是未知之数……但他怎么可能从那么多刺客的手中逃脱呢?你见过必然是知道的,那些可都是很专业很老道的刺客啊!” 莫非细细想了当天的情形,又细细想了小牛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愈加觉着慕容蓝的话有几分道理,心中“咯咯”响着,仿佛什么东西狠狠地裂开了,心里的某中纯白的希望被人用力踩碎,踩成齑粉,挥洒得漫天漫地,再补不回来了。她呆了片刻,拼尽力气打开慕容蓝的手,跌坐在地上,尖叫声就要破喉而出,却没有一丝力气叫出来,眼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无声蜿蜒在她的面颊上。只闷头闷脑想着,小牛哥哥死了,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慕容蓝蹲下来,拉过莫非的手,一面替她搓手,将手上的暖意一丝丝地传给莫非手上,一面拍着她的背喃喃说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 莫非坚硬了心肠,骤然捉紧了慕容蓝的手,异常认真的说:“小牛哥哥绝不会死的。你们以为他死了,那是因为你们不清楚他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却差点糊涂得要相信你们了。”她的泪眼中划过幽幽的光彩,“小牛哥哥绝对不会骗我的。我会去找他,就算现在不可以,等不了多久,我也会去找他,天涯海角,一定能找到他。所以,我现在要去废园。”慕容蓝紧紧皱起了眉头,待要言语又被莫非打断:“我主意已定,还请姐姐不要拦我。这也是你家少主默许了的。” 慕容蓝见她搬出少主来压自己,知道再劝无益,心中有些气恼,此女怎么会如此顽固,明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也不信,且又分不清好坏。一片好心关怀,却要被数落。想到此处,心下漫漫散出一股烦腻,连忙生生压了下去,她是入了魔障了,我这是怎么了,也要跟着入魔障么?便陪她去一趟废园吧,也算是了一个心愿。慕容蓝连忙摇了摇头,渐渐静下心思,道:“我扶你过去吧,你现在的样子,怕是折腾到天亮也到不了。”言罢将手中的外衣披在莫非肩上,扶着莫非缓缓延山路向废园行去。 莫非往向夜色中尚不可见的废园,犹豫片刻道:“你这样为我……多谢了!” (哭啊,今天坐在成都的麦当劳赶的稿~~见谅见谅~╮(╯▽╰)╭先自打耳光,再求收藏~~~嗯,貌似到了某个洋节日:圣诞快乐~~) 第十章 初闻剑宗 慕容蓝放柔了声气道:“这有什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赶明儿指不定就是师姐妹了。”一路静寂,慕容蓝不由莞尔笑道,“你没有去过七秀,七秀的选拔门槛虽然艰难,天资、毅力、相貌各方面都需考核。却不晓得多少千金小姐世家子女挤破了脑袋想要入七秀门,可七秀却是严了规矩,除了皇家每年固定的三个保荐名额,谁也不认的。皇上恩德,每年都会赏给各大世家。好比今年我和鲜伶俐的名额,另一个是闻家二小姐书香。其他任何想要进入七秀宗门的人,都要先通过世家或是文人达士举荐获得参加入门试的资格,并且须得通过严格考核。”言罢轻轻拍了拍莫非的手,诚意道:“真希望你能通过入门考核,最好是能得入剑宗宗主的眼,那便万幸了。”她见莫非面色难看,连忙安慰道:“若是选不上也没关系的,于慕容府再呆一年,好好将养身体,或许会有明年内定的机会。” 心中突然涌上的一股激愤之气惹得莫非差点笑出声来,原来送她去七秀根本就是一个托辞,都等着看她的笑话,看吧,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连入门试都过不了,还能说谁去?内定?你以为我会稀罕!太小瞧我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让我甘心做一年那人的婢女,倒不如死了算了。愤怒之余也不由暗暗心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竟然还有如此高傲的门派?只听说七秀是天下淑女养成之地,难道竟然与皇家也有联系?神色骤然复杂而不分明,阴翳得如下雪前沉沉欲坠的天际,慕容蓝仿佛能看出她的疑惑一般,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七秀上一任门主便是议政王爷的生母德贵太妃。自咱们大庸立国以来,凡秀女多有七秀修习的经历,特别是近几朝,更已是不成文的规定。这么多年来,也唯有当今明妃娘娘曾破过一例,可见皇上恩宠。” 莫非一怔,明妃正是姐姐莫名的封号。过往一些零碎的记忆分明在脑海中划过。仿佛是在央都城的将军府,也是落英缤纷的季节,姐姐将父亲书房珍贵的琉璃梨花瓶扔得粉碎“若要入七秀,宁可不入宫,他若抵不住他母后的压力,我便与他相忘于江湖吧。”姐姐澄静无波却极其坚毅的眼神仿佛在眼前,那个灿烂又刚烈的女子,终究还是入宫了,不知她在宫中可好?宫中是否容得下她。当初那位全天下最有权力的男人顶着无数的压力也要迎姐姐入宫,想必是会尽力维护她的,姐姐若是知晓了莫家灭门,该是何等伤心呢?思量间却又红了眼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忽然隐隐觉得不对,然而哪里不对,却是说不上来。怔怔思索半响依然,却全然没有头绪,只得放下疑惑。忽然瞥见慕容蓝满脸怅然忧愁之色,不由问道:“慕容府的内定名额竟给了你,可见你家少主对你厚爱。” 慕容蓝步伐一滞,稍显尴尬,莫非忙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大可不必理会我的。”慕容蓝俏脸微红,道:“也没什么打紧的,二小姐她……元帅他怜惜我迟早要接替依茹姑姑管理慕容府大小事务,特意让我去七秀长些见识,以免以后管理府中上下闹了笑话。”莫非见慕容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已然明白几分,慕容家二小姐必定是有些骄纵不成器的,否则被他们视为珍宝的七秀内定资格怎么会落在一个伴读丫鬟身上。可见这些大家小姐的脾气倒真真需要七秀这样的地方调教一下,若是直接送入宫中,还不知会将宫里闹成什么样的硝烟战场。 莫非望了望慕容蓝洁净雪白的脸庞,只浅浅应道:“如此,倒真是你的机缘了。” 慕容蓝突然停了脚步,沉静了目光,锁了深深的愁眉,牢牢盯着莫非,一字一字道:“既然你说到了机缘,有几句话即便你听了不高兴,我也要说一说,这次为了救你,元帅煞费苦心,其中所冒艰险我不言表,便看少主安排你入七秀这一点,便没有当你做外人,你却非要一口一句"你家少主,你家少主"的来说与我听,便是少主听了不在乎,叫我听了寒心不说,府中下人听去了如何想?外人听去了又如何想?” 莫非心口沉沉的发烫,喉头微微发痛,愈加有些生气也有些不安,盯着她道:“元帅这样费尽心机救下我的命,日后必定结草衔环。你家少主不过拿我当做一名下人,我便是有心要做好一名下人,也需要些时间适应,是不是?何况,这不是寻着机会让我自谋生路去了么?七秀……哼!” 慕容蓝一把按住莫非的肩,迫视她的眼眸:“你真这么想?”她仿佛想要从莫非眼中寻找答案,凝视良久,忽而气道:“很好,你倒真是会枉费别人的心思。他若当你是下人,便是刚才你斗胆冒犯鲜小姐那一条,也不会为你一肩抗下了。你以为让你去七秀参选是敷衍么?我有圣旨保入药宗,若非如此,我倒想去参选看看自己能不能得到剑宗那位的青睐。好好的机缘,竟然被你当做了一片坏心。” 莫非怔怔呆住,片刻后挣脱慕容蓝的手轻轻道:“你必然是帮着他说话的。” “我并不偏帮谁。若能得入剑宗不仅能习得一身剑舞的好本事,还能研习武学。武学好的人,剑舞才更加卓绝。你不知当年七秀门创立者公孙氏姐妹,便是以剑舞闻名于世的么?可惜我只能保入药宗,剑宗只能是我一厢情愿的梦想而已。” 莫非眼睛一亮,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生疼生疼地。那么疼,不是在做梦,慕容蓝也不会和她开这样的玩笑。习武?若是能习武!那便有可能查莫家灭门一案的真相,报仇的可能性就大了几分。空洞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丝希望,哪怕只有弱弱一丝,也足以让她拼尽了力气去牢牢抓紧,以此而论,无论那位高高在上的少主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将她送去七秀,她都是应该感激。眼泪滚烫地流下来,那温度几乎灼伤了她,她握住慕容蓝的手真诚道,“谢谢你!我们走吧!” 慕容蓝几乎不敢相信,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 ……(亲们,圣诞节快乐~嗯,按惯例,求收藏、求推荐哟~~(*^__^*)嘻嘻……~) 第十一章 尽情的哭一场吧 (求收藏~~~o(n_n)o~) …… 祁山后山树林葱茏,雨露云雾,甘露淋漓,幽静宜人。后山废园说是园子,其实就是一片较大的空地,慕容云随素喜清静,又并不在别苑常住,管家特意定了规矩,待慕容云随离开后才会着人清理废园,以免扰了清静。将莫非救回别苑养伤已有半月,废弃的衣物桌椅各类杂物果然已堆成一座小山了。 看着莫非昏昏沉沉的在杂物堆上拼命翻找,慕容蓝心中总是不忍的。从怀中扯了手帕捆在脸上,开始帮忙。莫非瞥见,忍不住感激一笑,慕容蓝摇一摇头表示没事。 慕容蓝养尊处优惯了,身为慕容氏旁系庶女,即便受些闲气也不曾吃什么苦,后来跟了云随做侍读,更是连家中长辈见了也要礼敬三分,此刻翻找了半响,终究有些吃不消了,忍不住将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对着夜空抱怨:“若不是怕少主责备,我定会吵了满山满院的人来帮忙。某霜,某霜霜,少主让你保护莫非吧?你躲在哪颗枝头偷笑呢?没人性,出来帮一下我们会死么?” 黑暗中隐隐传来悠然的女声,声音中掩不住的笑意:“某蓝,注意你的形象,淑女,淑女,你和我们可不一样,你是要入七秀的人了,小心被少主见了你这叼专的模样,打你屁股。” 慕容蓝气道:“也亏得你这般凉薄的。小妹拜服。” 完颜霜霜半躺在树丫上自在的摇着双腿,望着不远处忙碌的两个身影,不以为然的道:“这是身为刺客必须的修养。即便你在我眼前被杀了,杀你之人只要不伤及我要保护的目标人物,也不要妄想我会理你。” 莫非听闻“刺客”二字,瞬间顿住身形,心下冰凉。 慕容蓝眼尖,轻喝道:“不要胡说。”连忙抓住莫非的手道:“是慕容府暗夜组的完颜霜霜,少主让她保护你的。暗夜组的人脾气都有些怪,也有些特权,你别见怪。” 莫非勉励挤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心中不免疑惑,私养家将都是谋逆的死罪,慕容家竟然藏着刺客?这是何等样的大胆。不过慕容蓝竟然没有打算瞒着自己,心中不由掠过一丝温暖之意,当下也不多言,只顾更卖力的寻起衣物来。 …… 天已渐渐露了鱼肚白,慕容蓝回眼望见小半夜功夫才翻了不到半座小山,不由颓然坐倒,见莫非神色恹恹,大有昏昏沉沉之态,不由劝道:“不若先回屋休息一个时辰,迟些时候我多安排些下人来寻。”莫非此时头晕眼花伤口剧痛,早已是勉励支持,听到她的建议也不是不意动的,只是想到那衣服已是小牛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便狠了狠心道:“天亮便要启程去七秀了,连累了你一夜,还请回屋休息吧。我再多找些时辰,如若出发前还是未能寻见,再烦劳你不迟。” 慕容蓝确实疲倦极了,心中又记挂着少主无人服侍,不由犹豫道:“可你……”莫非勉力笑道:“不必担心我,出发前总得做些准备,去吧。”见慕容蓝还在犹豫,莫非朝树林中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不是还有一位么?”慕容蓝会意一笑,道:“那我先回去,一会儿让小轿过来接你,也省得你与我再走这么远的山路。”莫非眼前一晕,连忙低了头,闭了眼,嘴上却如常应道:“如此甚好,多谢了。” …… 双手触及那件破烂染血粗布衣服时,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目而出。莫非将衣衫抱入怀中,布衣入怀,有硬物咯得莫非心口生疼,她连忙翻看,布衣兜内竟有一把木梳,往日情景尽现眼前。 杏子坡上莫非靠在小牛肩头将将睡醒,羊角辫散乱的耷拉着,小牛从布兜里翻出木梳,笑道:“懒丫头,你转过身去。”小丫头看到小牛手上的木梳,高高兴兴扯了裙摆背向着小牛规规矩矩的坐好,任由小牛细致的打理起那乌黑柔亮的头发,伸出手去,接了随风飘落的桃花瓣,举在眼前,透着阳光细细把玩,说道:“小牛哥哥,张大叔每天都会给张大婶头发上别漂亮的小花儿,你也给我戴一朵吧,你看这树上的桃花多漂亮。”小牛一笑:“戴花是有意思的,结婚之后,丈夫给妻子佩戴,或是年轻男女定情时才会佩戴。”莫非清脆笑道:“那我们也定情吧。”小牛望着手上的木梳沉默了很久,非常认真的说:“好妹妹,你父亲那般疼你,是要将你许给好人家的,我只是帮黄老爷家放牛的孤儿,你嫁了我,便不能穿漂亮衣服,也不能吃桂花糕了。”莫非一偏头,柳眉好看的皱了起来,道:“那有什么打紧的,桂花糕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后山坡那边的猕猴桃比桂花糕不知道好吃多少,你可以给我摘许多许多的野果子吃。我这衣服也不好,你看,不耐磨,轻轻一挂就破了,没有你的衣服耐穿……” …… 笑容还在莫非的嘴角荡漾,泪水已然奔涌而出,莫非将衣服和梳子一并抱入怀中,抱得紧紧的,生怕稍一放松,手中的温度便消失不见了:“小牛哥哥,容我再任性一回罢,只这一回,让我好好抱着你哭一场,从今以后,莫非绝不会再哭泣。莫非必定好好活下去,再多的不容易,我也一定要强大起来,一定要查出真相,一定要教他们血债血偿。我知道,你若活着,必然会做与我同样的事,所以,莫儿不孤单。” 祁山后山废园,在朝阳初初划破清晨的寒冷那一刻,响起肝肠寸断的嘤嘤哭泣,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放肆哭号,直至失去知觉的前一刻,莫非仿佛看见了一部轿撵,一身素衣的慕容云随掀起轿帘走了下来,沐着晨光,仿若神子,沉静如他竟然朝着她跑了过来,神色间有些焦急,有些担忧…… 错觉吧,这种地方,冷漠如他,怎会来?…… …… 第十二章 扬州城,呼啸而来的毒箭 (o(n_n)o~20111228修改,求收藏。) 春暖,风起,微醺。 三驾八马并驰的大车自东而来,大张旗鼓的奔驰在清晨的官道上。 黑马黑车,水暗纹的车身上低调的没有任何特殊标志,但八匹马的马车,本身就说明了车上人身份的尊贵。在北庸,只有王侯和古老的氏族才可以乘坐八匹马拉的车,更遑论三辆马车周围拱卫着数十护卫,个个精神饱满,训练有素。一路行来,正是慕容府的车队。 车队渐行渐远,直到连马蹄溅出的灰尘也渐渐平息,隔着官道一里开外的一颗梧桐树上匿着的两个身影才敢稍微动弹一下。 瘦高个的黑衣人压低了嗓子对他身旁的矮壮汉子吩咐道:“照这个速度,晌午时分就可以从北门入城,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扬州,让他们各自准备,务必完成任务。否则,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府。你记住,要千万小心,别露了行藏。” 矮壮汉子应了一声是,却又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师父,我这身轻身功夫可是得您的真传,要不然,大人也不会让咱俩跟随车队监视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我看这队伍中,也没什么高手。” 被称作师父的瘦高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你如果真这么想,最好现在就做好横尸当场的准备。慕容府的势力连你我都能看透的话,就不足为惧了,大人又怎么会下这么大的本钱要那位贵公子的命呢?还不快滚!” 矮壮汉子脸色变了数变,也不敢反驳,一拱手跃身离去。 瘦高黑衣人冲着矮壮汉子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师父真能带着这百来条人命为你们拖住慕容府黑夜中的那些人……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全看今朝了。”言罢眼中露出一股悲壮的神色,扯上黑巾蒙面,朝着矮壮汉子相反的方向掠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 莫非卧在马车内舒适的软垫上,盖着一床银白色的锦被,秀发随意散在枕边,精致的脸廓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子微微发抖着,身体的底处像有一块寒冷的冰,身子却滚烫滚烫,燥热难当。沉沉地迷糊着,恍惚中,仿佛微凉的手拂在额头,含糊地半睁着眼睛,仿佛看见慕容云随的脸在云端飘成几双影子,脑子里嗡嗡地,好似万马奔腾一般混乱着发疼。模糊又见慕容蓝的脸自远端凑了过来,将毛巾自她额头换下,又放了张冰凉的毛巾在额头,为什么还是热得这样难受,体内有无数个滚热的小火球滚来又滚去,像夏日正午的时候晒着太阳烤着火,莫非用力地撕扯着盖在身上的衣服被子,迷迷糊糊地,像是被谁抱了起来,天旋地转,昏昏沉沉地又失去了知觉,恍惚醒来不过就着旁人的手茫然地吞下药汁,也丝毫不觉得苦。偶尔吐出来,又被一口一口地喂进去。仿佛做了许多梦,模糊中却有觉得真实,身体痛得连眼睛也懒怠抬一下,索性又昏昏睡了过去。 清醒过来时,大约已经是行程上的第三日清晨,莫非只觉口中焦渴,摸索着要去拿水喝。眼中酸酸的迷蒙着,睁眼便是白蒙蒙的影子胡乱晃悠。好久才看得清了,入眼便是镶在马车四角的夜明珠,莫非一阵恍然,震动虽小,却能清晰感知马车尚在前行。 微风起,窗帷掀起一缕缝隙,青蓝的晨光一透而入。只那么一线,马车内便被染上了一层青蓝的如瓷器一般的浅浅光泽。四下里静悄悄的沉寂,眼神一定,竟见是慕容云随以手作枕侧趴在案几上睡着,身上斜搭着一条虎皮毯子。光滑细致的黑发只用一条紫金带子自发尾处轻轻束住,偶一点风动,细碎的头发被风吹到额上,有圆润的弧度。却觉他双目轻瞑,嘴唇紧紧抿着,眉峰微蹙,仿似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再转眼,见慕容蓝蜷缩在马车另一角的软榻上打盹。细细想来,这必然是去七秀的路上了,即便在病中,也不会有人为了她而耽误行程的。心下一动,左右望去,唯不见苦苦寻来的衣服,蹑手蹑脚起来。不想长久不起床的人,病又未好,脚下竟是虚浮无力,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刚要走一步,眼中金星乱晃,嗡嗡作响,脚下一软竟又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慕容蓝吓了一大跳,迷蒙着眼睛,见是莫非,惊喜着低呼道:“你又醒了?”复凝一凝神道,“这次是真醒了么?”这一句话的功夫,慕容云随已经陡然惊醒。他离莫非最近,遽然稳稳扶住她,皱眉道:“又乱跑什么?没一刻安生的。” 慕容云随怀抱里的气息冲到莫非周遭,将她牢牢裹住。她略一提神想要站立稳当,马车微摇,却又跌在他臂中,不由窘迫,一抬头正见他乌云密布的眼神,眉头紧皱,神色间并无甚关切之意,倒是隐隐有些不耐,心中微微一颤,再次倔强的推开他,扶了车壁站好,再缓缓滑坐在软榻上,尽量礼貌而又冷淡的道:“多谢少主。” 慕容云随轻轻“嗯”一声,坐回软垫上,浅浅啜了几口冷茶,只盯着她,不再言语。 慕容蓝心下一动,取了小柜中的一个包裹递给莫非,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真佩服你呢。”莫非打开一看,正是自己找寻的梳子和衣服,苍白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片喜色。慕容蓝轻轻握了她的手,欣然道:“看这样子,这次是真的醒了。”回头向慕容云随笑道:“这次没有抱着少主叫小牛哥哥。”复又转向莫非,轻松道:“到底是醒了,这伤势未愈,又感染了风寒发起烧来,迷迷糊糊的尽说胡话”。 莫非听慕容蓝说起,不由心中大是窘迫,心想病中竟然闹了这样的笑话,此刻却全然不记得,不知还说了些什么胡话。偷眼见慕容云随一副冷冷淡淡的神色,不免心中稍微安定。正想着,只听慕容云随淡然说道:“既然醒了,便自回后面的马车去……不过,鲜伶俐在车队中,你自持着些,不许再和她有争执,既然病着,没事便不要出马车了,凡事让蓝儿照看着。” 莫非将将蕴在心里的温暖之意顷刻间当然无存,自嘲笑道:“我自会过去,独自乘一辆马车宽敞自在,自然比在这里互相碍眼的好。”慕容云随轻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小茶盏道:“想得倒美,谁说让你独坐一车了?你自与慕容蓝一车,谁也别想懒在我这里打扰。” 慕容蓝惊道:“少主……”触及慕容云随的眼神中的冰凉和毋庸置疑,不由住了口,仅片刻间便又在唇角韵起一抹笑,道:“如此也好,莫非还在病中,总是需要人照应的。只是辛苦少主了。”言罢掀开车帘冲着护卫队长王周勇说道:“稍后见了茶铺客栈什么的歇一歇脚,也请医官过来一趟。” …… 芙蓉城治安一向大好,所以慕容府的马车旁边只带了四个护卫,在春光照耀之下,缓缓向着扬州城七秀门驶去。 马车虽慢,三日的行程,至晌午时分,也过了扬州北门,北门入城的这条街口立着“琼花街”的牌坊,四周民宅不多,倒有些许多年前败落了的铺子。据闻此处是前朝无限繁华的烟花地,北庸建国后,曾有逍遥王爷李赣与画舫女子敏佳相爱私奔的风流佳话,加之七秀门的兴盛,扬州的烟花之地逐渐由陆转水,多以画舫经营为主,琼花街渐渐破败。所以,这里很安静,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没有什么行人。 慕容云随掀开车帘,王周勇身为护卫首领,立马俯身请示道:“出了这条街,前面不远便是琼花客栈,少主可在此处稍作休息,我们补充些粮食物资再出发,明天一早便可抵达七秀,不会误了后天的选试。” 慕容云随点点头,将脑袋伸出帘外,看着头顶缓缓向后退去的大朵洁白如玉的琼花串儿,映着斑斓的阳光晶莹剔透。想着这个时辰,父亲大约也到了涿郡,对方很清楚父亲的实力和霸气,想来不会有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估计也就是安插些天策府的兵将到边军里。宫中这次可是下了好些本钱呢,先是挑动司兰小股兵马攻打涿郡,又着意奏禀慕容驰领兵不力,再灭莫家,这一番连消带打,已经不仅仅是天策上将的心机和水准了。不过,既然父亲亲自去了,又有大哥慕容云奇帮称着,想来他们也该知道些轻重的。 正走着,慕容云随的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觉得四周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他望着马车经过的四周,发现一片安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忽然间,他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一丝极幽淡的清香味。 这是“天仙子”的味道,司兰国最喜欢涂抹于箭上,见血封喉的剧毒! …… …… “散开!”慕容云随喊了一声,身体已经率先从车窗里跳了出去,慕容蓝听到散字,已经一手揪住莫非,不管不顾的扑出车去。慕容云随虽不习武,但自小体弱,勤于锻炼,动作敏捷,就在他跳下马车的一刹那,数十支劲弩毒箭呼啸挟风,狠狠射中车厢,车厢顿时散成无数碎木溅向空中! 一场毫无先兆的刺杀开始了! 第十三章 少爷!少爷! 轰的一声巨响,车厢被飞击而来的剧毒劲弩粉碎,紧接着便是一阵箭雨袭来,狠狠地扎向马车的范围。如果不是慕容云随三人见机逃的快,就算他们在车厢之中能够极其侥幸躲过劲弩,只怕也会被马上射成了刺猥。 慕容家的这几名护卫除了王周勇是慕容霸秋亲自调教,自小追随慕容云随,其余都是军中甄选的高手,骤遇敌袭,丝毫不见慌乱,锃锃数响,拔出腰刀舞动,几团银光闪着,竟是将大部分的羽箭挡了出去,但是箭手虽然不多,却隔得太近,来箭太快,护卫们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为保慕容少主安全撤离,只能以身挡箭,几声闷哼之后,竟然有那四、五名护卫手上、腿上中了箭,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 一轮箭雨初歇,几名护卫咬着牙跳上了墙头,横刀而出,竟是将墙后那几名箭手砍的东倒西歪,只是这箭上天仙子的毒太过霸道,不多时,几名护卫便感觉浑身酸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肌体,半跪在了地上。 借着护卫们拼死争取的时间,慕容蓝从王周勇腰间拔出一柄短剑,剑生花舞,竟是挡着箭雨护着少主和莫非渐渐脱离毒箭射程范围。莫非暗暗心惊,慕容蓝竟然是会武功的,而且似乎不在王周勇之下。她终于明白,为何王周勇腰间总是一左一右,一刀一剑了。 便在此时,墙头的几名护卫突然莫名心惊,抬起头来,看着黑影一闪,一双恐怖的黑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慕容蓝已经护了云随和莫非躲在琼花树后,避开了起初的箭枝,却没有办法马上赶去支援那些护卫,耳听得高墙之后传来几声熟悉的惨呼,心头急怒,冲天空大骂道:“唐风儿,完颜霜霜,你们都死了么?” 慕容云随皱眉道:“对方准备完全,连劲弩都用上了,风儿怕是被他们拖住了。”话音未落,被站在他对面的莫非扯住衣领拼命拉向前扑。莫非惊恐的眼中映着两柄黑色的剑影,向后倒去,背脊重重跌在地上,慕容云随整个人扑倒压在她身上,险险躲过身后两柄像毒蛇一样刺来的黑剑。莫非惊魂未定,一摔一压之间直痛的惨哼一声,险些晕倒。 “叮叮”两声脆响,慕容蓝冷哼一声,横眉迎上那两柄黑剑杀了过去。两柄黑剑的主人是两个女子,一袭黑衣,剑面上漆着黑漆避免反光,明显是非常老道的刺客。好在两柄黑剑虽然灵动如蛇,游离如鬼魅,但毕竟无论是速度还是准确度上,比起由慕容霸秋亲自调教的慕容蓝来相去太远,所以慕容蓝虽然处境险之又险,却仍然能以一敌二,一次次避过如附骨之蛆般的刺击。 只是转瞬功夫,三人已越战越远,最后一辆马车上的鲜伶俐这时才从惊慌中醒了过来,在鲜家近卫的护卫下慌慌忙忙跑到慕容云随身边,眼看慕容云随抱着莫非扑在地上,只以为云随混乱之中保护莫非,不由心中大恨,气急败坏的冲近卫头领呼喝道:“蠢货,还不快扶起少主” …… 又是轰的一声,远处巷角的墙倒了,数十黑衣人悠然闪现,本自应战的慕容府护卫顿时压力加大,王周勇将将杀了手上两人,本欲相助慕容蓝,却瞬间被四人围住。慕容蓝一剑刺伤一名女子,却又被新增两人围上,顿时以一敌四,险象环生。 慕容云随眉头微皱,望向鲜伶俐身边数十近卫,冷声道:“还不出手?等他们死光了,指望你们几个能护住你们家小姐独活么?”近卫头领鹤鸣有些犹豫的望向鲜伶俐,鲜伶俐面上一红,恼羞成怒道:“慕容少主的话便是我的话,还不快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鹤鸣领命横刀,正要加入战团,鲜伶俐几步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引刺客往这边来,乘乱杀了那丫头……莫让慕容少主疑心了。”眼神略略往莫非一瞟,鹤鸣会意,点头领命而去。 鲜伶俐恨恨的斜瞄了莫非一眼便连忙跑回慕容云随身边,口中故意骂道:“都是些不知变通的蠢货,守着我有什么用,云随哥哥不要生气……”眼见慕容云随全副心神关注着场上战局,无心理会她,这才讪讪的住了口。 慕容云随见刺客没有蒙面,心里清楚,对方是打着十足的把握来。肯定是要将自己这一行人全部杀干净。那么必定还有后着。不禁望了望天色,心中算着时辰,沉默的等待着。 莫非此刻已经缓过劲儿来,拖着酸痛的身体慢慢磨到墙角,不知道自己真是扫帚星还是过年忘记拜关公,走到哪里都是刀光剑影的,不得不感叹一声流年不利!心中连带着刺客们的十八代祖宗一阵乱骂。真是活不易啊,好不容易拣了一条小命回来,还要留着跟小牛哥哥团聚呢,可得好好躲着,你们慢慢杀。看这兆头,刺客们的目标是慕容云随,还是离他越远越好。莫非这么想着,不禁又朝左边移了几步,与慕容云随拉开距离。 不过片刻,慕容府的侍卫虽然未败却已经明显落了下风,慕容云随蹙起眉头,思考着应对之策,按时辰推论,派去拦截唐风儿等人的队伍怕是几倍于此处,看来对方对慕容府的势力分布相当了解,如此肯下血本,怕是势在必得。思量间暗暗扣紧了袖中的机括。 正在此刻,鲜家近卫头领鹤鸣以一敌二渐然有不敌之势,三人战团渐渐向莫非三人躲避的墙角移来。鲜伶俐有些心虚的望向慕容云随,恰好迎来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连忙低下头,脚边却略略后移了一小步,躲在云随身后。 莫非见刺客渐近,心头骤紧。两名刺客离她越来越近,她清晰的看到其中一名刺客虽然与鹤鸣刀剑相交,眼神却瞟向慕容云随,手上的黑剑明显有些疏于应付,他的同伴很默契的帮他承担了大部分刀劲,见这势头,随时都能有余力暴起刺杀云随。鹤鸣心中记挂着鲜伶俐交代的任务,竟然对这些微变故丝毫未觉。 莫非连忙望向云随,见他正望向慕容蓝处,正欲出声示警,那刺客反应神速,脚尖一点便朝慕容云随扑杀过去,鹤鸣始料未及,顿时大惊,错身横刀挡了近身刺客一剑,一拳朝另一人打了过去,想要阻止。直到此时,莫非“当心”二字才喊出口。 鲜伶俐闻得声音回身见刺客近在咫尺,大惊之下连连退出老远,慕容云随心知不妙却并不闪躲,鹤鸣一拳打在当前那刺客后脑,那刺客头骨尽碎,嘴吐血沫,绵软无力倒在地上。而此时,身后刺客却一剑刺入鹤鸣胸口,再一掌将他拍飞。 …… 莫非突然冷静了下来,这种冷静来自于她对生存的本能渴望,来自于半月前才经历的一场刺杀,来自于父亲自幼知恩图报的谆谆教诲。她此刻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问题,但她知道自己面临着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一次考验。她知道自己就算去救云随或许也只是多送上一条人命而已,而乘他们杀云随之机逃走或许还能有一丝生存希望…… 她望向混战中的诸人,没有人可以脱身,那些刺客们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更加卖力的拼杀起来。鲜伶俐退于远处早已面无人色。 …… 两丈的距离,莫非拼尽全力,就在刺客拔剑出掌的一眨眼时间便奔了过去,鹤鸣的身体将将撞到墙上,莫非已经扑在慕容云随身上,挡在那柄黑剑前,“好好活着。”小牛的话仿佛还在耳边。莫非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闭上了眼睛。 …… “少爷!少爷!” 伴着慕容蓝凄厉的呼喊,刺客咧着嘴讽刺的笑了起来,看莫非的眼光仿佛看着世上最可笑的傻瓜,眼中泛着恐怖的猩红,剑势却更猛,铁着心要一剑洞穿两人。 眼看剑尖将至,慕容云随微眯了双眼。 “死吧!”慕容云随一声清啸,平平抬起左臂,轻轻抠动机簧,五只袖箭齐发,刺客大惊,想要躲闪,但距离太近,又全力施为刺杀两人,根本来不及撤力后退,“嗤嗤嗤嗤”几声闷响,五只袖箭尽数没入刺客胸口。 慕容云随袖箭一出,连忙将莫非往后用力一拉,两人往后一倒,险险避过剑尖。 袖箭剧毒,见血封喉,刺客眼见剑尖离莫非背心只余半寸,却愣是无力再刺下去,全身软绵倒下,已然身亡。 …… 慕容蓝见慕容云随遇险,急于脱困,已然杀红了眼,身上带了多处伤而不自觉,此刻见慕容云随脱险,心气一松,顿时毒气上袭,摇摇欲坠。那两名女刺客见机更加强攻势,黑剑灵动如蛇,慕容蓝心知不妙,脚步脚步硬生生一顿,险之又险地让那两柄黑剑擦着自己的胸腹交错了过去,剑锋刺穿了衣襟,也在她地身上划出两道交叉的血口。慕容蓝闷哼一声,浑身一软。黑剑再逼,慕容蓝腹背受敌,无路可退,眼看就要亡于剑下。 第十四章 什么九什么丸 眼看慕容蓝退势已尽,脚步虚浮,慕容云随已经知道不妙,一把推开莫非,却已经根本来不及再次发出袖箭,王周勇被几人围困,眼睁睁看着却杀不出去,又急又怒。 莫非终于从惊慌中醒了过来,抬头望见慕容云随大惊失色的神情,这种神情是她第一次在慕容云随脸上看到,即使适才刺客的剑近在咫尺,慕容云随也是一副冷静沉默的表情,连忙顺着慕容云随慌乱的眼神看过去,心口骤紧,似乎觉得就要刺中慕容蓝剑尖变得慢了许多,仿佛牵扯着她的心跳一般,她闭了眼,不忍见慕容蓝当场殒命。 “嗤!嗤!嗤!嗤!……”空中响起无数暗器破空的声音,很轻微,很熟悉,但此时落入慕容云随耳中却仿佛天籁之音。 “退三丈!倒地!”慕容云随心头狂喜,狂吼一声。 正在此时,本来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的慕容蓝忽然双手一捏,两道淡青色的轻烟闪过,直喷两名刺客的面目。再借这一瞬间一跃而起,直直后退,不多不少,正好三丈,砰的一声,卧倒在地! 围攻慕容蓝的刺客一愣,紧接着又是无比震惊,或者,在这一秒,他们已经无法表达他们的震惊。 因为他们都已经捂着咽喉,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嘶吼了一声马上毙命,死尸的手指间竖着一枝窄如柳叶的精薄飞镖。 “桃花镖。是唐风儿!”矮壮汉子大惊失色,挡开王周勇砍下的一刀,大吼:“撤!” 来不及了,在他喊话的当口又有数十名刺客倒下,皆是咽喉中镖,即刻毙命,出手之人手法之精准教人叹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紧接着数十条身影落下,也不言语,直接开杀,刺客们别说还手,竟是连逃走的机会也没有,只待等死。 矮壮汉子心生绝望,也顾不得同伴,一跃而起,拼着一身自傲的轻身功夫想要逃离。刚刚跃上墙头,脖子被软鞭勒住,完颜霜霜轻轻一扯,矮壮汉子便落下墙来,尚未着力,紫衣一闪,完颜霜霜短刃染血,矮壮汉子落地时已经身首异处。 “去你娘的!砸我饭碗么?让你逃了,本姑娘还怎么混?”完颜霜霜一脚将脚下的头颅踢开,冷哼一声,紫衣飘闪,加入杀人行列,速度之快,人影过处,只听嗤嗤细响,直到她又飘远,那人方才倒下。紫影飘然,伴着漫天飞落的琼花,绝美如妖。 唐风儿自隔空发出一招“漫天花雨”后,便没有再出手,因为已经没有他出手的必要了,扶起慕容蓝,退到慕容云随跟前。王周勇等护卫更是插不上手,加上各自多多少少都带了伤,慢慢退回慕容云随身边。 场上明明还有几十名刺客,却完完全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十余名慕容府暗夜组成员在完颜霜霜的带领下杀出了狠劲,不到片刻,石板道上已经一片尸体狼籍,鲜血横流。 …… “少主,属下来得还巧么?”唐风儿轻轻搓着光滑肥嫩的手指,恭敬问道。 莫非第一次见到唐风儿,竟然是个微胖的青年人。不由暗暗奇怪,这么年轻,却已经是慕容府暗夜组的头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先前为救慕容蓝远远出手,仅仅一招就震撼得先前无比凶猛的矮壮汉子一心想逃,可见实力强悍。莫非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感慨原来唐风儿竟然是个胖子,怎么对得起“唐风儿”这么个清逸的名字啊?! 慕容云随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冷冷道:“多少人?” “一百八十三人。”唐风儿微微一笑道,“杀光了。”他的手轻轻挥了一挥,眼眸里尽是漫不在乎的意味,甚至藏着一丝掩之不住的兴奋,每次杀完人,他都有些兴奋。莫非看着他满脸真诚的微笑,忍不住脊背生寒。 “一百余人竟然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慕容云随语气淡然,唐风儿的脸却变了颜色,尴尬一咳道:“有几个挺能打的,像是天策府的路子,虽然故意庞杂,极力掩饰,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所以忍不住多过了几招。” “以后遇到这种事,先杀了再说。说过很多次了,死人也是会说话的,何需费神去过招?”慕容云随有些恼火的说完,也不看他,只伸手扶了慕容蓝起来,柔声道:“蓝儿,你还好吧。” 慕容蓝脸色苍白中泛着一丝黑气,却仍然强撑着脸俏皮一笑,说道:“少主无恙就好了。吓死我了。” 慕容云随微微点头,“辛苦你了。” “蓝妹妹你受惊了。”唐风儿赶紧喂慕容蓝吃了一颗药丸,又助她运功片刻,毒气总算清了一些,人已经精神了不少,只是余毒未消,肯定还要多加修养,慢慢医治。 莫非漂亮的脸此时十分苍白,看着慕容蓝浑身染血,却依然笑语妍妍,反过来安慰慕容云随,愧疚感、无力感油然而生,心中情不自禁暗暗感叹,“小牛哥哥说的对,果然还是要有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慕容蓝左臂伤口较深,痛的满脸发白,汗如黄豆一般淌了下来,唐风儿轻轻抖了些白药粉,药触伤处,慕容蓝忍不住痛哼了一声。吓得唐风儿一个哆嗦,药粉撒了许多在伤口上,让慕容蓝灼痛不已,却紧锁了眉,没有再哼一声。唐风儿娴熟的撕布上药止血包扎,处理完之后,再三确认不会有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莫非看着慕容蓝没事,也跟着松了口气,险些跌坐在地上,连忙扶住墙根,深吸了几口气。 慕容蓝困难无比地说道:“莫非,你背上的伤……” 莫非这时候才想到自己的伤口,发现后背处无比疼痛,想是刚才被刺客剑气所伤。她痛哼一声,见慕容云随紧紧皱眉看这自己,连忙深深吸气,忍住疼痛,开口说道:“皮外伤,没事。” 唐风儿心中一动,正要去替莫非疗伤,却被慕容云随抬手拦住。慕容云随已经收回了投注在莫非身上的目光,看着了慕容蓝一眼,向唐风儿问道:“给蓝儿吃的什么药丸?” 唐风儿不觉有些脸红,讪讪道:“是灵犀丸……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照分量再吃两天,修养一下就没事了。” 慕容云随的目光淡淡从唐风儿面上刮过,“灵犀丸?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拿给蓝儿吃?你那什么九什么丸呢?分一颗出来。” 唐风儿脸色霎时间变了数变,支支吾吾许久,额头尽然浸出了一层细汗,见慕容云随只是沉默看着他,硬着头皮道:“少主您大发慈悲,饶我这一回吧,蓝妹妹那点儿伤哪里用得上九花玉露丸呢?我艺成出师时,师父统共才给了我三颗,那可是珍而重之,谆谆嘱托啊,前些日子还让那丫头废了一颗,我这……这……”说话间不停的瞟向莫非,却见莫非苍白的脸上写满迷茫,不由又是叹气又是挠头。 慕容蓝故意冷了脸说道:“想死么?那一颗可是元帅让你给莫非服用的!” 唐风儿哑然无语,手在怀里磨磨唧唧就是摸不出九花玉露丸的瓶子,苦着脸颇有痛心疾首之状,巴巴望着慕容蓝,神情非常无辜。 慕容蓝被这厮无辜的神情弄得有些歉疚,咳了两声后说:“少主,我伤得不重,毒也解了,没什么要紧的。” 唐风儿如蒙大赦,一鞠到地,无比感激的看着慕容蓝傻笑,就差没有跪地谢恩了。 慕容蓝强忍着笑意,无视了唐风儿的感激,俏皮的望着慕容云随道:“有人可比我更需要这什么九什么丸呢。”唐风儿顿时石化当场,脸色煞白。傻傻看着慕容蓝继续说话,“莫非后天就要参加七秀的入门选试,若身上带着伤病,不能通过,多多少少有损慕容府的颜面,更何况,少主一向公允,相信也该给她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吧?” “慕容蓝,你!你!你!”慕容云随尚未答话,唐风儿一跳而起,指着慕容蓝的鼻子大叫起来,“你罔顾我们这么多年情意啊!你你你,你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 第十五章 你傻么? 清风徐来,血光不散。 完颜霜霜等人很快解决了所有刺客,然后极为尊敬地向慕容云随行礼复命,领着众人隐匿无踪,极其潇洒。 慕容云随心里存着万一的想法,让唐风儿去墙后查探,果然那几名勇敢斩杀箭手的护卫,已经全死了。确认了这些护卫的死亡,唐风儿退了出来,神色有些黯然。向慕容云随复了命,然后交出一颗九花玉露丸后异常肉痛的离开了。一面走一面哭丧着脸嘀咕着“以血为鉴啊,以后坚决不迟到,坚决不迟到啊!”不知道是在感慨几名护卫的惨死,还是在感慨他那颗视若珍宝的九花玉露丸。直至那微胖的身影在琼花光影间消失无踪,都不记得要和慕容少主行礼道别。 …… 琼花街慕容少主遇袭事件,毫无疑问成为整个扬州城都最骇人听闻的消息,北庸秉平日久,扬州城更是出了名的烟花璀璨之地,连寻常地杀人案子也极少见,更何况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三公子,第一世家慕容氏的少主。 刺客明显来头不小,居然动用了劲弩和箭手,劲弩属于军部管制,箭手更是军中才会有,扬州城内,居然有人能够用劲弩和箭手来杀人。这已经不是一个小小扬州知府可以擅自处理的事情了。 所以,扬州知府在第一时间写了手书,加了密印,派了三骑快马,三路分送央都城皇宫、芙蓉城慕容府以及涿郡慕容大元帅军营。并调动全城捕快,开始全力调查刺杀事件的真相。其实也不用他花太多时间,因为慕容府黑夜中的那些人已经将对方全部变成了尸首留在了琼花街上,而慕容云随说过,死人是会说话的,这个案子估计也就成不了什么神秘凶案。 主要是被唐风儿桃花镖破喉杀死的那两个女子太有名气,所以这个案子的侦破并没有花太多功夫,至少看慕容云随依然淡定的启程赶往七秀,没有留下来等什么结果,就知道事情或许不是那么严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或者,慕容云随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在扬州知府满头大汗赶到刺杀现场的时候,震惊的发现,这位年轻的慕容少主正在细细的查看那两名女子的尸体,但他却并没有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慕容少主没有吩咐,不代表扬州知府可以不做事。在扬州知府抖擞着冷汗的严命下,扬州城的首席捕快,领着北庸从六品衔的金牌捕头赵逊极有信心的向他的知府大人书面汇报了这件案子的侦破结果。 那两位女子叫程揽、陈倩,是司兰国出了名的杀手,一身灵巧,柔若无骨,最关键处是两人惯于配合使用毒剑,是司兰国数的出来的高手之一。眼下,司兰国与慕容元帅率领的北庸边军激战正酣,派些刺客来杀慕容少主以乱军心也是说得过去的动机。 所以案情似乎完全明朗了,这起刺杀地幕后主使者是司兰国,只是不知道是那位虽已迟暮却雄心依旧的皇帝,还是那位年轻有为,觊觎太子之位许久的南王殿下。 知府大人赶紧将调查结果封了火漆四路快马送出去,除了央都、涿郡和芙蓉城三路,又专程给七秀路上的慕容云随一份。 扬州城得了内情的知名人士们议论纷纷,不停猜测为什么如今虽犹在战中的司兰国君会对慕容少主下手,刺杀一个贵公子,会比将那些刺客用在战场上刺杀将军更有效么? …… 慕容云随淡淡一笑,将火漆密信缓缓撕碎,轻飘飘的扔出窗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对司兰国的杀手姐妹花,其实一直和北庸的某些势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何况和唐风儿过招的人当中,很可能有府里的人,那刺杀事件的背后便不可能是大家所议论的那么简单。 虽然慕容云随头上套着无数的光环,但放在整个天下大局看去,还没有继承慕容世家的他依然只是一个不足以引起某些势力重视的小角色,司兰付出了两名极品杀手,一大堆训练有素的刺客的代价,居然只是为了杀死在未来很多年以后才有可能承袭慕容家权位和爵位的少主,这是无论如何也很难解释的事情。 所以这场刺杀在慕容云随看来,不过是宫中那位贵人或是天策那位大人物用的一个拙劣的嫁祸招数,但往后十年看,却不失为一个妙招,狠招。 既然能在军营闹出不小的事引了慕容霸秋去涿郡,又精心策划了这场刺杀……看来,宫里那位对慕容府的势力已经极为忌惮了。甚至于迫不及待的对最有可能接手慕容府所有产业管理权的他动手。如果能够成功杀死慕容云随,慕容府失去了自幼培养的继承人,长子慕容云奇耽于武功,二小姐更是草包一个,若三公子出事,慕容霸秋会不会怀疑这件事情是温国公或者温姨娘为了扶四公子上位而做的?不论会不会怀疑,云随一死,温姨娘必然蠢蠢欲动。慕容府内必然会有一场不小的波荡。就算这种心思被慕容霸秋强势镇压,那么他必须分心于处理府中大小事务,还有多少心思去管理军务呢?宫里想要再夺军权,就会容易许多。 想到这里,慕容云随都忍不住要佩服宫中那位,果然是惯于心计的人物,竟然能想出这样漂亮的计划,可惜为了不留下太多指向宫中的线索,下的血本还是不够,若是敢于动用七大队的人,今天就太麻烦了。 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那便是天策府自作主张,想要乱慕容,夺兵权。不过,若没有主人点头,再凶狠的狗又怎么敢乱咬人呢?一静一动,终归是宫中那位贵人的一句话。但他们选择此时出手,是不是也包含一种试探?试探杏花村的事,慕容府到底有没有伸手。 …… …… 想到此处,慕容云随忍不住淡淡看了一眼蜷在车角发呆的莫非,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次去七秀,为表尊重,慕容云随并没有携带侍女。一行人除了慕容蓝、鲜伶俐和莫非三名有七秀入门资格女子外,皆是男子。慕容蓝有伤,已经被安排在后面的马车休息。鲜伶俐又和莫非不对付,莫非背上的伤总不能自己上药……所以,慕容云随现在很有些头痛。 “过来,趴在这里。”慕容云随皱眉指着一方软榻。 莫非稍有犹豫,望见矮几上那瓶药粉,依言沉默的趴在了软榻上。 药粉触及伤口,莫非浑身一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慕容云随皱紧了眉,冷冷道:“你傻么?” 莫非一愣,自顾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没有答话。 “这种场合也是你可以参与的么?你到底自视有多高?” “我……啊!”莫非刚想答话,一张嘴却痛呼出声,慕容云随竟然狠狠的倒了一把药粉在她背上。 “不过一介弱质女流,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的想想怎么活下去。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谁?这样的冲动,只会连累别人!连这点觉悟也没有,不是傻了事什么?” 莫非听得出慕容云随语气中的愤怒,心头微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我半月前做过一次极错误的选择,我很后悔。我只不过……,不想让自己再抱着无法弥补的后悔和遗憾过一辈子而已。这件事情上我要承认是我自私。” 慕容云随停了手上的动作,绕到软榻正面,蹲下身,静静盯上莫非的眼睛,说道:“前次不计,从今天起,你的命是我慕容云随的,你最好放弃你那些无知的想法和自尊,给我老老实实的活着。……若是再有这种过界的行为,我会亲手杀了你。听清楚了么?”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眼神却十分冷厉。 慕容云随的眼神深沉似海。莫非看着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擅自做出某些傻事,面前这家伙真的会一刀结果了自己,但是她,却不想受他的威胁。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最后莫非有些抵受不住,低下了头。慕容云随却捉住她的下巴一把将她的脸仰起来,一字一句的问道:“我问你,听清楚了么?” 也不过十六七的样子,怎么这么爱摆谱?莫非压住心中的反感和愤怒,嘴角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盯着慕容云随的眼睛,问道:“命是我的!少主凭什么认为,会是你的?” 慕容云随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神情微征,瞬即淡然如常,嘴边噙笑,“前次你的命是我父亲救的,这一次,你的命,是我救的。难道,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么?或者你认为,你不顾生死的这么扑上来,可以救我?让我承你的情?” “我……”莫非有些困难地将下巴从慕容云随手上摆脱,又触动了背部的伤势,眉头皱了一下,喘了两口气后说道:“我当时没办法想这么多……,我只是按本心去做事罢了。即便是救了你,我也不会白痴的奢望你的命会是我的。” 白痴?慕容云随冷冷地看着她,淡淡温和的说道:“你应该清楚,你救不了我。我手上拥有力量和需要处理的事情都是你现在无法想象的。我只希望,你不要给我带来麻烦,我早说过,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你实在让我心烦了,我不敢保证我是不是真的会杀了你。”言罢不再理会莫非,站起身来扯了虎皮毯子扔到莫非身上,走到窗边,掀起窗帘淡淡道:“停下。把这丫头给我仍到慕容蓝的车上去。” ………(这一章明天会修,现在实在不行了。╮(╯▽╰)╭舔着脸求收藏,求推荐。今天很苦逼。所以我现在要继续苦逼的去码字,要不然我明天更苦逼。) 第十六章 说大话的小女孩 (雪衣小萝莉扯着裙摆,嚼着青草祝贺亲们~新年快乐!~元旦快乐~~二〇一一年最后一天呢,希望大家在即将迎来的二〇一二年里事事顺心,健康开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__^*)嘻嘻……) 初到七秀的时候,已是翌日的清晨了。七秀门,修建在扬州城西,是整整占据了扬州城三分之一地域的天然山水园林,青山绿水,碧瓦飞甍、雕梁画栋、飞檐翘脊、古意花香。 初见七秀的莫非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山水环绕,秀美如斯,怎会有如此人间仙境? 正前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千岩竞秀,云雾缭绕,看不清细貌,时而传来一两声鸟语。一条扭曲的石阶小径,自山脚蜿蜒而上,宛若画中景色,山明水秀。一种隔世之感悠然而生。 远远向上看去,山峰顶端有座大殿,隐约被云雾遮掩,看得并不真切。印证一路上从慕容蓝那里听来的八卦,想来那里便是七秀门主云飞扬隐居之地。那主殿建在层岩秀石、峰豁万千的山顶,殿阁巍峨宏伟、飞檐斗拱,极是气宇辉煌。其余各秀宗门则零落分布在山腰或是湖畔。 早有门引弟子接了慕容云随的行礼,领他上温泉山。慕容云随每年都会在七秀的药理温泉调理身体,所以,温泉山上专门留了一所院子。另有药宗弟子一边一个扶住慕容蓝,就要离开。慕容云随问道:“请问师姐,慕容蓝身上有伤,可否随我上药理温泉修养几日?” 来接引的药宗弟子一愣,微微一笑说道:“向来只有宗门核心弟子经云门主允许才可以进入温泉山,即便她是慕容家的人,也不能例外。除非云门主点头。请少主见谅。”言罢行礼告罪,扶着慕容蓝离开。 莫非见慕容云随被拒,心中暗爽,想不到这个二世祖也有吃瘪的时候。又见他不以为意的随着门引弟子上了山,不由瘪了瘪嘴,被拒的人都不在意,她那股暗爽劲儿顿时被泼灭了许多。 入了七秀,慕容云随的安全便不需要慕容府的护卫们担心了。少主进门的那一刻,护卫们在王周勇的带领下毫不犹豫的策马扬鞭而去。莫非见护卫们离开,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望周边的树林子,慕容府黑夜中的那些人,是走呢?还是留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莫非是不可能知道的。自从被赶出马车,慕容云随便没有再和莫非说过一句话,直至上山,也没有再看莫非一眼。两人倒也各自乐得清静。 …… 此时,莫非随意坐在山脚下的一方草坪,看着越来越多的各府小姐和得力丫环被送了来,在距离初选开始之前,竟然已密密麻麻聚了几百人。 七秀派是北庸为数不多的江湖门派之一,前朝曾极为兴盛,拥有数位绝色绝技的绝世不老怪物,风光无限,可惜自大庸立国以来,为固国本,帝王一度削弱江湖各大门派势力,中间历经数场变故,时至今日,昔日的许多门派已经销声匿迹,而七秀门,也已经到了只能依靠帝王家的扶持才能站稳脚跟的地步。 不过尽管如此,七秀派对于北庸平常家的姑娘们甚至于司兰、燕国等邻国的女子们来说,依然还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徐师妹,这些都是今年各家推荐的女子?”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带着一丝轻灵香气,从山峰上飘然而至。 领莫非上来后一直在山脚守候的女子脸上露出恭敬之色,说道:“洛师姐,正是这些人。” 红衣女子目光一扫,含笑道:“我师父知道你晚上要去水云坊弹琴表演,让我来进行初试,你去准备吧。” 徐师妹脸色微变,心想师父让自己守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自己为琴宗提前物色几个出色的新人,现在洛师姐来横插一脚,摆明了是想为他们剑宗抢人。正想说话,抬眼迎来洛师姐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心中一动,毕竟剑宗才是七秀第一大秀,还是忍一时之气,回去禀报师父再做决定。主意已定,也就不再言语,顺着山峰小径缓缓离开。 莫非离得近,清楚望得两人神情,心中升起一抹疑惑,忽感有人拉自己衣服,扭头一看,却是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面色如冰原雪莲一般,莹白中透着一股子冰寒出尘的气息。这时对着莫非一笑,犹若蔷薇初绽般美艳灵动。只听她低声道:“看到没?先前那个徐师妹叫徐晓倩,是琴宗的弟子。后来这个是剑宗最出色的弟子洛依兰,这两人是想替自己的宗门抢弟子呢。”剑宗的么?莫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忍不住多看了洛依兰几眼。转而有些吃惊的望回小女孩,疑惑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女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忽然问道:“你打算学哪一秀?”莫非眼神中的热切一闪而过,也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你呢?” “普天之下,唯有七秀药宗堪为吾师。” …… 莫非对于小女孩的这句话,虽然怔了片刻,不过也就当一句笑话听罢了。天下人都知道七秀以剑秀为尊,在小女孩眼里,剑秀反倒不如药秀多矣……所以,这话只有被当做笑话的命。 小女孩随手扯了一根青草扔进嘴里嚼了起来,问道:“我叫雪衣,你叫什么名字?” “莫非。”莫非打量了一下四周,陆续又来了几位师姐,选试却依旧没有开始,等候的人群大都有些不耐烦,如同她和雪衣这般窃窃私语开来。 “嗯,蛮好。莫非,以后可以来药宗找我。”雪衣很快嚼完了一根草,很快又拔了几根扔进嘴里。 “初选还没有开始,你怎知你能入药宗?”莫非有些诧异。 “放心吧,随便其他宗门怎么争夺,我也不会去的。”雪衣嚼着青草随意道。 “……” 莫非这一生遇见过许多爱说大话的人,比如三娃子,比如古叔叔家调皮的岩哥哥……但他们说大话的时候,就算喊得很大声,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气的。不像雪衣,可以说得这么淡定,这么有底气,甚至让人怀疑她说的或许是真的。所以莫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揭穿或是附和,都不合适。莫非只好沉默。 选试终于开始了,果然是洛依兰主持,各秀都有师姐在场。首先是相貌和资质的选拔,各宗门的师姐们在人群中走了几圈,便有一半以上的人收拾包裹走人。再看似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又淘汰了许多人出去。……如是几轮,能够留下来进入毅力和体能测试的,竟然只剩下不足五十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个叫雪衣的小女孩竟然成为了众师姐争相抢夺的人物。意见很统一——雪衣资质堪称天才,根本不用进行第二轮选试。至于归属哪一宗,成了各宗师姐争执不下的焦点。最后干脆直接将雪衣接了上山,让她见过云门主和七位宗主后自行选择宗派。 莫非看着雪衣上山的背影,张得大大的嘴长久不能合拢,感叹道:“看来,不是所有大话都是大话。”……(本来说今天抽时间修一下上一章,但我确实没有把那个时间抽出来,╮(╯▽╰)╭为什么抽个时间比在某点抽个bb书还困难呢~~╮(╯▽╰)╭果然还是要把债务放到明年的,嗯,明年再修吧。今年滴最后一次,按惯例,求收藏~求推荐~20111231)(我果然很守信用,今天不仅窝在写毛笔字的书桌上捣鼓了三千字的更新,还把这一章做了小小休整。这可是跨年一章啊。呵呵。20120101) 第十七章 鸳鸯绣鞋的销魂一脚 (终于赶在12点前更了。。。2012第一天,和朋友聚会,朋友们都在喝茶打牌弹古筝,我独自藏身角落码字,总算是不会断更,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嗯,敬请收藏!)………… ………… 莫非默默数了一数,能有幸通过前两轮测试的只有47人。接下来便是体能和毅力的测试,很简单,也很不简单。考题只有两个字:登山。 莫非深吸口气,坚定了目光,毫不犹豫踏步向石阶走去。 她不是第一个踏上石阶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但她无疑是最坚决最镇定的一个。没有一丝疑惑怀疑,只有一个念想指引着她――登顶。要登上武学的顶峰,必须先登上这座山的顶峰。 在这些有些慌乱,有些垂头丧气,有些犹豫害怕者中,莫非眼中燃烧的火焰足以引起洛依兰的注意,她微微一怔,仿佛见到当年的自己,她暗暗摇头,可惜资质太差了,否则……。经过莫非身边的时候,洛依兰依然忍不住轻轻留下一句:“希望能在山顶见到你。”也没有等莫非的回答,踏上阶梯,渐渐走远。 …… 石阶陡峭不平,两旁更是险境连连,稍有不慎就会失足掉落。 走了不到半日功夫,莫非便觉着双腿沉如灌铅,汗如雨下,气息不畅。要再迈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 这与莫非初时的估计相去甚远,在山脚下看,这条石阶小径虽长,却遥遥可以看见山顶,能够给人登顶的希望。可实际走在上面,却发现这小径好似没有尽头般,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绝望的情绪。 在莫非的前面的少女们,也都气喘吁吁,速度极慢。神情悲戚,大约也是生出许多绝望感,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一个放弃。 莫非的身体虽经过九花玉露丸的调理,恢复迅速。但毕竟半月来先是中毒,又是风寒发烧,再是受伤,连番折腾,即便是服用仙丹也没有这么快恢复如常的。她的身体比之正常人仍然虚弱许多,背上新愈的伤口渐渐撕裂,沁出血来,速度越加慢了,渐渐便被好几个少女超过。 莫非不为所动,闭一闭眼,仍然咬牙坚持。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杏花村染血的黑夜,小牛哥哥的关切,慕容云随的冷漠,慕容蓝的怜悯……反复徘徊心中,她只知道一件事,她必须坚持,拼命坚持。 就在这时,在他身前一个少女忽然腿脚一软,身体迅速滚落山崖,惊恐的尖叫顿时彻响。 “放弃,放弃啊!救命啊!”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惊恐的向下望去,只见黑影一闪,两个七秀师姐不知从哪里出现,一名师姐手中扯着一根绳索,几个起落便跃到少女身前,一把抓住她不断滚落的身体,手上用力,如飞仙般优雅落在石阶上,放开手中绳索,如同拎小鸡般拎着少女朝山下走去。另一名师姐收了绳索,跃入树林消失不见。 莫非面色苍白,沉默不语,小心翼翼的继续向上爬去,时间匆匆而过,月亮渐渐升起时,她前面的少女,早已经看不到身影。她只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超过她了,她是最后一个,她有些绝望的失神,但,决不放弃。 不记得拎小鸡的师姐多少次从自己身边下山,不知道这些同伴到底有多少放弃的,她只知道,被拎的小鸡中绝对不能有自己,尽管双腿双脚已经磨出血泡,后背钻心的刺痛时刻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却依然坚持。 …… 山腰树林的三个人影看着莫非以极慢的速度进入她们的视线范围,两个人看着她每迈出了一步都异常艰难,忍不住摇了摇头,转眼看她们中间的女子,那女子没有摇头,没有惋惜,只有满脸的恨意,她并不关心莫非现在正承受这什么样的痛苦,也并不担心莫非是否能在规定时间抵达山顶,因为她绝不会让一丝可能成为可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不能忍受莫非接近慕容云随,不能忍受莫非进入七秀,甚至,她已经有些不能忍受莫非活着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是鲜家的大小姐,竟然被这个乡野丫头连番羞辱?一个耳光,一次救慕容云随……舍命相救云随的羞辱对于鲜伶俐来说甚至远远超出了那个耳光。慕容云随性命攸关的时刻,她未加思考的躲避了,而莫非却扑了过去!混蛋!自己怎么会躲呢?云随哥哥该怎么看自己呢?全怪莫非,若非想着杀死莫非乱了心神,若是再有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躲的。一定不会。 鲜伶俐旁边的女子感觉到她的怒气,有些担忧的道:“伶俐,我们还是回去吧?” 鲜伶俐看着山道上莫非再次跌倒,眼中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道:“闻书香,你怕了么?你怕的话,可以先走。” “就是,你要是没胆子,先走就是了。”另一女子讨好的应和着鲜伶俐。 “王乙清,你除了挑拨离间就不能做点有建设性的事么?”闻书香外貌生得极为柔弱,性情却并不怯懦,被王乙清这一挑拨,好意变成了害怕,不由恼火得斥责了一句。 “就算挑拨离间,也是我真性情,比某些人好。我就看不得你这种装腔作势的劲儿,仿佛要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淑女,你温婉可人,你等人呵护,结果还不是跟着我们来做这种事?””王乙清横眉一挑,不阴不阳的反驳道。 “王乙清,你……” “好了,别吵了。王乙清,你要搞清楚,你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女儿,若不是我爷爷扶植你爹做了个从六品的闲散小官儿,你们家早就去要饭了。闻书香是我朋友,闻家也不是你这种破落户能招惹的,你最好对她客气些,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想要讨好我,就给我乖乖听话。”鲜伶俐不客气的斥责王乙清,王乙清却一句话不敢反驳,只弱弱应了声是。鲜伶俐拉起闻书香的手,指着山路上的莫非道:“书香,我与她必不能共存的,你若不愿意随我去,尽可以回去,我不会勉强的。” “你的手好凉。”闻书香最听不得鲜伶俐软语相求,感受着鲜伶俐手上冰冷的温度,不由有些犹豫,说道:“师父知道了,少不了一顿重罚……若是被云门主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师门……” “顾不了这许多了。我们同窗一场,你也知道我对云随哥哥的心意,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帮我!有她在,我寝食难安。” 闻书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那,只把她赶出七秀好么?别伤人性命……依我看,她根本过不了初选,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夜长梦多。书香,你是了解我的。我决不允许一丝我不喜欢的可能性出现。” …… 莫非的眉头紧紧蹙着,抓住树根慢慢爬了起来,双手微微颤抖。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石阶走完,便纯粹是崎岖的山路,这一段山路上铺就许多细小尖利的石头,走在上面犹如踏足在无数钢针之上,尖石穿透了她的鞋底,穿透了她的脚掌血泡,摔倒时更在她的身体上划出无数道伤口,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种痛楚,只怕早就已经抱头痛呼,然而她虽然脸色雪白,双手颤抖,意识却异常清醒,痛楚而已,哪里有仇恨来得猛烈。为学剑舞,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硬闯! 莫非忽然间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那些从来不看好她的人,若是知道她现在苦苦做着无力的拼搏,会作何感想呢? 再次跌倒时,眼前出现了三双绣鞋。三双极美的绣鞋,一双绣着荷花,一双绣着牡丹,一双绣着鸳鸯。她抬头,果然看到了鲜伶俐的脸,她记得鲜伶俐最喜欢鸳鸯,衣服手绢上尽是这种绣品。她有很不好的预感,但更不好的是,她的预感很快变成了现实,那双穿着鸳鸯绣鞋的脚,狠狠的踹在她的腰间,她毫不意外的滚落山崖…… 不停的翻滚,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痛楚,头脑一阵眩晕,她听到一个极温婉的声音有些焦急的提醒她:“叫放弃啊,叫放弃的话会有师姐来救你的!” 她咬紧了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放弃?开玩笑,怎么可以放弃。死也不能放弃啊! 背部重重撞在一颗大树上,她再次失去了知觉。 …… “你们三个在这里干什么?”三人神情专注的看着莫非滚落山崖直至不见踪影,突然身边想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唬了三人一跳。鲜伶俐回头见是自己的师父琴秀宗主高绮婷,不由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倒是闻书香反应敏捷,连忙行礼道:“见过高师伯,我受师父之命去山顶带话,与伶俐、乙清遇见,便相约一道,路过此处正见一名考生滚落山崖……” “哦?我并没有听见放弃的呼声。” “她一直没有开口,许是晕倒了。”见鲜伶俐一直煞白着脸不敢说话,王乙清连忙讨好的解释。 “嗯,稍后会有人来处理的。都上山去吧。” ……(20120102修改) 第十八章 登顶,琴的晨光亮了 (这一章基本上就是在汽车副驾驶的座位搞定的,第一次在高速路上码字。嗯,小慕容还是木有断更,实在是太给力了~~敬请收藏!) “到了这种境地仍不言放弃,稚子心坚,奈何资质、身体都太差,徒劳罢了……”三人老老实实跟在高宗主身后,听得她的一声悠悠长叹,不由面面相觑。闻书香忍不住回头一望,神色间颇有焦急之色,似乎暗暗期盼着能听到一声“放弃”。无奈身后的山崖下始终没有传来一丝声音,怕是凶多吉少了。王乙清看着闻书香的样子,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碍于高宗主在前,始终不敢说一句话。 …… 莫非醒来时夜色已深,除了左臂骨折,倒也没什么大伤。她自嘲的一笑,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若是腿骨断了,就真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虽然此刻上山,大约也已经早过了时间,但是,只要还没有亲耳听到最后的结果,她是不会放弃的。 左臂无法用力,她只能用右臂扯着树根,树枝,膝盖配合,拖着瘦弱的身体往上攀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没有回到山道,莫非神情已经模糊,好几次“放弃”两字已经到了嘴边,被她生生吞了回去。她知道只要她说出这两个字,一切苦难都会结束,她会被神出鬼没的师姐拎下山,被好菜好饭养好伤送回慕容府。只要她老老实实听话,就可以在慕容府好好做一个丫鬟,从此衣食无忧……但是,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也要爬到山顶,她已经看不清东西,也听不清楚声音……只有她的手脚,还在机械的拖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前挪…… 天明时分,终于爬上了山道。她的嘴角牵扯出一抹惨烈的笑,坚硬了心肠,继续爬行。 …… 云雾缭绕的山顶,十余人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素衣女子淡淡问了一句:“时辰差不多了,现在什么情况?” 洛依兰连忙恭敬答道:“回禀师父,参加这一轮秀选的人共有47人,有8人合格,38人放弃……,据高师叔所言,还有一人摔下山崖却并未放弃,恐怕……请师父定夺。” 先前问话的素衣女子正是洛依兰的师父,剑秀宗主萧寒烟。她轻轻挑了挑眉,略点头,目光一扫8个少女,淡淡的开口道:“放弃的38人,择日在水云坊招待她们好好吃一顿,赏赏歌舞,然后送回各自家族。这8人……”她淡淡看了一眼精疲力尽狼狈瘫坐在地上的女子们,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人中并无适合修行剑舞的人,秘秀七七小师妹今天没有来,哪一位是秘秀的代表?” 闻书香连忙从高宗主身后走出,向萧寒烟行礼。萧寒烟点头问道:“可有合适秘秀的人选?”闻书香先向萧寒烟表示感谢,称师父王七七正在闭关,今后两年都没有时间管理宗门事物,已经表明,不参与近两年的秀选。萧寒烟关切询问了几句后,便道:“医秀已经得了良才,退出秀选。如此,便由琴秀、棋秀、艺秀、书秀四大宗门各选2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见各宗门皆无异议,便飘然离去。 …… 山道上,莫非还在艰难的爬行,双手早已血肉模糊,身体也伤得不成样子,她爬过的山道,留下一道深深的血迹,对于这些,莫非已经不知道也不关心了,她现在全凭一股意念在催动身体,气息已至弥留之际。 在路过莫非身边时,萧寒烟略顿一下,眼前这女子是她一路看到的女子中最狼狈的一个,甚至堪称惨烈,全身鲜血淋淋,衣服已经被血液浸透,膝盖,脚指血肉模糊,一只手无力的挂着,显然已经骨折,完全是用着右手和双脚的力量在一点点爬行,萧寒烟不由驻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非没有回答。她根本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她也没有力气开口。她的神智早已模糊,只有一丝意念支撑着她,在她的眼里,除了这崎岖的山路之外,别无他物。 萧寒烟回头看了洛依兰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有意思的神色,洛依兰颇为动容,见师父望向她,不由微微一笑,道:“是很像当年的我。不过又很不像。”萧寒烟没有说话,手在莫非任督二脉一按,默默沉思片刻后,摇头道:“毅力绝佳,可惜不是习武的材料。服用过很妙的药丸,却只吸收了十之一二,资质太过普通。我们走吧。”她深深的看了眼莫非,与洛依兰拂袖而去。 无比苦逼自虐爬行的莫非并不知道,曾经有一刻,她离她的梦想有多近…… …… 直到午后,成功登顶的八人完成了各宗门相关的测试,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归属,只待三日后拜过云门主,行过大礼,便可以正是成为七秀门人。这八人虽然神色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以及,难以掩饰的骄傲与得意。 “是你!你没死!?”鲜伶俐站在山顶,望着距离此处不到十丈的莫非,见鬼般惨叫出声。 莫非听得呼叫,模糊抬头,看到了山道的尽头,看到了山顶,也看见了那张让人生厌的微白脸庞。 闻书香一把抓住鲜伶俐的手,沉静道:“姑娘站立不稳,滚落山崖竟然没事,实在幸运。可惜,秀选已经早结束了。你已经失败了。停下吧,你这伤……” “结束”“失败”这些字眼如雷鸣般灌入莫非耳中,震入莫非心间。 “这就是那个滚落山崖也没有放弃的人么?扶她起来。”即便是师父高绮婷发话,鲜伶俐也是一脸恨色,不愿移动分毫,倒是闻书香,迅速从山顶向下走去,将莫非轻轻扶了起来,自怀中摸了一颗药丸给莫非服下,背后感觉到鲜伶俐火辣辣的目光,偷偷回瞪一眼,用眼神瞟了一眼高宗主,示意鲜伶俐收敛一些。 莫非身子歪在闻书香纤瘦的身体上,望着空荡荡的山顶,仍然处于失神的状态中。 高绮婷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唯一一个明知道不可以还要坚持到最后的人,沉默了片刻,便朝山下走去。鲜伶俐不敢私自停留,只好狠狠瞪了一眼莫非,慢慢跟了去。 莫非突然问道:“请问,萧宗主可在此处?”闻书香还没来得及回来,高绮婷豁然转身,问道:“你想入剑秀?” 莫非略略一愣,连忙挣扎着跪倒,道:“见过萧宗主,莫非想入剑秀。” 高绮婷侧身躲过她的大礼,冷冷道:“我并不是萧师姐,你……”忽然,高绮婷愣住了,她的眼光落在莫非那双染血的双手――纤长细腻,秀巧灵动,可惜,伤成这样……该死的徐晓倩,办事不力。高绮婷眼中露出一丝恼怒,身影一闪便道了莫非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开始细细查探,嗯,还有恢复的希望,否则,便太可惜了。“丫头,你可愿加入琴宗?” “师父……”鲜伶俐惊怒交加,忍不住出声制止。 “住口,师父说话,哪轮到你插嘴?”高绮婷脸眼角也没有望鲜伶俐一眼,只静静的盯着莫非,等待着她的答复。 莫非彻底蒙了,身上的伤势阵阵钻心的痛,止不住的吞噬她的意志。“还不快拜谢师父!”闻书香见莫非愣住,以为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吓傻了,轻轻提醒她。是的,在场所有的人,无论是七秀门人或是这些新入选的弟子看来,她无疑是最幸运的。明明毫无入选希望的她,竟然能得七秀第二大秀琴秀宗主的青睐。 众人望向她的眼神,不无例外的,都是羡慕嫉妒。除了鲜伶俐,那恨得要杀人的无情眼光。…… 第十九章 本心指剑 艺秀苏宗主“咦”了一声,目光闪动,望向棋秀等几位还没有离开的其他三秀宗主,眼神交换间都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高绮婷素来自视甚高,这个丫头就算毅力超乎常人,也必定吸引不了高绮婷的目光,不知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艺秀苏宗主见莫非没有理会闻书香的话,不由好心提醒道:“还不赶快叩谢师父!便是你今天通过了登山测试,若资质不过关,也只能从记名弟子做起。难得有机缘让高师姐认同,哪怕你所有测试都不合格,也会被收为琴宗正式弟子,看高师姐的样子,你大有可能受她亲自指导,成为核心弟子!还愣着干什么?” 8个好不容易才通过毅力测试的人,均都面露羡慕之色。8人当中有3人在刚才的宗门秀选中资质不过关,只能从记名弟子做起,此刻见莫非竟然有这种好运,羡慕之中,更难掩深深的嫉妒。 莫非内心无比紧张,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羡慕嫉妒同情讽刺各种表情闪入眼中,突然看到鲜伶俐充满恨意的眼神,她的瞳孔一阵收缩。她很想同意,很想让鲜伶俐不痛快,可是……总有一些画面会非常不合时宜的侵袭涌占莫非的脑海,在她痛苦无助的时候,给她坚持下去的力量。在她突然被好运包围时,冷漠的提醒她,安稳幸福与她无缘。 高绮婷的心情仿佛不错,并没有因为莫非傻住而生气,相反,莫非的这种表情极大的满足了她高傲的自尊心,被给予了莫大的恩赐当然要有相当的震惊程度。她越看越觉得莫非可爱讨喜,笑眯眯地问:“丫头,以后,就跟着我弹琴,你愿意么?”莫非心中一紧,她清楚知道,高宗主如是一问,并不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不过是想要她感恩肯定的回答罢了。莫非心中明明知道,此时感激涕零伏地谢恩才是她应该的表示,但她依然僵硬着不知该如何答话。 闻书香察觉莫非扫过鲜伶俐的眼光,加了一丝手上的力量,道:“你放心吧,既然是高师伯亲自要的你,入了宗门绝不会有人委屈你的。” 杏花村的各种画面渐渐淡出莫非的脑海,然而那淡去的一幕幕都如针锥,扎得莫非心痛头痛,却又教她无比失落。入琴秀?其实这也许是眼下最好的一个选择,毕竟她早已经失去了秀选的资格,根本没有可能进入剑秀,如今高宗主青睐有加,必会对她多方照顾;如此鲜伶俐也不敢再来为难她;也能如她所愿不用再回慕容府去寄人篱下或是为奴为婢……应该答应,应该答应的……莫非在脑中一遍遍对自己说着入琴宗的种种好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苏门主轻斥道:“这丫头真是吓傻了么,怎么半天都不回话?” 莫非手簌簌直抖,身子发颤,拼尽全身力气磕头道:“谢……我……愿……愿……”一个意字卡在喉咙里,半晌都说不出。 父亲、奶娘、小牛哥哥的面容交错在脑里闪过,这个‘意’字仿佛重逾千斤,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高绮婷突然道:“大声些。”声音压迫,莫非心中恐慌,脱口而出道:“我不愿意!”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整个山顶只剩下微风拂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莫非忽地全身放松下来,差点就跪不稳当。无论多少道理和应该,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苏宗主倒吸了一口冷气,讶然道:“你疯了么?这唱的是哪出?” 莫非深吸口气,向高绮婷磕了个头,坦然道:“莫非感激高宗主的心意,但,莫非不愿意!”原来,这声不愿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惊惧和遗憾,本心指剑,只好负了琴意…… 高绮婷默默瞅着莫非,半晌未做声。鲜伶俐松了一口气,眼中有震惊更有讽刺。众人皆是意外,静静等着高绮婷的反应。高绮婷沉默了很久,淡淡道:“你。不愿意!” 莫非嘴角扯了凄楚的笑,道:“莫非辜负了高宗主一片苦心,莫非也担当不起高宗主一番错爱……莫非,只想学习剑舞!” 高绮婷道:“你难道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可能入剑秀么?甚至,你根本没有可能入七秀!” 莫非磕头毅然道:“莫非只知道,有志者事竟成。” 闻书香急道:“你真是疯了,剑宗选人向来凭萧宗主一面之感,便是他们8人也没有能入萧师伯眼的,更何况是你?还不快些向高师伯认错。” “我本已经失去了入七秀的资格,高宗主错爱莫非,便是一个奇迹。莫非相信,只要坚持不懈的努力,一定能入剑秀!” 高绮婷冷冷道:“你既然想入剑宗,我便给你这个机会。秀选早已结束,你们俩还不快出来?”林中一阵树叶稀疏轻响,两个矫健的身影跃上山顶,正是沿途复杂安置放弃者的两位师姐。只听高绮婷吩咐道,“你们把她送到木兰院,让她在萧师姐院门前跪着,我倒是很想看到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奇迹等着她。也免得人家说我气量小,独揽了良才。” 两位师姐低声道:“是!”也不管莫非伤势,仍旧像小鸡般拎了奔下山去。 …… 跪在木兰院门前的时候,莫非是心存感激的。无论高宗主是出于何种心思要让她来此处跪着,她只知道,高宗主的这番安排燃起了她最后的希望。见到她跪在此处的师姐们初时还有些诧异和同情,待她们从山上下来的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眼中便只剩下讽刺和嘲笑。用进入琴宗的资格,换了高宗主将她扔到萧寒烟院门前跪着,这不是二货是什么? 洛依兰皱着眉头出来看了一眼,将送莫非来的两人带的话回禀了萧寒烟,萧寒烟淡淡一笑,道:“高师妹这是赌着脾气向我示威呢。哪里是她独揽了良才,分明是在警告我。”随即吩咐剑秀弟子都不许搭理莫非,只当她不存在,要去要跪,全随她去。于是,再没人敢来看热闹,整个木兰院静悄悄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莫非一人,独自静静的跪着…… (今天非常2的卡了很久的文,嗯,具体来说,是从昨天那章更了之后就开始卡,卡了一天,那种脑袋便秘感相当难受。总算是憋了一章出来,不断更才是王道啊。求收藏,求推荐,呵。) 第二十章 木兰院惊鸿剑舞 (敬请收藏(*^_^*)……) …… 萧寒烟的心情今天并不太好,自打见了雪衣,再去山顶,看见那些好不容易通过测试的秀选女子,总是不如心意,索性放弃了秀选,好不容易在下山的路上看见一个心性稍合心意的,又资质奇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忍了气性回木兰院里织布,还没织上几寸又被高绮婷扔下来一个女子跪在院门。虽然吩咐了院子里的人不必理会,这再下手织布,总是粗粗细细不甚均匀。干脆扔下活计在园内散步,走了一圈,坐于石凳上闭了眼休息,再睁眼时已是一脸祥和之色。迎着初春的风,满园洁白的木兰在阳光下彷似透明,片片都透着妩媚。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1] 一曲歌毕,背后响起了细碎的掌声,只听洛依兰笑道:“许久没有听师父轻歌一曲了,师父今儿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 萧寒烟侧头对洛依兰笑骂:“仗着师父的宠爱越加的无礼无法起来!” 洛依兰躬身笑回:“是,弟子知错了。听了师父的歌声,突然记起师父在木兰花丛中的那一支剑舞!师父仿佛也是一朵盛开的木兰,绚烂圣洁。依兰当年便是迷醉于师父的剑舞,死也要入剑秀呢……仿似院门前跪着的人,也是这份心思。” 萧寒烟静静盯了洛依兰半晌,冷声道:“你如今真是依仗着师父的宠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洛依兰‘砰’地跪下,求道:“师父息怒!弟子并非有意为她求情,扰乱师父的心境,不过怜悯她一份痴心罢了!弟子知道错了!” 萧寒烟的眼光投注在洁白的木兰花上,轻轻道:“她的痴心?依兰,是你识人不明罢了?她若真如你一般,一片赤子痴心,我剑秀多一个弟子又何妨?” 洛依兰惊道:“师父是说她入剑秀之心不纯?” “你竟然连这都看不出来么?你刚才去见过谁?” 洛依兰静静跪在地上,不敢答话。 “我不管你去见过谁,若再为她求情,便去门口陪她跪着,她走你也跟着离开。这话带给剑秀所有弟子。”萧寒烟说完转身提步而去,洛依兰担忧地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莫非从艳阳高照跪到夕阳西下,从西下夕阳跪到寂寂黑夜。先时还能感觉到身上伤口的疼痛和膝盖的酸麻,只是稍微一触碰上心中的悲痛,便觉得身体的疼痛没那么厉害。跪得久了,身体也渐渐麻木,心中更是凄凉,只知道牢牢跪着,一切都无所谓。莫非没有泪,因为她曾在慕容府的祁山后院将眼泪落干了,再大的痛楚伤心,也不足抵她满心凄楚。 长久的寂寞冷清,反倒让莫非有些想念最开始那许多的冷嘲热讽。即便是挨些骂受些挤兑,也比此刻无尽的黑暗和冷寂要来得强。 没有剑秀的人敢再跑来嘲笑她,她们甚至不敢看她一眼。只在近黄昏的时候那个叫闻书香的秘秀弟子来过一次,叹道:“你怎么这么糊涂?难得高宗主欣赏你,你怎么就……?” 莫非木然跪着,没有理会。她叹道:“要不然你随我去见高宗主,求得她的原谅,也比在这里傻傻跪着来得强。我探过高宗主的口风,只消求一求情,她多半是会原谅你的!” 莫非依旧木然的跪着,没有表情,没有回答,她清楚记得踢她下山的人中有闻书香娇怯的身影,那么现在无论她是出于同情也好,愧疚也好,再来做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呢?闻书香长叹口气,匆匆走了。 漆黑的木兰院门前,静得只闻轻风划过树叶的沙沙声音。丝丝寒意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腿早已跪得麻了,莫非摸了摸膝盖,一阵钻心的酸痛,如万只蚂蚁爬过,莫非轻哼一声,闭了眼,静静耐了一会儿,索性不再理会。仰了头去看天,难怪会如此黑暗,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漆黑黑的天幕挂着几颗明灭不定的星辰,闪灭间透着苍凉的意味。孤寂一人跪于此处,还能邀繁星为伴,还是很不错的! 冷风一吹,冰凉刺骨的寒意渐渐遍布全身,腹中饥饿,越发蚀肌侵骨,莫非瑟缩一团,紧紧望着东方的天空,盼望着黎明前这段最寒冷的黑夜能尽快过去,东方能更快的露出一丝鱼肚白。 待得第一线阳光打在院门前洁白的木兰花上时,整个天地仿佛都焕发了圣洁的光彩,鸟鸣之声亦远远响起,此起彼落,欢腾不绝。莫非微眯着双眼凝视着阳光下洁白的木兰花,脑海中忍不住想着了奶娘做的桂花糕,马蹄糕,羊奶糕……,嘴角不禁逸出丝苦笑,若是弄只鸟儿烤来吃想是很不错的,大约焚琴煮鹤便是如此罢。很饿啊。小牛哥哥说的对,吃饱穿暖是最重要的事情。 太阳渐渐移到正空,莫非开始昏沉沉,“嘭”的一声瘫软在地上,紧闭双眼,脑中一片虚空,再无余力胡思乱想。 “你这是干什么?”莫非无力地睁眼,慕容蓝正蹲在她对面。莫非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跪好。慕容蓝摇了摇头,伸手扶了她便要拉她起来,莫非连忙抽回双手,苦笑一下,摇了摇头,继续朝着院门跪好,示意慕容蓝离去。慕容蓝有些生气,道:“你若没有通过秀选在这里跪着求机会也就算了。明明大好的机会可以入琴秀,你到底是在嫌弃什么?你究竟是怎么了?” 莫非火辣着嗓子,道:“回去吧!多谢你了!”慕容蓝蹲着不动,只是沉默的看这莫非。莫非干干笑道:“走吧,不能入剑秀,呆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慕容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你是想习武报仇?”莫非没有说话,眼神却更加坚定。慕容蓝咬唇站起,默立了一会,道“你若真是这个想法,被谁查知一点半点,七秀没有宗门会收你,萧宗主最讲心境,你更是半点希望都没有。”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走出几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为了报仇学剑舞,你是在侮辱剑舞。冲着这一点,我本不想劝你,但念在大家相识一场,你离开七秀吧。”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非闭着双眼跪着,周围一切似乎都远去,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人。 …… …… 忽听一缕清越的箫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莫非睁眼望去,远远见一个粉红身影于花丛中执剑旋舞。舞者不远处有隐约熟悉的白衣身影执一管紫箫在唇边悠悠然吹奏,执剑旋舞者融入漫天飘落的细碎花瓣之中仿若一体,吹箫者雪白衣袂如风轻扬。几个音一转,曲调更加悠长舒缓。 这就是…… 剑舞? 莫非心中震撼无以言表,远远观之而足已忘记身周一切。 只见长剑破空,尽兴挥洒。满天的花瓣纷纷扬扬围绕在舞者的发髻、衣袖、剑尖……,又随着笛声漫成芳香的云海无边。 随着笛声变快,舞者双足旋转得更疾,长剑破空宛若惊鸿,环佩飞扬如水,周遭的花瓣随着她绕成了团团一圈花影,将她围在花中,箫音袅袅,渐渐低缓,若有似无。舞者的身体如风中柔柳低迥而下,随着余音袅袅旋得定了,长剑上竟已经沾满花瓣,不曾飘落消散分毫。剑指之处,花瓣铺成了一朵绯丽的玉兰花,盛开在地上,无比绚烂。 一曲终了,舞者盈盈举眸看着吹箫之人,轻轻行了礼,两人笑语轻言,相伴朝内堂走去。 莫非远远望着早已没有人影的空空院落久久不能收回目光,刚才所见的剑舞仿佛是场梦。莫非的嘴角却牵出了无比真心的一抹笑。她突然觉得,自己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痛苦,坚持,原来都是值得的。世间到底有什么,能及得上这惊鸿一舞的绝美? …… 一直柔和的风忽然转大,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树叶被大风刮得四散飘落,一阵春雷由远及近,乌云沉沉压了下来,天色暗了。莫非嘴角的笑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眼下却连叹息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僵直跪着。 几道闪电划下,豆大的雨点打落下来。春日里的霹雳声一个接着一个,震耳欲聋。天地间被这成线的雨点连接,不过片刻功夫,大雨便铺天盖地倾盆而下。刹那间,莫非全身湿透,暴雨砸在身上,砸在伤口上,先是剧烈的刺痛,砸久了便也习惯了,麻木了。任随狂风吹过,大雨洗刷,莫非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变态的笑意,坚强的耐受着身体的折磨。 天地间,除了风雨便只余莫非,独自一人面对肆虐的狂风暴雨,更显得不久前的剑舞,不过是场梦。莫非却清楚知道,那不是梦,她紧闭双眼,微躬身子,细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一幕,仿佛如此念想,疯狂砸落在身体上的雨点便不会让她这么难受。 无边暴雨,晦暗天色,莫非身子轻轻颤抖着,闭着眼,嘴角却始终嗜着一抹笑,时间彷佛静止,这雨中妖异的一幕仿佛便要这么天荒地老下去。 [1]出自:木兰花【宋·宋祁】此词上片从游湖写起,讴歌春色,描绘出一幅生机勃勃、色彩鲜明的早春图;下片则一反上片的明艳色彩、健朗意境,言人生如梦,虚无缥缈,匆匆即逝,因而应及时行乐,反映出“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寻欢作乐思想。 (终于还是更了,细数今天做了什么?上午写年会的贺词,中午去电视台拍照,下午写年会的主持词,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9点还没有完成,为了今天的更新,于是只好放下,先码字,总算是码完一章,我得去继续写主持词,明天早上八点半开会时需要和大家一起探讨一些细节。今天这一章尝试了从不同角度来写,个人比较满意,希望大家也能满意。敬请收藏。)(20120107初修。) 第二十一章 如果好吃么? …… 莫非在院门口静静的跪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此时,木兰院那间主屋内正在织布机的吱呀声中,进行着一番很家常闲逸气氛却又很奇怪的对话。 “姑姑,我总以为你织的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处,纯属浪费材料。”一袭白衣的慕容云随懒洋洋的坐在竹椅上,望着面前这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静静的摆弄她的织布机,忍不住提醒道。 “没用?”萧寒烟轻轻瞥了他一眼,“扬州城多少百姓靠着我这布匹才能有衣服穿,我当然要尽量织好一点。” 慕容云随失笑道:“既然卖不出去也送不了人情,每月让依兰姐姐送些出去接济需要的人,确实是很不错的想法。” 萧寒烟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纤细修长的手稳定的在织布机上游走,眼瞳里满是平静:“我相信你来此处不是为了数落我织布的手艺。昨儿个依兰溜出去是去见你了吧?”她略略瞟了慕容云随一眼,“你不用回答。我想也是,若不是为了你慕容三少,我那徒弟,怎会为别人求情?眼见依兰没成事,今天你就巴巴的来请安,往年可没见你这么殷勤。这会子又来和我绕什么弯子?” 慕容云随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丝毫没有被人揭穿心思的尴尬,懒懒笑道:“总是瞒不过姑姑,云随正是来向您讨个人情的。那丫头任性,我本也不想理会她,可慕容蓝总以为是她反复提及剑秀的好处才让那丫头有所念想,一日三次的来求我,想来那丫头总算是莫大将军的后人,总不能让她跪死在七秀……是以,只能厚着脸皮来缠姑姑……” 萧寒烟眼神轻瞟过慕容云随敲击桌面的手指,轻斥道:“别学那人的样子。” 慕容云随手上的动作嘎然而止,尴尬一笑:“姑姑,那人可是我的父亲。” 萧寒烟眼瞳里闪过一丝莫名之色:“说过不许叫我姑姑。叫回姨娘。” “一叫姨娘便想起温姨娘,还是叫姑姑来得亲切。”慕容云随轻轻笑道:“姑姑,您忘了,当年娘亲让您宽厚些,您今儿就看在云随的面上宽厚些,收了那丫头罢。” “噢,你娘,她总爱教训我。”萧寒烟也微笑了起来,似乎想到很多愉快的往事,不知觉间停了手上的动作,沉默起来。慕容云随也静静的看着窗外木兰,选择沉默。良久,才听萧寒烟道:“不过是收个弟子,其实并没什么难处。只是……她若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恨而怀着奇怪的目的学习剑舞,别说难有成就,即便是小有所成,迟早也会死在别人手上,与其让她带着一身剑舞的本领去送死,还不如死在我的院门前来得清净。” 她接着说道:“剑舞修的是心,乱修一气,胡闹!况且,又不是我让她跪着的,你老闹腾我干什么?。” “姑姑……” “与其有时间闹腾我,倒不如劝她早点离开,人生苦短,有这闲情逸致便应该及时行乐,花花世界风花雪月的多好,何必守着这破地儿枉送了性命。”说完这句话,萧寒烟复又拾起手上的活计,开始粗粗细细的织布。 慕容云随每次看到萧寒烟笨手笨脚毫不优雅的织布就想笑,但又必须忍住。他知道这个剑秀宗主将织布作为修心静心的好方法,仿佛,也是对她来说最有有效的方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据说她初识剑舞时极有天分,却心浮气躁,易动不易静,她的师父便和云门主商议,让她学点别的手艺静静心,试过琴棋书画歌,她都是一学即会,但暴躁轻浮的脾气依然毫无改进。云门主只得叹息一声,天才真可怕。却一直寻不到更好的让她静心的方法。直到一次随着师父去药秀拜访春香婆婆,见了春香婆婆织布,引发了萧寒烟极大的兴趣,在药秀一赖便是足足两月,也没有学会看似简单的织布……,从此,萧寒烟房中多了一方织布机,如此一织经年。 “其实,她如果并不是为着仇恨而是真心喜欢剑舞,姑姑如此待她,是否太过无情。” “嗯!” “她若放下恨,真心喜欢剑舞,你会收她为徒么?” “不会” “为什么?” “就算经你这番苦心安排,她能真心喜欢剑舞,她的眼中也有恨。” “我是说如果!” “嗯,如果好吃么?” “……” 慕容云随无奈叹气沉默良久,才微微正色道:“下月便是娘亲的生忌,到时云随再来请姑姑。” 萧寒烟皱了皱眉头,手底微微抖了一下,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云随静静行礼离开。 萧寒烟缓缓抬头,望着慕容云随离去的身影,轻声道:“如果?如果你和依兰真能让她开悟,那也算是很好吃的如果。” …… ……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莫非佝偻着背,胳膊抵着双腿,身子僵硬,连发抖都不会了。忽然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迷糊晕沉中咬了咬牙,缓缓抬头看去,院门内,慕容云随手打着竹伞,立于雨中,一袭白衣耀得莫非快要睁不开眼。山门口一别三日,再相见竟是这般模样。 隔着漫天风雨,隔着敞开的竹简院门,莫非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却感觉到了他有些愤怒恼火的视线,两人默默凝视着对方。昏暗天色中,墨黑的伞,月白长袍,苍白的脸。 慕容云随听慕容蓝说过莫非的状况,但他并没有想到,现在看到的莫非确实比他能想到的更加惨烈一些,左手臂无力软软垂在身侧,浑身湿透,却依旧能看到背上和身上许多血迹。他忽地猛一转头又迅速转回来,扬手扔掉伞,一步步走过来,静静立在莫非身前。弯下腰,捏起莫非的下巴,冷冷凝注着面前的脸,道:“马上给我离开这里。你忘了么?你的命是我的,怎么可以随意糟践?” 雨点打在莫非扬起的脸上,生疼生疼。慕容云随的手并不重,莫非轻轻一偏头,救出自己的下巴,静静看着在地上摇摆不定的黑伞,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雨势凑热闹的更大了些,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抽打着天地万物。只须臾,慕容云随的身子便冷透,莫非看着袍脚滑落的水滴,心里却渐渐泛起暖意。这漫天风雨,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敢来陪她骂她!终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莫非嘴角露出一抹笑,抬头望着慕容云随的脸,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阴沉晦暗的眼睛,冰冷一如此时的老天,莫非道:“谢谢你肯过来。回吧!” 慕容云随定定地看了莫非一会,冷冷道:“该回去的人是你,你眼中有恨,萧宗主绝对不会收你入门。” 一道闪电狂厉地在头顶裂开,莫非一惊,顿然回过神来,脑中一片茫然,定定看着慕容云随:“萧宗主都知道了?” 慕容云随点头。 莫非拼尽全力将慕容云随推开,大声道:“是你说的么?你什么都告诉萧宗主了?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会怜悯我,会来帮我求情!原来你竟是,你竟是……你怎能告诉她?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么?那你当初何必要救我?为何要救我?你凭什么认为我是为了报仇才入剑宗?你很了解我么?你很了解我么?……我是不会走的,我死不会放弃的!我早说过,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与你无关!你走开,你离我远些。你走啊!”眼泪即将夺眶而出,莫非连忙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紧紧咬住下唇,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在这个人面前掉眼泪,不能哭…… 慕容云随骤然眯起了眼,神色变了几变,片刻又恢复冷冷淡淡的神情,深深看了莫非一眼,缓缓立起,转身。面色沉静,姿态漠然,便在这雨中默默离去。 …… …… (明天要做年会的主持,今天手上堆着一堆事,比如选礼物,比如准备主持词,比如排游戏和节目,比如走场地……所有真的很忙。虽然这段时间都很忙,但今天无疑是这段时间里最忙的一天,当然,或许明天会更忙。我只能尽量不断更,字数我真的不敢保证。这一章从九点五十分回家开始码字,虽然早有细纲,也在路上想好了情节,但以我的手残速度我总是担心会断更的,还好,赶在十二点前码完了。年关这段时间过去,空闲一点的时候,我会好好修改前面的内容,现在确实没有空了。敬请收藏!) (20120107初修) 第二十二章 温泉山小院花瓶碎了 …… 慕容云随移步离去,莫非才看见院中站着洛依兰的身影,粉色长裙,在白缎绣荷伞下,如夏雨中的一株初开莲花。眼神紧紧追随着慕容云随渐渐淡去的身影,直到他最终隐入风雨中。这才渐渐转开目光,一步步地走到莫非身边,抑着声音道:“你,你怎么敢……”话刚起头,却停了下来,只是手将伞抓得紧紧的,青筋隐现,缓了片刻,方才平静了声音说道:“他那样帮你,你不领情便算了,你怎敢,怎敢……” 莫非抬头,隐了心中的怒,淡淡目视着她,道:“帮我?他认为对的便是帮我么?省省吧!是他斩断了我最后的希望!”复又低头木然地跪着,慕容云随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了萧寒烟,莫非便知道自己绝无能入剑秀的可能,可赌着心头的一口气,她偏偏不放弃,如今身心疲惫,一切都好似无所谓,干脆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洛依兰叹口气,缓缓蹲下身,道:“你果真是误会他了。我本不想同你解释,想来想去,有些事还是应该告诉你的。他的确是来为你求情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之前拜托过我,我没能办下来,他便亲自来办。可笑你还如此误会他?”莫非心中一紧,猛的抬头,不相信的看向洛依兰,洛依兰续道:“他缠了师父的默许让我剑舞一曲。”洛依兰低头莞尔一笑,“我本来很高兴的,因为许多年没有听过他的箫,可终究是要给你看的,就显得美中不足了。如今你这副样子,不但屈了他的心意,也负了我好好一场剑舞。”她冷了眉眼,“我现在告诉你,即便是你跪死在这里,也可以做个明白鬼。” 洛依兰的话如同惊雷般在莫非耳边炸开。她下意识的想去扯洛依兰的衣角,洛依兰一皱眉迅速挥手打开了莫非的手,“啪”的一声,莫非的手凝在半空滞住,莫非想问一句:“是真的么?”却始终无法开口,她害怕听到肯定的回答,那么她便狠狠的伤害了云随,但她更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所以她只能咬唇不语。其实何必问,她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她不知道洛依兰什么时候离开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思绪纷乱,慕容云随离去时的神色清晰浮现在她眼前,她的心莫名的收紧,这样被误解,纵然他淡泊冷漠惯了,心里也必定是极为憋屈难受的。可他并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是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少主,根本不削于同她解释什么……在雨水和身体的折腾下,她渐渐没有办法思考,只有无数的片段闪过脑海,强撑跪着的气势渐渐有些弱去。 雨没完没了地下着,时不时的划出一道惨白的闪电,天地间又只剩下哗啦啦的雨滴和莫非作伴,只见她身形晃了几晃,身子忽冷忽热,意识逐渐恍惚,心里模糊想起了一些事,恍惚是姐姐在岸边大惊失色的呼唤,一个小男孩在水中扑腾,眼看就要溺水而亡,她没有呼喊,没有害怕,只是跳下水,朝那个小男孩游去……画面渐渐变成纯白的颜色,最后只有耳边越去越远的雨声,然后身子一软,一切陷入黑暗沉寂中。 …… …… 慕容蓝在温泉山道口守候了大半日功夫,终于见到慕容云随的身影在雨中渐渐清晰,只见他全身湿透,头发细碎的贴在脸上,眉头紧皱,一脸寒霜,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举了伞迎了过去。 “少主,你怎么这样回来了,你忘记你体寒,不能淋雨受冻的么?” 慕容云随并不理会慕容蓝,举步便朝山上走去。慕容蓝不敢上山,只得站在山下跳着脚大声急喊道:“少主,少主,事情怎么样了?不成么?” 慕容云随身体一僵,冷冷道:“不许再提这事。” “少主,即便是不成,也不能淋雨,知道么?” “别喊那么大声,我没聋。回吧。” “少主上山了记得先去药理温泉泡一泡,寒气入体可就麻烦了。” 慕容云随突然站住了,静静站了片刻,转头对慕容蓝说道:“准备一下,我明儿就走。” 慕容蓝傻傻愣了很久才道:“少主这是去哪儿?按惯例不是要呆两月余么?” “不呆了!你让洛依兰给姑姑回话,她不收了那臭丫头,我以后再不来七秀了。” “……,……,……,少主,这么拙略的威胁,我说不出口。” 慕容云随冷声道:“让带话你就带,哪那么多废话。去吧。” 也不管慕容蓝是否领命去了,慕容云随快步朝山上走去,山林间隐隐传来一句狠狠的嘀咕:“只要不用让我在慕容府再看见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便是再拙略的威胁手法也是值得一用的!” 是夜,温泉山小院的瓷花瓶碎了,好在并不是名贵的物件,也没有人追究,只是打扫的人眼神透着难以掩饰的惊疑。那位向来温和冷漠的少主,为何会一进屋便静默的将花瓶抚落地上,若是不满意这花色,着人换了便是,何必呢?何苦呢?(今天团拜会,除了给区内企业颁发目标考核的奖牌,便是游戏和节目交叉进行的环节,因为比较复杂,之前一直担心我在主持的时候会出错,好在一切顺利,团拜宴席上大家的反应也很好,都说热闹,又说我主持得很好。不管是不是客套话,我总是被灌了很多酒下去的。还是更了。敬请收藏。)(20120107初修) 第二十三章 又见雪衣 …… 身子彷佛被火烧,又彷佛置身于冰窟中,浑身没有一处骨骼肌肉不在疼痛着,连抬一抬沉重的眼皮也需要使很大的力气,正在挣扎,一个女声轻柔地说:“水来了!”原来无意识中,莫非已经喃喃要了水。起先说话的女子将她慢慢扶起,喂了几口水。 莫非慢慢睁眼,那女子的样子渐渐清晰,莫非楞了半响才道:“雪衣?” 那女子嘴里不知嚼着什么东西,满脸喜色的望着莫非,不正是七秀各宗抢着要的天才雪衣是谁?见莫非清醒过来,她欢喜道:“看来我的药还是蛮有效的。你的身子太差了,要不然半日前就该醒了。” 莫非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屋子,疑惑地看向雪衣。 雪衣耸了耸肩:“这是我的房间。跟着春香婆婆在她的药房混迹了几日。婆婆觉得我太过痴缠,非把我赶出来……”雪衣顿了一顿,得意笑道,“亏得如此,若不是我,谁敢救你。” 莫非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失败了,心中空落落的,勉强笑道:“谢谢你了。我怕是没办法报答你了……总是欠下许多恩情。” 雪衣有意思的望着莫非,笑道:“你很傻。执着、大胆、自虐……”又望着莫非默默出了会子神,“不过我喜欢。你不用担心没办法报答我,以后我弄出什么新药丸子,可以先让你试试。” “……” “你不用担心,我可是天才,你看这次,我给你内服外敷的药多有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嘻嘻。” “……” “你为什么一定要入剑秀?那花拳绣腿的东西有什么好?” 莫非想到杏花村,想到小牛哥哥,本来略微放松的心情突然收紧,立即又悲伤起来。 “算了算了,别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我不过好奇一问,你可以不用答。不过你若是想习武,倒不如我教你,剑舞有什么好学的。虚有其表而已。饿了么?我去找点吃的。”也不等莫非回答,雪衣自顾自说完便开门而去,留下莫非还在傻傻呆呆的想她说的话。众人敬仰羡慕的剑舞被雪衣说得如此不堪,但莫非竟然不敢完全当成笑话或是大话来听,因为雪衣给她的惊喜确实有些多。 不过一刻钟功夫,雪衣便端了一大锅清粥过来,莫非闻到饭香,才觉得极饿。待莫非吃了小半碗后,雪衣竟已经吃了八碗,毫不理会莫非难以置信的表情,一面又舀了一碗清粥在碗中,一面含糊不清的说道:“其实说起来,你到底服了什么药?挺霸道的。我看到你时,你躺在雨中,早已昏厥,身子冰冷,我还以为你死定了……把脉一听,发现你体内竟然有一股奇怪的药力,新旧相合,一直保着你的心脉五脏,让你不至于丧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即便如此,你还是昏迷了三天,身子烫如火炭,真是有够刺激的!” 莫非惊道:“三天?”突然惊叫出口,才发觉喉咙暗哑疼痛,咳嗽好几声后才停。 雪衣点头道:“你不感谢我么?若不是我新研制的退烧药丸起效迅速,你怕还昏着呢。嗯,虽然你之前吃那玩意儿能让你不死,不过掉层皮总会有的。你吃的到底是什么药丸?”莫非见雪衣一说起药丸便两眼发光,心中不由有些吃惊,脑中浮现出唐风儿肉痛的表情,试探道:“难道你说的是什么九什么丸?” 雪衣略一沉思,嘭的将碗掉在桌上,难以置信地截道:“九花玉露丸?”莫非大力点点头。雪衣忙问:“你是唐门的人?不会,你不会武功。你是慕容府的人?”莫非心中顿生惊疑,说:“我不是什么慕容府的人,不过碰巧被一群贵人救了一命而已。”莫非并没有说谎,她确实是被一群贵人救了几命,不过多加了碰巧二字,在雪衣听来,很容易便想成了一场英雄救美的路遇,不由大为感慨道:“我到底要怎么说你好啊?姐姐你真是很傻啊!你遇见的贵人可是北庸第一世家的少主呢。啧啧,慕容少主可真是大方啊!这什么九什么丸可是,可是……”一眼瞥见莫非茫然的表情,不由肉痛道:“说了你也不明白,给你吃了真是浪费。你体质这么弱,也亏得这次一番拼命才能完全激发药性,改善体质,否则,可真真白白浪费这药力了。也算是因祸得福。所以中原人常说,福祸两相依,果然是有道理的。”雪衣向来痴迷医道,听闻九花玉露丸竟然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吃了,只顾感慨,全然不顾自己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莫非一味沉默着听雪衣说话,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她猜想过九花玉露丸的珍贵,只当唐风儿小气,哪里知道竟然是这般宝贵的东西。慕容云随为何要将这么贵重的药物给自己吃?只是为了给自己一次公平参加秀选的机会么?那这代价是否也太大了些?听雪衣的口气,竟仿佛不是中原人,那么她到底是司兰、燕地、大理还是南水的人呢?七秀的人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么? 这些疑问,莫非并没有寻求答案的打算,至少雪衣对她是无所图的,她也喜欢雪衣的真性情,这就够了。只是听到雪衣对慕容家的态度,莫非心中却没有办法不扯起一道浅浅的戒线。毕竟她和慕容家,是无论如何也撇不起关系的。 …… 莫非早早喝了三碗清粥,便静静坐看着雪衣。雪衣将整整一锅清粥全数收入腹中后,扶着莫非坐上软榻,叮嘱了几声,三两下收拾了桌面便又跑去药房沉迷。 床很软,手轻轻抚在锦被上,一刹那,莫非想着,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既然入不了剑秀,又得罪了琴秀,七秀必然是呆不下去了,又不愿意回慕容府,那么这天下,哪里又是容身之所?以后的日子,自己应该怎样过呢?又该怎样寻找小牛哥哥?报仇,更是遥遥无期了…… 还没来得及好好感慨身世策划人生,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生生惊醒。 …… ……(我承认我更新不给力,但我坚决不断更这一点总是好的。没有办法,我只能祭出“态度”这个大杀器。我确实是认真的。今天修了前三章没空修的文,所以今天本来可以更两章的,结果花了整整半下午加一个晚上只捣鼓了一章出来,特别羡慕霏雪同学一天三更的手速,无奈我就是个手残的速度,于是只能更认真一点。明天是演员的颁奖礼,会去走红地毯,所以明天一天都会很忙,我会带手提电脑去现场,颁奖礼结束的时候我会在后台偷闲码点字,虽然不会断更,但字数和质量上我只能先求原谅。) 第二十四章 记名弟子 …… “你是莫非?” 门前忽然多出了一个人,那双眼睛里全是冰冷的颜色,甚至全然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一看便知道对方不怎么待见莫非。 很冷的一句问话,但莫非却不好意思在别人的地盘扮冷漠,彬彬有礼的道:“正是。” 那女子骄傲的眼中鄙夷更深,冷冷道:“跟我走。” 莫非咳了两声,强抑住内心的不痛快,微微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那女子回头,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面带轻蔑之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嘲笑道:“还装什么蒜?靠自杀搏出位,做得出就不要怕人说。师父要见你,走吧。” …… 莫非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织布机,以及织布机前认真劳作的女子。那女子看不出年纪,仿佛很年轻,却又明明透着一股子沧桑的意味。纺线被一双纤长的手拨弄成粗细奇怪的布匹,莫非除了傻傻站着,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织布机笨拙的动着,莫非静静的站着。过了许久,萧寒烟停了手上的活,冷冷问道:“你就是莫非?” 莫非连忙恭敬道:“小女子莫非,拜见萧宗主。” “你有什么和我说的么?” 莫非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萧宗主为何要见她,她猜了很多可能,一路上也设想了很多自己应该说的话,是该解释自己没能准时上山的原因其实是因为鲜伶俐的陷害?还是应该解释在门口跪着并不是逼萧宗主收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眼下萧寒烟问了,话到嘴边,她却始终出不了口。就算鲜伶俐没有陷害,她能保证准时上山么?在门口朝死里跪着,难道不是一种最无力的胁迫么?解释,会显得很苍白。所以莫非只能沉默。 萧寒烟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道:“莫非,莫毅的小女儿。有些本事。”她冷哼了一声,理了理手里的线头,教训道:“有本事就该用在正道上。修习剑舞讲究心境平和,你这般牵挂俗世,任意妄为,一生都不要想触摸剑舞之奥妙!” 莫非不知萧寒烟所指,不知该做何回答,只能继续沉默。 萧寒烟继续训斥道:“自己做些幼稚的事,还教唆着别人做些幼稚的事……真是胡闹台!”她走到莫非身前,静静盯着莫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问你,为何要入剑秀?我不想听谎言,你可以选择不回答。即便你不回答,我也会收你做记名弟子,你尽可以想清楚。若是废话,不如不说。” 记名弟子?莫非喜出望外,难以成言,连忙拜倒,向萧寒烟磕头。连连磕了八个头,萧寒烟坦然受了,冷冷道:“我这么做可不是为着让你给我磕头的。”莫非蓦然抬头望着萧寒烟的眼睛,萧寒烟眼中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莫非刚刚涌起兴奋之意瞬间被萧寒烟眼中的冰冷浇灭,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盯着萧寒烟的眼睛是非常不礼貌的,连忙收了眼神,跪倒在地,恭敬道:“多谢师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萧寒烟并不回答,只冷冷看着她。 莫非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又朝着萧寒烟拜了一拜,这才认真答道:“师父既然已经知道了杏花村的事,可见慕容少主对您的信任,弟子也没什么好瞒的。弟子身为人女,家父被杀,满门被灭,姐姐尚不知生死如何,如今只能苟且偷生,若是转眼就忘了这灭门的仇恨,便真是枉为人女。是以,弟子自清醒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能查清真相,报仇雪恨。初时想入剑秀修习武功,也是为着报仇的可能做着万一的准备。但……自那日跪在院门前见过一场剑舞,弟子才知道,即便没有任何借口,弟子也会甘心情愿跪在师父门前以求得修习剑舞的机会。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但我不会因为喜欢剑舞而放弃报仇。在弟子看来,这是并不冲突的两件事。” 萧寒烟缓缓道:“不冲突么?”她望着窗外的木兰静默良久,这样的恩怨纠缠,又怎么能静心修习呢?她对莫非并没有什么偏见,甚至没有太多印象。之前不想收莫非入宗门不过不想和高绮婷再起纷争,加上莫非资质太差,更让她提不起兴趣。可莫非强大的意志并不是不让她动容的。她低头望向莫非,微微怜悯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我且劝你两句,其实能入琴秀对现在的你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报仇不过是个念想,而琴秀的修习总归会让你多些体悟。你的手很适合弹琴,相信这是高宗主看上你的原因。相反,你的体质根本不适合修习剑舞,徒靠毅力苦练,终究只能止步于皮毛,若你一味执着于仇恨,对你更是有百害而无一益,不如……早些离开吧。” 莫非深深一拜,诚恳道:“弟子想学剑舞。” 萧寒烟温和一笑,继续问道:“或者,我送你入琴秀。至于剑舞,我向高绮婷说一声,你随时可以过来学习。如此于你,更为有利。” 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莫非深深吸气,嘴角牵起浅浅的笑,坚决而诚恳说道:“弟子只想留在剑秀,全心修习剑舞,弟子笨拙,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专注的心思。” 萧寒烟赞赏看了她一眼,说道:“终究还是要量力而行……既然你执意留在这里,有一句话,你必须牢牢记住:不要再让任何人,在你眼中看到仇恨,无论你心中的火焰燃烧得多么热烈。” “是,师父。” 萧寒烟没有再说什么,挥一挥手道,“去吧。” …… 莫非被洛依兰带到一处专门安排记名弟子的小屋,见屋中正是适才来接她的女子,洛依兰同她交接了几句,自行离开。待洛依兰走后,那女子脸上的恭敬献媚瞬间隐匿无踪,只用眼角瞟了一眼莫非,道:“你就是那个靠跪门自杀才成为记名弟子的莫非?啧啧,有胆量拒绝高宗主,还以为你有多高贵,结果还不是死皮赖脸的来求师父收你?装模作样!” 莫非小心应付了萧寒烟,身心俱疲,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她,抱着衣服,问道:“我住哪里?” 那女子眼角轻动,随手扔了一块腰牌给莫非,漫不经心的说道:“向东走,自然会看到一排平屋,把腰牌给那里的弟子,有人会给你安排房间的。” 莫非记在心里,出门却又不认得方向,好在春日里有阳光,下午夕阳西下,莫非转身踩着影子向东方走去,待他走后,那女子睁开眼睛,蔑视的自语道:“装什么高傲,连山都上不了,还不就是废物一个。” 走在剑秀山,莫非一路上看到的大部分弟子都是身穿素衣,大约是师父萧寒烟喜欢素色,极少有人穿艳丽的颜色,这与琴秀弟子惯穿鲜艳之色形成鲜明对比。莫非细细留心,记了下来。路过杏园,见一群弟子正在练习剑舞,忍不住贪恋了几眼,目光中艳羡之色难以掩饰。再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经不早,许多弟子形色匆匆,面色冷淡,有一些手中还拿着干活的工具往东走去,神情疲惫。莫非连忙跟在大家身后朝东苑走去。 …… (可怜的小慕容终于更了,好累,休息,明天修改。请收藏。咳咳。) (20120109初修) 第二十五章 一个挑水,一个砍柴 跟随着几人一直向东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排矮矮的屋舍。尽管已是黄昏,这里仍然有许多素衣弟子往来穿息,偶尔小声交谈几句,见了莫非不显惊讶,却也无人理会。莫非也不问管事人的房间,直接步入了矮舍右侧最大的房间,果然见两位淡蓝衣衫的女子在喝茶嗑瓜子聊天,见了她只淡淡问了句“腰牌呢?”莫非把腰牌交给一名淡蓝衣衫女弟子后,对方话没再多说一句,不耐烦的走到门口,冲外面大喊了一声,“哪间房还有空铺?” 没有人答话,正在打水的黄衣女子回过头来,神情疲惫的指了一处屋舍。蓝衣女子让莫非自己过去,便转身回屋。 莫非渐渐习惯了这里人奇怪的表达方式,走到黄衣女子所指屋舍,推门进去一看,房间很小,很简陋,但很干净。两张木床拼在一处、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便再没有其他东西。 莫非看着两张小木床,不知道该睡哪张,只得手足无措的站着,站得久了,干脆在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坐着,从怀中摸出小牛做的那把木梳发呆。屋内光线渐渐昏暗,竟然已经入夜了,莫非回过神来,收起木梳,便觉异常困倦,摸出雪衣给的药丸吞了一颗,这才站了起来,望着床铺犹豫着该如何处理。 正在此时,先前答话的瘦弱黄衣少女带着一脸疲惫的神情,推开房门走进,看到莫非还怔在屋中,皱了皱眉,走到床边使劲一拉,将小木床拉开,走到内里的小床直接躺下,不再理会莫非,昏睡过去。 莫非这才走到另一张小床,自怀中摸出小牛的粗布衣服,叠了整齐,放在枕头下,这才躺上床去,忍不住思绪万千。终于入了七秀了,如此千辛万苦,却只是个记名弟子,并非如她所想可以马上修习剑舞,看这情况,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听之前那个蓝衣女子的意思,明天应该还会给自己排事情做。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摸了摸怀中的木梳,不由坚硬了心肠,又细细想了一番师父的话,暗下决心,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再轻易看穿自己的心思,心中再苦再累,也要笑。 …… 早晨还迷迷糊糊的睡着,见黄衣女子已经起床梳洗,莫非连忙坐了起来。睡了一觉,黄衣女子不再那么疲惫,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心情仿佛也好了许多,见莫非起身,不在意的回头看了看,道:“吵到你了么?”莫非摇头。那女子道:“距离放饭的时间还早,能睡就多睡一下,等你手头的事情安排下来,便是想睡也睡不成了。” 莫非一愣,道:“事情会很多么?那哪里有时间学习剑舞?” 黄衣女子好笑的看着她道:“学习剑舞?嗯,好好努力,或许会有这个可能。对了,你叫什么?” 莫非报出姓名,那女子一听,顿时愕然,失声道:“你就是莫非?那个靠自杀式跪门才……”说道这里,那女子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我叫喵江江。你可是七秀的名人了。拒绝高宗主,又在师父门前往死里跪。说心里话,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居然能用这样的方法进来。” 莫非无奈苦笑,这种有嘴说不清的事情,还真是没办法辩解。 喵江江见莫非不说话,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别介意,她们都是这么说你的,说你假装高傲,是为了引起师父的注意,然后又死皮赖脸的去跪门,说你心机深沉,阴险狡诈……”喵江江见莫非脸色有些难看,咳嗽两声,连忙换了话题,“你是新人,不知道管事薛玉一肚子坏水,哦,就是给你分配房间的那个蓝衣服的。自以为是大美人还十指不沾阳春水呢,其实就是尚书府的一个小丫头,靠着狐媚大少爷得了秀选的机会,落选了也是求着大少爷上上下下打点送礼,不知道费了多少银子才得来一个记名弟子的名额,熬了五年才做了记名弟子的管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其实就是泼妇,根本不拿我们这些记名弟子当人看!” “这么夸张?”莫非一怔,她想到那个眼神凌厉,牙齿微爆,摇着腿嗑瓜子的女子和满地的瓜子皮,觉得她也不算辱没了泼妇这个称呼,不由莞尔一笑。 “想起来了吧,不过她熬了五年,去年已经获得了修习剑舞的资格,所以也该她得意,不过她得意归得意,得瑟了就跑来欺负我们就过分了。”喵江江喝了口水,看了看天色,连忙拎了水桶就要出门,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要做事了,黄昏前不能给剑秀所有的院落送完水,晚饭就没得吃了。” 莫非目瞪口呆的看着喵江江提着水桶冲出门外撞在门口的蓝衣“泼妇”身上再反弹回来摔在地上。薛玉立在门口纹丝不动,指着喵江江的鼻子骂道:“跑什么跑?送死么?” 喵江江见是薛玉,大气也不敢出,低声叫了声:“师姐。”,拎着桶便朝外跑去。跑出几丈远了还忍不住回头以同情的目光看了眼莫非。 莫非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向薛玉行礼。 薛玉斜着眼睛看了眼莫非,阴阳怪调道:“我还以为多了不起,跪死跪活还不就是个记名弟子。你,砍柴,前山的柴不能砍,后山去,然后给每个院落送去明天一天的用量,黄昏前不能完成,不许回来吃饭,晚上不能完成,也别想睡觉。”说完转身便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回头来:“哦,对了,不只是今天,以后给各院落砍柴的事都是你做。规矩就是,做完了才能吃饭睡觉。” 莫非心底冒起一丝邪火,直想一拳打在薛玉的龅牙上,突然想到萧寒烟的话,咬了咬牙,强行把火气压下,一丝甜甜的笑意浮现在脸上,淡淡答应。薛玉对莫非的反应有些吃惊,最后嘴一瘪,嘀咕了几句什么,便转身离去。 莫非从杂物房领了柴刀和背篓,太阳才渐渐从东方出现。莫非见喵江江正在打水,走过去捧了一口水喝,按雪衣的吩咐,又服了一粒药丸,便要朝后山而去。喵江江突然拉住莫非,问:“看你的行头不是砍柴么?去哪里?” “砍柴不是在后山么?” 喵江江倒吸了一口冷气:“后山?她说的?” 莫非点头。 喵江江满眼可怜之色的看着莫非:“你是不是和她有仇?” 莫非茫然摇头。 喵江江同情的拍了拍莫非的肩膀,说道:“看来她听了议论,故意针对你。以前砍柴都是两人的活,并且是可以在前山砍,你不知道后山有远!这不光是存心不让你吃饭,根本是连觉也不让你睡……,我看是想逼你离开。”她望了望天色,“快去吧,加紧脚程,希望中午前能赶到后山。”说完左右看了一眼,迅速往莫非兜里塞了半个硬馒头,迅速回转身去,继续打水。 莫非苦笑一声,调侃道:“一个挑水,一个砍柴,蛮好。”她知道喵江江给她的半个小黑馒头是自己中午的口粮,不由心口一热,一面背上背篓一面不为人知的轻轻道了声谢谢,带着微笑朝后山走去。 …… (20120110初修,今天晚上会更,但,按惯例,应该会很晚,年末宴席太多了,╮(╯▽╰)╭。敬请收藏~) 第二十六章 山中有烤鱼 (求收藏,如果可以,还请投个推荐~敬谢~) 站在后山一条蜿蜒的小溪边可以看见无比晴好的天空,蓝如一汪碧玉,没有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莫非乏力的瘫坐在溪边一块圆石上,轻轻敲打着小腿。果然不出喵江江所料,莫非紧赶慢赶入了后山,已经快到中午。好在剑秀后山的路,虽然崎岖,却比秀选考核的路平缓好走了许多。 这里风景颇为秀丽,水声哗哗作响,犹如天籁之音弥人心菲。但莫非却无心欣赏这般美景。手臂的骨折虽然被雪衣接驳好了,又敷了她从春香婆婆药房顺来的外用药,配合九花玉露丸的强势药力,伤势本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这才几天功夫,手上根本使不上什么劲,如何能砍柴回去?更别说挨院送去了。 莫非休息了半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挑了比较细嫩的树枝砍伐。 一直到黄昏,才砍满一大背篓的柴,至多也只够送两个院落,还剩四个院落,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天黑前完成的。莫非有些绝望的坐在地上,若不是中午吃了一小块硬馒头,只怕早已饿得晕头转向。尽管如此,她现在双腿发麻,双臂酸疼,浑身伤势牵动,疼痛难忍。但她不敢耽搁,只能先将这两份送下山去,别的院子可以有所延误,但师父的木兰院和薛玉管事那里得先送去。 在木兰院门正巧遇见洛依兰,莫非见了礼,留下柴禾便要走。洛依兰见莫非一脸疲惫,淡淡问了几句,道:“这柴禾不能用,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儿找个师姐带一带,学学什么样的柴禾才能烧。”洛依兰说得理所当然,但没有为难莫非,莫非自然也不愿意与她起冲突,于是唯唯应了。 莫非将剩下的一半全数送去了薛玉的大屋。她吊起三角眼看了两眼,突地一把伸手掐在莫非胳膊上,狠狠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弄这么些货来敷衍我?你瞧这柴禾?哪里能用?啊?哪里能用?”她将一支细树枝在手上饶了几个圈都没有折断,绞得树皮溢出了碧绿的汁液,她露出微微有些龅的牙齿嗤笑道:“你这么大的能耐,连拾个柴禾也不会么?这么多水分你给我烧来试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你一副聪明面孔,原来如此蠢笨,也不知道高师叔是怎么看上你的,咱们师父又是怎么被你给骗了的。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了,早点滚回自己府里享福去吧,别耽误了别人的正事。” 莫非自知理亏,手臂上吃痛,心中火起,却时刻记挂着师父在织布机前的教训,不躲也不回嘴,只生生忍了下来,嘴角反倒挂起一抹笑。 薛玉旁边站的正是那日与她一起嗑瓜子的黄丹,两人最是投契,此刻巴不得火上浇油,道:“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瞧她那个狐媚样子,哪里会拾柴火,只会一味地矫情扮乖跪门,哄人可怜罢了。还不让她去干活,眼看这太阳都要落山了。”说完脸上挂满幸灾乐祸的笑。 莫非微眯起眼,有一股酸楚之意生生逼上喉头,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笑。 见莫非一味低顺的笑,也不分辩,薛玉厌恶的摆摆手,道:“还不快去。各院还等着柴火用,你是想明天也不吃饭不睡觉么?” 莫非木然上山,正走得难受,恍惚间却听到远处飘来轻盈歌声,相隔虽远,但歌声清亮,吐字清晰,字字出落得清清楚楚,莫非却听不懂她唱的什么。 莫非情不自禁的朝着歌声寻去,歌声越来越近,那语调带着小女的轻灵稚气,又十分明朗动人。莫非越走越近,越近越是心惊。 只见溪中一女子,红衣似血,头发随意散在身后,发尾系了红绳,此刻正将裙摆在腰带上系好,裤脚高高挽起,左手叉腰,右手举着鱼叉,口中哼着莫名的歌曲,右手闪电刺入水中,歌声也不见抖一下,再拿起鱼叉时,上面正叉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白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只听她的歌声更是灵动欢畅,将鱼收入腰间的鱼篓,又开始寻觅新的目标。 莫非看清那人的样貌,心口突地一跳,不知该是欢喜还是忧愁。 这女子,不是雪衣是谁? …… …… 莫非见她唱得欢畅,手下却毫不留情,一曲毕,竟然叉了七八尾鱼扔入娄中,不由心情大好,忍不住大声招呼道:“雪衣,你怎会在这里?” 雪衣的声音干净而甜糯,大声笑道:“我饿啦!” “你可是天才,难道她们也敢饿你饭?” “没,只是每顿都吃七、八人的饭量,我也不太好意思再要加餐,实在饿慌了,摸到药房偷药吃被婆婆发现罚过一回,不敢再偷,后来发现剑秀后山这溪里好多鱼,嘻嘻,便宜我了。”雪衣一边说一边朝莫非走来。 “你这个大吃货。”莫非扑哧一笑,忍不住骂道。 雪衣仿似受了表扬般得意的笑了笑,看了莫非一会儿,才道:“你的精神很不好,不好好休息,在这里干什么?” 莫非恍然惊道:“你继续玩水吧,我去砍柴。” 雪衣突然俏皮大笑道:“砍什么砍!来玩水吧。”说着伸手来拉莫非,“来来来,可凉快着呢!” 莫非惊叫一声,被她扯了下去。溪水凉浸浸的爬上皮肤,麻麻痒痒让人觉得轻松畅快。莫非忍不住和着雪衣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记起上次玩水还是去年夏日里与小牛哥哥在杏花村的小溪里,不觉泪水盈上了眼眶,连忙收拾了心思,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岸去,朝雪衣喊道:“到底还在春日里,水这么凉,到底是女孩子,快上来吧。”雪衣这才嘻嘻哈哈跳上岸。 她拍一拍衣裳,轻盈道:“我便是大冬天浸在水里也没事,倒是你,身体元气尚未完全恢复,便这般劳累,很不好。给你的药丸吃了么?” 莫非感念一笑,道:“放心吧,吃你那药丸比一日三餐还来得准时。只是事情却不好不做,我去砍柴了。” 雪衣头也不抬,无比利落道,“有我这个绝世高手在此,砍什么柴?帮我烤鱼吃。” “用什么烤?手掌心煎鱼?” 雪衣也不言语,放下鱼篓鱼叉,脚尖轻点,小小身体便飞跃而起,几个旋转,踩上树枝,再蹁跹跃过几个树枝,方才轻盈飘落下来。莫非目瞪口呆,木然道:“你果真是会武功的,原来你说的又是真话?”话音未落,便听见唰唰唰响,无数树枝落了下来。 …… 雪衣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无比满足的躺在溪边草坪上看着初升的月亮。 莫非好笑的看着雪衣,道:“帮我踩六个院子柴禾下来,再顺便帮我摘几个果子吧。” 雪衣愤然翻身坐起:“我欠你的么!”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懂么?” “不懂。不过,野果子这个提议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万一晚上饿了,吃果子可比烤鱼来得方便。” “……” …… 莫非在入夜时分带回了十分上乘的柴禾。送到薛玉门前时,她打量莫非两眼,问:“这都是你拾的柴火?” 莫非嘴角依然是浅浅的笑,十分矜持的答道:“是,师姐。” “其余各院都送了么?” “送了,木兰院送了两捆,够两日的分量。” 薛玉将信将疑,目光在柴禾堆上转了无数转,实在寻不出什么可数落的地方来,只得冷冷道:“回去罢,明天继续。” …… …… 喵江江拖着疲惫的身子从被窝里跳出来,看着莫非“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莫非真心笑道:“怎么了?半日不见,怎么跟见鬼似地?” 喵江江一把抓住莫非的手,道:“我这真是见鬼了!以前两个人在前山拣整整一天的活计,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紧紧皱着眉顿了顿,道:“薛玉不可能饶了你?难道你遇见师父她老人家格外开恩?” 莫非打开喵江江的手,理了理床铺,没好气的笑道:“瞎想什么?难不成我会为着这事去跪木兰院门么?” 喵江江尴尬笑了几声,道:“无论如何,回来就好,睡吧。” 莫非不能把雪衣飞来飞去便弄够了六个院柴禾还帮她送到各院门口的事告诉喵江江,更不能告诉她烤鱼吃的事。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感激的对喵江江说:“早晨省下的馒头不用给我,我不饿,况且,后山有野果子吃,明儿个再给你带几个下来。” 没有人回答,莫非听见轻微的鼾声,转过头去,喵江江已经睡熟了。 莫非笑了笑,摸出怀中的果子放在喵江江枕边。 躺在床上,摸了摸怀中的木梳,抱着粗布衣服,莫非渐渐睡了过去。 …… …… (拖着比莫非还要疲惫的睡意,牙签撑着眼皮,终于还是码完了,今天3k党。咳咳。╮(╯▽╰)╭看来11点前睡觉对我来说真是太奢侈了。能12点睡就不错了。还是舔着脸求个收藏吧,(*^__^*)嘻嘻……) 第二十七章 有客自山中来 再见慕容蓝已经是中秋节后的一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莫非似往常那般与雪衣发完柴火后各自回屋,慕容蓝踏着满地月色,静静等在小屋门前。发上簪着淡蓝色绒绢芙蓉,一色葱绿芙蓉彩绣棉衣裙,套着一件青蓝色缎织外裳,手上提着一个荷花素锦八层食盒。 莫非脚下一滞,转眼入七秀门已经快五个月了,自那次木兰院门前劝过自己赌气离开后,便没有再见面。连平日里的衣服也是雪衣送来。她心里本就有些排斥慕容府的身份,没想到慕容蓝会来,不由有些尴尬,不知如何自处。倒是慕容蓝见了莫非,面露喜色,脱口唤道:“莫非!” 莫非绵绵笑道:“你来了,进去坐吧。”突然想起屋里只有一张椅子,又有些不好意思。慕容蓝将食盒放在地上,几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莫非的手,喜形于色,“少主下山前吩咐我不许与你走得太近,我不敢来看你,一直担心你会受欺负,如今看来,气色却还不错。”莫非笑着点头。她的身体在雪衣从药房顺来的各种药丸补品的调剂下越来越好,加上每日勤勉修习剑舞,气色自然是健康红润的。 慕容蓝摸一摸莫非的肩头,叹道:“只是越发的瘦了!”话未完,眼角带上了不悦,“薛玉欺负你么?我找她理论去!”言罢便朝薛玉的房间走去。 莫非一把将她拉住,道:“薛师姐公允,对谁都是一视同仁,没有理由要求她对我我格外照拂。” 慕容蓝这才罢休,转了笑容拉着莫非进屋沿床坐下,亲热道:“给你带了好些东西来呢。”只见她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取出来道:“这些吃的是府里送过来的,中秋前便送了来,本该昨天给你送些来,但昨儿个少主……”她突然住了口,快速将八层食盒的东西都摆在小方桌上,“这瓶是子我从风儿那里抢来的金创药,比咱们药秀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练习剑舞,容易受伤,放在身上防身总是好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还有这些个桂圆干、荔枝干、桂花糕、红枣糕,留着慢慢吃。隔几日我再送些棉袄来,快要入冬了,备着很快就用得着了。”慕容蓝环顾四周,“这里如此简陋,被褥又薄,寒冬恐怕难熬,到时我再送些来吧。” 莫非平静的看着她将小桌子排得满满的,听她说完,这才道:“并不需要这般麻烦,听说入冬后会发被子下来,不会冻着。少主许你来了么?” “少主不许我怎么敢来。”慕容蓝觑了莫非一眼,小声道:“早说少主待你极好,却不知你上次如何得罪了她,总之,少主既已不提,你也不要怪他!” 莫非拍一拍慕容蓝的手,笑道:“能入七秀少主帮我许多,我怎敢怪责于他。只盼元帅与少主都能福寿安康才好。” 慕容蓝盯着莫非的眼睛怔怔看了半响,道:“你变了。”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仿佛懂了礼数,却比初见时还要生分许多。” 莫非也不反驳,安静笑问:“可否帮我一件事?”见慕容蓝点头,莫非才郑重道:“来七秀前,元帅曾答应替我找人。不知……” …… …… 按七秀的规矩,能连续一个月完成杂务而不耽误晚饭的记名弟子,就能获得修习初级剑舞曲谱的资格,莫非现在每天上山怀里都揣着一本快要被翻烂的剑谱。到了后山,沿溪边选了僻静的地方便捡了树枝开始研习剑舞。直到雪衣上山,才惊觉已经黄昏。 雪衣白天研习药理,每天黄昏觉得饿了才会上山叉鱼摘果子,有时候两人会溜到林子里捕些兔子,麂子之类的野味换换口味。然后便是雷打不动的指导莫非剑舞和替她打柴送柴。 莫非将昨晚慕容蓝送来的食盒分了些给喵江江,余下的尽数放在背篓中带上山贿赂眼前的大吃货。 雪衣看到粮食本来就放光的眼睛在看到一大堆美食后还看到一个精致的小药瓶,欢喜蹦起老高,抓住莫非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清脆笑道:“还是你最了解我。这可是唐门的金疮药,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莫非打了火折子点上柴火,一边烤鱼一边道:“你能下山么?听说正式弟子是可以下山的。” 雪衣一面往嘴里塞着干桂园一面点头,问道:“是可以,可我下山干嘛?你没见我每天有多忙么?” 莫非想起慕容蓝的话,眼中一阵酸涩,在雪衣面前也不用作伪,语声已经哽咽,道:“只是想你帮我寻一个人罢了。” 雪衣的心思向来简单豁朗,见莫非伤心,不由有些慌了,连忙将手上的药瓶收入怀中,跳到莫非面前,关切道:“怎么了?” 莫非尚未答话,忽见雪衣脸色一变,冷声喝道:“谁?滚出来!” 莫非连忙回头,见远处树林一片蓝色衣角一闪,一个身影迅速朝山下跑去。雪衣脚尖轻点,迅速朝蓝影掠去,不过瞬息,便要到那人身后。只见雪衣以手成爪,朝那人头顶抓去。莫非连忙叫道:“不要杀她。”雪衣身形一滞,脚步轻旋,变爪为掌,一掌击打在那人背上。那人惨哼一声,扑倒在地。雪衣红衣飘飘,冷脸站在她身边,不再出手。 莫非快步跑了过去,见蓝衣人一动不动,皱着眉白了雪衣一眼,雪衣耸耸肩,抬头看天边夕阳。莫非伸手去扶那人,那人突然弹跳起来,手中匕首映着夕阳的光线一片赤红,直直朝莫非胸口刺来。莫非瞳孔收紧,唤了声“雪衣”身体急急后仰,无奈距离太近,眼看避不过去。却见红衣微动,雪衣一脚踢在那人手腕上,应着惨呼,那人手腕应声而碎,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处老远。 莫非惊魂稍定,眼前红光一闪,雪衣已经扣住那人的脖子。莫非忙叫“住手。”定睛一看,那蓝衣身影竟是黄丹。 黄丹此时被雪衣扣住咽喉,呼吸困难,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莫非眯着眼看着她,突然轻轻对雪衣道:“先放开她。” 雪衣并不松手,歪了头不解的望着莫非道:“她想杀你,你也应该杀她才对,放了她?” 莫非朝雪衣温柔笑道:“不过是问几句话而已,有你这个绝世大高手在,取她性命还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雪衣眉头一挑,爽朗笑道:“也是。”这才松开了手。黄丹使劲的咳嗽起来。 莫非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换过起来,才问道:“是碰巧?还是早有预谋?” 黄丹冷笑一声,呸的朝莫非鞋边吐了口水,却不答话。 雪衣好玩的蹲下身,眼中却是满满的寒意。黄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撑着身体朝后退去,直到碰到一棵树干。雪衣一步上前,也不见有何动作,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劈面一个耳光扇落,喝道:“想死么?好好答话!” 黄丹又惊又怒,捂着脸死命忍着哭。她从雪衣的眼中真正看到了死亡的威胁,身体微微发抖。于她而言,要让她听莫非的话,比被雪衣扇这一个耳光更让她感到屈辱。因为她知道雪衣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才,是云门主亲自给了令牌可以行走于各秀宗门学艺的核心弟子,就算被她打一个耳光,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可要她听一个比她还要低贱的记名弟子的话,且还是一个靠着跪门自杀才能成为记名弟子的废物的话,她很难接受。可面对着生命的威胁,她再难受,也只能忍着。于是看向莫非的眼神,充满着恶毒与怨怼。 莫非并不介意,五个月出入各院送柴,几乎所有的记名弟子,都认识了莫非,一个个看到她时都露出高高在上的表情,语言恶毒。莫非从来都是无视,她知道这些记名弟子的内心都有些扭曲和不平衡。这些常年在七秀的最底层,做着最多最苦的事却得不到好的待遇,甚至有些人几年来也得不到初学剑舞的机会,心里累积的负面情绪无法发泄,终于有一个靠跪门入门的师妹来了,这无疑让她们觉得她们是值得骄傲的,至少是有尊严的,莫非才是最低贱的,是她们都可以瞧不起和欺辱的对象。所以这五个月来莫非受的冷眼讽刺非常多,她都是一笑置之,只将这些嘴脸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日必有回报。此刻当然更不会在乎黄丹的恶毒。况且,强者为尊,现在的主动权在她的手里。 莫非温柔的笑着蹲下身来,轻轻道:“我这个朋友脾气暴躁了些,你别怪她。不过你若不能好好答话,我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打断你另外一只手。”满意的看见黄丹眼中的恶毒适时的化成恐惧,莫非才道:“是巧合?还是预谋?” “薛师姐见你背着一背篓东西上山,怀疑你偷了东西去卖,让我跟着你。” 莫非眼睛眯成一弯月牙,笑意更深:“偷东西?嗯,那你看见了什么?” 黄丹咬了咬牙,突然坚硬了心肠,恶狠狠道:“莫非我早就觉得你有古怪,明明两个人在前山都难以完成的任务,你居然独自可以在后山完成,我和薛师姐也只猜你运气好,许是后山的柴禾比前山更多更好。原来你竟敢作弊,让别秀弟子帮忙完成宗门任务。我定会回禀师父,请她老人家决断。” …… (虽然晚,但每天都会在夜十二点前有一更。年末确实太忙。只能尽力而为。敬请收藏,推荐。多谢。) 第二十八章 我就是个笨蛋 (这一章应该会爽,敬请收藏~) 夕阳的光辉从秋日寥落的黄树叶间透过,零星洒落在黄丹长满雀斑的脸上,照耀着她眼中的无尽怨毒。 从莫非上山开始,素来过着木偶般了无生趣日子的黄丹惊喜的发现,她终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标:蹂躏莫非。和许多记名弟子一样,每每看到莫非无比努力研习剑谱时,便让她非常不舒服的想起自己刚上山时对于剑舞极大的热情和渐渐被时间磨砺得飞灰湮灭的梦想。莫非骄傲的努力无疑让安于命运的她们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所以,对于不停找寻莫非的各种错处,她总是乐此不彼。这事儿得到了管事薛玉和大多数师姐妹的大力支持。这种支持让黄丹感到自己是众望所归,重任在身,于是更加勤勉。 今天早晨,正倚着门栏剥瓜子,远远见了莫非背了沉沉一背篓东西上山,心中疑惑,连忙跟上山来,甚至来不及告诉薛玉一声。远远守了一天,果然抓住了莫非的把柄:竟敢作弊,这是欺师的大罪。她很得意。然而得意容易忘形,所以她此刻才会悲哀的靠着一颗老银杏的树干坐在地上。 黄丹唯独能在莫非面前残存的自尊让她非常不理智的选择了抗争。而雪衣对于这种不妥协显然没有什么耐性可言,又是“啪”的一个耳光打在那张骄傲扬起的脸上,冷冷道:“你凶谁呢?” 黄丹嘴角溢出一丝血,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阴沉道:“这是剑秀的事,你虽然可以各秀行走,但毕竟是药秀的人。”转又冷冷瞥着莫非道:“哼,也只有你这种没骨气的废物才会要其他宗门的人插手剑秀家事。你有种让她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禀明师父,让她老人家主持公道。” 莫非静静看着雪衣又是两个耳光扇了过去,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她并不想让黄丹死,但适当的教训是十分必要的。 黄丹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焦躁,但这些都不足以让她放下想要在莫非面前保持的那一丝尊严。所以她绝不会求饶,甚至更为恶毒的反驳讽刺。 雪衣看着黄丹高高肿起的脸和充满恨意的眼神,突然笑了,抬起脚轻轻踏在黄丹的胸口。莫非脸色一变,她从雪衣的笑容里捕捉到了熟悉的杀意,那是她当年躲在草丛中便深深印刻于脑海的冰冷感觉,她知道只要雪衣脚下稍微使力,黄丹马上就会死的很干净很彻底。她连忙拉住雪衣,道:“别杀她。” 雪衣看了莫非一眼,眉梢一挑:“为什么不杀?我不想玩下去了。” 莫非皱眉道:“玩?杀人并不是游戏!” 雪衣好笑的看着莫非,仿佛听到了极为有趣的事,道:“在我眼里,杀人就是游戏。好玩的游戏我可以多玩会儿,而这个游戏并不好玩。” “你疯了么?” “其实比起吃东西或是研药,杀人有趣得多。不过这一条性命,也确实无趣得紧……”她雪衣想了下,说:“快有半年没有见过血了……” 看着雪衣眼中毫不掩饰的嗜血疯狂,莫非背上涌起刺骨的寒意。她眯起了眼,紧紧将雪衣拉退几步,道:“我不管你以前的事。总之,我不会让你杀她。无论如何,她是我师姐。” 比起雪衣赤裸裸的杀意,反倒是莫非的求情让黄丹更让她无法忍受,她面红耳赤的吼道:“莫非,少在那假惺惺,我不需要你求情。雪衣!你敢杀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雪衣叹口气:“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让萧师伯知道这件事的意思。嗯,要让一个人失踪无迹,有很多方法。好了,现在……”她发现莫非还死死的拽着她的手臂,眼睛闪过一丝不耐烦,停顿了下,“你能让一让么?” 莫非气结。在莫非心中,自己向来是个倒霉蛋,和任何幸运的事沾不上边。然而她却无比幸运的认识了雪衣,这个帮她砍柴摘果子,指点她剑舞,给她无数药丸吃的纯真丫头。她也曾无数次反省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运七,无数次的对这种突如而来的幸运感到恐惧和陌生,甚至无数次的猜想这幸运的背后到底埋藏着什么不幸。尽管早有这种觉悟,她还是贪恋了雪衣的照顾和帮助,她总以为相伴于这种幸运的不幸会离得很远。眼下,莫非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从认识雪衣开始,便是个没有办法回头的错误。因为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孩。 莫非根本没有心思理会黄丹的愤怒,她压抑着脾气,温言道:“念在同门的情谊,放了她吧。” 黄丹出声抗议:“谁跟你有同门的情谊,你不过是个靠跪的废物,你犯了规矩,马上就会被赶…” 莫非回头喝道:“住口!真是想死么?”黄丹从没见过莫非如此凌厉的神情,不由呆了一呆,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雪衣的脸色变了,第一次以异常冷漠的口气对莫非说道:“你让开。”在雪衣看来,黄丹刚才对她的威胁和现在对莫非说的话都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有些愤怒,而这种愤怒,她向来习惯用鲜血来平息。 “雪衣,此事因我而起,你…” 雪衣“啪”的甩开莫非的手,轻轻一掌击在她肩上,莫非连连退出几步远。红衣一闪便到了黄丹身前,举手便拍。 莫非大急,顾不得许多,捡起树枝运起剑气朝雪衣背心刺去。雪衣“霍”的转身,两指夹住树枝,失望道:“你为了敌人和我动手?” “她与我并无仇怨,何谈敌人之说。虽然不是朋友,毕竟是同门,雪衣…” “你知道放她下山的后果么!”雪衣指着黄丹喝问。 莫非深深吸气,极为诚恳的看着雪衣,道:“我很喜欢剑舞,也很想报仇,但此事是我有错在先,如果必须要杀了她而换得留在剑秀的资格,我宁愿被逐出师门。” 雪衣恨恨的骂道:“笨蛋!不过是个贱民!” “若不是你与我交好,我也是只你眼中的贱民而已…” 雪衣一愣,随即破口大骂:“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理论!你是我的朋友,自然不是贱民!她的命算什么?杀了就杀了!轻轻一掌,便可以省了无尽的麻烦!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你救了她,她会感激你,不去萧师伯那儿告发你么!愚蠢之极!” 雪衣越说越气,忍不住手上用劲,树枝在她手中寸寸尽碎,莫非也被气劲震得连退数步,捂住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 黄丹骇异的看着雪衣。她印象中这位各门争夺的天才不过是在研药方面很厉害,又凭着可爱招了各秀宗主喜爱的好运小丫头罢了。她做梦也想不到,雪衣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她有些绝望的放开了手中准备拼死一搏的毒针。此时她方明白,这种她认为是杀手锏的暗算,在雪衣面前,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她对于自己想要暗算雪衣的想法感到无比后怕,后怕之余,不由神情复杂的望向莫非。 莫非有些颤抖的站直了身子,略略一笑,柔声道:“雪衣,请你放了她吧!我自会去师父那里负荆请罪,绝不会给你带去任何麻烦。” “我如果不答应,你还会为着她和我动手?” “是!” “哈哈哈哈哈哈……”雪衣气急反笑,寒声道:“好!我偏要杀她!看你如何拦我!”言罢举步便朝黄丹走去。 黄丹大骇,挣扎着起身奔逃。莫非一跺脚,再捡了树枝朝雪衣刺去,她知道自己不是雪衣的对手,用的全是拼命的招数。雪衣不想伤她,竟被缠得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黄丹跑出几丈,在地上看见被打飞的那把匕首,眼中凶光顿现,乘着莫非缠住雪衣,举起匕首便朝雪衣刺去。 莫非见黄丹偷袭雪衣,又惊又怒,生生受了雪衣一掌,旋身侧步,举起树枝直直朝黄丹刺去。刚刚挡开黄丹的匕首,又觉背后冷风袭来,却是雪衣狠狠一掌拍向黄丹,便要取她性命。莫非心中一阵绝望,不及细想,滑步挡在黄丹身前,雪衣大惊,连忙收回七成掌力,实实三成掌力拍在莫非身上,莫非一口鲜血喷出,便朝后倒去。却听雪衣一声惊呼,一跃而起,一脚将黄丹踹出老远。 原来黄丹躲过一劫,竟然乘乱出手,一掌拍在莫非背心。 莫非连中两掌,摔倒在地,咳出两摊血。 黄丹被雪衣一脚踢飞,撞在树干再落在地上,伤势不轻。转眼见莫非吐血倒地,却并无自己所想的报复快感,不由有些迷茫。见雪衣赤红着双眼走来,不由恐惧得连连向后爬去。 莫非见雪衣红衣飞舞,眼中怒气正盛,强撑着踉跄爬起,扯住她的裙角,哀求道:“不要。” 雪衣气昏了头,见莫非如此冥顽不灵,不由愤怒的回头扣住莫非的咽喉,道:“不要?好!杀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游戏罢了,你却百般的阻挠让我念头不畅达,影响我的心境。既然你愿意陪她玩这个游戏,我就大发慈悲陪你们玩。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杀了她,我们还是朋友,我可以替你疗伤,替你找人,甚至,替你报仇。你知道,我可以。二,我杀了你。”言罢,一脚踢起脚下的匕首,递到莫非手中,退出五步远,冷冷的看着她。 莫非静静的看了雪衣许久,直到她确定雪衣的这个提议没有半分游戏的成分。这是个死局。莫非握着匕首,挣扎着慢慢走到黄丹身前。 可以找小牛哥哥,可以报仇。不过是杀一个想害我的人罢了…,不过一条人命而已,杏花村的上百条人命何其无辜……何况,她不死,我就得死…… 莫非使劲闭了闭眼,高高的举起匕首…… 黄丹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见莫非举起匕首,不由闭上了眼睛…… “叮”的一声脆响,匕首掉落在地上。黄丹惊恐的睁开眼,诧异的望着莫非。 莫非惨淡一笑,秀美的脸容上出现了一丝凄婉:“我就是个笨蛋。” …… …… (20120113初修。为了追求一个“爽”字,全力挤水,本该三章的内容被我一章搞定,想来大家看着应该会爽的。这一章的文字确实没有好好去修饰。为了保持更新,这事儿也得空了再议。嗯,求收藏。) 第二十九章 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今天近4000字,请收藏~) 雪衣清若冰雪的目光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仿佛从不认识莫非一般,细细打量着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这种目光之下,莫非很不自在,彷佛赤身裸体地站在人家面前。 雪衣冷哼一声,莫非看来是如此地娇弱纤细,怎能有如此不惧生死的勇气?雪衣秀气的小手轻轻抵在莫非心口,极其冷漠的问了一句:“你不后悔。” 莫非本来还想告诉雪衣:杀一个人也是杀。杏花村上百条人命何其无辜,那么眼前这条人命又何尝不无辜呢?若是要以无辜者的性命换取报仇的资格,她与那些滥杀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但她看到雪衣眸子里的冷漠戏谑,呆了一呆。这些话说给她听,又有什么用呢?不由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不必问了,你动手吧。” “游戏规则改变。一,你杀了她,你活。二,你不杀她,我杀你们俩。” 规则改变?果真是很儿戏的游戏,但莫非绝不会认为雪衣真的是在开玩笑――雪衣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重的杀气和压迫力! 莫非眯起了眼,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股压力般,冷冷道:“杀人并不是游戏,我没有兴趣玩。” 雪衣冷然一笑:“遗言?” 莫非想了一想,从怀中摸出一把被抚摸得无比光滑的木梳,珍而重之递给雪衣,神情庄重:“替我找一个人,杏花村小牛,将这个给他。嗯,再带一句对不起吧。”莫非犹豫片刻,真诚道:“谢谢你。” 雪衣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亮,接过木梳,揣入怀中:“放心。” 莫非望了一眼黄丹,诚恳对雪衣道:“动手吧,我只希望你能看在我俩的情份上放过她,她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言罢闭上了眼。 雪衣的手自胸口移到莫非的背上。黄丹“啊”的惊叫一声,她知道莫非一死就该轮到她了,顿时顾不上伤势,拼了命挣扎着翻身爬起,踉踉跄跄朝山下奔逃而去。 雪衣鄙夷的看了眼黄丹渐渐逃远的背影,并不追杀。 莫非感觉雪衣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没错,是抱住,诧异的睁开了眼。耳边传来雪衣的轻笑:“你走吧!” 莫非迷茫,不知所以。 雪衣放开她,退出几步,笑盈盈的道:“你走吧。” “你…”莫非自认不是太了解这位好友的性格,但她知道,雪衣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哦,没什么,她逃走了,这游戏结束。你胜出,所以不用死了。高兴么?” “那她…” “呃,她认输了,自然是要死的。这事绕来绕去,绕回了原点。这真是不幸啊!”雪衣“哈哈哈”大笑。 “所以,你还会去杀她?” “哎呀,开玩笑啦。我是那么凶狠的人么?――温柔可爱的我自然不会下山去杀她,那不是等着被赶出七秀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们也握手言和吧。” “温柔可爱?――是说谁啊?”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又回到了一起烤鱼拌嘴的日子。雪衣脸上的神情真心的轻松,莫非却笑不出来。 “你真的会杀了我么?”莫非想起刚才雪衣身上凌厉的杀气,那绝不是假的。 “我不知道。但她一定活不了。我不喜欢别人阻挡我的念头。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姆妈为救苗若尔阻止他,他就杀了姆妈。念头不畅达会影响修为,甚至种下心魔。所以,或许我真的会杀了你?” 莫非沉默。 雪衣犹豫片刻后,又道:“但是――我很迷茫。我心中不想杀你,如果我杀了你,不是一样念头不畅达么?所以我刚才乱了心思。幸好,那家伙逃走了。我看到她逃走,突然松了一口气。我既不想放过她,又不想杀你。既然她在我杀你的时候逃走,我没办法阻止,那么我当然可以不杀你了。不是吗?” 莫非一怔:“你这是自欺欺人。” “我知道――喂,你管我?――你到底走不走?” 莫非干脆的往后一倒,躺在地上:“被你打成重伤,动不了了!” “重伤?吐了几口血也叫重伤?我压根就没尽力。” “滚!你尽力我还能活着跟你说话么?” 雪衣笑笑,扔了一粒药丸到莫非嘴里,手脚麻利的将她拉起来,将手贴在她的背心助她疗伤,一面道:“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总是和我过不去。” 莫非也笑:“少来!我是被谁打成这样?我看是我欠你的!” 莫非伸出手:“梳子还我!” “什么梳子?” “你!回来!不许跑!吗的!” …… …… 站在木兰院门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又站在了木兰院门前。莫非的心情有些复杂,准确说来,是很沉重。她知道黄丹绝不会把昨天后山的事说出去,因为这涉及到她的颜面问题。对于黄丹而言,若让人知道她被自己所救,比杀了她更教她难受。但…,这并不代表,这件事可以一笔勾过。 她,作弊。有违门规。这是事实。 “师父在主厅等你,走吧。”说话的依然是萧寒烟的贴身弟子洛依兰。 莫非静静跟在洛依兰身后朝主厅走去。一步一步,她仿佛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和着不轻不重,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让她感到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 要不要说,要不要说,要不要说… 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若是见了师父,一切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必然会被逐出七秀,再也不能学习剑舞。 她不想离开七秀。但她,更不想再继续欺骗… 主厅的红漆大门越来越近,她仿佛能听见里面传来久违的织布声,“咔嚓、咔嚓…”声声入耳。 门开了,她听见洛依兰恭敬的说了什么,然后听见屋里传来一句:“嗯,好。”又听见洛依兰说:“你进去吧。”便转身离开。 莫非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己做的事,总要有所担当。思绪既定,脚步竟也坚定了不少。她在门口整理了衣裙,保持了极为礼貌得体的微笑,举步走入房中,恭敬道:“师父。” “嗯。”萧寒烟的声音异常轻柔平静,“你看看,是这样么?” 莫非诧异的抬头,瞬间僵化。 萧寒烟并不是在同莫非讲话。一身红衣的雪衣竟然站在萧寒烟身边,极为认真的看着她织布的动作,道:“梭子的移动快了些,要稳定。举手投足要协调,这样布匹就不会粗粗细细不均匀了。”萧寒烟深以为然的点头,调整了节奏继续静静织布,雪衣看着,时不时做些纠正,或是点头称赞。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石化在门口的莫非。 这种奇怪的场景持续了很久,莫非的脚站到麻木。直到,萧寒烟整整织完一匹布,欣喜的道:“果然不错。嗯,雪衣,你是比春香婆婆会教人。” “那当…,咳咳,师伯过奖。”雪衣乖巧笑道。 “哦,你来了,怎么不坐?”萧寒烟抬头,仿佛刚刚看见莫非,挥手免去她的叩拜,指了下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有事么?” “哟,你还敢来见萧师伯?”雪衣的声音十分放肆,丝毫不顾及萧寒烟在座。 莫非有些震惊于雪衣的态度,猜不透她的心意。突然惊觉,怕是她早将昨天的事告诉师父了,一念及此,莫非反而处之泰然,她忍不住抬头去看雪衣,因为她想要更加确定说话的人真是雪衣。 “嗯,我来了。”莫非笑了笑。 “昨儿个饶你一条小命,你怎么还不走?瞧你这样子,该不是又要来跪求师伯原谅吧?”雪衣说着还嗤嗤笑了几声。 “行了!别疯疯癫癫的!”萧寒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低声喝止雪衣,皱了皱眉看着莫非。 雪衣…莫非垂下眼不去迎视她挑衅的目光。她从未见过如此尖刻的雪衣,雪衣,雪衣,贪吃调皮的,乖巧讨喜的,冷漠狠毒的,尖酸刻薄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雪衣。莫非发现,她越来越不明白,越来越看不懂。只是越加确信,自己遇见雪衣,绝对是在七秀不幸的开端。 “今儿来什么事?”萧寒烟脸上掠起一丝暖意,道“岁月过得真快啊!一转眼,这都半年过去了,气色比刚来时好了许多。还习惯么?” 莫非听着萧寒烟家常的口气,心中的迷茫更甚,雪衣到底说了么?为何师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莫非静了静心神,没有回答萧寒烟的问话,只恭谨道:“弟子是来请罪的。” “嗯?”萧寒烟理了理袖口的金丝彩杜鹃刺绣,缓缓道:“何罪之有?” “弟子…”莫非深深吸了口气,道:“弟子作弊在先,打伤同门师姐在后,愿受任何惩罚,只盼师父念在弟子知错能改的份上,不要将弟子逐出师门。”言罢,俯身拜倒。 沉静。死一般的沉静。莫非的手心,背上,额头都浸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诚惶诚恐的等待着答案,走或者留,然而只有这磨人的煎熬。 “师伯,让她走吧,昨儿个就差点让我走火入魔,您再留着她,不知道还会惹出多少事儿。”果然是说了。莫非心中一凉到底。她从没想过,此事会由雪衣的口告诉萧寒烟。这话…莫非猛然抬头,雪衣这话很刻薄,却是,笑着说的。 “起来吧。”萧寒烟表情温和朝莫非说道,眼中蕴着一丝笑意,“你可以在生死之际顾念同门之谊,无论能不能放下仇恨,都已经合了修习剑舞的心性,加之这几个月来雪衣给你调理身子,让你尽可能多的吸收九花玉露丸的效用,以后练习剑舞,会更加得心应手。” 萧寒烟的话仿佛夏日里声声炸雷在莫非耳边爆开,让莫非全然忘了该作何反应,只懂傻傻的跪着。 萧寒烟又朝雪衣道:“就数你不让人省心,还不快扶她起来。以后就是同门的师姐妹,要好好相处。” “师伯偏心,她昨儿可害得我好惨!”雪衣一面笑一面走到莫非身边,道:“我真怕你过不了这一关。这五个多月来,我每一天都在担心你要我教你武功,又担心你要我替你报仇,好在你每天除了偷懒不砍柴以外,倒也没有越矩的地方。如今你终于过关了。” 莫非已经彻底的昏了头,呆呆回想五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有了些眉目,心中五味杂陈,恍然道:“难怪你经常问我要不要跟你学武,又问我有什么难办的事要你尽可以帮我,原来都是在试探我!”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浮上心头,竟然比担心被师父赶出七秀还要纠结难受,心中叹道:“我早说了,我是不会被幸运之神相中的,果然如此。不过是个局罢了。我最好的朋友,不过是被我最尊敬的师父安排在我身边,随时准备请我离开的棋子而已。” 雪衣握住她的肩膀欣喜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剑秀的正式弟子了,以后由萧师伯教你武功,进步会很快的。她比我强多了。” 一股酸涩的感觉浮现心头,莫非得偿所愿,却笑不出来,只是淡淡的失落,眼睛,鼻子跟着酸了起来,莫非惨然苦笑,朝雪衣诚恳道:“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 …… 第三十章 水云坊,杏花香 时日渐暖,转眼间,莫非成为剑秀弟子已半年有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自住进杏园以来,她一向沉迷剑舞,废寝忘食,越加少了与旁人的接触。虽然神情疏离,但平日里视一切讽刺白眼于无物,待人和蔼,从不与人争执,久而久之,原本那些爱嘲讽她的人也都失去了兴趣。日子倒也过得安稳舒适。 莫非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只是每天临睡前,都要强迫自己将杏花村的场景静静的默想一遍,不遗落任何一个细节,任何一句话。小牛哥哥杳无音讯,她便是唯一的希望。她要让自己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遇见当日杏花村的刺客,都能第一时间认出。因为,对于一无所知的她来说,这或许是查出真相的唯一线索。 这种冥想是极其痛苦的。她常常会将嘴唇咬破,手心掐烂,泪流满面,大汗淋漓。但她依然固执的坚持。她要让这种痛苦深入骨髓,深入自己的每一滴血液和每一寸皮肤。因为痛,所以不会忘,更不能忘。 天将明,每天最早出门的师姐都能看见莫非早已将杏园打扫干净,精神饱满的做着新一天的修习,满面微笑的同她们挨个打招呼。长久如此,那些瞧不起她的师姐妹们都甚为感佩,面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渐渐的接纳了这位非正常入门的小师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只有萧寒烟,每日听完洛依兰的回报之后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专心的织着手中的布。只在三月初五这天,听完洛依兰的日常回报后,淡淡吩咐:“明儿让莫非也去。”洛依兰一愣之后应声离开。 …… 三月初六,水云坊的景致最好。剑秀山的梨花和桃花才将将冒了花骨朵,水云坊里的花已经开了不少,嫩蕊盈风吐香,繁木欣欣向荣,加上明月湖环环绕着水云坊,碧水潋滟,奇秀幽美。明月湖沿岸垂杨匝地,枝枝舒展,千条万条绿丝绦随风轻摆,如诗如画,颇得达官贵人、文骚墨客追捧喜爱。 每年三月初六,水云坊闭门谢客。 每年三月初六,七秀秀选尘埃落定之日。 每年三月初六,按例在水云坊为落选遣返各家的女子开一席盛宴,让她们尽揽七秀之美,尽观七秀之技艺。 此时,莫非正缓缓行走在明月湖边。天气极好,天色明澈如水。莫非身周飞舞着轻盈洁白的柳絮,如花如雪,随风轻扬复落。湖畔吹拂过带着郁郁山水气的凉风,令人心旷神怡。 转眼莫非已经整整七秀一年,前半年后山烤鱼,后半年杏园练剑,生活无比之单调。这次是她第一次来水云坊,不由有些迷醉。明月湖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一色,湖中有零星数岛,点缀其间。岛上亭台楼阁云起,水云坊正是建在其中最大最美的一座岛屿。 莫非迎着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香风细细,如在云端,不由甚是喜爱。她从前听闻水云坊,只道是歌舞升平,耽于安乐之地,若非师父让她来出席,想来她绝不会来到此处,感受如斯美景。 莫非抬头去看着杂于柳絮见纷纷扬扬的杏花,阳光自簇拥的粉色花朵间散落。杏花疏影,这个时节,杏花村的杏花也该开了吧,不知道有没有七秀开得好。呵,杏花村的杏花仿佛每一年都开不过桃花。莫非独自笑了,突然很想念…黄老爷家的酒,很想念…和那几个孩子偷酒的日子。莫非在泪水盈眶而出之前抬头望天,多么蓝,多么美。 忽觉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阴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转身去看。却见一个少年站在莫非身后,穿一袭月白海水绣金纹便服,头发依然那么随随便便自发尾处束起,长身玉立,面目清俊,不是慕容云随是谁。 莫非早知慕容云随每年春都会随秀选来温泉山调养,她专程在洛依兰处探过口风,慕容云随从不参与秀选宴会以及任何活动。是以莫非从未想过再见竟是这样的情境。不由石化当场,片刻后,脸上一红,屈膝行礼,窘迫道:“见过少主”。 自那日雨中相别已整整一年,慕容云随显然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莫非,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静默半晌,淡淡温言道:“请起。”言罢,远远望着水天一色,仿佛陷入沉思。 两人默默静立。 莫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微微尴尬,道:“少主何以会在此处?” 慕容云随仿若刚从梦中醒来,轻轻地“哦”了一声,道:“今年议政王和南宫相爷都来了七秀。我不便推辞,只得陪他们在水云坊坐坐。” 莫非略略吃惊,心中疑云大起,问道:“不过寻常秀选,为何王爷和相爷会来?”见慕容云随稍稍皱了眉,忙道:“奴婢不该多问。” 慕容云随轻轻摆了摆手,平静道:“王府的郡主和南宫家的小女儿今年参加秀选。”他微微一笑,“皇帝快要到大婚的年岁了。” 莫非心道原来是为着后位做准备呢,不知慕容府那位传说中的二小姐来了没。却也不问,正想告辞,忽闻慕容云随道:“慕容蓝的家书说你变了。”莫非一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慕容云随续道:“这样很好。想要报仇先要学会隐忍。别人都能看穿你的心思,是报不了仇的。” 莫非抬头望向慕容云随的眼睛,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笑,眼中依旧是没有丝毫情绪。她复又低头,恭谨道:“多谢少主。” 他一眼瞥见那莫非背后用黑布层层包裹的剑,含笑问:“表演剑舞?” 莫非微一点头,道:“奉师父命出席宴会,洛师姐让我和几位师姐都带着剑。” “今年尤为隆重,云门主和各秀宗主稍后都会过来。”他淡淡道,“你师父很看重你。不要辜负了她的好意。” 莫非心口突突跳了两下,云门主会来?难道师父竟有让我成为云门主亲传弟子的想法么?若是能成为亲传弟子,便能进入温泉山密境,修习蝶轩剑舞技艺。莫非的心神顿时紧张了起来,面上却依然得体的微笑道:“是,奴婢多谢少主提点。” 他看了她一眼,听着她极为顺口的一口一个“奴婢”,不由摇头一笑,如今温和的莫非,他竟然有些不习惯。举目看向天际含笑道:“如此春光丽色,呆在坊内看那些无聊的歌舞真是太过辜负。”言罢便举步离开。 莫非看着慕容云随渐渐远去的背影,静默片刻,深深吸一口气,反手握紧了剑柄,举步坚定的朝水云坊走去。如何才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赢得云门主的注意呢?蝶轩剑舞,蝶轩剑舞。那可是传闻中剑意无双的蝶轩剑舞啊。 …… (今天一天都在弄后面的细纲,这一章只有2000字,明天会3000往上,敬请收藏。) (20120115初修) 第三十一章 愿意不愿意? (呃,首先对给我投更新票滴朋友表示感谢和抱歉,另,偷偷求个收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遁走。) 日落西山。莫非并没有进入水云坊内,而是在离水云坊最近的疏影台静坐,这处空正好可以在杏树花影间透窗看清水云坊的情境,却又不易被发现打扰。莫非静心养气,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见坊内渐渐热闹了起来,才拾起笑容,举步向坊内走去。一路再次回想了一遍洛依兰所讲的规矩。何处更衣,何处入坐,何处表演,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唯恐稍后举止不当。 一段并不见长的路,莫非却走了很久,怀揣着成为云飞扬亲传弟子的念想,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唯恐行差踏错。根本顾不上看周围的环境。好不容易走入大厅,见师父萧寒烟竟已经到了,见了她招了招手,她连忙过去行礼,萧寒烟淡淡问了几句,示意她与洛依兰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 莫非谢过之后静静坐定。这才感觉手心早已经汗湿。缓了缓劲,突然感觉一双刺刺的眼神直盯着她,举目望去,却是鲜伶俐跟随在高绮婷身后走来,恨恨盯着莫非。莫非只觉无聊,冲她灿然一笑,鲜伶俐一愣,眼神越发狠厉。莫非不再理会她,举目往越走越近的高绮婷望去,正对上高绮婷复杂的目光,连忙起身行礼。洛依兰和其余几名剑秀弟子也跟着起身。 高绮婷没有理会众人,直直走到萧寒烟身边,拱手笑道:“师姐好福气啊,又多一名爱徒。”萧寒烟柳眉一挑,淡淡道:“还要多谢师妹承让。”高绮婷面色一冷,眼光刀一样刮过莫非的脸,冷声道:“你很好。”愤愤转身走到自己的坐位。 莫非仿佛被一盆冷水自头顶泼下,自心底漫出一股寒意。萧寒烟瞟了一眼莫非,淡淡道:“静心凝神。一句话就能乱了你的心境么?”莫非恍然醒悟,汗颜无地,连忙静坐凝神。 不多时,七秀各秀宗主渐渐到齐,各自坐定。莫非四处打量:悬灯万盏,竟然比窗外黄昏的天色更亮上几分。大厅正中一个圆形的大舞台,舞台周围团团设了几十张案几,摆着糖酒水果,厅内珠宝生辉,四角巨鼎焚着玉兰香,一派辉煌气象。 又等了一小会功夫,只见一队青衣女子快步而来,各自按方向站定,当首弟子清亮的声音响起“云门主到!议政王到!南宫丞相到!”大家都起身站定,见一个中等个头,身穿滚金海水纹锦袍,帽饰美玉,面相威严,脸带笑意的中年男子当先步入,一面走一面微微俯身,和他身后半步的白衣女子谈笑,白衣女子身旁一位普通文士装扮,大约五十余岁的长者,面无表情缓步而来。大家行礼:“见过云门主,见过王爷,见过相爷。”。莫非的目光却在那锦袍男子身上静静观望,心想,这就是可以和慕容元帅分庭抗礼的天策上将,议政王李贤!若按慕容少主的猜测,去年琼花街刺杀事件背后,便有他的影子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待三人坐定,云飞扬笑看了一圈底下的人,说道:“都坐吧!许多年没有下山来了,难得王爷和相爷光临七秀,我也沾光下山来看看,都随意些!”众人齐应:“是!”各自落座。话是这么说,莫非看场间个人除了各秀宗主面色随意,其余人都是该守的礼一点也不敢差。莫非暗叹,连议政王和相爷也要对云门主客客气气,果然是有一门之主的威严。 酒过三巡,台上的表演开始了,席上的气氛渐渐活络。反倒是落选的各家女子们最是轻松,开始互相逗起乐子来,纷纷相对举杯。各秀门人也自谈笑饮酒。莫非游目四顾,突然对上闻书香的视线,她温婉笑着朝莫非举杯,莫非淡淡一笑,举杯相应。却听嘭的一声,莫非转眼望去,却是鲜伶俐望着莫非和闻书香,将酒杯摔得粉碎。闻书香脸色尴尬,皱眉不去看鲜伶俐!莫非轻抿嘴角,朝鲜伶俐妩媚一笑,遥遥举杯,一饮而尽。落杯时却看见高绮婷冷冷的笑,顿觉浑身一凉,打个哆嗦。 这样吃喝畅饮一阵,场间突然安静,莫非一抬头,看见大家都望着剑秀这几张案几。只听到云门主笑问:“剑秀今儿是谁上台?” 萧寒烟笑道:“依…”她的话刚刚出口,便听高绮婷截道:“师姐这三年都让依兰表演呢。可见师姐多么疼爱她。” 云门主皱眉瞥了高绮婷一眼,朝萧寒烟笑道:“今年就别让依兰上了,省得别的师姐妹瞧着你偏心。” “是呢。云师姐您不知道,萧师姐可又得了爱徒呢。”高绮婷瞧着莫非甜甜笑道:“听闻可是剑舞的奇才,甚得萧师姐的喜爱。” 莫非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却听云门主顺着高绮婷的目光看来,笑道:“这丫头么?叫什么名字?” 莫非一个激灵,忙起身,出席,上前,跪倒。低头脆声道:“云门主安好!弟子莫非。”云飞扬道:“是个灵巧的丫头,起来吧!”莫非心中一喜,不知是否能有希望被云门主相中成为亲传弟子,坎坷不安的静静站着。 云飞扬朝萧寒烟笑道:“不知有什么本事,既然得了高丫头奇才的评语。今年就让她表演吧。” 莫非一愣,忙转头望向萧寒烟,她不明白高绮婷将她推上台面究竟所谓何事?能入云门主的眼当然是她所愿,不过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剑舞,莫非心里没有底。她很担心自己略有差错反倒失去成为亲传弟子的机会。但她又隐隐有些期盼,或许唯有一场出色的剑舞,才能得到云门主真正的青睐。 萧寒烟笑道:“这丫头入门不过半年,师姐就饶了她吧!白教王爷和相爷看了笑话去” 却听议政王李贤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我见这丫头灵气,说不定能有惊喜,只不知她愿不愿意。” 众目睽睽,莫非只觉得非常紧张,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云门主看着莫非笑问:“你愿意为大家剑舞一场么?” 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怕是会让云门主轻视,再难入她的眼。若是答应,或许能幸运的被云门主看中…,不,幸运从来都不属于我。莫非的心激烈的挣扎着,却听鲜伶俐大声道:“云门主,弟子愿为大家演奏一曲。”言罢轻蔑的看了莫非一眼。莫非能得云门主的注意,并且得了师父高绮婷极高的评价,鲜伶俐心中简直要恨出血来,此时见机,也未经师父同意,连忙出声,只为能狠狠踩上莫非一脚,同时博得云门主和师父对自己的重视。 莫非知道再不说话肯定不行。是了,我莫非从来都凭不了运气,我能有所依凭的,只有实力。以后报仇,更是要全凭实力。相通此节,心下大定,眯了眼甜甜笑道:“弟子愿意剑舞一曲!”云门主好象觉得颇为好玩,道:“好,好。都是我七秀的后起之秀。今儿你们便合演一曲吧。” …… …… (呃…(⊙o⊙)…好吧,没什么好狡辩的,今天又是2k党,争取12点前再更一章。只敢说争取。咳咳。若不行,就只能明天3k了。╮(╯▽╰)╭鄙视我自己。还是厚脸皮求收藏可以么?) 第三十二章 一缕箫音透窗来 听闻云门主同意,莫非转目望向萧寒烟。萧寒烟看了一眼高绮婷挑衅的眼神,朝莫非微笑点头。随后轻轻拍掌三声,大厅内灯火骤然熄灭,众人不明所以,皆停杯住筷,场间一片寂静,唯闻窗外风吹树叶簌簌飘落之声。 突然,悠扬清淡的玉琴之声徐徐奏起。大厅无数包裹夜明珠的红布扯落,隔着一幔轻纱,整个舞台包裹在一片朦胧的月白光线之中。 乐起,舞起,莫非翩然而起。剑尖遥指,金光烁烁描花烫金长裙随身飞舞如漫天初染朝阳的云霞,裙摆腰间袖际缀着无数红缨银铃,旋转间玲玲脆响,腰肢柔软如柳,双手执剑仰面反俯刺下去,脚踢裙摆,反绕剑柄红缨飞舞而起,轻纱洛幔被剑气带过,激得四散纷飞,像极了漫天飘舞的白云,莫非仿似清晨最璀璨的一缕阳光,剑舞云端。 李贤目光被吸引,不禁如痴如醉。南宫丞相古井无波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惊艳。众人看得又惊又愕。莫非蓦然旋身,秋波流盼,星眸欲醉,勾魂夺魄。李贤已忍不住惊呼:“好!”有人带头,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高绮婷神色沉醉,叹息道,“可惜,可惜。”回神时望向萧寒烟,见她正含笑望着舞台,不由暗暗握紧双拳。 身后弹琴的鲜伶俐听到喝彩,心下怒极,冷哼一声,低低恨道:“贱婢!”狠一狠心,陡然转了音调,琴声突然高亢昂扬,如战场兵戈之乐。 莫非脸色一变,剑舞中顿时杀伐之意大盛,柔美灵秀荡然无存。莫非心中一乱,美目流转,见萧寒烟双目紧皱,正自思量,却也不便打断表演。云飞扬倒是眉目一挑,像是颇感兴趣。莫非剑气生风,险些碎了轻纱,不由心中大急,却毫无办法。 忽听一缕清越的箫声越空而起,追着琴音而上,婉转流亮带着琴音减缓渐柔,如轻云出岫。这箫音莫非再熟悉不过,心中大定,欣喜非常。脚尖轻点,剑光闪耀,旋身飞起,寻音望去,果然见慕容云随遥遥立于疏影台上,执箫悠然吹奏,漫天白色细碎杏花飘落之下,月白衣袂随风轻扬,仿若谪仙。莫非会心一笑,在琴箫合奏中摇曳生姿,仪态万方,脱离平日所学剑舞章法的拘泥,长剑破空,全然沉醉于仿佛燃烧生命的剑舞之中,尽兴挥洒。 鲜伶俐再按捺不住,琴声一乱,已是后续无力,只得停了演奏,红着脸悄悄退下台去,迎上高绮婷凌厉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 云飞扬略略点头:“技艺虽然生疏,意境却是极好。” 曲调昂扬而起,莫非长剑向空中一掷,身体在长剑之下旋转,金色裙裾如阳光绽放,灿烂无比,银铃飞扬如水,和着箫音无比动人。箫音陡然到底,莫非一跃而起,将剑尖踩于舞台之上,脚尖立于剑柄,定于半空。 大厅仿佛还留有绕梁余音,雪白的轻纱还绕着木兰香徐徐飞舞,唯余美人立于剑上,顾盼生辉。 场间在寂静片刻后,爆起雷鸣般的掌声。 莫非不动声色一跃而下,执剑行礼,退下舞台,再悄悄回首望向窗外,早已不见了慕容云随的身影。 剑秀之后本该琴秀表演,但鲜伶俐已经在台上丢脸,高绮婷冷冷推却了表演,苏宗主便大方的让艺秀弟子上台去了。 直到莫非走回萧寒烟身边,李贤仿佛才从梦中醒来,依旧心神荡漾,叹道:“果然天人之姿。七秀不愧为天下淑女养成之地。” 云飞扬柳眉轻挑,朝萧寒烟舒心笑道:“师妹果真是得了位好徒儿!”萧寒烟微笑着谦虚了几句。云飞扬朝莫非招了招手,“过来。” 莫非心神一荡,知道机会来了,不由喜上眉梢,连忙吸了口气,静一静心神,带着一抹得体的笑,走到云飞扬面前。云飞扬见莫非得意而不骄,一阵喜欢,正要说话,高绮婷唇角附上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冷笑,高声道:“敢问云师姐,若有人触犯门规,该当何罪?” 云飞扬皱了眉,冷冷道:“你又想说什么?” 高绮婷盈盈起身,道:“还请师姐回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轻则按门规责罚,重则逐出师门。” “好。”高绮婷微微颔首,秋水含烟的眸子缓缓盯上了莫非,抬手指上莫非,冷声道:“那就请师姐主持公道,将此女逐出师门。” 莫非仿佛大寒冬里被一盆冷水自头顶泼下,自心底散出刺骨的寒凉,傻傻楞在当场。 萧寒烟自高绮婷发难一直一言不发,此刻方缓缓笑道:“不知莫非何处触犯门规,我这个做师父的不知道,却教外人说道了去。” 高绮婷凝视萧寒烟片刻,冷笑一声,转向云飞扬道:“箫师姐触犯门规,徇私包庇,敢请云师姐一同处罚。” 云飞扬冷了面容,皱眉道:“上山再说,别在这儿教王爷和相爷看了笑话。” 李贤有些流连的扫了莫非几眼,洒然笑道:“无妨,如此佳人,你们要逐出七秀,我正乐得请回府上待为上宾呢。”说罢注目于莫非,“舞姿俊逸,不过柔美有余而劲力不足,若是能在我府上研习意阑剑诀,必定有所成就。” 云飞扬的笑意深邃,颔首向李贤道:“王爷这是在取笑我们师姐妹么?”遂目视高绮婷,示意她回位坐下,不得生事。 高绮婷仿若未见,朝李贤盈盈一笑,道:“王爷府中歌舞姬无数,竟还看得上她,倒是她的福气了。” 言下之意莫非竟是连王府的歌舞姬都不如了。此话一出,连云飞扬也变了脸色。萧寒烟脸色大寒,冷声道:“师妹有时候该学学如何适可而止。” 高绮婷直视她道:“我的事不敢叫师姐费心。师姐有违门规,为免云师姐偏袒,今日我当着王爷和相爷的面,请云师姐秉公处置。” 萧寒烟还要反驳,却见莫非走到高绮婷面前,屈膝行礼,睫毛微微覆下,恭谨道:“当日是莫非拂逆了师叔好意,师叔若有责罚,莫非愿一力承担,还请师叔…” “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莫非的话,也吸引了厅中人的目光,高绮婷冷声道:“长辈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便是这一条就该好好治你的罪!” 一见莫非挨打,鲜伶俐险些笑出声来,厅中众人无不变色,纷纷暗自猜测。莫非纵然知晓高绮婷对她心存嫌隙,却没有料到她竟然当着云门主之面大打出手,不觉以手捂面,怔在当场。萧寒烟一把扯回莫非,轻轻道:“你是要动手么?” 高绮婷一甩衣袖,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云飞扬也不意高绮婷竟然会动手,揉了揉眉心,指一指高绮婷道:“够了!到底什么事,说。” 高绮婷挑一挑眉,一字一句:“此女秀选根本未能通过,靠跪门入师,却并未经云师姐同意,于理不合。” 高绮婷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在莫非耳边炸开。连萧寒烟也变了脸色,忙望向云飞扬,道:“莫非已经过了剑秀入门考核,只是尚未来得及回报师姐。” “无凭无据。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 “药秀雪衣可做证。” “雪衣素来与莫非交好,自然会帮着她说话。” “你是在质疑药秀弟子的诚信?” “你根本是砌词狡辩” “……” “够了!”见两人争论不休,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目光,云飞扬厉喝一声,道:“六位宗主都随我上二楼去,闻书香你代表秘秀上来。雪衣你也来。其余人,各自入座。”随后又向李贤和南宫淼温言道:“王爷和相爷请自便,飞扬失陪片刻。”言罢带头向二楼走去。 随着几人离开,场间惊疑猜测声在李贤威严的目光下渐渐止住,又被舞台上技艺精湛的表演吸引。 莫非心中的暗恨如潮翻涌,激得心口微微发痛。“无论如何,忍着!”莫非告诫自己,只是越坐越是心烦,乘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大厅透气。 …… 莫非颓然在明月湖边坐下,思绪纷乱。眼看就要成为云门主的亲传弟子,哪知横生惊变,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留在七秀。自己果然是与幸运无缘的倒霉蛋。不由越想越是紧张害怕。捡了脚边的石头狠狠扔在水里,“咚”的一声,涟漪阵阵,仿似她此刻的心情。 陡然听闻熟悉的声音响起:“何必这么担心?这剑秀也没什么好的。” 莫非不用回头也知是雪衣,她许久不见雪衣,但对于半年前欺骗自己的事心中仍有芥蒂。但毕竟雪衣也算是有恩于自己,也不便太过冷淡,于是软软无力道:“你不是上了二楼么?” “说了该说的话,就下楼喽。二楼又没好东西吃,有什么好呆的。”见莫非意兴阑珊,一味沉默,不由劝道:“是福是祸现在言及还为时过早。你的剑舞技艺算是入了云门主的眼。但你的入门程序确实不合规矩,没有通过秀选,顶多可以做记名弟子,想要成为正式弟子必须通过宗门特试,再由云门主特许才行。是以萧师伯和高宗主争执不休,云门主为公平起见,只好让七秀宗主们投票决定。若是能留,则会成为亲传弟子,可以进入温泉山修习蝶轩剑舞。若是必须离开,也要各宗门送你一样珍贵的礼物。所以算来算去,你也不吃亏。这样一来,萧师伯和高宗主也没什么好争的。” 珍贵礼物?谁稀罕!再珍贵的礼物能帮我报仇么?能还给我杏花村的人命么?莫非沉默良久,凝神一叹,温和而坚定道:“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只想留在七秀。” …… (工作上有些不顺心的事影响状态,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会好好调整。这章写得不甚满意,稍后会做修改,敬请收藏。) 第三十三章 门规就是用来被触犯的 雪衣素知莫非执拗,也不多劝,想了想,说:“便是被逐出师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年再来便是。以你现在的基础,明年秀选还不轻松就能过。那时候总没人再挑你的刺了。”莫非‘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是连连叹气,明年?每一个日夜对于我来说都是煎熬,若是不能修习剑舞,怕是等不到明年,我便要疯了。 雪衣见莫非没有回答,皱了皱眉,道:“若是你真被逐出师门,我便替你去偷了蝶轩剑舞的小册子出来。” 莫非一惊,知道雪衣绝对做得出来。雪衣做事但凭一己喜好,根本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偷取师门秘籍这种事别人耳中听来也觉得大逆不道的事,在雪衣眼中不过就是个游戏。一个连杀人都能当做游戏的人,还会在乎这些事么?莫非不是不意动的,能修习蝶轩剑舞,对于她来说好比在复仇的道路上向前跨出了一大步。可若这一步需要靠偷来踏出,她又怎么能得到心境的平和呢?何况,雪衣虽然不在乎,她却是绝不会以雪衣的安危来换秘籍。顿时再不敢迟疑,赶忙说:“不可,你也想被赶出七秀么?况且,那东西有那么好偷么?天下高手那么多,也没见谁偷了去?再说了,即便是你偷了来给我,没有人指点,岂不是叫我走火入魔么?” 雪衣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你先凑合着练,不合适我再给她放回去。况且,即便偷不到,也不会被抓的,你放心吧!”莫非心里那个苦呀,为何会让她遇上这么个怪胎,断然道:“不许去。你偷了我也绝不敢要。”雪衣耸耸肩,不置可否。莫非转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许去,听到了么?”雪衣见她坚持,一面应了一面埋怨:“你怎么老是和我作对?”。莫非沉下脸道:“不是你算计着要我和你作对么?”雪衣见她又提及半年前欺瞒试探之事,不由语塞,背过身低声嘟哝道:“中原的女人都这么小气么?” …… 正说着话,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跑来,回头却是慕容蓝,莫非和雪衣都有些吃惊,雪衣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慕容蓝一脸焦急,没有理会雪衣,一把将莫非拉起,“跟我走。”扯住莫非的手便走。莫非被扯得跑了两步,甩开慕容蓝的手,道:“去哪里?宴会没有结束不说,师父们的讨论结果还没出来,我怎么能离开?” “剑秀、艺秀、药秀投了赞成票,其余三秀投了反对票,秘秀闻书香还在犹豫,她一向与鲜伶俐交好,只怕情况不妙!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你替我引开山门的人,我上温泉山去找少主去。” “你怎么知道?”雪衣调皮的指着慕容蓝道,“哦!你听墙根!” 慕容蓝愠怒的看向雪衣,雪衣转头不理会她。莫非心中猛烈的跳了几跳,手脚冰冷,不由想起了适才的箫音,强自平了心神道:“找他干什么?他也不一定在温泉山,听天由命吧。”慕容蓝一把抓住莫非的衣袖,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听天由命的人了?难道你不想报…”突然住口看了眼雪衣,顿了顿才道:“难道你不想学习剑舞了么?” 雪衣瘪了瘪嘴,道:“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她学剑舞还不就是为了报仇。”慕容蓝脸色一变,看向莫非,莫非点头道:“我没对雪衣隐瞒什么。” 慕容蓝脸色稍微缓和,旋即跺脚道:“别在这儿磨蹭了,随我去找少主,迟恐不及。” 莫非面色一变,她全然看不透闻书香的心思,闻书香虽然曾连番向她示好,但她却没有办法忘记秀选当日踹她滚下山崖的身影中有她。毕竟是鲜伶俐多年的好友,既然当年可以帮着闻书香来害自己,现在不过一句话而已,怕是不会偏帮自己的。看来被逐出师门之事已成定局。虽然慕容云随或许是唯一的转机,但…,她闭了眼,犹豫片刻,突然睁眼看着慕容蓝,诚恳道:“我不去,你也不许去。本就我一人的事,何必再去打扰少主。你去闯了温泉山,岂不是又多一个触犯门规的,等着被罚么?” “被罚就被罚,总好过你被逐出师门。你本就是慕容府的人,少主和我理应照顾你。” 莫非尚未答话,雪衣抢道:“我陪你去。” “你又添什么乱?!”莫非记得跺脚。 “你?”慕容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雪衣,“你不怕触犯门规么?” “门规不就是用来被触犯的么?要不然定来干什么!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我?还不快走!”雪衣眉飞色舞兴奋的当先而行。 莫非一个闪身挡在雪衣身前,急道:“都不许去。”雪衣素手轻举,扬起一抹淡黄色粉末。事出突然,莫非来不及屏住呼吸,顿时遥遥欲坠。雪衣一把接住她,将她扶到杏花树下坐着。转头见慕容蓝紧张的眼神,安慰道:“你闻闻就知道是什么了,我难道会害她么?”慕容蓝皱眉屏住呼吸,莫非得意道:“不敢闻么?不过是最普通的软筋散,来得快,去得也快,药效也最多半个时辰。走吧!” 莫非想要动一动,却浑身酸软,根本连手指头也没办法移动。想要阻止雪衣,却只能弱弱说了一个“你”字。 见慕容蓝急急奔远,雪衣走出几步,回头朝莫非俏皮一笑,道:“今儿是第二次同我动手了!总归让你长点记心,省得你动不动就要和我打架。”说完眨了眨眼,朝慕容蓝追去。 …… 莫非呆呆坐在地上,心中万分着急,身体却分毫移动不得,只得慢慢试着提气运劲。 莫非正自软软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背后有脚步想起,却又不能回头,心中焦急,听闻脚步身渐走渐近,一个艳丽的身影摇曳到莫非面前,莫非见了那双绣花鞋心中便凉了半截。鸳鸯绣鞋。那人蹲下身来,未语先笑,打着招呼道:“哎呀,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剑秀奇才,慕容府的小贱婢呀。”她眼中尽是嘲笑的神色,不是鲜伶俐却又是谁? (白天太忙,晚上眼皮使劲打架!继续向投更新票的朋友说声抱歉!敬请收藏。) 第三十四章 百倍奉还的利息 月明,夜凉,风起,花落,水波微动。 鲜伶俐远远看到莫非描花烫金长裙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独自一人,没有帮手,本想拂袖离开,走了几步却又疑惑的回过头来,静静看了半响。见莫非静坐于杏花树下许久不曾移动分毫,不由得她不疑惑。她或许娇纵蛮横,但绝不是笨蛋。任谁都知道,即便是一个人坐着看风景,也会有些小动作,怎会一动不动?所以,她走了过来,一探究竟。 莫非有些无奈的把眼光从她那双鸳鸯绣鞋上移开,笑道:“我总算明白何谓冤家路窄了。”莫非很清楚,假如被鲜伶俐知道她眼下的状况,她一定会被整得很惨,能不能保命都是个问题。所以她心里虽然在骂娘,面上却竭力保持着淡然平静,手指轻轻动了动,尝试着运气提劲,感觉着体内劲力恢复了多少。 听见莫非这句话,鲜伶俐脸色一凝,些许停顿之后,鲜伶俐面上浮起挑衅的笑,盯着莫非道:“冤家路窄?不过是个奴才,也配和我做冤家?” 对于莫非来说,鲜伶俐的挑衅根本不足以让她在意。但她此刻却不得不小心应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日扬州城遇刺和秀选被踢下山崖两件事,她始终记忆犹新。莫非相信,鲜伶俐一定比自己记得更清楚,而且她也一定很遗憾,遗憾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莫非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望向湖面,淡淡道:“既然连冤家都不配做,鲜小姐主动跑来与我交心夜谈,是不是叫自取其辱,自折身价?奴婢实在是不敢当。” 鲜伶俐自知不是莫非的对手,本来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见到莫非的反应,心头一块石头反倒落了地。自入七秀,莫非一向都不惹自己,即便是王乙清对莫非恶语相向,她也一笑置之。今儿却故意找着话来招惹自己,好像是要故意气走自己似的。要说没有古怪,谁信? 鲜伶俐望了望莫非背上用黑布包裹好的长剑,有些不敢确定,于是笑着试探:“风景很美么?――是啊,眼看就要被赶出七秀,乘能看就多看几眼吧。” 莫非明知鲜伶俐在试自己,却实在没办法像平时那般转身离去,只得迎上她带着挑衅意味的探究眼神,平静道:“是走是留,云门主自有决断。鲜大小姐有空管我,不如费神多练练琴。今次只是在议政王爷面前丢脸,他日入宫,在皇上面前出了差池,可就追悔莫及了。” 鲜伶俐想起今日出丑之事,想起那透窗而来的箫音,果然大怒。她自幼与慕容云随相识,又同学多年,怎会不知是他的洞箫之音,也正因为知道是慕容云随出手相助于莫非,才会怒火中烧,难以为继,狼狈下台。 此时莫非故意提及,鲜伶俐心中意乱,猛然站起,恨声道:“小贱婢,少跟我装模作样!迟早叫云随哥哥知道你的真面目!”言罢转身便走。走出几步,突然缓过神来,脚下步伐顿止,眼光飘向莫非,道:“小贱婢,你可记得,某一晚在祁山别苑我曾说过:‘今天这一巴掌的仇来日一定百倍奉还。’” 莫非心头一凉。鲜伶俐竟然选择在此刻提起她最痛心耻辱之事,那必定是有所凭恃,看来瞒不下去了。这里离水云坊极远,即便发生打斗尖叫,也不会容易被听到,何况水云坊表演正酣,丝竹之声靡靡,更是难以传入其他的声响。当下不理会鲜伶俐说什么,再次将身周刚才看了无数遍的一花一草,一树一石,在心中过了一遍。缓缓尝试恢复的力量。思量着脱身之计。 只见鲜伶俐笑得越加灿烂,“我总在想,怎么叫你百倍奉还呢?难不成打你一百巴掌么?”鲜伶俐眼中光芒一闪,狠狠道:“太便宜你了!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咽下这口气。” 鲜伶俐猛然蹲身曲肘将莫非一下压在杏花树上,震落片片飞花,冷笑道:“你以为你唬得住我么?我从一开始说话便细细的看着你,你一直没有动过。中毒了?” 莫非脸色发白,心中大急,却只能一味沉默。一面不断的运气,尝试尽快恢复劲力,一面不动声色道:“你或许可以试试,我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鲜伶俐眉一挑,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就像对莫非的话很感兴趣似的。想了一想,再仔细观察一番,最后露出得意的表情,道“好提议。” 莫非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心中将雪衣家每一位亲戚都问候了一遍,却只能沉默。鲜伶俐笑道:“既然大家这么有兴致,不如我今天就讨些利息。”言罢高高扬起析白的右手,狠狠挥下,莫非连忙举手去挡,手才抬离地面不及五寸,“啪”的一声脆响,已经被结结实实一巴掌打在脸上。鲜伶俐用的劲力奇大,直带得莫非身体朝右倒在地上,挣扎着半天不能坐起。 鲜伶俐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很放肆。这么久憋屈在心中的烦闷仇恨嫉妒终于得到了稍微的纾解,她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如此。看来你这小贱婢树敌太多,不光是我想你死。”她狠狠将莫非从地上拉起,又是两个耳光,莫非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浸出血丝,头发散乱,狼狈不堪。“哈哈哈哈!你不是很美么?让云随哥哥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还会不会喜欢你!你这个小贱婢,小狐媚子!”鲜伶俐一面疯狂的笑着,一面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狠狠道:“我今天就杀了你!永绝后患。” 莫非看着鲜伶俐不怎么利落的拔出那把匕首,蓝莹莹的,很明显淬了毒,不由眯起了眼,握紧了拳头。 …… (嗯,今天差一点否了大纲。最终只是小小修了一下细纲。还是要坚持走下去才行。尽量做到更好。但求不断进步吧。求收藏。) 第三十五章 水榭花盈 头顶的杏花开得异常繁盛,在皎皎的月光下莹莹透着洁白的光,香气馥郁游离。莫非却无心赏花,紧紧盯着鲜伶俐拔出匕首,突然冲着鲜伶俐身后惊叫:“少主!救我!”。 鲜伶俐陡闻厉喝,愣了一愣,慌忙回头,根本没人,眼中幽然一亮,匕首狠狠刺下。 莫非要争取的,便是鲜伶俐回头这极短的时间,她拼尽全力,将恢复的力劲运在左腿,狠命一脚踢在鲜伶俐胸口。匕首一歪狠狠刺入莫非的左臂的瞬间,鲜伶俐也被莫非全力一脚踢得高高飞起,“扑通”一声跌入明月湖中。 夜风吹过,冷汗尽毕,莫非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层寒意。她忍痛将匕首拔出,又费力得扯了腰带将手臂狠狠系住,阻止毒性蔓延。也不知这匕首上淬的什么剧毒,看着直觉蓝莹莹的极为渗人,心中只盼雪衣能早些回来,或有解毒的方子。 不知道是软筋散药效过了还是匕首上的毒冲煞了软筋散的效用,莫非感觉自己的劲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不由疲倦苦笑。 鲜伶俐在湖水中扑腾,偶尔传来一声“救命”。莫非挑了挑眉,她不过是想脱身,并没有想过,鲜伶俐竟是不会水的。 莫非漠然转过头来,扶着杏花树站了起来,打算离开。走出几步,听闻鲜伶俐呼救之声越来越弱,莫非竟是有些心烦意乱。不由回头看去,见鲜伶俐扑腾了几下,果然不再动,渐渐往湖底沉去。 明天,四处找寻的人便会发现,鲜伶俐不小心失足落入明月湖,溺水身亡。 然后,她将作为七秀年轻一代最为出色的亲传弟子,在鲜伶俐的葬礼上表示哀悼。 或者,她已经离开了七秀。 从此,再也不会有一个泼辣难缠的娇小姐来找她的麻烦。 这个讨厌的女子,这个三番四次想要她命的女子,终于要死了。 看着明月湖的水吞没鲜伶俐的最后一丝发丝,莫非的眼角狠狠跳了两下…… …… 莫非跺了跺脚,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骂了一句很难听的粗话,“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 雪衣带了慕容蓝的手书,轻而易举的溜上山去,却并没有见到慕容云随的踪影,便留了慕容蓝在山脚守候,自己先回来找莫非。哪知远远看见莫非托着鲜伶俐在明月湖中艰难的游泳,眼见就要脱力,连忙飞身将两人拎出水来。莫非见雪衣终于回来,松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没有说出话来,晕了过去。 …… 再醒来已是黎明将至的时分,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一个中年仆妇坐在床头打瞌睡。莫非满是疑惑震惊,缓缓坐了起身,忽觉一股冰寒之意刺骨而来,仿佛寒冬里将浑身每一根骨头浸在冰里,这股寒凉针一般竟似从身体里穿刺出来,痛的她哼出声来。中年仆妇闻声惊醒,见莫非坐在床上,抱着手臂缩成一团,连忙扯了被子包裹住她,安慰道:“不要怕,没事了。”这才疾步走出门去。 片刻,慕容云随进门时,莫非正尝试着调度体内真气以缓和这股自心底里蔓延而出的寒凉之意,然而她失败了。她难以置信的再试一次,丹田之内空空荡荡,根本寻不到半丝真气的痕迹,仿佛她从未修习过剑舞。莫非面色苍白的望向刚刚进门的慕容云随,满脸疑惑不解与…恐惧。 慕容云随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过,我要知道,你和鲜伶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会又去招惹了她?” 我招惹她?她不来招惹我已经是万幸了。莫非心中有气,若非你对鲜伶俐的态度暧昧不明,又怎么会有这些麻烦事。若不是我反应敏捷,躲过那穿心一刺,恐怕早已殒命当场!心里虽然这么想,如今的莫非却绝不会这么说。她垂下眼睑不看慕容云随,拣要紧的将明月湖畔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慕容云随看她一眼,徐徐地说:“如此说来,这次倒不是你的错。难为高宗主因为此事和姑姑动了手。”他走到桌边,缓缓坐下,再倒了杯水,摇晃着杯子道:“一个一个的问吧。” 莫非惨白的脸上的肌肉突的一跳,显然是没想到慕容云随这么直接的让她问问题,虽然她确实有许多问题想问。理了理思绪,问道:“这里是哪里?” “水榭花盈” 莫非心头一震,傻傻道:“温泉山?” 慕容云随抿了口杯中水,点头道:“准确说来,是温泉山我的小院。” 温泉山禁地。莫非心中疑惑更甚。能上温泉山,自己是被收为亲传弟子了? 莫非望向慕容云随,慕容云随只微笑着点了点头。果然,自己终于成为了亲传弟子。那么,闻书香那一票竟是赞成的么?还是,是雪衣他们找少主去求的情? 莫非一头雾水,全然没有注意慕容云随眼中的那一丝悲悯。莫非若是看到慕容云随流露出这种表情,定然会无比心寒,她知道,能让少主流露出悲悯表情的事,绝对不是小事,也绝对不是好事。 慕容云随什么都没有说,他静静的喝茶,等着莫非慢慢的问,他慢慢答。他,难得有这份闲心。 莫非心中一阵激动,无比弱智的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慕容云随意味深长的看着莫非,想了一下,才道:“你受伤中毒,虽然获得了亲传弟子的资格,却不能再修习剑舞。恰巧慕容蓝寻了我去水云坊替你求情。毕竟是慕容府的人,云门主便让我带你上山,等你醒了,再做决断。” 莫非猛然顿住,“你…你说什么?”慌乱之下,莫非有些语无伦次,“不…不能修习剑舞?不过是中了点毒,不,不是有药秀么?不是有…对了,我吃了九花玉露丸,怎么会…” 慕容云随皱了皱眉,不客气的打断她:“你中了寒毒,又被冰冷的湖水浸体,寒凉入心。”他顿了顿,将手上的杯子放下,看着莫非,道:“春香婆婆说,你以后没有办法再修真气。剑舞是可以舞,却只能流于形式,偏于舞而无法得剑意。为公平起见,云门主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意选一个宗门。” 莫非茫然地摇头,她的脑袋里乱烘烘的,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看着莫非发呆的样子,慕容云随淡淡道:“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忘记仇恨,你会过得轻松些。” 莫非面无表情直视着明灭不定的烛焰,低声说:“我不想转入其他宗门。我只想学剑舞!” 他神色一凛,转瞬间恢复正常,说:“我意,转入琴秀。好生休息。稍后柳妈会送药过来。” 莫非不知道慕容云随何时出门,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身体一会儿冰寒刺骨,一会儿冒出一身冷汗,神智渐渐变得有些恍惚。 柳妈进门,见她虚弱的样子,吓了一跳,服侍她将药喝了,又端了蜜饯放入她口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柳妈并不知道什么事,不过是些寻常的安慰罢了。莫非突然缓过劲来,有气无力的呻吟一声,一把抱住柳妈,哭道:“奶娘,我是不是做错了?莫儿是不是又做错了?莫儿好苦,莫儿好苦…呜呜呜…” 温泉山。水榭花盈。 一缕箫音响起,伴着断断续续的悲戚呜咽之声,无比苍凉… (过年不会断更。求收藏。) 第三十六章 只怪我手贱 (3000+哦~求收藏~(*^__^*)嘻嘻……) 九月风凉,红了枫叶,浓了桂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柳妈――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响彻整个水榭花盈。 “哗啦”一声,慕容云随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 杂役房传出一阵强烈的咳嗽――负责打扫的仆妇吃了一半的馒头噎喉咙里,喘不过气来。 柳妈的张大嘴巴口瞪目呆片刻――迅速朝厨房跑去… 一见柳妈的身影,莫非狂跳的心脏得到了些许安慰,扑过去抓住柳妈的手,平了平急促的呼吸正要说话,柳妈已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没事。”说完迅速走到灶头边,扯了抹布扔到熊熊燃着大火的油锅里,盖上锅盖,火瞬间灭了。 莫非拍怕胸口,长长舒了口气,抱着柳妈的手臂摇晃道:“柳妈,你最好了。” 柳妈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莫非,道:“说过很多遍,你既怕火,你别再进厨房了。…啊,遭了,我的茶!” “…柳妈你急什么?别跑啊!慢些啊!”莫非看着柳妈渐渐跑远的背影,嘟哝道:“不就是给少主煮茶么?又不会着火。”说到着火,仍忍不住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盖着锅盖的油锅,皱眉叹道:“哎,枉费我一大早起来,只是想做酱爆鸡丁给你吃嘛。奶娘以前,最喜欢吃酱爆鸡丁了…好像是油放多了,明儿记得,只放一碗油试试…” …… 这样的一幕经常会在水榭花盈出现。以往宁静安逸的小院经常会响起各种各样的“柳妈”叫唤声。 对于转入琴秀的事,莫非没有再坚持。而交换条件就是,她可以住在水榭花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半年来,她白天学琴,黄昏回到水榭花盈,便缠着柳妈学泡茶,学做菜,学酿酒,学织绣…总之,只要能和柳妈呆在一处,没话找话,她什么都学。不过她寒毒攻心,无法根治,即便可以以亲传弟子的身份每月去泡几次药理温泉,初时依然时常发作,也多亏了有柳妈全力照顾。半年过去,许是药理温泉的作用,发作次数渐渐少了。 水榭花盈常年只有慕容云随一年会过来住上一两月。只有两位仆妇。柳妈负责杂事饮食。另一位仆妇负责打扫,比柳妈年轻许多,唤作玉茹。这里一年到头本没什么事,自从莫非赖上此处,事情变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经常要收拾乱七八糟的厨房,打扫被利剑切成一截截的树叶飘满的院子…是以,玉茹并不待见莫非,虽然看在慕容云随的面上和云飞扬亲传弟子的身份上并不为难她,却总是冷冷淡淡。 说起这个亲传弟子的名分,莫非很是尴尬。云飞扬本是剑秀出身,蝶轩剑舞的执掌人。莫非却无法修习剑舞,而亲传弟子的名分得来特殊,却还不能就此做罢,也就只能这么须有其名的挂着。除了让莫非有了自由出入温泉山享受药理温泉的特权外,仿佛也没什么用处。至少,不能让她现在的师父高绮婷对她好一些。 对于高绮婷的态度,莫非是很能理解的。谁让莫非曾经拒绝了她的好意又去跪别人的门,半年前还赶走了她喜爱的徒儿,那可是每年给琴秀的供奉足够让琴秀所有人大大方方挥霍一年的弟子啊。 鲜伶俐被逐出师门的事有些出乎莫非的意料,却是莫非乐于见到的。听雪衣说,鲜伶俐似乎对于她的救命之恩没什么感念的,反而污蔑莫非故意推她下湖。好在有雪衣和慕容蓝证明莫非中了软筋散的毒,如果不是先被鲜伶俐匕首上蓝冰花的毒攻杀掉软筋散的药效,根本连抬手都很苦难,更别提推她下水了。因此,也就坐实了鲜伶俐陷害同门的罪名,被赶出了七秀。 走在下山的路上,一想到又要去面对高绮婷那张冷冷的臭脸,莫非有些意兴阑珊。 …… 再回水榭花盈小院时,莫非的心情很差。没有去主厅给慕容云随请安,直接回了东厢房。晚饭也没有出去吃,只偷偷从床下摸了两壶柳妈酿的梅子清酒独自饮着。莫非中的是寒毒,春香婆婆曾言适量饮酒是有好处的,柳妈也不好多说她,莫非喝完两壶有些昏昏沉沉便胡乱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头还有点昏昏的,柳妈剪了两块解酒的膏药贴在她两边太阳穴上,又拧了毛巾给她敷脸,拿了青盐给她搽牙。莫非听见窗外风声大作,不想下山,也不想练剑,干脆躺在床上懒得起来。柳妈来劝过两回,也只得罢了。 正迷迷糊糊的想着心事,忽听窗户闪动,仿佛被风吹开,又关上。莫非心中一动,果然听见一个声音俏皮调笑道:“不至于吧?什么时辰了还睡着?”莫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雪衣。扯了枕头垫在背上,就那么懒懒的歪着,见雪衣穿着大红棉布曲锯裙,笑盈盈的站在床前。莫非一把将她拉到床上坐好,嗔道:“说过许多次,不许偷偷上来,你怎么又来了?”雪衣摸了摸莫非的脸:“我来这么多次,你可曾见被谁发现么?放心吧!” 莫非微微一笑:“瞧瞧,仗着春香婆婆出门没人管越来越像个疯丫头!等着被发现你就可以收拾包裹走人了。”突然郑重道:“再说一次,若是被发现了,可不许杀人灭口!” 雪衣无奈的耸了耸肩,应道:“行了行了!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怎么说话像个老太婆似的。可觉得好些了?” 莫非皱眉道:“能有什么?不就是多喝了两杯酒么?” 雪衣细细看了她一番,疑惑道:“不是说犯病了么?” 莫非奇道:“不过是发脾气不想去琴秀,哪里又有了犯病的说法?” 雪衣笑道:“慕容云随遣人去和高宗主告了假,说你寒毒复发。啧啧,原来是替你圆谎。枉我一阵担心,专程带了药上来。” 莫非愣了愣,冷了脸道:“谁要他替我圆谎,我本就是故意不想去的。你下山去吧,我没事。” 雪衣道:“是为着高宗主让你去水云坊表演的事不高兴么?按理说,你是云门主的亲传弟子,是可以不去水云坊的。” 莫非心中一动,轻叹一声,淡淡道:“我这亲传弟子不过有名无实。倒是你,明明有特权各宗行走,为何偏偏不是亲传弟子?” 雪衣抓了桌上一个苹果,在衣上擦了擦,啃了一口,含糊道:“我是不可能成为亲传弟子的,亲传弟子很可能成为下一任的门主…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迟早都会离开…”她又抓了一个苹果,递到莫非手上,道:“鲜伶俐进宫了,上个月。” 莫非想了一想,道:“入宫了么?迟早的事。宫中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她顿了一顿,道:“对了,若是有机会见闻书香,替我谢谢她。雪中送炭,这情意最可贵,我会记住的。” 雪衣瘪嘴道:“她为什么要拼着得罪鲜伶俐来帮你,我一直想不通。这个女子,我看不透。也不喜欢。” 莫非淡淡一笑:“想不通就别想了,不过是叫你带句话而已。”她沉吟半响,道:“我这身体…,很奇怪。若是没有半点希望,我倒是想离开七秀。可每次在泡药理温泉时,仿佛真气会在体内一滴一点凝聚,却不听话的四处游走。我在温泉中试过,剑舞之时,气劲会更为凝聚,与中毒前没有太大区别。但一旦停下,便瞬间化整为零,消散得到处都是。这种感觉极为讨厌。更教我不明白的是,一旦上岸,便再寻不着一丝气劲。” 雪衣惊讶道:“竟有此事?!”沉吟半响道:“下次你喝酒之后试试,要烈酒,清酒不行。” 莫非沉吟:“你的意思是……” 雪衣凝声说:“我不过是猜想。春香婆婆曾言酒的热劲对于寒毒有克制的作用,或许可行。但喝酒和药理温泉毕竟不同。药理温泉是温和调理,渐渐恢复。用烈酒刺激或许有效,难保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甚至下次毒发会更加厉害。” 莫非点点头:“你分析得有理!烈酒刺激之法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尝试。”旋即皱眉道:“如此一来,却还是暂时不能离开七秀。药理温泉调理之下,总能恢复,那时便可以修习蝶轩剑舞了。” 雪衣一愣,低声说:“你真要去水云坊表演?” 莫非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没有更好的办法?这点事都不能忍,何谈大事。”言罢不甘心的叹道:“只怪我手贱,昨儿在院子听见琴声手痒试了几招剑舞,哪知道被她看见。眼见我至今还对剑舞念念不忘,也难怪她生气。让我去水云坊不过是想让我忙得无暇分心罢了。可怜了南宫师妹,不过老老实实弹琴,也会被我连累受罚,不知道心里要怎么恨我呢。” 雪衣面上忧色一闪而过,爽朗笑道:“那便去玩玩吧。”突然低了声音道:“你确实挺手贱的。刚才路过小后院,听见那什么茹和你的柳妈说话,说你这小祖宗今儿终于不练你那破剑,谢天谢地,她终于可以休息不用花整整扫半天的树叶。” “……” …… 第三十七章 再见大元帅 北庸六十九年,是莫非在七秀的第三个年头,在水云坊听闻一个消息:司兰国主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若是平常人死就死了,可是一个国主死了就是大事了,至少,司兰国常年扰境的边军们老老实实退了回去,涿郡的军民们一片欢腾。北庸皇帝大喜,犒赏三军。整个天下也第一次流传出一个带着浓烈传奇色彩的名字――唐子俊。 传闻唐子俊受慕容大元帅之命,潜入司兰军营,凭着一把碎月飞刀悄声没息刺杀司兰国一名亲王,两员大将,刺伤司兰王。仍然可以全身而退。而后司兰王身中碎月飞刀上的唐门剧毒不治身亡。 莫非对这些事本不关心,但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让她没有办法不关心。 第一件事就是雪衣的离开。司兰国主死讯传来的当晚,雪衣溜上温泉山,在莫非的房内喝了整整一晚的酒,随即离开七秀,言语之下,仿佛再也不会相见,不由让莫非多了许多愁绪。经此事,莫非几乎可以肯定雪衣的身份,虽然大义有别,但多年来的情分却并不是假的。 第二件事是慕容霸秋的到访。云门主意欲在水云坊接待慕容霸秋,慕容云随代替父亲推迟,只请莫非作陪。 厢房内,慕容霸秋与慕容云随相对而坐。管家常在静静的立在慕容霸秋身后,仿佛一座雕塑。慕容霸秋神色有些严肃,安静地喝着酒。慕容云随依旧那副清清淡淡的神色,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平静如常的一口一口喝着面前的汤。莫非坐在窗边默默弹着一曲《锦瑟》。 慕容霸秋放下酒杯,望着慕容云随道:“司兰国的事怎么看?” 云随放下汤勺,缓缓道:“司兰楚亡故,原本应由长子司兰皎继任司兰王之位,但司兰皎年轻无为,轻浮狂妄,没有班底,若不是司兰王妃祈由氏强力辅助,怕是早被废黜储君之位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倒是司兰楚的弟弟,抚平郡王司兰苏才德出众,手掌兵权,人望极高。如若我北庸有心,倒是可以利用埋在司兰国的钉子,动些手脚,让那边乱上一乱,至少可以保我涿郡百姓五年内无战乱之忧。”慕容霸秋听完点了点头,对身旁常在吩咐:“明儿替我递分折子上去,说说这事,就按云随说的写。”管家低头应了声“是”便不再言语。 莫非听着有些吃惊,军国大事,慕容大元帅竟然毫无异议的采用了慕容云随随口的一句话。莫非望向慕容云随的眼神中不由多了些莫名的情绪。她心思飘忽,手上的琴音略略一乱,慕容云随已经听出来,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慕容霸秋倒不介意,洒然一笑,朝莫非招手道:“别弹了,过来坐。”随后问了莫非在七秀的生活,莫非细细答了。慕容霸秋又嘱咐了莫非几句,便让她先行离开,想来是还有话要对云随说。 …… 出了厢房,忧心忡忡的下了楼去,却见水云坊管事徐晓倩正在楼道口等着她。王乙清和南宫雪都在身旁。莫非有些诧异。如今王乙清已经是水云坊的红人。自从鲜伶俐被逐出七秀,王乙清从未找过她的麻烦。即便同在水云坊演出,也是能躲就躲,躲不了也会假装看不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今天这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 正当莫非胡思乱想的时候,徐晓倩已经上前就要拜:“莫师妹此番可要救救我了。” 莫非连忙拉起她,奇道:“师姐有话请讲,如此大礼,莫非担当不起。” 原来明日扬州知府宴客,给水云坊来了份大红帖子。虽然是扬州知府的帖子,落款却有天策府的加印。徐晓倩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一场宴会名为扬州知府请的,事实上很有可能是议政王爷借着扬州知府的名义招待重要的宾客。所以七秀当然不会拒绝。但是大红贴上指名道姓,要莫非前去表演剑舞。照徐晓倩的猜想,怕也是议政王爷的主意,只有他见过莫非的剑舞。徐晓倩和王乙清商议,让莫非代替王乙清作琴艺表演,剑舞则由郡主李欣颖亲自表演。这样既让莫非和小郡主都露了脸,不至于落了议政王的面子。也让水云坊多了一大笔收入。要知道,出席这种宴席的礼金是相当惊人的。 徐晓倩声情并茂的解释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莫非的身上。 莫非既是云门主的亲传弟子,又是住在水榭花盈的人,在琴秀虽常常被骂,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高宗主对她的器重。如果她拒绝,绝没有人敢对她用强。所以徐晓倩才会大礼先拜,再好言相求。 莫非皱眉道:“我早已不能剑舞,无论谁做东主,只需说明实情,想来也怪罪不得。何必非要我去。” 徐晓倩见莫非神色淡淡,连忙道:“大红贴上特意强调,勿必请莫非光临。况且,乙清说得有理,她近日身子不爽利。唯独你的技艺堪与她媲美。想来想去,我只得来求你了。” 这下莫非愣住了,王乙清昨儿不是还好好表演么?什么时候又身子不爽利了?她立刻看向王乙清,开门见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乙清在莫非的目光注视下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才开口道:“说句心里话,这场盛宴,我是很想去的,可这身子不争气,说生病这就病了,瞧瞧,今儿连抬手都没什么力气,怎么弹琴呢?思量再三,想起师妹你,师妹琴音荡气回肠,必然撼动人心,绝不会教我们七秀丢了脸去的。” 莫非听她语气讥讽,一股邪火直往胸口冒,我难道很像白痴么,说病就病了,唬谁呢?莫非眯起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静静看了王乙清半响,问道:“王师姐,我记得从入门起,就不曾开罪于你。” 王乙清含笑道:“嗯,确实没有。” “即便王师姐曾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莫非也并未追究。” 王乙清的脸变了颜色,冷哼一声,道:“是。” 莫非又道:“那么王师姐何必为难莫非?” 王乙清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道:“师妹何出此言,能出去表演是好事。何况是那么大的场合,还能挣些银子,何乐而不为呢?哦,忘记师妹住在水榭花盈,是不需要花银子的。不过存些银子总是好的,保不准,师妹哪天会被赶出七秀呢。” 莫非突然怒道:“既然这么好,为何你不去?水云坊也不只我一个会琴艺的,你非要害我做什么。何况,要出七秀的话,无论从当年的事还是现在的事来看,师姐恐怕都会比我先被赶走。” 王乙清一惊,随后露出如花的笑容道:“这话说得。师妹不去便不去吧。我和徐师姐早已想过,若师妹不去,便只能雪妹妹去了。” 一听此话,一直紧张站在一旁的南宫雪眼泪一下子汪在大眼睛中,眼看就要哭出声来。又恨又盼的盯着莫非,却不敢出言相劝。 莫非知道王乙清有意挑拨。三年前因为自己贪恋剑舞,连累南宫雪和自己一起受罚,到水云坊来表演。此事莫非本有愧疚之心。如今若再因为自己的拒绝而连累南宫雪外出表演,那这仇怨就再无化解的可能了。何况,莫非见南宫雪这般摸样,也确实忍不下心去。咬了咬牙,冷冷道:“不过弹首曲子,我去便是了,何必连累小师妹呢。” 王乙清眉目流转,嫣然道:“莫师妹真是深明大义,体贴入微。”说话间,走到莫非身边,贴近低声道:“对了,别说做师姐的没有提醒你。听说这次宴请的贵客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莫师妹可要小心应付。莫要得罪贵宾了。”言罢,娇笑着转身离去。 莫非虽然极力镇静,眼中仍然忍不住闪过一丝寒光。南宫雪正想与莫非说些什么,见了莫非的神情,打了个寒颤,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慌忙退了出去。 徐晓倩满心欢喜的道了谢,也匆匆离去。 莫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嘲一笑,打了一个哈欠道:“这忍字诀还真是不好练。嗯,乘着还有时间,回去泡茶给柳妈喝。”言罢自顾自的出门,朝山上走去。 …… (大家伙新年快乐~~合十作揖~) 第三十八章 公子请自重! (亲们,春节快乐,健康幸福~) 四月的扬州,琼花开得正好。马车行走在石板道上,透着细碎的阳光,莫非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从芙蓉城往七秀的日子。不过那日,迎接她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而今天,迎接她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盛宴。 到了落月楼,早已宾客满座。可是最重要的几位客人还没有到,莫非和李欣颖被安排在二楼厢房休息。从窗外望去,正是落月楼的庭院,种满了梨花,满园的梨花如云似雪,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幽香,不由有些意动。见李欣颖正紧张的琢磨舞步,不便打扰,干脆自己出了门,施施然走进院门,绕过碧波,赏起了梨花。 绕过大片梨花,发现院中竟然还有一道石径,顺着石径走了几步,绕过一弯拱门,豁然开朗,竟然又是一处园林。此处不同于外,多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比外院多了几分幽谧清雅之气。莫非慢慢走着,不知不觉走得远了。 走得微觉腿酸,忽见假山后一汪清泉清澈见底,如玉如碧,泉中几尾红鱼游曳,甚是有趣。阳光正好,四周寂静无人。莫非突然想起三年前初见雪衣时的情境,一时玩心大盛,随手脱了足上的绣鞋抛在岸边,学着雪衣的样子将裙摆在腰带上系好,裤脚高高挽起,伸了双足在凉郁沁人的泉里试了试水,便走了进去,瞧准了一尾红鱼,伸手去捉,刚刚捉住,又滑滑的被它溜掉,手心却滑滑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玩了许久竟是一尾鱼也没有捉到,莫非一脚踢起一片水花,微微苦笑:“从前看雪衣叉鱼那么容易,如今自己想要捉上一尾,才知道有多艰难。”说起不由叹气,“不知雪衣可还好么。” 又见鱼儿在脚边游弋,不由发了性子,立于水中静静思量感触,突然睁眼,双手闪电探入水中,果然抓住一尾红鱼,不由银铃般笑出声来。 忽听一个声音徐徐吟诵道:“湖上藕花今正发,不妨共戏水云间……”1 莫非大惊,怎么有人走近自己竟然全然没有发觉?手上一滑,鱼儿落入水中,还来不及回头,猛然间闻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扑鼻而来,甜香阵阵,正是司兰国上好的“葡萄美酒”的气味,却夹杂着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兜头兜脸席卷而来。心中一唬,连忙要往岸上跑去,足下青苔腻腻一滑,身子一歪,便往泉中摔去。 眼见就要摔入水中,忽地身子一旋已被人自腰间抱住,几个旋转已经上了岸,还没回过神来,只听那人笑嘻嘻道:“怎会有这般美貌的女子?” 莫非一惊之下大是羞恼,见他还抱着自己的腰,双手一猛力使劲,想要把他推开。哪里知道他手上用劲,反而将莫非贴入怀中,将头埋在莫非发际,长长吸了一口气,叹道:“好香。” 莫非惊怒交加,她虽然不能动用真气,却着着实实修了三年的剑舞,寻常强健的男子恐怕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怎么自己的挣扎在他的眼中仿佛没有丝毫作用。当下连忙喝道:“大胆!你是谁?!这样无礼!” 那人抱着莫非后退几步,将莫非抵在一株大树上,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忽然驻留在地上,嘴角浮起一缕飘洒如云的笑:“新罗绣行缠,足趺如春妍,他人不言好,我独知可怜…很美。”2 莫非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雪白赤足隐约立在幽幽芳草间,如白莲绽放,竟被他觑了去调笑。又羞又急,慌忙欲扯下腰际长裙遮住。哪知被他看出意图,揽在腰后的手掌陡然用力,莫非身子不稳,撞入他的怀中,顿觉尴尬,不敢再动,忙低下头,口中呵斥道:“公子请自重!” 只听他伏在莫非耳边,轻轻道:“哦!美人要教我如何自重?在下莫敢不从。” 莫非直觉耳边发髻酥酥痒痒,顿时羞惭难当,狠一狠心,猛的抬起头来,狠狠直视着他的眼睛,喝道:“放手!” 他仍然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眸若星辰幽深直视着莫非的眼睛。好象极为享受这样紧贴在一起的姿势。莫非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反倒被他揽得更紧,稍一挣扎,便仿佛贴身在他身体上摩擦。莫非双颊绯红,不敢再动,瞪大了眼睛狠狠看着他。心念电闪,快速分析着此人的身份,思量着脱身的法子。 正思量间,突然那人微凉的唇压在了莫非的唇上,带着浓烈的酒香。莫非大惊,使劲往后仰头,却碰到了树干上,连忙用力推他,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紧闭双唇,咬紧牙关,不让他进入。他右手紧紧揽着莫非的腰际,左手上探,捏住莫非的下巴,舌尖轻探,进入莫非唇齿之间,莫非脑袋哄的一下炸开,下意识地狠狠一咬,待他惊然抬起头来,再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却被他截住了手,反剪在背后。 他没有理会唇上的血,眼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嘲弄,轻轻贴在莫非脸上说:“不仅美,而且烈!”他微凉的唇轻轻在莫非绯红的脸颊上印了一下,贴在耳边轻轻喝了一口气,低低笑道:“我喜欢。” 莫非觉得全身无力,四肢发软,身子越来越热,心却越来越冷,强自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突然轻声娇笑道:“唐公子如今是天下女人心中最仰慕的英雄。你招一招手,不知道多少女人会来投/怀/送/抱,何必要来戏弄当今圣上的女人,自毁前程。” 他身子一僵,慢慢直起身子,盯着莫非的脸细细看了半响,道:“你怎知道我是…” “能让议政王爷下大红帖子到七秀点人表演要招待的贵客名单中,除了唐子俊唐公子,还会有谁能如此大胆?”莫非脸上带着一抹冷笑,“若是唐公子真心喜欢小女子,小女子欢喜无限,还请唐公子跟皇上要了我罢。”言罢半仰着脸,满眼盈盈的望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唐子俊忽地展开一抹邪异的笑,莫非只觉全身一冷,笑容瞬间冻结。他笑着,缓缓俯下头,又印在了莫非唇上。莫非身体后仰,无法躲开,只觉得寒意从唐子俊凉凉的唇上迅速传到心底。慢慢闭上眼睛,脑袋混乱地想,完了!完了!祭出皇帝这个大杀器都没有用,这次真的完了!该死的王乙清!若被她知道,该笑掉大牙了。她千方百计让自己来,不就是图这一刻么!该死的莫非!为什么要私自来这鬼地方。 正当莫非全身冰凉,胡思乱想之时。唐子俊的唇猛地离开她的唇,松了手,洒然长笑两声,贪恋的看了她几眼,脚尖轻点,几个起落,消失在古木假山之间。 莫非楞了一阵,才猛地反应过来竟然逃过一劫。正暗自感谢天神地母,各路菩萨,就听见李欣颖焦急的呼唤声:“莫师姐,莫师姐,你在哪里?你应我一声,别吓我。莫师姐……” 莫非这才明白,唐子俊耳尖,必是早早听得了李师妹的呼唤才肯离去。一想起他临走前的眼神,莫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1出自《寄杨次云岸长老》宋,吴芾。 2出自《古乐府?双行缠曲》 (其实按大纲,第二男主唐子俊的出场不是这样的,但过年嘛,让女主被调戏一下,欢脱欢脱也好,嗯,无纲流也是很欢脱滴。祝愿大家新春年快乐,万事如意。求收藏。求推荐。o(n_n)o~) (20120129初修) 第三十九章 盛宴 四月十五日,扬州知府赵有未下帖子邀请议政王、天策上将李贤赴宴,并且同时邀请了皇帝新封的太学博士、游击将军唐子俊,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扬州城内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皆以收到陪宴的名帖为荣。能够有机会与手握国家权柄的议政王李贤同台饮宴,哪怕只是陪宴,也是极为荣耀的事情,更何况,还能见到那位被百姓们传说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奇妙人物。百姓的传闻虽然有所夸大,但权贵们通过各种渠道得知,皇帝对这位唐门新秀是极为器重爱惜的,一场军功便封了正六品上的官职,还赏了从五品的将军武衔,能与他多亲近亲近,总归是没有错的。 …… 慕容云随被唐子俊强行拉入落月楼时,哭笑不得的埋怨道:“这就是你口中天大的事么?不过一场酒宴,非拉了我来做什么?何况,人家并没有请我。” 唐子俊脸不变色地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召宴,你是慕容府的少主,你肯来。那是给他天大的面子,还不乐翻了他去。”慕容云随冷冷道:“你明知道真正要请你的是谁,何必拖了我来落人面子。明知我怕麻烦,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你很高兴么?” 唐子俊突然神秘一笑,道:“其实不全是为了这事儿。听闻今儿会有七秀的美人儿来表演,你不是常年混居七秀么?…呃,别走啊,等等我…” …… 为了避嫌,唐子俊上楼时,李贤尚未到达。这次的宴会是在落月楼上,如今春光正好,小楼的窗户都敞开,阳光透着树叶斑驳的洒落在屋内,四处都放着巨大的花盆,花盆里面种着盛开的牡丹王,阵阵清香溢满整个屋子。 赵有未穿着一件深青色的便服,坐在主位。天策府司马龙镇兵一身黑色劲装打扮,坐在左首第二张椅子上,他的下首坐着一个黑衫儒士,乃是中书侍郎尚秀。两人一文一武,正是李贤朝中左右手。龙镇兵本是行伍出身,最是欣赏不怕死的英雄汉子,又与唐子俊在战场上有过合作,看到唐子俊上楼,满面堆笑的迎了上去,突然看到慕容云随,笑容顿时僵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唐子俊,笑嘻嘻的攀上龙镇兵的肩头,道:“龙将军久等了,来来来,喝酒去。”尚秀连忙起身让座,唐子俊也老实不客气,坐在尚秀的椅上,和龙镇兵谈笑起来。 赵有未见慕容云随上楼,心中一惊,毕竟是久经官场的人,连忙笑着迎上前去,拱手道:“下官见过慕容少主,少主光临,蓬荜生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慕容云随淡淡一笑,温和道:“赵大人请上坐,不必理会我。”言罢正想往屋角走去。 唐子俊拎着酒壶跳了过来,带着坏笑,一把抓住慕容云随的胳膊道:“别走啊。赵大人,慕容少主可是我的至交好友,又是慕容世家下一任的家主,更是北庸有名的才子,怎么能让他躲到角落里去。”赵有未连忙应和,连龙镇兵和尚秀也上前邀请慕容云随于右首首位就坐。慕容云随皱皱眉,终于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给了唐子俊一个警告的眼神,唐子俊却故作不经意的转过头去,仿佛再欣赏窗外美好的风光。 没有人知道,这一转眼的光景,唐子俊确实看到了窗外最美好的风光。若非他的眼力,旁人根本无法看清楚;若不是水花在阳光下闪耀出的光芒,他也不会注意。远远的,一抹明黄的纤瘦身影俏生生立于泉水中,在阳光下踢起一池的水花,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再落得满身满脸。静一静心,他仿佛能听见轻灵的笑声,遥遥入耳。 “有意思。”唐子俊嘴角扯出一抹邪邪的笑,仰头,满满灌了一口美酒。 …… 慕容云随不知道唐子俊借着尿遁又游荡去了什么地方,总之,李贤上楼的时候,唐子俊这位最重要的客人不在场,却留了自己这个让议政王异常头痛的人高高坐在右首首位。 还没有上楼,就听见楼道传来爽朗的笑声,议政王李贤身穿滚金锦绣丝衣,带着一顶流金冠,冠顶一粒东海明珠,时刻显示着他尊贵的身份。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武士。 众人皆是起身行礼,慕容云随懒得虚应这些礼数,自顾坐着品着面前的葡萄美酒。李贤的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看见慕容云随时,以他的定力依然忍不住愣了一愣,似乎对于慕容云随的到来深感诧异和狐疑。 李贤没有理会众人,却朝赵有未道:“赵大人好大的面子,本王三番四次下帖相邀云随世侄到府中相聚,都逢不着世侄得闲之日,今儿托着赵大人的福,终能与贤侄共饮一杯。”言罢径直朝慕容云随走去。慕容云随不好意思再坐着,起身笑道:“王爷玩笑了。王爷公务繁忙,云随不过闲人而已,如何敢打扰王爷呢。今日却是正巧从七秀回芙蓉城,路过落月楼,远远就闻得酒香,原是赵大人设宴,这才厚着脸皮来讨一碗酒喝。是云随叨扰了。” 李贤哈哈笑着执了慕容云随的手入坐,这才坐回左首首席,那名武士仿佛影子般站在他身后。气氛有些怪异,众人都不敢多言,静静的喝酒吃肉。李贤锐利的眼光探询的看了龙镇兵一眼,龙镇兵俯身到李贤耳边说了几句,慕容云随淡然一笑,知道必是在解释唐子俊的去向。 李贤坐下,有侍女送上茶点,然后都退了出去。赵有未得了李贤眼神示意,站起身道:“本官今日借着品鉴陈酿葡萄美酒的名义,邀请议政王和唐公子赴宴,更蒙慕容少主赴宴,荣幸之至。今日还请诸位开怀畅谈,畅饮杯中物。咱们把酒言欢。” 李贤举杯笑道:“本王今日可以与云随、子俊公子以及各位名士共饮,实在高兴,却不知子俊公子……” 正言语间,便见唐子俊飘然入屋,身上那件宽松的泼墨流水云纹紫金袍上沾满水迹。 …… (嗯,继续熬夜写下一章,明天初中最好的男同学大婚,要去砸场子~~所以木有时间码字,只能继续熬着希望能搞定。求收藏。) (20120129初修) 第四十章 凌波微步,清扬剑舞 李贤看看唐子俊,哈哈笑道:“久闻唐公子除了是军中第一高手,一身卓绝轻功出入敌营犹入无人之境,更是军中第一潇洒名士,今日一见,果然是雅致高量,风姿不凡。今儿可真要借机多向唐公子请教了。”众人一阵应和。 唐子俊朝慕容云随眨了眨眼睛,这才向李贤拱手道:“王爷驾到,子俊未能远迎,望王爷见谅。王爷身份高贵,又是上将军,在下一届草民,论起军职,更该叩拜上将军才是,如何敢当请教二字,惭愧惭愧。有何吩咐,还请王爷示下。” 李贤欲言又止,深深看了慕容云随一眼。唐子俊当着慕容云随这般直言不讳,李贤反倒不好说什么,只得淡淡笑道:“今日旨在欢宴畅饮,哪里有什么示下不示下的。来来来,尽饮此杯。”言罢亲自递了酒杯到唐子俊手上,再与他碰杯饮尽,众人自然相陪。 李贤见唐子俊兴致甚高,欢喜地道:“这葡萄美酒醇厚香甜,却是不及大燕的霜迟甘酿,听闻公子要来,本王专程带了几坛,公子一定要多饮几杯。听闻赵大人请了七秀剑舞,实在是有先见之明,饮那美酒若是只能欣赏普通舞乐,不免太过遗憾了。”唐子俊听闻还有更好的美酒,不禁眼前一亮,笑道:“王爷有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王爷若不嫌弃,称呼在下子俊即可。” 众人正说笑,一众仆人又送上了许多美酒果品点心,另外几个仆人将霜迟甘酿的泥封打开,酒香扑鼻而来,芬芳醇美。顿时溢满厅堂。唐子俊闻了酒香,道:“若非是要欣赏传闻中的七秀剑舞,却正想一醉方休啊。” 李贤挥手让仆人们退下,笑道:“子俊喜欢,赶明儿本王送几坛酒给你,让你好好醉上一场。”唐子俊连忙拜谢道:“如此子俊先行谢过。” 慕容云随慢慢喝下新酒,入口极烈,差点呛咳出来,但一旦咽下,顿觉齿颊流芳,四肢百骸都温暖起来,不由道:“真是好酒,葡萄美酒虽然绝佳,但是比起这霜迟甘酿不免寡淡了许多。”李贤自然极为高兴的与慕容云随谦虚几句。 …… 正言语间,莫非挂着得体的微笑,抱了琴与李欣颖款步而入。 慕容云随抬眼见竟是莫非,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连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李贤见李欣颖前来,不由皱了眉,却很快恢复了笑容。莫非与李欣颖行了礼。 莫非起身时循着火辣辣的目光当先瞧见唐子俊,恨恨的一眼瞪了过去,唐子俊却仿佛极为享受她的怒瞪,邪邪的望着她的红唇,伸出左手食指,轻轻在自己唇间滑过。莫非俏脸顿时绯红,心中大恨,收回眼光不敢再看他。回眼正对上慕容云随探究的眼神,他怎么会在此处?一愣之下,不由一阵心跳。连忙在窗边坐好,与李欣颖对视一眼,抚琴轻奏。 赵有未笑道:“有剑舞助兴,诸位多喝几杯吧。”众人应和。 慕容云随静静看着唐子俊,却见唐子俊的眼神仿佛欣赏剑舞,却明明白白透过剑舞,邪邪的望着莫非,仿佛全然不见庁中翩然而舞的李欣颖,不由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仰头便是一杯烈酒下肚。 李贤也是连连举杯,众人连喝了数杯,都觉得飘然如仙,气氛也热烈起来。 李贤见唐子俊神情,以为他迷醉剑舞,突然心中一动,笑问唐子俊:“子俊觉得,剑舞如何?” 唐子俊眼神全在剑舞身影之后莫非身上,望着莫非弹琴摸样,情不自禁道:“惊喜,惊喜。竟然还有如此技艺,只羡七秀不羡仙呐。” 李贤颔首笑道:“小女能得子俊如此评价,当饮一杯。”唐子俊一愣,知道李贤误会,也不揭穿,与李贤对饮一杯。 李贤忽道:“小女正直豆蔻年华…” 李贤这句话不轻也不重,却恰恰被李欣颖听去,她自进屋便被唐子俊潇洒不羁的风度吸引,偷眼又瞧见唐子俊俊朗容颜和星辰般深邃乌黑的眸子,特别是嘴角始终一股邪邪的笑,更教她砰然心动,此刻陡然听去了父王这句话,不由心下慌乱,舞步顿时乱了,旋转间,长剑脱手向身后飞去。 众人大惊,慕容云随见长剑正朝莫非飞去,不由豁然站了起来。唐子俊脚尖轻点刹那已朝长剑扑去。 …… 却在此时,莫非突然站起,脚步前滑,纤腰向后一抑,反手握住剑柄,旋身避过唐子俊,长剑凌空绕舞,竟然恰恰接上李欣颖的舞步,没有丝毫破绽。 李贤拍手道:“好!好一个‘凌波微步,清扬剑舞!”众人皆是喝彩。顿时解了李欣颖失手的尴尬。 唐子俊愣在当场,并无救场不及的尴尬,眼光中全是惊喜赞叹。缓步回到座位,静静欣赏。 慕容云随见莫非接了剑舞,自腰间摸了玉箫相合,正是三年前水云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莫非剑箫相鸣的曲子。莫非心中一动,眼中盈出了一丝晶莹,感激的忘了慕容云随一眼,四眼相对,皆是会心一笑。 这一幕落入唐子俊眼中,嘴角的那抹笑不见了踪影,眼神更加深邃了起来。 莫非无法运气,剑舞中尽是柔美,全无刚健,许多地方皆是无法到达意境,要跟随慕容云随的箫音不禁有些吃力。莫非心中暗急,蓦然见唐子俊眼中戏谑调笑,不由怒气横生,眼光扫过唐子俊身前桌面,不由计上心来,暗道是成是败,拼上一回吧。 思量间,数个舞步,陡然顿在唐子俊桌前,左手一把抓起酒壶,长剑掷空,仰身于将倒未倒之际,酒壶临空,美酒涓涓流入口中,豪饮几口,只觉体内真气果然如泡药理温泉般熟悉的回归丹田,如雪衣所料,真真比温泉调理时来得迅速猛烈得多。 长剑滑落,莫非复翻身一跃而起,手执剑,身凌空,旋转间衣角翩然飞舞,仿若惊鸿仙子。众人皆举杯忘言,无不赞叹,七秀剑舞,果然名不虚传。 唐子俊眯起了眼,戏谑邪笑早已消散不见,神色间尽是赞叹感慨。只是望向慕容云随时,眼光中有莫名的情绪。 …… (手残速度!深刻的鄙视自己,现在才写完这一章,希望诸君满意。抓紧时间去睡一下。) (20120129初修) 第四十一章 请将此女赠与本王 (请收藏o(n_n)o~) 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一曲剑舞结束了好一阵,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直到某人手中的酒杯滑落,发出“嘭”的脆响。 宾客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他们许多人是第一次欣赏剑舞,即便有人曾在水云坊见过,也不曾见过如此精彩的表演。笑舞狂饮,如何能教他们不震惊。 李贤目视赵有未,赵有未得意,抚掌笑道:“果真精彩绝伦。请两位娘子上座。”仆人迅速置了桌椅,正是在左手上席,议政王与唐子俊席位之间。虽然适才只一句话,赵有未已捕捉到李贤的心意,特意将小郡主的席位与唐子俊安排在一起。李贤面露淡淡喜色,不动声色的朝赵有未投去一抹赞赏的眼光。赵有未顿时喜上心头。 莫非一壶烈酒下肚,本有些醉意,见坐位临近唐子俊,心下不喜,将酒壶往唐子俊桌上重重一放,将长剑掷还李欣颖,朝议政王福了一礼,道:“小女子本是慕容府的婢女,怎敢和少主平席而坐。”言罢走到慕容云随席前,深深行了一礼,便在慕容云随下位就坐。 李贤不以为意,见李欣颖满面娇羞独自入席而坐,扭扭捏捏竟然端了酒盏向唐子俊敬酒。唐子俊含笑应了,说了几句什么,惹得李欣颖满面通红,低头笑而不语。 莫非见唐子俊与李欣颖调笑,不由将手上酒盏往桌上狠狠一放,骂道:“无耻之徒!”慕容云随闻言,淡淡问道:“你怎会认识子俊?”莫非脸上一红,忙道:“我并不认识他…,不过先前在后园见过一面。”慕容云随心下狐疑,见唐子俊正遥遥望了过来,也不再多问。 李贤游目扫了众人一眼,挥一挥手,赵有未会意,连称楼下还有节目,众人连忙向李贤等人行礼告退。不多时,楼上只余李贤及黑衣武士,赵有未、唐子俊、慕容云随、莫非、李欣颖等人。 李贤这才将目光停留在唐子俊身上,淡淡笑道:“小女顽劣,幸得萧宗主悉心教导,如今也算艺成…子俊是当今之世屈指可数的青年才俊,又师出唐门。唐门和七秀,一向交好。”言下呵呵一笑,“不知子俊…” 话中之意已经相当明了。李欣颖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了地缝钻进去,却又又惊又喜,满满期待着唐子俊的答案。几人各怀心思,皆注目于唐子俊。莫非诧异,低声向慕容云随问道:“李师妹不是要入宫么?”慕容云随淡淡道:“长女李欣玉去年自书秀出师,入宫了。”莫非了然,恨声道:“这人无耻至极,不知王爷看上他什么。” 慕容云随皱眉,以前常闻唐子俊有风流花名,但评他“无耻”二字云随尚是第一次听到,不过短短见过一面,是什么事教莫非如此介怀?难道……,他淡淡看了莫非一眼,不愿再想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唐子俊起身朝李贤行礼,恭敬道:“小郡主温婉可人。子俊一介草民如何配得上郡主。王爷莫要开这样的玩笑,折杀子俊了。何况…”眼神飞速与莫非憎恶的眼神一触而过,“子俊已有心上人。”此言一出,李欣颖猛的抬起了快要埋到桌下去的头,茫然盯着唐子俊,又看回李贤,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起身跑下楼去。莫非狠狠握紧了手上的酒杯,仰头灌下一杯烈酒,放下酒杯正迎上慕容云随探寻的眼神,莫非脸上一红,转过头去。 李贤何等样人,此时怎会还看不出唐子俊对莫非的特别,却依旧笑道:“久闻子俊风流倜傥,果然不假。却不知是哪…” “王爷!”李贤话未说完,却听慕容云随淡淡打断:“王爷雅致高量,云随却是不胜酒力。”他抚了抚额头道:“此刻竟然有些头晕,请准许云随先行告退。”慕容云随要走,正合了李贤的心意,稍后再来慢慢游说唐子俊不迟,于是客套几句,要命人送云随出去。云随婉拒,只朝莫非道:“还不走?” 李贤淡淡看了赵有未一眼,赵有未会意,笑道:“慕容少主请便。这位姑娘却是七秀弟子,理应与小郡主一道回七秀才是。” 慕容云随道:“赵大人此言差矣。此女先是我慕容家的人,然后才是七秀弟子。如今三年早过,她理应出师随我回府。稍后我自会修书云门主,告辞。”莫非也觉头有些昏沉,加之不愿意与唐子俊呆在一处,闻言顺势起身,向众人行了礼,便要随慕容云随而去。 赵有未顿时语塞。李贤心里明白得很,接过话头道:“世侄慢走,本王想要与世侄讨个人情。” 慕容云随淡淡一笑,缓缓回头,静静望着李贤,开口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李贤笑道:“本王自三年前见过莫姑娘便极为喜欢,当时她是七秀弟子,本王不便开口,如今既然已经回了慕容府,那便好办。”李贤走到慕容云随身边,道:“请世侄将此女赠与本王。” 莫非霍然转身,望着李贤,眯起了眼。唐子俊皱眉站起了身,静静盯着慕容云随。在北庸,互赠妻妾都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只是一个婢女。议政王既然开口要慕容府的一个婢女,总算是给了慕容府极大的面子,想来慕容霸秋也不便拒绝。 慕容云随盯着李贤的眼睛,确定里面没有玩笑的成分,拱手笑道:“王爷真会说笑。她是父亲收养回府的丫头,云随怎敢随意做主。王爷若是有心,不妨待我请示过父亲之后,再做定夺。”没有办法,慕容云随也只能搬出慕容霸秋这座大山。 李贤怒道:“世侄拒绝便是,何必用慕容大元帅来压本王,即便慕容霸秋亲自来,难道本王会怕他么?” 赵有未连忙转圜道:“王爷和慕容少主都有些失言了,今日我等欢聚,何必为了争夺一个奴婢而不欢而散,还请二位息怒。”又向慕容云随道:“姑娘虽然师出七秀,但毕竟只是慕容府的女婢,少主何必为了她而得罪王爷?” 慕容云随冷笑,得罪?慕容府和天策府之间向来势同水火,何来得罪之说。这赵有未看似在帮自己,其实根本是在帮议政王说话。慕容云随淡淡应着李贤扑面而来的铁血气势,笑道:“王爷这是在威胁小辈么?王爷与父亲向来交好,当然谈不上怕与不怕的话,此事云随万万不敢做主,还请王爷自去与父亲说去。” 李贤尚未说话,却听他身后黑衣武士不阴不阳道:“你做不了主就问她自己啰,难道你们慕容府也时兴奴婢死契么?” 此言一出,莫非耳边犹如想起一道惊雷,她定定的盯着那位黑衣武士,眼睛眯得很小很小,双手握成了紧紧的拳头,指甲将掌心划破,她却浑然不觉。 唐子俊一直注视着莫非,见了她这般模样,只以为她不愿意去天策府,不由朝慕容云随递了个眼色,慕容云随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莫非异常坚决的声音冷冷道:“我愿意!” (20120129初修) 第四十二章 何必强人所难? 第四十二章何必强人所难? 这样平平常常一句,顿时乱了慕容云随的计算。本就存着得罪议政王的心思全心全意要带莫非离开,乍听之下遽然变色,横目向她,不带丝毫感情,冷然道:“我与王爷说话,你插什么嘴!别人家的奴才放肆,也教人说我慕容家的奴才不懂规矩么?” 李贤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黑衣武士,道:“果真是不懂规矩,在慕容少主面前如此放肆?”黑衣武士挑了挑嘴角,却并没有反驳,低首敛容,静静答:“是,属下知道了。属下也是见上将军您真心爱才,这位姑娘也有意到咱们天策府,才斗胆进言,还请王爷恕罪。” 李贤“嗯”了一声道:“虽然无礼,倒还说得有些道理,想来慕容少主也不会怪罪。”两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针对慕容云随,李贤却还装模做样向慕容云随含笑道:“既然姑娘本人愿意,世侄也不怕不好交代了。” 唐子俊心下一紧,也冷了脸,静静盯着莫非,那眼神只让人觉得寒风森森,如堕冰窖之中。 莫非不看他,未等慕容云随答话,向前几步望着他道:“三年前,王爷曾一语道破奴婢剑舞之不足,奴婢很想能跟着王爷学习请教,还请少主成全!”她背对着李贤,与慕容云随离得极近,这几句话说完后,快速以唇形说出“杏花村”三个字。这才朝慕容云随行礼。 三年前的一个夜,风雨欲来,村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人一剑将二狗杀死,临走前骂了一句:“三更半夜一身黑衣在这里作死么?差点撞上。呸!晦气!”那语气阴阳怪气,正与这黑衣武士的声音语气一摸一样。莫非夜夜回想,为的就是这一天,如今终于有了一丝线索,她当然要想办法抓住。 “杏花村”三字一出,慕容云随自然明白莫非的心意。他淡淡望着李贤,李贤虽着便服,笑语晏晏,却自有一种威仪,从他微笑的眼角、削瘦的脸颊、精明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慕容云随暗笑莫非天真,难道凭着她混进天策府就能报仇么?别说她现在已经不能动用真气,就算她是萧寒烟那般高绝的剑舞高手,又如何能在天策府兴风作浪?如果猜得不错,那黑衣武士正是七大队现任队长李字。这位李字,已经是七大队的老人了。他既是李家的人,又有一身卓绝剑术的好本事,更有一副杀人不眨眼的冷厉心肠,深得李贤器重。无论莫非打算杀他或是从他身上查事情,都是痴心妄想。在慕容云随看来,既然杏花村的事情有了眉目,自然应该告诉父亲,至少,让慕容府暗夜组的人去跟进。 慕容云随沉吟片刻,微微一笑,懒懒道:“见风使舵的功夫倒见长了。难怪去入了剑秀还能转入琴秀,如今尚未回府述命,又想着去天策府,倒是我对你掉以轻心了。”莫非听得慕容云随语气不善,刚要分辩。云随微眯了双眼,深邃如海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冷然道:“不过三年功夫,你倒学会了攀高枝儿了!” 莫非见慕容云随动怒,心中一惊,是我说得不明白,还是他刻意刁难我?可若不去天策,这件事,又该如何查下去?慌忙伏在地下,叩首道:“少主言重,奴婢惶恐。” “惶恐?”慕容云随似笑非笑地缓缓道:“你那般干脆的说愿意的时候如何不见你惶恐?先不论元帅待你如何,既然是我慕容府的奴婢,就该先学学慕容府的规矩,否则将你放了出去,岂不是教人说我慕容府没有家教?”也不理会莫非听得冷汗淋漓,向李贤拱手道:“王爷见笑。慕容府一个没有调教好的奴才,放到天策府去,岂不是坏了天策府的规矩。王爷府中姬妾如云,美婢成群,想必也不会在意一个小小丫鬟,请不要为难云随。” 李贤目光如剑,只周旋在莫非身上,语气含笑却带着微妙的森冷意味,“如此说来,今日之事云随是不肯给本王这个面子了?” 慕容云随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神色温和,目光冷漠,却又教人看不清真意。声音柔软道:“今日之事还请王爷见谅,云随有事,先行告退,他日再到府上向王爷请罪。”也不多言,一把拉起莫非,便朝门外走去。 “站住!”李字不疾不徐挡在慕容云随身前,阴阳怪气道:“少主有事尽可离开,这位姑娘可得留下。”慕容云随含笑淡淡望一眼李贤。 “放肆!对慕容少主客气些。”李贤的语气仿佛是在闲话家常一般,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莫非承受着李贤和李字身上阵阵袭来的双重压力,掌心早被汗湿,想要挣脱慕容云随的手,却反被握得更紧,只听他摇头道:“王爷,训狗不易,特别是一条忠心的狗。可别不懂规矩枉送了性命,就只有徒叹可惜了。”言罢便要绕过李字离开。 李字再移一步,挡在两人身前,握紧剑柄冷笑道:“是谁送了性命还未可知。” 唐子俊突然道:“我知道你有与唐风儿一战的实力,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会比他死得更早。”他说得很平静,甚至脸上还带着惯有的邪邪的笑,然而话中的森冷之意如同出鞘的刀锋,直逼到李字身上。 李字见唐子俊出口,握剑的手极为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却并不说话。 赵有未在旁听得着急,轻声道:“慕容少主……” 慕容云随冷然道:“没你事,下去!” 赵有未无奈噤声,望向李贤,见李贤微微点头,也不犹豫,径直走下楼去。 慕容云随冷然一笑,再绕过李字要向下走去,李字脚步一滞,却依旧想要拦上去。就在他跨出一步的那一瞬间,眼前一花,白影一闪,唐子俊已经挡在他的身前,手掌轻翻,堪堪向李字袭来。李字心里一慌,赶紧按捺住心神,慌忙后退数步,见唐子俊没有再紧逼,暗暗松了口气,怒道:“唐子俊,王爷对你礼遇有加,你竟也要与王爷作对么?” 唐子俊挡在慕容云随面前,不理李字,笑嘻嘻看着李贤道:“王爷何必强人所难?” 李贤瞳孔一阵收缩,他如何不明白唐子俊这话一语双关。既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场和心意,也在劝他不要为难慕容云随。既然唐子俊不愿与自己握手,那么自涿郡一战成名的唐子俊自然是慕容霸秋的人。李贤心中暗恨,面上依然浮起一丝笑意,道:“子俊说得是。本王确实太过心急了。”这话一出,在场几人自然明白,李贤是在表示他不会放弃,对自己是,对莫非也是。只见李贤扬一扬手,李字不甘心的退回到李贤身后,李贤淡淡笑着与慕容云随告辞。唐子俊再呆无意,借机告辞,与慕容云随一同下楼。 待三人下楼,李贤面上的笑容顿敛,负手在背紧紧握拳,冷冷道:“动手吧。”李字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应声而去。 (无纲流很恼火,看吧,莫非又被男人们抢戏了。╮(╯▽╰)╭下一章会注意的。) (20120129初修:这章出现一个小小的bug,但是会影响以后的剧情,所以,修一下。) 第四十三章 记得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慕容云随拉着莫非一直上了马车,唐子俊也毫不客气的跟上车来。莫非微微颤抖,心神尚未平复,眼中有热泪沁出,道“少主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我为何要进天策府。少主既然明白奴婢的伤心,何以要阻止奴婢?这几年来奴婢无一刻能静下心来。难道少主以为,以为……”莫非语中含了悲戚,瞥了唐子俊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呜咽道:“奴婢从不奢望能安度余生。还请少主……成全奴婢。” 她的啜泣在寂静的马车中听来分外凄楚,马车安静的在扬州府的官道上缓缓前行,路边无比繁华的琼花芳香若有若无自偶尔飘起的窗帘间传入,带着丝丝香甜。慕容云随静默片刻,柔声道:“有些想法我固然是不赞成的。但既然这件事有了线索,我必然不会放任不管。慕容府暗夜组的力量,总比你一人之力强上许多。”看着莫非蓦然震惊的抬头望他,又道:“你总归要想一想柳妈的。她那么爱惜你。” 莫非一想到常常在水榭花盈院门口,远远望见自己上山的身影,又若无其事去厨房热了饭菜,假装刚刚做好叫自己陪她吃饭的柳妈,心中一软。她知道慕容云随一向不赞成自己报仇的想法,甚至颇为反感。如今竟然肯动用暗夜组的力量帮自己,当然会比自己漫无目的胡乱碰运气强上太多。莫非心中虽然悲戚,却也自然而然生出赞同的情绪。终于松出一口气,欠身向慕容云随福礼,“多谢少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慕容云随淡淡道:“不必谢我,我这人瑕疵必报,即便没你的事,我也该寻寻他们的晦气了。省得让别人以为我慕容府是好相与的。随便放只狗出来都敢乱咬人。” 唐子俊一直默默旁观,暗想这借口真不怎么好。那只随便放出来乱咬人的狗,可是足以让许多达官贵人闻风丧胆的七大队刺客头子。不过云随确实不是好相与的,若不是为了那一纸赌约,自己怎么会巴巴的冲进敌营刺杀主帅呢。想到此处,他斜瞄了慕容云随一眼,又将目光放回到莫非身上流连,不放过莫非的一丁点儿神情变幻,他对莫非越加好奇,原本以为不过是个普通艺女,却越来越多的惊喜让他应接不暇。突然抿嘴笑道:“你们俩哑谜打完了么?小美人儿,适才我也有份救你,你不谢我么?” 莫非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看窗外景色,并不理会他。唐子俊见莫非颊边泪痕未消,不由叹道:“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莫非明知动手打不过他,吵架又不一定能吵赢,不由皱起眉,心中暗恨,只好仍旧不理他。 慕容云随看不过意,咳嗽两声,目光逡巡在唐子俊身上,片刻笑道:“堂堂太学博士,没来由的跑到我车上调笑我府上的小丫鬟,不是笑话么。” 唐子俊邪邪一笑,正要答话,突然静了下来,凝神听了片刻,掀起窗帘望向外面,含笑道:“云随啊,这次该你欠我一个人情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啧啧,七大队的人,你家唐风儿可搞不定呢。” 慕容云随好气又好笑的道:“不知是谁硬拖了我来。我哪里够资格,七大队的人可是专程为你准备的。这人情无论如何也该你欠我的。记得,不许杀李字,如果可以,抓活的。” 唐子俊扬一扬手,制止道:“我只会杀人,抓人这种事,找捕快去。”又转向莫非笑道:“美人儿,我这可是为了你去拼杀,你记得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哦。”言罢也不理会莫非杀人的目光刺来,笑着一跃出了马车,两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 远处隐隐传来兵器碰撞和呼喝之声,莫非心中对唐子俊不由有些佩服,暗想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又想起他临去前的那句话,不由暗啐一口。 慕容云随不想去猜测莫非与唐子俊之间的事,侧一侧身子,揉着太阳穴蹙眉道:“你我今日的反应,想来李贤细想之下,必然对你的身世起疑,你不能再回七秀了,修书一封给柳妈吧。云门主那里,我自会交代。父亲与大哥正在央都述职,想来就这几日便该回芙蓉城了,李字的事,细细和他说说。李字虽是七组的人,但曾在军中供职,或许会有线索。” 莫非眉目间涌出感激的神色,道:“多谢少主,若能复仇,奴婢没齿难忘。” 慕容云随神气平和,悠悠道:“要复仇有一百种方法。你有没有想过,为你父亲正名?莫大将军担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若能找出真相为你父亲正名,那么仇自然能复,更能让你名正言顺的成为莫毅的女儿,为莫家平反。相信,这是莫大将军更想看到的。否则,你倒不如平平安安过上一生的好”说罢淡淡看着莫非眼睛道:“这是我父亲一直想做的事。” 莫非心下震惊,原来大元帅是想要为父亲正名的。原来,并非没有人理会杏花村的血案。原来,自己并不孤单。小牛哥哥,原来,我们并不孤单。她低首楚楚:“多谢少主关怀,莫非明白少主的意思,绝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慕容云随点头道:“你明白是最好的。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知晓。这两年**里出的事多,明妃被太后以狐媚皇帝的罪名打入冷宫,生死不知。” 莫非陡然一惊,一把抓住慕容云随的衣袖,惶恐道:“姐姐…皇上不是最宠爱姐姐么?既然杏花村出了那么大的事,父亲被冠以叛国的大罪,姐姐都得以保全,何以…” 慕容云随目光微微一动,已含了几分莫名的神色,缓缓道:“这话本不该急着和你说,只是你既然要脱离七秀的庇护回慕容府去,有些事心里不能没有个数。君恩似海,福祸相依。正是皇帝一味专宠明妃,让那位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深感不安。更何况,皇帝想立明妃为后,更是犯了太后的大忌。” 莫非想起以前奶娘对宫廷的描述,心下更是悚然,油然而生一股畏惧之情,脸色苍白,无力道:“不知姐姐可还活着?听闻冷宫寒苦,生不如死…”说着,眼泪断线的落了下来,“如何才能救姐姐?” 慕容云随微微一笑,而那笑意并没有半分温暖之色,直叫人觉得身上发凉,“宫中人多事非多,太后一怒,便有无数人紧跟着落井下石,若不是皇帝坚持,只怕太后已将明妃赐死。如今只是打入冷宫,也算万幸。皇帝也因此坚决不肯立后,惹得太后极为生气,卧病不起。最后皇帝只同意太后广纳秀女,充盈**,此事才算作罢。”慕容云随微微沉吟,道,“不过你想救明妃的想法最好就此作罢,否则只会惹祸上身,害人害己。” 莫非听闻着远处极为低微的打斗声,呆呆落泪片刻,恭谨低首,道:“少主的话奴婢牢记于心。” 慕容云随无声无息地松了一口气,淡淡道:“那就好。”说着反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道:“你如今聪明懂事了不少,我的话一点就透。不过芙蓉城是是非之地,不比在七秀,更要好好隐忍。以往死心眼儿的样子,绝不要再出现,回了芙蓉城,我会让你打理慕容府部分生意,你要多用些心思,不要让旁的人寻出不必要的妖气来。” (20120129初修) 第四十四章 初入慕容府 抵达芙蓉城时已是两日后的黄昏时分,马车本是直接回了祁山别苑,恰到别苑便遇见管家常在专程等候,说是元帅在慕容府设了家宴,请慕容云随务必前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唐子俊和唐风儿等人弄得七大队死伤惨重后,便死活说自己重伤不能骑马奔波,赖在慕容云随车上不走。莫非宁愿骑马也不愿和唐子俊同车而行,慕容云随只好为莫非再备了一辆马车。如此,两人自然随同慕容云随赴宴。 尚未进府,便闻府内丝竹声悠悠扬起欢颂之调。一众奴才仆妇列队相迎,自有仆妇前来搀扶莫非下得马车,莫非虽不习惯,却也得体应了。 下车便闻一阵极幽淡的香味随风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莫非举目望去,只见一位贵妇人正满脸微笑站在当首,这妇人面容姣好,双眸如漆,身上裙裾微摇,头上步摇轻动,衬托出妇人身上一股含而不露的贵气。妇人见慕容云随便笑道:“云随可赶巧了,正要开宴呢。” 只见慕容云随淡淡作揖道:“温姨娘好。” 那妇人眉如远黛,一笑之下,满庭皆芳,笑看着慕容云随道:“云随不必多礼,云奇的任令下来了,老爷今日特设家宴,为你大哥践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转又朝唐子俊温言道,“子俊也来了。云溪在后园与一众女眷说话呢。” 唐子俊闻言之下脸色一变,咳嗽两声,笑道:“夫人好。属下只是来向元帅请安而已。” 温姨娘宛然一笑,仿佛才看到莫非,笑问:“这位姑娘是…?” 莫非福了一礼,正要答话,慕容云随岔言道:“温姨娘,父亲在何处?” 温姨娘也不见怪,笑道:“正在书房与几位大人议事。” 慕容云随向温姨娘告了罪,执了唐子俊的手便朝书房走去,一面走一面道:“蝉儿带莫姑娘到花厅休息片刻,等候夜宴。” …… 那名叫蝉儿的丫环是一个看起来与莫非年龄相当的端秀姑娘,见少主在众人之中点中了自己,不由心生骄傲之情,满心欢喜的领了莫非一路往花厅行去。 莫非向来伶俐,心智远较一般同龄人成熟,虽长于乡野,毕竟也在七秀浸淫三年有余,此时到了高门大院,也不觉得如何胆怯惊奇,倒是自顾自想心事的时候多。跟在蝉儿身后,绕了许多亭台楼阁,进了花厅。屋中没有燃熏香,摆置了许多花草,一缕子自然清洁的芬芳叫人身心松快。蝉儿吩咐小丫环端来了黄铜盆子,恭恭敬敬的拧了一把浸透了玉兰花汁的热毛巾服侍莫非洗了脸,净了手,端来一应小点心置于桌上,便静静立于厅角,偷偷打量起莫非来。 莫非的出现于慕容府上下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谜,众人第一次见自家少主带陌生女子回府,且是赴家宴,下人们不免有些好奇,各自在心中猜测了无数可能,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来。 莫非随着蝉儿一路往花厅行来,便落在阖府下人眼中。众人见莫非不过十五六岁,生得俊美不说,举手投足间更是大方得体,更坚定了许多人心中的某些八卦想法。 莫非没有心思理会别人的猜测,自那日扬州宴会上烈酒刺激真气后,身体便常常会陡然间寒冷不适,想来是雪衣所说,烈酒刺激后的不良反应。加之没有及时在药理温泉中调理,这两日寒气发作的越发勤勉了。 莫非沉默着,眼神扫过桌上的桂花糕,这才想起来,马车上自己一直没有吃东西,竟然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上寒气作怪,身体瑟瑟几欲发抖。也不理会那些站在角落里的丫环婆子们的目光,先将手边的祁山毛峰茶端起几口喝了,再左右开弓,一手抓起小酥饼,一手抓起桂花糕,便狼吞虎咽的吃将开来。 突然噎住,莫非连连招手,蝉儿连忙小跑过来,细声问道:“姑娘……有何吩咐?”莫非指着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脸蛋儿竟然憋得通红,蝉儿心下了然,又是着急又是好笑,连忙替莫非拍着后背,一面唤道:“快,快倒杯茶来。” 这一闹腾,满屋子压抑的气氛冰消瓦解,丫环婆子们见莫非就这样旁若无人一脸认真的将几碟子点心吃了个干干净净,虽然吃惊,却都有种打心眼儿里欢喜的感觉,更认定了他们私下的猜想。 莫非吃过东西,果然感觉身子暖和了不少,有些小惬意的坐在红木椅上,抬头望着头顶上漆黑的雨檐,抿着手上的茶碗,又开始神游物外,不知不觉又思虑起姐姐莫名的事,神色不知不觉间多了份与之年龄极不相符的落寞。 …… 正沉思间,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莫非抬起头来,正好一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伸到了她的鼻尖,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一个冰糖葫芦般的小脸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正怒瞪着莫非。 莫非一口茶不及吞下,“噗”的一声喷了冰糖葫芦满脸,冰糖葫芦一句话未落地,便被喷了满脸的茶,顿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闹。身后追随的婆子此时方才赶到,连忙抖出一条丝巾替冰糖葫芦擦起脸来,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哟,这可是不是央都城,不比你在温国公府,你就不能收敛着点么?”擦了干净,这才转面朝莫非道:“姑娘莫怪,四公子年少,不懂事……” 冰糖葫芦此时方才回过神儿来,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有过这般待遇,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顿时涨成猪肝色,恨声道:“哪里来的野人!这么没规矩!” 莫非眉头一皱,知道这就是慕容家的四少爷慕容云鹏,温姨娘的亲儿子,温国公的嫡孙。只是没想过竟然是这副模样。莫非默默摇头,没心情理会他,起身便要往外走。冰糖葫芦急侧两步,挡住莫非,扬起冰糖葫芦指着莫非的鼻尖,道:“跪下磕头认错,我便饶了你!” …… (20120129初修) 第四十五章 打架 莫非冷笑一声,没有理会,想绕过他,冰糖葫芦不依不饶的又移一步,仍旧挡住莫非:“还不跪下!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野人!”莫非眉头一紧,眼睛一眯,不怒反笑:“归天跪地跪父母,没听说过要跪连野人都不如的奶娃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冰糖葫芦急了,怒道:“你说谁呢?” “谁搭话我说谁!” 冰糖葫芦气得发抖,握着冰糖葫芦便朝莫非扑来:“你这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野丫头,敢骂本少爷?我打死你。” 莫非即便在身体不适,也哪里会惧怕一个十一、二岁小孩子,只是不愿意同他一般见识,一个闪身,轻巧躲过,起步便往外走,冰糖葫芦扑了个空,手中的冰糖葫芦也落在了地上,眼一红,转身又朝莫非扑来。莫非在冰糖葫芦快扑到的一霎闪身,冰糖葫芦“吧唧”一下扑在了地上。 随身婆子惊呼一声,连忙去扶,冰糖葫芦一把摔开婆子的手,手舞足蹈的在地上哭闹开来:“滚开,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看着一个野丫头欺负我,我要让外公将你们全砍了脑袋!呜呜呜…”偷眼望见莫非又要离开,举起右手指着莫非的鼻子骂道:“你这野丫头,我要让外公将你全家处斩,让你断子绝孙,将你卖到官窑去,让你……”随身婆子听得心惊胆颤,“噗咚”一声跪在地上,连唤着四少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莫非本欲转身离去,却听他越骂越是过分,特别是“全家处斩”几句,直刺莫非心痛处,莫非眼睛眯成了月牙的形状,脸上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两个小酒窝仿佛盛载着满满的快乐。而看见这笑容的冰糖葫芦却顿住了,竟然一句话也骂不出口,直觉得身体冷了下去。莫非笑着,眼神却如刀般冰寒,她蹲在冰糖葫芦身边,冰糖葫芦骇得本能的往后蹭出几步远,莫非扯住他的衣裳,一使劲又将他拖了回来,冰糖葫芦骇然道:“你想干什么?” 莫非笑道:“小鬼,你不是想打我么?” “就,就打你,野,野丫头,我就要打你,怎,怎么样!” “啪!”清脆的耳光声。满屋的婆子丫环都呆住了。 “啪!”又是一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跪在了地上,不敢言语。 “从前我家小牛哥哥告诉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要想办法让他记得,永远别再来犯我。小鬼,你懂么?” 冰糖葫芦“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次不是闹着哭,而是真正伤伤心心的哭上了,从小到大,只有他打人的份,哪里有人敢打他,如今不但被打了,还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打了,他能不伤心么? “野丫头,居然敢打我!呜呜呜……本少爷和你拼了……”说罢不要命的冲上去揪扯起来。这冰糖葫芦想来是练过些外家功夫,力气奇大。莫非用不得真气,被他这么近距离拼命一冲,顿时摔在地上,冰糖葫芦不要命的扭打开来,扭脸,扯头发,掐脖子,咬手臂……闹得莫非一阵手忙脚乱,又不敢真的伤了他,竟然半天没有拨开他。反被他赖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乱成一团。 满屋子的丫环婆子们都慌了神,蝉儿哭喊着:“四少爷,四少爷。”有试图分开两人却不知该怎么下手的,终于有人想起冲出屋外,大喊:“来人呀,救命呀!” 花厅与书房相隔不远,最终惊动了书房议事的人,大少爷慕容云奇年少,功夫底子又好,当先赶来,人未到,声先到,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住手!”没人理他。 便在此时,门口响起慕容霸秋威严的声音:“住手!” 冰糖葫芦被熟悉的声音一喝,打闹顿止。莫非一把将他推了开去,跌坐地上。 温姨娘在一众丫环的陪同下匆匆赶了过来,虽保持着端庄大方的仪态,发钗配饰却有些乱了。慕容云鹏是她的独子,突然听闻被人打了,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想是心理确实急得有些乱了方寸。温姨娘见家主慕容霸秋在场,不敢去扶冰糖葫芦,只静静的站在慕容霸秋身侧,细细打量了儿子一番,见没什么大碍,也便放下心来,回眼看见慕容霸秋冰冷的眼神,刚放下的心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连忙使眼色让冰糖葫芦的随身婆子去扶他起来。 冰糖葫芦转头一看,仿佛唐僧看见了观世音,顿觉有人撑腰,底气足了,越发卖力的哭将开来。 慕容霸秋看了一眼冰糖葫芦,又看了一眼莫非,问道:“怎么回事?” 冰糖葫芦狠狠打开伸手扶他的婆子,带着哭声喊道:“她欺负我,她是野人,他骂我,还打我!” 莫非被闹得一阵心烦,她闹不明白这小鬼怎么一进屋不分青红皂白便来寻她麻烦,此时见他哭的得意,一阵厌烦,上前一步,蹲在小鬼身边,冷然喝道:“不许哭。” 冰糖葫芦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莫非,张着嘴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想是吓得有些傻了。莫非怕他再闹起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再闹,我杀了你。”冰糖葫芦心中一寒,吓得蹭蹭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傻在当场的可不止他一个,慕容云奇,温姨娘,满屋子的丫环婆子都愣住了,慕容霸秋静静的看着莫非,眼神没有一丝情绪,花厅一片鸦雀无声。 此时慕容云随和唐子俊方才慢吞吞的从书房磨了过来,满屋看了一眼,特别是莫非此刻一身狼狈却极为淡然站在厅中看着地上挂着眼泪的冰糖葫芦,两人又都是头发衣服一片混乱,唐子俊不由“噗”的笑出声来,慕容云随淡淡宁静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都得这儿唱大戏呢?这唱的是哪出?” 唐子俊走到莫非身边,轻轻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笑道:“多大的人了,和小孩子闹什么?”慕容云随眼神一闪,转开目光。 莫非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上前向慕容霸秋行礼道:“奴婢失礼,请元帅责罚。” 慕容霸秋沉默片刻,道:“这样很好。”转向温姨娘道:“准备开宴吧。”冷冷看了慕容云鹏一眼,转身离去。慕容云鹏被那一眼看得打了个寒颤,不敢言语,连忙冲上前去拉住温姨娘的手,憋着嘴却不敢哭。温姨娘深深看了莫非一眼,拉着慕容云鹏转身离去。 …… 第四十六章 客盈门 (明儿个,上架了…那啥…小慕容打滚求首订…咳咳…上架之后保证一更3k,两更对慕容来说有点困难,请亲们理解新人…鞠躬感谢退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天下兵马大元帅,天下第一世家家主,世袭定国公慕容霸秋家的大公子慕容云奇立了战功,被封为涿郡都尉,这可是正五品的职官,在北庸,他也算小一辈中最年轻有为的人才。虽然,许多人都认为,他不过是承着父亲的庇佑罢了。 慕容家世居芙蓉城,可以说是芙蓉城的土皇帝。北庸小皇帝在央都皇城内跺跺脚,芙蓉城的官员百姓们依旧可以安然饮茶喝酒,谈笑风生,但若是慕容霸秋打个喷嚏,芙蓉城大大小小的官员百姓都得抖上一抖,仔细掂量掂量这里面的意思。今日慕容府虽设家宴,芙蓉城大小官员哪个敢不捧场。 戌时刚过,府门前就热闹了起来,宾客陆续登门贺喜,唱礼声、贺喜声、同僚相见的欢笑声响成一片,府内仆从精神抖擞,引着宾客落座奉茶;温姨娘更是满面荣光,落落大方,尽展主妇的亲切,在众多宾客中不停走动,来回应酬。仿佛战场上立功受封赏的那位,是她的亲生儿子一般。至于那位让她无比头疼又心疼的亲儿子,早送到后园陪着女眷们玩乐去了。其实在座官员都无法理解,温国公三子一女,独独宠爱这个女儿,何以愿意将她下嫁慕容霸秋为填房。这个谜题,连和穆太后也曾玩笑般问过温国公,温国公却只是摇头不语。 天色渐暗,丫鬟们来回穿梭,忙着掌灯。慕容府高朋满座,芙蓉城官员到了九成。另外那一成则是自觉官职太小不敢叨扰,只备了厚礼送来。鲜太傅、温国公和南宫丞相也专程派人快马自央都送来贺礼。 …… 书房。 听完下人回报,慕容霸秋眉宇之间,却悄然有一丝疑惑,芙蓉城的官员几乎都到了,央都城的官员几乎也送了帖,但,天策府的人没有到,连贺贴也没有到…… 北庸仁景皇帝驾崩前,曾托孤辅政的四大重臣。文有南宫丞相和鲜太傅。武有天策府上将军李贤,天下兵马大元帅慕容霸秋。小皇帝刚刚登基时,和穆太后曾经笑言:国有四柱,天下太平。 南宫丞相与李贤走得颇近,而慕容云随则是鲜太傅的学生。两文两武,虽各相钳制,但表面功夫向来做得极好。今日之宴,以李贤的耳目,应该早就知道。李贤向来心思精明、处事圆滑,又怎么会没有任何表示? 慕容霸秋让人传话温姨娘,若是没有重要宾客,便可依时辰开席。这才向慕容云随道:“李贤没有来,你怎么看?” 慕容云随笑道:“还未及向父亲回报,我和子俊在扬州府和李贤闹了一场。后来李字便带着七大队一帮子人远远缀着我的马车。以李贤得不到的东西便乘其羽翼未丰之前毁灭的做事风格来看,我猜,他是想等子俊落单时动手杀之。唐风儿臭脾气又犯了,手痒,没忍住,扔了漫天花雨出去。李字也就发了飙,两边儿打了起来,子俊也顺便过去陪他们玩了一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唐子俊笑咳了两声,道:“我看咱们这位贤王正气着呢,怕是不会来了。” 慕容霸秋沉默了很久,朝唐子俊笑道:“这几年天策府三番四次对云随动手,但都止于试探性质,从来不敢动用七大队的人,无非就是怕被触了我的逆鳞。想不到这次为了你,竟然动了七大队。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慕容云随拍着唐子俊的肩头,淡淡笑道:“人家大费周章又是美酒又是佳人的请这家伙吃饭,他倒好,把我拎过去下人家的脸面不说,还拒绝了小郡主的主动示好,让人家堂堂王爷情何以堪?不杀他才怪。” 唐子俊拍掉他的手,邪邪一笑,道:“宴无好宴。请人吃饭喝酒还带着刺客大队的头儿在身边,外面埋伏一大堆的人,谁有心情吃得下?不把你拉去,我能这么轻松走出那楼子么?” 慕容云奇道:“他是笃定父亲不会为了子俊雷霆大怒。在他眼里,子俊不过是父亲手下一个用得顺手的兵而已。慕容驰和慕容灿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两个慕容府的家将在军中都能大显身手,羽翼渐丰。他当然要乘着子俊在建立自己的势力之前,先灭杀之。其实动用七大队的人,也就图着事情能隐秘一些。毕竟都是刺客,不占天策府的编制,割裂起来,也更方便。” 慕容云随微微一笑,摇头道:“他只记得子俊是父亲手下的兵,却忘记了,子俊更是皇上的太学博士。这件事,倒是可以在皇上那边好好做做文章。要拔这颗钉子,始终还是得宫里边儿点头。风儿这次的鲁莽,倒是有点意思…” 不知为何,这场谈话至始至终没有提及差点被议政王抢走的莫非,慕容云随不愿提,唐子俊当然更懒得提。 …… 莫非早已被蝉儿带到客房梳妆匀面完毕,又换了衣服。府里忙着准备开席,蝉儿也被叫了去帮忙。莫非不愿到后园与一众女眷八卦,便在院子里左右晃荡。正无聊时,便听见大门前迎宾的管家常在高声唱礼:“太医院首座,冯春冯大人到!”说得好听是太医院首座,说得不好听只是七品芝麻官,在座的随便从末座拎一位谁谁谁出来也比他的官大。不过冯太医既然能做太医院的首座,自然医术了得,又深得小皇帝信任,在宫中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出了宫倒也没有人敢待慢了他。 随着唱礼声,冯太医迈步进门。与旁的来贺喜的宾客不同,他两手空空,并未办礼,衣服也皱巴巴的贴在身上,眼眶黑得好像刚挨了打,平日瘦高的身材仿佛委顿了一截,一进门也不贺喜,抓住常在便问慕容霸秋的所在。常在知他与大元帅相熟,又曾经跟着大元帅上过战场,虽然平日里一副书呆子的傲气,却绝不是急躁的性子。此刻这幅样子,摆明了才从央都城快马加鞭赶来,定有急事,连忙调头打算找人带了冯春去书房寻慕容霸秋。 众人皆忙,莫非闲杵在院子里便显得异常扎眼,常在瞧见,招手将她唤了过来,让她带着冯春去书房。 莫非愣了一愣,突然洒然一笑,自己毕竟还是慕容府的奴婢,应该慢慢适应这身份才对。慕容府她不熟悉,准确说来,她很陌生。但书房便在她和慕容四少打架的花厅不远处,她恰好能找到。 …… 冯春走得很急,刚刚看到书房的门,也不理会莫非,几步走上前去,几乎是撞门而入。慕容霸秋陡见冯春,神色一凝,笑呵呵地迎上了上来。冯太医与慕容霸秋草草见礼,也不说恭喜贺喜之类的客气话,左右看了一眼书房,书房中只有慕容云随、慕容云奇和唐子俊三人,便不避讳,直接说道:“你在央都的时候就想找你,被太后的病拖住几天没有出宫,好不容易出宫,你却又回了芙蓉城,老夫赶紧快马赶着来,只赶着要紧的说了,让他们给老夫备些干粮,老夫还得赶回央都去。”莫非见冯春一口一个老夫说得气喘吁吁,不由得忍俊不禁。 慕容霸秋眼了莫非一眼,莫非行礼道:“奴婢这就去备干粮。”说着便要退出书房。 冯春粗粗喝了几口慕容云随递上的茶,正色道:“明妃病重,要救得赶紧的。否则,熬不到秋天。” …… (小慕容今天很伤心呢~~明明写了,且3k呢~居然木有办法更新~~从23点写完一直尝试到凌晨2点,无论如何也登陆不了个人中心!这种感觉真不爽,比便秘还惨。呜呜呜~~求安慰,求收藏,求票票~~也怪慕容,写完都23点了,看来2月1日上架之后要早点写完才是硬道理。鞠躬退场。20120130字。) (20120131初修。本来写了3092字,今天修修剪剪,奋力挤水,竟然让我剪掉三百余字下来。咳咳。) 第四十七章 这丫头很像她 …… 明妃病重!一只脚刚刚踏出书房门的莫非猛的顿住,心中狂跳,豁然转身,望着冯太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既然说到宫里的事,唐子俊探询的望向慕容霸秋,见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回避,便揖手行礼,退出房去。慕容云随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示意莫非将门关上。 冯春续道:“老夫本来想偷偷将大燕进贡的千年血参带进去给她服用,哪知道太后病重,祝君那老家伙又提出要拿那千年血参给太后补元气,皇上只要能让太后快些康复,也不管这血参到底多珍贵,老夫也没法子反对,只得给太后用了。好好一颗千年血参啊!就这么浪费了!后来老夫只能挑几根品相好些的红参给她,大概也只能拖到入秋。明妃自中了夹竹桃的毒后,大伤元气,冷宫阴寒之气太重,是以……” 莫非听得心惊,浑身冰冷,手在袖中颤抖着握紧了拳。耳中嗡嗡直叫,脑子一片混乱。姐姐,姐姐…可怜的姐姐。如何才能救姐姐?莫非泫然欲泣,不由自主抬头向慕容云随望去,正迎上慕容云随看过来的目光。眼神中温和的淡然坚定,朝她微微点头。莫非略略心安,只听慕容云随问道:“是否只要再寻得一支千年血参,便能救她。” 冯春点了点头,道:“是可以暂时保命,但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她五脏皆伤,须得好好调养。若是常年呆在冷宫,便是有再好的药石,也没有办法康复。至少得将她救出冷宫才行。可惜太后那边…”冯春拍了拍他皱巴巴的棉布袍子,摇头道:“老夫得回去了,太后还在病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传召老夫。老夫没有告假。擅自离开央都,可是大罪。”调头往外走时正看见门边面色惨白的莫非,道:“你怎么还没去帮老夫准备干粮?”突然仿佛刚清楚莫非的脸一般。“咦”了一声,走近几步,细细打量了莫非一番。朝慕容霸秋惊叹道:“这丫头很像她。”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冯春在说什么。莫非心中一惊。低下头去。慕容霸秋细细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决定坦言相告,道:“她是莫毅的小女儿莫非。相貌不能说很像,只是神态有七八分相似罢了。” “难怪,难怪…”冯春有些唏嘘,不断点头,突然伸出鬼爪子似的双手抓住莫非的右手。掌起脉来,片刻后,神情一怔,始终半睁半闭的双眼一下子瞪圆,口中喃喃念叨:“真气游离不聚…嗯嗯…的确是寒毒…可惜时日太长,否则也是不能医的,可惜可惜…” 别人听不清楚冯春念叨什么,莫非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从惊讶、愕然,变成欢喜。然后失望,终于她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打断冯太医的絮絮念叨,小心问道:“请问太医。我这病,能治么?” 冯春干枯的鬼爪一挥,应道:“你压根就没病。蓝冰花的寒毒也早解了,只是寒气入体太久,已侵入五脏六腑,骨骼经脉。是以真气游离,无法凝聚,根本难以调和。”他搓了搓手,皱着眉思量片刻,道:“老夫给你留下一副滋身长气的方子,慢慢调节,持之以恒,也不是完全没有痊愈的希望。” 莫非知道能解毒多半是雪衣隔三差五偷偷摸摸送上山来的药丸和七秀药理温泉配合的结果。如今知道竟然有可能重新凝聚真气,虽然听冯太医的话似乎需要长久的时日,但终归是有了指望。不由大喜,连忙跪拜道:“多谢太医。” “别急着谢,你若再饮酒强行调动真气,待酒劲褪去,寒气入心,武功尽废,神仙也难救。” 莫非一怔,她不是不知道烈酒刺激会有不良反应,只是不知道,会这么严重。连忙福礼道:“莫非受教。” …… 这个时候,温姨娘遣人来提醒家主戌时三刻已到,是时候开宴了。 慕容霸秋吩咐下人准备足够的粮食和水,并着王周勇亲自率一众近卫,快马兼程送冯春回央都不提。 处理妥当,慕容霸秋带着云随三人自去前院。莫非想要和慕容霸秋说些什么,被慕容云随一把拉住,低声道:“再大的事,也等宴席之后再行商议。”明妃的状况,让莫非心思极其纷乱,如今已是春盛,算来离入秋已时日无多。可满园宾客当前,又确实不是说话的时机,远远听见欢笑声、丝竹声隐隐传来,莫非不禁有些失神。慕容云随见她傻傻愣住,只道她是太过担心姐姐明妃的安全,不由温言道:“父亲既然管了她的事就一定会继续管下去,稍后我也会让人去大燕搜寻血参。不要太担心。”莫非回过神来,感激的望了一眼慕容云随,点头表示同意。 慕容霸秋虎步而入,众人连忙起身相迎,慕容霸秋迈步走入同僚之间,寒暄几句,爽朗笑道:“开宴,诸位大人请入座。”云奇和云随自随着慕容霸秋主位就坐,莫非自持奴婢的身份,只静静站在慕容霸秋身后,并不就坐。抬眼见唐子俊朝她招手,示意她入女眷一桌,莫非不喜,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调头不再理会。 …… 唐子俊早已经到了,被一众女眷拉住,坐在主位右下首第二张席桌。不时与他身旁的一位年轻女子说笑,那女子容貌姣好,并不细心打扮。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裙装,斜斜挽一支寒玉七宝玲珑簪。在一群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女眷中,越发显得高贵清雅。虽简单却足以彰显她是慕容家主的女儿慕容云溪,并非一般人家的小姐。 慕容云溪见唐子俊招手示意,随着目光看了去,正迎上莫非狠狠瞪过来的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却又马上收回目光,换上了笑脸,若无其事的同唐子俊说笑起来。 慕容云溪左手边坐着慕容云鹏,手上正抓着去了骨的酱爆鸭舌往嘴里送。看见慕容霸秋来了,连忙将手上的鸭舌一股脑塞进嘴里,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晃眼又见莫非在父亲身后,不由瞪大了眼睛,连忙去拉慕容云溪的衣袖,指着莫非,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哝道:“素她,豆素她。姐姐乃看。素她打偶!” 满桌的人见他一脸愤怒却又包着满嘴的酱爆鸭舌话也说不清楚,油腻腻的手扯在慕容云溪的衣袖上,模样甚为滑稽,有些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连忙憋着笑转眼去看他手指向的女子。她们也很好奇,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动手打了慕容四少。 慕容云溪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不动声色的拨开衣袖上的手,再往莫非细看去。见莫非衣裳陈旧,衣料普通,头上除了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外,再无其他配饰。微微蹙眉,道:“不过是个寻常的丫头,也教她欺负了你去。越发的没出息了,还敢来同我说。” 慕容云鹏灌了几口茶将嘴里的鸭舌吞了,咂了咂嘴,咳嗽了几声,满脸委屈道:“我在园子里听人说来了新嫂嫂,这才去看。哪里知道是这么个寒酸丫头,还敢对我无礼。我当然不依,想要教训她,哪知…哪知…”他一掌拍在桌上,负气道:“她力气太大,我打不过她。” 慕容云溪脸上露出一丝烦闷的神色,皱眉道:“爹爹让你好好练习骑射武艺,你就知道装病偷溜寻着借口逃课,竟然还跑到外公那里去偷懒。这下知道厉害了?若是好好练习武艺,至于让一个破落丫头欺负么?” 唐子俊的眼神一直在莫非身上流连,本不欲插嘴这姐弟二人的事,此时听了慕容云溪的数落鄙夷,心里竟涌起极不舒服的感觉,有些坐不住了,轻轻咳嗽两声,微微笑道:“这丫头可是七秀门剑琴两秀的得意弟子。” 众人不知是见唐子俊帮着莫非说话觉得诧异,还是被莫非七秀的身份震慑住了,连忙收回投落在莫非身上的鄙夷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的含笑稳坐,保持着淑女应有的风范。 慕容云溪深深望了唐子俊一眼,仿佛想要看出唐子俊的心意。略微一想,神色不豫,但终究没有发作,低头轻笑了一声,对唐子俊道:“是云溪鲁莽。俊哥哥认识她?” 唐子俊食指轻轻在下唇上划过,邪邪笑道:“哦,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认识。不过有幸在扬州府的一场宴会上听过她的琴声,欣赏过她的剑舞而已。”言罢,笑意更深。 慕容云溪见了唐子俊眼中满满的笑意,心中一片冰凉。不经意往莫非看了几眼,眼中寒意深重。 或许是感觉到某些寒意,有些神不守舍的莫非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凭着感觉往唐子俊一桌寻去,却只看见令她无比讨厌憎恨的唐子俊一脸邪邪笑意。顿时收回目光,皱了眉,心中告诫自己是错觉,一定不能再看那边… …… 花园中热闹非凡,杯筹交错,不知不觉间饮宴已经过半,而在众人兴致正高,频频举杯向慕容云奇贺喜之时,门口再次响起常管家的唱礼声。被唐子俊几人以为正气着,不会赴宴的天策上将、议政王李贤到了。 ……(未完待续) 复杂滴单章 (继续求首订) 1.非常感谢各位订阅~打赏和投粉红票滴亲们~爱你们~mua~只能继续无以为报且没办法以身相许~~ 2.今天收到了很多催更票,本来打算晚上更一章的。结果我下班回家陪幺儿在健身器材玩的时候,不小心把她撞在铁柱上了,然后…嗯,总之被外婆骂了半个多小时,现在要继续去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然后,以我一天只码了一千余字的手残速度,今晚更不了了~~不好意思,又要把更新票退给你们了,我万分愧疚加心疼~~(挣更新票总是感觉比受你们的打赏来得心安理得一些,咦,是我滴阿q精神么?咳咳) 3.继续求订阅,求收藏,求你们手里各种各样滴票。哇,我终于有底气说各种各样滴票了,以前好羡慕人家可以说各种票滴人哦…粉红,粉红~~粉红啊~~我喜欢滴颜色啊~~~~(*^__^*)嘻嘻…… 然后…… 木有然后了~ 还木有到元宵~~ 用vip这种诡异滴字体祝愿亲们新年快乐~~ 晚安~~(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我要她 议政王李贤的脸上永远都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洒然笑容,一进门就连声告罪:“来晚了,来晚了,临时有些棘手事情牵绊,元帅恕罪,恕罪。”明明在告罪,脸上却没有丝毫惶恐赧然,自进门眼神满场扫过,只略略在唐子俊身上停留,便和气着笑脸直朝主桌走去,压根儿没有看旁的人一眼。 慕容霸秋心中虽有些疑虑,却怡然不惧,举步迎了上去,笑道:“不过小小家宴,哪里敢劳王爷大驾,王爷肯来,已经蓬荜生辉了!请上座!” 李贤也随声大笑:“元帅客气,客气…不过,坐就不必了,本王还有要事在身…”说着,手一扬,唤道:“来人。”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两个王府护卫抬着一尊半人高的观音绿翡雕像,做工精细,莹莹通透,翡翠色泽又绿又润,十分少见,雕作观音的翡翠做功和成色都是上上品。最关键的是,竟然是一尊整玉雕成,确是价值连城的稀罕物。 在众人的惊叹唏嘘声中,李贤笑道“本王府上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干脆将这尊几年前在大理寻得的玉观音给元帅送来!还望元帅不要见笑。” 慕容霸秋微微愣了一下,笑道:“王爷有心了”。看了一眼温姨娘,温姨娘连忙客套了几句,招呼得力的下人接过观音。 今天收到的东西自然都是上好的,各府里忙不迭地要奉承慕容元帅,敢不挑最好的送来?只是各府的礼合起来,也不及这一尊玉观音来得珍贵,到底议政王有心思。 这份绝大的心意自不必说了,可这事情却不由得让慕容云随疑惑重重。这礼物若是由温国公府或者鲜太傅府中送来,都不奇怪。可偏偏是从天策府送来……突然,慕容云随蓦地想起一事,慌忙几步走到慕容霸秋身边。抢在李贤开口前,朝常在吩咐道:“快去将浮龙宝剑取来,谢过王爷的心意。”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温姨娘更是吓了一跳,转眼望慕容霸秋。却见他脸上挂着赞赏的微笑,话到嘴边又连忙吞了回去。浮龙宝剑是上古名剑,这份礼物,贵重到了极点、比之碧玉观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慕容云随此举,也古怪到了极点。向来回礼和送礼差不多贵重就很少见,何况还贵重这么许多。 “不必了!”李贤举起右手制止了常在,缓缓指向慕容霸秋身后。道:“我要她!” …… 众人寻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正见莫非怯生生的站在慕容霸秋身后不远处,头上的青丝绕着白芙蓉在夜风中轻轻翩动,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她是谁呀?” “仿佛是慕容府的婢女。” “没错,我看见她给冯太医引路来着。” “啧啧,王爷就是王爷,真是大手笔啊!” “是啊,不过是个婢女。宁肯不要浮龙宝剑呢!” “确实很美。” “你看清了?” “比浮龙宝剑还值钱,能不是好货色么?” “你不见那碧玉观音,啧啧。大户人家取小妾都没这么大排场…” “……” 园子里满是窃窃议论之声。唐子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从袖中滑出一把小刀,缓缓靠在椅背上专心致志的修起指甲。慕容云溪见了那把刀,神色剧变:飞刀碎月!俊哥哥这是在生什么气? 见众人的目光火辣辣的刺了过来。莫非连忙轻轻低了头去,不让人看清她面上的神情。 李贤的手遥遥指着莫非,并没有收回来的意思。眼睛却一直盯着慕容霸秋,嘴角始终带着洒然的微笑。慕容霸秋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反应。 “元帅的酒宴,本王来得这么晚,是因为还有一件大礼要送上。”说着,李贤从怀中摸出一张红纸,递到慕容霸秋手中:“元帅必定会喜欢!也必定,能值她的价钱。”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竟然还有礼物?看向莫非的眼神中,不由更多了几分猜度。 红纸上,赫然只有三个字:毅名非。 慕容霸秋瞳孔陡然缩紧,他当然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莫毅,莫名,莫非。李贤,是在威胁他。微微一笑,将红纸捏入掌心,真气瞬间将之化成粉末。 慕容云随离慕容霸秋最近,一眼瞄见了三字。顿时明白,扬州府一别,李贤定是着人去查了莫非的身份。只要有心,又有线可循,不难查。他袖中的手微微抖了一抖,望向慕容霸秋。论起势力、地位,慕容霸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议政王,也不敢妄动。可包庇逆贼,这是死罪,若是李贤真拿到什么证据,闹到皇帝跟前,即便是慕容世家,要承受天威,也会很困难。 李贤含笑附在慕容霸秋耳边,低声道:“你放心,本王只想纳她为妾,绝不会伤害她。”慕容云随捏紧了拳头,面色有些僵硬,却依旧没有说话。无论愿不愿意,事涉慕容世家安慰存亡,他都必须尊重父亲的选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做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莫非见偷眼瞧见慕容云随苍白的脸色,心下凄凉。虽然听不真切李贤对慕容霸秋说了什么,也没有看见那三个字。但她并不是笨蛋,慕容霸秋捏碎那张纸的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加之慕容云随的脸色,她足以猜到一些事情。自己已经欠慕容家良多,不能再给他们带去灾祸。只是,心中唯有一件事无法放下。她轻轻走到慕容云随身边,悄声道:“救姐姐。” 言罢,莫非面含微笑,如绽放的芙蓉,朝着李贤走去。 李贤面上洒然的笑意更加深邃,望着莫非的眼神满是激赏。而他身后的天策府司马龙镇兵却偷偷握紧了手上剑柄,眯着眼紧紧盯着若无其事修着指甲的唐子俊,丝毫不敢放松。一同上过战场,他无比清楚,唐子俊在做一些疯狂的事之前,总喜欢做一些无聊的事。 皓月临空,浮光霭霭,莫非脚步缓慢且轻盈,心底却凉意渐深。 一入王府,便再无缘见小牛哥哥,一别经年,你到底在哪里?过得还好么? 记忆纷叠的瞬间,手上骤然一紧,慕容霸秋陡然拉住她,爽朗大笑道:“王爷来得可巧,这场宴席可不光是为了庆祝犬子封了个劳什子都尉。今儿主要还是为着另一件喜事,王爷既然来了,正好为我慕容氏做个见证。” 议政王微微疑惑,却并不插话,只是唇角的笑有了一丝冰冷的意味。 慕容霸秋将莫非拉到身前,道:“各位大人,这丫头,便是我当年遗落大理的小女儿,慕容云菲。其实多年前便已经找到了她,不过她那时还小,记恨我抛弃她们母女,宁愿领着婢女的身份也不愿意认我。”他的目光深深盯在莫非身上,有些感触,含笑道:“今天她终于肯回来了。” 此话一出,温姨娘惊得脸色惨白,站立不稳,退了几步,被身旁丫环扶住,才堪堪站定。 “啪”的一声,慕容云溪手上的茶盏掉落地上,一脸忿恨的忘着莫非。她初见莫非以为不过是慕容府新进的丫环,即便俊哥哥对她有意思,顶多也是逢场作戏,自己要收拾她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如今突然变成和她一样尊贵的身份来,她如何能够服气。她霍的站了起来,顿足指着莫非道:“突然冒出来一个低贱的奴才竟然也是我慕容府的主子么?父亲!你不要被她给蒙骗了!” 慕容霸秋也不看她,冷冷道:“越发没有规矩,我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自回房去,禁足半月。”慕容云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敢反驳,跺一跺脚,转身便走。慕容云鹏自听到慕容霸秋的话,嘴巴张得可以吞下整只鸡蛋那么大,一直傻着,此刻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有些想哭,又不敢哭,心中反而理所应当的想到:难怪她敢打我,原来竟是我的姐姐。见云溪愤然离去,场间气氛有些压抑,不由有些害怕,连忙小跑着跟着云溪而去。 唐子俊手上的碎月早已不见了踪影,当先起身行礼恭贺。龙镇兵暗暗呼出一口气。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起身向慕容霸秋和莫非贺喜。在北庸,三妻四妾是常事,能有些额外的风流韵事做谈资更是值得骄傲得事。所以大家心中非但没什么怀疑,反而更加敬佩,各自在心中揣测起了当年的某些故事。 慕容霸秋笑着一一应了。慕容云随放下心来,喉头却又有些酸涩的难受。怅然一叹,淡淡笑道:“还不给父亲敬茶。” 莫非微微颔首,秋水含烟的眼睛在黑夜中灿灿如星子,跪地行了大礼,递上仆人递过来的茶,双手奉于头顶,恭恭敬敬道:“父亲,请喝茶。”她的声音有一丝难察的哽咽。慕容霸秋眼中闪过一丝灼灼的热光,饮过茶,连忙将莫非扶起。 慕容云随静静望着莫非,安静的,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温姨娘转过脸去,面庞如死灰一般冷寂。 “好!好!!好!!!”李贤笑得有些张狂,连道了三声好,深深看着慕容霸秋,极力克制着愤怒,拱手道:“真是要恭喜元帅!” 慕容霸秋毫不示弱,眉目含了霸然之气,哈哈笑道:“多谢!” “告辞!” “不送!” ……(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私闯闺房 李贤拂袖而去,欢宴继续。各人的心情早已不同。 温姨娘借着身体不适早早退了下去。唐子俊被慕容霸秋招呼到了主桌,与慕容云奇对饮甚欢。慕容云随依旧那副清清淡淡的神色,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平静如常的一勺一勺舀着面前的八宝汤,偶尔与唐子俊或是慕容云奇笑谈两句,饮上一杯。莫非以茶代酒,极为得体而谦逊的应着各位宾客的恭贺。 唯有慕容霸秋,淡然的笑意中包涵着难以掩藏的欣慰。 老弟,从今以后,她就是我慕容霸秋的女儿,你安息吧。 以酒对天,慕容霸秋无言感慨,一饮而尽。 …… 温氏与往常有些不同,素来喜欢明亮的她只点了一支烛火,屋里显得有些黯淡。 温氏闺名温柔,是当朝国公温洋宏的幼女,当年在西北对慕容霸秋一见倾心,那时慕容霸秋正妻屈佳稚尚在,且有两子一女。温柔却也万般央求父亲,愿做慕容元帅的侧室。不过奇怪的是,慕容霸秋正室亡故多年,温氏却始终守着二奶奶的名分。尽管如此,温氏从无怨言,至少,别人看到的温氏,始终如同她的闺名一般,温婉大方,从容不迫。 可今晚的事,无疑触碰了她的底线。她从来不知道,除了那个屈佳稚以外,慕容霸秋竟然还有另一个女人,甚至还有一个女儿。她一直以为慕容霸秋只对屈佳稚深情难忘,原来…… 她秀气的拳头狠狠的砸在金丝楠木桌上,震得桌面上的茶盏叮咚作响。手上传来一阵痛,她浑然不觉。突然,她想起慕容云溪离去的神情,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既然来了我慕容府。作为主母,自然,要好好的招呼你。” …… 慕容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西厢,兰雪阁。 席间莫非略略饮了些果酒暖身,微醺。此刻夜已深沉。莫非思虑着姐姐莫名的事,睡意全无。倚在床上躺一会儿。只觉得脑袋痛得像针扎似的,心中一阵烦闷。干脆和衣下床,也不掌灯,摸索着走到外间倒了杯茶。 月光透窗而入,满室清扬的光华。莫非倚坐到窗前的贵妃榻上,清风袭来,带来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深吸一口气,一时竟觉得头痛舒缓不少,身子却有些冷了。也不愿起身去取被子,只恹恹地蜷在贵妃榻上,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牙儿,长长叹了一口气,思绪纷乱。 宴席结束后她并没有去求慕容霸秋救姐姐。慕容府为了救她承受了多大的风险她不是不知道。她已经无以为报,怎可以为了姐姐的事再去逼迫慕容伯伯呢?何况,即便她不说,若是慕容霸秋能做的。自然会全力去做。只是,“哎…”她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该怎么办? 空气闻起来都是香香甜甜的,一时感触,顺手端起茶杯。轻轻吟道:“凭欗置酒欲辞春,万点飞花愁煞人;漫天飞絮漫天扬,冷色寒光春夜凉;忆忘杏花空有恨,欲入宫门恨无身。寂寥难罢又天暮,酒入愁肠复醉中。” “你想入宫?”窗外突然想起一个声音。莫非先是一怔,蓦然反应过来,自嘲一笑,平静道:“唐公子好兴致。”她没有望向窗外,因为她知道,即便她细细找寻,恐怕除了月光树影,也不会有任何发现。 “你倒是很镇定?不怕是采花大盗么?”唐子俊轻笑应道。莫非尚不及回答,便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端坐在莫非面前。 莫非眼角跳了跳,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转眼看窗外,道:“能在慕容府出入自如且敢闯入本小姐闺房的采花大盗,恐怕也只有唐公子你了?” 唐子俊扬了扬眉,眼神中有说不出的魅惑,笑眯眯地看着莫非:“三小姐不愧是子俊的知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莫非笑了笑,以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虞唐子俊敢再轻薄她。既然不是为着非礼而来,她很好奇,他来干什么?莫非双手靠到矮几上,右手支起下巴,也不说话,仔细打量起唐子俊来。今日他着了一身杏色的麒麟织锦绣袍,发上绾了一支白玉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漆黑如星的眼中泛着莫名的神采,若非早知他是登徒浪子,倒还真容易被他俊俏风流的外表所蒙骗,难怪那么多女子倾慕于他。 唐子俊大概觉得莫非的反应很有趣,唇边浮出一丝邪邪的笑,探起身子,慢慢凑近莫非的脸,温热的鼻息拂上莫非脸颊,说不出的旖旎暧昧,问道:“这是在想什么呢?三小姐这般望着我傻傻发呆的模样,更是美艳绝伦…” “我在想,如何才能杀死你。”莫非笑道,伸手抵住他凑近的唇,食指一滑,指甲轻轻划过他微凉的下唇,“世上怎会有你这种胆大包天的无耻之徒…让人无时无刻不想杀死你…”言罢蓦然用力,将他一推,看他跌坐到贵妃榻上,倚窗娇笑道:“现在虽然不能把你怎样,但当日之恨,总是要找机会报的。公子要时刻小心些。” “哈哈,三小姐打又打不过我,用毒又不是我的对手……,子俊实在很好奇,你,到底要如何报复?” 莫非面上陡然一冷,恨声道:“你…” 唐子俊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邪邪一笑,欺身上前。莫非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他抱入怀中,唐子俊嘻嘻一笑,在莫非耳边轻声道,“三小姐绝佳美人,入宫有什么好的,哪有跟着子俊逍遥自在?” 莫非瞳孔一缩,脑中一乱,心中一凛,慌忙欲挣脱出他的怀抱,哪里能行,惊怒道:“你敢!” “别动。”唐子俊笑道,只抱着她坐在贵妃塌上,“我不过只想问一个问题,三小姐若再这样乱动,我就不能保证会不会做出别的什么事来。” 莫非一阵头晕,却也不敢再动,生气的别过头,冷冷道:“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你叫什么名字?” 莫非猛的回头,盯回唐子俊,见他已经换了无比认真的表情,眼神中甚至有些期待,微微一笑,道:“先放我下来。”唐子俊依言轻轻将莫非放到贵妃榻上,退出几步远,静静看着她,等候着答案。 他很紧张?莫非心下闪过一丝荒谬的感觉,一时又为自己这种错觉轻笑不已。唐子俊皱眉道:“你笑什么?” 莫非挑一挑眉,顺势道:“唐公子觉得这个问题不好笑么?我叫什么名字?宴席之上唐公子没有听清楚么?”莫非一字一顿的,“慕、容、云、菲。唐公子可记清楚了,不要再为着这种无聊的问题,闯入女子的闺房。” 唐子俊骤然举眸,一把抓住莫非缓缓理着发丝的左手,道:“你知道我问什么!”说着慢慢逼近莫非的脸,魅惑一笑,道:“或者…” 莫非心底冒出一阵寒凉,连忙道:“莫云。我叫莫云。” 唐子俊眼中难掩失望的神情,愕然道:“你,真是慕容元帅的女儿。” 莫非冷眼看他,道:“你以为呢!” “是呢,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一句不怎么听得清的呢喃之后,莫非看着唐子俊挂着失望无奈的神情转瞬消失在黑夜之中,不由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 夏至刚过,便要到端午。 转眼莫非到慕容府已经一月有余,慕容霸秋将月胧纱的生意交由莫非打理,又有慕容云随亲自指引,如今已经轻车熟路。只是,眼看着下月二十便是立秋,时间越来越近,慕容云随虽着人送了许多上好的药材去冯太医府上,却依旧只有那句话“尽快救人”,莫非心中万分焦急。 快步走在出府的小径,莫非无心欣赏随风飘得漫天的花瓣。月胧纱有些变故,她必须要在端午前处理。突然从左边小道边斜斜串出一个人来,与莫非撞个满怀。那人见是莫非,连忙跪倒在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三小姐恕罪。” 莫非见跪在地上的正是温姨娘的贴身丫鬟花影,摆一摆手,道:“慌什么?事急人不急。去吧。”花影却不起身,道:“奴婢正是去寻三小姐。夫人请小姐去风月小亭一聚,有要事商议。” 莫非皱了皱眉,她与温姨娘和二小姐本就不对付,向来极少往来,这会子能有什么急事。毕竟是府里的长辈,却也不便拒绝,道:“走吧。”花影依旧不起身,吞吞吐吐道:“奴、奴婢还要去厨房给夫人取燕窝…”莫非摆手道:“去吧。”花影谢恩离去,莫非总觉得事有蹊跷,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却也不惧,径直朝风月小亭走去。 风月小亭是慕容府后园十里莲池湖心的一座小亭,莲池的十里荷花开得正好,弥漫着一种清新的甜香,混合荷叶与菱叶、芦苇的草叶清香,分外别致清郁。莫非行走于唯一一条通往风月小亭的小径上,闻着清香扑鼻,望着十里风荷轻曳于烟水间,不由陶醉其间。突然,她听见“噗通”一声。是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利的呼救声:“救命啊!二小姐落水啦!” ……(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二小姐溺水了 陡闻惊呼,莫非快步跑了过去。见云溪的贴身丫鬟思语吓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只知道喊救命。云溪却在水中扑腾,眼看就要溺水。其实莲池水并不太深,人站直了也就堪堪漫过胸口,看云溪的样子仿佛不懂水性,慌了神,胡乱在水中扑腾,才会连连呛水。 莫非顾不得多想,就要跳水救人,却被思语一把扑倒,只听她叫道:“你想干什么?你将二小姐撞入水中,还想逃么?来人啊!救命啊!” 莫非心中一紧,暗道不好,正要挣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温姨娘带着一众仆人就这么赶巧到了。 …… 骏马黑风停在慕容府门口,慕容霸秋翻身下马,自有仆役接过缰绳。常在迎出门来,恭声唤道:“老爷。”常在自小跟随慕容霸秋,并不同旁人般唤他家主或是元帅,自慕容霸秋继任家主之位,只从少爷改称老爷,一直如是。 慕容霸秋举步朝内院走去,道:“让云随来一趟书房。”常在迟疑着答了“是”,却依旧保持着两步的距离紧跟着慕容霸秋,并没有马上去传话慕容云随。 慕容霸秋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什么事?” 常在只不疾不徐道:“二小姐溺水了。” 慕容霸秋脚步略一迟疑,道:“云溪是不懂水性的。” 常在道:“一个时辰前的事,温姨娘着人及时救了上来,也请了大夫,人还昏迷着。事涉…”他偷觑了慕容霸秋一眼,依旧微低着头道:“事涉三小姐。” …… 主院与二小姐居住的西厢肜心阁并不太远,慕容云随一路与常在快步而行。远远看见肜心阁外温姨娘派了云溪得力的丫鬟如意和如冰守在门外。一众仆役各司其职,没有敢围观猜测的。两人见了慕容霸秋连忙下跪请安。慕容霸秋道一声“起来”,温姨娘已迎了出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慕容霸秋问道:“怎么样了?” 温姨娘面带忧色道:“医官已在里头抢治了,只是现时还未醒过来。”停一停道:“云随也在里面。其他的人我让他们各自散了。” “嗯。既然医官在,人多了反倒不好。你处理得很好。” “是。老爷…”温姨娘福了一礼。有些欲言又止。 慕容霸秋道:“先进去吧。” 进得屋内,见慕容云随正和医官说话。见了家主,两人连忙行礼。慕容霸秋一挥示意他们免礼,道:“情形如何?” 医官回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呛水受了惊所以一时还未能醒转过来。”听得医官如此说,慕容霸秋方暗暗松了一口气,“唔”一声,又听医官接着道:“属下已经拟好了方子。二小姐照方调养身子应该会很快康复。只是……”医官略一迟疑。 “只是什么……”慕容霸秋道:“说话莫要吞吞吐吐。” 医官肯首道:“是。只是二小姐受惊不小,加之大小姐之事,心中一直有阴影,精神方面,怕是要好好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如此你多加留心,不得大意。” 医官应诺,见慕容霸秋不再发话,方才退了下去。 进了内堂,贴身侍女思语脸上犹挂着泪痕。半跪在床边,用热水擦拭额头。几名丫鬟正忙不迭的替云溪收拾换下的湿衣。见家主进来都忙着行礼。 三人伫立床边。温姨娘与慕容云随适才见过,犹能镇定,慕容霸秋已忍不住探身细看云溪。 慕容云溪已然换过衣服。头发犹是湿的,水滴偶尔从她额前刘海顺着腮边滑落,颈下的绣荷弹花软枕上一片水迹凌乱。面色苍白,衬着浅绿色的帐帘和锦被,更显得脸色一片青白。整个人昏迷不醒,连那青白也是虚浮的,像覆在脸上的轻纱,越加显得了无生气。 温姨娘自持端庄贤惠,见慕容云溪如此模样也不由湿了眼眶,拿起绢子轻轻拭一拭眼泪。 慕容霸秋并不说话,转身出了内堂。慕容云随和温姨娘连忙跟了出来。只听慕容霸秋冷冷道:“还不说是怎么回事?” 温姨娘眼光一凝,望向慕容云随,云随语气有些沉重,道:“据思语说,是云菲将云溪撞落湖中。” “人呢?” 温姨娘连忙道:“在后堂关着。” 慕容霸秋道:“将在场一众人等全数带到后堂来。”言罢径直朝后堂走去。温姨娘连忙吩咐花影去唤人。 …… 慕容霸秋进门时,莫非正坐在地上,手被反捆在柱子后,身子斜斜靠着柱子,望着房梁发呆。 慕容霸秋一见莫非的样子,脸色顿时铁青。慕容云随皱一皱眉,少有的以怪责的语气问温姨娘道:“不是说关在后堂么?怎么还绑着?”常在也不言语,连忙绕到柱子后面去解莫非手上的绳索。 温姨娘脸色一变,道:“只吩咐下人关在此处,怕是下人们怕她跑了!” 慕容云随低声斥道:“荒唐。慕容家的三小姐,能跑去哪里?姨娘这不是要闹笑话么?” 慕容霸秋不说话,只冷冷看着后堂的下人,一一扫视过去。目光所及之处,下人们神色皆是不由自主的一凛,慌忙低下了头。在场众人几乎都是温姨娘和云溪院子里的人,他们本就瞧不起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三小姐,加之自己的主子纵容甚至鼓励,越发的对莫非无礼,莫非平日里事忙,也懒得和她们计较,于是才有了今日这番景象。在他们看来,这个野种三小姐胆敢推正牌二小姐下水…,加上多年前大小姐的事,哼,怕是她做主子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哪里还有不落井下石的。 慕容霸秋收回目光再不看他们,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三小姐的么?”语气如平常一般淡淡,并不见疾言厉色,下人们却唬得跪了一地。 此时常在已经解开了莫非手上的绳索,莫非轻轻松了松手腕,绑得太紧,手腕都勒出两道微微泛白的红印。她淡淡扫了跪了满堂的人一眼,只静静站在屋中,也不言语。 莫非的动作神情全落入慕容云随的眼中,慕容云随神情微动,回头朝常在淡淡道:“慕容府有多久没有动过家规了?奴才们已经不记得规矩了!劳烦常叔叔好好管教一番。” 慕容云随淡淡一句话,吓得在场众人身子猛地一抖,膝行到慕容霸秋跟前哭诉道:“奴才们不敢了,请家主恕罪。” 此时花影已领了一众落水时在场的下人进屋,见屋跪了一地,不由脸色惨白,连忙跪了。 温姨娘脸色有些难看,觑了莫非一眼,强自镇定了语气,道:“老爷,事有缓急,还是先处理‘落水’之事…”言罢,悄悄抬头看一眼慕容霸秋,慕容霸秋目光一凛,温姨娘忙低了头。 慕容云随看一眼慕容霸秋,见父亲微点一点头示意他问话,话语淡淡却含了不可抗拒的威严,冷冷道:“说,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虚言,当心小命。” 除了思语呆呆跪着咬着唇不曾说话,其余众人皆有些惶恐,忙“砰砰”叩首道:“奴才不清楚。” “糊涂!二小姐落水,贴身的奴才不清楚?那谁能清楚!还有你们,不是都在场么?” 慕容少主待下人们一向宽厚,众人何曾见过他的怒气,又有家主在,一众奴才早吓软了,只顾叩首,也不敢反驳。 只听莫非道:“他们确实不清楚。他们大都比我还去得晚,怎么能清楚呢?”说着,轻移瑶步,走道思语面前,蹲下身,细细看着思语的脸,缓缓道:“要问呢,也要问她,只有她,最清楚。” 思语浑身一抖,连忙抬头望了一眼温姨娘,又连忙低下了头。也不看莫非,抽泣着答:“奴婢,奴婢不敢说。” 慕容霸秋冷冷扫一眼思语,缓缓吐出几字:“不中用。” 慕容云随道:“云溪落水的时候,不是只有你在身旁么?前会儿又与温姨娘说是谁撞二小姐下水的?据实说吧。若有不尽不实,送入军中。” 思语倒抽了一口冷气。女子送入军中?那便是充作军妓,当真生不如死,不出几月不是被折磨至死就是自寻了断,鲜有活着出来的。不由又偷偷望温姨娘,见温姨娘并不看她,只轻轻抚着发上的一支翠玉珠钗,心中一抖,狠一狠心,指着莫非道:“是她,是她将小姐撞入湖中!” 莫非也不言语,挥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思语左颊高高肿起,五个通红的指印浮在脸上。思语一手抚着脸颊,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莫非,突然,脸上闪过幽冷地笑,恨声道:“你便是打死我,我也要说。你想害死二小姐,做梦。你这个狠毒的贱婢。” 莫非二话不说,扯起她反手又是狠狠两个耳光,直打得她嘴角破裂,血丝渗了出来。 温姨娘袖中的手帕被她绞得紧紧的,却并没有出声制止,只偷觑了慕容霸秋一眼。慕容霸秋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慕容云随只是淡淡的望着思语,仿佛没有事发生。 只听莫非冷冷道:“好好说话。便是要冤枉我,嘴上也放干净些。”言罢取出手绢轻轻拭了拭右手,仿佛刚才几耳光脏了自己的手一般。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蜀绣鸳鸯荷包 …… …… 慕容云随淡淡道:“好好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思语不敢再出言莽撞,只细细将事情说了一遍。只说,云溪写字写得闷了,想去风月小亭走走。在亭子里坐了会儿,便让如冰如意去取些莲子糕,只留她一人相陪。二小姐倚着栏杆喂着池里的鲤鱼,便在这时,三小姐突然冲了来,她还没明白什么事,二小姐便被撞入水中,三小姐想逃跑,她拼死扑倒三小姐,幸好,温姨娘闻得呼喊赶来,救了二小姐,抓了三小姐。云云。 慕容云随又扫了一眼众人,一众下人连忙道:“奴才们到时,确实听得思语姑娘大叫救命,将三小姐扑在地上,还说,还说,她将二小姐撞入水中,还想逃么?奴才们这才敢上去抓住三小姐的。” 莫非看着思语声泪俱下的模样,确实叫人生怜。自己才来慕容府没多久,一众下人自然会从心里偏袒思语些。况且,这件事…莫非心中一叹,面色却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从容道:“我为何要杀云溪?” 思语想也不想,悲泣道:“你嫉恨二小姐用水泼你,摔了你煮茶的用具,剪烂了你的新衣服…” 慕容霸秋听着思语的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看向莫非的眼神,多了几份莫名的神色。原来莫非在西厢受了这么多委屈,竟然不曾跟他提过一句,每天依旧精神奕奕,笑容满面的跟着云随去管理月胧纱的生意。 听着思语念了许多事,这些事思语如数家珍,想也不想就能念出来,倒像是提前背下的戏文一般。莫非觑见慕容云随眼中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嘴角扯起一抹恍然的笑,问道:“哦,原来这些事。都是你家小姐做的。嗯,谢谢你告诉我,回头你家小姐醒过来。我倒真要好好问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百般的来寻我的不是。” 思语一愣,这些事,都是云溪吩咐下人们偷偷做的,确实没有亲自出手,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她突然想道一事,怒道:“不可能。你若不知道,为何要扮鬼吓唬二小姐。害的她入夜便半步也不敢出门。” 莫非含笑道:“扮鬼?你可有证据?”莫非见思语语塞,顿了顿才道,“更何况,你家小姐都不知道是有人扮鬼,还是真的有鬼,你却怎么知道?还能一口咬定,那人是我?” 思语呆住,突然,两眼露出骇人的光芒,一把扑上来扯着莫非的衣襟道:“是你要害死二小姐的。是你要害死二小姐的。就算以前的事情你可要推脱,但这次是我亲眼所见。是你…” 慕容云随和常在齐声道:“快放开!” 莫非冷冷推开她手,道:“当时只有你我在场,既然你能说是我将云溪撞入水中。那么我也可以说,是你做的!”莫非微微一笑,“事实上,如果真没有旁人在场,那必定是你做的。我便是证人。” 思语浑身一抖,眼中闪耀出一丝光芒,但瞬间黯淡下去,跪行到慕容霸秋身前,不停磕头,哭道:“家主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愿以性命担保。二小姐待奴婢有恩,奴婢绝不敢伤害二小姐。还请家主为二小姐主持公道!也还奴婢一个清白!”言罢突然暴起,狠狠往柱上撞去。 黑影一闪,常在已挡在思语身前,思语抱着必死之心拼力撞去,却突然觉身上一软,浑身力气消失不见,已经被点了穴,扔在地上。常在已退回慕容霸秋身后两步远,微低着头,继续沉默。 温姨娘听得思语这样说,忙道:“这奴才跟了云溪多年,又敢以死相荐。妾身思忖,她的话并非不可信。”这话说的甚合时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慕容霸秋的眼中果然闪过一丝疑惑,虽然,只一瞬。 思语突然寻死,莫非总觉得哪里不妥,又来不及细想,一时间竞想不到话来反驳。 从云溪落水开始,莫非心里一直存着混沌的疑团。温姨娘遣人来叫自己去风月小亭,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云溪落水,究竟是自己不小心,还是思语加害?思语是云溪的贴身丫头,跟随云溪多年,如同心腹臂膀,却又为何要害云溪?即便云溪是自己落水,思语又为何要来冤枉她?是为了替主子出气,还是为了什么别的原因?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足矣让思语连命都不要也要污蔑自己? 慕容霸秋、慕容云随与温姨娘齐齐望住莫非,莫非搜肠刮肚也没想清楚事情的关键,更寻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又不能像思语一样以死表清白,沉默片刻,耸了耸肩,只望着慕容霸秋道:“我没做过!” 温姨娘瞧着莫非轻笑道:“怎么云菲以为一句话就可以脱罪么?我亲眼见思语将你扑倒。如果不是怕你逃走,难道是怕你下水救人么?” 莫非无奈想,我真是想救人来着。缓缓道:“但凭她一面之辞,便说我要害云溪?这未免也太过武断!既无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做的,又何来脱罪之说?当真荒谬。” 温姨娘嗤笑一声:“这奴才的话不可信,本夫人亲眼所见之事也不可信么?”说罢冷冷道:“何况是本夫人约你去风月小亭商谈端午龙舟宴之事,本想让你推荐几位月胧纱的舞姬,谁想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夫人怎能轻饶了过去。” 莫非越听越是不妥,温姨娘竟然连是她约自己去也先说了出来,自己再以是温姨娘临时约见,并不知道云溪在那为借口辩驳,就毫无用处。微微咬牙沉思,内心有了计较,“何必如此争论不休,姨娘若是有证据,大可报官。” 温姨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云菲这是和姨娘说笑么?这芙蓉城哪个官员敢管我慕容府的事?除非…”温姨娘眼光一闪,“是去央都城里告御状。”说完捂着嘴笑了两声,偷眼觑见慕容霸秋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忙止住了笑声。 莫非不再说话,只瞧着慕容霸秋,若他不出声,就是再说什么也是白说。 慕容霸秋沉吟片刻,道:“将思语关押刑房,云菲自回房禁足,等云溪醒了,一切自有定论。” 慕容霸秋说了话,也不能再辩。思语听莫非与温姨娘争执,还提到了告御状,早吓得人傻了。直到侍卫来拖她,才回过神来。偷眼看了温姨娘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 见温姨娘脸上仍有忿意。慕容云随不由有些疑虑。虽然慕容云溪和云鹏颇为亲近,但和温姨娘的关系却向来寡淡,温姨娘究竟是为着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上心?转眼看了莫非一眼,摇了摇头,收拾了念头,不愿往深处想去。 莫非行了礼也要自回房去,出门前走近慕容云随身边,轻轻道:“我到时,只有思语在场,云溪应是她推下水的。虽不知原因,但此事必须得查。若是府里留着会害主子的奴婢,可比敌人真刀真枪的杀上门来还要麻烦。”她的声音很轻,看似只与慕容云随说话,却恰恰足够慕容霸秋和温姨娘听了去。她心中总有感觉,这事与温姨娘脱不了干系,如今云溪尚在昏迷,说这话既是提醒慕容霸秋和云随,也是在警告温姨娘,教她不敢再轻举妄动。言罢也不管他们信与不信,径直往门外走去。 正在此时,却听远远一个声音懒懒笑道:“两位美人先别急着离开呀。” …… 慕容霸秋一听来人的声音,嘴角竟然嗜出一抹笑来,挥一挥手,护卫便退了下去。莫非却皱了眉,却也没有再往外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已飘然入屋,先是向慕容霸秋行了礼,又笑嘻嘻的朝莫非扔去一个媚眼。莫非忍不住一阵恶寒。来人不是唐子俊却又是谁? 唐子俊接了圣旨下月到央都就任羽林军副统领一职,却也不急着去央都熟悉打点,只赖在慕容府成天花天酒地。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见他的人影众人倒也不奇怪,只道他又躲到哪个花街柳巷找姑娘喝酒聊天去了。如今突然冒了出来,反倒让众人心中极不适应。 只见唐子俊嘴角牵出他那招牌式的邪邪笑容,向慕容霸秋道:“元帅,子俊有话要说,除了两位美人,这些什么…”指着地上乱七八糟跪了一地的下人,“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都下去吧,下去吧。” 慕容霸秋尚未答话,慕容云随已经忍不住轻咳两声,道:“都下去吧。”一众人等如蒙大赦,连忙谢恩退出房去。 唐子俊蹲到思语跟前,右手清扬,已经解了她的穴道,思语呛咳了几声,疑惑的望着唐子俊,不知他意欲何为。唐子俊笑嘻嘻的道:“小美人儿,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思语眼神一闪,低下头道:“奴婢的话,句句属实。” 唐子俊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惋惜道:“啧啧,撒谎的美人儿可不讨喜哟!”说着,松开手指,变戏法似的指尖一滑,一个做工极为精致的蜀绣鸳鸯荷包出现在他手上。思语一见荷包,脸色大变,惊恐的望着唐子俊。 唐子俊笑道:“小美人儿你太不小心了,你的荷包掉在风月小亭了。子俊专程拿过来还给你呢。” …… ……(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枉死 此语一出,思语耳边轰然一响,愕然抬头,愣在当场。 莫非静静的盯着思语那张被她的巴掌打得高高肿起的脸,仿佛想从上面寻出一朵花儿来。她不明白,刚才冤枉自己的时候都敢振振有词,怡然不惧。现在唐子俊不过拣了她一个荷包,她为何会紧张成这副模样。她既然在亭子里伺候,荷包掉在亭子里有什么稀奇? 呆愣片刻,思语回过神来,强自镇定道:“多,多谢唐公子。”言罢便要伸手去接荷包。唐子俊却突然缩回了手,“真是你的荷包么?”思语伸在半空的手一抖,连忙应是。只见唐子俊邪邪一笑,道:“小美人儿,你可真有钱。子俊刚才好奇,偷偷看了一眼,啧啧,这里面除却碎银子,可有四张一万两的银票呢。”一听这话,思语身子一抖,软软跌坐在地上。 四万两银票的荷包?一个丫鬟怎么会有那么多钱?慕容霸秋疑惑的望着思语。等着她的回答。 温姨娘手中的绣帕再次绞紧,紧紧盯着思语,轻咳一声,眼中露出警告的神色。 唐子俊却突然回头,露出关切的神色,问道:“夫人身体不适么?这都入夏了,要多注意身体。这天气,吃多了燕窝,可不好。”温姨娘脸色变了数变,勉力笑道:“唐公子有心。”说着话,却情不自禁的伸手去理了理头上斜斜插着的翠玉珠钗。 思语看见温姨娘不经意拂过珠钗的动作,面色惨白,连忙将头埋得极低,不让旁人看见她的神色。 莫非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她发现,每当温姨娘去碰那只珠钗,思语就会特别紧张。或者说…恐惧。 莫非心中疑惑,正要问话,温姨娘猛然上前两步指着思语骂道:“混账东西!你一个奴才。怎会有那么多银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见财起意,竟敢将二小姐推入湖中?” 莫非听得眉头大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哪里是问话,分明是在授意。思语跟随云溪多年。怎会为了银子杀她?更何况,即便她拿了银子。又能跑去哪里?这话莫非都能听出疑虑来,在场众人目光霎时落在思语温姨娘身上。 唐子俊摇晃着荷包,笑道:“温姨娘真是厉害,一番推论也能说得犹如亲眼所见。子俊佩服。”不待温姨娘答话,眼中冷光一闪,朝思语道:“你还不说真话?难道真不想活了?元帅在此,只要你实话实说。元帅自会保你周全,没人敢妄动。否则,意图杀害二小姐,陷害三小姐,两项大罪任何一项,都够你死一百次。” 莫非听唐子俊字字诛心,有些佩服。见思语神情迟疑,仿佛有些意动,又见她缓缓抬头,仿佛想去看温姨娘。莫非连忙出声道:“是啊,思语,你只要说出幕后主使,诬陷我的事。我便不追究了。至于二小姐的事,我也会替你向爹爹求情……”果然,思语的心神被莫非说的话吸引,没有去看温姨娘。莫非一边说话,一边缓缓移步,停住时,刚好挡在温姨娘和思语中间,这才缓缓道:“敢于挺而走险的人,不外乎三种情况,第一,是家人被挟持,迫于无奈。第二,是受巨大财富的诱惑。第三,是生死受到威胁。不知道,你属于哪种情况?” 莫非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细细的看着思语的反应,无奈她始终低着头,除了微微有些发抖,莫非无法捕捉她的想法,只得冷了眼续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说出实情,二是死。”莫非蹲下身,一把扯住她,语气带了一丝魅惑,缓缓道:“你想想,倘若你的家人被挟持。你死了,他们的下场会如何?倘若你的目的是钱,你都死了,要钱何用?倘若你生死受到威胁,你现在就要死了,还怕其他威胁么?” 说话的时候,莫非始终保持能遮住思语看向温姨娘的视线,她知道思语现在正是意志不定的时候,最适合用攻心术,只要不被打断,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毕竟只是个普通的丫头,而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刺客。她已经感觉到思语的身子抖得厉害,乘机又道:“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至少先保住性命再某其它,否则,满盘皆输。”果然,思语猛的抬起头来,一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突然,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温姨娘“哎呦”一声,蹲下身,拣起地上的翠玉珠钗,冷冷道:“好好一支珠钗,就这么碎了,可惜了。明儿让花影送去奇珍阁看看是否能修补。” 慕容霸秋闻得此话脸色沉了下去,轩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温姨娘惊愕,忙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莫非眯起了眼,心中暗骂。 果然,思语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缓慢了语调,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奴婢推二小姐下水的。我爹病了,奴婢乘二小姐不注意,偷了荷包藏在身上,想乘着出门采办的机会交给哥哥,让他拿钱带爹爹去看大夫。哪知给二小姐取鱼粮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奴婢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二小姐推入水中,本想逃走,却见三小姐的身影远远走来,奴婢只好假装喊救命,然后扑倒三小姐,将事情嫁祸在她身上。奴婢绝无半句虚言,家主派人去奴婢家中一探便知。奴婢愿意以死谢罪,还请家主开恩,救奴婢老父性命。”言罢不停磕头,哀哭不已。 温姨娘不动声色的吁出一口气,出声道:“放心吧,罪不及家人,若你所言属实,我们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家…” 慕容霸秋眼中棱光一闪,骤然举眸望向温姨娘。温姨娘心中一凛,顿时将后半句话吞进肚里,不敢言语。 事已至此,莫非也再无办法,皱着眉想既然自己的嫌疑洗脱了,其他的事便不要再管,相信家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想到这里不由苦笑,可惜,除了昏迷那位外,这唯一的当事人似乎并不太合作。 便在这时,唐子俊突然将荷包扔到思语跟前,道:“你撒谎。这荷包,根本不是在湖边拣的,是我刚才顺手从夫人兜中顺手偷出来的。”他明明朝着思语说话,眼神却斜瞄着温姨娘,冷声道:“说,你为何要说荷包是你的?你到底要隐瞒什么?” 温姨娘猛的一呆,却只怔了片刻,缓缓跪下,只看着慕容霸秋,面容平静道:“妾身没有做这样的事,亦不会去做这样的事。唐公子一面之辞,谁能证明,你的荷包是从我身上拿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众人都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注意力皆被温姨娘所吸引。慕容霸秋的眼神若有若无的飘在温姨娘身上,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今天的事,而是七年前大女儿溺水的事。她的脸色铁青,却依旧沉默着。 思语磕头如捣蒜,悲戚道:“是奴婢的错,不关夫人的事。奴婢认罪,奴婢认罪。”突然,她一个头磕下去,便一动不动。莫非离她最近,连忙查看。扳起身体,只见一把短刃插在她的心口,已然毙命。 莫非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转头去望着慕容云随。 慕容霸秋面色铁青,静静看了温姨娘一眼,说了一句“你很好。”转身离开。 温姨娘面色苍白,缓缓站起身来,只狠狠看了莫非一眼,便转身离开。 慕容云随也回望着莫非,正要说话,唐子俊笑嘻嘻的窜到两人中间,道:“明明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又苦无证据。哎…美人儿,我可又救你一次,你…”莫非皱起了眉,心底翻起一阵厌烦,没有理他,转身离去。 …… 莫非回屋休息一阵,再出门时,已是黄昏。月胧纱的事不能再拖,便是入夜,也得走一趟。 路过后院听闻一阵压抑的哭泣,莫非好奇,转了道去看究竟。正见蝉儿将一支破碎的翠玉珠钗放到一个青年男子手上。那男子压抑着声音低低哭泣,向蝉儿行礼后,推着一辆极其简陋的甲板车离开,车上用一块白布搭着,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蝉儿转过头来见莫非站在身后,吓了一跳,连忙行礼。莫非笑着将她扶起,客套了几句,问道:“那支珠钗不是夫人的么?那人是谁,怎么给他了?” 蝉儿并没有因为莫非的亲切而失礼,反而更为谨慎的答道:“那珠钗是思语娘留给思语的唯一东西。思语一直珍重。只在娘的生忌才带。如今思语去了,夫人大发善心,不仅给了银子将思语的尸体让他哥哥运回祖坟埋葬,还将这珠钗还给她。” 莫非笑道:“姨娘果真是大好人呢。不过,思语的珠钗怎么会在夫人身上?” 蝉儿欲言又止,看了看四周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思语人都走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一年多以前,思语的哥哥犯了死罪,被衙门抓了。他爹来着病来求思语想办法,思语不敢求二小姐,便偷偷躲在后院哭泣,被夫人看见了,夫人心好,让思语以珠钗作交换,救了他哥哥一命。还一直照顾她爹。要不然,他哥哥早死了,他爹没人照顾,怕也活不了多久。” 莫非心下一阵冰凉,这分明是用思语家人的性命威胁思语为她办事。看来,落水事件,便是她的主谋。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既不愿辜负夫人的恩情,更不愿置父兄与险地,只好赔上自己的性命。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来了不该来的人 …… 夏末,芙蓉城,月胧纱,风静、雨细、客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二层尽头,没有挂名牌的厢房。 莫非掣一支白玉狼毫毛笔在手,皱着眉,在一张书满蝇头小楷的书册上勾划着什么。鬓发有些松散,只以紫玉兰钗轻轻挽起,几许青丝散落在耳垂下,随着她手书的动作轻轻晃动,颇增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然之姿。 桌上小小一尊麒麟炉里焚着木兰香,篆烟细细,笔直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厢房的门被一只莹白的小手轻轻推开,一缕香风带着那烟散得失了形状。一名女子闪身进门,轻移莲步走到桌前行了一礼,轻轻唤道:“三小姐。” 莫非“嗯”一声,抬头看了她一眼。进屋的女子一身桃红裙装,梳一个反绾髻,髻边插一只新鲜的芍药,额上贴一朵流金寒叶钿花,耳上的红宝耳坠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光,气度优雅沉静。正是月胧纱明面上的管事,也是月胧纱头牌舞姬迟迟。 莫非复又低头,笔尖稳定的在纸上游走,缓缓问道:“什么事?” 迟迟恭恭谨谨的躬身行礼,轻轻道:“来了一个不该来的人。本想到府上禀报少主,属下想着既然三小姐在,便先来回三小姐。” 莫非觑了她一眼,淡淡道:“什么叫不该来的人?” 迟迟略一迟疑,道“羽林军统领,王卫。” 莫非略略顿了一顿,将毛笔撂在桌上一方白玉鸳鸯笔架上,蹙着眉头道:“唐子俊的头儿?他来干什么?” 迟迟没有搭话。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并不是问她,也没问任何人。她静静的看着莫非洁白衣襟上斜绘的一枝浅粉玉兰,沉默着。 这事确实有些出乎常理。若是找姑娘,央都城里也有月胧纱,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到芙蓉城来。若是办案子。有什么案子,要他羽林军统领亲自出马?莫非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问道:“带了多少人?” “独自一人。只穿一袭寻常布衣。” “独自一人?皇帝身边的人。轻易出了皇城,总归有点什么事。”莫非呆呆想了片刻。心中总有点风雨欲来的感觉。摇一摇头,淡然道:“走,看看去。” …… 月胧纱,一层,西南角。 身着深青色便衣的王卫独斟独饮,仿佛对周围的热闹场景毫无所觉。他的帽檐拉得极低,只在举杯饮尽杯中酒的一瞬间。方能看见眼中无尽的落寞,还有一闪而过的寒冷。他所坐的位置虽然僻静,却并不偏远。只是若非特别留意,又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很明显,他是有意的匿藏气息。 羽林军统领,果然不简单。莫非唇角扬起极为清淡的笑,问道:“如何发现他的?” 迟迟抿一抿唇,露出几分自傲的神色,道:“外地人。生脸孔。属下吩咐姑娘们特别留意,他只点了酒菜,不曾叫姑娘作陪。属下想,不找姑娘来月胧纱干什么?若是喝酒吃肉可以到酒馆客栈。可比在咱们月胧纱上算多了。于是赶紧让人去查。将各州府回来的暗庄联络人都叫来看过,央都瑭玥认得他,说是羽林军的王卫,属下便马上来回三小姐的话。” 莫非听着迟迟的话,低头想了一想,猛然抬头,眸子亮晶晶如两丸冰绿宝石,沉默片刻,正色道:“我先下去看看。这事还是着人去回少主一声。另外,南宫丞相那位大公子看中苡娘,想要为她盘头的事,我准了。你向少主报备一声,请少主多给她些权限,毕竟南宫府的情况较为复杂,不要伤了自己人的好。”1 迟迟听得暗暗有些心惊,苡娘是央都城月胧纱的红人。竟然可以进到南宫大人的相府去,确实有几分本事。迟迟心中苦笑,南宫府有几颗钉子,连她也不知道。苡娘原是她提拔上去的人,要是能活着从南宫府出来,以后的地位,只怕比她还要高上一截了。她点一点头,含着寥落的笑意,道:“是,事关重大,属下亲自去一趟府上。” 莫非哪会猜不到迟迟的想法和顾忌,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丝,也不看她,只缓缓地说:“你是月胧纱的老人了。在我们家当差,伶俐自然是很好的。不过……”莫非抬头冷冷地扫视了她一眼,说道:“最要紧的是忠心,若心思不在月胧纱,只想着旁的歪门邪道,这脑袋怕是长不安稳的!当然了,你若好好办事,少主赏罚分明,自然厚待于你。不一定要入了洞才能立功,明白吗?…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 迟迟神色陡地一凛,口中道:“属下明白,决不敢僭越,必当忠心耿耿为家里办事。” 莫非满意地笑了笑,说一句“去吧。”迟迟自退回后堂,备了马车亲去慕容府不提。 …… 莫非将酒坛往王卫桌上一放,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王卫轻轻的“咦”了一声,望向来人,却见眼前坐着一个极为素净的女子,一件素净的洁白上襦,浅浅鹅黄罗裙上以朦朦的淡粉渲染裙摆,再以工笔绘满折枝白玉兰,不着妆容,却凭着素颜在众人中生生脱颖而出。他目光缓缓一沉,淡淡道:“我没叫姑娘。” “我知道。”莫非淡淡笑着看向王卫,平静无澜的笑意中有一丝探寻。 王卫正要开口,楼中响起泠泠淙淙的琴声,曲调轻柔,正是北庸时下最流行小曲。琴声一起,楼中吵闹的声响似乎竟静寂了许多。弹琴的是月胧纱的红牌之一冷香。恰如她的名字般,冷香向来冷艳,只是弹琴,既不唱歌也不喝酒,反倒有许多客人偏偏喜欢她冰冰冷冷的样子,常有千金一掷为搏美人一笑的趣事。 王卫一听琴音响起,虎躯一震,连忙转目向台上看去,看见冷香,他目光一亮,整个人恍若出神离窍了一般,恍惚轻声道:“玉竹……” 莫非细细瞧着王卫的神色,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王卫的神情发乎自然,不似作伪,看来王卫来此,是为了私事。只要不是皇帝疑心派他来暗查月胧纱,那便没她什么事。 正要转身离开,眼角突然晃见王卫腰间一抹亮色,玄铁令牌!莫非微微眯了眼藏住眼底的光,将一壶酒递到王卫面前,平静接口:“玉竹冷香,宛若天人。”她淡淡笑着看向王卫,道:“大人很喜欢我们家冷香?” 王卫心中一沉,面色不改,收回眼神道:“我不是什么大人。” 莫非拿起酒坛,在青花瓷碗中倒了满满一碗酒,微微笑道:“嗯,现在是在芙蓉城,不是在央都皇城,小女子还是称呼您一声王公子罢。” 他端详莫非半响,皱眉道,“你是谁?” 莫非举起酒碗,温然微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王公子达成心愿。”说着,眼神往舞台上看了一眼。 王卫微眯着眼,细细看着莫非,确定她的话是极为认真的,眼底隐隐有一丝忧色,压低声音,轻轻道:“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便知道,我的心愿你是无法帮我完成的。”他眸中尽是讽刺的笑,举起酒坛和她的碗碰了一下,仰头狠狠喝了一口后,“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帮我。” 莫非亦是大大的灌了一口酒,眼波流转,盈盈笑道:“我说驸马爷,你想明媒正娶大张旗鼓的和咱们长公主殿下作对,当然没人能帮你。可若是你只是想和我们家冷香在一起的话,办法,有一百种。” 王卫眼中一亮,颇为意动。 莫非缓缓将酒碗举起,露出清浅白牙,静静看着王卫。 王卫看着舞台怔怔片刻,回望着莫非,眸光黑沉:“说你的条件吧。” 莫非咬着下唇吃吃一笑,举眸望着他道:“小女子不过是请大人喝一顿酒,交个朋友,以后小女子若是犯了什么错处,还请大人看在今日的情分,枉开一面。” 琴声叮咚,仿佛不停撩拨着他心底最柔软的那根神经,眼神中却露出一丝犹豫,一丝挣扎……突然,王卫将酒坛轻轻碰在莫非举起的酒碗上,仰头将坛中的馀酿一口饮尽,瞧着莫非,坚定道:“成交!” …… 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阵,便渐渐歇住,只留一层淡淡的水雾笼罩在芙蓉城的大街小巷。 冷香芊指轻扬,美妙的琴音荡漾在月胧纱的每个角落,绕梁不绝。西南角的两人,一人执碗,一人拎坛,频频对饮,都有了些许醉意。 莫非将酒碗送到唇边,举袖挡住眼中难掩的一丝焦虑:这人酒量这么好,怕是自己醉了他还没醉,怎么办?要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玄铁令牌呢? 便在此时,门口响起争吵的声音,引得众多客人侧目。王卫循声望去,皱了皱眉,朝莫非笑道:“老板娘,有人砸场子。” …… …… 1盘头:就是取青楼女子为妾的意思。 (20120208初修)(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是一起上?还是滚? …… 莫非抬眼望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原是两位锦衣玉冠的公子哥带了一众随从想要入楼,却被站门的龟公拦了下来。公子哥儿尚未发话,他身边五大三粗的侍卫随从便闹将开了。只听其中一人嗓门奇粗,瓮声骂道:“你这不长眼的混球,不认得君洲齐家四少爷吗?啊?我们少爷慕名来听曲儿是给了你们这小楼子天大的面子,嘿,这没说让你厢房伺候,你居然敢把爷拦在店外!啊!找死啊!” 龟公说理不成,反挨了一巴掌。管事迟迟又不在,掌柜佟月娘手上的算盘珠子都没来得及放下,急急忙忙摇曳着混身的丰满,笑憨憨的赶了去,娇笑道“哎呦,几位爷,几位爷,您能来咱们月胧纱,咱们蓬荜生辉呀,但咱们楼子里地儿小,确实已经坐满了,还望爷原谅,改日再来,月娘请您喝酒!” “滚一边儿去,谁稀罕你请?小爷我给不起钱吗?客满了?给爷赶一桌出来不就有桌了吗?老子出十倍的价钱!” 佟月娘暗骂,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赔笑道:“爷,您就宽宏大量,原谅则个,这来者都是客,赶谁走这也不合适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齐家四少爷一巴掌打在佟月娘脸上,佟月娘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脸上起了五个红指印儿,只听那四少爷骂道:“小爷本也不稀罕到你这破楼子来,你却这般不知趣,小爷我就偏要进去。不长眼的东西,脏了小爷的手!”说罢横冲直闯就往里闯,龟公还要再拉,佟月娘一把挡住龟公,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恨恨的神色,嘴角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一闪即逝。今儿迟迟管事虽然不在,三小姐可是在楼子里的。要闹就让他们尽情闹去吧。 …… 冷香手指微扬,面色冰冷的抚着古琴,对客栈之乱仿若未闻。琴声如水,丝毫不乱。 王卫看着齐四少等人望向冷香的眼神充满惊艳色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皱了皱眉,重重将酒坛放在桌上,冷冷道:“蠢货,坏了这好酒好琴!” 莫非收回目光,举起瓷碗又灌了口青梅酒,一副懒懒散散的表情,微眯着眼睛。仿佛是有些醉了,全然不管楼里有多乱,眼光只若即若离的在王卫身上游荡,但更多的时候,是落在王卫腰间那块玄铁牌子上。莫非心中有些焦急,却又不能被王卫看出她的焦急,她没有心情理会是什么人来闹事,她只想要那块牌子,那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玄铁牌子,那块可以自由出入央都皇城的牌子。 但见那齐四少爷一路簇拥撞开客人。走到居中的一桌,不理会众人指指点点,那大个子啪的一声摔下一锭银子,把佩剑往桌上一按。吼道:“滚!”一桌书生脸色苍白,其中一名站起来还没说话,已经被另一人死死拽住,往桌上的佩剑做了个颜色,愤愤道:“李兄,走吧!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也不拿桌上的银子,一桌人愤愤离开,只听那最先站起来的李姓书生在离开客栈前愤愤的说道:“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齐四少冷“哼”一声,豁然转身,道:“王法?爷就是王法。”李书生和许多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士一般,极爱冷香的琴和迟迟的舞,也算是月胧纱的常客。可这般无礼霸道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不由气得有些糊涂,转身便骂:“你这泼货,真是胆大包天,难道不知朗朗乾坤……” 话音未落,齐四少已拔剑出鞘,直直一剑便朝书生刺去。众人不意他一言不合便出剑伤人,皆是惊呼出声。 李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眼见长剑带着劲风直袭胸口,一股杀气笼罩全身,惊出一声冷汗,竟是吓得连惊呼躲闪也忘了,脑中直闪出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莫非听见惊呼,见齐四少竟要公然杀人,急急朝王卫道:“救他!” 莫非话音未落,剑尖离书生胸口不过一寸,莫非握紧了酒碗。忽听齐四少“哎呦”一声惨叫,一只竹筷击打在齐四少右手腕,“叮”的一声脆响,剑已落到地上。 莫非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能做皇帝身边的羽林军头子,果然名不虚传。光看这一下,出手既快又准,却只伤了那阔少的手筋,而没有洞穿手腕,力量的掌控之精妙,她所认识的人中,恐怕也只有唐子俊能做到。想到此处,偷觑了一眼那块玄铁令牌,不由担忧起来。他这么厉害,要偷令牌只怕极为困难,可没有令牌,要如何混入宫中呢?眼看就要入秋了,元帅又去了涿郡处理军务,姐姐的情况不能久等。况且,经过上次二小姐云溪落水之事,府里的下人们都以为她逼死思语,对她既怕且恨,她在慕容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入宫,势在必行。可怎么入,这是个问题。 李书生刚刚到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被同伴一拉,也顾不得狼狈不狼狈,慌慌忙忙逃出楼外去。 齐四少虽然骄横霸道,但毕竟出生世家,自幼便有名师指引,还是有几分眼色。他知道出手之人极为厉害,可当着众人,面子上很是过不去。特别是,他今天是和孙静涛孙二少一起来的。孙静涛什么都压他一头,他在什么人面前丢脸都可以,偏偏不能在孙二少面前丢了脸去。他愤恨的转过头去,望向王卫二人。 一个深青布衣,样貌普通的男子,一位淡雅出尘,容颜绝色的俏娇娘,两人正自默默对饮。 …… 齐四少望着莫非呆了片刻,吞了吞口水,领着一行人已经到了莫非桌前。两人仍旧自顾自的喝酒,齐四少直觉的感到一丝危险,又不好意思再退回去,只好硬起胆量问道:“你们是谁?敢管本少爷的闲事,报上名来。”话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气势不足。只好尴尬的咳嗽两声。 不待王卫开口,莫非已缓缓站了起来,却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似乎醉了,她细细看了齐四少几眼,转身对王卫道:“爷。明明是他们出手在先,却敢来向你兴师问罪。真是不知死活。”说着,竟似要跌倒一般。 齐四少迷醉的看着莫非绯红的脸颊,见她要跌倒,连忙伸手要扶。莫非连忙闪避,一个旋转,恰巧跌入王卫怀中,手顺势滑到他的腰间…… 王卫见莫非跌坐过来。不好闪避,顺势一扶,目光连忙往舞台望去,随后自嘲一笑。冷香并不知道他会来,怎么会注意到他呢。况且,这么多年不见,他又刻意乔装打扮过,即便见了,也是相见不相识吧。王卫的眼中露出一丝哀痛。莫非瞧得清清楚楚,手上顺溜的将令牌滑入袖底。缓缓起身,抬手扶额,轻轻笑道:“头好痛,爷。将他们赶走吧。” 莫非对齐四少爷浑然无视,狠狠的刺伤了这骄傲的少爷。只是齐四少铁青着脸还没发话,他身边极善察言观色的随从已经怒吼道:“混账,竟敢对我们少爷无礼!” 王卫突然站了起来,欺身而进,吼话的人便突然倒了下去,无声无息,不知死活。周围的人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齐四少爷强抗着逼人的气势只退了一步,却已经满头冷汗。莫非虽然不能动用真气,眼力却是极好,她清楚看见,王卫的手闪电般在那汉子胸口轻点了一下。 莫非眯着眼望了望窗外,夏日的天气仿似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方才晴好,此刻又下起了雨。莫非迷蒙着眼,悠悠然坐了下来,倒满满一碗酒,轻轻在王卫的酒坛子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齐四少爷一脸难堪,强压心中惊恐,喝道:“小子狂妄”一剑便刺了过去。王卫将帽檐拉得更低,叹了口气。他必须速战速决,其他人倒无所谓,关键是和齐四少一起的孙静涛,是今年御选的羽林军预备营的新兵,殿前选试时得皇上夸赞了几句,便博了个队长的职务,月底便要上任。若是让他认出了自己,岂非大事不妙。 “砰砰砰”三声连响,众人但觉眼前一花,齐四少爷已经直直朝桌子跌去,莫非左手端碗,右手拎坛,退出丈许,齐四少将桌子砸得稀烂,落在地上,口吐鲜血,连声痛呼。电光火石之间,齐四少爷挨了三拳,胸口一拳,小腹一拳,脸上一拳,断了几根肋骨,掉了几颗牙齿。全是近身搏击,毫无花俏,也全无路数,全凭速度、身法与力量。 莫非仿若未见,将酒坛递与王卫,摇头笑道:“可惜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却不知是谁,带头拍了一下掌,掌声紧接着稀稀拉拉的响了起来,就像是客栈外刚开始落下的闷雨一般,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就如此时客栈外雨水渐大,呼啸而来,洗去先前压抑在客栈所有人心中的烦闷与不平。 虽然没几个人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那青衣汉子是如何出手的,但是他们清楚的看到那嚣张的公子哥吐了血,这就够了。 王卫压了压帽檐,沙哑着嗓子道:“废物!是一起上?还是滚?” 另外一个锦衣少爷从起初到进店,始终一言不发,随在齐四少爷不近也不远的地方,一直不引人注目,此时齐四少爷倒了,一行人很有默契的都望向了他。 此人正是孙家二少爷孙静涛。此刻,他没有任何表情,内心却震惊到了极点,他很清楚齐四少爷虽然是没脑子,但绝不是废物。相反,他自幼随名家学习剑术,实力比之自己也不差几分。然而对方在自己完全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一瞬间解决了两个人,并且很轻松,实力太恐怖了。他心念电闪,一言不发,转身即走。一行人连忙抬起重伤的齐四少爷和昏迷的齐家下人跟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绑架 …… 芙蓉城,城西,地牢。 幽暗地牢,挂在墙壁上闪烁的火把,将周围染上一层诡异昏黄。莫非坐在一张摆满刑具的桌上,两只脚悬在半空,有节奏的轻轻摇晃。看着手上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宣纸,良久不语。 而在她对面,隔着一个巨大火盆,是一把寒铁打造的椅子,看起来冰凉刺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手脚被同样材质的铁锁扣在椅上,头垂得很低,看样子,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呃嗯”一声闷哼,寒铁椅子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来,正是孙家二少爷孙静涛。 孙静涛使劲摇了摇无比沉重的头,隔着巨大火盆,眯着眼,想要看清楚对面桌上坐着的那个人。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只能依据摇摆的裙裾判断,对面是个女人。 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应该是座地牢,可奇怪的是,这座地牢没有半根牢栏。他没有说话,皱眉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他只记得,他和齐家四少爷在芙蓉城最出名的青楼月胧纱,遇见了极为厉害的对手,齐四少被打成重伤,他亲自将齐四少送入城中最好的医馆,留下照看的人,便自回了芙蓉客栈。在二楼最豪华的厢房中,他端起了一杯新泡的铁观音……是的,自己刚刚端起茶盏,脑后一痛,便晕倒了。他看了看右手,确实还有滚茶打翻烫红的新伤,照此看来,他昏迷的时间并不太久。只是,到底是谁要抓他?目的又是什么?他脑袋却急速运转,思考着一切可能。 “唔,你醒了。”莫非仿佛才听到那声闷哼。轻轻从桌上跃下,将手上的纸扔进火盆,宣纸遇火。瞬间化为灰烬。莫非缓缓走到孙静涛身前停下。 孙静涛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斜绘一枝浅粉玉兰的洁白上襦,绘满的白玉兰的鹅黄罗裙。淡粉渲染的裙摆…不是月胧纱的那名绝色女子却又是谁?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惊异,一丝明悟。自己被绑架,竟和月胧纱的那场争执有关。可那场争执中,自己始终保持着谨慎的围观,并未出手,甚至未出一言…… 他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眯着眼紧紧盯着对面的女人,极为认真地问道:“在下仔细想了一想。并未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姑娘明言。但凡在下能做到的,绝不含糊。”至少要知道为什么被绑架,才能斟酌出脱身的办法。 此时的莫非,与面对王卫时截然不同,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为之胆寒的肃杀之气,犹如一柄散着寒气的利刃,见者心怯。 “君洲孙家。老太爷孙文度。太祖皇帝时为相,太宗皇帝时辅政有功,封卫国公。长子孙玄义,先后为君洲、凉州二州刺史。封杜县公。孙玄义长子孙雍,时任东莞太守。长房长子孙静伦,少年从军,如今已经是凉州军安西都尉。长房二子孙静涛,羽林军御选新兵营护卫队长,本月上任……”莫非负手在背,一面说着,一面以极为缓慢优美的步调,在孙静涛身前踱行。 听着莫非淡淡不带一丝情绪的话语,孙静涛脸色越来越白,眼睛越来越亮,心底越来越冷,呼吸越来越急促。 “孙静涛。弱冠。擅骑射、剑术。好沐浴……”莫非皱了皱眉,摇头道:“这个爱好真……”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孙静涛越听越是心惊,面前这个极美的女人,此刻在他眼中,仿若蛇蝎般恐怖。他不等莫非说完,已经忍不住沙哑着嗓音吼了起来,几乎就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 这么短的时间,面前这个女人,竟然可以将孙家自曾祖到他,四代人查的清清楚楚,连他的好恶都查的明明白白。随时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种感觉,直叫他从脚趾到发尖都感到一股酥麻阴冷。他相信,只要这女人愿意,甚至可以轻易的查到他脚底心有几颗痣。 莫非并未答话,她要让孙静涛好好品尝一下这种恐惧,也需要给他一点时间冷静下来。许久之後,她见孙静涛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激动的喘息也变得轻微了许多,这才又走到他面前,冷然看着他,右手轻扬,一块玄铁令牌,递到了孙静涛眼前。 孙静涛看得很清楚,羽林军玄铁令牌,上面刻着虎纹。 虎纹,是羽林军最高等级的牌子。羽林军统领――王卫! 孙静涛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身为孙家新生代最出色的继承人之一,孙静涛绝对不是个笨蛋,相反,他很聪明。所以,看到这块牌子的时候他迅速压下翻滚的血液,开始细细回忆月胧纱的争执。那人,是王卫!他的心中涌起一丝绝望的情绪。王卫私出皇城,是死罪。而不幸的是,被他看到了。 “若不是看到这块牌子,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青衣人是王统领。”孙静涛笑得无比苦涩。也只能是这个解释。除了羽林军,谁还有能力将他孙家查的一清二楚。而皇帝在各世家安钉子,这是各家默许的事实,没有人去查,也没有人敢查。 “现在再说这句话,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莫非道:“要掉脑袋的事情,总归还是谨慎些好。你也知道,统领大人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这也是永远不做失败者的真理所在。” “为什么不杀我?”孙静涛知道,既然对方一开始没有杀自己,那么自己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可为什么,他很想知道。“唯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我也是个谨慎的人,并且向来喜欢为自己留条后路。”莫非挑一挑眉,淡淡道:“何况,你是孙家的后人,为了统领大人得罪孙家,想想总觉得不划算。我不杀你,但能不能逃出去,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地牢又归寂静,很显然地,双方都没什麽兴趣再继续对话,而从对方的回应中,莫非知道,自己已经获得想要的结果了。 …… 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喟叹。 “人来了么?”莫非摆弄着桌上的刑具,随口问道。孙静涛却吓了一跳,莫非摆弄刑具的当口,他一直在细细细打量地牢的一切,为着逃跑作准备,明明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却依旧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袭紫衣缓缓步入光亮之中。一个矮个子布衣中年人从紫衣少女身后步出,朝莫非行了一礼。 莫非看了孙静涛一眼,朝矮个子中年人道:“去吧。” 那中年人走到孙静涛面前,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又用手扳着孙静涛的脸,一点一点细细看过,直看得孙静涛毛骨悚然,才放了手,回到莫非面前,说道:“三天足矣。”莫非摆了摆手,中年人便退了出去。 莫非看着一脸惊疑不定的孙静涛道:“放心,没什么比死更糟糕,不是么?”说完,轻笑一声,踱步出了地牢。 …… …… “为什么要骗他?这事儿跟王卫一文钱关系也没有!”紫衣少女清亮的声音在莫非身后响起。 “怎么没关系?令牌不就是他的么?” “那是你偷的!” 一席话其实是极无礼的,莫非却也不介意,摇着头道:“霜霜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块破牌子我可是用我们家冷香换来的。” “所以你很无耻。”完颜霜霜撅了撅嘴,一副极为不屑的表情。三年多以前,莫非刚入府的时候,便是完颜霜霜负责保护她。自从云溪落水事件之后,慕容云随依旧让她跟着莫非。对于莫非的各种命令她总是带着不屑极为认真的执行。比如绑架孙静涛。比如挖出暗夜组的易容高手…… 因为莫非…每次都会给她很多银子。 “黑锅总是要有人背的。冤有头,债有主嘛。”莫非轻咳了两声。 迎着清风,莫非喟然一叹,看着央都城的方向,握紧手上的令牌,第一次,她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 …… …… 三日后,一名身着一袭精短武觉衫的男子步入地牢。已经被解开手脚的孙静涛正站在桌边喝水,一见来人,“噗”的喷出一口水来,指着来人,“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卑职羽林军孙静涛,参见皇上。”来人作势说道。 孙静涛惊得连连后退,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皇帝钦点的人,王卫弄丢了要怎么交差,原来竟是李代桃僵之计!你们,你们太大胆了!这是欺君的大罪!” 莫非细细看了看孙静涛,笑道:“晏子尹的手艺真是神乎其神,这副人皮面具一戴,连我自己站在铜镜前都有些不相信。你看看,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么?”莫非见孙静涛的眼神有些飘忽的望向黑暗处,不由一笑,“别想着打晕我逃出去什么的,那天抓你的人就在门口,你猜你能走出去几步才死?” 孙静涛恨恨看了莫非一眼,老老实实答道:“细节都想得很周到,连足下也是垫高了的。没什么不足之处。我很想知道,你的声音是如何变成男儿音的?虽然并不像我,可若非特别亲近熟悉之人,很难发现…” “好好想想怎么逃出去吧。从今天开始,没人看着你,只要你能出地牢,便能远走高飞。” ……(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我要救她 清晨,月胧纱,厢房。 莫非将信封递给完颜霜霜,慎重道:“我即刻便去央都城。你将信带给少主。告诉少主,王卫和冷香的事要尽快处理,这层关系,我用得着。” 完颜霜霜点了点头,便要离开。莫非忙唤住她,又道:“记得黄昏之后再给,那时候我离芙蓉城已远了…” 完颜霜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点一点头,转身走出几步,突然转过身来,问道:“我也很好奇,你的声音…” 莫非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在完颜霜霜面前晃了晃,道:“这是七秀一个朋友研究失败的药水,作用便是让嗓子变得粗哑,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所以每隔十二个时辰要喝一次。我总觉得再也见不到她,所以她的东西我都留着,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完颜霜霜再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 芙蓉城祁山别苑 等过了晌午,慕容云随终于处理完几日堆积的公文,伸了个懒腰,缓了缓疲累。便乐颠颠的抱了几本书,穿着家常服色,躲去在意竹阁次间的窗下看书。看得忘神,眼见阳光逐渐暗了下去,在桃花朱漆案几上投下斑驳的金色光影,才浑然觉得有些懒懒倦倦,几欲睡去。 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少主好悠闲。” 慕容云随揉了揉眉心,略醒了醒神,淡淡道:“什么事?” 紫影闪过,完颜霜霜已到窗前,见到慕容云随正要行礼,但慕容云随轻轻摆摆手示意她直话直说。完颜霜霜看了看天色。道:“唔,已经黄昏了。”于是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递给慕容云随。 慕容云随把信放在手里掂掂。翻看下封面:“慕容云随”四字台款。正是莫非的字迹,他心中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撕开封口。取出信来。 信件内容并不是很长,里面无非是交代了近期月胧纱的经营情况和获得的有用情报。却独独隐去了偷王卫腰牌和绑架孙二少两件大事。慕容云随对信上的内容都不感兴趣。唯独信未最后一句话让他屏住了呼吸:“我去救姐姐,我自有办法,不必担心。如果…”最后的如果二字写下又用毛笔圈掉,想来原本是想说如果有何不测之类的话,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写。 慕容云随“霍”的起立,将信纸狠狠揉入掌中,恨恨的骂道:“笨蛋!”他一切都明白:眼看就要入秋了。慕容家却始终没有救出莫名的万全之策。莫非表面上平平静静处理着月胧纱的事物,心里却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莫名的事。现在竟然要独闯皇城!这个笨蛋,自有办法?自有办法是什么办法?皇宫之中高手如云,是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少主是在生气么?完颜霜霜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不敢出声。 慕容云随冷冷道:“走了多久?还说了什么!” “清晨出发,让属下黄昏来回报少主。还说,请少主办妥王卫与冷香之事。” “清晨出发?清晨出发为何现在才来报?”慕容云随不等完颜霜霜答话,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真是笨蛋!她到底想干什么?想用自己的命去换莫名的命么?即便是她愿意用命去换,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那是皇宫!是皇宫!她把自己送了进去。难道还指望带着一个人出来?愚蠢之极!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在七秀学了几天剑!已经被废得不能动真气!还这么不知轻重!真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 慕容云随越说越气,连手指都气得发抖:“还有你,你到底是慕容府的人?还是她的人?啊?她说黄昏来报你就黄昏来报?你怎么如此之蠢?她是故意要你拖着我的时间,你便跟着她一起来拖?她活腻了你不会一剑杀了她算了?免得活着连累人!去皇宫?救人!真是笑话!” 完颜霜霜骇异的看着慕容少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印象中这位镇定淡然的人从没有过如此失态过。甚至已经顾不得少主的身份,这话也骂得,全无道理,尖酸又刻薄。明明是他让自己听从莫非的一切命令,如今,却连着自己一起骂了。完颜霜霜不敢还嘴,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微微低着头,默默承受着慕容云随的怒气。 慕容云随骂骂咧咧的往外走,一边大声喊道:“常在,常在,备马!完颜,你去召集三十名暗夜组成员,马上跟我出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办!一刻钟头后出发!” 慕容云随只觉面上一阵劲风扑来,黑影一闪,常在这才赶到,见慕容云随急匆匆往外走,连忙追在身后:“少主,您要去哪里?” “备马,去央都!” 常在连忙望向完颜霜霜,完颜霜霜耸耸肩,轻声道:“咱三小姐跑去央都闯宫玩儿了。”言罢也不多做解释,带着小小的一丝兴奋,忙着去召集人手闯央都。 常在大骇,连忙朝慕容云随追去:“少主,您不能去!老爷和大少爷都远在涿郡,您去了央都,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宫里宫外多少人等着您?咱们这点人马,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慕容云随没有回头搭理她,大步开走。 常在一下子追上去拉住他:“少主,三小姐犯傻,您不能跟着她犯傻!您的安危关系着慕容家上千口人的生死存活。您这样,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慕容云随被拉得无法移步,只得停下,静了静纷乱的心神,叹了口气,道:“她确实很笨!”顿了一顿,突然淡然一笑,看着常在的眼睛,极为认真的道:“但是,我要救她。” …… 央都东门 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车夫隔着帘子大声吼道:“这就到央都城了,公子爷,请问您是要入住哪间客栈?” 莫非轻轻“唔”了一声,到了么?她粗着嗓子道:“哪座客栈离皇城最近?” “鸿福阁。” “就去那里。” 莫非掀开帘子,抬头望去,暮色四合的天空半是如滴墨一般透出黑意,半是流金幻紫的彩霞,如铺开了长长一条七彩织锦。这样幻彩迷蒙下,一片灰黑城墙突兀的出现在眼前,遮住了半边天空也遮住了还未全落的夕阳。这座城墙历经千年雨水冲洗风化,表面看上去已经有些破烂,但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激荡的心神,握紧双拳。 姐姐,我来了。 …… 黄昏,慕容云随一行三十余骑,自城东祁山出发,快马奔驰,穿芙蓉城而过,由西门出城,目标是央都皇城。 所带三十余人,黑衣劲装,全部是暗夜组的精英。他们善于杀人、隐匿,经验十分丰富。他们熟悉许多不为人知的山路小道,既能避开央都城的某些眼线,又能缩短行程,节约时间。慕容云随尽量谨慎,让众人用布包裹了马蹄,三十余骑彻夜赶路,隐秘行踪。 走的是山路小道,不免遇见山贼强盗。遵照慕容云随的命令,众人一路奔袭,碰上强盗,立即避开;无法避开的,慕容云随冷冷一声“杀。”便有无数带毒的暗器飞出去解决大部分人,然后飞出去几人解决余孽,再将尸体往路边的密林里一扔,估计十年以内都不会有人会发现。 乘着同伴杀人藏尸的空隙,余下的人忙着从布囊中拿出干粮啃上两口,举着水壶灌上两口,又再度策马扬鞭,一路狂奔。 …… 三日后,央都,天将明,城门未开。 护城军开始换岗,准备卯时三刻准时开城。 突然,他们听到一阵沉闷的马蹄,惊觉的往东门外望去。三十余骑快马,绝尘而来。护城军城门史雷冰脸色微白,这数三十余骑来的太快,来的太绝然,快到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快到雷冰拍在队友肩上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拿下,便到了东门下。 “敌袭!弓弩手准备!”看着越来越近地那三十余骑,雷冰慌忙发出了命令。 离西门约有五十丈距离的时刻,慕容云随一勒缰绳,骏马人立而起,慕容云随向着城头的将领厉声喝道:“开门!我是慕容云随!” …… 北庸七十二年八月二十,黄道吉日。 今儿不是什么大日子。今儿是羽林军新入选的亲卫们正式上任的日子。 莫非在鸿福阁和衣躺了一夜,天没亮就起床,对着镜子细细整理了一番,对着镜子里的孙静涛,深深吐出一口气,挤出一丝笑脸。随后,她缓缓走到客栈对面的小茶铺里吃了两碗馄炖。在吃馄炖的当口,已经过去了十余辆软轿,都是上朝的官员们。 天还没亮,茶铺的生意很清淡。莫非一面吃馄炖,一面同茶铺的老板闲扯。老板在这皇城边儿上摆了几十年的茶铺子,听了几十年的八卦,这央都城,仿佛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从他口中,莫非知道,要等皇帝下了朝,王卫才有空来给他们这些新人训话,训完话,才会分配到各的队伍。 莫非走出茶铺,天刚明,天气晴好。鸿雁高飞。极好的兆头。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喊道:“少主,她在那!”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抢人 …… 莫非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当先而行的青年身上,一袭紫金长袍,笼罩在颜色素淡的劲装短衫之外,衣衫下摆尚有泥土的痕迹,头上未戴巾冠,只用一根丝带自发尾绑住,在晨风中飞扬得有些散乱,浑身上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哪里像一个身份贵重的世家少主。 莫非有些意外,见慕容云随的马驰了过来,情不自禁向前迎了两步,又连忙止住。僵直了身子,呆杵在那儿。直到慕容云随跳下马疾步走了过来,才迎了上去。 彼此无言地互看了一眼。莫非眼中一热,眼眶中直要落下泪来,但在人前只能死命忍住,连忙低下了头。 慕容云随淡淡容色间难掩一丝焦急,皱着眉头,紧抿着唇,看着眼前的“孙静涛”,心中腾腾冒起一股无名之火。小茶铺的老板见来了客人,刚刚迎了上来想要招呼,慕容云随的眼睛淡淡地向的他扫了一眼,老板背脊一凉,也算是见惯人情世故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地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莫非轻咳两声,转身走入茶铺居中的桌边坐下。慕容云随不动声色的坐在她的对面。 “请喝茶。”莫非亲自为他斟了杯茶,看着他长袍上浮了薄薄的灰尘。莫非喉咙有些哽咽。他是怎样赶来的?三日前黄昏从芙蓉城出发,快马加鞭也要今儿黄昏才能到央都城。可他,竟然提前了这么许久。 完颜霜霜等人不动声色的坐在两人身周的几张桌上,叫了些混沌、面饼,各自吃了起来。整个茶铺一片肃杀之气。自然没有旁的人再进来。老板也识趣的去后堂拿酱料,退出门的时候,老板还自动自发地掩上门,总觉得这帮人。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谈。以他多年的经验,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慕容云随面无表情坐在椅子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却没喝茶。他沉默了许久,淡淡道:“跟我回去。” 莫非只是摇头不语。 慕容云随目中闪过光芒,厉声道:“笨蛋。这就是你的办法么?你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傻子?你每天和一大堆男人一起吃吃喝拉撒睡,你能确定不会被发现?” 莫非压抑住激荡的心神。作出一副沉静如水的样子,道:“可能会很危险,但我要试一试。若是姐姐有什么事,我这辈子也不会安心的。”她从袖口滑出那枚玄铁令牌在慕容云随眼前一闪而过,看着慕容云随微微有些怔住的神情,莫非道:“是王卫的虎令。王卫在芙蓉城丢了令牌,只敢偷偷寻找。一定不敢声张。这东西可以保我在宫里畅行无阻。我现在是孙家的二少爷,想必在宫里也不会太难过。只要我谨言慎行,尽量避免和大人物接触,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慕容云随还想说什么,她将手放在慕容云随的手背上,看着慕容云随的眼睛,哽咽道:“三哥,让我去吧。” 完颜霜霜“噗”的一口茶喷到对面的人身上,连声咳嗽。眼前的画面太过诡异,一个男人含情脉脉的摸着另一个男人的手…纵然她知道那男人是莫非扮的。依然很难接受。 慕容云随内心却极为触动,莫非,第一次叫他三哥。他知道莫非的个性,也知道莫非的决心。可一入深宫,步步惊心,岂是容易的事?他沉默了很久,手指的关节被他紧握的拳绷得发白。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包递给莫非:“拿去。” 莫非有些诧异的接过,慕容云随给她的东西,必然是有其意思的。她连忙打开,锦帕包的是块发黄的羊皮,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形,有人物也有八卦,纷繁杂乱,好像是江湖骗子故作神秘的符咒。她无心探究,只抬起头来望着慕容云随。 “这是皇宫的地图。”慕容云随简短地解说着,“忽略掉粗线和人物,图形代表宫殿,八卦代表密道的出入口。这幅图关系重大。记牢之后,最好烧掉。”他清冷一笑,“我拦不住你,只希望你理智些。救人的事,尽力而为,不要枉自送了性命。” 莫非拿着羊皮的手剧烈一抖,差点拿不住,她怎会不知道,这地图事关重大。她甚至不敢问这图的来历和用处,她心里明白,慕容云随将图给他,是极大的代价。 “若真被抓住了,你便求见皇上,说是我慕容家的人。父亲自会为你承担!” 莫非鼻头一酸,怎么能?怎么能再连累元帅和慕容家呢? 慕容云随极为认真的看着她,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 …… 验过入选文书,莫非终于踏入了宫门。 呈祥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马匹,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莫非和来自各家的新选羽林郎们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群人。很少有人说话,只站得笔直,耳观鼻鼻观心专心等待统领大人的训话,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羽林郎。 莫非站在当首的位置,像他这样世家出身的子弟,只要通过了骑射武三试,是不用再经过层层选拔,便能面圣,由皇帝御选,再分配到羽林军或是护城军中,搏个名位。而不会被送入边军,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 今年的世家子,仿佛除了她这个“孙静涛”还有沂州谢家和冀州陈家的人。他们看见莫非,都流露出兴奋而熟悉的笑,算是打招呼。莫非也只得笑着回应。心中却暗暗叫苦。幸亏王卫还没有来,大家不敢妄动,若是王卫训了话散了队,他们跑过来叙旧该怎么办?总不能装失忆吧? 莫非正自胡思乱想,却觉身后的衣角被拉扯了一下,莫非回头,见一个青衣青年面含喜色关切道:“二少,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上次听我大哥说你因为你家老大的事,要被赶去涿郡,可吓坏了我,现在没事了吧?” 莫非脑袋“嗡”的一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还是太匆忙了,没有做足功夫。她含笑看着眼前这青衣青年,脑袋使劲的回忆背过的资料,看他到底能和孙静涛的哪一位朋友对上号,才好答话。那青衣青年见莫非只是傻笑也不答话,不由有些愠怒,道:“你不会被皇帝钦点了队长便嫌弃我们这些老朋友了吧?虽然你骑射剑术都是我们当中拔尖儿的,当队长我们也无可厚非,可你也不能这么……”那青年喋喋说着,嘴角翻起了白沫,莫非心中无比苦涩,正思咐着该如何应付,忽听护卫高声唤报:“王统领到。”那人连忙退回队列,不敢说话,莫非长长松了口气,却又开始担心,训话之后该如何应付。 王卫面色严肃,身着绛红色统领服脚步稳健的走了来。身后跟着一个英气逼人的身影,也是一身绛红色的将服,嘴角始终挂着邪邪的笑,不是唐子俊是谁。莫非陡然见他,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去。 羽林军常侍向众人介绍了王卫和唐子俊的身份,众人行礼。王卫按例训话,分了营。唐子俊又应景说了几句你们要听话之类的废话。果然那几位世家子见王卫和唐子俊要离开,都有些兴奋之色,互相之间传递着眼神,又一齐往他们的队长“孙静涛”看了过来。莫非心中暗暗叫苦,却要故作兴奋的与他们交换了几个眼神。 便在此时,王卫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问道:“谁是孙静涛?” 莫非连忙应了。她心中有些忐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王卫在担心什么。她有些郁闷的猜测,难道这才入宫,就要给“孙静涛”小鞋穿么? 王卫细细看了她几眼,道:“你以后就跟着我。”他心里无数次猜测着在月胧纱那天他到底有没有将他认出来。他本想将这件事掩过算了,想来想去实在有些不放心。又不能将这世家公子杀了,不如…留用身边,随时置于他的监视之下。 羽林军的老人们都有些吃惊,跟着王卫,接触圣驾的机会多,立功的机会多,出头的机会也多。加之孙家的家底,看来,着孙静涛很快就要升官了。 莫非蒙了,跟着你?我跟着你还怎么查事?还怎么逃走?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惊讶的议论声中,莫非很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脸,道:“是!多谢王统领!” 王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走吧。”莫非无语,只得跟着王卫走。临走前还朝那几个世家子露出无奈的表情。心里却道,才出狼穴又入虎口。不用应付你们,却要应付一个更难应付的。 王卫要人的时候,唐子俊一直没有说话,待莫非朝王卫走去,路过唐子俊身边的时候,唐子俊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饶有兴致的细细看了莫非几眼,突然道:“统领大人,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成全。” 王卫回头看着唐子俊,唐子俊名义上是他的属下,可还挂着太学博士的官职和军中的职位,根本不用受他辖制。平日里两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唐子俊竟然有事求他?他连忙笑道:“唐副统领说笑了,有事请讲。” 唐子俊笑嘻嘻的攀上王卫的肩膀,悄悄在王卫耳边道:“这小子我看着挺顺眼的,给我吧。” ……(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后花园中遇故知 …… 王卫一阵气结,顺眼?给你?你小子不是喜欢各色美人的么?什么时候换了口味?王卫暗暗骂了句脏话,陪笑道:“唐副统领说笑了,说笑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这小子长得虽然人模人样,可论俊美漂亮比起你可差远了,你…”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拒绝加讽刺了,无奈唐子俊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的道:“诶,属下可从没有今儿这般正经过,王统领莫不是为着一个新人来驳属下的面子?莫不是王统领和他早就相识?若是你们之间早有什么,我也就不便夺人所爱了。”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唐子俊几句话直听得王卫心惊肉跳。心中猜疑这话到底是有弦外之音,还是仅仅只是玩笑调侃。一时不敢反驳,又不愿答应,只好僵在当场。 唐子俊也不着急,含笑看着王卫,直看得王卫冷汗直冒,差点就要脱口答应。 莫非心中大恨,唐子俊与她颇为熟悉,又武艺高强,跟着他既容易被看破身份,又不容易偷偷做她想做的事。跟着王卫虽然危险,却无论如何也比跟着唐子俊强上许多。她不知道唐子俊为何会对孙二少感兴趣,反正在她看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碍于孙静涛的身份,莫非又不能大声抗议驳了唐子俊的面子,只得赔笑道:“多谢唐副统领抬爱,不过,凡事有先后,既然是王统领先开口,属下还是希望跟着王统领多学习学习。等属下长进了,再来跟随唐副统领学习讨教!” 莫非的一席话甚为得体,既不伤唐子俊的面子,又极大的满足了王卫的自尊心。王卫面上难掩得意。心中却更是疑惑。难道是我误会他了?他压根没认出我来?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心使得万年船,总要将他留在身边才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试探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若是他扮猪吃老虎。我放在身边也便于好好收拾他;若是他真的毫不知情,我便提拔提拔他又如何?一番计较,王卫打定主意。向唐子俊拱手一礼,带着莫非扬长而去。 看着莫非消失的背影。唐子俊眯起了他的桃花眼,摸着鼻子思索半响,自言自语道:“就算刻意用艾草水泡过澡,也掩盖不住身上的女儿香。偏偏步伐声音神态各方面却又无可挑剔。到底这孙二少本来是个女人呢?还是有人假冒他?有趣,有趣。”唐子俊施施然朝外走去,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渐渐变成潇洒的大笑。“总算在这鬼地方寻着件有趣的事,当然要慢慢玩玩。” 便在此时,一名太监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远远朝唐子俊喊道:“唐大人,唐大人,可找着您了,皇上召见,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 …… 莫非跟在王卫身后,在一条并不宽敞的石板道上缓慢行走。不知转了多少道弯,才远远能看见一片碧湖的羽林房。莫非看见换班休息的羽林行走们正聚在一处喝水聊天,根据事先记下的资料,羽林郎和羽林行走轮班值夜时,便是在此处休息。忍不住驻足细看了一番。王卫察觉。转过头来冷冷觑她一眼,道:“别看了,你和我住羽林卫所。” 莫非一愣,羽林卫所是羽林卫及几位统领大人休息之处。孙二少不过是羽林郎的队长,待遇职位相当于羽林行走,按规矩只能住在羽林房,如何能住羽林卫所?关键是,羽林卫所靠近皇帝的乾元宫和御书房,守卫森严,自己即便有王卫的牌子,行动起来也怕多有不便。连忙出声道:“大人好意,属下愧不敢当,只是……”王卫没有慢下脚步,只冷冷问道:“只是什么?” 莫非半天也没想出只是什么,总不能说只是属下没有断袖分桃之癖吧?只好道:“只是,恐怕不合规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按理属下不过是个羽林郎的队长,应该住在羽林房。” 王卫冷笑一声,面无表情说道:“你现在跟着我,我说你住哪里你就住哪里。只要你好好为皇上办事,升任羽林卫指日可待,何须纠结这等小事?走吧。”说话间,带着莫非顺着湖畔的青葱竹海走了约摸两碗茶功夫,穿过一片阔红柱雨廊,走到一排并不起眼的小殿前才停下脚步。 殿前花草正盛,远处垂柳遮掩处有一境湖,湖中有花舫。莫非正想细细看看周围的地形,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座巍峨宫殿,身体不由微微一僵,皇帝睡觉的乾元宫?她震惊望向王卫。王卫有些鄙夷的扫他一眼,还世家公子,我瞧着也就这样。于是带着一丝自傲说道:“那里就是皇上的寝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有羽林卫值夜,换班巡逻。打今儿起你…”王卫本想让莫非跟他的班。想一想又觉得不妥。孙二少毕竟只是羽林郎,离羽林卫还差着两个级别,只能巡守宫廷外围,是不能进入深宫内院的。于是道:“从明日开始,你值守云阳门。” 绕着羽林卫所走了一圈,王卫领着莫非走到最内的一处大房间,道:“这是我的房间,你现在还没有单独的房间,便和我同住。等你升任羽林卫,再给你另作安排。” …… 好不容易盼到王卫去内廷巡逻,莫非连忙从怀中摸出慕容云随给她的地图,细细研究起来。 羊皮地图入手,莫非有些感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证明,慕容云随在救姐姐之事上费的心思。还有临走前,他在自己耳边所说的那几个名字,都是宫里信得过的人,自己要怎么和她们取得联系,寻求帮助呢? 莫非惊喜的发现,自己值守的云阳门,正是离宫密道的其中一个出口。但令她沮丧的是,这条密道的入口,竟然是在御书房!御书房,皇帝最私密的所在,自己怎么可能进得去?更别说从冷宫带一个人到御书房去!这条路怕是行不通。 第二个入口是在掖庭局。掖庭局重兵把守,就算自己能混进去,也没办法带人进去。看来也行不通。 那么,只有最后一条路最为可行。入口是在御花园,具体地方需要实地勘察。出口则是在尚阳门,正是自己上午入宫的那道门。 路线既然定了,目前摆在眼前的问题也就清晰了。首先是要查探出姐姐被囚禁在冷宫的什么位置。然后要搞清楚从冷宫到御花园入口的路线及守卫情况,再来想办法混过去。再就是找个由头将自己从云阳门调往尚阳门。 每件事都不好办。御花园还好混一些,冷宫却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守卫调任,也不是说调就能调的。到底该如何入手呢? 莫非有些气馁的将脸放在桌上,看来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也是,如果容易的话,云随早该将姐姐救出宫了,何需自己劳心费神。 不管了,先去御花园将密道入口查清楚。 莫非细细记了一遍从羽林卫所到御花园的路,将地图贴身藏好,又在房中翻出一套羽林卫的衣服换上,将自己的腰牌挂在腰间。将王卫的虎令握在掌心,深深吸了口气,举步朝外走去。 羽林卫总共三百六十人。分六大队,每队六十人;每大队又分六个小队,每队十人。加之羽林卫多世家子弟,稍有立功便封为外官,再由羽林行走补上名额,流动性较大。所以,羽林卫之间除了本大队的人,其余大多是不相识的。莫非从卫所出来,又穿着羽林卫的衣服,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一路昂首阔步,直朝御花园走去。偶尔遇见大队巡逻,对方还没询问,她便远远将虎令一举,根本不用说话,只管冷着脸快步而过。 羽林卫拿着王统领的虎令,那必定是执行紧急公务,没有人会傻到去查问她到底办什么。如此畅行无阻,很快到了御花园。 …… 盛夏的日头照得人身上滚滚的辣,御花园绝对算得上是宫中最为凉爽的所在。想是花草树木众多的缘故,四周都是葱葱绿绿,万木含情。莫非匆匆走在柳风白堤上,隔着太液湖的碧波万顷,远远地看着花影间一处亭子,一众人笑语盈盈,想是宫中的贵人们聚在一处,搭了冰盆,避暑饮茶。莫非留了心眼,连忙掉头避过。 太液湖中荷花开得正美,走在白堤,隔着汉白玉砌成的栏杆,莫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惬意轻松的感觉。抬头却见一个绛红身影,正从对面缓缓而来,他也如莫非一样,好想给无尽荷花的美景吸引,偏着头,似乎快要忘记了脚步。 莫非抬头见他,暗道糟糕,连忙转身欲走,却发现他也转过头来,见莫非慌忙转身,微微一笑,淡淡道:“站住!” 莫非僵住,过会儿,仿佛才反映过来,赶紧将头埋得低低的,跪地行礼:“属下参见副统领。” 来人不是唐子俊却又是谁。 唐子俊也不急着叫莫非起身,只挂着笑淡淡的看着他,慢慢走得近了。莫非闻得他身上飘来一股葡萄美酒的味道,看来是从哪里的宴会跑了出来。莫非心底暗骂,表面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只低着头,不再说话,也不敢妄动,生生在唐子俊探寻的目光中如坐针毡。 唐子俊看了一会儿,道:“抬起头来。” 莫非努力压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依言抬起头,极力保持住不卑不亢的神情。 唐子俊嘴角的笑意更甚,道:“果然是你。”绕着莫非走了一圈,才缓缓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进来这后花园的?” ……(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别动,皇上来了 …… 今日和穆太后兴致甚好,特意吩咐在御花园摆了果品茶点和后宫妃嫔们闲聊散步!众妃嫔们也顾不得天热,都是盛装出席。也是和穆太后怜悯众人,吩咐太监在琉璃亭摆了冰盆,置上酒宴,教众人都过去坐着歇息,众人谢恩。在亭子里,自有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太监来回话,说是皇帝还在御书房批折子,特意让太学博士唐子俊来给太后讲易理。和穆太后见唐子俊来了,很是高兴。她倒不是喜欢听什么易理,却爱极了唐子俊讲得极为生动的易理故事,更爱听唐子俊战场上的故事。 唐子俊口若悬河讲了一阵,果然逗得众人笑语盈盈。太后几杯酒下肚,却有些乏了,吩咐太监再去请皇帝,自起身去更衣。太后一离开。刚才的欢笑愉悦一时突然有些冷场。但紧接着,各妃嫔间又忙各自谈笑,掩盖住了一瞬间的清冷寒意,言语间多是刻薄讽刺,却也顾不得了。 唐子俊最不喜宫中这些勾心斗角,独饮了几杯,便自顾自起身往御花园散步。隔着莲池望见莫非的身影,对莫非的身份更加怀疑,哪有一个小小的羽林郎一入宫便跑到御花园胡乱逛的道理。他嘴角扯起有意思的笑,刻意寻着太液湖绕了过去。 …… 莫非听见唐子俊的问话,一阵腹诽。后花园?这是御花园好么?不过也确实是小皇帝的后花园。你不问我进来干嘛,竟然关心我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进来的。口中却恭谨道:“回副统领的话,属下奉王统领之命办点事。这是令牌。”说着将虎令举到唐子俊眼前。 莫非举着令牌,正在暗自琢磨该如何应付过关,忽地唐子俊一把攀上她的肩头。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 莫非身子一僵,抬眼见他满眼的戏谑。心中一慌,想推开他的身子离去,他身形不动。一矮身想要脱离他的手掌。无奈那只攀在莫非肩膀的左手仿佛千斤重,她根本别想脱离。莫非心中微惊。瞬间化成无奈。瞟了眼他正攀在胳膊上的手,平静地说:“王统领还等着属下回去复命呢!” 唐子俊并不放手,笑嘻嘻的在莫非耳边道:“想活命就别随时拿着你那牌子四处招摇。你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傻子么?要么你以为王卫是傻子?让你一个新进宫的羽林郎拿着他的虎令办案?”莫非侧头沉默着,没有答话,心中却很焦急,刚想辩解什么,却听唐子俊低声道:“别动。皇上来了。” 果然,身后响起匆忙且极为有节奏的脚步声。莫非脑子里“嗡”的一响,身形僵住,抑制自己回头看的欲望,强自镇定。人已经被唐子俊放开,只听唐子俊淡然道:“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话音才落,身后便响起一个晴朗的声音,爽利笑道:“子俊这又是在逃宴么?可被我抓住了。”说话间。眼神往莫非淡淡一瞟。 莫非连忙跪倒在地,规规矩矩行了礼,只看着皇帝的明黄龙纹衣角,感受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头也不敢抬。 皇帝并不理会他,只执了唐子俊的手,一路谈笑着往亭子去了。莫非直待他们走远,才站了起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也不敢再找密道入口,连忙循原路回去。 …… 夜已过半,莫非却仍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唐子俊是羽林军副统领,他既已经察觉自己有问题,为什么要帮自己?……越是看不透,越是叫人心难安。脑海中忽又闪过那抹明黄衣角,那人,便是姐姐的夫君,当今圣上,自己的姐夫了。可笑自己竟然连他长什么样子也没看清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白日里那一幕在脑里回放……深宫内院,果然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没有遇见唐子俊,冲撞了圣驾……她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光景。看来,以后要加倍小心才是。 莫非翻了个身,看着眼前空着的一张床铺。王卫今儿不用值夜,想必已经出了宫,去了某处他今后必定会偷偷常去的地方。 …… 央都的皇城戒备森严,但此刻马车奔驰的街道却一如既往的热闹,华灯初上,酒楼、茶庄、青楼、钱庄、赌坊……各色店铺都灯火通明,有着央都城应有的繁华。马车刚才从皇城尚阳门出来,没有按寻常的路线回城东驸马府,而是往城西行去。 王卫运气气劲将手心的信纸化成灰烬,扬手撒入街道,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公子哥、生意人或是旅人,心中升起一股火热的兴奋。“央都城,易兰巷,离阁。”浮着淡淡香气的信纸上只有这几个字,但王卫拿信纸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动了一下。 正沉思间,马车已经在易兰巷口停下,王卫让车夫驾车离开,自己则步行到了极为隐蔽的一扇小门停了下来,隐隐能听见内里传来清清泠泠的琴声。他整了整衣冠,在红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娇俏小丫头望了一眼王卫,连忙将门打开,恭恭敬敬的福了福礼,低声道:“恭迎大人。姑娘恭候大人多时了。” 王卫认得这正是冷香的随侍小丫头语仙,连忙让她起来,递了张银票给她。语仙忙赔着笑谢过,领着王卫穿过一条长长的竹廊,进了一所院子,亭台楼阁,各色花木交相呼应,争奇斗艳。花上彩蝶翩翩飞舞,绕水而建的红瓦小房与湖中戏水的鸳鸯,潜游的锦鲤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作。 语仙引着王卫到一间充满优雅气息的小间,便退了下去。王卫迫不及待推门而入,果然见冷香着一件纯白纱衣,娉娉婷婷端坐在屋中屏风前,十指轻扬,正自弹奏。见王卫进门,朝他略略一笑,犹自不停。 王卫看见冷香,目光一亮,整个人恍若出神离窍了一般,轻声唤道:“玉竹……” 冷香这才停了琴,也不起身,清冷笑道:“大人,奴家是冷香。”一股宛然柔媚之气扑面而来。 王卫眼中闪过一丝焰火,大步上前,将冷香一把抱起,绕过屏风,轻轻将她放到床上,俯身便吻。冷香喘笑一声,扭着身子翻滚到床的另一头,柔柔道:“大人,你……,好不知羞……” 王卫被她勾得心里像燃起了一团火,邪邪一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吻上她的脖子,道:“玉竹美色,叫我一见倾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羞不羞的。” 冷香娇哼一声,也不再反驳,将手环在王卫腰间,轻轻咬上他的耳垂,低低道:“大人轻些。”王卫蓦地含住冷香的唇,一面索吻,一面解开的她的腰带,脱掉她的纱衣,扯掉围腹,一对挺拔结实的浑圆酥胸顿时暴露在他面前,他滚烫的唇含住胸前其中一颗娇艳欲滴的红莓,喃喃地道:“玉竹,玉竹……,我终于得到你了……” …… 已经是入宫的第十天了,查找密道入口的事还是毫无进展,倒是冷宫的位置借着巡逻的时机打探清楚。永巷的最末端,一处无比凄凉的所在。难怪冯太医会说阴气太重。据说还有打入冷宫的贵嫔被老鼠咬死的事,莫非的心越加的急迫起来。 在大红回廊等了一刻钟,莫非见一位宫女端着食盘走了过来,连忙将自己悄悄隐在廊柱之后,待走得近了,突然站了出来,那宫女果然未能及时停住,撞到莫非身上,一盘子点心撒落地上。那宫女吓得脸都白了,见莫非穿着羽林军的制服,也不敢发作,连忙蹲在地上捡东西,眼泪直滚滚的往下落。 莫非有些不忍,连忙蹲下帮忙,一面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宫女偷眼觑见莫非腰间是羽林郎的牌子,这才来了脾气,将一块点心往地上一扔,哭道:“对不起有什么用?这可是要送去给明妃娘娘的点心。你现在撞翻了,我也来不及再做一份。这次一定会被姑姑责罚。” 莫非心道若不是送给姐姐的我还不撞你呢。却故作惊奇道:“明妃娘娘?不是被废入冷宫了么?还给她送点心做什么?”那宫女自知失言,只嘟着嘴拣点心,也不说话。 莫非故作淡然道:“我不过好奇一问。你不说算了。本来是我不小心打翻你的东西,还想帮你的。既然你不领情,那算了。”言罢起身要走。 那宫女听见莫非能帮她,仿佛溺水者忽见了一根稻草,也顾不得拣点心,连忙起身道:“你能帮我?” 莫非淡淡一笑,道:“我是君洲孙家的二少爷,你说我能不能帮你?” 那宫女一听果然面露喜色,却又有些踌躇,犹豫道:“不过……”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莫非毫无烟火气的将一张银票递到那宫女手中,道:“这银子就当我赔你的点心。我走了。” 那宫女连忙道:“孙少爷留步,请孙少爷帮怜儿。” 莫非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头道:“你们女人家还真是麻烦,一会儿一个主意。到底怎么回事,先说与我听听。” ……(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相见不相识 …… 冷宫名乾西,远离嫔妃居住的殿阁宫院,是历代被废嫔妃幽禁的所在,组多被废嫔妃贵人因为受不了被废后的凄惨冷宫生活,疯癫失常或是自尽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连太医院首座冯春都认为乾西宫内积怨太深,阴气太重,是个整个后宫之中怨气最深的地方。常有住的近的宫人听到从冷宫内传出哭泣呜咽和喊叫咒骂声,甚至宫人们私下传言在午夜时分常能见到飘忽的白衣幽魂在乾西宫附近游荡,让宫人们对乾西宫敬而远之。 莫非跟随宫女怜儿穿过御花园再往西行,走了良久,依旧没有接近乾西宫的迹象。黄昏后有了一丝凉意,却依旧残存着一股子闷热。怜儿走得久了,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不时拿手帕去擦。莫非身上早已汗流浃背,一面留意着路线和一路来的守备情况,一面侧身问怜儿:“还有多远?” 怜儿答道:“走到永巷尽头再向西走一段就到了。” 永巷尽头是地位低下的宫人杂居的地方,房屋矮小简陋。再往西越走越是荒凉,仿佛是久无人烟之处。莫非心底且急且难受,脚步却又加快了几分。渐渐看清楚是一处宫殿的模样,极大,却是满目疮痍,像是久无人居般荒凉,宫瓦残破,雕栏画栋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凌乱密集的蛛网,看不清上面曾经绘着的华丽图案。 还未进冷宫,已听见有女子嘶哑尖利的叫骂声。莫非抬头看去,“乾西宫”的大牌匾上也是灰灰蒙蒙的尘。宫门没有羽林卫职守,却也不怕冷宫里的人跑了出去。不过这深宫之中,又能跑去哪里呢? 怜儿轻车熟路,径直往里走去。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莫非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一呆。那些曾经风华绝代,受尽荣宠的女子们,或哭泣呼喊。或木然蜷缩在地上半睡半醒,或形如疯癫跳跃大笑,或呆呆倚在院子中央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干上晒着太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仿佛一点也不知道热。 从怜儿口中,莫非已经知道姐姐是冷宫中唯一可以享受某种特殊待遇的人。然而一想到姐姐这些年天天和这些人一起生活在如此凄凉的地方,莫非的鼻子一阵发酸,心里冰凉,有些挪不动步子。忽又想到曾在御花园中见过的那一抹明黄身影,他是姐姐的夫君,却可以任由姐姐在此受苦,自己逍遥快活。帝王心,何其凉薄。 怜儿见莫非愣住,以为她被面前这些傻傻呆呆的女人惊住了,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道:“别管她们,咱们走吧。” 穿行其间,那些女人对莫非和怜儿漠不关心,准确说来,叫视若无睹。照看冷宫的老宫女和老内监们根本无意照顾这些被历朝皇帝所遗弃的女人,只是定期分一些腐坏的食物,足够她们能继续活下去。或者在她们过分吵闹时挥舞着棍棒和鞭子叱责她们安静下来。而他们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面无表情地将这些因为忍受不了折磨而自杀的女子的尸体拖到城外的乱葬岗焚化。 莫非转过头不愿再看,紧跟随着怜儿的步子走到一扇朱漆木门前,怜儿推开门。有数不清的细小灰尘迎面扑来,在淡淡金色的日光下张牙舞爪地飞舞,如同这冷宫中无数女子积蓄已久的怨气,化作诅咒在无底的黑暗深渊,一旦见到阳光,便痛苦且张扬的飞舞。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姐姐的住所?莫非倒抽了一口冷气,空气中有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呛得莫非咳嗽起来。不是说有贵人好好打点过,吩咐各司要特别照拂么?为何还是如此凄凉? 一名女子独自蜷缩在房间一角,衣衫整齐,容颜清冷却干净,只头发不曾束起,只柔柔垂在背上,再滑在地上。 她抬头见是怜儿,知道是经常来送点心的宫女。转眼见莫非在怜儿身后咳嗽,只略略看了一眼,又复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莫非情不自禁的一颤,那双眼,失了灵动,多了死气,仿佛燃尽了火的余灰。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颓然味道的女子,就是自己单纯美好,明艳动人的姐姐? 怜儿浅浅福了一礼,遂朝莫名笑道:“娘娘,这位是羽林郎孙大人,说是有新鲜吃食,奴婢想娘娘常吃奴婢做的点心也该腻了,就带他来,让娘娘尝尝鲜。娘娘若是满意,还请多再冯太医面前替奴婢美言几句;若是不满意,也请娘娘怜惜奴婢的一份心,莫要怪罪,下次奴婢一定给娘娘做新鲜又好吃的点心来。” 莫非才止住了咳嗽,迷茫张口,却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恍惚记得,溪子河畔,姐姐将手上的莲花灯放入水中,脸上挂这如醉的红晕娇俏笑道:“我莫名将来的夫婿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也是最爱护自己的,咱们必定能白头到老。” 那时的姐姐,那样自信骄傲,那样年轻飞扬,那样意气风发,眼中有灼灼光华,仿佛清水莲荷,出于尘上。全不是如今冷宫中这个消沉冷寂的被废明妃。 姐姐,姐姐,这么多年宫中岁月,无限纷争,你可曾快乐?他待你,又有几分真心? 怜儿见莫非还愣着,有些急了,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声提醒道:“大人,点心!” 莫非鼻子一酸,心神剧痛之下又开始咳嗽,声音粗嘎得连自己也不相信,只一边咳嗽一边道:“属,属下今日感染风寒,请,请娘娘见谅。” 怜儿见莫非眼泪都咳了出来,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心,低声道:“还说你有办法!你别害我!” 莫名木然抬头看了莫非一眼,将将对上莫非的眼睛,心口一颤,妹妹,也有这么一双清亮的眼睛。旋即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诡异想法嘲讽一笑。怕是太思念了。莫名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木勺,走到窗边的木桶,舀了一勺水,再递到莫非面前。莫非接过木勺,连饮了几口,止住咳,望着莫名,眼泪扑簌而下。她怎么瘦成这样?素色衣裳下是清瘦纤弱得让人生怜的身影,仿佛一朵秋风里在枝头寒颤的花,形销骨立。面色更是憔悴不堪,皮肤是青白的颜色,没有润洁光泽。 莫名被她的眼神望得升起一丝薄怒,却又不想生事责骂,忍不住皱眉问道:“你是谁?” 怜儿吓了一跳,她来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听见明妃娘娘说话。说真的,若不是冯太医免费救治她快要死的老爹,又答应她出宫时送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她才懒得来理会冷宫的人,白白沾染了晦气。这羽林郎不知道是不是鬼附身,一进屋就咳个不停,还望着明妃娘娘发呆。想到这里,怜儿有些害怕,不由再次推了莫非一下,道:“孙大人,快把点心拿给娘娘,咱们还有差事呢。” 莫非抑了抑心中翻滚的激浪,朝莫名行了一礼,道:“属下羽林郎队长孙静涛,参见娘娘。” 莫名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淡淡道:“早不是什么娘娘了,起罢。” 莫非见怜儿在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个秀气的沉香木锦盒,双手递到莫名面前,道:“这是莫愁饼。主要成分是当归、杏花、苁蓉、党参。先苦后甜,回味无穷,入秋以前吃最好。希望娘娘喜欢。” 莫名本不感兴趣,听莫非念着药名,眼中不为所觉的掠过一丝光彩,接过盒子,淡淡道:“多谢了。”又朝怜儿道:“你有心了,这饼听着就好。” 怜儿见莫名高兴,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的望了莫非一眼,心想果然是世家子弟,随手拿出来的都是连娘娘也会喜欢的好东西。旋即朝莫名行礼告辞,带了莫非离开。 …… 莫名倚在窗边,打开盒子,不出她所料,里面不过是个极为普通的面饼。她听着那羽林郎说饼中的成分便觉得有蹊跷,做饼的几位药材根本是相冲的,入药尚不可行,何况是入食。 莫愁饼,是要她不要发愁。当归,杏花。是说自己该回杏花村了。苁蓉(从容),党参(当生),是要自己好好活着。先苦后甜,回味无穷,入秋前吃最好。这是告诉自己,好好忍耐,他会在入秋前,回来救她。 这人,到底是谁? 不会是慕容府的人,如果是慕容府的人,前些日子冯太医来例诊必定会告知于她。 莫愁,莫愁。难道…… 莫名不敢往下想,只紧紧将锦盒抱入怀中,泪已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滑到颊边,再低落在地上…… …… “这次多亏了孙大人,否则若是冯太医那老家伙发了脾气,奴婢可就惨了。”刚刚从西头走进御花园,怜儿便忍不住问道,“你给娘娘的是什么?奴婢就是给她送最上等的血燕,也不见她有半分动容。” 莫非尚未完全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闻言只淡淡道:“不过是家乡的小吃,没什么稀奇。” 怜儿哪里听不出她只是敷衍,瞥了瞥嘴,道:“不过是好奇,我又不会问你讨了吃。不说算了。”抬眼间远远瞧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丽人在众人的簇拥缓缓在太液湖边走着,惊道:“呀,是淑贵嫔。”扯了扯莫非的衣角慌忙道,“快走,惹了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杀了这畜生! …… 莫非见怜儿吓得脸都白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淑贵嫔是谁?” “还能有谁?议政王爷的大女儿,欣玉郡主呗。可是宫里出了名难侍候的主,仗着太后的宠爱,都快飞上天了。以往明妃娘娘得蒙圣宠的时候,也没有一丝她的跋扈。”怜儿说着,见她们渐渐近了,拉着莫非要走。莫非难得能光明正大来一次御花园,记挂着在御花园里寻找密道入口的事,自然是寻了借口留下,躲在太液池旁一座假山后面,只等她们走过之后,再按照地图好好寻找密道入口。怜儿无法,只得自己走了。 …… 淑贵嫔李欣玉信步走在园中,近身的宫女蝉儿笑道:“娘娘今儿可比这园子里的花儿美艳多了。” 听了蝉儿的话,淑贵嫔的笑妩媚而自傲:“难得见皇上一面,自然要好好准备,才显得尊重。” 她收到自己安排在皇帝身边的宫女递来的消息,太后病了,皇帝批完折子会去宁和宫给太后请安。去宁和宫最近的路,便是从御花园穿行而过。淑贵嫔精心梳理了高贵的仙游髻,头上的镶翠玉金步摇在夕阳中灼烁生辉,身着流金花缎织百鸟蜀锦衣,缀花金丝滚边,显得极为尊贵艳丽。 莫非听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偷眼看了淑贵嫔一眼,果然是明艳动人。想起刚才见到姐姐的憔悴样子,不由齿冷。皇帝有如此多的美人在身边,天天围着他,讨好他,怎还会记得一个被废的妃子。罢了罢了,还是赶紧救姐姐出宫是正事。 正自思量。突然听得一声惊叫,伴着一声绵软的猫叫落入莫非耳中,莫非偷眼望去。却是一只雪白小巧的白猫,不知为何扑进了淑贵嫔怀里,吓得她大惊失色。 淑贵嫔平素最怕猫。陡然被一只猫串入怀里,骇得寒毛倒竖。紧紧抓着蝉儿的手臂,尖叫出声。此刻猫虽然被蝉儿一把扔开,心口却还突突地跳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蝉儿也是吓了一跳,骇然道:“哪里跑来的猫!吓着娘娘了!” 莫非见一名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和一名着大红色宫装的女子快步跑了过来,那浅蓝百褶裙女子连忙跪下请罪,那大红宫装女子却慌忙去捉那只雪白的毛球。莫非皱眉看着,总觉得来的两人的背影有些眼熟。但又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淑贵嫔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女子,眯眼瞧见红衣女子还在捉猫,纤指遥举,恨恨道:“杀了这畜生!” 地上跪着的蓝衫女子连忙磕头道:“请娘娘饶了雪儿。” 陡一听这女子的声音,莫非差点惊叫出声。难怪刚才见到觉得眼熟,这声音,不是闻书香却又是谁。那么,另外那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听了淑贵嫔的话,果然没有去捉雪儿,转过头来。一张俏脸雪白,不是鲜伶俐却又是谁。莫非想起七秀种种,自己不能继续修习剑舞,全拜她所赐。心口腾的冒起一股邪火。不由握紧了拳头,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救姐姐要紧。 只见鲜伶俐回过头来,几步冲到淑贵嫔身边,有些生气,却又不敢发怒,急道:“雪儿不过是受了惊吓扑到娘娘怀里,又没伤了娘娘,何必要它性命!娘娘未免太不讲道理。” 闻书香吓得脸色雪白,连忙将鲜伶俐拉得跪下,朝淑贵嫔道:“鲜美人不懂事,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淑贵嫔嫌恶的拍了拍百鸟蜀锦衣上的流金织,冷冷道:“新进的闻才人不懂规矩也就罢了,鲜美人入宫多年,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淑贵嫔特意将“老人”二字说得极重,鲜伶俐身子一抖,就要发怒,却被闻书香死死拉住。 就在这时,雪儿从花丛中串了出来,淑贵嫔只望着鲜伶俐,冷冷道:“还不杀了这畜生,要是伤了本宫,你们担待得起么?” 身后的内监应了声“是”,一脚朝小白猫狠狠踢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莫非有些惊讶的发现,这内监也是会些功夫的,那一脚去势凌厉,却又干净利落。那白猫被他一脚踢得飞起,撞在太液湖白玉栏杆上,有沉闷的声响夹杂着凄厉的嘶叫和骨骼碎裂之声,血腥的味道在四周漫溢开来。 莫非一阵恶心,心想这淑贵嫔样子这样美,心肠却着实狠毒。不过是想要鲜伶俐难堪,偏生连一只小猫也不肯放过。 鲜伶俐入宫无宠,成日里全赖和雪儿作伴,见它惨死,一时怔在当场。她本就是自小受宠的大小姐,突然怒气攻心,顿时不管不顾的扑过去就要与淑贵嫔扭打。那内监哪里容她近身,却又不敢伤她,揪揪扯扯间,离白玉栏杆越来越近。 莫非见状,嘴角牵起一抹冷笑。那白玉栏杆不过及膝,鲜伶俐再退几步,便会落水,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莫非朝淑贵嫔瞧去,见她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多半也是这个意思。看来,那内监是她的心腹,这般知她的心意。只是不知,淑贵嫔知不知道,鲜伶俐是不会水的。看她的神情,多半是知道的。这女人真够歹毒,这是故意制造鲜伶俐失足落水而亡的意外么? 眼见鲜伶俐就要落水,莫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身体向后移了移不想再看。 便在她转头的瞬间,突然发现太液湖对岸,映着夕阳有一处光亮。莫非心中一动,结合地图细细思索,几乎可以肯定那处光亮的所在便是她要找的密道入口。因为突如其来的激动,她额上浸出了丝丝细密的汗,身体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难怪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图上标注的“夕映佛光”,原来并不是某座宫殿或是地方的名字,而是在夕阳的映照下会发光的意思。 莫非望着那处光亮眼都不敢眨上一眨,生怕它会突然消失似的。心中期盼着这些无聊的人能快些离开,快些离开…… 却听闻书香极为凄厉的一声“小心!”莫非忍不住调头望去。只听“扑通”一声,鲜伶俐被推到在地,闻书香却落入水中。 …… 看一眼在水中扑腾的闻书香。看一眼在岸上哭泣的鲜伶俐,又看一眼满脸淡淡冷笑,却命令所有人不许去救人的淑贵嫔李欣玉。看一眼在夕阳的映照下发光的某个点…… 莫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想扇自己两个耳光。为何总是叫她看见这种事?你们宫斗就不能走远点么?早知道不如跟着怜儿离开算了。 闻书香还在挣扎;鲜伶俐还在哭泣。有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淑贵嫔还在冷笑,带着她独有的高傲;一众宫人都谦卑的略低着头,面无表情…… 莫非的指甲快将手心划破了。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一则她今天该休息,却出现在了御花园,这该如何解释?二则淑贵嫔如此狠毒。自己若是开罪了她,只怕她必定会记恨报复,自己为救姐姐而来,实在不宜树敌过多,特别是这样的强敌;三则尽管胸口裹了紧紧的白布,但夏天毕竟衣服薄,一沾水贴在身上是极容易现出原形的。女扮男装混入宫闱,意图不轨,这可是欺君的死罪。四则若是去救人,那必定耽误时间。夕阳眼看就要下山,那光点消失,便找不到密道入口了。姐姐可还在冷宫受苦呢! 随她去吧,她死了。这些人都会离开。自己就可以做事了…… 闻书香的动作渐渐小了,绾起的长长头发已经散散浮在水面。 莫非跺一跺脚,几步跑到太液湖边,“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无论多少借口,水中快要殒命的,是她七秀的师姐,虽曾跟着鲜伶俐起过害她之心,但最终也算是帮过她。她,不能袖手旁观…… …… 北庸皇帝李柚快步走在御花园的石径上,身后一步是唐子俊。再往后几步才是一众内监宫人,而王卫带着一众羽林郎跟在最后。 “子俊你说说,朕该拿他怎么办?”皇帝的步子有些快,语气却很沉稳,甚至,有些冷。 唐子俊淡淡跟着他的步子,却自有一股闲适的味道,嘴角还是一抹邪邪的笑,答道:“皇上忍了这么多年,何在乎这一时三刻的。” 皇帝微微顿了顿脚步,才续道:“朕不想再忍了。这次贪墨案,涉及的金额,抵得上国库半年的税收。他还跟朕要粮饷!他还敢跟朕要粮饷!” 唐子俊淡淡道:“这饷银是要给的。军饷不足,军心不定啊。皇上,议政王贪污受贿,不是一朝一夕。皇上手上明明有证据,也有弹劾他的折子,为何偏偏不动他?其中关节,相信皇上比微臣更清楚。” 皇帝冷笑一声,道:“他有兵。” 唐子俊道:“他有兵,皇上也有兵。慕容元帅刚正不阿,是值得信任的人。虽说能不动一兵一卒解决问题是最好不过,可皇上手上有兵,才有足够的底气做其他事。比如,削兵权。” 皇帝停了脚步,有些失神的望向前方,缓缓道:“削兵权?” 唐子俊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皇帝,淡淡道:“削兵权,是个技术活。还要慢工出细活。” 皇帝迟疑道:“可太后她……” 唐子俊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道:“太后,毕竟是皇上的母亲。微臣相信,太后是会为着皇上着想,为着大庸的江山着想……” 话音未落,便听见不远处一阵惊叫哭喊,皇帝皱眉,挥了挥手。王卫连忙道:“微臣这就去看看。”率先领了几人赶了过去。有唐子俊在皇帝身边,他向来不担心皇帝的安慰,跟着,不过是职责所在,做做样子而已。 皇帝看了看天色,朝唐子俊道:“看看去。”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密道入口 …… 皇帝李柚到时,闻书香已被莫非救起,只还在不停呛咳,身体剧烈地发抖。鲜伶俐抱着她,轻轻给她拍着背,只知道嘤嘤哭泣。 莫非十余天前在御花园只见到李柚的一面衣角。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柚,只见他身材颀长,步履间雄行阔步,英气逼人。容貌虽偏于清秀:剑眉星目,薄唇挺鼻。但配合他高大的身材,冷酷不羁的气质,自有一股浓重的杀伐决断之气和压迫感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 他就是慕容云随口中的的小皇帝?! 莫非愣了片刻,暗道糟糕。王卫已经指挥羽林卫将四周防卫起来,溜走是不可能了,只好乘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闻书香身上的时机,悄悄退到一处不显眼的位置,隐在一棵树的阴影后。 她这偷偷摸摸退藏的动作旁人没有注意,唐子俊和王卫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唐子俊见莫非始终环抱着手臂,躲在阴影之中,只饶有兴致的会心一笑,深深看了她两眼,也不揭穿她。王卫知道莫非今日轮休,竟然出现在御花园中,还立功救了闻才人。而且,这立了功却没有丝毫领功的意思,不由心中疑惑重重。若有所思的望定莫非,冷笑一声,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李柚的神情凝滞如冰,环顾四周,冷冷道:“怎么回事?!” 鲜伶俐受了气又受了惊吓,哭得声堵气噎,发丝根里全是黏腻的汗水,哭着跪行到李柚身前,加油添醋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话未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鲜伶俐说话之机,王卫不动声色的退到莫非身边,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你为何会在御花园?” 莫非见王卫过来,暗暗心急,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应变之策。听得王卫问话。环保在胸前的手紧了紧,旋即垂下目光。思忖良久,轻轻道:“属下是来寻一味叫易兰香的花。”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王卫却是一震,心中闪过无数猜疑。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御花园哪有什么易兰香?这“易兰香”分明是指“易兰巷的冷香”,可他又怎么知道冷香的存在?他跟踪我?还是,那日在月胧纱就已经认出了我?可这几日连番试探毫无收获,自己已经放松警惕。现在却……这孙静涛,果然不简单。无论如何,易兰巷的事不能让公主知道。王卫惊疑的看了莫非几眼,淡淡“嗯”了一声,低声道:“找到了么?”见莫非摇头,又道,“那就慢慢找。”这才慢慢绕回皇帝身后。 莫非见王卫走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抱在胸前的手也稍微松动了一些。她现在没有办法顾及王卫会如何猜想,她也不想这么快翻出冷香这张底牌。但若是让王卫发现什么不妥,在皇帝面前揭发,那自己必将万劫不复。为保险起见,只能一搏了。 想到此处。莫非忍不住偷眼向李柚望去,只见李柚面色阴沉如铁,眼神扫过淑贵嫔,想起她的父亲议政王李贤,心中忍不住翻起一阵滑腻的反感,冷冷道:“可有此事?” 淑贵嫔见皇帝阴沉的神情亦是满脸惊恐,连忙下跪,哭诉道:“臣妾有罪。可是鲜美人放猫惊吓臣妾在先,顶撞臣妾在后。为了一只畜生,敢对臣妾动手,小莲子只是护主心切,才会与鲜美人起了争执。闻才人为制止纷争,才会失足落水……请皇上饶恕臣妾肃下不严之罪!” 鲜伶俐悲愤难抑,恨声道:“肃下不严?皇上――您莫听贵嫔娘娘砌词狡辩!就算闻才人落水是失足,可娘娘不许人救,也罪同谋杀!若不是……”鲜伶俐左右找了一找,发现莫非躲在树荫之下,素手遥指,“若不是他拼死相救,闻才人已经没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皇上――您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莫非一见鲜伶俐指向她便知不妙,众人果然看了过来。莫非心里嗤嗤冒着火花,恨不得将鲜伶俐吞下肚去,却也不能再躲,连忙跪倒在地上,将身子低低伏下,恭恭敬敬道:“卑职羽林郎孙静涛,参见皇上。” 耳边想起李柚充满霸气和魄力的声音:“羽林郎孙静涛,护主有功,赏珍珠一斛,晋羽林行走。” 莫非连忙谢恩。却不敢起身,依旧尴尬的跪着。 “大胆奴才,冲撞主子,无法无天,拖下去,杖毙。” 莫非不用抬头,也知是在发落那动手的太监小莲子。场间一片不同寻常的寂静,莫非偷眼看去,见小莲子已经被吓得傻了,根本忘记了求情。淑贵嫔自身难保,自然不会为一个奴才求情。只看着他被拖走,大气也不敢出。 “你……”李柚朝着淑贵嫔只说了一个字,淑贵嫔便无比惊恐,膝行两步伏在李柚足下抱着他的腿泣涕满面:“皇上,皇上,臣妾,臣妾知错了。臣妾是气昏了头,又想着大夏天的浸会儿水应该不要紧……”她忽然惊起,指着一旁的蝉儿厉声道:“你这个奴才在干什么?为何不下去救她!还有你们……”蝉儿和跪了一地的宫人被她声势吓住,抖擞着不敢答话。 “够了!”李柚冷喝一声,厌恶地瞪她一眼:“朕瞧着你根本没有知错的意思,嚣张狠毒倒是见长!闻才人入宫不久,温婉知礼,你是早就嫉恨在心,故意寻衅吧!朕身边怎能容得你这样的人!来人,将淑贵嫔打入……” “皇上!”唐子俊突然出声,将手握拳凑在嘴上轻咳一声。 李柚缓缓地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和瑰丽的残霞,面色突然沉静如水,只淡淡道:“淑贵嫔剥去封号,降为婕妤,禁足翠屏宫,无朕旨意,不得出宫。”言罢,李柚走到闻书香身边,将她一把横抱而起,转身离去。 曾经的淑贵嫔,现在的李婕妤惊得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半晌才大哭起来。比起被剥去封号和禁足,皇帝最后不顾闻书香浑身是水将她抱走,才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莫非看着李柚抱着闻书香离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冷宫中的姐姐,眼中寒光顿现,连忙垂下眼眸,心中模模糊糊想到一些事,没等她细想,王卫已经走了过来,冷冷道:“跟我回去。” 莫非衣衫湿透,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不敢站起身,只淡淡道:“属下还有事。”王卫本想发怒,转眼一看众人都还未散去,只得忍了,冷冷道,“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若有什么越矩之事被我抓住,我第一个杀了你。”说完也不等莫非答话,挥手召集众羽林卫,“护送”李婕妤回宫。 终于都走了,莫非松了一口气。不对,他为什么还不走?莫非警惕的看着不远处那绛红色的身影。长身玉立,潇洒不羁,嘴角依旧挂着惯有的邪邪笑意,教人生厌。莫非皱眉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副统领为何还不走?” 唐子俊失笑:“跪在地上很舒服么?你为何还不起来?” 莫非一惊,却不敢答话,只好默然相对。 莫非见他缓步走了过来,连忙别过头,急道:“属下在御花园寻找一味花草,此事王大人是知道的。” 唐子俊在莫非身前蹲下,目中掠过一丝戏谑,道:“哦,找花草,是要跪着找么?” 莫非一时语塞,心下大恨,情不自禁的望了一要落山的夕阳,心急如猫抓,却又着实没有办法。罢了罢了,今日怕是没办法去找入口了。干脆低着头不语。 片刻让莫非心悸的沉默后,一件外衫披在莫非肩膀,唐子俊咳嗽一声,注目她道:“玩笑罢了。我对你的事没兴趣。”他望了望快要落山的夕阳,“天凉,回去换衣服吧。” 莫非不意他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肩上披着的外衫,确认这是真实的。可他临走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大热的天,什么叫“天凉,回去换衣服吧。”? 见唐子俊走远,莫非望了望夕阳,没时间再等了,她将外衫快速裹在身上,几步跑到假山后面,见对岸那光亮还在,顿时舒了一口气,对着地图细细记了位置,顺着太液湖快步跑了过去。 …… 唐子俊自一颗大树后闪身出来,见莫非快步跑远,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还说不是有鬼?且看看你想干什么!”几个起落,朝莫非跟了过去。 …… 莫非好不容易躲过巡逻的羽林卫,终于到了她要找的地方。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方八角井。井口盖着厚厚的铁盖,铁盖中央嵌有一方八卦镜,她所见到的反光便是由八卦镜反射发出。 这井口,就是密道入口?可这铁盖上绕着巨大的铁索,如何能打开这井盖呢?莫非有些气馁。算算时间,差不多又该有羽林卫巡逻至此,莫非跺了跺脚,只得先行离开。 …… 唐子俊绕着八角井走了两个圈,望着莫非背影消失的方向摸着下巴。不就是一口普普通通的八角井么?会有什么奥秘?思索了片刻不得其解,干脆从巡逻的羽林卫中拉了一人询问,无解。他耸了耸肩,转身离去。想不通就不想了,只要跟着她,什么都明白了。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争宠 …… 盛夏的御花园,风景之清新比之七秀毫不逊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树木葱定,繁花似锦,其间几座小巧玲珑的亭台假山,错落有致,在万绿丛中时隐时现。忽宽忽窄的太液湖回环旖旎,两岸浓荫及地,古树密密绕满藤萝,湖水中映着绿树花影,涟漪微动。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绿树清气与夏花甜香胶合扑来,中人欲醉。如此佳好的景色,她竟要跟在王卫这根木头身后巡逻。 天色尚早,早朝未散,各宫贵人们也还在梳洗打扮中,御花园里并没什么人。不知王卫是有意还是无意,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绕来此处。 已经第三次路过那口八角井了,也就是说,他们至少绕着太液湖走了三圈。莫非心中泛起一丝焦急。王卫,他究竟想干什么? 莫非静静的走着,想起了晨起时的那一幕。 天还未亮,莫非将将梳洗完毕,正准备去云阳门职守。王卫冷冷踢开门,告诉莫非,以后不必守云阳门了,只跟着他。莫非笑着推辞,“羽林行走是没有资格进出各宫的。不合规矩。还是去守门吧。”王卫冷笑:“你都敢在御花园找东西了,还怕各宫行走么?放心吧,我已经向皇上请旨,给你安了几份功劳,从今天起,你就是正式的羽林卫,皇宫各处,你都去得。以后要找寻这花那草的,也方便。”说着扔了块羽林卫的腰牌给她。莫非无奈,只得换下那块才戴了几天的羽林行走腰牌,跟随王卫而去。 莫非这几日都在烦恼八角井盖上的那副大铁锁。好不容易从怜儿处打听到司刑房有用来行刑逼供的王水。本打算今儿去偷上一些,却被王卫给摆了一道。也难怪,谁叫她那天在御花园赤/裸/裸的威胁了他一番。她可不认为王卫让她升官是真的想提拔她,不过是想将她置于掌控罢了。 天光大开。几只不知名小鸟立在树枝上欢快啾鸣,莫非压抑着心中的烦躁之意,揉了揉眉心。依旧以稳定的步伐安静的跟在王卫身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眼看早朝就快结束,王卫却终于忍不住了,冷声道:“你到底想在御花园找什么?” 莫非面上挂起恭敬的笑:“属下不是已经禀报过统领么?属下寻一味叫易兰香的花。那花极为娇媚。特别适合送给心上人。” 王卫定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恨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知道易…”王卫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你既知道一些事,也该知道,我王卫不是甘受你威胁的人。不管你是世家子弟还是王侯后人,若是胆敢有丝毫对皇上不利的想法,老子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先杀了你。若是你真的只是想找一些东西,不会伤害皇上和大庸,你手上的筹码,足够我帮你。你尽可以明言。” 莫非望着王卫,明白他言下之意,不由有些意动。不过是救一个冷宫的废妃出宫罢了,自然于皇帝于大庸没有丝毫影响。若是能争取到王卫的帮助,这事办起来必然十拿九稳。据暗夜组和月胧纱的情报,王卫是绝对忠于皇帝的。他不会,也绝不可能被任何势力收买。当然。若是莫非早些见到慕容云随口中的小皇帝或许根本就不会去查王卫的忠心问题――这样杀伐决断的皇帝,怎么可能留一个不是死忠的人在身边做亲卫统领呢? 可是,事关姐姐和自己的性命,王卫。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她望着王卫的眼睛,许久,微微一笑,拱手一礼道:“统领大人真会开玩笑。属下对大庸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更无半点对圣上不敬之心。属下确实只是――寻花。大人您多虑了。”凡事都要靠自己。和雪衣之间的事让她深切体会到,朋友都不一定信得过,更何况他和王卫还是不怎么友善的关系。她相信,一旦有机会,王卫一定很乐意弄死自己,永绝后患。 王卫眼中闪过一丝异芒,猛然扣住莫非的脖子,将她一下压到了身后一棵巨大的合欢树上,震落一片绒球似的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王卫压低声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逼急了老子,莫说你不过是孙家的老二,便是孙家老大,老子也只好来个杀人灭口了……” 莫非脸色有些发白,她并不怀疑,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很想杀死自己!只是……莫非将王卫的手从自己的咽喉移开,咳嗽了两声:“统领大人息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属下贱命一条,怎么比得上统领大人和……”她嘴唇掠起浅浅的笑,“和长公主殿下的命来得金贵。长公主殿下如今在西山寺为皇上和太后祈福,王大人也该多多感念才是。” 威胁!又是赤/裸/裸的威胁!偏偏还是让王卫无法不重视的威胁! 王卫脸色瞬变。天下人都知道长公主是个醋坛子,却不知长公主对他爱慕甚深。若说是爱之深责之切,也不为过。朝中没人不知道王卫惧内,连皇帝偶尔也会拿此事来打趣他,但没人知道,他惧她,却也爱她。这是很奇怪的事。背着长公主偷腥,并不意味着不爱,或许,只是某种长期被压迫的补偿心理作祟。又或许,是冷香长得太像他青梅竹马定过亲事的女人玉竹…… “你敢!”一阵冷冽的对视,王卫咬着牙蹦出两个字。 莫非谦卑行礼,温和道:“属下不敢。” 王卫握紧了拳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莫非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把极为锋利的匕首滑出袖口,落入掌中。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两人极为迅速的恢复了寻常神色。王卫退出几步,回到御花园的石径上。莫非拍了拍衣衫,上前两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跟在了他的身后。 却见刚才脚步声的主人,一个小太监跑到两人身前,先是朝王卫行了一礼。这才向莫非道:“请问大人可是孙静涛孙大人?”见莫非点头,这才喜道:“这一大圈儿,奴才可找着您了。闻美人有请。大人可方便随奴才去一趟。” …… …… 时近巳时,艳阳如炙。闻美人的芙秀宫却并没有夏日里应有的热气,想是树木茂盛的缘故。整个芙秀宫被层层叠叠的绿荫包围,难寻一丝暑气。 闻书香斜斜倚坐在贵妃塌上。头上一朵颤巍巍的芍药,竟是极少见的粉紫色。身上一条浅粉色对襟襦衫,一条粉黄绫裙,自有一股脉脉含羞,楚楚动人的风情。特别是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娇弱的光芒。莫非虽为女子,都忍不住为之动心。 听说自那日落水之后,闻书香甚得皇帝宠幸。不几日便封了美人。如此风光得意之时,不知道找自己何事。只是闻书香不开口,莫非也不好开口,只好浅浅喝着面前的极品铁观音,细听着窗外的鸟叫蝉鸣。 沉静片刻,闻书香宛转望莫非一眼,淡淡笑道:“那日,多谢你了。” 莫非连忙起身行礼,只说:“小主言重,卑职分内之事罢了。” 闻书香没有说话。缓缓起身,一步一摇走到窗前,伸手把半开的窗掩上了,这才慢慢道:“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皇帝宠幸的女人就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任随一阵秋风都可以刮倒她,摧毁她。而有了宠幸呢?就可以高枕无忧么?只怕日子会比无宠的女子更为忧心!‘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莫非木然了,差点以为,闻书香知道她是莫非,是在和她诉说心事。可事实上,她现在是孙静涛。莫非皱着眉,一时猜不透她的想法,只好恭谨道:“小主有事尽管吩咐,卑职能力所及,必将竭心尽力。” 闻书香理着窗前红木高架上的一盆兰花,轻笑一声,道:“孙大人不必见外。说起来,闻家和孙家都是世家,本宫与大人也算是世交。” 莫非心中闪过一丝明悟,闻书香是想拉拢孙静涛为己用,看来,她可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柔弱娇羞。莫非脑海中突然浮现那日在御花园落水之事,当时便觉得有些疑惑迷茫的事,被王卫打断思路没有细想,此刻却逐渐明朗了起来。 疑点之一:鲜伶俐与那太监小莲子争执早起,莫非站在假山之后都能看出小莲子的意图,闻书香居于场中,不可能看不出来。为何她早不阻止,晚不阻止,非要等鲜伶俐堪堪要落水之时才跳出去救她?疑点之二:淑贵嫔背对着皇帝,鲜伶俐与人争执根本没有空观察,而闻书香的位置,早该远远看到皇帝过来的身影,若是她大声呼救,或是告诉淑贵嫔皇上来了,小莲子必定不敢再行凶,又何来她落水之事?疑点之三:闻书香是七秀秘秀的得意弟子,密秀后崖便是小镜湖,闻书香不会水的可能性实在太小,相反,她应该极为熟悉水性。 答案只有一个:落水――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争宠。 莫非的脊背不由漫起了一股寒凉之意,细细思索一番,直言道:“听闻小主是秘秀弟子。听闻密秀后崖,有片小镜湖。”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再绕圈子也无意义。 闻书香含羞一笑,道:“大人果然不凡。落水之事确实是本宫有意为之。在这宫里,要得宠,谁没有一点半点的手段。不怕实话告诉大人,李婕妤的贴身宫女,好几个都有把柄在本宫手里,她们不敢不尽心为本宫办事。”说着,又是捂嘴一笑,美目流转,“当日大人敢救本宫,本宫就知道大人胆识过人,绝非寻常。后来一问才知,大人是孙家的二公子。本宫绝不会看错人。” 看着闻书香这幅楚楚柔弱,娇羞巧笑的模样,莫非心头却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思索着,并不答话。 闻书香收了笑,正色道:“大人为了救本宫,已经得罪了李婕妤。大人也知道,得罪了李婕妤就等同于得罪了议政王。王爷他……”闻书香顺手摘下一朵兰花,捏在指尖旋转,“心狠手辣,且极为护短。只怕大人今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莫非的唇角慢慢漾起笑意,转瞬又恢复如常的淡然沉静。闻书香心思缜密,怕是皇帝身边也有她的人,若是能得她相助,自然事半功倍。只是,这话不能由她来说,所以她继续沉默着。 果然,闻书香慢慢走到莫非身前,极为认真的看着莫非的眼睛,道:“大人可愿助本宫一臂之力。”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是成是败,尽在今夜 自闻书香的芙秀宫出来,莫非的手中多了一篮水红菱角,两角尖尖,肉质水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说是感谢他那日的救命之恩。闻书香甜甜柔柔的话语犹在耳畔:“菱角果肉鲜美,但须得斩两角、去硬壳,方能食之,否则反受其害,得不偿失。” 莫非微笑,这算是在提醒自己吗?既然双方都达成了默契,多说废话也全无意义。她只要清楚让闻书香知道,若想自己全心全意帮她,就要先帮自己扳倒王卫,甚至帮自己坐上统领的位置。闻书香的态度非常明确,成交。同时也用菱角和这番话警告孙静涛。莫非自然也替孙静涛表达了一番决心,这才告辞。 稍后,闻书香会派人将自己的手书送去鸿福阁,自会有暗夜组的人接应,冷香很快就会收到自己的密令。接下来,莫非要做的,就是等消息。 万里无云,平添了几分燥热之意。身上已生了几分津津汗意。王卫去跟小皇帝的差,莫非去跟唐子俊报备了一声,便择了荫凉清静的小径回了羽林卫所睡大觉,只等入夜。 …… 入夜时分,王卫的马车在快到驸马府的位置折了方向,转去易兰巷。进了冷香雅致的小屋,对着挂着惯有清冷微笑,起身迎他的冷香,王卫话到嘴边,又转了话题:“过几日公主回府,我便不能再来得如此频繁,你若觉着无聊,可以让小丫鬟陪着你出去逛逛。央都城周,也有许多好风景。” 冷香满心欢喜道:“是,多谢大人记挂。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奴家记得大人说过这两天事很多呢。天色都这么晚了,大人白日里公务繁忙,让奴家侍候大人早些休息吧。”说着。轻扬素手,极为体贴的为王卫宽衣。 王卫也确实满身疲劳,任由冷香服侍他宽衣解带。看着眼前温柔地冷香。只有她,才能给他这种温暖踏实的感觉。他宁愿相信,是孙静涛偷偷跟踪查他的事。也不愿意对冷香有丝毫怀疑。清雅淡漠如冷香,怎么能骗他。他一把将冷香横抱而起。轻轻放倒在床上,在她耳边轻轻道:“玉竹,你千万不要骗我。” 冷香轻笑着搂着王卫的脖子:“大人是在挤兑奴家么?奴家人都是大人的,怎么会骗大人,啊……” …… 冷香的眼睛半睁半闭地伸了一个懒腰,见王卫在身边睡得深沉。轻轻唤了声:“大人。”王卫没有动。冷香冷笑一声,当然了。连她此刻也疲乏得很,更何况连番征战的王卫。她的手轻轻滑到床边的一个暗匣,一根三寸长的冰冷尖刺极为熟练的落入她柔软温暖的掌心,她望着眼前这张熟睡的脸庞,心中叹了一口气,尖刺朝王卫心口递去,准确而快捷。 …… 司膳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值夜的宫女吓了一跳,却见一个穿着羽林卫服的人直行而入,扬手举起一块令牌。神色冷傲如冰雪,淡淡道:“烈酒呢?”宫女掌灯细看,竟是羽林统领的虎令,不敢多问。急忙拿出最烈的酒。 …… 司刑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值夜的内监吓了一跳,却见一个穿着羽林卫服的人直行而入,扬手举起一块令牌,神色冷傲如冰雪,淡淡道:“王水呢?”内监揉眼细看,竟是羽林统领的虎令,不敢多问,急忙拿出整整一瓶王水。 …… 沂州谢家四少谢源清、冀州陈家大少陈柯等几位大家少爷正百无聊赖的聚在一起掷骰子。门突然被推开,几人回头见是孙静涛,连忙招呼他一起玩。莫非将虎令一举,笑道:“别说好事没关照兄弟,有没有兴趣一起立功?” …… 冷宫的门被谢源清一脚踢开,一众羽林郎在几位大少队长的带领下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四处搜查开来,惊得那些疯疯癫癫的女人们大吵大闹,或哭或笑。 冷宫管事的老内监见状楞了好一阵,这才连忙跑到莫非身前询问,莫非一举令牌道:“闻美人宫里逃跑了宫女,统领有令,宫中各处,皆要搜查。还请公公将各位贵人请回各自的房间,便与我等执行公务,相信公公有办法的。”莫非说着,一锭银子已经不动声色的塞到了老内监手中。那内监老脸笑成一朵菊花,连忙招呼一众宫女太监凶神恶煞三两下便将还在院中游荡的各人关入房中。 莫非乘众人忙碌之际,直直走入莫名的房间。莫名依旧倚在房间的一角,素衣素颜,长发及地,一脸苍白。转眼见莫非进来,怔了一怔,双眸微亮,见她身后又跟进了几个羽林郎,开始四处搜查。莫名突然便凉了眸色,如被秋霜,默然转首,并不言语。 莫非沉吟一晌,只朝莫名行了一礼,道:“卑职奉命捉拿偷了闻美人宫里当归和杏仁逃跑的宫女,统领有令,必须在寅时前捉拿。打扰娘娘。请娘娘恕罪。”莫名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待莫非离去,莫名的头才缓缓的抬了起来,眼中闪出一丝光亮,口中喃喃道:“当归、杏仁、逃跑、寅时……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 永巷深长幽寂,莫非与一众羽林郎刚刚消失于不远处的黑暗中,唐子俊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永巷冰冷的石板道上,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冷冷道:“先是司膳房,又是司刑房,再是羽林卫房…绕了一大圈,原来最后的目的是在此处。”唐子俊瞧了瞧沐在黑夜中显得无比阴冷诡异的冷宫,嘴角牵起一抹邪异的笑,“不管你是谁,想干什么,在我唐子俊面前都玩不出一丝花样来。想在冷宫救人?岂不是送一个功劳给我,让小皇帝更信任我。”脚尖轻点,唐子俊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 莫非带着一众人行到御花园处,与跟在身后几步远的谢源清道:“咱们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分头行事。”谢源清沉默良久,点头应是。莫非又道:“皇上和一众大人还在御书房商议政事。那小宫女必定不敢也没办法逃去那边。统领大人和闻美人的意思是,这件事尽量秘密进行,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千万不能惊动皇上,尽量不惊动其他宫的人。咱们就不要去尚林苑那边了。搜寻的重点放在平日里巡逻较少的云阳门一路。”莫非朝永巷方向看了一眼,“搜寻过的地方就不必再去了。”谢源清点头道:“我晓得。”言罢挥一挥手。带了一队人而去。陈家及其余几位队长也各自带了人分头搜寻而去。 莫非待众人走远,左右看了一看。心里默默祈祷,快步朝八角井走去。 眼下看来,一定都还顺利。 四周一片漆黑,莫非禁不住想起了不久前在羽林卫所的事:刚刚入夜,莫非还在睡觉,门被约定的暗号拍响。闻书香便遣人递来的消息。宫外跟踪的探子回报,王卫已经去了易兰巷。御书房奉茶的宫女来报。皇帝今儿不翻牌子,正与一众大臣在御书房议事,大约会是整整一夜的功夫…… 莫非将门锁好,翻出藏在床板下的夜行衣,贴身穿了,又将羽林卫服穿在外面,系好腰牌。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该带的东西,将王卫的虎令握在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司膳房走去。行动迈开了第一步。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尽在今夜。 …… 在暗夜组,冷香的冷刺是出了名的快、准、狠。然而今夜。她的冷刺在快要沾到王卫心口的瞬间犹豫了一霎那,虽然只那一瞬,却是生与死的区别。对于王卫这种高手来说,许多时候,需要的,仅仅只是一瞬。 冷刺刺入王卫胸口不及半寸,温柔清冷的冷香被一掌正中心口,打得飞起,撞上窗棂,再重重落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身上一丝未挂,脸色苍白,眼中没有羞涩,只有自嘲的冷笑。 王卫倏然暴起,似是不能相信一般,眼中满是愤恨、失望、悲痛的神情,直欲噬人。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喘着粗气道:“毒妇!你竟要杀我?你到底是谁?” “大人一掌杀了奴家便是!”冷香难得明艳地笑了,青丝散在她的身体上,勾勒着美好的弧线。 王卫大恨,狠命一掌拍在床榻,整张床应声而散。他一个箭步冲倒冷香身边,右手扣住她的脖子,恨恨道:“说,你是谁,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你和孙静涛是什么关系?说出来,我不杀你!” 冷香轻笑出声,缓缓道:“大人还是杀了奴家吧!” 王卫大怒,左手高高扬起,冷香闭上了眼。 “轰”冷香身旁的琴架碎了。“孙、静、涛!”王卫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扯了衣服随意套上,摔门而去。 冷香缓缓张开眼,看着王卫离去的背影,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许久,才清冷的说了一句:“我是冷香,不是玉竹。” …… 御书房外。 “万公公,可否帮我通传一声,就说唐子俊有要事启奏。”唐子俊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内监头领万金。 万金赔笑道:“唐副统领请见谅,圣上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虽说笑着,可神情却无半点恭谨。 “万公公,你是知道的,只要你去和皇上说一声,他是一定会见我的,你又何必…啊…这么死板呢?”唐子俊依旧笑嘻嘻的朝万金道。 万金脸上依旧挂着古板的笑,身子却不移动分毫,来来去去,只是一句“皇上有旨”,最后半闭着眼不再理会唐子俊。 唐子俊退后了几步。万金以为他已经放弃,露出胜利的微笑。唐子俊嘴角的笑意更加浓了,运气真气,道:“微臣唐子俊,求见皇上。”清朗的声音聚而不散,直入御书房内。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姐姐,等我! …… 夜深。漫天星斗。 莫非借着,借着不算明亮的星光静静盯着八角井盖上的铁锁链,王水的腐蚀性果然厉害,不过一刻钟功夫,这副大铁索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她左右看了看,抓住铁索一端,使劲一扯,“叮”的一声,铁索被扯断了。 莫非的手极为稳定的摸出腰间挂的酒壶,细细抿了一口里面的烈酒。闭着眼感受着体内的真气,果然丝丝流动,浑身上下暖和了不少,加之下午休息得极好,只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经过冯太医药物的调理,莫非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冯太医虽然说过不能借用烈酒强行调动真气,但她只是稍稍喝了一点酒,略略加强真气自主循环,增加些力气,应该无碍的。 莫非双手贴住井盖一侧,使劲一推,井盖被平移开少许。刚刚够一人滑入。她从草丛中翻出早藏好的灯笼,用火折子点燃,灯笼靠近,莫非看见井边有一溜铁架,井口窄,井底宽,当是密道入口无疑。 她现在要进行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按照地图,将密道走上一遍。入井前一刻,她蓦然仰头,遥望璀璨星空,尽量将心平静,暗道一句菩萨保佑,义无反顾的顺着铁架滑向井底。 …… 御书房。 户部尚书文忠偷偷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偷偷向旁边瞄了一眼,看到身旁中书令、吏部尚书和太常卿等人灰败颓丧的脸,仿佛寻找到了某种心理慰藉,觉得安慰了不少。可龙椅上那位年轻男子充满杀伐压迫的眼神扫来,他的心顿时又吊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跪着,尽管腰椎已经有了折断的倾向。 今天在御书房的都是近几年皇帝亲自提拔任用的朝中重臣。眼下商议的主题只有一个――议政王李贤贪墨案。御书房金砖上跪着的这几位,都是贪墨案递过折子的,折子中口口声声要皇帝“严惩”。可到底如何严惩?兹事体大,涉及地方官员过多,众人也拿不出个办法。只好跪着。 皇帝陛下的声音低沉而寒冷,盯着群臣尖锐质问道:“问题在于。你们手头上的证据真的足够治他的罪吗?朕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议政王手上有兵,岂能容你们这群找死的白痴诬陷?你们握着地方上一点点不是很确定的罪证在央都城内搞风搞雨,可你们知不知道,若是不能一把将王叔拉下马,那就是朕要下马!你们是想等着看天下易主吗?” 一听此话,群臣们更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文忠更是双腿一软,差点跪不稳当。这事就是他挑的头,虽说是皇帝授意首肯的,可若是办砸了,他就皇帝和议政王爷两边不是人,哪里还有命活? 皇帝冷冷看着他们,正要开口,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不愠不火的传入御书房每个人的耳中。 “微臣唐子俊,求见皇上。” 众大臣心中有些震惊于唐子俊的大胆妄为。可一想到皇帝平日里对他的信任宠爱,也就释然了。众人心中此刻对于唐子俊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他来得时机如此之妙。 小皇帝脸色不变,淡淡说道:“都在这儿给朕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朕的书桌上有的是纸墨笔砚。朕等着你们的折子。”言罢阔步而去。 轻描淡写一句话,一群大臣今夜是注定无法离开御书房了,而且还必须得议出办法,否则,只怕明日的早朝也不用去了。 …… 也不理会万金脸色极为难看的矗在门边,唐子俊气定神闲的欣赏着满天的星光,万金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简直想一口将他吞下肚去。 “吱呀”门开。小皇帝人还没出来,声音已经到了:“越来越不像话了,给朕滚过来。”话虽不客气,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听得万金和御书房内跪着的群臣满心羡慕。 …… 御书房侧,东暖阁。 皇帝陛下适才发了一通脾气,本有些疲惫厌倦。但听了唐子俊的话,却情不自禁的挑了挑眉,自唐子俊手中接过一盏茶饮了两口,才道:“照你这么说,是蛮有意思的。”他蹙着眉头想了一想,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孙静涛竟是个女子?也不知道王卫在干什么,竟然让女子混入羽林军中。” “应该是选拔和考核一应结束之后,正式上任之前那几天才被掉包的。怪不得王统领。” “孙静涛。”李柚稍一沉吟,道:“朕也见过他几次,竟然没有看出一丝破绽来,你是如何知道……” 唐子俊轻咳两声,道“皇上,闻香识女人。” “你呀,你……”李柚摇着头,英俊丰朗的面容上浮出极为开心的笑。沉默片刻后,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负手道:“是在冷宫么?冷宫啊!不知她是去冷宫救谁?朕的冷宫中,竟然还有人会惦记。” 唐子俊看着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的李柚,收拾了笑容,静静站立一旁。 片刻,李柚一把拉起唐子俊的手,笑道:“走,看看去!” “皇上不带上羽林卫?” “有你在,带他们干什么?碍手碍脚。嗯,对,待朕换身衣服。否则恐怕还没出这门十步,就被一堆人跟上了。” …… 尚阳门。 羽林郎们刚刚换完班。新上任的羽林郎队长是泾阳王府的偏房庶子李乐明,素有抱负,新官上任,总想有烧三把火的地方。尽管只是值守尚阳门,却也特别认真。 可巧今夜,竟然有人敢挑战羽林郎的权威,想混进宫?瞧你穿着这破衣服,一没令牌,二没文书,身上还挂着伤。你说你是王卫王统领?这么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不干脆说你是皇上?给我打!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 王卫被冷香刺中心口,再一路狂奔而来,本就元气大伤。被一群羽林郎围攻,又不能真的下杀手。竟是有些难以招架,苦不堪言。他挡开直直刺来的一剑,怒吼道:“你他吗的是哪个兔崽子?连老子都不认得!老子有急事,还不快让开道!” 李乐明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挥手道:“给我继续打!”兔崽子?本队长今天就打得你变成兔崽子! “住手!”李乐明身后突然想起一声怒喝。他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想要看看是谁敢吼他。刚一回头,李乐明脸上不耐烦的神色瞬间换成了笑脸,“罗大人,您怎么这么晚才出宫?” 那罗大人满脸阴云,没空理会他,两把推开一众羽林郎,扶起王卫,行礼道:“王大人,您怎么……”遂转头骂道:“一群不开眼的东西!你们……” 王卫扬手制止他,哼哼瞪了李乐明一眼,向罗大人问道:“罗凡,孙静涛呢?” 罗凡疑惑道:“属下正觉得奇怪。孙静涛拿了您的令牌,领了几队人马去帮闻美人搜逃跑的宫女。属下就觉着事情透着蹊跷,搜一个宫女,竟然要动用虎令。而且唐副统领在宫中当值,他竟然没有派人去通报,属下这正想出宫去驸马府向大人报备一声,以免出了状况。” “你做得很好。”王卫咬牙,老子的虎令果然在他手上,看来他在月胧纱就认出了老子。臭小子!王卫恨声道:“他去了哪些地方搜查,在什么地方呆的时间最长?” “最先去的冷宫,然后各队分散搜查,现在不知道他到了哪里。” “走,去冷宫。” “大人,您的伤?” “死不了。” 看着王卫和罗凡离开的身影,想着王卫离开前那森冷的眼神,李乐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 密道。三道岔路。 按地图描述,中间这条才是生门,其余两条都是死路。正当她打算进入生门之际,一只老鼠从左边这条路跑了出来。莫非愣住了。 只有两个解释,一是地图出错,左边才是生门。二是老鼠太小,无法触动左路的机关,应该按地图走中路。 站在三条路口细细感受了一番,确实唯有中路有极为轻微的凉风丝丝透过,左边和右边都没有。思量片刻,莫非决定相信地图。慕容云随找的这东西,必然是费了不少心力,即便有错,也不可能在生门死门这么关键的地方错。她相信云随。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莫非已经听见轻微的人声。 顺着一溜铁梯爬上去,将头顶的井盖顶开,莫非极为小心的伸出半个头去,一众羽林郎正在值守,果然是尚阳门。莫非小心翼翼的盖上井盖,滑下铁梯,快速朝御花园的入口跑去。事不宜迟,姐姐,等我! …… 冷宫。 老内监见是唐子俊带了一个年轻的羽林郎到来,赶紧按唐子俊的吩咐将他们带去被废明妃房间隔壁的一间空房。可以听到隔壁的说话,唐子俊挥手示意老内监退下。待老内监关了房门,唐子俊手上碎月刀影一闪,隔断木墙上便多了一个小孔,透过小孔,可以清楚看到隔壁发生的事。 老内监退出房门,嘱咐各内监宫女锁好各房的人,天亮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准开门。摇着头回到自己的屋里。在宫里这么多年,他还会看不出来么,今晚,有大事要发生。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你认得她? …… 唐子俊就着小洞看了两眼,这才将静静立在他身侧的李柚给推了过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柚一怔,心思冉冉转动,终于还是朝屋里看了去。才看了一眼,原本的感兴趣的微笑刹然而收,心口僵了一僵,道:“孙静涛要救的人,是她?” …… 莫名知道今夜会有行动,自然还没有睡下,失力般倚在窗边的木椅上,背对着李柚所在的那堵墙,长发随着素色长裙轻轻垂在地上,衣裙上绣着暗纹的西番莲花,隐忍的富丽,一瓣重着一瓣,晃得李柚眼生晕。 那样熟悉的背影,真的是她么? 李柚几乎就要忍不住去看个究竟――是她么?朕的莫莫!朕的明妃? 莫名仿佛有些感触,竟轻轻的站起身来,赤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她不是一直盼着能离开这座牢笼么?今夜就要离开了,为何心中如此浮躁?自此一去,便再也见不着他了。可在这冷宫之中,却又有何念想?听怜儿说,今年又选了几十位秀女,个个貌美如花,只怕早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想起合欢树下的初见。她在枝头挂了祈愿的红绳,脚下一滑,就这么堪堪落入他的怀中,将他撞翻,两人都滚在地上,笑成一片。那时自己唱的什么歌?惹得他痴痴傻傻的眼神,真是个傻子。 莫名缓移莲步,赤着脚姗姗踏在漫地石砖上,寂寂无声。嗓子里低低吟唱起熟悉的小调: 拂苔痕满砌榆钱 惹杨花飞点如绵 愁的是抹回廊暮雨萧萧 恨的是筛曲栏四风剪剪 爱的是透长门夜月涓涓 …… 莫名的歌喉宛若清水莲荷,青郁舒婉,又似起于合欢花末的盛夏凉风,清凉醉人。婉转回肠,折荡音切。仿似合欢花落,道是多情,似是无情。 李柚浦闻歌起。神色剧变,肩膀微微一震,整个人顿时怔在震动、惊喜、伤感、悲痛各种复杂的情绪之中。仿佛失去许久的珍宝。突兀地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却又有些无措的惶恐。 唐子俊听得心惊,这世间竟有这样好的嗓音。温凉惬意,娇若黄莺、柔若流水、滑若丝缎、柔若柳絮,教人消魂蚀骨,直愿溺于歌中不起。 如此佳人,小皇帝怎忍心打入冷宫?唐子俊勉励转头望向李柚。果然见李柚神情如痴如醉,痴痴凝神如堕梦中。 莫名曲调一折三回,渐渐而止。那美妙旋律似乎还凝滞空中回旋缠绕,久久不散。 果真是她,果真是朕的莫莫!她怎么过得这样苦?当日只顾着从太后手上救下她的命,才不得不下令将她打入冷宫。这些年为了夺权和固权,竟从未来看过她一次。未想到,冷宫竟然是如此清冷阴森的地方。 李柚心里酸楚悲怆,眼中澹然有了泪光,莫莫,朕眼下有太多的无奈。你再忍耐些日子,朕一定会将那件事查清楚。还你清白,迎你回朕身边。如今,你要忍耐,朕也要忍耐。只有足够的忍耐和蓄势。才能在出招的时候快、准、狠。才能一招制胜。 强压下喉头汹涌的哽咽和悲愤,李柚静静道:“活捉孙静涛,朕现在很有兴趣知道她是谁,为何要救明妃。” ……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莫名的房门被一脚踢开。罗凡当先而入,见莫名怯生生立于屋中,神情淡漠,不由愣了一愣,回头去望身后的王卫。 王卫寒着脸走了进来,扫视一圈,对莫名淡淡行了一礼,道:“卑职捉拿要犯,还请娘娘见谅。”旋又回头对门旁立着的老内监道,“带娘娘去别的房间休息。” 老内监心里极度郁闷,今儿是怎么了?先是羽林卫拿了虎令来大闹一番,再是副统领来到,现在干脆统领大人亲自来了。不过老内监是虽然郁闷疑惑,却绝不多说半句。在宫中的生存法则,知道得越少,生存得越久。 老内监的手要去拉莫名,他已经习惯了对冷宫的人极为粗暴。李柚的眼睛瞬时冰冷。唐子俊看得心中一寒,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老内监的手敢碰上莫名,他绝对没办法活着看到明早的太阳。 好在,看见老内监的手伸了过来,莫名侧了一步,自然而然的走到床边,随意汲上一双翠色石榴花绣鞋。昂首朝门外走去。她心中有些焦急担忧,但面上始终冷冷无任何神色,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王卫看着她静静的走了出去,感到了一丝讶异和敬佩。处变不惊,淡然至此,怎能不教人佩服。 老内监连忙跑到她身前带路,王卫看了罗凡一眼,罗凡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见三人离开,王卫将门合上,搬了一把长凳放在屋子正中,大刀阔斧的坐在上面,闭目静候。 他一踏入冷宫,便抓住内监问了孙静涛来后去过哪间房,凭着他多年办案的经验,很轻易就能判断出他想干什么。 孙静涛,你不是要救人么?来吧。 …… 唐子俊眯着眼,满心疑惑,不知为何王卫会来。望向李柚,此时李柚背对着他,唐子俊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蜀锦刺绣龙袍上,秀成金龙的金丝线不停浮动,上上下下,仿佛夕阳下湖水随微风颤动的金光,直扎人眼。仔细留神之下,才发现李柚的身子原来和负着的手一样一直微微颤抖着。 唐子俊皱眉,轻轻唤道:“皇上……” 良久,只听得李柚“啊!――”的一声,仿佛一句长长的叹息,无限幽远哀凉。 唐子俊道:“王卫他……” 李柚的声音有几分恍惚,怔怔片刻道:“随他吧,都是要抓人,谁抓都一样。” …… 刚进冷宫,莫非便觉得气氛有些异常。各门紧锁,空无一人。明明是她吩咐内监和宫女们都不许出来。可这一入门,一种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望向莫名的房间,房门虚掩。内无灯火,仿佛并没有什么异样,可莫非的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危险的味道。 莫非清楚的知道。屋中必定是有埋伏的。 该这么办?马上退走,自己独自逃脱。尚有一线生机,但从此再无救姐姐的希望。可若是闯进屋去,尚不知姐姐是否还在屋中,也不知屋中埋伏的,到底是谁,这么冒冒然闯入,根本就是没有赢面的赌博。 …… 解开背上的黑布。一柄长剑落入手中,反耀着星光,刺骨冰寒。莫非握紧剑柄,一步步朝房门移去,尽管背心手皆浸湿了冷汗,但她,绝不会退。 无论如何,屋里的人没有大刀阔斧的摆兵来抓她,就值得她一赌。 推开门,王卫静静的坐在屋中的长凳上。看着提剑而入的莫非,淡淡道:“你来了。”如此平淡的一句话,仿佛是在茶铺里等来了一位早已约好的故友。 莫非看见王卫,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她心底暗自猜想屋中人应是唐子俊。却不曾想过是王卫。她很清楚冷香的实力,要偷袭,胜算在九成以上。可王卫竟然活着,那表示,冷香背叛了。 莫非不用扫视,已经知道屋子中除了王卫没有别人。心里虽然着急,面上却是嘲讽一笑:“女人,果然是信不过的。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我们家冷香竟然舍不得杀了你。王大人果然魅力十足,宝刀未老。” 莫非话语中的轻蔑之情丝毫不加掩饰,王卫按捺住心头怒气,依旧没有起身,冷冷道:“那日在芙蓉城月胧纱,你早已认出我了,却还瞒骗了我这么久。孙二少,好本事啊。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堂堂孙家二少爷,为何甘冒欺君的大罪,来救一个冷宫被废之人?” 莫非眸色乌沉如墨,不辨喜怒。王卫叫她孙二少,看来并非冷香背叛,而是失手。可王卫的实力他见过,冷香就算失手,也会教王卫留下些代价。莫非的眼光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王卫深青便服左胸浸出的血迹,心中多了几分胜算。 莫非警惕的看着王卫,并不答话。她很清楚,王卫是极害怕芙蓉城和冷香的事被人知道,故而单独在这里等着他。 心念电闪,莫非无奈叹了一口气,手摸上了腰间的那大半壶酒。别看眼下王卫还有与她说上两句,不过是想套几句话罢了。一动上手,自己要么死,要么被抓,生不如死。 不是在进屋之前就想好了么,为何拿酒壶的手还是会抖。别说是武功尽废,就算是就此殒命,只要能救出姐姐,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靠着烈酒强行激发真气,以自己最精通卓绝的剑舞与王卫一搏,这是最拙劣的办法,却是唯一的办法。 看着莫非仰头喝起酒来,王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挑衅?轻视?还是强大的自信?哼,不管是什么,在我王卫面前,只有死。 没有风,莫非却感觉到一阵极为强烈的劲风扑面袭来。 莫非脚尖轻点,整个人一跃而起,人在空中,酒壶依旧高高举起,烈酒臼臼入口,体内真气翻滚流动,就要不受控制。莫非左手一掷,酒壶“嘭”的一声在王卫的拳头炸开。王卫才一抬头,却见一剑凌空而来,极为毒辣嚣张。连退几步,堪堪避过。莫非身子一旋,瞬间到了王卫身后,长剑一挺,追刺而上。 …… 唐子俊听王卫说起芙蓉城,心中就有些疑惑,贴着小孔望去,见莫非举酒便饮,更添了一层思虑。又见莫非长剑刺出,姿态无比优美熟悉,顿时心中明悟,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看戏的神情早没了踪影,脱口道:“是她?!” 在等待莫非到来的空隙,李柚已经从见到莫名的失神状态中完全恢复了过来。此刻听唐子俊的话,双眼微眯,冷冷的目光似要噬人一般:“你认得她?” 唐子俊话一出口变是心中一惊。剑舞一出,他如何不识得那人就是慕容云菲。可她为何会扮作侍卫混入宫中?又为何会到冷宫救人?这事和慕容府有没有关系?他无法确定,若是贸然说出她的身份,只怕会连累元帅和云随,可皇帝问起,自己撒谎的话,却又是欺君之罪。唐子俊犹豫了。 李柚目光犀利如剑,静静望着唐子俊的眼,似要刺穿它一般,冷冷又问了一遍:“你认得她?” …… (20120221初修)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营救 …… 夜黑,无月,冷宫,阴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两人渐斗渐急,王卫见莫非轻功了得,剑势凌厉,实是个劲敌,自己有伤在身,体力损耗,不宜久战,见情势紧迫,不再犹豫迁延,沉闷着声音喝道:“臭小子,乖乖投降,说出幕后主使,或可饶你性命,再不住手,可莫怪本官无情。”莫非借着酒兴,一股久违的熟悉气劲在体内疯狂滋长游走,剑舞凌厉生风,正是酣然,娇笑一声,并不答话,剑势却更加灵活。王卫侧身绕过凌空一剑,右臂击出,呼呼风响,拳头卷起一道劲气,向莫非身后袭去。 莫非听拳风来得凶猛,不敢置之不理,斜身闪跃,避开正击,横剑回身。 王卫抢上两步,左拳迅捷击出,右拳却以诡异的角度向内回砸,劲道十足。莫非仍是不敢硬接,倒退三步,织腰一折,以旋身轻巧避了开去。王卫右拳化掌,直击莫非胸口,力量竟丝毫不减。 莫非右手横剑于胸,挡开了王卫一掌,左手却突然从剑上越过,一掌正拍在王卫右肩。莫非心下一喜,却不料王卫臂力沉厚,虽然中掌,竟拼着重伤,右肩反震,莫非只觉一股大力顺着自己左臂直袭心脉,“嘭”的一声闷响,两人都飞了出去。 …… 唐子俊隔墙旁观,见莫非被反震飞了出去,吐出一口鲜血。心中焦急,却又要在李柚面前保持着应有的淡然。 李柚见唐子俊没有答话,却又去看隔壁的打斗,只静静的站着,身上的威势不减,骤然逼视住唐子俊,森冷道:“她是谁?你执意不肯说。难道是和你或者你所关心的人有莫大的关系?让朕猜猜…” 李柚的语气咄咄逼人,唐子俊只无言一瞬,顿时惊觉他语中的深意--我所关心的人?他竟是在怀疑慕容元帅! 唐子俊很快掩饰好神色。淡然一笑,打断李柚的话,道:“皇上多虑了。这女子子俊确实识得。但却并非和子俊或是其他人有任何关系。此女乃七秀弟子,子俊曾在水云坊见识过她的剑舞。深为喜爱。曾得幸共饮一杯,本有意求为知己之人,无奈她却推说自己欠人救命之恩,如今恩公落难受苦,需得寻机报偿,不能与子俊相守。子俊追问她是谁,愿意帮她报恩。可她只推说是宫中的贵人,也不说是谁。子俊那时以为她只是借故推脱,为此醉酒伤心了好一阵子。”他深深看李柚一眼,“如今看来,子俊斗胆猜测,只怕她欠下恩情的人,正是明妃娘娘。”管不了许多了,赌一赌吧。为了慕容元帅,也要救她一命。李柚英明,绝不是容易蒙混的主。唐子俊的话真假参半,听起来倒也十分可信。最重要的是,唐子俊悉心观察,早发现李柚对莫名的感情极深。此刻唯有祭出明妃,才有一线生机。 李柚的目光瞬间黯然,里面藏着难以言喻的神色,“莫莫救过她?”微微望着前方虚无处,半响无言,静静道:“此话当真?” 唐子俊并不答话,微微一低头,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忧伤而无奈的笑容,顾左右而言他道:“皇上是否恨极了明妃娘娘?” 李柚面上似覆了寒霜,冷喝道:“大胆!” 唐子俊蓦然跪下,行了个大礼,恳切道:“子俊看得出来,皇上对明妃娘娘用情极深。从刚才的歌声中,子俊也能听出明妃娘娘对皇上的不舍与思恋。敢问皇上,娘娘到底身犯何等样的大罪,皇上何以忍心将她困于冷宫之中?” 李柚身子一震,又惊又愕,面色很快平静下来,清晰道:“朕是为了保护她!” 唐子俊道:“皇上的保护,就是将她置于牢笼,生不如死么?” 李柚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你是仗着朕的宠爱,什么话都敢说了!” 唐子俊不理李柚的震怒,续道:“皇上――与其让明妃娘娘在冷宫受苦,朝不保夕,不若让此女将娘娘救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子俊保证,会将她们的去向安排得妥妥当当。待皇上势力稳固,再将娘娘接入宫中,岂不甚好。” 李柚闭上双眸,沉默了。他舍不得莫名离开,即便莫名身在冷宫之中,他也总觉得莫名一直陪着他,在他心累的时候,有些念想。可那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现在见了冷宫的孤苦阴森,他又何尝不知道,莫名留下,只会生不如死。他又怎忍心再见莫名受苦? 唐子俊听着隔壁又响起了打斗声,不由有些焦急。心下暗骂,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赶快给个话啊!你若是答应当然好,老子就帮你夺权,也好继续留在宫中查事情。你若是不答应,老子劫了美人儿跑了就是。难不成凭你养的那群废物还想留的住老子么?吗的,什么宠爱不宠爱的,说得老子跟男宠似的。你以为老子不知道,若不是想靠老子帮你夺权,以你冷厉的性子,会对我这么容忍?许诺什么大将军的,老子不稀罕。若不是为了查那件事,谁愿意留在这个美人儿全归你的鬼地方。 李柚豁然睁眼,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江山和美人,于帝王,永远是江山更重。 唐子俊见李柚松口,连忙笑吟吟的送上一道台阶:“微臣多谢皇上隆恩。不瞒皇上,子俊对此女甚为喜爱。皇上此番成全,子俊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李柚果然微微一笑,只平心静气的看着唐子俊,淡淡道:“这里的事朕不管了。交由你全权处置。你只答应我,事后将这女子带来见我,我有话问她。”不待唐子俊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既然今天放过她,这事就此揭过,以后也不会再追究。”言罢转身往屋外走去,临出门前,顿住脚步,低低叹息道:“好好照顾她。” 唐子俊知道皇帝说的“她”是明妃。看着李柚绝然离去的背影,不由有些感触,“当皇帝,也未必能随心所欲啊。”耳中再次传来一声闷哼,唐子俊暗呼遭了,不知她死了没有。连忙就着洞口朝小屋看去。 …… 莫非一口鲜血吐出,体内真气乱串,心知酒劲凶猛,激发潜能,想来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必须速战速决。当下强振精神,展开生平所学,奋力应战。 说到武功内力,王卫均胜一筹。可王卫受伤在先,莫非饮酒激发内力在后,此消彼长,竟是斗得难舍难分。两人又都有些心急,只见二人越斗越快,剑光飞舞之中夹杂着拳影翻腾。 唐子俊贴墙看去之时,王卫正左手一掌向上斜飞,砸向莫非的面门。莫非一剑之力已尽,王卫手掌离她面门不过尺许,来势劲急,要举剑横档着实不易。危急之时,莫非双脚牢牢钉在地下,中身子向后一仰,堪堪避过。王卫左掌击空,右拳却顺势斜斜在莫非右臂上砸落。莫非手臂登时酸麻无力,低呼一声:“啊哟!”长剑脱手。 王卫正自大喜,右掌再起,直朝莫非咽喉而去。 莫非心生绝望,心想即便要死,老娘也要拉个垫背的。一念之下横滚出去,执剑在手,也不躲避,就着王卫的掌风直刺而去。这一招全无花哨可言,生生是最直接的拼命招数。 莫非原是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不顾性命的扑上,就在她一剑将要刺入王卫胸口之际,王卫却惊呼一声,右臂颓然坠落,人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一摔之机,却正好避开了莫非一剑。莫非来不及细想,乘机斜滑一步,长剑横在王卫咽喉,冷冷道:“娘娘在何处?” 王卫暴怒:“臭小子!你竟然还有同党!” 莫非苍白的脸上泛起不健康的潮红,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没空和王卫废话,更没有空细想什么同党。只将长剑又往前送了几分,王卫的咽喉顿时浸出血来。 王卫背心一凉,连忙道:“我带你去。” …… 见两人离开房间,唐子俊才摇头一笑,闪身进了他们打斗过的屋子,一跃而起,自房梁上取下他的碎月刀。他以飞刀的伤了王卫的手臂,再以飞刀所带的劲力让王卫避过莫非致命一击,险险止住两人同归于尽。 碎月刀在唐子俊手上一闪即逝,他提身一纵,悄悄尾随两人而去。 …… 莫名在另一件小屋,隐隐能听得打斗之声,心下焦急,情不自禁的在屋中踱着步子。 门忽然被推开,王卫当先而入,脖子上却横着一柄剑。“孙静涛”在王卫身后探出头来,看见莫名,眼中露出一丝喜色,连手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王卫恨恨道:“当心!”莫非被他吼得回过神来,心知现在还不是欢喜和相认的时候,只强压住声音,道:“请娘娘随我走。” 明知这“孙静涛”是来救自己的,可事到临头了,莫名心中依旧涌出强烈的不舍与不甘来,定定楞在当场没有动。 莫非见莫名到了此时还在犹豫,心下又酸又狠,道:“性命都要不保了,莫非娘娘还有何不舍?”莫非刻意将“莫非”二字说得特别重,直直盯着莫名的反应。 莫名陡闻“莫非”二字,身子一颤,朝“孙静涛”望来,却见“孙静涛”目光清澈如水,大有哀痛惋惜之意。莫名大惊,难道他知道妹妹的下落?难道妹妹还没有死?当下也不再犹豫,几步走到“孙静涛”身边。望了王卫一眼,淡淡道:“他怎么办?” 莫非嘴角露出一个邪异的笑,左手高高举起,狠狠一个手刀斩落在王卫后颈,王卫应声而倒。莫非也不避讳,拉起莫名的手,快速朝御花园跑去。 ……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出宫 …… 莫非拉着莫名一阵狂奔,才出永巷,已是忍不住气血翻腾,吐出一口血来。莫名见状,目光倏然一跳,扶住她问道:“是刚才受的伤么?可还撑得住?” 莫非眼前一阵眩晕,心口剧痛。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但求能将莫名救出皇宫,只要莫名能好好活下去,自己也别无所求了。当即也不答话,拉了莫名快步跑到八角井边,自藏灯笼的地方寻出一件宫女的衣衫,扔给莫名:“穿上。”莫名也不犹豫,背过身去三两下穿行妥当。再转过身来,见莫非已将井口推开,当先顺着铁梯滑了下去。 …… 唐子俊站在八角井边,细细打量一番。原来这里竟是密道的入口,却不知是通向哪里。竟然想到用王水来腐蚀铁锁,挺机灵的。既然进了密道,想来也没什么危险了。只是吐了那么多口血,不知她身上的伤…… 唐子俊自嘲的摇了摇头,冷宫救人,兹事体大。此事要瞒着太后,就连皇上也不敢明令,自己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带着她们出宫,只能替她善后而已,以后的事,就靠她自己了。 唐子俊手掌一扬,掌风过处,井盖合好,分毫不差,力道控制之精准,教人咋舌。又将容断的铁索胡乱的掩在井盖上。八角井在密树草丛中,不细细查看去,却也难以发现异常。 做完这一切,唐子俊满意的拍了拍手,悠悠然离去。 …… 冷宫。 王卫悠悠醒转,反手摸了摸后颈,使劲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莫非伤重之下。一击之力并不算大,王卫盘腿坐在地上调息片刻,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气力。 “孙静涛!”王卫咬牙切齿。若是让他将人救了出去。该如何向皇上交代。皇宫禁卫森严,就算他有虎令在手,可带着一个女人。终究不便,又能从哪里逃出去?王卫细细想了一番。灵光一闪,突然记起“孙静涛”曾向他提过想调去镇守尚阳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都是守门,为何偏偏要从云阳门调去尚阳门? 王卫冷笑一声,正想赶去尚阳门。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呼一声“罗凡”。没有人应声。 王卫警惕的朝屏风后绕去。果然,罗凡安静的躺在屏风后的地板上。王卫走上前,试了试鼻息。便一脚踹在罗凡屁股上。罗凡“哎哟”一声,醒转过来。抬眼看见王卫,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 王卫道:“怎么回事!” 罗凡揉了揉后脑,回想半响,迷茫道:“属下听见脚步朝这边过来,却没有听见统领大人说我们约定的暗号,心知情况有变,本想躲在屏风后偷袭,不料脚步还没到,我就晕倒了。”随即有些惊恐道。“毫无声息,难道这冷宫中果然有鬼!” 王卫听得又惊又气,心知必定是伤他手臂的高手所为,却也不解释。一把打在他的头上,骂道:“给我住嘴!随我抓人去!” …… 这一次,于莫非而言,密道的路显得特别漫长而遥远,才到三岔路口,莫非又是一口鲜血,扑身跌倒,浑身的力气竟似被抽尽了似的,再也爬不起来。 莫名连忙将她扶起靠墙坐好,关切道:“你怎么样?” 莫非感受着酒劲褪去,全身的气力随着酒劲散失被一丝一丝的抽离,再不剩分毫,连抬一下手指都觉万分沉重,心知再难幸免,望着姐姐苍白秀美的面容,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不能再保护姐姐了,最后这段路,需得叫姐姐独自冒险了。 莫非压下喉头的哽咽,平静了语调,缓缓道:“自中路出去,便是尚阳门。我腰间,有块令牌,娘娘拿上。守卫尚阳门的都是今年信任的羽林郎,娘娘手执王统领的虎令,只说有要务要办,要蒙混过关不会太难。只要出了尚阳门,有一辆黑色马车接应,到时候,娘娘只问‘莫非杏花开了?’他若答‘杏花落尽,芙蓉花开。’娘娘便可放心上车,他们自会护送娘娘回芙蓉城去。” 莫名听得心惊,急急问道:“你到底是谁?我妹妹莫非可在芙蓉城中?” 莫非胸中一痛,身子前倾几乎又要呕出血来。若是此刻告诉了莫名自己就是莫非,莫名又怎肯舍自己而去。可她若是非要带自己一起走,自己反倒成了负累。无论自己多想抱着她叫一声姐姐,多想和她细细长谈……此时此地,她也不能! 莫非痛得冷汗涔涔,只低了头,沉缓了气息,静静道:“这世上早已经没有莫非,只有慕容府的三小姐慕容云菲,还望娘娘明白。属下是慕容府暗夜组的刺客,直接受令于三小姐。时间紧迫,娘娘请速速离去,待到了芙蓉城,三小姐自会细细与你明说。” 莫名摇头道:“你苦心救我,我怎可舍你而去。” 莫非一急之下,气血翻滚,又是一口血呛了出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黏腻地依附着身体。贴身的夜行衣全湿透了,冰凉地贴在背心里,好似一个阴恻恻的鬼魂附在背脊上。莫非微微垂眸道:“请娘娘勿要再迟疑,若是王卫醒转,令牌就再无用处。” “可是……” “娘娘!”莫非无力的打断她,“属下心脉受创,即便是出了这宫门,也绝无生还的可能,还求娘娘成全属下,让属下完成家里的最后一项任务,也好安心上路。”见莫名还在犹豫,勉力抬手,一把抓住莫名的衣襟道,“难道娘娘不想见到妹妹了么!若是娘娘有事,教她如何自处?娘娘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莫名眼光一闪,终于狠了狠心,一把扯下莫非腰间的令牌,道:“谢谢你!”言罢正欲起身。莫非忽然道:“娘娘。”莫名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莫非牵强笑了一笑,道:“属下请娘娘帮个忙。属下怀中有一个锦包。请娘娘带给慕容家云随少主,替属下跟他说一声……”莫非露出一个极为凄婉的笑,低低道:“就说‘我今生欠你良多。只怕无缘回报。来世…但愿来世,你再也不用遇见我这样的人……’”一句哽咽,连呼吸间都有了锥心的焦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竟再说不出话来。只将头低低埋下。 莫名只道他伤势发作,心下也感佩他是极重情义的人,扶住他,从他怀中摸出锦包,安慰道:“救命之恩,再次谢过。放心吧,你的话和这锦包。莫名一定带到。” 莫非只从喉头挤出两个字:“快走。” 莫名再不迟疑,转身便走。 莫非抬起头来,看着莫名消失的地方,胸中剧痛仿佛要撕裂她的心肺,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滂沱而下,缓缓道:“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小牛哥哥,你也要好好活着。还有你,要活着。好好活下去。”心中悲伤难抑,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尚阳门 李乐明看着眼前满身灰仆仆来闯宫的褚衣人。心里极度纠结。有了王卫的教训,他既不敢再将那人乱棒打走,又不能放他进宫,只得跟他耗着。 李乐明恼火的继续游说:“你说你是孙静涛?令牌呢?文书呢?你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相信你?哦,宫里的孙静涛是假的?人家有文书有令牌是假的,你没文书没令牌反倒是真的了?你要是真的,赶明儿我就跑到央都东城最繁华热闹的集市去喊三声‘我最二’。走走走,别在这儿捣乱。” “在下确实是孙静涛。事关重大,你只需帮在下通传一声,待捉拿了冒充我的奸人,皇上必定论功行赏。”孙静涛也非常恼火,他费尽周折才从地牢里逃了出来,即刻马不停蹄的赶来央都,生怕莫非以他的身份闹出什么祸端,她死了倒是甚好,只是这宫里一不小心,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还不想成为千古罪人。可是,这千辛万苦,都到了宫门边上,任随他说破了嘴皮子,这羽林郎队长既不让进去,也不给通传,实在急煞人也。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没有人注意,一个宫女打扮的人从尚阳门左侧不远处一口废井爬了出来,淡淡然朝他们走了过来,待李乐明看到她时,直吓了一跳。 那宫女淡淡然道:“三更半夜,在此争吵什么?” 李乐明直觉应道:“这人自称是羽林郎,却只空口白牙,没有证据…”突然反应过来,“你却是谁?” 那宫女正是莫名,她冷哼一声,自有一股身居高位者的气势淡淡散发,李乐明竟感到一丝心悸,心中猜想多半是皇帝和太后身边的姑姑,才会有如此气势。不由缓了语气道:“请问姑姑,这是要去哪里?” 莫名只将令牌一举,也不解释,只淡淡喝了一句:“让开,误了事你担当得起么?” 李乐明一见是王卫虎令,心下一惊,今天已经狠狠得罪了王卫一次,万万不可再得罪了。连忙一挥手,让开了道。 莫名暗暗舒了一口气,正要往外走去,一道褚红身影挡在她面前。孙静涛冷喝:“不许走!她拿着虎令!她和王卫是一伙的。指使人假扮我的人,正是王卫!” 莫名抬眼看去,入眼一张与密道中重伤昏迷的“孙静涛”一摸一样的脸,差点惊呼出声。强行压住“砰砰”乱跳的心脏,顾不得多想,平静朝李乐明道:“这就是闯宫的人么?你如何当差?竟然让他在此胡说八道,诋毁王统领!还不拿下!” 李乐明早有此意,见莫名手执令牌,又威势逼人,当即不再犹豫,一挥手,众羽林郎一涌而上,朝孙静涛攻去。 莫名冷哼一声,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出宫门去。 ……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长门枯草离人泪 …… 朱雀大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墨黑深沉的天空布满繁星。 出了宫门,莫名加紧脚步,渐行渐远。清冷的朱雀大街,将莫名瘦削的身影映衬得愈加孤寂单薄。 按莫非所言,第一道侧墙转角,黑暗的小巷子里面果然停着一辆外形普通的黑色马车。看见马车的那一瞬,莫名忽地停住脚步。蓦然回望,高高红墙,深深宫门。映着星光和宫内通明的灯火,殿宇深广金碧辉煌的皇城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让她全身僵硬。 定定看了片刻,毅然转身,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打在朱雀大街冰冷的石板上,而后被瞬间风干,只余下一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痕迹,诉说着曾经的哀伤。 李柚,你我,从此再无相见之日。 她勉强抑住心中的悲痛,再不犹豫,举足朝马车走去,口中低低吟唱: 人道是,朱颜粉黛红尘醉; 到头来,泪痕点点泣湘妃。 可怜那,檐底欢鹊空好音, 辜负了,香枕薄衾笼烟眉。 诉不完的无奈,叹不尽的轮回。 这一切,谁是谁非? 恰如是,阴晴也只随天意, 枉了玉消香碎 君且醉,君不见, 长门枯草离人泪…… …… 黑色马车静静的等候在小巷,驾车横椅上坐着一个打瞌睡的布衣车夫。莫名早已经擦干净脸上的泪,仿佛不经意路过马车般,低声道:“莫非杏花开了?” 声音并不响亮,那车夫的眼睛却悠的睁开,看着她,目光犹若实质。又朝四周看了一圈,仿佛在找人。可这漆黑的夜里,除了一身宫装的莫名。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影。那车夫最后看定莫名,道:“杏花落尽,芙蓉花开。” 莫名点一点头。直言道:“我是莫名。” 车夫尚未答话,车内传出一声含着一股无法抗拒威严的冷漠声音:“恭请娘娘上车。” 莫名上车。马车却没有动。 车内,慕容云随的目光幽深而淡然,看着在他对面坐好的莫名,淡淡道:“我是慕容云随。”慕容云随捕捉到莫名眼中的讶异,并不理会,“为何只娘娘一人。” 这就是慕容云随?如此谦恭有礼却又淡漠疏离。竟然是他亲自在此等候?讶异之后,莫名眼中闪过一丝自嘲。语气诚挚地道:“请少主莫要再唤我娘娘。叫我莫名吧。”略略一顿,有些愧疚道,“贵府的那位刺客,在与王统领打斗中身受重伤,只怕……” 慕容云随大惊失色,豁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她死了?” 莫名有些惊诧于慕容云随瞬间失了仪态,摇一摇头,道:“重伤被困于密道,连站起来的气力也没有,只怕没办法逃命。” 慕容云随略一沉吟。刺客?她竟不知莫非的身份?和王卫打斗?莫非怎么可能和王卫打斗?除非……慕容云随不敢再想下去,定了定心神,朝车外道:“风儿,府里可有人进去帮她?” 那布衣车夫想了一想道:“并没有。一来宫中不易混入。二来。三小姐并没有特别的命令,属下不敢贸然行事。” 一番对答,听得莫名半晌回不过神来,三小姐?救她那人不是说三小姐是妹妹莫非么?连忙问道:“怎么一回事?被困那人,到底是谁?” 慕容云随压抑住内心漫涌而出的慌张焦急,道:“你拣要紧的,先将事情说给我听。” …… 两人陷入沉默,慕容云随面色苍白的盯着手上的锦包,手臂僵直,紧握着拳头。耳中一直响着莫名带的那句话。“我今生欠你良多,只怕无缘回报。来世…但愿来世,你再也不用遇见我这样的人……”这个傻子!什么叫但愿来世再也不用遇见你这样的人?你从来都不欠我,我帮你,是因为你曾救过我,是因为我不想欠你一条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忘了,我却不能忘……你怎么能和王卫打呢?你用烈酒激发真气么?我不是叫你在危急的关头报慕容府的名字么?你这天下第一的大笨蛋! 一拳打在案几上,慕容云随豁然起身,掀帘下车,朝莫名道:“请下车。”又以冰寒刺骨的语气朝夜空冷冷道:“完颜听令,即刻带领所有人,护送娘娘出城,直回祁山别苑。” “领命。”夜空中紫影一闪,完颜霜霜便到了马车边,朝车内笑道:“请娘娘跟我走吧。” “唐风儿,你和我进宫。”慕容云随说着便要上车。 “少主不可!”唐风儿和完颜霜霜异口同声道。唐风儿连忙道:“让属下去吧!” 慕容云随一摆手,一步跨上马车,坚决道:“走吧。只有我,能光明正大的进宫。” 莫名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那人若是普通的刺客,慕容云随怎会甘愿为他冒险?她一把拉着车辕跨了上去,静静坐在慕容云随对面,道:“那人是谁?你不说,我不走。” 慕容云随心想我说了你更不会走,只冷冷朝完颜霜霜看了一眼。完颜霜霜一把将莫名扯入自己怀中,制住穴道。莫名动弹不得,哀哀道:“是莫非对么?那人是莫非?”虽然觉得这想法很不可思议,但莫名想起那人的眼神,就是觉得,她便是莫非。 慕容云随不再理她,放下车帘,然后车子起动了。 莫名心痛如绞,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只哭喊道:“果真是她。求少主带我一起。妹妹若死了,我决不独活。” 夜深人静,马车“咕噜”的车轮声碾压在小巷的石板上,显得格外诡异,慕容云随手上紧紧握着那个锦包,静坐于马车内,耳边传来莫名撕心裂肺的疾呼“少主,求你!她伤得很重。求你让我再看看她!少主,没时间了,让我给你们带路吧。我宁愿永留冷宫,也要换她活命!少主……”慕容云随紧紧闭了闭眼,陡然睁开。暗自叹息一声,道:“停车。” …… 尚阳门。 王卫带着罗凡赶到尚阳门时。孙静涛已经被羽林郎队长李乐明反手捆了。 王卫一见孙静涛,心中又恨又喜,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吼道:“娘娘呢?” 孙静涛见是王卫,脸都白了,连忙道:“我是孙家的二少爷,你别想杀人灭口。你的奸计,我全知道。我来之前已经将手书遣人送回孙家,我就是少一根寒毛,我父亲、兄长也定要告到皇上面前,为我……” “啪”的一声,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扇在孙静涛面上,王卫恶狠狠道:“你敢劫走明妃娘娘,已经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还敢威胁我。”转头朝李乐明吼道,“你他吗的刚才打我的劲头哪里去了?给我狠狠的揍!” 孙静涛挨了一巴掌还没回过神来。又被王卫一席话震得耳边嗡嗡直响,李乐明一众人已经扑上来,将他一脚踹在地上,拳脚狠狠的往身上招呼。李乐明只求能够戴罪立功。打得特别卖力,没几下一脚踢在额头,孙静涛当即晕了过去。 王卫走上前对着李乐明的屁股就是一脚,李乐明挨了踢也不敢说话。只听王卫骂道:“老子让你狠狠的揍,可没让你揍晕,你把他打晕了,我还怎么问话?”李乐明连忙应是,蹲下身两个耳光将孙静涛扇醒,这才朝王卫道:“请统领大人问话。” 孙静涛幽幽醒转,模糊的看见王卫的脸凑了过来,情不自禁的蹭着身体后退了几步。王卫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道:“说,把明妃娘娘藏在哪里?说出来,本官或可饶你一命。” 孙静涛虽然是享惯清福的世家少爷,却绝不是笨人。他听王卫的问话,仿佛真是在找明妃娘娘。那么假扮自己的人进宫的目的是救明妃?王卫到底是在这些人面前装模作样要自己当替死鬼?还是真的不知情? 王卫见他一味呆着却不说话,脚下又加了几分力道,狠狠道:“还要嘴硬么?还不说,本官先杀了你,再慢慢找就是了。只要你还没将娘娘带出皇宫,本官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孙静涛胸口受力,一阵剧痛,仿佛骨头被踩断了几根,“啊哟”一声痛呼,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保命吧。连忙道:“统领大人,我是孙静涛,可宫里救走明妃娘娘的,却并不是我。有人假冒我,混入宫中……” 王卫已经失去了耐心,眼中杀机顿现。 李乐明却听出几分端倪,连忙上前道:“大人,这人确实从宫外而来。而且……”李乐明偷偷望了一眼王卫的脸色,怯怯道:“而且,刚才出去了一个宫女,拿着大人的虎令,属下以为,是太后或者皇上宫中的姑姑,是以……” “混账!”王卫一脚回踢将李乐明踢飞,怒道:“你是怎么当差的?哪里会有宫女这么深更半夜出宫办事?你为何不早说?走了多久了?” 李乐明浑身骨头都要被踢散了,狼狈的翻身跪在地上,心想你又没问,我怎么早说?口中小心答道:“已经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只一人么?” “是。” 王卫怒火中烧,却也没有失去理智,恨声道:“罗凡,去找唐副统领,紧急调拨宫中羽林卫,请旨搜宫。”罗凡领命而去。 王卫眯眼看着孙静涛,这张脸实在欠揍,却不是在现在,一挥手:“将他抓起来,听候发落。其他人,跟我追。” …… 便在此时,“轱辘辘”的车轮声伴着马蹄声清晰入耳,王卫抬头看去,一辆极为普通的黑色马车沿着朱雀大道朝着宫门驶来。驾车的也只是个极为普通的布衣男子。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低调和普通,王卫的心中,升起了警惕的感觉。他望一望天色,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是谁?半夜入宫。 …… 。(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祸害,祸害啊! …… 王卫皱紧了眉,眼神有些犹豫,这一行人簇拥的马车虽然十分朴素,但是只见制作精良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而且这微微有些发胖的车夫虽然穿着普通布衣,可是气势不凡。马车后跟随着数十人,虽未骑马且身着便衣,可单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他们个个武功不凡。这样一队侍卫,就算是公侯之家也是少有的。这样一辆马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夜这个风雨飘摇的时辰就这么巧的来到了宫门,王卫想不怀疑都很难。 王卫收拾了心意,朝李乐明看了一眼,李乐明连忙走上几步,喝问:“来者何……”话未说完,就看见那车夫还是悠闲的坐在那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让李乐明觉得全身似乎被一桶冰水浇个透心凉,陡觉一股阴冷的杀机袭来,后面的话竟再也问不下去了。 王卫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杀气,不由暗暗心惊,望了李乐明一眼,举步上前,朗声道:“手下的儿郎不懂规矩,还请见谅。敢问,尊驾何人?为何深夜入宫?” 陡闻王卫的声音,莫名心口攸的收紧,赶紧望向慕容云随。慕容云随知道她害怕什么,只冲她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即便是在央都城,慕容府的车驾也不是谁人都可以搜查的。 果然,只听车夫打扮的唐风儿爽朗一笑,道:“既然你们已经道歉,也就罢了,我们还有事情,让开道吧。” 王卫气结。这分明是给脸不要脸。沉了面色道:“本官职责所在,还请报上尊号。” 唐风儿淡然道:“哟,官大压死人啊。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慕容府的车驾。慕容少主有紧要事求见皇上。大人又是哪位?” 王卫一听竟然是慕容大元帅府上的车驾,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再打量马车后的侍卫。却也不觉得惊奇,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回眼望向唐风儿微胖的身影,他立刻知道了此人的身份。“漫天花雨”唐风儿,这个武功惊人。带领着慕容府暗夜组所有刺客的绝顶高手。王卫顿时头大如斗,拱手道:“下官羽林军王卫。见过慕容少主。” 唐风儿挥手道:“原来是王统领,见过什么的就不必了。在下奉命保护少主,重责在身,也不便见礼,还望王统领见谅。王统领赶紧让开道吧,我这儿还赶着送少主去见皇上呢。” 王卫眉头紧皱。却并不移步。莫府和慕容府是世交,说不定救走明妃娘娘的事就是慕容府主使的,此刻急于入宫,多半是为了救下另一名刺客。眼下城门未开,明妃娘娘定是出不了城的,说不定,就在这马车之上。 唐风儿见他满眼疑惑的望向马车,心里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干脆挑明道:“怎么?王统领想搜车?” 王卫承受着唐风儿扑面而来的压迫气势,心中暗恨。却也不敢直言,只道:“今夜宫中有大事发生,已经宵禁,还请少主明日再来。” 唐风儿冷笑:“这天子脚下。帝都之中,谁人这么大胆闹事?况且,皇城向来都无宵禁,王统领这是刻意为难我唐某?” 王卫有伤在身,渐渐有些抵受不住唐风儿的气势,神色凝重道:“这倒不是,只是事关重大,都是为皇上效忠,还请少主行个方便。今后在央都城若有用得着王卫的地方,绝无二话。”这话说得服软,又抬出了皇上,想来对方多少会买些帐。 唐风儿冷喝:“笑话,慕容府和羽林军井水不犯河水,何须你羽林卫帮忙?让开!”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王卫冷了脸。李乐明与一众羽林郎听得话锋不对,已将手放到腰间,眼看就要出手,可是他们看马车后的侍卫个个虎视眈眈,而且唐风儿又是虎目含威,冲天的杀气已经将一众羽林郎笼罩在其中,不由心中十分不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王卫的眼神不禁有些犹豫。 …… 听着王卫与唐风儿的对话,莫名有些担心,禁不住低声问道:“你说王卫会不会搜查你的车驾?” 慕容云随冷笑道:“按照法令,他有权力检查夜行的车驾,当然若是论我的身份,是可以不用查的,可是他真要搜查,我也不便当场阻止。想必他已经怀疑你在车上,让我们离去不过是个托词。他倒也果决,知道我们既然调转头来闯宫,必定是舍不下宫中的那人。他正好借机拿势。先让我们离开,若我们真的离开,想必他会找什么借口护送或者干脆跟踪。若我们不肯离开,便借口职责所在,要求搜车。到时候即便在我车上搜不到人,也可以推说是先让我们离去而不通,才迫不得已要按规矩搜车。” 莫名蹙眉道:“少主不便拒绝搜查,又不能真让府里的刺客出手伤害羽林军,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云随笑了一笑,并不答话,示意莫名坐到靠内的矮榻,掀起车帘走了出去。 …… 正在王卫犹豫之机,这时候车帘一挑,慕容云随探身出来,他披着暗紫色流金披风,掩住了衣着,相貌十分文弱清秀,他就那么在杀气满盈,箭在弦上的时候显身出来,微笑道:“都住手。” 王卫心中暗自赞叹,眼中光芒一闪,连忙躬身行礼,道:“见过慕容少主,冲犯车驾之罪,还请见谅。” 慕容云随看了他一眼笑道:“王统领,别来无恙。这可是要搜车?” 王卫勉力笑道:“下官身负保护皇城安全的重责,不敢懈怠,还请几位见谅。” 慕容云随微微摇头,从腰间解下一块金牌递给王卫,虽然有很多法子,可是这一种却是最简单直接的,为了尽快进宫救人,仗势欺人也没办法了,可惜是王卫在尚阳门,随便换了一个人,绝不敢要求搜查慕容府的车驾,铁面无私可是需要足够的胆量和地位的。 王卫接过金牌一看,身子一震,望向慕容云随的眼神多了几份复杂的神色。片刻,他将金牌还给慕容云随,无奈的号令众人退让,让车驾驶进宫门。 看着莫名疑惑的眼神,慕容云随笑道:“我也没想到这块金牌这么管用。当年小皇帝让我入仕为官,我拒绝了,他便给了我这块“随侍御驾”的牌子。若不是时间紧迫也想不到用这个好东西…咳咳…带路吧。” …… 罗凡在宫中绕了一大圈,最后终于在御花园外的大红木长廊找到了唐子俊。赶紧将事情向唐子俊细细报告,请他入御书房请旨搜宫。 唐子俊静静半响,又问了一遍:“只出去了一个人?” 罗凡愣了一愣,忙道:“据尚阳门羽林郎队长李乐明所言,确实只有一位宫女拿着令牌出宫。另外那名不知是真是假的孙静涛却还不知道躲在宫中何处。” 唐子俊长长的“哦――”了一声,挥一挥手,示意罗凡退下。罗凡急道:“副统领,搜宫一事……?” 唐子俊随手扔了块牌子给罗凡,笑道:“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去御书房打扰。你拿着这块牌子带人去搜就是了。哦,对了,御花园不用搜了,我刚从那边出来,并无可疑。各宫娘娘的寝宫也别搜了。” 罗凡定睛一看,竟是一块刻着“如朕亲临”的赤金牌子,顿时大喜,正要领命而去,又被唐子俊喊住。唐子俊叮嘱道:“记住,千万别惊动了皇上和太后。”见罗凡应“是”,这才摆一摆手道,“去吧。” 唐子俊见罗凡走远,神色一凝,转身朝御花园掠去,口中喃喃骂道:“看你打王卫打得那么威风,怎么一条小小密道竞然走不出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 在密道见到莫非的一瞬唐子俊吓了一跳。只见她嘴角还在不停溢出血丝,整个人软软绵绵的晕倒在墙边,早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也不用探鼻息,身为唐门新生代最出色的弟子,唐子俊自然能一眼看出她是死是活,有救没救。 唐子俊将她扶在怀中,也不施救,竟先顺着颈后细细撕下一张人皮面具。入眼一张惨白的精致小脸,果然是慕容云菲。唐子俊将左手抵在她的背心,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凝重思咐:“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心脉尽碎,武功全废。幸亏我来的及时,再晚上一炷香的时间,就是神仙也难救了。”心中思虑,手中却没有闲着。左手缓缓的自莫非后心给她输入真气滋润引导莫非枯竭散乱的经脉气血。右手已经从怀中摸出一个画着梅花图案的白玉小瓶,倒出一粒紫金色药丸,一股浓烈香气弥漫而出,却正是唐风儿视为珍宝无比肉痛的九花玉露丸。 九花玉露丸将将要喂入莫非口中之际,唐子俊的手突然在半空定住,嘴角扯起一个无比邪异的笑,攸的将药丸丢入自己口中,心中大爽,“本公子大发慈悲救你一命,又害怕药丸太大噎着小美人。本公子真是太善良了。小美人儿,你可欠我一条命,是不是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呀?那就先让本公子取点利息吧。哈哈哈哈。” 如是想着,唐子俊已经俯下身,吻在莫非香软的樱唇上,轻轻将化为具有浓郁花草香的药丸汁液渡入莫非口中。药汁送尽,唐子俊却不舍得离开,轻轻索取着莫非柔软的香唇,心下暗叹:“销魂蚀骨,倾国倾城,祸害,祸害啊!”直到莫非发出一声轻嘤,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语惊心 …… 莫非缓缓抬了一下眼皮,模糊看见唐子俊的身影,心中涌起极为熟悉的依赖感,却又睁不开眼细看,只依着直觉呻吟道:“小牛哥哥。” 唐子俊见莫非仿佛就要醒来,正打算问一下三条岔路哪条才是出口,陡闻莫非轻唤,“小牛哥哥”四个字轻盈虚无,却如同惊雷般轰然在唐子俊耳边炸开,直惊得他脑海一片浆糊,心中顿时慌乱。他一把握住莫非削瘦的肩膀,恍然道:“你说什么?” 莫非没有睁眼,循着熟悉的依赖味道,仿若梦中,想伸手,却又抬不起来,又轻轻呻吟一声“小牛哥哥。” 唐子俊退了几步,脸色煞白,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摇着头,“你不是慕容元帅的女儿么?你不是慕容云菲么?”见莫非靠在墙角又要摔倒,连忙一个箭步将莫非抱入怀中。抱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溜走似地。又害怕抱得太紧了莫非难受,又连忙松了一松,见莫非眉头紧蹙,脸色青白全无血色,竟有些手足无措。 唐子俊细细看莫非的脸,看了又看,从适才到此刻,竟有隔世的恍惚,口中喃喃念叨:“莫儿,莫儿,你醒来。莫儿,我是小牛,你快醒来,看看我。”她是怎么入七秀的?她又是怎么和慕容府扯上关系的?这些年,她该受了多少苦?欢喜、惊惧、惋惜、伤痛、懊恼……各种情绪,只化作一滴清泪滑落,轻轻滴在莫非的脸颊,又自莫非腮边滑落。 “莫儿,小牛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小牛哥哥会保护你的!像从前一样!”唐子俊的手再次贴到莫非背心,温润的真气不计成本的缓缓灌入莫非体内。配合调理九花玉露丸的药效。不足三炷香的功夫,唐子俊的脸色苍白若纸,细细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莫非的两颊渐渐浮现了一丝红晕。 又是一声轻吟,莫非悠悠醒转过来,终于看清了抱她的人的模样。心下不自觉的泛起一阵烦腻的厌恶,举手便要推开唐子俊。 唐子俊心下一黯。轻轻将她倚墙靠坐妥当,才推出几步,静静看着她,脸上神情阴阳不定。 莫非转眼一见还在密道,心口一紧,转念想到姐姐已经逃了出去,大概早已出了宫门。当即释然一笑,道:“副统领真是神通广大,这种地方也能被你找到。”见唐子俊面色晦暗,又瞟见随意扔在地上上的人皮面具,莫非脸色大变,心下已了然,冷冷道:“此事是我一意孤行,与慕容府无关。还请副统领看在与慕容府的些许旧情上,不要将此事揭大,以免被议政王一党利用。成为打击父亲大人的工具。”顿了顿,坚决了语气道:“请你,杀了我……”想是心情太过激荡,话未说完。已剧烈咳嗽起来。 “父亲大人?”唐子俊喟然一叹,连忙上前想为她拍背。莫非身子略略往左一倾,避开唐子俊的手,眼中闪过厌恶的神色。唐子俊怅然若失的停住手。淡淡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 莫非疑惑的看着他,眼中满是警惕和防备。 唐子俊欲言又止:我曾对她无礼,她这么讨厌我,即便我要带她走她恐怕都不会愿意。这种时候,我又何必再去毁灭她心中对小牛的印象,再打击她一次呢?罢了罢了,全是我作茧自缚。唐子俊压一压纷乱的思绪,勉强在脸上浮起一抹笑:“是慕容云随让我来救你的。”先将她救出皇城再说吧。 “云随……”莫非眼中柔光一闪,忙问道:“他没事吧?他怎么会知道?必定是暗夜组的人给他的消息。”旋即一惊,“莫不是这一月以来他一直在央都城?我却是又要欠他一次了!”望向唐子俊的目光却骤然一冷,“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你大可不必救我!” 唐子俊无奈摇头,也不再废话,一把将莫非抱起,不等莫非反对,当先问道:“走哪条路?通向哪里?” …… 马车一进尚阳门,莫名便让唐风儿将马车停在距离井口不远处。进内宫门,是不能乘坐马车的。而将马车停在此处,却是方便从井口出来之后直接躲入马车,混出皇宫。 莫名在车内换了一套宽大的男式布衣,将头发高高束起,就这么名目张胆的混在一众侍卫装扮的刺客中,领着慕容云随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他们可不能当着王卫等人的面这么多人从尚阳门的井口下去。 路上遇上四处搜查的羽林卫,慕容云随话都懒得说,直接将御赐的牌子扔给唐风儿开道,就这么无惊无险的到了御花园外。 眼看就要到八角井盖,前面不远处走来一团灯火。竟是几十人打着灯笼,簇拥着领头的一个身穿朱红掌司服的宫女。莫名一见那人的脸,连忙躲到慕容云随身后,低声道:“是司刑房的掌司梅雪寒。太后身边的红人。”慕容云随抬眼望去,只见这梅姑姑长的十分秀雅,眉目间却自然透着一股冰寒之气,果真是掌管内宫刑法的人。 梅雪寒也看见了慕容云随等人,冷喝道:“站住。前方何人?” 唐风儿一举令牌,笑道:“是慕容府少主云随,正是去见皇上。” 梅雪寒一愣,想是没想到竟然是慕容国公府的少主,急忙福礼向慕容云随请安,口中说着:“奴婢梅雪寒,参见慕容少主。”慕容云随赶紧让她起身,其实按理慕容云随并无公职在身,所受封赏的也都是些公爵类的虚衔,按理宫中的姑姑是不必向他见礼的。可梅雪寒却深知慕容云随身份特殊,并非普通朝臣可以比拟的。可见梅雪寒是宫里少有的明白人,慕容云随不由又高看了她几分,难怪此人能成为太后身边的人。只听她又规规矩矩的续道,“往御书房去并不是走这条路,想来少主甚少入宫,对宫中不太熟悉。裳离,你带少主去御书房。好好伺候着。”梅雪寒身后一名秀美的宫女应声而出,朝慕容云随见礼。 莫名大急,躲在慕容云随身后,使劲跩了一下他的衣服。慕容云随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摇了摇,口中却笑道:“如此甚好,多谢姑姑。” 梅雪寒微微一笑,却连笑也显得有些生冷,道:“少主不必客气,少主深夜入宫,连个打灯笼的人都没有,倒显得奴婢们失了礼数。” 慕容云随淡淡笑道:“姑姑客气。如今已经过了三更天,却不知姑姑为何还未歇息?适才我见一众兵卫们也甚是忙碌,可是出了什么事?” 梅雪寒略一思量,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哪里会不知道莫府和慕容府的关系。慕容云随深夜进宫,只怕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当下也不隐瞒,道:“宫中有位娘娘被人劫走。太后已命护城军封锁皇城,羽林军现在正四处搜索。势必找到贼人,救出娘娘。少主也是来得巧,若是再晚上一时半会儿的,只怕是进不了宫门,见不了皇上了。” 慕容云随露出吃惊的表情,道:“哦?竟有这等事?却不知是哪位娘娘?” 梅雪寒笑道:“其实不过是位冷宫被废的娘娘,只是事关皇家体面,太后说了,无论是死是活,宫里的人就是宫里的人。没有旨意,便是尸体也不能离宫。奴婢这还忙着,少主恕罪。”言罢朝裳离使了个颜色,带着一众人离去。走出几步,却又回头,“莫怪奴婢没有提醒少主,少主今夜与皇上夜谈,就不要出宫了。陆将军的护城军已经将皇城各门严把守,天亮之前,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出这皇城去。” …… 唐子俊自井口稍稍探出头去一看,立即收回眼光,滑落井底。莫非见他眉头紧蹙,心知不妙,问道:“什么情况?出不去了?” 唐子俊正自思索,竟没有听见莫非问话。井外确实是尚阳门无疑。可早已经不是几十个羽林郎镇守的尚阳门。羽林郎、羽林行走、羽林卫以及陆无痕的护城军全部强弓劲弩,里三层外三层将尚阳门围了个结实。竟然出动了护城军,只怕是惊动了太后。怪自己疏忽,罗凡,本是议政王李贤一党的人,只怕,是故意要惊动太后的罢。只是眼下该如何出宫呢?若是自己一人,当然可以来去自如,可莫非重伤,带着她,要高来高去只怕也是极为引人注目。到时候引发强弓劲弩,自己怕是难以护她周全……而且,不远处那辆马车,很是诡异。宫中的车驾不可能停在尚阳门,那么必是宫外进来的,而且,是在尚阳门被严密把守之前进宫的,那么…… 莫非扯一扯他的衣角,再问了一次。 唐子俊静静的看着莫非,极为认真的道:“你告诉我,今夜是否有人接应你?” 莫非皱眉,疑惑道:“既是云随让你来救我,你怎可能不知道有暗夜组的人来接应我?” “黑色马车?” 莫非点头,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你看到了什么?” 唐子俊无奈笑道:“接应你的,必定是慕容云随。而且他必然也见到了莫名,所以才会回来救你。那辆黑色马车,就在井外。”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夜闯晗宁殿 …… 莫非脑袋嗡的一声响,震惊无言。马车能顺利的进入宫门,必定是慕容云随本人无疑。只怕姐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绝不会独自离去。救不了姐姐,自己一番苦心努力,岂不是白费了?还要拖累了慕容云随……莫非只觉心神激荡,脸上红晕一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唐子俊脸色大变,忙将她扶住,道:“莫急,我会想办法。” 莫非摇头,突然挣脱唐子俊的搀扶,跪倒在地,叩首行了大礼,哽咽道:“云菲知道唐公子神通广大,武艺高强,还请唐公子救少主和娘娘一命!若是云菲得以活命,必当报答,但有吩咐,在所不辞!” 唐子俊心中黯然,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即便不知你是莫儿,我也必不会置云随于险地而不顾。口中却轻松笑道:“这可是美人儿你说的。从现在起,你便听我安排,我会救你们出去。” 见了唐子俊轻松的笑容,莫非果然心安不少,连忙点头。唐子俊却道:“别光点头,说话!”莫非定一定心,坚决道:“自此刻起,慕容云菲一切听从唐子俊唐公子的安排。” 唐子俊满意一笑,伸手便去解莫非的衣衫。莫非大窘,一把抓住唐子俊的手,惊恐的望着他。唐子俊静静的看着她,邪邪一笑道:“话才出口,便要反悔么?”莫非心中大骂唐子俊无耻,可是一想到莫名和慕容云随,手上却松了劲,咬着唇,眼睛轻轻合上,睫毛不住颤抖。极为尴尬的任由唐子俊解着扣子,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唐子俊见她窘迫害怕的样子,心中升起一抹不忍。故意调笑道:“放心吧,不过是借你这件羽林卫的衣服一用。” 莫非被戏弄一番,大怒。睁眼瞪着唐子俊,恨恨道:“你……” “你什么?美人儿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莫非恨得咬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唐子俊微微一笑,这样多好,即便我有什么事,你也不会难过和愧疚吧。 …… 看着穿着羽林郎服侍的唐子俊最后从怀中摸出那张孙静涛的人皮面具戴上,莫非已经猜到了他想干什么。她胸中涌起极为复杂的情绪,怔怔摇头道:“这真是个馊主意!你扮成我有什么用?强弓劲弩,你武功再高。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活着冲出去!还是另想办法的好。” 唐子俊笑道:“美人儿这是在担心我么?” 莫非一滞,转头不去看他,冷声道:“若不是担心没人去救云随和姐姐,我巴不得你早点……”莫非话未说完,唐子俊冰凉的唇轻轻印在了她的额头,不待她回过神来,又已经退开,极为认真的道:“王卫就在外面,他见了我,必定不顾一切想要拿我。你听见外面乱起的时候。便乘机溜到马车上去。若有人查车,便报你慕容府三小姐的身份,说是跟云随进宫的,必定没有人敢为难你。”顿了一顿。极为郑重的道,“记住,好好活着。等我回来。”言罢再不犹豫,自井口跃出,没了踪影。 莫非呆呆看着唐子俊身影消失的地方,喃喃重复:“好好活着!”许多年前,在杏花村一片甘蔗林中,有一位少年,也是留下了这四个字,便杳无音讯。 片刻,井外传来怒吼厮杀和弓箭发动的声响,莫非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惶恐,仰头望着井口,心中暗暗道:“唐子俊,你要好好活着,你欠我的,我可还没好好和你算账……” …… 裳离提着灯笼在前边给慕容云随等人引路,突然颈后一痛,便失去了知觉。唐风儿接住她,将她掩进花丛间。再回头见慕容云随静静盯着他,讪讪道:“我,我又做错什么了?” 慕容云随淡淡道:“算了,打晕也就罢了。只是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唐风儿一愣,道:“少主不是要进密道救三小姐么?她跟着,我们怎么去?” 慕容云随摇头道:“你的脑子若有你的手一半灵活,做起事来我也省心许多。你适才没听梅姑姑说么?此事惊动了太后,动用了护城军。那么你以为,凭着你们几个,能带我们杀出皇城去?” 唐风儿语塞,莫名却已经会过意来:“唯今之计,除了皇上的手令,只怕谁也别想出宫。所以,我们终归是要去找皇上的,让太后宫中的小宫女带路,也可以省去一路的讯问,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云随道:“打晕了她也没什么,正好分头行事。我去见皇上,风儿用你的方法去联络子俊,若是拿不到令牌,要杀出宫去,有他相助,胜算大很多。完颜你带几人去密道接应云菲。”朝莫名微微一笑,“娘娘是去见妹妹,还是去见皇上?” 莫名沉默片刻,沉静了眼神,收拾了心情,冷静道:“见皇上。” 慕容云随朝她感激一笑。有她在,与皇上的谈判,也会多一份筹码,多一份胜算。 “走吧。五更时分,无论成败,马车会合。” …… 四更刚过。 护城军把守着宫门,皇城中四处都有羽林军的身影,唯有太后的晗宁店之内,宫灯俱灭,鸦雀无声。黑沁沁的天,笼罩着晗宁殿,四处驻守的羽林卫和内侍,静静站在原地,就像是雕像一般。 唐子俊一人漫步在阔大的宫殿之中,缓缓走到凤床之前,竟然没有惊动一个宫女和嬷嬷。看着那位躺在床上的老妇人,右手轻轻一挥,袖中一枚细针飞出,扎进了老妇人的脖颈上。 看着昏睡过去的太后,唐子俊熟门熟路的拉开凤床右侧的一个暗格,碎月刀出,暗格无声弹开。 唐子俊从暗格里取出太后的凤印,掌了一盏昏暗的灯,提笔在一张白布上写了几句话,盖上凤印,又在暗格中选了一块太后喜欢的玉佩,和着白布放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唐子俊重新将凤印放入暗格之中,小心摆成原来地模样。正要合上暗格的瞬间,突然发现暗格顶上竟然粘着一封信,信封上,是唐子俊无比熟悉的议政王的笔迹。唐子俊迅速取出信,打了开来。信上只有八个字――“莫有余孽,非名待诛。” 唐子俊心中一惊,摩娑着信纸,陷入了思考之中,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半晌,他坐到了太后地床边,取下了她颈下的那枚细针。 太后幽幽醒来,双眼怨毒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似乎要吃了他。她虽然醒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动也无法动弹,感觉着自己本来就已经不多的生命,似乎正在源源不绝的流出体外,心中无限恐惧与愤怒,却又无法发泄出来,几欲癫狂。 “我本来是想拿了太后娘娘的手令便离开的。却不小心发现了这个……”唐子俊将信展在太后面前,望着她,半晌后说道:“是不是很吃惊?我也是此刻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要查的事该从哪里入手。” 太后的眼神里一片震惊,这人是谁?竟然可以在羽林军重重巡逻之下,不动声色闯入晗宁殿!是救莫名的那人么?莫府的余孽?不是说莫府只有莫名和莫非两个该死的臭丫头么?怎么还有这么厉害的人?是七组办事不力?还是李贤有意为之?太后的眼神在震惊之后,带上了一抹疑虑。 “太后娘娘不必害怕,就请回答我几个问题。”唐子俊拍了拍她满是皱纹的手,和声说道:“那封信是谁写的?那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就是……除了议政王李贤和太后娘娘,还有哪些人和那件事情有关,究竟有什么关系?” “太后娘娘不要指望能骗我或是期待着有人能来救你。相信我,即便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在用毒方面,也不如我……我可以很轻易的,让您慢慢死去,死得极为痛苦且毫无尊严。不信的话,太后娘娘尽可以试试。哦,忘记提醒太后娘娘,您已经可以说话了。相信如娘娘这般母仪天下的聪明人,是不会尝试在这种情况下胡乱叫喊的。”时间紧迫,唐子俊既要赶着去救人,只能选择这种简单直接且无比粗暴地方式向太后请教心中的疑惑。 绝望的太后虽然没有傻到大声呼救来加速自己的死亡,却也没有说出唐子俊想知道的答案,颤抖着双唇,收回投注在唐子俊脸上的怨毒眼神,困难地闭上了眼睛,一味沉默着。唐子俊看着她脸上的皱纹,心中没有什么太多异样的情绪,如果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实则心思狠厉的老妇人会被他几句话就唬住,也就坐不到如今的地位了。只是有些事,他必须知道答案。 唐子俊低头说道:“太后既然累了,那就让我来说。莫有余孽,非名待诛。说的是杏花村莫大将军府的血案,还有莫名和莫非两个活口,正在极力追杀。其实二小姐已经死了,太后难道不知道么?莫家只有大小姐莫名一人还活着,难道太后连您的儿媳也不放过?先是下毒陷害,后又将她困于冷宫,处心积虑要置她于死地。若不是皇上百般维护,只怕早已殒命。” 和穆太后陡然睁眼,自牙缝挤出八个字“罪臣余孽,死有余辜。”便又闭上眼,不再说话。 唐子俊还待说话,晗宁殿外突然响起嘲杂的声响,王卫的声音隐隐传来:“确实是朝晗宁殿方向而来,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危,还请姑姑通传一声,让我等搜查。”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云随,你留下! …… 唐子俊眯起眼,嘴角牵起邪异的笑,伏在和穆太后耳边低声道:“是不是罪臣只怕太后心里比谁都清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今天有要事在身,暂且饶你一命。不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娘娘虽贵为太后,只怕也逃不过天理循环。” 起身之际一枚针再入太后颈下,却不是先前那枚无毒银针,而是淬过毒的细毫针,抽出针来,迎着太后怨毒惊恐的眼神,唐子俊微微一笑道:“太后放心,我不过先讨些利息而已,事情还没查清楚,我怎么舍得让您就这么死了呢?况且,您若死了,我废半天劲儿拿到你的懿旨就没什么用了。只是,打今儿起,娘娘恐怕得日日与药罐为伍了。” 他将右手贴上太后颈后,一股真气送入她地体内,助她体内那毒针缓释的药性逐渐加快,也让她体内地生气丝丝逐渐散发。很小心的收回右手。太后重新变成了不能言不能动地人。皮肤晦暗没有一丝光泽,连眼神也变得黯淡茫然起来。 做完这一切,唐子俊冷笑一声,身影迅速在晗宁殿消失,只余一抹清风,幽幽吹拂,图增一抹阴厉之气。 …… 其实北庸的太后还真算不上是心如蛇蝎,系出名门的她一入宫便封妃,几十年里,没有经过太多残酷的宫斗,也没有利用先皇的宠爱和手中的权力,做出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便顺理成章的荣登后位。甚至在百姓们眼中,这位太后算得上仁慈。……除了,杏花村那件事情。 然而对于唐子俊来说,太后和杏花村的事情有关联,比试图杀死自己还要难以容忍。在杏花村丧命的,不仅仅是莫大将军一家。还有整个村子的人。小牛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刺客屠村,等于是杀了他所有的亲人。 当日唐子俊为救莫非。抢了一匹马逃了出去,却在马背上中了一箭,全靠他昏迷前用那根勒死刺客的鞭子。将自己牢牢捆在马背上,才逃出升天。然而烈马却闯入了竹海三关。闯入了唐门的阵法。在阵法中困了两天两夜,他被掌门唐天邪救下,靠着体质特意,被强行收入门中。若不是他体质异于常人,又有着极为变态的意志力支撑,这些年,早被师父非人的地狱式训练弄死一百次了。 边塞立功。混入宫中,和小皇帝达成默契。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查出杏花村血案的真相。那些尚在睡梦中便莫名其妙死去的人,需要一个交代。 在宫中这么久,他只查到莫大将军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李贤。天策府收编了莫毅所有的手下,否则,在兵力上,李贤根本就没有和慕容霸秋平起平坐的资格。 然而,杏花村的事情。到底是太后主使还是李贤的意思?皇帝又知不知情?朝中,还有哪些人和这件事有关联?……这些,都等着他去查。 提身穿行在夜幕的遮掩下,唐子俊的心情有些复杂。突然他听到了极为熟悉的云雀叫声。宫中树木颇丰。云雀鸟的叫声也极为常见,可此刻唐子俊听来,嘴角却是牵出了一抹笑,也学着叫了几声,拍子和节奏和适才听到的,一摸一样。 片刻,一个微胖的身影异常轻灵的落在他身旁,那人抹一抹额头的汗,道:“可叫我好找。”看清了唐子俊的样子,呆了一呆,“怎么这副样子?是三小姐的那副人皮面具?” 唐子俊一听到那几声极为特别的云雀叫声,想也不想便知道是唐风儿在找他。也不理会唐风儿的问话,闲闲散散的将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懒懒问道。“正要去找你,你家少主呢?” “去见皇上了。让我来找你,说是在尚阳门马车会和,若是不能拿到皇上的手令就杀出去。”说到杀出去时,唐风儿的语气忍不住溢出一丝兴奋。 “去见皇上?”唐子俊的身子一下从树干上撑了起来,云随那笨蛋,不是送上门让小皇帝宰么?道:“去了多久了?” 唐风儿看了看天色,道:“若是要手谕也该拿到手了,若是不成功,咱们也该准备大杀四方了。我们还是去马车等他吧。” 唐子俊哭笑不得:“这事儿皇上早就知道,而且是默许了的。你进了宫不先来找我,去要什么手谕啊?调动护城军是太后那边儿下的旨意。要皇上和太后对着干,云随该准备多少筹码?” 唐风儿理所应当的耸了耸肩,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真杀出去吧?” 唐子俊摇一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白布抖在唐风儿面前:“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出宫的手谕在这儿呢!” 唐风儿看着唐子俊手上的太后懿旨和鲜红的凤印,瞪大了眼睛:“啧啧,你小子,连太后都能搞定,太强大了吧,身为师兄的我也甘拜下风啊!” 唐子俊嗤笑一声,冷冷道:“本公子对老太婆没兴趣。你回府去给你家少主收拾好包裹行李,准备择日送他入宫吧。”言罢,脚下一点,朝尚阳门方向掠去。 这么好的机会,冷厉精明如李柚,怎么可能放慕容云随潇洒离去?一旦云随入仕为官,慕容家就尽在掌控。 跟在唐子俊身后,唐风儿哼哧了半天,才道:“那个,莫名,跟少主去见皇上了!” 高速飞掠的唐子俊瞬间顿住身形,唐风儿收不住脚步“嘭”的撞到唐子俊身上。只见唐子俊转过头来,盯住唐风儿,盯得唐风儿背脊发凉。莫名是莫非拼命救下来的,怎么能被押做出宫的赌注呢?只听唐子俊极力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怒火,寒声道:“你们少主是猪么?还嫌不够乱的?” …… 御书房侧,暖阁。 屏退左右,暖阁中只有李柚和慕容云随两人。 “只有朕和你两人,就不必拘礼了。”李柚含着笑,神情却有些疏离冷峻:“宁愿放弃慕容家世传的紫金矿脉也不愿意入仕为官,云随,你这笔账是怎么算的?” 慕容云随当着小皇帝的面,舒展筋骨,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也不再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而是随意的坐在侧椅上,笑道:“方才是云随参见皇上,是以礼数周到,恭恭敬敬。既然皇上已经说了不必拘礼,那么云随也就欣然从命了。”见李柚脸上露出啼笑皆非之色,慕容云随当然不会过分放肆,顿时正色道:“皇上厚爱,云随感激不尽。云随平日懒散惯了,实在不耐烦那些礼数,还请皇上勿怪。” 李柚眼中闪过笑意,淡淡道:“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你不愿入仕的理由。你若不惯礼数,朕大可下旨,免除你的一应礼仪。就是见了朕,也不必见礼。云随担心的,只怕是朕会以你之命,辖制慕容世家。” 慕容云随心中一凉,他从未小看过小皇帝,相反,同是鲜太傅门生,他对小皇帝的能力有相当的认同。他很清楚,小皇帝既然说了这句大实话,看来今夜,若想众人性命无虞,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别想置身事外。连忙恭恭敬敬地道:“请皇上示下。” 李柚微微一晒,道:“朕先问你一句话。议政王李贤贪墨案,如何处置。御书房那帮饭桶,折腾了一宿,也没个准话来。” 慕容云随摆出礼貌的姿态,道:“请皇上下旨,厚赏议政王。” 李柚皱眉道:“为何?” 慕容云随淡淡笑道:“议政王李贤,镇守北疆,举报贪墨,功在社稷,该赏。” 李柚听了慕容云随的话,眼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赏李贤一人,其余有份贪墨的朝中大臣和地方官员,一律查办?” 慕容云随微微一笑,淡淡道:“皇上英明!议政王爷要赏,且要重赏。其余人等,不仅要查办,还要严办!以王爷外表洒然,内心张狂的个性,得了赏赐,自然会得意自大,以为皇上即便有把柄在手也不敢办他。荣宠越盛,越容易生出骄慢之心。以后做起事来,只会更加嚣张。而与他相牵连的人皆被重办,敢问以后还有谁会为他真心卖命?” 李柚心中微叹,慕容云随之才他虽早已知道,可今夜听他一席话,才更觉这青年果然名不虚传,如今这么轻描淡写的离间之计,便将困扰他数月的难题迎刃而解。若是有他在自己身边,则文有慕容云随,武有唐子俊,谋政夺权,治国安邦,还有何难? 可是,慕容云随就是当着自己的面,也是忽而恭敬,忽而放纵,而这种诡异的态度虽然自然而然毫不做作,却更让人生出不能捉摸的感觉。如何才能令他诚心诚意为自己效命呢?今天这些人的命,足够让他留下么? 李柚心中十分不安,神色却一片坚毅,极为诚恳的望着慕容云随道:“无论今晚你要带谁出宫,无论是谁的旨意要拦着,只要云随你一句话,朕,亲自送你出宫。朕要杀人,哪里还会有什么顾忌。朕要救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朕的心意。云随你一向明白,今日你拿了朕的令牌轻易入了宫门。但若想出去,却必须有朕的旨意。什么紫金矿脉盐运漕运,在朕眼里,都不及云随之才。放你们走可以,朕也绝对不会以云随而牵制慕容府。朕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云随,你留下!” …… .(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皇上驾到 …… 李柚说话之时情真意切,慕容云随却听得浑身冷汗,心中虽然早有准备,但若真要他答应入仕为官,却依旧难以启齿。一入仕途若,呕心沥血,最后恐怕也并不能得个好结果。就像莫大将军,为大庸抛洒热血,忠心耿耿,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个谋逆的罪名,一场灭族的灾难。慕容云随看向李柚,他所图的,是彻底搬倒辅政掌军的李贤,夺回军政大权。李贤倒塌前,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慕容世家或许还有用处,可李贤一死,慕容家,又该是多么扎眼的存在? 慕容云随摇头一笑,想到幼时与李柚同窗的情谊,不由淡淡道:“圣上龙威正盛,贵不可言,从今之后,只要外修兵甲,内修德政。议政王爷即便兵权在手把持朝政,也自然不敢轻易挑衅,至于其他事情,自有贤臣良将为圣上徐徐谋划,云随无德无才,管理一家尚且力有不足,如何敢为皇上分忧?还请圣上明鉴!云随只愿圣上德政有方,国无战乱,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云随虽在江湖之远,也将为圣上日夜祈福。” 听着慕容云随这一番肺腑之言,李柚胸中血气翻涌,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突然走到慕容云随跟前,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云随若肯留下,朕必当以国士待之,若是云随执意要走,朕今夜只能和云随彻夜长谈,叙叙旧情。为了你我不被打扰,朕会下旨封锁四门,一应闲杂人等,杀无赦。”言罢静静盯着慕容云随的眼睛,冷冷道:“朕再问一次,云随你真不愿意留下来辅佐朕么?” …… 莫非乘乱躲入马车中。从小柜中翻出一套沉香衫套在夜行衣外,散下长发,做完这一切。她瘫软跌坐在马车一角,再没有力气动上一动。 听着车外的声响,莫非心中难以抑制的涌起恐惧的情绪。她不敢想象,若是莫名和慕容云随有什么事。该怎么办? 莫非蜷缩在马车一角。夏末夜晚的凉意是宜人的,可不知是太过担心害怕还是受伤过重的原因,莫非只觉得浑身发寒,浑身颤抖地扯下软榻上一床薄锦被裹住身体。寒冷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些,身体内的疼痛却更加剧烈,折磨得她的神志渐渐开始散漫了起来。 在恐惧和剧痛中,她内心开始无比凄楚地盼望……能有一个人拉她一把。能有一个怀抱让她依靠,能有一个人保护她。可惜,从许多年以前,就没有了。 “爹爹,奶娘,姐姐,小牛哥哥……”莫非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整个人缩成最小的一团,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下巴哆嗦得厉害,连牙齿都磕碰得咯咯有声。她用她全部剩余的,已经不算太清醒的神志,盯着偶尔被夜风掀起一角的窗棂,希望能看见她期盼的身影……希望下一个从窗前走过的人。是她在乎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车外依旧是喧闹的巡逻声,搜查声……没有云随的消息,没有姐姐的消息,甚至没有唐子俊的消息。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搜查没有结束,至少还能确定,他们还没有被抓住。 要活着……你们一定要活着! 莫非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 …… “咚咚咚”,耳中传来手指敲击车沿的声音,王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有人在吗?” 莫非一惊,心知若是不答话,王卫定然要私自搜车,连忙深吸了两口气,冷气入喉,直是一阵呛咳,待莫非停止了咳嗽,身上的寒意和颤抖也好了许多,于是压起细柔的女声,应道:“何人?” 王卫神色冰冷,道:“羽林军统领王卫,奉旨搜查刺客,敢问是哪位小姐在车上,还请下车,让我等搜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莫非暗骂瘟神,到哪里都能遇见你。虽然不怕被他认出来,只是少些麻烦总是好的。若是被他看出自己有伤在身,又是难以解释。想了一想,道:“王统领安好。小女子慕容云菲,慕容云随是家兄。” 王卫一愣,只听说过慕容府有一位早已殒命的大小姐和受了惊吓经常会不正常的二小姐慕容云溪,难道车中就是那位二小姐?毕竟是慕容府的人,王卫也不敢怠慢。犹豫一下,道:“见过慕容小姐。本官职责所在,还请小姐下车。” 莫非沉默了良久,才道:“小女子有病在身,无法下车,还请统领大人见谅?” 王卫一滞,心想,谁知道你是装病还是真病?说不定里面真的窝藏刺客。顿时冷冷道:“那就休怪本官无礼了。”言罢一把挑开车帘,却是惊得呆了一呆。只见莫非小脸苍白,软软的卧于软榻之上,盖着锦被,确是一副惹人生怜的病怏之态,王卫有些艰难的从莫非绝美的面容上移开,打眼一看,车中也确实再无旁人。想了一想,道:“本官没有想到二小姐抱病随家兄入宫,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莫非正要答话,只觉得胸口郁闷,口中一甜,哇的吐了一口鲜血。心知必定是适才为避免王卫怀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从马车角落强行将自己移到软榻之上,加重了伤势。如今本可以一句话打发掉王卫,却又要因为这一口血,招来怀疑了。 果然,王卫疑惑地道:“小姐是生的什么病?本官看来,却是更像受伤而不像病症。 莫非勉强一笑,喘息道:“不过是肺痨,间或呕血,也属寻常。” 王卫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眼角跳了两跳,笑道:“既然来了宫中,要不要请御医来给小姐瞧瞧?” 莫非闭上眼睛,道“多谢统领大人好意,更深夜重,太医们早已歇下。况且,我这也是老毛病了,就不必劳烦了。” 王卫冷笑一声,坚持道:“本官也略懂医术,那就让本官给小姐把把脉吧。” 莫非睁开眼,冷冷道:“不必了,大人……” 王卫一摆手打断莫非的话道:“小姐请放心,本官家中有祖传治疗肺痨的方子,只要小姐真是肺痨,本官保证,小姐必将药到病除。”说着一步踏上马车。 莫非阴沉的面色,无力道:“大人,请自重。你别忘了……” “皇上驾到――”便在此时,一声小公公的长呼惊破了漆黑的夜空,也打断了莫非的话。 莫非和王卫皆是一惊,已听到车外一众侍卫跪地山呼万岁。王卫连忙下车行礼,见皇上的步撵已经近了,慕容云随竟然同在步撵之上,心生疑惑的同时,也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莫非看着王卫下车,却看不见车外的情景,心里一阵迷惑慌乱。心道,皇帝怎么来了?云随呢?姐姐呢?都被拿了么?这是来捉我的么?唐子俊呢?是我信错他了?他没有救人却去告密?不可能,不可能!该怎么办? 惊惧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头脑一阵眩晕,突然耳中传来无比熟悉的淡然声音,让她精神为之一震,只听那声音道:“王统领这是想乘我的马车到慕容府去做客么?” 云随?!是云随!莫非心中又惊又喜,极为紧绷的神经陡然为之一松,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莫非烧的糊涂,昏迷中一直重复着同一个梦魇,口中喃喃说着胡话。 “莫儿!莫儿!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有人将她紧紧的抱进怀里,轻柔的,有水珠滴在她脸上,还是温润的,一滴一滴。 她哭了,喃喃道,“救命!奶娘,你不要死……爹爹……”终于有人能抱着她,保护她,她死死抓住那人的手,“救救我!爹爹,奶娘……姐姐,小牛哥哥…救命…”她的眉毛紧紧蹙着,泪水纷乱。 “莫儿,莫儿,你醒醒,你做噩梦了,你睁眼看看……”伴着温柔的语调,莫非缓缓睁开眼,却只有模模糊糊的白影,什么也看不清楚,是谁来救她了?是小牛哥哥么?小牛哥哥,莫儿好想你!泪水弥漫,她更无法看见那人的容貌。 “莫儿,你仔细看看,姐姐在这儿呢!”那语调哽咽着,无比深情。 姐姐?莫非哆嗦着收拢眼神看去……这是哪儿?她一时惶惑了,眼前一张无比熟悉亲切,无比盼望的苍白的脸庞,挂着憔悴的笑,眼神清澈,带着同情和怜惜。眸子里闪耀着光点,如同映在深潭里的星星。那星星正一滴一滴的滑落,落在她的脸上。 好美……她瞬间沉迷了一会儿,突然一凛,慢慢恢复了意识,这是莫名的眼睛。 莫非低低叫道:“姐姐……”静了一静,又闭了眼,嫣然一笑道:“我又在做梦了。” “莫儿!”莫名轻轻的叫了一声后,莫非才又缓缓睁开了眼,看是莫名。莫名挂着泪笑一笑,凑近,将自己的脸贴在莫非脸上道:“莫儿,你不是在做梦。姐姐在这里!” 莫非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右手缓缓的移上,摸在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上,低低一叹:“不是做梦!真的是姐姐!”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犹记年少杏花香 …… 莫非怔怔片刻,手轻轻抚在莫名的脸上,恍如梦中。许久,莫非低低一叹道:“我刚才梦见爹爹了。” 莫名擦一擦眼泪,笑道:“我知道,还梦见奶娘了,对么?” 莫名笑着,眼泪却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轻轻道:“姐姐,我已经记不得娘亲长什么样子了。姐姐,娘亲是不是很美啊?像你一样?” 莫名点一点头,道:“是啊,妹妹更像娘亲,特别是眼睛,笑起来极美,你看,眼睛像月牙儿似的,透着明亮的光芒。娘亲以前,就常常这么笑的。” 莫非将头靠着姐姐道:“是么?好想看看,好想记得。娘亲真偏心,每次梦见,都看不清她的脸……” 莫名轻轻刮一下莫非的鼻子,笑道:“娘亲离世时你才出生未久,哪里能记得娘亲的相貌?你若想见,多照照镜子便是。”莫非将莫名的脸捧到跟前,蹭着她脸道:“姐姐,上来陪我一起躺着,我有好多话给你说。” 莫名忙脱了鞋,躺到莫非身边,轻叹道:“你怎么也不问我,这里是哪里?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莫非抱着莫名喃喃叫道:“姐姐。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管了。姐姐,莫儿累了,只想抱着你,好好抱着你!” 莫名才收回去的眼泪忍不住又顺着眼角滑落枕上,柔柔道:“莫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莫非闭上眼睛,懒懒道:“姐姐,我见着你了,就一点也不苦了。姐姐。我不喜欢七秀,不喜欢芙蓉城,更不喜欢冷冰冰的皇宫。每次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杏花村的成片成片的茫茫杏花桃花,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还有石哥哥后院的葡萄。飞满我裙子的蒲公英……” 莫名将额头抵住莫非的额头,轻轻抚着莫非的脸。笑道:“还有酸酸的难吃的,却又总想吃的野生猕猴桃。” 莫非轻轻抵着姐姐的额头,道:“我还想念黄老爷家陈香陈香的老酒……” 姐姐笑道:“是呢。宫里面的美酒也没有黄老爷家的杏花酒好喝?酸酸甜甜的,却不够醇香。” “就是!黄老爷家的杏花酒,轻轻一抿,只有满口的甘醇,回味无穷。”说着两姐妹轻声笑起来。 莫非离开姐姐的额头。睁开眼静静的看着莫名,嘴角含着笑,眼泪却忍不住往下落,哽咽道:“姐姐,姐姐,这些年,莫儿好想你!从今以后,我们俩好好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分开了!好么?” “是姐姐不好,当年入宫的时候。总想着不顾一切的追寻所爱,心里总以为,还能有机会回去看你们,却不料竟是永别。”莫名说着语声转悲。“竟再也见不到爹爹了。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姐姐对不住你。”话未说完,紧紧抱着莫非,忍不住哭了出来。 “姐姐,别难过。能再见到你,莫儿真的很开心。”莫非抹着姐姐脸上的眼泪,道:“别伤心了。姐姐的身体好些了么?冯太医来看过了么?” 姐姐莞尔笑道:“傻子,你都情况比我严重许多,却还来担心我。我没事。冯太医说了,你重伤的时候,服用过极好的伤药,只要能醒来,就没有性命之忧。只可惜云随……” 莫非心中一阵悸动,惶惶道:“云随怎么了?受伤了?”想了想又道,“不对,我记得,晕倒前听到云随说话了……” 莫名截断她道:“你别慌,云随没事。只是答应了皇上入仕为官,立秋便要入宫了。” 莫非长叹一声,沉默良久,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他根本不愿意进宫的,他最是自由懒散的性子……又是我连累他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绝不会来央都城,也绝对不会见了你还要入宫,更不会去求见皇上……” 莫名眼神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含笑说:“你看你!一说起云随,就这么上心。我就纳闷,当时云随一听说救我的刺客没出来,脸都白了,扔下我就要去闯宫。我一回想你临别前说的话,再看到云随的反应,哪里还会不知道宫里的人是你。你也太大胆了!” 莫非苦笑。听着姐姐的话,脑海中尽是慕容云随那似笑非笑,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神色,还有经常带着嘲弄和讽刺看她的表情,心中只觉得委屈又疑惑。云随总是嫌弃她,讨厌她的。可是,在每次对她冷嘲热讽之后,都会伸手拉她一把,那种关心却不是作假。在芙蓉城如此,在七秀如此,在央都也是如此。甚至这次冒险入宫救她,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莫非摇一摇头,收拾起心中各种复杂的猜疑,心中宁愿云随只是在帮助妹妹,也不愿看成是一种同情怜悯。 莫名看着妹妹苦笑摇头,心中含着酸楚,静静道:“这事儿我现在想起来就害怕,虽然你自小就不示弱于人。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竟然做这么大胆的事情。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教我如何自处?” 莫非抱紧莫名,笑一笑,道:“这不是没事么?我们现在在一起了,多好!”莫非看姐姐深深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情,显然许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一直陪着她,一阵心痛,忙道:“姐姐,你去睡一会吧!” 莫名忙看着莫非道:“你累了么?是我不好,总想和你说话,却没想到你才醒来,身体还差着。” 莫非捏一捏她的手,安慰笑道:“姐姐,你别动不动就‘我不好我不好’的。你好得很。我们俩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说呢!可你守了我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等你睡醒了,咱们再好好说说这些年欠下的心里话,好么?” 莫名点头笑说:“那好。你也先睡一睡,养养神,我去唤人给你准备些热粥,再回去睡。我的房间就在隔壁,你若害怕,喊一喊我就能听到。” 莫非轻笑道:“又不是小孩子,还会像以前一样怕关黑屋子么?”随即依言闭上了眼睛,口中道:“我睡了,让丫头们送饭来叫醒我就好。你快去吧!” 莫名凝视了莫非一会,点点头,轻轻下床,拉门而出,欲找丫头备些热粥。却看到慕容云随正低头立在窗下,见莫名出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名笑一笑,转身匆匆而去。 慕容云随提步欲进屋,却又站住。心想,既然她已经醒了,那便没什么事了,见了也不知该说什么,还是不见的好。该去叮嘱仆妇将药煎好才是。想了一想,这事莫名自然会上心,又何须他费心呢?又在屋外站了一阵,见丫头端着一碗新熬的稀粥,便从她手上接过,这才举步进屋。 …… 姐姐走后,莫非的脑袋才渐渐清醒起来。睁眼打量着屋里的环境:极为普通的厢房,两扇小窗,只有一扇开着一丝小缝,几张金丝楠木桌椅,上面有极精巧的青花瓷水壶水杯。左面墙壁挂着一把古琴,右面却是一副苍茫山水图。一应摆设,简单干净,却极富品位。一应摆设,竟然和许多年前一摸一样。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环境,她知道这里是慕容府祁山别苑。 慕容云随入仕为官才换来出宫的机会,那唐子俊呢?唐子俊去引开王卫等人,后来如何了?王卫回来搜马车,唐子俊却没有出现,难道被抓了?他在千军万马中尤能来去自如,何况只是一众羽林军和护城军?可是,那些弩箭那般凶猛……莫非使劲摇一摇头,为何会情不自禁的担心起他来了?干脆赌气的又闭上了眼。 莫非昏迷了三天,好不容易才醒来,又和莫名哭了一通,此刻倒也有些累了,不一会,便有些迷迷糊糊的。她听见有人开门进屋,只道是送饭来的丫头,也没睁眼,含糊道:“现在不想动,你放着吧,我一会儿自己吃。” 听见托盘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却没有出门关门的声音。莫非只觉有人走近床边,看得她凉渗渗,不由睁开了眼,印入眼帘的,正是那张秀气而清淡的脸。“云随!”莫非脱口道。 慕容云随目注着莫非未语。莫非有些尴尬,挣扎着要坐起来,慕容云随只静静看着,也不相扶。莫非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撑起身体靠坐起来,低声道:“你来了。” 慕容云随淡淡道:“要先垫垫肚子么?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莫非听他语气淡淡,却只说她没有力气,丝毫不提受伤和失去武功的事,心中感动,默默点一点头。 慕容云随走到桌边端起那碗还有些烫手的黑糯米补血粥。坐在床边,不待莫非伸手来接,已舀起一勺,轻轻吹了一吹,再送到莫非唇边。 莫非愣愣的看着他,竟忘了张口。 慕容云随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眉头一皱,冷冷道:“张嘴!” 莫非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满面通红,吃了一口,呛得俯在床边咳嗽起来,慕容云随一手端碗,一手拍着她的背道:“你什么意思?” “呛着了!” 慕容云随淡淡道:“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让莫名带的那句话。”一想到那句话,他心中便有些烦闷,“但愿来世,你再也不用遇见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层林秋色正好,谁家心绪难平 …… 一座精巧的亭子座落在祁山后园的小山坡上,三面都是开得正欢的海棠,一面连着大红柱子的长廊蜿蜒直指山坡之下。背向长廊,面朝海棠,莫非一手支着头斜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拿着卷慕容云随书房中翻来的《兰草集》。一卷没有读完,人却有些痴痴的了。脑海中尽是醒来那日慕容云随所说的话:“你是我妹妹,照顾你是应该的。况且,我曾经说过,你的命是我的。你要死,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定定望着《兰草集》中夹这一片银杏叶作书签的这一页: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香亭水榭惹闺怨,遍寻海棠不见。 何处倚栏临风,谁家心绪难平,层林秋色正好,怎解儿女风情……” 浅浅几句,不正是应了她此刻的心思么?莫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手中的书被夺走,一个欢快清脆的声音响道:“看什么呢?长嘘短叹的?”莫非唬了一跳,从石凳上跳起。看见来人,却是转惊为喜,一把握住来人的手,笑道:“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不是慕容蓝是谁?七秀一别,已有数月,慕容蓝的样子却更加的灵秀精神了。见了莫非心下欢喜,笑得正开心。却见到莫非脸上虽然带着惊喜的笑意,眼中却是泪水盈盈,欢快的神情有些僵硬,道:“昨天才回慕容府,听说你都在别苑,今天打早便和府里管事的依茹姑姑说了一声,专程跑来找你。这是怎么了?伤感什么?还为着失去武功的事难过么?”话刚说完又后悔了,昨天听完颜霜霜说了此事还伤心惋惜了好一阵。今天明明是想来开解安慰的,怎么反而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非摇头。她却不是为了失去武功而难过。这几个月,身体恢复得极好。又常常与姐姐腻在一起,日子也过得清闲,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今儿十五。姐姐去上香,莫非一向不太信这些神啊鬼的。便没有跟去,这才闲得无聊翻翻词集。 慕容蓝倚在亭柱上和莫非闲扯了一阵,又说了些七秀的事,这才满面惋惜的叹道:“真的不能再舞剑了么?要不然让少主去求云门主,许你回温泉山再试试药理温泉?左右你也无事,总不该放过任何一丝希望的。” 莫非苦笑一声,牵了慕容蓝的手到石凳坐下。再抬起头来看着慕容蓝的眼睛,已经是一脸的淡然,道:“你是知道的,我当初一心想学剑舞,不过是为了报仇。当时只觉得生无可恋,唯有想着,必须要用仇人的血来祭奠杏花村那些无辜的生命,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值得活下去。如今有姐姐在我身边,可以过些安宁的日子。真的很好。平平淡淡,逍逍遥遥,我期待这样的日子很久了。所以,还能不能舞剑。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慕容蓝还想再说什么,莫非握住她的手道:“这次和以前在七秀中寒毒的情况不同,以前中了寒毒不能动用真气,但却能清晰的感知真气零散在体内不知名的角落。特别是在药理温泉中,甚至能感觉到零落的真气丝丝凝聚。现在,我连一丁点儿真气的感觉也没有了。身体状况完全回到了入七秀之前,仿佛,七秀于我,不过是场梦而已。” 慕容蓝怔怔许久,才道:“你如今真的不想报仇了么?”莫非一愣,却没有回答,望着眼前的一片艳丽的海棠,拳头却渐渐的握紧了。一想到这样平静而美好的日子本该还有许多人一起的,如今却只有她和姐姐两个人,心中就恨得发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然而,报仇……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既没有能力,没有办法报仇,也不愿让姐姐担心,还不如放下这份心思,好好的过日子。 两人一时无语,沉默了很久,莫非调整了心情,扯了一下慕容蓝的衣袖,笑道:“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真没事。你看看,一场不算高强的武功,却能换回姐姐的一条命,多划算!却是你,怎么在这时候回来了?元帅在边塞,云随在央都……”说起云随,莫非的声音不自然的低了下去,眼神也有些暗淡。自从几个月前她醒来那天的谈话后,一直到云随离开,她也没有再和他说上几句话。不是不愿意,而是有些怯惧。一直到现在,一想起云随,莫非心里总是有些心慌惶恐,甚至无法掩饰的从眼神中透露出来。 慕容蓝一向心细,瞬间便捕捉到了莫非神色的不自然,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却又瞬间隐匿,眼神若有若无的瞟着被她扔在石桌上的那本慕容云随最喜爱的《兰草集》,轻笑道:“说起来,我还没有向三小姐见礼呢。”说着就要站起来行礼,莫非一把将她拉得坐下,嗔怪了几句。慕容蓝才道:“你现在可是元帅的女儿,是少主的妹妹……”慕容蓝故意顿了顿,见莫非蓦然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什么讯息。慕容蓝依然笑着,续道,“是慕容府正牌的三小姐,我向你见礼是应该的。”说着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主仆之礼。 莫非这次却没有阻止,只淡淡受礼,让她起身。莫非的心情十分了然,正因为了然,所以心里竟有些憋屈的难受。慕容蓝这是在提醒她,她和慕容云随是兄妹,是不该,也不能有非分之想的。强压住鼻头的酸涩。淡淡道:“还没说你,怎么会提前回慕容府呢?” 慕容蓝轻叹一声,道:“皇上下旨,要慕容府参加开春的秀选……”慕容蓝欲言又止,“元帅修书要我回府,照顾二小姐。只怕,也要做二小姐的贴身婢女随她入宫的。”慕容蓝极为难得的脸上露出凄苦的神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莫非诧异地抬起头,轻轻“啊?”了一声,半天才回过神来,道:“选秀?世家不是可以不参加选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不禁在心里有些同情那位有些二的二小姐。只她入慕容府后所看到的,二小姐就一直处于被利用,陷害的状况,现在还要被送入宫。看来,世家千金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慕容蓝解释道:“听依茹姑姑说,几个月前,太后忽然病了,虽然不致命,却整日神色恹恹,一直好不起来,太医院束手无策。皇上为此发了好多次脾气,甚至张了皇榜民间寻医,也有民间极富盛名的大夫入宫看过,却至今也没有好转。皇上年轻,皇后之位一直空悬,太后常常念叨这事,属意议政王爷的大女儿李欣玉,皇上不同意,一直拖着,结果突然下旨,让慕容府参加秀选。据说少主为此事与皇上争执了一番。” 莫非右手情不自禁的在石桌面上敲击着,心中思索,只怕按皇上的意思,慕容府的人是要直接封妃入后的。先参加秀选多半也是为了避嫌,毕竟议政王府的大郡主就是为着后位入宫的。眼下的形势,不由得他不顾忌李贤的感受。这位皇帝着实厉害,让慕容云随入仕为官不说,竟然还想立慕容府的人为后!这样一来,慕容氏还不尽入他瓮中。姐姐啊,你可知,你倾心所爱的人,竟然薄情如此,不顾你的死活将你打入冷宫,你失踪他不闻不问。如今,为了固权,竟然要娶一个他从未谋面的人为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莫非敲在桌面的手握成拳头,重重打在桌面。 慕容蓝色变:“怎么了?” 莫非摇一摇头,略一沉吟,问道:“云溪的反应呢?” 慕容蓝怅然道:“二小姐精神状态刚刚好些,为了这事简直要气疯了。天天在府里哭闹,这两天干脆绝食抗议……若非如此,元帅也不会非让我回来。我与她,尚算能说上几句话。” 莫非摇头叹道:“没用的,她心有所属,脾性又硬,必定宁死也不会入宫。” 慕容蓝也是长叹一声,直接将下巴放在石桌上,皱眉道:“皇命难违。圣旨已经下了,只怕入了春便有使臣来接人。哎,愁死我了!” 两人相对又是一声长叹,都趴在石桌上,发起楞来。 …… 仿佛春风轻轻一呵,祁山别苑春光渐至,桃花杏花沾雨般轻艳,柳色初新,满山满园皆是鲜嫩欲滴的粉红青翠,明媚如画。时光已至三月初了。 这一日莫非让人在桃园里编了秋千,将莫名拉上去坐了,便走到莫名身后推起来。 秋千高高荡起,莫名的罗裙伴着漫天飞扬的桃花杏花翩翩起舞,引来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正自玩的高兴,丫鬟来报,说是慕容少主回来了。 莫非愣了一愣,心中却是一惊。因至春时,秀选的时节到了。难不成来慕容府接人的使臣,竟是云随?可若是使臣,也该去慕容府忙碌,怎会有空来别苑找她? 到了花厅,慕容云随将下人遣走,又找着借口想喝莫名做的桃花露,将莫名指使了出去。 花厅只余慕容云随与莫非二人。 ……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平生不会相思 …… 慕容云随一味沉默,莫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花厅之中,一片静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样的静让莫非觉得有些可怕。那么久以来,莫非从未觉得与慕容云随之间相对沉静时,会这样的令人不可捉摸,尴尬难言。莫非侧过头去,仿佛除了望着窗外也无事可做。 窗边小巧的短脚小几上供着几枝新鲜的迎春花,用清水养在朱红雪白两色纹路的花觚里,鹅黄的花瓣薄而莹透,色泽明快。看着薄如蝉翼的花瓣,思绪飘飞,莫非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花厅,那时候,慕容云随正拿着一本《兰草集》,散散懒懒的坐在那边的椅子上,淡然无视她的悲痛。 正自出神,见慕容云随移步窗边,伸手向莫非招了招:“你过来。”他的语气简短而冷淡,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莫非这才醒悟过来,“唔”了一声,缓步过去,站在他身边。因着内心的紧张,这个原本是并肩的,可依靠的,亲密的姿势,被莫非生生站出了极为生硬的感觉。 云随与莫非并肩立了片刻,清风从窗下拂了进来,带着桃花醉人的甘甜,不由分说地扑头盖脸将他们包裹起来。莫非心中渐渐有些迷醉,暗暗希望时间便这么停滞,她与他,永远这么肩并肩,站在一起,沐着春风和阳光,什么都不想…… …… 正走着神,耳中突然飘来慕容云随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一句话,却仿若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将她震得头脑发昏。 “你愿意……入宫么?” 莫非骇然抬头,神情有些恍惚。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从她的角度,仰望着慕容云随的侧脸。仿佛没听清楚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慕容云随霍地转过脸。冷冷逼视着莫非的眼睛,道:“云溪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她思慕唐子俊良久。宁死也不愿入宫。况且,以她的个性心智,只怕还没等到封妃,便被斗死在后宫之中了。你却不同……所以,你,愿意入宫么?”那样淡漠的神情,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 所以,你就要我入宫?你要我去嫁一个完全不爱,甚至有些反感的人?要我去替你的亲妹妹宫斗?莫非心中疼痛如利刃一刀刀用力刺落,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慕容云随死死盯着莫非苍白的脸,忽然轻轻一吁,伸手怜惜地抚上她的面颊。莫非本能地一个激灵,不知他意欲如何,只僵立着不动。慕容云随看着她,缓缓道:“云菲。你也是慕容府的人。大姊早夭,云溪又因为那件事受过刺激……而家中除了云溪,便只有你了。”他对上莫非惶惑的眼,眸中如春潮般涌起一抹愤怼与无奈。“我起初也是不同意的,甚至和皇上大吵了一场。可是,若是慕容府的人不入宫,那么皇上必定抵受不住太后的压力,立李欣玉为皇后。朝中那些中立的大臣们会怎么想?这样只会给他们带去一些错误的讯息……” 莫非怔了怔,此刻方才回过些神来,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样怔仲的一瞬,有春风轻悠悠贴着脊背拂过,莫非方才觉得冷,才觉察自己竟然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只是这冷凉,亦抵不上心底的震惊与愤怒,莫非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滑落,只望着云随,低低道:“你要我入宫?” 慕容云随缓缓别过脸去,莫非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负在身后的手紧攥成一拳,花厅中一片宁静,几乎能听见他指节骨骼轻微的“咯咯”声,他的语调与往常并无二至。“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或是不愿意……” “我只问你,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你要我入宫吗!?”莫非摇头打断他,眼底微见秋露寒霜之色,带了浓烈的自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秋去冬来,春暖花开,这几个月来,她偶尔从慕容蓝处听闻慕容云溪的近况,都是不如意的。进宫,犹如悬在慕容云溪头顶的利剑,教她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甚至疯狂,闹腾,病倒,如此往复。让自己代替慕容云溪入宫这种可能莫非不是没想过,只是万万想不到这句话会由慕容云随来问,换一个人,无论是谁,慕容元帅也好,温姨娘也好,甚至云溪自己也好,她都不会感到太多的意外,可是,为何偏偏是云随!莫非心底涌起无限凄凉:你明明知道答案!你明明知道!却来问我!难道我的心意你真真一点也无法感知? 莫非看着云随,云随望着窗外,就这样沉默了很久。慕容云随的指尖微微发颤,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话语尾音中难掩一丝颤音:“我尊重你的选择,若是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就算是抗旨而归,也不过皇上一顿责罚罢了。”一想到皇帝外表英朗,内心冷厉的性子,慕容云随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大不了,我慕容家的男儿皆挂印辞官,迁往燕地,从此再不管北庸之事。不论皇帝是李柚,还是李贤;无论边塞是平静,还是战乱;都和慕容氏再没有任何关系。”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甚至,有些赌气。但不知为何,明明受了云溪的一番哭闹和以死相挟,思前想后才来的别苑,可面对莫非,他所想到的,所有冠冕堂皇的道理都说不出口,反而脱口而出了这些气话。 他回过头来,不再言语,唯以幽若星辰的目光直视于莫非。风起,窗外漫天的桃花轻柔飘拂于沉寂的天地间。莫非默然相对,心中酸涩难言,却不知为何,泪水被她强自抑在眼眶中,盈盈而不下落。周遭的美景让莫非觉得茫然而麻木,静静看着云随的脸,忽然觉的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是那样的陌生。只依稀,记得这样的神情,何时见过的,细细回忆,却原来,在她化妆成孙静涛进宫救姐姐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有些赌气,又有些薄怒的神情。 可笑的是,那日是来阻止她进宫,今日,却是要她进宫! 莫非含泪而不泣,见慕容云随也是怔忪而不语。唇角浮起一丝哀凉而了然的笑意:他的话已到了这样的地步,何必再逼他呢?抗旨不尊,便是小皇帝有意放过,太后和议政王李贤也必然会咬住此事不放。总不会,真的要为了她一人,让慕容氏丢官弃爵,举族北迁,远走燕地吧?这样的罪名,自己如何担当?罢了罢了,自己的性命,甚至姐姐的性命,都是他所给。自己欠慕容家的,却是良多。 莫非敛衣,郑重下拜:“云菲身为慕容府的三小姐,深受父亲大恩,心中无时无刻不铭记,一直不知该如何以为报。如今,是云菲报答慕容氏恩德的时候了。云菲,愿往!” 慕容云随却是一惊,望向莫非的眼神变得极为精彩,有些急迫道:“你……可想清楚了?此事,但凭……但凭你自己做主。不必勉强……”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甚无。慕容云随心中有些混乱,自己到底是想怎样?既希望她能入宫以解皇帝和慕容家的燃眉之急,可如今她答应了,自己心里竟会如此空落落的,仿佛浮在水中抓不住救命之物般难受。 听着慕容云随的话,莫非哪里听不出他的惋惜与不舍。忽而莞尔,她笑自己,也笑云随。恍然记起《兰草集》中的一首曲: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1 嘴角带着笑,泪却再也止不住,自眼角滑落,口中缓缓道:“云菲不敢忘恩,愿意入宫!”有霍霍春风吹散莫非决绝的的话语,吹上莫非冰凉的脸颊,吹干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从此以后,便真真切切不会相思,也再不相思了! …… “不可如此!”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话音尚未落定,一袭紫金衫风一样卷进花厅,一把抓起莫非的手,道:“不许去!”转又向慕容云随道:“你让我安慰你家云溪,自己却偷偷跑来这里想这种馊主意?你还是我认识的云随么?” 莫非见来人竞是唐子俊,心中疑惑,将手自唐子俊手中抽出,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唐公子多虑了。”唇角平静地牵起冷然的弧度,“是云菲自愿的,三哥并未强迫云菲。况且,这是慕容府的家事?”言下之意,与你外人何干?莫非对唐子俊素有成见,若不是在宫中曾受过他的恩惠,莫非根本不会理他。 唐子俊迎着莫非的冷静,心情极为复杂不甘。暗骂:你若真是慕容云菲,我才懒得管你,问题是,你是莫儿!你怎么能进宫呢?况且,万一小皇帝和杏花村的案子有关,你要如何自处?口中却冷冷道:“你自然不愿让你兄长为难,可你是否为你自己考虑过?你喜欢小皇帝么?你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么?还有,你让明妃娘娘情何以堪?” 莫非心中“咯咯”裂响,仿佛什么东西狠狠地被打烂,再被人用力踩碾,心痛的感觉漫天漫地的朝她扑来。 此时莫名正端着煮好的桃花露进来,听得唐子俊的话,托盘“咣啷”一声跌在地上,几只青花瓷碗摔的粉碎,浓香的桃花露倾倒在莫名天蓝色的裙裾上,一摊狼藉。 …… …… 1平生不会相思:元曲,《双调.蟾宫曲》春情。徐再思。 ……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我会带她一起走! …… 莫名怔怔地呆在那里,顾不得桃花露滚热,也不去擦,呆了片刻,跌坐在地上,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无声蜿蜒在她的面颊上。只闷头闷脑想着,李柚要立后?不会的,他说过,今生唯爱我一人,若是不能立我为后,让我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便终生让后位空悬!这话是他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所说啊! “不会的,不会的!柚子不会这样对我!不会的……”莫名只摇着头,口中的话语支离破碎,听得人心神俱碎。即便是被打入冷宫,忍受百般痛苦和折磨,她都不曾如此绝望。因为她心中有着念想,因为她知道并体谅李柚的迫不得已,因为自己深爱着李柚……可如今,他,终于要娶妻了…… …… 莫名的身体被飞速扑过去的莫非慌乱抱在了怀里,莫非满面痛悔,一张脸浑无人色,牢牢抓着莫名的手道:“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我……”莫非脑子一片混乱,却不知该说什么,竞是不自觉的望向慕容云随。唐子俊见莫非在无助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慕容云随,不由心中有气,冷道:“你不该什么?你不该答应慕容云随入宫么?” 莫非迷茫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莫名心神剧痛之下声音沙哑得连自己也不相信,反手抓住莫非的手腕,只问:“他要娶妻了么?”她没有提立后,只问娶妻,莫非听得心惊。她知道姐姐对皇帝的感情很深,即便是出宫了,也常常能见姐姐在屋里画画,画好。又揉成一团扔掉。莫非去找姐姐时,曾经拣起几张展开看过,是李柚。蹙眉批阅奏折的李柚,御花园满面笑意的李柚,湖中泊船满是迷醉的李柚……莫非只道时间久了。或许会慢慢忘记,慢慢平复。可如今看到莫名的样子。她知道她错了,她没有估到,姐姐对李柚的心,已经无法挽回。 莫非的声音有些低迷的潮湿,哽咽道:“姐姐,他或许有苦衷的,姐姐你那么好。他不会不在乎的。” 慕容云随淡淡道:“并不一定真的会立后。不过是眼下敷衍太后的一个法子。也是皇上向群臣表达一个态度。让大家都看清楚,皇上现在信任的,是慕容家。荣宠的,是慕容氏。这里面并没有一丝感情的成分,不过是情势所逼。何况你现在只是莫名,并非明妃。你,大可不必如此在意。” 莫非越听越是心惊,虽然知道慕容云随所说的皆是事实,但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言明,对姐姐来说。却是何等的残忍。她见姐姐只是怔怔的不说话,急痛唤道:“姐姐!既然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忘了他吧!” 莫名惨笑,只要稍稍一想李柚要立后。心中便狠狠刺痛,她几乎不能去想。她惶然地激烈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只知道,李柚的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掌纹温暖而蜿蜒。他说,“我们总是心有灵犀的。” 她只记得,他的声音有沉沉的愁绪和坚定,“无论你在哪里,我的心都会和你在一起,你要等你,等我接你回我身边。从此以后,生死相随。”是的,李柚,在她面前,总是自称我,而不是朕。他说,“朕是说给外人听得,你是我的妻子,你叫我柚子,我叫你莫莫。这样很好。” 明仙宫的秋菊和海棠尽数被移除,然后种满了桃花,他说:“莫莫喜欢桃花,我便让这里开满桃花。每一瓣桃花,都是我想你的眼。” 夜雨惊雷,雨水自他的脸上滑落。他怀抱着她,温暖而坚定,口中温柔道:“莫莫,别怕,有我。” 他郑重而坚定,“我爱的是你,并不在乎你是否七秀弟子,更不在乎你是谁的女儿,你,只是我的莫莫。在我心目之中,你便是我的天地人间。” 他说,“我总以为,莫莫是上天赐予我的,合欢树下一相识,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画,笑,“真好,唯有你这份心意,才能画出这么传神的李柚。” 他用力点点头,看着太后的眼睛,语气坚如磐石:“若是不能立莫名为后,让她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便永不立后!。” 他的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执笔一笔一划在红笺上写: 李柚莫名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睡觉时微蹙的眉头,仿佛总有处理不完的烦心事; 他挂一下她的鼻子说话时的俏皮; 他微笑时那种英朗照人的光彩; 他说那些深情的话时认真执着的神情。 …… 所有的这些,原以为已经忘记,原来一直在心中。 就算已经决定永远不相见,可过往的一切,还是会不受控制的闪现在脑海,恍如昨日。 只是,李柚,你已经忘记了么?! …… 莫名无声的悲戚几乎要撕裂莫非的心肺。这一辈子,姐姐为了这个男人,放弃了所有,可结果,先是被打入冷宫…,即便出了宫,还要再又被狠狠的伤一次。高高在上的圣上,这就是你的两情缱绻?这就是你的白首之约?于江山,女人,算什么? 唐子俊见两人的模样,胸中气闷,冷眼看了慕容云随一眼,一把拉开莫非,挡在她和莫名之间,蹲下身掀起莫名的裤腿,不等莫非抗议,便冷声道:“明妃娘娘方才的汤水洒在身上了,恐怕是被烫伤了。”唐子俊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将白色的药粉倒在莫名小腿上一溜烫了一串晶亮的水泡上。莫名痛得冷汗涔涔,也不呼痛,只一味哀哀哭泣。嗓子里低低吟唱起在冷宫中常常唱起的小调: 拂苔痕满砌榆钱 惹杨花飞点如绵 愁的是抹回廊暮雨萧萧 恨的是筛曲栏四风剪剪 爱的是透长门夜月涓涓…… 莫非听得曲调悲痛欲绝,最后竟是哽咽,更是伤神,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心中只觉得对皇帝李柚的恨意更加深了。 …… 将莫名哄得睡去,再回花厅,已是月上柳梢头。唐子俊和慕容云随只冷冷坐着,也不掌灯,像是经过一番争吵。见莫非进来,唐子俊当先站起,慕容云随脚下动了一动,却依旧稳稳坐着。 唐子俊轩眉扬起恼怒之气,“你跟我走!咱们离开芙蓉城,远走他乡,再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随他要怎样!”眼角却是觑向慕容云随。 慕容云随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复往日温和平易的神气,他努力平和自己的气息,淡淡道:“子俊,我并没有强迫她入宫。”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你身为她的三哥,又是少主的身份,你来问她,你叫她如何回你?我还是那句话,她决不能入宫!” 莫非并不看慕容云随,只注视着唐子俊,略带戚然之色,“唐公子的好意莫非心领了,我也不舍得姐姐。但是,我细细思量过了,正因为姐姐,也因为我自己想去弄清楚一些事,所以,我必须要入宫。并不仅仅,是为了慕容氏。”她微微软了一口气,神情寥落,“况且,这件事,真的只是慕容氏的家事。唐公子该不会,真为了前几次的玩笑,喜欢上云菲了吧?这不像是唐公子的性格。” 有一瞬间的寂静,莫非几乎能听清风是如何温柔地穿过树叶的间隙,拂起桃花瓣轻旋起舞的。 迎着慕容云随和莫非的眼神,唐子俊讽刺一笑,心里却有些寒凉,终究还是不能告诉她,自己就是小牛!可若她不是莫非,他静静的问自己,仅凭着扬州那一面的欢喜,自己究竟会不会这般决绝的和云随大吵,阻止她入宫? 这样一想,他竞不能马上给出答案,忽地又几丝疑虑从心底闪过。为何莫非明知莫名的伤心,还要这么坚定的入宫?他吸一口冷气,――她是想进宫查杏花村的事?还是想去问皇帝,为何这么对她的姐姐? 唐子俊缓缓的笑起来,笑得如同往日般邪异,他的目光渐渐变冷,冷的像九天玄冰一般,激起无数锋芒碎冰,“早知今日,当日便该要了你,再去向元帅提亲就是。如此一来,看还有何人要送你入宫!” 莫非蓦然大惊,心像是被一只强劲的手用力生生一扯一拽,情不自禁生出惊竦与愤怒的情绪来。 这句话一出,不仅莫非惊怒,慕容云随的目光也骤然幽寒,若千年玄冰,冷冷道:“情由我已向你解释多次,若是换作唐子俊以外的人问我,我或许根本就不会理会半句。你现在这句话,已经不仅仅是对我和云菲的不尊重!诚如云菲所言,此事,毕竟与你无关。个中细节,我会再与云菲细细商议,还请你离去!” 唐子俊微眯着双眼,漏出几分森然的凛冽,“我会走,不过,我会带她一起走!” …… (今天各种混乱,一家人都各种混乱。可能是锁骨骨折处会痛,心里不舒服,云菲菲一直哭,找着各种无理取闹的借口不停的哭,怎么也哄不住。我狠着心将她抱出去,威胁不要她了。她便哭着说要听话,不哭了。然后果然止住了一下,可一到家,又哭了起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狠狠的骂她,骂完又很后悔,于是上楼生自己的气。慕容真是有够失败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我要入宫当皇后! …… 莫非倒吸一口冷气――他疯了么? 慕容云随微眯着双眼,冷笑一声,道:“子俊当真以为,你武功天下无双便可为所欲为么?你若是在意她,何不去求皇帝赐婚,想来和天子争女人,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不枉你这半生花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何必要在我慕容府撒泼耍横!” 唐子俊冷哼一声,一把抓住莫非的手腕,怒道:“我们走!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就这么牵扯着莫非朝门外走去。 莫非手腕吃痛,只咬着唇不敢出声,手腕被他抓着的地方泛起一圈紫色,额头有涔涔的冷汗滑落,那样冰凉一滴,倏然滑落到颈中,竟不觉得凉,方知原来自己身上也早已凉透了。云随,为何在意我的人不是你,为何如此在意我的,竟然是他!莫非心下悲凉,回头望向慕容云随的眼神无限哀婉,却看见慕容云随望向唐子俊抓住自己的手,面色微微发白。莫非嘴角牵扯出一丝笑,你还是在意我的么?我就知道,你并不是这样冷心肠的人!可你为何要将我送入宫中?难道功名利禄于你,那般重要?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成全你的。心思落定,她顾不得手腕疼痛,狠狠一摔,终于甩脱唐子俊的牵扯,自己也狠狠摔在地上。 唐子俊的身形僵了一僵,回过头来,然而他再没有看莫非,只是迎着慕容云随的目光,以平静相对。花厅突然这样安静,时光被缓缓的拉长了,拉得那样细细的长,仿佛成了一条极纤细的线,坚韧而寒冷。一圈一圈绕在三人之间,细细密密。 莫非将脑中所有的思想一扫而空,腔子里憋着一口气。只以无比空落的语气道,“无论如何,子俊。你对云菲的情谊,云菲心领了。但。入宫之事,并非任何人逼迫于我,是我――在宫中初见皇上之时,便倾慕于他。”莫非压下心底滑腻的恶心,将神色尽量宁和,仿佛果真在陈诉一个事实一般,“所以。今天的事,只是一场误会,三哥是在帮我。若真能与皇上再一起,又能成为皇后,手握大权,云菲于愿足矣!” 花厅中空空静静,只有莫非平静的言语回荡,她肃然道:“云菲起初与三哥争执,是怨他这种事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云溪而不是我。幸好云溪的心思全在子俊你的身上,我才能有机会完一次心愿。适才对子俊调笑之语也纯属无心。云菲没有料到子俊对云菲一片真心,肯为我放弃功名利禄,隐居山林。云菲总以为,子俊对任何人都不会付出真心。如同对你身边云来花往的众多女子一般,一番戏耍,便置之脑后。”言尽于此,莫非微微沉吟,终于,莫非抬起头,平和目示唐子俊,“是云菲误解,还请子俊原谅。云菲对子俊只有敬重,并无二心。如今,云菲只想入宫,常伴圣上左右,还请子俊成全。” 唐子俊面色苍白,静静听莫非说完,沉默了许久。看着慕容云随淡淡的面色,又看向莫非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色,竟徐徐笑了,笑得那样浅淡,好像初春阳光下恬然舒展的一朵新花,“抱歉,是子俊鲁莽了。”第一次听到莫非叫他子俊,想不到说出的,竟是如此绝情的话。就算此刻,再言明他就是小牛,莫非大概也不会跟她走了,他垂衣拱手,口气是对莫非无比的尊崇,“子俊在此,恭祝娘娘得偿所愿,福寿绵长。” 莫非听了这话,迅速地抬起头朝慕容云随望了一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雪亮的哀凉之色,仿佛流星划过夜空转瞬不见。再望回唐子俊时,目光已然温和,只淡淡说:“多谢子俊吉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唐子俊冷笑一声,再不看两人一眼,转身而去。这样也好,从此以后,你便去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从此以后,杏花村的事,由我一人背负。 莫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紫金袍的华美飘逸之下,平添了几重萧索,像风吹不尽的春愁,寂寥而温绵。莫非只觉眼前有滚热的白雾翻涌,唐子俊的背影渐渐模糊。 天际扑棱棱几声响,是晚归的昏鸦落定在枝头栖息,一分皓月又向西沉了一沉。 …… 央都,细雨。 坐在去往皇城一架四周垂镶金绣帘,极为奢华的马车上,莫非心里有酸楚和欣慰的重叠交错,仿佛被撕开的伤口被人撒上盐,痛虽痛,欲知能凝结伤处。和云随终究是再无可能。能入宫,何尝不是最好的去处。杏花村的事,终究是要查的,而这事,也终究是要从宫中查起的。 忽然想起临行前和姐姐的话别: 坐在姐姐屋里的梳妆台前,莫非的眼却邪邪看着窗外,小院里一树一树的桃花,落了一地。姐姐望见铜镜中心不在焉的莫非,顺着她的眼往窗外望了一眼,笑说:“天地间最美最热烈的唯有此花,没心没肺开得如火如荼,整个天地便掩映在这般红滟滟的粉彩里。”莫非轻轻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桃花,凑到鼻尖闻了闻,嘴角牵起笑意,柔声道:“姐姐总是最爱桃花。” 莫名的手正轻巧的将莫非的发细细挽了惊鸿留仙髻,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三支碧玉响铃钗,走起路来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发髻两边各一枝白玉棱花双合长簪,做成一双蝴蝶环绕木兰的灵动样子。发髻正中插一支金凤展翅七宝明珠步摇,纯金打造,做工精致,上缀各色宝石,凤凰口中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 莫名望着镜中被略略一场装扮便流光溢彩的人儿,满意的笑着,眼角却有疏疏的凉意:“李柚他……最爱喝的茶是庐山云雾;最爱吃的点心是马蹄糕;最爱的颜色是晴天蔚蓝;最喜欢用的瓷器式样是白鸟青花瓷;不喜欢吃辣,一吃辣,就会满头的汗水,连鼻尖都浸得满满是汗;不喜欢吃汤圆,说是软软糯糯,很不好吃;不喜欢过多饮酒……” “姐姐!”莫非一把拉过莫名的手,打断她,温婉的声音里有深深的歉意和自责。 莫名神情有瞬息的凝滞,旋即淡淡一笑,将一对赤金镶红玛瑙耳坠戴在莫非晶莹的耳垂上,流苏长长坠至肩胛,微凉,酥酥地痒。莫非忍不住缩了缩肩。莫名的手顺势按在她的肩上,道:“我与李柚,此生缘尽。我细细想过,总是要有人进宫的,也总是有人要成为他心中新的欢宠,若是换做别人,倒不如是妹妹你。那日是我太过激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莫非心下难过,扑进莫名怀中,哽咽道:“姐姐,别说这些了好么?” 莫名轻轻的抚摸着莫非的脸颊,望着窗外万树桃花,微笑道:“李柚不是个薄情的人,他这样对我,着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妹妹不要恨他。妹妹既要进宫,又有着慕容府这样强硬的倚靠,迟早是要荣登皇后之位的……姐姐但求妹妹一件事……”莫名扳着莫非的肩膀将她扶正,极为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请你,莫非,姐姐请你,好好对待李柚。好好爱他。” 莫非眼泪扑簌而下,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难道要她告诉姐姐,自己进宫是别有所图,自己进宫是为了帮云随,为了帮云溪,也是为了查杏花村的血案,为了有朝一日能狠狠的将一本案上的书册摔在李柚脸上,质问他,为何要这样对待莫名?! 莫名将莫非的脸微微托起,轻轻的拭着莫非晶莹的泪珠,先是细细为她画了远山黛,又为她薄施胭脂,再用露水匀了珍珠粉淡淡施上,莫非脸上幽暗的苍白便成了淡淡的荔红,极为娇艳。莫名满意一笑,淡淡道:“我不知你为何可以放下云随决定入宫,你无须这样看着我,我是你姐姐,当然能看明白你对云随的心思。可你既然决定入宫,就请你彻底的忘记你对云随的心思,好好的爱李柚,这样,对你,对云随,对李柚都好。” 莫非心下一颤,正要说话,却被莫名的手指放在她唇上止住。莫名执了胭脂笔,在莫非眉心描画一朵桃花的形状,温婉道:“当日在明仙宫后院的桃花树下,桃花花瓣正落在眉心,李柚曾说我肤色白皙,桃花娇红,落于眉间正是相得益彰,于是亲手将桃花描于我眉心。一时宫中妃嫔争相效仿。那是姐姐昔年的荣宠,也是昔年与李柚的情意。如今若特意为你画上桃花,此番入宫,皇上见到,必定能勾起前情,或可让他对你加倍怜惜。” 莫非闻言,心里生出漫无边际的隐痛来。姐姐,这些都是你永生永世刻于心上的记忆,如今细细数出,不啻于将她刚刚结痂的伤口再狠狠撕裂。纵使妹妹决定入宫,却并非真心想要婉转承恩于你心上的人,纵使要迫不得已扮演好“宫嫔”的角色,也必定会谨言慎行,低调行事,只求能查清真相,为莫家平凡,也算此生无悔了。如何能提“情爱”二字?更何况,那人还是姐姐的夫婿…… ……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回眸,宫院深深恨悠悠 …… 一场延绵了三天的春雨之后,央都城的春意霎时变得浓厚起来。微雨中的繁花以各种姿态绽放着自己的美丽,摇曳在央都城的每一个角落,混合着新鲜的泥土芬芳,浸人鼻息。 莫非所乘坐的奢华马车走在大道的最中间,又快又稳,扬起一路水花,没过多久,马车右边的小窗外,便出现了高达十余米的朱红宫墙。 莫非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但面对着这面朱红城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都要在这高墙内度过,饶是这几天做足了心理准备,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茫然。只听坐在她对面的慕容蓝问道:“你可是还舍不得?”说着,眼神往窗外骑在一匹纯黑色高头大马上的慕容云随看了一眼。莫非回过神来,顺着慕容蓝的眼神望去。 慕容云随今日穿着绯红的流金芙蓉绣海水纹宽袖云衫,长发高高束起,一改往日懒散的样子,倒是有些英气蓬勃。 莫非胸中一痛,连忙转开视线。 …… 马车又走了两三里地,尚阳门早已消失在马车之后,莫非全无心思再望窗外,只一味静静坐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想些什么。倒是慕容蓝第一次来皇宫,不时挑帘外望,阵阵感叹。 大约又往前走了几百米,马车慢了下来。车子刚刚停稳,坐在后面车上的两名婢女已经赶来打起车帘,慕容蓝低头先出了马车,踩着踏凳跳下,又赶紧回过头去,将衣着繁复华丽的莫非扶下车。 眼前是另一座城门,看上去与尚阳门、云阳门的构造相仿。也是上有楼观,下铺青石,十分庄严沉稳。只是不及另几座大门宏伟。在羽林军当差数月,莫非对这里并不陌生,正是通往内宫的呈祥门左偏门。而呈祥门的正门却是只有皇后才能走的。此刻。呈祥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 莫非刚下马车,就见两位宦官快步迎了上来,打头的小公公眉清目秀,先向慕容云随行了一礼,“慕容令公安好。”莫非偷偷觑了慕容云随一眼,早听闻他被封为中书令,也只今日才见宫中对他如此尊崇。 慕容云随点一点头。“詹明,怎么是你来?”詹明是御书房的奉茶太监,按说迎接秀女这事,是八竿子也打不着他的。 詹明忙笑道:“圣上专程让奴才来看着,免得奴才们不会说话,得罪了贵人。” 慕容云随知道必定是皇上怕选秀是出了岔子,特意让詹明过来照拂,朝他点一点头。 慕容蓝将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钱袋塞给詹明。詹明和身旁的宦官顿时眉开眼笑,忙转向莫非道,“这位就是慕容府送选的秀女么?请随奴才转乘宫中小车入内。”詹明知道。连圣上都刻意照拂,慕容府的人是必定会入选成为小主的,所以对莫非特别客气。 入内宫参加秀选是不都能带婢女随从的,莫非同慕容蓝道别几句。慕容蓝自然会在央都城东皇上赐给慕容云随的令公府等候消息。择日再陪同莫非正式入宫。 莫非远远朝慕容云随福了一礼,也不看他,搭着詹明的手踏上一辆挂着青帷的矮小马车,从容坐定。 车轮滚动,格外平稳。莫非终是忍不住透过车后的小窗朝外看去,唯见一抹绯红身影打马而去。 莫非微微一叹,眼中流不出一滴泪来,唯有心中剧烈灼热的痛楚,祭奠着她那份从未得到,但已绝然失去的感情。 烟雨几时休?莫问东君问旧游。 清寒锁梦因春冷,堪愁,一片芳心何处留。 岁月静静流,曾倚轩窗望阁楼。 经年花事垂垂了,回眸,宫院深深恨悠悠…… …… 莫非和来自各地的秀女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群人:绿肥红瘦,粉面修蛾,脂粉香扑鼻而来。很少有人说话,只专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秀女。 选秀是每个官家少女的命运,每三年一选,经过层层选拔,将曾入七秀修习过的才貌双全未婚官家女子选入皇宫,充实后庭。 这场选秀对莫非的意义并不大,她只需好好做做样子罢了,余下的事,自然有人安排妥当。不能轻易辜负了自己。 莫非冷眼看着这满满一屋子的秀女,皇帝坐拥天下,年轻俊朗,是多少女子心中的好归宿。莫非看着她们或紧张或傲然的神情,莫非淡淡一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嫁给这样一个不能专心对待自己的男子,你们真的觉得好么? 选看秀女的地点在迎春宫的正殿如玉殿。秀女每六人一组,由太监引着进去被选看,其余的则在暖阁等候。选看很简单,朝皇上和宫中分位最高的常妃叩头,然后站着听候吩咐,皇上和常妃或者问谁几句话,或者只看一眼,谢了恩便可离去。然后由皇上决定是“撂牌子”还是“留用”。“撂牌子”就是淘汰了,”留用”则是被选中,暂居本家,选吉日即可入宫为妃为嫔。 正自出神,一个娇俏女子远远快步而来,执莫非的手,面含喜色关切道:“师姐,真是你么?起初远远见了还不敢相信!上次七秀一别,听说师姐在扬州的宴会表演出了意外,可让妹妹好好担心愧疚了一场,如今可大好了?” 莫非见来人是七秀师妹,南宫丞相之女南宫雪,连忙起身说:“不过是饮了些酒,伤了气脉,废了武功,身体倒是没什么的。有劳师妹挂心。南宫师妹从七秀回来,路上颠簸,可受了风尘之苦。” 南宫雪倒吸了一口冷气:“废了武功?姐姐不过是中毒而已,师父说温泉山的药理温泉可以解天下奇毒,姐姐回去泡一泡就是,何以会废去武功这般严重?” 莫非摇头一笑,并不想解释,只轻声道:“这样不是很好么?在宫中,有皇上的宠爱就够了,要武功何用?” 南宫雪点点头,上上下下细细看了莫非几眼,这才笑说:“今日是少主送你来的吧?我已经回央都快一月了,御花园迎春花卉时见过少主一面,才知师姐竟是元帅遗落的明珠,难怪能上温泉山呢!如今可好,终归是认祖归宗了。七秀的事,妹妹受王师姐蒙蔽教唆,对姐姐多有误会,还望姐姐不要见怪才好。” 莫非心想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慕容家的人,难怪这般殷勤。淡淡笑道:“妹妹这话才是见外的!” 南宫雪抚着莫非袖口精致的牡丹刺绣,惊叹道:“姐姐甚少这样隆重的打扮,越发显得姿容出众,卓而不群。看来姐姐对皇后之位果然是势在必得呢!” 莫非心中却是暗暗叹气,连你也说我势在必得么?手指按唇上示意南宫雪噤声,“谨言慎行!”见南宫雪点头称是,这才伸手刮了一下南宫雪的脸颊,岔开话题笑道:“妹妹这样的美人这样说我,岂不是要羞煞我?” 南宫雪含羞低头,笑而不语。莫非这才仔细看她,一身嫩粉裙装,梳一个反绾髻,髻边插一只碧玉珠花,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明珠耳坠摇曳生光,越加显得灵秀动人,美艳不可方物。 莫非不禁赞叹:“这才一年不曾见,妹妹出落得越发美貌了。皇上看见必定过目不忘。” 南宫雪神色一黯,小声说:“今届秀女佼佼者甚多,妹妹姿色平庸,哪里能争艳群芳,只怕是要落选的。” 莫非看南宫雪的装扮,虽然也曾细细打扮,却故意落了寻常,无甚出彩处,甚至不如平日在七秀打扮得精细动人,心知南宫雪必定有所打算,无心入宫,便不再说话,只和她絮絮一些七秀家常。 正说着话,有太监过来传南宫雪和另几位秀女进殿。莫非朝她微笑点头,便自行归位继续等待。 方才坐下,便有小宫女上来奉茶。莫非自荷包里取一锭碎银子赏她,那宫女喜笑颜开地谢了下去。 莫非端过茶碗,徐徐地吹散杯中热气,意态闲闲,心中却是沉沉思量:南宫雪虽无心入宫,但无论家世才貌,皆是上上之选。今日她若是故意华丽装扮,举止鲁莽嚣张,或许可以以“有违德和”之由落选。可此番她既淡雅得体,又进退知礼,相貌灵秀楚楚自有一番风韵。落选只怕会成为奢望了。 莫非心中突然有些烦闷,自己明知她不想入选却并不点破,难道竟是因为在七秀时,南宫雪望向慕容云随那盈盈含泪的痴迷眼神?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善妒?还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自私恶毒!自己与云随明明已经不可能了,若是能有像南宫雪这样家世好、样貌好、品行好,又自小常与他相识的世家小姐在他身边,岂不甚好?何况,从南宫雪望向慕容云随的眼神,便知她用情极深。 想到此节,莫非直觉冷汗淋漓,豁的站了起来。可她已经进殿了,该如何帮她?如何才能让她落选呢?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选秀,临风浅酌望云菲 …… 先前迎接莫非的宦官詹明刚抬脚进门,见莫非豁然站起,头上步摇叮咚作响,吓了一跳,随即笑道:“慕容小姐真是先知先见的,咱家这才刚来,便知下一轮到小姐了。请随咱家走吧。”又见詹明身旁的小宦官招呼了另外五名应选秀女,当头领着六人朝如玉殿走去。 莫非心下一凉,忙笑问道:“上一轮怎的这样快?还不到一盏茶功夫。” 詹明道:“看了一天,皇上也乏了,头三位上前,皇上听她们请安也只点头示意,也没问什么话便让她们退下了。一个也没留用。现在正看后面三位呢。” 莫非想了一想,“那南宫丞相之女南宫雪是否也被‘撂’了牌子?” 詹明摇头笑道:“南宫小姐还在殿中候选呢。待南宫小姐几位出列见驾,又该遣人去领余下的人入殿了。” 莫非暗笑自己糊涂,自然是让秀女们一组参见,一组等候才对,哪里能让皇上空等的道理。心想或许还来得及。 乘着詹明不注意,莫非一把扯断脖子上的一串浑圆均匀的珍珠项链,一把珍珠尽数落入袖中。 …… 今届应选秀女人数众多,莫非进殿面圣时已是月上柳梢。殿内已掌了灯,自御座一直到大殿门口,齐齐两排,数百枝手臂粗的巨大沉香花烛,照得殿中一片明亮而又香气清郁。 莫非与另五名秀女整衣肃容走进殿门,莫非只觉足底一片柔软,低头看去,地上铺着一方平整的朱红色昙花地毯,直指殿堂璀璨宝座之上。 莫非暗道糟糕,竟没有想到殿中是这样柔软的地毯。只怕要帮南宫雪落选的胜算又减了几分。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脚下软软的触感更是加重了心慌的感觉。 听一旁引导太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太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只听一位年老太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个喊到: “吏部侍郎吕世伟之女吕云红,年十八。” “中州刺史姜弟云之女姜妙萍,年十六。” “中书舍人傅明俊之女傅海棠。年十三。” 莫非低着头,却偷眼朝殿中望去。见南宫雪还在另外三人的队列中等候传唤,一片宁静自然,而她身旁两人已经紧张得双手微微发抖。莫非暗自摇头:笨丫头!你就不能做出一副紧张的神情么?殊不知,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多了去了。 莫非手底暗暗紧了紧袖口:成与不成,终归试一试吧。自己已经没有幸福可言,能帮她一次便帮上一次吧。 莫非听着几位秀女跪拜如仪,衣角裙边和满头珠翠首饰发出轻微的唏娑碰撞的的声音。听她们请安。又听见她们站了起来,皇帝依然没有问一句话,常妃挥手,众女便又退下。可怜她们紧张了一天,为了顾惜花容月貌连午饭也不曾吃,竟这样被轻易“撂”了牌子。 正想着,司礼太监已经唱到南宫雪的名字:“丞相南宫永清之女南宫雪,年十四。” 南宫雪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福了一福。语调婉转:“臣女南宫雪参见皇上、常妃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娘娘吉祥。” 赤金九龙璀璨宝座上,北庸朝第三代君主李柚斜着身子。语气颇有兴趣地问道:“你就是南宫雪?喜欢什么?”殿堂空阔,皇帝清朗的声音夹着缥缈的回音,远远听来不太真实,如在幻境。 南宫雪依言温文地答道:“臣女愚钝,书画诗词,无一擅长,师从琴秀高宗主,独爱古琴。” 常妃和颜悦色地道:“女儿家多以针线女红为主,你能抚琴已是很好,何况系出名门。” 皇帝“唔”一声说:“不错。抬起头来。” 南宫雪闻言一愣,心中后悔,方才应该胡乱说什么刺绣就好,现在也只能抬头,只盼皇帝看过这许多佳丽,见自己这般轻描淡写地打扮会不感兴趣。 莫非却是越听心越往下沉:选秀,固然是要看相貌才华,可对于急于固权的皇帝来说,家世或者才是最大的考量。比如慕容氏,又如南宫氏,都是皇帝想要争取的势力。若是南宫雪进退失宜倒好,如今样样都拔尖儿了去了。只怕落选的希望又渺茫了几分。 常妃道:“走上前来。” 莫非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捏住袖口的手一松,借力将广袖往殿中方向一甩,一大串几十颗浑圆的珍珠“咕噜噜”直滚南宫雪脚下。珍珠一出袖口,大柱旁站着的詹明脸色霎时雪白,莫非便连忙跪了,却不说话。 南宫雪不解其意,见面前乱七八糟横着无数的珍珠,却不听皇帝和常妃让她停下,只得装作视若无睹,稳稳当当地踏在珠上走了过去。 常妃含笑说:“很是端庄。” 只见皇帝只看了一眼南宫雪,便不再理会,只略微抬手指向莫非跪倒的方向,问道:“怎么回事?” 詹明愣了一愣,忙唱到:“天下兵马大元帅慕容霸秋之女慕容云菲,年十五。” 莫非赶紧磕头,沉声道:“臣女慕容云菲参见皇上、常妃娘娘,愿皇上万岁万福,娘娘吉祥。” 皇帝略带讶异的轻轻“哦”了一声,问道:“慕容云菲?为何是‘云菲’?” 莫非心中一惊,她知道皇上问的,并不是她的名字为何叫云菲,而是,来的人为何是云菲而不是云溪。她只装傻低着头,情急之下脱口道:“春江飘絮回流水,临风浅酌望云菲,曲陌塘边,合欢树下,犹记燕双飞。雨霁云收草葳蕤,黛浅眉深两相随,岁岁年年,鸿来雁往,不见伊人回。正是臣女闺名。” 豁出去了,只盼能吸引皇上和常妃的注意。留用自己而淡忘南宫雪。若是刚才南宫雪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就着珍珠摔倒,那事情就好办了。为着天家的颜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秀选当日殿前摔倒的女子入宫。可惜南宫雪非但没有摔倒,反倒漂亮的踏珠而过。恐怕已经引起皇帝注意,实在是有违初衷。悔之悔之!自己即兴而为的这几句词中特意提到了曲陌塘、合欢树。只盼能唤起皇帝对姐姐的回忆,淡忘南宫雪才好。 果然,皇帝怔忪半响,复念道:“曲陌塘边,合欢树下,犹记燕双飞……”随即点头笑道:“诗书倒是很通,慕容元帅很会教儿女。上殿前来!” 莫非定了心神。缓步端庄的踏过珍珠,走到比南宫雪离皇帝更近处,盈盈拜倒,垂首不语。 常妃随声道:“雍容华贵,端庄典雅。如此妆容,倒不像是会做鲁莽之事的样子。那些珍珠,却是怎么回事?” 莫非面上滚烫,带了一丝惶恐的语气道:“臣女曾多年寄居乡野,不懂规矩,也没见过大场面。更没有穿得如此隆重繁复的时候,适才有些紧张。不知为何竟扯断了这串珍珠项链,险些闯了大祸,还请皇上恕罪。请娘娘恕罪。”说完,默默俯首。殿中一霎极为寂静,莫非只觉殿中巨烛的沉香之气绵绵不绝地在鼻尖荡漾。 常妃转过头对皇帝笑道:“臣妾看她也是无心之失,且请陛下饶她这一回吧。”这台阶送得恰到好处,莫非不禁在心底佩服常妃,难怪能掌协理六宫之权,果然有几分识人之心。 皇帝朝常妃微微一笑,转头和声道:“平身吧。抬起头来。” 莫非谢恩,稳稳站起,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只缓缓抬头的瞬间,皇帝面上的一丝浅笑顿时凝固,霍然起身,脱口道:“莫……” 常妃连忙起身接口道:“莫不是九天仙子下凡?妹妹竟生得如此貌美。”偷偷一扯皇帝的衣袖,随意道:“皇上说,是不是?” 皇帝回过神来,细细朝莫非看去。突然发现,除了蓦然抬头那一瞬,第一眼的感觉如此像明妃,细细看来,眉眼耳鼻,没一处相同的,看来是自己太过想念她了,才会如此错觉。他缓缓坐回龙椅之中,朝常妃点一点头,竟是无心再看殿中一眼了。 常妃吩咐命司礼太监:“记下她名字留用。”瞧见莫非身后的静静肃立的南宫雪,顿了一顿,朝皇帝柔声道:“皇上,南宫家的那位……” 皇帝并没有细听她说什么,失神的摆一摆手。莫非见皇帝摆手,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听见身后的南宫雪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常妃正要说话,忽闻龙椅左侧一抹白玉珠帘后传来一个孱弱的妇人声音,只听那声音缓慢且极具威严的说道:“南宫家的雪儿,精通琴艺,贤德温顺,哀家很是喜欢。留用宫中,必增祥和喜瑞之气。” 常妃看一眼皇帝,见他微微点头,连忙朝司礼太监道:“南宫雪,留用。” 南宫雪只觉手脚冰凉,一时呆住。莫非暗自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失误了,能垂帘听选又自称哀家的,除了当朝和穆太后还会有谁?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后竟然重病听选!暗想:想留的没能留,不想留的却偏偏留下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莫非领着南宫雪躬身施了一礼,默默归列。待一众秀女见驾完毕,按照预先引导太监教的,无论是否中选,都叩头谢了恩然后随班鱼贯而出。 坐在离宫的马车上,莫非心中一阵迷乱,有些事,凭一己之力,终究是避不过的。可是,若不是因为那不知所起的妒忌心……若是早些提醒南宫雪,她也就不会同自己一样,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还在这厚厚宫墙之中,度过余生了。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何处相思意,几人伤别离? …… 令公府位于央都城东延庆街。这条街上还有许多高门大宅,今儿也不只是令公府出了一位小主,宫里往来报喜的快马从辰时到现在,就没歇过交,领了各府丰厚的赏赐再喜滋滋的回宫复命。 车还没到慕容云随的令公府,已遥遥地听见鞭炮声“噼里啪啦”和着鼓乐声响作一片。莫非挑起车帘,满街红色的灯笼映得延庆街煌煌一片喜庆。 远远地看见慕容云随、慕容蓝及一众下人全立在大门前等候,莫非便生出一股酸涩之意,眼中一热,赶紧放下车帘不再看。 马车停好,慕容蓝赶紧伸手搀扶。慕容云随面上看不出喜悲,只挂着疏离浅淡的笑。刚下马车站定,所有人齐齐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喊:“参见小主。” 莫非立时愣在当地,望向跪在首位的慕容云随,心中悲苦,强忍住不落泪,极力保持语气平和说:“起来吧。”又朝慕容云随道:“三哥不必多礼。皇上既然准了三哥行走自由,在御前都不必拘礼,云菲不过皇上钦选的小小宫嫔,定品级的圣旨都还没下来,三哥如此大礼,真是折煞云菲了。” 慕容云随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却抬眼往莫非身后看去。 莫非回头,见一辆宫中制式马车在莫非适才所乘坐的相同马车右侧停稳,一只莹白的素手掀开车帘,一张苍白的小脸自帘后探出小半。莫非看清来人是南宫雪,没来由的心底一沉。 南宫雪抬眼望见慕容云随,泪水一下子汪在了眼眶之中,痴痴的移不开眼。 慕容云随目光一沉,揖手一礼,朗声道:“参见小主。” 南宫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慕容云随免礼,转眼看着莫非,欲言又止。 莫非知她有话要说。禀退左右,走到南宫雪跟前,静静笑道:“恭喜妹妹”。 南宫雪忍不住望了一眼慕容云随。失神的轻叹一声,道:“师姐是何时知晓的?” 莫非知道南宫雪想问什么。扶一扶发髻上的绿玉钗,故意不去答话,只轻声说:“妹妹何必叹息,能进宫是福气,况且你还是太后钦点入宫的,品级封赏必然不低。报喜的太监已经去了,丞相大人必定欢喜。妹妹快回吧。” 南宫雪手指绞着依兰绣锦帕,默默半晌,才低低道:“师姐,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我当真不想入宫。” 莫非柔声道:“事成定局,妹妹还是收拾了不该有的心思。你我二人一同进宫,彼此也能多加照应。” 南宫雪突然定定的望着莫非不语,许久,才问道:“师姐何时知道……我属意的人是谁?” 莫非胸口一闷,侧头望向慕容云随。掩饰住闪烁的眼神,语气薄怒道:“妹妹是在怀疑什么?” 南宫雪顺着莫非的眼神望去,见慕容云随正与慕容蓝说话,不由黯然神伤。道:“是我多心了。师姐若是早猜到我的心思,自然是不会害我的。否则,师姐在殿中也不会那般冒险帮我了。只怪我自己没有早早将话讲明白,只道自己刻意不做妆容,凡事都落着下层,只盼皇上也如同前面几位一样,话都不问便‘撂’了牌子,一切便雨过天晴了,哪知……” 南宫雪小嘴一瘪,泪珠断线似的顺着脸颊滑落。莫非一把将车帘放下,隔着车帘低声道:“入选宫嫔是大喜事,哭什么,教人看见了岂不落了口实。” 车内传来南宫雪哽咽的声音:“我真是笨!辜负了师姐一番心意,若能就着姐姐那一把珍珠跌倒,必定是能平安出宫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莫非脸色一变,压下自责的心思,劝慰道:“不怪你,事出突然,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珍珠,怎能醒得过神来。莫哭了,赶紧回吧。教引姑姑这几日就该到各府教导宫中礼仪。等圣旨下来正式进宫以前,你我姐妹暂时不能见面了,妹妹好好保重。” 车中传来极为压抑的呜咽之声,南宫雪自门帘间隙探出手来,一把抓住莫非的手,悲戚道:“师姐,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让我同他说说话好么?只是说几句话……” 莫非心中大恸,只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如今南宫雪已是宫嫔,这种不合规矩的事如何做得?赶紧将手自南宫雪手中抽出,退出几步,朝两位毕恭毕敬侍立在马车不远处的送行宫女道:“恭送小主回府。” …… 迎庆的家宴极为丰盛,莫非劳碌整日,加之心烦意乱,随便喝了几口热粥便再没什么胃口,干脆早早向慕容云随道了安回房中休息。 慕容蓝早已将房间收拾妥当。莫非虽然疲累,但心中有事,终是睡意全无。正换下累赘的华服,着一袭粉绿色蜀绣寝衣坐在窗边贵妃榻上胡思乱想,慕容云随竟亲自过来了。 慕容蓝福了一礼,识相的退出房去,轻轻将门合上。房中只余两人,竞是相对无言。 慕容云随望着莫非,淡淡道:“今日,辛苦你了……” 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莫非心中一暖,眼中已噙满泪水,静静望向窗外,并不答话。生怕自己一张嘴,眼泪也会不争气的滑落。 慕容云随与莫非并肩站立,语气更缓了缓,道:“这么晚来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虽说才十五岁,可这些年,也算是经历了些风雨。如今要进宫侍驾,我也知你有自己的分寸。我只想说提醒你一句:你如今,是慕容府的三小姐,慕容云菲。凡事必须瞻前顾后,小心谨慎。不该管,不该查的事,不要管,不要查。” 莫非蓦然转身,心口才升起的一丝暖意顿时化为虚无,再也压抑不住冰冷的恼怒,一步踏到慕容云随身前,望定他的眼睛:“你来,便是要说这些?”旋即冷笑一声,朝他福了一礼“是,妹妹遵命。凡事自会讲求分寸,循规蹈矩。绝不会做出连累慕容家的事。三哥尽可放心便是!” 慕容云随心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烦闷,长叹一声,道:“历代后宫都是是非之地,我也不想你进宫。只是事无可避,也只得如此了。况且今日如玉殿中皇上对你颇多关注,而太后即便重病也要刻意提拔南宫雪,为的就是牵制于你。想来今后必多是非。我只是希望,你能善自小心,保全自己,切莫去做一些教人抓住把柄的事。” 莫非心中有气,咬牙忍泪道:“三哥既然决定让云菲代替云溪入宫,自然是相信云菲的聪明才智,三哥放心。慕容氏于云菲恩同再造,云菲自然会处处小心,绝不带累慕容府就是。” 慕容云随如何听不出来莫非言语中的挤兑。不知为何,自今日黄昏后报喜太监来过之后,自己始终满心莫名其妙的烦闷,看书饮茶下棋吹箫,每一样不能静下心来。此刻听了莫非的气话,满心憋闷豁然爆发,怒道:“你自然是明白我的意思,何必来说这些气话?能在后宫生存下去的,哪个不是聪明人?你才貌双绝,要争宠自然是容易的,我也相信你不会对付不了那些嫉妒暗算。可是,你如今武功全失,你若再有其他想法,恐怕徒然害了自身。”言罢,一把握住莫非的肩膀,星眸深沉,直直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不要带着仇恨入宫!” 莫非笑了,笑得极为凄凉:仇恨,于她而言,便走到哪里也是抹不去的印记。灭门惨案,需要一个真相和交代。 莫非郑重其事地看回慕容云随的眼睛,静静道:“我不求能获得圣上宠眷,不求无波无浪在宫中度过余生,只愿报慕容氏大恩,只愿还杏花村数百口性命一个交代。但这些,若无万全把握,我不会随意行动!” 慕容云随看着莫非的眼睛,思量良久,最终也知多说无益,松了双手,收敛了情绪,冷声道:“若是不想获得恩宠,便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以免树敌过多。我,虽不求你争什么荣华富贵,但,我应该告诉你,李柚,是个值得争取的人。” 莫非抬起手背擦干眼泪,沉声说:“有了姐姐的前车之鉴,我并没有觉得这个男人有任何值得争取之处。事到如今,皇上和云菲之间的事,还请三哥不要再管!” 慕容云随静默片刻,转身往屋外走去,快到门前,方停步道:“慕容蓝伶俐机敏,心思缜密,又会武功,让她随你进宫吧,也好有个照应。”言罢举步离去,手将将触到门栓,已经被莫非从背后一把抱住。慕容云随心中一惊,正要挣脱,却听莫非以极为平静的语气道:“不要动,云随。只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无论装得多么坚强,无论心中下过多少次决心,还是不舍得。为何看见他转身的那一霎那,还是这般心痛和不舍啊…… 慕容云随身形一僵,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内疚与愧怼,静默不语,许久,才掰开莫非的手指,开门离去。 门外的风“呼”地吹灭桌上的蜡烛,满室黑暗。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花笺薄,人情恶 …… 过得三日。宫里便有宦官来宣旨,慕容云随带着莫非和一众人等于大厅接旨。宦官宣道: “北庸历六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奉旨:天下兵马大元帅慕容霸秋十五岁女慕容云菲,著封为正五品才人,赐号‘莫’,于四月十五日进宫。钦此。” 莫非面色平淡,静静接旨谢恩。 来的宦官不是旁人,正是秀选那日奉命对莫非多加照顾的詹明。慕容云随早已准备了钱财礼物送与詹明。詹明含笑谢了,又极为恭敬的引过一位宫女服色的女子,长相秀雅,只眉目间蕴着一丝冰凉。 莫非尚未回过神来,慕容云随已经笑着朝那宫女道:“也不知是修了怎样的福缘,竟是梅姑姑亲自来教引舍妹。多谢了。”莫非这才知道这位便是她的教引姑姑,连忙微微福一福身,叫了声:“姑姑。” 这位宫女正是太后宫中的贴身宫女梅雪寒。此时她也是一愣,想是没想到慕容云随和新封的莫才人会这样以礼待她。急忙跪下请安,口中说着:“奴婢梅雪寒,参见才人小主。见过慕容令公。”莫非连忙将她扶起,客套一番。 宣旨完毕,慕容蓝自引了梅雪寒和詹明去饮茶。又吩咐得力的人手为梅雪寒准备上好的房间,好吃好喝待如上宾。 待慕容蓝再回房来,已经从过来的宫人口中将消息打探得清楚。因为是刚进宫,进选的小主所封的位份都不高,以南宫雪和慕容云菲两人为首,都封了正五品的才人。其余入选的另十三位小主册封的分位都在正六品宝林以下。这次共入选十五位小主,分三批入宫。莫非则是最晚一批。 莫非略略点头,长叹一气。如今已经行过册封礼,即便是可以晚两日入宫,自今日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也要在这令公府的明春轩中禁足了。门上是宫里的羽林郎站岗,里边则是宦官、宫女服侍,闲杂男子一概禁止入内。每日只梅姑姑教引礼仪。与宫中的长日寂寞并无太大差别。 册封后规矩严谨,有了“莫才人”的封号象征着莫非已经是天子的人。除了要带去宫中的慕容蓝可以贴身服侍,就连见一面慕容云随也要隔着帘子,当着一大堆宫人的面说话。所幸慕容云随自册封之日后便三番五次被皇帝留宿宫中,仿佛甚为繁忙,倒也没什么尴尬见面的机会。 对于“莫”这个封号,莫非初听宣旨时着实吃了一惊,后来细细想来。大约是那日大殿之上,皇上霍然而起的那一声“莫”字出口,索性懒得再想别的封号,便随意赐了下来。不过,这个封号,莫非倒是欢喜的。 册封之后的日子单调而乏味:每日早起,听梅姑姑讲解宫中规矩。下午练习各种礼节。站立、走路、请安、吃饭一应步骤姿势,都是有讲究的。莫非和姐姐莫名相处数月,耳濡目染,自然学得极快。梅雪寒倒是极为省心。得空也会同莫非讲几句宫中趣事,却绝不会提及宫闱内事。 时间悄悄溜走,眼看四月十五将至,莫非的心情越加的不愉快起来。焦火上浮,嘴角长了烂疔,梅雪寒大惊失色,差点要遣人去请御医,幸亏有慕容蓝这位药秀高徒在身边,连夜捣鼓了一碗汤药喝下,又调制了一盒浓郁花香的脂膏涂抹,第二日便消了下去,看得梅雪寒啧啧称奇。 …… 进宫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依例家人可以见面送行,且可以不用当着一众宫人的面,私下说些体己话。毕竟一入宫门,想见一面宫外的人就十分不易了。可莫名还在芙蓉城,慕容霸秋还在涿郡,和慕容云随之间自秀选那日之后便没什么话好说。是以这一夜,竞只有慕容蓝相陪。 慕容蓝见梅雪寒带着一众宫人离开,自怀中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莫非。信封上还残着淡淡桃花香,莫非神情微微错愕,迟疑道:“什么东西?” 慕容蓝耸肩,俏皮笑道:“是你想看的东西。信两天前便从芙蓉城那边送了过来,只是少主吩咐,入宫前再给你。” 莫非一听是芙蓉城来的信,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给她的,一把接过拆开来。一叠厚厚的花笺上细细密密写满蝇头小楷,正是姐姐莫名的笔迹。只听慕容蓝道:“少主说,也算是莫名小姐与你送行。你慢慢看吧。”言罢,退到隔间的小屋。 莫非看着花笺,眼神渐渐被泪水模糊,竞是几次三番不下去。信上所述,尽是宫中局势,想来姐姐是担心自己在宫中受苦,纵然百般不愿回想,也将宫中诸多事宜甚至秘辛尽数书于纸上,好教莫非知晓。 …… 皇帝,李柚,今年二十,比莫名年幼两岁。六年前,李柚不顾太后反对,以半幅皇后依仗迎莫名入宫,并执意要封为皇后。太后极为震怒,莫名虽端庄娴雅,父亲也是当朝大将军莫毅,但母亲却是司兰国的公主。即便当时北庸和司兰已停战修好,但又怎能立司兰公主的女儿为皇后呢?太后以先皇驾崩未及三年,不易立后为由,将此事拖延。却拗不过皇上固执,封莫名为明妃。从此,莫名得李柚独宠,颇遭忌恨,在后宫屡次遭逢陷害,甚至中了夹竹桃的毒,差点性命不保,几番挣扎,终于逃出升天,却未能保住新生小皇子的性命。最后,李柚借由此事,极为爽利狠辣将陷害莫名的三位宫嫔及服侍这三人的近千位宫人尽数满门抄斩,九族流放,这才熄灭了宫中余人对莫名的非分之心。 李柚独宠明妃,宫中又未立皇后,唯一能与明妃平起平坐的,只有早年所立常妃。常妃是李柚当太子时的侧妃,皇上继位之初,便封了妃,为人豁达温婉,善解人意,在后宫之中甚得人心。又多蒙太后宠爱,本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选,无奈常妃的父亲常玄明早年牵涉江南赈灾私放官粮的大案,差点掉了脑袋,后来先皇体谅他也是为了救济灾民,未有不良不忠之心,才特赦免死,改判流放三千里。常妃却成了罪臣之女,失了成为皇后的可能。这才有了议政王李贤,南宫相爷,甚至慕容府先后送女入宫,争夺后位的戏码。 如今,宫中最受宠爱的是芙秀宫婕妤闻书香。闻书香入宫只是宝林,不久便被封为才人,后来因落水一事,进退得宜,被封为美人,又因怀有龙嗣,被封为婕妤。一路晋封之神速,堪称宫廷传奇。 能与闻书香平分秋色的,正是议政王李贤的长女李欣玉,李欣玉颇具倾城之貌,甚得太后欢心,入宫不久便被封为贵嫔,赐封号“淑”,眼看封妃也是指日可待,不料却因闻书香落水一事被降为婕妤。后来特向皇上呈“罪己书”,请愿照顾太后,又因悉心照料太后有功,封了充容,却比当初更得宠了些,成为眼下宫中最有可能坐上皇后宝座之人。因此宫中无人敢掖其锋,别说一干宫嫔,就是连常妃也要让她几分。 另有鲜太傅之孙女,美人鲜伶俐,虽娇纵野蛮,荣宠不盛,却因为家世背景深厚,不容小视。 当朝太后精明,巾帼不让须眉,皇帝初登大宝尚且年幼,曾垂帘听政三年之久。既联合议政王李贤,牵制慕容霸秋,再分庭鲜太傅与南宫丞相成相互牵制之势。直至皇上亲政,太后借病归隐深宫,不问朝政,颐养天年。从此专心理佛,明面上连后宫之事也交予常妃协理,甚少过问。 初入宫的宫嫔几乎都在五品以下,属于低等宫嫔,并非内廷主位,无主殿可居。唤作“小主”。居于各宫阁楼院落,并要受各宫主位管制。只有从正三品婕妤起才能称“主子”或是“娘娘”,有资格成为内廷主位,居主殿,掌管一宫事宜。 …… 信末诚恳劝诫,只说李柚并不是薄情之人,以莫非天资容貌,只要肯下心思,获得圣眷,登临后位,安享荣华,指日可待。还望莫非能忘却仇恨,好好活着。 莫非心中酸楚,大颗的泪珠滚落纸上,用心将信纸上一应事宜好好记了,这才让慕容蓝拿了火盆进来,莫非将信笺在胸口贴了一贴,一把抛进火盆,花笺即刻被火舌吞卷,瞬间焚化得一干二净。 姐姐,莫非终是要进宫了。只怕,要辜负你一番苦心了。就算百般辜负,李柚于你,也是极好的。因为你心里有他。可于莫非而言,他只是个负心薄情的人,至少,他曾经不能一心一意待你。如今,更不能一心一意待我。 …… 心中烦乱,难以成眠,便知会了慕容蓝一声,信步踱出小院,不知觉间,竟行到了慕容云随所住的风雅斋。忽见风雅斋的烛火还亮着,窗前慕容云随身影颀长,手执书卷,正负手向窗外望来。莫非忙隐到一棵梧桐后,只偷眼望去。如水银般的月光自窗间倾泻在他身上,越发显得风姿卓绝。他的衣角被夜风吹得翩然翻起,却仿佛丝毫不觉夜风中丝丝寒意。莫非心中顿生萧索,以手捂嘴,极力压抑哭泣之声,任由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人已顺着树干滑坐地上…… …… 。(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明仙宫,十里桃花 …… 四月十五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延庆街一片热闹喜庆。 最后五位入宫的小主中竟有四位是住在延庆街的。整整四队执礼大臣,宦官宫女浩浩荡荡执着仪仗来接人。虽说只是宫嫔进宫,排场却也甚为铺张,更何况是一条街中抬出了四位小主,几十条街道的官民都涌过来看热闹。 莫非坐在入宫的大轿中,耳边花炮鼓乐齐鸣,心情却是寂静如夜,针落可闻。到令公府接人的依仗不算到得最早,却是第一个起轿的。唯独莫非,少了与家人依依惜别,含泪不舍的感人桥段,自出府便爽利的上轿启程。没有办法,唯独可以让莫非可以扮演一下依依话别对象的慕容蓝,也是要跟随她一同入宫的。以后宫中的日子少不得她扶持。如今自己失了武功,身边没个可靠的人,岂不如同悬于崖边,时时有粉身碎骨之险。 坐在大轿中伴着鼓乐摇晃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莫非在执礼大臣的高声唱礼下,扶着梅姑姑的手下轿。才下轿便见南宫雪,两人神色均有些寥落,连忙拾起微笑互相点头示意。 小主们换乘宫中步撵,在一众穿暗红衣袍的宦官在羽林卫的簇拥下,向各自居住的宫院行去。 走了约一盏茶的时分,步撵停在一座巍峨宫宇前。宫殿正门的匾额上书“明仙宫”三个铸金大字,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莫非心中猛跳,连忙深吸一口气,平息慌乱的心绪。赐封号为“莫”,又将她分到姐姐莫名曾经居住的明仙宫中,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莫非不敢深想。 踏步而入,仪门至正殿以一条四丈来宽的汉白玉道连接,玉道两旁。种满桃树。漫漫望不见尽头,整个明仙宫仿佛一片世外桃源,沉浸在醉人的清香之中。别有一番雅趣。 风起,落英缤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汉白玉道上尽是随风新落的娇嫩花瓣,叫人不忍踏足。 莫非怔怔有些失神,这十里桃林,漫天飞花,仿佛都在提醒她,姐姐曾经的荣宠。 莫非在院中默默地站了片刻,扫视两边规规矩矩跪着的太监宫女们一眼。微微颔首,随口道:“好多桃花。”身边搀扶莫非的的宫女恭谨地回答:“明仙宫中种的本是秋菊和海棠,后来才改种桃花。新贵入主,今春的桃花开得格外吉庆。可见小主是有福之人。” 莫非看了她一眼,见说话的宫女大约花信年华1,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极为喜庆,皮肤白净,双目黑亮颇有神采,很是稳重。莫非一眼见了有些喜欢,和言悦色地问道:“你是明仙宫的掌事宫女?” 那宫女低眉含笑道:“回小主。奴婢明仙宫掌事宫女正七品贞容榆钱,愿小主如意吉祥。” 莫非点一点头,心道是个知进退的人。又问道:“明仙宫的主位是哪位娘娘?” 榆钱答道:“小主有所不知,明仙宫已有三年未有娘娘入住。并无主位。” 莫非刚想问还住着什么人,榆钱甚是伶俐,已答道:“主殿明心店空置,每日有专人打扫养护,皇上偶尔会来小住。莫才人住在东厢裳莹殿,西厢素莹殿并未安排小主入住。” 莫非又是一愣,偌大一座宫殿,竟然只她一人入住?面上却含笑应道:“知道了”。 果然在距离正殿不及二十丈处,便分出了左右两条石径,穿过一个空阔的前院,便是东厢裳莹殿,殿后有一处小花园,湖水假山,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小花园再往东,便是茶轩,冬暖夏凉,是饮茶休憩之处。 裳莹殿正堂,迎面一方巨幅十二扇沉香木空雕绣山水围猎图屏风,屏风后,设了蟠龙宝座、香案、宫扇各式摆设,靠墙挂着一副素雅草书,也不知出自哪位名家手笔。莫非细细打量,知道这里正是皇上临幸时接驾之处。 莫非在正堂稍坐,饮了几口茶,待裳莹殿一应宦官宫女参拜完毕,便揉了揉眉心,让榆钱扶着入寝殿休息,只让慕容蓝全权处理打赏、安顿等余下杂务。 莫非并非有意拿势,然而这不声不响的沉默之态反倒让裳莹殿诸人心中一凛,不由得心中都有些不安,再由慕容蓝满面笑容的赏赐、玩笑一番,更让众人有些惶惶然摸不清状况,自然不敢轻易起了二心。也算是无心之间头一遭的恩威并施了一把。 …… 榆钱扶着莫非进了寝殿。寝殿以紫檀木雕插屏屏风隔断,分成正次两间,布置得雅致舒适。正间正焚着一炉香,浅浅淡淡有舒神安眠的功效。 榆钱服侍着莫非换了寝衣,莫非半倚在床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和言悦色地朝榆钱道:“榆贞容在宫中当差多久了?” 榆钱面色惶恐,立即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敢。小主直呼奴婢贱名就是。” 莫非好不容易摆脱一应宫人的卑躬屈膝,万般小心,这才说了一句话,便又吓跪了一个,揉着眉心百般不适应,坐直了身子笑道:“何必惶恐。我一向没规矩惯了,你们这般动不动就跪的,挺吓人的。以后咱们俩私下相处的时候,就别这么多礼仪了。你这一惊一跪的,弄得我心里怪难受的。快起来说话。” 榆钱见莫非说得诚恳,这才起身,圆圆的小脸满是感激之情,恭声答道:“小主仁慈,自是同旁人不一样的。只是奴婢自小进宫当差,惯了各种礼仪,稍有不慎,便要受罚。奴婢做事还不算笨手笨脚,也是入宫六年,才被指了七品贞容。” 莫非越加觉得头大如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自歪在靠枕上,语气温和道:“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能做到一宫掌事,必然是个稳妥懂事的人。以后。裳莹殿就全靠你用心料理了。” 榆钱咬一咬唇,诚恳道:“谢小主信任。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莫非自手上退下一对镂空精雕木兰赤金镯子,拉起榆钱的手。亲自给她戴上。榆钱受宠若惊,面上升起一团红晕,正要下跪。被莫非一把拉住,懒懒道:“说了单独相处的时候别那么多礼仪。下去吧。我乏了。”榆钱自恭恭敬敬地谢了,服侍莫非躺下,又往香炉中添了香料,这才退了出去。 …… 入宫的第一天,就这么繁复且又清闲的过去。 次日早起,却不见慕容蓝,听榆钱说是头日黄昏在裳莹殿后园茶轩散步时发现了几位稀罕的草药。透夜研制药丸,早晨才睡下。莫非也不见怪,只让榆钱服侍着梳洗完毕,用过早膳,莫非自顾自在后园走着散食,又折了一枝桃花做剑,比划了一套剑舞的动作,这才回暖阁歇息,方才坐下,便听门外的裳莹殿首领太监尖细着嗓音高声禀报。有内侍来传旨。莫非有些恹恹,依然去主殿接旨。 “奉太后懿旨,传新晋宫嫔于明日卯时至乾和宫晗宁殿给太后请安,参见后宫嫔妃。” 莫非淡淡接了旨。命榆钱打赏了传旨内侍,好生送走。 再回暖阁,莫非只觉心事茫然如潮,纷纷扰扰散碎不尽。早从姐姐信中知道,新进妃嫔参见了太后和一众妃嫔,就会被安排侍寝。莫非只道太后病重,只怕还能再拖上一阵。可如今…… 莫非心中难以抑制的翻涌起一阵气闷委屈,“啪”的一声,手上的青花瓷茶盏碎在地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在青砖上升腾起一阵水雾。屋内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哗啦”跪了一地,磕头请罪。 莫非一阵心烦,冷冷道:“紧张什么?不过是我打碎了个茶盏,你们有什么罪好让我恕的?都起来!”见一众人等依然惶恐跪着不敢动,语气中带了几分怒气,“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么?” 众人连道不敢,慌慌张张站了起来,莫非见了这副情态,更觉意兴阑珊,摆一摆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软软卧在一方贵妃榻上,再不想动一动。 榆钱送走传旨太监,这才刚进来,见莫非竞懒懒卧在贵妃榻上,暖阁里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留,地板上一滩碎掉的茶盏也没人敢收拾,又见莫非微微闭着眼,脸颊上却潸然有泪水滑落,惊了一跳,不敢打扰,连忙轻轻退了出去,径直去寻慕容蓝来。 慕容蓝还没到,却又进来一位小太监压着嗓子禀报,说是常妃和闻婕妤宫里都送来了赏赐。 莫非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小太监先去好好招呼。又呆呆出神了片刻,收拾了心绪,这才到前殿,正好慕容蓝和榆钱也来了,莫非换了满面的笑容,朝常妃娘娘宫里的首领太监苏福道:“多谢娘娘美意。请公公喝杯茶歇歇再走吧。” 苏福躬身道:“奴才这不还有四位小主的赏赐没送去吗?当先给莫才人送了来。要辜负莫才人盛情了。” 莫非看了慕容蓝一眼,她立刻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精致钱袋毫无烟火气的递到苏福手上。笑说:“公公的心意我们小主领了。这便不耽误公公正事了。改日还请公公抽空来裳莹殿喝茶。”苏福点头应是,钱袋已不知觉的放入袖中,笑着告辞而去。 待苏福离去,又收了闻婕妤那里的礼,照例客套赏赐了一番。 待一众人离去,莫非只留了慕容蓝和榆钱两人。慕容蓝打开盒子,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莫非嘴角的笑意渐渐退去,慕容蓝耸一耸肩,小声道:“一个新入宫的小主,这样厚的赏赐,常妃娘娘还好说,毕竟掌着协理六宫之权。咱们的闻师姐,恐怕是想借着七秀的情分,拉拢您呢!” …… 1花信年华:女子二十四岁的别称。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病忧,有剑名相思 …… 有常妃和闻婕妤起了头,其他嫔妃的赏赐也源源不断地送来,整整半日,裳莹殿门庭若市。莫非心思散漫,只收了头两份,便吩咐榆钱带着一众宫人在正堂收礼作记,自己则携了慕容蓝回房,在慕容蓝所居次间,莫非掩好门,再顾不得宫嫔的礼仪,一把将慕容蓝拉住,急道:“明日便要见太后了,如何是好?” 慕容蓝苦笑:“我知道你怕什么。见了太后,便有可能被翻牌子了。……可是,你人都已经入了宫,迟早有那么一天,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 莫非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松了慕容蓝跌坐在月牙凳上,仿佛丢失了全身的力气,苦笑道:“虽然是早料到的结果。但,事到临头,却越加的害怕了起来。” 慕容蓝贴着她的身边坐了下来,神色也有些伤感,只好道:“别这样,身子要紧。你现在可不比习武时的身子强健,急出病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莫非沉默半响,突然站了起来,“身子?慕容蓝,你有没有药,可以让我吃了看起来病恹恹的,太医又诊不出什么特殊病症的?” 慕容蓝神色一凛,转瞬间恢复正常,说“别傻了,带进宫的,都是对身体极好的药。哪里会带损伤身体的药进来?难不成真要帮着你宫斗不成?” “那你寻个由头出宫去,令公府有么?央都城各大药铺总该有吧?”莫非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哀求无比诚恳道:“无论什么法子都好,我,不想侍寝。” 慕容蓝直视着莫非的脸,眼中神情明灭不定,半响才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太过冒险!” 莫非坚定道:“说来听听。” 慕容蓝道:“你曾中过蓝冰花的寒毒,毒气随血液进入五脏者,始终只能调理。未能完全清除。这次入宫,我倒是带了许多对付虚火上浮的药材,譬如芦荟、决明子、薏仁、菊花、金银花等。平常人食用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害处,至多也就是恶心、腹泻、虚寒等症状。你本是寒凉体质。若是吃了,只怕……会伤及根本!”慕容蓝拉过莫非的手,“终归是自己的身子重要,这药用多了不想百害无益,实在不知道你能撑多久,还是算了吧!” 莫非面无表情望着紫檀木案几上的一套画红梅茶具,沉默半响。道:“尽可以一试!” 慕容蓝沉声说:“你可想好了?若是引发了寒毒,怕是有性命之忧!” 莫非望回慕容蓝的眼睛,微笑点头道:“多拖些时间,我会想法子查些事,查到了,我自有法子出宫。只是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 当晚,新进莫才人慕容云菲突然发病,呕吐不止,榆钱在司药房请了女医来看了诊服了药。这才昏昏睡下。 次日,病却发作得更厉害。来接新进贵人去晗宁殿请安的轿撵在裳莹殿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莫才人也没能起来。却又有伺候的宫女面色凝重的去请女医,榆钱又一路小跑着。亲自去太后那里回了话,太后指了太医院当值的祝君来诊治,祝太医的医术自是比司药房那一众半路出家的女医不知好了多少。祝君最是老实持重,诊断后开了药,及时就给禀报上去:莫才人心悸受凉,感染风寒诱发时疾,需要静养。太后又派身边的梅雪寒来看望,莫非连挣扎着想起来谢恩却是力不从心。毕竟有着些情谊,梅雪寒一阵心疼,便匆匆起身去回复了。 如此,第一次正式的后宫女眷大集会,莫非就这样无惊无险的避了过去。 第二日,皇上遣太监总管万金亲自送了赏赐到裳莹殿,并下旨让莫非静心安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莫非派慕容蓝自去乾坤宫谢了恩。 皇上的赏赐在辰时末送到。常妃为下各宫娘娘的各色赏赐自巳时起便源源不断的往裳莹殿送来,自是忙坏了榆钱等一众宫人。 向晚黄昏,慕容云随得皇命特许,来裳莹殿探望。按宫中的规矩,宫外任何男子是不得进入后宫的,慕容云随也只在明仙宫外和慕容蓝问了几句,又留下一个朱红色金丝楠木长匣子,便径自离去。 莫非连皇上特赏的极品珊瑚项链也没心思看一眼,唯独让慕容蓝开了慕容云随带来的木匣子,里面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莫非识得,正是上古名剑相思。 莫非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滚,伸手欲执剑,却在触到剑柄冰凉的瞬间,模糊了视线,右手无力的垂下。唯有云随,知我心思。可也唯有云随,处处伤我!既然已经将我送入宫中,又何必送我相思剑!无异于在我心口狠狠刺上一剑。莫非绵绵闭上了眼…… 从第三日起,以闻书香为首的妃嫔小主便开始亲自来拜访问候,常妃也遣了宫女来看望,很是热闹。如此半月有余,莫非的病并无好转之象,依旧缠绵不起,御医也从老实持重的祝君换成了脾气古怪的太医院首座冯春,可是莫非的病还是时好时坏,反复不好。冯春只好将莫非在七秀中过寒毒之事上禀,只说如今水土不服,余毒发作,气弱体虚,又不敢滥用虎狼之药,只能慢慢调养。 这一调养,便是没了期限。消息一出,裳莹殿渐渐冷清了起来,最后除了闻书香和南宫雪偶尔还过来之外,时常能见的,就只有太医冯春的身影了。任谁都明白,一个久病不愈的嫔妃,即使家事再过高贵,样貌再赛天仙,也是无法得见圣颜的,更不要说承恩获宠了。然而这正是莫非想要的结果,虽然身体承受了些痛苦,可心思却乐得自在,整日窝在宫中看书,精神好些便在院中桃树下舞剑,慢慢“调理”身体。 虽独居深宫,外面的事情榆钱却也每日精明的打探了来回报给莫非知晓,自打莫非病后,李欣玉的气焰更是嚣张,闻书香已渐渐落了下风,新晋宫嫔中以南宫雪最为得宠,侍寝半月后晋封为婕妤,赐号“雅”。其次是宝林傅海棠和御女姜妙萍。旧日妃嫔中常妃、杨充华也还盛宠不衰。 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历来不断,日日争斗间,连裳莹殿外的宫人们,也渐渐淡忘了还有一个患病的莫才人。 …… 天气日渐暑热,莫非的受着暑气,精神却日渐一日的好了起来,裳莹殿已经习惯了冷清。 这一夜,莫非突然馋了酒虫,使榆钱去司膳房取了今年新酿的桃花酒,将一屋子人不分尊卑都聚在茶轩痛饮一场,是夜,人人俱醉。裳莹殿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主仆不分地醉成一团。夏日里,又借着酒劲,莫非身子舒泰,突然兴起,让慕容蓝取了相思剑,自在亭外舞了起来。虽然借着暑气和酒气,也只舞了半曲便难以继力,只得陡然停了,回身望见众人有些痴痴然的眼神,莫非醉意薰薰却仍忍不住心中高兴,笑道:“今儿算是见识我的本事了吧?这还不算好的。”说着,就要摔倒,慕容蓝一个箭步将她接入怀中,笑着安慰了几句,又叫众人散了,这才与榆钱扶了莫非回房胡乱睡下。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在暖阁倚窗坐着,莫非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慕容蓝特意减了今日的药量,怕是酒后药量大了太过伤身。此时还躲在隔间里制新的药丸。榆钱去司药房取了膏药,剪了两块圆圆的贴在莫非两边太阳穴上,抱一个枕头让她歪着,再轻轻给她按头。 莫非正微微闭着眼享受着榆钱身为舒适的推拿按摩手法,隔着老远就听见有人笑:“才人好享受啊!” 莫非睁眼看去,见裳莹殿首领太监丹枫引着一个穿着绯红丝缎绣牡丹绫罗裙的人进来,正是议政王爷的大女儿李欣玉李充容。 莫非有些诧异,连忙起身迎接。 李欣玉笑着唤道“妹妹免礼!”急急将莫非服气,又伸手摸莫非的脸:“可觉得好些了?” 莫非不明她来意,只微微一笑:“老样子罢了。”言语间将她让到上位坐了。 李欣玉笑起来:“瞧瞧这膏药贴得,真是俏皮可爱!”又作出一副心疼的样子,“妹妹真真可惜了,如此如花似玉的人儿,怎的身子骨就……” 恰此时,慕容蓝拿了药丸,端了一碗蜜糖水进来,见了李欣玉也是一惊,忙行礼。 李欣玉看着她一身打扮,醒了醒神才微笑:“这便是慕容府里带出来的人儿吧?果然是与众不同的。”慕容蓝微微脸红,连忙又要谢恩,李欣玉又拉着她笑说免礼。 莫非不知李欣玉来意,只让宫人们奉茶,默默饮着,闲扯些逸闻趣事,话本新诗,心中疑惑却是更甚。若她真是第一次进宫,不了解李欣玉的性子倒也罢了,可早在扮作“孙静涛”进宫救姐姐莫名之时,就见识过李欣玉与闻书香之间的争斗,那时的盛气凌人与今日的笑颜如花,一相对比,莫非止不住的心底发寒。 …… (ps,题目想改为《病忧醉中舞相思》可惜,vip的题目改不了,所以,亲们将就着看吧,(*^__^*)嘻嘻……)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李欣玉玩弄心机,有心人听出端倪 …… 整整添了两次茶水,李欣玉这才缓缓道:“皇上昨儿宿在明仙宫。按说圣上的去向,姐姐不该多问,可妹妹有病在身,不宜劳累,更何况,按理,妹妹该先给太后请安,才能侍寝的。” 莫非惊得差点叫出声来,皇帝留宿明仙宫,这话从何说起?李欣玉也没有理由专程来骗她一着。心念电闪,突然想起明仙宫无人居住时,李柚也会偶尔到主殿独居。昨夜,李柚定然是在主殿住了一夜。却不知是否见了裳莹殿这边的伶仃大醉?好在昨日是在茶轩饮醉,主殿离茶轩有一段距离,应该没有被圣上看见,否则如何少得了一顿责罚。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面上依旧是惊讶不解的神情,道:“充容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妹妹昨儿个,并未得见圣上。” 李欣玉见莫非满面惊讶疑惑,早猜到了事情缘由,不由心中大定,也不枉专程来探这趟消息。想来皇上还是忘不了过世的明妃,不过,人都死了,对她,自然是没什么威胁。总比皇上又突然多一个新宠来得强。这个病秧子,怎么说也是慕容家的人,和南宫家那位一样,是最有望和她争皇后之位的人,叫她如何能不时刻防备?此时的李欣玉,才叫真真儿的满心欢喜,面上却做出一幅尴尬的神情来,笑道:“妹妹竟没有见着皇上么?看来是姐姐误会了!皇上竟是……这般长情的。明妃娘娘去世这么久了,竟还不能忘怀,每月总会来明仙宫住上几日。哎,只是没想到,皇上都来了明仙宫了,却没有来看一看妹妹。” 莫非静静的听着。面上沉静如水。只淡淡笑道:“皇上长情,是咱们后宫姐妹们的福气。我这正在病重,就算皇上来了。也是不敢接驾的。” 李欣玉说话间一直注意着莫非的神情,想从她面上寻出些愤恨、嫉妒或是别的什么神情,但可惜。她只看到一汪平静,她心中有些鄙夷。看来这莫才人果真是病傻了。心底有些不甘,抚弄着右腕上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口中不经意地道:“可惜了妹妹这一番绝世的容貌。不瞒妹妹说,妹妹这眉眼之间,神态气质,倒有六七分和明妃相似的。若是妹妹能得见圣颜,蒙恩获宠也是迟早的事。” 莫非心中突突跳了几下。面色依旧淡淡,只浮起一抹疲倦,苦笑道:“姐姐过誉了。妹妹是没这份福气的。说起来,妹妹这身子骨只怕是像了明妃娘娘,怕是活不长的。” 李欣玉轻“啐”一声,起身走到莫非身旁,牵起她的手安慰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不过偶感风寒,又有冯太医为你调养,必然是会大好的。”言语间目视左右,莫非摆手让慕容蓝领着众人都退了下去。李欣玉这才压低了嗓子在莫非耳边道。“妹妹是在明仙宫中住着的,这话也不怕说与妹妹知晓,其实明妃娘娘是反贼莫毅之女,却仗着皇上宠爱。妄想登临皇后宝座,被太后下令废了封号,打入冷宫,郁郁而终的。死后才又蒙皇上恩赦,复了封号。可毕竟是罪臣之女,是不许葬入皇陵的。” 莫非早知道姐姐逃走的事,宫中以病逝昭告天下,并且复了封号。如今听着李欣玉一口一个反贼,罪臣的,胸中怒火中烧,若不是将手紧紧握住丝绢,只怕要忍不住拍案而起,甩她两个大耳刮子了事。 李欣玉见莫非面色苍白,手紧紧拽住丝绢,只道她病又发作了,心下一阵得意,面上作出一副担忧的神色,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莫非揉了揉眉心,勉力道:“妹妹身子骨不济,倒叫姐姐见笑了。只是听姐姐说,这明妃娘娘身为罪臣之女,却又是怎么入了宫,竟还封了妃的?想来在我北庸朝也是头一遭的奇谈吧?” 李欣玉身为议政王李贤的长女,哪里会不知道慕容府和莫府之间的关联,眼中流露出一丝防备的神色,片刻却又如常笑道:“各种细节,却哪是我一个小小宫嫔能知晓的事儿?听说当年莫府谋反案的一应卷宗早就密封在掖庭局了,只怕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后,连常妃娘娘也不能全然清楚。”李欣玉见莫非一味出神,警惕道,“妹妹对此事倒是甚为上心……” 莫非低眉掩去眼中的神色,懒懒道:“不过是个带病之身,闷得久了,听充容姐姐说什么都能当奇闻异事听来消遣,倒是教姐姐见笑了。”言罢揉着眉心,竟有些倦倦的打了个呵欠,李欣玉见状便起身告辞,莫非又告罪了几句,便着榆钱将李欣玉送了出去。 出了明仙宫,李欣玉嘴角牵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低声对身旁的首领太监冯娆吩咐:“派几个得力的,这几日给我盯牢了明仙宫,一刻都不许放松,一有异状,即刻回报。” …… 李欣玉一走,莫非连忙唤来慕容蓝,让她停了寒凉药丸,取一些温补的药,配合太医院开的中药调理几日。 慕容蓝诧异道:“李欣玉说了什么?你这是一心要调理好身子么?早知道她一来你就变了主意,我早早去请她来好了!” 莫非摇头道:“要教你失望了。她来不过是想看看昨儿个皇上是不是留宿在我这里。虽然没有,却又不忘记在我心里埋一颗种子,让我即便他日病好得宠,也只记得皇上是因为这明仙宫主殿的明妃娘娘而宠幸我。好叫我心存芥蒂,不能与皇上真心相待。可惜,我倒是要枉费她一番苦心了。” 慕容蓝更是不解:“那你却为何?” 莫非眯着眼,眼中精光陡然一闪:“她是个话多的。说起来,我倒是要感谢她。入宫这么多日子,我总算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掖庭局。” …… 御花园西南角一座假山之后。 依据莫非当年在御花园查密道时,时常被唐子俊撞见的经验而言,唐子俊出宫最爱穿御花园而过,那么,在这儿等着准没错。 辰时刚过,唐子俊着一身绯红的羽林卫副统领制服,洒然出现在御花园临湖的石道上。 慕容蓝心中一喜,还没出声,只觉眼前一花,唐子俊竟突然消失在眼前。 慕容蓝大惊,急忙从假山后跑出,四处张望,哪里还有人影?她也是练过武功的,并且算是慕容霸秋的亲传弟子,身手绝不算弱,可适才那一瞬,竟是连唐子俊的身法也没看清楚!她有些无奈的对着空气道:“奴婢在此等候了副统领两个时辰,唐副统领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么?” 慕容蓝只觉脸蛋被轻轻捏了一把,唐子俊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淡淡道:“如此俊俏的小美人找我,何需等上两个时辰?随便拉个羽林卫小兔崽子,也不敢不来禀报。小美人儿专程等候,可是要与我把酒赏月,秉烛夜谈呢?” 慕容蓝耸一耸肩,无所谓道:“唐公子如此抬爱,奴婢受宠若惊。奴婢倒真真是爱慕唐公子许久,若是唐公子真看得上奴婢,还请去跟少主要了奴婢。我虽是慕容少主的奴婢,可却也是堂堂正正慕容府旁支的小姐,有着一副官身,若是嫁入唐家,也不至于辱没了唐公子。” 唐子俊退出几步远,细细看了一番,摇头笑道:“我说是哪里的宫女如此大的胆子,原来竟是云随身边的人,难怪如此伶牙俐齿。既然是慕容府的人,必定是跟着你们三小姐入宫的,说吧,她找我什么事?” 慕容蓝淡淡道:“我家小姐请唐公子今夜丑时相见,相信唐公子自有办法进得裳莹殿来。”言罢蹲身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去,也不管唐子俊是否答应。 唐子俊一拳打在身旁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上,霎时纷纷扬扬落下无数翠绿银杏叶。当初是你坚持要入宫,如今却又来找我作甚?你找我,我便一定要去么? …… 丑时,裳莹殿暖阁。 夜静无风,案几上烛火微微动了一动。 莫非将煮好的茶水倒入紫砂茶盏中,对着夜色静静道:“大燕国今年新进贡的大红袍,香气清爽,入口甘爽滑顺,值得一试。” 夜色中传来一声叹息,暖阁的门一开即关,带着一阵烛火摇曳,唐子俊静静坐在莫非对面,看着莫非安静而又细致的煮茶,端起面前的大红袍喝了一口,道:“我记得你最是爱酒,何时也爱捣鼓这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了?” 莫非的动作定了一定,缓缓将茶壶放下,望着唐子俊,疑惑道:“你何以知晓,我最是爱酒?” 唐子俊仰头一口将茶饮尽,掩掉心底恼人的情绪,故意在眼中浮出一丝调笑,淡淡道:“初次见你,便是醉酒舞剑,何等芳华。” 莫非看着他眼底藏着的那一丝促狭,牙根有些发痒,突然一低头,娇笑道,“一想起那日扬州城初见你的光景,就恨不得将这一壶烧得滚烫的茶水泼在你的脸上。” 唐子俊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谁曾想你便是莫儿。片刻才无奈摇头道:“相信你漏夜找我,不是为了叙旧饮茶吧?” 莫非收拾了心情,正色道:“确实有事求你。三件事!可否,先求你得你的应允?” ……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风雨欲来,请君应我三件事 …… 唐子俊本来想笑,但看到莫非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认真,心底不由变得柔软,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神色慢慢凝重了起来,最后,嘴角终于牵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我为何要应允你?” “所以我说求你!”莫非定定望着唐子俊的眼睛,老老实实道:“你,虽然是个极为讨厌的花花公子,但,我能感觉,你是真心待我好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莫非自嘲一笑,“说来可笑,这宫中,除了你,我竟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唐子俊只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往上涌,一些话差点忍不住要脱口而出,深深了吸了几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有些事,还是让他烂在肚中为好。见莫非神色无比沉重且真诚,索性轻松一笑,道:“说吧。我应允你!” 莫非看着他轻松的笑,怔了一下,只觉松了一口气,心里突然又有些发苦,总是要欠他人情的。莫非执起茶壶,缓缓将唐子俊身前的紫砂茶盏中添满水,一面道:“第一件事,我要宫中的布防图、羽林卫的换班次数和具体时间。第二件事,替我拿慕容云随身上的一个锦包,里面是一幅皇宫地形及密道详图,去年救明妃娘娘便是靠着这幅图。第三,事成之后,带我离开皇宫。” 言罢,莫非有些紧张的盯着唐子俊的反应。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待唐子俊发问,连忙一字一顿补充道:“别问我要做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我非做不可。也别指望我出宫之后能与你双宿双飞什么的。我们之间,至多只能做朋友。我欠你的情分,也……也没有办法偿还……”说完。有些窘迫。毕竟,兹事体大,她所求的每一项霸王条款。都不是轻易能办成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唐子俊。会帮她。 唐子俊沉默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莫非:“原来我唐子俊在你眼中,竟还是讨价还价,乘人之危的小人么?” “不是的……”莫非连忙抬头,却看见唐子俊眼中的调笑促狭,先是一怔,继而一喜,最后讶异道:“你答应了?” 唐子俊语气柔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却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干脆:“不是早答应了么?” 唐子俊听着莫非要的东西,几乎可以肯定,莫非是想在宫中查事,而让莫非起心查的,无非便是杏花村的案子。可自己领着羽林军副统领的官职,在宫中晃荡了这么久,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她才入宫月余,却仿佛找到了方向?到底能查出什么?他很期待。有自己在宫中照看,他并不担心她的安危。还是那句话,若是实在落了险处,自己舍了这一身官袍,带她离开便是。 两人沉默良久。唐子俊突然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帮你。只一点,不可像上次救人一样,拿自己的性命随意玩笑!其余的,都好说。” 莫非惊愕之下,渐渐回过味来。以唐子俊的聪颖,只怕猜到她要做一些出格的事,不仅不问缘由,还拼着一生的前途答应帮她。莫非看着唐子俊,他的目光里纯粹只是关怀,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同情。莫非只觉胸口涨得满满的,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子俊看着她的神色,只是一笑,道:“美人儿,是不是突然有了以身相许的想法?” 莫非愣了愣,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满屋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 待唐子俊离去,慕容蓝端了药碗服侍莫非喝了,欲言又止了半响,莫非忍不住道:“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慕容蓝咬一咬牙,“第一件事倒是没什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第二件和第三件,我不明白。” 莫非看着慕容蓝有些气鼓鼓的憋屈样,忍不住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联合着外人算计你家少主?” 慕容蓝只背过身去不说话。莫非将她一把拉到月牙凳上坐了,这才道:“傻子!难道你想少主牵涉到这件事中么?” 慕容蓝显然已经明白了莫非的意思,眼睛一亮,望着她道:“你……” 莫非微微点头,望着摇曳不定的烛火,淡淡道:“既然不想牵连,那么至始至终,自然什么都不知道才好。万一我失手获罪,也免得连累了慕容氏一门。至于唐子俊,他的身手你是见过的,加上他与父亲和三哥的关系,我若不信他,却还能信谁?再说,他孑然一身,并没有什么可拖累的。只是,辜负了他这一身功名。” 慕容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默默将莫非引入寝殿睡下。莫非突然道:“唐子俊离去时说,明仙宫外有暗哨盯梢。这事儿你别声张,咱们宫里的人该做什么照做,莫要打草惊蛇。这些人,说不定能有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倒要看看,是宫中哪位贵人对我这久病才人还放不下心。多些防备总是好的。” 慕容蓝点一点头,正要回隔间,却被莫非一把拉住。莫非往床内移了移,兴致盎然的望向慕容蓝。 慕容蓝怔怔迎上莫非的眼神,额角一滴冷汗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莫非一把将她拉得跌坐在床边,促狭笑道:“不过是许久没有同你私话。筹谋忐忑了半夜,此时又没有睡意,拉你陪我说说话罢了。你是在害怕什么?” 慕容蓝被她一笑,心中暗恨,眼睛越来越亮,轻巧的将绣鞋一踢,脚尖一点,身子轻盈的跃上大床,将莫非扑倒…… 莫非一声惊叫被慕容蓝的手捂了回去,灯灭,寝殿响起一阵极压抑的轻灵笑声。 …… 中伏这一日的午后,明仙宫突然下起了大雨。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后一刻雨点便噼里啪啦的胡乱砸了下来。 榆钱扶着莫非一路小跑着躲到茶轩外的亭子里,衣服却还是湿了一半。因莫非向来体寒,盛夏里也并不觉得很热,加之茶轩一向凉爽宜人,莫非穿着一件浅红色流彩暗花沉香宫装,虽湿了些,看起来还不狼狈。榆钱微微有些胖,很是怕热,身上只穿着玉色纱衣,被雨水一打,紧紧贴在身上。榆钱却并未在意自己的穿着,只看着莫非湿了的沉香衫跺脚道:“这贼天气!小主先在此处候一侯,奴婢这就回裳莹殿给小主取衣服。” 莫非拉住她道:“此去裳莹殿还有一段距离,你这样一来一回也要些时候,只怕是要淋病了。这夏日的雨来得快停得也快,稍微等些时候,说不定雨就停了。” 榆钱心下感动,摆手道:“小主厚待,榆钱永生铭记。只是小主金枝玉叶,怎可受这些苦?何况小主身子还没大好,若是再受了凉,奴婢就万死难辞其咎了。”言罢,快速福了一礼,兀自跑出亭子,莫非唤了两声,却见榆钱顶着暴雨越跑越远,只得罢了。心中却是感念榆钱的忠心,叹息道:“若是我有心争宠,或许能给你个安稳或是名份,可惜,你跟着我,终究是要受苦的。只盼我的所作所为,不要带累了你才好。” 果然是夏日的阵雨,不过一盏茶功夫,雨点已经渐渐小了。榆钱还未回来,慕容蓝却拎着一个层层包裹的盒子落在莫非身边,一身浅绿色留仙裙早已湿透。 莫非见她形容,心中有些扑腾,皱眉道:“东西拿到了?湿成这样也不回去换身衣服才来。” 慕容蓝点一点头,薄怒道:“那姓唐的什么人啊!只顾和宫女打情骂俏,将我晾在一边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莫非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有意思的神色,望着慕容蓝笑道:“这是在生气么?慕容蓝可是一向以淡定自若著称的,怎么却和别人生起气来了?这事儿新鲜了,我可是头一遭见呢!” 慕容蓝面上微微一红,一时语塞,赌气的将手上的盒子递与莫非。莫非笑着感慨了几句,正要打开包裹,却见榆钱领着一众宫人抬着轿撵一路跑来,莫非面色一变,将手上的包裹递到慕容蓝手上。步履从容的朝亭外走去。 此时风停雨住,天边的乌云还未完全散去,一轮白日又出现在空中,阳光直射下来,竟比落雨之前更明亮了几分。榆钱当先跑到莫非跟前,跪礼道:“小主恕罪,奴婢来迟了!” 莫非笑着将她拉起,自然而然说道:“辛苦你了!” 榆钱面红耳赤,连忙将莫非扶上轿撵,转眼见慕容蓝,连忙道:“蓝姐姐却比奴婢来得早。”望了一眼慕容蓝手中的盒子,“竟连衣服也带来了,让奴婢拿吧。”说着伸手要去接过。 慕容蓝的笑带了一丝尴尬,还未出声,就听莫非唤道:“榆钱,莫顾别人了,速速回去把衣服换了。” 一路到了裳莹殿,莫非只说乏了要躺一躺,让榆钱将旁的人都遣走,明令无诏不得靠近寝殿半步。 待众人退走,慕容蓝关了门窗,这才剥开包裹,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一套贴身的紫黑色贴身寝衣,一张人皮面具,一套羽林卫服,一卷宫廷详细的布防图,一个极为眼熟的锦包。打开锦包,正是那幅皇宫地图。 莫非心中一喜,暗道唐子俊果然是个心细的人。连忙将地图对照布防图,细细记了起来。 慕容蓝见莫非面色凝重,正自记得忘神,有些忧心,迟疑道:“何时行动?” 莫非并未抬头,只淡淡道:“事不宜迟,今夜是中伏节,皇上赐宴六宫,正是好时机。” ……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饮宴欢,我欲百变寻卷 簿 …… 中伏节的黄昏,后宫里少有的热闹。皇帝李柚在御花园东侧承恩殿设宴,一众妃嫔都是盛装出席。莫非因病不能出席,却也有小宴赐下,算是莫大的恩赐。 夜色渐浓,一轮弦月的清光扑洒而下,透窗而过,落在裳莹殿一众不太忙碌的人影上。越发显得裳莹殿的清净。 寝殿之中,莫非在慕容蓝的协助下,已经将紫黑色的寝衣贴身穿上,在寝衣外穿上羽林卫服。又将一件宽松的绛紫色宫装套在最外。最后将人皮面具贴身藏好,再细细将一把匕首用布帛贴身绑在大腿内侧,只露出手柄方便取用。一应准备妥当,正要出门,就听榆钱急急在外呼唤小主。 慕容蓝将门开了,莫非抬眼见榆钱一脸慌张不由皱眉道:“大过节的,急什么?好好说话。” 榆钱连忙平缓了呼吸,低眉禀道:“奴婢正担心小主还睡着,扰了小主清梦。圣上赐了小宴,充媛娘娘自愿请命来陪伴小主用餐,此刻已经到了明仙宫外了。小主是否要迎接?” 莫非随口道:“哪个充媛娘娘?”榆钱忙回道:“是染菊殿的雅充媛。”莫非这才想起,南宫雪入夏时在晗宁殿中为太后奏琴,恰逢皇上去给太后请安,闻得琴声悠扬,感念南宫雪一片孝心,又有太后从旁美言,当即便封了“充媛”,成为九嫔之一。 莫非和慕容蓝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讶异。南宫雪,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来明仙宫了,今儿怎么想起要过来?莫非叹道:“果真是恰逢其会么?走吧,看看去。” 榆钱一愣,“小主就这么出去么?”只见莫非穿一件平常的绛紫色宽松宫装。头发只以一只金钗松松挽在脑后,浑身上下,便再无半点饰物。看起来美则美矣。就是素雅得太过分了些。 莫非明白她的想法,只是自己今夜另有安排,那些累赘的饰品。自然能省就省。“走吧,我与雅充媛熟识。我又在病中,她不会见怪的。” …… 莫非迎到裳莹殿的时候,一身翠绿色回纹长裙的南宫雪已经在一众宫女宦官的簇拥中,无声无息到了裳莹殿正堂不足十步外。 莫非见了南宫雪,忙低头行了一礼。南宫雪却是快步而来,将莫非扶起,叹息道:“姐姐怎么竟亲自迎了出来?这些日子不见。姐姐越发的客气了。叫妹妹怎么受得起!” 莫非直起身子,抬头望去,只见南宫雪比前些日子明显瘦了一圈,脸色不算红润,眼睛倒是亮的惊人,身后跟着十几个宫女和宦官,莫非只认得领头的女官荷塘。 莫非执起南宫雪的手,将她牵到正堂落座,又吩咐榆钱将小宴备在中庭,这才朝南宫雪明媚笑道:“妹妹不在承恩殿饮宴。怎么却来陪我这病秧子,也不嫌晦气。” 南宫雪轻“啐”一口,娇嗔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宫中谁不知姐姐身子抱恙还蒙皇上赐了小宴,这可是独一份的荣宠。妹妹早该来探望。奈何这些日子诸事缠身,今日才抽出时间来,正好蹭姐姐一顿饭吃。如今见姐姐这样子,竟是已经大好了,倒是可喜可贺。” 莫非依旧明媚笑道:“妹妹太客气了。妹妹姿色过人,如今恩宠最盛,又有太后疼惜,来日荣华,不可限量。妹妹可要好生把握。” 南宫雪抬头看了莫非一眼,笑容变得有些勉强起来,“君恩难测。我倒宁愿像姐姐这般,避宠无争,得一方清静之地,也好过一天到头的被人算计。” 南宫雪的事莫非也听说过一些,新贵入宫,便受尽荣宠,后宫之中,早已满是嫉妒和不满之声。加之南宫雪身份特殊,是有望登临后位的人选,并不是常妃、李欣玉或是闻书香可以邀买拉拢为羽翼的。是以,这几个月来,明刀明枪的针对,偷偷摸摸的暗算,不知有多少是冲着染菊殿而去的。听说前不久常妃娘娘还三十大板处置了胆敢以下犯上,当面冲撞南宫雪的龚才人。试想,若不是有太后护着,又有南宫丞相在朝中屹立不倒,只怕南宫雪的下场比龚才人还要凄惨百倍。 一想到此,莫非也有些心有余悸。她称病避宠,也有李欣玉前来多番试探攻心,更何况南宫雪身在风口浪尖。莫非轻轻摇头,“要仰人鼻息,日子确实不好过……只是,竟然是这般光景,今日的宴席,妹妹更不该缺席才是。” 南宫雪脸色有些发白,有些沉沉的笑了一笑,轻声道:“姐姐不知道么?今日承恩殿饮宴,令公大人也在。我……” 莫非脸色微沉,慕容云随也在?她心知南宫雪必定是怕见了慕容云随难以压抑心绪,御前失态,所以干脆借故离开。 正说着话,榆钱来报,中庭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莫非拉了南宫雪自去饮宴,又吩咐一众宫人不必拘礼,都在中庭一齐欢饮,也好热闹一番。 裳莹殿的宫人们与莫非没上没下的欢饮不止一回,自然喜滋滋的谢了恩,自去寻了位置畅饮起来。倒是荷塘等人拘束了半响,被慕容蓝和榆钱合着灌了两盅酒,这才放胆吃喝起来。 …… 酒后,微醺。 莫非见一众宫人喝的东倒西歪,朝慕容蓝使了个眼神,拉着南宫雪出去透气。 庭院里新移的桂花已早早挂上了点点碎金,香气馥郁游离。莫非无心赏花,遥望着宫门外重叠如山峦的殿宇飞檐,心事重重。 在庭院中转了一圈,莫非沉吟片刻道:“陪我出去走走吧。许久没有出过明仙宫了!” 南宫雪正回头欲唤荷塘,莫非拉住她道:“不妨事,她们难得畅快一回,随他们去吧。你我二人就在这附近走走便回。” 明仙宫本在御花园以南,两人缓步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假山旁,远远已能听见了另一头一片歌舞升平之声。南宫雪脚步停驻,眼波绵延直直望向承恩殿的方向,半响回不过神来。 莫非顺着南宫雪的眼光望去,心头一颤,情知慕容云随就在那歌舞喧嚣处,心思顿时恍惚不定起来,隐约有些期盼,却更添一重害怕。只暗暗道:“此生再不相见才好!否则,情何以堪呐!” 几枚树叶自莫非眼前落下,莫非恍然回过神来,握一握南宫雪的手,关切道:“手这样凉,莫着了暑期,再吹着夜风受了风寒?” 南宫雪木然回首,眼中已有盈盈泪光,忽而低眉,婉声笑道:“妹妹怕是醉了,这便回去吧。” 莫非微微颔首,方才迈出一步,脚下一个踉跄,南宫雪急忙扶住道:“姐姐还好……”语音未落,只觉后劲被重力一击,已然晕倒过去。 …… 一身夜行衣装扮的慕容蓝从背后接住软倒的南宫雪,拖到假山后。莫非连忙跟了过来,将宫装三两下脱下,露出一身羽林卫服,又将人皮面具戴上。顺手将头上金钗取下扔给慕容蓝,一头秀发黑瀑般散落下来。莫非将秀发高高束起,自怀中摸出一根木钗固定好,再转身来,已经是一副标准的羽林卫打扮。 慕容蓝将莫非那套宫装藏好,将一只竹哨递给莫非,低声道:“我在掖庭局北角接应,竹哨为号。记得,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莫非郑重点一点头,道:“是,性命要紧!你也是!”慕容蓝默默点头,又替莫非整了整衣衫,看着莫非阔步朝掖庭局方向走去,自是脚尖一点,隐匿在夜色之中。 …… 掖庭局今夜的职守并不太严。亥时中,正是羽林卫换班的时候,详细记下唐子俊给的布防图,莫非又曾在羽林卫中混迹月余,对这套流程自然是不能再熟悉了。淡定的跟在一众换班的队伍后,抡起棍子敲晕最末一个,拖到廊角,再若无其事的跟在一众人后。换班时还不忘和旧日相识的人招呼两句,不等对方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连忙捂着肚子,摆着手往茅房冲去。 借着树影,一个闪身进了殿门,莫非终于站在古朴沉寂的掖庭局内。 莫非对于黑暗中视物并不陌生,掖庭局中未掌灯,反倒易于藏匿。事不宜迟,莫非飞快的走到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柜子前,开始翻找起想要的档案来,搜了几个柜子,却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关莫名或者明妃的卷簿。有些气馁,正要移步搜看下一个柜子,忽然听闻门外呼声大作,有女子的声音高叫捉刺客,又有胡乱的脚步声。 莫非心中一阵惊觉,连忙放下手中卷薄,正欲开门,已经听见门外有护卫道:“给我好好的搜,充容娘娘看着刺客往掖庭局这边逃了。” 莫非心中一紧,转头望见窗外也有人影重重,情知出不去了,连忙隐藏在书柜后面,只怕下一刻那些羽林卫们就要破门而入。该如何是好? …… (o(n_n)o谢谢恳恳同学的粉红票!谢谢亲爱的小兰兰给慕容的粉红票!多谢岚茵、missy仔仔、三月大大的好人卡,谢谢梅香乖乖的桃花扇,多些线头亲滴巧克力~~众亲,乃们太好了,扑倒,狠狠滴么么一口~~mua~~)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捉刺客!出了危局,入了困顿 …… 夜色沉沉中,窗外人声听得并不清楚,只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是听得极熟了,“刺客抓到了么?”正是李欣玉的声音。 莫非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她没有时间细想,本该在承恩殿饮宴的李欣玉为何会在此处。只听着殿外响动,看着窗外闪着通明的火光,乘着一应羽林卫还未冲进来的时间,快速将羽林卫服脱下,与人皮面具一起藏于柜中,再用卷簿掩好。又将头发散了,自发尾处绑住,恢复了女儿身。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以羽林卫的妆容被抓住,否则,不仅自己失掉在宫中的最后一点凭持,还会连累唐子俊。 自从去年莫名出宫后,王卫被皇上随便想了个名头,发到郴州做了宣威军折冲都尉。这一手既不动声色的削弱议政王李贤的军力,又将王卫外放,算是小小惩戒。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终归是信任王卫的。 只是,羽林军统领一职至今悬空,羽林军一应事务,皆由唐子俊代管。莫非若是此时穿着羽林卫服被捉,唐子俊焉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只听领头的羽林卫答道:“除了置放卷薄典籍的正殿,掖庭局里里外外已经搜遍了,并没有发现刺客踪影。”莫非隐约记得,答话那人的声音仿佛正是王卫的亲信罗凡。 “一群废物,刺客必定是躲在正殿之中,为何不带人进去搜?”李欣玉的语气极为嚣张,莫非甚至能感觉到她极力隐藏的得意与畅快。她这样趾高气昂的来拿人,必定是有确切的消息。议政王果然是派了高手在宫中协助李欣玉,想不到,自己想方设法躲过明仙宫的眼线,竟还是被她追到了踪迹。 罗凡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属下等没有职权进入正殿,请娘娘见谅!” 李欣玉冷哼一声,利落道:“事急从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先抓住刺客。有事本宫担着!抓住刺客,可是大功一件!” “这……”听着李欣玉的话,一向以行事谨慎著称的罗凡。也有些意动。 莫非知道拖不了许久了,既然有人担着责罚。想必下一刻罗凡便会带着一众羽林卫冲进殿中,将她擒住领功。她从怀中摸出竹哨,想了一想,终是没有吹响。这么大的响动,慕容蓝想必早已急坏了,只是掖庭局正殿被团团围住,想来她也没有办法来救援。自己何必再逼她犯险呢?只盼她能见机逃走,不要做傻事才好。 却听殿外一个清润的声音传来,“充容娘娘安好。微臣听闻娘娘大呼刺客,马上就赶了过来,娘娘可还无恙?” 陡闻这清润含笑的声音,莫非先胸口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忙移步到窗边阴暗角落,顺着窗缝朝外望去。果然见唐子俊一件月白色便衣,青色下裳,外面披着白色的半袖。头发用一支木簪挽住,容色清爽。看着也是刚从筵席上下来,比往日穿着羽林卫统领制服更添了几分洒脱随意。 他来了!惊诧之余,莫非无比紧张的心思竟然不由自主的暗松了一口气。仿佛无根漂零的浮萍突然有了依靠,踏实而厚重。 李欣玉见唐子俊突然到来,不由自主的往他身后望了一眼,却并未见期待中的圣驾,一张脸由惊讶迅速变成了微沉,冷声道:“本宫能有什么挂碍,莫让刺客伤了圣上才是。副统领还不赶快让人进殿搜查!” 唐子俊面上依旧是随意的笑意。不知为何,这种平日里让莫非无比讨厌的邪邪笑意,此刻却让她觉得心底一阵安定,心头不禁有些百味交集。只见唐子俊漠然的看了李欣玉一眼,沉声道:“还请充容娘娘稍安勿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皇上片刻即到。刺客能惊扰了充容娘娘,自然也有可能惊扰甚至挟持宫中别的娘娘或者小主,若是贸然行动,伤及贵人,微臣万死难辞其咎。还是等皇上到了再做定夺吧。” 唐子俊的这番话就像盛夏烈日下的一汪冰水浇在莫非头顶,令她心头一凛,刹那间已全然明白唐子俊的意思。被挟持的娘娘或者小主,不正是她莫才人么? 虽不是什么好主意,却是眼下唯一的办法。莫非自然要好好配合将这出挟持的戏码演好,否则,皇上英明,岂是那么好瞒骗的! …… 夜静了下来,凉风徐徐,四周静谧,水般月色柔和从墨色的天际滑落。只有细风穿过树叶的声音。在一片怪异的沉寂中,一众人包围着主殿,等待着圣驾。 莫非快速解开腿上束着的清刚匕首,用束带将匕首细细固定在柜间,又拉了拉束带,确定是活结,只要使劲一拉即可松开。 一切准备妥当,又到书桌前寻了一方入手颇沉的墨玉箕形砚拿在手中,退回到窗边。神色略有些紧张,眼神却是坚定的,只等着时机的来临。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只听见殿外有人高声道“圣上来了!”人群哗的向两边分开,忙不迭的跪了一地。李欣玉却是一脸娇嗔的迎上那明黄色的身影,满脸关怀道:“皇上没事吧?可吓坏臣妾了!” 乘着众人说话的间隙,莫非见窗边一众羽林卫都朝着皇上来的方向跪着,暗道:便在此时!莫非口中竹哨吹响,狠狠将手中的墨玉箕形砚朝北窗棂狠狠砸落,再急速退回,将后背撞到自己先前固定好的匕首上,强撑着反手一扯,将束带扯落,连着竹哨一柄收入袖中,这才软软倒在地上。 这一切不过转瞬间的事。李欣玉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北窗被撞开的声响,一道人影在北窗树梢一闪即逝。守在那边的羽林卫大呼“保护皇上,抓刺客!”便奋力追了去。大殿门被撞开时,莫非刚刚扑倒在地。 当先夺门而入的是唐子俊,莫非一颗悬在半空的心顿时落下,眼圈微微一红,忍痛仰头道:“追刺客,莫让他伤了皇上!”声音平静,却自有一种决然之气。 唐子俊进门便见莫非倒在地上,背上还插着一柄清刚匕,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急跳起来。又听莫非大呼,见莫非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神色中颇有乞求之意。他比谁都明白这宫里根本没有刺客,那引走羽林卫的,自然是接应莫非的人。莫非是要他去就那人。 以唐子俊的眼力,一眼便看出匕首并没有刺中要害,不由放下心来。这一愣的瞬间皇上及一众羽林卫已经跟了进来。唐子俊眼神一凝,朝李柚静静欠身行了一礼,“微臣去抓刺客。”见皇上点头,自北窗一闪而出。 莫非见唐子俊追去,心下一松,脸色也舒缓了下来。这才觉得背心剧痛,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李欣玉见莫非竟然受伤躺在地上,也是一愣,刚刚在殿外的盛气凌人顿时弱了几分,突然有些心虚起来――难道真的有刺客?明明是慕容云菲偷偷潜入掖庭局,天策府七大队的人怎么可能看错?可事实摆在眼前,莫教皇上误会了才好。 想到此处,她念头急转,脸色却是震惊加上惶恐,娇声道:“这不是莫才人么?怎会在此处?”几步跑过去想将莫非扶起,却听背后一句冷喝:“住手!” 皇帝李柚的声音十分平静,却自有不可抗拒的威严,“请职守太医全部到明仙宫来。”首领太监万金连忙领命去了。 李柚几步走到莫非身边,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听莫非轻“嘤”一声,口中淡淡道:“忍着。”转身便朝门外走去,步履坚定而沉着。 李柚转身的瞬间,李欣玉借着火光看见李柚冰冷的脸色,和眼中掩不住的一汪柔情和担忧,顿觉浑身冰凉,险些站立不稳。暗暗悔恨:人算不如天算!我这般费尽心机,到底是在为谁做嫁衣? …… 坐在皇帝的御撵上,被李柚抱在怀中,莫非只觉耳朵根发烧。风吹在耳边细碎柔软的秀发,有些酥酥痒痒的。耳中传来蝉鸣与蛙鸣起伏的鸣声,夹杂着扯撵的辘辘轮声,格外清晰。 总算是过了这一关,可是,莫非默然偷觑了一眼李柚,称病避宠这一着,以后恐怕行不通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感觉到李柚的目光望了下来,莫非连忙将眼闭上,假装昏迷。只觉李柚抱她的手又略微紧了紧,耳边轻轻有极低的几句话语传来,合着蝉鸣车轮声,有些听不清。可莫非终究还是听清楚了。 “莫莫,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柚子会保护你的!”那语气饱含着无比的柔情,却叫莫非身子一僵,从头到脚,一片冰浸寒凉。 难道说,只明玉殿选秀时的那一眼,终究还是被他记住了么?自己和姐姐,微微的那一丝神似,终究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么? 莫才人,明仙宫,哪一处不是姐姐的印记,可自己竟然还可笑的心存侥幸。 胡思乱想间,莫非只觉心底一片悲凉,恨不得立刻给李柚两个耳光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在乎姐姐,却要她受那样的苦!难道君恩果真如此难测? 感觉御撵停了下来,明仙宫一阵慌乱的惊呼和迎驾,又传来榆钱的低呼和压抑的哭泣。莫非听着纷乱的声响,心下气血翻涌,被李柚抱着走了几步,竟真的晕了过去。 ……(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辩是非,怒了南宫,慌了充容 ……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朦朦胧胧间莫非只觉口中焦渴,不自觉的唤了一声“水”,又挣扎着想挣开眼,眼中酸酸的迷蒙着,睁眼尚看不清人脸时,便听见榆钱惊喜的声音,“小主醒了,小主醒了!”接着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伴着环佩叮咚的声音到了床边。莫非的手被人一把抓入掌中,一个女声凄凄哭道:“姐姐可算醒了。可吓死我了。” 莫非认得是南宫雪的声音,又凝神半晌,才看清她梨花带雨的面容,眼中确有真挚的担忧,不由得心中歉疚,回握一握她的手,勉力笑了一笑,“哭什么?我没事!妹妹可还好?” 南宫雪抹一抹眼泪,叹道:“幸亏慕容蓝见我们许久未回明仙宫,带着荷塘等人出来寻我,这才在御花园假山之后找到我,又将我送回染菊殿。这刺客也太过大胆了,将我打晕,又将姐姐劫走!可惜让他逃了!” 逃了么?有唐子俊追上去,原本就不需她再担心什么。看着南宫雪一脸愤恨懊恼,莫非却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榆钱已将试好的温水端来服侍莫非抿了两口。莫非背部的伤口已经处理包扎好了,却还是有些钻心的疼。榆钱连忙垫了几个软枕,小心翼翼的扶着莫非斜斜靠好。莫非望了一圈,并未见慕容蓝的身影,只做不经意的问道:“慕容蓝呢?怎么不见她?” 南宫雪与榆钱对望一眼,榆钱眼眶一红,低下头去。莫非一颗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只静静看着南宫雪道:“怎么了?” 南宫雪刚收拾的眼泪又要滑落,黯然道:“慕容蓝听闻你不知去向,将我送回染菊殿后。便慌慌张张的去寻你,此刻还没有消息,只怕……” 榆钱顿时跪在地上。磕头悲戚道:“都怪奴婢不好,应该坚持和蓝姑娘一起去寻小主的!蓝姑娘让奴婢在裳莹殿中等着,怕小主突然回来没个人伺候。奴婢竟就这么傻傻的在裳莹殿中等了半夜!奴婢该死!请小主赐罪!” 莫非自然知道慕容蓝的安排,怎会让榆钱跟着呢?这丫头也太实诚了。她轻咳了两声。柔声道:“起来吧。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哭什么!这事不能怪你。” 话虽如此,莫非心中却是担心得很,眉目间也掩不住一丝忧色。南宫雪见了,也只能叹息无语。 …… 殿中正自说话,突然外面有人高声到:“圣上驾到!” 殿中人哗的跪了一片,山呼万岁。一个赭黄色的身影风一般刮入殿中,见莫非面色苍白如纸。正挣扎着要下床行礼,几步冲上去将她扶住,“不必多礼!好些了么?” 莫非被李柚扶着,多少有些不适应,敛眉低声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并无大碍。”又看了一眼满地跪着的人,朝皇帝示以眼神,“皇上……” 李柚淡淡道:“都退下吧。”众人这才应声退下。 南宫雪却有些进退不宜,念头一转,柔声道:“皇上还穿着朝服。可见是才下朝,连便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赶来探望姐姐,姐姐真是好福气。” 李柚这才注意到南宫雪。见她一身齐整的天水碧丝绣宫装,内外两层浅青和深碧的宫纱繁复重叠,行动间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越加衬得肤色赛雪,似乎怔了一下,“雪儿昨日也受了惊吓,怎么不在染菊殿好好休息?” 南宫雪又恭恭敬敬福了一礼才道:“多谢皇上挂念,臣妾无事。姐姐是在与臣妾一起散步时被刺客劫走的,听闻姐姐受伤,臣妾心中不安,是以特意来看看。” 李柚点头道:“倒是你们姐妹情深。” 南宫雪见李柚还执着莫非的手,连忙以手扶额朝莫非笑道:“妹妹这还有些头晕,这就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来看姐姐。” 莫非见南宫雪竟要退走,知她有心成全,让自己能有机会承恩受宠,不由心中大急,却又不便显露在脸上,只依依不舍的唤道:“妹妹!”南宫雪见莫非苍白的脸上急出一抹红晕,只道她是不好意思,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又朝皇上行了一礼,便要退出去。 还没走出几步,却听门外先是传入万金低声的话语,听不清说什么。紧接着又传入一个女子银铃般的娇笑,“怎么?皇上在,本宫便探望不得莫才人了么?” 语音未落,一身红罗鎏金旋彩鹊宫装的李欣玉,在赤金挂珍珠流苏步摇的夺目珠光中摇曳进殿,看见李柚,仿佛欢喜不尽的样子,娇笑着行了礼,觑了一眼南宫雪,讽声道:“雅妹妹也在呢?这可巧了。”几步轻快的走到莫非身边,快语道:“莫妹妹好些了么?昨儿可真是好险呢!”不等莫非答话,又朝李柚笑道,“臣妾正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昨儿个夜里雅妹妹和莫妹妹一起,怎么偏偏打晕了雅妹妹,劫走了莫妹妹……” 莫非听得双眼微眯,敢情这李欣玉害人不成反倒将自己送到皇帝怀里,回去想了半宿,还是觉得气不顺,今儿打早便来找麻烦来了。莫非偷觑一眼,见李柚面色明显沉了一沉,有些不愉,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南宫雪却已经听不下去了,折返身道:“充容姐姐这话倒是问得奇了!我们又不是刺客,怎么知道刺客怎么想?姐姐这话怕是问错人了吧?” 李欣玉见李柚的目光朝她望来,心中一急,莫让皇上误会了才好,“雅妹妹这话什么意思?说得仿佛我与那刺客有什么干系似的!”说着往李柚身边一靠,娇嗔道:“皇上,臣妾冤枉!” 这一声娇嗔直听得莫非头皮发麻,借机不动声色的将手从李柚手中抽出,笑道:“充容姐姐误会了,雅妹妹并没有这意思!” 李柚的目光淡淡在李欣玉和南宫雪二人脸上一扫,两人顿时低敛了眉,静了下来。一阵让人心里发凉的沉默之后。李柚的声音有些冷然,“既然是过来探望莫才人的,就都克制着些。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转又向莫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莫非酝起一丝情绪,眼中汪着一汪清泪。将落未落,语调却淡淡道:“皇上昨儿赐了小宴。又有雅妹妹相陪,臣妾甚为感激,便与雅妹妹多饮了几杯。宴后臣妾见众人都有些醉了,便独自拉着雅妹妹散食醒酒,这才走到了御花园。正说着话,只听一声闷响,妹妹突然朝后倒下。臣妾一句惊呼未起,已经被人敲晕了。再醒来时,却是在一间放满书卷典籍的大殿。一个黑衣人见我醒了,也不惊慌,只说是奉命带我到此处,不会杀我。臣妾当时吓得六神无主。正自害怕,便听见玉妃娘娘带人来追刺客。说起来,幸亏玉妃娘娘发现了刺客的踪迹,带着人追了过来,否则。臣妾还不知会是何等下场。” 莫非说着顿了一顿,见李柚眼中光芒闪动,越加深邃难测。李欣玉的脸色却是越加苍白,碍于李柚在前。又不敢随意插言。莫非心底冷笑,续道:“后来,那刺客听闻皇上来了,执起匕首躲在书柜之后。臣妾担心他乘乱暴起,伤了皇上,也顾不得害怕,拾起墨砚便朝那刺客砸去。却反被刺客刺伤,还被他逃走了。是臣妾无能……”说到后来,声音里已满是懊恼和委屈。 李柚将莫非搂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秀发道:“难为你了,危急之时却还有这份心思!” 李欣玉见李柚对莫非的情态,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要渐渐消失不见,险些站立不稳。而这副失神的表情落入南宫雪眼中,却是另一番理解。 御花园晕倒之后的事,南宫雪也是第一次听说,思量了半晌终于回过味来,直盯着李欣玉,咄咄道:“说起来,妹妹才是百思不得其解,充容姐姐是如何发现刺客的?怎么刺客既不打晕姐姐,更不劫走姐姐?连一众羽林卫都没有发现刺客进了掖庭局,姐姐又是如何知晓?时间还那般的巧合?妹妹愚钝,还请充容姐姐为妹妹解惑!”南宫雪声音越说越是高亢,到最后,竟有点咬牙切齿。 莫非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南宫丞相的女儿,一点就透,话也问得句句诛心。口中却斥道:“都是自家姐妹,雅妹妹莫要胡乱猜疑!” 南宫雪不依不饶,只朝李柚道:“臣妾不曾胡说!就算莫姐姐仁慈,不打算求个明白,臣妾也断不会这样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今日是莫姐姐命大,匕首没有伤中要害,若是再偏几分,又当如何?臣妾简直不敢想,求皇上明鉴!”说着跪在李柚面前,重重叩首。 李欣玉见李柚的眼睛剑一样刺过来,顿时软倒在地,口中直呼:“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呼了几声之后,才缓过劲儿来,狠狠盯着南宫雪道:“凡事讲求真凭实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不过凑巧见刺客往掖庭局方向逃去,生怕他伤了圣上,这才不管不顾的追了去。若是雅妹妹有证据,大可让皇上治本宫的罪!若是无端冤枉,相信即便本宫不追究,父王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话一出,莫非明显感觉到李柚抱着她的身体僵了一僵,心中暗叹,真不知该说你笨还是聪明。这种事抵死不认也不会有人拿你怎么样,何必逞一时畅快,搬出议政王来,岂不是正抚在皇上的逆鳞么? 莫非觑见李柚的脸色,适时的送出台阶,“充容姐姐这是哪里话?皇上自然是相信姐姐的。雅妹妹不过一时情急嘴快,还请充容姐姐不要见怪。”转向南宫雪使眼色,“不是头晕么?回吧!” 莫非明显感觉李柚身子松弛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里,却渐渐射出慑人的亮光,口中只淡淡道:“此事已交由唐子俊全权处理,他自然会给朕一个交代。你们也累了,都回吧。朕还想和莫才人说会儿话。” ……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晗宁殿请安悦太后,月华宫泼墨惊众嫔(上) …… 又吃了一口递到唇边的冰糖炖血燕粥,莫非可怜巴巴的望向李柚,“皇上,臣妾真是一口也用不下了!” 李柚平日里冷酷得犹如严冰的俊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遗憾,叹了口气,柔声道:“前几日也见你用得少,还以为你是身子不爽利,没有胃口。今日太医也来诊过,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需好好静养,怎么也用不下?是粥品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朕这便让司膳房做去!” 莫非愣了愣,还要做?那还得了!连忙哀求道:“皇上,您来之前,臣妾已经用过一碗鹿筋汤了……” 李柚诧异的看着她,“哪里是一碗,朕看着榆钱端出去的琉璃小碗里还剩了许多。”看着莫非无辜的表情,皱眉道,“罢了罢了,平日里也是这般么?难怪瘦得可怜。” 莫非见李柚将琉璃碗放回面前的桌子上,心头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天到头除了三顿正餐,便是七八道药膳、补品、点心什么的。这种吃法,只怕唯有雪衣才会受得了。 自打莫非受伤以后,李柚隔几日便来探望一回,不仅指了两位太医专责照顾,每日请脉。各色赏赐更是不间断。到后来更是在裳莹殿中建了小厨房,专责各类药膳补品。 还没有侍寝,这独一份的荣宠已经让莫非觉得无法消受了。更兼着各宫娘娘小主望向明仙宫的羡慕嫉妒恨……莫非摇一摇头,只怕李柚真真把她当做明妃的替身来补偿和对待。对她来说,是祸不是福!只是略想一想,莫非就觉得头疼不已。 正有些出神,听李柚轻声道:“今日温国公入宫给太后请安,只怕太后要在晗宁殿设宴款待。”李柚晶亮的眼睛望着莫非。“如今你身子已无大碍,稍后便同朕一道去给太后请安,也好和你外公说说话。可好?” 莫非听到“给太后请安”几个字,心里狠狠的一沉。说起来近些日子皇上就算偶尔在明仙宫留宿,也是同往常一般。住在主殿而非裳莹殿。莫非心中暗暗庆幸,却也日渐一日的害怕。眼下李柚终于提了出来。要她去向太后请安。见过太后和各宫娘娘,她的名字就会正式写上绿头牌,“名正言顺”的任君翻摘。那可就再也避无可避了! 她见李柚还望着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有着一丝期待,莫非垂下眼眸,沉默片刻,轻声道:“皇上的话原是在理。臣妾入宫这么久。还没有去给太后请安,实在是大逆不道。只是,臣妾带病之身,若是冲撞了太后,如何是好?是以,臣妾以为,还是等臣妾大好了,再去向太后请罪。” 李柚突然站了起来,他今天穿着一件家常的赭黄色圆领绣龙袍,黄昏暖暖的夕阳透窗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顿时少了许多平日里的冷厉感觉,显得柔和温暖起来。他绕过桌子,走到离莫非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执手将莫非拉起。轻声道:“太医都说没什么大碍了,你却是这般谨慎。让太后见一见你才好,太后点头,朕才能给你晋封,免得你再受人欺负。” 受人欺负?莫非有些困惑,抬眼见李柚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才突然醒悟,只怕中伏节遇刺的事,李柚真的算到了李欣玉头上。虽然并没有任何责罚,却从那日起再不曾踏足李欣玉所居存香殿半步。一想到这件事,莫非不由自主想起杳无音讯的慕容蓝来,心头一堵,盈盈望向李柚道:“皇上厚爱,臣妾铭记于心。却不知那日的刺客,究竟是何来头?既然……”看着李柚已经整个寒下来的脸,知趣的不再说下去。 李柚缓缓望着窗外天边的流霞,沉静如水。 莫非大气也不敢出,按说此事有唐子俊在查,本不需她费心,只是看着李柚的神情,却由不得她不担心。 好久李柚才叹口气,“此事羽林军还在查。只是,这宫中……哼!”李柚一想起唐子俊查到李欣玉的存香殿中居然有天策府七大队的刺客,李柚心中便突然迸出一股怒气。李贤,竟敢嚣张至此! 莫非低眉轻声道:“是臣妾多嘴,不该问的。” “与你无关。只是……”李柚没有说下去,只轻轻吻了一下莫非的额头,道:“去见母后吧!” …… 要去朝见太后,尤其是,第一次拜见这位充满着传奇色彩,却又常年抱病的太后,莫非心中实在不可谓不惶恐。 坐在御撵之后的一架小些的车撵上,莫非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身上穿的。还好,因想着近些日子皇上常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蚕丝轻纱绣牡丹宫装,不算华丽,却也雅洁谨慎。头上挽的是端庄谦和的参鸾髻,发髻间只点缀了红宝石串米珠花,脸上略施脂粉,披着橙色披帛,整个人显得温暖而不失典雅。 莫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照例去给太后请安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抬头看了一眼当先而行的御撵,莫非暗叹,幸亏以“唯恐对太后不敬”为由,婉拒了与李柚同乘一撵。中伏节那日受着伤倒也罢了,若去给太后请安也坐着皇上的御撵,那该叫太后如何想?教后宫众妃嫔如何想?也不知李柚是本就这么嚣张和自以为是惯了,还是压根就不关心后宫妃嫔间的争斗,姐姐已经因为他的荣宠进了冷宫,现在对自己却依旧是这般模样,可见姐姐在宫里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可姐姐毕竟还有着对皇帝的爱和念想,自己若是被推到风口浪尖,只怕会死得很难看。 ……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车撵便入了乾和宫,又绕过一个绿柳环绕的大湖,这才到晗宁殿门口。 莫非初到晗宁殿,忍不住多望了两眼。只见晗宁殿比她所居的裳莹殿要大上许多,四面由丈余宫墙围绕。中间是一道修着飞檐的大门,直指大殿,琉璃砖瓦。白玉雕栏,在夕阳映照下熠熠辉煌,使人生出一种敬畏之感。只觉不敢逼视。 李长早已高呼“圣上驾到。” 大门里快步走出七八个宫女宦官,一应跪拜行礼毕。领头的女官梅雪寒迎到李柚身前,行礼笑道“圣上总算来了,太后适才已经问了两遍。” 李柚点一点头,朝梅雪寒吩咐了两句,径直朝里走去,一群人便前呼后拥着李柚走了进去。 倒是梅雪寒落在后面,走到莫非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小主竟是拖了这么久才来给太后请安,皇上嘱咐奴婢陪小主进去。” 莫非心知必定是李柚怕她惊慌出错,特意嘱咐梅雪寒照顾,笑着携住梅雪寒的手,“又要麻烦姑姑了。” 梅雪寒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来也是好的。毕竟你外公在,又没有一众娘娘为难小主,小主只需小心答话,给太后留个好印象,以后的路便好走了。皇上想必也是如此想的。”顿了顿又道。“太后最喜谨慎素雅的性子,最不耐妖娆惑主的人。娘娘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合称。” 莫非轻轻点头谢过。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万人敬仰的太后,又想到见过太后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头脑更是一片烦乱。 梅雪寒引着莫非进了正殿,穿过几重帘帷,才到大殿。一位黄衫妇人半倚在大殿正上方的软塌上,李柚正坐在她旁边,陪她说着话。右下手第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白须老者,左下首坐着的,赫然是慕容云随。 莫非偷眼觑见慕容云随,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呆呆愣着,险些移不开眼。只听梅雪寒朝太后行礼笑道:“启禀太后,才人慕容云菲来给您请安了!” 梅雪寒的话入耳,莫非才恍然惊醒,心头扑通乱跳,也没看清楚那妇人的样貌,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口中道:“太后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太后的目光落在莫非身上,微笑道:“这就是慕容家的三姑娘?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莫非尽量表情自然的抬头,眼观鼻鼻观口温然而立,目光恭顺。 太后的目光微一停滞,明显的怔了一怔,身旁的李柚忙道:“母后,莫才人很懂事,性情也和顺。中伏节那日,护驾有功……” 太后闻言只是略微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臣妾慕容云菲,初次拜见太后,请太后再受臣妾大礼。”说着再拜。 “哦……”太后沉吟着又着意打量莫非一番。她的目光明明宁和自若,莫非却觉得那眼神犹如无处不在,没来由地觉得不安,红着脸低垂了眼不敢看过去。 太后已经满面含笑指莫非朝右下手的白须老者着:“很好,慕容家的孩子的确很懂事。温国公好福气,又多一个好外孙女。” 温国公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太后谬赞,太后谬赞。”望向莫非眼光却是精光一闪,并不见得有什么高兴的成分在里面。 莫非赶紧又朝温国公见了礼,跟着慕容云鹏叫了声外公。心中忍不住腹诽:又是一只老狐狸。 只是听着温国公“老怀安慰”的大笑,莫非的心情悄然放松了许多,朝太后柔顺道:“臣妾年幼,身子又弱,不熟悉宫中规矩,幸好有太后恩泽庇佑,皇上宽厚,诸位姐姐又肯教引关怀,才不致失仪。” 太后颔首,“不怪皇上为你说话,哀家也很喜欢。”说着命梅雪寒取了一个锦盒赏赐与莫非。入手沉甸甸的,想来定时金银首饰之类,却也不敢当面查看,只是恭敬的叩首谢恩。 太后忽然问:“你会不会画画?” 不仅莫非微微愕然,不知该如何答话,连温国公和慕容云随都怔住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晗宁殿请安悦太后,月华宫泼墨惊众嫔(中) …… 李柚脸色瞬间僵冷,片刻才有些冷然的唤道:“母后!” 太后又是深深的“哦”,微微揉一揉眉心,“慕容家的孩子都是才情甚好的,想来你也该通些书画琴艺。” 李柚正要说话,太后微微侧目视李柚,李柚面色一寒,待要再说,莫非已抢先道:“臣妾略通琴画,只是画艺拙劣,怕入不得太后的眼。” 此言一出,慕容云随陡然一惊,明白了莫非的心思。李柚却是望着莫非,有些呆呆的出神:“她也擅画?”只有温国公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眼神却渐渐深邃起来。 太后眯着眼沉默了许久,才和蔼微笑:“会画就好,有空常来晗宁殿陪伴哀家,替哀家画几幅观音图吧。” 莫非忙行了一礼,“只要太后不嫌弃臣妾粗笨,臣妾愿意尽心侍奉太后。”她何尝不知道,太后见到她时的震惊,是因为她与姐姐莫名的神似。太后问她是否会琴画,看似随口一问,在场几人却都明白,明妃画技堪称一绝。莫非心中冷笑,再多不愿,也唯有如此。 任谁都知道,和穆太后绝不想这宫中,再出现第二个“妖媚惑主”的明妃。莫非这么做,岂不是刻意将自己置于太后的监视之下,置于帝王的恩宠之外? 李柚与慕容云随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神情震惊。慕容云随朝李柚微微摇头表示事先绝不知情。李柚的目光一瞬森冷。慕容云随的目光却有些莫名的光泽。 太后笑容愈盛,朝莫非招了招手,“好孩子,哀家就算想不怜你只怕也不成!你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看看。” 莫非向前走了几步,跪在太后身前。走近些抬眼间才看清楚,本当盛年的太后不知是久病不愈还是别的缘故,看起来比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憔悴许多。眼角皱纹如鱼尾密密散开。眼神沧桑,莫非竟觉得那锦绣环绕的笑容里藏着深深的哀伤与倦怠。 太后拉起莫非的手,莫非心里一颤。低下头不敢言语。那只手有些冰,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显得极为不合时宜。莫非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太后似乎察觉了莫非的紧张,看她一眼,只见莫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了一回,又转头细细看了慕容云随一回,这才跟温国公说:“慕容府的孩子都长得这般整齐么?” 温国公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孩子。不仅太后眼馋。连我这把老骨头也看得赏心悦目。这般齐全的人儿,原本就该做天家的媳妇儿。” 太后听得高兴,略挑一挑眉,看着莫非莞尔一笑,“如今是什么品级?” 莫非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太后的眼光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臣妾入宫时被封为才人,赐号‘莫’。” 此言一出,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转头觑了李柚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笑道:“莫才人。嗯,此番救驾有功。哀家意,择日册封为昭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李柚本目光深邃的看着莫非,听到太后问话,不由笑了一笑,“母后所言甚是。全凭母后安排。” 这个……莫非无言以对,本以为只是晋封个美人、充媛便不得了了,谁知道,太后竟然一下子就让她成了九嫔之首! 这就是太后的态度。当着温国公和慕容少主的面,也当着皇帝的面,太后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李欣玉被冷落,太后不闻不问,也不曾像以往一样专程诏她来侍奉。反倒是南宫雪到晗宁殿请安的时间越发勤勉了。如今莫非更是还未被皇帝宠幸,便封了慕容家的女儿为九嫔之首的昭仪!这在北庸开朝以来,还是头一回。只怕旨意一下,不仅后宫震动,连朝野也会有所风动。 …… 莫非想了一路,直到车撵回到裳莹殿,她才略略有些眉目,不由自讽一笑,由衷的佩服起李柚来。她无法得知李柚是怎么争取到和穆太后的支持的。她只知道,和穆太后一向忌惮慕容府多过天策府,几乎算得上是议政王李贤在宫中最大的凭持。可今日,和穆太后的态度很明确。该看明白的人大概也都看明白了:莫才人未经宠幸便封昭仪。再承恩于圣上,随便找个由头便能封妃。若是能诞下皇子,那么,皇后之位,岂不唾手可得?慕容家,才是真正被天家所认可的。 今日的宴会,只怕也是李柚刻意安排。哪里那么巧,温国公和云随都去给太后请安?李柚又偏偏来看她,“顺便”带了她去给太后请安?自己还是轻看了李柚,以为他会耽于对姐姐的思念而对她有所想法,原来自己终究不过是李柚手上的一颗棋子。 还有他,慕容云随,今晚的宴席,自己始终不敢正眼看他,更别提说话了。她生怕自己克制不住心中翻涌而起的悲戚,在那种喜庆的场合落下泪来。所以,她只是得体的笑。 莫非使劲甩了甩头,将脑海中慕容云随那浅淡的笑容摔得烟消云散,深深的吸一口气,径直朝寝殿走去。 只是,莫非不知道,直到太后歇下,仍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慕容家的女儿,神态间竟和明妃如此相似……”听得服侍她躺下的梅雪寒手上一抖,却一句话也不敢搭。 …… 没有了慕容蓝那些寒凉药丸,又有着冯春、祝君两位高资历御医的悉心调养,再加上一天六七次的补品药膳,莫非的身体好得极快。才入秋,便已经完全康复了。只一想到太医将病情回禀上去,侍寝的事将避无可避,心头便越发的不安起来,抑郁之气挥之不去。 好在太后那边似乎也不大想莫非和李柚有太多独处的机会,太后几乎日日都问着莫非的请安。前些日子才画了几幅观音像,太后很是高兴,赏了许多绫罗绸缎。这几日又闲话说起想去大东山狩猎,却苦于身子骨不爽利。莫非便极为聪慧的顺水推舟说要为太后画一副大东山狩猎图。 自晗宁殿回来,裳莹殿紧挨着暖阁的那间空置许久的画室,便成了莫非最常呆的地方。一到画室,开始挥笔构图,心中的担忧、不安、抑郁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莫非先动手画了一张此时较为常见的山林狩猎图案,看了一眼又丢到了一边。脑中不由想起了幼年和姐姐相处的时光:偷偷将画师的茶里面加墨,乘着画师睡着时偷偷溜得无影无踪……她若记的不错,自姐姐入宫,每日几个时辰的习画时光便变得极为无聊,直到小牛哥哥的出现……小牛哥哥,哎,你到底在哪里?心中想着,手底又画完一副图案,再看一眼,还是不满意,又随手丢在一边。 太后素喜雅洁,自然不会看得上艳俗华丽的画,说不得这大东山狩猎图要走古朴典雅的路数了…… 直到夕阳西下,莫非都在画室推敲大东山狩猎图,草稿画了又扔,扔了再画。榆钱连连来请了三次膳,莫非只恍恍惚惚的应了,也不去用。榆钱看着莫非神游天外、比比画画的样子,又是担心又是好笑,只好将晚膳送到画室,莫非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便命令榆钱拿走。榆钱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劝。心中更是无比想念失踪的慕容蓝来,唯有慕容蓝,还能劝上几句。 就着高案上乱七八糟的一堆笔墨纸砚和地上堆满的废图案,莫非一直忙到半夜,心里才大致有了底稿,这才觉得眼皮沉重,脑子昏昏,抬眼见榆钱站在高案旁,头一点一点,几欲睡着。莫非揉了揉熬得微红的眼,连忙唤榆钱一齐回屋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床,榆钱揉着眼睛磨墨,莫非立在窗前静静思量片刻,再到高案前便是一气呵成,一幅大东山猎猛虎图两个多时辰便都勾画完毕。 榆钱见莫非将笔往高案上一掷,长长舒了一口气,知她画完了,连忙俯身去看。只见图案古朴,疏密有致、动静得宜,且猛虎、人马、草木、山林都勾画得十分简洁传神。不由感叹道:“小主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没让奴婢们瞧见?前次剑舞便让奴婢们惊了许久,后来却又能为太后画观音图,奴婢瞧着也是十分传神。可今日这大东山狩猎图却比观音图更生动几分。” 莫非看着这画也甚是满意,无怪乎画师常和父亲说自己天分极高,就是玩心太盛,若是用心于画,必有大成就。如今看来,那画师还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虽不说是大成就,糊弄糊弄宫里的贵人还是可以勉强过关的。只是离开杏花村之后便极少执笔,前些日子画观音图不知道废掉多少。现在已经练了几个月的手了,这幅画又是极为用心的,自然是比前几幅强许多。 待榆钱将画用浆糊贴在了墙上,莫非左右端详,心里也颇有几分得意:从这几幅画来看,自己这时的水准似乎已比在杏花村时略微高了许多,起码,多了一份认真和沉稳。 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仿佛冬日刚刚化开的冰雪般舒润的声音,“这就是你为太后画的大东山狩猎图?”莫非一惊回头,竟是李柚,正要行礼,却听他感叹,“画得真好,竟不输她半分!”莫非顿时僵在当场。 李柚却仍目不转睛的看着贴在墙上的成画,口中不经意道:“今日礼部已呈上了奏请为你举行册封大典的折子,吉日就定在八月初二。待太庙册封典礼结束,朕在月华宫为你设宴,好好热闹热闹。”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晗宁殿请安悦太后,月华宫泼墨惊众嫔(下) …… 接连几日,明仙宫中忙得人仰马翻。皇帝和太后又指了百余宫人到明仙宫伺候,只等封了莫非的昭仪册封典礼结束,正式成了一宫主位,便要搬到主殿去住。因此不仅是裳莹殿装点一新,明仙宫主殿布置得更加喜庆。 莫非依旧喜欢在画室呆着,画累了便去茶轩转转,在亭子外舞一套剑舞舒展筋骨。对于册封典礼的事,是有意识的能躲就躲,能不想就不想。得闲一日是一日吧。 榆钱是最辛苦的。册封典礼的日子定了,各宫娘娘、小主的各色礼品便接连不断的往明仙宫里送。榆钱既要主持收礼作记,又要针对送礼人的身份和礼物轻重,选择合适的礼品作还礼,再择灵巧的宫人送过去。全是操劳的事,一点省心不得。 还有内务府的人,来来去去的量体,要定做册封当日的礼服和新的秋装,要请莫非亲自过目制衣的各色衣料。画室又是不许庞杂人进的,榆钱便要拿了衣料来让莫非定夺。如此上上下下每日里的忙活,半月下来,竟然瘦了一圈。原本圆嘟嘟有些微胖的脸庞却显得越发的可爱了。 莫非算是合宫最清闲的人了。除了画画、舞剑、用膳、量体,便是偶尔歪在暖阁的贵妃榻上看书饮茶,淡淡的看着奴才们忙进忙出,仿佛她只是一个看客,冷眼看着这一片繁花似锦,心中一片淡淡冰凉。 …… 八月初二,昭仪册封之日,卯正二刻起身梳妆。 莫非刚刚用青盐漱了口,梅雪寒便带了两个小宫女进来,说是奉旨来为莫非梳头更衣。榆钱俯在耳边悄悄道,“两个小宫女是逢了大典礼专为太后梳妆的赵姑姑所带的两个嫡传弟子。”莫非有些不安。梅雪寒笑道:“娘娘请安心,是太后亲自指奴婢带着这两人来为娘娘梳妆的。若不是赵姑姑还在为太后梳妆,原本是要指赵姑姑亲自来的。又怕这两个丫头不得力。特地让奴婢跟着。” 莫非辞拒不得,只得应了。心中暗暗叹气,如此一来。只怕她还没有出门,其他娘娘小主便都知道她的发髻衣着出自谁手了。莫非只觉更加看不透太后的用心。越是和太后相处得多。越是看不明白,仿佛很亲近,却又冷淡疏远,果然是不简单的。越是疑惑,越要暗暗警惕。 两位小宫女果然是名家亲传弟子,年纪虽轻,身手却极为娴熟。十分细心的为莫非梳起了九鬟游仙髻,这髻梳起来十分复杂,饶是两位宫女手脚麻利,也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梳好。 又有随侍在梅雪寒身后的宫女端出一盘盖着黄绸的御赐首饰。这次是梅雪寒亲自一件一件的给莫非戴了起来。才戴了三四样,莫非便有些吃不消了,告饶道:“梅姑姑,不是这一整盘都要戴吧?就戴一两件,三四件,有个意思便好了!”梅雪寒诧异笑道:“娘娘这是在同奴婢开玩笑么?按仪制这一整套十只簪钗都是要戴齐全的,他日册妃封后。只会戴得更多……” 莫非听得心惊,忙打断她,轻笑道:“姑姑慎言。册封大典尚未举行,我连昭仪都还算不得。教人听去了。以为我窥觑皇后之位,岂不是大不敬的罪过?” 梅雪寒敛了笑意,垂首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失言了。” 莫非含笑道:“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哪里敢提教训二字,姑姑不要放在心上。” 梅雪寒连道不敢,说着继续帮莫非戴着那一盘子的首饰。 莫非虽觉得戴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繁琐可厌,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任她摆布。如此又摆弄了半个时辰,梅雪寒才不无得意的笑道:“娘娘可觉得满意?”莫非含了笑意看向铜镜之中,只见里面那人当真浓妆艳抹,珠光宝气:面妆是时下央都城最流行的梨花妆,眉心贴着梨花样式的花钿,眉是远山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发髻正中佩鎏金展翼金凤,凤尾镶拇指大圆润珍珠,凤口衔六串金珠,轻轻垂于眉心,略一动,便在眉间晃来晃去。两侧各插三只精美如意翡翠步摇,皆是垂着六条长长的金流苏。鬟髻上又簪了鎏金簪子,鬓边戴了红珊瑚珠花,陪着红宝石耳铛倒也贴切。 莫非勉强抬着沉重的头,看着镜中的人,是比平日里更加明艳夺目,光彩照人。只是看着这张被这满头细碎的流苏遮去了大半的容颜,莫非总觉得,那人不是自己。 梅雪寒看着莫非有些恍惚的神情,颇有深意的笑道:“请娘娘更衣。” 又在几个宫女的服侍下,一件极尽奢华的绯色对襟织锦长裳穿在了莫非身上。广袖窄腰,身后拖着长长的裙裾。裙上用金线绣牡丹,点缀着红宝石。衣襟和腰间的绶带上都用金线细细绣出祥云图案、裙裾上缀满细细密密的浑圆珍珠。又在两臂挽了一条银白披帛,极为飘逸。 榆钱赞叹道:“娘娘这样一装扮,奴婢简直不认得了!” 莫非嗔笑道:“我也不太认得。”平日里衣着淡雅,便是妆容也极少,更何况如此盛装。 梅雪寒前前后后又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笑道:“时辰差不多了,请娘娘移驾。” 莫非点头,自是上了明仙宫门外早已备好了车撵和仪仗,吩咐起驾,往太庙而去。 …… 祭告太庙,授金册金印,繁复的礼仪、程序一样接着一样,直忙了足足两个时辰。复又至晗宁殿谢恩。 此刻,晗宁殿两侧坐满盛装的妃嫔,却独不见太后与皇上。 莫非端正垂手站于殿门外,等候太后与皇上驾临,才好入殿见礼。可足足半盏茶的功夫,半分动静也无。耳中只闻殿内隐隐传出的细细引论之声,莫非只觉满头累累金玉似乎会自己变重,压得她的头越加沉了。 正疑惑着,梅雪寒笑吟吟自殿后出来,恭恭敬敬福了一福道:“劳累昭仪娘娘久等了,方才太后旧疾复发,难受得紧,圣上正陪着太后在服药,等下便可过来,请昭仪稍候。” 还要等候?莫非简直有种想就地晕倒的冲动,面色依旧勉强笑道:“有劳姑姑!不知太后现在可好?” 梅雪寒笑道:“太后为了今日的殿见特意早起,让赵姑姑细细装扮了一番,想是劳累了,才诱发旧疾。太医来看过了,并不要紧,吃了药已经好了许多。” 莫非忙道:“如此就好了,但愿太后安康吉祥。” 梅雪寒只是露出一抹莫名的笑,道:“奴婢就说,昭仪娘娘是最有孝心的。” …… 殿中静静坐着诸位宫嫔,偶有极轻的笑语传来。而殿外,垂手恭敬等候的一应内监宫女竟不知何时退了干净,只余了莫非一人静静站立。 遗世而独立,很奇妙的感觉,莫非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竟有种即刻转身离去的冲动。却又不停用理智告诫自己,坚持!谨慎! 乾和宫新种了许多金桂。这时节,晗宁殿外的金桂飘香,丝丝浸鼻。一抹代表秋意的魅红满天蔓延,只觉说不出的肃静和庄重。 身后有脚步声,莫非从层叠桂花中收回目光,蓦然回首,来人陡然止步,失声唤道:“莫莫!” 莫非一愣,来的人正是李柚。映着秋日的阳光,他身上所着的赭黄衣袍更加显眼。 “参见圣上!”莫非跪下行礼。她的声音不大,却也足以被殿内众妃嫔听到,她跪下的瞬间,已经听到殿内窸窣起身的裙裾声响和步摇金玉碰撞的声响。想是众人已经起身准备接驾。 逆着光,低着头,掩遮在许多步摇流苏下,李柚并不能看清莫非的脸。只觉得一阵一阵的金桂幽香扑头盖脸的朝他袭来,让他不自觉的向莫非奔去,急遽的脚步声里有不尽的欢悦,极温柔的将莫非扶起,口中恍惚道:“你怎么不唤我柚子?” “柚子?”莫非瞬间僵化。李柚以“我”相称,口中唤着“莫莫!”从早晨一直存于心底的疑惑有了一丝明悟,忽然心惊肉跳得厉害。 莫非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李柚已经一把将她揉进怀里,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抱得紧紧的,口中迟疑道:“莫莫,你回来了!”李柚语气忘情,莫非被他紧紧拥着,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 周围有妃嫔的低低压抑的惊呼,有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莫非的心骤然沉到了底,这一幕看在她们眼中,该是如何的艳羡:皇帝的宠爱?莫非冷笑,那一声“莫莫”,在她们听来,只会以为是她的封号“莫”。 李柚拥得极紧,仿佛生怕怀中的人再消失一般。莫非几乎不能呼吸,屏息片刻,淡然了语气,一字一句在李柚耳边道:“臣妾慕容云菲,参见皇上。” 莫非感到抱着她的身子明显一凛,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最后,李柚忽然极为潇洒的笑了起来,送开拥抱,却一把执起莫非的手,满面愉悦道:“你终于来了,教朕盼了半日了,走,随朕进去。” 莫非惊得头皮发麻。他这样的失神竟然可以这么迅速的化为虚无,仿佛他适才深情拥抱的“莫莫”,本来就是“莫昭仪”。他的心智,到底得有多么冷厉坚硬?这样的冷厉的心中,又如何放得下那一抹温情? ……(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晗宁殿请安悦太后,月华宫泼墨惊众嫔(四) …… 被李柚的手拉着转身,却看见身后站着太后,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殿中满地无声跪着众妃嫔。莫非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知道适才的情境太后看到了几分,又到底有几分满意或是失望。莫非只觉仿佛冬日里被一盆冰水兜头而下,骨子里皆是冰凉的。莫非极力维持着微笑跪下,温柔婉约道:“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的目光在莫非脸上和身上逡巡不已。莫非只觉身上重重罗衫仿佛要被她剥光,整个人都要被她看穿看透。突然,太后面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朝跪了一屋子的人淡淡道:“都跪着干什么?大喜的日子,都起来罢。”扫了一眼李柚,又朝莫非道,“莫昭仪真是有倾城之貌!” 迎着一众妃嫔眼中灼热的怒火,莫非有些欲哭无泪,面上的一抹红晕却不是作假,“太后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常妃赶紧走到太后身边,接替梅雪寒,亲自扶着太后,笑道:“太后说得是。想当年明妃入宫便被封为昭仪,也是一身绯色织锦长裳,却也不及莫昭仪这般秀丽端庄。” 莫非脑中轰然一响,只余了一片空白。原来姐姐当年入宫便封了昭仪,原来姐姐当年册封昭仪之时,也穿着这般制式这般颜色布料的礼服…… 册封昭仪,亲自派人为她制新衣,亲自派人为她梳头,偏偏又在她来晋见谢恩之时旧疾复发,让皇帝单独见到独自候于殿外的她,常妃不经意的提及明妃…… 分位、服饰、头饰、发型……无一不是极为相似,甚至相同的。再加上自己这份容颜……难怪,李柚会瞬间错认。 莫非苦笑:太后。您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常妃一提到“明妃”二字,莫非明显感到拉着她的李柚。手底紧了紧。 莫非突然觉得心中堵得慌。太后怎么可能放松对慕容氏的警惕。这一招,既把她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妃嫔的众矢之的。又让她和李柚两人之间。心存芥蒂,不能真心以待。这一招。李欣玉也曾尝试用过,但比起太后来,简直如同儿戏。 试想,今日若换一个人面临此种状况,不论是慕容云溪或是南宫雪,该在心中留下怎样的疑虑与震惊?! 莫非觉得周遭的目光如针一般刺来,拉着她的那只手。干爽温暖,稳定有力。让莫非恍惚间,竟产生了一种信任感。只觉被他这样拉着,才是安全的。 …… 此时,太后与皇帝一同,端正坐在晗宁殿正中的鎏金宝座上。不知是因为太后今日细细梳妆过,还是心底蔓生的错觉,莫非只觉得太后今日少了一分病气,多了一分端庄威武之气。 莫非深深吸气,恭敬上前。按足礼制参拜完毕,又向太后和皇上谢了恩。 太后训诫了几句,命莫非坐下。见座下十数位妃嫔,露出一抹看不清意思的笑。语气却是极欣慰的对李柚道:“圣上要雨露均沾,使后宫子嗣繁衍。”看李柚笑着称是,又对常妃道:“你协理后宫,要用心为圣上操持。让圣上可以安心国事,无后顾之忧。”常妃连忙领命。太后又朝莫非道:“昭仪要尽快熟悉宫中事务,今后也好给常妃帮帮手。”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震惊,连一直挂着得体微笑的常妃面色也有些不自然了。太后的意思,竟然是要给莫非协理六宫之权? 莫非眼角跳了两跳,只是个许诺而非懿旨,叫她推辞不得,只得恭谨应了声是。 莫非正觉头疼,又听李柚向太后道:“莫昭仪给太后作的‘大东山狩猎图’儿臣也看了,很是传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儿臣以为,可以让尚功局制成插屏屏风,置于晗宁殿中,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微笑颌首道:“如此甚好。昭仪的画艺确实了得,前些日子给哀家作的观音图也是栩栩如生。”说着眼风轻轻扫过莫非的面庞,隐约带着一丝凌厉。 莫非心中苦笑,暗道:李柚,你却还嫌你这一众妃嫔不够恨我吗?还应合着太后再推我一把?心中虽百般不愿,脸上也只好带着欣喜的笑起身谢恩。 太后又陪着众人说了一会儿话,渐渐有了疲倦之色,常妃一见,便起身告辞回宫。众妃嫔也连忙告辞。莫非正要告辞,太后笑道:“昭仪中午便随皇上在哀家这里用膳。也好陪哀家说说话。晚上皇上在月华宫设宴为你庆贺册封之喜,到时与哀家一道去。”莫非只得谢了恩,随李柚去偏殿用膳。 …… 八月初二的午后,突然一场暴雨,驱散了闷热的酷暑,同时也缓解了立秋以来的干旱,黎民百姓因这段时间的干旱而产生的焦躁情绪也一扫而光。皇帝大喜,即刻晓谕后宫,言称莫昭仪有福泽百姓的运气,所以,才封了昭仪,于是便迎来一场甘霖。当晚月华宫的宴席,更是特地准许家眷参加,算是莫大的恩赐。 至于莫非的家眷,由于慕容霸秋和慕容云奇远在涿郡,而慕容云鹏和温姨娘又在芙蓉城,所以在央都城的,便只剩下慕容云随和温国公。然而温国公又称病告假,与席的,便只有慕容云随一人了。 宴席的地点设在太液湖中的月华宫。 月华宫筑于十里荷花之间,通体以汉白玉砌成的香亭水榭错落有致,水榭亭台的四周,随风飘动着翡翠绿的半透明薄纱,此时,若是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乘凉,倒是别有一番风趣,夜风习习,荷香清清,隐隐还能听到远处水晶门帘因风吹的缘故而发出宛若天籁般清脆的响声,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站在宫外向远处眺望,一条九曲回环的汉白玉廊桥通向湖岸,桥两侧的扶手上,深雕浅镂着精致的花纹,雅俗共赏却又别具匠心,经午后那场大雨的冲洗,愈发晶莹剔透。 此刻,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向夜色中的月华宫,湖畔葱郁墨绿的湘妃竹,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阴影。太液湖中水波轻漾,月色便在这波光莲影间氤氲起一片朦胧的光晕,恍惚间给人一种置身人间仙境的幻觉,飘飘然不知所至。 李柚命莫非坐在他身侧。莫非是今日的主角,原当如此,也不推辞,只是谢了恩坐了。平行的鎏金雕飞凤长椅上坐着和穆太后,当真端庄慈祥,高贵典雅。 下首第一张单独的虎头食案上坐着慕容云随,一身蜀绣百花绛紫滚金袍,儒雅而大气。莫非只瞧了一眼,便连忙垂下眼帘,端起酒盏,独饮一杯。 再往下,两侧依次坐了常妃、昭容洛轻纱、修仪吕云红、充仪杨瑾懿、充容李欣玉、雅充媛南宫雪、婕妤闻书香、美人鲜伶俐等人。 满座莺莺燕燕间,常妃气质高远宁和;洛昭容低调沉默;吕修仪明眸善睐;杨充仪谈笑风生,可亲可近;李充容眉心微蹙,似有无尽心事;雅充媛苗条纤弱,宁静幽雅,令人一见心醉;;闻婕妤细腰如束,含羞微笑,令人油然而生怜香之意;鲜美人双颊胭红,当真如花似玉。此外诸女,或以姿色胜,或以神态胜,各有动人之处。 静静坐于李柚身边,莫非心如明镜,一时间无法融入这一番旖旎热闹中去。 慕容云随朝皇帝敬酒时,淡淡朝她瞧过一眼,目光有含蓄的怜悯,然而莫非还是惊觉了,忆及那段尚未开始便被扼杀的情思,心底凄苦,仰头将盏中沉露美酒一口饮尽。 如此,满殿莺莺燕燕自然也逐个的来敬酒。李柚心情甚好,连李欣玉举杯来敬,也笑着饮了。莫非却是意兴阑珊,尤其是想到,按这个状况,圣上今夜岂不是要顺理成章的留宿明仙宫?正挂着浅笑恍惚应酒间,却听李欣玉进言道:“臣妾听闻莫昭仪擅画,可惜却只有太后和皇上见过,臣妾等姐妹们都无缘得见。今夜如此良辰美景,若皇上首肯,臣妾想请妹妹即兴作画一幅,也好为今日接踵而至的喜事做个好彩头。” 莫非一愣之下已经会意,上午晗宁殿的事更便让众多妃嫔不满,何况午后皇帝的那番福泽百姓的话,更是明显暗喻莫非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叫李欣玉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这番,是有意刁难来的。 李柚目中寒光一闪即逝,很快冷淡道:“今日饮酒过多,改日吧。” 然而李欣玉坚持:“这于妹妹来说不过是挥手而就的事,既不辜负这良辰美景,也好为皇上助兴。”转又朝莫非道:“妹妹说呢?”李欣玉虽一向骄纵,但都是止于后宫妃嫔面前,从不曾忤逆过李柚的意思,今天这样倒是有些豁出去的感觉。 李柚面色骤冷,在座诸人都忍不住心头一寒。 …… (咳咳,那个《晗宁殿请安悦太后,月华宫泼墨惊众嫔》这一部分应该分为(一)(二)(三)(四)才对,慕容错了,可惜v章的题目不能改,只能这里说一下,明天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晗宁殿请安悦太后,月华宫泼墨惊众嫔(完) …… 莫非见李欣玉怡然不惧的望着她,眼中满是赤裸裸的挑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再举目望去,或是鄙夷,或是幸灾乐祸,迎来的皆是等着看好戏的眼神。莫非冷笑,然而目光扫视至近处,不觉愣了一愣。慕容云随静静坐于食案后,目光清亮,温润中含了一丝悲悯,停留在莫非身上,见莫非望来,才淡淡摇头。 莫非突然觉得心口被堵住,难受得紧,一个“好”字在喉头就是说不出口,连忙收回目光垂下眼眸。 李欣玉却不依不饶,“妹妹是觉得我等姐妹,不配见妹妹作画么?还是怕我们偷了师,也去取悦太后和圣上?” “放肆!”李柚手上的酒盏“砰”的一声重重落在案上,殿中顿时窸窸窣窣跪了一片。李欣玉被李柚面色上覆着的一层寒冰惊得愣了一愣,也跪了下去,口中说着“臣妾罪该万死”,却没有一丝负罪人应有的惶恐不安,语气中反而透着一股倔强。 正僵持间,正和南宫雪低声说笑的和穆太后抬起头来,淡淡道:“大喜的日子,这是做什么?都起来吧。”又朝莫非和蔼道,“昭仪便作一副画吧,也好叫玉丫头心服口服。” 李柚对太后颇为尊重,此刻也不愿违拂她的心意,只好皱眉望向莫非。 若无人指点,李欣玉哪里有这份心思?若无人撑腰,李欣玉在皇帝面前又哪里有这份胆色? 莫非深深一礼,含笑道:“臣妾自当从命。” …… 殿中寂静无声,凉风偶尔吹起殿中翡翠绿的半透明薄纱,隐隐约约裹来一阵荷花菱叶的清香袭来。 莫非负手立于高案之前,却并没有执笔,只是静静望着眼前的一汪荷塘。一抹月光透纱而过。倾洒在高案上铺展着的淡赭色熟绢之上。 浮躁的心,随着月影荷动,渐渐静了下来。 再闭上眼。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画面:杏子坡上的笑声伴着漫天杏花飞舞;小院里老师举着戒尺打在她和姐姐的手心;杏花村冲天的火光;一块染血的和田玉佩;陡开门间手执书卷的美少年蓦然回首;木兰院中的一段惊鸿剑舞;明月湖畔鲜伶俐染毒匕首刺入左臂的瞬间疼痛;水榭花盈提着酒壶从窗户溜进屋的雪衣;扬州城落月楼唐子俊带着邪异笑容的强吻;冷宫中姐姐脸颊滑落的那一滴清泪…… 整整一盏茶的功夫,莫非的额头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却依旧负手而立。没有落笔。 李柚微眯着眼,面色冰寒。一语不发。 慕容云随端着酒盏的手心浸出了汗水,只一口一口饮着杯中酒。 南宫雪的手拽紧锦帕,有些哀求的望向太后,却见太后双目微阖,似乎睡着了,嘴角却牵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欣玉死死盯着莫非,见她迟迟未能下笔。眼角那抹挑衅的微笑再也压抑不住,水波般荡漾开去。 鲜伶俐伏在闻书香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扬起团扇,掩着嘴角无声的笑了。闻书香却皱起了眉,看一眼皇帝,看一眼太后,复又侧过头去看着满塘莲荷,仿佛场中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任谁都知道,即便是书画名家。要作出一幅好画,从构思到草稿再到成画,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北庸朝,唯有不知隐于何处的画圣道知能顷刻作画。且笔意新颖,不落俗套。在场诸人都知道,莫非不是道知。 李欣玉冷笑,“昭仪若是画不出来,直言便是。何必让太后和皇上陪着昭仪在此……”迎着李柚冰寒刺骨的眼神利剑般刺来,李欣玉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后半句话生生吞入腹中,一脸尴尬的低下头去。 莫非突然睁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适才精神太过集中,记忆中好的、不好的各种深刻回忆,全部在脑海中忽闪而过,仿佛再经历了一次她的人生,以至于消耗太多精力,逼出了一身冷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是再睁眼时,突然觉得海阔天空了一般。仿佛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莫非望着眼前美景,嘴角牵起淡淡的笑,何苦纠结,自己所求的,不就在眼前么? 莫非朝慕容云随微微一笑,又望向李柚,微微万福一礼,突然提笔挥墨,一幅新月映荷香的画面渐渐清晰。又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终于告成。 待停下笔来,莫非舒了口气,抬眼却是吓了一跳。高案四周,已经被围得满满当当。不知何时,李柚已站在莫非身边,诸位妃嫔也都围了过来。莫非画得太过投入,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李柚的脸上不无震惊,却也写着疑惑。 慕容云随看着画卷,眼中难掩一抹惊艳,再看莫非一眼,那抹惊艳渐渐变成了压在心头无法出口的一声长叹,静静退到人潮之外。 这幅画虽然不是工笔细致,却甚为飘逸洒脱,意境深远。画卷下方是盛放的荷花,透过花叶往远,只见一片荡漾水波,水天相接,弦月高升,月华如晕,波光之中,一座宫阙隐隐立于水上,一位芊芊柔弱的女子面向新月,倚栏而立,一头青丝未绾未束,倾泻及地,更承得背影单薄,自有一股寂寥孤寂之意扑面而来。 莫非恭谨一礼道:“臣妾罪过,让太后、皇上久等。好在幸不辱命,希望这幅《荷塘清韵图》不至污了太后和皇上的眼。” 闻书香素喜书画,望着画卷不忍抬眼,口中已忍不住赞叹,“月华清莲意,幽韵漫宫闱。好一个《荷塘清韵图》,果真贴切!” 莫非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久违的得意与满足感,脸上露出的,却是一抹惶恐之色,“闻姐姐过誉。” 李柚目光深邃,执起莫非的手,静静望着她,“莫昭仪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没有让朕知晓?”莫非迎着李柚目光中的光芒,心下一慌,连忙压下回望慕容云随的冲动,抽回手,红着脸低下头,羞声道,“皇上也来取笑臣妾。” 李欣玉早已脸色苍白,看了半响,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又惊又惧的朝太后望去。 南宫雪扶着太后,缓缓移步高案之前,看着这幅画,微笑点头之间,却是抬眼望了一眼李欣玉,又不经意的望了一眼画中空白处。 李欣玉顿时会意,娇声叹道,“昭仪画得真好,只是这一弯玄月下面,竟然有这么一大片的空白,也太空阔了吧?” 李柚眉头一皱,李欣玉所问正是他心中疑惑所在,正想听莫非怎么说,便也没有出言阻止。 莫非眼神不经意自慕容云随和李柚身上扫过,笑道,“充容姐姐好眼力,这女子对月独立,意境虽寂寥,却不深远。只有在月下这一片空白处,填上一首长诗,这画才算完整。” 言罢朝李柚行礼道:“适才臣妾作画之时,心中已浮现一首长诗,倒是应景。只是臣妾画画虽还算过得去,书法却是拙劣,只怕坏了画中意境,是以,不敢落笔。臣妾斗胆,还请圣上赐臣妾一个恩典!” 李柚颇感兴趣,扬眉一笑,“朕准了,但说无妨!” 莫非朝着人群外孑然而立的慕容云随朗声笑道:“敢请三哥执笔,为妹妹题诗!” 慕容云随身子僵了一僵,只听李柚笑道:“果真是好主意!云随书法算是一绝,朕也想看看,这首长诗由云随之手落入画中,该是何等样的一番盛景。” 慕容云随看着兴致满满的理由,回望一眼莫非晶亮的眸子,目光渐渐变得极为清亮锐利,许久才淡淡一笑,“敢不从命!” 莫非见慕容云随执笔,嫣然一笑,忽然将发上簪钗尽数取下置于高案之上,一头秀发散落,堪堪及地,再缓缓走到太液湖边,望月倚栏,轻轻吟诵: 半缕清香半池莲,幽深月下倚荷轩。 轻吟浅赋清秋意,红粉香衣启秀帘。 月宫嫦娥起曼舞,水中洛浦脱尘凡。 碧波滟滟韵幽幽,清风翦翦荷田田。 胭脂笑靥含娇媚,翡翠裙裾舞清岚。 两点清荷开并蒂,几家月缺几家圆。 红莲映月弄波影,碧叶藏娇照露妍。 流霜漫卷清凉夜,几点星光缀碧潭。 翩跹婀娜轻颔首,疑似仙子下广寒。 凭栏谁解相思意,月光如水水如天。 把酒笑问红尘事,问向荷塘笑影单。 香荷岂知泥藕意,空心难断情丝缘。 玉骨凌波迷倩影,馨香化梦醉平川。 从来丽质称君子,千古冰心入锦篇。 …… 再回眸,迎着李柚眼中深深的失落神伤,迎着慕容云随眼中深沉的震动尴尬,莫非知道,此刻自己在慕容云随眼中还是莫非,在李柚眼中,却是莫名。 迎着太后眼中一闪即逝的凌厉,莫非跪下,深深拜倒,一头秀发随身滑落:“愿太后吉祥康泰!皇上万福金安!大庸百世昌盛!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妃嫔连同慕容云随皆惊然跪倒,随声恭贺。 云随,这首诗,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对么?云随,只怕连你也不知,姐姐与我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完成画作,挨了道知师父多少戒尺,是以,一旦脱离师父的管束,竟然有这些年不想碰画……现在果然手生,笔下慢了许多,可终究完成了,并不是为了在圣上面前邀功,也不是为了给李欣玉一个耳光,只是为了……云随,这幅画,可算作你我携手而成,算是还我心中一个圆满吧! 被李柚亲自扶起,莫非的嘴角,含有一抹幽远的笑,美若谪仙。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莫昭仪秋日惹情思,鲜伶俐湖畔耍刁蛮 …… “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先下来吧!这,这若是摔了,怎么得了?若是叫人看见了,传到太后耳朵里,又该如何是好……”榆钱仰望着树丫上斜斜倚着的绯色身影,圆圆的脸上写满焦急。自打莫非封了昭仪,榆钱也跟着受赏,现在已经是从五品赞善,也算是掌管明仙宫一众宫娥的老人了,可还是被莫非吓出一声冷汗。 莫非半躺在枫树枝上,手里拿着一卷从慕容府里带进宫来的《兰草集》,正看得津津有味,两只脚随意的踢着,绯红的裙摆随着白莲绣鞋一晃一晃,带起几片落叶,在半空轻舞了两圈,缓缓落在地上。她听见榆钱的声音,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榆钱又唤了几声,才听到莫非轻轻“哦”了一声。 莫非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绵软道:“放心吧。太后病着。常妃娘娘陪着皇上在太庙祈福,除了你,谁有空来管我?” 册封典礼那夜,李柚本要留宿明仙宫,车撵都到了主殿外,太后宫中的首领太监急切来报,说是太后在月华宫饮宴时多喝了些酒,又吹了风,头风犯了。李柚带了莫非连忙赶去晗宁殿。一应妃嫔都侯在殿外,面色焦急。只有常妃和太医在殿内伺候。皇上急急忙忙进了殿去。莫非和一众妃嫔在殿门口站了半夜,梅雪寒才来传话,让众人都各自回宫歇息。 如此一来,莫非又躲过侍寝,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倒是众人望向她的眼神,多有些幸灾乐祸。唯南宫雪,执了她的手安慰了几句,这才各自散了。 第二日醒来。又开始担心李柚会翻她的绿头牌子。一大早便遣了明仙宫首领太监宗志拿了沉甸甸的一个钱袋,去找御书房奉茶太监詹明打探消息。不久,宗志回报的消息却让莫非惊了一跳――涿郡和郴州的八百里急报递进宫来。司兰和大燕秘密联合,同时起兵,攻打涿郡和郴州。散朝后。皇上和几位大人一直在御书房议事,恐怕是有一阵子的忙碌了。 接连几日。李柚陷入极度的繁忙之中,一连好几天没有出过御书房。随后,天策上将、议政王李贤亲赴郴州,领兵应战。唐子俊正式接替王卫,掌羽林军统领印,并封了从三品云麾将军称号,赶赴涿郡助战。 惊闻战报。太后的病情又加重了几分。常妃自愿请命于太庙斋戒祈福。李柚感念常妃孝顺,又想起从当太子时就一直陪伴的情份,稍有空闲便去太庙相陪。如此,后宫一众妃嫔虽心中惶惶,却成了最闲适的一堆人。 莫非安静了几日,在画室中画了几幅寓意吉祥的画,叫人送去太后宫中。又去各宫娘娘小主那里走了一遭,还了病中欠下的礼,再熟悉了一次后宫中的环境。只是,有了上次的事。又没有唐子俊和慕容蓝接应,掖庭局是不好再偷偷溜进去了,此事只好从长计议。 莫非今日睡到将近午时才起,习惯的在院子里剑舞一曲。用过午膳,又在画室里画了一幅画,便左右无事,干脆带了榆钱,在御花园散步。 风起,一阵叶落。莫非抬头,却是一棵枫树,枫叶红得正好。 莫非瞬间失神,不禁想起杏子坡的秋天,漫山遍野都是红透的枫叶,她和小牛藏在枫树上睡觉,再不怕被父亲抓回去念书学画。 莫非突然兴起,让榆钱回去将暖阁里那本《兰草集》取来。榆钱前脚一走,莫非将裙摆系于腰上,三两下爬到树上去。榆钱回来,吓得魂儿都没了,只晓得在树下哀求。莫非只令她将书扔了上来,便不再理会她。 《兰草集》上的诗词都是隶书写成,笔力浑厚,恰如那日某人落在《荷塘清韵图》上的字。这些诗词往日念来总是口角含香,今日不知怎的,心思老是恍恍惚惚。秋色旖旎,身旁的枫叶片片被风吹过,微微摇曳。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莫非绯色长裙上,映出缎子上妖异的光华。神思游弋间,书上的字仿佛成了某人乌黑的瞳,夹在桃花疏影里在眼前缭乱不定,惊得她的心一层一层的涟漪。 不是告诫过自己,那幅画,是一个圆满,也是一个完结么?为何还会胡乱思量?心思一转,往日种种,又浮上心头,一颗心竟又凉又绵。好不容易定下心来,随手翻了一页书,却是一首《九张机》: 剪影西窗数雨滴,烹茶茗饮忆往昔。琴音弦冷情依旧,愁绪萦心化作诗。 一张机,蝶飞燕舞柳拂丝,伊人粉面空独立。云烟轻渺,紫笛萦绕,雾漫袖襟湿。 两张机,千般情愫诉谁知,笔端墨染随心寄。春深如此,花开如许,默默碾作诗。 三张机,犹怜梦影映清池,繁星朗月银光泻。虫鸣点点,清香淡淡,缱绻意如斯。 四张机,青莲煮酒对新词,娥眉浅黛凝相望。盈盈笑靥,绵绵细语,弄影两心依。 五张机,红楼一梦醒来时,天涯海角遥相忆。西风翦翦,落红飞絮,脉脉恨无期。 六张机,今生喟叹遇君迟,梧桐雨后孤鸿去。寒蝉凄切,伤词半阙,寂寞总来欺。 七张机,临窗对镜惹情织,哀筝一曲胭脂泪。朝朝暮暮,年年岁岁,只愿两相惜。 八张机,北风凛冽雪压枝,青炉紫幔红梅嗅。孤灯照影,残烛伴月,冷透绿罗衣。 九张机,风花雪月为谁痴,北干四季悄流逝。心香瓣瓣,依依眷恋,尽付九张机。 戚戚,茕茕顾盼梦依稀,关山万里邮心曲。云舒云卷,花开花谢,枉负这相思。 别离,斜阳古道暮草低,天涯望断离人远。繁华锦瑟,浮尘欢宴,化作水流西。 莫非顿时心中纷乱,仿佛被人揭破了心事一般,恼怒的把书一合:我与他既身份有别,又是兄妹,当真应了这无尽愁绪。“朝朝暮暮,年年岁岁,只愿两相惜。”只是,他又何曾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在乎?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云舒云卷,花开花谢,枉负这相思”哎,果真贴切…… 莫非长叹一声,“啪”地把书抛掷在了地上。榆钱唬了一跳,忙道:“娘娘可是看得累了,且快快下来吧。千万当心!” 莫非一跃而下,却忘记自己已经失去了武功,重重摔在地上,吓得榆钱大呼“娘娘”,连忙去扶。莫非摔得浑身生疼,被榆钱扶了起来,仍是心浮气躁,气恼道:“回吧,这恼人的阳光!” 莫非啊莫非,枉你自诩聪明,竟还是想不通么?就算所有人看到我今日的荣华,可在慕容云随眼里,我莫非不过就是个野丫头而已。扪心自问,杏花村血案之后,离了慕容家,自己算什么?自己能做什么? 不是想好了么?那幅《荷塘清韵图》便是完满,便是放下!可为何还是难以自抑呢?到底是怎么了,时常如此,不过是一段从未开始的感情罢了。西风翦翦,落红飞絮,脉脉恨无期。一些事,既然已经决定,就此,斩断情丝,再不相念! 如此一想,心里更加难过,险些落下泪来。 榆钱见莫非面色不愉,从怀中摸出一个锦袋,举在莫非面前晃了晃,笑道:“娘娘既然没摔伤,不如咱们去喂锦鲤吧。” …… 倚在太液湖的汉白玉栏杆上,莫非有些心不在焉,手势极缓的往湖中投着鱼食,看着肥美的锦鲤争先恐后的游过来,景象颇为喜庆。才徐徐投了几下,忽听得身后有女子厉声的呵斥:“什么人在喂锦鲤!怎的见了鲜美人还不过来!” 莫非皱一皱眉,心中已是不快,回身看去。却见一个身材纤秀,穿着火红色蜀绣织锦衫,细施胭脂,头戴绿翡翠镶明珠的流苏簪子的女子盈盈站在树下,满脸骄矜。身边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上下打量了莫非一眼,见她的绯色衣裙上面还沾着树叶和泥印,顿时指着莫非道:“还不过来,说的便是你。” 莫非眯起眼,极力压抑着腾然翻起的恼怒,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只静静看着鲜伶俐。鲜伶俐一如既往的锋芒毕露,眼神凌厉的回望着莫非,两人却都只站着不说话。 榆钱皱眉,先朝鲜伶俐万福一礼,“参见鲜美人!”又朝那宫女道:“我家娘娘是明仙宫的莫昭仪。” 那宫女惊得呆了一呆,目光怯色尽显,连忙回头看鲜伶俐,见鲜伶俐怡然不惧的神情,不由撞了几份胆气,只是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见礼。 鲜伶俐举起团扇,掩口笑道:“果真是昭仪娘娘,好大的架子!” 莫非静静看着鲜伶俐,面色虽还笑着,掩在袖中的手却已经紧握成拳:在七秀时,若非鲜伶俐那把染有蓝冰花寒毒的匕首,自己又怎会失掉武功?又怎会被困宫中?半晌才道:“美人见了本宫,也不见礼么?” 鲜伶俐目光一敛,走近前来道:“莫昭仪好。”神色却很是不恭,行礼也是稍稍点头,连膝盖也不屈一下。 莫非微眯的眼中透过一丝冰冷,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了。 ……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打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 鲜伶俐见莫非不怒反笑,目光一凛,正要发怒,忽然思绪一转,眼角一飞,轻蔑笑道:“昭仪娘娘久病初愈,没有服侍过皇上,果然时时空闲,让人艳羡!”停了停才说:“不过,昭仪娘娘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以免旧疾复发,图惹人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说完,嘴角挑起得意洋洋的笑,转身欲走。 莫非眼中寒光陡现,心中已然怒到极点。旧疾复发?还不是全拜你所赐!这话谁说都行,偏偏容不得你来羞辱我一场!榆钱恼得连眉毛也竖起来了,正要说话,被莫非一把拉住。 莫非突然道:“鲜美人留步!” 鲜伶俐愣了一愣,停住脚步骄矜的看着莫非:“不知昭仪有何见教?” 鲜伶俐话音未落,莫非已经一步上前,突然扬手,“啪”的一声,劈面一个耳光甩在鲜伶俐脸上。鲜伶俐的脸顿时高高肿起,退后了两步,愣住了。 榆钱和跟着鲜伶俐的宫女也都愣住了。任谁也没想到,莫非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了。 榆钱更是吃惊,昭仪平日虽说不上脾气很好,偶尔摔一摔茶盏瓷碗什么的,却从不曾动手打过人。就连上次发现小太监偷偷拿明仙宫里的东西出去卖,也只降了品级,发放到浣衣局去做粗使太监,连板子都没发。今儿就为了一句话,不但动了手,打的还是正五品的美人!榆钱的头顿时大了。 鲜伶俐的宫女最早回过神来,惊叫一声扶住鲜伶俐,惶恐唤道:“小主!没事吧?” 鲜伶俐这才醒悟过来,耳中嗡嗡直响。又羞又气,一手捂脸,一手指着莫非。颤声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她的手微微发抖,从小到大,除了莫非。有谁让她受过这般屈辱。 莫非拍了拍手,仿佛适才那一巴掌把自己的手弄脏了一般,若无其事地说道:“打你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敢不敢的?在慕容府本宫不过是个小丫鬟就敢打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在七秀本宫仍旧敢打你。但凡做了该打的事,自然是要挨打的。谁都不例外。如今本宫的位份在你之上,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本宫打你,是为你好。” 言罢,看着鲜伶俐咬牙含泪的表情,忽然觉得很解气。适才涨满胸膛的郁结也随之而散。自己以前太过妇人之仁,才会让她一次一次的欺负到自己头上。若是早些给她些教训,又何至于失掉武功呢? 鲜伶俐听完这话,早已气得口鼻扭曲,厉声道:“你一个入宫无宠的才人,不过是靠着慕容氏的身家和画画的本事讨好太后才得了封位。竟敢来打我?你也配!” 莫非含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好吧,看在相识一场,本宫好心提醒你,听闻皇上向来喜欢礼仪周全的女子,你素来不怎么受宠。想来也是因为你不懂礼仪的缘故。本宫看你自小没爹娘教的份上,倒是可以原谅你一回。只是下次若是冲撞了皇上,就不妙了。不如这样,本宫让榆钱示范一次。”说着看一眼榆钱。 榆钱心领神会。微笑着朝鲜伶俐福一福,“请小主看好。”说罢,朝莫非屈膝弯腰行礼,低着头恭敬道:“婉雒殿鲜美人参见莫昭仪,莫昭仪好。” 莫非朝鲜伶俐含笑说:“常听闻姐姐夸你聪明,一定学会了,就按照榆钱的示范,向本宫再行一次礼吧。” 鲜伶俐听莫非说自己没爹娘教,已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而不自觉。又见莫非让一个宫女来教自己礼仪,对自己侮辱尤甚。又惊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身边的宫女急忙扯了下她的袖子道:“小主,她……莫昭仪的位分的确在你之上,不如……” 鲜伶俐怒极,一个耳光甩在那宫女脸上,劈头骂道:“吃里爬外的东西!胆小怕事,一点都不中用。”骂完看着莫非,虽心中恨不得杀了莫非,却也不敢真的动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可若是就此转身离去,又叫她颜面何存,顿了一顿,鲜伶俐咬牙道:“莫非,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过不去?和我抢云随,和我抢师父!好,我抢不过你!如今我入宫了,你却巴巴的又要入宫来和我作对!还想让我恭恭敬敬的对着你行礼参拜?你凭什么敢指使我?凭什么?” 莫非正要张口,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厉道:“就凭她有朕的宠爱,就凭她,是朕的昭仪!” 莫非闻声看去,果然是李柚,心头顿时纷乱迭杂。却不知刚才的话他听去了几分,刚才的事又看去了几成。只觉像是生着一场寒热的大病,身上寒一阵烫一阵的,不自觉失神无语。 鲜伶俐大吃一惊,神情陡变,慌忙和宫女跪在地上,恭谨的道:“皇上万福。”榆钱也急忙跪下磕了头下去。 李柚面若寒冰,并不叫她起来,冰冷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跪在地上的榆钱身上,淡淡道:“看来你很会教人,这么快就让鲜美人学会了参拜的礼仪。” 榆钱连忙磕头,“奴婢不敢。” 莫非心底滑腻腻冰凉一片,他都听到了。淡淡行礼,:“臣妾明仙宫慕容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见李柚冷冷的看着她,仿佛在探究什么,心中一慌,连忙笑问,“皇上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过来御花园?” 李柚静静看着莫非片刻,终是挑一挑眉,“正要去明仙宫,远远听见些声响,却是你在这里……云随他,还在御书房替朕拟旨,你……,可想见一见他?” 莫非压下心中慌乱,蓦然抬首,眼中盈出一丝泪光,将落未落,只定定看着李柚的眼睛,静静道:“皇上,那人,是臣妾的亲哥哥,更是皇上的臣子。” 李柚看着莫非,心中终有些不忍。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静静看了她片刻。才道:“朕知道了。”这才转头道:“你怎么在这里?” 鲜伶俐怯声道:“臣妾只是在御花园散步。” 李柚微笑,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语气微含讥诮。“闻美人出身世家,朕见你平日也是知晓礼仪的。今日何以会冲撞了昭仪?” 鲜伶俐见李柚面上带笑。顿时壮了胆气,也不深思,指着莫非娇声道:“皇上,是她先动手打臣妾的,请皇上替臣妾做主。”说着眼泪潸然而下,样子极为委屈。 莫非见了鲜伶俐这副模样,心中冷然一笑。面色却是诚恳道:“是臣妾一时冲动,动手打了鲜美人。臣妾自知没有协理六宫的权利,不应该多管闲事。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说着便又要跪下,却觉着手臂上的力道一紧,便跪不下去,只好抬头柔柔唤道:“皇上……” 李柚朝她摇一摇头,虽依旧笑着,目光却冰冷的看着鲜伶俐,凛声道:“怎么你还不打算向莫昭仪行礼参拜么?” 鲜伶俐见状不对。身子一颤,张一张口还要辩解,迎着李柚冰冷的目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愣半晌,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婉雒殿鲜美人参见莫昭仪,莫昭仪好。” 莫非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知道错了便好,何苦行这样大的礼。”又朝李柚福了一礼,“多谢皇上!请皇上让美人起来罢。” 李柚并不答话,突然凑近莫非耳边低声说:“摔疼了么?” 莫非一愣,蓦然醒悟他是在说自己从书上摔下来的事,红了脸道:“皇上竟来了这么久!” 李柚的眼中含了笑意:“只远远看见一团绯红的身影从枫树上落下,这才过来看看。朕的昭仪,竟然会爬树!” 莫非急道:“皇上……”一边使眼色瞟着鲜伶俐,暗示他还有旁人在场。 李柚唤了榆钱起来,问道:“你是什么品级?” “回皇上,奴婢榆钱,从五品赞善。” 李柚点了点头,朝身旁总管太监万金道,“传朕旨意,封榆钱为正五品赞仪。”榆钱连忙跪下谢恩。李柚淡淡道:“好生扶着你家小主,她才摔了,身上必定还疼着。”言罢,看着大气也不敢出的鲜伶俐,缓缓道:“传朕旨意,美人鲜伶俐以下犯上,降为才人,迁出婉雒殿。” 鲜伶俐听见莫非与皇帝的对话,既恨又怕,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如今听了皇帝的旨意,更是心中大恨,强忍着泪水咬牙道:“皇上,臣妾是有错。臣妾甘愿受罚。可是,莫昭仪并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却打了臣妾,难道不算滥用私刑么?请皇上秉公处置。” 莫非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皇上处理后宫之事,何来秉公二字?在这后宫之中,皇帝宠谁,谁便是公理。莫非垂下眼帘,恭顺道:“臣妾确实有错,请皇上责罚!” 果然,李柚冷冷瞥她一眼,皱眉道:“万金,传旨六宫,从即日起,授莫昭仪协理六宫之权。鲜美人,朕这样处置,可算公正?”鲜伶俐心口一堵,险些跌倒在地。 万金面色为难道:“皇上,昭仪娘娘尚未侍寝就协理六宫,恐怕……不合规矩。” 李柚冰冷的眼神扫过万金。 万金一凛,背心顿时浸出冷汗,忙磕了头告罪,下去传旨。 莫非却没有想到被鲜伶俐这番一闹,竟得了个协理六宫的实权。有了这个职权,不知能不能寻个借口去掖庭局翻阅书籍,只是传到耳里,少不得又是一番猜忌。还不晓得会迎来些什么风波,只不要拖累慕容家才好。一念及此,莫非跪了下去正色道:“臣妾无功于社稷,又尚未侍寝,实实不敢领受皇上天恩。” 李柚一把将莫非拉起,“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跪。” 莫非正要说“不敢。” 李柚手上使力,忽地一把将莫非横抱而起。莫非惊呼出声,本能伸出双臂抱住他的颈,绯红的裙裾曳过,拂轻轻与他袍角纠缠。李柚笑道:“你摔伤了,朕抱你回宫。”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帝心如海 …… 李柚横抱着莫非默默往明仙宫而去,浅草和着落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簌簌声音,伴着衣声窸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一众宫人早已经知趣的早早离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李柚和莫非二人。 莫非只觉有些恍惚。又是摔树,又是打人,莫非的发已经有些乱了,暖暖的风把散碎的发丝吹到她的脸上,再扫到李柚的脸上,一阵一阵的痒。李柚忽然促狭一笑,停住脚,低头朝莫非看去。 莫非心里微微发慌,被他这样抱着,又不敢挣扎,尴尬一低头,却仿佛将头埋进了李柚的胸膛,顿时满面通红,尴尬的抬起袖沾了沾额头,干笑两声道:“好热!” 李柚突然朗声笑了起来,笑声极其欢愉畅快。莫非的脸烫得燃烧起一般,有些恼火的低声道:“皇上放过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随意动手打人了!” 李柚更是欢畅,又笑了一会儿,才渐渐敛去笑容,举步缓缓而行,静静道:“记不记得朕曾经问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没有叫朕知晓。”看着莫非迷茫的眼神,李柚只笑,“先是与宫人醉作一团,再是一段惊鸿剑舞……” 莫非一惊,是了,听李欣玉说过,自己在茶轩醉饮剑舞那日,李柚是在明仙宫主殿留宿的,以至于李欣玉误会李柚留宿自己所居的裳莹殿,特地来说了些刺心的话。莫非面色绯红,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皇上都看到了?” 李柚看莫非绯红的脸,更觉有趣,“可惜只见过那一次。再后来,册封那日的诗和画,又给了朕一个惊喜。今儿可又叫朕见了两出。你怎么这般泼辣?敢在宫里爬树不说。还敢动手打朕的女人?” 莫非“噗”的一声笑了起来,“这是惊不是喜吧?臣妾是乡野里长大的,原是不懂什么规矩的!” 李柚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你……你怎么不怕朕?” 莫非轻笑,“皇上怎知臣妾不怕皇上?” 李柚极目望远,像是要望到天际一般。面色浮现一丝淡淡的无奈:“朕知道的!” 莫非陡然抬头,看着李柚眼底的那抹哀伤。深切而难以掩饰,这份深情,简直和姐姐怔怔独自神伤时一般无二。一想起姐姐,心底顿时冰凉,一股焦躁委屈伴着些许愤怒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莫非使力一挣,想从李柚身上跳下去。却被李柚一把抱紧,“别乱动。”莫非没有理会,又挣扎了几下,李柚正色道:“你想朕此刻就要了你么?” 莫非抬眼对上李柚的眼睛,清晰看见他眼中克制的欲望,顿时不动了。只是心中又羞又怒,静了半晌,别过头去,皱着眉道:“恳请皇上先将臣妾放下。” 李柚又是静静抱了莫非片刻,才依言将她放下。却一把将她的小手握进掌中,“朕很看重你,因为你的性情。因为你那份真挚。你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你看,就没人敢像你这样。突然对朕发脾气。” 莫非感觉着李柚干爽温暖的掌心清晰的纹路,低头静默片刻,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换了一张笑脸,“皇上折煞臣妾了,臣妾怎敢向皇上发脾气。只是这般被皇上抱着回去明仙宫,必定会招来非议,叫别人议论皇上,臣妾万万不敢。” 李柚沉默片刻,突然道,“你为何总是对朕若即若离?旁人百般讨好都求不来的宠爱,你却一个劲儿的往外推?你……是害怕,还是心里有……” “皇上!”莫非闻言一急,不由自主的脱口打断李柚的问话。是刚才从鲜伶俐那里听去的话还不能释怀么?可莫要连累了云随。莫非将手自李柚手上抽出,掌心已经腻腻浸出一层湿润,郑重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道:“请皇上恕臣妾大逆不道之罪,臣妾确实有话想问皇上,这些事若不明白,臣妾万万不敢承受皇上的恩情。” 李柚眼中露出有意思的神情,宽和笑道:“说吧,朕恕你无罪。” 莫非心惊肉跳得厉害,忽然狠一狠心,终于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皇上后宫佳丽众多,臣妾并不介意,因为她们都不曾走进皇上心中。臣妾只想知道,莫莫是谁?”说完只含泪望着李柚,委屈恼怒的神情也不再压抑,尽数显在脸上。 见李柚身子一僵,仿佛没听清楚一般,只面色已然渐渐冰寒。莫非知道,自己赌对了,只要搬出姐姐,皇帝必定不会再追问云随和自己或是鲜伶俐之间的事。并且,莫非真的很想知道,姐姐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到底值不值得。莫非满面无辜的盯着李柚的眼睛,低声泣道:“臣妾虽愚钝,却也不是傻子。册封昭仪那日皇上口中的‘莫莫’绝不是臣妾。臣妾也曾听闻一些谣言,是关于……明仙宫的旧主,明妃娘娘。” 李柚眯起眼,手在袖中握成了拳头又慢慢张开,冷冷看着莫非的脸,许久,终究只冷哼一声,道:“除了李欣玉,还有谁有胆子在你面前提明妃?除了你,却没有人敢来问朕这些话!” 莫非眼泪潸然而下,面色露出极为失望的表情,跌坐在地上,“果然如此。皇上给臣妾的恩典和荣宠,都是因为明妃娘娘么?”莫非复又恭恭敬敬磕头,“求皇上恩典,放臣妾出宫,或是,赐臣妾三尺白绫!” 李柚愤然拂袖,“放肆!” 莫非叩首,淡淡道:“臣妾不想做别人的替身!” 李柚语气冰寒刺骨,眼中已有了一道怒火,“你做不了她的替身。她是独一无二的。朕对她的感情也是无可替代的。你或有与她神似之处,但朕对你,至多只是喜欢。” 无可替代?你的爱便是这样么?莫非的心骤然一沉,忽然觉得心中邪火腾的冒了起来,再也不管不顾,只固执道:“听闻皇上独宠明妃娘娘,而明妃娘娘的下场却是被打入冷宫,孤苦而终。死后才被追封回明妃的封号。敢问皇上,明妃娘娘到底所犯何罪?要被打入冷宫,受尽苦难?可见皇上并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臣妾无德无能,自认不能比明妃娘娘。臣妾既得不到皇上的爱,却还要担上独宠的名头,处处受人刁难,倒不如请皇上赐臣妾一个痛快!” 李柚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莫非,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忽地,李柚一把扯起莫非,明亮的眸中清晰可见一道怒火燃烧。莫非只觉手臂越来越痛,冷汗直下,却也只极力屏住呼吸,皱着眉,一声不吭。李柚凑到莫非耳边道:“莫昭仪也要乘乱威胁于朕么?” 莫非一愣,脸色苍白,坚决道:“臣妾不敢。这是臣妾自己的事,与慕容家没有半点关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妾是皇上的妃嫔,慕容家的人也是皇上的臣子。臣妾虽然顽劣,却还分得清是非。”谁会像李欣玉那么傻,随时搬出父亲威胁皇帝,不是找死么?自己虽然拿话激怒皇帝,却并没有真的想寻死。 李柚静静看着莫非,莫非只坦然与他对视,眼神中没有畏惧,只有诚恳。半晌,李柚一把将莫非扯入怀中,一手抵在莫非咽喉,“何需三尺白绫,朕现在成全你。” 莫非安静一笑,闭上眼,“多谢圣上恩典!”随着咽喉传来窒息的力道,莫非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李柚冷酷得犹如被严冰覆盖的的俊脸上露出一抹狞笑,“你应该庆幸,你比莫莫幸运许多,你的身后,有慕容氏。朕不会杀你,除非,慕容氏倒塌。”言罢放开莫非,转身阔步而去。 莫非咳嗽着,心有余悸的看着李柚离去的背影。明知李柚不会杀自己,可刚才李柚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浓烈冰冷的杀气依然让她出了一身冷汗。她丝毫不怀疑,若非自己是慕容霸秋的女儿,刚才已经死了。就好像,如果李欣玉不是李贤的女儿,恐怕早就死了。 经此,想必李柚必定对她极为厌恶,自己的荣华,也算到头了。侍寝的事,自然也变得遥遥无期了。莫非望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远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宫中,别人都是千方百计的争宠博位;唯独自己,千方百计的既让皇帝讨厌自己,又不至于恨自己。果真不易。 …… 明仙宫在当日黄昏又热闹起来。莫非协理六宫的旨意传下去,给这个表面波澜不惊的后宫带来了极大的震动和冲击。精美而极富心思的礼物一样一样的进入明仙宫来。由于协理六宫的实权向来都有着某些象征,特别是,另一位有着协理六宫实权的常妃,是不可能登上后位的。于是,这个旨意更加变得意义深远。最让六宫惊叹的是,协理六宫的莫昭仪,还没有侍寝。是问,若是侍寝了,再有了身孕,又该如何?答案呼之欲出。是以,这热闹远远胜于莫非册封之日。 直到入夜,皇帝的另一道旨意下来,明仙宫才终于又有了片刻清闲。 圣旨曰:即日起,莫昭仪慕容云菲,入太庙祈福。 ……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坝下鏖战勇,方寸总难平 …… 第二日,莫非向太后请安后,便折往太庙,斋戒沐浴,静心为大庸、为太后祈福。常妃则住进了晗宁殿,于榻前侍奉太后,为皇上分忧,让皇上能静心国事。太后与皇帝皆赞誉常妃孝顺。 三天之后,郴州捷报传来,李贤出栗城,占领北道,兵压嘉勐关,一路所向披靡,燕军步步败退,已递交降书。 郴州大营一片喜气洋洋,皇上传旨重赏三军,所有的军士的荷包都是满满的,胜利加上赏赐令郴州将士扬眉吐气。 只是唯有一件事,李贤将皇帝的重赏分了上中下三等,校尉以上受上等赏赐,天策军为中等。而一直驻守郴州的将士,无论功勋,皆受下等赏赐。此事让充满欢喜气氛的郴州大营无形中弥漫起一股奇怪的意味,郴州将士虽不说什么,却都离天策军远远的,连吃饭喝水也不在一起。 此事经王卫密折上报李柚,李柚将折子往御案上一扔,冷笑道:“果然是个贪腐不足的,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肯放过。好,朕就让你再高兴一些。”遂密令王卫,暗中安抚郴州将士,稳定军心。当夜,李柚留宿存香殿,宠幸了李欣玉。第二日,更是传谕六宫,升了李欣玉的品级,封为昭容,赐封号“淑”,位份仅在常妃和莫昭仪之后,俨然成为宫中的新宠。 而此后几日,李柚一连数日的宠幸,让这位原本娇纵华丽的淑昭容的风光一时无人能及。后宫诸人的目光,也都自然而然的集中在了这位新宠身上,渐渐淡忘了那位前几日还选了礼物,费尽心思想要讨好的莫昭仪。在她们看来,那位仅凭着慕容世家而步步高升的昭仪。至今还没有侍寝,根本不足畏惧。更何况,常妃祈福时。皇帝常去探望。而莫非祈福这许多天,皇帝一次也没有去过。这便很能说明问题了。毕竟,在这宫里。有皇上的荣宠才是王道。 …… 然而,郴州北线的胜利。并不能驱散蒙在李柚心中的阴霾。涿郡在司兰国公主,兵马大元帅司兰雪衣的领军强攻下,久久僵持,伤亡掺重。 十月初十,慕容云随领军师职,赴涿郡。 …… 涿郡。 十月二十日,在连日行军之后。修整了一夜的司兰大军在大元帅司兰雪衣的率领下,从涿郡西北进入了战场。距离九月的那一次双方都很克制的交战之后,改变西北局势的涿郡会战开始了。此战,三十五万北庸军和二十三万司兰军正面会战,方圆百里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带着万余司兰铁骑军精兵的铁骥将军忽伦左,顺清流溪而下,直奔禹州,所过之处。因为北庸军坚壁清野,并无人迹。可忽伦左仍然严令,哨探齐出,遇生人者。斩杀无赦。就在十月二十二日,忽伦左即将抵达禹州辎重大营,开始筹划歼敌之计时,涿郡西北,坝原之上,两军经过几番试探性的布阵之后,正式拉开战局。 策马站在坝原高坡之上,天下兵马大元帅慕容霸秋的帅旗在寒风中猎猎狂舞,火红的铁骑将中军护得水泄不通。帅旗之下,慕容云奇身穿金甲,骑着火红的战马,迎风而立。慕容云奇左侧,慕容云随披着一件银灰色大氅,俯视着千军万马,冷淡如冰。慕容云随身旁,唐子俊白衣白马,目光如炬。而在唐子俊身后,一个身穿轻甲,外罩红色战袍的人手提马鞭,若有所思的望着下面的战局,这人容貌清秀,唇红齿白,腰间悬着一柄短剑,飒爽英姿,静静立于唐子俊身后,正是中伏节宫里闹刺客那日失踪的慕容蓝。 慕容云奇不时传下各种谕令,由他身后那些赤色甲胄的亲兵飞快的传下军令,指挥着前面的战事。慕容云奇的目光却是透过重重阻碍,落到远处敌军中那一片赤红之中,在那迎风飘扬的金色龙旗下,一个纵然在千军万马当中,也是佼然不群的娇俏身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许久,才叹道:“果真当得起‘女中豪杰’四字!” …… 这时,司兰雪衣一身绯红轻甲,骑在雪白战马之上,在指挥作战的同时,更留心着庸军的中军大营,那帅旗下面,和自己连番对战,越战越是顽强的敌人,就是大元帅慕容霸秋么?他身旁那意态悠闲的白衣侠士,便是伤杀父王的唐子俊么?司兰雪衣心中涌起强烈的斗志,又转瞬冷静下来,她的目标不是杀死唐子俊,也非尽歼庸军,而是尽量的消耗敌军的战力,在忽伦左的配合下,蚕食雍军实力,唯有如此,才能让司兰军越战越强,甚至逼入庸境。至于唐子俊,迟早是要杀的,先让他再得意几日。最好是,他再敢来刺杀自己,哼,正好可以收拾掉他。 可惜啊,司兰雪衣心中涌起一丝无奈,可惜兄长司兰皎皎继任司兰王后,只顾花天酒地,却又狂妄自大,急于建功,获取几位首领的支持。否则,按照她的计划,等北庸野挑起慕容氏与议政王争斗夺权的狂潮时,再起兵攻打涿郡,自然可以事半功倍。如今,议政王已平定北境,少了燕国的助理,自己只好孤军作战了。 司兰雪衣仰起头,眼神晶亮,信心十足,心道,无论如何,只要有我司兰雪衣,无论对方是谁,智谋再高,只要我用兵没有差错,又不虞谁来刺杀,必定能在寒冬降临之前,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想到这里,司兰雪衣微微一笑,道:“金念将军、忽必思将军,你们领本部下去冲杀一阵,本帅见敌军左翼有些迟缓,机不可失。” 金念是已故司兰王旧部,颇为勇猛。忽必思是司兰雪衣的师兄,跟随司兰雪衣出征,所向披靡,是司兰军中最出名的先锋,二人观战多时,早已心痒难耐。见元帅有令,轰然应诺,策马飞奔到本部中军。引兵厮杀而去。 北庸军出动了十万步兵、弓箭手、长矛手、藤牌手,参差错落,层层叠叠。摆的是固如金汤的行军大阵,而八万骑兵隐在步兵阵后。精锐骑兵纹丝不动,原地等候中军号令。除了偶尔安抚一下被战场的惨烈氛围引得跃跃欲试的战马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另外还有五万步兵,侯在大阵之外,随时准备替换疲乏的同袍,大阵之中杀气隐隐。 司兰军多为铁骑兵,数万骑兵游弋在大阵之外。强弓硬弩,一层层的削弱着敌军的防守,寻找着敌军的软肋。这一场,纯粹是拼实力拼战力的硬仗,没有丝毫取巧的余地。满天飞舞的强弓不时带起血雨,染红了坝原。 经过了半日苦战,司兰军面对坚强的敌军大阵,始终不能取得满意的战绩,双方几乎是在僵持着,进行着极为过硬的消耗战。到了午后。大阵左翼被连翻猛攻,开始露出破绽,而慕容云随和慕容云奇见了,也并没有再换上生力军。此时。金念和忽必思带军攻入。 金念手持马槊,高声道:“随我来。”带着一众长矛骑兵,一马当先冲进了敌军左翼,经此撞击,北庸的防线再次削弱,这时,忽必思也带着一众骑兵冲进了左翼,与金念互相配合,连续猛攻左翼防线,凶猛如洪水一般涌入大阵之内,开始肆意残杀,顿时血肉横飞。 这时,慕容云奇一声号令,中军传来号角长鸣,北庸步兵一面抵挡敌军厮杀,一面向两侧分散。他们身后,八万北庸铁骑狂吼着冲入阵中,硬生生迎上最凶猛的司兰骑兵。两军绞杀,嘶喊大作。一时之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时北庸中军传来高亢的号角指挥声,忽必思顿时一个激灵,知道自己不该和重骑兵硬碰。伸手一挥,高声呼道:“冲杀中军。”说罢带着部下转向北庸中军步兵,金念娴熟的接替他留下的空缺,骑阵变换自然流畅,司兰铁骑如同一把利刃,切入了北庸中军。 慕容云随在中军帅旗之下将敌军的变阵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动容道:“司兰铁骑,果然天下无双!这种冲杀配合,只怕我军再练十年也难有。司兰雪衣,果然名不虚传。” 唐子俊笑道:“这先锋忽必思本就骁勇,他的骑兵确实精锐。可你是没见过司兰雪衣带的骑兵,比起这支骑兵,气势不知道强了多少!真没想到,弄死了司兰王,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女儿!”言语间转过头去看了慕容蓝一眼。 慕容蓝冷冷瞪了回去,道:“虽然都是药秀的弟子,虽然都会武功,可我不是那种天生的变态!” 慕容云随摇头一笑,没有继续说话。 慕容云奇已经传下军令,又有兵力投入战阵。慕容云随可以清晰看见,在大哥的指挥下,司兰骑兵的厮杀和行动变得越来越艰难。此时,司兰雪衣突然策马,带着两万骑兵,从外围攻击北庸军阵。这个抵挡了敌军整整大半日的坚韧军阵,在司兰雪衣铁骑军的突然撞击下,险些崩溃。慕容云随再次惊叹,司兰雪衣的进攻犀利而变化多端,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而杀伤力十足。不到一刻钟,司兰雪衣突破北庸军阵,忽必思和金念在司兰雪衣亲自断后下缓缓撤走。慕容云奇也趁势收兵。 “突围的时间选择相当精准,若是再早一些,只怕损失惨重,再晚一些,我军完成合围,却又难以突破。司兰雪衣……”唐子俊望着策马狂奔的绯红身影,眼中精光乍现。 此战,司兰军留下了将近九千具尸体,而北庸军则是伤亡一万七千余。慕容云奇以步兵为主力迎战司兰铁骑,这个伤亡,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可为了缠住司兰军,为慕容大元帅争取时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夜袭,金戈铁马犹不惧 …… 涿郡,夜,军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慕容云随走进唐子俊的营帐时,慕容蓝正在给他杯中倒酒。见慕容云随进来,行了礼,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慕容云随随意坐在唐子俊对面,慕容蓝适才所坐的位置,端起面前一个酒杯,轻轻与唐子俊碰了一下,见唐子俊一口饮尽,他却只是抿了一口,淡淡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我这个心高气傲的侍女骗到军中来的?” “噗!”唐子俊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横了慕容云随一眼,“你就当行行好,把她领走得了。你们慕容家的女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又不让我吃豆腐,还什么事都要掺上一脚,动起手来敢往死里拼。我可无福消受。” 看着慕容云随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唐子俊叹气道:“上次敢在宫中扮刺客,若不是我去的及时,只怕死都不怎么死的,多半还会连累慕容家。不过大约我的出现早就在那位昭仪娘娘的算计中。即便如此,我赶去之时,慕容蓝也已经中了一箭。我只好乘乱将她带出宫去。又不能发回你的令公府,便在央都城的月胧纱要了间厢房,将她养在里面。你知道,我是月胧纱的常客,就是每日去,也不会引人怀疑。本想等她伤好了,再寻个借口将她发回宫里去,哪知道突然得了这个鬼差事,来了涿郡。又不能将她独自留在月胧纱,只好带了过来。” 慕容云随摇头苦笑,“也亏得有你陪我那妹妹胡闹。” 唐子俊摇着手上的酒盏,若有所思,“却是听闻随你来的那太监说,皇上头一日让你妹妹协理六宫,第二日却将她遣往太庙祈福。不动声色的冷落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云随面色一凛,这事他虽然不知道始末,却也猜到了几分。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要宠幸李欣玉。再次拔高李贤的气焰,自然是要打压一下慕容氏的。比如,云菲进太庙祈福。我来军中当个闲散的军师。” 唐子俊冷笑,“云菲也算是求仁得仁。”看向慕容云随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怪责。“只是,你却如何忍心……” 慕容云随脱口道:“我与皇上之间有言在先……”迎着唐子俊疑惑的目光,却突然住口不言。沉默片刻,才换了话题:“今天的战局你如何看?” 唐子俊邪邪一笑,“看什么看?等着今晚再战就是。” 慕容云随皱眉道:“你明知今晚必有一战,为何还要饮这许多酒?” 唐子俊眼睛一亮,突然道:“司兰雪衣。你如何看?” 慕容云随思量片刻,道:“奇才!”见唐子俊静静看着他,才继续道,“司兰军以骑兵为主,又是一人带两马或者三马,行军速度比我军快许多。司兰雪衣却不像以往那些司兰军将领,采取四散侵扰的作战方式,而是选择和我军正面作战。她在坝原带大军与我军主力正面对抗,却让忽伦左带偏师入侵泽州内部。如此一来,若是我军严守不出。那么司兰军就可以从容地攻破外围的城寨,若是我军和司兰雪衣正面作战,那么忽伦左的偏师就可以来去自如。若是我军先去堵截偏师,那么司兰雪衣就可以率北司兰军主力从后追袭。而且忽伦左最善偷袭遁逃,司兰雪衣又是行军迅速。如此,即便北庸军队强过司兰军,却必定会被被司兰军迫得应接不暇。” 唐子俊听得眼睛微微眯起,仰头又是饮尽一杯,“所以这几个月以来,元帅多半都是带兵和司兰军主力大战一番,而忽伦左的偏师就只能依靠各地驻军的力量防守,为此,只好不断地收缩防线,苦不堪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唐子俊叹息片刻,不无佩服地看看慕容云随,称赞道:“只是这次,元帅采纳你的建议,以云奇将军为主将迎战司兰雪衣,再由你我协助,而元帅自己亲自带兵去诱歼忽伦左。这一招,想来绝对是出乎司兰雪衣的意料,谁会想到,如今面对司兰雪衣亲率的司兰铁骑,慕容大元帅会不亲自领兵呢?” 慕容云随举杯与唐子俊轻轻一碰,摇头道:“毕竟我没有真的指挥过作战。今日布阵,终究还是被司兰雪衣看出了破绽。想必你也想到了,否则怎会知道今晚必有一战?” 唐子俊眼中闪耀着的一丝邪异光彩,“我一直很好奇,司兰雪衣那么年轻,用起兵来,却如同几十年沙场征战的老将一般老练。对于麾下兵马又甚为爱惜,极得军心,心思缜密更是非比寻常。今日一战,我们部署多日,想不到还是叫她怀疑元帅不在军中,不过……只要她今夜敢来,我必杀她!” 慕容云随望着唐子俊那张平静的笑脸和晶亮的眸子,心中不由生出无限的感慨。他本来生性有些疏懒,可这些日子受着战场热血的熏陶,却越来越发觉自己很想像军中将士一般,能够上阵杀敌。更何况唐子俊此时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豪气干云的话。杀死敌军主帅!慕容云随却知道这绝非戏言,今晚这一战关系重大,胜则能撑过这一日,只管等着元帅歼灭忽伦左的偏师,大损司兰军元气,司兰雪衣的主力军自然不战自退。可今夜若败了,坝原大营不保,涿郡便危险了。 当然,若唐子俊真能刺杀司兰雪衣,自然是比获得一场大胜仗重要百倍。司兰雪衣若死,以司兰现在的王司兰皎皎的才能,就算北庸尚无余力平定司兰,至少也可保西北十年无战乱之虞。 慕容云随擦了擦额上浸出的汗水,举杯道:“云随替父亲,替北庸军民,谢过子俊。今夜凶险,子俊多多保重。” 唐子俊伸了一个懒腰,笑道:“最受不了你这般模样,好好说话。” 这时,慕容蓝当走了进来,先朝慕容云随行了一礼,这才朝唐子俊道:“云奇将军请唐将军过去。” 唐子俊眼睛立刻眯了起来,脸上露出招牌式邪邪笑意,起身便往帐外走去。经过慕容蓝身边时,却被慕容蓝一把拉住手臂。唐子俊见她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却说不出话来,知道她必定是猜到了今夜必有变故,忍不住道:“放心吧。”言罢掀帘而去。 慕容蓝听着他笃定的语气,不由松了一口气,口中“当心”二字终究还是没有出口,朝云随道:“坝原西南面已经扎好营帐,请少主随奴婢去那边暂避!” 慕容云随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漫不经心的道:“把我的被褥抱过来,我今夜和子俊住在一处!” 慕容蓝一愣,不撤走么?不由苦恼地道:“少主,你又不能上阵杀敌,何苦呆在这里?” 慕容云随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道:“有些日子不见,学会质疑我的决定了么?我是军师,是元帅的儿子,是领军大将军的兄弟,你说我如何能临阵脱逃?”言罢看了一眼唐子俊离开的方向,“想必,你也是不想离开的。” 慕容蓝诧异的抬起头,看见慕容云随眼中的笑意,顿时红了脸,又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 晚上,慕容云随正睡得朦朦胧胧,只听见帐外突然传来喊杀声,连忙起身,披上大氅,走到帐门外。慕容云随有些紧张,虽然早才道敌军会来偷营,事先做足了准备,可是对方毕竟是司兰雪衣,今夜之战又无比关键,慕容云随还是很担心被敌人得手。 唐子俊见慕容云随从帐内出来,眼中印着火光,抬手一指,有些兴奋的道:“她来了!” 慕容云随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黑夜之中,火光四起,无数阴暗的影子在营外旷野中中穿梭而过,夜色昏暗,过了片刻,司兰军大概是见我军早有准备,营盘守得严密,便如潮水一般退走。而就在司兰军撤退之机,另一处营门忽然打开,一部北庸弩箭兵齐声呼喝,弩箭齐飞。只是,司兰军似乎早有防范,凭着快马,迅速悄然隐入黑暗之中,双方都没有过多的损失。 唐子俊皱起了眉,“不对,司兰雪衣不在来袭军中!”突然惊道:“遭了!” 慕容云随听闻唐子俊说司兰雪衣不在军中,心中也是一惊,当即回过神来,只是唐子俊话未落,后营粮草突然火起。果然,前营敌袭不过是个幌子,司兰雪衣所部却在后营,只是,他们并没有入营,只是点了火箭射入营盘,唐子俊连忙下令救火,却来不及集结反击的兵马出寨。 眼看司兰军偷袭粮草成事,正要退去,唐子俊冷哼一声,朝慕容云随道:“粮草不保,便是元帅得胜归来,我们也占不了优势。现在要使他们退兵,唯一的法子,便是杀了司兰雪衣。” 慕容云随知他了得,却也不由担心:“司兰雪衣本就是极有名的高手不说,跟随她的部下更是个个骁勇善战,武艺不凡,你单枪匹马,胜算不高,不如集结军士,再杀过去。” 唐子俊摇头道,“轻骑来去如风,来不及了。”言罢执了一张硬弓,一筒十二支狼牙长箭,牵过一匹骏马,翻身上马,足尖一踢,独自朝山下敌军冲了下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刺雪 …… 山下司兰军一击成功,正快速退走,见一匹骏马狂奔而来,一人低低伏在马背之上,登时大呼起来。 唐子俊以足尖踢马,纵马向司兰雪衣直冲过去,眼见离她约有二百步之遥,在马背之上拉开强弓,飕的一箭,向她射去。司兰雪衣身旁将士举起盾牌,将箭挡开。唐子俊纵马急驰,再拉强弓,一箭将那将士射倒,第三箭连珠而出,直射司兰雪衣。 司兰雪衣眼明手快,腰间明月剑瞬时离鞘挥出,往上击去。不过是击落一支飞剑而已,这原是雪衣手到擒来的本领,却不知射这一箭上附有内劲,明月剑击到了箭杆,箭势非但不减,反倒带着一股炽烈的内劲朝司兰雪衣心脉侵去。司兰雪衣面色一白,不敢硬接,连忙借着箭中劲力往后仰去,仰头间晃眼瞧见身后正是师兄忽必思,自己若躲了过去,师兄必定中箭。司兰雪衣眉头一皱,明月剑发力,硬生生将箭力卸尽,自己身子一晃,被震落马下。 司兰雪衣突然坠马,黑夜中,司兰军也看不清楚她是否中箭,顿时呼声大作,几百枝羽箭都向唐子俊射去,唐子俊翻身滚落地上,霎时之间所骑之马中了一百多只利箭,变成了一匹剌猬马。 唐子俊在地下几个打滚,已借着夜色隐到树影之后,展开轻巧腾挪功夫,在颗颗树影间一闪即逝,快速朝司兰雪衣落马的地方靠去。众军士乱箭齐放,却始终连唐子俊的衣角也沾不到。而司兰军中却有不停有将士中箭落马。 司兰雪衣落马调息的瞬间,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知道对方一旦侵入司兰军中,必定造成大片死伤,这次跟自己来烧粮草的都是司兰军中的精锐。若是折损严重,司兰军必定元气大伤。何况,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这些人在这里,只会是无谓的牺牲,反而会让自己束手束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即也不犹豫。扯下银色帅甲,套在下马探视的忽必思身上。命令道:“快走!” 忽必思见雪衣没有受伤,大松一口气,听了雪衣的命令,一愣之下已经明白。独自突袭而来那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只有一个人,己方可有三千余骑精锐,便是人海战。难不成还杀不了他?怎能让元帅独自冒险?忽必思抗议道:“元帅……” 司兰雪衣扬手打断他,“本元帅军令,忽必思将军,率部回营。” 忽必思情急之下,叫道:“雪衣,怎可独自犯险?我决不会走!” 司兰雪衣冷冷瞟他一眼,“师兄还信不过我么?这些年你可曾见我遇过敌手?你们走了,我便是不能杀他,难道还不能脱身么?”见忽必思还在犹豫,一把将他拎起。扔到马背上,一刀刺在马腿,大喝一声:“快速回营!”战马吃痛,载着忽必思狂奔而去。一众司兰军听了司兰雪衣的声音。又见司兰雪衣的银甲在战马上狂奔而去,知道元帅安然无恙,心中大定,也不多想,当即策马追去。 马蹄纷乱。唐子俊不用躲避乱箭,自然来得更快。 “叮叮叮”三响,三枝箭被雪衣的明月剑撞了下来,此时,唐子俊所携的十二枝羽箭已尽数射出,眼见司兰雪衣便在不远处持刀横立,嘴角浮现一抹极畅快的笑意,手上强弓一扔,碎月刀已滑入指间。有意思,身为三军统帅,竟然让自己的部属先逃,自己亲自断后,是瞧不起我,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原想若是要在几千军士中杀你,确实不易。如今正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在我的碎月刀下逃命? …… 碎月刀,明月剑,刀剑相撞,火花顿现。唐子俊和司兰雪衣两人脸上同时变看颜色。司兰雪衣踉跄退了两步,笑道:“佩服!” 唐子俊眯起了眼,笑意更浓,深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次出手,却听身后马蹄声大作,慕容蓝的声音远远传来:“唐子俊!住手!” 原来慕容蓝见唐子俊独自追去,生怕他有事,不及细想,以最快的速度带了一队骑兵追了出来。远远见只有唐子俊和司兰雪衣二人缠斗,不由大急。她自然是不希望唐子俊有事的,但是,虽然司兰雪衣是敌国元帅,可一想到司兰雪衣要死在唐子俊手上,要死在自己面前,心里就如刀绞一般难受。是以,见司兰雪衣吃亏,竟是忍不住呼喊出声。 唐子俊深思一顿的瞬间,司兰雪衣清晰感觉到没有被他的念头锁定,脚下一点,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树影之间。 唐子俊正要追去,只听慕容蓝在身后一声接着一声的喊“唐子俊”,不由皱了眉头,停了下来。回转身静静看着渐渐奔近的慕容蓝。 慕容蓝一拉缰绳,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跑到唐子俊身前,“你没事吧?”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很傻,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唐子俊沉默片刻,冷冷道:“回去!” 慕容蓝愣了一愣,唐子俊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甚少这样说话,不由有些委屈,低声道:“我不过是担心你……” 唐子俊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亮光,极为认真的看着慕容蓝,“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她?你最好搞清楚,那人,已经不是你的同门师姐妹。她是司兰国的公主!司兰军的大元帅!你到底知不知道,司兰军到底杀了多少北庸百姓?又有多少北庸将士为了抵御司兰军扰境而战死沙场?你又到底知不知道,若是我今日杀了她,这场大战就此结束了!妇人之仁!”唐子俊放开手,停了一停,道:“回去!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去!” 慕容蓝怔怔片刻,欲言又止,最终跺一跺脚,翻身上马。策马跑出几步,再回头,已经看不到唐子俊的身影,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惊恐,他是去敌营刺杀么?是了,刚刚一番交手,敌人怎能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敢去敌营刺杀呢?可是,司兰军的大营又怎比此处?那里有司兰数十万大军啊!一个人任你武功天下无敌,到了千军万马之中,也是全无用处的,再说还有雪衣那等高手,他要如何保全性命? 慕容蓝急忙对身旁一个偏将道:“回去禀报军师,就说唐将军去刺杀敌军主帅,请他设法来救!”言罢,扯缰掉转马头,策马追去。那偏将愣愣半晌,回过神来时,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带了众人策马回营禀报。 …… 夜已经很深了,营帐外偶尔传来孤独的草原野狼的叫声,凄凉而又悠长。 今天一场大战,一场偷营,又是和唐子俊一番对决,司兰雪衣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疲惫的神情,只是,有些不甘心。思索半晌,想到明日的大战,打了个呵欠,掀开了羊毛被子。忽然,她停住了手:帐篷门外固定巡逻的脚步声似乎有些不对劲。 司兰雪衣反手按上了腰间的明月剑,出声唤道:“卓拉!” 本该守在帐外的亲卫卓拉并没有人回答,白光一闪,明月剑无声地出鞘,紧紧握在司兰雪衣手中。她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帐篷门帘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嗤啦!”一阵撕裂耳膜的尖锐剌响过后,帐篷门帘无声无息碎裂飞散,碎片被气劲卷起,飞进帐篷,片片锐利如刀。犹如沙漠中突然出现的可怕风暴,无数的光点像雨点般倾泻灌涌进了帐篷中,风暴一般席卷一切,一阵密集的“哧哧哧”轻响,司兰雪衣原本站立的位置后面那张垫着虎皮的长椅上,已经钉着无数的暗器,蜡烛的光亮从洞眼里斑斑点点地映照到营帐外的黑暗中。 “漫天花雨!”司兰雪衣见到光点时心中大惊,来不及反击,身子灵巧的就地滚出老远,明月剑一斩,摆蜡烛的案台翻到,营帐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随即便听到“哧哧哧”几声暗器刺入钝物的声音,原来身后的座位已经中了无数暗器。 司兰雪衣一阵心悸,在黑暗中无声摸行,靠听风辨声来判断敌人的位置,瞬时挥剑还击,耀眼的剑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明月剑在黑暗中划出几道优美爽利的弧线,却,少有地,落空了。司兰雪衣却并不奇怪,既然知道对方是谁,那么对方便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自己击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司兰雪衣感受到一把冰寒刺骨的飞刀划破空气正在向她的胸口袭来,司兰雪衣迅速一个闪身,只听身后一声闷响,堪堪躲过了碎月刀。看来,落空的那一剑暴露了自己的方位。而顺着碎月刀来的方位,司兰雪衣挥剑还击。 “叮!”的一声,碎月刀明月剑在空中激烈地撞击,爆出了几点火花,俩人同时闷哼一声,继而长久沉寂。 司兰雪衣一膝跪地,一膝半蹲,保持着最好用力的姿势,将明月剑锋的光亮藏于袖中,一动不动。 唐子俊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聚精会神,竖着耳朵,细细倾听,或者说感受营帐内的一应变化,甚至空气流动。司兰雪衣的反应让她很吃惊。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没有慕容蓝的突然打断,司兰雪衣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有着野兽一般强烈的触觉。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司兰帅营,短兵相接 …… 司兰雪衣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唐子俊沉默着。 可怕的沉寂和黑暗笼罩着营帐。只有夜风穿过营帐破损缝隙所带来的呜鸣声,静得让人心寒,黑得仿佛掉进了大墨缸中,伸手不见五指。 唐子俊还停留在帐篷中,眼睛没办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只能依靠耳朵,细细捕捉司兰雪衣的位置。 从唐子俊击破帐门到发出暗器,司兰雪衣立即躺倒并且砍翻烛台,这一连串的动作全部发生在电闪雷鸣间,双方全都是以快打快,连看清楚对方面目的机会都没有。 能于千军万马中刺杀父王,司兰雪衣比谁都清楚,唐子俊绝对是平生罕见的高手。对方的碎月飞刀太可怕了,一招“漫天花雨”,暗器简直如雨点般倾泻,只刚才一瞬,便同时发出十几道暗器,放眼望去,只觉一道光团般向自己罩来,,她根本没有把握可以全数抵挡。幸好自己反应迅速砍翻烛台,帐中陷入一片黑暗,否则不到几个回合,自己就可以变成刺猬了。司兰雪衣心中升起冰凉的感觉,唐子俊的招数果然快、狠、准!难怪司兰军中闻之色变。 沉闷的黑暗中充斥着浓重的杀机,恐怖,压抑。司兰雪衣心中的弦绷得紧紧的。而唐子俊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司兰雪衣屏住呼吸,隐藏在面前的漆黑中,而她的大军就在咫尺左右。唐子俊知道,司兰雪衣若是发声求救,自己虽然能捕捉到对方的方位,可以将手上的暗器齐发,料定她不死也要重伤,可自己就插翅难飞了。岂不是和她拚个同归于尽了…… 司兰雪衣却也不敢呼救,自己一旦发出声音暴露自己,势必会引来唐子俊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暗器。而她确实没有信心。能够在唐子俊碎月刀的威胁下,全数躲过那些暗器,撑到司兰军赶来解救自己。自己若是有所损伤。唐子俊还可以在军中大杀一番,自己的数十万大军。能不能留下他的命,尚是未知之数。 两人都很清楚,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有时候,一招便足以致命。 司兰雪衣的思维一片空白,只静静忍受黑暗中的考验和折磨。 唐子俊的背后,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但精神却始终高度集中。但大脑已经在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了:出生药秀的司兰雪衣,司兰王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快剑?有什么办法,让露出行藏呢? 营帐外有脚步声走近,主帅营帐里的响声惊动了几个过路的值守兵将。有人在营帐外喊话:“末将北卫营阿错其,元帅,您没事吧?” 司兰雪衣没有出声。 唐子俊也没有做声。 帐篷门帘处出现了火把的一丝光亮,那个叫阿错其的小将举着火把走进了漆黑一片的帐篷中,大声地喊道:“元帅,您……” 司兰雪衣突然觉察不妙。冒着暴露的危险猛然喊出声来:“出去!” 话音未落,“哧”的一声轻响,阿错其整个人僵住了,在火把昏黄的火光照耀下。他面露难以置信的神情,手中燃烧的火把掉到了地上。喉咙中发出“咯咯”的怪声,却是说不出来话来:一柄锋利的飞刀从颈后剌入,已经全部没入他的脖子。他徒劳地大口喘着气,用手捂住喉咙,没有血,他喉咙处却发出了“咯咯”的怪声。他含糊不清地喊道:“元帅,小心……” 忽然“嘭”的一声,飞刀所带的内劲爆发,阿错其顿时身首异处,殷红的鲜血如喷泉一般大股从脖子断裂处喷出。没有头颅的身体抽搐了两下,整个人仰倒摔在了地上,身体恰好压灭了火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营帐中又回复了一片漆黑。 帐门外侯着的两个兵士觉得不妙,拿着刀冲进了黑暗的营帐中,司兰雪衣心中一紧,忙警告道:“小心!”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两人从月光下忽然进入黑暗的营帐中,眼睛还无法适应,黑暗中两道银光如闪电般掠过,只听“嗤嗤”两声轻响,接着就两是个兵士捂着咽喉,发出一声还没有完全爆发的惨叫:“啊――” 这声惨叫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黑晚里,却远远地传了出去。靠近帅营的几个大营都听得清清楚楚。沉睡的军士蓦然惊醒:“怎么回事?” …… 忠诚的将士相继惨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一种屈辱的、无力的挫败感使得司兰雪衣血脉贲张,热血上冲,脑海中不断地回响:这混蛋!是我的杀父仇人!他的手上,染满了司兰将士的鲜血!我要杀死他! 唐子俊仿佛能够感觉到司兰雪衣的情绪变化,她不再屏息,不再匿藏,而是极力压抑自己的愤怒,扬起利剑,捕捉自己的行踪。 唐子俊无声地冷笑,故意将呼吸重了一丝。若是论感觉,无论视觉、听觉还是嗅觉,相信这世上能与他匹敌的不多。否则师父也不会看上自己,耗费无数良药心血,将自己训练成唐门最出色的弟子。经过了这些时候的适应,他相信,司兰雪衣一定还看不见,但他却已经可以隐约看见朦胧的身影。果然,司兰雪衣的身影,半隐半现,正循着耳中听闻的细微呼吸声,持剑一点点地逼近自己。 唐子俊冷笑的同时,心中也有些诧异,这个司兰公主好像并不像北庸将士口中传的一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相反,她很在乎自己下属的生命。如果她能像刚才那样,继续躲藏在黑暗中,等候司兰军大批赶来,拖延下去对她是绝对有利的。但是,自己才杀了几个士兵,她竟然愚蠢得主动出声暴露了身形。可见果真是个爱憎极度分明的人,对敌人狠辣到极点,对自己人,却没有该有的冷静和牺牲。 …… 唐子俊见司兰雪衣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一剑剌过来,又慢又稳,不带起一点风声。 “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响,唐子俊身形一转,碎月刀在黑暗中分毫不差地击在明月剑上,司兰雪衣手腕顿时一阵酥麻,险些拿不住剑。 唐子俊再乘势一掌袭去,司兰雪衣旋风般转身,“唰唰唰”就是三剑,剑光如雷霆闪动,直往唐子俊要害招呼。唐子俊每一招都是险险避过,心中有些意外,司兰雪衣拼杀起来竟然如此强悍,速度和凶猛都是绝对一流的!好在黑暗中她目不能见物,只能依靠那感觉和风声来判断自己的方位,即便如此,也是格外惊险。 唐子俊没有机会再出飞刀,干脆采取近身搏击,倚靠丰富的临阵经验和超乎常人的速度,一次次封挡司兰雪衣的层出不穷的杀招,顷刻之间,司兰雪衣已经落在下风。 司兰雪衣是何等的冰雪聪明,一番交手已经明白过来:“你竟然能看见了?”黑暗中,唐子俊凭借一双肉掌精确地格挡了自己招数。只能是这个解释。 “死吧!”唐子俊冷喝一声,右肩直撞入司兰雪衣怀中。司兰雪衣立即放弃了偷袭的想法,正面受她一撞,整个人顿时脱离了唐子俊的气势笼罩,身影一晃,已经退到了帐篷边,身法之快,形如鬼魅。 “想逃!?”唐子俊低喝一声,身影一闪已经欺身追了过去。但司兰雪衣并非想逃,只听见“哧”“哧”两声裂响,司兰雪衣反手一剑,身后的帐篷帆布一划之下已经多了两条一尺长的交叉剑痕。顿时,清亮的月光从裂口处洒了进来。帐篷里人和物的轮廓已经可以看得清楚了。 这下,双方都可以看见了! 唐子俊明白司兰雪衣的用意,也不作声,飞刀再出,刀上已经运上了七成内力。司兰雪衣看得清楚,长剑如同毒蛇般吐出,“叮”的一声脆响,击上碎月刀刀。火星四溅,司兰雪衣只觉手臂酥麻,却见唐子俊已经闪电般欺来,眼前一花,竟然还有一枚暗器在唐子俊攻到之前飞来,司兰雪衣大惊之下,强行折腰闪避,那枚桃花镖却是划破腰间软甲,再破衣衫,一直划破腰间皮肤,才险险滑出。 “咚”的一声闷响,一样东西自司兰雪衣腰间滑落地上。唐子俊只瞟了一眼,将将要击中司兰雪衣的右掌猛然一顿,向后退出一步,喝问:“住手!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司兰雪衣却是闷声不吭,偷偷运气想要环节一下右手臂的酸麻,刚才强行卸下碎月刀碰击之力,他手臂几乎不能动弹。暗暗运了两回气,才稍微缓解。见唐子俊问话,也不理会,执剑又要上前拚杀,唐子俊再次向后一跳,冷声道:“住手!司兰雪衣,这东西从何而来?” 司兰雪衣不答,剑光却去得更快,剑锋斜斜上刺,直往唐子俊咽喉。这一招完全是逆反常理而为之,在这种以快打快的搏杀中,双方都没有思考时间,只能凭着直觉应战,司兰雪衣相信,任随他武功再高,碰上了这种反常的剑法也必定吃亏。 不料司兰雪衣的剑才刺出一半,唐子俊右手平举,一把闪着金属亮光的暗器闪电般爆射而出,直袭司兰雪衣面门。司兰雪衣大惊,仓惶后退。 ……(未完待续) 第一〇三章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 司兰雪衣剑术奇妙,出乎意料,往日往往一招见效的奇妙怪招,在唐子俊面前仿佛全无用处,无论她如何腾挪变化,唐子俊都始终比她快一步,自己的招式变化仿佛能被唐子俊看透一般,往往剑势刚出,便被他先行破解了,还屡次遭遇危机几次险些中招――奇怪的是,对方仿佛也有留情之意,不禁没有再发暗器,有些时候明明司兰雪衣明明已经躲闪不及,唐子俊却故意把招数一缓,放了雪衣一条生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司兰雪衣越打越是心惊,到后来简直有种被戏弄的气急败坏,可是,唐子俊又不是疯子,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自己的营帐和自己玩这种玩命游戏?杀人的游戏,一向是自己才能主导的。可今天,这种事却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司兰雪衣恼羞成怒,面色苍白如雪,冷喝一声:“混蛋!死吧!”手腕一翻,明月剑舞成一片细密光影,整个人旋风般朝唐子俊扑去。 唐子俊的瞳孔猛然收缩:“七秀剑舞!” 只见司兰雪衣手中明月剑极尽变幻之能,幻成无数剑花,融合着司兰雪衣悍不畏死的杀气和胆色,竟然把如此美丽的剑舞演化成了最可怕的杀招。唐子俊知道,只要让她近身,自己会在一瞬间给那看似美丽明月剑绞成碎片! 危急之刻,唐子俊皱眉冷喝一声,将十成内劲带入碎月刀中,碎月刀映着月色,化作一道银光,闪电般脱手而出! “叮!”一声响,刀剑再次撞击,两人都是全身一震。各自退后一步。 “干他娘的!”唐子俊愤然开口,乘着司兰雪衣调息的当口,尽量忍住手臂上对方真气入侵的酸麻痛楚。身形一闪,适才从司兰雪衣怀中掉落地上的东西已经拿在唐子俊手中,竟然是一把梳子。 司兰雪衣见他拣了梳子。本想抢回来。可不要说动上一动,连话都说不出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唐子俊的真气炙热而犀利,这次又是十成功力直接侵入自己的内脏和丹田,司兰雪衣只觉五脏六腑如被火烧似的炽热感觉,痛得像是有人用沙子在磨自己的内脏。现在自己只能不停运气,绵绵化去体内乱窜的杀伤真气,一时间根本不敢移动。只盼自己能比对方更快地将攻入体内的真气化去,哪里知道唐子俊竟然只定定站了片刻。便可以飞速的去拣自己掉的东西,司兰雪衣心神大震,真气更加震荡不宁。 “哼,没用的!”唐子俊冷冷道:“没有一个时辰,你休想动弹。” 司兰雪衣怒极反笑,“外面是我的人,你受我一击,我不信你还能逃得了!等死吧!” 唐子俊没有理会她,细细摸索探看了一遍,正要说话。忽然,不远处,司兰军士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有刺客!”、“保护元帅!”人声沸腾,看来片刻前唐子俊杀死那几个士兵的惨叫声已经惊动了大营。尽避司兰雪衣动弹不得,但大部司兰军正在赶来,唐子俊的处境十分不妙。司兰雪衣满含讽刺的望着唐子俊,笑了起来。 突然,司兰雪衣的笑容停滞在脸上:唐子俊已经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贴在她的背后,冰冷的刀锋正抵在自己的喉咙处,寒气逼人。接着,身上的几处要穴同时一麻,顿时连调息的气息都无法运转,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接着,唐子俊脚尖一挑,将地上翻落的油灯挑起,左手单手打着了火折子,十分灵巧地将油灯点燃,营帐中恢复了光明。 司兰雪衣虚眯着眼,终于得见这位日日在战场上遥遥相见的杀父仇人,平生罕见的绝顶高手――唐子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在她对面的案几前,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一手拿着那把梳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司兰雪衣,目光中难掩惊奇。他的身材键硕修长,面如冠玉,眼若星眸,亮得惊人。看着唐子俊竟然还是一副潇洒自若的样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司兰雪衣对自己的武功失去了信心。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惊讶,却都没有说话。唐子俊震惊:司兰雪衣面色雪白,却如冰原雪莲般透着一股子冰寒出尘的气息。明明一副童颜,年纪只怕比莫非还要小,却有一股压迫感自然而然流露!他有些自嘲的笑了,自己视为大敌,千方百计潜来刺杀的敌军大元帅,竟然只是个小姑娘。 司兰雪衣看着唐子俊脸上渐渐浮起的一抹带着自嘲的邪异微笑,心中忍不住怒气翻滚,却又发作不得。唐子俊的眼神越发的深不可测,仿佛能看透她的心,司兰雪衣心中顿时一阵烦乱,再也忍不住了,睁大眼睛瞪了回去:“混蛋,要杀便杀,看你娘啊!” …… 营帐外,纷乱的脚步声伴着伴随着铁甲兵器的铿锵响声越来越近,不过片刻,元帅营帐已经被大批人马团团围住。金属冰冷的反光透过营帐的破洞照射进来,树林一般密集的刀枪剑戟的在帐篷上投下了清晰的影子,火把的光亮摇缀不定。 唐子俊突然出声道:“外面的人听着,雪衣大元帅在我手里。想她死的话,你们尽管闯进来吧!”话声带着浑厚的内力传得极远,众军士中一阵慌乱,将领们不明白营帐中的情况,连忙约束部下停住了脚步。毕竟,没有什么比他们心中又敬又畏,视为战神的元帅司兰雪衣更为重要了。 忽必思灌注内力的声音响起:“元帅您在里面吗?大胆狂徒,速速出来束手就擒,否则,我等必将你千刀万剐!” 唐子俊冷笑一声,缓缓走到司兰雪衣身旁坐下,碎月刀就在手指尖转来转去,司兰雪衣知道他的意思,愤怒的瞪他一眼,无奈开口道:“师兄,你们先不要进来。” “元帅,您没事吧?”忽必思的声音有些焦躁。 唐子俊有些不耐烦地将刀背在司兰雪衣脖子上戳了两下,司兰雪衣心头大骂,狠狠道:“我没事,你们退远一点,我和这位朋友有事相商。” …… 忽必思沉默了片刻,才大声发令:“所有人,后退一丈,不得靠近帅帐。” 听见众人退远,唐子俊才重新坐回司兰雪衣对面,安静地凝视着她。 司兰雪衣对他怒目以视,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异常平淡,可平淡中,却又带着一丝惊异与无奈,继而又回复平静。只是……没有杀意。司兰雪衣渐渐冷静下来,心中极其诧异,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刺杀自己,可为什么,刚才明明可以杀了自己逃走,他却没有下手。 沉默了很久,唐子俊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梳子一扬,开口道:“怎么来的?”声音清朗,语气平静。 司兰雪衣皱眉道:“关你什么事?还我!” 唐子俊邪异一笑,可司兰雪衣总觉得,这笑看着有些萧瑟。“到底从何而来?抢的?偷的?还是别人送的?”顿了一下,他慢慢地补充说:“这东西,是我做的。” 司兰雪衣的眸子突然紧紧地收缩,脱口道:“你就是小牛哥哥?怎么可能?”这把梳子正是当年在七秀后山,莫非托她找寻小牛哥哥留下的信物,当年司兰内乱,她不辞而别,离开七秀,便一直将这把梳子带在身边。大约还因为,这把梳子,其实做得真的挺好,蛮好用的。 唐子俊的眼神眯成一条缝,遂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看来是有人给你的。”旋即无奈道,“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送人也没什么?你和她关系很好么?” 司兰雪衣“哼”了一声,本来不想答的,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唐子俊的神情,却又忍不住说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唯一的朋友。” “况且,这个,并不是她给我的。临死前,托给我,让我帮她找你的!”说着,突然一瞪眼,“喂,混蛋,我的亲卫呢?都死了吗?” 唐子俊秀眉一扬:“其实我并不喜欢无谓的杀戮,但他们的身手都很好,我实在没把握在不惊动你的情形下制住他们。” 司兰雪衣闷哼一声,气愤的扭过头去不看他。 “你说,她临死前托你找我?怎么回事?”唐子俊完全不理会司兰雪衣的愤怒,静静地问道:“那些年,她过得很苦么?” 那些亲卫跟随她征战四方,极为忠心,一想到就这么被唐子俊给杀了,司兰雪衣还处于愤怒之中,冷冷地扭头看着别处,一声不吭。 唐子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敌国大元帅,堂堂司兰公主,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竟然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 (那个…这几天由于工作上的事,心情极不爽利,各种纠结郁闷,大约是有些影响码字的质量。首先表示抱歉!然后,慕容要感谢陪着我,开解我的朋友们,大河,梅香,线头,谢谢你们。抱抱~么么~另外,谢谢2毒刷书评区。我知道,猫猫滴请假条一出来,你的赌*局赢爽了,你来得瑟一下也是应该的。总之,谢谢!最后,慕容还是要无耻的求推荐和粉红的~叩谢!!!) .(未完待续) 第一〇四章 杀伐定,元帅帐里表心意 …… 司兰雪衣冷笑道:“你要杀我还要等到现在?我司兰雪衣又不是傻子。而且,你这混蛋大约是思慕莫非的,否则,怎么会见了这梳子这么失常。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好意思杀了你心上人最好的朋友呢?” 唐子俊失笑,“你错了,我与莫非早已相见,而且,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不堪。” 司兰雪衣瘪嘴道:“你既与她相认了,何必还这般在乎这把梳子?我看你才是傻子!” “我何时说与她相认了?只是相见而已。我认得她,她却不认得我。”唐子俊好脾气的笑了笑,“同你讲这些做什么,倒是你,明知莫非现在入宫做了妃嫔,你却要起兵攻打北庸,这唯一的朋友……” 司兰雪衣脸上的震惊绝不是作伪,片刻后才道:“不要开这种玩笑。她做什么妃嫔?她的个性,怎么受得了宫里的生活?” 唐子俊不答她,只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今日不杀你,但是,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退兵!并且,五年之内,绝不攻打北庸。”看见司兰雪衣眼中的挑衅,唐子俊冷笑道,“相信你也猜到了,慕容元帅已经去追截忽伦左所率偏师,你认为,忽伦左和元帅能斗上几回?忽伦左受挫,司兰军元气大伤,北庸军大胜指日可待。可是,却有你这个意外因素。我不确保,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战术。为确保北庸军能尽量减少伤亡,杀了你,才能万无一失。” 司兰雪衣知道唐子俊说的是真的,所以她陷入了沉思。 唐子俊续道:“你也可以不答应,但是。我绝对会拼着我这条命,杀了你。无论你是谁的朋友。杀你是我的本意,而谈条件不过是个意外。你,可以拒绝。” 司兰雪衣沉默了很久,道“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跟我走。”她脸上露出调皮的笑。“你杀了我的亲卫,你得赔我。所以,停战的这五年,你要无时无刻的跟着我。” 唐子俊彻底愣住了,这叫什么要求?其实,就算司兰雪衣要他把命留下,他也不会吃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偏偏是――做司兰国公主的亲卫? …… 便在此时,外面合围的将士中有不小的响动。又听见有兵士禀报忽必思,说是抓到了刺客的同党。 司兰雪衣疑惑道:“你还有同党?” 唐子俊更是奇怪,皱眉摇了摇头。 这时又听帐外忽必思小声地发号施令,“让弓箭手准备,全部瞄准门口,本将军引那刺客出来,一见门口有人影,只管射!”他说得很小声,但帐中两人都是高手。皆听得清清楚楚。 司兰雪衣脸色一白,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暗自骂道:“这个笨蛋!” 唐子俊却是豁然长身而起,“不会是她吧?果然是个笨蛋!”仿佛是在为他的话做注释似地。帐外,一个女子清朗的声音传来,“放开我,我要见司兰雪衣!” 司兰雪衣脸色的疑惑瞬间变成愕然,“慕容蓝!” 唐子俊苦笑,右手几个蹁跹飞舞,将司兰雪衣的穴道尽数解了,右手贴在司兰雪衣背上,帮助她运功化解自己的炽烈真气,口中无奈道:“我答应你的条件。你,退兵,放她回去。” 司兰雪衣没有搭话,全心全意借着唐子俊柔和舒缓的真气慢慢将体内乱窜的炽烈真气化解。片刻,只觉身体的酸麻已经缓解了许多,血管里犹如蚂蚁爬行的痛楚也渐渐平复。忽然,唐子俊的手收了回去,见司兰雪衣面色红润了不少,淡淡道:“下令吧!” 司兰雪衣柳眉一挑,“我何时答应要放她了?你们两条命,我一条命,怎么算也是我吃亏啊!” 唐子俊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或者,我可以杀了你,再试试能不能救她。若是不能,畅快杀一场总还是可以的。剩下的,只好留给慕容元帅亲自来讨回了。” 司兰雪衣冷眼横着他,“混蛋!说不得笑么?” 唐子俊气沉丹田,喝道:“元帅有令,三军将士放下兵刃,听元帅号令。”这几句话朗朗传出,盖过数十万人的纷乱,闻声数里,令得前前后后官兵听得清清楚楚。 司兰雪衣凝视着唐子俊,笑道:“她喜欢你?单枪匹马闯来救你!你也喜欢她吧?要不然怎么舍得为了她放弃自由之身?” 唐子俊并不理会她的调笑,将司兰雪衣一把抓起,走到帐门前,抵着她的后背道:“还不下令?信不信下一刻你就会变成刺猬?” 司兰雪衣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高声道:“众三军听令,你们抓的是本帅的师姐,快将她放了,让她来本帅营帐。尔等尽数回营休整。” …… 司兰雪衣和唐子俊看着静静坐在对面的慕容蓝,心情都有些复杂。 此时,慕容蓝头发散乱,一脸狼狈,显然经过了一番恶战。神情却极是洒脱的迎着司兰雪衣和唐子俊的眼神,耸了耸肩,道:“都看着我干嘛?既然你们俩不打了……”她转头看定唐子俊道,“我们走吧!” 司兰雪衣嘴角浮起一抹笑,特意向唐子俊坐得又近了一分,“蓝师姐,你的心上人现在是我的人了!” 慕容蓝一愣,“你胡说什么?什么你的人?” 司兰雪衣还要说话,被唐子俊一眼瞪了回去,唐子俊道:“雪衣大元帅答应退兵。只是,我杀了她的亲卫,需得赔给她。” 慕容蓝见他二人之间眉目传情,心中压不住一股酸涩愤怒,“什么鬼话!雪衣,你要唐子俊给你做亲卫?” 司兰雪衣挑眉得意道:“慕容蓝,你思慕于他吧?” 慕容蓝面上一红,看了唐子俊一眼,直视回司兰雪衣,“我是思慕于他!我从未否认。” 唐子俊身子一僵。司兰雪衣却是有些诧异。“你竟是真的思慕于他么?这花花公子花名在外,有什么好的?”说着觑了唐子俊一眼。 慕容蓝强压住心中的慌乱,看着唐子俊。固执道:“我也知道他很不好,但我就是喜欢他。” 唐子俊混迹花丛,怎会感觉不到慕容蓝的心思。自上次救她脱围之后,两人之间就有一种怪怪的情愫蔓延。唐子俊虽然喜欢游戏风尘,却绝不愿玩弄感情,是以一直有意和慕容蓝保持距离。此刻听慕容蓝当面表白,额头不由滑落一滴汗水。 整个营帐一阵尴尬的沉默。 许久,司兰雪衣才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莫非的小……” 唐子俊心口一紧,忙截断道:“莫非的好朋友。慕容蓝。你是世家之女,又是七秀弟子,以后元帅自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不说豪门大户,至少也是身家清白的官身子弟。我唐子俊不过孤儿一个,浪荡惯了……”一向油嘴滑舌的他,这几句话,竟说得有几分艰难。 慕容蓝越听越是心凉,渐渐的脸色煞白,不等唐子俊说完。已经垂下头,掩住眼中的酸涩,强笑道:“唐公子你不必这么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你和月胧纱的姑娘们都可以调笑打闹,偏偏对我以礼相待。若即若离,我怎会不明白。是慕容蓝配不上公子。”不待唐子俊说话,慕容蓝忽然抬头望着唐子俊黑沉沉的眼眸,执拗道:“我慕容蓝此生却只会喜欢唐子俊一人,只是,这不过是慕容蓝自己一厢情愿的心思,和唐公子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唐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言语间,望着唐子俊亮的惊人的星眸,有些收不回目光。好不容易强行将目光收回来,脸色已经绯红,连忙望向司兰雪衣。 司兰雪衣听得心惊,慕容蓝一向洒脱懂事,现在竟然在自己面前这么说,可见用情至深。见慕容蓝向她望来,她心中立刻警觉,只听慕容蓝道:“雪衣,放过他吧。你身边还会少了亲卫么?若是你真的需要亲卫,我愿意跟你去,至少,我会比他更在乎你的性命。” 司兰雪衣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心中的理由,只好哀叹一声,“你的武功和我相比,你觉得我们更像谁保护谁?” “你的亲卫只怕还不如我!” “所以我才要他做我的亲卫。我原以为我是天下无敌的,今夜本指望着和他大战一场,哪里知道被你搅和了。现在我才知道,你果真是救了我一命。所以,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的。” “雪衣……”慕容蓝的声音有些哀求。 司兰雪衣抬手制止慕容蓝,“你放心,我不过是要他帮我做几件事,等回了公主府,这几件事若是办成了,我自然会让他走。并且保证五年之内不犯涿郡。别担心,我绝不会伤他性命,毕竟,他是莫非的……朋友。”这几件事,唐子俊绝对是绝佳人选。本来退兵也是在所难免的事,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一位绝顶高手送上门来,她怎能因为慕容蓝的几句话而放过呢? 慕容蓝看看司兰雪衣,再看看唐子俊,咬一咬牙道:“那好,我也去!” “不行!”司兰雪衣和唐子俊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慕容蓝见司兰雪衣和唐子俊的默契,心中更加憋闷。 唐子俊看着慕容蓝,极为认真的道:“慕容蓝,请你回宫去。莫非在宫中举步维艰,只有你能帮她。我既不能回宫,希望你能好好保护她。” “又是莫非!我别无所求,只想跟着你,看着你,在你身边……这也不行么?”慕容蓝心中的烦闷一下子爆发出来,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唐子俊见她流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总之,你不能跟我去。” 司兰雪衣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慕容蓝,我稍后会派人送你回去,但是,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明日一早退兵,若是慕容大元帅抓了忽伦左,请元帅饶他一命。” …… 。(未完待续) 第一〇五章 蓝既归,闻书香携如意来 …… 自边塞捷报传来那日起,莫非便从太庙回了明仙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太后的病势还是起伏不定,常妃一直随侍晗宁殿。李欣玉荣宠最盛,皇帝依旧一次也未踏足明仙宫,只是十一月二十二日这天,遣人送了丰厚的赏赐来明仙宫。因为这一日,是慕容大元帅班师回朝的日子。 消息传来时,莫非正在画室里画一副白莲图,手上一抖,一滴墨滴落在白莲中央,淡淡散了开去。莫非不动声色的让榆钱退下,想将落下墨汁的地方几笔勾成一只蝴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只一想到慕容云随便在不远处的御书房和皇帝说话,便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看来今儿这副图是画不成了。“啪”的一声,莫非将墨玉狼毫笔往金丝楠木高案上一掷,正打算出门,却见榆钱快步跑了进来,神色间掩不住的惊喜,语气因激动而有些许哽咽,“娘娘,您猜谁来了?” 榆钱甚少如此失态且没规矩,莫非心中不由有些好奇:莫不是云随来了?旋即又否定了自己才猜想:云随怎可能来明仙宫?一则于理不合,二则,他也决计不会想见自己。正疑惑,见榆钱身后走出一个身影,一袭蓝色绣彩蝶十六幅罗裙,月白色襦衫上斜斜绣着一支蔷薇,越加显得整个人娇俏玲珑。不是慕容蓝却又是谁? 莫非见了她不由心中猛的跳了几跳,几步迎上去握住她的手,眼中盈盈泪光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回来了!” 慕容蓝面上的神情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有些复杂,七分欣喜,二分忧伤,一分落寞。见莫非真情流露。也禁不住有些感慨,点了点头,静静道:“娘娘。奴婢回来了。” 莫非轻轻拍一拍她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是瘦了许多!辛苦你了!”说着。牵着慕容蓝往亭子走去,一面朝榆钱道:“备些菊花茶来。再叫小厨房备些桂花糕来。咱们去亭子坐坐。”榆钱欢喜的领命去了。 …… 小小的亭子里,飘荡着一股淡淡菊花香,风炉上的水已经沸腾了第二遍,莫非将几朵晒干的小白菊洒入水中,正在加水止沸。慕容蓝静静看着她,“不曾想娘娘还会煮茶,却怎好让娘娘煮给奴婢喝?” 莫非嗔怪的看她一眼。“出去一趟,倒是学会跟我客气了。原本就是在七秀时,跟着柳妈学来偷闲玩的,许久没有煮过了,你不嫌弃便好。” 慕容蓝探出手去,拉住莫非的左手,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喝什么,喜欢吃什么!” 莫非淡淡一笑,放下竹夹,“难为你为了我受这些苦。”细细看着慕容蓝。莫非忽然道,“替我谢谢他。” 慕容蓝身子一僵,转眼去看风炉下微微吐着的红色火焰。她知道莫非说的是唐子俊,只是一想到有五年不能见他。心中便针刺一般疼痛,“没机会了。”她尽量让自己的面色正常一点,迎着莫非疑惑的眼神,苦笑道:“他给司兰雪衣做亲卫去了。” 莫非大吃一惊,追着慕容蓝问了前因后果,自是呆了半晌,又感慨一番,见慕容蓝虽强颜欢笑,眼神中却掩不住的落寞悲伤,提到唐子俊时更是忍不住泪水盈盈,心中暗暗吃惊,沉静了半晌,试探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与他……?” 慕容蓝惊然抬头,看见莫非眼中的了然,脸上一红,心中悲伤更甚,“你知道了?” 莫非顿时再无怀疑,“你这副神情,瞒得过谁?” 慕容蓝淡淡一笑,语气中却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坚定,“喜欢便是喜欢,本就没想要瞒谁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莫非见她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可是他轻薄于你?” 慕容蓝连忙摇头,脱口道:“没有,他对我向来持礼。” 莫非望着慕容蓝,“你怎会喜欢他?他……” “娘娘!”慕容蓝忙打断莫非的话,眼神空空的望着远处,“娘娘莫要说他的不是好么!况且,只是奴婢自己有这份心思罢了。唐公子他……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这五年,尚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便是想远远看着他只怕也不成。如今唯有祈愿他平安罢了。” 莫非没有料想慕容蓝竟然用情至深,见她一副失神的样子,不由黯然,却也不知从何安慰,只好说了些宫中的事分她的心。心中暗暗想着:一定要寻机会让慕容蓝完好的出宫去,只是近些日子,自己确实离不得她。只好委屈她了。 二人就着点心饮着茶水,就这样聊了半日,方才听榆钱来报,说是闻书香来了。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自进宫以来,倒还是闻书香第一次前来明仙宫。 莫非起身便要迎出去,慕容蓝一把拉住她,想了想才道:“你要小心应付。宫里不比七秀。闻书香是秘秀的人,连七秀弟子都不知道秘秀学的,到底是什么。闻书香看着柔弱,却又深不可测,看似与谁都亲近,却与谁都不亲近。” 莫非想起她扮作羽林卫混入宫中救姐姐时所见的那一幕,当时闻书香不过是个才人,竟能将李欣玉和鲜伶俐算计得极妥帖,精明如皇帝都未曾怀疑她半分,事后还不忘收买自己,确实心思沉稳。当即拍一拍慕容蓝的手道:“你才回来,自去休息吧。我晓得应付。”想了想又道:“那药丸,再替我制些,有备无患。” …… 揭开一个五寸见方的鎏金镶翠玉沉香木盒,一股清雅香气顿时扑面而来,之间里面盛着的是整整一盒杏色的香粉。 莫非伸指沾了少许,用指尖微微一搓,直觉入手柔和细腻,香味更是馥郁无比,她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含笑不语,娇娇怯怯的闻书香一眼,有些诧异地道:“这香粉味道奇特,却不是宫中之物。” 闻书香掩口一笑,点了点头,“娘娘好眼力,这香粉是我自己配制的。”她今日只穿着牡丹绣杏色对襟襦衫,配着六幅缭绫长裙和晕色泥金披帛,看去比平日更加娇柔温婉了些。 莫非尴尬的笑了笑,这哪需要什么眼力,宫里给各位娘娘分发的那些香粉和她的这一盒比起来,大概只配用来洗脚。“姐姐还是叫我妹妹吧,这一声娘娘,倒叫我们姐妹生分了。” “如此姐姐就不客气了。”说着将案几上另一个刻着折枝莲叶图索的檀木匣子往前又推了寸许,“小小心意,恭贺妹妹父兄凯旋归来,还望妹妹笑纳。” 这盒自制的香粉想来绝不是平常之物,竟然还有礼?这不来则已,一来倒是要把前面送礼的诸位妃嫔都比下去一般。 莫非揭开镶宝珠盖钮的六瓣莲花盖,打开匣盖,里面是一柄一尺多长的翠绿色碧玉如意,云纹流转,色泽通透,果真是少有的珍品。莫非眉头一蹙即展,推辞道,“如此难得的宝物,妹妹怎好收下。姐姐折煞妹妹了。” 闻书香颇有深意的望着莫非,看她一脸诚挚,确没有旁的意思,微笑道:“昭仪娘娘是明白人……”说道这里,却没有继续,自是端起茶盏,饮起茶来。 闻书香的意思莫非自然是明白的。这柄如意,无非是寓意她闻书香愿意和莫非结为同盟,互为助力。说白了去,就是表明立场,愿意帮助莫非争夺后位,而她自己,则借着莫非的高位,得些好处。 只是,其他人看不明白也就罢了,闻书香一向冷眼旁观,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无意于后宫争斗呢?这大约也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来招惹自己的原因。那么,为何她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适才她提到父兄凯旋而归?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她又怎么能确定,自己登临后位之后,会愿意帮她达成心愿?――或者,她正是看中自己无意后位,才会来主动与自己结为联盟的? 莫非不由有些发愣,闻书香垂眸喝了口茶,抬头见了莫非的表情,笑道,“不过一方如意罢了,只是图一个好意头,也没什么珍贵的。在这宫里,谁不想事事如意呢?却又有谁能事事如意呢?妹妹,你说是吧?” 闻书香的意思很明白,也就是说,无论莫非愿不愿意,她已经卷入这场后宫之争中了。闻书香会支持自己登上皇后之位,然后借助自己的力量来达成她的心愿。可是,闻书香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如果真是皇后之位,自己倒是不稀罕的,就怕,不止于此。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娇俏柔弱、声音细致温婉的秘秀弟子,想起慕容蓝的提醒,想起幽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秘秀后山,莫非忍不住也叹了口气,低头默默的喝了一口茶,自己自认还是有一些识人之明的,可是,却越来越看不透闻书香了。 看来,闻书香必定是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却又不方便直言相告,为避免日后的误会,今日干脆提前站队,表明立场,成为自己暗中的助力。如此一来,自己怎可拒绝?况且,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深宫之中,是非岂是可避的? 莫非默默的想着心事,直到喝完了两盏茶,目光才投向闻书香带来的匣子,微笑着道,“如此,妹妹便多谢姐姐了。” …… 。(未完待续) 第一〇六章 闻书香示好藏祸心,慕容蓝问暖思故人 …… 闻书香眸子中精光一闪,笑着将茶盏放下,自衣袖中摸出一张纸签,递到莫非手中,“这玉如意是姐姐的一番心意,这香粉却是姐姐的一番功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虽然并不珍贵,但制作起来却不简单。姐姐今日特意将方子拿来,若是妹妹用着觉得好,日后有暇也可以让你宫里的人给你配些来用。” 莫非心中冷笑:我宫里的人,能配药的,还不只有慕容蓝一人。为何偏偏此时提起?口中道了谢,笑着接过纸签一看,却是越看越是心惊――“珍珠,玉屑,钟乳粉,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木兰花各三两,梨花,虞美人,马蹄莲,樱花,郁金香,百合花各四两,麝香一铢。捣碎,珍珠,玉屑研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勿泄;可以以蜂蜜调之敷面,可洗手面作妆,常用面如莹玉……” 东西稀奇古怪不说,还研磨千遍?莫非心中不由大为感叹,突然又觉得不对,抬眼再看闻书香,果然见闻书香眼中尽是深邃的笑意,再看案几上那一盒子粉,顿时觉得它比金粉还要沉重。闻书香断然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既然送了做好的香粉来,却为何要附上方子?最重要的是――这方子中的好几味花,都是有毒的。 莫非略一思索,已经心下了然,忍不住住叹了口气,看向闻书香,“闻姐姐,这方子也太金贵了些,妹妹实在有些受不起!” 闻书香只笑道:“不过是普通香粉的方子而已,妹妹何必客气。只是妹妹本来便肌肤如玉,确实也用不上此物,只是若叫旁的人知晓妹妹用着这般好的东西,多半会来向妹妹讨要。妹妹那时却莫要心疼才好。”她看着莫非极为缓慢的说道,“说来,姐姐那里的方子倒是有许多。只怕连慕容蓝看了也不一定能解,闲暇时,倒是可以和妹妹一起探讨一二。” 难不成秘秀竟是研究这些偏方?莫非额头一滴冷汗滑落。只得笑道:“这样好的东西,妹妹只能却之不恭了。只是得蒙姐姐厚爱。心里有愧罢了。只是……”莫非觑闻书香的眉梢不经意的略挑了一挑,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闻姐姐与鲜伶俐素来交好,而妹妹与鲜伶俐的关系,闻姐姐也该知道。” 闻书香听了这话,晓得顿时更加欢愉,有莫非这一问。她才能真的放下心来。若是不能坦诚相言,谈何合作?“妹妹只管放心。我与鲜伶俐私交甚好,却只限于私交。妹妹与她的事,我绝不会插手。”鲜伶俐从来都不是她的助力,若是她得势,将来或可提携鲜伶俐一二,否则,只凭鲜伶俐的品格,只怕终此一身,也只能是个美人了。闻书香顿了一顿。忽然道:“还请妹妹哪日得闲为我作一副画。改日我自会遣宫中女官来取。” 莫非连忙道:“哪里敢劳烦姐姐,画好之后,自会遣人给姐姐送去。只是妹妹手拙,画不出什么大作。还请姐姐不要见怪才好。”见闻书香谦逊一番,才问道:“不知姐姐喜欢什么画?” 闻书香饮了一口茶,嫣然一笑道:“人像。” …… 画室里,莫非静静的望着高案上的月白绢帛,迟迟下不去笔。一来画人像并不是她所擅长的。二来,闻书香所求匪夷所思,却正是将她二人牢牢捆在一起甘苦与共的最好法子。试想,若是在闻书香宫中搜出除皇帝以外男子的肖像,而这幅肖像又是出自莫非之手,两人之中,又有谁能脱得了干系?只是,这件事,莫非心中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妥,却又说不上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慕容蓝端了一碗琉璃盏的浓汤款步走了进来。 莫非索性将狼毫工笔轻轻放置在墨玉卧仙笔架上,缓步迎了上去,就着空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好香啊,今儿又是什么汤?” 慕容蓝笑道:“是淮杞牛肉汤,补气养血最好不过。”莫非体寒,这几日便是在暖阁里烤着银碳也是手脚冰凉,慕容蓝和冯太医商量了一番,专程调配了几味食补的方子,每日让小厨房换着花样给她熬制。 莫非细细抿了一口,“果真香浓爽口。”又饮了一口,横了慕容蓝一眼,“早该想这些法子,比喝那些又苦又臭的药水不知强了多少。” 慕容蓝失笑,想了想,忍不住还是问:“娘娘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前头才叫我调制了寒凉的药丸,现在却又要千方百计调理身子!” 莫非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好么?” 慕容蓝疑惑的摇头:“自然是好的。只是不明白。” 莫非将琉璃碗往案几上轻轻一放,微微一笑,“你可知闻书香临走前说了什么?” 慕容蓝越发好奇,“到底说了什么?” 莫非垂下眼帘,掩住了目光中的复杂情绪,“她说,身体是最好调理的,可好可坏。若是一直不好,便是突然死了,也没有人觉得不正常,只会觉得你时运不济。但是,若你身子大好,精神奕奕,却突然得了什么病,自然会惹人生疑。在这宫中,还是身体好点,日子才好过。” 慕容蓝琢磨了半晌,突然吃了一惊,“有人要害你?” …… 酉初刚过,天色就有些黑了下来。莫非站在亭子的台阶前,抬眼看了看沉沉的天空,伸手接着细细的雨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从午时开始,这场冬雨已经连下了好几个时辰,也不知明日会不会晴好――明日,令公府有一场庆功宴,朝中文武,不知会去多少。 身后响起脚步声,慕容蓝一身粉蓝色袄裙站在莫非身边,学着莫非的样子将手伸出帘子去接了几丝细雨,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听雪衣说,这时节,司兰国该下雪了。” 莫非心中一动,收回手来,定定望着慕容蓝,叹息道:“是我连累你了!” 慕容蓝一怔,笑了起来,“娘娘哪里话。即便是云溪小姐入宫,奴婢也是要随侍的,奴婢如何敢当娘娘连累二字?” 莫非沉默片刻,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若不是我,你又怎会陷入险境,又怎会和唐子俊扯上这分不清划不明的关系,怎会图惹这些烦恼心思。若不是我,似你这般洒脱的性子,又怎会确认了自己对唐子俊的心思,却还巴巴的回宫来看顾我?这话她却没有出口,只是转头看着慕容蓝,问道:“蓝,你想不想去司兰国?” 慕容蓝仔细想想,认真的点了点头,看见莫非眼里露出的歉然之色,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莫非叹了口气,淡淡的一笑,“眼下是不行的。但是,终有一日,我会设法让你出宫,让你去司兰……其实,我也挺好去的。塞外风光,还有……雪衣……” 慕容蓝微觉愕然,一时默然,她能感觉莫非的心意,可这个承诺,对于莫非和她来说,都太过渺茫。 过了许久,慕容蓝咬了咬牙还是问道:“娘娘有没有想过,登临后位!” 莫非诧异的微微挑起了眉头,示意慕容蓝接着说。 慕容蓝道:“手上的权力越大,能办到的事就越多,所受的掣肘就越小。若是贵为皇后,普天之下,娘娘想在哪里查事情会查不到?何况一个小小的掖庭局。到那时,放一个人出宫或者招一个人进宫,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莫非不由胸口一窒,这话不是慕容蓝能轻易说出口的。其实,这事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登临后位谈何容易。最直接最让她难以接受的第一件事便是――侍寝!明明是最理所应当的事,却生生被她拖延了大半年,虽然知道迟早是要面对的,只是在她心里,迟一刻总比早一刻的好。 而要一步一步登临后位,第二件事,便是要直面后宫中所有的明争暗斗,机关算尽。有几分把握自己确实不知道。但从闻书香的来访看来,自慕容元帅班师回朝,这争斗,仿佛已经避无可避了。 慕容蓝轻轻执起莫非的手,只觉入手一片冰凉,“怎的这么凉?进去吧,若是受了凉,可不是开玩笑的。”见莫非还有些出神,慕容蓝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无论你的决定如何,奴婢都会陪在娘娘身边的。” 莫非望着慕容蓝脸上温暖的笑意,只觉更加愧疚,蹙眉道:“容我再好好想想吧!” …… (多谢“寒冬三月”同学家派来的小恶魔。前些日子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不顺心,导致生活心情各种乱,今天算是雨过天晴了。尽管只是一丝丝的阳光,但,总算是赶走了连日以来的阴霾。以后的日子,慕容会更加努力码字,再次感谢师父。你懂的。再次感谢亲们,谢谢你们看我的书,谢谢你们的收藏,谢谢你们给我的每一张推荐票,谢谢你们给我的极其珍贵的粉红票,谢谢你们订阅,谢谢你们的打赏。除了说谢谢,慕容只能努力再努力,才能回报万一了!叩谢~退场~) . . .(未完待续) 第一〇七章 饮宴欢,惊闻秘辛定心思 …… 十二月初五这一日,央都城东延庆大街的令公府上,人声鼎沸了足足一天,直到冬日西斜,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慕容云随长长的出了口气,连话都懒得说了。慕容云奇也是一脸倦色,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慕容云奇摇头叹道,“一日招待几十拨客人,简直比打仗还要辛苦些!” 慕容云随点头,“大约明日你们启程回了芙蓉城还有一番应付。稍后父亲送客回来,问一问父亲。”说话间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婢女忙上前打起帘子,慕容霸秋挑头走了进来,笑着道,“问我什么?” 慕容云奇道,“我和云随正说起,若是到了芙蓉城还有今日这般应酬,我倒是宁愿留在云随的令公府偷些闲。” 慕容霸秋笑骂道,“慕容府那边自有你姨娘打点妥当,你便是见一见长辈们,喝几杯酒也为难么?” 慕容云奇顿时头大,“父亲大人就饶了儿吧。明日便放儿子去涿郡镇守了事。至少不用笑得脸都酸了。”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声未歇,慕容蓝已挑帘进来,“娘娘询问,客人都散了,家宴是否可以开始了?” 慕容霸秋倒是比他的两个儿子显得更加精神矍铄,忙道,“快些上来吧。”回头便对云随道,“却不知云菲还有这份心思,今日总要尝尝她的手艺。”言语间,竟是满脸欣慰的感慨,“真是个好孩子。” 慕容云随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帘子,迅速藏起眼中的一丝异色,淡然一笑。“只是有些不合礼制。” 慕容霸秋瞪他一眼,“往日的潇洒劲儿哪里去了?不过是女儿给父亲做几道小菜,还谈起礼制来了。做了皇帝的昭仪就不是我慕容霸秋的女儿了么?” “云菲无论何时都是父亲的女儿!”慕容霸秋的话音还未落定。莫非已经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婢女,手中各自拿着一个托盘。盘中清一色青花瓷盘。见满屋子的人都站起来要见礼,连忙道了声“免礼”止住。又和慕容霸秋说笑了几句,待婢女们将一道道热腾腾的菜放好,莫非才扶着慕容霸秋在主位坐定,自己却是坐在他的身旁,慕容云奇和慕容云随自在左右下手坐了。 都是些家常菜色,却也颇为丰盛。除了慕容霸秋爱吃的番茄炖牛腩、萝卜炖羊腿、醋溜白菜,还有慕容云随平日爱吃的板栗烧鸡、酱爆鸭舌等几道特色菜。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道梅香鱼片,是将青鱼片切薄煎好,和竹笋、梅花瓣、葱白、生姜做成,色泽鲜美,在一个大瓷盘里呈朵朵梅花盛开的形状,看去便极勾人食欲。 慕容霸秋笑道,“在芙蓉城曾吃过芙蓉鱼片,牡丹鱼片,这梅花鱼片倒是新颖,做法也与旁的有些不同。” 莫非笑道。“每个节气的鲜花搭配鲜鱼,功效各有不同。好比父亲所说的牡丹鱼片,效用是活血散瘀、滋阴益肝。这梅香鱼片,却有开胃散郁。健脾益气的功效。都是儿在七秀时跟着柳妈学的。我是做不好的,这切功和做花的功夫,都是三哥府里厨子的手艺,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说了做法而已。”说着起身将不远处一盘酱爆鸭舌端到慕容霸秋面前,“这份可是儿亲手做的,父亲尝尝,可不许说不好。” 慕容霸秋顿时大笑,“那可要好好尝尝。”言罢下箸如飞,片刻间已每样吃了两口,闭上眼点头道,“我看这份酱爆鸭舌便是这些菜品中最好吃的。”慕容云奇也吃了几口,赞叹一声,也不言语,忙着抢吃了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慕容霸秋见慕容云随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我看还是云随最有口福,这酱爆鸭舌原本是云随最爱吃的几样小菜之一。”慕容云随闻言一愣,本来举在手中的酒杯顿了一顿,想分辨几句,见慕容霸秋说完也自顾吃了起来,到口的话只好收了回去,兀自摇着头饮了一口酒。 莫非听了慕容霸秋的话,仿佛被戳穿心事一般,顿时有些心慌意乱,连忙端起酒杯来喝了几口,抬头正好迎上慕容云随深邃的目光,两人都极有默契的一触即分,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莫非随意问了几句战场的事,都被慕容霸秋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待用过最后一道杜蓉汤,慕容霸秋满意的舒了一口气,笑道,“云菲,跟我去书房罢。” …… 书房里一片安静,高台蜡烛摇曳,火光投在菱花窗棂上,把两道沉默的人影拉得极长。 慕容霸秋站在书案前,静静打量着莫非,目光扫过她头上戴的鎏金翠玉流苏步摇、玉色秀大红牡丹袄衫和碧罗袄裙,最后落在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委屈你了!” 莫非欠身微笑道:“父亲这话折煞云菲了。父亲对云菲恩重如山,便是让云菲以命回报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况,是赏云菲一场富贵呢,何谈委屈二字。” 慕容霸秋静默了许久,才慢慢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富贵?何等样的富贵我慕容家给不起你?宫中能给你的,只有权力。可如今见了你才知道,你的心思并不在宫里……”慕容霸秋缓步走到莫非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云菲,为父这一生,有大半的时间征战沙场,对家中未有照看。” 莫非一窒,“父亲……” 慕容霸秋抬起手止住莫非的话,“你既是我慕容府的人,有些事,应该让你知晓。在芙蓉城的时候,大约你也曾在云溪口中听过只言片语。不过,若不是我亲口告诉你,府中上下,没有人敢多提起半句。”他摇头叹道,“我的夫人……”慕容霸秋的眼中露出沉重的疲倦,“云奇、云随和……一众儿女出生时,我都未能陪在佳稚身边。甚至,佳稚去世时,我也远在边塞,是以……”看见莫非眼中的震惊,慕容霸秋淡淡一笑,道:“坐下吧,为父慢慢跟你说。” 慕容霸秋望着晃动的烛火,思绪仿佛飘出很远,“我的夫人叫屈佳稚,也是七秀弟子。你剑秀的师父萧寒烟便是佳稚同母异父的妹妹。我和佳稚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除了你见过的老大慕容云奇和老三慕容云随外,还有一个老二,叫慕容云彧。十三岁便跟着我行军打仗,云奇还在兵部挂职的时候,云彧已经战死沙场了。那是和燕国的一场征战,汹汹而发,草草收场,虽说一战而胜,叫燕国这些年来都不敢再有进犯之心,可我却失去了我的一个儿子。我心里实在有些不大好受,更没想到的是,佳稚竟会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后来,大女儿云霜溺水而亡,二女儿云溪当时便吓得傻了,佳稚病势便更加沉重,家书递到军中时,我军正和司兰军对峙平夷山,待我打完这场仗赶回芙蓉城时,佳稚已经走了……” 慕容霸秋眼中的伤痛直叫莫非心碎,她着实想不到,外表光鲜强大的慕容世家,竟然有如此惊人和凄凉的家事。莫非心中酸楚,起身坐在慕容霸秋身边,拉着慕容霸秋的手,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低声道:“女儿不孝,实不知父亲这些年竟过得这样苦。” 慕容霸秋闭上眼睛,轻轻拍了拍莫非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还好,佳稚离世时还有云随在她身边。听常管家说,佳稚要云随跪在她病榻前发誓:不许习武。一生一世好好照顾云溪,不可让她再受伤害。云随只是照做。待佳稚去了之后,云随一滴泪也没有流,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在灵前静静跪了四天三夜,直至晕倒。” 莫非的眼泪已经静静滑落,她的心痛得仿佛被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刺。她总以为自己是可怜的,想不到云随在那么小的年龄就要承受这么多。她心底不是没有怨过云随的薄情,却不曾想过,云随竟有这样的苦衷。 又是许久的沉默,慕容霸秋的心神渐渐定了下来,抬眼直视着莫非,“是以,入宫之事,我希望你不要怪责云随。云溪自亲眼见大姐被溺死,深受打击之后,经常会犯痴,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不论出于何种考虑,云溪也是不能入宫的。但凡还有一丝旁的选择,云随也绝不会选择让你入宫!我也知道此事委屈你了。父亲现在只想知道你的想法,若你是想要登临后位,慕容家自会全力辅佐。若你是想离开皇宫,只需避宠一年,父亲必定能带你出宫。” 又是这个问题。莫非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出宫,出宫!我是想出宫的,可是,皇帝的妃嫔,出宫岂是那般容易的?不知父亲会为此事付出多大的代价!不可以的,不能再这么自私了。凡是自己想要的,都要靠自己的努力来得到。心思既定,莫非面上泪迹未干,已笑着抬头望着慕容霸秋,目光温婉而坚定,“父亲,儿在宫中过得很好,既不愿争位,也不愿出宫。只是,若有可能,请父亲能求皇上恩准,将慕容蓝带出宫去。” …… .(未完待续) 第一〇八章 腊八闻喜讯,心思各不同 …… 腊八节很快就到了。太后虽然病体缠绵,但一年一度的腊八家宴却也不能因此就免了。常妃随侍太后,不问杂事,依例这家宴便只能由位份最高,且掌着协理后宫之权的莫非主持。 由于腊月初八这一日,不仅要在后宫办夜宴,还要在福寿殿煮腊八粥,请云林寺高僧前来诵经,然后再以圣上的名义将粥赏赐给王宫大臣,以示皇恩浩荡。是以,从未主持过这等大事的莫非忙得人都有些懵了。好在榆钱是经过事的,慕容蓝也足够灵巧,两人又是颇有默契,细枝末节的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莫非却只是象征性做做样子便好。 腊月初七酉时末,司膳房掌司带着一众宫人备着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丝、玫瑰、红豆、花生……不下二十种食材已经在明仙宫前等候传唤。 莫非心中有事,本就没什么胃口,只随意用了些晚膳,便带了一众宫人往福寿殿而去。浦一到,榆钱便带着众人忙碌起来,洗米、泡果、拨皮、去核、精拣……又有司膳房的人将果子雕花,又做成‘果狮‘。莫非觉得新奇,细细看了一番,原来就是用几种果子做成的狮子的形状,图的就是个祥瑞之气。一直忙到亥时末,莫非早已瞌睡连连,见一大堆东西终于放入锅中开始煮了,便留下几个信得过的人轮流看火,自回宫歇息去了。 初八当天,卯初便已经便带了一众宫人到了福寿殿,到时见榆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将一应事宜布置得妥妥当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梅雪寒已经带了云林寺的高僧三痴大师来诵经祈福。终于赶在卯时末将用琉璃碗乘好的腊八粥送到了各位大人手中,让大家伙赶在早朝前美美的吃了一顿。一直等到榆钱过来回报一切顺利,莫非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稍微往下放了一些。一想到过了午时便要开始忙晚上的家宴,赶紧乘着还有些时辰,倒在暖阁的贵妃榻上打起瞌睡来。 …… 未央北苑种着大片的玉蕊檀心梅。每年冬天都开得特别艳丽,映着满苑白雪。也算是宫中一处胜景。 腊八家宴设在未央北苑的祥和殿里。 莫非去的较早,尚未进苑,便远远便闻得一阵萦绕清香,淡淡地沁人心脾。雪停了不久,未央北苑中的积雪还未扫除,莫非踏雪而行,羊羔皮的烫花暖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满苑的红梅开得恣肆。在盈盈白雪的映衬下仿似要燃烧起来,花瓣上尚有些许晶莹白雪,映着黄玉般的花蕊和宝石般的花瓣,更显得清丽傲骨,当真雅致美妙!莫非情不自禁走近两步,捻了一朵梅花在手,只觉清冽冰凉,梅香蚀骨。莫非的心情却陡然黯淡了下去――想要不卷入宫中争斗,平安度日,谈何容易?好比眼下的情形。太后病重,常妃避世,又哪里容得下自己退让半分?事情自然是不能出错,可有了功劳便更要被各宫妃嫔嫉恨了。其实。就算自己一直服食慕容蓝的药,长日病下去,在宫中苟且偷生,渐渐成为白头宫娥,难道这便是自己想要的么? 一朵红梅在莫非指尖化为粉末,伴着她的一声叹息零落雪中,“何所悲,梅雪依偎,年华不复回。” “又在感慨什么?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像是迟暮之年。”李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冷冰冰犹如这寒冬的冰雪,不带一丝感情。 莫非心中惊了一惊,旋即平复,忙回转身来,“美人迟暮,本就不过几年光华。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李柚打量了莫非几眼,见她今日穿着淡粉色对襟丝袄,六幅绣连理枝玉色袄裙,身披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许是在雪中站久了,脸上冻起两团红晕,越发显得动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柚心中一叹,面色已缓和了许多,“起吧!有些日子没见了,气色倒好,只是越发瘦了!” 莫非谢恩后缓缓引着李柚往祥和殿走去,“皇上怎么来得这么早?” 李柚在莫非半步之前,突然顿住脚步,“今儿上午的腊八粥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赏么?” 莫非也连忙停下步子,行礼道:“多谢皇上夸赞。臣妾愧不敢当。” 李柚突然一把拉住莫非的手,只觉入手一团冰冷,“云菲,不如今晚朕……”莫非的身子顿时僵住了。 “皇上……”李柚话未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娇唤,扑过来一个芙蓉绣锦衣华服的女子,妆容精致,容色出众,正是李欣玉。只见她随意的见了一个礼,便撒娇道:“皇上怎生来得这样早,早知道臣妾也早些来,可以和皇上多说会儿话!” 李柚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拉着莫非的手已经松开,顺势将李欣玉的手拉起,“外面凉,走,进去吧。”回身的瞬间眼神扫过莫非,眼中光亮灿若星眸,却如流星般一闪即逝。莫非楞了半晌,心底寒意更甚,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连忙跟进屋去。 …… 腊八宴除了必不可少的腊八粥,菜色也很精致。李欣玉面前放着一盅柠檬鸭汤,汤浓味稠,酸香适宜,极是鲜美。李欣玉本想刁难莫非几句,一尝之后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冷冷觑了莫非一眼,脸色却是难看了起来。她这些日子荣宠正盛,可这场极有象征意义的腊八宴竟然是由莫非来主持的,她心里怎么好受得了?再加上晚宴前在梅林前看到的那一幕,更是怒火中烧,心中不下十次的骂着“狐媚子!” 莫非今日所迎来的几乎都是和李欣玉差不多的目光,无宠而有权,也算是深宫怪事。除了南宫雪隔席朝她俏皮一笑。闻书香隔着食案朝她遥遥举杯。谁也不会对她有太多好感。特别是鲜伶俐,望向她的眼神简直可谓怨毒。 酒过三巡,气氛也渐渐融洽起来了。南宫雪也离席清弹了几曲助兴。 用过了饭食,闲聊片刻,莫非低声吩咐了榆钱几句,又嘱人上了八宝斋汤。 这八宝斋汤鲜香美味,又有滋阴养肾的食补功效,众人倒是饮得津津有味。正当大家喝得津津有味,李欣玉却一反常态,脸色煞白,背过身“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李柚眉头一皱,却并没有动身。莫非连忙站起来,走到前去悄悄问李欣玉的贴身宫女,“昭容娘娘怎么了?” 那宫女尚未答话,李欣玉一时已止住了吐,在宫女的服侍下漱了嘴,听莫非问话,愤然骂道,“大胆慕容云菲,竟然下毒害我!”此话一出,众妃嫔连忙停了手中碗勺,有些惊恐的看了看李柚,见李柚只是皱眉坐着,没有表情也么有发话,只好又转头去看莫非。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快要吓哭了,忍不住转身偷偷作呕,想要吐出些什么来。 “哈!”莫非忍不住笑出声来,”淑昭容可要把话说清楚!” 南宫雪将手中琉璃碗中的汤水喝的干干净净,冷冷地问:“你们看我可有事?” 众人也都回过神来,气氛颇有些尴尬――谁会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毒害别人?果真是傻子么?便在此时,李欣玉却又背过身干呕起来。杨充华突然“啊”了一声,众人的眼光蓦的转到她的身上,杨充华没有把握,却也不敢乱说,连忙问道:“淑充容莫要多虑,这汤中断然不会有毒的,莫昭仪不也喝了许多么?大概是不合胃口罢!” 宫女轻轻的给李欣玉拍着背,李欣玉依旧有些难受,怒道:“若只是不合胃口,又怎会反胃恶心?” 杨充华闻言果然双眼一亮,“淑充容这般恶心有几日了?” 李欣玉横她一眼道:“这几日只举得心中烦闷,不想进食,却从不曾恶心反胃!必是这食物不妥帖!” 只听闻书香淡淡一笑,避席跪了,向李柚道:“皇上,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臣妾猜想,怕是喜事。” 众人面面相觑,大约都猜到了几分,各人心思各不相同,席间不由寂静一片。 李欣玉一脸茫然,随后又惊又喜,疑惑不定的望李柚,“皇上……” 李柚本冷冷看着,有些心烦,突然听闻可能有喜,心中顿时浮出极其怪异的感觉――这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却是李贤的孙子!李柚暗叹一声,只希望你是个女孩。无论你的母亲将来如何,朕一定会是你若掌上明珠的。正出神,听见李欣玉六神无主的呼唤,沉声朝万金道:“愣着干什么?” 万金满脸堆笑,应了声“是”,快步跑出殿去。 …… (那个,谢谢“猪猫红军”的粉红~猪猫博士最有爱了~抱抱~~谢谢“小施是个好同志”的桃花扇,矮油,施公子乃真乖,么么~让和尚好好宠幸你~码完一章来更新,发现又收到粉红和打赏,(*^__^*)嘻嘻……(转圈圈)嗯,4个半小时之后出发,开三个多小时的车,带云菲菲小朋友去崇州元通古镇的清明河坝节玩耍一番。让小家伙开心一下。so,连夜码字。木存稿滴人伤不起啊~~有木有~继续求亲们滴推荐和保底粉红~~叩谢~~慕容抓紧时间去睡觉了,晚安~)(未完待续) 第一〇九章 惊疑 …… 想是知道事情要紧,太医来得倒快,诊了脉道:“恭喜圣上,恭喜娘娘,是喜脉。” 突然有这样大的喜事,众人惊讶之下手忙脚乱,包涵着各种情绪的目光齐齐落在李欣玉身上,李欣玉却浑然不觉,只心神恍惚的听凭太医吩咐许多要注意的事,莫非心细,见李欣玉的样子也记不下事来,忙叫了李欣玉的几个贴身宫女来细细听候太医的嘱咐。 李柚嘱咐万金用御撵送李欣玉回存香殿好生歇息,又遣人去晗宁殿向太后报喜。 李欣玉安适地半躺在胡床上,身上轻轻盖着一床柔软温暖的云丝锦衾,欣喜之下略微有些局促不安。毕竟是第一个孩子,李柚心里虽隐隐有些旁的情绪,却也坐在床前执了她的手细语安慰,烛火明亮,映得李欣玉的脸颊微染红晕,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幸福光晕,容色看起来竟比平日里嚣张骄横的样子不知娇艳了多少。 李柚道:“如今有孕才一个月多,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些,以免出什么差池。”见李欣玉点头,想了想,又道:“朕会下旨,让最擅长妇科千金的孙太医专程为你诊治。你若还想要什么,只管和朕说便是。” 李欣玉有些不知所措,喜道:“全凭皇上做主吧。” 李柚道:“眼下你是有身子的人,和朕客气什么?” 李欣玉想了想道:“适才臣妾错怪了莫昭仪,只怕莫昭仪还在生臣妾的气!还请皇上替臣妾说句好话,请莫昭仪原谅臣妾莽撞。” 李柚微笑道:“这种小事,相信昭仪不会在意,你也不必多心了。” 李欣玉不依道:“皇上才说要什么都可以和皇上说的!” 李柚深邃一笑,眼中讥刺一闪即逝:“玉儿真是贤良淑德。” 李欣玉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娇笑着顺势依偎进李柚怀里,“皇上取笑人家。” 李柚心中冷笑,到了此时还不忘提醒朕你的大方和莫昭仪的小气。却不知正是你的这些低劣招数,才显得她的大方和不计较。只是,因为不在乎。才会不计较。莫昭仪,竟然连朕也看不透。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 次日一大清早,莫非便备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寒冰镯子,约着南宫雪一道去看望李欣玉。她本意是礼到人不到的,可昨儿万金公公来传话,说是淑昭容求皇上为她美言,请莫昭仪原谅她的失仪。如此以来,她却不好不去探望了。想起万金传话的内容。莫非极为会心的和慕容蓝笑了半晌――李柚让万金将李欣玉的话原封不动的扔给她,这哪里是美言,分明就是告诉莫非,李欣玉的意思他很清楚。大约也是乘机向莫非炫耀了一番他的英明神武吧。 虽说决定了要去存香殿,但她确实不敢冒险独自而往,李欣玉如今是有孕在身的金贵人儿,若是有什么争执冲撞动了胎气,她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是以干脆拉了南宫雪一道去,也好作个见证。 到存香殿时候,正巧万金来传旨。册封李欣玉为正一品妃,比莫非高了一肩,正式荣登四妃之一的宝座。又赏赐了许多金珠古玩、绸缎衣裳,可谓母凭子贵。荣极一时。 莫非自然比谁都清楚这场封赏的意义所在。这等若告诉朝中众臣――主要还是告诉李贤,若是李欣玉诞下皇子,那登临后位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莫非心中叹息,看来李柚已经下定决心,只怕朝堂上这场注定不可避免的血雨腥风会提前拉开大幕。 李欣玉对这些全无所觉,自是喜不自胜,身怀龙子,圣眷隆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特别是,一看到她最大的竞争对手――一个无宠的昭仪,眼下就坐在她的对面敛眉微笑,心中便更是畅快得难以言喻。 李欣玉看了看面前牡丹雕沉香木盒子里装着的极为少见的翡翠寒冰镯,笑着谢过莫非的好意,眉目前却尽是傲然。又吩咐人回了礼,却是一尊比那翡翠寒冰镯更珍贵的血色珊瑚,莫非暗自摇头,果然已经按耐不住,凡事都要压人一头才算顺心。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起身告辞时,莫非眼神扫过花厅长案上几份还未收下去的盒子,有一个极为眼熟:正是五寸见方的鎏金镶翠玉沉香木盒。莫非皱了皱眉头,驻足问道:“那一份可是闻美人宫里送来的贺礼?” 李欣玉疑惑的看了莫非一眼,道:“闻美人宫中也有这种香粉么?本宫这盒却是太后赏的。”语气中不无得意。 莫非心中一惊,隐隐有些猜到闻书香送香粉的真实意图,却又不能很清晰。怔了一怔,只含笑道:“玉妃娘娘不光得皇上眷顾,更有太后荣宠,果然羡煞旁人。只是,这香粉虽是万金难买的好东西,却并不太适宜有身子的人。为了腹中胎儿着想,娘娘还是少用些的好。” 李欣玉眼中的讶异毫不掩饰,看向莫非的眼神也是探究的,仿佛想要弄清楚莫非到底是在嫉妒还是真是有这份好心提醒。沉默片刻,李欣玉不能从莫非真诚的目光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好笑道:“多谢昭仪提醒。” 莫非却也管不得她是信还是不信,只携了南宫雪的手告辞离去。 …… 打进入十二月开始,宫里已经开始里里外外的忙碌除夕的大宴和正月初一的庆贺。 按理莫非应该会很忙,只是,李欣玉自被封为玉妃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不顾身孕,在太后和皇后处求得了后宫协理的权责。莫非便很自然的慢慢放权,宫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荣光无人能比的李欣玉身上。明仙宫,一如既往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祥和。莫非能偷闲时绝不忙着,暂时,松了一口气。 十二月二十二,莫非独自在画室作画,一副人像终于画成,背景是满天散落的桃花,身形衣着只以毛笔简单勾勒,只是面孔生动立体,唇边一支洞箫仿佛能浸出曼妙音符,颇见功力。莫非对着画像看了半晌,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终于将画拿起,走到屋中的银碳火盆旁,将画像扔入其中,丝帛瞬间被火舌吞没。 榆钱正端了汤进来,见莫非正将画像丢入火盆,不由心痛道:“这可是娘娘费了好些日子用心画成的,怎的又烧掉?好好的人像,多可惜啊!” 莫非笑,“觉得不好便烧掉,明日再画便是。”她总不能告诉榆钱,这画是不能被旁人瞧见的――因为画中人是云随,自然要烧掉。 榆钱看着火舌已将整张丝帛吞得干干净净,惋惜的摇了摇头,“画得栩栩如生,娘娘还说不好。”忽地想起什么事,忿忿道:“鲜才人实在过分!那日明明是她冲撞了娘娘,却四处跟人说娘娘狐媚惑主,整日对娘娘诸多怨语,甚至污言秽语侮辱娘娘。奴婢今儿去司膳房取食材也听见那些宫人们嚼舌根,实在气人!” 莫非往火盆里丢了两张橘皮,淡淡道:“随她吧。我与她之间的仇怨并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即便她现在对我笑脸相对,百般讨好,我也不会原谅她。想来她对我亦是如此。况且,若是诅咒也能灵验,这世上早没有活人了。” 榆钱道:“只是她的话实在难听,要不要禀报皇上?必定教她吃不了兜着走。” 莫非摇一摇手:“为这种小事去烦皇上?只怕吃不了兜着走的是咱们。算了,不必为这些人这些事费心。” 榆钱将手中托盘放在案几上,将琉璃碗递到莫非手中,口中忍不住道:“娘娘就是太宅心仁厚了!” 莫非接过每日都喝的益气滋养的食补汤水,笑道:“我或许有时候有些妇人之仁,但绝不会是对她。许多事你不了解。”说着端起琉璃碗喝了一口,皱眉道:“这几日什么汤,怎么都有些涩?” 榆钱摇头道:“奴婢不知。食材都是蓝姑娘配好的,小厨房只管熬制而已。” 莫非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慢慢喝完了,拿清水漱了口。又画了一会儿,觉着有些倦了,便让榆钱扶着回寝殿睡午觉。 榆钱笑道:“娘娘不去管过年的事儿,这几日却越发爱睡觉了,迟早让玉妃娘娘架空娘娘手上的权。” 莫非还未答话,慕容蓝已走了进来,“全赖玉妃娘娘拣了那些事情,否则,这冬日的天时本就短,娘娘哪里有空一天要歇两三觉的。” “还是蓝了解我!只是却不是我想睡的,不知怎的,近些日子总觉得心神有些恍惚,身子也跟着乏力,总觉得要躺下才好。”嘴上说着,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突然停了脚步问:“慕容蓝,食材可都是你亲自准备?” “嗯,司膳房取回来的每一样食材奴婢都亲自检查过的……”慕容蓝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渐渐浮起疑惑和不安的表情,“娘娘……” 莫非的手渐渐有点发冷,问道:“你也觉出不对了么?”说着转头朝榆钱道,“去将冯太医请来。记着,别惊动其他人,就是本宫受了些寒凉,旧疾复发了。” 榆钱连忙领命去了,莫非看向慕容蓝,都觉察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莫非叹道:“希望不是!” …… .(未完待续) 第一一〇章 凌厉杀机(上) (感谢“花小司”亲爱的萌兰兰给慕容的粉红票,么么。感谢“丢落的线头”亲的十四张催更票,还是3k的,大爱啊,抱抱~感谢“cocolc”椰子小萝莉的平安符,矮油小萝莉太有爱了,让慕容亲一下。感谢“客行异乡”同学的大香囊,你我素昧平生,竟然得此礼物,慕容太感动了~蹭蹭~~慕容大吃货昨儿撑了,今儿胃痛了一天,但素,慕容还是码字了,嗯,慕容真乖,自我表扬一下。so,泪汪汪滴求亲们手上的推荐票和粉红票~~mua~) …… 榆钱扶着莫非走进暖阁里坐下,手一点一点抓紧蜀绣莲花暗纹织锦桌布,眯着眼,直着腰,心中一点一点冰凉刺骨。 冯春初终于到了,他镇静的请过安,一把搭住莫非的手腕上号起脉来,半晌,打开一套银针,取出最细的一枚,道:“请娘娘忍着点痛!” 莫非眯眼见冯春神色凝重,银针在阳光下耀出一丝冰冷的光,淡淡的点了点头,“有劳冯太医。” 冯春点了点头,手势轻巧娴熟的往莫非耳后的一个穴位刺下去,轻轻转动银针,让它深入穴位。莫非只觉微微有些酸胀,闭了眼不做声。 片刻,冯春拔出银针来,对着日光端看,沉默半晌,复将银针递到莫非手中,神色凝重,“娘娘请看。” 莫非举起银针细看,只见刺入肉中的那半截已经变成青黑之色,手一抖,银针落在地上。“嘭”的一声,莫非狠狠一掌击打在桌面上,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心中的猜疑变成了事实摆在眼前。莫非心中又惊又恨,贴身的小衣被冷汗濡湿的粘腻。 慕容蓝的眉头紧紧皱着,:“想不到娘娘处处避让竟然还是被人下了毒!”抬眼看着冯春道。“却不知是什么毒药?我和榆钱一向是极小心的,食材严格按照冯太医您给的方子,每一味食材都是榆钱亲自去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取回之后由我亲自以银针试毒,熬好之后我也亲自尝过才敢给娘娘用!为何我没事。独独是娘娘中毒?” 冯春沉吟半晌,也想不通其中关节,只摇头道:“这一点微臣也想不明白。还请姑娘让人去厨房将烹制食材的锅碗拿来,微臣想查验一番。” 慕容蓝应了声是,正要唤人,被莫非抬手止住。莫非依旧面色青白,心思却渐渐沉静了下来。她先向冯春道:“这毒厉害么?我的身子要紧么?” 冯春忙道:“娘娘放心。娘娘中毒未深,只要找出毒源,对症下药,必定能解。对方害怕被娘娘发现,用毒的量也是极谨慎细微的,娘娘只会觉得倦怠乏力,加之娘娘平日身子并不爽利,所以不容易发现异样。但若娘娘长此以往,只怕不出三个月便会呕血身亡,外表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莫非呼吸有些急促。冷笑道:“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对付我!分明是想慢慢置我于死地!” 冯春将银针拾起,以白布擦拭干净,别回袋中,忧心道:“这手段虽阴毒却也高明!娘娘当真要小心防范才是。也是臣疏忽。前几日请脉时竟未发现异状,让娘娘受惊了!” 莫非叹气道:“后宫争宠向来无所不用其极,连我都防不胜防,如何能怪冯大人?冯大人千万莫要自责。” 慕容蓝压着怒火,恨恨道:“奴婢明明事事小心,竟也被人得逞。” 莫非正色道:“当务之急,是把毒源和下毒的人找出来,以免此后再有此类的事发生。”莫非警觉的看一眼窗外,压低声音说:“能把药下进你检查过的食材里的,必是明仙宫里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觉得身体不适是腊八之后开始的,而玉妃获协理六宫之权后,正巧给各宫都新增了宫女内监。虽然我一早叮嘱了榆钱多加注意,但宫里人多事杂,榆钱恐怕也力不从心。问题,半数是出在新来的宫女内监身上。” 慕容蓝迟疑道:“娘娘的意思是?” 莫非眼中杀机一闪,垂眸喝了一口茶,缓声道:“放出绳子,咱们若无其事的钓鱼,杀鱼。也好教那些还没有动手的人瞧瞧,我慕容云菲不是好相与的。” 慕容蓝抚掌道:“娘娘说的是。所以娘娘才不要奴婢惊动其他人。娘娘放心,奴婢亲自去小厨房拿那些东西过来给冯太医查看,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莫非点头。慕容蓝的本事她很清楚,慕容蓝说不会叫人发现,那必定是妥当的。 片刻,慕容蓝已将小厨房做药膳的一应用具尽数抱了过来,整整齐齐置于桌上,冯春又是用银针试,又是用药粉裹,又是用鼻子闻,最后甚至还用指尖沾了碗勺放在舌尖尝味,末了,有些惭愧的抬起头来,“微臣无能!” 慕容蓝的脸色有些难看,“没道理啊!食材我都验过,餐具也没问题,熬制时也有榆钱片刻不离的守着,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药?” 莫非沉吟半晌,冷笑道,“看来果然有些手段。” 莫非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突然走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朗声道:“既然冯大人说本宫没事,本宫就放心了。”说完目视冯春。 冯春会意,朗声回复道:“娘娘因一向体寒,这又是寒冬,要多多保暖,按时饮用汤药,便没有大碍。还请娘娘好好休养。” 莫非笑道:“如此多谢冯大人,还要有劳大人每日奔波,为本宫把平安脉。” 冯春一板一眼道:“不过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疏忽。” 莫非笑声中透着一丝疲惫,道:“榆钱,送大人出去。本宫乏了。” 冯春一出去,莫非便伏在慕容蓝耳边,细细吩咐了一番,见慕容蓝点头,莫非才又低声道:“冯大人在时那人必定警惕,不敢露出马脚。如今按我说的办,细心留神,切莫打草惊蛇。”慕容蓝郑重点头而去,榆钱自是扶着莫非回寝殿歇息。 莫非一觉醒来,已到了丑时,慕容蓝归来,悄悄道:“新来的宫女蔷薇晚膳时分去了厨房,用娘娘熬药的紫砂罐熬了一碗浓汤,熬了许久,又用娘娘的琉璃碗盛汤,守了半个时辰,待汤凉透,才喝得干干净净。奴婢在她走后检查过倒掉的汤渣,是人参、沙参、芍药、元参、紫参、细辛、苦参和丹参八味药材,无毒。除此,并无异样。” 宫中有宫女内监偷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各宫中屡有发现,虽说名义上是重罪,但各宫也最多也就是将犯事的宫女内监打一顿板子,或是打发去做洗衣倒夜香之类的粗活了事,并没有真为着偷嘴的事杀人的。 莫非想了半晌,这件事仿佛并无可疑,她却总觉得蹊跷。就算是偷嘴,为何那个叫蔷薇的小宫女胆敢用主子的紫砂罐熬汤?又非要用她的琉璃碗喝汤?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罪加一等? 莫非揉了揉眉心,皱眉道:“这事你只装作不知道,让人去查这小宫女的来路,你继续监视着,总归能找出名堂来。” 慕容蓝应声去了。 …… 是夜,莫非在院子里走了一大圈,名为散食,实则留心着宫中各处,无奈逛了一大阵,没有发现半丝疑点,榆钱来请了三次,才回房睡了。躺在床上,隔着蜀绣芙蓉帐,窗外有清冷月光洒落,莫非的手再次握得紧紧的,这一次藏在明仙宫中的凌厉杀机,让她再一次想起了杏花村,再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胁,让她不得不仔细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她第一次不得不清晰的认识到:在宫中,只有争宠夺权或者失宠死亡两条路可以走!从没有避宠退让这个选择。因为,没有人相信,会有人愿意在宫中无欲无求,孤独终老。 一夜无眠,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莫非在院子舞剑时,补汤还是照旧端了上来,莫非一见慕容蓝和榆钱的神情,便知道没有查出什么来。 慕容蓝道:“食材依旧是榆钱亲自去选的,也依旧由奴婢亲自验过,熬汤时是榆钱亲自守着的,汤熬好之后,奴婢也亲自尝过。从头到尾,并无旁人接近,更别说下毒了!” 莫非疑云大起,端起汤碗抿了一口,依旧如前几日般,有些淡淡的涩口,并无异样。想起慕容蓝昨日的回报,莫非知道应该是蔷薇熬那几味参汤时留在紫砂罐上的味道混入她的汤药中,但药性并不相冲。莫非看向慕容蓝,慕容蓝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发现蔷薇的异常,莫非心头一阵烦怒,一把将汤水倒在梅花树下,恨恨道:“好狡猾的东西!竟然办得这般妥帖!” 慕容蓝和榆钱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灰败。 莫非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只说:“蔷薇平日的职责是什么?” 榆钱忙回道:“初来明仙宫时奴婢问她原是干什么的,她说是掌香的,奴婢便还是让她做这个。”榆钱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煞白,“娘娘,明仙宫中的各色香料都是由小苏子去领的,蔷薇只负责清理香炉和给各房添香而已。小苏子也是以往伺候过明妃娘娘的妥当人,应该不会害娘娘的。” 莫非眼一眯,道:“糊涂!还不快去请冯太医。” ……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凌厉杀机(中) …… 寝殿和暖阁香炉中的香渣尽数倒在金丝楠木的案几上。 冯春将香渣细细查验了一番,最后抬起头来,道:“并没有毒。” 莫非捏起一抹在鼻尖闻了闻,心想:难道是我想错了? 冯春又就着还未燃尽的香渣仔细看了半日,在鼻尖闻了闻才道:“只是……” 莫非听到只是,连忙抬头看着冯春,冯春道:“娘娘别紧张,这香无毒,只是,香中混有藜芦,本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混在香中燃烧也能驱虫。但娘娘身子虚寒,实不宜多闻此物。” 莫非点一点头,正要说话,却听慕容蓝嘶声惊道:“藜芦?!” 几人齐齐转头看看慕容蓝,莫非心中已经有所警觉。只见慕容蓝面色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她看着冯春道:“冯大人确定,这香中混有藜芦?” 冯春朝莫非拱手道:“娘娘明鉴,微臣浸淫药材几十年,有什么药材逃得过微臣的鼻子。”又朝慕容蓝道,“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这藜芦加得并不多,以后换一种香料也就是了。不会对娘娘的身体有太大损害的。” 慕容蓝并没有理会冯春的解释,“哈”的失神一笑,恨声道:“好狡猾的狗奴才!娘娘,奴婢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下毒的必是蔷薇无疑!”见众人一脸疑惑,慕容蓝朝冯春道,“奴婢虽然医术不精,却也在药秀呆过几年,对药材身为熟悉。还请冯大人指教。” 冯春道:“姑娘请讲!” 慕容蓝深吸一口气,恨声道:“药经有云:人参沙参及芍药,元参紫参及细辛。苦参丹参共八位,一见藜芦便杀人!敢问冯大人,是也不是?” 冯春面色一变。道:“微臣给娘娘配置的食补药材里面,并没有用这些药材,偶尔用丹参做引。量也是极细微的……” 莫非听了慕容蓝那一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冷笑道:“好精细的工夫!难怪查不出名堂,原来早就预备好了。”莫非朝冯春道:“此事与大人无关。”遂将宫女蔷薇用她专门熬制汤药的紫砂罐熬制八味参汤的事跟冯春说了。 冯春久久才道:“这就难怪了,只要娘娘用那紫砂罐熬汤,那几味药自然就混进了娘娘的汤里。娘娘喝了那汤,再闻着这混有藜芦的檀香,自然会慢慢中毒。果然高明。”冯春见莫非面色虽然苍白,神色倒很镇定。不由暗自赞叹,果然是慕容元帅的女儿,胆量气度与众不同。他拱手道,“娘娘放心,微臣为娘娘开一副方子,只需每日调理,不出一月,便可清除余毒。” 莫非沉默半晌才道:“有劳冯大人!烦劳冯大人转告家父一句话,就说,前日父亲大人问女儿的两件事。登山还是远游,女儿选择:登山。”冯春愣了一愣,却没有问什么,自是答应了告辞而去。 …… 冯春离去后。莫非歪在贵妃榻上,久久沉默着。登山和远游,自然是指令公府家宴那日,慕容霸秋向她提出的争位或是出宫的选择。眼下看来,若是自己选择出宫远游,不仅查不了自己想查的事,报不了仇,更会叫那些想害她的人徒然看了笑话去。正如慕容蓝回宫那日所言,手上的权力越大,能办到的事就越多,所受的掣肘就越小。 良久,莫非见慕容蓝也在一旁深深沉默,一脸懊恼,才轻笑一声,缓缓道:“我让你查蔷薇的来历,查到了么?” 慕容蓝应道:“奴婢一直跟着蔷薇,这事奴婢让云霓去查的,云霓平日里爱八卦,人缘好,想来打探消息她最合适不过。” 莫非“嗯”了一声道:“你倒是知人善用,让云霓进来吧,我亲自问她。” 须臾,云霓进暖阁回话,原来蔷薇竟是鲜伶俐做美人时在身边伺候的,后来因鲜伶俐降为才人,她便被鲜伶俐寻了个错发派到浣衣局做粗活,却不知怎么的,竟被玉妃指到了明仙宫。 榆钱道:“娘娘,看样子那贱婢是要为她以前的主子报仇呢!” 莫非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吟半晌道:“只怕正是有人巴不得咱们这么想。”心中却更是疑惑:蔷薇到底是真的犯错被罚,还是被鲜伶俐故意寻错发派出去的?或者,是被李欣玉收买,发到明仙宫的?按说鲜伶俐的脾气,既然宫女犯了错,不死也要掉层皮,怎么可能只是发派到浣衣局了事?若说是鲜伶俐的计谋,她又怎么知道玉妃会将蔷薇发到明仙宫来?可若是李欣玉,她却又如何能和鲜伶俐宫中的人搭上关系?莫非百思不得其解。除非,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坏的可能,更是莫非最不想见到的可能:李欣玉与鲜伶俐已经达成协议,联手加害莫非。 莫非揉着太阳穴,头痛的道:“别惊动蔷薇。明仙宫中一切照旧。那些药材必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能够找到到的,你只管叫人跟着她,她存货用完了,自会去找她的主子取。咱们便来个守株待兔。” …… 时近二更,明仙宫已经如往常般熄灭了大半数的灯火,宫中一片寂静无声。只是这看似平静的黑暗背后仿佛隐伏着无限杀机。莫非依然毫无睡意,和衣躺在暖阁香软的贵妃塌上闭目养神,细细梳理着心中的一些疑团。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想来蔷薇那里的食材药粉也该用完了。 莫非知道,拉网收鱼的时机到了。这后宫中,仿若平静的海面,外表一片平静,内里波涛汹涌,藏着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的阴谋,不知何时便会掀起惊涛骇浪,叫人防不胜防。莫非已经无可避免的意识到,后宫斗争的巨大漩涡,并不是自己想避就能避得了的。 暖阁外响起人声,越来越近了。转瞬,榆钱已经推门而入,莫非闻声坐了起来,榆钱连忙过来扶起莫非,面露喜色道:“娘娘,成了。蓝姑娘悄悄跟着蔷薇,果然见她偷偷溜出宫去,在御花园外一处极隐秘的林子里等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鬼鬼祟祟来了一个内监,带着一个纸包和她相见。蓝姑娘当场便将他们拿住了,人赃并获!” 莫非点了点头,冷声道:“叫人准备一锅沸水,一只铁钳,一柄匕首。让那两人在雪中跪着。”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本宫要亲自审问这两个狗奴才!” 转瞬间,宫灯都已点亮,庭院里明如白昼。 莫非坐在宫人搬来的软椅上,静静看着雪地里并肩跪着的两人,也不问话。两人都低着头,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冻的,浑身瑟瑟发抖,半点声息也不敢发出。 过了片刻,榆钱已经吩咐人抬了一大锅开水过来,钳子、匕首也准备妥当。莫非这才强自压抑着满腔怒气,含笑道:“怕什么?本宫不过是问你们几句话而已。都抬起头来罢。” 那内监还死活不肯抬头,蔷薇已经怯怯的抬起头道:“请娘娘恕罪,奴婢身子骨弱,这才求叶公公给奴婢办了些药材,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命。”说着已经磕起头来。 刚刚递到莫非手中的热茶“嘭”的一声扔到蔷薇身前,滚烫的茶水溅了她满身满脸,蔷薇惊呼一声,不敢躲闪,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莫非冷哼一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实话么?” 蔷薇只磕头哭道:“奴婢实在不知道娘娘说什么!” 莫非不理她,转眼去看她身旁的太监,“你在哪个宫里当差的,怎么会和本宫的人有所牵连?本宫叫你抬起头来!” 那太监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竟是鲜伶俐身边伺候的小叶子。 莫非淡淡一笑,道:“叶公公,这深更半夜的,你却是不忘旧情,还给蔷薇送那么许多珍贵的药材,可真是辛苦了。” 小叶子不知莫非话中的意思,只面色惨白,一声也不敢吭。 莫非缓缓起身,执起一柄匕首,走近二人身侧,伸出匕首轻轻抬起蔷薇的下巴,匕尖正好抵在她的咽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莫非轻笑道:“可见鲜才人给了你不少的好处吧?否则,怎敢在明仙宫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死罪!” 蔷薇垂眸看着莫非手上闪着寒光的匕首,一动也不敢动,颤着声音道,“奴婢以前是伺候鲜才人的,可是奴婢早就被逐去浣衣局了,奴婢与鲜才人早没有任何干系,奴婢实在不懂娘娘的意思!娘娘明鉴!” 莫非清冷的笑出声来,手上一动,蔷薇的咽喉已经浸出一丝血痕。蔷薇陡然吓得面如土色,闭了眼动也不敢动。莫非声音陡地森冷,厉声道:“你果真的不懂本宫的意思么?不知你可曾听过:人参沙参及芍药,元参紫参及细辛,苦参丹参共八位,一见藜芦便杀人?” 蔷薇身子一软,险些跌倒,陡然睁眼,惊恐的望着莫非,半晌才哭泣道:“奴婢不通药理,实在不知娘娘说什么,奴婢一向忠心耿耿!还望娘娘明察!”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凌厉杀机(下) …… 莫非瞟了她一眼,轻笑道:“是么?那么是本宫错怪你了?你对本宫是绝对忠心的?” 蔷薇牙关打颤,只哭着求:“娘娘明鉴,娘娘明鉴,奴婢绝不敢有二心!” 莫非收回匕首,“好,算我错怪了你。既然你说对我忠心,那我就给你一个表忠心的机会。” 莫非蹲下身子,拉起蔷薇的右手,反手将匕首柄递到蔷薇手中,轻轻拍拍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杀了他。”迎着蔷薇震惊疑惑的眼神,莫非慢慢起身,退出几步,指着小叶子,道:“你是曾经在鲜伶俐身边当过差的人,他又是鲜伶俐身边的人,这叫本宫如何放心得下?既然你对本宫忠心耿耿,那好,只要你杀了他,本宫便信了你的清白和忠心,以后必定加倍厚待于你。” 蔷薇顿时僵在当场,犹如冰雕,牙齿还在情不自禁的咯咯打颤,脸色煞白的朝小叶子望去,只见小叶子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脸色灰白得仿佛没有了生气,竟是连求情的话也说不出半句。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两人。满院寂静,只有蔷薇低声的抽泣。 慕容蓝不动声色的站到了莫非身旁,冷哼一声,“还不动手!” 蔷薇一个激灵,仰起头,看着莫非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的冷笑,浑身颤栗的举起匕首,一点一点的朝小叶子刺过去。 莫非眯起了眼。慕容蓝微微往右移了半步,正好挡住莫非大半个身体。 蔷薇悲戚的哭泣着,狠一狠心,闭着眼朝小叶子刺去,眼见匕首就要刺到小叶子胸口,小叶子心知绝无幸免可能。突然暴起,一把夺过匕首,大呼一声。朝莫非刺来。慕容蓝冷哼一声,一脚将他踢飞出去老远。 蔷薇只张着嘴冷在当场,忘了哭也忘了惊呼。 莫非冷笑。指着小叶子道:“狗奴才,胆子真大!给本宫捆起来!”顿时扑上去几个壮实的宫人。将小叶子捆得牢牢实实,莫非将案上铁钳往地上一扔,“这狗奴才胆敢行刺本宫。蔷薇,你去将他手脚的指甲给本宫一颗一颗拔掉,看他如何行凶!”在众人的目光逼视下,蔷薇无助的拾起地上的铁钳,眼泪大滴大滴落在雪地上。颤抖着,迟疑着,使着钳子去夹小叶子的指甲,却始终没一个准。 莫非朝慕容蓝使了个眼色,慕容蓝一步上前,一把抢过蔷薇手上的铁钳,对准小叶子拇指,夹住指甲,狠狠一拔。“啊――”一声惨厉的痛呼伴着蔷薇尖锐的惊叫远远传了出去。慕容蓝将铁钳递回蔷薇手上,“学会了么?”十指连心。小叶子已经痛得晕了过去,蔷薇只吓得连铁钳都拿不稳了。 莫非淡淡道:“泼醒他。”立刻便有内监将一盆冷水泼在小叶子脸上。小悠醒转,疼痛和冰冷钻心刺骨,他浑身战栗。再也忍不住,挣扎着扑倒在地上,大哭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叶子知罪了。” 莫非眼光冰冷的扫过两人,慢慢走会软椅上坐定,缓缓道:“本宫耐心有限。本宫也知道,你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本宫现在就要你们一句明白话,你们给我亲口说出,幕后的主使是谁,本宫保证,放你们一命,送你们出宫。如若不然,本宫便将你们的指甲挨个挨个拔光,扔进这沸水里洗澡!看你们能嘴硬到几时。” 蔷薇大哭着将铁钳远远抛开,跪行几步到莫非身前,不停的磕头,哭喊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莫非淡淡笑道:“这命始终是自己的。你们也得想清楚,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这宫中,除了本宫,还有谁能保你们?本宫是比谁都清楚,活着才是最重要,也是最难得的。既然敢在本宫汤里和熏香里下药,本宫还以为你们多大的胆子,想是抱着一死的决心来的。如今看来,怎么连拔个指甲杀个人都扭扭捏捏的?” 其实若是直接以死相逼,两人说不定豁出性命也会抵死不认。可偏偏是这样温水煮青蛙的玩儿法,两人又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刺客,身体心神连番折磨之下,脑中紧绷的弦早已快断掉,便在此时,莫非再抛出一根救命稻草,答应放二人出宫,给他们一丝希望,两人哪里还有不赶紧抓牢的道理? 蔷薇兀自在雪地上不停磕头,哭道:“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 莫非冷然道:“这样的话本宫不想再听!” 蔷薇迟疑道:“娘娘真的可以送我俩出宫?” 莫非抬手止住要说话的慕容蓝,道:“本宫言出必行!” 蔷薇咬一咬牙,磕头道:“奴婢什么都招!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莫非冷笑一声,也不理她,静静望向痛得蜷成一团的小叶子,问道:“叶公公怎么说?” 小叶子哭喊道:“小叶子什么都说!小叶子不敢隐瞒娘娘!” 莫非沉声道:“好,榆钱,带几个壮实的人,先将叶公公带去偏房,上点金疮药,休息片刻。本宫要分开审问,对照二人证词,若是有半句不实不尽之处,本宫今晚就讲你二人煮了喂狗!” …… “奴婢原本是鲜才人婉雒殿的掌香宫女,大约是因为奴婢还算灵巧,鲜才人恩典,将奴婢收在身旁贴身服侍。前些日子,奴婢陪同鲜才人去各宫娘娘处走了一圈,回来后,鲜才人心情大好,招了奴婢问话,赏了奴婢很多金银,又问了奴婢的家乡,遣人替奴婢送了许多金银钱帛去给病中的母亲,奴婢万分感激,鲜才人只嘱咐奴婢要好好当差。奴婢愚昧,当时并不能领会鲜才人背后的心意,心想如何也是主子的吩咐,又承了这么大的恩典,奴婢哪里有不听从的道理,便应承鲜才人无论有何吩咐也会万死不辞。” 莫非的眉头轻轻的蹙着:竟然布置了这么久么?这些招数都不是鲜伶俐的风格,她一向直来直往,骄横跋扈,哪里懂得收买人心?唔,去各宫娘娘处走了一圈?也就是说,鲜伶俐必定是有同党的,至少,也是有人给她出主意的。可到底是谁,却无从查证了。看来,背后那人才是真正的对手,鲜伶俐不过是被人当刀使了还对别人千恩万谢而已。莫非只觉头痛,面上依旧冷冷的,“接着说。若还有半分欺瞒,本宫决不饶你!” 蔷薇怯声应“是”,接着道:“后来,后来奴婢不小心撞到了鲜才人带进宫的家生婢女蜜如姑娘,不小心打碎了鲜才人的翡翠镯子,按说是杀头的死罪,鲜才人并不十分怪责,只将奴婢打发去了浣衣局。” 打碎了镯子么?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况且,以鲜伶俐的性格,不过是个小小宫女,便是弄脏了她的衣服大概也是要当场杖毙的,何况还打碎了她的翡翠镯子。恩威并施,这招数也是很妙的。莫非心中一叹,淡淡“嗯”了一声,示意蔷薇继续。 蔷薇道:“也是腊八之前,小叶子前来传话,说是鲜才人为奴婢打点好了,不必在浣衣局受苦,自有人来安排奴婢的去处,要女婢分派妥当后的第二日,三更十分,在御花园东角一处极隐秘的林子相见,到时,鲜才人自有吩咐。果然不过几日,便有姑姑来浣衣局择选灵巧的宫女发往各宫,女婢正好入选,被遣了来明仙宫。” 蔷薇见莫非的手指在案几上有规律的敲打,发出“嗒嗒”的响声,并未开口,顿了顿继续说道:“在奴婢来明仙宫后第二日三更,便偷偷溜去见了小叶子,小叶子给了女婢一纸包东西,正是今日被蓝姐姐抓住那时纸包中的东西相同,并详细交代了女婢做法……奴婢起初也是不敢的,小叶子告诉奴婢,被发现了最多也就是个偷嘴的罪责,若是胆敢不遵从,奴婢的母亲还在病中,只怕会莫名其妙病死……奴婢也是吓傻了。小叶子又告诉奴婢,这些药材都是无毒的,最多也就是让娘娘多病些日子,不会致命。奴婢……奴婢也是一时糊涂。求娘娘开恩!求娘娘饶命!”说着又是哭又是磕头。 莫非沉吟半晌,抬头冷笑道:“哼,不致命?她就等着看本宫怎么死呢!都看看!你们都事本宫的人,竟然糊涂到了这个程度!好好一个小宫女,隔三差五的溜出宫去拿药,又是用本宫的罐子熬药,又是在本宫的熏香中添药的,你们可有一个人发现?真要本宫死了才醒过来么?” “奴婢(奴才)该死!”众人齐刷刷地跪下,深深伏地叩头。 莫非神色冰凉,语气森冷,“起来吧。以后都给我警醒着些!再有下次,便合宫一齐滚到暴室去。”众人又诚惶诚恐的应了“是”这才站了起来,看向蔷薇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愤恨。 莫非淡淡看着蔷薇,道:“除了小叶子,可还有别的同党?” 蔷薇毫不迟疑道:“回娘娘,再没有了!” 莫非“嗯”了一声,缓缓起身,扶着榆钱的手,仿佛不经意的走到沸水大锅跟前,淡淡问道:“你在皇上面前可敢说实话?” 蔷薇的眼神随着莫非的身影看见那口大锅,顿时一个寒颤,连忙道:“奴婢必定实话实说,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一诺千金 …… 莫非命人将蔷薇关押在偏殿,派了几个妥当的宫人好生看管着,又审问了小叶子,果然证词是一样的,没有半分出入。 如此一番折腾,天色已经一分一分的亮起来。莫非让众人各自退下,只留了慕容蓝和榆钱在身边。 榆钱已经拿了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给莫非披上,柔声道:“娘娘折腾了一宿,可要去歇息片刻?”见莫非面色苍白,怔怔望着窗外沉思,不由心痛道:“娘娘可要注意身体,别为了这些个混账东西伤了身子,那可就千不值万不值了。” 莫非只望着窗外几株寒梅上的积雪,久久沉默,越是想明白一些事情,越是觉着一阵一阵的凉意自心底漫上。 慕容蓝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娘娘可想好了怎么对付?” “水落石出么?”莫非的手轻轻敲打在身旁的高案上,“鲜伶俐是明刀明枪的要对付我,这个,你我都很清楚。可问题是,站在鲜伶俐背后出主意的,到底是谁,我竟一丝线索也无。可见那人高明。”闻着浸鼻的梅香,莫非久久叹出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能揪出背后这只手,我寝食难安。” 慕容蓝细白的贝齿在嫣红的唇上轻轻一咬,圆瞪杏眼,“难道为了不打草惊蛇,竟要放过鲜伶俐不成?娘娘切莫再有妇人之仁了!” 莫非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寒风吹过满院枝丫,有雪簌然落下,带着丝丝花香,又与地上的雪裹在一处,分不清哪朵是地上原本就有的。哪朵是树上落下的。映着初升的朝阳,寒意袭面而来,随着梅香呛入莫非鼻息。呛得莫非咳了两声。榆钱连忙递上热茶,莫非抿了两口,不由盯着青花瓷的茶盏怔怔道:“若是别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或还可以假作知,蒙混几日。甚至还可以此要挟。设法与她结成同盟,引出背后提木偶线的那人。可偏偏是鲜伶俐,纵使我放过了她,她也是绝不肯放过我!呵,背后那人思虑周密,想来,这一点这是在她的算计中的。” 慕容蓝蹙眉道:“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莫非用茶盖一下一下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新绿碧螺春茶叶。淡淡道:“还能怎样?后宫出了这样大的事,不去禀告皇上,岂不是欺瞒圣听的大罪?这事总还是要向皇上禀报的。昨儿个皇上翻的谁的牌子?” 榆钱道:“皇上昨儿没翻牌子,在御书房批了一夜的折子。” 莫非略略动容,“又是一夜未眠?”莫非思索片刻,“叫小厨房炖一碗血燕银耳汤给皇上送去,将今晚的事细细回给皇上听。记得,见皇上之前,和御书房奉茶的小太监嚼嚼舌根,顺便把前些日子你听到的闲言碎语不经意说上几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榆钱垂眸道:“奴婢明白。那鲜才人那里……” 莫非冷笑。“人证物证俱全,她还能怎样?去吧!” 见榆钱应声退出房门,慕容蓝迟疑一下,道:“娘娘真将此事寄望于圣上身上?娘娘明明知道。她是鲜太傅的孙女,鲜太傅虽然已不问朝政,但毕竟功在社稷,只怕皇上会网开一面。鲜伶俐心胸狭窄,对你更是恨之入骨,若是……只怕后患无穷。” 莫非将茶盏轻轻放于桌上,在暖阁中来回踱步,思索半晌,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淡淡一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道:“你累不累,我倒是要先去睡上一觉。这精神一松懈,就觉着浑身不自在起来。” 慕容蓝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只好愣在当场。 莫非冲她嫣然一笑,转身朝寝殿走去。 慕容蓝满心疑惑,急忙追了上去,“娘娘可是有了完全之策?说来听听啊?娘娘……” …… 大约这一夜劳心劳力,确实折腾得太累了,莫非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刚过了午时初刻。榆钱早回来了,告诉莫非,皇上退朝后提讯过两个奴才,已经发落了鲜伶俐。 莫非陡然一惊,忙道:“遭了!那两个奴才呢?” 榆钱一面服侍莫非起身盥洗,一面道:“娘娘不问如何处置鲜才人,却先问那两个狗奴才!” 莫非任由榆钱梳理着头发,蹙眉道:“鲜伶俐的事我心中自有决断。倒是我答应过那两个奴才放他们出宫,总不该失言才好!否则今后宫中谁还敢信我的话?谁还会尽心尽力为我办事?” 榆钱敛眉道:“奴婢愚昧!” 莫非还未说话,慕容蓝已经端了药碗进来,“鲜伶俐果然是被打入冷宫,终身幽禁。奴婢就知道,圣上必定会手下留情。” 莫非冷冷道:“别理会鲜伶俐的事。那两个奴才如何了?” 慕容蓝将手上的药碗递给莫非,冷笑一声,“那两个奴才罪有应得,已经被打发去了暴室,皇上有命,午时杖毙。”说着慕容蓝望了望天色,“只怕已经开始行刑了!” 莫非口中的药一口没来得及吞下,“噗”的一声喷到梳妆台上,却也顾不得许多,霍然站起,“怎么不早说?”转又向榆钱道,“别梳了,去把我的斗篷拿来,备车撵,咱们去暴室!” 榆钱还愣着,莫非寒声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你是要本宫言而无信么?”榆钱连忙应了声是,快步跑出门去。莫非将头发随意绾了一绾,扶着慕容蓝的手快步往门外走去,口中叹道,“不过是两个可怜人,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希望还来得及。” …… 明仙宫一众宫人引着轿撵往永巷深处而去。暴室便在永巷的尽头,与冷宫相隔不远。轿撵自冷宫而过时,莫非忍不住挑帘望去,纵然是在正午时分,那里依旧显得漆黑冰冷,似一只沉默的巨兽静静潜伏。这里,曾经关着皇帝最宠爱的明妃,自己最亲近的姐姐。这里,如今关着皇帝的才人,自己的对头鲜伶俐。且不知何时,这里会不会关一个被废的莫昭仪呢? 冷宫过去不过一里路,便是暴室。暴室又叫暴室狱,属掖庭管辖,是关押有罪宫人的地方,多执苦役。 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杀猪似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慕容蓝皱着眉一言不发,榆钱却已经有些惊恐。倒是莫非面色一喜,“幸亏还来得及。”扶着慕容蓝的手快步朝门内走去。 榆钱听得心惊,“打得如此惨,娘娘还说来得及。” 慕容蓝斥道:“糊涂,还有力气叫唤,必定没有性命之忧。若是里面一丝声息也无,那才是来晚了。” 莫非大步跨进门槛,厉声道:“住手!” 掌刑太监被莫非厉声一喝,顿时停了手。众人皆向来人望去,见当先那人气度不凡,容颜绝世,身上却只是一件蜀绣织锦素雅宫装配六福绣白鸟袄裙,头发用一根金钗随意绾起,头上连一根像样的钗玉也无。但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威仪,目光如电,先是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趴在刑椅上的两人身上,眉头不经意的轻蹙了一下。 众人见她这副打扮,又见她身后跟着一众宫人,来势不小。特别是扶着她手的那位宫女,一身打扮气度几乎不输于分位低的娘娘。皆是心中疑惑,实在猜不到会是谁,不由错愕的朝监刑太监望去。 今日的监刑太监竟是莫非入宫那日的接引太监詹明。詹明见是莫非,先是一愣,继而迎了上去,行礼道:“奴才詹明,参见昭仪娘娘!娘娘吉祥!”诸人方才如梦初醒,哗啦啦跪下去磕头请安。 莫非只举一举手,示意众人免礼。转眼见那两人臀部和大腿早已血肉模糊,却还神智清醒,晓得喊痛。问道:“杖责何人?”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詹明是御书房的奉茶太监,哪里还能不清楚缘由,连忙低声道:“回娘娘,正是鲜才人身旁那两个大逆不道的狗奴才!皇上有命,杖毙!” 蔷薇二人被捆死在刑凳上绝望待死,听到莫非的声音,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哀声哭道:“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 莫非朝詹明道:“还请詹公公枉开一面,暂缓行刑,本宫这就去见皇上。” 詹明面露讶色,有些为难道:“这……” 莫非只淡然看着他,詹明顿觉身上压力倍增,大冬天的,冷汗却不自禁的冒了出来,咬一咬牙,轻声道:“娘娘见谅,圣上有命,午时行刑,杖毙这两个奴才!” 莫非笑道:“还请公公稍等本宫片刻,本宫这便去请皇上的旨意,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回来,出不了午时的。”莫非目视慕容蓝一眼,慕容蓝已经不动声色的将手上一个颇有分量的蜀绣锦袋塞道詹明手中,莫非道,“本宫……不会教公公难做。一切,有本宫担着。” 詹明望了刑凳上两人一眼,又望了莫非一眼,迟疑片刻,终于恭谨道:“奴才遵命!” …… .(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太后意,帝王心 …… 车撵还没有走出永巷,先前派去打探的太监已经赶来回报,说是皇帝刚刚用过午膳,正要去向太后请安,眼下御撵已经过了御花园了。 莫非想了一想,道:“直接去晗宁殿给太后请安。快些!” 眼看就要到晗宁殿,慕容蓝终于忍不住道:“娘娘可要想清楚,何必为了两个奴才去扫了太后和皇帝的兴?况且,娘娘这么一求情,指不定让别的人以为这两人是娘娘收买好的!这事被鲜伶俐或者她背后那人听了去,指不定生出什么风波来!” 莫非笑,“憋了这么久便是这一句?放心吧,我自有安排。这番求情,自然不全是为着两个奴才。” …… 太后刚用过午膳,歪在贵妃软榻上歇息。常妃正跪在榻上给她按头,昏昏沉沉有些瞌睡,见梅雪寒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见了太后恹恹的样子,欲言又止,朝常妃望去,常妃微笑着摇了摇头,梅雪寒便福了一礼,正要退出去。 太后一向惊觉,已经听到梅雪寒的脚步声,半睁了一下眼,又轻轻阖上,“你怎么也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什么事?说吧!” 梅雪寒道:“回太后的话,莫昭仪前来请安,已经在晗宁殿门口候着了。” 太后轻轻的哦了一声,闷了半晌,道:“让她进来吧。” 莫非进去,见太后已经端坐在炕上,穿着家常的绛色蜀锦绣玉兰团寿夹袄,头上只插着两样素净的珠翠,端庄慈祥,虽面色有些恹恹的病态,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隐隐透出。莫非进殿恭恭敬敬行了礼。请了安,又向常妃见了礼,便侍立当地。 太后见了莫非。细细打量了一番,满面笑容,“莫昭仪许久没来哀家这晗宁殿了。难为你还记得哀家这老婆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莫非恭谨答道:“臣妾有罪。臣妾一直挂念这太后的身子。前些日子便想来请安。只是臣妾这身子骨不争气,一直绵绵病着。怕把病气过给太后,那臣妾万死难辞其咎了!” 太后道:“嗯,昭仪有心。只是看昭仪这身打扮,倒像是慌忙间出门的。” 莫非笑吟吟道:“臣妾就说太后您是火眼金睛。昨儿个后宫里出了点事儿,臣妾折腾了一宿,卯时末才睡下,午时才起。这事儿本不欲惊扰太后。只臣妾醒来时,皇上已经发落了众人。臣妾想着,还是应该叫太后知晓,是以忙着就过来了。” 太后眉梢微挑,淡淡道:“是什么打紧的事儿呀?” 莫非将鲜伶俐下毒一事细细与太后说了,太后想是早已听了耳目回报,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诧,只静静听着。待莫非说完,才道:“皇上处置得很是妥当。只是委屈你了。且过来,让哀家看看。” 莫非依言上前。大殿空荡,莫非一袭素衣,身无饰物,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太后拉着莫非的手细瞧一回。见莫非拘谨的模样,不免怜惜,“可怜见儿的,这些日子不见,越发出落了,只是瞧着身子骨儿却越发的瘦得惊人,得叫太医院和司膳房上心,好好调理调理!” 常妃亦笑道,“可不是,莫昭仪肤质细白,仿若凝脂,模样就更不用说了,万里挑一也挑不出这般俊秀的。只是这身子,瘦得不成样子。后宫妃嫔,都是要为圣上繁衍子嗣的,千万得先调理着身子要紧!”莫非脸上一红,连忙应是,垂首站在一旁。 太后含笑转首,向常妃道:“依哀家看,这慕容家的孩子模样都是这般的好。前些日子云随来请安,也是见了叫人心生怜惜的。哀家让你留意央都城王侯府里的好姑娘,说给云随作亲,你可得上心些。” 常妃笑着道:“不过是温国公一句玩笑,太后却还真要为难臣妾。似云随那般出挑的人才,哪里那么容易找着合适亲事?太后放心,臣妾会十二分的上心的。” 陡闻此言,莫非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刹那面色一白,只怔在当场。他要娶妻了?是啊,大哥云奇在他这个年龄,已经有两房小妾了,他竟还没有娶妻。自己为何会理所应当得觉得,他必定是该这样的。可事实上,他早该娶妻了。莫非只觉浑身一阵乏力。半晌回不过神来。 太后回眼见莫非失神的模样亦怔了一怔,颇有惊诧之意,旋即笑道:“莫昭仪这是怎么了?” 莫非闻言敛容,轻轻道:“多谢太后隆恩,太后如此厚待慕容家,臣妾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太后微微点头,转脸向常妃道:“到底是慕容家的孩子,比那些泼辣娇贵的,不知懂事多少。” 常妃手扶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笑道:“太后说的是!”又朝莫非道:“如今玉妃已经有了身子,莫昭仪好好调理了身体,也该好好打算才是。” 莫非望着案几上一盆白玉雕琢的百合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没有答话,却听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靠在手边弹花软枕上,“常妃这话在理,昭仪,在这宫中,有了儿女,才有依靠。明白么?” 莫非脑海中还有些乱哄哄的,只随口应了声是。 太后还要说话,梅雪寒已来报,皇上驾到。 太后眼睛一亮,显得有些高兴,又看向莫非,隐隐猜到些什么,也不便点破。正此时,皇帝已经走进殿来,众人连忙呼啦啦跪下接驾。皇帝李柚对太后身边的人向来客气,便说:“都起来罢。”见莫非也在,不经意挑了挑眉,先行给太后请安。 太后笑道:“今儿可赶巧了。皇上和昭仪再早些来便好了,可以陪着哀家一道用午膳,却偏偏赶在午时末才来陪哀家说话。” 李柚笑道:“这有什么?太后喜欢,明儿儿臣和昭仪再来陪太后一起用午膳便是。”望向莫非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惜,“听闻你早间才睡下,怎么这么早便来向太后请安了?” 莫非忙退出几步,跪倒道:“臣妾来向太后求一个恩典,正巧皇上也来了,还请太后和皇上,成全臣妾。” 太后含笑看着莫非,没有说话,李柚眼中没有一丝情绪,口气却是温和的,“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便是你不说,朕也打算好好赏你的。说吧,要什么?” 莫非叩头道:“求太后和皇上饶恕蔷薇和小叶子两个奴才一命。” 太后有些疑惑的望向李柚,“蔷薇?小叶子?” 莫非道:“便是皇上今儿早间打入暴室,下旨午时杖毙的那两个犯事的奴才。” 李柚冷哼一声:“这两个狗奴才,胆敢毒害主子,死不足惜。” 莫非道:“那两个奴才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她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况且,她们俩不通医理,哪里知道那几位寻常的药遇到一起便是剧毒?是以,臣妾斗胆,敢请太后慈悲,皇上开恩,饶他二人死罪,将二人逐出宫去。” 殿中极静,静的仿佛能听见呼吸的声音。莫非跪着,偷眼望了透窗而入的阳光,时间不多了,只怕午时一过,自己还没赶过去,詹明便要仗杀二人了。莫非的心中不由有些着急。皇帝冷厉,太后却是素来以仁慈宽厚著称的。她只能赌这一把了。 太后突然笑了,“莫昭仪不仅人美,心肠更是如画中观音一般仁慈。”转眼向李柚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依哀家看,便依了莫昭仪吧。” 李柚眼中精光一闪,很从容的道:“母后说得是。”又朝莫非道,“准了!”口气十分平和。 莫非忙谢了恩,又请皇上准许万金公公亲去传旨,见万金领命去了,望了望窗边高案上计时的沙漏,这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太后见莫非安排妥当,又将她叫道身边坐了,让梅雪寒赏了盘桂圆在面前的案几上,道:“莫昭仪宅心仁厚,实乃后宫之福啊。”说罢停一停,牵过莫非的手,自自己腕上摘下一只水头极好的温润碧绿的翡翠镯子拢在莫非腕上。 常妃动容,忙朝莫非道:“昭仪还不快谢恩,这盈玉雪镯可是太后的爱物呢!”莫非忙谢恩。 太后将莫非拉住,朝李柚道:“莫昭仪是好孩子,哀家看着喜欢,皇上可要多去明仙宫走动。怎么哀家听着,自打莫昭仪入住明仙宫,皇上去的次数比空的时候还少?” 李柚轻轻颔首,微笑着应了。 如此谈笑半晌,太后面露疲惫之色,常妃便扶着太后进内殿歇息。万金还未回来,李柚朝莫非道:“陪朕走走吧。” 晗宁殿外的小湖已经结冰了,走在湖边有些冷,莫非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李柚一眯眼,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明黄的素锦披风一把将莫非裹住。莫非只觉从耳上滚烫火热,那一路滚烫的绯红直烧道脖子下去,却又不能挣脱出去,只能由他这么抱着。 两人便绕着湖走了两圈,直到万金回来复命,都没有说一句话。临行前,李柚将莫非横抱而起,莫非大窘,惊呼道:“皇上!” 李柚怅然道:“天冷,朕送你回轿撵。”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君子之约 …… 晗宁殿内殿,常妃亲自支起软靠,和穆太后将轻轻斜靠在床上,转着手上的一串浑圆均匀的檀香木佛珠,许久才重重的哼了一声,将佛珠随手递给常妃。 常妃赔笑道:“太后,您不用太过忧心,臣妾看,莫昭仪还是懂事的。皇上未曾重罚鲜才人,她没有闹腾不说,还来替两个奴才求情,可见怯懦。况且,她一向无宠,这都多少日子了?皇上都不曾踏足明仙宫半步,足见皇上不看重她。” 和穆太后冷冷瞥她一眼,语气如这冬日的冰雪般寒冷,“你懂什么?柚子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还不了解么?柚子的性子,越是心里看重,面上越是淡然而不在乎。你是日日跟在他身边的人,当日明妃进宫之前,你可曾看出半点端倪?此女长相如此像明妃,柚子若是真的隔三差五的宠幸她,甚至日日留宿明仙宫,哀家倒真是可以放心了。可如今他任着莫昭仪的性子在明仙宫里逍遥自在,甚至不愿意违逆她的意思宠幸她,可见柚子看重她!倒是你们,一个个都是不中用的!枉费了哀家一番心思!” 常妃想了一想,抿唇道:“太后不必担心,臣妾看莫昭仪和明妃不同,根本无心争宠,若是皇上真的看重她,说不定她自己个儿就把皇上得罪了!” 和穆太后却叹了一口气,“静观其变吧。” …… 随着万金一声“圣上起驾!”一众人便起身朝明仙宫而去。李柚并没有将莫非抱回她的轿撵,而是直接上了御撵,莫非只说不合规矩,李柚便笑,“朕只是送你回明仙宫去。”莫非一滞,便不好再说什么。 御撵还没有到明仙宫。却又飘起了满天的雪花儿,洋洋洒洒。 李柚打起窗帘望了一眼,只觉宫墙树梢上尽覆冰雪。白茫茫一片,分外纯净美丽,回眼见莫非垂首静静坐在对面。兀自出神,一阵清雅的幽香浸入鼻息。李柚心神一荡,轻轻咳了一声,温和道:“冷么?” 莫非不曾想他这样温和的语气,还毫不掩饰的关怀,不由怔了一怔,道:“谢皇上关怀,臣妾不冷。”李柚却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莫非一时愣住,抽手也不是,任他握着也不是,顿时连耳根子也红透了。李柚却送了手,将榻上一方柔软的赭黄绣金龙大氅,披在她肩头。莫非吓了一跳,就要在御撵上行礼,被李柚一把拉住,只好道:“皇上,臣妾不敢。” 李柚只静静替她系好。淡淡道:“总要与我这般疏远么?” 莫非怔了一怔,有些心慌,又有些茫然,只好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李柚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缓缓将手伸到半空。莫非心中一片烦乱,抬眼见李柚神色间那丝若有若无的笑,终于还是将手交到李柚书中。李柚的手干燥而温暖,握着莫非的冰凉,淡淡道:“你在朕面前总是这么多规矩。这大氅只在车上给你挡挡寒气,待到了明仙宫,再换下来便是。”说着拍一拍身旁的空座,“这里坐。” 莫非心神有些恍惚,却也依言起身,换到李柚身旁坐了。李柚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叹息道:“委屈你了!” 莫非本有些僵硬着窘迫,闻言一时怔住,心中知道,要李柚说出这般话来,却是不容易的,不由又是惊异又是感动,低声道:“皇上不必如此,臣妾并不觉得委屈。” 李柚闻者鼻息见淡淡幽香,心中百折千回,半晌才道:“如果朕说,朕并未将你当成别人的替身,你还会这般刻意疏远朕么?你为何会觉得,朕不是真心怜惜你呢?”感觉到手臂中拥着的身子僵了一僵,李柚手上使力,将莫非又抱紧了几分,低头看着她,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怕朕,讨好朕,从不问朕的真心。唯有你,敢问朕的真心何在。” 莫非胸口一闷,听得心中大呼冤枉,她却如何能向李柚解释,她确实是想问问他的真心何在,可是,却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问,她是为姐姐莫名而问的! 只听李柚缓缓续道:“是以,朕曾经不想和你独处,因为你确实会让朕想起明妃。但渐渐久了,朕才发现,朕有时候想起的,并不是明妃。” 莫非猛然抬头,刚好对上李柚黝黑晶亮的眸子,里面没有往日的寒冰,没有玩笑或是戏谑的情绪,只一味的深邃。莫非突然心中一阵凌乱,只觉得再多看一眼便会跌进那一汪深黑之中,连忙低下头,静静道:“臣妾不敢当!” 李柚右手突然抬起,取下莫非头上唯一的一支金钗,将她满头秀发散下,用下巴抵住她的秀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长长的叹了出去。这一生无尽悠长,仿佛藏着绵延的伤痛,叫人不忍听闻。 这一生叹息便如一把重锤砸在莫非心口。这叹息如此熟悉,耳边仿佛响起了姐姐那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只要稍一停下,只要稍一失神,便会有这么一声叹息传来,深沉伤痛,一如此刻。为了不再听到这样的叹息,莫非总是想着千奇百怪的法子哄莫名高兴,莫名总是笑的,然而夜里若两人同眠,即便睡得沉沉的,也会不时传来一声这样的叹息,叫她心惊。 莫非忍不住抬头,神情复杂的迎上李柚深邃的目光,陡然失神,眼中还闪着晶莹的悲伤,脸上却不自禁的嫣红一片,仿佛要燃烧起来。秀发间真真幽香透来。李柚一怔,忍不住向绯红的樱唇吻去。莫非身子一软,整个人朝后仰去。李柚却是一把懒住她的腰顺着她倒在铺着厚厚羊毛软毯的车板上。 莫非整个人被李柚覆住,一动也不能动。李柚见她羞怯的模样,更是心痒难耐,双唇轻轻覆在她冰冷的唇上,感受着她浑身情不自禁的颤栗,更将她的身子抱紧了几分,低低呢喃一声:“莫莫……” 莫非被他吻住,脑中嗡的一声炸开,心跳得又急又快,只觉得李柚身上那股幽幽的龙涎香气息扑头盖脸的袭来,直叫她昏头昏脑的透不过气来。突然听闻李柚一声“莫莫”,莫非陡然一惊,避过李柚的又一吻,双手轻轻抵住李柚的胸口,红着脸低声道:“皇上,快到明仙宫了。” 李柚怔了一怔,终于起身坐好。见莫非也静静的在对面的软椅上坐好,才缓缓道:“还是不愿意么?” 莫非只觉浑身上下都还留着李柚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不由转过脸去避开他的凝视,道:“臣妾不敢。” 李柚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凉的笑意,“你想再宫中求一份清静,朕便给你一份清静。你想避宠,好,朕也成全你。即便是没有和云随的君子之约,朕也不会强迫于你!” 莫非的神情瞬间凝滞,仿佛身上的血液也凝滞了一般,猛的转头望着李柚,惊道:“君子之约?” 李柚微微眯眼,见她的神情不似作伪,自嘲一笑道:“原来你竟然是不知道的?朕原以为,你是知道朕与你三哥的约定,才敢如此大胆的疏远朕,如今看来,你竟是真心一直疏远于朕的。”李柚顿了一顿,才道,“你入宫之前,云随与朕打赌,朕输给他一个君子之约――若是你不愿意,朕决不能强迫于你。以五年为期,若你依旧不愿与朕为妃,朕便放你出宫!朕当时便应了……” 莫非手中握得紧紧的蜀绣芙蓉锦帕轻轻滑落在地上,李柚还在淡淡的说着,莫非只觉得李柚是说话声,车轮的转动声,都渐渐远了起来,自己仿佛能听见雪花落在枝头的声音,冰冷刺骨,凉浸浸的。心中也如落下冰雪般寒凉,身子也开始冷得发抖。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手臂抱入怀中,耳中听见李柚失声道:“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样白?手也这样冰?”直听他又叫了两声“莫莫”,莫非才醒过神来,勉强笑了一笑,“好冷,怕是跑了一天,寒气入体了。” 李柚顿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冲御撵外喊了声:“传太医。”语气中尽是仓皇。 莫非靠在李柚胸口,突然觉得温暖得叫她依恋,眼泪断了线一般往下落。原来,如此!你既然早已计划妥当,为何偏偏要瞒着我?你竟如此的不信我么?五年,五年!入宫一年,便觉着沧海桑田,你却以为,我可以好好的在宫中活五年么? 一滴一滴的泪落在李柚手背,抱紧怀中冰凉的身子,感受着她的微微颤抖,李柚只觉一分一分的怜惜漫上心头,再不忍苛责一分。既然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保全她,便让她继续清静的避宠吧。何必让她再重蹈了明妃的覆辙,白白受苦呢? 思虑间,马车已经到了明仙宫,万金打起帘子,李柚抱着莫非一跃而下,快步朝殿内东暖阁走去。 …… (那个,本来今天想多码一章加更的,结果,晚上九点才到家。咳咳。那个,慕容不敢说明天加更,因为明天下午慕容要主持节目,然后,晚上肯定是有一场宴会的。所以,等一下开始码明天的。但是慕容现在就很想睡啊~~~摔~~~咳咳,为了不断更,慕容又没办法像某些牲口一般一小时手速七千,只好适当熬夜了。勤能补拙嘛。请亲们支持慕容~~哎老虎油你们~~)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新仇旧恨 …… 黄昏时分雪下得又大了几分,扯絮般直往下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柚走后,莫非站在窗边看了半晌的雪,最后干脆叫榆钱在亭子里温了一壶霜迟陈酿,拎了酒壶呆呆在亭子坐了半日,喝得昏昏沉沉却不肯回去歇息。急坏了榆钱,最后只好叫上慕容蓝,两人一左一右,硬生生将她拖回寝殿,好言好语哄着睡了。第二天巳时才起,见窗纸微白,向外一望,近处的屋宇、远处的天地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得心底里也一片白茫茫的,空空的没了着落。 榆钱知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话,只侍候着用青盐漱了口,换上一身素雅的绣百鸟织锦衣裳,梳了简单大方的朝云近香髻,正配上一对赤金蝴蝶展翅流苏步摇,慕容蓝便拿着银缎绣红梅羽缎斗篷进来,道:“昨儿个说是要去陪太后用午膳。皇上打发人来问呢,娘娘是自己过去呢,还是等着皇上散朝了一起去。”说话间,已将斗篷轻轻抖了抖,披在莫非肩头。 莫非怔了一怔,自己去还是和他去?有区别么?自己总不能说不想去吧?莫非微微皱眉,目光只是向外凝望,只见天地间如撒盐、如飞絮,绵绵无声的飞雪。莫非摇一摇头道,“再说吧。我想去画室。” 慕容蓝才从外面进来,脸冻得红彤彤的,煞是可爱,闻言皱眉道,“娘娘早膳还没用呢!” 莫非摇头,“用不下。晚些吧。” …… 画室开着窗,寒气透窗而入,隐约带着寒梅的醇香。房里烧着取暖的银碳,许是因为开着窗的缘故,并不能抵御着深冬的寒气。慕容蓝往炭盆中添了两块橘皮,阵阵幽香浸出,慕容蓝只觉鼻子有些发痒。继而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回头见莫非默然坐在书案前,心中叹了一气,换了暖和的茶盏放在莫非右手顺手处。笑着问:“不是要作画么?” 御赐的上好烟墨,梨花木匣子盛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慕容蓝轻轻拈起一块,取下砚盖。莫非只静静看着慕容蓝的手,看着她不停磨墨转动的芊芊素手渐渐变成重影,不言不语。浓黑的墨汁在砚堂中渐渐洇开。 目光终于聚焦在莹白的宣纸上,执笔在手,缓缓勾勒出一朵牡丹的轮廓,再蘸墨时却忍不住手腕一颤。一滴墨滴落纸上,滴在那朵刚刚勾成的牡丹花间,莫非望着那滴墨汁愣了半晌,突然笑道:“有些事,果然如同作画般,既落了笔,便无法挽回。偶尔不小心滴落了墨汁,想要勾成花间的蝴蝶也不成。虽然只是一滴墨,这幅画却真真毁了!”言语间已将笔搁回笔架上,突然伸手将宣纸拽起。“嘶啦”几下子撕成粉碎,再柔成一团,狠狠扔入屋中的银碳盆中。 慕容蓝愣了一愣,没有说话。只沉默着又展开了一张宣纸,轻轻铺在书案上,又静静的开始磨墨,动作缓慢而稳定。 莫非慢慢垂手,望着面前的白纸半晌,自笔架上取下狼毫毛笔,却并没有作画,只草草几笔写了些字,便将笔一抛,淡淡笑道:“不画了,喝酒去!” 慕容蓝瞧那纸上,却只胡乱写着一阕诗: 浅黛梅妆,黯幽魂,一帘幽梦红绡帐。 花容瘦,低眉暗问君郎, 可曾记得, 如雾俏眸羞,拢袖添香? 月扶花影醉流云, 烛影摇红小轩窗。 离情枝枝叶叶,相思点点行行。 逝水的春光,经不起弹唱。 红尘万丈,尽是芳草恨长…… 谁在流光里顾盼?谁在红尘里彷徨? 水月横波,立尽斜阳; 鸾镜染霜,鸳衾断肠。 只恐雨打窗幔,落弦成殇。 前世今生为谁伤? 既已无力厮守,只好淡淡遗忘…… 似风般心绪,似水般过往, 片片飞花续不满,轮回的空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前世今生谁的伤? 今生的擦肩祭奠前世的迷茫。 望明朝残月,何处话凄凉, 星月朗朗,独倚孤枕旁。 唯余断肠人,陷往日愁绪里, 斩不断,理还乱, 迷茫,不忘……1 慕容蓝只看着厮守、遗忘、凄凉、断肠这些犯忌讳的词句零乱的凑在纸上,心下一惊,一把将纸捉起,待要扔入银碳盆中,手却抖了一抖,最后将宣纸细细折了,贴身藏于怀中,转身去找莫非。 …… 慕容蓝刚出得画室,见莫非竟在不远处和榆钱说话,只望见榆钱一脸愤恨着急,莫非背对着她,看不见神情,只觉得身子一片僵硬。慕容蓝只觉得事情不妙,快步几步赶上去,却听莫非冷冷道:“还说了什么?” 榆钱也不曾见莫非如此冰冷刺骨的神情和语调,有些忐忑,低声回道:“回娘娘,就这些。” 莫非身形一丝未动,仿佛连睫毛也未动一下,“皇上和太后那边知道么?” 榆钱回道:“管事老太监觉得事关重大,却又不敢直接去回圣上和太后,先来明仙宫回了娘娘,说是但凭娘娘定夺。” 莫非微微点头,“是个懂事的。赏他些金银,记下他的名字。” 榆钱应道:“是,奴婢醒得。”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替我好好梳妆。越精致越华丽越好。咱们去冷宫瞧瞧。” 榆钱道:“奴婢遵命!” 莫非往寝殿走的当口,慕容蓝赶紧抓着榆钱问话。榆钱几句话便说清了原委,快步向莫非追去。 慕容蓝愣在原地,鲜伶俐疯了么?怎么说莫非也好,怎么能牵上云随呢?这可是莫非心中绝不可触之逆鳞啊!她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原来,据冷宫的管事太监来报,鲜伶俐在冷宫又哭又闹,吵着要见皇上,还说莫昭仪和慕容令公名为兄妹,实则有乱伦奸情。言语之恶毒,语气之不堪,吓得管事太监连忙将她的嘴堵了。关了起来,又急急忙忙来明仙宫报信。开玩笑,这种事若是传到皇帝或者太后耳中。不论是真是假,为了皇家颜面。听到这话的人还妄想能活命么? …… 冷宫阴冷潮湿的小房间,莫非并不陌生。只是如今这小房间的人却不一样了。 鲜伶俐独自蜷缩在冷宫一角,衣衫整齐,容颜也不甚邋遢,手被布带反捆在身后,既能限制行动,又不会在手上留下勒印。嘴上还塞着一团发黑的白麻布。听见开门声,鲜伶俐惊觉的转头看来,陡然的光亮让她有些不适应,半晌才看清来人的模样――梳着一个极其精致的九环仙游髻,镶红宝石鎏金四蝶赤金步摇灼烁生辉,身穿一件绛红色孔雀羽线蜀绣织锦对襟裙,外面套着一件月白色烫金百花团边大袖衫,无比奢华艳丽,不是莫非还能是谁? 新仇旧恨,鲜伶俐见了莫非。眼中凶光陡现,挣扎着要扑上来,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嘴被堵住。只从鼻子里发出愤恨的嗡嗡声。 莫非朝管事太监递了个眼色,管事太监连忙走道鲜伶俐身前,将她口中的麻布取出,却并不松绑。 鲜伶俐刚要说话,却呛得咳了几声,咳嗽未歇,已经忍不住骂道:“贱人!你还敢来见我!哼!别以为你能奈何我!皇上是不会杀我的!哈哈哈哈哈!” 莫非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缓缓走道她身前,蹲下身道:“鲜伶俐,我没空跟你废话!最后一次机会,你发誓不提他,我饶你不死!你想骂我,尽管换着法子骂便是了!” 鲜伶俐哈哈大笑,斜眼着看莫非,眼神愈加凌厉:“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与他,本就是奸夫淫妇!当日他为了你不要我!如今却又为了功名利禄将你送入宫!你们俩都……”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鲜伶俐的话,莫非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脸上,“话说,打脸这种事,真的会上瘾。你若再这般冥顽不宁,本宫撕烂你的嘴!” 鲜伶俐嘴角浸出一丝鲜血,显得极其妖异,“我偏要说!我要见皇上!你们俩欺君罔上,只有死路一条!好歹我当年爱他一场,他竟然忘恩负义,薄情寡性,偏偏要喜欢你这个狐媚子!你们俩有负于我,你们俩都该死!” “啪”莫非顺手又甩了一个耳光,冷声道:“这次打你,是因为你所说的一个‘爱’字!你真的爱他么?你问问你的心,你真的爱他么?或许最早是因为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围着你打转,你偏偏要做许多事想引起他的注意罢了。而后来,不过是因为不想你曾经的付出和努力化作一江春水向东流罢了!你所有的想法都是围绕你自己而已!你哪里有资格说爱!”见鲜伶俐有些颓然失神,莫非静了片刻才道,“想好了么?只要你老老实实在这冷宫中呆着,发誓决口不提他,本宫饶你不死!” 鲜伶俐神色变了又变,转而轻蔑道:“我为何要听你的!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我在这里等着你!听到了吗?莫昭仪!我在这里等着你!” 莫非脸上的笑阴冷刺骨:“既然如此,你不如换个地方等我!”莫非泰然迎着鲜伶俐怨毒的目光,“黄泉路上,记得等我!” 鲜伶俐陡然扬眉,呼吸浊重:“莫非!你敢!” 莫非并不答话,缓缓站起身来,退了几步,自腰间取下锦帕轻轻擦了擦手,朝管事太监道:“把嘴堵上,请公公好好看着她。”慕容蓝又不动声色的将一只锦袋递到太监手里,太监顿时眉开眼笑,欣然应诺。莫非淡然一笑,转身径直走出冷宫,再没有看鲜伶俐一眼…… …… 1感谢“梅香淡雪”提供的诗词,慕容很喜欢。该诗原发表于遮天书评区《【遮天风月阁】前世今生,谁的伤?》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杖毙 …… 出了冷宫,上了轿撵,莫非的手不经意的触碰到手腕那只晶莹剔透的碧绿翡翠镯子,眉头便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扶额沉默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去晗宁殿。” 到晗宁殿时,皇帝还未到,东暖阁中除了常妃陪着太后,南宫雪也在,不知太后说着什么,却见南宫雪满面通红,笑得娇羞。见莫非走进来,笑得更加欢愉了,等莫非向太后和常妃见了礼,忙起将莫非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姐姐来了!”莫非笑着应了。 太后仿佛心情不错,笑容满面的同三人寒暄了几句,这才揉一揉眉心,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哀家在晗宁殿设了家宴,晚一些皇上过来便可以开宴了,看看哀家这里的佳肴合不合心意,若是合意,便多过来陪哀家说说话。哀家先去歇歇,你们姐妹好好聊聊吧。”言罢也不要常妃陪着,自扶着梅雪寒的手向内殿走去。 南宫雪和莫非说了一会儿话,常妃又拿莫非腕上的那只太后赐的镯子顽笑了一遍,这才起身去花厅看午膳准备得如何了。 待常妃出去,莫非便说想出去散散,南宫雪自然欣然跟了一道走走。 雪已经停了,天地间依然白茫茫一片,莫非望着一片苍茫,面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只静静的站着,也不言语。 南宫雪见莫非的样子,踌躇片刻才道:“鲜师姐的事,姐姐受委屈了!都是同门的师姐妹,真没想到她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今儿听人说起时吓了我一跳呢。好在姐姐没事!” 莫非闻言略略低头笑了一笑,温言道:“原没什么事。鲜伶俐也被打入冷宫,此事本该了结了。可惜……”莫非突然顿住了。 南宫雪见莫非神情,不由追问起来。莫非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摇头叹道:“有一个猎人。见一只老虎落水,就要淹死,竟然鬼使神差的救了它。可那老虎非但不感激。还要吃了他,甚至要伤害他的亲人……南宫妹妹。你说说,你若是那猎人,你会如何?” 南宫雪愣了一愣,不明白莫非为何要这样问,却还是很认真的道:“这样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的畜生,自然是杀了干净!” 莫非闻言淡淡失神,沉默良久。才长长叹出两个字:“是啊!” 南宫雪还要说话,却听万金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莫非和南宫雪连忙迎驾,见玉妃竟然和皇帝一起来的,不由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微微那一丝诧异。常妃也快步迎了出来,周全行了礼才道:“太后吩咐,皇上来了便可开席,还请皇上花厅就坐,臣妾这就去请太后!” 李柚淡淡点头,在玉妃和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朝花厅而去。路过莫非身边时步伐有片刻凝滞。却又快步走了过去,仿佛那一刻只是错觉。 南宫雪故意落到后面,挽着莫非的手臂道:“姐姐,太后不是让玉妃好好养胎么?她怎么巴巴的跑来了?啧啧。竟还是和皇上一起。”莫非道:“妹妹不见玉妃今日刻意打扮过么?想来是早打听清楚了皇上的行程,路上‘碰巧’拦的。”这不是李欣玉惯用的招数么?派人盯皇帝的梢,然后装巧遇,莫非扮侍卫的时候便遇见过。莫非见南宫雪脸色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提醒道,“皇上如今正宠着她呢,况且,她是有身子的人,娇贵着呢。你要多小心着些才好。” 南宫雪心中一暖,反手握住莫非的手道:“妹妹知道了。”然后她近似耳语地低声道:“我看皇上并不喜欢她!” 她虽然说得含糊,莫非却是立刻手上使力紧了紧她的手,横她一眼道:“喜不喜欢不是你我可以评判的!这话如何能说得!” 南宫雪尴尬一笑,微微点头,不再说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莫非心中明白,连南宫雪都能看出皇帝的心意,看来皇帝真是连敷衍的耐心都欠奉了。也只有李欣玉本人才会当局者迷。 晗宁殿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李柚太久没有陪太后用过膳了,太后没用多少吃食,却始终喜笑颜开,看着李柚精神奕奕,看着几位妃嫔国色天香,其中一位还怀着她的孙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高兴了。李欣玉被太后拉着坐到她身边,问长问短,多有叮嘱。常妃始终笑着,偶尔附和几句。莫非和南宫雪沉默的时候居多,倒是李柚面色始终淡淡沉静,偶尔和太后说笑上两句。 宴席尽欢而散之后,众人各自回宫。 整整一下午,莫非都独自呆在画室中,连慕容蓝也不让进屋,直至晚膳时分才出来,安安静静的好好用了有一顿晚膳,在院子里散了散,便早早就寝。 当夜三更,莫非唤醒榆钱,掌灯梳妆,带了慕容蓝、榆钱和几个强壮有力的宫女太监闯入了冷宫,冷冷的看了那个原本娇纵美丽,如今蜷缩在墙角,形容憔悴的鲜伶俐半晌,然后下令将其杖杀。那一夜,鲜伶俐的悲嚎声惊动了整个冷宫。 第二日天未亮,莫非已经跪在太后的晗宁殿门口请罪。太后刚起便听了这消息,陡然眯了眼,紧握着手中的佛珠沉默了很久,却并不召见莫非,也不让她起来。莫非便就这么在冰天雪地中跪着,闻讯赶来的李柚极为“震怒”,剥了莫非的封号,降为昭容,禁足明仙宫,无召不得出宫门半步。如此一番,这件使得后宫震动的“抗旨不遵,私杀妃嫔”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就是太后也始终没有质疑自己儿子的决定。 …… 就这样,北庸历六十三年的新年,莫非便独自禁足在明仙宫中,隔绝在皇城新年的一切喧嚣与热闹之外。 这样的日子对莫非来说是惬意的,画画,舞剑,喝酒,睡觉……逍遥自在。然而就在这份惬意中,李柚来了。 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也是李柚的生辰。宫中的庆典和宴席结束后,李柚没有翻牌子,却在回书房的途中突然折来了明仙宫。 李柚来时,莫非和一众宫人们正在花厅醉酒,喝得几分醉意,慕容蓝便缠着莫非比试剑舞,众人干脆开了盘口下了赌注,就等着两人的胜负。慕容蓝既然答应不动用真气,莫非也是心痒难耐,便命人取来了慕容云随送的相思剑,两人便在花厅中舞斗开来。 剑舞既起,顿时满堂裙裾翻飞,时不时有剑器碰撞的叮咚脆响,花厅不时爆出阵阵喝彩,突然又想起一缕激越的笛音。莫非游目望去,见是明仙宫的小宫女江裳,平日不声不响,寡言少语,不曾想竟然还有这般本事。想是今日借着酒兴才敢放肆这一回。莫非朝她会心一笑,挥剑挡住慕容蓝斜斜挑来的一剑,顿时两人又缠在了一起。 但见厅中剑光吞吐游走,恍若活物,两人来去如风,迅捷如电,偏偏每一招都能看得清楚。两人神态闲逸,眼神中颇为兴奋,舞得极是尽兴。突然,笛声激越,两人长剑同时脱手,飞向半空,在空中交击一下,复又闪电般同时落下,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刚想惊呼,却见两人身影微动,又听两声轻响,两柄剑竟然同时纹丝不动的落入剑鞘之中。花厅中顿时彩声如雷。 李柚看得目眩神驰,击掌道:“痛快!”一面步入花厅。众人回头见是李柚,顿时吓得酒醒了大半,呼啦啦跪了一地,更有喝得醉些的小太监打翻了酒壶,“啪”的一声碎在地上,小太监连忙磕头:“皇上饶命!” 李柚皱了皱眉,“都起来罢!怎么朕一来就拘谨了?倒像是朕扫了你们的雅兴一般!” “谢皇上!”众人都肃容起身,衣衫不整的也都偷偷理了理,却依旧恭恭敬敬站着,一言不发。 李柚扫兴的摇了摇头,朝莫非道:“陪朕走走吧!” …… 莫非默默跟在李柚身后半步远,淡淡的龙涎香幽幽飘来,融入着梅雪清香之中,说不出的和谐舒服。莫非有些走神,李柚突然驻足,莫非停不住一下撞到李柚背上,连忙退开几步,涨红了脸:“臣妾鲁莽!皇上恕罪!” 李柚转身望着莫非,不知是饮了酒还是旁的原因,莫非的脸红得仿佛就要燃起来,印着月光,两瓣耳垂红得晶莹剔透,如半透明。李柚低头,一缕熟悉的幽幽清香,从发间透出来。他忍不住伸手将莫非一把揽入怀中,低头便向嫣红的耳垂吻去。 莫非脖子直觉的一缩,避过李柚,羞红着脸道:“皇上今日大寿,怎会到明仙宫来?” 李柚静静看了她半晌,手却一分一分的放松了力道,指尖划过她的手,是冰冷的,“今儿有件喜事,你听了必定高兴,朕便……顺道来告诉你一声。” 顺道?御书房和明仙宫也能顺道,那芙蓉城和央都城必定也是能顺道的。这话如何能说?所以,莫非只静静的等候李柚的下文。 “今儿太后懿旨,要朕给云随赐婚。选了几家身世清白的大族嫡女,只待温国公和大元帅再看看,朕便会下旨赐婚了。” 风吹过,一片寒凉,吹落了树梢的雪,吹落了莫非手上拽得紧紧的丝绢…… …… .(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斩不断,理还乱 …… 锦帕还未落到地上,却随着寒风翻了几翻往雪中飘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李柚扬手一把接住,见莫非面上虽淡淡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却闪烁难言,藏着复杂的光芒,以为她为自己禁足不能回府道贺而难过,温言安慰道:“原说这样的喜事是可以恩准你回一趟府里的,只是你才犯下如此大的事,朕若是才禁足便又放你出宫,未免落人口实……”说着,将锦帕往莫非递过去,“放心吧,赐婚旨意下了之后,朕会令礼部将婚期压后一些,待过些时日,鲜伶俐的事淡了下去,朕自然会解了你的禁足。”皇帝静默片刻,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你也真是大胆,竟然敢闯宫杀人,朕真是小看了你……” 李柚的话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莫非一字一字都听得很清楚,连起来却有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觉得酒劲上来,背上额上逼出一阵冷汗,寒风吹过,扑在身上,翻起了衣角,将一身冷汗尽数逼了回去,身子便在这冷风中微微发着抖。 李柚将莫非的手帕递在半空半晌也不见莫非伸手,方觉她的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一握她的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拉入怀中,只觉得仿佛抱了一块冰块入怀,“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冰凉?” 莫非被李柚抱住,还是愣愣的没有回过神来,只觉耳边还响着那句‘朕给云随赐婚’,整颗心砰砰乱跳,仿佛有人在狠命的撕扯,“撕啦撕啦”全碎了开去。 直到李柚大呼一声“传太医”又将她抱起往暖阁走去,方才回过神来。 莫非心中思潮翻滚,抬眼见李柚冷峭的眉眼间掩不住的焦急。抱着她快步朝暖阁而去,莫非鼻头一酸,眼泪一下子汪在眼眶中。直欲夺眶而出。连忙将脸埋在他胸前衣襟上,熟悉的龙涎香浸鼻而来,一时千言万语。满心的悲苦惊痛都化成了泪水潸然而下,李柚衣襟上金线绣着的龙纹在泪光中变得模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直到再也看不清楚。唯感受着李柚身上的温暖,听见李柚胸口的心跳,略有些急,怦怦的入耳,心底深处那抹无法抑止的悲辛煎熬,忽然在这结实的怀抱中,在这平稳的心跳中。幻成了一缕依靠与安心。 莫非哽咽难言,待一众宫人都被皇帝的那声大呼惊得前前后后跑了出来,才竭力平息了心境。见跪了一地惊慌失措的宫人,羞得连脖子也红了,连忙挣扎着要下地,却被抱得更紧了几分。只好轻轻开口哀求道:“皇上,臣妾没事,只是多饮了些酒,又吹了风……” 李柚道:“酒后最受不得风寒,太医来看看总是好的。”又朝地上的跪着的宫人道。“还不快去传太医!”明仙宫首领太监连忙应“是”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莫非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低声道:“臣妾没事,皇上让他们都散了吧!”李柚唔了一声,道:“都回去喝酒去。”众人连忙磕头退了下去。却也不敢真的去喝酒,只连忙将花厅收拾了,各自当起了职守。只慕容蓝和榆钱跟着李柚和莫非进了暖阁,方便伺候。 见李柚将莫非轻轻放在贵妃榻上,自己在梨花木案几边坐了下来。慕容蓝忙过朝榆钱道:“皇上和娘娘今儿都吃了酒,去沏酽茶来。”榆钱连忙应声去了。慕容蓝又朝李柚和莫非道:“娘娘酒气上头,怕是酽茶也解不得,奴婢去给娘娘准备一碗醒酒汤。请皇上和娘娘稍坐。”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余李柚和莫非二人,李柚突然道:“朕稍后会下旨,让冯春每日过来,你乘着禁足的这些日子,好好调理调理身子才好,年纪还如此轻便经不得寒,往后可如何了得?” 莫非答应了一声,抬眼见他目光温和,眸子清亮,漆黑的瞳仁里满满倒影着另一个她,直望到人心里去。莫非微微失神,低下头去不看他,静默了许久,突然道:“皇上赐婚,如此大的荣耀,三哥一定很高兴吧?” 这话问得着了痕迹,莫非不由有些心慌,更不敢抬眼与他对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李柚静静的看着她,忽然一笑,道:“自然是高兴的。” 莫非心中陡然一沉,蓦然抬头迎上李柚的目光,那眉宇间有些错综复杂的情绪,莫非顿时柔肠百转,百感交集,强笑道:“是啊,自然是高兴的。圣上如此厚待我慕容家,臣妾亦觉得与有荣焉……”语调一哽,竟再说不下去了。 好在榆钱端着莹白的陶瓷茶盏进来,盛着碧绿的竹叶青。李柚只看了她一眼,淡淡问:“怎么泡这样茶?”榆钱神色顿时仓惶起来,向莫非看了一眼,连忙跪了。 莫非想起李柚从未在明仙宫饮过茶,连忙起身跪在榆钱身旁道:“臣妾有罪,忘了圣上不喜竹叶青。请圣上责罚。”不等李柚发话,便朝榆钱斥道:“蠢奴才,还不将这碗茶收下去?”榆钱如蒙大赦,连忙端了茶盏退出去。 李柚静静的看着,嘴角浮出一抹笑,“你倒真是护短,你就不怕朕罚你么?” 莫非道:“臣妾怕。只是宫里的奴婢不懂事,本就是臣妾教导无方,奴才要受罚,臣妾身为主子,自然更该受罚。” 皇帝瞧着她跪在那里娇怯楚楚的模样,实不忍再说什么,摇头一笑道:“不过一碗茶罢了,朕何时说要罚她?” 莫非道:“皇上仁慈,臣妾也不能乱了分寸。臣妾这就煮一碗庐山云雾,请圣上品鉴。” 李柚听闻“庐山云雾”四字,眼中精光一闪,“你知道朕喜欢喝什么茶?” 莫非苦笑,姐姐专程写信给她淳淳叮嘱,她如何能不记得,顺口答道:“皇上最爱喝的茶是庐山云雾;最爱吃的点心是马蹄糕;最爱的颜色是晴天蔚蓝;最喜欢用的瓷器式样是百鸟青花瓷;不喜欢吃辣;不喜欢吃汤圆;不喜欢过多饮酒……”说完望着李柚,温婉一笑道:“臣妾可有说错?” 李柚听着她的话,心中渐渐欢喜温暖,俯身将她扶起。执了她的手满满放入掌心,柔声道:“你都知道?你怎么知道?” 莫非狡黠一笑,“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原是再正常也没有了。难道皇上竟觉得不应该么?”说着露出懊恼的表情,“臣妾有罪。不该私探圣上私隐。” 李柚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将脸贴在她的鬓发上,许久才道:“有罪就当罚!朕便罚你……” 莫非被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包围着,微微眩晕,仿佛透不过起来,突然听他如此说,心中一阵慌乱。连忙抢话道:“就罚臣妾给皇上煮一碗好茶!”说着略略一挣,从李柚怀中退出几步,福一福礼道:“皇上稍候片刻!” 莫非退出暖阁外去。李柚自嘲一笑,“还是不愿意么?”正觉还有几分酒意未散,转身朝椅子走去,还未坐下,只听外面的“嘭”的一声响,跟着是太监和宫女的惊呼“娘娘!” 李柚一惊,几步抢出门去:“怎么了?”宫人们还没答话,李柚已经看见。莫非不知怎么晕倒在地。“都散开!”众人早乱了阵脚,听皇帝吩咐,连忙退了出去。李柚一步上前,抱了莫非往暖阁内走去。一面走一面轻轻唤着她的名字。莫非脸色雪白,双目紧闭,早已人事不知。 慕容蓝端了药碗来时,李柚已将莫非放到贵妃榻上。适才吹笛的小宫女江裳聪颖,连忙上前伏在慕容蓝耳边将事情说了,慕容蓝快步进了暖阁,先将窗护支开,又走到榻前将莫非颈下的扣子解开两粒。随后伸手在莫非脉上按了片刻,这才从怀中摸出一只宝蓝色的瓷瓶,拔开红色的布塞子,将那瓷瓶放在莫非鼻下轻轻摇了摇。在李柚焦急的目光中,莫非深深吸进一口气,幽幽醒转过来,此时听闻太监回报,冯太医来了…… …… 宫中欢宴已毕,慕容云随微醺,默然坐在回令公府的马车上,手中一张折得好好的宣纸,他轻轻抖开,纸上潦草的字迹,却是一首混乱的诗词: 浅黛梅妆,黯幽魂,一帘幽梦红绡帐。 花容瘦,低眉暗问君郎, 可曾记得, 如雾俏眸羞,拢袖添香? 月扶花影醉流云, 烛影摇红小轩窗。 离情枝枝叶叶,相思点点行行。 逝水的春光,经不起弹唱。 红尘万丈,尽是芳草恨长…… 谁在流光里顾盼?谁在红尘里彷徨? 水月横波,立尽斜阳; 鸾镜染霜,鸳衾断肠。 只恐雨打窗幔,落弦成殇。 前世今生为谁伤? 既已无力厮守,只好淡淡遗忘…… 似风般心绪,似水般过往, 片片飞花续不满,轮回的空旷。 前世今生谁的伤? 今生的擦肩祭奠前世的迷茫。 望明朝残月,何处话凄凉, 星月朗朗,独倚孤枕旁。 唯余断肠人,陷往日愁绪里, 斩不断,理还乱, 迷茫,不忘…… 纵然潦草,他也认得是莫非的字迹。诗不成诗,可里面的一字一句却犹如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皇帝和太后今日共同提议的赐婚和慕容蓝溜出明仙宫偷偷递来的这张纸,直搅得他脑中一片混乱,继而一片空白,手中紧紧攥着这张宣纸,直到掌心浸出汗来,许久,终于慢慢垂手,那张纸便落在地上:是自己亲自将她送入宫的,却有何颜面,让她再等五年?他的耳中嗡嗡微微轰鸣,只听着雪花打落在车窗上的声响,扑簌扑簌…… 挑开车帘,他无语仰望,纷纷扬扬,如丝如絮,一片苍白中仿佛只余他一人,无限凄清。 …… .(未完待续) 第一一九章 梦中忆往昔,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 莫非病了半月有余,浑身酸痛,时寒时热。冯太医的方子一剂剂的吃下去,并不见多大起色,眼见着退了热,待药效过了复又烧了起来,十余日来一直如此反复,冯太医琢磨着莫非身子寒弱,又不敢用虎狼之药,只好慢慢拖着医治。莫非也就偶尔醒上一醒,神智也不见的清醒,依旧是昏睡的时候多。 慕容蓝急得无法,调了许多药丸子,自己先试着吃了才给莫非用下去,加上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的照顾,在第七日上头自己先病倒了。按说宫女病倒了只能由女医诊治,在司药房取药来用。皇帝特意恩旨,准许冯太医亲自诊治。如此又折腾了七八日,慕容蓝才渐渐好起来,莫非却依旧昏昏沉沉不见好。 莫非在床上辗转反侧,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样恍惚。隐约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又仿佛能听见风吹落树上的雪,簌簌的轻响。 仿佛回到了杏花村,窗外的雪簌簌落着,奶娘坐在炕上绣着花儿,自己在矮书案前的梨花木椅上翻来覆去的磨蹭,手上的毛笔头都快被咬断了。姐姐在书桌边画画,偶然抬起头来瞧自己一眼,撅嘴道:“莫非,你怎么又不听话?爹爹说要画完画儿才能玩耍!”莫非听着眼一亮,笔一扔,一溜儿跑到姐姐书案前的髙椅上坐了,将手放在高案上,托着腮帮子望着莫名,求道:“小牛哥哥答应今儿带我捉野鸡,妹妹那幅画,求姐姐帮我画了吧!再迟些天都要黑了……”说着,乌溜溜的眼睛直直望着莫名,晶莹闪烁,充满期盼。莫名本不欲理会。被她的眼神看得无法下笔,终是应了。她一阵欢呼,拉开门撒丫子跑了出去。奶娘在后面追了几步。唤了几声,却已看不见踪影…… 仿佛又是一日,还很小的时候。自己和姐姐被奶娘从床上抱了起来,打开衣柜躲了进去。朦朦胧胧中听到院子里有乱哄哄的吵闹。透过巨大的梨花木衣柜门缝隙往外瞧去,有执刀持枪的兵丁闯入房里,她和姐姐被奶娘掩住了嘴,一左一右紧紧搂在怀里……兵丁们搜了一圈没有发现,又转去别的房间。 透过柜门缝隙,透过被兵丁踢得大大敞开的房门,莫非看见院子里的情景——爷爷、父亲都让人锁了推攘出去……她心里无比惊恐。只和姐姐紧紧的依偎在奶娘怀里,一直到兵丁走了很久,四野静悄悄一片,奶娘才抱了她们从衣柜出去,偷偷溜到后院,将她们俩扔上马车厢里,扬鞭赶着马车一路狂奔而去…… 雪珠子下得又密又急。马车晃晃悠悠,无比颠簸。莫非和姐姐抱得紧紧的,半夜里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却又不敢睡过去……好不容易。马车终于停下来,天已微微见了光亮。 车外面喧闹了一阵,便有一个极威武的男子快步走来,将莫名接入怀中。又有容貌极美的女子快步而来,将莫非抱入怀中,漱漱落着眼泪:“可怜的孩子……” …… 莫非皱着眉,想要醒来,却又偏偏动也动不了分毫,脑袋开始剧烈的痛起来:她认得,那威武的男子正是慕容霸秋,却比如今年轻了许多。那抱着她的,便是慕容元帅的夫人,慕容云随的母亲屈佳稚么?她生得那样美,连她的泪都是那样的晶莹…… 在一众丫头婆子簇拥下走到内堂,屏退左右。奶娘见了慕容元帅,将事情细细说了一回,说完精神气儿一松,人也累得垮了。屈夫人连忙唤了丫环扶着她下去休息。又命丫环拧了热毛巾来给莫名莫非两姐妹擦脸,忙了一阵,屈夫人才问道:“孩子们呢?” 丫头答道:“三位少爷在靶场比箭呢,大小姐在旁边闹彩头。” 屈夫人道:“叫她们都来见见两位妹妹。”丫环应声去了。不多时便来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最小的比莫非大不了多少。望向莫名莫非的目光中都有些好奇,屈夫人的话响在耳边,“这是云奇哥哥,这是云彧哥哥,这是云随哥哥,这是云霜姐姐……”莫非的脑子陡然炸开了:他是云随?原来,那么小,她就见过云随?不仅是云随,还有死去的云彧和云霜…… 云随……云随……初见原来不是那年春,而是在这样的冬日里,天上也落着这样的雪花,那时的云随,虽是小小少年,却那样的意气风发,和两个哥哥一般,一身箭袖装束,手上还握着一把牛角弓,背上还背着一把羽箭,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却笑吟吟的拉了她的手道:“走,看我们比箭去……” 忽然有一日,她和莫名正与慕容家的孩子们打雪仗,被丫环们叫到花厅里去,远远便见父亲伸了手,含泪迎着两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莫非莫名扑进父亲的怀里,喜极而泣。慕容元帅在身后说:“马车准备好了,那边也安排妥当了,只等入夜,你便离开……” 莫名搂着莫毅的脖子问:“爹爹,爷爷呢?” 莫毅的神情一滞,“爷爷去了很远的地方。” 莫非稚气的问:“爹爹,我们要去哪里?” 莫毅道:“杏花村。” 莫非脑袋一偏,又问:“那云随哥哥和云霜姐姐他们也去么?” …… 云随……云随……忽忽便是十余载了,明明是相识的,为何当年的记忆,我一分也没有?你还记得么?你若记得,却为何不认我?你若不记得,在七秀时为何要对我那般好? …… 鹅毛大雪细密如絮,无声无息的落着。 慕容云随走了过来,脚步踩在雪上“咯咯”作响,“莫非妹妹,你怎么不去和大家玩投壶?在这湖边坐着不冷么?” 莫非摇头道:“云随哥哥你看,湖面为什么要结冰呢?湖面结冰了,里面的锦鲤会不会死掉?” 慕容云随笑道:“天气冷了,湖面自然是要结冰的。” 莫非侧头,歪着脑袋看着云随。“云随哥哥,我不想去杏花村。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想呆在这里。莫非喜欢和你们玩!” 慕容云随沉默半晌,道:“父亲说了。你们去杏花村才安全。”见莫非撅着嘴,呆呆望着湖面半晌不说话,慕容云随突然跑到冰面上去。“我才学了一套拳,我打给你看吧!” 莫非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云随哥哥,你快上来!万一踩碎了要吓死莫非了!” 慕容云随大刺刺的笑,“隆冬里这冰厚实,不会碎的!”说着耍起了新学的拳法。 莫非心情果然好了很多,看得起劲,拍着手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未落,便是一声惊呼。原来云随打得兴起,右脚一脚跺在冰面上,冰面顿时裂出一条大口子,莫非大呼:“云随哥哥小心!” 云随一动也不敢动,见冰面的裂缝还在蔓延,口中忙道:“快走!回去找……”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一声,慕容云随已落水水中。 “救命!来人啊,救命!”莫非急的哭出声来,听见有人吵嚷着赶来的声音。但见云随扑腾了几下,渐渐往水中没去,莫非情急之下才想起自己是会水的,顾不得许多。“噗通”一声跳下水去,拼着最后的力气将云随托出水面…… 脑袋昏昏沉沉的痛,浑身都没了力气,仿佛此时,又仿佛彼时。 再醒来时已经在杏花村,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许多事都不记得,爹爹下令,姐姐也不敢再提。 云随……云随……原来这些事我都忘记了,可就算我忘记这些事,依然记得那份埋藏在心底的感觉——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即便你始终冷冷淡淡,只要在你身边,我便觉得安心了。可是,你要成亲了!皇上和父亲大人会给你择一门好亲事吧?是啊,无论是谁,也比我这罪臣之女强啊! 我这是在干什么?进宫这许久,我便疏懒下来了么?父亲和奶娘的仇便不报了么?莫家的清白也不要了么?莫非啊莫非!醒来!醒过来!报仇!查真相啊! …… 莫非心里直如水沸油煎,思绪翻滚,万般难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落入耳际,划过一路滚烫的刺痛…… 仿佛听见慕容蓝的声音在唤她:“娘娘……该喝药了……”一碗一碗的药灌到口中,真是苦,一直苦到心里…… 莫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屋里点着灯,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这一番不知是梦境还是回忆,只逼的她出了一身汗。慕容蓝伸手按在她额上,回头不知道对谁道:“娘娘又醒了,像是好些,没那么烫手了。”屋里响起榆钱的声音,带着憔悴:“那奴婢再去请冯太医来瞧瞧!” …… 冯太医来瞧过,又吃了一碗药,莫非头脑渐渐清醒了。只依旧头重脚轻,天眩地转的,只能软绵绵靠在枕上。榆钱端来一碗熬得融融的白粥进来,一口一口喂莫非吃了半碗,一番折腾加上药效,又冒了一身的汗,人仿佛松泛了许多。 慕容蓝见莫非精神头好些,心情也好了些,“总算是熬过去了,这番可叫我们担心得……” 莫非勉强笑了一笑:“不过风寒罢了,哪里有那样娇弱?倒是辛苦你们了!” 慕容蓝正待说话,突然一惊,一拍额头,忙道:“快些叫人去回皇上。皇上说了,娘娘清醒了即刻去回话的!” 榆钱往窗外望了望,怔怔道:“蓝姑娘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已经四更天了!” 慕容蓝往窗外一望,一叹笑道:“是呢,瞧我是糊涂了!”复又道:“这里我照看就成,你下去歇着吧!明儿个一早去回皇上,你亲自去!” ……(未完待续) 第一二〇章 定心思,曲意赢君心 …… 莫非身上搭着崭新的丝绵薄被,正躺在院子里的一方摇椅上晒太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大雪之后有难得的一丝阳光,莫非昏沉了许久,即便浑身还软绵着,见了这难得的阳光也有些想要出去透透气,慕容蓝执拗不过,又问过冯太医,说是只要穿得保暖些,出去透透新鲜气儿也是好的。 于是慕容蓝便差人去库房寻来早年皇帝赏给明妃的一方大燕进贡的摇椅,放在当阳的一株梅花树下,在上面铺了厚厚一层褥子,再扶着莫非躺了上去。莫非早遣开了伺候的宫人,眯着眼独自轻轻摇着,口中哼着杏花村的小调,享受着这份安逸,轻轻几瓣梅花落下,将将一瓣落在她的眉心,冰冰的,痒痒的,却又难得去抚掉。 忽然,莫非感觉暖暖的阳光被一个身影挡住,停了口中的小调,微微睁眼道:“蓝,你挡住阳光了!” 背着光,人脸看不清晰,但莫非也隐约看见人影高大,绝非慕容蓝,猛然一惊,陡然睁大了眼,已经看清来人的样子,连忙要挣扎着起身行礼,口中告罪道:“臣妾莽撞,请皇上恕罪!” 李柚俯身握住她的肩膀止住她起身,柔声道:“有病在身,免了这些礼吧。” 莫非低眉道:“皇上怎生这么早便来了,臣妾必是昏沉了,竞没有听到通报之声。” 万金公公已命人搬来了软椅,放在莫非摇椅前,再领着众人远远的退了开去。 李柚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笑道:“朕一早便听你宫里的管事宫女过来回报,说你醒了,朕今儿一下朝便过来瞧瞧你。还未进宫门便隐隐听见有人哼唱小调,特意不要他们惊扰通报。朕却没有想到,竟是你在唱。曲调那般清扬欢快,却不知是哪里的调子?” 莫非温顺答道:“这曲子是臣妾在七秀时跟着一位师姐学的,是师姐的家乡小调。臣妾也不知具体在哪里。皇上喜欢听么?”见李柚眼里满是笑意,莫非柔声道。“那臣妾从头唱一遍给皇上赏赏,皇上可不许笑话臣妾。” 李柚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莫非清了清嗓子,轻轻唱道: 溪水清清溪水长, 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哥哥呀,你上畈下畈勤插秧。 妹妹呀,东山西山采茶忙。 插秧插得喜洋洋。 采茶采得心花放。 插得秧来匀又快 采得茶来满山香 你追我赶不怕累, 敢与老天争春光,争春光。 哎哟――争呀么争春光。 左采茶来右采茶, 双手两眼一起下, 一手先来一手后, 好比那, 两只公鸡啄米――上又下。 溪水清清溪水长, 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 姐姐呀,你采茶好比凤点头, 妹妹呀。你摘青好比鱼跃网。 一行一行又一行, 摘下的青叶往篓里装。 千篓万篓堆成山, 篓篓嫩芽发清香。 姐姐,妹妹来采茶。 篓蒌新茶送城乡, 哎哟――送呀么送城乡。1 莫非的声音轻轻扬扬的传开,仿佛久久不绝于耳。李柚沉默了许久,笑道:“是民间采茶的调子吧?许久没有听这么欢快的小调了,曲调和词儿都极简单,尽是乡土淳朴,听得朕心里欢喜。不像宫里来的伶人,唱来唱去全是那几出,不是哀怨嗔痴,便是忠肝义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莫非嫣然一笑,“这曲调难入大雅之堂,也只是臣妾哼着玩罢了。若是皇上喜欢听,待臣妾好些了,配了古琴再唱给皇上听。臣妾会的,可不只这些。” 李柚有些回过味来,意味深长的看了莫非半晌,终于什么都没说,只笑问:“身子可好些了?” 莫非轻声道:“谢皇上垂询,臣妾已经大好了。” 正此时慕容蓝端了一碗冰糖燕窝转出来,瞧见李柚坐在莫非身边,顿时止住步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李柚已远远瞧见了她,朗声道:“拿过来罢。” 慕容蓝连忙答应着,走了过去,手中端着托盘却是不方便下跪,只得蹲了万福道:“皇上吉祥!”旋即调皮一笑,“皇上来得可真快呢!” 李柚招一招手,慕容蓝便走到跟前,李柚端了托盘里的琉璃碗,朝莫非笑道:“你家的丫头胆子越发大了!”又朝慕容蓝道:“下去吧。”慕容蓝应声又朝李柚和莫非行了一礼,笑着答应了退了下去。 李柚自琉璃碗中舀起一勺燕窝,放在嘴边吹了吹,便朝莫非递去,莫非挣扎着要起来,语带感激道:“臣妾哪有那般虚弱,怎敢劳烦皇上?臣妾自己来吧!” 李柚将勺放回碗中,道:“也不是头一遭了,和朕客气什么?好好的多用些,待身子康泰了,朕带你去东山围猎!” 莫非蓦抬眼望着李柚,目光中满是惊喜,旋又叹道:“皇上又在顽笑臣妾。臣妾还在禁足之中不说,东山又岂是臣妾去得的?”向来去行宫皇帝只会携带皇后或是四妃之一,确实没有在九嫔之位便能随驾的先例。 李柚微微一笑道:“下禁足令时朕又没说时限。何时你的病好全了,这禁足令便何时解!至于分位,你不是还有一件大功未立么?” 莫非的脸红的瞬时仿要燃起一般,别过脸不敢言语。这件大功,自然是指侍寝。第一朝侍寝,按例是要进分位的,听李柚的意思,只怕是要封妃的。 李柚见她羞怯,本来苍白的脸上泛起醉人的红晕,和着病后的慵弱之态。越发美得扣人心魄,不由心痒难耐,忙转开目光看往别处,片刻才咳嗽一声,将盛着燕窝的勺子往前递了一分,道:“用一些吧!” …… 一直待到用过午膳,皇帝才回御书房处理政务。 暖阁中,莫非斜斜靠在贵妃榻上,慕容蓝将茶递给莫非,莫非轻轻抿了一口,便顺手随手撂在那案几上了。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册话本看起来。 慕容蓝见莫非的样子,突然道:“其实皇上对你真的很好。” 莫非斜瞟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慕容蓝沉默半晌,叹口气道:“我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总要真挚才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为了某种目的去博取别人的真心……很不好。无论借口有多高尚。” 莫非手指有意无意的在案几上轻轻敲打,深深叹气道:“在这宫里,又有谁有几分真心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皇上的这份情义到底是对我,还是源于对姐姐的愧疚和思念,寻着我身上的那一分姐姐的影子,想给些补偿?若非我今日处心安排,将你们都遣走,坐着姐姐的摇椅,唱着姐姐喜欢哼的小调,皇上哪有这般柔情似水?” 莫非静静的望着窗外的梅花出了会儿神,“我原先就错得厉害。我这样的人,哪里配拥有什么感情?既然入宫了,就更不该为着心中一些不该有的念想做些糊涂事!到头来枉自害人害己!” 慕容蓝听得心中又是寒凉又是酸楚,“这一场大病仿佛让你变了一个人似的。甘愿虚与委蛇,甘愿做别人的替身,甘愿放掉所有的期盼和希望……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奴婢只觉得心酸。奴婢知道你是为了少主好……”慕容蓝咬咬牙抬起头,坚定的看着莫非,“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莫非摇头道:“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罢了。三哥若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自然是绝了的好。若是没有,也是让我自己绝了不该有的心思,全心全意的――登山!” “登上中宫之位这条路,只是有父亲的帮助是远远不够的。你也看到了,太后明面上对我很好,却连昭仪的册封典礼都没有放过,只想让皇帝不喜欢我,让后宫妃嫔都来对付我。所以,在这宫里,要有皇帝的宠爱才能走得更远,站的更高。而恰好,这一点,沾着姐姐的光,我比其他妃嫔要容易做到一些。是以,我更不能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你说的不错,权利越大,能办成的事就越大。”莫非牵过慕容蓝的手道,“谢谢你,蓝。谢谢这些日子,你一直陪着我!我知道你不容易。也知道你对唐子俊的念想,待我有了权位,定会设法给你丰厚的行头,放你出宫。” 慕容蓝眼眶一红,低眉道:“奴婢没什么念想,奴婢只会全心全意辅助娘娘!” 莫非莞尔一笑,“你常常独自对着西北面发呆,当我没见么?放心吧!”握着慕容蓝温暖的手,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温度,莫非心底暗暗道:自己已经是注定没有幸福的人,唯有拼尽全力,让你们幸福。姐姐,云随,慕容蓝,唐子俊…… 这条路漫漫而修远,既然踏出第一步,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只是如今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体养好,否则,一切休提! …… (唔,亲们,周末愉快~~慕容今儿去逛街了,只看了看,没敢下手。物价指数让慕容叹为观止啊~~咳咳~~)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春龙节,棋局开盘,充媛获罪 …… 莫非的身体已大好。这一场病最初还是源于心病,正是冯太医所说的郁结积聚。既然心结解了,病自然是一日见一日的好了起来。 二月初二清晨,莫非将长发高高束了个马尾,在院子里舞过一趟剑,觉得背心起了一层薄汗便不敢再舞了,接过榆钱递来的热毛巾抹了脸,正要去画室,便听人来报,说是万金公公亲自送了皇上的赏赐来。 莫非去得正殿,见长案上已一应儿排开,万金笑容满面,鞠躬见了礼,才道:“今儿是春龙节,皇上特地命奴才给娘娘送了些应景的点心。”说着指着梨花木长案上,一只琉璃碗中盛放的极精细的银丝面道:“这是龙须面。”指着一盘金黄的烙饼道,“这是龙鳞”又指着一盘饺子道,“这是龙牙”……如此一直将案上十余味吃食介绍了一遍。 莫非看也就是平日里吃的东西,只是做法略有些不同,名字也听着新奇,见万金介绍完了,这才点一点头,道:“辛苦万公公了。”慕容蓝立刻将一锭金子交到万金手上。万金一张老脸顿时笑成一朵菊花,假意推辞道:“都是奴才应尽的职责,这叫奴才如何敢当?”慕容蓝笑道:“公公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此番竟劳公公亲自送赏,咱们都跟着沾光呢,娘娘这赏也是该给的。公公收下吧,不必客气。”万金这才笑着收入袖中。 莫非又道:“皇上可好?” 万金道:“钦天监看了天时,今儿午后圣上要去祭台祈雨,晚上在保和殿设‘挑菜’御宴,王公大臣都会赴宴‘尝鲜儿’。”见莫非若有所思的神情,万金连忙低声道:“圣上说了,今儿宴席后便来明仙宫瞧主子。” 莫非面色一红。沉静笑道:“多谢公公。榆钱,送万公公出去。” 待万金走后,莫非拉了慕容蓝一齐坐在长案前。又朝刚进屋的榆钱道:“一齐用吧,这么多,我也用不了。”慕容蓝和榆钱在明仙宫倒也自在惯了。看着一应儿吃食也觉得食指大动,连声谢了陪着莫非吃了起来。 …… 不知是应了钦天监的观测还是天子午后的祈雨真的奏效。自申时起,雨点便牵了细线的落下来。 亥时末,按说保和殿的御宴也该结束了,明仙宫里四处掌着灯,亮如白昼,莫非放下手上的话本,自月牙凳上起身。又朝门口望了一回――没有皇帝的身影,也没有人来传话。莫非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感觉。 慕容蓝换了案几上冰凉的茶盏,抬眼见莫非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疑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莫非望着宫门虚无处摇头道:“只是静不下心来。怕是……”若说心中那份不宁静是害怕今晚避无可避的侍寝,似乎又不全是。莫非望着屋檐上结成水线的雨,换了口气道:“我只是瞧瞧,雨下得怎么样了。” 慕容蓝走来跟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这雨有什么好瞧的。娘娘必定是在担心今晚的……的事。不当说奴婢也要说一句,既然入了宫,这事本就是避无可避的。且娘娘是下了心思的。还是放宽心的好。” 莫非不说话,只静静站着,良久,突然道:“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此时,便见万金手下当差的奉茶太监詹明顶着细雨快步跑来,远远见了莫非,几步跑到廊上,就要跪倒行礼,莫非连忙唤了声“免了!”便让他说事儿。 詹明只说圣上今儿不来了,万公公特意嘱他来回报一声,这会儿还要赶回去当值。 莫非见他神色有几分仓皇,知道事不寻常,几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你我这般熟稔,请公公告诉本宫,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詹明面露为难的神色,莫非随手褪下手腕上的一只赤金镯子递到詹明手上,道:“以公公与慕容家的交情,还信不过本宫么?” 詹明咬一咬牙,低声道:“回禀娘娘,雅充媛犯了事,已经被锁到暴室去了。” 莫非心下大惊,雅充媛不就是南宫雪么?她一向乖谨,能犯什么事儿?况且,她素有太后的恩宠,到底犯了什么样的大罪,竟然被打入暴室?那可是专门关押身犯重罪的妃嫔和宫女太监的地方。莫非连声问:“怎么会?说说清楚!” 詹明面色一苦,两道粗粗的八字眉顿时顺着眼角往两边儿塌下去,“奴才也知道得不多,仿佛是犯了私相传递的大忌讳,被玉妃娘娘亲自逮住,也是玉妃娘娘当场发落了才来报的皇上。” 莫非皱眉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是玉妃发落呢?”突然醒过来,玉妃和自己都掌着协理六宫的权责,自己禁足,常妃诸事不问,这后宫早是玉妃的天下。只是近些日子自己又是禁足,又在病中,想着玉妃已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不至于太过嚣张,哪里知道竟然翻出这么大的事来! 莫非心中忧虑,问道:“皇上怎么说?” 詹明道:“奴才还不知道呢,皇上才动身去暴室,万公公便让奴才来回娘娘的话,免得娘娘久候。奴才这便要回去了。” 詹明走了之后,慕容蓝见莫非神色有异,问了究竟,不由也觉得奇怪。两人正自心潮起伏,想不明白,忽然听见宫门外有人大声哭喊,“娘娘救命!求娘娘救我家小姐!” 那声音凄婉哀怨,仿似拼着最后的力气,直刺入莫非耳膜,叫她心惊胆颤,猛的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慕容蓝连忙挡在莫非身前,沉声道:“娘娘不能去!” 听着宫外一声赛过一声的疾呼,夹杂着侍卫的驱赶和明仙宫太监宫女的劝慰声,莫非恍惚道:“我只是去看看。” 慕容蓝摇头道:“娘娘还在禁足中,即便是去看了也没用。这样大的事,宫里的人避都避不及,哪里有似娘娘这般主动往里钻的!” 莫非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只听慕容蓝向榆钱道:“让人将她劝走。这事娘娘不会管也管不了!” 莫非还要说话,慕容蓝已低声道:“你还要不要再这宫里呆下去了?你这样去便是抗旨!雅充媛有太后护着,能有什么事?何况皇上也去了,不会让玉妃胡来的!你还信不过皇上么?” 莫非知道慕容蓝说得有道理,只得又在月牙凳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茶盏,却又一口没喝放了回去,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南宫妹妹是这宫里头难得的纯净人儿,我不相信她能犯下多大的事儿。我去问问情况,总要知道是什么事。若是力所能及帮得上忙的,总要帮一帮才不枉我们相交一场。否则,叫我于心何安?” 慕容蓝知道再说什么也阻止不了,只得取了油纸伞陪她去往宫门。门口两个羽林卫架起南宫雪从府里带进宫的贴身丫头曼珠往外拖去,只见曼珠一身衣裙早已湿透,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莫非连忙唤道:“住手!” 两位羽林卫一愣,莫非虽在禁足中,皇帝却是经常来探望,因此谁都看得出,她算得上圣眷荣宠犹在,他们也不敢太过无礼。这一愣之下,曼珠已挣脱两人,几步跑到莫非跟前跪倒,哭道:“娘娘救命!娘娘救救我家小姐。” 莫非先让羽林卫和众人退开几步,这才蹲下身,低声道:“我只问你,你家小姐是否被冤枉!” 曼珠顿时无言以对,只知道哭泣。 莫非倒吸一口冷气道:“竟然不是玉妃冤枉你家小姐,恕本宫没法子帮你!” 曼珠连忙磕头,含泪求道:“娘娘,我家小姐也是听闻皇上要给慕容少主赐婚,才会失了方寸。那方锦帕上的芙蓉花和诗词确实是小姐所绣,但小姐绝对没有令水月送出宫去!更没有私相传递!” “慕容少主”四字曼珠说得极轻,几乎低不可闻,但听在莫非耳中恍惚一个惊雷响过。呆呆楞了半晌,才轻声道:“将话说透!一丝一毫不许隐瞒。” 曼珠抽泣道:“自小姐得了赐婚的消息,便几宿没有睡好,成日哀声叹气,后来便绣了一方锦帕,贴身藏着。今儿晚膳后小姐正在御花园散食,却碰见玉妃气势汹汹拿了水月来问罪,抖出小姐绣的那方锦帕,说是小姐私相传递,当即便将小姐拿下了。小姐见到锦帕时脸色大变,望向水月的眼神满是嘲讽,只说了一句‘枉我厚待于你,竟敢陷害于我!’便被锁走了。” 莫非闻言沉默半晌,“锦帕何时被偷的?水月何时入的染菊殿?锦帕上的诗是什么内容?” 曼珠道:“那锦帕小姐每晚都会看上一遍,必定是今日才被偷去的。水月是玉妃娘娘协理后宫之事后才分来的宫女。锦帕上的诗奴婢也记不清楚了,仿佛有什么旧恨……凄凉……春风危楼……字字愁……这些字……” 莫非心下已经了然。水月和明仙宫里下毒案的蔷薇都是添新人时进的,只怕水月也是别人布下的棋子,只是不知道,玉妃在这当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是下棋的人,还是,另一颗棋子…… …… .(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 绣在锦帕上的那首诗,只听几个字,莫非也猜到,必定是: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 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娥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 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诗中字字相思,若是被皇帝瞧见,却是无论如何也有口难辩。也不知玉妃是否知道这诗是写给谁的,锦帕上还绣着芙蓉花,皇上一向精明,若是无端牵连了云随该如何是好? 莫非微微有些失神,曼珠见莫非的样子只怕莫非不答应,连忙又“砰砰”的磕起头来,口中道:“求娘娘开恩,无论如何救救我家小姐。” 莫非只觉得头生生的疼,见曼珠只知道磕头,心下有些烦闷,又有些不忍,只道:“起来再说。” 慕容蓝见莫非面色雪白,心知一旦事涉慕容云随,莫非便容易不冷静,连忙亦去拉曼珠:“娘娘还在禁足之中,如何帮得了你家主子?你是求错了人了。快些离去吧。” 曼珠听了这话楞住了,面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片刻后突然膝行了几步,一把抓住莫非的裙摆求道:“娘娘开恩,奴婢知道,只要娘娘肯,一定救得了小姐的!求娘娘发发慈悲吧!” 莫非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搀曼珠,曼珠却是纹丝不动,紧紧攥了她的手:“娘娘,我家小姐说,您是大富大贵的人,您是这宫里最有善心的人,小姐说了,只要您愿意,那必是这宫中独一份的荣宠。娘娘,奴婢眼下别无他法,只能来求娘娘。” 莫非见她将话说的毫无顾忌。不由轻声呵斥道:“放肆,这些话也说得?本宫看你是被这雨淋糊涂了!” “娘娘,就连奴婢也看得分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娘娘尚未侍寝便有这独一份的圣眷,这宫里谁人能及?娘娘。只要您肯开口,圣上必定会枉开一面的,娘娘……” 慕容蓝见她越说越是离谱,连忙将她的嘴捂住,低声道:“你家主子得太后宠爱,何不亲自去求太后,圣上必然会瞧在太后的面上。格外开恩赦过你家主子。我家娘娘没那份本事,若是私自出了明仙宫,可就是抗旨的大罪,只怕不仅救不了你家主子,还得将自个儿搭进去。你好好想想吧,别这么病急乱投医,乱了方寸!” 曼珠抓着慕容蓝的手哭道:“姐姐明鉴,太后她老人家的晗宁殿哪里是奴婢能进去的!奴婢若是私闯晗宁殿,只怕还没见着太后,就先被仗毙了!奴婢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两人说话间。莫非念头早已转了千百回,权衡着此事的轻重利弊,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本宫早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此番光景,就算见着圣上,只怕话还没说完,就要叫圣上驳回――私相传递,素来为圣上所恶,况且是本宫戴罪之身,根本出不了这宫门。”说到此处,已经是潸然泪下。 这话说得没有转圜余地,曼珠顿时失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慕容蓝唤了人来,吩咐将她送回染菊殿去。曼珠突然挣脱来扶她的太监,转身朝永巷跑去,远远在雨中留下一句:“小姐,这便是你认的好师姐!小姐,你等我,是生是死,曼珠都要陪着你……” …… 曼珠走后,莫非坐在窗边看着永巷方向袭来的凄风冷雨,思考了很长时间。忆起往日与南宫雪不多的相处,却总是默契合心的,特别是入宫后,南宫雪处处维护自己的那份情谊,更是难得。此时她深陷困境,难道自己真的要隔岸观火,弃之不顾么?想起暴室的光景,莫非心下百般不忍,又想不到解救的法子,不由心中烦闷异常,啪的一声,素来喜爱的青花瓷茶盏摔落地上,碎成一片狼藉,口中叹道:“奈何,奈何!只怪我当年一时私念,没能及时阻止她入宫……”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始终还是高估了自己。自己一直以为,若是自己愿意,必定可以在这宫中呼风唤雨的。可如今才知道,即便自己已经下定心思要去博那份荣宠,那份权位,却还是有这么多的力不从心。如今眼睁睁看着南宫雪被冤枉,指不定哪天被打入暴室的,就是她莫非! 莫非想起选秀那日,南宫雪紧紧抓住她的手,悲戚落泪的那几句话:“师姐,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让我同他说说话好么?只是说几句话……”南宫雪望着慕容云随背影的眼神,眼角滑落的泪,仿佛落在莫非心头,滑腻腻一片难受。莫非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忽然间,莫非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去…… 开门便见慕容蓝站在正中,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只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能去!” 莫非心中百般为难,叹气道:“你便是不守在这里,我想出这宫门也要寻你的帮助。” 慕容蓝沉声道:“我不会帮你,你也不能去!” “当日选秀,我明知她不愿入宫,却因为一己之私心没有尽早相助于她……”莫非语带哭腔,“她本可以不入宫的!她若是没有入宫,此番指婚,她必定是最有可能的人!是我害了她。” 慕容蓝垂了眉,步子却一分也不曾移动,口中仍旧是那四个字:“你不能去!” “这宫中处处是机关,处处是算计。难得有她那样的纯净人儿,自从我入了宫,哪一次困境她不是不问缘由的站在我这一边儿?这份情谊我不能视若等闲……”莫非握住慕容蓝的肩膀,哽咽道:“蓝,我与她姐妹相称。这世上能有几人能得这一番情谊的?我与她的情分虽比不得你和雪衣,但唯你们三人,是我莫非此生能以姐妹之心相待的人。” 慕容蓝的眼泪也是潸然落下,只抽泣道:“我与她也是有情分的,若是我能助她我绝不迟疑……只是,娘娘,你不能去冒这个险!一则私相传递的罪责可大可小,雅充媛有太后维护,说不定可以大事化小。二则娘娘你既然已经决定争宠,便应步步为营,眼看着宠幸之后便能晋封,入了三月便能和皇上去东山围猎,那时宫中谁与争锋?要查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娘娘怎可在如此关键的时机再犯抗旨之罪?三则娘娘心中并无成竹,此去未必便能助雅充媛脱罪,甚至反可能弄巧成拙。” 莫非听得慕容蓝句句在理,心中却不由得更加烦闷,挥手一拳打在门上,恼怒道:“蓝,暴室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我都知道!玉妃是什么样的人你我也清楚!宫里的规矩摆在那里,铁一样的证据在她手里,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没办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等着……若是等来的是坏消息,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的。以后的事我顾不得许多,只是今日,让我去吧,无论如何,总要勉力一试才会安心!” 慕容蓝终是心中一软,轻轻咬一咬下唇,道:“娘娘答我两个问题!”见莫非点头才问道:“此事有几分把握脱罪?” 莫非听她口气松动,大喜过望,正要说话,却听慕容蓝道:“不许骗我!” 莫非点头道:“论事只有五分把握,若算上皇上对我的情义,大约能有七分。” 慕容蓝道:“抗旨出宫的罪责,如何是好?” 莫非嘴角浮起一抹笑,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抗旨?这罪名太重大了,我决不允许这样的罪名落在我身上。” 慕容蓝静静半晌,突然灿然一笑,坚定道:“奴婢陪娘娘去!奴婢早说过,无论娘娘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娘娘!” 莫非未曾想慕容蓝这便答应了,错愕片刻,只觉猴头哽咽难当,点了点头,拉起慕容蓝的手便朝明仙宫外走去。 慕容蓝反手握紧莫非的手,心中一片感慨:真是奇怪,虽然心中期盼着你不要去,但你真的决定去了,我心里竟然是高兴多一些的!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最是重情重义。虽然这事成与不成我心中着实没有底,但姐妹一场,终归要陪你闯过才知道! …… 李柚看着手上的一方蜀绣锦帕,绣着一朵清雅的白芙蓉,栩栩如生,正是芙蓉城中最常见的一种。芙蓉花旁以红线绣了一首娟秀的小诗,李柚看着那首诗,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正思量着,御撵已走完幽深的永巷,停在了暴室门口。万金当先打起帘子,锦帕被李柚握入手心。 万金小心翼翼朝李柚面上望去,只是一片淡然,看不出是喜是忧,心中有些犯嘀咕。雅充媛私相传递是大罪,可玉妃娘娘私自发落妃嫔去暴室也是不妥当的,皇上听了之后却都没什么表示,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吩咐起驾去暴室。万金轻轻拭了拭额头的细汗,暗自庆幸今儿是青龙节,宫中不会宵禁,要不然,这会儿该下钥了,再去传旨开宫门,得多大的惊动啊! 李柚稳稳踏下车,淡然朝暴室内走去。暴室管事的奴才早听了传报,早早跪在门口接驾。李柚也不叫平身,目不斜视的一脚踏出去,万金连忙冲过去一步扶住李柚手肘,低声道:“门槛呀,圣上!”李柚眉一皱,这才一脚跨过去,静静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淡淡问:“人呢?雅充媛和送信的丫头,都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相思更难与人说 …… 皇帝大刀阔斧的坐在暴室的正门中央,还穿着春龙节的吉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万金伺候皇帝多年,善揣帝心,不仅找人搬了椅子给皇帝,还在皇帝右下手布了张软椅,让玉妃也坐了。 玉妃一手扶着隆起的小腹在软椅上坐了,眉眼间虽还是一如既往的傲然之色,嘴角却忍不住牵着一丝笑,偷眼觑见李柚神色不豫,映着透亮的灯火,隐隐能瞧见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李欣玉赶紧将嘴角的一丝笑意藏了下去,进言道:“皇上息怒。切莫为这样的贱婢气坏了身子……”忽见皇帝冷冷的瞧她一眼,目光犹如凛冽寒冰,她心里一寒,浑身不自在起来,顿时缄口不敢再言。 南宫雪在两个内监的带领下走了出来,见了皇帝,只跪行了见驾礼,便默默跪在下首,见皇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己也不敢当先分辨,只静静等候皇帝问话。 皇帝见南宫雪面色平静,娇怯怯的跪在下首,也不分辨,心中微微怜惜,淡淡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南宫雪静静的叩了一个头,道:“玉妃娘娘未取得圣上和太后旨意,私自罪罚臣妾,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李欣玉闻言心中一惊,未曾想南宫雪先不分辨,竟是要皇上治自己的罪,不由心中怒火腾腾直冒,若不是碍于皇帝便在身前,直想扑上去摔她几个大耳刮子。刚想发作,转眼见皇帝蹙着眉沉默,心中一阵心虚,却又不敢发作了,只委屈道:“皇上,她冤枉臣妾。臣妾协理六宫,自然要为皇上、太后分忧,怎能事事烦扰皇上和太后啊?她分明就是在转移视线。皇上要给臣妾做主啊?” 李柚并不答话,只静静的看着南宫雪,许久。才松开掌心,一方丝质锦帕被风一带。轻飘飘飞起,落在南宫雪身前不远处。李柚神色凝淡,眼中似有森寒之意,道:“物证俱在,还不肯招认叫宫女替你私相传递么?” 南宫雪瞧见那帕子,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惊惧。眼泪已不自觉的落了下来,“这锦帕确实是雪雪的,上面的刺绣也都出自雪雪之手,但雪雪绝没有让宫女私相传递给任何人!雪雪虽蠢笨,却断然不会冒犯宫规,做这等大不韪的事,皇上明鉴。”言罢,深深伏拜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 李柚一直静静的看着她,见她虽然委屈落泪,却始终神色镇定。言语自若,不似撒谎,心中的恼怒不由稍稍平复少许,淡淡道:“你且起来回话。” 南宫雪谢恩起身。青石砖上跪得久了,膝盖已经麻了,不由一个踉跄,才勉强站了起来,遂又蹲了个万福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李柚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只觉她举止得体,眼中泪迹未泯,却是清澈如水,没有丝毫杂质,仿佛能直抵内心,忆起她平日纯真可人,不由心底疑惑渐起,点一点头,淡然道:“你且说说个中缘由!” 李欣玉听李柚口气有些松动柔和,再也坐不住了,快步走到皇帝身边,急道:“皇上,切莫听她狡辩!她必是要扯谎脱罪的!” 李柚微微一笑,依旧看着南宫雪,头也不回的道:“朕自有决断,你且好生坐着,今儿这番劳累,莫要动了胎气。”玉妃还待再说话,李柚突然回头望着她,面露讶色,“怎么?爱妃莫不是比当事人更清楚事情的缘由?” 玉妃顿时语塞,讪讪的回软椅坐了。 南宫雪自得知慕容云随赐婚一事,一直心中酸楚,此番又蒙受冤屈,而冤枉自己的,还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宫女,更是觉得心灰意懒,面色虽然竭力平静,眼泪却是忍不住一滴一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宫女水月甚知冷暖,臣妾怜她身世可怜,收在身边,待她甚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方锦帕,必是她乘臣妾未留意时偷去……臣妾实不知她为何要冤枉臣妾,更不知为何会偏巧被玉妃娘娘捉个正着……”南宫雪瞟见李欣玉已气得一拍扶手站了起来,也不理会她,只抬头凝望着李柚,“事已至此,臣妾愿意与宫女水月当面对质,实情如何,请皇上明察!” 李欣玉听得南宫雪竟然要与水月对质,顿时来了精神,厉声道:“皇上便准了她!水月慌张出宫被臣妾撞破,吓破了胆什么都招了,如今说得仿佛臣妾冤枉了她一般!正巧臣妾也想听听,到底是哪个大胆的外臣,胆敢这般不稳重!” 皇帝没有答话,心中思潮起伏,李欣玉是藏不住事的性子,若真是冤枉了南宫雪,神色间必定瞒不过他。只如今她仿佛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而瞧南宫雪的样子,明净的玻璃心儿,却也不似在撒谎。李柚只觉得心中疑团愈加多了起来。半晌,冷声道:“水月现在何处?” 李欣玉身边的嬷嬷连忙跪答:“回禀圣上,在司刑房关着,只怕女官们正在问话呢。” 皇帝眉头一蹙,旋即道:“带过来,朕亲自问。” …… 水月还没带来,倒是曼珠先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见皇帝竟然坐于暴室门前,顿时吓得傻了,直到南宫雪跪了替她求情,才慌忙跟着跪了,口中连呼“皇上明鉴,小姐冤枉!” 李欣玉见了曼珠这般模样,心中又是厌恶又是憎恨,直骂道:“贱婢,这皇宫大内,哪里有什么小姐少爷的?来人,这贱婢冲撞皇上,拖下去打!”皇帝还在跟前,众人听了玉妃的吩咐却是不敢擅自行动,目光都看向皇帝。 李柚见曼珠浑身泥泞,泪流满面,眼神却是极坚定的,不由感叹南宫家的家仆忠心,却听得李欣玉一番发落,顿时哑然失笑,“玉妃是有身子的人,还这般暴躁脾气么?”玉妃在后宫发号施令惯了,一时间也忘了皇上都没旨意自己怎么能胡乱发落,顿时愣住了,见皇帝眼中的笑意,更是揣摩不出皇帝的意思,只好尴尬的应了声“是”不敢再言。 南宫雪又磕了三个头,“曼珠莽撞,请皇上恕罪,臣妾御下不严,愿一力承担!” 曼珠连忙膝行到南宫雪身前,哭道:“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遂又朝李柚砰砰磕头,“皇上,奴婢该死。奴婢自知冲撞圣驾,奴婢万死不辞,但奴婢便是一死也要说,小姐没有无私相传递!皇上您想,小姐即便要传东西出去,这般私密的事,是不是应该让奴婢来办?怎么会让一个新调来的宫女去办?且偏偏是被玉妃娘娘撞见!皇上英明!定会还小姐一个公道!奴婢死而无憾!” 南宫雪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悲泣道:“住口!皇上面前,也不怕忌讳!我的事皇上自有定夺,你不许再提!” 李柚长叹一声,皱眉道:“都起来吧。雪雪,你关节向来不好,变天就痛,何必还在这雨天行跪。”李欣玉见李柚竟然如此关心南宫雪,心中大恨,但几番被李柚驳话,却也不敢再轻易接话,心中暗道:待那宫女来了,看你还如何狡辩! 南宫雪万万没想到李柚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痼疾,心下莫名慌乱,身子情不自禁微微一瑟,刹那间转了千百个念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李柚却是伸过手来,“起吧!” 南宫雪心中一片模糊,情不自禁的将手递了过去,怔怔的被皇帝拉了起来。曼珠见皇帝亲自拉起自家小姐,喜极而泣,忙磕头道:“谢皇上,谢皇上!”皇帝淡淡道:“难得你的忠心,你也起吧。”曼珠连忙谢了起身站在南宫雪身后。 李柚突然弯腰,从地上拾起那块锦帕,场中顿时一片安静,静的似乎能听见李柚的呼吸在耳边响起,他突兀的开口,声音缓缓在南宫雪耳边响起,“这诗,何解?” 南宫雪如石人一样僵在那里,她仿佛能看见李欣玉得意的笑,能看见曼珠脸色的泪珠与担忧,能看见李柚眼中的质疑,却又仿佛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假象,恍惚的,不清晰的。 墙角有隐约的风声,李柚的声音再度再耳边响起:“无论有没有私相传递,如今朕只问你,芙蓉花和这诗作何解释?你别妄想能瞒得过朕。” 一字一句,仿若春雷在耳边炸开,南宫雪的心一路沉了下去。芙蓉花,芙蓉城最有名的白芙蓉,那是云随爱的花,云随说过,纯白的芙蓉花最是洁净不过。那首诗,难道竟要告诉皇上,那首诗的字字相思,是写给他最宠幸的臣子?南宫雪张着嘴,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他如此英明,自己如何能欺骗他?正如他所言,自己必定瞒不过他!或许,他自始自终都相信自己绝不会私相传递,只是,他从看到那首诗的时候,便在猜测,这样的相思,是写给谁的…… 静,静得每个人的心仿佛没有着落一般慌乱着。奴才们被李柚身上透出的压迫感逼的直欲跪倒。 李柚静静看着南宫雪空洞的眼神,一字一句的念道:“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黛娥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你,给朕说说?” ……(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有心解语意 无意入困局 …… 李柚冷冷逼视着南宫雪,只等着她的回答,却突然闻到一阵幽幽香气,借着薄雨的清新透来,无比熟悉。 李柚心神一阵恍惚,还未及转过脸去看个究竟,便听耳边响起一个清泠而平淡的声音,“‘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说的是南宫妹妹独自一人身处后宫,许久未得圣上宠幸,也未能见家人一面,心中无限凄凉,才有感而发。‘欲见回肠’自然是南宫妹妹期盼皇上再次眷顾,‘断尽金炉小篆香’可见妹妹对皇上的等待和企盼。然而,即使断尽金炉,圣上忙于国务,又有诸多红粉佳人,依然不曾临幸。妹妹自然会自‘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既是伤春,又是伤神。南宫妹妹盼能得圣上眷顾而不可得,又为自己没能为圣上繁衍子嗣而无比自责,自然有了‘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的哀思。” 李柚蓦然回首,见莫非穿着碧色缎织绣白芙蓉暗花夹衣,头上珠翠俱无,只簪着一枝精巧的碧玉扁方,将乌沉沉一头秀发绾起。如此素雅装束,笑意盈盈,款款而入,夜色细雨中更衬得一张脸庞直如白玉一般,并无半分血色,却是楚楚动人。李柚似乎震了一下,脚步迎了半步上去,却又瞬时顿住,恢复了寻常神色,静静道:“你怎么来了?” 莫非敛眉行礼,恭恭敬敬道:“皇上吉祥!臣妾莽撞,请皇上恕罪!” 李柚点一点头,唤了“平身”,才平静道:“身子可大好了?” 莫非目光静静凝视着李柚,微微一笑道:“谢皇上,臣妾无碍。” 李欣玉见是莫非。早惊得呆了,直到身旁的宫女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回过神来。又见李柚对她异常关心,顿时怒道:“诗是雅充媛写的,你怎么知道什么意思?分明是曲解!皇上您别听她的!” 莫非淡淡瞥了李欣玉一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款步走到她面上,李欣玉不自觉的退了两步。但见莫非竟是周全的行了礼,道:“见过玉妃娘娘!” 李欣玉微微讶异,见李柚和众人都瞧着自己,忙道:“免礼。” 莫非这才转身,向李柚道:“皇上有所不知,雅充媛写这首诗时,便是在臣妾的画室。那日臣妾无端念起家来。在画一幅白芙蓉图,正好雅充媛来访,见花色纯净秀美,便缠着臣妾给她也画一幅。臣妾问起用途,只说是绣在锦帕上的。臣妾也未曾多想,便给画了花样子,遂又随口说了一句‘这白芙蓉太过单调,只怕要配上一首诗才显得饱满。’妹妹也是极有才的,随手便写下了这首诗,臣妾只说太过哀婉。绣在锦帕上不喜庆,妹妹便向臣妾诉了这番心思。” 莫非说完,盈盈叩拜,以极为平静的语调低声道:“皇上明鉴。这番心思,叫南宫妹妹如何启齿。即便是臣妾此番斗胆说了,只怕叫有心人听了去,也要参妹妹一个‘妒忌心重’的大不是。臣妾却想为妹妹分辨一二,妹妹一片真心,一片相思,确确实实没有心生妒忌愤恨,还望皇上体恤!” 李柚久久没有说话,唇角却是扬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良久才道:“原来如此……” 莫非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是不动声色的望着南宫雪道:“南宫妹妹受苦了!” 自莫非入门起,南宫雪的心思便百转千回,纷纷乱乱,一时未能回过神来,直到莫非这声轻唤入耳,才蓦然惊过神来,只觉背上起了一层冷汗,木然跪下叩头:“臣妾枉顾圣恩,请皇上降罪!” 这几个字说得甚为哀婉,李柚不由心生不忍,将她扶了起来,望着她目光中深沉的痛楚,只道是为了自己伤心,柔声安慰道:“是朕冷落了你,才叫你受了这份委屈。” 莫非望见南宫雪目光中的哀伤,自己心底也泛起一阵钝痛,心中一惊,连忙压下思绪,提醒道:“南宫妹妹对皇上一片痴心,实在难得……”南宫雪闻言一抖,连忙垂下双眸,任由泪珠滑落在青石地砖上,一滴一滴。 李欣玉本就心中不豫,此时见莫非三言两语间竟然解了南宫雪的围,更是气恼,碍于皇帝在跟前,却寻不着机会发火,正自憋得难受,身旁的宫女突然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李欣玉顿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缓缓起身,高声道:“敢问皇上,若有人违抗圣旨,该当何罪?”眼光却是森寒的望向莫非,心中更是得意:逮不住小鱼却被本宫抓住你这只大鱼,看你还如何狡辩。 李柚哪里不知道李欣玉的意思,望了一眼李欣玉,又望了一眼莫非,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南宫雪心下惊惧,生怕因自己的事连累了莫非,待要求情,却实不知该如何启齿,莫非私出宫门,确实是抗旨的大罪。不由得心下踌躇不堪。 莫非心中一震,目光却是无波无浪的沉静,根本不理会李欣玉的话,盈盈朝李柚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轻声道:“敢问皇上,曾在明仙宫对臣妾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李柚愣了一愣,恍然醒悟,嘴角浮起一抹浅笑,淡淡道:“朕金口玉言,何时说过的话还能不算数的?” 莫非抬起头,没有去看李欣玉脸上的惊疑,只规规矩矩又叩首道:“臣妾多谢圣上隆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众人脸上的惊疑不解,李柚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挥一挥手,万金连忙上前听旨,李柚道:“传朕旨意,即日起解除慕容昭容禁足令,可在六宫自由行走。”万金连忙领命,回禀道:“皇上,此刻天色已晚,奴才明儿个一早便去传旨。” 李柚点了点头,遂亲自扶起莫非,握着她的手,笑道:“朕答应过你,你康复之日,便是禁足令解除之时,朕必是一言九鼎的!” 莫非苍白的面上燃起一抹红晕,羞怯道:“谢皇上!” 李柚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了几分,看了南宫雪一眼,笑道:“如此晚了,难为你们姐妹情深,如今真相大白,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欣玉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两宗罪,便被莫非这样好运的盖了过去。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轻轻的咬一咬牙,过了半晌,终于没有说话。 此时听得永巷传来女子呜咽声,一位内监快步跑进,伏在万金耳边低语几句,万金神色变了数变,见皇帝的眼光已望了过来,连忙回道:“启禀皇上,那宫女水月已经带到……”言语间怯怯的看了一眼南宫雪,“皇上,还审么?” 李柚眉一扬,冷冷道:“狗奴才,越加糊涂了么?此事疑点甚多,必是那宫女栽赃陷害。还审什么?” 李欣玉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忙道:“皇上,正是因为疑点甚多,才更应该审清楚,也好还南宫妹妹一个清白!” 莫非笑道:“玉妃娘娘此言差矣,此刻正相大白,若是皇上还要提审那宫女,岂不显得皇上信不过南宫妹妹,这话传了出去,南宫妹妹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六宫立足?” 李柚眉头微微一蹙,冷冷转身,看了眼李欣玉,道:“玉妃有孕在身,还是回去歇着的好,仔细动了胎气。”朝万金道:“用朕的御撵送玉妃回存香殿。”顿了顿,又补充道:“玉妃如今身子沉重,无事就不要出存香殿了。”莫非忍不住一凛,这是变相的禁足。这御撵加禁足,算得上是恩威并施了。 李欣玉顿时脸色煞白,“噌噌”退了两步,尖声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是一片忠心……” 李柚面上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万金连忙躬身道:“恭请娘娘!” 李欣玉知道再争无用,眼泪再忍不住滚了下来,冷哼一声,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万金正待要走,突然想起一事,躬身道:“那宫女水月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李柚目光一亮,眼神绕有兴致的从莫非脸色扫过,微微一笑,道:“仗毙!”莫非心知李柚是在戏谑她私闯冷宫杖杀鲜伶俐的事。只好转过眼不看他。面上却微微红了。 眼见着万金下去传旨。李柚一左一右牵了莫非和南宫雪便朝外走去,口中道:“御撵倒是让给朕的皇子了,咱们三儿就挤挤明仙宫的车撵吧。”话音未落,忽听永巷中传来一阵尖利的惨呼:“皇上,奴婢冤枉!奴婢是受充媛娘娘之命,送锦帕给令公大人的!奴婢全招了,皇上,皇上饶命啊……” 莫非脑中嗡的一响,险些晕倒。却听“啊!”的一声,南宫雪竟已经晕在李柚怀中…… …… (晚上有接待,所以,没时间修改,先更了,回家再修改!!!各位先看着,先投着票~~~谢谢哟~~唔....这一章...不对,这几章应该会精彩吧。接下来的故事,慕容都觉得挺有意思的,所以要其票来也不手软,各种票票啊,谢~~~) .(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玉妃引 …… “奴婢是受充媛娘娘之命,送锦帕给令公大人的!……”这几个字生生钻进莫非耳中,敲在莫非心坎,莫非悚然一惊,勉力站稳,见皇帝一手抱着晕厥的南宫雪,却是目光如电,冷冷向她望来,便如要看透自己的身体一样。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水月口中的“令公大人”便是皇帝亲自任命的正二品中书令,闻名遐迩的慕容世家的少主慕容云随。莫非脑子里嗡嗡乱想,身体却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本能的跪倒在地,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中而不自知。 南宫雪只晕了片刻便醒转来,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子里面涌,让她不能思考,不能言语,只屈膝跪了下去,泪如雨下,却是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 李欣玉前脚刚刚踏上御撵,便听见水月吼的这么一嗓子,顿时精神百倍,扶了贴身宫女绿薇的手赶紧下车,一面走已经一面高声道:“好哇,本宫怎么说那首诗的意思慕容昭容如此清楚,敢情压根儿就是写给你哥哥的!” 莫非纵然心中一片混乱,也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提醒自己,镇定镇定,强自吸了一口气,静静道:“皇上明鉴!南宫雪既然是皇上册封的充媛,断然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敢以性命担保三哥和雅充媛的清白!”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语调却是极其坚决的。 莫非距离皇帝极近,清晰的听着皇帝的呼吸之声,夹杂一丝紊乱,李柚极力自持,调均了呼吸。面上并无半分喜怒显现出来,过了良久,才淡淡道:“将那宫女拖下去。好好拷问,若是不说实话,尽管用刑。朕等着她的供词。”万金连忙应了,使人将水月拖走。只听一路都是水月的哀呼惨叫,只听得莫非起了一身冷汗。 李柚仿若未闻,忽然一笑,淡然道:“都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见李欣玉走来,眉头不易察觉的一蹙,冷声道“玉妃还不走?是想抗旨么?” 李欣玉听他语气淡然,嘴角还含着一丝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眼中却是冰冷异常,心中一紧,不敢再说话,只得恭敬应是,讪讪退回御撵。 李柚亲手将莫非和南宫雪拉起,直觉触手冰凉,南宫雪的身子甚至瑟瑟清颤,眼角不易觉察的跳了一跳,口中却道:“更深夜重,昭容身子才好。充媛受了委屈惊吓,朕,亲自送你们回去。” …… 夜很静,唯车轮碾在青石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此时雨已经住了。夜风却分外寒凉。车帘随着夜风一下一下的飘起又落下,带进些许新雨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再混着李柚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扑入鼻息,直欲透入骨髓。 莫非只觉得有些微微眩晕,李柚近在咫尺竟不敢相视。偷偷觑一眼南宫雪,竟是神色怔忪,面如死灰。莫非越发心惊肉跳起来,碍于李柚在身前,却是劝也不能劝一句。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偷偷向李柚看去,见李柚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是纹丝不动的坐着,若有所思。仿佛感觉到莫非的目光,抬眼间朝她笑了笑,莫非面色越发不自在起来,勉力笑道,“夜已经这般深沉了,南宫妹妹又受了委屈,皇上今儿不如便歇在染菊殿吧。” 李柚并不答话,莫非只觉李柚眉宇间一片深沉寥落,心下微微害怕,颤着声音低低道:“皇上英明,必不会相信那宫女的混账话吧?” 李柚眉头微微一蹙,忽而微微一笑,道:“年少风流,又是朕的近臣,难免惹些是非……”说到此,李柚竟闭口不再言。沉默许久,才淡淡道:“何况,云随和雪雪曾有同窗之谊,自然容易被有心人拣去做了文章。”说着握起南宫雪冰凉的手,淡然道,“雪雪素来纯真温雅,怎会有此苟且之事?是么?雪雪!” 南宫雪一直恍若梦中,这时被李柚握住手,骤然回过神来,心中如油煎火烤,终究只哽咽道:“臣妾不敢”见李柚的目光冷冷的停在她身上,南宫雪的心一沉再沉,勉力定了定神,低声道:“雪雪,与慕容少主绝无情弊!”说出这句话,南宫雪心中宛若刀割,确实没有情弊,至始至终,她都不曾得到他一丝一毫的回应,此时,自己又怎能连累于他呢?她的眼泪断了线的往下落,“谢皇上相信臣妾!臣妾定不会罔负圣恩。臣妾必以此生让皇上知晓,让后宫众人知晓,臣妾心中,唯皇上一人!”从此以后,要将云随从心中割裂了!再如何锥心刺骨的疼痛,也要忘记,她南宫雪的心中,只能存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李柚! 李柚淡然笑了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突然沉声唤道:“停!” 车撵稳定的停了下来,李柚举步跳下车辕,朝詹明吩咐:“送两位娘娘回去”言罢也不回头,顺着城墙往东走去,詹明大惊,连忙着一半人送车撵,自己领着一半人正欲跟着,李柚却说:“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詹明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地上湿滑,连忙跪了,道:“皇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是在宫城内,可这更深夜重的,太后若是知道了,非要奴才的脑袋不可。况且,这路上又才落了雨……” 李柚侧步绕开他继续前行,只冷声道:“再跟着,朕现在就要了你的脑袋。” 詹明跪着哭喊了一声:“皇上……”却也着实不敢再跟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步履稳健的越走越远,风愈起愈大,吹起他身上明黄的大氅飘飞,只留下一丝隐约浮动的龙涎香香气。 车撵又动了起来,莫非知道李柚已经走远,她缓缓松开手,此时才发现手心早已被指甲刺破,血浸出来,钝钝的痛。背心浸出的一层冷汗直把小衣湿透。直到李柚转身离去,莫非依然猜不透李柚的想法,心底一直强压着深切的寒冷和惊惧。此时松下神来,眼底的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南宫雪却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呜呜”的哭出声来,声音悲切凄婉。莫非心中咯噔一响,连忙将南宫雪抱入怀中,口中淡淡道:“闭嘴!闯的祸害不够大么?再难受,也要忍着!”南宫雪紧紧的咬着唇,咬得死死的,直在莫非怀中默默抽泣颤抖,嘴角浸出血丝来:师姐,从今天起,南宫雪已经死了。因为,雪雪的心,已经死了。 …… 一直沿着城墙,走了许久,李柚骤然止步,胸口剧烈的起伏。李柚万万想不到,竟是慕容云随,心下恼怒却不能发作。慕容云菲对那首诗的解释本就牵强,李柚却宁愿选择相信。然而,那宫女喊出“令公大人”四个字时,南宫雪和慕容云菲两人的神态已经足以说明一切。若那人是慕容云随,那么慕容云菲的解释便是对哥哥的维护和包庇,那么,她必然是早已知晓的! “都当朕是傻子么?”李柚心中怒极,猛的一拳打在墙上,他甚至有些害怕,自己若再坚持送二人回宫,会把持不住,质问两人。然而这话此时是绝不能问出口的。慕容霸秋上月才平定了君洲兵变,杀了一大批和李贤又牵扯的贪腐官员,让自己有机会对君洲上上下下的官员进行一番大换血,又将一直由天策府控制的君洲军高级将领全部换成自己的亲信,将君洲彻底纳入皇权的控制之下。 如此境况,李贤及其党羽不知道此时有多盼望自己与慕容氏决裂,自己又岂能为了儿女私情做出此等伤害国本的事呢? 李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难怪慕容云随会对赐婚之事反映淡漠,甚至有些许不快,原来……众人皆传慕容云随风姿英发,年少多才,仰慕者众。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连朕的后宫妃嫔也……只是,年少风流,在所难免,你若与她两情相悦在先,只需告知朕一声,朕必定是能成人之美的,却何必…… 李柚只觉得自己被妃嫔,被臣子,被朋友背叛,心中又说不出的憋屈无处发泄…… 怔怔良久,忽然听见一阵琴声悠扬而来,李柚似是震动了一下,再细细听去,眼睛渐渐亮了,循着琴声寻去。 越近越听得清晰,李柚只觉琴音美而不艳、哀而不伤,曲折动人。静夜里听来,清冷入骨,萦绕不绝,如回风流月,清丽难言。弹奏的,竟是一曲《玉妃引》。只是不知是何人漏夜奏琴。 直循着琴声曲径蜿蜒,竟是到了闻书香的芙秀宫。李柚才记起,自己有许久没有来过芙秀宫了。 值夜的宫人见是皇上,又惊又喜,哗啦啦跪了礼,便要去回报,李柚抬手止住,眉梢微挑,也不犹豫,举步而入。 …… (推荐朋友的一本书,很好看的女频热血文。书号:2229087。书名:《姐的老公是军阀》,作者:大河之舞。简介:姐的老公是军阀。姐是比他还大的军阀。东三省的土匪都垂涎姐的美貌?那姐只能勉为其难,统统收编了你们。罗刹人来犯?不好意思,西伯利亚姐要打回来。陛下,册封皇妃什么的就算了,你的皇位都是姐给的。神马?小日本也对姐有想法?真不好意思,下个就要灭了你。浪漫的法兰西骑士,飘扬过海向姐求爱。头痛啊,老公,何年何月,姐才能打到英吉利海峡迎娶你?) .(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幕后 …… 窗外有早春的布谷鸟儿“布谷布谷”叫个不停,莫非终于睡不下去,翻身坐了起来。一连抄了几日太后遣人送来的佛经,又为太后画了几幅罗汉图,实在累得够呛,加上又有些春困,这几日都睡到快午时了才起来。 榆钱早在门前等候,听得响动,领着宫女快步走了进来,一面伺候莫非着衣,一面低声道:“娘娘让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莫非正打着哈欠,展开双臂任由宫女将一套三重衣最外一层的蜀锦绣桃花外衫套上,听了榆钱的话,睡眼惺忪间陡然一凝,口中“唔”了一声,挥手示意宫女都退了下去,淡淡道:“继续说。” 榆钱愁眉不展,一面替莫非系着衣带,一面焦心道:“皇上那晚去了芙秀宫,第二日连早朝也未去,都是第三日上头才去的早朝。闻婕妤则是在春龙节后第七日才去给太后请安的,太后罚娘娘抄佛经,便是在闻婕妤离开晗宁殿后。” 莫非微微颔首,望向窗外的春日盛景,桃花如醉,漫天盈地,莫非心底却渐渐漫起一丝寒凉:果然是她?口中却道:“什么罚不罚的,太后一向喜欢礼佛,让本宫抄佛经是看重本宫。” 榆钱点头应了声“是”,嘴角漫起一缕冷笑,续道:“奴婢真的未曾想竟是闻婕妤,只看她平日里温婉怯懦,仿佛连一只蚂蚁也害怕踩死似的小心,哪里晓得竟然有这样的心机。詹公公偷偷派去远远跟着皇上的羽林卫说,那日皇帝就是听着她的琴声去的,听说是一张叫什么伏羲的古琴!” “伏羲?”莫非默默良久,伏羲古琴,是可以与琴秀宗主高绮婷手中“长歌”琴媲美的七弦古琴。长三尺六寸余,型依凤形而制。此琴:“美而不艳、哀而不伤、质而能文、辨而不诈、温润调畅、清迥幽奇、忝韵曲折、立声孤秀”原本为秘秀宗主王七七所有,想不到竟然传给了闻书香。 莫非只觉窗外枝头的桃花纷乱似锦。晃得她有些眼花,“一把伏羲琴,一曲《玉妃引》。果真心思缜密,寓意深远……”莫非长长嘘出一口气。这一切不过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任谁也没有办法说闻书香半点不是。否则,只能落个嫉妒诬陷的罪名,心下便暗自思量着接下来自己的道路,沉吟了盏茶的功夫,抬首问道:“慕容蓝回来了么?” 榆钱摇头道:“还没呢。” 莫非缓缓道:“我先去画室抄佛经。慕容蓝回来了,便让她直接过来。”一想到那梨花木高案上还码着厚厚一摞佛经,莫非就忍不住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了起来。 …… 自春龙节后,皇帝便再没有来明仙宫。除了偶尔临幸洛昭容、吕修仪等资历较老的妃嫔以示雨露均沾外,几乎都是去芙秀宫,闻书香一时荣宠极盛。 纵观春龙节“私相传递案”始末,李欣玉虽是最早冒头,反应最激烈的一个,然而真正得到好处、大获全胜的却是只有闻书香一人。 一场“私相传递”案,风风火火而起。却以“宫女水月,私偷宫中财物,构陷妃嫔,仗毙以儆效尤”的一道旨意草草收尾。其结果是同时打压了李欣玉、南宫雪和莫非三方。甚至让皇帝和慕容云随之间产生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裂缝。而最终受益的,只有深夜奏响一曲《玉妃引》的闻书香。莫非是从来不相信运气的人,所以,她不能不对闻书香有所怀疑。 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这件事不能不查。因为有迹可循,莫非断然让慕容蓝动用了宫中所有的线,只为拉开这张厚厚的黑幕,得一个真相。(.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 抄得有些手酸,莫非搁下毛笔,心中一阵烦闷,抬头望去,阳光正好,春光如云霞,微有风,吹落桃花。惹得莫非心痒难耐,极想煮酒一壶或是剑舞一曲,然而……睡了一上午,今日的两册佛经,只怕又要往子时的抄了,哪里还敢剑舞煮酒的耽搁。一念及此,又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有些气馁的提起毛笔,抄写起来,心里早将太后她老人家好好问候了十几遍。 连午膳也是在画室里用的,好不容易抄完一册,天色向晚,莫非赶紧着人将经书给太后送去。又吩咐布了晚膳,坐在花厅食案前狼吞虎咽的用着一碗豆花鱼粥,便在此时,慕容蓝回来了。 莫非见慕容蓝神色凝重,淡淡屏退左右,让慕容蓝在自己对面坐了,随口道:“什么情况?” 慕容蓝先舀了几勺莲子银耳汤,一口饮下,才道:“宫女蔷薇、水月,太监小叶子,看似没有半分联系。但巧的是,在玉妃分派新人去各宫之前,这几人,都曾先后与闻婕妤的贴身女官碧落有过接触。甚至,蔷薇和小叶子出宫后,还和碧落在宫外的表哥见过一面,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莫非温和的目光锁在慕容蓝身上,轻声道:“你必定还查了碧落以及与他还有接触的人,说说看。” 慕容蓝微微一笑,话语流露出些许讽刺的味道,语带轻蔑地向莫非道:“确实查过。娘娘绝对想不到,还有谁和碧落接触过。” 莫非放下手中的琉璃碗,抬手理了理挽得松松的发髻,轻声道:“快些说,时辰不早了,我还要抄佛经呢!” 莫非淡然的态度让慕容蓝微微一愣,好不容易探来这么大一个秘密,仿佛路边的大白菜一般不值钱,实在是……于是瘪了瘪嘴,面带娇嗔地说道:“是绿薇。” 莫非只觉得这个名字仿佛有些耳熟,又半天想不起来,不由皱眉道:“一向是个爽快人,何必来绕我?哪个绿薇?” 慕容蓝便是等她这一问,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道:“玉妃的贴身宫女绿薇。” 莫非一愣,有些吃惊,“这么说绿薇也是闻书香的人?”还没等慕容蓝答话,又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应该是有两种可能。要么绿薇和其余几个宫女太监一样,是闻书香的人。要么,玉妃和闻书香根本就是合作关系。可是……” 慕容蓝微微颔首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想不明白,玉妃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所以,还是第一种可能多一些。” 莫非揉了揉眉心,“的确如此。一来这些算计太过细密深沉,不符合李欣玉一向的行事风格。二来,这一连串的事,对李欣玉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她还因为南宫雪的事牵连禁足。” 慕容蓝又是淡淡一笑,道:“若说唯一的好处,只能是让后宫妃嫔的心思算计全都看向了芙秀宫,从而让她能平安诞下麟儿。只是,这与李欣玉的性格太不符合了。她可巴不得皇上天天在她那儿去呢!哪里会理会什么荣宠越盛便越是置于风口浪尖的。倒是闻书香,三番两次推辞皇帝和太后的册封,聪明得很呢。” 一阵风透窗而来,让莫非微感压抑的心绪,稍稍有些缓和,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如此看来,这绿薇,十有八九是闻书香的人了。替我问问你家少主,有没有办法查得闻书香的底。不是她明面上的身份,而是,她是如何入的秘秀,而秘秀,到底是修习哪些技艺的。” 慕容蓝顿时头大,极爽利的推脱道:“这事只怕是少主也没法子!我在七秀这许多年,竟连七七师叔的面都不曾见过。偶尔问起师父,师父也是闭口不言,并且严令我不许再提。”随后顿了顿又道,“倒是雪衣曾偷偷去过一次秘秀后山,只是,重伤而归……” 提起雪衣,慕容蓝的神色不自然起来,莫非知她定是想起了远在司兰的唐子俊,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有法子争宠的,定然尽早放你出宫。” 慕容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反手握住莫非的手,道:“我又如何忍心让你独自在这深宫面对这些勾心斗角呢?” 莫非心下感动,久久没有言语,半晌才道:“算了,查不出就不查了,我就不信,现在知道她便是背后下棋的人,难道我还会再任人摆布么?”顿了顿又道,“说来玉妃虽然可恨,她腹中的胎儿却是无辜的,绿薇若是闻书香的人,只怕是不会允许孩子落地的。明儿你亲自择份礼物去存香殿,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玉妃,并看看房中可有妨碍婴儿的事物,咱们能尽一分心是一分吧。” 见慕容蓝应下,便让她先去休息,自己又去画室抄佛经,心下却已经有了决议:只待摆脱这几本烦人经书的困顿,得了自由之身,重获荣宠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哎,只怕这也是闻书香最为忌惮的,否则怎会不只一次的将枪头对准她这个一直避宠之人。 越是敌人害怕的事,自己越是要努力做到最好。莫非手上的毛笔稳稳落在案上那张薛涛笺上…… ……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细饮桃花酿,如花美人有相似 …… 终于抄完最后一本佛经,莫非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抄后面这十几本佛经她已经不想问候太后了,每落下一个字便将闻书香骂一遍,如此十几本抄完,大约闻书香得打上上万个喷嚏才够还债的。 合上书册,将笔随意仍在案几上,莫非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大步走出画室,拉开门大喊了一声:“备酒!”门外守着的宫女太监都吓了一跳,呼啦啦跪了一片。莫非最不喜欢这些人动不动就跪一片了,其实明仙宫的人已经比宫里其他人好很多了,至少不至于每见她一面便跪一次的。 莫非摇了摇头,道:“都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备酒去?”宫女们应了声“是”,连忙起身,正要离去,莫非连忙唤住她,“去看看司膳房有没有新酿的桃花酿,霜迟太烈,明儿本宫还有事。”好不容易松泛松泛,却不能喝醉了,莫非忍不住略略叹息,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喝到桃花酿,还可以尽情的剑舞一曲,心情便又好了起来。 “去请蓝姑娘过来茶轩陪我喝酒。”莫非随意的对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说道。那小宫女诚惶诚恐的答道:“回禀娘娘,蓝姐姐今儿一早在库房选了礼物送去存香殿给玉妃娘娘,还没回来呢。” “唔,对,我是说过让她择机送些东西过去的。”莫非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道:“榆钱呢?让她将我的相思剑取来。” 那小宫女的声音几乎为不可闻:“榆钱姑姑不意娘娘今儿竟然这么早就抄录完佛经,适才去司药房给娘娘取食材了。”小宫女有些想哭了,平日里都要往深夜了抄,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抄完了,偏巧慕容蓝和榆钱都不在,今儿又正好她当值。 莫非长长的“哦”了一声。有些意兴索然。仰头望着随风飘落的桃花瓣,半晌才回过神来,仿佛注意到小宫女的局促不安。温和的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宫女虽然不安,却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静静跟着莫非。听见莫非问话,忙回道:“回娘娘。奴婢江裳。” 莫非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驻足回首,细细看她,只见她眉目清秀,薄唇瑶鼻,穿着松花色丝棉袍子,映得那粉白脸上透出红晕。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动人之处。不由凝神想了想,忽然目光一亮,“你便是那会吹笛子的小宫女?” 江裳面色一红,低声答道:“正是奴婢。” 莫非眯着眼,又静静看了江裳许久,嘴角的笑意愈加浓了,柔声问道:“笛子可带在身上?”江裳怯怯的应了声是。莫非点了点头,突然击掌两下,顿时有几个内监从不远处小跑而来,莫非道:“去将本宫的剑取来茶轩。”见内监应声去了。才拉着江裳的手道:“本宫突然很舞剑,你的笛子吹得好,可愿给本宫奏上一曲?” 江裳的脸更红了,连声道:“娘娘厚爱。奴婢不敢不从!” …… 江裳的笛子果然是吹得极好的,桃花流水,笛声悠长回荡,起伏回旋不绝,格外清迥动人。 莫非一曲剑舞下来,已是出了一身的汗,接过宫女递过来一把拧干的热毛巾擦了把脸,更是满心的畅快淋漓。 莫非拉了江裳的手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待宫人们将新温的酒倒入盏中,便挥一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端起一杯桃花酿先自己饮了,抬眼向江裳瞧去,见她兀自拘谨的坐在对面,笑道:“你也尝尝,清香可口,也只有阳春三月才有这么香醇又不醉人的酒喝。” 江裳微微一愣,也不敢推辞,先谢了赏,才端起面前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果真是香醇的,一点也不呛人,江裳便又饮了一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莫非唇角微微上扬,轻轻道:“以你的样貌和才华,便是这宫中的主子也比不上你。” 江裳打了个哆嗦,手中的酒盏险些摔在地上,连忙跪了,道:“娘娘明鉴,奴婢绝不敢有非分之心!” 莫非站起身来,亲自将她搀起,笑道:“本宫这明仙宫中没这么多规矩,也没那些动不动就砍头的错处!”说着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不过随意说说罢了。”说着静静望着江裳的眉眼神色,江裳被她望得更加忐忑,只好垂眸轻轻道:“娘娘,酒凉了,奴婢再给您温一壶。” 莫非点一点头,看着她在小炉上温酒的身影,突然道:“你可想做这宫中的主子?” “啪”的一声,酒壶被江裳打翻在地上,壶中的酒混合着碎瓷片飞溅开来,落了一地,直吓得江裳连忙跪下。 亭子外不远处等候的宫女太监闻声赶了过来,莫非淡淡道:“不过是翻了一壶酒,紧张什么?都退下去。”众人才应声退下,临走前都忍不住以怪异的眼神偷偷瞟向江裳。都知她平日不声不响,寡言少语,行事却是稳重的,不知今儿如何会这般莽撞。 江裳面色苍白,连连磕头:“娘娘饶命!” 莫非只淡淡的看着她,微笑道:“不过是碎了一壶酒,什么饶不饶命的?没那么严重。” 江裳却没有理会莫非的话,俯身叩首,恳切道:“娘娘明鉴,奴婢绝不敢有不臣之心!娘娘所说之事,奴婢没想过,也不敢想。” 莫非静静望她一眼,抬眼望去亭子外的满树桃花,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以为本宫在试探你么?本宫可没那么无聊!本宫是真心看重你,才会问你,你可想做这宫中的主子,与本宫姐妹相称?别拿什么客气话来敷衍本宫!你说不敢?本宫只问你,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 见江裳伏在地上的身形震动了一下,莫非淡淡道:“想清楚再回答本宫。你若是不想,本宫绝不勉强。你在明仙宫好好呆着,待过了25岁该放出宫的年纪,本宫定会给你丰厚的财帛,让你衣食无忧。”顿了一顿,莫非的眼神陡然凌厉,“你若是不敢,本宫大可以替你壮了这个胆!你只需替本宫办妥一件事,本宫自由法子让你受皇上宠幸,赏你一场富贵荣华!”言罢也不叫她起身,自行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不急,你是个灵巧的人,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回话。” 亭子外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花枝斜处横逸,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时不时落下片片粉色的花瓣,花香便如这杯中的酒一般,叫莫非沉醉,浑然忘了,亭子里还跪着一个小宫女。 江裳只是跪在那里,脑海中浮现的尽是李柚丰神俊朗的身姿样貌,心中不停挣扎,摇摆。一滴汗顺着额头滑落脸颊,再落在地上,浸入青石地砖中,被风一吹,便没了痕迹。直到慕容蓝进到亭子里,才回过神来。没有理会慕容蓝诧异的眼神,咬一咬牙,朝莫非磕了三个响头,坚定道:“奴婢愿意听凭娘娘吩咐!奴婢谢过娘娘大恩!” 一缕笑在莫非脸上蔓延开来,她放下酒盏轻轻将江裳扶了起来,笑道:“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好姐妹了。”说着自石桌上端起一杯酒递到江裳手中,自己也端了一杯,与她的酒盏碰了一碰,“尽饮此杯!”江裳也不犹豫,仰头将酒饮尽。 莫非开怀大笑,唤来几位宫女,吩咐道:“江妹妹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吧。你们好好服侍本宫的江妹妹,记得,多摘些桃花,给江妹妹沐浴。”几位宫女低眉掩下眼中的羡慕和诧异,应声带着江裳离开。 慕容蓝犹在梦中,满头雾水道:“娘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莫非面上满是笑意,走道慕容蓝身边,低声道:“你看她的身影,像谁?” 慕容蓝望着江裳的背影半晌,陡然失色,瞪大眼睛回头看着莫非,“你……” “嘘……”莫非将食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才望着慕容蓝嘻嘻笑了。 慕容蓝仰天一叹,压低了嗓子哀声道:“你还知道这是杀头的罪名啊?” 莫非洒然坐下,又倒了一杯酒,一边饮一边道:“回头你给江裳随便送粒什么药丸去,就说是本宫赐给她的,让她每月记得服用,只要每月服用,必定是对身体有益无害,若是突然停顿,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慕容蓝猛的坐下,提了酒壶就往口中灌了几口桃花酿,愤愤道:“奴婢没有那样的药丸!” 莫非道:“随便给她一粒什么药都好,你那些什么大补散,清凉散都可以,只要对身体无害编成。”顿了顿,突然莞尔一笑“你气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皇上?想做这宫中的主子?”迎来慕容蓝仿要杀人的眼神,莫非心中一凛,忙咳嗽两声道:“上次皇上撞见我们在花厅舞剑,江裳是最后一个跪下的,那时我便注意到,她望向皇上的眼神既羞涩又向往,可见她是喜欢皇上的。我这是成全她。” 慕容蓝面露忧色,沉声道:“原本你曲意迎奉,奴婢便觉得不妥当。这下倒好,竟敢找个替身!你当皇上是傻子么?你果真是想将这欺君之罪坐实了么?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是想连累慕容家么?这次我绝不能应你!” 莫非正色道:“我自有法子,绝不会连累慕容家!你若着实不愿帮我,我这便去求皇上,将你发出宫去!” …… .(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明月弦琴共相随 …… 天上的星星真亮啊,莫非倚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静静看着,满天的星星就像是无数盏风灯,又细,又远,光芒闪烁。仿佛当年在七秀的水榭花盈,云随在林子里看星星,自己在房顶上看云随。她看他,她总觉得,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却从未用眼角扫过房顶一眼…… 莫非看得有些出神,有脚步声渐渐近了,她也没有听见,直到那人在她面前跪了,轻轻唤了声“娘娘”她才回过神来,见来人是江裳,莫非“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起来吧,都说你我从此姐妹相称,何必行此大礼。东西送到了么?” 江裳身上穿的是莫非命人新给她做的粉色锦缎绣樱花襦裙,将她的人衬得越加粉嫩。尽管莫非说了不用拘礼,江裳依旧是礼数周全的,这让莫非越加觉得江裳乖巧懂事。江裳轻手轻脚的起身,站在摇椅后替莫非轻轻按着头,口中道:“回娘娘,东西已经送给常妃娘娘了,常妃娘娘还赏赐了奴婢好些东西。” 莫非当日曾说让江裳做些事,便会想办法让她获宠。江裳一直以为会是非常困难的事,哪里知道,竟然是每日去给常妃送些诗画。理由是:江裳聪颖,必定能增进明仙宫和常妃的清韵宫两宫之间的友谊。事实上,江裳做得很好。 莫非缓缓伸手捉住江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道:“本宫吩咐的事,你都做得很好,所以,本宫也会尽快履行本宫的承诺。你要提前做好准备。”说着,做了个手势。江裳将耳朵伏在莫非唇边,待莫非说完,江裳脸色大变。迟疑道:“娘娘……这……” 莫非淡淡笑道:“本宫的心意你无须质疑,一切本宫已经安排好了,天塌下来。也有本宫给你撑着,放心吧。”见江裳还有些迟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富贵险中求!” 江裳沉默良久,眼神渐渐坚定起来,终于点了点头,道:“但凭娘娘吩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莫非长长叹一口气,“本宫已经吩咐人给你准备了桃花浴汤,沐浴之后早些歇息吧。” 直到看不到江裳的人影。慕容蓝的身影才从桃花树后闪现,她静静坐在莫非旁边,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奴婢不明白,你明明让她做的是这件事,为何要唬她日日去常妃的清韵宫?而本身要她做的这件事,却仿佛是恩赐给她的一般?” 莫非望着忽闪忽闪的星光,嘴角浮起狡黠的笑,淡淡道:“是啊,为什么呢?” 慕容蓝顿时气结。干脆闷声不响,不理会她。 莫非笑着摇了摇头,沉默许久才道:“那副画已经完成了,明儿我将诗填上。你亲自送去御书房吧。” 慕容蓝忍不住回身看着她:“若是皇上明晚不来呢?” 莫非缓缓摘掉头上的翠玉扁方,一笔一划在手心写下一个字,才又道,“放心吧,必不会让你这些天苦心打探来的皇上起居行程规律白费了。明儿,咱们的棋局就开盘了。”言罢,伸了个懒腰,“唔,瞌睡虫来了,我去泡桃花浴。”转脸朝慕容蓝道:“一起么?” 慕容蓝白了她一眼,起身道:“恭请娘娘沐浴!”莫非也作出气派十足的样子,将手扶在她的手臂,淡淡道:“起驾!”走出不到两步,两人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万公公,求您了,无论如何,得将这幅画递到圣上手上!”随着一卷画册递到万金手上的,还有一块沉甸甸的金锭。 万金顺手将金锭装入袖中,面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圣上正和几位大人在商讨国事,还请姑娘再等等吧!” 慕容蓝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平日皇帝路过御花园去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了,只怕皇帝再不出门,莫非今儿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慕容蓝不由暗暗着急,到底是什么紧急要事?早一天晚一天不行?非赶在今天?难不成这会儿自己要去御花园通知莫非,计划取消? 慕容蓝又朝御书房内探头探脑的望了一番,房门紧闭,自然是望不出什么名堂的,只好低声道:“万公公,今儿到底是什么大事儿?您估摸着,圣上还要多久才会出来?这都快过了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了!” 万金左右看了一眼,暗自掂了掂袖中金子的分量,压低嗓子道:“议政王爷被弹劾卖官,据说牵连甚广,朝中一时人人自危,唯恐自己被落为‘天策党’。今儿散朝后,皇上便留下了几位重臣,令公大人也在里边儿呢!至于圣上什么时候会出来,咱家也说不清楚……” 慕容蓝听得暗暗有些心惊,看来这是继李贤贪腐案之后,皇帝的又一次大手笔。不过朝中的事儿关自己什么事儿?自己只关心,皇帝什么时候会路过御花园。 慕容蓝有些不耐烦起来,正犹豫着,适才还艳阳高照的天色,突然阴沉了起来,不一会儿竟然淅淅沥沥落起雨来。慕容蓝望着庭中的雨丝轻叹,“这下是都泡汤了。”遂对万金道:“多谢万公公,奴婢明儿个再来送画吧。烦劳万公公别将这事儿告诉皇上……” 语音未落,御书房的大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李柚清冷威严的声音伴着他稳定的脚步传来:“什么事儿不能告诉朕啊?” 慕容蓝一惊,连忙跪倒,叩拜道:“奴婢慕容蓝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细细看了她两眼,对紧随他身后走出御书房的一人道:“这是你府上的慕容蓝吧?” 皇帝身后正是慕容云随,见了慕容蓝一身蜀绣丝缎淡蓝襦裙,清雅非常。虽并没有想到她会在御书房外候着,却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淡淡点头回道:“回禀皇上,正是慕容蓝。” 皇帝定睛看着慕容蓝,淡淡道:“你不在明仙宫好好伺候你家主子,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蓝顿时欲哭无泪,却也只能老老实实道:“奴婢是替娘娘送一幅画来给皇上赏鉴的。” 李柚目视万金。万金连忙从慕容蓝手中接过画,双手呈递与皇帝。正此时,御书房一应大臣相继走了出来,恭恭敬敬跟李柚告辞而去。慕容云随也欲离去,却被李柚叫住,只听李柚淡淡道:“一同赏赏你妹妹的画吧。” 言罢,饶有兴致的展开卷轴,看到画时赏是赞叹的眼神,当看到画上的诗,李柚的目光却渐渐亮了起来。而慕容云随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面上淡淡的微笑也显得无比僵硬。 只见卷轴上画着一汪清泉,一轮明月,一树桃花,一位仕女,一张古琴。构图虽简单,却淡淡然一股寥落滋味透画而出,那仕女指尖轻触古琴弦上,仿佛便有琴音流出一般。画卷空白出题着一首诗,正是: 君不见,红绡帐里相留醉, 君可见,古寺青灯梦几回。 叹不完红尘滚滚,伊人渐憔悴, 诉不尽天涯茫茫,空洒相思泪。 陌上芳菲,春去春又归, 斗转星移,年年复岁岁。 风吹人影碎,问君何时归。 芳草葳蕤,柳絮纷飞,落花随流水。 花容憔悴,执念成思,梦中可相会? 酌酒一杯,尝尽相思滋味, 清弦一曲,幽幽柔情似水。 人道是,陌上花开缓缓归, 却不料,形单影只空泪垂。 一年一岁独徘徊, 三春三月忆湘妃。 逝者如流水,回首往事已成灰, 清波漫碧水,月圆人缺难成寐。 不知谓,又蹙娥眉,杜鹃声声催, 何所悲,云月依偎,不见故人回。 北原溪畔弄香佩,春风又吹,寂寥冷了谁? 辗转迂回蝶纷飞,故人又回,温柔给了谁? 曾经沧海难为水,天涯明月,相思寄与谁? 临溪素手画眼眉,一抹妩媚,梳妆为了谁? 一阕相思红尘醉,几度离合喜和悲。 斜阳阡陌两相映,明月弦琴共相随。 问一江春水,离愁别怨谁是谁非, 留一缕执念,相逢相知何年何岁。 回眸,问君,能否牵手下一个轮回……1 莫非的字素来雍容遒丽,而这一首诗,却写得柔软无力,仿佛落笔时无限悲戚无奈,以致落笔无力。这诗中一字一句,仿佛一丝丝蜜液浸入李柚心头,教他心潮起伏,久久不平。――原来,原来她也是愿意的,原来她也是在乎朕的!原来……李柚心中的一道锁,仿佛突然被打开了,不由自主的舒出一口气来。 而这诗中的每一字,都仿佛一道重锤击在慕容云随心中。这就是他等的答案。无须再问,无须再等。如今,如今她终究是表露了心迹,她待李柚如斯!自己与她,终究只是一场错过。能怨得了谁?这不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么?这不是自己求仁得仁的结果么?慕容云随心底最软处本一片黯然,只觉得天地间这雨下的正是时候,正是时候。 …… 1:多谢“梅香淡雪”亲给慕容的诗~大爱~(*^__^*)嘻嘻…… (多谢“丢落的线头”亲的平安符,抱抱,么么~~~线头副版辛苦了~~~唔,暗暗副版也辛苦了,抱抱,蹭蹭~~~) .(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相思剑,烟雨天,云随意 …… 天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莫非仰头,雨滴丝丝落在脸上,清爽宜人。突然,乌沉沉的天空和清凉的雨丝被一件双手撑起来的绛色大氅挡住。莫非低下头来,便看见榆钱写满焦虑的脸,“这样的雨,淋不坏的!” 榆钱望了望天,依然将大氅执拗的撑在莫非头顶,摇头道:“娘娘,您的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一热一寒的折腾。”顿了顿又道,“娘娘,咱们回吧,您看这雨,圣上哪里有这般好的兴致,雨中逛御花园?就算要去晗宁殿请安,必定也是乘坐御撵,走清华门那条道的。” 莫非心中叹息,天公不作美吧!为何自己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呢?莫非突然觉得头顶上这件大氅无比碍事,将泛舟太液湖的好心情都挡住了。她伸手一把将大氅扯下,淡淡道:“再用这个挡住我,便自个儿跳到这湖里游到岸上去。” 榆钱苦着脸哀求道:“娘娘,要是淋出病来,可怎生了得?要不,娘娘起驾回宫吧?”说着连忙朝划船的小太监小侯子使眼色,小侯子会意,偷偷掉转船头往岸上而去。 莫非心想若是再提出异议,只怕榆钱拼着跳水也不会要自己淋雨的。望了望岸边,估摸还要一盏茶的功夫才能划过去,于是也不看他们,缓缓将案上的一壶酒拿起,仰头灌了几口,再踢掉绣鞋,跳上船正中架起的一面大红鼓上,意气风发的对榆钱道:“拿剑来!” 榆钱目瞪口呆的看着微风吹起裙摆,莫非莹白如玉的秀足赤在鼓面上,听到莫非唤她,才回过神来,心想舞剑也好。免得被雨淋坏了。反正太液湖中无人,便让她逍遥一回吧。于是将相思剑递了上去。 莫非剑尖指地,仰头细细感受着这漫天满地的雨丝。突然轻启朱唇,缓缓念道:“相思剑,烟雨天。往事垂垂难成欢……”一个“欢”字将将脱口。相思剑已经轻灵舞动起来。 “一丝寂寥意,午夜梦几番?鹧鸪声声催春老。剑鸣阵阵斩情缘。” 莫非脚踏大鼓,长剑破空。满天的雨丝纷纷扬扬,莫非长长的发丝未捆未绾,轻巧的绕着她绯红的蜀锦绣白莲裙裾、绕着纯白腰带上的银色铃铛,绕着剑尖,仿佛自有生命一般…… “君不问,不问美人问江山;君莫问。莫问空闺惹春怨。” 脚踏在鼓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腰间铃铛的“叮当”声不绝于耳,仿佛在为她口中如珠玉落盘般的诗作乐,又仿佛在为她轻盈动人的舞伴奏。随着口中诗词越念越快,双足旋转得也更疾,长剑伴着雨丝舞成一汪剑光,将她团团围住,仿若谪仙。 “水波烟渺渺,双眸泪涟涟。剑舞一阕,相思点点有谁见?” 榆钱直看得久久合不拢嘴。虽然看过数次莫非剑舞,却从未有一次,是这般如水中精灵般轻盈,如初绽百合般美好。仿佛整个灵魂也融入了这天地间。榆钱不知道那首诗的意思,只觉得那诗配着这剑舞,只教她眼泪都要落了下来。榆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美好,心中只想着:大约九天玄女下凡尘,也不过如此吧。 “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看不透的君心,斩不断的惦念,呀!” 湖水粼粼,碧绿如染,清澈透亮。岸边无数桃花柳树倒映水中,犹如画中。人在鼓上,鼓在舟中,舟于湖上,湖上烟雨蒙蒙,隐隐有白雾蒸腾,似梦非幻。一字一句,却在这梦幻中,清晰入耳。 “恰似这,满湖落红付春水,漫卷心澜!” 直到“澜!”字脱口而出,莫非骤然定身收剑。榆钱顿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没有处着力,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只是还没时间去品味这般感触的由来,便见莫非整个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砰然仰面倒在鼓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榆钱惊叫一声,慌忙跑了过去…… …… 李柚静静将卷轴收了,心中虽然思绪翻滚,澎湃生潮,面色依然一片太平,只淡淡然朝云随道:“你们慕容家就找不出一个没有才的。”慕容云随面色苍白的应了声是,李柚也未曾在意,含笑道,“起驾,去明仙宫看看慕容昭容。” 慕容蓝心中发苦,可不是要你现在去明仙宫的。可皇帝要去,自己总不能说:皇上啊,娘娘不在明仙宫呢,娘娘可正在御花园等着你路过吧?慕容蓝低着头正踌躇着,却听万金低声道:“皇上,太后的身子骨不爽利,前儿已经派人来问过,皇上是否过去用午膳……” 李柚皱了皱眉头,“嗯,去晗宁殿吧。”遂又朝慕容蓝道,“告诉你家娘娘,朕,今儿个晚上去瞧她。”慕容蓝连忙应是,一众人跪下恭送皇帝上了御撵而去。 慕容蓝见慕容云随还未离去,只怔怔站在雨中,有些失神。左右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走到慕容云随身前,扯了扯慕容云随的衣袖,低声道:“少主请跟我来。”言罢兀自向前走去。慕容云随一怔,却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远,直朝御花园方向而去。 …… 御花园中,太液湖边,细雨如丝,桃花沉香,太液湖水静静荡漾,清风掀起层层涟漪,亦吹动湖上女子的衣炔,伴着青丝,飘然舞动。 小舟渐行渐近,那剑舞的身姿却仿佛越来越远,仿佛隔着一道如月的光辉,让人无法靠近。 慕容云随早已经失了神,莫非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诗,他都在心中静静复述一遍,只觉一句一句,犹如刀刃,割裂着他的心,一刀一刀,直至鲜血淋漓…… 直到莫非仰面而倒,纤弱的身体在鼓面上撞击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慕容云随身子轻轻晃了晃,不顾一切的往前跑了几步,几乎要不顾一切的冲入水中,冲破那亘横她们面前的那道光,冲到她的面前,将她亲手抱起…… 然而,当慕容蓝的身影从自己身旁掠过,在水上点了数点,跃上船头时,慕容云随止步了。 他静静的站在湖边,望着湖中的船,望着鼓上的人被慕容蓝抱起。他素白的袍子襟摆上绣着银色海水纹仿佛在轻轻颤动,如流水,如行云。肩头飘落了一两片粉色的桃花瓣,浸着雨,贴在他素白的衣上,他没有伸手去拂落。冰凉的雨丝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高高束起的漆黑长发上,没有狼狈,只有无限凄凉。 …… 莫非静静的躺在鼓面是,静静的感受着雨丝,睁着眼,望着天,什么也不敢想,生怕空落落的心里生出泪来,脸色滑落的,是雨,一定是雨,只是碰巧,从眼角滑落而已。 被慕容蓝抱起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岸边站着的素白身影。他为何会来?应该是李柚才对啊?为何会是云随?为何是云随? 莫非的心无端的慌乱起来,大口的呼吸,仿佛就要窒息。眼睛,却一刻也离不开那漫天烟雨中,那一尘不染的素白身影。 万籁俱静,她听不见雨声,听不见风声,听不见榆钱的问话,听不见慕容蓝的轻唤,天地间,仿佛只有那个身影,仿佛极近,又仿佛极远,仿佛,在自己的画中,又仿佛,在自己的梦中…… 眼泪簌簌的落下,再也忍不住,再也止不住。不是和自己说好要忘记么?不是说好要放下么?自己是李柚的妃嫔,他是自己的三哥啊!可是,为何见到他时,是这么的不舍和牵挂……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愈加珍贵么?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当年他牵着自己的手在雪地上跑来跑去打雪仗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觉得不舍,他千方百计逗自己笑的时候,自己也没觉得牵挂,他骑着小红马带着自己射箭的时候,自己也没觉得他好……只有在自己知道要离开慕容家去杏花村的时候,心中才那么难过,那么不舍。 如今一定也是这样,自己在慕容府祁山别苑时每日见不着他,也不觉得想念,可入了宫来,越要刻意忘记,才会越加想念!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自己不是爱他,只是如同小孩子失去心爱玩具一般的不舍而已!可是,可是,就算当年最心爱的弹弓掉落山崖,自己也只是气的跺脚!如今,为何会移不开视线,止不住眼泪呢? …… 慕容云随看着越来越近的小舟,看清了小舟上怔怔的莫非,看清了莫非满眼止不住的泪,只觉心中一阵刺痛,一阵心酸,竟然,还有隐隐的一丝轻松。他淡淡启齿,一字一句,正是莫非剑舞时即兴所作的那首诗: “相思剑,烟雨天。 往事垂垂难成欢。 一丝寂寥意,午夜梦几番? 鹧鸪声声催春老, 剑鸣阵阵斩情缘。 君不问,不问美人问江山; 君莫问,莫问空闺惹春怨。 水波烟渺渺,双眸泪涟涟。 剑舞一阕,相思点点有谁见? 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看不透的君心,斩不断的惦念, 呀! 恰似这,满湖落红付春水, 漫卷心澜……” 字字入耳,字字入心,莫非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出声…… …… .(未完待续) 第一三〇章 明心迹,断情缘,却入玉妃眼 …… 莫非的诗,从慕容云随唇齿间流泄而出,碎玉一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倾入莫非的心里。适才剑舞之时兴起之作,连自己都不曾记得,他竟然记得一字不差。莫非只觉一阵一阵的心紧,脚步情不自禁的朝慕容云随走去。 距离慕容云随还有两三步之时,慕容云随却向后退出两步,莫非的脚步嘎然而止。 慕容云随的眉宇面貌间依然是掩不住的清高淡漠,略有些单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莫非从他淡然冰冷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深沉的伤痛。只是转瞬即逝,仿若幻觉。 慕容蓝早带着榆钱和小侯子退得远远的,三人各守一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动静。 莫非静静的看着慕容云随,看着他的眼,他的脸,他就在自己面前,莫非却说不出一句话。 仿佛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慕容云随淡淡一礼:“微臣慕容云随见过昭容娘娘!” 莫非身子晃了一晃,所有在心中构建的幻想都轰然倒塌,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这一场哭,仿佛憋了许久,藏了许久,自祁山别苑答应他入宫时的满心委屈此刻都化作热泪倾泻而出。为何呢?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明明是在乎的!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那些事,因为落水的那场大病,明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为何还要记起?为何,重逢,还是会眷恋? 慕容云随还是那样清雅,那样淡漠,只是冰凉如水的眸子里透出微微的不忍和痛楚,将骨子里就有的清冷之意淡掉许多。他递过一张素白的锦帕。轻轻道:“不要哭!” 莫非的肩头颤动的更加厉害。 “不要哭!” “呜呜呜,我没哭!” 小莫非踏翻了板凳滚落地上,他伸手将她拉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捏了捏她的脸,微微笑着说“不要哭!” 小莫非从小红马上摔落,他挽起她的裤腿。细细包扎了磨破的膝盖,揉一揉她的脑袋。微微笑着说:“不要哭!” 小莫非就要离开慕容府了,躲在湖边偷偷落泪,他跳到冰面上,打起一套新学的拳法,微微笑着说:“不要哭!” …… 小莫非总是花着脸回答:“呜呜呜,我没哭!” 然而此刻,这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心痛如绞,眼前一黑,竟要摔倒。 慕容云随一步上前,将莫非揽入怀中,心中万般不忍,轻轻抚摸着头发,柔声道:“不要哭!” 莫非本没有晕倒,只觉得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兜头兜脑袭来,脑子“嗡”的炸开,顿时痴了傻了。果然连哭也忘了。只是从脖子到耳朵到脸,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枕着温暖的胸膛,静静听着耳中传来“咚咚”的心跳声,极有节奏。鼻尖有淡淡清香。仿佛皂角的味道,又仿佛依兰花的味道,莫非迷糊了。 眼前,一片素白。闭眼,一片漆黑,再睁眼,一片水光荡漾…… 莫非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很痛,“不是做梦,是真的!”手情不自禁的环到慕容云随腰际,缓缓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些,漆黑的眸子,高而挺的鼻梁,薄薄的唇,淡淡疏离的神态,真的是他,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孔。可他的眼中,并不是小时候的欢乐的微微笑意,而是挣扎的,复杂的,迷茫的。这些年他到底怎么过来的?现在,他是饱读诗书,博学广知,天下皆知的少主慕容云随。再不是那个带着她骑马射箭的云随哥哥了! 莫非忍不住张口要问:以前的事,你明明记得,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 然而她还没有开口,耳边却传来云随疏离清淡的声音:“云菲妹妹,不要哭!” 莫非一震,落在身上的雨滴仿佛冰刺一般,让她遍体生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陡然推开云随,看见他眼中再没有哀痛和悲伤,只是淡淡的,些许怜悯。她只觉得很荒谬,她一字一句的问:“你不是应该说,‘莫非妹妹,不要哭!’,这样才对么!” 慕容云随脸色霎时雪白,退了两步,怔怔半晌,嘴角终于露出一丝苦笑,“你都想起来了。怨不得你恨我!” 莫非冷笑,眼泪却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滑落,“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你不爱我么?好!你对着满天神佛起誓,你慕容云随,从未对我莫非动心!你说啊!” 慕容云随眼中弥漫起雾气,终究是转过脸去,如锐利尖刀在心上剜去,眼神望着雨点落在湖水中,然后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却没有说话。 莫非缓缓摇头,无力道:“我可以原谅你送我入宫!因为你是逼不得已,因为你受了你母亲的遗命,弃武习文,保护云溪。但你叫我如何原谅你,这般欺骗自己的心,这般欺骗我的心?你若不在乎我,为何要与李柚订立五年之约?” 慕容云随收回眼神,瞧着莫非,又仿佛根本不是在瞧她,目光里竟有沉沦的痛楚,夹杂着莫名的哀伤,渐渐的,眼中所有的情绪消散无踪,被冰冷的平静取代。半晌才道:“有用么?你是皇帝的昭容,我将在九月迎娶大长公主李渔。你不是给皇帝写了诗表明心迹么?他今晚,会去明仙宫……”这几句话,说得那么慢,那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下了一场雨,窗外的桃花落了一地…… 细雨轻舞,暗香浮动。莫非紧紧咬住唇,不觉得痛,只觉得有些血腥味,从唇齿间一直蔓延到心底。 慕容云随面无表情,手臂却是动了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唇上浸出的血丝,太阳穴突突直跳,最终,只将双手紧紧握拳,负在了背后。他只能这样,如同掩埋自己的心意一样,他必须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再冲动得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慰。 过了许久,莫非缓缓走到慕容云随身边,抬起头,静静望着慕容云随的眼睛,梦呓一般,低哑道:“带我走,好么?天涯海角,无论哪里都好!莫家的仇我不查了,姐姐的恨我不理了,这场富贵我不稀罕!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带我走,好么?” 慕容云随似是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莫非看见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再望她,只淡然瞧着碧波荡漾的湖面,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只隐约有一片死寂。 莫非心中一片冰冷,静静退出一步。她明白的,如今她代表的,不仅仅是莫家,还有上万条人命的慕容家。而他,是慕容家的少主,担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存亡。 已经没有泪,眼中带着些许企盼,莫非望着慕容云随,淡淡笑道:“抱抱我,好么?最后一次!” 慕容云随的拳头握得很紧,略尖锐的指甲已经刺入肉中,一种钝痛,这种痛,比起他心中的痛来,简直微不足道。他的手终于松开,却只淡淡行了揖礼,声音透着无可抑制的疲倦,道:“恭祝娘娘得获荣宠,早日入主中宫。”言罢,转身离去。那一袭素白袍子,仿佛一片移动的冰雪,渐渐淡出莫非的视线。 莫非顿时失去浑身的力气,跌坐地上。 慕容云随,我必是没有饮尽忘川河中的那碗水,必是没有斩断三生石侧的那根红线,必是在奈何桥头千百次回眸,只为见你! 总归是结束了,虽然从未真正开始,但,一切都结束了。 慕容云随,自今日起,我便再也无牵无挂了! 莫非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心中只剩下最后的凄凉…… …… 大风越过,簌簌桃花伴着雨滴纷落,一时间万千飞花,湖光跃金。 有脚踏断枝丫的声响,极轻微,却入了慕容蓝的耳,慕容蓝冷喝:“谁?” 榆钱和小侯子已经一左一右扶着莫非站了起来,莫非心中一阵疑惧,今日的事,若是被旁人见了去听了去,那得是多少人掉脑袋的事? 慕容蓝今日面圣,并没有带剑,她拿起莫非的相思剑,一步一步朝发出声响的大树后靠近。 先是一道艳粉色的裙摆,再是一个滚圆的肚子,李欣玉缓步从巨大的百年银杏树后现出身形。 莫非微微一愣,没有想到竟然是她。也不知她在这树后呆了多久,只是看她苍白的面孔和蕴含着复杂光晕的眼神,莫非的心便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慕容蓝也没有想到竟是李欣玉,本以为是哪宫的宫女或太监碰巧路过,她本打算一剑了结完事,只是……看到李欣玉有些畏惧的神情,再看到她圆滚滚的大肚子,慕容蓝犹豫了,只好回过头来望向莫非。 莫非此时心中空空荡荡,却也知此事不能寻常处置,略一迟疑,淡淡道:“你们都退远些,本宫和玉妃娘娘有话要说。” 慕容蓝和榆钱相视一眼,并着小侯子三人退得远远的,慕容蓝的目光却一瞬不转的盯着莫非和李欣玉。 莫非挺直脊背,缓缓朝李欣玉走去,口中笑道道:“见过玉妃娘娘。”眼神却殊无半点笑意。 李欣玉见莫非越走越近,心中不由微微一跳,不知莫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眯着眼,静静看着她,一句话也不答。 ……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没有交易,但凭心意 …… 莫非在李欣玉身前三步站定,静静了看着她,李欣玉的眼微微眯着,尽力掩藏起眼中的震惊和恐惧,左手撑着腰,右手情不自禁的抚在隆起的腹部,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往后退。她脑子里却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原来和慕容令公有私情的根本就不是南宫雪而是她慕容昭容!可是,她是慕容云随的亲妹妹,为何会?除非……” 李欣玉越想心中越是害怕,“除非,慕容昭容根本不是慕容云随的亲妹妹!那她混入皇宫到底有何目的?这已经不仅仅是欺君灭族的大罪的问题。若是我向皇上举报,不知道皇上能不能让我将功折罪,对父王的案子从轻发落呢?只是,眼下我孤身一人,连绿薇也被我骂走了,让她不许来打扰,慕容昭容会不会为了保密,杀人灭口?那我要不要大声呼救?可是,这里这般僻静,谁能听到呢?”李欣玉越想越怕,背上已经浸出一场冷汗。 莫非心潮起伏,却是面色平静的望着李欣玉,见她眼神闪烁,面色却越来越白,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望了望天,淡淡道:“早些回去吧,这样的雨淋了,容易生病。” 李欣玉震惊的睁大了眼,若是莫非威胁她,或者苦苦哀求她不要将刚才的事告诉皇上,她都不会奇怪,可是,居然……李欣玉怔了半晌,才道:“你肯放我走?” 莫非看了一眼她抚在腹部的手,眼中不经意的露出一丝怜悯,最后只是微微一笑,道:“好好将他生下来,无论是王子还是公主,他都将是你唯一的依仗了。”言罢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李欣玉只觉得她单薄的背影无限孤寂凄凉,才回过神来,她竟然是真的让自己离开?情不自禁的追了两步。唤道:“昭容!” 莫非定住脚步,缓缓回身,“玉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李欣玉迟疑片刻。咬咬牙,道:“本宫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只是。本宫想和昭容做个交易。” 莫非只是淡淡然望着她,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心已死,你说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呢? 李欣玉想了一想,坦言道:“本宫承认。今日之事本宫非常震撼,也想过要告诉皇上,希望他能轻罚父王。只是,本宫如今根本难见皇上一面。皇上让我在存香殿好好休养,本宫便再未出门,只是父亲的事本宫又确实忧心,今日特意冒着被皇上责罚的危险来此,便是想装作偶遇,向皇上求情。绿薇他们一群奴才,胆小如鼠。只知劝本宫回去,本宫便将他们尽数撵走了。哪里知道,没有遇见皇上,却见了你的剑舞。是以看得出了神,也并非有意偷听你和慕容令公的对话。”李欣玉紧紧盯着莫非的眼睛,“本宫猜想,你并非慕容大元帅的女儿,可是,你明明思慕慕容令公,为何要冒充慕容家的女儿,混入宫中呢?” 终于在莫非眼中捕捉到一丝光芒闪耀,如流星。李欣玉的心中有了一丝底气,“昭容放心,本宫对你进宫的目的,对你和慕容令公的感情,都没兴趣。你不争宠,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李欣玉望向太液湖,眼神有些朦胧,“本宫对皇上的心正如昭容对慕容令公一般。本宫并不介意他是不是皇帝,甚至,本宫希望他只是普通官宦家的子弟,如此,本宫就可以和他长相厮守,不用日日夜夜盼着他,他却要拥着别的女子入眠……” 莫非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玉妃娘娘究竟想说什么?” 李欣玉凄凄望着莫非,“本宫为你守口如瓶,甚至,本宫可以帮你。你上次去掖庭局,必定不是被刺客所捉吧?本宫在宫中时日长久,许多事情,本宫可以告诉你!甚至可以帮你查!” 莫非微微一笑,道:“玉妃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李欣玉一字一顿的道:“三件事:第一件事,替我求皇上,饶父亲一命!第二件事,在我的孩子出世之前,绑住皇上的心。第三件事,在孩子出生之后,帮我争宠!” 莫非哑然失笑,“你为何还这么幼稚?我原以为,少了天策府作为你的后盾,你会聪明些,内敛些。” 李欣玉怔住了,“你不愿意?” 莫非冷冷道:“不愿意!”言罢转身便走。 李欣玉顾不得身子沉重,追了两步,一把拉住莫非的袖子,“为什么?你不怕我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么?” 莫非冷笑一声,“人证物证何在?你么?有了南宫雪私相传递案的前车之鉴,皇上还会信你么?不过是多罚你些时日的禁足,重罚你的父兄罢了。”顿了顿,见李欣玉兀自拉着她的衣袖不死心,又道,“我奉劝娘娘一句,娘娘所求的第一件事,本宫绝不会做,娘娘最好也别去做!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否则,恐怕娘娘的孩子一落地,娘娘最好的结局,也是打入冷宫。至于第二件事,你不用求,我自然会做,而且,会做得很好。第三件事,争宠什么的,娘娘就别想了。娘娘最好先想想,孩子出生后,娘娘要怎么活下去。” 李欣玉身子晃了一晃,手上的力道情不自禁的松了一松,莫非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再和她多说,起步便走,谁知李欣玉突然伸手,抓紧了莫非的衣角,尖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的头一跳一跳的痛,只觉身形一顿,见又被李欣玉扯住,皱了皱眉,懒得再做解释,淡淡道:“娘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正是胎气不稳的月份,若是动了胎气,只怕是大大的不好。”说着轻轻拂掉李欣玉的手,略一示意,慕容蓝便朝她走了过来。 李欣玉见莫非要走,又见慕容蓝走了过来,一着急,快步想要挡在莫非身前,哪知脚下一滑,“啊!”的惊叫一声,便往地上摔去。 慕容蓝见莫非朝她点头,正迎上去,远远见李欣玉一个踉跄居然摔倒,连忙提起,快步冲去,却是来不及了。 莫非听见惊叫,回头见李欣玉仰面摔倒,也顾不得多想,伸手便去拉,却没有拉住…… 李欣玉心道“休矣!”闭上了眼……只是,本该坚硬的地上为何软软的?李欣玉陡然睁开了眼,耳边传来慕容蓝的惊呼“娘娘――”。 李欣玉虽惊魂未定,也知这一声娘娘必不是叫自己,连忙转头望身下看去,只见莫非脸色惨白,额头已经浸出一层冷汗。李欣玉大惊,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一动之下,却听莫非一声惨哼,吓得又不敢动了。 此时慕容蓝已经赶到,榆钱和小侯子高一脚第一脚的跑了过来,先是小心翼翼的将李欣玉扶了起来,榆钱和小侯子正要去扶莫非,慕容蓝赶紧厉喝:“住手!” 莫非只觉左肩一阵钻心的痛,直欲昏厥,偏偏痛觉刺激着神经,晕不了!看见慕容蓝小心翼翼的查探伤势,莫非勉强牵起一抹笑,“没事,肩膀,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左肩,下面,硬,物……”虽然极力保持语气的平淡,莫非这句话依旧说得断断续续,生生逼出了满头的汗。 慕容蓝轻轻将她的身子扶起三寸,见左肩下竟然是一块尖利的石头,石头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榆钱蹲在近处,见莫非的左肩衣衫正浸出血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叫道:“娘娘!这可怎么办好?” 慕容蓝皱着眉,寒声道:“还不快去请太医!”语气中已经有些愤怒。小侯子这才惊醒,连忙快步朝太医院方向跑去。 莫非有些无力的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我,没事!”又看向早已经吓傻了的李欣玉,道:“娘娘没事吧?” 李欣玉直觉的摇了摇头,突然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摸在肚子上,细细感受了一番,直到感觉到胎动,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才见莫非背上的血,伸手捂住了嘴,小心翼翼的问:“你,没事吧?” 慕容蓝眼角一跳,“这样的伤,你说有事没事?”见莫非眼神递来,困难的唤了声“蓝!”慕容蓝恨恨呼出一口气,道:“娘娘可还能走动?若是没事,就请先回去,奴婢稍后会让太医去给娘娘请脉。”又朝榆钱道,“去找肩舆来,娘娘不能随意移动。” 看见榆钱也慌慌张张的跑开,李欣玉低着头,一句“谢谢”在她口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咬了咬唇,终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慕容蓝轻轻抱着莫非,恨得直咬牙,“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救她做什么?” 莫非艰难的笑了笑,适才自己拉不住玉妃,瞬间便倒了下去,只顾伸手接住玉妃,哪里有时间想别的?本来自己仰面倒下的瞬间肩胛骨便撞在尖石上,又被玉妃摔下来的力道再往尖石上撞了一次,多半是骨折了。只是,莫非想一想李欣玉摸着肚子感受到胎动时的神情,情不自禁的舒了一口气。幸亏是接住了。 莫非轻轻咳嗽一声,迎着慕容蓝怪责的目光,“她虽然可恶,孩子确实无辜的。换做是你,必然会做同样的事。” ……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昭容犹在病重,云随去意已决 …… 淋了一场雨,又摔了个肩胛骨骨折,莫非当夜便高烧不退。李柚几乎把整个太医院都搬到了明仙宫,依然久久退不下热去。 李柚守了半宿,只听莫非翻来覆去的念叨“君不问,不问美人问江山;君莫问,莫问空闺惹春怨。”李柚只听得一阵心酸,慕容蓝却是听得一身冷汗。 又换了几次冰袋敷额头,后半夜,莫非终于沉沉睡去。 李柚忧心忡忡,半刻也闭不了眼,直到梅雪寒带来太后的懿旨,又得了慕容蓝时刻守候,一有变故便即刻回话的承诺,才回飞霜殿歇息。 第二日早朝时分,梅雪寒又带了太后的懿旨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大队羽林卫。慕容蓝一见阵仗,便知不妙。果然,太后的意思:因明仙宫宫人玩忽大意,以致主子重伤,论罪当诛。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将慕容蓝、榆钱、小侯子三人打入暴室,只当为慕容昭容积福,希望菩萨保佑,慕容昭容早日康复。 慕容蓝听得眉头大皱:她们三人都是莫非的心腹,莫非此时昏迷未醒,三人又被打入暴室,岂非让莫非的处境雪上加霜?太后果然是老狐狸,若是直接下旨赐死,必定招致皇帝和慕容家不满,说不定人还没死,皇帝的赦免令便下来了。所以,干脆冠冕堂皇的将自己三人打入暴室。连皇帝也不便求情,入了暴室,再要弄死自己,岂非易如反掌?到时,再随便捏造个身染风寒暴毙之类的借口,任谁也没话说,只能叹自己命薄。 该怎么办呢?如今莫非还昏昏沉沉不知人世。自己若是公然抗旨,只怕死得更快。心念电转,只听梅雪寒已经冷声道:“来人。将这三人押去暴室,好生看管!” 慕容蓝忙道:“奴婢谢太后不杀之恩!还请梅姑姑稍后片刻,娘娘还在昏迷中。奴婢向宫女交代一下用药,即刻便跟姑姑走!” 梅雪寒略略思考片刻。见慕容蓝低眉顺眼,甚是恭敬,又想着毕竟是慕容家的人,也不知这番去了暴室,还有没有命出来,便点一点头,道:“快些!我还要回去复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慕容蓝应了声是。抬手将江裳招了过来,朗声道:“这几味药,记得先熬一刻钟,再加入小茴、麻黄、龙眼肉、生地、羌活、甘遂几味药。后面这几味药已经没有了,稍后你便亲自去跟冯太医拿。”她突然拉起江裳的手,轻轻拍了拍,“这几味药都记住了么?”见江裳使劲的点了点头,才送了一口气,笑道,“好好照顾娘娘!”言罢和榆钱小侯子交换了眼神。当先朝门外走去。榆钱和小侯子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梅雪寒以保护莫非为借口,留了半队羽林卫守着明仙宫,这才上了车撵。 …… 待梅雪寒等人离去。江裳唤了几位宫人守着莫非,自己在两名羽林卫的陪同下,直朝太医院奔去。 冯太医今日本不当值,只是莫非病得沉重,他与几位太医正聚在一起想法子。莫非体质阴寒,虎狼之药不敢下,普通退热药物效果并不见好,一众太医正愁眉不展,便听闻门房太监来报,明仙宫的小宫女来找他。 冯春心中一寒,快步迎出门去,江裳还未开口,他已经心急火燎的问道:“昭容娘娘怎么了?”见江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回不出话来,只知道摇头,跺一跺脚朝内堂吼道:“都滚出来,随老夫去明仙宫看看!昭容娘娘只怕是不行了!”言罢一手接过助手递来的药箱,便要往外走去,江裳急的跺脚,一把拉住冯春的衣角,喘气道:“不,不是娘,娘娘,是,慕容,蓝,蓝姑娘……” 冯春一头雾水:“慕容蓝?她也病了?”说着,把药箱往助手手上一递,“她凑什么热闹?她体质强健,即便着了风寒,随便拣点什么药吃了便是,用得着这么急来烦老夫么?” 江裳接过小太监递来的一盏凉茶,几口喝了,好不容易平缓了呼吸,这才道:“冯太医,蓝姑娘没病!蓝姑娘、榆钱姑姑、侯公公,被太后打入暴室了!” 冯春愣了一愣,“昨儿个皇上也没问罪,今儿太后却来问罪,还偏偏是皇上早朝的时候。”说着也只耸耸肩道,“太后懿旨,老夫不过是个捣鼓草药的老头子,可没那本事救人!” 江裳见门口两位贴身“保护”她的羽林卫已经探头探脑来看情形,心知不能再说,“扑通”一声跪下,朗声道:“蓝姑娘求太医给娘娘配几味药,分别是小茴、麻黄、龙眼肉、生地、羌活、甘遂。求太医救命!” 冯春楞了许久,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老夫上辈子欠他们慕容家的!昆儿,去抓药来!”一直抱着药箱的小助手连忙应声跑进去抓药,没几下便出来了,将手上的药包递给江裳。 江裳也不犹豫,道了谢便径直往外走去。冯春突然叫住她,道:“你回去之后,用麻黄熬汤,在你家娘娘服药前给她喝下一碗,再多换几次冰袋,最迟黄昏便能醒来,否则,凶多吉少。” 江裳应了是,福一福礼,快步离开。 …… 一下朝,李柚便留了慕容云随去书房议事,两人正说着话,却听万金回报,太医冯春求见,李柚心中一惊,只怕是莫非有事,连忙传见。见慕容云随满脸迷茫,想起慕容昭容伤病之事慕容家还不知情,于是在万金去传话的当口,李柚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见慕容云随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只道他是担心妹妹,柔声安慰了几句,此时冯春已经走了进来。 冯春见慕容云随在场,不由多了几分胜算,恭敬行了周全的叩拜之礼,才道:“微臣请皇上开恩,赦免明仙宫慕容蓝等三人的失职之罪,允许其戴罪立功。”顿了一顿。又道,“昭容娘娘正是身体虚弱之时,身边若没个体己人儿照料。于病情伤势不利,求皇上开恩,待昭容娘娘身体康泰。再定三人之罪不迟!” 李柚眯了眼,略一思索。便已明了,心中不由微微不悦:朕喜欢哪一位妃嫔,母后便不放过哪一位。如今人还在病中,不想着救,却先想着削足断手的!李柚蹙着眉冷冷道:“关在哪里?” 冯春道:“暴室!” 李柚想了一想,朝慕容云随道:“替朕拟旨,言辞严厉些。狠狠的斥责三个狗奴才,顺便提醒她们感佩太后慈悲为怀,不杀之恩,再令三人待罪立功,好好照顾慕容昭容,若是慕容昭容没事,三人罪责尽免。若是昭容有什么不妥当,朕便要她们的脑袋!” 慕容云随躬身道:“微臣遵旨。”言罢也不客气,兀自走到李柚的黄金御案之前,略一思索。便下笔如流水,一份旨意片刻而成。李柚看了一看,文采到内容皆无可指摘处,当即取出御玺盖了印。让万金去传旨。 李柚携着慕容云随的手道:“时辰不早了,你陪朕一同用过午膳,咱们一起去看看你妹妹,也免得你担心。” 慕容云随眉头不经意的挑了一挑,淡淡道:“多谢圣上隆恩,只是后宫之中,微臣不敢僭越!” 李柚微微一笑,道:“云随与朕越加生分了。这次议政王的事,全赖云随悉心谋划,又得慕容府暗夜组和月胧纱搜得足够的人证物证,否则,怎能让朕作出这雷霆一击,叫他再无翻身的余地!” 慕容云随忙到:“圣上英明,决断得宜,自然天下归心。微臣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李柚眯起了眼,隐去眼中寒光,苦笑道:“云随还是要舍朕而去么?” 慕容云随道:“圣上言重了!圣上与臣本是有约在先,荡平议政王一党,收服天策府军权之时,便是微臣退隐江湖之日。” 李柚沉默良久,突然长长一叹,“如此,朕便不杀李贤,让你永远留在朕的左右!” 慕容云随一怔,继而露出无奈的表情:“皇上大量,必不会如此。” 李柚很认真的道:“为了留住你,朕不介意赖皮一次。” 慕容云随摇头道:“微臣文不能兴国武不能定邦。即便管理慕容氏,若不是常叔左右照看,微臣只怕也力有不逮……还请皇上饶过微臣。” “云随!”李柚正色道:“狡兔死,走狗烹的事,绝不会发生在慕容氏的身上。慕容氏的航运、矿业、田产、盐茶……无一不是我北庸经济的支柱啊!” “此事微臣正要向皇上奏禀!”慕容云随淡淡道:“微臣与父亲商议,慕容氏在微臣这一代人丁凋零,紫金矿脉和平夷山矿脉管理不善,已入不敷出,还请圣上恩旨,另遣合适人选,接手管理两处产业,稍后微臣会将矿脉契书和还能得用的管事身契一并交与户部。” 李柚的眼中光芒大亮,紫金和平夷山是慕容世家最大的两处矿脉,占慕容世家矿业产量的七成以上。国库,却是很需要这笔钱。什么入不敷出,不过是个台阶罢了。慕容云随,你为了自由之身,竟然愿意花这样大的代价!的确叫朕……既惋惜,又无法拒绝。 沉默良久,李柚双手拍在慕容云随双肩,爽朗一笑道:“朕确实很想你替朕安邦定国,若论兴国之才,无人能出云随之右。只是,你若是执意离开,朕若是再强人所难,倒显得朕小气了。” 慕容云随连忙拱手道:“谢主隆恩!” 李柚笑道:“放心吧,朕会善待你妹妹!慕容世家功在社稷,慕容昭容才德兼备,便是登临中宫,也不为过。若是能为朕诞下龙子,朕必定,立之为太子!” 慕容云随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只淡淡笑着,陪着李柚用午膳去了。 ……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昭容病危,药中有玄机 …… 未时刚过,慕容蓝三人便被放了回来,短短半日时光,慕容蓝是有功夫在身的,倒还没什么,榆钱和小侯子两人好好的走出去,却是被抬回明仙宫的。江裳看得直掉眼泪,心中对无限恐惧:“到底是怎样的折磨?”慕容蓝指挥着几个宫女太监给两人包扎上药,口中淡淡道:“还好你聪明,这么快就求了圣旨来,再晚些他们两就不只掉一层皮这么简单,总算是拣回了一条命。” 不知是饮了麻黄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莫非的病情到黄昏时急转直下,用药之后醒了片刻,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呕吐,继而喘不过气来。职守在明仙宫的祝太医吓得不轻,一面以针灸缓解气紧,一面让人去太医院请几位太医前来会诊。慕容蓝顾不得疲累,全力运气轻功一路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一路小跑的到了明仙宫,慕容蓝跟到了寝殿内,一众宫人都忐忑的守在寝殿门外,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寝殿,倾听里面传出的每一点动静,胆子小些的已经吓得哭了起来。被年长的掌事宫女一瞪,又连忙捂住嘴巴,只敢流泪。 冯太医的声音传出来时,每个人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只听冯太医怒道:“晨间来找我的小丫头呢?滚过来回话!” 江裳一惊,在众人猜忌的眼神中快步走进寝殿,见了冯太医盛怒的神情,心中惊惧,低着头快要哭出声来。 冯太医一见她走了进来,顿时指着她的鼻尖道:“老夫让你给她喝麻黄汤,你到底给她喝的什么?” 江裳一吓,眼泪珠子断了线的落下来。颤声道:“奴婢确实是给娘娘熬的麻黄汤!” 冯太医急得跺脚:“药渣子呢?给老夫拿进来。” 见江裳还吓得傻傻的没动静,慕容蓝冷冷喝道:“还不快去!”江裳这才慌忙折身往小厨房跑去。 江裳刚走,慕容蓝便低声问道:“到底是什么毛病?奴婢看着症状像是……” 冯太医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沙哑着嗓子道:“脉象看来,的确是肺痨!” 众人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皆在惊惧中面面相觑。望向江裳的背影多了几分猜忌。 正一片沉默中,突然有人高声道:“圣上驾到――” 围着寝殿的人群哗啦一声向两边分开。忙不迭的跪倒行礼,一道赭黄色的身影从众人眼前刮过,直冲入寝殿之中,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又一道白色的身影跟随者那道黄影冲了进去,只是,才冲进去几步。却又猛的定住身形,退了出来。众人这才看清,竟是中书令慕容云随。 李柚冲入寝殿,见一众太医愁眉莫展,冯太医更是吹胡子瞪眼的,连忙一叠声的问:“慕容昭容是怎么了?” 冯太医的声音顿了顿才响起,语气中还有着不忿,“启禀圣上,昭容娘娘长时间高热,昏迷、以致心脉受创。呼吸衰竭!据臣等合诊,是,肺痨!” 李柚心中一震,爽利的一挥手。止住正打算说话的祝太医,冷冷道:“朕不想听这些没用的,朕只问你,如何治!” 让人心底发凉的一阵沉默后,冯太医叹道:“还有待微臣查验证明一些事后,才好下方子!只是……” 李柚眉一蹙,沉声道:“说!” 冯太医语气中已是难以掩饰的惋惜,“病势凶猛沉重,还伴着外伤,微臣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柚猛然怒道:“什么叫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也得有!” 殿中众人“哗啦”跪倒一片,都静默不敢言。 李柚深深吸了口气,问道,“能有几成胜算?” 冯太医惭愧道:“若是娘娘今夜能醒过来,便有七成。否则,两层不到!”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将头埋得更低了,不敢正视皇帝。 李柚身子晃了一晃,没有说话。径直朝莫非而去。走到莫非床前,见她眉头微微皱起,两颊泛起不正常的绯红,唇边却是清白之色,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不由心中一阵悸痛,轻轻握住莫非的手,久久不能言语。他突然很怕,很怕像失去莫名一样,失去莫非! 慕容蓝招了招手,一众人等都退到殿外等候。 慕容蓝一眼便望见慕容云随,见慕容云随虽然神色淡然,但面色苍白,眸子空空望着虚无处,目光却亮得惊人,不由有些担心,轻轻走到他的身边,唤道:“少主!” 慕容云随仿佛从梦中醒来,转过头来望了慕容蓝半晌,虚空的眼神才缓缓聚焦,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递到慕容蓝手上,压低了嗓子道:“你即刻出宫,去找唐风儿拿九转还魂丹和九花玉露丸,或者还有什么唐门圣药,让他一并交给你,统统拿进宫来,让冯太医选用,总有合适的。” 那些都是头一等疗伤补气的药丸,但是对于一个内力全无的人,这种病症,恐怕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是,这样的话,慕容蓝又如何忍心说出口呢。于是只管应命,柔声道:“少主放心,奴婢这就去求皇上的恩旨,即刻出宫找风儿。”言罢正要往寝殿而去,慕容云随突然一把拉住莫非,声音极为空洞的道:“算了,不必了。”慕容蓝听着这空空的语调,便知少主必然也能想到,那些什么丸对此时的莫非,一点用处也无,可见他心中绝望。看着慕容云随月白的身影纤尘不染的立在回廊上,慕容蓝心下一片凄凉。 …… 便在此时,江裳端了药渣快步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泪。 冯太医一把端过她手里的簸箕,走到窗边的案几上,将药渣尽数倒在案几上,细细查验一番,又用银针试过,再放在唇齿间尝了尝。顿时皱紧了眉,向另外几位太医招一招手,“你们都过来看看。” 几位太医也像冯太医一般细细查探并且亲自尝了。然后面面相觑都不敢发话。最后,明仙宫今日值守的祝太医忐忑道:“药中混了夜来香的花粉!” 慕容蓝虽医术不精,但熟知药理。“夜来香”三个字一入她的耳中,她便知道症结所在:夜来香的花粉。普通人闻来只会觉得清香宜人,即便食用一些,也无大碍。可是,于病人来说,却是禁忌,便是闻了也容易引起头昏、咳嗽,甚至气喘、失眠等症状。更何况混入药中服用。难怪莫非会突然咳嗽,气喘,加之一直高热不退,以致引发肺痨! 慕容蓝神色凝重的望向江裳,一字一顿道:“除了你,还有谁碰过这碗药?” 江裳想了又想,药从太医院拿回来便放在小厨房中。因为莫非昏迷,慕容蓝三人又被打入暴室,明仙宫上下人心惶惶。难得慕容蓝临走之前是抓着江裳的手交代过几句的,明仙宫众人凡事都要问过她。弄得她一整套昏昏沉沉,根本不记得,还有谁碰过药!这次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如此一想,江裳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头。当即便晕了过去。 慕容云随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见江裳晕倒,只淡淡朝冯春道:“有劳冯太医去请皇上!”冯春也知事态严重,连忙步入寝殿。 慕容蓝自怀中摸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拔掉红色的布塞,放到江裳鼻尖。呼吸间,江裳醒了过来。 此时,皇帝已从殿内步出,见慕容云随还站在门口,一拍额头,道:“瞧朕这记心,本就是让你来见见妹妹的,朕自个儿倒给忘了。你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希望她能早些醒过来。” 慕容云随淡淡道:“谢皇上隆恩。” 李柚点了点头,眼角挂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江裳,冷声道:“带过来。朕亲自审!”又朝侍立一旁的万金道:“集合明仙宫中所有宫人,朕要挨个挨个审问!” …… 李柚离去,明仙宫上下也被带走,空荡荡的回廊只剩下慕容云随孤独的身影。慕容云随一时心潮起伏,明明想要早些见到莫非,可是,走进寝殿的每一步,都仿佛要下极大的决心。突然,殿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慕容云随顿时心如刀绞,再顾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道莫非床边,见她面上一片不健康的潮红,正咳得凶猛,连忙将她轻轻扶了起来,倚靠在自己身上,轻轻顺着她的背部。 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停了,莫非依旧昏昏沉沉不见醒。慕容云随本想将她重新放回床上放好,却突然生出害怕的情绪,害怕这一放,便真的永远的失去了。 慕容云随皱着眉,将莫非静静搂在怀中,一面轻轻抚着莫非的背,帮她顺着呼吸,一面柔声道:“莫非妹妹,你听到了么?我是云随哥哥……” 慕容云随将下巴抵在莫非略略有些蓬乱的秀发上,静静念道:“相思剑,烟雨天。往事垂垂难成欢。一丝寂寥意,午夜梦几番?鹧鸪声声催春老,剑鸣阵阵斩情缘。君不问,不问美人问江山;君莫问,莫问空闺惹春怨。水波烟渺渺,双眸泪涟涟。剑舞一阕,相思点点有谁见?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看不透的君心,斩不断的惦念,恰似这,满湖落红付春水,漫卷心澜……” …… . (又是这样的晚,慕容惭愧。但是木办法呀。以后大约都会这样的晚。因为慕容现在白天真的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码字,唯有下班回家之后,推掉一切应酬,紧赶慢赶,才能赶在24点以前更掉。嗯,比如此刻,慕容好不容易码完了,检查了一遍,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因为昨晚本慕容的闺房里闯进了一个及不受欢迎的客人――可怕的小老鼠一只,慕容昨晚心惊胆颤的失眠了一宿,然后,中午还没时间休息!555,求抱抱,求安慰~~~变变变,魔法棒,把老鼠变光光!) .(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守护 …… 莫非觉得很痛,却不知道是哪里在痛,仿佛是喉咙,又仿佛是胸口,仿佛是脑袋,又仿佛浑身都在痛…… 身边有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各种声音嘈杂得令莫非觉得不耐烦:我只想睡觉,你们别吵好么?别吵!咦,是谁在哭?又是谁在骂人?听不清楚,哎,你们都走开,让我安静一下!我好困! 吵了许久,终于安静了!可是,竟然是这样的静!静得叫她心生恐惧:爹爹、姐姐、奶娘、小牛哥哥,你们去哪里了?不要不理我,不要扔下我! 连呼吸都是灼痛的,喉咙里像含了块烧红的炭,又干又燥又焦又痛。莫非想说话,想喝水,可偏偏张不开嘴,甚至脸眼都睁不开。 明明觉得很热,突然又觉得很冷,冷的,咳嗽了起来,咳得很凶,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似地,然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熟悉的皂角香,或是,依兰花香?好安心的味道!好想歇一会儿!好想静静的靠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的睡一觉…… 好像是小的时候,跟着小牛哥哥去山上打猎,自己靠在树丫上睡着了,小牛哥哥将猎物捆在腰上,将自己负在背上,一直走啊走,走到夜里,才将自己背回去。在小牛哥哥温暖的背上,她睡得十分安心,明明醒了,却咧着嘴不肯动一动,懒懒的抬着眼皮看星星,一晃一晃的,然后在小牛哥哥背上流下一大滩口水,好舒服。 唔,好舒服,浑身仿佛都没有那么痛得厉害了。谁的掌心,这样温暖。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一下一下神……莫非想要往里再钻一钻,想要离这份温暖更近一些。只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莫非牵了牵嘴角――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莫非阖上眼睛,再次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 …… 好热。好热,好想扯掉自己的被子,好想扯掉衣服,好想跳到清澈的溪水里凉快一下!雪衣,你怎么那么爱玩水?快些上来! 谁在扶起我?是什么,好苦!雪衣,又是你练的新药?雪衣。你就不能弄出甜甜的药么?这个,好苦! 莫非恍恍惚惚地看着一个赭黄的身影,那身影靠得近了,将自己搂进怀里。好热!放开我! 唔,龙涎香的味道!是皇上,莫非挣扎着又睁了睁眼,那轮廓,真的是李柚,他也正瞧着莫非,莫非心中一阵失落。原来是龙涎香,原来不是皂角香!莫非张了张嘴,想对他笑一笑。一阵冷风呛来,喉咙里仿佛卡住了一般。呼吸不过来,一口气呛在喉咙,莫非开始剧烈咳嗽,本来疼得要命的嗓子,咳起来像是整个喉管都要爆裂开来。肩膀也痛得仿佛被巨石撵碎了,头也咳得痛起来,脑袋里头像有一把利刃,每咳一声,便被尖锐的刃口狠狠扎一刀,莫非只觉得呼吸越加困难。 李柚抱着她,惊恐的在叫着什么,慌乱的脚步,许多人跑了进来,有人施针,有人拍背,有人号脉…… 莫非只是弯着腰一直咳,咳得掏心掏肺,就像是要把心和肺都从自己身体里咳出来似地。 突然,莫非清晰的闻到了那抹皂角的香气,在这屋子里的药味、龙涎香味以及各种气味的掩盖下,那抹皂角香那么清淡,却始终不近不远的在那里,不曾离去。 莫非心底突然很安定,咳嗽也渐渐平缓了下来。她循着那抹淡淡的味道看去,看到一张煞白的脸,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异样的痛楚!“我要死了!云随,我要死了,还能见到你,真好!”莫非想对他笑一笑,却连再睁眼看他的力气也没有了。莫非突然觉得胸口那里好生难过,“也许是因为我病了,快要死了,他才会那样在乎我!可是,我都要死了,他也不愿意抱一抱我!……” 李柚扶住莫非,口中朝在莫非身边忙碌的太医们吼道:“给朕救,救不了朕便要你们全部陪葬!” 莫非心中很难过,很想劝劝李柚,自己死了就死了,让那么多人陪葬自己也活不了,白白担着些愧疚!只是一张口,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崩裂开来,一股腥甜顺着喉头喷溅出来,胸口的憋闷、悲伤顿时淡去许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莫非心中突然一阵松快,“小牛哥哥,莫儿来找你了!” 小牛哥哥,小牛哥哥,你在哪儿啊?你可曾在奈何桥头等着莫儿?带莫儿回杏花村吧?莫儿想杏花村了,莫儿想你了。 姐姐,你可要好好活着!对不起,莫儿没用,终究没能为莫家洗雪沉冤,可是,莫儿累了…… 云随,我知道你肩头的责任,所以,不要责怪自己,我知道你不会难过太久,你会尽快忘记我的,对么? 这世上,我莫非终究是孤伶伶一个人。我终于要走了,终于自由了! 又一枚金针刺入耳后的穴道,微微生痛,莫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又昏睡了有多久,像是十分漫长,又仿佛只短短一瞬。只是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甜!没有许多吵闹,没有许多脚步,只有一个清浅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说着话,起初听不清说什么,后来渐渐听见了一些,可睡着又忘了。听见时莫非觉得烦躁极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安稳地睡觉呢?可听不见的时候,心中又开始慌乱,静静的,黑黑的,无比渴望那声音清浅的在耳边响起! 身上还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冷得牙齿打战的时候,那个在耳边絮絮叨叨的人紧紧抱着她。热得恨不得躺在冰上时,那个絮絮叨叨的人不停的用冰冷的毛巾给她擦身…… 莫非喃喃地说一些梦话:猕猴桃,小牛哥哥、爹爹、奶娘、姐姐、桃花、捉野鸡……从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胸口痛得发紧,温暖的掌心,不停的在背上轻轻抚着,莫非又沉沉睡了过去。 …… 一直到最后终于醒来。那个抱住莫非的人依旧在她耳畔低声说着话:“云菲,你一定要醒过来!有朕陪着你!你一定能挺过来的!太医说了,只要你今晚能醒过来。便能保住性命!云菲,你的诗,你的画。朕都看到了!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你醒来啊!只要你醒来。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将莫非团团包围。原来这些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竟然是李柚。看着那么无情冷漠的李柚,对姐姐那样薄情的李柚,竟然,一直守护着她? 莫非的心被感动涨得满满的!有多久,没有人对她这样好了?只是。又掩不住淡淡的失望。那些皂角香气,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后宫禁地,他一个外臣,怎么能进来呢? 莫非只觉得全身发疼,眼皮发涩,喉头依旧如火如荼,只是,呼吸似乎顺畅了许多。莫非慢慢睁开眼睛,先是一片模糊,待眼睛聚焦之后。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方赭黄的衣角。她的手被李柚握着,垂在身侧。莫非使劲动了动手指,抱着她的那个身体一震。陡然低头向她望来。莫非缓缓移动目光,迎着望了过去,嘴角想牵起一抹笑,只是,可能并不好看。 李柚大喜过望,一把将她抱紧,又怕弄疼她似的,轻轻放开,望着她,平缓了语调,却依旧掩不住激动道:“醒了就好!” 莫非望着他,他的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深深的瞧着莫非,有惊喜,有柔情,有疲惫,有……。只是,莫非从未发现,面前这张脸,竟是这样的好看,或许,她从未认真看过。莫非有些脸红的转开眼觑,看到四周还燃着烛台,原来竟还是深夜里。 李柚见莫非神色有异,只道她还不舒服,将软靠支在莫非背上,又去桌上倒了一杯清水,缓缓喂她抿了些。 莫非突然觉得,胸口的灼痛好多了。突然觉得,此时的李柚,比她任何时候见的,都要真实。莫非紧紧攥着他的手,喃喃道:“皇上,臣妾要去月胧纱!” 莫非的声音沙哑低沉,几个字,说得一点也不清晰。李柚却像是听清楚了,怔了怔,突然正色道:“哪有女子逛青楼的?何况你还是朕的妃嫔!” 莫非只柔柔的望着他,“皇上适才说,只要臣妾醒来,要什么皇上都会答应臣妾!皇上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 李柚从未见过莫非这样的神气,没有平日的若即若离,没有周全的礼数,倒像是小女儿家一般的撒娇,不由心中万般柔情,实在不忍拒绝,只好点了点头,道:“朕依你,朕陪你去!” 莫非笑,任由他冰凉的手指抚摸在莫非的额上。 李柚皱着眉感受着,突然取下手,将自己的额头抵了过来。莫非顿时傻住了。那样近,他的鼻息就这样扫在她的脸上,她的心便这么扑通扑通的跳,一下快过一下。要死了要死了,这下真是要死了,怎么会全身都麻麻的,竟然是……舒适的触感。 突然,李柚的额头离开她的额头,只是还皱着眉,“好像没有发烧了,可你的脸,怎么还这样红?” 这下,莫非连耳根子也烧了起来。突然想起在御花园被他亲过被他抱过,只恨不得能有地洞钻进去,只是为何,当初,并没有这样的感触? 身子陡然一暖,竟又被李柚揽入怀中,只听他的语气中有些醒过味来的促狭,“堂堂朕的昭容,一宫之主位,莫不是,在害羞?” 莫非还未答话,却听寝殿门外梅雪寒焦急的声音朗朗传来:“皇上!太后娘娘吩咐奴婢,若是皇上不肯离开明仙宫,便让奴婢等永远不要回晗宁殿了。求皇上开恩,饶过奴婢吧!” …… . (感谢“寒梅吴楚”亲和“丢落的线头”亲的平安符~~亲亲~~~两位亲万福!愧疚,慕容又这么晚才更!那个,月票和粉红双倍了,呵呵~~亲们手上的月票和粉红,表放过期了哟~~抱抱众亲~~) .(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帝王心,玉妃意,太后疑 …… 莫非慌忙抬起头来望着李柚,只听梅雪寒哀声求道:“皇上,太后娘娘也是害怕昭容娘娘将病气过给皇上,还请皇上以大庸江山为重!”顿了片刻,听屋里没有响动,又道,“皇上,请您体恤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啊!太后娘娘犹在病中,却已经派奴婢来过三趟了,若是皇上还不肯离去,奴婢丢了小命事小,太后只怕会亲自来明仙宫请皇上了!” 莫非心中一惊,太后来请过三次了?李柚到底在这里守了多久?皱眉道:“皇上怎可有违太后旨意?请皇上速去给太后请安,以安太后之心!” 李柚的眉好看的蹙了起来,莫非想要抬起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抬到一半又脱力落了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柚将她的手捏入掌心。道:“你的身子还这么虚弱!可经不起折腾了!” 莫非嫣然一笑,绯红的面颊渐渐褪成不健康的苍白,“臣妾没事了!不是还有太医守着么?” 见李柚犹豫,连忙道:“请皇上为臣妾考虑一二,若是皇上有少许差池,就算臣妾的病好了,太后也会怪罪臣妾的!” 李柚听到最后一句,眼中突然精光顿现,猛的眯了一下,才不耐烦的朗声朝外道:“朕稍后便去给母后请安,滚回去回话吧!”言罢,又淡淡朝莫非道:“你也太过懒散了。待你身子好些了,也该好好清理清理你这明仙宫了,莫要弄得乌烟瘴气,妖孽横生!” 莫非一怔,不知李柚言中所指。李柚寒声道:“太医给你开的麻黄汤中,竟然被人混入了夜来香的花粉!在朕亲自审讯之时,你宫中的小太监便咬破藏在牙中的毒丸自尽!羽林卫只查到那小太监是前些日子各宫添置人手时。从掖庭局正常划拨过来的,这事儿至此也就查无可查了!” 莫非听得心惊胆颤。她虽然不知道夜来香花粉混入麻黄汤中到底有何用处,但听李柚的语气。和自己这场生死一线的大病只怕是有关联的。竟然又是要置她于死地!竟然又是在药中做手脚!上次是小宫女,这次是小太监!一前一后两件事,绝脱不了干系!到底是谁?对她如此熟悉?又非要置她于死地? 莫非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从李柚手中抽出。低声道:“皇上,你还是不要对臣妾这样好!臣妾宁愿一直避宠。在这后宫之中,静静看着皇上,静静听着皇上的一丝一点消息,平平安安,一生一世。也好过突然便死掉,再也看不见皇上,还要教皇上伤心一场。” 李柚抱紧她。“这就是你避宠的原因么?傻子!朕会守护你的!”李柚心中一阵感触,默默下决心:“朕绝不允许明妃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任谁,也不能伤害你!她也不能!”一想起下毒事件发生之前,太后正好将莫非的三位亲信打入暴室,他就不能不怀疑,不能不多心,“母后,你就不能允许儿臣身边出现一个可心的人么?” …… 应着那句俗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莫非的病势终究是一点一滴的好了起来。一直入了盛夏。莫非的伤势和肺痨才完全康复,只是落下了变天就会咳嗽、气紧的症结,任是太医院也没有办法,说是只能好好调养将息。 榆钱和小侯子的伤早已经大好。皇帝升了榆钱为从五品赞善。小侯子为六品副统管太监,两人算是因祸得福。明仙宫的宫人们也被皇上参照着慕容蓝和榆钱理出来的名单来了个彻底大换血,往日因明妃案受牵连发放到宫中各处做杂役的宫人们,大都发回了明仙宫,与榆钱相见,自是一番感慨。如今的明仙宫,已经不仅仅是让众妃嫔侧目了! 莫非接过榆钱递来的琉璃碗轻轻抿了一口,眯着眼,皱着眉,半晌没说话。榆钱有些紧张,试探的问:“怎样?不好么?” 莫非嘴角牵起一抹笑,端着碗几口将一碗晶莹剔透的什么汁喝的干干净净,自腰间扯出锦帕沾了沾嘴角,笑道:“再爽口不过了!今儿这个是什么做的?” 榆钱见莫非喜欢,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粉圆粉圆的脸上写满得意,笑道:“莲子磨粉、荷花碾汁加入酸梅汁中,再加些冰糖,在冰窖里放上半日,便可食用了。” 莫非捏了捏榆钱的脸,道:“还是你有心思。还有么?”见榆钱点头,便道:“留上一碗,晚些时候皇上要来。” 榆钱抿嘴笑道:“都这个时辰了万公公还没来,皇上必定是要来的!娘娘早该如此,也不至于受那些苦!” 莫非白了她一眼,“好了伤疤忘了疼!圣宠越重,危机越重!”正说着,慕容蓝快步而来,正色道:“晗宁殿的宫女来传话,太后召见娘娘。” 莫非一愣,“是梅姑姑么?” 慕容蓝摇头道:“不是,一个挺新的面孔。去么?” 莫非长长叹一口气,道:“你说说,我能不去么?”顿了顿,才道,“借病躲了这么久,迟早也是要面对的!”言罢起身道,“让江裳来给我梳妆,她的手艺比你们都好!” 榆钱应了是,忧心忡忡的走了出去。 莫非见榆钱的走开,才向慕容蓝道:“你将那碗冰镇莲荷酸梅汤亲自给皇上送到御书房去,现在就去。” 慕容蓝心中雪亮,应声而去。出门便见江裳正快步走了过来。慕容蓝朝她点了点头,道:“今日给娘娘的妆容清淡一些。”言罢快步而去。江裳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赶紧走进屋去。 江裳心灵手巧,没几下便已梳妆妥当:发饰妆容,一应典雅庄重。莫非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不由一笑,这样的形容去见太后,倒是正好。 榆钱此时才进屋,手中端着一只沉香木雕镂空莲花的盒子,道:“娘娘,车撵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不会误了时辰的。”见莫非的眼神扫过盒子,才一撇嘴道:“娘娘,是玉妃娘娘着人送来的礼物。娘娘为了救她病了这么久,差点连命都……”她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呸”了几声,才道,“娘娘在病中也不见她送份礼来,或是来瞧瞧娘娘,这时娘娘荣宠正盛,她的礼物倒是来了!” 莫非一面起身往屋外走,一面淡淡道:“难得她想通了,本宫就受了她这份心意。” 榆钱不解,正想问,却听江裳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道:“若是玉妃娘娘在我们家昭容病中便和其他娘娘一般,着人送礼来,那才是虚于应付。这番风平浪静之后才送礼来,是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是和咱们一队的。”榆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莫非看了江裳一眼,目光中有一丝激赏,轻笑一声,道:“本宫果然没看错人。” 江裳连忙谢恩,“多谢娘娘谬赞!” 莫非点一点头,言语间已经走到车撵跟前,这才看着江裳道:“这趟去晗宁殿讨不了什么好,榆钱跟我去便是了。你去库房择份礼,给玉妃娘娘送去吧。” 江裳一惊,连忙跪下,急道:“娘娘明鉴,奴婢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奴婢对娘娘一片忠心,奴婢愿意同娘娘去晗宁殿……” 莫非不禁微微一笑,道:“紧张什么?太后这边有本宫在呢,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玉妃那边,需要机灵的人去――替本宫,好好歇歇玉妃娘娘!” 江裳见莫非神情真挚,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忙低下头去,恭谨应了声“是”。 莫非乌黑明亮的眸子一转,如宝石般熠熠生辉,也并没有再瞧江裳一眼,只道:“起驾,去给太后请安。” …… 太后并不在正殿,梅雪寒引着莫非直往西阁雨轩而去,远远便见太后穿着家常蜀绣蚕丝绣百合锻袍,斜斜坐在大靠椅上。另有常妃、洛昭容、吕修仪三人,都穿着清凉淡雅的百蝶妆花襦裙,正着身子坐在大石桌的另三面,陪太后打马吊作耍。 莫非当下恭敬恭敬行了礼,跪下道:“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磕了头,稍顿又道:“给常妃姐姐请安。洛姐姐安好!”吕修仪正要起身给莫非行礼,却被太后一个眼神横住,只好尴尬的继续打牌。 太后却瞧了莫非一眼,淡淡问:“身子可好了?”并未叫莫非起来回话,莫非只好跪着答话:“承太后的洪福,臣妾安好。”太后慢慢摸了一张牌,看了看,换了一张打出去,才缓缓道:“皇上这些日子都去你哪些地儿?” 莫非暗暗心惊,语气却淡淡道:“圣上行踪,臣妾无法得知!” 太后眼帘微垂,语气淡淡地慵懒,似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那么哀家换个问法,这些日子,皇上有哪些天,没有去明仙宫?” …… (谢谢亲爱的柚子,粉红收到,抱住,扑倒,么么~~~感谢“海上生明月”同学的粉红,抱抱~~谢谢月嫂的粉红,啵~~额头~~谢谢“丢落的线头”亲那么大一片的刷屏平安符~~~唔,真是够平安的~~亲们,五一节快乐~~爱你们~~) .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章 跪聆太后意 …… 莫非早就知道不好,此时见太后当面问出来,莫非心下更是悚然,不敢轻易答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后也只淡淡一笑,回转脸去专心看着手上的牌,却并不再问。西阁雨轩中本就安静,此时只听马吊偶然相碰,清脆的“啪”一声。太后久病卧床,很少有这样的精神,让妃嫔们陪着打马吊。今日,倒是少有的兴致。 莫非想起慕容蓝等三人差点因为太后的一句话便死于暴室,自己在明仙宫中几番被下药,也不知和太后有没有关联。再想起姐姐曾经对自己说的话,莫非心下油然而生一股畏惧之情,定了定神,才磕头道:“臣妾慕容氏有罪,请太后责罚。” 太后微微扬眉,却自有一种威仪,从她疲惫的眼角、削瘦而没有光彩的脸颊、锐利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抬眼淡淡看莫非,“何罪之有?”这样平平常常一句,仿佛是在问莫非,用过早膳没有一般。 莫非低眉敛容,静静答:“臣妾康复已有数日,却未及时向太后请安,请太后恕罪。但是臣妾无时无刻未向佛祖祷告,祈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哦?真是这样的罪么?”太后缓缓丢出手中的一张牌,打量莫非一眼,突然转了话题,“明仙宫住得还习惯?” 莫非心下一紧,“明仙宫清雅宜人,臣妾很喜欢!” 太后“嗯”了一声道:“依哀家看,明仙宫只怕你是快要住不惯了!倒是未央宫更适合你一些!” 陡闻此言,吕修仪刚刚摸上手的一张牌“啪”的一声落到桌上。吕修仪一惊,忙跪倒:“臣妾失仪!” 太后冷冷看她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慕容昭容都不失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你失什么仪?起来继续打!”吕修仪有些惶恐的看了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莫非一眼,低声应了声“是”,缓缓起身重新又摸了一张牌。 莫非不是太过镇定。而是没有料到太后如此直接,惊得呆住,不知该如何作答。直到吕修仪起身,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未央宫乃历代皇后之所居,臣妾惶恐……” 太后抬手拨了拨手上的翠玉镯子,轻笑道:“话虽如此,倒还不曾越过从前明妃的例子!你入宫晚,不曾听说,你明仙宫从前的主子明妃,便是在未央宫住过的!皇帝要宠着你些。便是天上的月亮也能为你摘了来,要住在哪宫哪殿,也不算什么。” 莫非越听越是心惊,冷汗涔涔而下,只磕头道:“臣妾不敢!太后明鉴,臣妾不过只是昭容。臣妾之上,不仅有常妃娘娘自幼便伴在圣上身边,夫妻情深。还有玉妃娘娘怀有龙子,于社稷有功。就算是洛姐姐和南宫妹妹也比臣妾好上千倍万倍,臣妾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太后这番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朝常妃道:“瞧瞧,咱们慕容昭容是嫌哀家不疼她,给她的分位低了,都及不上你们两个了!” 莫非大惊。连忙道:“臣妾绝无此意!” 太后并不理会,只静静的摸牌看牌,半晌才道:“明仙宫风水不好,妖媚之气甚重。哀家瞧着,是该让你换换地方了,那种地方,空着也就是了。这宫里,又不是没有空着的宫殿给孩子住了!常妃,你便是这么刻薄妹妹的么?” 常妃略略觑了莫非一眼,突然笑容满面的嗔道:“臣妾说太后越活越年轻呢,太后偏不信,太后这番说起笑来,可比咱们姐妹还有趣呢!看把慕容妹妹吓得!” 太后紧绷的脸上稍微有了一丝松动,忍不住笑道:“哀家原瞧着你是稳重的,却也如此的油腔滑调的。” 洛昭容也跟着笑道:“太后笑一笑更显得年轻貌美了。” 太后斜瞄了洛昭容一眼,笑道:“连你也来调笑哀家!” 太后竟再也不问莫非一句话,也不叫她起来。只是专心的打着马吊,偶尔和常妃等人调笑几句,仿佛根本忘了莫非的存在。 莫非跪在那里良久,青石地钻极为坚硬,跪到快午时,双膝早就痛得发麻。 太后赏且悠然自得,另外三位却已经有几分尴尬起来,特别是吕修仪,在场几人,她的分位最低,平日又不甚受宠,此番正好来给太后请安却遇上太后让她陪着打马吊,还以为是大好的机会讨好太后,竟被她遇上了这样的事。如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跪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内心实在煎熬。好不容易摸到一张好牌,却当做废牌打掉,正好打到常妃手上,常妃也是心神不宁,却还笑着道:“胡了!” 吕修仪陪笑道:“太后,臣妾又输了,实在不是太后和两位姐姐的对手,本月的月例,可都孝敬您老人家和常妃姐姐了。臣妾没出息,求太后饶了臣妾,赶明儿待臣妾多练上几回,再来陪太后和几位姐姐。” 常妃和洛昭容都听出来吕修仪这是有意为莫非求情,不由都附议起来。 太后却是笑道:“说得可怜见儿的,常丫头,明儿便给你们三位宫里拨双份的月例,算是哀家赏的!咱们再来。”常妃无奈,又望了莫非一眼,但见她跪在那里,神情虽然平和镇定,额头却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不由暗自叹息,却也不敢求情。 …… 没几圈,常妃刚刚打出一张牌,太后又胡了,太后泰然一笑,对常妃道:“如今你掌着协理六宫的权责,权责权责,既是权也是责。你虽没有皇后的位份,但只要掌着这权责一天,就该拿出些威仪来,下面的人才不至于乱了规矩,弄出些猖狂的事来。” 常妃忙站起来,恭声应了声“是。” 太后摇头道:“你就是太厚道了。哀家不过是提醒你几句罢了,坐下吧。” 常妃这才又坐了下来。太后缓缓道:“你是从东宫就跟着他的,原是最体贴最知晓他的人,皇帝日理万机,这后宫里的事,自然不能再让他操心。前几年还有哀家给你撑着,照看着,妖孽狐媚自然是不能烟视横行的。这些年哀家身子不爽利,倒是你时时照看着哀家,忘了自己的本分和权责!哀家本也觉着这几年,六宫之中也算太平。没出什么乱子。可眼下瞧着,倒是叫人担心,莫又搞出了哪宫专宠的事来。” 常妃慌忙起身,跪倒在地,恭谨道:“是臣妾无能,叫太后担心了。” 太后道:“好孩子,哀家不是怪你。只是你一向宅心仁厚,是好事,却也有不好的地方。许多事情你看不到,而你看到的地方,却顾着姐妹的情谊,不肯出声。图叫人搞出花样来。”太后手一扬,摸起一张来,“啪”的一声,又打出一张牌去。 莫非静静的听着,面色保持着沉静。只是跪得久了,不只是双膝,连双腿都已经全然麻木,只垂首低眉,望着树影,暗自猜度,“快午时了,皇上为何还未来?” 又过了许久,听太后冷笑了一声,道:“哀家老了,已经看不住你们了。后宫之中,还是要有皇帝的宠爱才是长久之计,才能担保你们周全。”众人越发窘迫,只得躬身应道:“谢太后。” 正在此时,梅雪寒端着药碗进来,含笑道:“太后,该用药了!” 她太后皱眉对梅雪寒道:“每日三四次的喝,也不见好!喝得哀家舌头发苦,去倒掉罢。” 梅雪寒露出为难的神色,常妃等面面相觑,正待说话,却听一个爽朗的声音远远传来,“母后倒是小孩子脾气。若是不用药,母后哪里有精神和她们打马吊?让儿臣侍奉母后用药吧!”一道赭黄的身影随着说话声风一样卷进了雨轩。 莫非听见这声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来了!再吃些我这腿便要废了! 太后闻声却是一怔,但见莫非仍是纹丝不动跪着,眉宇间神色如常,心中厌恶已极,一腔不快却不能在李柚面前发作,无可奈何的迎着李柚道:“皇帝近日国事繁忙,怎么还有空来看我这老太婆?” 李柚笑道:“母后这是在埋汰儿臣不是?儿臣再忙是要来向母后请安的不是?”说着从梅雪寒手中接过药碗,递到太后手中。 太后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原本实在不想喝了,就瞧着你这点孝心吧。”说着将药汁一饮而尽。常妃眼明手快,见太后喝完药,连忙从托盘取了洁白的绢子为太后擦拭。 皇帝见莫非还跪着,若无其事的笑道:“昭容今儿也有空来向太后请安么?” 太后冷冷觑她一眼,恍惚才回过神来,“倒疏忽了慕容昭容了,怎么还跪着。”说着向莫非招手,“你来服侍哀家漱口。” …… (感谢“花小司”亲爱滴兰兰同学给慕容的粉红,唔,为什么总觉得节假日会比上班还累,各种瞌睡各种奔忙,然后,还是更了。咳咳,亲们,表扬我吧,表扬我吧。咳咳,无耻滴慕容,遁走~~~那个,慕容最近节奏有点问题,在改正中,在加快中ing~~~) . .(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顶撞 …… 莫非磕了个头,恭声应是。便要起身,无奈跪得久了,双膝早失去了知觉。咬牙用手轻轻按在地上,方挣扎着要站起来,好不容易起身,连忙又请了个安,道:“谢太后。” 太后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答话。 莫非接过宫女递来的金盆,朝太后走去,步履有几分艰难。没几步,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身侧有人伸手搀了她一把,莫非被龙涎香的气味一袭,侧头看去,正是李柚,她垂首低声道:“谢皇上。”李柚乌黑莹亮的眼睛只看着她,淡淡一笑道:“免礼。”莫非口中道谢,眼神却递过去一丝嗔怪:慕容蓝不是早就给你递消息过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叫我跪得腿都麻了。 李柚眼中嗜起几分笑意,只是略略摇头,不再言语。 太后虽病着,却不是瞎子,见二人眉目传情,心中怒不可遏,只“哼”了一声。 莫非忙将金盆端到太后身边,接过宫女递来盛着清水的茶盏,服侍太后漱了口,俯下身低声道:“臣妾备了些冰镇莲荷酸梅汤,清凉可口,太后吃了药,可要用些?也好去去舌尖的苦味。” 常妃见太后面色不善,只是碍于皇帝在场,极力压制并不发作,连忙笑着打趣道:“妹妹真有心,太后夏日里最爱喝这酸梅汤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柚见太后并不言语,只是淡淡的没有表情,亦陪笑道:“母后,您瞧,云菲对您多有孝心。”说着,朝莫非挥一挥手。“还不快去取来给太后品尝!” 莫非连忙应是,正要转身,便听太后曼声道:“慢着!”太后看着李柚。懒懒道,“记得皇上年幼时,最爱给哀家捣鼓些蜜饯点心的。” 李柚看了一眼莫非。见她不动声色的轻轻点了点头,便道:“儿臣亲自去给母后取来。” 见李柚走远。太后目视洛昭容,洛昭容连忙带着众人告退。只留了常妃与梅姑姑。 太后以手扶额,懒懒道:“有些头疼!”常妃闻言,便要去给太后按头,太后指尖微动,指向莫非,冷冷道:“你来。” 莫非一怔。连忙走到太后身后,给她按起头来。这本不是她擅长的事,只是榆钱给她按得多了,她也学了一两分,如此被太后指名道姓,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了。 太后闭着眼,舒服的“嗯”了一声,才道:“服侍人的功夫果然见长了。这还没侍寝,便能叫皇帝念念不忘,若是再用些闺房之术。皇上以后能不能日日早朝也说不准了!后宫大乱事小,天下大乱事大!” 常妃从未见太后说话如此直白刻薄,直惊出一身冷汗,转眼看莫非依旧一脸淡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手上不轻不重的给太后按着头,倒是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倒是哀家对你掉以轻心了。”莫非听得太后语气越加不善,心知议政王一脉大势已去,太后果然是再看不惯慕容家一家独大了。只缓缓停了手,跪倒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太后言重!臣妾惶恐!” 太后微眯了双眼,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声如冰碎:“听闻慕容家与反贼莫家世代交好!怎么慕容家的女子,何时也学会了如莫家的女子一般,狐媚惑主?” 莫非脑子里“嗡”的一声乱,心口陡然抽痛,浑身的神经骤然绷紧,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拽住锦帕。不过片刻,莫非已经强自令自己镇定下来,缓缓伏在地上,叩首道:“臣妾实在不知太后所言何意!还请太后明示!” 常妃见太后动怒,也慌忙跪在地下,轻轻唤道:“太后,妹妹她……” “你住口!”太后狠狠瞪了常妃一眼,抬手抚一抚鬓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莫非,“怎么?身为慕容家的女儿,竟然不知道莫家么?想当年,莫家获罪,你们慕容家可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反贼喊冤的!你身为慕容大元帅的私生女,那样风风光光被大元帅接回慕容府,又送入宫中,竟然,不知?”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含笑道:“臣妾实在糊涂。宫中早有定规,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所说大多为朝中之事,甚至许多话,臣妾是第一次听说。至于慕容家和莫家有什么,那是父亲的事。臣妾嫁入皇家,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臣妾心中,只有皇上。皇上日日探望,臣妾感激涕零,的确是罔顾了祖宗训诫,竟然做了专宠的那一个。但臣妾回想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只要能与皇上多相处一分一毫,臣妾也是绝不后悔的!皇上是臣妾的天,也是臣妾的丈夫。臣妾是天家的媳妇,也是皇上的妻子,没有哪个妻子,愿意自己的丈夫留宿在别的女人床上!太后若因此事怪罪臣妾,要打要罚,臣妾认了!何必牵扯上父亲,还牵扯上反贼不反贼的!难不成因为女儿得宠,父亲便是反贼了么?” “放肆!”一只青花瓷茶盏“啪”的一声碎在莫非身前,碎片高高溅起,其中一只直溅上莫非脸颊,在雪白的脸上划出一刀血口。 又是“啪”的一声,李柚将手中的托盘一把扔在地上,一盏冰镇莲荷酸梅汤连同瓷碗碎了一地,李柚一把将莫非揽入怀中,口中疾呼,“母后!”莫非嘴角一抹笑意一闪即逝。 太后目光如剑,只周旋在李柚和莫非身上,语气微妙而森冷,“如此说来,倒是哀家为了棒打你们这对好鸳鸯,捏造事实,冤枉了慕容大元帅了?好好好!”太后连说了三个好,手一抬,梅雪寒和常妃连忙一左一右将她扶住,太后怒气冲冲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有些沉痛的看了李柚一眼,正好看见李柚望向莫非的眼神,清明的眼神中有着无可自拔的沉溺。太后满面沉痛,看向莫非的眼神难掩厌弃痛心之色,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而去,一面走,一面低低叹道:“哀家有些后悔了!若是明妃还在,必不会有慕容氏如此嚣张!她分明是察觉我儿回来了,才故意说那番话来离间我们母子!慕容氏,心机深沉!哀家老了!老了!” 常妃心中一凛,不敢抬头,只顺伏道:“太后放心,还有媳妇在!” 太后颜色稍霁,语气缓和了些,“也是有你在,哀家也才放心些。事情进行得可还顺利?” 常妃忙低首道:“是。” 太后转首看常妃:“是你的始终都是你的。遇见明妃之前,皇上与你感情最深,迟早会回到你身边的!” 常妃轻轻垂首,声音却有些哽咽,道:“是。” 太后眉心一颤,眸底有深重的哀痛一闪而过,最终没有说话,手上却轻轻拍了常妃两下,静静朝寝殿走去。 …… .(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逛青楼(一) …… 莫非没想到李柚竟然真的就这样带她去逛青楼!她今儿在太后那里白白跪了半日,有些恼不过,又怨不得李柚因为国事来得晚了,便拿出李柚答应带她青楼的话说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谁曾想李柚竟然真的带着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宫。 慕容蓝和榆钱她们肯定还以为她和李柚在御书房画画呢。皇帝命了人不许打扰,她平日作画整整半日也是有的,想必没有人会发现她们的行踪。今儿必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一回了。莫非心里一阵快活。好久没出宫了,更别提竟然可以去月胧纱听曲儿看舞赏美人儿了!只要能出宫,莫非便是舒畅的,哪怕身旁跟了个李柚,莫非还是觉得很快活。 原来御书房里竟然有密道!而且还是和当年御花园中救莫名离宫的那条密道相通,都指向尚阳门内的那口井。偷偷溜出了井口,扮作羽林卫的李柚拿出货真价实的金牌和密旨,带着女扮男装的莫非,轻而易举的混出了皇宫。 青石板的驰道很干净,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街两旁的梧桐树叶子飘落了一些,但枝头仍旧乱七八糟的挂着许多叶子,像是一蓬乱发,掩映着两旁的铺子,铺中一片都城应有的繁华盛景。李柚放下车帘,不再看酒楼茶肆里的人满为患,也不看朱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嘴角却牵起一抹满足的笑。都城就该是这般繁华,并且,繁华中带着些许心灵的宁静。 在月胧纱一里见方的大敞院里,正表演着精彩的鼓面舞。这个大院种着许多松树、银杏,墙上树上爬满各种藤蔓。在这样的夏日傍晚,沁凉的风。带着松树、藤蔓特有的芬芳,吹散闷热的湿气,院子正中架着七座大鼓。身着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薄纱裙的舞姬在铿锵有力的琵琶声中摇摆身姿,火辣热舞,让院子里成堆的观众精神一振。掌声,尖叫声。口哨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莫非两人到月胧纱正院门前下了马车,早有殷勤的小子上前来拉住马缰,又引着车夫将马车赶到后院去。 今儿的月胧纱格外热闹,不仅院子里围满了人,楼上楼下也全是人。迎接莫非和李柚的姑娘引着两人进了楼,冲着倚着木楼梯正从二层楼下来的粉红身影唤道:“迟娘。来贵客了!”迟娘娇声应了,抬眼见着莫非,狠狠的吃了一惊。莫非也是一惊,右手在身侧做了个手势,迟娘连忙掩住眼中的惊疑,换出一幅妩媚的笑,快步迎了上来,蹲了个万福,娇声道:“两位公子有礼!”礼毕就要喊姑娘来作陪,莫非忙拦住。粗着嗓子道:“迟娘,先找间上好的厢房给我们,再送些好酒好菜来,我这位哥哥是头一回来。怕生。待我们兄弟二人用些酒,再让姑娘进来弹曲儿。” 迟娘打量了一下李柚的穿着打扮,一眼便瞧见李柚帽上一颗硕大的明珠,就着莫非的身份,也猜到了七八分,心中更有些不安定,迎着莫非递来的眼色,连忙道:“是,是,两位公子这边请。”便当先引着二人往楼上走去。 …… 上楼梯的时候,莫非问迟娘:“锦娘呢?稍后让她来弹七弦古琴,唯她才能弹出那股风韵!” 迟娘面露为难的神色,娇声道:“适才来了位贵客,锦娘去那边弹曲儿了,只怕今晚不会去其他厢房了。” 莫非长叹一声,早在芙蓉城打理月胧纱的时候,便听闻了锦娘的大名,锦娘不仅是央都月胧纱的花魁,更是不输于冷香的才女。可惜一直无缘一见,好不容易带了皇帝来逛青楼,竟然不能欣赏到最好的曲子,难免有些遗憾。遗憾完了又觉得稀罕,锦娘和冷香一般,向来只做大台演出,极贵重的客人,也只在厢房献一曲而已,这人竟然可以让锦娘不去其他厢房?莫非不由得好奇问道:“是哪位贵客,有这样的能耐?” “咳咳”迟娘干咳两声,露出尴尬的神色,“确实是位贵人,不仅是锦娘,月胧纱没有哪一位姑娘不惦记着进他的厢房的。” “哦?!”莫非顿时好奇心大起,又向迟娘打探是哪件厢房。迟娘就算畏惧她的身份,但显然更畏惧厢房中的那一位贵人,为难半晌,也不肯说,只推脱道:“总不能坏了月胧纱的规矩……” 莫非又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迟娘仍旧不松口,莫非只得作罢。 迟娘将两人让进一间华丽的厢房,便连忙去吩咐丫鬟送上好酒好菜。 酒菜一上,莫非便将两个俏丫鬟轰出门去。李柚低声问:“你和迟娘很熟?” 莫非想也没想,脱口道:“以前常常到月胧……”说到一半,幡然醒悟,迎着李柚疑惑的眼神,自己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曾经打理过芙蓉城的月胧纱,而迟娘便是替她办事的迟迟,芙蓉城的青楼界鼎鼎有名的红牌。思及此处,连忙换口气道:“以前常逛月胧纱。” 李柚摇头笑道:“难怪你对此处如此熟悉!想不到,朕的昭容,竟然爱逛青楼!” 莫非干笑两声,只知道一杯一杯喝酒,掩饰着心中的尴尬。 李柚凑过脑袋,低声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莫非一怔,傻傻看着李柚,“什么怎么办?” 李柚将脸凑到莫非跟前,压低了嗓子,神秘道:“你是朕的女人,你那点儿小心思,朕还不知道么?你必会想法子去寻那厢房,瞧那锦娘的贵客!” 莫非喝在口中的一口酒“噗”的一声喷在李柚脸色。 李柚彻底傻了。 莫非也傻了。 傻了一瞬,莫非连忙起身,打眼四望,乱七八糟的扯下房东角屏风上的一张布给李柚擦脸,擦了两下李柚一下抓住她的手,问:“什么东西?味儿这么怪?” 莫非细细一看手上的布,竟是一件淡粉色的女子肚兜,“啊”的一声惊叫,肚兜掉在了地上。莫非窘得满面通红。 …… (那个,刚刚写完,马上就更上来了,还没过早晨八点,不算断更,不算断更。咳咳。这一章挺好玩儿的。至少,慕容是很喜欢的。当然,下一章会更精彩,慕容马上会去码,然后,如果1点之前码不出来,便请诸君等明天了。明天啊明天,明天慕容要开会,貌似有点忙……长叹一声。) .(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逛青楼(二) …… 难得看到莫非如此惊慌失措满面绯红的样子,李柚脸色本有些难看,此刻却又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女人!” 莫非转头看去,却见房东角屏风上正搭着几套舞姬的衣服,自己正好随手抓到一件肚兜。 看着几件舞衣,莫非灵机一动,脸上火辣的退去大半,不理李柚笑得抽筋,几步跑到屏风后,冲李柚喊道:“不许偷看!” 李柚好不容易停住了笑,脸色变得很奇怪:偷看?你可是朕的妃嫔啊!一口气憋不过来,举步就朝屏风后走去。 莫非刚刚着了小衣,正抬手去拿纱裙,抬眼便见李柚怔怔的神情,“啊!”的一声惊叫,手上的纱裙扑头盖脸朝李柚扔去。李柚一手将纱裙扯下,怒道:“你干什么?” 屋子里已经没有了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莫非竟然在挡住李柚的当口,慌慌忙忙灭了屋子里的灯。 李柚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沉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莫非乘着屋子里黑,已经摸了一套纱裙穿戴妥当,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我扮作舞女,混进锦娘的房间看看!” 李柚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一双手向他摸来,顿时身体一僵,却并没有推开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是那双手在他身上摸呀摸,摸呀摸,李柚终于忍不住,第三次问出同一个问题,“你到底要干什么?” 莫非的手摸索着捂住李柚的嘴,低声道:“火折子呢?我换了衣服,不知道将火折子扔哪里去了……” 李柚一阵气结,将火折子掏出来塞进莫非手心,待莫非吹燃了火折子,点上蜡烛。李柚才道:“朕也要去!” 莫非的手刚刚搭在门栓上,听了这话,头也不抬地道:“你不能去!”说着。脑袋已经伸出去望了一眼,又快速缩了回来。 李柚“哼”了一声,“是朕来你来的。若是你不让朕去,朕便独自回宫。朕倒要看看你怎么混回去!” 莫非脱口道:“回不去就不回去啰!”话音未落连忙将嘴捂住,转头去看李柚,李柚果然恢复了平日里淡淡冷漠的神情。莫非知道,李柚适才的怒吼冷哼都不打紧,唯独着淡淡冷漠的神情,才是最要命的。莫非尴尬一笑,将门栓好。将李柚拉在桌前坐下,“我说着玩儿的,您别当真!况且,是您说不带我回去的,我一个弱质女子,怎么能混进皇宫?既然混不进去,便留在这月胧纱天天听曲儿看美人儿也不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李柚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朕以为你在母后那里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一刻,朕真的以为,你是为了朕才顶撞母后的。” 莫非愣住了。李柚一把执起她的手,道:“你说只要能与朕多相处一分一毫,你也是绝不后悔的!是真的么?” 莫非片刻失神,突然笑道:“皇上以为臣妾会拿这些话开玩笑么?皇上大可以不信的。臣妾这话。是说给太后听的,并非要让皇上知晓。” 李柚缓缓松开了莫非的手,淡淡笑道:“朕知道了。” 莫非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忐忑唤道:“皇上……” 李柚突然一笑,“我要和你去见锦娘。还有,这不是在宫里,别叫我皇上,叫我……叫我爷!” “爷……”莫非心中一阵恶寒,干咳两声,指着桌上的胭脂水粉,笑道,“爷,我打算扮作舞娘混进锦娘的厢房跳舞,你怎么能去呢?” 李柚果然无语。 莫非心中暗爽,得意扬扬的起身走到门边,手已经将门栓拉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我不管,反正我要去,否则我就找迟娘来,说我的同伴不见了,要她帮着找!” 莫非“咣当”一下绊在门槛上,差点摔到地上。 望着莫非瞪得大大的眼睛,李柚死皮赖脸,不依不挠的说:“反正我要和你一块儿。” 莫非欲哭无泪:“你倒是去干什么啊?” “你不是说那个锦娘相貌出众,琴技了得么……” 莫非若是手中有茶盏,真想再吐他一脸口水:你宫里美人还不够多么?你的这个妃那个嫔,哪个不才艺出众?你要听琴让南宫雪、闻书香给你弹啊!你个流氓皇帝!真没想到你出了宫便这般无耻!竟然为了看美人威胁老娘!要是慕容蓝在真想乘着没人将你装在麻袋里敲板砖! 莫非正气着,却见一众舞姬从门口路过,莫非灵机一动,一把将其中一个拉住,没等那人说话已经抢先道:“苏苏,是我!”被唤作苏苏的女子一脸惊疑,险些叫出声来,莫非将手放在唇上长长“嘘”了一声。苏苏总算把惊叫咽了回去。莫非道:“迟娘让我去锦娘的厢房跳舞,我……对这里不太熟,竟找不到了。” 苏苏脸色露出了然的神色,“也难怪要你亲自去,那位贵客……”走在前面的姑娘已经调转头来唤苏苏的名字。苏苏连忙应了一声,才道:“贵客在三竹居!顺着这条道儿往北面儿走便到了,我先下去了。” 莫非连忙点头。见苏苏走远,才回身朝李柚干瞪了一眼:“过来!” 李柚道:“干吗?” 莫非笑得李柚有些发寒:“若是不想扮成女人跟我进去跳舞,便假装喝醉的客人,从这儿往北走,在三竹居外等我,我跳完舞便将锦娘带出来给你看个够!”见李柚还在沉默,不由笑意更浓,“爷是不是想扮女装?以爷的脸蛋儿,扮成女人必定能倾国倾城!” 李柚狠狠白了莫非一眼,径直朝门外走去,一出门口,便装成了醉醺醺的客人一路往北而去。 莫非捂着嘴偷笑,连忙跟了过去。 …… (感谢“浩宇大少”的粉红票,万分感动。扑倒~抱抱~~那个,慕容厚颜求亲们手上的月票,请在7号前投给《将夜》!过了7号双倍就结束了哟亲~希望亲们能让《将夜》在第一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唔,慕容今天很忙,上午开会,中午赶材料,一下午整理各种各样的文件,晚上又有应酬,没有办法,更新得有点晚,嗯,亲们也可以理解为,更新的有点早,刚过凌晨嘛,咳咳咳咳,慕容会不会太无耻了~~本来打算祝大家青年节快乐的,突然发现,唔,青年节已经过了。好吧,周末愉快哟亲们~~~) .(未完待续) 第一四〇章 逛青楼(三) …… 莫非见李柚摇摇晃晃的走远,也出了屋子,轻车熟路地穿过木廊,一直往三竹居而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过了木廊的北楼相比于前楼的喧闹安静了许多。北楼与前楼以木廊桥相连,不过,北楼是招待贵客的地方,隐隐只闻歌弦之声,偶尔从窗中透出一丝半点的。轻轻推门走进三竹居内,更是安静极了,居然连莫非以为会听到的古琴声也没有。李柚醉醺醺的样子在这样的安静下便显得有些滑稽。 三竹居是一座二进的小院子,里头种着疏疏的花木,种得最多的,当然还是竹子,此时正长得郁郁葱葱。莫非将李柚拉到竹林旁一株茂盛的香樟树下,垫起脚尖,仰头靠近他耳边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将锦娘骗出来给你看!” 在这样寂静的地方,李柚只觉温香暖玉满怀,感觉有些奇妙。莫非的裙裾轻动,腰间环佩叮咚,李柚一把环在她的腰间,阻止了她的离去。 莫非一愣,直觉的想推开又不敢动静太大,耳朵直发热,窘迫道:“爷,你干什么?” 李柚笑了笑,手掌从腰间滑落,握住莫非的手,眼神往里屋觑了一眼,低声道:“腰间的环佩,太响了,会惊动里面!”李柚的手很软,又很暖,握着莫非的指头。莫非只不敢抬头瞧他,只是慌忙道:“爷便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着便要朝里屋走去,手上却突然一紧,又被李柚扯回怀里。 这回没等莫非发问,李柚便直直瞧着莫非有些慌乱的眼,淡淡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给别人跳舞!特别是,男人!”语气虽淡然。却有毋庸置疑的坚定。 莫非傻眼了,哪里有这么霸道的人?心情变得有些复杂。有些荒谬,却又有些感动。想了一想,才道:“爷,我不跳舞。我直接进去,就说迟娘找她。叫锦娘出来,” 李柚摇头,“你穿成这样,我不喜欢屋里的男人盯着你看!” 莫非无语望苍天。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是个陌生人!这还是他认识的皇帝吗?霸道也就算了,只是这霸道来得毫无道理,他们这可是在逛青楼诶!莫非无奈的看着他,李柚的直看回来。眼神丝毫不退步。莫非只好长叹一气,道:“那咱们来干嘛来了?早你怎么不说?” 李柚不依不饶,“此刻就是不想了!” 莫非沉默半晌,闻着他身上一阵一阵袭来的淡淡龙涎香气息,终于退步道:“既然来了,总要让我看看贵客是谁吧?这样的好奇心不满足,实在难受得紧!”莫非心底却在暗自想法子,不能进屋,该怎么传消息给锦娘呢?锦娘是负责跟议政王那条线的,如今议政王一党倒了。锦娘那里总该有些线索,说不定能知道当年莫家灭门案的内幕!至少也要让她知晓,宫里到底是谁伸的那只黑手!否则,就算议政王倒了。一想到宫里那位还在悠哉悠哉的享福,便憋得无比难受。 李柚望着莫非祈求的眼神,有些不忍,望了望窗棂,嘴角浮起一抹笑,这抹笑,竟然让莫非想到了唐子俊,顿时心生一股寒意,只听李柚道:“便在那里看吧?” 什么?莫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窗棂上,一个小指大小的圆洞,也不知是谁弄破的。没办法了,等下只好假装不小心弄出些声响,锦娘出来查探,一见自己,自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到时候,再找个借口和锦娘说几句话。 …… 莫非一只手仍被李柚拉着,眯了一只眼,贴着小洞往里看去。 屋里布置得十分精致,红烛高烧,馨香满室,地下铺了厚厚的红锦地毯,莫非知道这里是招待极为贵重客人的地方,所以屏气凝神望去,隐约瞧见那位贵客居中而坐,锦娘正在为他不停斟酒,而他,则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可恨那位贵客侧对着她,又被屋中半垂的帐幔将身形遮住大半,看不真切。好在莫非面上虽说来看贵客,心中却是来找锦娘的,所以也不在意,然后,不经意的,极为不小心的,将额头,轻轻碰到了窗棂上。 这响动让李柚一惊,更让屋里静静一斟一饮的两人一惊。那贵客果然侧头望了过来。 只是那人一回头,莫非就傻了。 完完全全地傻了。 连李柚拉着她快步躲入了竹林中也不知道,脑子里,全是那张脸,和那一回头的风情。 因为这位贵客莫非认识,不仅莫非认识,李柚也认识。 何止是认识,天啊,一定不能让李柚见到他!李柚若是见到他在这里,必定会生疑的! 慕容云随!你!你你!你居然逛窑子?慕容云随你混蛋! …… 锦娘当先开门出来,慕容云随也随后跟了出来!虽然两人躲在竹林,莫非迎面却看得清楚,李柚正要回头,莫非顾不得许多,一把将李柚抱住,吻了上去。 这下轮到李柚僵住了,当李柚觉醒过来时,已经情不自禁的回吻了莫非的生涩,莫非的嘴唇,感觉很舒服、很香,像是清晨含露绽放的百合一般清新,像水一般柔软而冰凉。虽然吻得不深,却是非常醉人的一吻。 莫非见锦娘和慕容云随查不出异样,已经退回屋里,才回过神来。然后,脑子“嗡”的一声,爆了!在干什么?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吻他?而且,当她察觉到李柚的回吻,竟然没有推开他,而是,战栗着,回应…… 莫非闭上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仿佛许久,又仿佛一瞬,莫非猛的推开李柚,退到旁边,低着头,红着脸,无比尴尬的……一言不发。 半晌听不见李柚的动静,莫非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抬起头来,发现李柚目光炯炯,煞是有趣地看着她。 “你……你看什么?”相对于李柚带着一丝惊喜的平静,莫非分外觉得窘迫,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啦。”说着,转身当先往小院外跑去。 …… (鞠躬感谢“绝版乖乖飞飞儿”亲爱滴乖乖~“pomelo”宝贝柚子亲,“风中的流逝岁月”和蔼滴月嫂,“浩宇大少”慷慨滴大少,谢谢你们又给慕容投粉红了~~慕容汗颜无地~~抱,蹭,亲~~~感谢“小妖的吻”同学和“流光宛转”同学赏给慕容的平安符,感激,抱抱~~准备明儿早晨6点去华西口腔医院拔牙!那颗倒掉滴尽头牙已经痛得不能咬东西了,终于决定要拔牙了,果断拉了老公陪我去!因为据说拔牙很痛,更因为据说华西拔牙会很贵~~总得有人付账不是~~咳咳……)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青楼醉 …… 莫非红着脸逃也似的快步朝厢房走去。好不容易诓了李柚带她来月胧纱的目的早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套消息,找锦娘甚至是见到慕容云随时的震惊与愤怒,此刻都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她满心满脑全是适才那一吻,羞窘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好容易快要走到厢房门口,突然有个醉薰薰的公子哥拦住了莫非的去路,笑着就来抓她的肩膀:“哟,如此水灵的美人儿,来,陪爷喝酒!”那满嘴的酒气熏得莫非直发晕,只是莫非还没有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李柚已经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那人脸上。 那公子哥被打傻了,李柚眼中的冷光叫莫非浑身一凉,只听李柚的声音无比阴寒,只一字一顿的道:“她是我的女人,你若再碰她一下,我便将你,凌、迟、处、死!”这样一句话,仿佛一字一字敲打在莫非心间,莫非抬着头,望着李柚冰冷的脸和眼,痴了。 直到那公子杀猪似的叫道:“啊?你,你竟然敢打人!来人啦!有人打人啦……” 楼下寂静片刻,陡然喧哗起来,莫非不及细想,猛的拉着李柚的手,直朝厢房跑去。那公子哥吵嚷起来,伸手去拉莫非,没有拉住,脚下一滑,摔倒,手却一把拉在莫非的裙摆上,“嗤啦”一声,锦缎撕裂的声音,一双莹白如玉的长腿一览无余。 莫非一愣,“啊――”的一声尖叫开来。李柚蹙眉,捂住耳朵,飞起一脚,将刚刚蹒跚站起来的公子哥踹在木栏杆上。 伴着莫非还没有停歇的尖叫,更多人的尖叫响起。莫非回头。不知道李柚那脚到底积了多少怨愤,那公子哥竟然将木栏撞断,跌下楼去。砸烂一张桌子,不知死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楼上跑来,莫非吓了一大跳。抬眼见厢房近在咫尺,扯住李柚的袖子奔了几步。一脚踹开门,将李柚一把推了进来,自己跳进门槛,“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刚刚栓好。便听见外面已经聚了不少的人。 莫非跑到屏风后,三两下脱下破掉的衣裙,一把扔到床底。又抓住自己的衣服胡乱的开穿。 有人敲门。莫非伸了个脑袋出屏风,见李柚正悠哉悠哉的喝茶,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神情,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莫非一阵头痛,皇帝带着妃嫔逛窑子,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门外响起姑娘清脆的声音:“贵客屋中可曾混进歹人?” 莫非轻轻咳嗽了一声,粗了嗓子回话,“没有!” 那声音顿了顿,又道:“楼子里混入了歹人。刚才伤了一位客人,贵客可方便开门让我们查看,免得伤了贵客!” 莫非皱了皱眉,还未答话。却听李柚寒声道:“滚,莫扫了爷的雅兴!” 那声音含着笑,却依旧倔强道:“爷,别的厢房都有姑娘出来报了平安,唯独您这里,没有姑娘伺候。需不需要,安排一位姑娘?” 莫非三两下将一身男装穿戴妥当,跑到李柚跟前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别再说话,这才温声道:“去叫锦娘来陪爷喝酒!” 门外的声音果然迟疑了,正在此时,迟娘的声音终于响起,“那位客人喝多了,不小心摔下去而已。官府的来了,你们知道怎么说了?”莫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迟娘总算来了。她既然认出了自己,自然会替自己挡着。在这央都城的月胧纱,有她一句话,自己和李柚便少了许多麻烦。 一阵沉默,只听一众人低声道了“是。”迟娘又道:“还不下去招呼客人!”脚步声渐渐散去。 …… 莫非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软软的坐在椅上,倒了满满一杯凉茶,一口饮尽。 茶杯还没放好,人便被李柚一把横抱而起。莫非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傻傻看着李柚,半明半暗的烛火中,他的眼中有种异样的光芒,简直完全像另外一个人似的。他紧紧盯着莫非的眼睛,莫非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有些惊慌,又有些痴傻,莫非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李柚饶过屏风,将莫非放到床上,帐幔像是水波一般轻轻漾动。他的嘴角又挂起了淡淡的笑,不言不语,低头便吻了下来。 莫非猛然醒悟过来,手脚并用,向后缩去,慌乱的唤了声,“爷!” 李柚似笑非笑的瞥了莫非一眼,“今儿可是你主动亲爷的,还想逃么?” 莫非慌乱换回男衫却没有来得及裹住胸部,单薄的男士厦袍遮掩不住纤巧的身形和凹凸有致的胴体曲线,李柚直看得眼前一亮,不由分说的扑了过去。 “唔……皇上……别,别这样……”被李柚压在身下,熟悉的龙涎香气息混着男子气味直迫过来,莫非的意识开始有些不清醒。只能盲目的挥手摆足,作着更加勾起李柚腹中那团火的挣扎。李柚浑身热了起来,一手捉住莫非乱舞的双腕,抬过头顶,压住,“叫爷,这里,没有皇上!” 莫非心中更是大乱,身体虽然犹自不肯放弃,竭力扭摆,试图挣脱,但在床上这狭小空间里,激烈的挣扎动作,却只让两具紧密相贴的躯体来回摩擦,没几下子,李柚眼中的火焰热烈了起来,一低头,吻了下去。这一次不再是御花园中试探的吻,不再是竹林中缠绵的吻,而是野蛮而带有侵略性的吻,从丰润的红唇开始往下延伸,经过小巧的下巴、粉嫩的颈项……莫非这一阵惶恐,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低声求道,“皇上,饶了臣妾吧!这里,是月胧纱,不是皇宫!” “叫爷!这里不是皇宫,没有皇上。只有你和我。你是我的,从前是,以后也是!云菲,你一辈子,都是我李柚的!” “不要……” “我要就要,由得了你吗?” 李柚左右压着莫非的手,右手一挥,轻而易举地就将莫非的衣袍撕裂。头一低,在她粉嫩雪颈上恣意亲吻起来。 …… (饿着肚子加班到晚上,然后开车回家,随便吃了几口什么,洗了澡上楼,打开电脑,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马上开始码字,一直到现在。唔,好饿哦~~~还没到早晨八点,嗯,不算断更,最近确实很累,见谅。另,按惯例,感谢“pomelo”慕容的柚子亲赏的粉红票,感谢“阿酒”的粉红票,感谢“这个昵称没注册”的粉红票,感谢“花小司”兰兰亲的粉红票,感谢“丢落的线头”的粉红票。各种感谢。然后,我该睡觉了……。晚安。或者。早安。)(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缠绵遇刺 …… 被李柚压在身下,浓郁的龙涎香气味直迫过来,莫非本就不甚清醒的意识,更是大乱,只能盲目的挥手摆足,作著没意义的徒劳挣扎。 “不要……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脑海中突然闪现慕容云随那一回首的清澈眼神,一滴泪从莫非眼角滑落:不应该是这样的……江裳喜欢皇上,应该是在某个花好月圆的夜晚,让江裳替自己承欢于圣上才对! 李柚眼中的火焰越燃越烈,再没有多余的考虑,左手一挥,轻而易举地就将莫非宽大的衣袍撕裂。 莫非盈盈含泪,绝世容颜上又是迷茫,又是羞愤、又是伤心,雪嫩白皙的肌肤,衬著破碎布条,营造出一股惹人怜爱,却又让人无法遏制的欲望,而胸口饱满的贲起,坚挺圆滑,在跳跃的火焰下绽放着粉嫩的柔润脂色,直令见惯美人的李柚看得痴了。 李柚舌尖尝到的女儿家体香,细细密密的亲吻顺着莫非粉嫩的颈项,滑向雪白的酥胸……莫非不可抑制的颤栗起来,李柚感受着这种颤栗,放开了反压着莫非的手,手指顺着莫非皮肤上的阵阵颤栗滑下,那十根修长的手指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让他所经过的每一寸玉肤燃烧,直到浸入心底,酥麻难忍。…… 脑海中唯一一点神智让莫非又羞又恨,莫非口中呢喃,似乎说了些什么,又似乎情不自禁的呻吟,右手却拔下了发间的一枝钗,紧紧的握在掌心……不知是因为心底激烈的挣扎,还是因为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带着陌生的热切索求紧紧抱着她吻着她而让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手中的钗。仿佛重逾千斤,久久无法扬起。 李柚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握住她腰肢的力道不断加大。似乎想将她揉进他的身子里,她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哼出声,然而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她只能下意识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再发出让人脸红的呻吟。 李柚略带小心却极为坚决的分开了她的双腿――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传来炙热的触感,她脑中猛的滑过一丝清明,猛的睁开朦胧的眼,发钗高高扬起,却迟迟未能落下――就算不爱他,就算莫家一案对他始终有所怀疑,但。她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何况,如果李柚死了,自己自然是不能幸免,慕容一族却又要如何脱罪?难不成真的要造反么? 罢了罢了!命该如此! “叮”的一声,发钗落地,莫非闭上了双眼。 李柚的动作并不像初时那般粗怒,而是出乎意料的温柔,然而当他的身体彻底没入时,伴着无可避免的一阵疼痛,莫非忍不住慌乱的轻嘤出声。 李柚看到了莫非绯红的脸庞上秀眉轻拧的忍痛。动作变得缓慢而深入,有些压抑的喘息在莫非耳畔响起。莫非感受到了他的忍耐,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一天不是没有想过――从入宫那天起,不是就做好了成为他的女人的准备了么?只是没有想到。会在月胧纱而已。然而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莫非闭上眼,伸手抱住他,双腿缠上了他的腰际,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低沉而又魅惑的唤道:“李柚!” 李柚一震,身体和脑子同时爆开,低吼一声,再也无法抑制的律动起来。奇异的感觉伴着痛楚随着他的节奏一波一波袭来,痛楚随着他渐渐失控的狂野而加剧,而她只是咬着牙攀紧他,生涩的迎和着他,直到他终于颤栗的爆发…… …… 静默的相拥许久,李柚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突然笑道:“为何没有动手?” 莫非一震,眼神滑向落在床脚的那只发钗,沉默良久才道:“你知道,却不肯停手,这便是所谓色中饿鬼么?” 李柚声音有淡淡的疏离,却又仿佛含着笑意:“我一向对自己极有信心。只是很好奇。你的心意。” 莫非闭着眼睛微笑:“起初是害怕,慌乱。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坏人强要了。恨不得将坏人刺伤,让他不能行凶。” 李柚手指轻轻梳理着莫非的发丝,无法抑制的笑了起来,笑容满是强大的自信:“对坏人还这般心慈手软?可不像是慕容家的女子!” 莫非静默着没有答话,却是搂住了李柚的腰,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蹭了蹭,却听见胸口传来李柚强劲有力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李柚的手滑到莫非脊背,“美人如玉,便是如此。” 莫非一愣抬头,正迎上李柚炙热的眼,微凉的唇落在莫非唇上。那双游走在肌肤上的大手肆无忌惮的挑逗着,捏搓着,让她的身体渐渐颤栗,渐渐失控,渐渐炙热……手掌有力的抬着她纤细的腰肢,身体一挺,她忘情的呻吟出声,却仿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炙热的交融,抵死缠绵…… …… 来时穿的那件男衫早被李柚撕得七零八落。莫非躲在被子里,有些绵软无力的伸手接过李柚递来的舞衣慢吞吞的穿好。见李柚还极不熟悉的扣着丝袍上的扣子,莫非捂嘴一笑,起身接手替他扣了起来,口中却是嘟囔着:“我穿着这身衣服,倒是怎么回宫才好!” 李柚自然而然的任她侍候,听了莫非的话,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却并没有回答莫非这个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到了宫门口,身为皇帝,还能进不了宫,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柚的手不经意的抚在莫非的青丝上,“回去之后,择吉日,先封妃吧。一步一步的来,否则,太后那里难以交代。若是你能怀有龙子,朕要封你为后,相信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莫非心中浮起异样的情绪,手停在李柚胸前的衣扣上。缓缓将头抵在她的肩头,沉默良久,低声道:“若是你我只是寻常百姓家。那该有多好!” 李柚捉住她的手,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这些是我想要给你的。”李柚的眼虚无的望着跃动的烛火。感慨道,“只有在更高的位置。我们才能更长久的在一起,你懂?” 莫非知道他的这番感慨源自明妃,心中只漫起一股滑腻寒凉的难受。李柚捕捉到她神色的异常,以为她是在担心太后那里无法交代,温言安慰道:“本就该是你的份位,当初同云随也是有过共识的,这宫里。论才德品行家世出身,没几个能及得上你的,没有人能闹腾什么。即便要闹腾,也有朕在你身边,你安心便是。” …… 莫非还没来得及答话,突然一道劲风从窗外直插而入。 电光石火的瞬间,李柚仓促将莫非狠狠一推,莫非本就无力,“嘭”的一声,摔到了床脚。这才看清原来竟然是柄长剑袭来。 李柚因为急着要将莫非推开,自己没能躲过去,这一剑正正穿过他的右胸。莫非尖声大叫,门被一脚踹开。冲进来的竟然是慕容蓝,见刺客拔剑又朝李柚刺去,慕容蓝自袖口落出一柄匕首,瞬间便朝刺客攻去。 慕容蓝的武功莫非是知道的,可那匕首带着劲风对上那柄长剑,连攻数招都被刺客轻易闪避,莫非便知道慕容蓝绝不是他的对手,见李柚胸口刺眼的鲜血,莫非再也顾不得被李柚察觉什么,大叫了起来:“快来人啊!有刺客!暗夜组的人呢?都给我滚出来!” 月胧纱一向有暗夜组的高手驻守,加上莫非知道慕容云随在此地,那必定连唐风儿也是在的。果然,话音未落,已有人破门而入,看那微胖的身形和迅捷的出手速度,不是唐风儿是谁。 慕容蓝与刺客缠斗,唐风儿的暗器也漫天盖地的袭来,房间外到处传来呼喝声,庭院里沸腾起来,更多的人涌过来,刺客见机不妙越窗而出,慕容蓝和唐风儿跟着追了出去。 …… 莫非没有心思想为什么慕容蓝会跟来,只顾扶着李柚。他半边身子全是鲜血,伤口还不断有血汩汩涌出。莫非又急又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柚却看向莫非:“有没有伤着你……”一句话没有说完,却又喷出一口血来,鲜红刺目的血溅在莫非单薄的舞衣之上,莫非顿时流下眼泪来,慌乱叫着他的名字:“李柚!” 莫非仓惶拉着李柚的手,他嘴角全是血,却浮起一抹笑:“哭什么?……你是不是怕……怕我死……别怕……” 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安慰她,莫非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手忙脚乱想要扶住他,又想按住他的伤口,只见艳红的鲜血从她纤细的指缝里往外直冒,温温的,腻腻的,刺得莫非眼睛生疼,然后涌出更多的泪,“你不要死!李柚,你不要死!”莫非心底害怕极了,脑子里一片混乱,“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的!” 李柚捉住她的手,略略摇头道:“傻……傻瓜,不关……不关你的事……咳咳……”说着又呛出一口血来。 许多人闻声往屋里涌来,迟娘来得迅速,看到地上的血,看到莫非和李柚的样子,眼睛眯了起来,但马上做出了反应。她一面让姑娘们各自疏散客人们离开,一面让暗夜组的人将屋子团团围了起来,以免造成骚乱。 莫非却恍惚没有听见周围乱作一团的响动,只是紧紧抱着李柚,口中喃喃道:“不是的!都是我!我是灾星!是我连累你!和我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父亲,小牛哥哥,奶娘,姐姐……,现在,又是你……” 李柚嘴角牵起一抹笑,然而这抹笑还没有荡开,人便晕了过去。 ……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章 宫中剧变 太后怒火 …… “李柚!”莫非惊呼,却无力的被他压得摔在地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仰头看见一张脸,无比清俊而熟悉,那张平日里极其淡然的脸上写满震惊,眼中还无可避免的闪过一丝异样仿若伤痛的神情,最后终于都化作一抹淡然。莫非看见他,慌乱的心终于寻到一丝安定,失声道:“云随哥哥!” 慕容云随冲上前来,伸手来扶李柚。见莫非仰躺在地上,双手却仍紧紧抱着李柚,眉头微蹙,说道:“你没事吧?” 莫非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慕容云随淡淡道:“你若是没事,请放开他,完颜霜霜可以察看伤势。” 莫非已经六神无主,慕容云随这样的淡然和镇定让她觉得安心,她这才看见慕容云随身后半步跟着完颜霜霜,这么多年过去,完颜霜霜仿佛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一袭紫衣的轻灵小姑娘,依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甚至都没有朝莫非见礼的意思。 莫非却是知道完颜霜霜的本事的。她放开李柚,慕容云随递过去一个眼神,完颜霜霜闪身上前,先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又解开李柚的衣衫,秀气的皱了皱眉。这样轻巧的一个皱眉,却叫莫非心下砰砰直跳,她知道完颜霜霜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性格是不会轻易皱眉的! 迎着慕容云随清冷的眼神,完颜霜霜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道:“伤口太深,凶险得很,我可没办法。就算唐风儿和慕容蓝在这里用处也不太大。” 刚刚被迟娘扶起来的莫非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失去了,瘫软在迟娘怀里。她无助的望向慕容云随。 慕容云随寒声道:“即刻入宫!” …… 明明不长的一段朱雀大道仿佛走了很久。莫非卧在慕容府黑色的马车角落,将李柚紧紧的抱在怀里。慕容云随只是静静的坐在窗边矮榻上。一脸安静,只有车轮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声声入耳。 入宫很顺利,因为各个宫门都已经乱作一团,到处都是羽林军和护城军的小队,步伐整齐却急迫。 慕容云随挑起帘子右手扬起牌子向外面说了几句,外面顿时哗啦啦跪了一片,莫非听见羽林卫的队长喊了一句:“圣驾已归,护驾!”这句话便远远的一句接一句传了出去。莫非又听慕容云随朝车帘外说了句“传令封锁九门。让护城军加强搜捕。快些去请太医们都过来!太后身子不好,先不要惊动她老人家。”车子便在一众羽林卫的拱卫下,稳稳的朝皇城里行去。 …… 宫里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整个寝殿透着诡异的气氛。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怪。有惶恐也有惊惧,没有人说话,连走路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大约是因为宫人们知道皇上丢了吓坏了。现在又看见皇帝浑身是血的昏着回来吓得更坏了。莫非没有心思去管阖宫上下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知道皇帝丢了,她只是静静的坐在李柚的床边,静静的拉着他的手,静静的看着李柚苍白的脸。 御医很快赶来,几乎整个太医院都被搬到了圣上的寝宫。 冯春不当值,却被慕容云随派去的快马接了过来。直到入了寝殿。还有些衣衫不整,仪容不修。莫非连忙让到一旁。冯春见到莫非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正要和莫非说些什么,却被祝君拉到床边。冯春见伤口已经处理妥当,只是把了脉,和祝君等一大堆人聚在一起讨论了许久,又摇着头开了方子让人去熬药,这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这一口气直叹得莫非心都要跳出来了,正要发问,却听太监长长的唱诺:“太后驾到……” …… 终于还是没能瞒住太后,不顾病体,深夜简驾,亲自赶来探视。 跪了一屋子的人,太后却仿佛只看得到李柚,在常妃和梅雪寒一左一右的搀扶下走到床边,轻轻唤了两声,便剧烈的咳嗽了一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待咳嗽平复,回过头来,指着冯春:“皇上如何?” 莫非听到冯春朝太后恭谨回话:“伤口太深,虽救治及时,却也十分危险,微臣无能,实在是没有把握!” 常妃已经垂下泪来,只是哭起来无声无息,微微垂着头,紧紧闭着唇,眼泪不住顺着脸颊往下落。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身子抖了抖,却没有立刻说话。 莫非倒是没有再哭,从上马车开始,她就没有哭。她担心李柚,也担心慕容蓝,可是,只是担心,她什么也做不了。 慕容云随已经派了暗夜组的人去追刺客,莫非知道唐风儿有办法留下痕迹让他们追上。她知道慕容云随已经拿着李柚的牌子让羽林卫副统领传话封锁了九门,护城军也在全城搜捕,她要等!她要等他们捉回刺客!她的右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若是,自己还能用剑,李柚或许便不会受伤了! 莫非又痛又悔又恨,正自心思漂浮之际,然而接下来太后口中铿锵而落的一字一句,却仿若惊雷,一下一下炸开在莫非耳边,直入心底。 “慕容云菲,指使宫人杀害龙裔在先,教唆诱使皇帝私自出宫以致皇帝遇险在后,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即刻绞死,以儆效尤!” …… 除了莫非和慕容云随一脸茫然和震惊,阖宫上下包括太医们都仿佛理所当然一般没有露出太多诧异的神情。一直到有羽林卫应声进殿,要拖莫非离开,慕容云随才醒过神来,悍然挡在了莫非身前,冷然道:“住手!” 慕容云随不会武功,但偏生就是这么冷冷的两个字,四个武功高强的羽林卫,愣是硬生生的站住了。便是武功高强的敌国大将军站在这四个人面前,他们也敢去拼一拼,偏偏这个斯文秀气却天下闻名的慕容令公、慕容少主。实实在在有一种让他们令行禁止的力量。 太后眯起了眼,森冷的盯着慕容云随。一字一顿的道:“动手!” 四人的脚步还未曾移动,慕容云随便淡淡道:“你们敢!”一直静静站在慕容云随身后半步如影子一般的完颜霜霜握紧手上的长鞭身形略微动了一丝,嘴角浮起一抹笑。四人这次却全然不敢再动,并且眼中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别人或许看不出端倪,但习武之人一定一眼便能看明白,慕容云随身后这个紫衣姑娘这么不动声色的动了一丝,只要他们敢再上前一步,那姑娘手上的长鞭便能即刻要了太后的命。 这是威胁,甚至是――造反! 太后顺着四人的神色看向完颜霜霜。聪明如她,又怎会不明白。太后有些干哑的笑了,道:“慕容世家,开国元勋!国之柱石!在圣上遇刺。性命垂危之际。便是这么尽忠的么?”看着慕容云随依然淡淡的神情,甚至嘴角浮起一丝微讽的笑意,太后终于忍不住。她一步上前,颤抖举起右手,指着慕容云随的眉心,硬梆梆的道:“慕容云随!你要造反么?” 慕容云随嘴角的笑变得极其温和,如同他此刻的极其温和话语:“太后息怒!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不服!” 太后眼中冷光爆现,冷哼一声。道:“有何不服?难道哀家处置错了?还是,你要为你这个便宜妹妹狡辩?” 慕容云随并不为太后震怒讽刺的言语所动。只淡淡一笑,拱手道:“一则虽然微臣并不知太后所指何事,相信慕容云菲也不明白太后所指!但是,请恕微臣斗胆问一句:如此重罪,证据何在?”慕容云随顿了一顿,看着太后的脸色,更加笃定心中猜测,加重语气道,“微臣的父亲和大哥一辈子征战沙场,至今仍在边塞恪尽职守。微臣的二哥为国尽忠,战死沙场,无怨无悔。微臣大言不惭,我慕容世家确实当得起太后一句‘国之柱石’!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微臣的妹妹,慕容世家的子女,绝不会做出杀害龙裔的事!二则,虽然舍妹确实犯下未曾劝谏,与皇上私自出宫的罪名,但还望太后念在舍妹救驾有功,即便不能功过相抵,却也万万不是足以致死的大罪!何况,诚如太后所言,圣上遇刺,性命堪虞,实不宜在此时有所杀孽!请太后三思,一切待圣上转危为安,再议不迟!” 太后还未答话,莫非已然膝行一步,一字一顿道:“太后明鉴,杀害龙裔一事,臣妾确实不知太后所指。至于与皇上私自出宫,臣妾甘愿领罪!” 适才突变,莫非在震惊之后已经迅速使自己冷静下来,在慕容云随与太后争辩的时机,莫非已经大约猜到了事情的缘由――杀害龙裔?看来,李欣玉终究没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唯一的希望。只是不知玉妃怎么样了,想来宫中此时也不会有人再关心她的死活。莫非更想不通,自己一向小心,此事究竟是如何和自己扯上关系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事发之际必定是在她和李柚在月胧纱之时。只有如此突然而又重大的事,那些宫人们才敢受命闯进御书房,才会发现皇帝的失踪,以至于有了他们初回宫时所见的乱像。 太后是真的有什么凭据在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打定主意要置自己于死地?只是无论什么原因,自己都不能有丝毫松懈,特别是,自己最大的凭持李柚,此刻昏迷不醒,甚至有可能不会醒。那么要活命,只能靠慕容家,靠云随,靠自己! 既然云随说自己有罪,那么当然要主动认罪。只是认的,只能是最轻最小的那份罪!如今慕容云随已经表明态度,除非铁证如山,否则,想杀自己,即便是太后,也要掂量掂量慕容氏怒火的分量。 “好!好!!好!!!”太后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恨声道:“你们!真当哀家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么?要证据么?好!带人证物证,今儿当着柚子的面,哀家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 .(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章 疑窦重重 峰回路转 …… 太医们留在里间照顾皇帝,宫人们都被屏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寝殿外间,太后斜斜歪在软榻之上,常妃和梅雪寒陪在左右。慕容云随坐在右下手,完颜霜霜影子一般站在慕容云随身后半步。莫非静静站在左下手,她的身后,却是不远不近站着四个羽林卫。 太后口中的证人很快被带了上来。莫非都认得:一个是明仙宫的江裳,她一意提拔的灵巧女子。如今披头散发,满面泪痕,身上还有鞭子抽打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另一个一身宫女装束,一直低着头,她跪拜完太后抬头的一瞬,莫非便认出了她,正是李欣玉的贴身宫女绿薇。 拖着江裳的太监手一松,江裳顿时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看到江裳的模样,莫非倒抽了一口凉气,此事何以会牵连到江裳?若是江裳有事,证据确凿,即便自己什么都没做,身为明仙宫主位,自己也一定脱不了干系。若她是被人冤枉,屈打成招,那自己拼着被太后责罚也要保下江裳一命!莫非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没有说话。 太后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最后目光落在绿薇身上,“你,将事情细细的给哀家说一遍!” 绿薇磕头,“回禀太后,奴婢是存香殿的宫女绿薇。今日巳时,江裳受明仙宫昭容娘娘之命送来礼物探望我家娘娘。因为明仙宫近些时日经常会送礼物过来,奴婢见只是一盒香粉,未曾多想,便拿去给娘娘。娘娘见是香粉气味独特,粉质细腻。甚为欢喜,又问过是昭容娘娘送来的。便未生疑,涂抹了一些在脸上。哪里知道,不到半个时辰,娘娘便觉得身体不适,恶心呕吐,浑身乏力。奴婢连忙着人去请太医,经祝太医诊断,说娘娘是中毒之兆,奴婢起初以为是饮食出了问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哪里知道祝太医一一查探,发现饮水和食物都没问题,还是和祝太医的助手蒋医师闻到香粉气味独特,觉得有些奇怪。和祝太医验过才知道。香粉有毒!” 莫非心里一阵阵发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香粉?莫不是……”莫非想到些什么,却不敢确定。 绿薇哭得凄婉。“经太医救治,娘娘虽然保住性命,皇子却……慕容昭容出生名门,平常那样高贵、那样和蔼,奴婢实在没有想到昭容娘娘竟然会是心机如此深重的女人。请太后为我家娘娘做主!”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诬陷指控,莫非的眼渐渐眯了起来。却依旧沉默。不是不想反驳,是她心中现在有些头绪。更多的却是混乱。 当今天子,她的丈夫,这普天下最有权力的帝王,今日遇刺!他的皇子在他遇刺之前被害死!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或者说,指向慕容家?是巧合么?哪里有这么多巧合?可如果不是巧合,背后提线的那只手,到底是想干什么? 有人要杀皇帝,要杀皇帝的儿子,要逼慕容氏造反!这么做,对谁最有好处?有什么好处? 有内官端着托盘举过头顶递上了证据――一个五寸见方的鎏金镶翠玉沉香木盒,透着一股清雅的香气,盒子旁有一张单薄的纸签。 莫非盯着那只木盒,眼睛仿佛要被上面的鎏金翠玉刺痛,她知道里面盛着的是什么:一盒杏色的香粉。 这个木盒确实是明仙宫里的东西,但它本身,并不属于明仙宫。 这只精美的木盒是闻书香不久前送给来明仙宫示好的,还配着一副方子。她对闻书香素有戒心,自然不会用她送的东西,便让榆钱收在库房之中。怎么会被江裳拿去送给玉妃呢?如今这只盒子在这里,那么盒子旁边的那张上好的薛涛签,必定是闻书香当日所赠的那副香粉的配方。 果然是,铁证如山! …… 莫非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望向江裳,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江裳,还是不是她的人!送香粉,是偶然,还是安排?或许,从头到尾,江裳都不是她的人! 太后转脸去看莫非:“你还有何话说?” 莫非强迫自己不去看慕容云随,镇定的向前几步,跪在江裳和绿薇前面,“太后明察,江裳确实是臣妾宫中的人,这盒……”莫非知道此刻即便说是闻书香所赠,想必也没有人会信,还会落得个诬陷妃嫔的罪名,她略略叹了一口气,道,“这盒香粉也确是明仙宫的东西,但是,臣妾从未指使江裳将香粉送去存香殿。臣妾再如何不济,也断然不会加害于玉妃腹中的胎儿!” 太后脸色一变,指着莫非:“人证物证俱在,你!你还想狡辩?” 莫非还未答话,江裳突然挣扎着膝行几步,急切地朝太后重重叩首,“太后明察,娘娘确实冤枉!即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依然是那句话!礼物是奴婢私自在库房选的!娘娘今日确实让奴婢给玉妃娘娘择份礼物送去,却因为太后召见而未能明示送何物,奴婢无知,见香粉气味独特,才擅自做主,给玉妃娘娘送了去,实在没想到闯下弥天大祸……奴婢失误,甘愿受死!” 原来江裳,还是我的人。莫非的心中闪过一丝温暖,旋即苦笑:若是江裳不是她的人,若是她一口咬定自己指使她陷害玉妃,自己反倒容易脱身。自己自然有办法将所有罪责推在江裳身上,至少可以先保住一条命。可如果江裳还是自己的人,她为自己说话便显得无比单薄。却要如何保住自己的命,还要救下江裳的命呢? 太后转过脸来呵斥江裳:“果真是忠心的奴才,这样重的罪责也敢独自承担,只是,你担得起么?” 慕容云随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那名捧着证据的内官身前,伸手拿了那张方子。 “珍珠,玉屑,钟乳粉,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木兰花各三两,梨花,虞美人,马蹄莲,樱花,郁金香,百合花各四两,麝香一铢。捣碎,珍珠,玉屑研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勿泄;可以以蜂蜜调之敷面,可洗手面作妆,常用面如莹玉……”慕容云随一味一味的念着方子中的药材,终于发话了:“昭容娘娘,据我所知,你只怕从来不晓得这些东西是何物,有什么用处,这方子,到底从何而来?” 莫非心中大定,慕容云随竟然一下就抓住症结所在。自己不提,由他提出疑惑,自己作答,自然会可信得多。莫非面色平静的道:“令公大人明鉴,这方子和香粉,都是闻书香闻婕妤所赠。但臣妾相信,闻婕妤定然不知这香粉中有毒,否则,又怎会赠与臣妾呢?” 太后蓦的站起,急得咳嗽了几声,才哑声道:“放肆,铁证如山,你竟然还想诬陷妃嫔?你以为哀家会信你么?” 莫非静静磕头,“无论太后信与不信,事实便是如此。” 太后颤着手,直指莫非,“哼!即便香粉本是闻婕妤所赠,但却是你着人送去存香殿,害死哀家的孙儿,你便是罪魁祸首!如今更是害的皇上性命堪虞!你不死,如何安人心?” 这话说得极没道理,却蛮横之极,这句话,也足以看到太后的决心。 慕容云随和莫非听得同事皱起了眉头,莫非想了一想,道:“臣妾有罪,罪在无知,罪在没有规劝皇上不要出宫。臣妾领罪!” 不待太后说话,慕容云随已然上前一步,淡然道:“此事虽有证据,但疑点甚多。还望太后此时以皇上龙体为重,待皇上醒来,再着人详查此事。” 太后在常妃的搀扶下几步走到慕容云随身前,硬声道:“云随的意思是,哀家老糊涂了,分不清是非了?若是哀家今日偏要处置了慕容昭容,又待如何?云随,你一向是乖巧懂事的孩子,此刻竟要为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私生女,不顾慕容世家的百年声誉,公然造反么?” 慕容云随不为所动,目光淡然而坚定的迎着太后犀利的目光,平静道:“太后言重!微臣不敢!微臣相信,舍妹虽无知莽撞,却决计不会做出伤害龙裔之事。” “臣妾也相信,慕容昭容决计不会加害臣妾!”一道虚弱无比的声音传进寝殿。殿中人脸色情不自禁的都变了变,连慕容云随也颇为动容,莫非更是急切回头,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被两个内监抬在肩舆上的女子,那女子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发髻纷乱,明明是夏天,身上却盖着厚厚的司兰上好毛毯,仿佛极其畏寒。 太后皱起了眉,神情有些复杂,道:“玉妃,你不在存香殿好好休养,跑到这里做什么?”说着眼角往内殿一瞟,有些严厉的道:“也不怕冲撞!混账奴才,还不抬玉妃回去!” 玉妃歪在肩舆上,仿佛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只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清晰的说道:“太后明鉴,臣妾只说一句话就走:臣妾虽蠢笨,这次,却敢以性命担保,慕容昭容绝不会害臣妾!更不会害臣妾的孩子!臣妾与孩子的命本就是昭容所救,又怎会害臣妾?臣妾比谁都希望能找出真凶,万望太后莫要冤枉了好人,纵容了真凶!望太后明察,臣妾言尽于此!” …… .(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章 只能救一个! …… 李欣玉虚弱无比,一番话说得有气无力,仿若游丝,但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说完这一席话,李欣玉惨然一笑,眼泪无声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低眉道:“请太后恕臣妾无礼。臣妾如今生无可恋,唯有一事,求太后恩准!” 见李欣玉如此模样,在场之人无不恻然。太后沉默良久才道:“慕容昭容之事哀家自有定夺。你好好回去歇着,待身子骨养好了,再来给哀家请安。去吧。” 李欣玉虚弱的摇了摇头,哀求道:“臣妾此番前来,一则是为了替慕容昭容说一句公道话。二则……臣妾听闻皇上受伤,求太后让臣妾见皇上一眼。” 太后皱了皱眉,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只抬起右手挥了挥,太监们行了个礼,便要抬着肩舆出殿去。 李欣玉急切道:“太后,臣妾只想远远看皇上一眼,便只看一眼,臣妾便心满意足了,太后,臣妾求您……” 太后缓缓坐回软榻,半阖上眼睛。莫非心中一阵怒气飘过,顾不得自己是待罪之身,几步跑到李欣玉身前,伏在李欣玉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李欣玉顿时住嘴,盈盈含泪的望着莫非,眼中满是期待与感激。莫非极为坚定的朝她点了点头,李欣玉眼泪断线的涌出,却含笑朝莫非点头回应,任太监将自己抬了出去。 …… 因为李欣玉的证词和慕容云随的强硬态度,莫非只是被禁足明仙宫等候处置。这已经是太后所作出的最大让步,莫非虽然很想陪在李柚身边,却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被羽林卫带走时,莫非祈求的望了一眼慕容云随。再望一眼江裳,慕容云随却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莫非也知道要慕容云随再去向太后要下江裳实在太过强人所难,望向江裳的目光便只能是无比的愧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待莫非离去,太后才沉声道:“云随,哀家一向以为,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适才,哀家担心柚子伤势,语气是重了些。只是,你今日的表现太让哀家失望了!你放心吧,哀家答应你。待柚子醒了,再行发落慕容昭容。只是,若是柚子醒不过来,哀家必定赐你慕容家殊荣。封慕容氏为后。让你妹妹与圣上合葬皇陵!你回去吧!” …… 到了天明时分,慕容蓝终于回来了,她受了很重的伤。是被唐风儿抱回来的。莫非看着她衣襟上的血,心中涌出无限惶恐,她一声一声轻轻叫着慕容蓝的名字,慕容蓝只是不睁眼。隔着明仙宫宽敞的宫门,或者说,隔着那几十个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的羽林卫。慕容云随和唐风儿就站在外面。 莫非焦急的望向唐风儿。 唐风儿眼中尽是血丝,肩上有血。他懂得莫非的意思,转头不看莫非的眼睛,低声道:“我去晚了一步,她被一掌击中心口,若非九花玉露丸,只怕此刻在你面前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然后呢?刺客呢?这算是怎么回事?”莫非的手指着昏迷不醒的慕容蓝,眼睛紧紧盯着唐风儿,“我看着你追上去的,什么叫晚了一步?”唐风儿没有说话,平日里高傲的圆滚滚的头颅此刻快要埋到胸口。 慕容云随心中酸涩难当,有些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淡淡道:“现在九门紧闭,央都城已经戒严,刺客出不了城去。护城军正在闭城大搜,刺客绝对跑不掉的。”然后又道,“慕容蓝的伤,太医已经处理过了,怕你担心,才没有带回令公府,而是专程送到明仙宫来,也方便冯太医照料。你,好好陪陪她。”言罢转身走了,唐风儿看了慕容蓝一眼,抬起头来看着莫非,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慕容云随走了。 莫非失力的跌坐在地上,榆钱赶紧来扶,莫非扬手将她的手拍掉,沉默半晌才道:“叫他们,把慕容蓝抬进去,好好照顾。” …… 李柚在自己面前被刺客所伤,他推开自己,自己却眼睁睁看着那柄长剑刺入他体内,看着他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如今,那刺客又伤了慕容蓝,伤得如此之重。 莫非举起右手,颤抖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运气,然而体内偏偏没有一丝真气的痕迹!她将右手击打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却始终只能溅起一丝尘土而已。 自己果然是灾星! 那么辛苦修习的剑舞,如今,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李柚因为自己受那么重的伤,慕容蓝因为自己受这样的苦!自己只有一条命,怎么够赔?自己打算赔给李柚的,可慕容蓝怎么办?慕容蓝还等着自己放她出宫,去司兰国找唐子俊呢! 莫非讨厌被那一堆像木头一样的羽林卫看着,她独自跑到茶轩外一株银杏树下,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了一场。 没有人来劝她,榆钱守着慕容蓝,小侯子远远的守着莫非,明仙宫上下人心惶惶,所有人全在关切李柚的伤势,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保到何时! 李柚快要死了。慕容蓝快要死了。偏偏许多年前就该死的自己,还好好的活着! …… 莫非哭了许久,直到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莫非没有抬头,她不关心。直到那人轻笑一声,低声道:“小美人儿,眼睛都哭肿了,怎么见人?” 莫非霍的抬起头,哭得红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难以置信的想要望清眼前的脸,鼻尖几乎要触到他的鼻尖,头往后仰想要看清眼前的脸,却“嘭”的一下撞在树干上,莫非捂着后脑勺低下头,揉了片刻,再抬起眼来,对面那人已经退出一步,一张俊雅得近乎完美的脸呈现在她眼前,若星辰般幽深的眸子直视着莫非的眼睛,嘴角浮着莫非熟悉的邪邪的笑意。不知为什么,他脸上挂着莫非往日无比厌恶的邪笑,在此刻看来是那么的亲切动人,莫非一把抓住他的手,惊喜道:“唐子俊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快救救慕容蓝,你快救救李柚!” …… 唐子俊看到莫非的样子,似乎吃了一惊,问我:“什么情况?哭成这样!” 莫非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有些难看,长久的哭泣和没有休息,眼睛必定肿得像核桃一样,并且还是布满血丝的核桃。加上自己的伤势本就没有好利索,此刻脸色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莫非突然一把摔开他的手,生气道:“要回来又不早些回来,若是你陪着李柚去月胧纱,他又怎会被刺客所伤?慕容蓝又怎么会性命垂危?” 唐子俊的眉好看的皱了起来,喃喃道:“仿佛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有很奇怪的改变。”突然一笑,又道,“说说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莫非拣要紧的将事情对他说了一遍,唐子俊沉默了很久,问道:“你要我去杀了刺客么?” 莫非摇了摇头,恳求道:“刺客跑不掉的,就算他跑掉了,只要慕容蓝活着,我就有办法把他挖出来。唐子俊,我只求你救救李柚,救救慕容蓝!” 唐子俊愣了一愣,突然脚尖一点,便在莫非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莫非追出几步,望着宫墙内空无人迹的空旷天空,心中浮起奇怪的感觉――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竟然对这个一脸邪笑的唐子俊,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感和安全感。这种感觉很没来由,无法解释,却叫她觉得安心,不想拒绝。 …… 唐子俊在半个时辰后回来,他很认真的望着莫非,沉默半晌,问道:“我去查探过两人的伤势,我只能救一个!” 莫非心中一阵难受,她望着不远处一片翠绿的竹林沉思半晌,最后坚决道:“请你救救慕容蓝!然后,带她离开皇宫。” 唐子俊脸色露出怪异的表情,“皇上受的是外伤,太医已经用了最好的金疮药,若是熬不过去,便是神仙也束手无策,只好认命。我是想救也使不上力。而慕容蓝受的是内伤,又服过九花玉露丸保住心脉,所以,还有一线希望。只是,你……” 莫非脸色一红,她知道自己会错了唐子俊的意思,却也不好解释,总不能告诉唐子俊,若是李柚死了,自己便挥剑自刎,黄泉路上相陪就好。而慕容蓝喜欢他,他救了慕容蓝带她远走高飞,却是可以做一对快活神仙的。莫非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才道:“你一定有法子救慕容蓝!” 唐子俊沉默了很久,道:“没错,我是有法子救她,但我不能救她!” 莫非一愣,气结道:“她喜欢你,你却不肯救她!” 唐子俊脸一沉,道:“她喜欢我,关我什么事?” 莫非心中一阵愤怒,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只好蛮横道:“不救就不救,你快走吧!反正慕容蓝是为了我才受伤,她若死了,我必定不会独活!” 唐子俊也怒了:“你!你活不活,关我什么事!” 莫非终于眼圈一红,道:“是啊,是啊,我是死是活不关你的事!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便是!反正我是灾星,你离我远些总是对的!你快走吧!” 唐子俊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瞧了莫非片刻,终于变了脸色,叹了口气,说道:“我救她便是。” 莫非一愣,遂大喜,一把扯住唐子俊的衣袖,“我还有一事相求!” ……(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章 你这傻瓜! …… 唐子俊不理会她,转身朝主殿走去,口中冷冷道:“少得寸进尺!” 莫非不依不饶的追上去,“你这么本事,将我送到李柚的寝殿吧,他因我而受伤,我想照顾他!” 唐子俊步伐坚定,“我是不会答应你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莫非急忙道:“对你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啊!你偷偷将我扔进李柚的寝殿,我保证不会被发现!” 唐子俊头也不回,“如果被发现了呢?现在没人知道我回来了,如果有人问你怎么溜出明仙宫的,你怎么回答?把我扔出去?” 莫非忙道:“不会不会,我自己溜出去的!” 唐子俊白眼一翻,“谁信?” 莫非有些追不上,突然灵机一动,脚下一个踉跄,惊叫一声,就要摔倒。 唐子俊的身形一闪,莫非被接入怀中,莫非一把抓住唐子俊的袖子,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唐子俊,我求你!我真的很担心他。” 唐子俊目光闪烁,终于叹一口气,道:“你是真心喜欢李柚了?” 莫非一愣,转过头去不看唐子俊的眼睛,低声道:“我是她的妃嫔,是他的女人……” 唐子俊看着她脸上浮起的一抹红晕,有些怔忪,心想,看来自己辛辛苦苦查到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这样也好,自己不是希望她能平安喜乐么?杏花村的仇恨,独自背负就好。唐子俊失神片刻才道:“我明白了!抱紧我!” 莫非只觉身形一轻,已经被唐子俊抱着纵身而起,直朝李柚的寝宫掠去。 一路上莫非都不敢说话,一来见唐子俊神色间少有的严峻。不由有些忧心忡忡。二来怕被宫中的高手发现了端倪。直到唐子俊将她放在李柚床前,要转身离去。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住唐子俊的衣袖,“那个……” 唐子俊皱起了眉头:“你又想怎样?” 莫非尴尬地轻咳一声,低声道:“我宫里有个叫江裳的宫女,牵涉其中,我想你帮我查查她是死是活,如果可以,救一救她……”不等唐子俊开口,莫非连忙哀求道,“只有你能帮我……” 唐子俊恨声道:“还有什么麻烦事。一溜儿说完!” 莫非忙不迭道:“李欣玉滑胎一事颇多蹊跷,我从不相信有这么多巧合,我想你帮我查查闻书香!粉是她送的,方子也是她给的。我不相信她和这件事一点干系也无!” 唐子俊不过是一句气话。没料到她果真还有事,见她一脸诚挚恳求的望着自己,不由气结。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自窗口飞掠而去。 …… 晗宁殿 太后一脸疲惫的歪在东暖阁的软榻上,常妃红肿着眼静静跪在榻上,力度适中的给太后按着头,梅雪寒轻灵地走进东暖阁。低声道:“太后,闻婕妤来了。” 太后没有睁眼。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她从鼻子里缓慢的发出一声“嗯”,半晌才道:“让她进来。” 闻书香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的,样子还是那般怯懦,那般柔弱,常妃的眼角不自觉的跳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重了一分,太后陡然睁开了眼,常妃连忙爬到塌下,跪在太后跟前,“臣妾该死!” 太后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道,“起吧。”这时闻书香已走得近了,只见她极为周全的朝太后行礼:“臣妾闻书香,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看着她,沉默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在暖阁中蔓延。常妃静静的站在太后身侧,暖阁正中青花瓷大盆中的冰块还在丝丝冒着凉气,常妃的背心却已经浸出细细的汗来。闻书香却仿佛不为所动,静静的,礼数周全的跪着,额头连一丝汗水也无。 良久沉默,太后终于道:“可有话要对哀家说?” 闻书香想了一想,柔声道:“请太后恩准臣妾入寝宫,日夜照料圣上龙体。” 太后冷哼一声,看向她的目光犹若实质,“哀家下了禁口令,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你是如何得知?” 闻书香娇怯怯地迎上太后冷厉的目光,温婉的声音沉稳而又无惧:“太后何必明知故问!” 常妃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道:“闻妹妹,怎可对太后无礼!” 闻书香举目瞧见常妃红肿的双目,柔声道:“常姐姐深受太后喜爱,怎的如此关键的时刻,也没能求得恩准,陪在皇上左右么?” 常妃一惊,连忙望向太后,见太后面色虽阴郁,却并未发作,连忙道:“皇上那里自有太医照料,你我姐妹既不通医术又不知药理,留在那里反倒弄巧成拙,何必添乱。这里都是自己人,妹妹谨慎说话,莫要仗着太后对你一向的纵容,再惹太后生气!” 梅雪寒早让宫人们退了下去,此刻关上了朱红木门,自己站在门前守候。 并没有太后的允许,闻书香盈盈站起身来。太后和常妃却并没有觉得她无礼的意思。常妃扶着太后站了起来,闻书香自然而然的走近太后身前,伸手来扶。这一幕若是被其他宫人看见,不知会吃惊成什么模样,一个不太得宠的一个小小婕妤,竟然和常妃平起平坐,在太后面前如此亲密,而且,表现得如此的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太后却并没有像往常单独相处时一样,与闻书香说笑谈心,闲话家常,而是静静的看着闻书香,沉默半晌,突然沉声道:“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闻书香柔柔抬手抿了抿鬓角的青丝,娇弱道:“臣妾不明白太后说什么。” 太后眼光陡然锐利,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闻书香嘴角含着怯怯的笑,始终淡淡的迎着太后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太后摇了摇头,轻轻咳了几声,才道:“你不明白,那哀家就清清楚楚的问你,玉妃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闻书香晶亮的眼睛直视着太后眼中的锐利压迫,柔弱而坚定道:“没有!” 太后沉默半晌,点头道:“哀家相信你!哀家提醒你一句,无论你做什么,哀家都可以原谅你,包容你。但是,若你敢做出有害龙裔的事,哀家第一个不饶你!” 闻书香温温婉婉蹲了个万福,恭谨道:“臣妾明白,臣妾有分寸。” 太后这才任她扶着,缓缓移步朝寝宫走去,走出几步,突然道:“你祖父,还好么?” 闻书香柔柔答道:“她老人家归隐乡野,饮酒吟诗,甚是逍遥,只是臣妾想见他一面也难。” 太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道:“只要他的身子还硬朗就好。说起来,你算是柚子的姨母,有些事不要做得太过了。特别是对上慕容氏,更要特别小心,别让人捉了把柄,便是哀家要保你也难。至于柚子,有太医照料,你就不要去看了,议政王的事本就还没有完全平定下来,皇上的事,动静越小越好,哀家让梅雪寒传话万金,明日早朝便说皇上偶感风寒,休息两日。希望柚子能撑过来,否则,只怕是一场大乱。若真是有什么变故,免不了,要请你祖父回来一趟。” 闻书香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臣妾明白。”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不再说话。 …… 李柚伤得非常重,三天过去了,还是昏迷不醒。莫非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边。周围的人都被唐子俊通知慕容云随想办法换掉了,冯春又是慕容府的人,这些天过去,没有人发现莫非溜出了明仙宫,更没有人知道她一直守着皇帝。 李柚的伤口恶化,发着高烧,滴水不能进,于是莫非只好将他的牙关撬开,一点点将汤药喂进去。 莫非越来越失望,甚至是绝望,心想这次李柚可能真的活不了了。她现在可没心思管什么天下大乱,甚至没心思乘着宫中六神无主去掖庭局查一查莫府的冤案。她满心满脑全是李柚的伤势,心想他活着活蹦乱跳的时候自己怎么从来不在意,还想着要别人去替她承欢受宠,可现在他要死了,自己突然觉得什么滋味都没有了,难道只是因为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么? 他是皇帝,可当初最危险的瞬间他想也没想一把便将自己推开了,如果他活不了了,自己陪着他去死就罢了。 唐子俊又来了,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他只是来告诉莫非,慕容蓝活了,他要走了。 莫非听说慕容蓝活了,也没注意后面那句话,只是又缠着他带自己回去看一趟慕容蓝再来陪李柚。唐子俊没有邪邪的调笑,甚至没有拒绝和反驳,只是抱起她,回了明仙宫。 莫非直觉唐子俊的行动没有以前敏捷,细细望向他的脸,发现除了苍白,眼角还藏着深深的疲惫,莫非有些过意不去,“唐子俊……”迎着唐子俊满眼的疑问,莫非诚恳的望着他,“谢谢你!” 慕容蓝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慕容蓝武功这样高,竟然被刺客一掌伤成这样!一定是个绝世高手。因为唐子俊说慕容蓝活了,那么她必定没事,莫非抓着她的手,趴在她身边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慕容蓝睁开眼,看了莫非一眼,笑了笑。然后看着莫非身后的唐子俊,眼眶一下就红了,虚弱道:“你这傻瓜!”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章 唐子俊的无耻安排 …… 慕容蓝红着眼眶,虚弱的骂道:“你这傻瓜,为何要救我!你怎么办?你……” 慕容蓝看见唐子俊在莫非身后轻轻摇头,口中的话终于没有说完,眼中闪过一丝隐痛,连忙闭上眼睛,想要掩饰那抹痛楚,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 莫非莫名其妙的回头望向唐子俊,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了不少,心中有些担心,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 唐子俊无所谓的瞧了莫非一眼,转换了话头:“我回来办一些事情,如今办的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莫非望向慕容蓝,心想:她大约是舍不得唐子俊走吧,多不容易才见一面啊。她拉着慕容蓝的手,轻声道:“慕容蓝,你对我这样好,是我连累了你。等你的伤好了,你就出宫吧。”说完又转头去看唐子俊,“你这一趟去哪里?可否在月胧纱呆些时日,待慕容蓝的伤好了,带她一起走。” 唐子俊笑了笑,“不能。” 莫非看着他微凉的笑心里一寒,“为什么?” 唐子俊还未开口,慕容蓝轻轻捏了捏莫非的手掌,缓声道:“我的经脉几乎都被震断了,哪里那么快能恢复?唐公子还要回司兰国去,娘娘不要为难他。” 莫非豁然转头盯着唐子俊,“你还要去司兰国?雪衣还好么?不对,以雪衣的个性,怎么可能轻易让你离开司兰?你答应了她什么?” 唐子俊轻蔑一笑,“她能拿我如何?不过是我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罢了。” …… 待慕容蓝沉沉睡去,唐子俊才将莫非送回李柚寝宫。 唐子俊将莫非轻轻放下,莫非收回紧紧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唐子俊退后一步。两人就这样静默着。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寝殿寂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莫非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慕容蓝。” 听了莫非的话,唐子俊嘴角浮起他最常有的轻浮笑意,做足了一个浪荡子或是纨绔子的模样,轻轻伏在莫非耳边,道:“那你要怎样报答我?或者,跟我私奔……” 唐子俊的话还没说完,莫非突然顺势揽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狠狠的吻住他。唐子俊陡然变色。一把将她推开,惊怒道:“你干什么?” 莫非笑了笑,凑在他耳边道:“不是要我报答你么?这样便受不了了?以前不是常要我亲你么?” 唐子俊望了望极大的龙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柚,脸色更加难看。回目紧紧盯着她。“你是李柚的女人!” 莫非低笑出声,“我一直是他的女人。” 莫非觉得唐子俊的眼底已经蕴满了怒火,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情绪。不由有些呆住。半晌,唐子俊终于平静了心思,沉声道:“那不一样,以前,你不喜欢他。虽然……”他突然住口,叹一口气道:“我走了。” 莫非的心里陡然难过了起来。说道:“你走吧。各自珍重。” 唐子俊忽然笑了笑,道:“你那个叫江裳的宫女没死。常妃为她求了情,只是打入暴室,受些苦。常妃派人打点过,不会有性命之忧。”见莫非松了口气的点了点头,唐子俊续道,“不过,闻书香确实有问题,她和太后的关系非比寻常。准确说来,是她的祖父和太后的关系非比寻常。她在宫中隐藏的势力很大,能掌控的资源很多,但所拥有的地位和权力却很少。这本身就是不寻常的。而造成这种现状的很大一部份原因在于闻书香自己,她主动多次拒绝册封。存香殿的绿薇是她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江裳送过去的香粉虽然对孕妇有些害处,却根本没有太大问题,最多是胸闷气紧反胃等不适症状,不会导致滑胎,香粉应该是被绿薇加了东西,所以,就算没出李柚的事,你一早闹出闻书香送香粉的事也讨不了好,还会被反咬一口。” 一桩桩听得莫非背心冷汗涔涔: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很低调很聪明,原来早在别人瓮中。只是闻书香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会和李柚出宫,更没有算到,一向和自己不合的李欣玉会替自己说话。 若非出了李柚遇刺的事,刚巧自己有不在宫中的空隙;只怕自己百口莫辩。若非自己之前拼着那么重的伤救了李欣玉,此刻只怕最恨自己,最想自己死的就是李欣玉了。可惜了李欣玉腹中的孩儿,那也是李柚的孩儿啊!莫非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的右肩:稚子无辜,何况还是个即将出生的婴儿,如何忍心! 看见莫非惊魂不定,神色犹疑,唐子俊脸色的笑有些妖异,他伏在莫非耳边低语了几句,莫非蓦然抬头惊异的望着他,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你身为一代高手,怎么能做这么无耻的事?” 唐子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放了几样东西而已。这件无耻的事,做不做,全然在你。还有,这些事,要处理乘早,别犹豫太久。晗宁殿那位,最近都没有精神出来闹腾,想做什么放胆做就是了。别错过了绝佳的时机。”不理会莫非眼里深刻的震惊和有些疯狂的猜想,唐子俊又望了一眼李柚,皱了皱眉,仿佛下了很艰难的决心,从怀里摸出一个乳白色的药瓶子递给莫非,“这是治外伤的灵药,你给他用吧。” 莫非生气的一拳打在他的肩头:“有灵药不早些拿出来!” 唐子俊欲哭无泪:“你能省尽量省一点用,这个,全天下,就这么一瓶。” 莫非一惊,在唐子俊不舍的眼光中迅速将药瓶揣入怀中,生怕唐子俊反悔似地,拍了拍唐子俊的肩膀说:“你的情我记下了!李柚和慕容蓝,我又欠你两命!加上我和姐姐的,我欠你四条命了!等李柚的伤好了,我请你喝最香醇的霜迟陈酿!” 唐子俊邪邪一笑,“救命之恩不是该以身相许么?四条命,你该许我四生四世才对。”说着指一指李柚,“等你不喜欢他了,告诉我,我带你走。” 莫非冲他扮了个鬼脸,“那你等到八十岁吧!” 唐子俊笑道:“那可不一定,女人心海底针,以前是慕容云随,现在是李柚,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天下第一高手唐子俊呢!”说完也不再和莫非纠缠,长袖一拂,长身而去。 “谁会喜欢你这天下第一花花公子才怪!”莫非口中喃喃道,却怔怔看着唐子俊离去的方向,看着那不见一丝人影的树影绰绰,心中涌起浓浓的不舍,很奇怪的感觉,却是发自心底的直觉。莫非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唐子俊,就像她最熟悉的亲人一般,见时教人安心,离去时教人愁思。 …… 唐子俊走后,莫非毫不犹豫的避着所有人把那些药悄悄敷在李柚的伤口上,连冯春也瞒着。 不知道是这些药的作用,还是太医院的那些汤药终于有了效力,反正第二天黄昏时分,李柚退烧了。 他退了烧,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莫非也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气,便觉得无尽的疲累铺天盖地的袭来。莫非这才想起,自己从月胧纱回来便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莫非左右看了看,最后打开屏风后一个巨大的沉香木柜子,钻进去寻了个角落倒头便睡。刚刚睡了没多久,便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一片,莫非揉了揉眼睛,仔细倾听,她听见冯春的声音甚为惊惶的对另一个人说道:“常妃娘娘,圣上伤情突然恶化,微臣,微臣无能……请娘娘速速回禀太后。” 莫非脑子里嗡的一声:“伤情恶化?什么叫恶化?” 常妃强作镇定声音却难以避免的颤抖道:“太后折腾了几日,旧疾复发,才服过药睡下,谁也不能惊动她老人家。”她怎么能让众人知道,皇帝未醒,太后昨晚又突然昏迷,这事传出去,不知道要闹腾出怎样的乱子。 莫非突然想起唐子俊的话,震惊之余一阵安心,太后突然旧疾复发,必定是唐子俊无耻的做了什么手脚。如此一来,她有慕容氏做她的坚强后盾,宫中再没有力量足以威胁到她。 莫非“嘭”的一脚踢开柜门,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从柜子里跳了出来,跑到李柚的床边。床边本来围了不少人,但太医们看到莫非陡然冒出来,竟然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莫非的眼角瞄到常妃身边站着娇娇弱弱的闻书香,她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床边去,她感觉到身后爆冷的目光,陡然回首,闻书香连忙垂眸,轻移半步,隐在常妃身后。莫非没有说话,回头看着李柚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伤口之外渗出了许多黄水,他仍旧昏迷不醒,虽然没有再发烧,可是呼吸越来越微弱了。莫非望向冯春。 冯春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有些无奈且失望的说:“圣上肺部受了伤,现在邪风侵脉,极是凶险。”顿了顿,以为不可闻的声音在莫非耳边道:“元帅正在赶回央都城的路上。”几日没有早朝,递上来的折子也没有御批,这是李柚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大臣们已经有了各种猜想,一种惶恐的气氛在朝野间蔓延,这种气氛源于对圣上龙体的猜测,源于圣上,没有子嗣! …… .(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章 唐子俊的无耻安排(下) …… 莫非没有心思关心谁回来谁没有回来,没有心思关心是不是会天下大乱,她只知道,李柚,她的丈夫,快要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伤药出了问题,唐子俊让自己省着用,自己可没管那么多,几乎是一整瓶倒在李柚的伤口上,不会是药效过重吧?莫非愧疚着,自责着,胡乱猜测着,却并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的意思。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太医束手无策,亦无任何办法。 莫非心里反倒静下来,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握着李柚的手,他的手很凉,莫非将他的手挨在自己的脸上,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太医们还在那里嗡嗡地说着话,莫非并不理会。闻书香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柔声唤道:“慕容……” “滚!”莫非突然大声打断她。太医们都静了下来,震惊的看着莫非。闻书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呆在了当场。常妃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莫非。 一听到闻书香的声音,莫非便想起李欣玉的孩子,李柚的孩子,心里便觉得滑腻腻的恶心难受。如果不是她,就算李柚死了,至少还有一个孩子! 闻书香很快平静了下来,调整了呼吸,娇娇弱弱的对常妃道:“常妃姐姐,慕容昭容戴罪之身,尚在禁足中,您协理六宫,怎可任她随意走动,甚至闯入圣上寝宫呢?” 常妃垂眸掩下眼中闪烁的光,有些为难的道:“慕容妹妹还是先回去吧,一切待太后和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戴罪之身?”莫非的眼睛眯了起来,眯起的眼中透出极亮的光彩。心口仿佛有什么在澎湃,击打。莫非将李柚的手轻轻放在床边。温柔的替他理了理最好的桑蚕丝做成的柔软被子。又伏在他耳边轻柔的说了几句什么,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缓缓的,极为盛气凌人的看着闻书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闻书香的忍耐力极好,此刻也不禁被莫非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阵火气,她故意不去看莫非,只盯着常妃道:“姐姐。慕容昭容如此目无太后,还不叫人将她押回明仙宫,这宫中的规矩何在?” 常妃正要说话,莫非一步上前。淡淡道:“都出来吧。别吵着皇上。”又朝冯春道:“劳烦冯太医好好看顾皇上。”言罢当先带头超寝殿外走去。 常妃皱了皱眉,不经意的和闻书香换了个颜色,跟了出去。 一出寝殿。常妃和闻书香的左右宫女太监便聚了过来。顿时一面是众多宫女太监拱卫的常妃和闻书香,一面是莫非独自一人形单影只,常妃暗暗舒了一口气,不明白为何面对莫非会有一种没来由的压抑感,此刻才稍微缓解。闻书香嘴角浮起了笑意,半隐在常妃身后。一如往常的娇弱。 莫非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突然爽利的抬起右手指着常妃身后的闻书香。厉声道:“闻书香,你可知罪?” 在场之人顿时怔住,常妃一脸惊异的望着莫非,又望向闻书香,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闻书香却并没有如她外表般柔弱的被吓到,甚至是哭起来,她只是看着莫非,仿佛第一次见到莫非一般,这样沉默的看了很久,然后缓缓的从常妃身后走出来,走到莫非的正对面,平静的望着她,准确的说,是平静的与莫非对视,许久,她仿佛缅怀似的说道:“当年在七秀第一次见你时,你险些死在山上……” 莫非笑了,笑得很轻蔑,眼神中充满嘲弄,甚至,鄙夷,她收回手,轻轻拍了拍,缓缓走到闻书香跟前,目视常妃。常妃想了一想,识趣的带着宫人们退出几步远。 莫非朝常妃点头致谢,回目望着闻书香,异常轻柔的道:“闻书香,我曾以为,你是个好人。尽管在山上时,你和鲜伶俐、王乙清一起想置我于死地,我依然觉得你是好人。因为,在我落山的时候,你叫我放弃,在我跪在木兰院门口快要崩溃的时候,你再一次劝我放弃。”莫非虚无的望着远方,仿佛在回想当日的场景,“你的声音那样的温婉动人而富有诱惑力,我真的,不止一次的想听你的,想放弃。可是……”莫非收回目光紧紧的盯着闻书香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出一个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我一直没有放弃,甚至被剑秀琴秀两秀宗主所看重,你是不是,很失望?” 看着闻书香纹丝不动的眉眼,看着她唇角始终娇怯的一丝笑意,莫非没有等到闻书香的回答,而是异常清晰的说道:“我失了武功,我知道你心中的愉悦不亚于鲜伶俐,就算你曾带着秘秀的药来看我,温柔的安慰我,我依然能感受到你心中居高临下的愉悦,我当时以为,我的直觉是错的,我不该那样怀疑你。然而直到我入宫,你来看我,你送我那盒香粉……我才知道,你既这样的恨我。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会比那蛮不讲理的鲜伶俐更加恨我?我记得,入七秀之前,我们不曾见过,你为何,一直处心积虑的想我死?我真的一直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我便不想了,甚至我不想从你口中获取答案。只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也教我无比失望,我一直以为,你针对的只是我,或者其他得宠的妃嫔。我从来不曾想过,温婉如你,会去伤害那样幼小稚嫩而无害的生命。我真的很失望,甚至,绝望。” 莫非看着闻书香的目光中终于忍不住流露出的意思闪烁和不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更加淡然的语气,轻轻道:“如今,既然我们俩话已经挑明,看在师姐妹一场的份上,我真想好好的告诉你:当你很想某人死并且比她强很多的时候。你就该不择手段的让她去死,而不是既想表现出一个温婉的好人对她的关怀。又想弄出无数恶心的招数去害她甚至不惜用无辜的生命去冤枉她,却无奈的发现那些招数并不能弄死她,反而让已经足够强大的她发现了你那卑劣的灵魂,从而将自己置于险境。”莫非停顿了一下,看见闻书香有些苍白的脸和明显有些乱的呼吸,她知道闻书香已经完全明白自己这句乱七八糟的话的意思。 闻书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了一想才道:“我并不想你死。但你总是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坚挺的挡在我前行的路上。我不想绕道,于是只好请你让开。为了我的路走得更顺一些。我不介意用些手段。” “也包括杀害无辜的生命?”莫非笑了笑,这笑意里有些悲凉,有些讽刺。她想起李欣玉苍白的脸,又想起李柚苍白的脸。语气坚定而又自信:“我不会让。你有本事,杀了我!或者,你去死!” 闻书香嘴角的笑变成了僵冷。眼角却依旧纹丝不动,就连听到这句话,她也没有眯一下眼,只是突然高声道:“慕容昭容待罪之身,违抗太后懿旨,私出宫门。来人,将慕容昭容拿下!” 伴随着闻书香很难得的不再温婉而是极其霸气的呵斥。守卫在寝殿外的羽林卫走了过来,站在莫非身后。 莫非优雅的笑了起来,退出几步,看着闻书香眼中的胜利光芒,退到羽林卫身后,爽利的一挥右臂,“拿下!” 羽林卫迅速扑了上去,将闻书香抓住。 闻书香再也无法掩饰眼中的震惊,忽然醒悟过来:莫非胆敢抗旨私自出明仙宫,在此处逗留,那么,自己设在寝宫的亲信必定早被慕容氏换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她究竟如何在自己的人没办法给自己送出一点消息的情况下做到的?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低估了慕容氏的能力! 常妃惊得呆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步上前,朝羽林卫呵道:“混账东西,你们干什么?”见羽林卫毫不理会,连忙转向莫非道:“慕容昭容,你这是干什么?如今皇后未醒,太后病着,你,你,你这是……” 莫非正色道:“常妃娘娘,本宫接到密报,闻书香大逆不道,以厌胜之术诅咒太后和皇上,还请常妃娘娘跟随本宫去一趟芙秀宫,查验清楚,若是本宫冤枉了她,本宫甘愿受罚,若是确有其事,还望常妃娘娘秉公办理。” …… 芙秀宫的搜查结果惊得常妃险些晕过去。不只常妃,便是跟去的宫人和羽林卫也觉得震惊。 看见羽林卫手中的东西,闻书香再也没有了平日的自持与温婉,而是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厉声道:“不是我,那些东西,不是我的,绝不是我!我没做过!冤枉,诬陷!莫非,你害我!你污蔑我!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莫非静静的看着她,然后静静的看着常妃,冷声道:“众目睽睽之下,还想狡辩。常妃娘娘,您掌着六宫的权责,正如太后所言:权责权责,既是权也是责。娘娘虽没有皇后的位份,但只要掌着这权责一天,就该拿出些威仪来,下面的人才不至于乱了规矩,弄出些猖狂的事来。”这一席话正莫非被太后罚跪那半日听来的训示,此时说出来,却是说不出的妥帖得用。 常妃却仿佛没有听见莫非的话,望着托盘上放着的三个写有生辰八字扎满细细长针的布偶,望着布偶旁一张薄薄的方子,只觉脑袋一跳一跳的痛,浑身有些颤抖,久久不能言语。 莫非没有再说话,只是耳边清晰的响起唐子俊临走之前说的话:“我在她的院子里最大一颗银杏树下埋了三个布偶,分别写着太后、皇帝和李欣玉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上面扎满了针。同时将你屋子里的香粉方子摘了一分一模一样的,放在她床底。你若是觉得她很危险,不妨试试某些老土的办法。”果然,老土的办法,总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唐子俊,你太无耻了,不过,谢谢你! 莫非的嘴角想要浮起一抹笑,却最终变成一丝冷厉。有些伤感的望着存香殿的方向,心中默默道:“我答应你的事,总会做到,不是为你,只是为了还你和李柚的孩子一个公道。” …… .(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章 冷宫,两个七秀弟子的对话(上) …… 夜深之后,殿里的人少了一些,榆钱给莫非送了件氅衣来,莫非紧紧拉着李柚的手,伏在他的床前睡着了。 榆钱轻手轻脚的将大氅盖在莫非肩上时,莫非惊醒了过来。榆钱心疼的道:“娘娘,回去歇歇吧!冯太医在这里,他们都在这里,皇上有什么变故,明仙宫一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莫非听了榆钱的话,心里浮起怪异的感觉,她当然知道榆钱口中的“他们”是谁。为了保护莫非,在唐子俊的帮助下,慕容云随将李柚寝宫周围甚至大部分可能的必要地方,都换成了慕容氏的人。这个举动很危险,也很嚣张,更让宫中许多人猜测,猜忌,想尽办法递消息出宫给自己的势力,然后,虎视眈眈。 莫非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榆钱让她回明仙宫的提议,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过脸去,有些好奇的问:“你害怕吗?或者兴奋吗?我很好奇,你们的想法。窃窃私语的宫人们说,慕容氏造反,北庸就要改姓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惶恐?” 榆钱有些惊慌的跪下,“娘娘何出此言?娘娘认为奴婢也会像那些人般猜测么?令公大人若是要……要谋反,何须静静等待皇上的伤势好转?此刻太后和皇上昏迷,哪里有比现在更好的良机?可是,自从‘他们’守住了寝殿,少主便再没有进宫,而是一直呆在令公府中,只让‘他们’保护娘娘……奴婢知道,令公大人是担心皇上和娘娘的安危,大人对皇上是一片忠心。” 莫非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很浅淡的一丝嘲弄。浅淡得连她自己都快要察觉不出来,她缓缓点头。以几乎难以听闻的低微声音说道:“忠心么?很不错的借口。”莫非知道,慕容云随绝对没兴趣来坐这片江山,当这个什么鬼皇帝,便是一个慕容家,已经让他觉得没了自由,更何况是关在这样一个巨大的笼子里。只是,慕容氏内部,芙蓉城方面,眼下不知道有多少声音。期盼着慕容云随的登顶。躲在令公府称病?亏他连这么幼稚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不过自己对他是从心底里感激的,若是慕容氏真的有兴趣坐上那个金闪闪的宝座,自己将置于何等艰难的境地啊。 莫非回头看着李柚,“李柚。你快醒过来啊!”。 莫非一眨也不眨眼地看着李柚。他长得真好看。第一次看到李柚的时候,是在御花园中,自己扮成孙静涛混进宫里救姐姐。正自以为是的和当时的羽林军副统领唐子俊“斗智斗勇”,李柚突兀的出现,自己跪在地上,只看见了他一片明黄的衣角。 第二次,又是在御花园,自己撞见了闻书香、鲜伶俐和李欣玉的争宠落水的闹剧。那才是莫非第一次看清楚李柚的样子――他身材那样颀长,步履间雄行阔步。英气逼人。面容却是偏于清秀的:剑眉星目,薄唇挺鼻。但配合他高大的身材,冷酷不羁的气质,自有一股浓重的杀伐决断之气和压迫感从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那时的自己对李柚没有一丝好感,甚至很是反感,但依然在心中暗暗诧异于他的好看,从而对于姐姐的心情表示一定程度的理解。 莫非的手轻轻抚在李柚的脸上,眉、眼、鼻、唇……眉毛那样浓,眼睛那样黑,鼻子那样挺,只是他的脸色,苍白成这样,看起来没有了当日的决断之气和压迫感,只觉得斯文秀气,因为斯文秀气,而透着一股子温润的气质。 莫非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心意,再一次想起姐姐,想起李柚,想起慕容云随,甚至想起唐子俊,然后,莫非再一次卑微自嘲的发现,若是李柚能醒过来,自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介意,真的可以放下一些事,好好的和他在一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 莫非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对榆钱说:“叫人去把玉妃娘娘请来,让她来见见皇上。” 榆钱愣了愣,皱着眉头,低声说道:“现在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玉妃滑胎,身子很弱,宫里……宫里都说她是不祥之人,现在请她来,只怕有所冲撞……奴婢觉得,是不是等玉妃身子好些了,或是,等圣上醒过来……” 莫非知道,玉妃的身子肯定很不好,一如她的心情。莫非也知道,宫里对滑胎这种事很忌讳,皇上都不能去探望滑胎的妃嫔,更何况还要到皇上的寝宫来。但莫非还是坚持要请玉妃过来:李欣玉,这个一心一意爱着李柚的女人,如今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也注定要永远的失宠,自己能为她做的,只能是在自己还有些力量的时候,让她来看看她一心挂牵的人,谁也不知道,见过这一面之后,还能不能再见。 莫非拉着李柚的手,没有看榆钱,只是淡淡的说:“李欣玉不过是个家破人亡的可怜女人。现在李柚伤成这样了,她的心一定很痛。为什么不能让她来看看,安安她的心呢?” 榆钱习惯了莫非的坚持和毋庸置疑,顿时不再犹豫,立时应声退了出去。 …… 几日不见,李欣玉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明显的瘦得有些过分。她原来是个丰腴凌厉的美人,现在陡然清减苍白了下来,又挂着满脸的颓败和焦急,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让人于心不忍。她想要跪下来向莫非行礼,莫非一把扶住她,对她说:“瞧一瞧皇上吧。” 李欣玉猛然抬头望着莫非,两行清泪无法遏制的从眼框里不停滑落。见她这个样子,莫非也觉得喉头直堵,鼻子直发酸,说道:“什么也别说,去瞧瞧皇上,不许哭。” 李欣玉抬起衣角拭了拭眼泪,轻轻的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李柚床边,跪在脚踏之上,她看着李柚,看了许久,低低说了一句,“臣妾对不起皇上,臣妾未能保住我们的孩儿……”话未说完,到底还是嘤嘤地哭起来。莫非一阵头痛,连忙走到门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天,眼中的晶莹渐渐在夜风中泯灭。 …… 沉默许久,莫非突然站了起来,远远站在门边黑暗阴影里的榆钱连忙迎了过来,莫非道:“带些人,我们去冷宫。” 榆钱明显僵了一下,却没有提出异议,而是很快的招来一队羽林卫。莫非听着他们身上甲胄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等他们行礼,便淡然却清晰的道:“去冷宫。” 冷宫还是那个冷宫,从北庸立朝,便一直屹立在永巷尽头那个仿佛永远光线不足的角落。冷冷的见证着一个个荣华富贵的衰落,或者一个个如烟花般璀璨女子的起起伏伏。 今日关在冷宫的,是闻书香。莫非很不想见到她,却逼着自己要去见她一次,最后一次! …… 车撵停在冷宫正门口,莫非搭着榆钱的手跳下车,抬头望见那块蒙灰的大匾,借着星光,隐隐约约能看清上面““乾西宫””三个大字。 常妃心慈,终究没有当场处死闻书香,而是将她关在了冷宫,等候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可莫非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在管事太监的带领下,莫非走进一间冰冷的石屋。闻书香果然没有睡,她抱着膝盖,坐在窗前的地上,望着窗外随着夜风忽闪忽闪的树叶阴影。莫非进门的声音并没有让她回头,她只是淡淡的道:“你来了?怎么这样久?” 莫非挥手让众人退下,低笑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闻书香终于回过头来,细细看着莫非,也笑:“没关系,请坐。”语气那样淡然平静,仿佛是坐在酒楼里等到了许多年未见的同窗。 莫非缓缓走到她身前几步远,就那样坐在她的身边,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真心觉得很可惜。” 闻书香低着头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是啊,很可惜。”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怎么恨你。就算你弄出明仙宫一连串的下毒事件,又借着南宫雪的手帕来陷害慕容云随,我依然对你没有多少恨意,只是很警惕。因为我一直觉得,就算你做这些,不过是为了争宠上位,在宫中,好像大家都要做这些事。没什么好奇怪的。”莫非望着眼前一片黑暗处,云淡风轻的说道,“可不知为什么,李欣玉的事,真的让我觉得你很恶心……”莫非顿了顿,叹了口气,依然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 闻书香双手环抱着膝盖,将下巴放在左边的膝盖上,静静盯着莫非的侧脸,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你信么?” 莫非的心脏猛的一跳,转头望着她,难掩眼中的惊异。 闻书香收回目光,虚无的盯着黑暗处,淡淡道:“我知道你是谁。在七秀,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我便在猜测,你是不是我在祖父书桌上看到的那一串被暗红的朱砂化掉名字中的那个‘莫非’?于是,我怀着新鲜和好奇,从鲜伶俐口中打听你的事,你出现在慕容家的时间怎么那么突然?见到你时,你又为了学剑那么执着,我猜,你应该就是她。” 莫非长大了嘴看着她,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未完待续) 第一五〇章 冷宫,两个七秀弟子的对话(下) …… 闻书香却仿佛感受不到莫非的惊讶,只是淡淡道:“我当时就在想,要不要杀了你呢?所以,鲜伶俐要在山上杀你时,我并没有很真心的要阻止她。后来我看到你那样的坚持,我也有些……有些不忍。于是我就想,其实你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只要你放弃,只要你离开七秀,你便不能强大,根本没有可能知道真相,更谈不上报仇,那么,何必非要你死呢?” 闻书香自嘲的笑了笑,“所以,木兰院门口时,我劝你放弃……可是,我还是低估你了,即便是我好不容易暗中安排,让鲜伶俐和你争执,弄得你不能舞剑,你竟然,还是进了宫,甚至,你开始查那些事……” 莫非渐渐平复心中的震惊,很仔细的听着,许多不明白渐渐有了答案。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的身世公诸于世,让大家都知道你是叛贼之后,让你做不成妃嫔。”闻书香摇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我左想右想,你有慕容氏给你撑腰,我很害怕这件事一挑明,大元帅反而大张旗鼓的请旨皇上重新彻查莫府案,那会不会查出来,莫府谋反的罪证,都是爷爷伪造的呢?爷爷一世英名……我不能打这个赌。” 莫非的拳头渐渐握紧,有些问题她很急迫的想知道答案,但她没有打断闻书香的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石屋中带着潮湿霉味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平复一些。 “太后向我打听你在七秀的事,大约,是因为你和明妃确实有些神似。”闻书香有些厌恶的挥了挥右手,仿佛要赶走令人恶心的苍蝇一般。“虽然老太婆对我很好,但那是她想平复自己的歉疚罢了!若不是那年她亲自到爷爷的书房和爷爷说了整整一夜的话。爷爷又怎么肯答应她做这样的事?又在那件事后,不管不顾的辞官归隐。是她害了爷爷,也害了我!” 莫非没有办法想象,那两个位于权利巅峰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能猜到,因为那晚的对话,莫家和杏花村,付出了血的代价。原来天策府只是一把刀,李柚和慕容府联手。花了那么大的劲儿,如今只是折断了这把刀而已。莫非恨得牙齿发痒,却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拳头,因为指尖已经划破了手掌的皮肤。她依旧没有打断闻书香。而是更加认真的倾听。她知道,今日的谈话,对她多么重要。这些年一直追寻的真相。终于要揭开她那羞涩的面纱了。 闻书香蹙着眉,淡淡道:“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告诉她。我只想冷冷的在背后瞧着你们。既然你能让元帅出手配合皇上灭了天策府,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能不能在我杀死你之前,查出些什么。甚至借着慕容氏的能力,向她讨回公道。” 莫非沉默了半晌。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很可惜。你看不到了。但是,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会向她讨回一样东西。她唯一能还给我的东西。” 闻书香侧头看着莫非,有意思的笑了起来,半晌,遗憾的说道:“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惜因为那件事,我们不能成为朋友。” 莫非却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道:“即便没有杏花村的血案,我们也不能成为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 闻书香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在宫中一向退让,我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你既然会为了李欣玉出手,并且,一出手便不给我还手的机会。你和她一向不和。” 莫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纠正道:“你错了,即便你杀了李欣玉,我或许也不会叹一口气。可是,你不应该伤害李柚的孩子。”莫非的拳头狠狠打在坚硬的石地板上,很肯定的重复了一句,“很不应该!” 闻书香闭着眼,细细回想着一些事,仿佛睡着了一般,很久才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宫里,有几个内监功夫很不错。” 莫非轻轻一笑,在唐子俊的眼里,你那几个太监的功夫,比三脚猫还不如。她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起身,望着她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你,还有什么心愿?” 闻书香嘴角浮起一抹笑,轻轻咬碎牙齿上的一颗药丸,淡淡道:“救李柚,替他生个孩子。如果……如果你还能回去七秀……这个,替我还给七七师父。”说话间,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嘴角浸出,她恍若未觉,有些艰难的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地上,“告诉师父,她嘱托的事,我没办法完成。”说完,将头轻轻的靠在石屋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平静的等待某一刻的来临。 莫非拾起地上的东西――入手冰冷柔润,竟是一块莹白的玉。莫非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将那块玉放入怀中,静静的走出木屋,开门之前,突然回过头来,轻轻说了句:“再会。”然后毅然拉开了石屋的门,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静静的往外乾西宫外走去。 看着莫非救这样静静离去的身影,看着石屋内闻书香头靠着石屋墙壁仿佛睡着的平淡。乾西宫的首领太监惊讶得半张着的嘴久久不能合上,他至今还深刻地记得,上一次莫非带了一众宫女太监闯进乾西宫,极为嚣张泼辣的将刚刚贬入冷宫的鲜美人杖杀。那一夜,鲜伶俐的悲嚎声惊动了整个冷宫。怎么这一夜,这样安静? …… …… 一踏进李柚的寝殿里,看到所有人愁眉苦脸的样子,莫非也愁眉不展。左右望了一眼,李欣玉已经走了。 李柚还是昏迷不醒,冯太医的话非常委婉,但莫非却听得非常明白,李柚要是再昏迷不醒,只怕就真的不好了。 莫非的心情很低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柚的手搁在丝被上。苍白得几乎没什么血色。莫非握住他的手,还是那样凉。 莫非太累了。闻书香的话让她的脑子有些混乱,她需要费些时间消化,加上好些天都没有好生睡过,莫非坐在脚踏上,开始乱七八糟的跟李柚说话,絮絮叨叨的。她从未想过会这样和李柚说话,从前他们之间总有很远很虚无的距离。可是,自从月胧纱李柚将她一把推在地上,他自己却被那一剑洞穿之后。那一道虚无遥远的距离仿佛也渐渐淡了,淡得快要消失无形。 窗外是浓浓的夏,握着李柚冰凉的手,莫非觉得背心一阵一阵的发冷。在这深宫之中。莫非一直觉得很冷。很孤独。 莫非低低的说:“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我连我娘的样子也记不得。我在乎的人都死了,小牛哥哥只怕也死了。我一个人到这里来。只有慕容蓝陪着我。可是慕容蓝也差点死掉。你一直都好好的,可又是因为我,刚刚和我亲近,也差点死掉。是啊,小时候,云随也是因为我掉进水里。差点死掉。也难怪他现在总是离我远远的。我根本就是个天煞孤星呢。……李柚,你快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都离你远远的。” 李柚要死了,莫非突然惦记起他的好来,她突然觉得,以前自己一味的疏远,竟然错过了李柚那么多的关怀:他不只一次的给病中的自己喂粥,喝自己煮的茶,在院子里听自己唱民间采茶的小调,用君王的威仪纵容自己一次有一次的犯错…… “李柚,你别死。你要是好好醒过来,我好好为你剑舞一场,只为你!”莫非越是念起李柚的好,越是害怕起来。她挖空心思,把从前的事都提起来,莫非想,要是他死了,自己就再不能告诉他了。好些事莫非以为自己从来不在意,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其实并没有。莫非记得自己册封昭仪那日,他失神的叫自己“莫莫”时自己心中的失望与难受,不光是为着姐姐,也为着自己。莫非连她从枫树上摔下来却被他远远看见的事都想起来,讲给李柚听。告诉他当时自己有多么尴尬。自己还李柚还甩了鲜伶俐一个耳光,想必李柚也是看见了的,不但没有怪责,还帮自己出气。最后,还抱着自己回明仙宫,可自己偏装作不在意,还故意用姐姐的事气他,气的他拂袖而去。只是自己还记得他说过,明妃是独一无二的。他对明妃的感情也是无可替代的。如今想起这样的话,没有当时的悲愤,却多了无奈与辛酸。 莫非一直说着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也许是因为害怕自己忘记什么,也许是因为怕李柚真的死了。夜里这样安静,远处的烛光映在帐幔之上,内殿深广,一切都仿佛隔着层什么似的,隔着漆黑的夜,隔着寂静的漏声,只有莫非在那里喃喃自语。 …… (宝贝发烧,今儿凌晨两点多闹到39.5°。唔,对,波兰和希腊的比赛刚刚结束,我和唐某人还在探讨为什么希腊少了一个人反而牛逼哄哄,如果点球进了那才叫戏剧神马的,电话便响了,然后我们再也没有心思看俄罗斯的那场比赛,轰隆隆的冲到楼下,忙了一晚上――喂药,物理降温,监测体温。今儿一大早带去医院,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是输液。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才哄得宝贝睡下,自己也撑不住,滚去睡了一下,计划六点起来码字,结果六点愣是闹铃响时愣是没起来。还以为自己要断更,还好最后还是码出来了。惭愧。本来不打算看今天的比赛了,但是该死的唐某人,他从宝贝睡了之后就开始睡,养精蓄锐睡到刚才才起床,然后很得瑟的让我看今天的赛程,荷兰vs丹麦啊,妹滴,更狠的是02:45那场啊,尼玛,德国vs葡萄牙,太可恶了,太讨厌了,有木有!!!然后我现在抓紧时间速度去睡一下!各位晚安!)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章 写的很好…… …… 李柚的手越来越冰冷,莫非止不住地哆嗦了起来:他如果死了,自己一定比现在更难过……是的,会非常难过,不只是愧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莫非赶紧逼着自己不要再想,赶紧逼着自己说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 其实她和李柚之间的事情真的很少,入宫这么久,两人私下的交往屈指可数,除开公开宴席上的会面,或是早些时候他为了姐姐莫名来明仙宫时偶有相见,其实他们之间原本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拿来回忆。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莫非想起自己病前给他画过一幅画。画了些什么?对了,一汪清泉,一轮明月,一树桃花,一位仕女,一张古琴。自己当时对画上那份寥落之意挺得意的。觉得唯有那样的画,才配得上那首诗。是呢,画上还有一首诗!莫非努力想着,口中一句一句低低吟诵: 君不见,红绡帐里相留醉,君可见,古寺青灯梦几回。叹不完红尘滚滚,伊人渐憔悴,诉不尽天涯茫茫,空洒相思泪。陌上芳菲,春去春又归,斗转星移,年年复岁岁。风吹人影碎,问君何时归。芳草葳蕤,柳絮纷飞,落花随流水。花容憔悴,执念成思,梦中可相会?酌酒一杯,尝尽相思滋味,清弦一曲,幽幽柔情似水。人道是,陌上花开缓缓归,却不料,形单影只空泪垂。一年一岁独徘徊,三春三月忆湘妃。逝者如流水,回首往事已成灰,清波漫碧水,月圆人缺难成寐。不知谓,又蹙娥眉。杜鹃声声催,何所悲。云月依偎,不见故人回。北原溪畔弄香佩,春风又吹,寂寥冷了谁?辗转迂回蝶纷飞,故人又回,温柔给了谁?曾经沧海难为水,天涯明月,相思寄与谁?临溪素手画眼眉,一抹妩媚。梳妆为了谁?一阕相思红尘醉,几度离合喜和悲。斜阳阡陌两相映,明月弦琴共相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问一江春水,离愁别怨谁是谁非。留一缕执念。相逢相知何年何岁。…… 一想到最后那一句,莫非心中突然惶恐了起来,不敢念出来。她将李柚的手靠在脸上,轻轻叹了一口气,皱眉道:“那一句真不吉利,以后再也不写这样的句子了!” “写得很好……” 莫非自言自语大半宿了,难得有人搭腔,一时刹不住反问:“哪里好了?” “回眸……问君……能否……牵手下一个……轮回……这一句。写得……很好……” 莫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张大了嘴巴瞧着李柚。瞧着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的声音很小,可是字句清楚,神智看上去也很清醒,眼睛虽然半睁半闭,可是正瞧着莫非。 莫非愣愣的瞧着李柚,瞧了半晌,轻轻将贴在自己脸上的李柚的手细心的放在丝被上,然后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最后终于跳起来大叫:“啊――” 寝宫内外一片大乱,从太医到宫女太监再到羽林卫,一众人等全部呼啦啦冲进来了,冯太医以为李柚伤势更加恶化,着急地冲上来:“皇上怎么了?皇上怎么了?” 榆钱一把将颤抖的莫非抱住,安慰道:“娘娘别怕,太医们会救皇上的!” 莫非一把推开榆钱,伸手指着李柚,手指一点一点的,口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柚躺在哪里,面无表情地瞧着莫非,终于翻了两个白眼,微微闭上眼睛。冯太医已经喜极而泣:“圣上醒了!圣上醒了!快!快去把药端来,快!圣上终于醒过来了……” 冯太医说过,只要李柚醒了,便有救了。整个寝宫都沸腾了,所有的人精神大振,羽林卫们松了一口气,宫女太监们奔走相告,比年节里得了最丰厚的赏赐还要高兴。太医院一片乱,本来祝太医领了几位太医一直守在太后那边,得了消息也只留了两位太医守候,祝太医领着其余人等尽数奔往李柚寝宫。 服侍着李柚用了药,太医们又重新请脉,斟酌重新写药方,走来走去,嗡嗡地像是捅了马蜂窝,一片闹腾。莫非远远看着,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只是眼角含着泪,嘴角又带着笑。榆钱哭了起来,她扯着莫非的衣袖,“恭喜娘娘,恭喜娘娘,守的云开了!” 莫非被她扯得有了几分清醒,低声在她耳边道:“快去令公府传消息,令公大人的病是时候该好了。” 榆钱愣了愣,连声“哦”着小跑着出了寝殿。 莫非回头,见李柚正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瞧见这个表情,莫非想,李柚果真是没事了。唐子俊的什么鬼灵药,差点被他吓死。还好没事。莫非胡思乱想着,一时松了精神,只觉得眼睛要睁不开了,转身就往寝殿外走去。 “你……去哪儿?” 李柚终于说话了,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太医们顿时住口,一齐转头望向莫非。 “回去睡觉……”莫非一时没醒过神,直觉的答了一句。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一屋子安静,一屋子的眼睛都看着她。莫非极为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往床前走了两步,万福了一礼,道:“请皇上保重圣躬,好好休息,臣妾先告辞了。” 李柚没有答话,莫非只好傻傻的保持着万福的姿势,只是蹙着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微抬头望向他。 李柚勉强抬了抬手,道:“都……退下吧。” “是”众人应诺,都倒着往外殿退去,莫非也要跟着退出去。 “你……留下!”李柚的手指无力的指着莫非,莫非只好停住脚步。 片刻,寝宫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莫非有些尴尬,她抬头望着李柚,轻声道:“皇上……” 李柚微微闭着眼,拍了拍身边的床。 莫非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李柚。 李柚面无表情的道:“不是要……睡觉么?这床……够大。” 莫非的脸红了,愣了半晌,忍不住问:“皇上,按规矩,臣妾是不能睡在这里的……” 李柚一脸不以为然:“朕的话……就是规矩。上来。” 这倒也是。 莫非觉得自己的眼皮实在已经睁不开了。几天没有休息,一松神,恨不得立即倒在地上睡过去算了。顿时也不再多想,一把将厚厚的纱帐扯了下来,爬上床去。莫非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李柚的伤口,好在床真的很大,莫非缩在靠里的角落,没几下就睡得沉沉的。 …… 醒来时殿里静悄悄的,莫非有些迷糊的唤道:“榆钱。”没有人应声,莫非突然想起什么,猛的坐了起来,左右一看,不是做梦,自己的确是在李柚的寝宫睡着的。此时李柚并不在床上,只有她独自一人。 他伤得那样重,会去哪里?莫非心中漫起一阵惶恐,连忙起身,慌张的朝外走去,拉开寝殿的门,迎上一张带着熟悉笑意的微圆的脸庞。榆钱连忙道:“娘娘醒了,皇上特意吩咐我们不许打扰。” 莫非听得出榆钱话中的惊喜,却没有心思解释,只是问:“皇上呢?” 榆钱笑道:“娘娘太累了,睡了两天两夜了。皇上正在早朝。” 莫非收起眼底的担忧,看了看门外守卫的羽林卫,已经彻底换了,不再是慕容府安插在宫里的人了。她将榆钱拉进房里,低声道:“皇上伤得那样重,怎么能去早朝呢?” 榆钱摇头道:“昨儿天还没亮令公大人便进宫了。皇上让人扶他到隔间和慕容少主谈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内殿休息,今儿一早便按着时辰去早朝了。” 莫非沉默半晌,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对榆钱道:“我们回去吧。”不等榆钱说话,莫非便走出点去,命人备车撵。 在回明仙宫的路上,榆钱说,常妃神色焦急的来找过她。听闻皇上醒了,又知道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这才离开。莫非知道常妃找她为了什么。闻书香在冷宫自尽,常妃掌管六宫,不能不来过问一句。只是就算是太后问起,自己也只会一问三不知。 …… 回了明仙宫,莫非先去看了慕容蓝,慕容蓝恢复得很好,莫非和她聊了几句,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从闻书香那里听来的事,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回了自己殿里,本想再睡睡,恐怕是因为睡得太多了,虽然浑身上下的没力,却也睡意全无。对镜坐着,默默瞧着镜中消瘦的自己,莫非有些淡淡的迷茫。 要是杀了太后,李柚会怎么样? 本来李柚的感受,莫非一点儿也不在意,可是经过这次挡剑,莫非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的感受,其实她是在意的。如果他死了倒干净,自己杀了太后陪他死好了。可现下他活过来了,有些债,自己又不能不去讨回。可如果去讨了,必定是不能和李柚在一起了。在李柚快要死的时候,莫非才知道自己原来挺在乎他的。 “哎……”莫非愁得不得了。吃也不想吃,睡也不想睡,画室、剑舞、美酒仿佛都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想要呆出一个答案来,直到万公公的声音远远透了进来――“皇上驾到――” …… .(未完待续) 第一五二章 酒后失言,嫌隙顿生 …… 早朝后李柚本来要去御书房的,被慕容云随挡了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毕竟伤势刚刚才有些起色,慕容云随坚持让他多休息几日。李柚执拗不过,又有些挂心寝殿中熟睡的人,便不再坚持。回到寝殿,见莫非已经离去,自己昏睡了这些天,此时左右睡意全无,便起驾去晗宁殿探望太后。 太后已经醒了,常妃和梅雪寒正伺候着太后梳洗。李柚见太后头发湿漉漉的,有些不解。常妃极为善解人意的看到了李柚的疑惑,将他拉到殿外,附在他耳边解释了一番。李柚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妥当,终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转头很认真的向跟在身旁的万金说道:“朕的旨意还没到君洲么?让王卫把手头的事情处置好了赶快给朕滚回来。原说他就够不像话的,可这些羽林卫小崽子还有更不像话的,被人混进晗宁殿给太后下了药都不知道,也该让他回来好好调教调教了。”万金只低着头应了是。 又在殿中和太后说了会儿子话,太后见李柚脸色不佳,便催促他尽快回去休息。李柚瞧着太后精神劲儿好了些,便让梅雪寒去唤了南宫雪和洛昭容来,与常妃一道陪着太后在园子里打起马吊来,这才起驾往明仙宫而去。 因为伤势太重,他的脸色仍旧苍白没有血色,人也瘦了一圈,连眼圈都是乌青的。莫非本要将他迎到内殿休息,李柚却牵着莫非的手缓缓在院子里散起步来。莫非见李柚神情有些古怪,忍不住担忧道:“皇上伤势未愈,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李柚知道她误会了,握住她的手道:“身子还好。没那么弱,太医也说了。躺了那么久,多出来走走也是好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见莫非眉目间还有些担忧和疑惑,忍不住道,“朕适才去给母后请安了。” 莫非心里猛的一跳,面上流露出的担忧却不是假的,只是担忧的事情不同,“太后身体如何?说起来,臣妾一直没能去给太后请安,实在有罪。” 李柚失笑道:“母后没事。不知是哪个大胆的。还是哪个粗心的,在母后的药中混入了大剂量的蒙汗药,所以,母后才一直昏睡。祝太医一直诊不出病症。所以一直不敢用药。估计他即便猜到了,只是不敢那么放肆。今儿一早冯太医过去给母后请脉,一大碗水泼了母后满头满脸。母后自然醒过来了。” 莫非楞了半晌,不由对此刻大约还在赶往司兰路途上的唐子俊生出无限敬仰――那么紧张的时刻,竟然还能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真不愧是……唐门第一高手。 …… 两人坐在园子里说了会儿话,李柚又问了慕容蓝的伤势,万金便提醒:该用午膳了。李柚让明仙宫的小厨房做些吃食。莫非借着午膳的时机,将闻书香毒害李欣玉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为私自处置闻书香一事请罪。 李柚放下银著。沉默了很久,淡淡道:“闻书香毒害皇子。陷害妃嫔,又在宫中行厌胜之术,本该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念在她是功臣之后,又知错自尽,对外便说是病逝吧,厚赐族人,也算给闻太师留些面子。” 莫非眯起眼掩住眼中凌厉的光芒,口中温婉道:“皇上仁厚。”说着,索性为李欣玉和江裳求了情。 李柚端起冰镇酸梅汤饮了一口,笑着道:“后宫这些小事,以后你做主就好了。”说着捉住莫非的手道,“今儿朕已经让礼部择吉日上折子来为你请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护驾有功,又……”李柚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见莫非脸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道:“朕打算,先封你为妃,至于封号,你想想有什么喜欢的么?” 莫非有些惊讶,想起自己即将做的事,便有些不适应,想了一想,推脱道:“皇上问过太后了么?”见李柚略一怔忪的样子,莫非心底有了底,只道,“臣妾并没有什么功劳,这次还犯了这样大的错,险些害了皇上,封妃的事暂时缓一缓吧,只怕太后也不会同意。” 李柚没有答话,眯起了眼,将眼前琉璃盏里的冰镇酸梅汤喝得一干二净,然后起身离开了。 …… 没过几日,李柚请准太后,赐李欣玉封号“淑”,太后也觉得她受了委屈,接连颁赐了好些珍玩给她。然而因为议政王李贤的失势,李欣玉终究不可能再次获宠,存香殿一如既往的冷清,充满了秋日的萧瑟之意。 莫非望着头顶渐红的枫叶,这一转眼,便又入了秋。 李柚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政务繁忙,却还是会经常到明仙宫来。只是封妃的事果然还是被太后压制了下来,李柚还是给了莫非协理六宫的权责,常妃对后宫之事极少过问,后宫的实权几乎全部掌控在莫非手中,加上慕容氏在朝堂之上风头更胜,明仙宫一日热闹过一日。莫非却一日烦闷过一日,不知道这样的热闹繁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年秋,朝中发生了两件大事。偏巧这两件大事,都足矣震撼莫非。 第一件事,是大元帅慕容霸秋洒然辞官,云游四方去也。是啊,天下兵马大元帅,在议政王李贤贪墨案尘埃落定后,因平定君洲有功,又封了世袭定国公。慕容氏势力太过强大,若再立功,便要异姓封王了。在这样的觉悟下,慕容霸秋正式将家主之位交与慕容云随。自请辞去帅印,云游四海。李柚极力挽留一番,只能“勉为其难”的准奏。并加封慕容云奇为镇西大将军,官居正三品,镇守涿郡。 莫非和慕容蓝坐在茶轩喝酒时细细想了想,觉得这是件好事,只是父亲远游,身为子女却不能送上一送,终究是有些遗憾的。 第二件事,其实也是第一件事的余波。皇帝正式赐婚公主李渔和慕容云随,令礼部择良日完婚。这个消息是南宫雪带来的。陡闻这个消息,莫非以为自己早已经放开了,没想到心口还是狠狠的刺痛了一下。南宫雪在莫非的画室大哭了一场。莫非有些于心不忍,便让榆钱拿了陈年的霜迟酒来,两人大醉了一场。醉中莫非仿佛对南宫雪说了许多话,只是第二天醒来头痛得紧,说过些什么又不记得了,瞧见南宫雪已经走了,便又摇摇晃晃的回寝殿又睡了一场。 …… 躺在床上,莫非恍恍惚惚记起些昨晚醉中的话,南宫雪说:“慕容少主生来就是要当驸马的。” 莫非仰着脖子到了一口酒,舌头打结的说:“谁说的?其实你和她是最有希望成一对的。都怪我,选秀那日我若是早些提醒你,你一定不会被选上。我怎么能妒忌你呢?我怎么能吃云随的醋呢?”…… 莫非猛的坐了起来:“遭了!” 刚刚伺候她躺下的榆钱吓了一跳:“娘娘不舒服么?奴婢已经让小厨房熬了醒酒汤,娘娘先歇歇。” 莫非胡乱的踩上踏板上的绣鞋往外走去,边走边问:“南宫雪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妥当?” 榆钱慌忙跟了上去,心头细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充媛娘娘天还没亮就走了,没觉着什么,只是,脸色特别苍白,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 莫非心知不妙,忙朝门外候着的小侯子吩咐道:“准备车撵,去染菊殿。” 不出所料,南宫雪的贴身丫鬟曼珠出来说,雅充媛去给太后请安了。莫非心头叹息:便是不想见,也不至于撒这样得谎,一身酒味还没散掉,如何去给太后请安?何况,你哪次去给太后请安,不带着曼珠的? 莫非知道南宫雪必定是在怪她。也难怪,若是自己突然得知自己一直引为知己的人原来一直在骗自己,也会恨得牙痒痒的。此时也没有办法,唯只希望她的气能快点消下去。莫非并不揭穿曼珠的谎言,笑着向曼珠道:“替本宫转告你家娘娘,就说我慕容云菲永远当她是好姐妹,希望她得闲了常来明仙宫坐坐。”见曼珠躬身应了是,才摆一摆手让车撵回去。 一路上,莫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和当年做过的事,只觉得十分怅然。注定是要对不起南宫雪了,只希望她的恨,不要太久。又想起慕容云随就要做驸马了,心情更加烦乱。一掀车帘,唤道:“停下。” 找不到小牛哥哥,如今慕容云随做了驸马,也许自己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等自己向太后讨回她欠莫家的东西,李柚必定再也容不下自己。自己终究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样也好,身为天煞孤星的自己,不是应该早有孤独一世的觉悟么?何况,莫非嘴角浮起一丝温暖:不是还有姐姐么? 若是能活着向太后讨了债,便带着姐姐远远遁入山林,再也不问俗世。 莫非站在太液湖边,远远望着湖中的月华宫,心潮起伏。 ……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章 公主营帐中的争执 …… 入了深秋,李柚的身子已经痊愈,莫非在太医院的悉心照料调理下,竟也脸色见好,身子也仿佛重了一些。这几日宫中忙着预备东山围猎,李柚见莫非气色甚好,极是欢喜,说:“这次东山围猎,你随着朕去吧。”莫非正是在宫里闷得慌,连忙欢喜应了。李柚又笑道:“李渔知道云随要去,哀着朕要随行,朕也准了。礼部定的吉日就在开春,姐姐却连这几日都等不了了。”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莫非的心情瞬间低落。她曾远远见过李渔,是个风姿卓绝的人。听说生得极美,又是个开朗爽利却又不失谨慎的人,在几位公主中风评最好。如此佳人,再加上她公主的身份,宫里的小宫女们都说,李渔公主是最配得上慕容令公的人了。莫非笑:“终于可以仔细看一看传说中的渔公主了。怎么说也是要做臣妾的嫂子,一直还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呢。” …… 莫非自入宫后,这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宫门。慕容蓝陪着她坐在皇帝后面的车驾上,自是又喜又叹。偶然从车帏之间望去,天子出猎,九城戒严,坊市间由护城军各营,会同羽林卫,由从君洲赶回来的羽林统领王卫统领跸警。御驾所经之处,街旁皆张以黄幕,由羽林卫亲兵把守,别说闲人,只怕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虽然只是到东山围猎,李柚专程说了一切仪仗从简,远远望去,依然满眼迤逦仪仗銮驾,由护城军神机营拱卫。行列连绵十数里。千军万马中只听见蹄声急沓,车轮辘辘。却不闻一丝杂音,可见军纪谨肃。 抵达东山脚已是入夜,营帐连绵亦是数里,松明火炬亮如白日,连天上一轮秋高皓月让火光映得有些黯然失色。营帐扎在东山脚下离著名的玄珠湖不远的一大片平野旷原之上,月高夜静,只听火堆里硬柴燃烧“噼叭”有声,当值兵丁在各营帐之间来回梭巡,甲铠上镶钉相碰叮铛之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深黑影子投在帐幕之上,恍若巨人。 莫非静静坐在一座豪华的营帐中,就着明亮的灯火,细细煮好一壶茶。再慢条斯理的倒在杯中。双手递给对面一个华丽的女子,口中道:“请公主殿下品尝。” 莫非对面的女子正是李柚的姐姐,慕容云随即将过门的媳妇――李渔。 …… 刚刚从李柚的营帐出来。慕容云随正要回去,却见慕容蓝站在公主营帐前,和公主的贴身侍女典伊说笑着。慕容云随皱了皱眉,他不会奇怪为何李柚会专程将公主的营帐安排在他和李柚营帐的必经之路上,毕竟尽管谁都不说,但谁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专程从扬州城赶回央都城缠着李柚要参加这次围猎是为了什么。他只是很奇怪。慕容蓝为何会在公主营帐前,为何会和典伊那般熟悉。 慕容云随沉默片刻。向慕容蓝走去。 慕容蓝见慕容云随过来,向典伊告了个罪,远远迎了过去,伏在慕容云随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慕容云随神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忍不住呵斥了一句“胡闹!”便愤然转身要走。慕容蓝紧紧拉着他的袖口哀求了一阵,又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慕容云随手中。慕容云随神色变幻莫名,沉默许久,才跟着慕容蓝朝营帐走去。 典伊见慕容云随跟着慕容蓝过来,又是紧张又是高兴,正要进去通报,突然想起慕容昭容在帐内做客,若是让她见到慕容令公私会公主,似乎不太好。还是稍后向慕容令公禀明,待慕容昭容离去,再去相请一聚吧。 …… 李渔将茶水接在鼻尖闻了一闻,明亮的眼睛望向莫非,笑道:“好香。”说着竟是一口将茶饮尽。莫非大惊失色,来不及出言阻止,“噗――”的一声,刚刚入口的茶杯李渔一口喷了出来。 “殿下,您没事吧?”莫非顾不得被喷了满身的滚烫茶水,惊呼出声。 “好烫好烫!”李渔跳了起来。 便在此时,帐门一掀,伴着典伊的惊叫和慕容蓝倒抽冷气的声音,慕容云随的身影风也似的刮了进来,见李渔还张着嘴在用手使劲儿的在嘴边扇风,连忙倒一杯凉水递给李渔。目光却凌厉的瞪着莫非,冷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怎可对公主殿下如此无礼?” 莫非没有解释,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李渔看见慕容云随脸腾的一下便红了,接过凉水几口喝了下去,放下茶盏,连忙向慕容云随解释道:“不关慕容昭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李渔这才注意到莫非身上的茶水,连忙取下腰间的丝帕去擦,一脸歉疚道:“十分抱歉!初次见面,竟然这样失礼。昭容莫怪。” 莫非心想这位公主果真如传言般的开朗爽利,却未必是谨慎的。她却不知道,这是她初次和李渔正式会面,何尝不是李渔初次正式见她这位小姑子。对于慕容云随的这位未来媳妇儿,莫非或者有些好奇,或者有些隐隐的妒忌。但对于平日高贵高傲的李渔而言,此时心中的情绪绝对是紧张居多。 莫非依然没有理会慕容云随,尽量温婉的拒绝了公主殿下的擦拭,摇头道:“是云菲思虑不周,将滚烫的茶水递给公主,云菲万死。” 李渔还未答话,慕容云随突然朝莫非道:“果真是思虑不周才好。”不等莫非答话,慕容云随已朝李渔温言道:“公主可还好?是否要传随行太医来看看?” 莫非的拳头都捏紧了!第一句也就算了,这一句质问,算是什么意思? 李渔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有些尴尬的道:“我真的没事。太平猴魁是要滚烫着抿着喝味道才好,是我心急了。云随,你怎么来了?” 慕容云随正要说话,莫非一步向前,刚好挡在李渔身前,手握得很近,语气却很平静:“慕容云随,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果真思虑不周才好?我会故意害公主殿下么?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听见这样直接的充满怒火的质问,李渔直接石化了。慕容蓝和典伊更是惊讶,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缩在角落静观其变。 慕容云随清清淡淡的看着她,冷冷道:“不是最好。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虽然尚未成亲,她却已经注定是你的嫂子,我慕容云随的女人,我希望你对她,多些尊重。”石化的李渔突然觉得一股春天般的温暖在心底化开,直要把她的人化开,她整个人都酥软了。 站在她身前的莫非却是和她截然相反的感受,虽是深秋,却仿佛坠入寒冬,寒凉之意从脚尖漫上头顶。这种寒凉之意却叫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我明白了,我会加倍尊重公主殿下的。只是……”莫非再次向前一步,抬头紧紧盯着慕容云随的眼睛,问道:“敢问三哥,如今父亲已经远游,我母亲的灵位,却是何时可以迁入慕容氏族祠堂?” 李渔突然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有些茫然的望向慕容云随。 慕容云随轻轻蹙着好看的眉,缓缓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别在公主殿下面前失仪。” 莫非失笑,“公主殿下不是我的嫂嫂么?又不是外人,我在此处问三哥有何不可?何况,你我若是今日一别,隔着厚厚宫墙,这些话,我要何时才能问你?” 慕容云随有些薄怒,“无论何时都好,现在都不是适当的时候。” 莫非猛的转头,朝李渔万福行礼,沉声道:“公主殿下是慕容家未来的主母,还请公主殿下为我做主。”李渔不仅迷茫,表情更是难以掩饰的尴尬了起来! 慕容云随喝道:“云菲!”随后朝李渔道:“公主殿下恕罪!”说着一把拉住莫非的手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道:“我们出去再说。” 莫非一把摔开慕容云随的手,“令公大人,我虽然是你的妹妹,你别忘了,我还是皇上的妃嫔,你这样拉扯,我大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 慕容蓝听不下去,咬了咬唇,上前道:“娘娘,还是出……” “你住嘴!”莫非厉声喝止,眼神瞧也没瞧慕容蓝一眼,只一字一句朝慕容云随问道:“我只问你,我娘的灵位,何时可以迁入慕容氏的宗氏祠堂?” 慕容云随冷冷看着她,也一字一句的答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你,以你母亲的身份,永远也别想进慕容氏的祠堂!除非她能得到赐封,摆脱贱籍,不过,人死灯灭,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你能回府,蒙父亲赐姓,已经是天大的荣耀,知足吧!” 莫非蹭蹭后退数步,突然失笑,“好!这便是你当上慕容氏的家主给我的答案么?好!好!!”莫非说完,转身朝帐外跑去。 在李渔与典伊一片迷茫无助中,慕容蓝和慕容云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慕容蓝向李渔告罪,连忙追了出去。 …… .(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章 决裂 …… 深秋的玄珠湖有别样的美感,特别是当美妙的玄月越过剩下不多枯黄叶子的树梢悄悄挂上天幕,又清晰的在湖面投出的温柔清亮的倒影,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然而此刻的东山围猎大营,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这番美景,他们只关心,最大最豪华那座营帐里那个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的雷霆之怒到底该如何平复。负责镇守在莫非营帐外的羽林郎队长李乐明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身旁有碎了一地的茶盏,身上有湿淋淋的水渍,很轻易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王卫掀开帐帷走了进来,看也没看地上的人一眼,冷静道:“启禀皇上,羽林卫有整整一个队的人去追娘娘,即便不能追回,至少可以保证娘娘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李柚甚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他的眉紧紧蹙着,他当然不仅仅是对莫非安危的担忧,而是面对有些事自己身为皇帝却不便插手也不能插手的隐怒。因为这种隐怒的源头,他甚至不能亲自去追回莫非。 从典伊的口中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又从李乐明口中知道莫非回到自己营帐之后又和慕容蓝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然后才会突然冲出营帐,抢了一匹骏马绝尘而去。事涉慕容家族内部事务,即便自己的姐姐即将嫁入慕容家,身为帝王的他也不便干涉这个百世之家的家事。何况,听典伊的口气,莫非生母的身份,仿佛甚为尴尬。 万金谨慎的掀开帐帏走了进来,低声禀奏道:“皇上,令公大人在外求见――” 李柚深深吸了两口气。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朝万金道:“宣。”。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少这样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并不是件好事。他皱了皱眉,朝营帐中的两人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有消息即刻来报。无论任何时候。” 王卫应了声是,脚尖使劲踹了一下李乐明的屁股。完全吓得傻住的李乐明连忙谢恩爬了起来,和王卫一起退了出去。 …… 常妃静静的转动着手上的紫砂茶盏,看着对面若无其事吃着芙蓉糕的莫非,看着她身上的风尘仆仆,心情有些复杂。沉默了一段时间,终于忍不住柔声道:“昭容还是快些回去吧……” 莫非将手上的芙蓉糕往白底染金荷花纹瓷盘里一扔,仿佛突然没了胃口。拿起手边的紫砂茶盏,将里面放得有些凉的菊花茶一口饮尽,淡淡笑道:“姐姐这里真好,什么都这样清幽,菊花茶芙蓉糕,我都喜欢。” 常妃拢一拢鬓角,蹙眉道:“跟着圣驾去东山围猎,却漏液私自回宫,这可是大罪。我这里你何时不能来?入宫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来过几次。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是来让我为难的么?” 莫非略牵了牵唇角算是一笑,也不理会,只拣了另一个白底菊花纹瓷盘里的透明糕点咬了一口。点头道:“还有这冰菊糕,隐隐有菊花的香味,又没有压过薄荷的香气,丝滑可口。很好吃。姐姐这里的小厨房可比明仙宫强多了……” 常妃打断她道:“妹妹!” 莫非笑道:“不知怎的,近些日子特别能吃,晚膳明明吃了两条玄珠湖特产的烤鲮鱼,可此刻却还是这样的饿。”说着又端起宫女刚刚送上来的银耳羹一勺一勺不客气的用了起来。 常妃有些恼火的揉了揉眉心,不知该如何劝说。 一阵秋风拂来,金辰宫中长长的落地纱缦高高扬起,殿内的灯火也随风晃了一晃,有宫女轻移莲步走到白色蝉翼纱窗前正要关上窗,忽然“呀!”的一声惊叫起来。 常妃正有些烦心,被这一声尖叫唬了一跳,不由极少见的脸色浮了怒气。常妃的贴身宫女紫菡见常妃面色有异,连忙斥道:“做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想活了!” 窗边的宫女连忙跪下请罪,见紫菡移步过来,面色惨白的指着窗外,带着哭腔道:“回禀娘娘,窗外有……有……” 便在此时,一个清脆若玉珠落盘的声音在窗外响亮道:“奴婢慕容蓝冒犯求见常妃娘娘!请娘娘不吝一见!” 金辰宫中的宫女太监和守卫在宫门外的羽林卫都吃了一惊,不知道慕容蓝是怎么进到金辰宫里并且还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到了主殿之外的。 任是常妃高远宁和,一向温和,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微变。她转眼望向莫非。莫非眯着眼没有作答。 常妃极不自然的一笑,和声道:“慕容姑娘请进来说话。” 慕容蓝进了主殿,叩了礼,见了莫非也不吃惊,目视左右。常妃摆一摆手,除了紫菡,殿中侍候的宫女太监一应退了出去。 莫非端起菊花茶盏,眼帘微垂,语气淡淡地慵懒而疏远,似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怎么还敢跟来?” 慕容蓝神色如常,含笑道:“娘娘将剑放在脖子上威胁羽林卫们退走,这等招数,少主十二岁就会用了。只是我每次都跟着,也没见他那一剑真的从脖子上割下去。” 莫非心中一刺。少主少主,又是少主!莫非斜斜横了慕容蓝一眼,顾不得常妃在场,冷声道:“你既是那么忠心于你的少主,何必随我入宫?此时又何必还要跟着我?” 慕容蓝咬一咬唇,并没有立刻作答。 常妃略略尴尬,不由赔笑道:“慕容姑娘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妹妹何必如此。” 慕容蓝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平静道:“请娘娘跟随奴婢回东山营地。” 莫非轻哼一声,缓缓直起身来,“本宫偏就不回去。” 慕容蓝脸色微微一变,深深看了莫非一眼,随后已是如常的神色,她想了一想,才道:“娘娘刚才的问题,奴婢应该回答。奴婢跟随娘娘入宫,是少主的吩咐,奴婢自然要遵从。奴婢此刻跟着娘娘,是为了请娘娘回东山。娘娘在公主面前和少主争执,一怒之下离开东山,此时必定会传到圣上耳中,圣上就算不降罪少主,也必定对少主心生不满,甚至有所猜忌。奴婢现在说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奴婢并不怕死,但请娘娘看着奴婢陪伴娘娘多年的份上,不要为难少主,不要为难奴婢。” 莫非眯着眼沉默了许久,抿了抿唇,含笑垂下了眼帘,唯见唇角浮起一抹笑意,似露非露,似喜非喜,艳若桃李,她缓缓起身,悠远而又缓慢的问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只是因为他的吩咐?在你心里,我终究是个外人么?”莫非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心酸。 慕容蓝一直沉默,并没有反对她的话,只是等着她的一个答案。 莫非突然止住笑,看着慕容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想听你亲口说,你是不是和他一样,从来没有当我是慕容家的人?你留在我身边,只因为他?” 慕容蓝抬起头来,看着莫非灿若星辰的眼眸,冷静的回答道:“娘娘既然问了,奴婢也不需要再隐瞒。事实上奴婢只是慕容府的丫鬟,一直是。所以,奴婢只是慕容少主的丫鬟。娘娘,您是尊贵的天家妃嫔。在奴婢心中,娘娘本来就不是慕容家的人。” 莫非仿佛有些失去力气般后退了几步,堪堪被常妃扶住。常妃的面色甚为尴尬,甚至有些苍白。只是事涉慕容氏的家事,她确实不便插言。 莫非站直了身子,倦倦一笑,复又跌坐在椅子上,懒懒道:“那么,你走吧。” 慕容蓝垂着双眸,嘴角浅浅浮起一个笑,恭谨道:“还请娘娘移驾,一整队羽林卫,正在金辰宫门外候着,只等送娘娘回东山。” 莫非忽然生出不耐烦之色,一挥手道:“本宫今儿便歇在金辰宫了,你爱走便走!去陪你的少主去。待皇上回宫我自会去请罪,顺便求皇上将你发回慕容府去。本宫身边,容不下你的清高。” 或许是莫非的语气太决绝了,慕容蓝的面色终于变了,她静静跪下,诚恳道:“元帅对娘娘有恩。娘娘不该陷慕容氏于困境。还请娘娘恩典,随奴婢回去。奴婢在东山营帐对娘娘有所冒犯,奴婢甘愿受罚。事后娘娘要赶走奴婢,即便要杀了奴婢,奴婢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莫非有些昏沉沉的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站起身,有些踉跄的朝内殿走去。紫菡惊恐的望向常妃,常妃点一点头,紫菡连忙跟过去扶住莫非,带着她往寝殿而去。 常妃静静的看着满脸尽是失望之色的慕容蓝,沉默片刻,道:“你随我来。”言罢径直朝偏殿而去。 慕容蓝抬头望向常妃的背影,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磨,连忙垂下眼眸,挂着一脸失望随着常妃而去。 …… .(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章 出卖(上) …… 秋日的凉风,浓了桂香,红了枫霜。此时,金辰宫外已经恢复了平静,宫人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继续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秋风吹拂,伴着月色簌簌飘下几片枯叶,但并不影响寂静的院子里两人缓缓散步。 这样的爽利的秋日,仿佛真的是散步的最好时机,但慕容篮却并没有这个心情。她看着前方穿着一身浅紫色滚金蜀绣对襟襦裙的女子,这个宫中分位最高,跟随皇上最久,深得太后信任的女子,却因为身世的羁绊始终未能登上中宫之位。但她却始终温婉贤良、中正平和的替太后,替皇帝将后宫繁琐之事料理得仅仅有条。这个女子此时正沿着金辰宫里的莲池一路行走,仿佛正在贪看这美好月色,四周草木葱翠,却独独有股冷清之意自莫非背心升起,更有无名秋虫唧唧作声,令她倍觉烦心。 慕容蓝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紧张,忽然顿住了脚步,淡淡道:“常妃娘娘不是带奴婢来欣赏月色的吧?” 常妃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慕容蓝,只是温和的笑道:“可愿陪我去一个地方?” 慕容蓝愣了一愣,不意常妃竟然问了这样一句,她想了一想,轻声道:“奴婢要回东山营地。” 常妃轻轻一笑,以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她,神色复杂,片刻才收回目光,淡淡望着不远处一处琉璃灯盏,叹道:“实在想不到慕容家有你这样忠心的人。本宫……”常妃似乎想起某些往事,神色间有些枉然,片刻又恢复平静,“本宫很是羡慕。也很钦佩。你明知道自己回了东山大营也帮不了你家少主什么忙,还必定会受罚。也坚持要回去。这……很好。” 慕容蓝有些惊讶于常妃的话,沉默片刻后,轻轻一笑。摇头道:“慕容蓝是慕容府的奴婢,从小跟着元帅,跟着少主。奴婢劝不了昭容娘娘。自然应该回去领罪。况且,气走昭容娘娘。本就是慕容蓝的过错,与少主无关。” 常妃眼中露出一丝激赏之色,微微一笑道:“你想一个人扛?你抗得了么?即便你有护驾的功劳,即便你有慕容氏的保护,你看,又说道了慕容氏,即便你去领罪。圣上也是要想着慕容氏的。你以为,你家少主会看着你死?” 慕容蓝的神色顿时黯然,却倔强的低下头去不肯说话。 常妃眸中带了淡漠的笑意:“告诉本宫事情的所有,本宫帮你。” 慕容蓝猛然抬起头,眸中露出一丝希冀,有一瞬间的沉思,眼中的光彩重归平静,双唇抿成好看的弧度,许久才缓慢而坚定地道:“你帮不了我!”这句话说得很直白很爽利,甚至没有用本宫和奴婢。而直接用的你我。语气中的意思更是显露无疑。这是一句很无礼的话,然而常妃并没有动怒,甚至于面上依旧是那抹淡漠的笑,并没有太多别的神情。 慕容蓝万福一礼。道:“如果娘娘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告辞了。” 看着慕容蓝依然转身离去的背影,常妃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嘴角却浮现出满意的笑意。突然出口道:“蓝姑娘请留步。” 止步的瞬间,没有人看见,慕容蓝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慕容蓝转头,在常妃看清楚她眼中的哀伤之后轻轻掩掉,漫然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常妃目中掠过一丝温然的喜悦,她漫步向慕容蓝走去,在距离慕容蓝很近的地方停步,微微笑道:“本宫或许帮不了蓝姑娘,但有一个人,必定可以。普通之下,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的人选。” 慕容蓝望着常妃的眼睛,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震惊,沉默良久,才试探的问道:“娘娘是指――”慕容蓝眯起眼,终于小声说出那两个字,“太后?” …… 夜渐凉,栖在树上的寒鸦偶然怪叫一声,陡然划破一片寂静。秋深霜露重,不经意间湿了衣襟长袖。 梅雪寒轻柔的声音在一张宽敞的雕凤床边响起,“太后,常妃娘娘来了。” 床上的人睡得并不深沉,或许她并没有睡着,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淡淡道:“什么时辰了?” 梅雪寒笑着柔声道:“回太后,快三更了。” 太后用鼻腔长长的“嗯”了一声,身子又动了动,两个宫女赶紧挂起帘幕,梅雪寒伸手将太后扶了起来,一面伺候着将一件简便的丝绵织锦大袖外衫套在太后身上那件宽敞舒适的月白色寝衣外,一面轻声说道:“和常妃娘娘一起来的,是慕容府的蓝姑娘。” 太后的眉不经意的挑了一挑,唇角微动,轻轻的“哦”了一声,许久才道:“明仙宫的慕容蓝?上次救驾重伤,险些死掉的姑娘?” 梅雪寒的笑意更加温婉,连眼角都荡着一抹柔和,“正是她。” 太后缓慢点了点头,道:“是个清秀爽朗的姑娘。哀家确实很有兴趣见一见她。” 太后并没有问梅雪寒为什么这么晚常妃会带慕容蓝过来,梅雪寒也没有觉得奇怪。这是一种长久相处的默契,犹如太后对常妃的绝对信任般自然而然。 太后扶着慕容蓝的手,缓慢移驾偏殿,常妃连忙迎了上去,极为自然的扶住太后的另一只手,伏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许久,太后微微一点头,望着殿中静静跪着的那个身影,淡淡道:“起来说话。” 慕容蓝谢恩,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来,鼻尖嗅着一股还未散去的浓烈苦涩药味儿,心中生出淡淡的迷茫之意。有一瞬间,她有些不明白,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明白,只是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面前这个日渐衰老而又强大的女人,这几十年,紧紧抓住手中的权柄不肯放开,到底是为了什么?即便是她的儿子在治国治军上面都展示了他极为出色的统治才能,她依旧不肯将她手中所掌控的如温国公或是闻太师等老一派的强大势力彻底交到她的儿子手中,即便这些年她病得如此严重,依然保持着对北庸王朝足够的影响力。 太后缓缓歪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梨花木贵妃榻上,静静看着慕容蓝片刻,说道:“简单直接的说事。哀家可不想三更半夜起来听废话。” 慕容蓝听她这样简单而直接的开口,乍然之下很是惊异,转念想到常妃和梅雪寒,很快平静下来,道:“太后耳聪目明,不出门而尽知宫中事。” 太后淡淡一笑,缓缓道:“哀家能知道的只是表面的事。许多事终究无法探知,譬如……”太后目光陡然犀利,看向慕容蓝,“人心变化,岂能轻易而知。哀家此刻感兴趣的是,你到底要拿什么作为本钱,足够让哀家为你慕容家说话。” 慕容蓝自然晓得太后的意思,但此事关系重大,她想起太液湖边的一席谈话,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沉默许久才道:“昭容娘娘也是慕容府的人。所以,奴婢没有任何本钱,只是来求太后开恩。” 太后缓缓点一点头,接过常妃递来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语气少有的带了一丝微讽道:“她在鱼儿营中和云随争执之时,可曾想过自己是姓慕容的?她一骑快马狂奔回宫,可曾想过自己会为慕容氏带来些什么?或者,她根本是故意想为慕容氏带去些什么?” 想起此事,瞬间勾起心头火焰,慕容蓝不由又悲又怒,转过头冷冷不语。常妃亦轻轻叹了一气,道:“太后如此深夜召见姑娘,便没有将姑娘当做外人,姑娘要太后为慕容家说话,总要有说话的理由。” 慕容蓝皱着眉,很认真思考了很久,渐渐平息了眉眼间的悲怒之气,恭谨下跪行礼道:“无论如何,昭容娘娘是元帅的女儿,太后如果想从奴婢口中知道什么,从而用来对付昭容,请恕奴婢无可奉告。奴婢无礼,打扰太后休息,请太后恕罪。奴婢这就回东山营帐一并领罪。”言罢,慕容蓝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便要退出去。 太后眼中杀机顿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常妃的想像,她有些失了平日的气度,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慕容蓝的手腕,沉声道:“太后是唯一可以帮慕容家的人。皇上对昭容的宠爱的前所未有的。同时,皇上对慕容氏的忌惮也是越来越深。若是昭容和慕容氏闹翻了,皇上会少很多顾忌。” 慕容蓝转头沉静的盯着常妃,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道:“我不会出卖她。因为她和我一样,姓慕容。” 便在此时,太后在梅雪寒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高傲而疏远的望着慕容蓝,无比平淡的说道:“哀家讨厌慕容云菲。而你,喜欢慕容云随。若是你能助哀家将她逐出皇宫,哀家便能让你以平妻的身份,嫁入慕容府。” 常妃与慕容蓝几乎同时回过头去,望着太后,两人都无法掩饰眼中的震惊。 …… .(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章 出卖(下) …… 那年秋。皇帝李柚带着他的亲卫和近臣,极具象征意义的在东山举办了一场名为“围猎”的活动。 在这个月色极为美丽的秋夜,皇帝站在玄珠湖边想着某个策马怒奔而走的妃嫔,他最亲近也是最忌惮的臣子则是静静的坐在营帐之中,缓缓倒上一杯热茶陷入沉思,直到那杯热茶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如秋日的露水般冰冷,也始终没有被喝掉一口。 而在北庸王朝代表着最高权势的最宏伟的建筑中,玄珠湖畔两个男人不约而同想起的那个女人,正在她平日极少拜访的金辰宫内,扮演着一个因愤怒而需要沉睡的被家族遗弃的女子,虽然她的耳朵极为惊醒且灵敏的捕捉着一丝一毫窗外发生的或者说可能发生的动静。 而同时,北庸皇宫中最有权力的女人所住的那座偏殿里,正发生着可能改变历史进程的谈话,虽然这段谈话听起来――有关风月。 …… 慕容蓝轻轻咳嗽了两声,低着头,神色变幻莫名。事情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不过,似乎是比预期更好的发展趋势。慕容蓝微微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落寞的神色,低声道:“一个是世家家主,一个是北庸公主,他们才是天生的眷侣。奴婢不过是慕容氏极为偏远的一个小分支一个极不受宠的子弟之女……” 太后很满意慕容蓝的反应,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丫头从小跟在慕容云随这样优秀的男子身边,哪有不动心的?何况,慕容蓝对于慕容氏的忠心,仿佛更像是对慕容云随的个人忠诚。在太后看来。这根本就是一种迷恋。太后嘴角浮起满意的笑意,眉眼也轻轻的舒展开来,缓缓道:“再如何不济。你也是慕容家的人,是功臣之后。哀家可以寻个借口收你为义女,让皇上封个郡主。赐你李姓,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嫁入慕容家了。即便有人要说闲话。不过也就是一段亲上加亲的佳话罢了。” 慕容蓝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仿佛在作激烈的心里挣扎。 太后目视常妃,常妃会意的退回太后身旁,扶着太后缓缓往偏殿退去,太后沉稳的话语淡淡在偏殿中想起,一字一句往慕容蓝心间敲去。“哀家说这番话,一来是不喜欢慕容昭容再将宫里搞得乌烟瘴气,二来也是真心疼惜你,毕竟,你才是慕容氏正统的孩子。你仔细想想哀家的提议,若是还要坚持回东山营地,哀家不阻拦,也不怪罪。” 这样的言辞和条件无疑是这个几十年位于权力巅峰,善于把握人心的和穆太后针对她所能给出的最大让步和诱惑。听着和穆太后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偏殿外移去,慕容蓝有些慌乱的心思一点一点静了下来。这短短的一瞬。她思考了很多东西,也确定了一些事。于是,在太后的脚即将踏出偏殿的那一刻,慕容蓝的声音清晰而平静的在殿中响起:“少主之所以不赞成她的母亲进入宗室祠堂。是因为,她的母亲是离理翠烟楼中的人。” …… 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句话,却仿佛是秋日寂静夜空的一道惊雷,毫无征兆的划破众人的耳膜。 太后的眼角剧烈的跳了两跳,迅速眯了起来掩去眼中难得得亮光。梅雪寒惊得半张着最,许久没有说出话来。自然,以她的身份,也不能说些什么。常妃却是猛的转过头去,望着慕容蓝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说,昭容的母亲,是青楼贱籍?”言语中透着浓浓的难以置信,不知道是因为太过讶异还是激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离理是北庸最南面的一个臣服国度,年年朝贡。离理国风俗犹如他山水如画的国度般透着灵秀的开放之气,无论是北庸还是司兰,甚至是远在最北的大燕,大多数男儿都会梦想着去一趟离理,或者说,去一趟遍布离理国每个城市的青楼。翠烟楼,是离理国境内最著名的最大最豪华的一间青楼。 慕容蓝心中叹了一口气,好在自己的确跟着元帅去过离理,也确实在翠烟楼为一名叫青莲的姑娘赎过身。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或者说是狗血。然而有些构陷,特别是被构陷人无法解释的情况下,这么一点点的巧合,便非常足够了。 …… 金辰宫的夜色再次被惊破。而这一次,却是阖宫震惊的大动静――整整三个大队的羽林卫直直闯入金辰宫内,又有许多强健的宫女嬷嬷在羽林卫的守卫下,冲进了金辰宫的寝殿。莫非被一众宫人架出寝殿时显得那么的孱弱苍白。她凌厉的眼神静静滑过常妃的脸,滑过步撵上太后沉静的脸,最后落在慕容蓝脸色,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一眨不眨。 慕容蓝瞳孔微缩,不愿与她对视,微微低下头去。 沉默了许久,莫非收回目光,冷冷瞥了架着她的两位嬷嬷一眼,寒声道:“放开!”看见太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两位嬷嬷放开了她,却紧紧守在她的身边。 莫非礼数周全的朝太后行礼如仪,“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神色淡漠,冷冷道:“哀家就说,慕容家的孩子是最懂礼仪的。”她的目光极富森寒意味的停留在莫非身上,“哀家实在想不出,慕容家的孩子怎么会做出陷害宫嫔的事儿来,还胆敢闯入冷宫,私自仗杀了两位无辜宫嫔!简直是胆大包天!” 莫非猛的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臣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太后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伴着喉头有些沉重的喘息,在这秋夜里显得有些凄厉,“你不明白?好,那你来告诉哀家,你的生母是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莫非的拽着一张蜀绣芙蓉锦丝帕的手顿时握紧,神情微讶的望向慕容蓝。她想说些什么,终究只是动了动唇角,没有发出声音来。 太后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痛快而又有些难掩悲伤的神情,抬手遥指着莫非,淡淡道:“将她就地杖毙,哀家亲自督刑!” 事情出乎了慕容蓝的意料,她此时才知道,她确实低估了太后的决心。太后需要的,并不是什么证据,她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杀死莫非的借口。慕容蓝这么巧便送了上来,而且是在皇帝不在宫中的绝佳时机。 慕容蓝皱着眉,在常妃耳边低声道:“太后只说要将她赶出宫,并未说要杀她!” 常妃伏在低声说道:“太后一直视闻书香为亲生女儿般疼爱纵容,视她为中宫之位的最佳人选。闻书香的死让太后对昭容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放过她。” 慕容蓝心知劝诫绝对是没有用的,她沉默片刻,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的人群中。 …… 没有理会莫非的挣扎,羽林卫在外守护,一群宫女嬷嬷将莫非压在刑凳上,太监执了早就准备好的板子站了出来,莫非眯着眼,冷声道:“太后凭什么将臣妾杖毙?臣妾不服!” “就凭你私自闯宫仗杀鲜伶俐。就凭你陷害闻书香,就凭你逼着闻书香服毒自尽!就凭你捏造身份,混入宫中,迷惑皇上,犯下这许多恶事!恶毒如你,哀家有什么不可杀的?……”太后的语气一声冷厉过一声,说完这几句,已经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哀家不需要你服,只要你的命!行刑!” “啪啪啪……”随着极有节奏的闷响一声一声响起,莫非紧紧咬着的唇已经破出血来,却依旧坚持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她已经看到慕容蓝的离开,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她赶回来。她们两人都低估了太后的决心,这个赌命的“割裂计划”此时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而可笑。 在太液湖畔,莫非和慕容蓝望着满湖开残的荷花,细细拟定这个“割裂计划”的时候,仔细思考了所有的环节,包括离理国被选中冒充莫非母亲的青楼女子,都是经过悉心挑选的。那件事发生时,慕容蓝一直跟在慕容霸秋身边,她知道那个女子的去向,也知道太后的人必定找不到她。 想要向太后讨回一些债,并且尽量确保自己成为一个活着的讨债人,莫非和慕容蓝一致觉得,至少,要先接近太后,并且获取她的信任。她们知道,失去闻书香的太后非常恨莫非,也非常希望身边有一个聪明的助力。所以,莫非是必定不可能接近太后,唯一有此可能而又是莫非绝对信得过的人,只能是慕容蓝。于是有了“割裂计划”。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直到此刻。莫非才知道自己可笑的估计错得有多离谱。――太后绝对不会因为估计李柚的感受便将莫非逐出皇宫或是打入冷宫了事,因为闻书香的死,她要亲眼看见莫非在她面前咽气。 坚硬而粗重的板子一下一下打在莫非身上,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痛楚牵扯着血肉淋漓飞溅。 “就算我死了,慕容蓝也会帮我讨回那些债吧!”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到底挨了多少下板子,莫非昏迷前,如是想。 …… 。(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章 惊心 …… 在玄珠湖边站了半夜,天色尚早,李柚望着天边微微露出的一抹亮色,问近侍的太监:“什么时辰了?”万金忙道:“回禀皇上,快五更天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柚点一点头,信步往营地踱去,营地那边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拔营为上山作准备。远远瞧见前呼后拥的御驾,早呼啦啦跪了一地。李柚见当先跪着的一人,着淡蓝色便服,简单束起的黑发衬得一张脸庞有些苍白,却甚是俊秀,正是慕容云随。李柚嘴角不由自主微微往下一沉,却淡然道:“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皇帝望了一眼数十步开外的马匹,道:“云随,和朕赛一场马吧。” 慕容云随眉心微蹙抬头向李柚望去,正巧迎上李柚的目光扫来,顿觉冰寒彻骨,心下一凛。微怔之下,李柚已是神色如常,朝身旁万金道:“把黑子和白子牵来。”黑子正是李柚的御马,白子却是大燕战败后进贡的一匹宝马中最为神骏的一匹。万金应了声“是”,便朝马场而去。 李柚脸上却瞧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淡淡道:“咱们比比,看谁先到东山围猎场。” 李柚接过万金递上的黑子缰绳,翻身上马,唇角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凝狞笑,却是转瞬即逝,淡淡喝了一声“驾!”黑子便一路飞奔而去。众人目光皆望向慕容云随,慕容云随则是望向万金。万金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昨儿便有侍卫在山上布防了,不碍事的。”慕容云随这才点一点头,一夹马腹,白子顿如脱弦一箭,疾奔而去。 众人的目光还不及从一黑一白两匹骏马身上收回。又陡闻身后穿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慕容蓝的身影疾驰而至,于众人目瞪口呆中在万金身旁急停,用急切而沙哑的声音问道:“皇上呢?” 万金因震惊而微张着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僵着脖子往大东山那头望去。 “我操!”望着快要消失在山道上的一黑一白两个影子,整整折腾了一夜的慕容蓝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继续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狠狠一夹马腹追了过去。 直到慕容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林间。央都城方向才传来隆隆马蹄声,整整一队羽林卫狂奔而至。朝着万金的方向大喊:“皇上呢?皇上在何处?” …… 常妃有些于心不忍的看着已经昏迷的莫非,想求几句情,却又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好皱着眉低下头去,突然,她看见地上的一滩血,顺着那一滩血,她望向莫非正在滴滴答答滴血的身体。她猛的喊道:“住手!都住手!” 在太后略带恼怒的讶异眼神中,常妃快步走到莫非身前,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有些惨然的望向太后,突然跪倒,悲凉而有些绝望的道:“请太后下旨传召太医!” 太后顺着常妃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希望……还来得及…… 常妃如是想,握着锦帕的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 东山围猎场那场赛马比赛的结果并不难猜,李柚此时已在半夜便上山布防的羽林卫统领王卫的陪伴下,气定神闲的在围猎场等候慕容云随的到来。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随着快马奔驰而来的并不是慕容云随所骑的白子,而是一匹羽林卫中常见的大黄马。马上的人遥遥望见一匹纯黑的马和马前临风而站的身影,连忙勒马滚下鞍来,脚尖轻点,几个起伏奔了过来,“嘭”的跪在李柚身前,气吁吁的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李柚这才认出是慕容蓝,时值深秋,晨间天气尚寒,慕容蓝竟然是满头大汗,想是从皇城一骑狂奔至此,皇帝心下不由一沉,问:“昭容回来了么?” 慕容蓝重重磕了个头,道:“求皇上救慕容昭容。” 李柚微微一怔,从慕容蓝的神色隐隐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忙问:“出了什么事?” 慕容蓝答道:“回皇上话,太后要仗杀昭容。”言犹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却是李柚手中的马鞭落在了地上,犹若未觉,只问:“你说什么?” 慕容蓝一字一句的道:“太后要仗杀昭容。奴婢离宫时已经开始行刑。奴婢快马加鞭赶来,已经超过半个时辰,皇上……”只见李柚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苍白的没一丝血色,蓦得翻身上马,才发现马鞭还在地上,回过头去朝王卫吼道:“鞭子!”王卫见李柚连眼里都透出血丝来,心下也有些乱了方寸,忙着捡了地上的马鞭递了上去,待皇帝接过马鞭,陡然醒过神来,慌忙抱住李柚的腿:“皇上,皇上,万万使不得,此时兵力布防全在东山大营,总要待属下通知护城军沿途关防,方才好起驾。”李柚只淡然低喝一声:“滚开。”见他死命的不肯松手,回手就是重重一鞭抽在王卫手上,他手上巨痛难当,本能的一松手,皇帝已经纵马驰出。 王卫一身功夫,却又怎么敢对皇帝用上半分,又惊又怕,连忙大声呼喝,带了数十骑亲卫人马紧紧追了上去,一路向皇城狂奔而去。 慕容蓝刚刚翻身上马,正要追去,突然心口一痛,险些从马上摔了下来。她伤势才修养得好些,折损的武功也没有完全恢复,今次一夜劳碌下来,竟然牵动心脉,伤势复发。 慕容云随的单骑此时方才上山,见慕容蓝痛得脸色发白,连忙将她扶下马来,关切道:“你怎么样?事情如何?” 慕容蓝痛入心扉,却又心急如焚,额上的汗水滴滴滑落,眼眶微红一把打掉慕容云随的手道:“快入宫救她!”说着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真傻,我不该存着侥幸的,我该将她抢出宫来的……已经半个时辰了!待皇上回宫,至少也过去整整一个时辰,她必定是活不成了,必定是活不成了!”心神一松,无数愧疚伴着身体的疼痛狠狠的刺激着她的神经,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之下,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晕在慕容云随怀里。 …… 至央都城外,九门尚未开启,王卫出示关防,命启匙开了城门。直到此时,护城军大队人马方才赶来护驾,簇拥了御驾快马驰入九城,往皇城奔去。只闻蹄声隆隆,响声雷动,李柚心下却是一片空白,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即便是习过武的粗壮汉子,只怕也没有办法在宫廷仗责之下坚持超过一个时辰的!天色已经渐渐白了,秋风携着一丝清凉的味道扑面而至,街坊间正在忙着开铺做生意,只闻坊间商肆皆是“扑扑”打开铺板的声音,黑子驰骋甚疾,在街坊间一晃而过,远远已经望见皇城高高的红墙。 李柚顾不得规矩,由尚阳门直驰而入,直到入了皇宫,王卫一颗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外臣不能入内宫,护城军在尚阳门外便跪安辞出,皇帝只带了一队羽林卫返回内宫,换乘宫中车撵,一路往金辰宫而去。 …… 地上还有清晰可见的血迹,狠狠刺激着李柚的神经。李柚颤了一颤,一把提着一个跪在地上请安的宫人的领子拎了起来,冷声道:“人呢?” 被拎起来的太监正是跪在当头的金辰宫首领太监马福。平日里滑如泥鳅的他此时见了李柚如此震怒的样子不禁也慌了神,结结巴巴的回禀道:“回……回皇上,太后头风犯了,已经回宫休息。常妃娘娘……” 李柚陡然松手举起一脚便向马福胸口重重踹出,只踹得他闷哼一声,向后重重摔倒,后脑勺磕在石阶沿上,暗红的血缓缓往下淌,淋淋漓漓的一脖子,半晌挣扎爬不起来。余下的人早吓得呆了,李柚眼眶通红,口气却是异常平淡,问道:“朕只问你,慕容昭容呢?” 马福摔得昏昏沉沉,又惊又怕,半晌回不过神来,自然没有答出话来。 而马福的沉默看在李柚眼中却是另一种意思。李柚的心彻底的冷了下去:院子里没有人,那么表示行刑已经结束了。太后说杖毙,那么仗下的人如何还能活下来? 李柚眯着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他额头的青筋爆现:“慕容昭容怎么样了?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便在此时,跪着的众人中,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微不可闻的响起,“娘娘送昭容娘娘回明仙宫了,太医们都去了……” 李柚略略一愕,怔仲了半晌,方才回过这句话的味儿来,冰冷的心脏陡然有了温度,再不罗嗦,快步上了车撵,“明仙宫。”说完这三个字,对王卫道:“派人将金辰宫围起来,任何人禁止出入。” 说完这些话,李柚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太医们都去了!那便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好! …… .(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一扇木门,相顾无言 …… 李柚自金辰宫出来,一路往明仙宫而去,还未到明仙宫正门,王卫已经赶到,气息未均,想是一路狂奔而来。李柚见着王卫,只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王卫跟随李柚多年,心下早料定了李柚有此一问,所以甫一安排好金辰宫的防卫,便连忙捉了宫女询了详情,这才一路赶来伴驾,此时低低的答道:“回皇上的话,说是昭容娘娘从东山营帐回宫后直接去了常妃娘娘那儿,蓝姑娘在宫里寻了一大圈儿,后来在常妃娘娘殿里和昭容娘娘起了争执,大约……大约为着昨儿和令公大人争执的事儿。后来,慕容昭容在常妃娘娘寝殿歇了,蓝姑娘却伴着常妃娘娘的去给太后请安……” 李柚左手握拳嘭的一声砸在厚实的马车壁上,“三更半夜的,请哪门子的安?”王卫只是低着头,不敢说下去,过了半晌,方听见李柚似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来:“说下去。” 王卫这才续道:“蓝姑娘在太后寝宫足足呆了一个多时辰,随后太后便起驾金辰宫,直数了昭容娘娘四大罪状……”王卫说着,偷觑皇帝的脸色,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是眼睛亮得惊人,只好继续说道,“说慕容昭容,私闯冷宫,仗杀鲜美人。陷害闻婕妤,逼着闻婕妤服毒自尽!还说慕容昭容捏造身份,混入宫中,迷惑……迷惑皇上。太后当场便传了胫杖,说是要杖毙。后来是常妃娘娘发现……发现慕容昭容昏倒,下红不止,明显不是胫杖的伤,才冒着被太后责罚的险求了情,可太医来时。慕容昭容……慕容昭容已经……”王卫的声音越来越低,“太医诊断,慕容昭容已经小产了。” 王卫低着头说完。并没有听见李柚暴怒的响动,有些心虚的偷觑一眼,迷茫的晨光中看不清楚李柚的神色。只那双特别明亮的眼里,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在晦暗的晨光里也似要噼叭飞溅开来。王卫从羽林卫时便在御前当差,一直到如今的统领之职,这么些年头,却从未见过李柚有这样的神色,心里打个哆嗦。 李柚沉默了很久,突然反问道:“你说什么?慕容昭容小产?”李柚突然回过头森然望着王卫,语气冷得惊人。王卫心下颤然。低声答了个“是”字。 车撵停住,明仙宫到了,不待王卫相扶,李柚已经跳下车撵,径直朝主殿走去。王卫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皇上――皇上便在宫门口望望吧,有什么话,只管打发奴才们进去传。”李柚并不理会,径直上了那长长的白玉阶。王卫亦步亦趋的紧紧相随,连声道:“皇上,皇上,祖宗规矩。圣驾忌讳。您到了明仙宫里,慕容昭容便会明白您的心意了。” 李柚并不停步,王卫心中叫苦不迭,心想若是皇上真的进了殿内,只怕太后不杀自己也要剥了自己的皮。此时冯太医和祝太医、常妃和一大群太监宫女,早就迎出来了,黑压压跪了一地。见李柚步履急促已踏上台阶,常妃垂着泪重重磕了一个头,哀求道:“皇上,祖宗规矩,您这会儿可不能进去。” 李柚目光冷凝,只瞧着那紧闭着门窗,寒声道:“让开。” 常妃膝行数步,重重磕了一个头,道:“皇上,臣妾该死,慕容昭容是在臣妾的金辰宫出的事,臣妾万死难辞其咎,臣妾甘愿受罚。只是,见血小产是大凶之兆,皇上万万不能进去,您这会儿要是进去,太后必定怪罪。求皇上开恩。”李柚眯起了眼,却一眼也不愿瞧她一下,举步已到了门前,举手便去推门,常妃吓得魂飞魄散,抢上来抱住李柚的腿哭道:“皇上,皇上,臣妾求您,您万万不能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求您替慕容昭容想想――太后此番是因为失了小皇子气得晕倒,臣妾才私自做主,饶过昭容一命。若是让太后再知道皇上为了慕容昭容坏了祖宗规矩,岂不是更生气?昭容以后还如何在宫中立足?请皇上三思!”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只将话说得直白,却真正敲打在了李柚心上,李柚一怔,手终于缓缓垂下来。 瞧着那紧闭的门扇,镂花朱漆填金,极其艳丽热闹的色彩,如今却显得格外沉默而死寂,沐在秋日的晨光中,显得有些殷暗发紫,李柚想起金辰宫地上的那摊凝伫了的鲜血,仿佛就是这个颜色,映得眼睛生疼,触目惊心。 便只隔了这样一扇门,里面却是寂无声息,寂静的叫人心里发慌,恍惚里面并没有人。李柚的心里似乎生出绝望的害怕来:我的孩子没了,我和她的孩子没了……李柚的身体晃了两晃,如乱刀绞着五腑六脏,痛不可抑。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背心里竟虚虚的生出微凉的冷汗来。 李柚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便只这一扇门,他也没有办法推开! 常妃的眼泪还在无声的滑落,她颤着站起身来,低声道:“皇上有什么话,待昭容醒来,臣妾必定带到。” 李柚又是微微一怔,竟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我有什么话……”心里只翻来覆去的想,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什么话……李柚的嘴角抽了抽,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双拳缓缓背到了身后,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起驾!” …… 晗宁殿中,太后早已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只是神色尤为疲倦,眼神中透着浓重的悲凉之意。她歪在贵妃榻上,透窗望着院子里随风飞落的红叶,许久才叹道:“你说,是不是上天在惩罚哀家?” 梅雪寒默然无语,太后声音里却不由透出浓浓的伤感之意“哀家的第一个孙儿,被哀家最疼爱的孩子下毒害死,哀家的第二个孙儿,却是被哀家亲自杖毙……” 梅雪寒微微低头,道:“两件事,太后事前都并不知情。” 太后缓缓摇头,“柚子必会因此事与哀家生出离心。” 梅雪寒露出沉静的微笑,和声道:“太后多虑了,皇上一向孝顺,性子又是英明果毅的,必不会如此。” 太后沉默半晌,鼻子里“嗯”了一声,道:“但愿如此罢。”只听门外轻轻的击掌声,太监进来回话:“启禀太后,皇上回来了。” 李柚依旧一身赭黄色缺襟猎袍,领口袖口绣着双龙戏珠的金纹,一脸风尘行色,垂着眼,眉宇间倒似是镇定自若,入了殿见太后已经起身迎了出来,先行下礼去:“给母后请安。”太后亲手搀了他起来,牵着他的手凝视着,过了片刻心疼的道:“瞧这额头上的汗,哀家让你着急了。”梅雪寒连忙拧了热手巾把子递上来,李柚抬手挡了出去,盯着太后的眼睛,有些吃力的叫了声:“母后……” 太后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颤,面色却依旧淡然,沉声问道:“你是骑马回来的?” 李柚眼中寒冷凌厉之色已经掩去大半,面对太后的质询,缓缓点了点头,脑子中乱了一番,终究还是问道:“母后,你为何……” “李柚!”太后突然打断他,眼里却只有淡淡的冷凝:“登基之日,你在太庙里、在列祖列宗面前,对着祖宗灵位发下的誓言,你竟是忘了个干干净净!”语气愈加凛冽:“当年纵然是对着明妃,哀家瞧你也能保有一丝清明,不至于作出如此悖逆之事来!如今,你为了这个女人,竟然甩开大驾,以万乘之尊轻骑驰返数十里,途中万一有个闪失,你将置自己于何地?将置祖宗基业于何地?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连江山社稷,列祖列宗,北庸的天下都不要了吗?” 李柚早就跪下去,眼中却是倔强的神色,轻轻咬一咬牙,过了片刻,陡然抬头望着太后,眼眶通红,沉声问道:“那么太后以胫杖之刑杀了朕的皇子,又将祖宗基业置于何地?” 太后的身子猛的一颤,险些跌倒,梅雪寒连忙扶住,急切唤道:“太后您没事吧!”太后扶着额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梅雪寒眼中盈了泪水,悄声道:“皇上,您不该这样和太后说话。太后正为着此事伤心,太后并不知道慕容昭容有孕在身。慕容昭容自己也不知道,太医说才只两个月……” “住口!”李柚厉声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太后只觉得头恍若要爆开的疼痛了起来,她颤着手,指着李柚,颤抖着声音道:“哀家的好儿子!哀家的好儿子!”说着长长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此事哀家确实有错。也怪那孩子糊涂,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只是你,行事怎能这样轻率?若是让言官们知道,递个折子上来,哀家看你怎么才好善罢干休。” 李柚听她语气渐缓,只觉得心情更加晦涩黯然,胸口仿佛要爆炸开来,却半分怒气也无处发去,沉默了很久,低声道:“朝中之事儿子自有分寸。儿子恳请母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请母后再莫过问慕容云菲之事。儿子失了明妃,必不能再失了她。”言罢再不言语,默然起身,默然转身,默然离去。 ……(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福祸两相依 …… 看着李柚绝决而默然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一抹赭黄消失无踪,太后僵直的背部依旧一动未动。没有人能够体会太后此时的心情,或伤心或失望或悲愤或懊恼或愤怒,诸多情绪糅杂,终于换做一声长叹,“柚子长大了。”这一声叹息隐藏着多少失落与黯淡,最后却让她的眼眸越来越亮。如果说明妃的事是尚未完全掌握局势的李柚对太后绝对权利的第一次尝试性挑战,最后以李柚的妥协而告终。那么此时因慕容昭容一事而爆发出来的愤怒,终于彻底表明了这个冷厉坚韧帝王的态度,正如太后所言,他长大了,有自己的势力和思想,有对她这个母后的孝顺和畏惧,但并不表示,要绝对的遵从。 在梅雪寒的沉默中,太后渐渐松弛了神经,缓缓说了李柚离开后的第二句话:“柚子不听话了。”梅雪寒听不出这句话中的任何情绪,但梅雪寒却直觉的觉得背心有些寒冷。不知道是惊惧于太后此时反常的平静,还是尚未从皇帝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中缓过神来。 太后没有让梅雪寒扶着,而是双腿微微有些颤抖的走到窗前,静静望着渐渐明亮的晨光,陷入了沉思。李柚在议政王李贤谋反案中表现出了极强大的决心和气魄。以一件极普通的“贪墨案”入手,分化、拉拢、收买,诱惑,步步进逼,直至迫得李贤不得不走上谋反的道路。这件事中所展现的心智谋略直接获得了以南宫丞相为首的中立派的大力支持,加上以慕容霸秋为首的坚定皇权支持者们。手握兵权又得群臣拥护的李柚,在那时,已经有了骄傲的资本,已经有了和自己这样对话的资格。只是他,因为自己的病弱或者因为他一直秉持的孝道。一直对自己恭谨有加,极为亲善温和仿佛从未改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后突然一挥手,窗前极精致的梨花木案几上的青花瓷仙鹤花瓶应声落下。碎了一地瓷片,散了一地菊花。她的手扶在案几上,身体微微前倾。有些急促的喘息了几口,终于自嘲一笑。道:“柚子今日的轻浮,哀家真该打发他去太庙,在列祖列宗灵前跪上三天三夜!” 梅雪寒静默了片刻,终于艰难的露出一抹笑,和声道:“太后便息怒吧,咱们皇上打小便最惧怕太后罚他去跪太庙了。” 仿佛是想到小时候李柚为了不去祖先灵前罚跪而缠着自己苦苦哀求的画面,太后的面色果然稍稍缓和。仿佛还露出了一丝微笑,可那笑容只是略略一浮,旋即便黯然:“这次,也怪不得他,毕竟他这些年膝下无子。却在这半年不到的时间,接连失了两个孩子。也是刺心的痛。哀家初时也是懊恼后悔的,只是见了皇上的态度,哀家反而不怎么伤心了。”太后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回身望着碎了一地的瓷片,暗暗想道:若是让慕容家的子孙做了太子甚至继任皇位。那北庸的江山,到底是姓什么?外戚太强,永远只能是祸害! 太后将手扶在梅雪寒手臂上,微微眯起的眼中透出坚定的神彩。一步一步缓缓朝院子里走去。 …… 明仙宫主殿明心殿中透着一股子灰败晦涩的味道,榆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主子好端端的跟着圣上去围猎,此时却出了这样的事!直到主子被血淋淋的抬到床上,鲜血顺着裙角滑落一滴,她方才醒过神来,心中因为主子受宠而盈满的喜悦尚未完全消散,便被狠狠的震惊伤痛击倒,“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榆钱泪珠子不断的滑落,正怔怔沉思着,忽听床上的莫非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忙俯近身子,低声唤道:“娘娘,娘娘,要什么?”莫非却只沉沉在痛楚的昏迷中,并无意识的又呻吟了一声,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直渗到湿漉漉的鬓角中去不见。榆钱手中握着那方绣着鲜艳芙蓉的丝巾早被莫非的汗水湿透,此时随意的将丝巾扔在地上,自怀中又摸出一方,轻轻替她拭汗拭泪,自己的泪珠子却更是大颗大颗的滚到莫非脸上,与莫非的汗泪混到一处,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榆钱见莫非面色苍白若纸,头发早被汗水湿透,散乱的发丝可怜的粘在脸上,虽然一直昏迷,眉头却一直蹙着,眼泪一直像断线了珠子似的往下掉着。榆钱心下异常悲戚,颤声道:“娘娘,皇上来瞧过娘娘了,只是祖宗的规矩不让进来,在外面望了许久才走。娘娘要赶快好起来,才能见着皇上。”话未毙,榆钱早已泣不成声:“娘娘和皇上都还年轻,娘娘千万要撑下去……” 莫非也不知听见没有,只是又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榆钱只觉心口一阵刺痛,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 …… 直到秋日的艳阳高高挂上,东山围猎的行驾才完全撤了回来。慕容云随一直在御书房候旨,万金问明宫里的事,向慕容云随回了个话,才匆匆赶去明仙宫伺候圣驾。慕容蓝从慕容云随口中得知了消息,直傻傻在树下站了许久,才动身出发。却不是回明仙宫,而是往晗宁殿而去。慕容云随皱眉挡在她身前,淡淡道:“还想做什么?难道你能冲到那边将她杀了么?” 慕容蓝嘴角勉强牵扯起一个笑意,静静看着慕容云随,眼中的神色却是黯然的,“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换来的局面,我总不至于在此时将她废去,只是想好好经营罢了。”言罢福了一礼,毅然朝晗宁殿快步走去。 …… 李柚再来明仙宫时,人竟然生生的憔悴了几分,在常妃等人焦急的目光中,这次他并没有再去碰那扇门,甚至没有上那道台阶,只是一动不动伫立在屋前,直如失了魂一样,心里又慌又怕。就这样站了半日,一众接驾的人不敢打扰,也不敢起身,便这么跪了半日。 直到万金细碎而慌乱的脚步打破这片沉静,李柚才恍惚从深沉的伤痛中醒过身来。万金了见李柚的模样,吃了一惊,低低唤了声:“皇上……” 李柚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低声对万金道:“你进去看看,告诉她,就说……就说朕来了。”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反手自脖子上解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绿龙纹玉佩,顿了一顿,道:“还有,把这个给她。” 万金呆住了。常妃本就有些苍白的脸顿时惨白:李柚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叫她带一句话,如今万金回来才让进去看看,可见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信任。这也罢了,就算无心,自己毕竟做了这样的错事。只是……,常妃心中翻起深切的悲凉之意:那块玉是先皇所赠,要他传给将来太子,北庸下一任皇帝的。他如今竟然给了慕容昭容!这表示什么?许她中宫之位?告诉她,她的儿子将是今后的太子?即便是明妃当年也没有这般荣宠。常妃的拳头拽得紧紧的,一夜的疲惫包裹着她,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莫非。 万金楞了半晌,怔怔唤了声:“皇上,这……” 李柚目光一寒,冷声道:“怎么?又想说朕违了哪条祖宗规矩?” 万金不敢再言,重重磕了一个头,双手举在头顶接过玉佩,起身往殿内而去。 不过须臾,万金退了出来,面色有些暗淡,低垂着眸子道:“回皇上,昭容娘娘这会子还昏睡着,奴才传了皇上的旨意,让榆钱姑娘给娘娘将玉佩戴上,也不知娘娘是不是知道,只是……只是一味的淌着眼泪。” 李柚听了最后一句,心如刀割,他心急如焚策马狂奔数十里,盛怒之下惊痛悲愤交加,又在这秋日之下呆呆站了三个时辰滴水未进,此时脚下竟有些虚浮,连忙将手扶在额上,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但见院子里的人都直挺挺跪着,四下里一片死寂,唯有秋风吹过,带起一片落叶。 李柚看见冯春的身影,遥遥一指,道:“冯太医,为何不进屋去伺候?跪在这里做什么?” 冯春忙叩头答话:“回禀皇上,伤势已经处理妥当,伤筋而未动骨,没有大碍。如今唯有好好休养,按方子用药,需半月余,便能行动,三月余,便能痊愈。只是……” 李柚的声音里透着森冷的寒意:“起来回话。” 冯春谢恩站起,几步上前,伏在李柚耳边低语几句,李柚身子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半晌才猛的盯住冯春的眼睛,低声道:“无论如何,好好调养!务必还朕一个完好的慕容昭容!” 顿了一顿,李柚忽然道:“传旨,即日册封慕容云菲为妃,赐封号‘莫’,因莫妃尚在病中,让礼部一切从简。” 万金连忙应是。明仙宫众人连忙谢恩,常妃却是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 .(未完待续) 第一六〇章 天涯明月,相思寄与谁? …… 莫非第三日晌午方才渐渐有了些意识,浑身虚弱得疼痛,瞧得人影爬在自己床前抹泪,只是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是谁,莫非却凭着那一张模糊的圆脸认出了是榆钱,有些吃力的喃喃道:“榆钱,水!” 榆钱猛的愣住,细细看了又看,又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确认这次不是幻觉,也不是自己扛不住疲倦睡着了的梦境,顿时跳了起来,却又突然强自令自己镇定下来,快步朝门外走去,一下子拉开门,朝门口守候的太监沉声道:“请冯太医,主子醒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太监慌忙应是,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跑得远了。 做完这一切,榆钱这才回到寝殿东北角黄花梨木圆桌前倒了一盏水,倾出一滴在手背试了试水温,快步走到床前。先将青花瓷盏放在床头水沉香木矮几上,将莫非小心翼翼扶起几分,门外已经轻手轻脚进来几个宫女伺候,此时连忙取过大迎枕,让莫非斜倚在那枕上。榆钱又仔细替她掖好被子。这才端起瓷盏递到莫非唇边,缓缓服侍莫非喝水。 做这些事时,她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屋子里仿佛能听见她急促而有节奏的心跳。她的唇角含着笑,刚刚被绢帕抹干的眼泪却忍不住又滑落了下来。 莫非抿了几口水,待榆钱将茶盏放好,抬眼看了看她,嘴角艰难的浮起一抹笑,低声虚弱道:“傻丫头,眼睛……肿得像核桃似地。” 榆钱终于忍不住双手捂着脸呜呜地纵情哭出声来。这些天的担忧,以及知道主子失去小皇子的心痛与伤心,已经折磨得她快要撑不下来。终于熬到莫非醒来,绷紧的神经陡然放松,若再不纵情哭泣一场。只怕真会憋出什么病来。 只是榆钱一向沉着冷静,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一众宫女被榆钱哭得有些慌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屋子里。此时屋子外走进来一位宫女,面含微笑向一众宫女道:“你去御书房回禀皇上,就说娘娘醒了。你去打些温水来给娘娘擦脸。你去小厨房看看细粥熬好了没。你去看看冯太医来了没。来了便随时跟着,看有什么帮得上手的。你去……”她的语速奇快。一眨眼儿间,便利落的打发了一众慌乱的宫女,众人都朝莫非行了礼,匆匆忙忙的退了出去。 待一众宫女都退走了,那宫女才走到床前曲膝请了个安,轻快道:“莫妃娘娘安好,奴婢灵素。给娘娘请安,娘娘醒过来就好了。”一面说,一面软语温言的朝已经止住哭泣的榆钱道:“榆钱这会子可松口气了,这些日子你也没好好用过顿膳,更没能好好睡一觉,待会儿陪着莫妃娘娘进些细粥便回房休息一阵吧?” 榆钱压住低低的抽泣,应了声“是”,态度极为温和有礼。 那宫女又温和轻快的问:“令公大人专门差人送来了蒙顶山千年人参,待太医来看过,便给娘娘补身子。娘娘可还想吃些什么?” 莫妃失血甚多。唇上发白,微微哆嗦。此时只静静听她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儿,声音若银铃般好听,却也不想打断她。此时听她问自己。微微的摇一摇头,问道:“你怎么来了?”这宫女正是御书房奉茶宫女灵素,李柚身边信得过又极为周全细致的人。 灵素微微一笑,道:“圣上打发奴婢过来,说榆钱虽然妥帖,却是伤心着,怕没了方寸。又怕别的人失了照应。” 莫非听见她提及皇帝,身子不由微微一颤,低声问:“皇上回来了么?” 灵素略一顿才道:“前日天没亮便回来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回来就来瞧主子,在外头台阶下站了半日功夫。”说到这里,想起一事,低了声音道:“圣上只带了十余骑策马而回,围猎的行驾都是半日后才撤了回来。” 莫非心尖儿一颤,欲言又止:“围猎……” 灵素会意一笑,道:“圣上说了,围猎移到初春进行。”说着指尖遥遥指着莫非脖颈,微笑道:“娘娘您瞧,圣上赏您的。娘娘可千万保重身子。” 莫非抬手向脖子上摸去,一块冰凉入手,心知必定是块玉佩,也不多想,手又无力的垂下,心中想起自己的月牙玉佩,不禁有些黯然,顿时沉默了起来。 灵素看着沉默的莫非,很自然的会错了意,便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 沉默被殿外小宫女的低叫打破,“姑姑。”小宫女的声音胆怯而有些微微颤抖。榆钱便走出去,那小宫女道:“常妃娘娘宫里的紫菡姐姐送来了这个。”说着,小宫女递上一个精巧的金丝楠木雕鸳鸯匣子,待榆钱接过匣子,又悄声道:“玉妃娘娘那边也送来了东西,奴婢不敢接……毕竟是不祥之人……” “住口!”榆钱连忙打断她的话。虽然玉妃自小产之后便一直有不祥的流言在宫中隐隐传播,但在明仙宫向来是被禁止提及的,“谁给你的胆子?”榆钱的语气越发凌厉,“自己去找侯公公领板子!” 小宫女不敢辩解,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低低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 榆钱捧着匣子到莫非跟前打开,莫非见是一长串颗颗硕大浑圆的佛珠,匣子刚一打开,便有甘甜浓郁的香气溢出。以莫非的心境仍然忍不住低低“嗳哟”了一声,浅浅道:“这是上好的多伽罗佛珠,常妃姐姐怎么这样客气。”又朝榆钱道:“选一样像样的回礼,好生给姐姐送去。用心些选,便是没这多伽罗佛珠珍稀,也要能配得上姐姐品格的。” 榆钱连忙应“是”,又道:“只怕玉妃娘娘那边的人还在主殿候着,说是送了礼来,奴才们不敢接。” 莫非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你赶快去,接了,好好谢过。”顿了顿又道,“玉妃那边不用回礼,让来的人带一句话,就说,‘我知道了。’” 榆钱愣了愣,曲膝道:“奴婢省得。”又朝灵素道,“有劳姐姐看着娘娘,我先出去了。”言罢便退了出去。 …… 冯太医来诊了脉,只说要静静养着,又开了方子,倒也没说旁的。 灵素服侍着莫非用了些吃食,又扶着她细细躺好,才源源本本将李柚这两日反常的状况向莫非一一说了,又说了李柚回来那日先去了金辰宫,又来了明仙宫,才去了晗宁殿,晗宁殿出来之后便在明仙宫站了半日,之后两日却没有再去晗宁殿请安,也没有再来明仙宫,只是一味的沉默。反倒是太后,这两日诏了许多老臣喝茶聊天打马吊。 莫非沉默了很久,才费力地说道:“纵然我知道你是慕容云随的钉子,你这样和我说这些事,我依然会很不习惯。更何况,我和慕容云随闹得并不愉快。还有,慕容蓝走了。” 灵素轻轻替她把杯子理了理,压低了声音轻巧笑道:“少主说过,您永远是慕容府的三小姐。至于蓝姑娘,奴婢不懂她为什么走,但奴婢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是说人的心和身体可以在不同的地方。” 莫非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点了点头,断断续续道:“难为……她了……” 灵素也沉默了很长时间,笑道:“圣上很是惦记娘娘。圣上给娘娘的这块玉……”灵素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块晶莹剔透的翠玉上,“这是北庸历代皇帝传承之物。” 莫非听了这句话,陡然愣住,突然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画面,想起今后要做的事,又想起肚子里那个自己还不知道她存在便消逝的生命,怔怔的两行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灵素忙轻快的劝慰道:“娘娘别哭,这会儿可是断然不能够哭的,不然再过几十年,必定落下迎风落泪的毛病。” 莫非有些虚弱,仿佛无意识般喃喃道:“几十年……”灵素仿佛看看到了她唇边的那丝嘲讽,一面替她拭泪,一面温言道:“娘娘还这样年轻,皇上和少主又这样的关心娘娘,娘娘要多想想以后的日子。娘娘是大富大贵之人……”灵素还在轻快的说着什么,莫非却已经听不进去。莫非脑子中只是很讽刺的想到,如果灵素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干什么,还会不会说自己是大富大贵的人?还会不会让自己想想以后的日子? 有些坚持,永远不能改变。 …… 过了片刻,榆钱进来,身后却是万金来了。一进屋子先是规规矩矩给莫非请了安,“奴才参见莫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莫非听见“莫妃”两字,眉角狠狠跳了两下。虽然适才已经从灵素口中得知册封的消息,却依然极不适应这个封号,总有些忐忑地猜测到底是何意思。只听万金恭谨道:“皇上听说娘娘醒了,打发奴才过来。”说着将一缄薛涛笺双手呈上。 榆钱忙接了打开却没有看而是直接递给莫非。那薄薄笺纸上果然是李柚御笔,只写了廖廖数字,正是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天涯明月,相思寄与谁?” ……(未完待续) 第一六一章 慕容蓝的价码 …… 莫非有些怔怔瞧着那一张墨色凝重,衬着雄峻清逸的字体,正是她画给李柚的那幅画上所题那首诗其中一句。一颗热泪滚落在薛涛笺上,墨迹顿时洇开了来,紧接着那第二颗眼泪又溅落在那泪痕之上。 榆钱看着那几个字,却是极为欣慰的笑了,只是见莫非那般神伤,本来一肚子话,这情形下,倒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跟着默默垂泪。 万金有些尴尬的沉默着,心想:莫妃娘娘如今圣宠正浓,指不定便能真正的福贵起来,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思量半晌,方才温言宽慰道:“圣上着实惦念着娘娘,只是碍着祖宗的规矩,不能来瞧娘娘。这两日当值的奴才们回报,说皇上翻来覆去,连着两夜没睡安生。奴才瞧着,皇上的眼窝子都抠偻了。”见莫非泪光泫然,不敢再说,只低声劝道:“娘娘且珍重身体要紧,别为眼下再伤心了。” 灵素也温言快语的劝道:“娘娘莫要再这样伤心,若让皇上知道,只怕心里会更加难过。为着皇上,娘娘也该爱惜自己才是。” 莫非轻轻点了点头,道:“拿笔来。” 榆钱走到门边,拍了拍手掌,吩咐来人极快的拿来了笔墨,莫非挣扎着坐直了身子,颤抖着手,轻轻喘了口气,极其无力的在那排雄峻的字迹下缓缓写了一行字,然后递给万金,低声道:“万公公,烦你将这笺拿回去。”言罢无力的靠在大迎枕上,身子颤抖不止。 …… 万金回到御书房,将那薛涛笺呈给皇帝。李柚缓缓打开来,见薄薄的笺纸泪痕宛然。笔锋极其孱弱不稳的题着几个字,正在自己那句诗下:“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李柚顿时有些恍惚:莫名被打入冷宫那日,自己不能去探望,只好让万金偷偷递去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而莫名让万金带回了自己的那张薛涛笺,在自己的那句话下,也是用鲜血歪歪写着“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明妃含冤远去,不知是生是死。唐子俊被迫留在了司兰国。自己此生,恐怕都再难见明妃一面了。此生负了明妃无法偿还。万不能再负了莫妃。 李柚怔怔半晌,看着眼前的这张笺纸,下面的那行字,仿佛也变成了黯淡的血红色。李柚顿时将笺纸揉成一团,心如刀绞,痛楚难当,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淡淡问道:“说什么了么?” 万金想了想,才仔细答道:“回皇上的话,莫妃娘娘身子还很虚弱。奴才瞧她挣扎着好不容易写了这几个字,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淌泪。” 李柚将手上又攥得更紧了些,只是那张笺纸柔薄轻软。恍若无物,他的心却更沉了一分。 再看不进奏折,李柚在窗边沉默站了很久,便起驾晗宁殿,向太后请安。梅雪寒来报,慕容蓝在给太后针灸调理头风,请皇上稍等片刻。旋即奉了茶退了出去。 “慕容蓝?”李柚沉默着抿了口杯中有些烫的庐山云雾,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如今莫妃的状况那般不好,慕容蓝怎么会在晗宁殿?前日第一个赶到东山报信的也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些不好的想法情不自禁的浮现在李柚脑海,他突然有些愤怒的将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放,猛的起身往外走去。 万金连忙迎到皇帝身后伺候,李柚寒声道:“起驾,去明仙宫。” 万金一楞,只苦着脸叫了声:“皇上……” 皇帝冷冷道:“闭嘴,再敢罗嗦,朕这会儿就打发你去涮马桶。” 万金哭丧着脸道:“皇上,若叫人知道了,只怕奴才连去涮马桶的命都没有了。” 李柚心中有事,没心思理会他,只冷声道:“那就别让人知道,你和王卫陪朕去。” 万金不敢再劝,自然没有人敢劝,皇帝面上的隐怒仿佛随时可能爆发,眼中的明亮仿佛随时可能化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 然而李柚的脚还没有踏出殿门,便被太后略微疲倦的声音唤住。李柚回过头去,脸色已经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如今见着李柚,太后面色虽依旧如常,心中却不免有许多不自在。李柚倒仍是行礼如仪:“给母后请安。” 太后亲自扶起他,笑道:“听说你这两日膳食不好,昨儿晚膳也没用,这样不好,今儿便在这儿陪母后随意用些晚膳,再说是年轻的身子骨,这日理万机的,也要好生养着。” 李柚静静道:“遵旨,谢母后关心。” 太后拉着他的手坐下,才道:“陪母后说说话。” 李柚眼神扫过太后身后垂着眸的慕容蓝,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淡淡问道:“这位是慕容家的蓝姑娘吧?” 慕容蓝连忙上前一步,曲膝道:“奴婢慕容蓝,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柚只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会在太后宫中?” 太后缓缓抚摸着手腕上冰寒玉魄镯,柔声道:“这孩子,哀家早该跟云随要了,也不至于受这么些苦。这孩子精于药理,连针灸之术也极为了得,哀家这头风经她两日针灸调理,竟好了许多。” 皇帝望着慕容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如此,便好好的替太后调理身子,过些日子再回明仙宫不迟。” 慕容蓝面色陡然一变,望向太后。 太后当下便对李柚道“哀家正想和你说起,哀家打算好好抬举抬举这孩子。虽然只是旁系嫡女,毕竟也是功臣之后,也是姓慕容的,在这宫中许多年也没个名分,整天奴婢奴婢的唤着,哀家听着心疼。” 李柚淡淡的道:“宫里的规矩,她是莫妃带进来的,便是莫妃的贴身宫女,不能逾制。” 太后笑道:“莫妃前儿已经赶她出宫了,是哀家瞧她一身本事觉得可惜,厚着脸皮留下了她。如今她已经不是什么贴身宫女,哀家打算收她为义女,也算不得逾制。” 李柚眯着眼看着慕容蓝,仿佛想从慕容蓝此时有些惶恐又有些许喜悦的面孔中看出旁的什么情绪,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看到,有些失望的挥了挥手,随意道:“母后高兴就好。” 太后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望向慕容蓝。慕容蓝连忙跪倒,重重磕头,诚恳道:“谢太后抬爱,谢皇上恩典。” 太后此时方笑着对梅雪寒道:“你去瞧瞧莫妃,就说是哀家的恩旨,待她身子好了,给她办一场隆重的册封礼,封妃毕竟是大事,不能这么马虎着。”说着从手腕上褪下那只冰寒玉魄镯,“将这个赏给她,叫她好生养着,不要胡思乱想,等大好了,再来谢恩吧。” 李柚明知太后这些“恩典”是对要去慕容蓝所开的一个价码,却依然不动声色地默认了这场交易,淡淡道:“谢母后。” 太后心下有些异样,面上却露出和煦的笑,道:“她的位份是你晋的,哀家不过是给了些赏赐罢了,倒还要你替她谢恩。” …… 从晗宁殿出来天色向晚,李柚借着散食的由头,带着万金和王卫,直去了明仙宫。 秋日的天时黑得有些早,待至明仙宫外时,宫里正在掌灯。 李柚径直往主殿走去,还未进殿,远远就闻着一股药香。宫人们此时都在忙着各人的事,加上天色有些昏暗,竟无人留意他们三人进来了。直到走道殿前,小太监才见着,原以为是哪宫又打发人来送东西了,待他们走近看清楚,才唬了一跳,正要跪下接驾,李柚手一摆止住了他,淡淡道:“你家娘娘这会儿歇下了么?” 小太监微微一怔,连忙回话道:“回皇上,太医吩咐娘娘要静养,旁人来探望的,奴才都说娘娘歇下了。” 李柚点了点头,此时万金已经推开了木门,打起了帘子。 李柚却迟疑了一下。万金也不吱声,只静静的打着那布帘,微微一摆头,示意小太监离去。李柚略一昂头,吸了一口气,踏进门槛。 李柚一进门,便觉得一股子药气铺面而来,外间屋内无人,李柚瞧着内屋的大红帘子,听着里面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没来由一阵心慌,手刚刚抬起,却又放下,神色却有些怔仲。 万金连忙抢上一步,将那大红帘子高高打起,皇帝眯了眯眼,一弯腰便进了里间,脚上的鹿皮靴踩在大燕国进贡的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不知为何,却不知为何,李柚的心却跳得仿佛更快了几分。 榆钱在床榻前坐着,专心吹着一碗滚烫的药,忽然觉得有影子晃动,猛然抬头,见是皇帝,唬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药碗。李柚本想制止她发出声响的手刚刚抬起,还没来的及做出那习惯性的一摆,榆钱已经惊叫道:“皇上。” 莫非睁开眼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光彩,仿佛秋夜天空刚刚挂满黑布的星星,清冽照人。 李柚怔在了那里。 …… .(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 月白色轻罗帐幔间,只见莫非斜倚在大迎枕上,浅粉底色金线绣芙蓉图案衬着她一张清减消瘦的脸并无半分血色,那墨玉似的长发顺着迎枕滑淌而下,随意而散慢地垂着,如墨色流瀑般,越加显得面色苍白孱弱。 她睁开眼来,明亮的眸子静静望着李柚,又慢慢阖上了眼帘,沉寂一瞬,又重新睁开,似乎这样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嘴角淡淡浮起一抹笑,眼里却淡淡浮起一丝迷朦的水意,慢慢便凝成泪光,泫然欲泣。 李柚进了两步,却又站住。此时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却都哽在喉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眼光落在莫非光洁苍白若皎月的脸上,再也移不开目光去。 莫非唇角有些微微颤动,仿佛是极力自持,想保持那抹笑意,终究眼中的雾气还是化成一滴眼泪,顺着明月一样的面庞滚落,落入长长黑发之间,转瞬就不见了。 李柚心里一痛,有些后悔没有追着她回来,又有些恨她那般任性的跑掉,但更多的,仿佛还是爱怜的情绪。一时间心绪如麻,纠葛千结。眼睁睁看着她那般伤心难过到了极处,嘴角微动,始终未能说出话来。 榆钱又是伤心又是着急,回过神来连忙抹了抹眼角的泪,低声道:“奴婢去看看人参汤熬好了没有。”说着重重磕了一个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直到听到那声不知是榆钱故意还是惶恐而弄出的“嘭”地一声响亮关门声,李柚才回过神来,慢慢的走近床前。 莫非也回过神来,身子微微一挣,垂眸掩去眼中的惶然凄凉。脸上依旧苍白无丝毫血色,隐隐泛着青白之色的薄唇轻启,柔柔唤道:“李柚……”垂着眸。(.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眼睫毛越发显得纤长而浓密,如蝶翼般轻轻覆在眼上,翕合间偶然瞥见眼波。却是清清泠泠。泪水无声而下,心里有千言万语。便这一声轻唤,便哽在那里。她很想说声“对不起!”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声“对不起”,该如何向李柚解释?是否要告诉他,因为自己的坚持和任性,因为自认为完美的计划,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陡闻那一声轻唤,那声显得有些大逆不道。但自从月胧纱自己受伤之后,每每两人单独相处之际,都会听到的两个字,李柚的心悠地一紧,像是心头上被人用刀绞着,直痛得咄咄逼人,痛得有些窒息的意味。他几步走到床前,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这样沉默抱了许久,直到胸膛衣衫上威武的金线龙头纹被无声的泪水彻底打湿。李柚才将下巴轻轻抵住她头顶的秀发,低低道:“傻瓜!” 没有人回答,李柚低头凝望,怀中的人儿已经睡着了。睡得那般深沉,只是眼角犹有泪痕,眉头依然微微蹙着,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李柚嘴角浮起一缕笑意,斜侧着身子坐在炕上,纹丝不动。这是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坐得久了,手臂隐隐的有些发酸,半放在床沿的右腿有些发麻,只是此时他一点都不想动,只想这样静静的抱着她,成为她唯一的温暖安慰和依靠。哪怕就这样静静的抱一夜,哪怕就这样静静的抱一生一世,他也愿意。 只是有人是不愿意的。万金焦急地看着天色,终于忍不住苦着脸来催促,夜色深了,宫门要下钥了。他又抱紧了一分怀中轻软的身子,将下巴抵在她的长发间,熟悉的幽香萦绕着他,教他万般不舍。只是他这趟是瞒着人过来的,若是太晚回去,闹出什么动静,只怕会很麻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见莫非睡得还深沉,小心翼翼的反手去掉迎枕,扶着她的身子缓缓躺平,然后悄悄抽出手臂来,又俯着身子静静的看了她苍白绝美滴容颜片刻,这才缓缓的直起身子。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向莫非望去,却见她眼帘微微一颤,仿佛坠入梦魇之中。李柚心中难过,向她微涩一笑,低声呢喃道:“我走了,等着我!我会回来。那时候,我要这天下没有你不能去之所在,要这天下再没有人能威胁你的生命。要你为我生许多皇子和公主!”言罢头也不回的转过隔扇去,拉门而出。 关门声响起,莫非的眼缓缓睁开,手却拉过被子蒙住头。被子里传出压抑的抽泣,伴随着被子轻轻的颤抖,许久,被子里伴着颤抖和哭泣传出几个模糊的字:“对…不起……李柚……对不起!” …… 李柚连夜传旨慕容云随,两人在御书房秉烛夜谈,整整一宿。 第二日早朝,李柚宣布了几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便是取消爵位传承制,表示今后爵位将会论功行赏,并且一代而终。例如慕容霸秋的定国公爵位,原本是可以传给下一任家主并世世代代享有荣耀,而现在,却要跟着慕容霸秋进棺材,进祠堂了。更表明,那些凭着科举或是战功出身的贫寒之士,只要能力够,便有可能获得爵位府邸,自高处俯视那些原本高高在上却又不学无术靠着父辈甚至祖父曾祖拼回来的爵位耀武扬威的世家子弟。 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那些平日里站在队列里打瞌睡无所事事只知道跟着众人说皇上英明的大人们仿佛突然睡醒了,精气神十足的举着笏板走到殿中,翻动着嘴唇喷溅着唾沫侃侃而谈,表达着自己的忠心以及坚决不同意。 甚至有位言官表示他愿意效法先贤撞柱血谏。众人注意到他正是西州吴家那位不学无术的二公子,靠着父亲的爵位以及无数钱财开路,终于混一个言官的闲职,但上任以来从来都是站在中后不起眼的位置垂着眼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睡,总之从未行使过一次规谏之责。没想到第一次作规谏,便要血谏。众大臣皱了皱眉,露出或鄙夷或了然或冷笑或看戏的神色,然而那位吴家二公子并没有实现他撞一撞大殿金柱的梦想和忠心,因为,慕容云随说话了。 慕容云随不仅说了赞成,且说了一大堆这样做对朝廷百利而无一害的鬼话,却句句掷地有声。他的话说完,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反对意见。因为全天下最有资格提反对意见的人就是他,因为他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家主,他的父亲拥有着北庸最高的爵位。他同意了这件荒谬的事! 朝堂顿时静了下来,大臣们有些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那位打算撞柱的吴家二公子有些尴尬的站在殿中央,撞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慕容云随。仿佛想看清楚到底是自己傻了还是慕容家的那位三公子傻了。直到万金公公扯着长长的嗓门儿喊“退朝”,他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看着四周摇着头慢慢退走的大臣们,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里,金柱还迎着朝阳闪着金光刺得人的眼睛生疼。他才觉得浑身寒冷,“嘭”的一下跌坐在地面的金砖之上,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然后步履不稳的朝外跑去:马上回家写假条,马上回西州,马上让爷爷开家族会议! 这样想的人很多,于是这两天央都的城门都快被来来往往去各世家报信的马蹄踏碎。于是李柚御书房的书案上堆满了折子,有赞成的,薄薄一叠没有茶盏的高度。自然有反对的,高高累了两摞。但更多的人还没有表态。不过李柚都没有看,只要是奏爵位传承制这件事的折子他都不看。因为他的主意已定,无论别人怎么说,哪怕全天下都反对,他也要执行。如太后所说,他长大了。 长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然而,长大就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因为,那年秋,他手上有了兵权! 古老的世家大族,那些归隐的老头子愿意去陪太后喝茶打马吊。好,那你们就好好陪太后喝茶打马吊,别的事儿就别想太多,更别管太多。这次的事只算是个小小的警告或者开端,李柚希望他们能明白,更能看清楚局势,看清楚那些兵,是谁的。 …… 黄昏,李柚走出御书房,按例要去给太后请安。万金苦着脸说,太后不小心打翻了她最喜欢的那几盆兰花,头风又犯了,慕容蓝的针灸也不能镇住。委婉劝皇上待今天的事稍微平息一些再去晗宁殿。 李柚微微皱眉:“太医怎么说?” 万金连忙回道:“冯太医和祝太医都去看过了。只说是顽疾,让太后好哈修养。连方子都没有写,只让沿用前次的,说是配合蓝姑娘的针灸,效果会更好。” 李柚点点头,道:“那便去明仙宫。” 万金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李柚的腿求道:“皇上饶命!皇上便多等几日,至少等娘娘能下地了再去吧。”见李柚不为所动,万金又道,“再说了,太后的懿旨和赏赐今儿才送去,皇上又紧着慢着去,岂不是更让旁的人不待见,皇上总不能时时守在娘娘身边……” 李柚明白,这里的旁人不仅指太后,还指着宫里的众妃嫔们,他沉默了半晌,道:“那便去晗宁殿!” …… .(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章 摔太后,踹莫非,雷霆之怒 …… 中秋将至,宫中并没有多少喜庆的气氛。相反,宫里宫外,似乎都有些隐隐地紧张情绪。 李柚极为强硬地推行着新政,有慕容云随支持,便得了惟慕容氏马首是瞻的许多家族的默认,然而依然有许多世家坚定的表达着自己的反对意见。只是此令一公诸天下,便得到了地方上及百姓们的极大拥戴,那么那些不大不小的世家意见,仿佛也变得小声了不少。 后宫之中,太后的身子时好时坏,太医院里素手无策,只能随时警醒着。常妃一如既往的沉默,沉默地照顾太后,沉默地管理着后宫里一应杂务。一向跳脱嚣张的玉妃自小产之后便格外寂静,除了偶尔不顾忌讳到明仙宫中去探望莫非,其余时间几乎都呆在她的存香殿中,仿佛自我禁足一般。南宫雪自上次在明仙宫和莫非醉酒离去之后,便再未踏足明仙宫半步,莫非这次出事,也只是让曼珠来送过几次东西。 莫非调养了月余,身子渐渐有了起色,这日方吃过了药,在榆钱的搀扶下到园子里闲逛,见江裳进来,神气不同往日,有些愤愤,又有些鄙夷,便问:“怎么了?”江裳见是莫非,连忙行礼,欲语又止。 莫非皱了皱眉,淡淡道:“说话爽利些!” 江裳想了一想,说道:“今儿金辰宫那边儿送了中秋的节礼来,奴婢按着娘娘的吩咐去回礼,却……遇到了蓝姑娘。”江裳的脸有些微红,不知是来回跑热得还是气得,吞吞吐吐道,“奴婢一时忘神,便去招呼,谁知她看也不看奴婢一眼便昂着头从奴婢身旁过去,常妃娘娘却是迎出门外执了她的手进屋的!奴婢听紫菡姐姐说,蓝姑娘是要封郡主了!”江裳憋了憋嘴,“也不想想自己是打哪儿出去的。也不想想自己姓什么,这一攀了高枝儿。便忘了本了,娘娘这次出事,也不见她来看过娘娘一回……” 莫非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抹笑,看来慕容蓝比自己想象地做得更好。她淡淡向江裳道:“别在意这些小事。你和常妃姐姐那里的紫菡亲厚。便多亲近亲近,若需要什么,找榆钱从库房里给你取便是了。” 江裳一愣,随即醒过神来。忙应了声“是”,又道:“听说太后这几日很不好,夜里常常不能安睡。” 莫非缓步走着。沉默了很久,她大概能猜到,太后这些日子恐怕都没办法安睡,李柚强硬的推行新政,不知道多少老臣去过晗宁殿。世袭爵位,不仅仅是他们的家族荣光,更是他们那些不学无术的后世子孙的衣食。他们为大庸立了那么多的功勋,为了难道仅仅是荣光止于他一人么? 莫非知道新政推行的当日,太后和皇帝在晗宁殿有过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谈话。谈话的内容和结果无人能知,只是那场谈话后皇帝遣了半个太医院的人去晗宁殿守着。皇帝自己则是即刻摆驾南苑,第二日一大早大阅三军。可见态度之强硬。 莫非缓缓走着,出了半晌的神,突然问道:“皇上近些日子还是每日里都去给太后请安么?” 江裳想了一想,答道:“皇上早朝之后都在御书房处理政事。但每日黄昏都会去向太后请安,并问询太医太后的身体状况。有时候只稍作停留,有时候会陪着太后用晚膳。” 莫非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想道:虽然皇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已经极为强硬,但依然保持着对太后的尊重和孝顺。要让这两人彻底决裂,还真是不容易。莫非望着远远天际泛红的夕阳,右手纤细的十指轻轻抚到颈上李柚所赠的那块玉佩,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道:“备车,我去给太后请安。” 榆钱一惊,连忙劝道:“娘娘才调养起来,过几日再去也不妨。” 莫非轻轻摇一摇头,道:“拿大氅来。” …… 莫非身体犹自虚弱,才至晗宁殿外,已经是一身薄汗,榆钱略略再理了理妆容衣裳,莫非摸了摸脖子上那方龙纹玉佩,唇角莫名地浮起一抹浅笑,又轻轻敛去,方进去行礼。 太后斜斜依在大迎枕上,梅雪寒正服侍她用药,见了莫非,眉梢微挑,淡淡吩咐左右宫女:“快搀莫妃娘娘起来。” 待用了药,又吃了两颗糖莲子,才缓缓问道:“瞧你说话中气都还不足,身子可大好了?”又勉强浮起一丝笑意,道,“坐着吧。” 莫非谢恩,这时抬眼才看见南宫雪竟然静静的坐在西首,莫非微微笑着道:“南宫妹妹也在。” 几月未见,南宫雪消瘦了些,却出落得更加清丽可人,此时她眉眼如画微动,唇角牵出一抹浅笑,淡淡应道:“姐姐安好。常妃姐姐事忙,让妹妹张罗着替太后做中秋节庆的礼服,今儿司制房要送衣服来,我特意来瞧着,免得有什么错落。” 莫非一怔,旋即温然一笑,赞道:“妹妹真是细心,难怪常妃姐姐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事交诸妹妹。” 南宫雪眉梢微微一挑,正要应话,却见太后不经意看过莫非的脸色陡然一变,突然颤声道:“莫妃!你……过来!” 莫非向太后瞧过去,见她的目光如剑光般寒冷,直直落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准确说来,是落在她脖子上所佩的那方精巧龙纹玉佩上。莫非露出惶恐的神色,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太后身前,唤道:“太后……” 距离已经足以让太后看清楚那块玉佩的样式,太后微眯着的眼中精光乍现,厉声道:“再近些!” 殿中众人皆惊,惶恐地跪了一地。南宫雪也有些迷茫的从梨花木雕莲花椅上站了起来,看向梅雪寒。梅雪寒也看见了那块玉佩,嘴唇微张,尚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自然没有看见南宫雪询问的眼神。南宫雪疑惑更甚,回头望向太后和莫非。 莫非眼中的惶恐更甚,仿佛极为胆怯的又向着太后走近了几步。太后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莫非的左臂,猛地发力,将莫非拉往身前。不知道是莫非太过虚弱还是太后用力过猛,这一拉之下,莫非竟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太后身上,然后两人一同往地上摔去。 梅雪寒站得离太后极近,一声惊叫,连忙伸手,堪堪自身后将太后扶住,然而莫非那一扑之力过猛,竟然带着三人一同往地上摔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三人同时摔在地上。 南宫雪倒吸一口冷气,见一众宫女已经惶恐呼喊着“太后”跑了过去,自己也连忙跑过去。 见梅雪寒双手紧紧抱着太后,摔在地上,太后却是摔在太后身上,而莫非则是摔在太后身上。 莫非心中暗道:可惜!脸色却极惨白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众宫女也连忙伸手来扶,却发现根本扶不起来――太后的右手还紧紧抓住莫非的左臂,眼中的精光还紧紧盯着莫非的脖子,盯着莫非脖子上的那块玉。 殿门口突然想起一个威严的声音:“这都是在干什么?” 一众人听到那个声音,连忙跪倒:“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没有理会众人,径直走到地上摔倒的三人身边,唤道:“母后!” 李柚伸手去扶莫非,却发现莫非的左臂被太后紧紧抓着,李柚手扶在太后那只骨节泛白的右手上,又唤了声:“母后!”太后终于回过头来看了李柚一眼,终于松开了右手。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将三人扶起。 李柚见一众人等将太后扶到贵妃榻上,都惶恐的围着,又有人去传太医,便悄悄走到莫非身旁,轻声在莫非耳畔道:“你怎么来了?受伤了么?” 莫非却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极为惶恐的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低泣道:“臣妾该死,臣妾该死,太后拉臣妾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该站立不稳,连累太后凤体有损,臣妾甘愿受罚!” 李柚皱起了眉。 太后的心口急促的起伏着,一把打开南宫雪的手,径直走到莫非跟前,抬起一脚便朝莫非踹去。 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住了,太后平日里是极冷静和善的,就算偶尔生气,也只是缓缓淡淡的说出责罚的语句,即便是最为愤怒的时候,也不会如同此时这般全然不顾自己的体面,甚至显得有些癫狂。 李柚心口一紧,慌忙唤道:“母后,住手!” 太后全然不理会李柚的惊呼,或者说,这一声呼喊,只是更加剧了她的愤怒。那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莫非肩头,莫非极为夸张的一声惨呼,应声倒地。 李柚情不自禁往前一步,旋即止住,强抑住心口翻涌的血气,沉声道:“都滚出去!” 呆住的众人这才猛地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退了出去。南宫雪惊魂未定,看了看急促呼吸的太后,看了看面色阴沉的李柚,看了看伏地颤抖哭泣的莫非,眯起了眼,退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猜疑这种事 …… 殿中只余太后、李柚和莫非三人。 此时夕阳已经一分一分的沉了下去,秋风起,卷起晗宁殿的帘幕无重数,却吹不散殿中压抑的气氛,吹不散三人心中各自的心结。 太后重重地喘息了一阵,抬脚还要踹去,却被李柚扶住,再进不得一寸。太后颤抖着手指着伏在地上低低抽泣地莫非,恨声道:“混账东西!哀家还是小瞧了你!不,哀家是高看了你!原本以为你是慕容世家的千金小姐,总该懂几分规矩,却不曾想,你狐媚惑主的本事竟然比莫家的贱蹄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后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喘着粗气道,“果然是青楼贱籍女子所生的贱种!难怪慕容家不准你娘进入宗氏祠堂。依哀家看,云随这事做得极对!慕容家容不得你,这宫里也容不得你!你即刻就给哀家滚出皇宫,无论是死是活,哀家不管,哀家只要你滚!离柚子越远越好!” 莫非身子尚弱,经过这番折腾,已是虚汗淋漓,浑身有些脱力地颤抖着,却不似作伪,脸色愈加苍白,此时抬着头无辜且哀求地看着太后,眼中盈满泪水而不落下,以压抑而哽咽的语气,低沉而坚定地说道;“请太后息怒,臣妾有错!错在莽撞!冒犯了太后!但太后绝无理由因此将臣妾赶出皇宫。臣妾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即便是将臣妾贬做粗使宫女,只要能留在宫中,能远远看着皇上,臣妾亦无怨言。但太后要以莫须有的罪名赶臣妾出宫,臣妾绝不接受!”声音虽然颤抖而低沉,语气却是异常坚定而平静,透露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莫非始终未曾看过李柚一眼,但一字一句,都重重敲击在李柚心口。让他的心却仿佛针扎一般沉闷难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太后眼角细细密密的每一道皱纹都是那么地令人厌憎。他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想要去扶起莫非,却始终自持着纹丝未动,只是淡淡地看着太后,沉静道:“到底发生何事?母后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不等两人回答。又朝莫非淡淡道:“怎么惹恼了母后?还不快好好向母后赔罪,然后回明仙宫好好反省?” 这番话语中对莫非的回护之意便是傻瓜也听得明白,更何况是殿中这两位风华绝代和曾经风华绝代的女人。 无奈莫非此时不能接受李柚的好意,她不能前功尽弃。而太后也根本不会让莫非有机会接受李柚的好意。 太后冷笑一声。向前三步,走到莫非近在咫尺的地方,厉声道:“起来!” 李柚握紧地拳头松了一分。脸色也松了一分,却依然自持着没有去扶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的莫非。 莫非气虚无力,好不容易站了起来,额上已经细细密密浸出一层冷汗,小衣更是早已汗湿。此刻湿冷地贴在背心,一直从背心寒凉到心底。 莫非刚刚站稳,伴着太后口中怒斥一声“贱人”,随着太后右掌高高挥起,“啪”的一声。莫非闷哼一声,复又跌倒在晗宁殿柔软地地毯上。莫非没有呼痛。没有抽泣,没有流泪,只是垂着头,左手捂在脸色,身子微微颤抖。 李柚的眼中挣扎过一分惘然,一分痛楚,一分惊讶,终于都化作最深沉的愤怒。这种愤怒从他的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步挡在莫非与太后中间,沉闷地低吼道:“够了!” 太后的发丝有些散乱,脸上的怒气尤为浓重,此时狠狠盯着地上的莫非,视线突然被赭黄的衣袍挡住,再陡然听到李柚这声怒吼,有些回不过神来。 莫非低垂着头,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其实刚才太后的那一巴掌并未打结实,她虽然失了武功,但依然保持了练武之人高明的眼力,她眼睁睁的看到太后一掌挥来,极为清晰地算着时间,待那一巴掌刚刚触到脸颊,她便应声而到,声势虽大,却并不怎么痛。而且,即便是痛入心扉,此刻李柚的反应也会让她觉得值得。 她要激怒太后,从而激怒皇上。愤怒的人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比如此时的太后,早已失去了平日的雍容气度和冷静思考能力,心中只有对自己儿子的深刻失望和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厌憎甚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愤怒。 正是这样的不理智而类似乡野泼妇的疯狂行径,令李柚真正发自内心的感到愤怒。仿佛此时此刻,才看清楚了自己平日里不说爱戴至少是尊重的母后是怎样的面目。他觉得难以接受,然后联想到莫名的事,一种莫名的憋屈感伴随着这种愤怒喷涌而出:难道自己的母后竟然是这样善妒而狭隘的小人?难道莫名所受的一切苦,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家国大道理,全然是因为母后的这种扭曲心理? 有些思维一旦出现便很难消除,并且会随着时间慢慢发芽、开花甚至结果。比如猜疑。太后对于莫名、莫非如此,皇上此时对于太后亦如此。 而太后接下来的表现,更是让李柚从心底感到深切的失望和寒冷。 当李柚将莫非轻轻扶了起来,莫非还无力地倚在他身上时,太后突然走了过来,猛地伸出右手往莫非脖子上扯去。 莫非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她没有抬手格挡,虽然无力抬手,却更不削抬手。她知道太后想干什么,那块玉佩,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李柚此时的心境。 李柚反应灵敏,一把抓住太后的手,一字一顿道:“母后!你够了!” 太后怒极反笑,突然拼着力气扬起左手,一巴掌打在李柚脸上。右手一摔挣脱李柚的手,退出一步,颤着手,呼吸急促,喉咙里甚至伴随着嚯嚯痰响,指着李柚的鼻子,厉声骂道:“你这大逆不道的逆子!莫妃无后,你竟敢将龙纹玉佩传给她?你这是要亡了我大庸江山!你对得起你父皇么?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么?”说着又挥起一掌要打李柚,莫非左移一步,仰头要替李柚挡下这一掌,堪堪将要打中,又被李柚抬手挡住,李柚沉声道:“母后,莫妃以后会为朕生很多个儿子。莫妃是慕容元帅的女儿,她德才兼备,朕准备立她为后,这个龙纹玉佩给她,并无不妥。只是时间提前了些而已!” “混账!混账东西!混……”太后一面骂着,一面咳嗽,终于激怒交加,“咚”的一声晕倒在地。 莫非惊叫一声:“太后!”连忙看向皇帝。李柚面色阴沉,朗声道:“太医到了么?还不快滚进来!”言罢,牵着莫非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太后今日的表现,颠覆了李柚对于她的所有认知。即便是曾经他知道她操纵过很多阴谋,害死过很多后宫的女人,但他从来没有认为那些行为有何不妥当之处。相反,他很清楚,若是他的母后如果不做那些事情,便不可能登上皇后的宝座,他的父皇就不会只剩下两个儿子。这些事发生的从始至终,幼小的李柚都默默的站在他的母后身后,静静的看着,微凉的手握着母后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感受着她的保护,在她被噩梦惊醒时轻声安慰。在他心目中,母后即便是一切阴谋的主使人,但这一些都是为了自保,为了活下去。他的母后,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的母后永远是那个母仪天下,雍容华贵,睿智英明,相夫教子的女人。 直到遇到莫名,这些想法曾经动摇过,最后在母亲与妻子的艰难选择中,他选择了前者,即便无比痛心,他也不后悔,他依旧坚持相信,他的母后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即便他并不是真的好。 直到今日。若是些日子的杖责以致小产只是无心之失,那么今日这样的暴怒癫狂,又是为了什么? 李柚微眯着目光,突然想起莫名其妙失足堕入太液湖的苏妃。那个因为父皇的宠爱唯一还活着的比他大十二岁的哥哥李佳的亲生母亲。父皇将龙纹玉佩戴在李佳脖子上后不足一个月,苏妃便堕水而亡。苏妃堕水后,李佳便自然而然过继到了东宫。 而佩戴着龙纹玉佩的李佳,这个父皇最宠爱的儿子,这个在渭河决堤赈灾中展现了极大政治魄力和亲民能力的皇子,大臣们心目中最佳的皇位接班人,竟然因为在马蹄糕中下毒想要害死李柚而被父皇贬为庶民发配蕲州,永世不得返回央都。 李柚的脑子有些乱,思路却越来越清晰,李柚终于明白,那个一向疼他的哥哥为何想要害死他,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了这么十多年,现在他终于明白,李佳从来没有想杀他。可是,那个在承恩殿金砖之上跪了整整一夜为李佳求情的母后,那个又算什么? 李柚牵着莫非的手走在秋风之下,心中一片迷茫失落…… …… .(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章 李柚的心意,慕容的族谱 …… 快到中秋,月色是那样的好,银盘一样悄悄挂在树梢,静静看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不悲不喜。 莫非不急不缓地走在月色中,走在青石板道上,柔软地绣鞋踏在石板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如猫一般。榆钱跟在莫非身后半步,手中抱着一只卷轴;而江裳则是提着一个双层的八宝食盒跟在榆钱身后。 万金守在御书房门口,远远看见莫非,快步迎了过来,焦急道:“娘娘来得可正是时候。皇上昨儿个批了透夜的折子,今儿早朝之后便又在御书房中,一直到这阵儿,且只在午后用了一碗银耳羹,晚膳也不曾传,这样下去身子骨可熬不住啊!此时此刻,只怕只有娘娘的话才能入皇上的耳了。” 莫非点了点头,接过江裳手中的食盒,低声道:“不用通传了,你们都在这儿候着吧,没皇上和本宫的示意,不许任何人打扰。”见众人应是,万金已经当先轻轻将木门推开,莫非才抬脚轻跨门槛而入。 自上次晗宁殿的一场大闹之后,太后突然安静了。李柚也再未去过晗宁殿,莫非自然是借着身体不适,能躲多远便躲多远。在后宫诸妃嫔眼中,李柚对莫非的荣宠则是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如今,后宫三妃之中,李欣玉早已失宠,而且自闻书香之事以后,完全是唯莫非马首是瞻。常妃本是独揽六宫之权的,可是在莫非封妃之后,皇上的旨意,让莫非在后宫之事上多些帮衬些,以便让常妃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太后。这道旨意伴随着对常妃的诸多赏赐一齐而下,众人都看得清楚。皇帝对常妃或有些歉意或是感激,但绝无宠幸。好在常妃一向疏淡,倒也平和应了。着着实实分了许多实权给莫非。 至此,莫非不仅名正言顺掌了协理六宫的职权,更是被李柚特许可以自由出入御书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竟没有听到一句反对的言辞。 这种宁静教人嗅到了一种味道:对于慕容世家如今的熏天权势以及莫非的圣宠,由她这个慕容氏的女儿入主中宫之位仿佛是极其名正言顺的事。这是一种沉默的承认,也是极为无力的承认——因为他们不得不对慕容家的势力表示承认。 莫非却从这些沉默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特别是晗宁殿的沉默。最没有理由沉默的地方一直沉默着。或许是那日李柚的态度和那枚龙纹玉佩太过打击太后的心神,但绝不至于教那个斗了一辈子的女人一蹶不振,以至于到了要任由她极其厌恶的莫非登上皇后的宝座,那么这种沉默便显得极不寻常。 慕容蓝没有递消息过来。这也是她们早有的约定。除非有了雷霆一击的必胜机会,否则绝对不能暴露慕容蓝这颗棋子。 莫非不知道晗宁殿里的那位再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她必须做些事情。因为要杀太后,这些事,必须做,这是一开始便在计划中的,否则牵连太大,她狠不下那个心,于是便下不了那个手。 …… 莫非柔软的绣鞋踏在御书房坚硬的金砖上。依旧如猫般没有丝毫声响。她拎着食盒,看着在御书案上书写着什么的李柚,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浅笑。她缓缓走到近处,将食盒放在书案旁边。静静坐在书案下的台阶上,将手支在书案边缘,托着腮,静静的望着李柚,一直保持着进门时的那抹浅笑,只是目光更加温和了。 李柚没有停笔,眼角却先弯了起来,继而嘴角也弯了起来,俊逸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极为温暖的笑意。他保持着这个笑意,将手中的奏折批阅完毕,随手放在左手便那一摞合上的奏折堆上,将毛笔轻轻搁在笔山之上,静静望着莫非的眼睛,温和道:“看够了么?” 莫非想也不想,很爽快地反问道:“写够了么?” 李柚被她的模样逗得开怀一笑,左手撑在书案上,身体前倾,右手伸出,重重在莫非挺翘地鼻尖上一刮,道:“过来。” 莫非惊呼一声,捂着鼻尖,娇嗔地白了李柚一眼,然后翩然起身,在书案对面万福一礼道:“臣妾遵命!”不等李柚笑开,她已经一个旋转的舞姿,翩然飘到李柚身前,腰身向后一仰,便这样轻柔地倒入李柚怀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温香软玉在怀,李柚一阵心驰神往:纯以姿色而论,李柚后宫妃嫔之中,甚至生平所见过的女子之中,以莫非、莫名、鲜伶俐最美,其中鲜伶俐因为恶毒泼辣,让人除了第一眼之外,便很难觉得她美;李柚打心眼里,因为神态眉眼的相似,过去一直有些当莫非是莫名的替身,所以很难真正去欣赏她的美色。因此在李柚心中,莫名至始至终才是那个倾国倾城地绝色美人。 可是自从月胧纱之后,甚至更早,李柚发现自己很难再将莫非当做莫名来看。两人除了眉眼神色相似,性情却是迥然相异的。在李柚眼中,莫非身上莫名的影子越来越淡,即便面对着莫非偶尔会想起莫名,但绝对不会再有重合的错觉,而是很清晰的两个人。他甚至发现,与莫非相处这些时日,自己很少想起莫名。他有些淡淡的害怕愧疚,却又有些庆幸。他只能祈求上苍恩典,能让那个家破人亡的苦命女子,在唐子俊的安排下,平安幸福的过完下半辈子,这样他能心安些。但他又庆幸,若不是失去了莫名,他必不会对莫非多看一眼,便不会发现,自己心中除了对莫名那种宁静若海的感情,还能有此时这种炽烈如火的爱意。 回想她入宫之初,自己在明仙宫主殿高台之上遥遥看到了她醉后的半曲剑舞,自己便再难移开目光。只是那时,自己还自欺欺人地以为,想念的是莫名。再后来,御花园中明明有些欣喜地想将她抱回明仙宫,可面对她爽利或者说犀利地反问明妃之事,他极少见地尴尬恼怒了。事后,他也曾反省,以自己的定力即便不喜欢那样的话至多拂袖而去,绝不该动怒才对。为何那天会那般反常?答案:至今仍然没有。 再后来,对着这么一个曲意温柔的美人,明知道她的心思那样飘着,不在自己身上,可他受到吸引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所以见到她的诗和画才会欣喜异常,见到她受伤昏迷才会痛彻心扉。 回想起那日在月胧纱,她换舞衣被撞破时的惊恐,以及在竹林中主动吻他的娇羞慌乱,光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心中一片火热。 彷彿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李柚看著莫非的脸,看着她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牵动出来的酒窝浅现,头越放越低,嗅著莫非身上散发的香气,两瓣欠缺血色却柔软的嘴唇,似乎散发著奇异的诱惑力…… 当李柚觉醒过来时,他已经吻上了莫非的唇,感觉很舒服、像是幽兰一样的清香,像是棉花一样的柔软,虽然吻得不深,却是非常醉人的一吻。 失神一瞬,竟已吻上,李柚微微有些感慨,他有些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来,发现莫非睁着一双美目,煞是有趣地看著他。 面对莫非的平静,李柚竟然觉得有些窘迫尴尬,他忽然转了脸,指着书案旁的适合问道:“咳咳,这是什么东西?” 莫非却是甜甜的笑了起来,坐直了身子,突然搂上他的脖子,迅速回吻了一记,然后在李柚回过神来之前起身退出几步,走到食盒旁,若无其事地笑道:“李柚,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李柚一时香艳,右手轻轻抚在唇上,仿佛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吻,眼睛里光彩闪烁,抬眼看着莫非一面从食盒里拿出各种各样的食物,一面介绍:“这是酱爆鸭舌,这是宫保鸡丁,这是糖醋鱼,都是我在七秀跟着柳妈学的。李柚你今天有口福了!” 李柚看着她,嘴角地笑意越来越浓,缓缓起身走到她的身后,伸手将她环住,伏在他耳边轻轻道:“可是我不想吃这些……”语气何其无辜。 莫非愣了愣,勉强侧过脸瞟了他一眼,“不想吃?这些可都是我亲手做的,再没胃口也该用一些吧?” 李柚心中一阵好笑,不知她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于是他在莫非耳边笑道:“我想吃……” 莫非突然醒过身来,猛的转身伸出手指压在他的唇上,脸色漫起一抹红晕,嗔道:“吃了赶紧睡觉去,熬了这么久,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说着亲手夹了一块糖醋鱼喂到李柚嘴里,笑问:“好吃么?” 见李柚无奈的点了点头,牵了他的手在书案前好好坐了,伺候着他慢慢用起餐来。不知是美人在前还是食物真的特别好吃,总之,李柚吃得很香很快。 莫非拖着腮看着她,突然蹙着眉道:“李柚,我求你件事。” 李柚正对付一块酱爆鸭舌,没有抬头,含糊道:“说。” 莫非想了想,道:“就是普通的天嫔,按理都是可以入慕容族谱的,何况,我是你的妃子,你让慕容云随将我录进族谱去,然后让他将我娘的灵位供进宗氏祠堂,好么?” …… ……(未完待续) 第一六六章 割裂 …… 月色很好,夜色有些朦胧,李柚心情本是一片晴好,此刻听到莫非的话,不由长时间的沉默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想起在东山营帐发生的事。从公主李渔的侍女典伊口中,他知道了那日在公主营帐中慕容云随和莫非的激烈争吵,他知道莫非当日为何会一怒而去,无非便是想要自己的态度。如今,更是毫无顾忌的提出这样的要求,表现出一种信任与依赖。他明白莫非的心思,也明白像慕容氏这样的豪门大族的荣耀和体面,所以,他沉默了。 莫非有些悻悻然在书案旁的台阶上随意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才道:“很过分的要求么?李柚你如果想拒绝我,直说是,我不会怪你。” 李柚看着莫非因为失望从而显得有些悲伤的侧脸,想了想,说道:“慕容氏的家事,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方便过问。更何况……”李柚停了一停,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近些日子的革新,云随做了很大的让步,我少了很多麻烦。他于社稷有功,我不好意思再以我和他私人的友情,去要求他以家族的声誉为赌注再做些什么。” 莫非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腮,怔怔半晌才道:“可否让我与他见上一面。有些事,我想再确认一次,有些话,我想听他亲口说出。这样,我才能做出一些决定,定一下决心。” 李柚看着她,很爽快的点了点头,道:“明日早朝后,在御花园绿泥亭见一面吧。希望你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 …… 绿泥亭偏僻,原是为了避暑而建的一座亭子,离太液湖不远。掩映在各色树荫之中,此时银杏高耸,芙蓉花凋。惟余柳色纷纷摇曳轻垂湖面,映着湖水倒影双双,仿佛要凝住时光里最后一抹苍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柳色苍翠中染着昏黄。愈发觉秋凉伤感,可以想见来日枝条光秃的荒芜景象。 莫非在绿泥亭正中央的石桌上温着一壶霜迟陈酿。她知道慕容云随喜茶而不好酒,可她偏偏今日只温了酒而未煮茶。 远远有细碎脚步跑来,莫非专心的看着炉上的酒,没有回头。站在亭口的榆钱倒是先开了口:“慌慌张张的作什么?好生说话。” 一路快步跑来的江裳平了平呼吸,朝榆钱笑了笑,才走进亭子,正要说话。便听莫非低声问道:“是散朝了么?” 江裳怔了一怔,应了声“是”,便道:“令公大人很快便到了。” 莫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榆钱朝江裳招了招手,江裳会意,退出亭子,招呼众人站在亭子四周不远不近处,既听不到亭子中的对话,又可以保证没有人能接近打扰。 莫非站起身来,望着来处的石径。一时有些烦乱。想要平和心境,莫非移目往太液湖望去,太液湖不远处有一处小岛,岛上芦花正茂。在轻轻波光下如雪如银。秋风起兮,芦花纷扬似雪,莫非心底渐起凉意。 脚步渐近,莫非收回目光,望着来人。 慕容云随在绿泥亭外止住脚步,静静看着莫非,许久才道:“为什么?” 东山营帐一别,险些生死一线,再见面,没有问候,没有感慨,没有热泪盈眶,只有一个最直接的问题,甚至没有任何蒲垫,以最简单的三个字表达出来,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但莫非并没有觉得莫名其妙,她知道慕容云随想说什么。她静静望着慕容云随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对他没有见到自己便行什么参拜大礼而感到高兴,沉默片刻,温和道:“我温了酒,霜迟陈酿,三哥可要品上一杯?” 慕容云随望着她温和的笑,望着她明亮潋滟如太液湖水的眸子,终于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上台阶,走过她身旁,走到石桌旁坐了下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莫非为他斟上一杯酒,又为自己斟上一杯,缓缓举杯,道:“第一杯,敬父亲!愿他老人家,身体康泰,逍遥无忧。” 慕容云随没有说话,沉默举杯一饮而尽。莫非仰头,一饮而尽。 莫非满上第二杯,看着慕容云随,道:“第二杯,敬三哥!愿三哥,平安喜乐,与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 慕容云随眉梢微颤,沉默举杯,一饮而尽。莫非仰头,一饮而尽。 莫非斟了第三杯,唇角的笑变得有些许苦涩,“第三杯,敬慕容云随,敬骑马射箭的云随,敬为我落水的云随,敬高傲淡漠的云随,敬……我心思慕的云随!”这次没有再等慕容云随举杯,莫非当先一杯饮尽。 慕容云随的眉轻轻的蹙了起来,心中涌起极为不祥的感觉,他本想说些什么,见莫非神情微苦,当先饮尽一杯,便继续做了沉默,举杯一饮而尽。 莫非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她温和笑着又斟上满满一杯,却没有再饮,只是将酒杯举在半空,看着慕容云随,很认真的说道:“莫非这一生,欠了许多债。我欠杏花村的,欠小牛哥哥的,如今又欠慕容家的。杏花村和小牛哥哥的债,我自然要想办法找人讨回些。然而慕容家的债,我却是没办法还了。云随,三哥,我,谢谢你!请你替我,谢谢父亲。” 慕容云随将酒杯放在石桌上,发出“嘭”地一声脆响,他望着飞溅而出的酒水撒在桌面,一动不动,眉头蹙得极紧,沉默半晌,说道:“我不知道当日你为何要编造一个莫须有的低贱身世,让慕容蓝求我故意在公主帐中与你激烈争执,我也不知道你将慕容蓝安插在太后身边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好好记住一件事,你始终是慕容家的人!慕容蓝更是永远不可能脱开慕容姓氏。”他停了一停,略略思索片刻,才继续说道,“到杏花村执行暗杀任务的是天策府中人,如今天策府散了,李贤死了,你还想怎样?” 慕容云随说这些话的时候莫非始终淡淡的看着她,眼中偶有挣扎,但更多的是坚定。她没有说话,没有打断慕容云随的话,这并不代表她接受,而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多说无益。 慕容云随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定,心中有些烦闷,突然道:“你如今是皇上的宠妃,我用慕容家的势力帮你争取着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甚至……”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皇上不日便要封你为皇后,而太后老了,她终究是赢不了你的,你何必执着与时间争长短?” “三哥!你也知道是她了?你查到了杏花村的暗杀有太后的手,对不对?你却并没有告诉我!”莫非突然伸出右手去,按在慕容云随左手上,诚恳道:“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来做,谁都帮不了我。皇后什么的,我不稀罕。李柚的真心能持续到什么时候,我真的没有把握,有姐姐为镜,我即便此刻有些沉溺于他的柔情,却不敢有太多奢望。他负了姐姐,与其再让他来负我,不如让我负他一次。” “莫非!”慕容云随眯起了眼,有些无奈。他了解莫非,从小便是如此倔强执着,在祁山别苑如此,在七秀如此,在芙蓉城亦如此,不曾改变。只是,他又觉得面前的莫非,变了。 心中的坚持从来不曾改变,而处事的方式和对人生的态度,变了许多。 莫非嫣然一笑,脸上酒窝如花绽放,她轻轻道:“在东山营帐,公主见了你我的争吵。今日,更有南宫雪见证你我反目。以她的性子和对你的回护之意,不必多时,阖宫上下,甚至朝野上下都会知道今日之事。三哥,从今日起,我再不是慕容府的人了。” 慕容云随愣住了。 莫非突然站起身来,手边的杯子被她猛然向慕容云随脚边砸去,“嘭”地一声脆响,精致的白瓷杯碎成一地,碎片高高溅起,尚在飞舞,莫非便听到不远处的银杏树影后传出一声惊呼,一道雪白的身影快步朝亭子跑来。 莫非只作未闻,指着慕容云随,厉声道:“慕容云随,你怎可如此绝情!我百般讨好求情,你为何一点情面也不念?我是你妹妹啊!我如今是皇上的妃子啊!我让你将我母亲的灵位移入宗氏祠堂有何不可?你偏偏与我作对!好,既然你这般无情,便不要怪我无义!既然你从未当我是慕容家的人,我也不稀罕慕容这个姓氏!你我从此,再不相干!”言罢愤然拂袖而去。将将转身,便看见一袭白衣的南宫雪愣在了亭子前。 南宫雪担心莫非伤了慕容云随,不及思索便跑了出来,跑得近处却听得这样一段话,顿时傻了。直到莫非拂袖转身,想要离去,她才醒过神来,顾不得再去看慕容云随伤没伤,快步拦在莫非面前,颤着声音道:“你……你要叛出家门?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你……你……”南宫雪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跺一跺脚跑到慕容云随面前,“云随哥哥,你也不管管她?这样像话么?” 莫非斜觑她一眼,冷冷道:“雅充媛,你是天嫔,不是公主李渔!”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开,只余水红的裙摆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嘲笑亭子里气的傻住的白衣女子。 慕容云随没有看莫非离去的方向,他微微垂着头,沉默着,眼眸中的一丝挣扎一闪而没。 …… .(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金桂飘香,各有心绪 …… 太后眯着眼,望着窗外金桂飘香,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手中洁白的蜀绣蚕丝软帕捂在唇边,身体极有节奏地颤动着。慕容蓝的右手在太后干枯地脊背上缓慢而有节奏地抚摸着,口中安慰道:“太后,可要保重身子!” 太后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软帕自唇间移下,一抹暗红刺痛了她的眼。她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寒冬尚未来临,哀家这儿倒是当先开了第一朵红梅。” 梅雪寒刚刚端着药碗走进暖阁,便见着那抹血色,脸色顿时惨白,她将药碗递到慕容蓝手上,接过染血的锦帕,带着哀求道:“太后,太医说了您要保持平和的心境,万万不能再动怒了,否则急怒攻心便危险了。” 太后没有理会她,怔怔盯着窗外的疏离地风景,缓缓道:“她竟然真敢叛出慕容家,那她凭什么留在宫里?凭什么还敢坐在妃位,奢望后位?” 太后望着风景说话,但暖阁中的人都知道她在跟谁说话。慕容蓝沉默着将药碗递到太后手上,才道:“奴婢听闻,莫妃娘娘请皇上赐姓。” 太后皱眉将药喝完,将药碗递到梅雪寒手上,接过一张崭新的锦帕擦拭了一下唇角,问道:“皇上怎么说?皇上总归不会连如此无礼的要求也要答应吧?” 慕容蓝微微敛眉,低声道:“倒是没有听闻皇上的意下如何……雅充媛因为那日撞破莫妃娘娘与少主的争吵,仿佛当面劝过什么,奴婢听雅充媛宫里的曼珠姑娘说,雅充媛回宫时气的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直欲与莫妃娘娘势不两立。曼珠不明所以。便偷偷去问榆钱,榆钱才说了那日之事,又说莫妃娘娘已经求了皇上赐名。与慕容家再无半分关系。榆钱还说,希望曼珠能告诉雅充媛,娘娘盼她莫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希望与她继续做好姐妹……” “真是异想天开!”太后冷斥一声,忽而微感讶异问道:“南宫雪和慕容云菲不是向来亲厚么?” 慕容蓝露出一丝黯然神色。道:“奴婢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有一日雅充媛在明仙宫与莫妃娘娘同醉,第二日天尚未明,雅充媛便不辞而别,之后竟然拒绝了莫非娘娘的求见。从那日之后,两位娘娘便清淡了。” 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万不能让李柚再应了她这等非分的要求!” 暖阁中一阵沉默,慕容蓝没有答话,自然没有人敢答话。沉默了很长时间,这种长时间的寂静仿佛能听见风吹动落叶的声音,然而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尚未及地,太后已经问话:“那日哀家要杀莫妃,是你快马告知皇上的么?” 慕容蓝面色沉静,却跪了下去,语气没有一丝波折道:“奴婢并没有告知皇上,奴婢只是告知了少主。奴婢必须告知少主。莫妃娘娘是元帅的女儿。是少主的妹妹。太后只说将她逐出宫去,并未说要取她性命。既然太后要临时改变决定,我至少要告诉少主一声,否则日后难以相见。” 太后静静的听着。神情有些复杂,过了许久,她亲自扶起慕容蓝,和声道:“哀家并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心有所属的女子,总是特别容易妇人之仁!” 慕容蓝轻声道:“太后,奴婢本就是妇人……” 太后被她这一句逗得莞尔一笑,温和道:“以后不可再自称奴婢了。”说着朝梅雪寒道,“替哀家拟一道懿旨,正式赐封你为柔蓝郡主。”继而扶着莫非的手,说着闲话往暖阁外走去。 此时晗宁殿中秋光如醉,一路且行且看,太后的精神倒似好了几分。 太后抚着胸口道:“阿弥陀佛,看这境况,哀家这身子倒是时好时坏,此时和你这样走走,竟是觉得精神大好了。哀家早早便喜欢你,只是那时不便问慕容云菲要了你,倒像是夺人所爱了。若是能早些有你陪着哀家,哀家这病指不定早好了。” 慕容蓝微微一笑,见太后兴致颇高,指着一处的银桂笑道:“太后的晗宁殿院子简直就是一座小小的御花园,前院初见金桂甚好,如今看着这银桂竟也毫不逊色。” 太后凑近嗅了一嗅道:“的确不错,更胜在香气清雅,闻之五内俱清。”说着叫梅雪寒折了几枝,吩咐着回去做几碗桂花羹来吃,又扶着慕容蓝的手去看旁的花儿。 正说笑着,却见前头一位月色对襟宫装女子携了几名侍女,正往晗宁殿主殿而去,远远见太后竟和慕容蓝谈笑,连忙上前,竟是南宫雪,只见她屈膝道:“给太后请安。”待太后叫了免礼,又受了慕容蓝的礼才道:“见过蓝姑娘。” 太后这才笑道:“打今儿起,她便是哀家的义女,柔蓝郡主!” 南宫雪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一抹诚挚的笑容浮在脸上:“恭喜柔蓝郡主!” 秋风熏得人醉,太后大笑两声,对梅雪寒道:“常妃只怕也是这阵儿来请安,哀家今儿个高兴,你去传洛昭容来,今儿让她们三儿陪着哀家打会儿马吊。” …… 夜色渐渐深沉。 榆钱慌慌张张的闯进画室,莫非抬头望了她一眼,心神还没有彻底从画境中回过来,只是直觉地问:“怎么了?” 榆钱道:“回娘娘话,奴婢给皇上送了小厨房的点心去,万金说是皇上圣躬违和。” 莫非一怔,过了片刻方问:“皇上好好的怎么会圣躬违和?那太医们怎么说?” 榆钱满面忧色,道:“只怕不是这两日的事了。皇上彻夜批折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今儿个早间便咳嗽不止,只得昭告阁部大臣圣躬违和,一众大臣都守在南书房等消息。冯太医请的脉,说是脉象浮紧、形寒无汗之外,又有咳嗽胸胁引痛,气逆作咳,痰少而稠,面赤咽干,苔黄少津,脉象弦数。” 医术药理,莫非以前听雪衣和慕容蓝说得多了,也略知一二,此时榆钱转述,大约知道是外感失调,只是不知道病症到了什么程度,既然昭告群臣,难道竟是病到不能理政?莫非默默坐在那里,手上的毛笔落下一滴浓墨,心中思绪繁杂,竟再没有心思画下一笔去。 榆钱只得劝道:“娘娘自己的身子才好了些,可不能过于着急。皇上乃万乘之尊,自然吉人自有天相,太医院那些太医们寸步不离的守着,必是不要紧的。”见莫非仍是怔仲不安的样子,也只有一味的讲些宽心话。 莫非坐在那里,出了半晌的神,却道:“上次受了伤,他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榆钱知道她的愧疚自责,道:“娘娘莫要自责,这次是太过劳累才会如此,娘娘今后劝皇上多多休息便好了。” 莫非轻轻摇一摇头,道:“必是因为我的请求烦心了。否则怎会那般折磨自己!” 榆钱叹一口气,却不便答话。 莫非又楞了半晌,才道:“拿大氅来,出去走走!” …… 兜兜转转,竟然绕上了城楼之上。今儿是个阴沉的天色,秋风阵阵,吹得莫非的身上那件赤红的大氅扑扑翻飞。榆钱只觉得风吹得沁人,打了个哆嗦,低声劝道:“娘娘,这夜里风贼冷贼冷,娘娘身子才好些,只怕万一受了风寒,还是回去吧。”莫非目光却只凝望着那漆黑的城墙深处,过了许久,方才道:“我想走一走再回去。” 榆钱无法可想,只得打着灯笼跟着。莫非默不作声,只伸出一只手来,榆钱愣了一愣,莫非道:“我独自走走。”榆钱无可奈何,只得将手中那盏鎏银玻璃灯双手奉与莫非,见莫非提灯缓步踱向夜色深处,犹不死心,亦步亦趋的跟着,莫非猛然回过头来,双眼如寒星森冷,榆钱打了个寒噤,只得立在原处,眼睁睁瞧着那玻璃灯的一星微光,渐去渐远。 榆钱在城楼之上,秋风凛冽,直吹得人她发丝凌乱,正如她此时的心情,凌乱且焦灼万分,双眼直直盯着远处那星微光。那盏小小的灯火,在夜风中只是若隐若现。榆钱大气也不敢出,唯闻秋风呜咽,吹着那城楼檐角所悬铜铃,在风中咣啷咣啷响着。那盏灯光终于停在了极远深处,过了良久,只是不再移动。 榆钱盯着那盏灯的动向,连眨一眨眼睛也是十分吃力。 风吹的狠了,莫非眼中溢出泪来,脑子都被僵住了一般,只听自己的一颗心,在那里扑嗵扑嗵跳着。突然什么也不想想了,什么也不想管了,陡然松开手,想要放掉一切。 榆钱一动不动望着远处,突然看着那盏灯光突然飞起划过夜幕,便如一颗流星一样直坠飞下,刹那间便跌入城墙下去了。榆钱大惊失色,只唬得脱口大叫一声:“娘娘!”便向前飞奔。 …… (娃娃生病,荨麻疹,住院!各种郁闷,然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网吧,终于没有断更,表扬我把,表扬我把!!!今天写得不好,我的错!!!马上去写明天的!!)(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锦衣针(上) …… 莫非望着划落夜空的琉璃灯盏,心想为何放手了,还是放不开?原来有些事真的不是放手就能放开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心中有刺,不拔不快,切切不可心软。李柚,对不起……因为你是皇帝,你是她的儿子,我总是不得不逼你做这些两难的决定。 榆钱望着那抹落下的灯影,吓得面无人色,飞奔向那城墙上去,直一口气奔出老远,方瞧见莫非以手撑墙,好端端立在前方,这才放下心来。这一松神,才觉察背心里的衣裳全都汗湿透了,只急急跑到莫非面前,道:“娘娘,您可吓死奴婢了――您可千万保重身体,您再如此……如此……,不如先杀了奴婢吧。” 莫非回过头来,清亮的月光适时地从乌云之后露出大半张脸,洒在她脸上,映得她的眸子格外光亮。莫非的脸色泰然自若,自是格外苍白,微微一笑,道:“本宫不是好端端的么?”说着侧过头去,望向黑沉沉的夜,望向晗宁殿方向,沉默许久,唇角上扬,倒似笑得十分舒畅:“这一切很快便能结束了。本宫一定会好好保重身体的!”榆钱从未听过她如此平淡殊无半分喜怒之意的语气,心里不由得一阵惶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正打算劝莫非回宫去,莫非的声音却当先响起,道:“咱们去看看吧。” 榆钱一愣,道:“这么晚了,只怕皇上歇下了。” 莫非笑得极温和,榆钱却感觉到一股寒冷,只听莫非道:“谁说去看皇上了,咱们去晗宁殿。” 午膳时分,太后的懿旨便晓谕六宫,莫非知道慕容蓝已经正式封为郡主。她面无表情的吃过饭便到画室作画,画着一副山水图,山是七秀的山。水是七秀的水。明仙宫众人皆以为她心情极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册封证明慕容蓝已经彻底获得太后的信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么下一步计划,自然会更顺利。她实在没有心情不好的理由。 山水图向来极为费神。到晚膳十分才勾了大半轮廓。榆钱体贴,让小厨房做了桂花鱼送来画室,莫非吃得畅快,专程让榆钱给李柚送些去,哪里知道带回了真真儿让她心情不好的消息。 也不知道消息递到晗宁殿没有,也不知太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伤心还是不伤心。莫非无论如何要将李柚绑在自己的车上与太后正面相撞。自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李柚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儿子,是北庸朝英明睿智的皇帝。无论与公与私,只要李柚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方,太后那些针对李柚的应对措施,无论是赢是输,她都是最彻底的输家。这一点太后也看得很清楚,更是对她深恶痛绝的地方。 其实太后将慕容蓝收在身边,真心以待,何尝不是打着相同的主意。任谁都知道,慕容蓝虽然是慕容氏的旁支嫡女。却是自小跟在慕容大元帅身边长大的,深得大元帅的七种和喜爱,是最有可能接替依茹姑姑,成为慕容府管事的人。即便旁支的长辈们见了她。又有谁敢不恭恭敬敬称呼一声“蓝姑娘”的。慕容蓝一直是莫非最得力的左右手,她早有心将慕容蓝纳为己用,却一直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竟然让她得知了莫非那么一段不可见人的秘辛,并且因为此事和慕容家生了间隙,她自然要好好利用如此良机,将慕容蓝捆在身边。那么莫非不仅失去一个极强悍的左右手,更有可能失去慕容氏的背后支持。而她,若能借着慕容蓝对慕容云随的爱慕之意,将李渔和慕容蓝尽数塞到得慕容云随的后院之中,还愁不能对慕容氏的动向了若指掌?到时候无论是谁受宠,谁掌权,她都不会太多忧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论新得一位身世显赫的得力义女的喜悦,还是知道李柚病倒的消息的复杂情绪,莫非相信太后此刻都没有歇下。这个时候,儿子病了,她身为儿媳妇,自然要去好好安慰安慰婆婆的。 …… 远远便能看见晗宁殿里灯火通明,十分热闹。缓缓走在通往主殿的石径上,莫非的脚步异常平稳而坚定,四周不断跪倒行礼的太监和宫女眼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和惶恐。 南宫雪带着一众人形色匆匆而来,远远看见莫非,愣了一愣,见莫非已然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面上带着似有似无地笑意。南宫雪敛去面上的焦急,曲膝道:“妹妹南宫雪见过莫妃娘娘,莫妃娘娘安好。” 莫非虚扶一把,面上的笑意十分平和,柔声道:“妹妹快快请起,你我的交情,妹妹何必行如此大礼。” 南宫雪缓声道:“娘娘抬举妹妹了,妹妹不过是个小小的充媛,哪里敢在娘娘面前僭越半分。” 莫非面上看不出悲喜,静静看了她半晌,说道:“那日的话,是气话,并非有心要挤兑妹妹。” 南宫雪心下一沉,握着锦帕的手亲不自禁紧了一紧,她当然自然莫非说的是哪一句话,绿泥亭中的那句话,她只怕想要忘记也很难! “雅充媛,你是天嫔,不是公主李渔!” 这句话,比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更教她疼痛难堪。她是皇帝的充媛,不是公主李渔,没有可能成为慕容云随的妻子。可是,这一切拜谁所赐?若非选秀那日的刻意不提醒,她怎么会成为天嫔?若非她成了天嫔,她便是最有可能成为慕容云随妻子的人选之一!枉费自己一直当她是最好的姐妹,原来伤害自己最深的偏偏是她。南宫雪无法原谅。其实,如果莫非与她并非姐妹,她或许并不会如此难受。越是在乎的人,到最后却知道那人一直骗着自己,何其可悲。 南宫雪轻轻咬着下唇,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强自镇定道:“妹妹现行告辞了。” 莫非却没有丝毫被怨恨的自觉,轻轻移步到与她并肩,柔声道:“既然都是去给太后请安,不如同行?” 南宫雪却往后退出一步,恭谨而冷淡道:“妹妹不敢,请姐姐先行。” 莫非仿佛感受不到她的淡漠,望着她身后曼珠手上托盘里的隐隐露出织锦缎金缕绣彩凤头的布料,问道:“又是给太后送衣服么?这彩凤绣工细密精巧,看来是出自妹妹之手?是做了件什么?” 南宫雪微低着头,蹙着眉,不知道莫非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低声应了句“是大袖衫。”,便不再说话。她想现行离开,被莫非唤住同行,她表明态度让莫非先走,莫非却迟迟不走,莫非到底想干什么?南宫雪的心中有些愤怒更多的是疑惑。 莫非的手指轻轻触在精细的绣线上,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光彩,突然问道:“你去见太后便是为了送衣服么?还有什么别的事?” 南宫雪一愣之下没有回过神来,直觉答道:“皇上病了……” 莫非抬手打断她,淡漠道:“妹妹你不必进去了。太后此时身子骨正弱,受不得这些刺激,你改日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吧!”她看了一眼曼珠手上的衣服,“这件大袖衫,便由本宫替你带进去呈给太后便是。你回去吧。” 曼珠傻住了,她看着伸手来接托盘的榆钱的手,不知道给还是不给。 南宫雪傻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莫非这是唱的哪一出,但莫非的态度让她完全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所以她的脸色变得雪白,想要说些什么,甚至想要指着莫非的鼻子狠狠骂她。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冷冷看着她的眼睛很久,终于说了一句话:“是你以前的演技太好,还是你现在真的变了?我竟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莫非。”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紧紧的盯着莫非的眼睛,想要捕捉到一丝什么情绪,然而她什么都没有捕捉到,终于,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比倦怠地转身离去。曼珠猛地将托盘塞到榆钱手上,眼中含着屈辱地泪珠,快步追了上去。在她单纯的心思里,只怕是以为堂堂莫妃娘娘想要和她的主子抢那份精巧绣线的功劳吧。 …… 太后正笑着和众人聚在大圆桌前猜牌,见莫非走进来,眉头不有自主的轻轻蹙了起来。待莫非行礼请安毕,殿中除了常妃,洛昭容等一应人等又向莫非行礼。这样乱了一阵,太后脸上的不耐已尽数散去,只有无尽的淡漠。此时的太后,已经不想在莫非面前装什么慈祥,其实她想要做出这份淡漠的神情也要浪费她不少的克制力。莫非脖子上的龙纹玉佩还是肆无忌惮的挂在那里,晶莹剔透,极为直接地展现着对她这位太后的不屑和挑衅。 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叫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太后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缓缓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极为淡漠平静地道:“你来干什么?哀家这晗宁殿,以后你无诏不得入内。” 莫非笑得极为温和无害,柔声道:“太后恕罪,臣妾并非刻意打扰,只是,皇上病了,臣妾实在慌乱,只好来太后这里寻些主意。” 太后的眉猛地挑了起来。 …… .(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锦衣针(下) …… “皇上病了”这四个字确实足足让已经极力自持的太后狠狠吃了一惊,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常妃,常妃一脸茫然惊恐,显然并不知情。太后游目四顾,众人的表情都是迷茫或是震惊的,显然此刻在晗宁殿中的众妃嫔中竟没有一个知情的――其实这并不难解释,皇帝病得突然,又只是昭告了大臣免了早朝,却并没有晓谕后宫。如果不是莫非让榆钱去送点心,只怕也是不知晓的。 太后极其认真的看着莫非的脸,着实没有在她脸上找到她自己所说的“惶恐”之类的情绪,只有一味地平静,极其平静,平静得太后有些心烦。平静得她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于是她沉声问道:“皇上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病了?” “回太后,皇上自从遇刺之后,身体便不如以前。再加上近些日子连续通宵达旦的批阅奏折,故而……”莫非的语气一如初时的平静柔和,“冯太医说,脉象浮紧、形寒无汗之外,又有咳嗽胸胁引痛,气逆作咳,痰少而稠,面赤咽干,苔黄少津,脉象弦数。” 太后听到莫非说遇刺之事,眼睛一眯,心中更恨,又听莫非转述太医的话,有理有据,不似作伪,越听神色越是凝重,心想:自己的确是关心则乱,她堂堂莫妃,怎敢拿这样的事来糊弄我?岂不是自犯欺君之罪?太后眯着眼走到莫非身前,挥手便朝莫非脸上扇去,莫非眼尖,猛地退后一步,堪堪避开,却乘势跪倒道:“太后息怒。如今皇上病着,实不宜多生事端教他费心。” 太后恨声道:“若不是你这小贱蹄子,皇上又怎会出宫?又怎会遇刺!此时又怎会连极长夜都熬不住?……”太后急促喘息着。有些站立不稳。梅雪寒便在太后身后,连忙扶住她,神色焦急道:“太医说过太后您不能着急。”常妃离得最近。连忙上前和梅雪寒一齐扶着太后在乌木雕凤纹高椅上坐了下来,轻轻拍着太后的后背。说着宽慰的话,屋里众人连忙应和着宽慰太后。 莫非借机极迅速的和慕容蓝交换了一个眼神,右手不经意的抚摸上头上一只镂空穿枝芙蓉纹白玉钗。慕容蓝看着那只钗,脸色微变,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莫非坚定的望着她,略略点了点头。慕容蓝蹙眉,终于叹了一口气。极轻微的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到太后身边,快速从怀中摸出一个乳白色的瓷瓶,取出一粒微微泛蓝的药丸喂入太后口中,又连忙取了清水喂她喝了几口。 太后只觉药丸入喉一阵冰凉舒爽,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斜眼看见莫非还静静跪在不远处,皱了皱眉,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烦闷,缓缓道:“备车,去看看皇上。” …… 太后的车撵到皇帝寝宫时竟扑了个空。守卫的羽林卫回报,皇上服了药睡了整整一日,入夜才醒,一醒来便去了御书房看折子。太后又是心痛又是安慰。只是想到这些日子李柚的态度,心痛安慰中又夹杂了些旁的情绪,一路又折往御书房。 此时洛昭容等人已经被太后打发回宫,随车只带了常妃和慕容蓝跟随,梅雪寒则是陪同伺候。太后极不喜莫非,自然不会让莫非随同而去,然而当车撵停在御书房庭院外时,下车便看见恭候多时的莫非,太后不由微怔,冷哼一声道:“你来作什么?滚回去!” 常妃劝慰道:“太后莫要动怒,莫妃妹妹必是担心皇上的身子,让妹妹跟着看看也无妨啊。” 太后神色阴冷,正要说话,莫非已然抢先道:“常妃姐姐误会了,妹妹是来给太后送衣服的。”说着接过榆钱手中的大袖锦衣,双手捧着递给太后,柔声道:“臣妾适才去给太后请安,恰巧碰见南宫妹妹给太后送衣服来,南宫妹妹想是知道了皇上圣躬违和,满脸焦急担忧,和臣妾说话时哭得妆容乱了,怕失礼于太后,便托臣妾将锦衣转呈太后,她却先回宫了。臣妾适才一阵慌乱,竟将此事忘到九霄云外,实在该死。臣妾想着太后记挂皇上,急着出门,也没加件外衫,便斗胆将锦衣给太后送了过来。”莫非见太后神色果然稍微缓和,连忙道,“太后放心,臣妾放下锦衣,即刻就走。” 太后冷冷看着莫非,并不作声。梅雪寒见太后没有反对,接过锦衣,低声道:“娘娘有心了。” 常妃低声在太后耳边道:“太后,难得莫妃妹妹一片孝心。这都到了门前妹妹也未曾僭越先行进屋,不如让莫妃妹妹陪着太后一齐进去吧,也让皇上见了,好宽宽心。” 太后冷哼一声,并不答话。慕容蓝却是缓步走到莫非近前,沉声道:“你若真的有心,便不敢佩戴那方玉佩。你何德何能?既无子嗣,又无功德,如何敢佩戴历代皇帝才能拥有的龙纹冰玉?你若真的有心,便不敢叛出慕容家!还胆敢让皇上赐姓?你既非有功将相,又非贤能大德,赐姓一名女子,岂不坏了北庸历代祖宗规矩?你若真的有心,便该自请出宫,回芙蓉城跪守宗祠好好请罪,从此之后,再不见皇上。” 太后听得连连点头,常妃却已经听得色变,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太后没有说出口,慕容蓝竟然敢说。但慕容蓝既然说了出口,更是在御书房面前说了出口。太后看着慕容蓝正义凛然的神情,不由更是一阵喜欢,此刻自然再无顾忌,只冷声说道:“便是哀家的义女也能明白的道理,你身为堂堂一国之妃,焉能胡作非为?哀家今日看在柚子的份上,看在你此刻还姓慕容的份上,哀家给你这个机会,你即刻将玉佩还给皇上,自请出宫,哀家饶你不死!否则,哀家和你,不死不休!不要逼着哀家下决心,否则即便有李柚护着你,即便你还姓慕容,哀家也有把握灭了你!” 莫非知道,太后说的是实话。和穆太后和莫非的关系到此刻已经没有丝毫缓解的可能,莫非出宫,确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和结局了。否则,大约真的会如同太后所说,不死不休。 然而这些都是太后的想法或者是旁人看到的可能的结局。在莫非心中,她和太后,早已不死不休。 说起来,和穆太后和莫非的关系转变着实有些戏剧。初见莫非的和穆太后虽有警惕,但更多的却是欣喜,甚至真心想过,若是慕容家的这个孩子真的听话,便是按照承诺允许她登上中宫之位也不错。连番小小的试探和警告,莫非应付得都很好,太后对她也足够和善。然而自从莫非一次又一次的开始脱离控制,开始受宠,开始面对自己的有意压制制造一个又一个强有力的反击,甚至无视宫规,私闯冷宫,仗杀鲜伶俐,太后怒了。但这种怒气在皇帝的包容下得不到宣泄,于是,太后暗中纵容闻书香的一些行为。但是两人,始终没有撕破脸。 太后对莫非不可原谅的怒气源于李柚遇刺,源于闻书香的失败甚至死亡。莫非伤害了她此生除了她自己之外最在乎的两个人。直至后来,佩戴玉佩、请求赐姓,莫非一次又一次的践踏她的底线,若非顾忌李柚,她早已杀之而后快。 而莫非对太后不可原谅的怒气或者说是恨意自然是源于和闻书香的那番谈话。其实从闻书香口中知道杏花村那场屠杀背后那只手便是太后,她对太后实在没有必要和可能再装出什么贤德孝顺的必要。而常妃金辰宫中那顿板子,她和太后之间的暗潮汹涌便直接而彻底的撕破了脸皮,翻滚而出。 而此刻,莫非却不得不再次以诚恳的态度面对太后。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莫非实力不如太后,想要在这场角力中获胜,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更加精于思虑甚至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她比太后稍微多处的那么一点胜券在于,她知道太后对她全部的恨意和太后在意的事情、在乎的人。而太后不知道。太后不知道莫非对她的恨有多深,不知道她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太后所能接受到的,是莫非愿意让她接受的讯息,比如莫非只在乎皇帝,莫非极其厌恶慕容氏…… 莫非缓缓行了个大礼,诚恳道:“太后,臣妾以往任性,惹太后生气。臣妾诚心认错,愿意补救。”莫非忽然伸手拿起梅雪寒手中的锦衣,轻轻打开,“天晚气凉,请太后保重身体,先添上锦衣。” 太后看着她,等着她的态度。 莫非咬一咬牙,道:“臣妾知道,只有臣妾离开,皇上才不会为了太后和臣妾的事烦心而故意沉于国事,不惜圣躬。臣妾愿意退还玉佩,自请出宫。还请太后保重身体,以免皇上再担心。” 太后唇角终于松弛了下来,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笑意,浅淡且一现而逝。她缓缓张开双臂,任由常妃和莫妃服侍着穿上锦衣。 突然,太后“啊哟”一声,面现痛苦之色,反手往后颈摸去,片刻摊开手掌,掌心之中,映着灯火,竟然一根绣花针。 ……(未完待续) 第一七〇章 决裂 …… 太后发出那声不怎么响亮却足够让众人心惊胆颤的惊叫之时,在场除了莫非、常妃、慕容蓝三人外,其余人皆吓得跪了一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此时抬头望去,见太后掌心竟然有一根绣花针,更是脊背生寒,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看向了莫非。 衣服是莫非拿来的,是莫非坚持要太后添衣御寒的,如今,这件衣服上竟然有一根绣花针,这根绣花针上还沾上了太后的血…… 莫非脸上露出了茫然无措地神色,她摇着头,看着太后手中的绣花针,看着太后仿若想要杀死她的眼神,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倒,沉声道:“不是臣妾!” 太后怒道:“不是你,难道是哀家自己?或者是刚刚才触碰过这件衣服的常妃?” 莫非惶恐道:“臣妾不敢。” 太后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哀家不过是让你自请离宫,你便想要害死哀家么?” 梅雪寒听了这句话才醒过神来,忙像旁边跪着的小太监吩咐道:“快去传太医。”小太医应了声“是”,连滚带爬往小院外跑了出去。 慕容蓝眼瞳微缩,闻言连忙上前道:“太后,请让我看看。” 太后看着满面担忧焦急的慕容蓝,略一犹豫,心知她的本事,当即也不作他想,仔细的将绣花针交到慕容蓝手上。慕容蓝对着灯火看了半晌,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色的瓶子,倒了些白色粉末在针上,这才舒出一口气,道:“回禀太后,针上并没有淬毒。”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但望向莫非的眼神却诸多不解,无毒?用一根绣花针去扎太后难道是为了泄愤?太荒谬了,说出来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难道是无心之失?可这件衣服不是莫妃绣的。看来这件事与莫妃娘娘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背了黑锅罢了。 不仅宫人们生了疑惑,悄悄同情起静跪不起的莫妃。便是太后心中也是疑窦重重,心想不知是司制房的人粗心。还是南宫雪恍了神,才做了这等挨板子掉脑袋的错事。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她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莫非。她冷冷盯着莫非,道:“你到底何时将绣花针藏进衣领之中的?好大的胆子!竟敢害哀家,必是上回挨了打,不服气是么?慕容府中,怎么能有你样阴险毒辣的小人?”便是这样简简单单几句话。也不问证据,便将罪责尽数推到了莫非身上,莫非百口莫辩。最后这一句,更是说来刻意挑拨慕容蓝与莫非的关系,让二人之间嫌隙更深。果然,太后瞧见慕容蓝听了最后这句话,便微微低下头去,看不清神色,只怕是极为不悦的。太后满意的收回目光,望向莫非。 莫非知道自己说什么解释什么都没有用。就算在场所有人都相信,太后也不会信。所以她并不分辨解释,只是不卑不亢的说了一句:“臣妾以父亲的人格起誓,绝不是臣妾。” 此言一出。小院中一片死寂。没有人能想到,莫非竟然以慕容大元帅的人格起誓。本来不论是守在御书房外的人还是太后身边儿带来的这些人,大半都觉得莫非可能是无辜的。但此时这可能二字已经尽数消除,众人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她们不敢让太后瞧见她们眼中的同情,所以只好将头埋得更低。只有慕容蓝低头看着自己裙角外秀气的绣花鞋头,暗暗骂了声“无耻”。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太后执着而坚持的声音:“那你说是谁?衣服是你从南宫雪手中接过的,难道你的意思,是雅充媛要害哀家?” 莫非面上依旧是冷静而不屈的神色,只是淡淡道:“臣妾相信雅充媛绝不会有半分伤害太后之心。这只针从何而来,臣妾确实不知,臣妾只知道,臣妾是清白的。臣妾不求太后能相信,只是简单的陈述这个事实而已。” 沉默了很长时间,太后终于笑了起来,她笑着咳嗽了几声,冷声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哀家给你机会。你若是当场自尽以证清白,那哀家便下诏罪己,承认哀家错了,并追封你为皇后!” 又是一阵沉默,众人都是一动不动的跪着,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没有人敢劝说一句,甚至,大家连呼吸都生怕大声了。 突然,莫非也笑了起来,她轻轻笑着站了起来,声音异常清脆动听,太后的脸色却变了,变得有些难看。莫非含笑望着太后:“太后您真会开玩笑。自尽以证清白?我又不是傻子。别说那针不是我放的,就算那针真是我放的,你难道能因为一根针,杀了当朝妃子?太后就算想要杀我,也找个好一点的借口。怎可这般无凭无据的污蔑?太后如此行事,怎能让人心服?请恕我斗胆,我甚至可以说,那针不知道是不是太后早放在手心,故意做出从颈后拿出的样子,目的便是要陷害我。” 看着太后的脸色由红转白,呼吸有些急促,莫非没有太多别的表情,只是一味的平静淡然:“当然,我和在场的所有人都绝不敢对太后有半分怀疑,我只是想说,任何一件事都存在很多可能性而已,这件事也不例外。可能是司制房的人失职,也可能是雅充媛手滑,也可能是我故意,也可能是太后蓄意……甚至常妃姐姐,或是雅充媛身边的曼珠、我身边的榆钱,都脱不了干系。太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治我的罪,便不要再提此事。否则,便将所有人治罪,当然,包不包括太后您自己,这我可就不敢说了。” 太后眼中愤怒的火焰已熊熊燃烧了起来:“好大的胆子!”太后盛怒,低吼道,“哀家身为太后,断不能看着这后宫之中再如此长幼不分,孝贤不论,乌烟瘴气。来人,将这贱人拿下!” 莫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可惜太后并没有捕捉到那种情绪,她只听见莫非略带悲凉和惋惜的声音低低道:“太后就这般容不得臣妾么?臣妾只是想为太后送件衣裳罢了,万万没有想到,弄到如今的局面,臣妾确实有错,还望太后以身体为重,不要动怒。” 此时莫非诚恳的话语听在太后耳中无疑是最虚伪的狡辩,太后没有理会她,只是斩钉切铁的说道:“哀家就是容不得你!只有你死了,哀家才能不怒,才能万寿无疆!” “那母后便多赐一杯毒酒,将儿臣一同杀了吧!” …… 这句话没有蕴藏什么情绪,甚至声音有些低沉虚弱,但是听在众人耳中,犹若晴天霹雳一般。因为说话人的身份,更因为整个小院都仿佛粘稠凝结的那股气势。 太后身子颤了一颤,艰难回过头去。御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李柚双手负在身后,面色苍白,静静站在门前。气度极其沉静,仿佛刚刚站到那里,又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 “臣妾(奴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众人山呼万岁的声响中,太后回过神来。 太后的神色间有些许懊恼,从发现针的那一刻起,她盛怒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李柚的御书房门前而不是在她的晗宁殿。她完全忘记或是根本不想记起李柚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宠爱程度。 太后突然醒悟,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是个局。莫妃故意在御书房门口等着自己,故意言语示弱让自己降低了提防,故意用针激起自己的怒气,让李柚看着自己的决心,让自己和李柚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太后想解释两句,但看着面前跪着的众人,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太后想关心李柚几句,她本来可是担心李柚的身体才来的,可是看着李柚淡漠平静的苍白面容,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太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力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她是李柚的母亲,知道李柚的性格,适才轻描淡写的那句话要下多么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口,而一旦说出口,便再没有退路可走。 太后张了张嘴,最后缓缓走到李柚身边,静静看了他半晌,说道:“你没事就好。” 李柚躬身行礼,平淡而疏离的说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没事。” 语气疏远得仿佛自天边传来,太后神情一阵恍惚,一阵心痛。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觉得终于失去了李柚,她唯一的儿子。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自己曾经在李柚面前所作的一切,都是李柚默认和允许的,都是李柚的孝顺。若是李柚真的不再在意她这个母亲,不再为了顾及她的心情而挣扎痛苦,李柚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坚定强大而不可控制。面对这样的李柚,难道自己真的要废了他,另立新君?立谁?远在穷乡僻壤的养子李佳? 太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无力退出几步,虚弱道:“从此以后,皇上的任何决定,哀家决不干涉。皇上要保重龙体。” 说完,默默转身,眼光觑见地上跪着的莫非,难掩厌憎和怨毒,目光却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分,只是扶着梅雪寒的手臂沉声道:“走吧,回去。”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章 深秋夜色中的两场谈话 …… 太后愤怒而失望离去之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莫妃娘娘也告辞离去,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句问候,只是异常平静的行礼退去。皇帝也没有挽留或是安慰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默认她的离去。同样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常妃并没有如往常般亦步亦趋的随着太后离去,而是留了下来,小院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李柚看了一眼万金,万金躬身行了一礼,招呼着小院中众人退了出去。 李柚看着这个陪了他近十年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御书房走去,走了两步,突然以拳捂唇,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常妃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极为自然的走到他身后半步,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当年在东宫时一般。 好一阵,李柚平息了咳嗽,沉默了很长时间,却并没有再往御书房中走去,轻轻牵了她的手,在院子里散起步来。常妃平和无争的脸颊浮起一抹红晕,她微低着头,静静跟在李柚身边,眼中微有湿意,鼻头有些酸涩,唇角却是淡淡雍容的浅笑。 这样静静的走着,有多少年他们没有这样惬意闲散的散步?常妃不记得了,但她很满足,满足之余,心中又有些惶恐不安。她总觉得今日的皇上与往日有些不同。她留下,是因为在太后离开时李柚看了她一眼,她知道李柚有话要对她说,所以她很自然的留了下来。这便是由时间培养的默契。 御花园的小院里满是金桂的香气,蕴在浓浓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朦胧。在一处小拱桥边,李柚突然停下了脚步,常妃同时停住了脚步,没有觉得意外,也没有多走出一步。就那般自然的停在了李柚身边,与他并肩。 李柚听着拱桥下潺潺水声,望着远处一片墨黑中的星点灯火。淡淡道:“慈新,这些年,辛苦你了。” 常妃微微侧头。望着李柚轮廓分明的侧脸,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低低道:“臣妾甘之如饴。” 李柚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味难明:“我知道,所以,我不说谢,只是,我知道,你确实很辛苦。但是。从今日起,你不用那般辛苦了。” 常妃眼中的诧异一闪而没。她当然明白李柚说她不必那般辛苦是什么意思――从今日起,她再不用去晗宁殿请安。 自李柚继承大统那日对她说让她照顾太后,她便每日晨昏都会去晗宁殿,沉默而温和的照顾着那个因为常年殚精竭虑而身体不好的女人。后宫皆赞她贤德孝顺,她只是一味平淡而沉默,这样的沉默叫人信任。所以,太后信任她,皇上也信任她。所以,她是皇上安插在太后身边最深沉也最明目张胆的棋子。从她获得太后的信任那日起。晗宁殿的所有事情,都在李柚的掌控中。面对太后的信任和李柚的冷漠,她并不挣扎也不后悔,正如她所说。她甘之如饴。 李柚很了解她,知道她的心思,所以李柚曾经对她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如果时间都无法冲淡你对一个人的思念,那么对方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而你,就是最悲哀的那个人。我知道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而我却不希望,你是那个悲哀的人。”当日,桃花灿烂,她听了那句话,微低着的头只是略略摇了摇,没有说话,没有抬头,所以,李柚看不到她眼中的泪。 常妃同样很了解李柚。她知道,在李柚心中,她是一位姐姐,是一颗棋子,是一位知己,但从来不是妻子。 她以后不用再去晗宁殿,因为晗宁殿自今日起,将成死地。 很多事情再做出决定之前,总是显得那般沉重,然而一旦做出决定,那些事情的重量仿佛会在一瞬间之内失去,被院里的风轻拂便飘摇直上铅云消失不见。1 李柚这几天想了很多事,今天又听见了很多话,所以,他才会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句话:“那母后便多赐一杯毒酒,将儿臣一同杀了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很不简单的意思,代表着李柚刚刚做出的极其艰难的决定:他不再向太后妥协任何事情。并且,用性命为价表明了他的态度:杀了我,或者你归老。 太后从那句话领会了他的态度,没有多余的话,她同样很艰难的做出了选择,她选择归老,那么便是彻底的败了。确实败得很彻底,不仅交出了所有的权柄,更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只是,太后败了,常妃不用去晗宁殿了,她以后,该用什么借口来见李柚呢?所以,她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李柚回过头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却没想到你会来问我这样的问题。”沉默了片刻,仿佛才捉住常妃这句问话的意思,笑道,“慈新,我会经常去金辰宫坐坐的。” 常妃微涩一笑,突然道:“慈新斗胆,莫妃不是莫名。” 李柚一怔,但一怔之下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许多事,只一个词,半句话,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这或许便是所谓心灵相通,但李柚却不爱她。她知道,也不怪,只默默爱着李柚。 李柚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她的身世有些问题,我不想查。我只知道,她对我的心,是真的。至少现在是,所以,我不想问什么。” 常妃身子一震,望着李柚的脸,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之意。莫名入宫之时,她曾觉得微微心酸,却不似如今这般,心中竟有些刺痛,迎着李柚温和的目光,常妃没有掩饰什么,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臣妾有些妒忌了。你对莫名的那份心意,虽欢心喜爱,却全不似这般,这般……”常妃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微微低头一笑,继而沉默。 李柚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慈新,你知道么?她叫我李柚。自月胧纱之后,她便叫我李柚。她说,只愿与我做平常百姓家的夫妻,可惜这个心愿,只怕我永远无法满足她了。” 常妃的心情极为复杂,然而面容上却始终是平和而温暖的笑意,极真诚的道:“恭喜皇上,终于得偿所愿了,找到此生所爱。” 李柚长长呼出一口气,淡淡道:“待唐子俊回来,让他将莫名接回宫来,便再无遗憾。如今我已有了保护她的能力,必定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再叫她受一分苦。” 常妃明白李柚的心思,纵然确定了李柚此生最爱的人是莫妃,可毕竟莫名才算是他的初恋。初恋这种东西,所有的男人都会有些情节,皇帝也不例外。 只有她知道,李柚在莫家灭门案中做出了让步,本就有愧于莫名。但一次让步,必然步步退让。在太后与莫名的争锋相对中,李柚再一次做出了让步,所以,她知道李柚始终觉得有愧于莫名,这种愧疚,甚至让他在莫名打入冷宫的这些年,不敢去看望一次。 常妃从来不嫉妒莫名,即便是在莫名最受宠的时候,她也只是冷冷的看着,因为她知道得事情比任何人都多。别人看到了莫名的荣宠,她只看到了这个孤女的可怜。 常妃紧了紧李柚的手,轻声道:“皇上,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柚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执着常妃的手缓缓朝院子外走去。 ……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夜深人静,明仙宫画室,正进行着一场有关人格的对话。 “郡主殿下,您终于来了。”莫非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大事之秋,她不喝酒。 “莫妃娘娘,你以为本郡主出一趟晗宁殿是很容易的事么?”郡主殿下慢悠悠的坐在莫非的对面,毫不客气的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庐山云雾,皇上喜欢的茶果然不错。” “郡主殿下,劳烦您冒险了!”莫非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莫妃娘娘,身为太后的义女,您可以叫我小姑。”慕容蓝厚颜无耻的说道。 “郡主殿下,您冒险前来,不是为了和我确认称呼这件事吧?”莫非缓缓将她面前的茶盏添满。 “小姑我冒险前来,是专程来告诉你,太后年纪大了,蓝冰花的毒发作会比较晚,大约明天早晨才会觉得冷,明天午后才会觉得通体冰凉,穿多少也暖不起来……”仿佛是感受到莫非杀人的眼神,“唔,对,那种感觉,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慕容蓝笑了一笑,看着慢慢喝茶没有说话的莫非,道:“总之,待她寒毒发作,我便会和冯太医配合,告诉她,七秀温泉是唯一可以调理治疗寒毒的地方,对于她的头风顽疾也有好处,加之她此时和皇帝之间的紧张关系,她必定会去。你要配合好时间。” …… 1这(句话出自《将夜》第二卷,第一百三十二章第一句。向猫腻大人致敬。)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章 此时,相见怎如不见 …… 听着慕容蓝的话,莫非的面色依然平静,握着茶盏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 慕容蓝发现了,却装作没看见。 莫非自己也发现了,她自嘲的将手上的茶盏放在桌上,揉了揉右手腕,轻声道:“我有些等不及了。” “这么长的时间你都等过来了,怎么这会儿却有些紧张?” “那老太婆一句话,便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全部。我却还要对着她跪跪拜拜,笑意盈盈,极力掩饰胸腹间快要喷涌而出的杀意……我只能说,我憋得很难受,而且,若不是想着即将执行的计划,我绝对没有办法再忍一刻钟。” 慕容蓝沉默了很久,她不能体会却能够理解莫非的感受,只是有些话,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不过自己和她的关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于是,慕容蓝看着莫非,很认真的说道:“你确认这件事不会牵连慕容家?若是慕容家有事,我会第一个站出来抗,然后把你卖了。” 莫非楞了一愣,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说道:“你又不是云溪,没人叫你二小姐,你怎么有时候比她还二?”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加重语气道,“有是当然要把我卖了,可是你站出去做什么?先前做了那么多安排,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和慕容府闹翻了,知道我要大逆不道叛出家门。我做的事自然和慕容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你可以告诉天下人,我做这些事是故意要陷慕容家于不义,或者你让云随那家伙自去请罪,就说身为家主和兄长不会管教族人和妹妹什么的,难不成李柚还敢杀了他不成?至于你。便是死了也得藏着掖着!你跳出来抗?你有几斤几两?能抗什么?你一跳出来那才真是火上浇油的糊涂事儿!” 慕容蓝被她说得脸色有些微微发白,略略有些尴尬的转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荷花纹路。沉默了很久,问道:“你……真的能活下去么?”她抬起头看着莫非,微微蹙着眉。“我总觉得这事儿很不靠谱,你到时候该怎么活下去?” 莫非微微一笑。她当然想活下去,并且想要活得很好。只是,若是真按照云随所说,将复仇之剑交到时间的手中,自己则只需要慢慢看着太后病死便好,这样既安全,自己又能在中宫之位上坐得稳稳的。这是最好的选择。却不符合莫非的审美观。想着那个亲手毁掉自己幸福生活的仇人在晗宁殿享福慢慢垂死而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她的心里比被猫抓还难受。她必须祈求时间的脚步慢一些,太后的病情稳定一些,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做些事情。这些事情,必须做,哪怕有性命之忧。 莫非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月胧纱的信使快马加鞭赶去司兰国。莫非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没有理由。她就是相信,如果他知道自己有危险,一定会出现。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莫非笑着替慕容蓝添满茶。缓缓说道:“在杏花村的时候我都没有死,这次当然也不会死。相信我。” 慕容蓝的神色有些怪异,喃喃道:“若不是我换了你的毒针,你已经被太医发现下毒害太后,而她已经把你杀了!叫我怎么相信你!从东山营帐策马而回,到这次用淬了蓝冰花的毒针刺太后,你哪一次不是在拿命毒?哪一次不是差点就死掉了!叫我怎么相信你!” “郡主殿下,那是因为,我足够相信你!上次你及时让李柚回来了,并且让李柚和太后之间的关系第一次产生了不可弥补的鸿沟。”莫非略一停顿,眼神黯淡了一分,却立即继续说道,“而这一次你也成功替我换掉了毒针,让李柚和太后彻底决裂……” 慕容蓝便从那一丝的停顿捕捉到了莫非的心思,毫不顾忌的叹道:“可惜了小皇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因为这件事我有些后悔在太液湖边答应你帮你复仇。如果没有这场复仇,或许你会过得更好些。” 莫非眼中晶莹一闪,摇头道:“那只是意外。如果没有这场复仇,我会生不如死。” 这样惊心动魄的话题就在明仙宫的画室里淡淡流淌。没有顾忌,只有信任。 没有人相信那根藏在衣中,扎中太后后颈的针是莫非做的手脚,甚至连太后自己都不相信。然而事实上,确实是莫非在从晗宁殿赶往御书房的马车上,极其小心的从头上那只随时佩戴的镂空穿枝芙蓉纹白玉钗中取出一根绣花针,然后极其小心的别在衣领处。没有人知道,连榆钱也不知道,所以更没有人相信,所以皇帝也不相信。――除了在晗宁殿中和她交换过眼神,并点头同意她行事的慕容蓝,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莫非头上随时佩戴的白玉钗中空的钗柄中藏着一只淬着蓝冰花剧毒的绣花针。 只有慕容蓝在晗宁殿中看懂了莫非手抚头钗的意思,并且在片刻犹豫之后表示了支持。于是莫非绝对的信任,再不担心那根针会被别人发现。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莫非举起茶盏,突然道:“慕容蓝,在我亲手杀死她之前,不要让时间或是病魔杀死她。所以,拜托你,一定要让她活着。” 慕容蓝没有说话,没有点头,只是举起茶盏和莫非手上的茶盏轻轻碰了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无比悦耳。 没有任何征兆,慕容蓝突然开口:“娘娘!” 莫非抬头,“郡主?” 慕容蓝认真的盯着莫非的眼睛:“做人不能太无耻!” 莫非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的!” 慕容蓝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继续说道:“元帅的人格这种东西不能随便拿来起誓!并且是起这种毁人格的誓!虽然元帅不会介意!” 莫非沉思片刻,才想起慕容蓝说的是她在御书房门口用父亲的人格起誓说那根针不关自己的事。莫非微涩一笑,狡辩道:“郡主殿下,您误会了。我说的是我的父亲。我父亲是大将军莫毅。他已经死了,人都死了,自然没有人格,只有鬼格或者神格。” …… 不知道是太医的药实在管用,还是去了心病的原因,第二日睡到午时才起,李柚的竞是精神了许多。常妃静静的为他梳着乌黑的发丝,唇角始终保持着恬淡的笑容,眼中流溢着满足的光彩,看着竟比平日美了几分。 李柚从铜镜中看到她的模样,微微一笑,道:“若论品格,倒真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入主中宫的。” 常妃一颤,连忙跪倒,“臣妾惶恐。” 李柚叹了一口气,侧身将她扶起,淡淡笑道:“便是这一点不好,君臣之礼太重。” …… 就快到李柚寝宫,莫非接过榆钱手上的雪梨银耳羹,让榆钱等人在宫门候着,独自走了进去。万金站在檐下,远远瞧见一身大红织锦缎大氅的身影走来,待得近了,才认出是谁。万金怔了一下,忙行礼:“给莫妃娘娘请安。” 莫非是得了李柚特许可以随意出入皇帝寝宫和与御书房的,见万金行礼,也不作他想,只点一点头,径直欲往殿内去。万金却并不起身,又叫了一声:“莫妃娘娘。” 莫非这才起了疑心,止住脚步等他说话。此时灵素端着面盆已经打里面出来了,见了莫非,倒是吃了一惊,只默不作声请了个安,又朝向莫非往屋内使了个眼色,便退走了。 莫非见灵素出来,已然猜到了几分。李柚一向不喜欢宫女服侍起居,除非有人侍寝。 莫非端着银耳羹的手微微颤了颤,心口一阵酸涩,怔了怔才问:“谁在里面?” 万金并不答话,微笑道:“娘娘若有要紧事,奴才这就进去回皇上一声。” 莫非怔怔半晌,冷然一笑道:“哪里会有要紧事,我明儿再来瞧皇上就是了。”语毕,将银耳羹轻轻放在地上,转身,款款拾阶而下。 万金长长舒出一口气,他还真怕以莫非的性子,如果硬要进去,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便在莫非要转进宫墙之后时,陡然听闻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莫非猛然回首,正对上一对清亮深沉的眸子。那眸子的主人以拳捂唇,正猛烈的咳嗽,然而目光却不肯离开她半分。 莫非怔怔与他对视半晌,然后转目去看他身侧轻轻替他拍背的女人,忽而低头自嘲一笑,没有行礼,没有说话,只是转入那道宫墙隐没了自己的身影。 李柚的脚步情不自禁往前一步,却又止住,口中想要唤出的名字变成更加剧烈的咳嗽。 常妃望着那处已经没有半分衣角的宫墙,脸色再没有温婉平和的笑,只轻轻咬着唇,压抑着自己眼中的泪不要滑落下来。 李柚渐渐止住了咳嗽,从朱红的宫墙收回目光,却看见地上那一盏还冒着丝丝白气的银耳羹,唇角浮现一丝苦笑。 ……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章 有时逃避,有时冰释 …… 上天从来不会因为你失去一样重要的事物而特别眷顾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所以,上天没有因为莫非失去了她的家人而特别眷顾她。相反,她所受的苦难仿佛比旁人要多很多。 她千辛万苦学了剑舞想要报仇,却被一个爱穿红衣的女子一刀断了希望。那女子叫鲜伶俐,已经死了。 她付出极大代价闯宫救出姐姐,接受自己慕容府三小姐的身份准备平安喜乐的和姐姐在祁山别苑好好过日子时,却被一道圣旨打破了平静,她被迫要舍弃安逸,承担责任,代替那个有些疯痴的女子入宫。那个女子叫慕容云溪,是慕容霸秋的二女儿,慕容云随答应母亲要一生一世保护的姐姐。 她难以抑制的思慕于一个人,恰好那人还是她幼时的故知,可那人偏偏不喜欢她,只好叫她的初恋这般无疾而终。那个人叫慕容云随,如今是她的三哥。 她百般纠结痛苦终于放下一切打算再也不爱时,那个男人不介意她的心意,强硬的闯入了她的世界,然后替她挡了一剑,以为他要死的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实在恨不得自己替他去死。那个男人叫李柚,当今圣上。 她想找仇人时偏偏没有线索,她准备和李柚好好过日子时,闻书香告诉她,那个仇人就在晗宁殿中拈花微笑。那个仇人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是和穆太后,是李柚的母亲。 她望着月色挣扎了无数个夜晚,万般纠结收拾好心情,安排好一切,打算复仇前和李柚好好说说话,却看到了一直逃避而从来不去设想的画面:那个女人和他一起从寝宫走出。琴瑟和谐。那个女人叫常慈新,陪伴李柚最久的女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所以,莫非走了。仓皇而逃!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李柚。 该如何面对刚刚从别的女人床上下来的李柚呢?莫非第一次这样问自己。然后摇了摇头。告诉自己:“我什么都没看见,他也什么都没看见。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往昔” 生活就是这样。需要多一些自我欺骗。因为美好总是短暂而虚妄的,而真相总是血淋淋的。撕扯痛楚。 莫非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的石道上走着,明仙宫一应人等都被她打发了回去。榆钱起初极坚持的跟着,莫非便转身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甚至让榆钱生出了莫非连眼都没眨一下的幻觉,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就要那样看一辈子。榆钱只觉得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只好跪了。莫非见她跪了,便温和说道:“那就跪上半个时辰再回明仙宫吧。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莫非只想一个人走走。走路有时候并不是为了散步或是想要到达某个目的地。 走路有时候只是为了想明白一些事情。 其实她一直很清楚。李柚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李柚。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就更不是了。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要接受却是另一回事。以前不必接受,现在刻意回避不想接受,以后便不需要接受了。所以,莫非一直没有想过要接受,便自然而然的逃避,臆想着只有李柚和莫非两个人的世界。所以,今天在寝宫撞见的事既在情理之中。却又显得很突然。 莫非不恨常妃,她知道就算今天站在李柚身边的不是常妃也会是其他女子,南宫雪,吕云红。姜妙萍或是杨瑾懿。 她只是觉得有些痛罢了,她只是觉得有些冷罢了,她只是想要逃避罢了。 …… 有佩刀的羽林卫穿行而过,莫非没有看到。有宫女太监下跪行礼,莫非没有看见。她有些出神的走着,缓慢而坚定。她有些生气。生自己的气,她在气自己为什么要生气。然而越想平静反而越加的烦闷生气。 几道阴影投射,青石板路的前方被人挡住了。一路走来,都没有人敢拦她的路。现在却有人挡住了她的路。莫非抬头,南宫雪与洛昭容并肩而站,正在她的面前。 南宫雪见了莫非失神的样子,眼神中略略露出吃惊的神色。倒是洛昭容,一如既往的沉默着,看到莫非,只是微微曲膝见了个礼。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很清楚莫非此刻并不想和任何人讲话,拉着南宫雪便要离开。 南宫雪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静静看着莫非,然后毫不避讳的朝洛昭容道:“请姐姐在前面等我,我与莫妃娘娘有几句话要说。” 莫非皱了皱眉头,看着南宫雪的莹白俏丽的面容和那双晶莹的大眼睛,突然莞尔一笑。面前这个女子再也不是当年在七秀紧张躲在王乙清身后的胆小师妹,也不是当初入宫时拉着她的手叫师姐的可爱小师妹。眼前的南宫雪,是李柚的妃嫔,是倾心思慕慕容云随对她恨意深浓的女子。 看着洛昭容带着众人远远离去的背影,莫非淡淡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别惹我。” 南宫雪掩嘴一笑,大眼睛随着她动人的神情眯成一弯新月,无比俊雅清丽。 莫非突然想到毕竟是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害得她深陷深宫之中,从而失去了和慕容云随在一起的机会,不由生出一丝愧疚同情,轻轻叹息一声,压了压心绪,缓缓道:“从七秀相识,我俩虽未熟稔深交,我却从未生出过害你之意。宫中相见,因为我心中有些事,本意是疏远你的,不料却得你至诚相待。你对我越好,我回想当日入宫之事,便越多些愧疚。如今你疏远我恨我,在我看来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南宫雪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泛着异样的光彩,却没有说话,反而是微微蹙起了眉。 莫非自嘲一笑,淡淡道:“说来上天就爱这么捉弄人。本以为你我不过点头之交,你的事我不管也没什么,即便事情的结果没有符合你的心意,但这世上又有几件事能顺了人心呢?所以入宫秀选那日我本是心安理得的没有管你,后来见你被选上,在令公府门的一番谈话,见你伤心至斯,确实有些微愧疚之意,但也以为是一梦醒来便能忘记的事情。谁能料到,一入深宫,你我竟成了至交好友。我们的关系越亲近,见你对我家那位花瓶三哥的感情越深纯,我心中便如同压着块大石头,呼吸不畅。”莫非想着或许这是与南宫雪最后一次谈话,所以她的话说得很直接,也不管南宫雪是否能接受,她只图能畅快的尽舒心意便好,“所以,那日画室一醉,叫你知晓了真相,记恨了我。我虽后悔,却又有些畅快。只是又有些不忍,仿佛将我心中的大石移到了你的心中,让你再没了笑容。于是生出许多遗憾。” 南宫雪是个柔弱温和的性子,并不是很有主见的人,这些日子虽然对莫非记恨,却生不出害她的心思,此时听她一番话,险些落下泪来,心中更是又悲又恨,又悔又痛。仔细回想当日选秀,莫非不过是没有提醒自己罢了,一切都是自己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与旁人何干?自己有什么资格怨恨旁人?扪心自问,若非与莫非相交甚厚,自己又岂会迁怒于她? 莫非见南宫雪含泪欲泣的模样,心中涌起诸多不忍,敛神真诚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时至今日,我依然当你是朋友。”她略一停顿,“不过请继续疏远我,与我亲近,只会带累于你。嗯……”莫非略一犹豫后说道,“李柚心地纯质,是值得真心相待的人,你不妨,试着真正放下云随,好好看看李柚。” 南宫雪有些怔忪的望着莫非,总觉得这些话有些别的意思,仿佛,还是很不好的兆头,只是她此时心乱如麻,抓不住要害。 莫非缓缓上前两步,走到离南宫雪极近的地方,微微一笑道:“言尽于此,走吧,别让洛昭容等得急了。”言罢莫非直接绕过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 南宫雪忽然转过头去,唤道:“莫非!” 莫非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唤的是莫非而不是莫妃娘娘,莫非明白南宫雪的意思,所以她等着南宫雪的话。 南宫雪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问道:“衣中针,你到底想做什么?” 莫非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回头望着南宫雪的大眼睛,道:“看吧,即便没有我今日的话,你依然没有去向皇上或是太后说出那件锦衣在交到我手上前绝没有问题。你心里恨我,却依然护着我。我很高兴。只是我不能告诉你我想做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绝不会害你,但你一定要继续疏远我。我若有什么事,你千万不可为我求情,切记!” 说完转身便走,南宫雪追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总觉得心下有些惶恐不安,望着大红的身影渐行渐远,才将双手放在唇边对着人影渐远的方向喊了声:“师姐,要小心啊!”然后远远看见莫非没有回头,却举起右手挥了一挥。 …… .(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章 找寻失踪的莫妃 …… 临近冬日的深秋,夜色如水,如水般清凉,如水般冰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明仙宫跪了一地的宫人们瑟瑟发抖,他们却并不是因为天气的寒冷,而是因为内心的寒冷以及快要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强大压迫感。 李柚的脸色很难看,阴沉而苍白,夜色中,明灭不定的灯火下,眼神阴戾似鬼。双手负在背后,一动不动,浑身却透着仿若不动冥王般的煞气。 榆钱跪在最前,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破,浸出血来,却仍然没有忍住扑簌而下的眼泪。她极为吃力的承受着心中的恐惧和李柚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压力,重重磕了个头,哀求的唤了声:“皇上!” 李柚刚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待咳嗽平息,苍白的脸色已经挣得通红,他眯着眼,好不掩饰眼中的杀气,平淡而冷漠的对身旁肃立的王卫说道:“封了明仙宫,若是莫妃有什么事,便将这里所有的人统统埋了。”他的语气平静,声音却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适才的剧烈咳嗽。 王卫跟了李柚多年,光凭脸色也能猜到几分李柚此时的心情,他清楚知道,此刻哪怕有半点导火索,只怕皇帝敢烧了整个明仙宫,他不敢有半分异议,连忙抱拳应了声“是”。 李柚举步往明仙宫外走去,脚步很急,失了平日的从容。万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但万金的脸色很小心,跑得也很小心,没有半分声响,好似生怕惊动了李柚。 李柚走出明仙宫门,猛的停住。万金跑得有些急,险些撞到他的身上,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连道“奴才该死。” 李柚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望着眼前沉沉的夜色。心中一阵慌乱烦闷,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他的人生第一次失了方向。不知为何。李柚竞突然想起莫名其妙堕水而亡的苏妃,背心顿时生出一阵冷汗,他猛的回头,望着王卫道:“传旨封锁各宫,任何人不得出入,锁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城。召集所有羽林卫,全面搜索,不要遗漏任何一处地方。”又朝万金道,“起驾,去晗宁殿!” 李柚的拳头握得极紧,坚硬的指甲快要陷进手掌,他毫无所觉,只是默默祈祷:“莫妃,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伴着李柚时而剧烈的咳嗽,御撵快速朝晗宁殿行去。 北庸堂堂一位妃子突然失踪了。偌大一座皇宫,上万的宫女太监,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她的去处。这种事北庸开国以来从来不曾有过。 李柚乱了。所以,皇宫乱了。 …… 明仙宫一片死寂。每个人脸上都是灰败的颜色。有担心,更多的是恐惧甚至绝望。榆钱软软瘫在地上,半晌才被江裳扶了起来,她突然放声哭了起来,敲着朱红的宫门,向门外包围明仙宫的羽林卫求情道:“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娘娘!”没有人会理会她。羽林卫只是面无表情的守在宫门口,一动不动。 乱的不仅是明仙宫,整个后宫都乱了。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亲自下的旨意,封了所有的宫门,羽林卫全体出动,仿佛在找寻什么,只是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见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后宫出了大事,各宫窃窃私语着各种猜测,却没有一个人有确切的消息。只是看着神情肃穆的羽林卫砰砰的撞开一又有一扇的门,风一样的冲进去,又风一样的冲出来。每一个柜子都被打开,每一张床底下都被检查了三遍以上,这一夜,宫中被踩死了无数只蟑螂,连老鼠也无所遁形。 榆钱悔恨得要死,如果中午自己宁死也要坚持跟随娘娘,娘娘怎么会失踪?然而后悔在此时没有任何作用,只能让她依着朱红的宫门失声痛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 晗宁殿今晚异常寂静,每个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冯太医和祝太医聚在一处低声说着什么。慕容蓝刚刚给太后施过银针,正在收拾。梅雪寒拧干一张毛巾轻轻为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太后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因为没有通报,李柚走进殿内时候众人都吃了一惊,哗啦啦跪了一片,山呼万岁之声还没有出,李柚却是抬手制止了,望着冯春问道:“怎么回事?” 冯春连忙答道:“回禀圣上,太后今日晨起便觉得通体寒凉,只道夜里受了些凉,祝太医一大早来看过,也开了药,却不见起色。微臣中午从圣上那里回太医院才知晓此时,便即刻赶来晗宁殿。合诊之下,才知道太后邪寒入体,恐怕不妙。” 李柚蹙眉道:“什么时候昏迷不醒的?” 冯春连忙道:“并非昏迷不醒,是微臣特意加了安眠的药,让太后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李柚问道:“也就是说,是你来了之后太后才睡去的?” 见冯春应是,李柚摆手让他退下,却是径直走到慕容蓝身边,低声道:“随朕来。” 慕容蓝略略一愣,也不问缘由,连忙起身跟随李柚到了偏殿。李柚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她,沉声道:“莫妃有没有来过?” 慕容蓝蹙眉,心想:难道莫妃还没有向皇帝请旨?那今夜自己和冯春到底要不要为太后请旨去七秀?那死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李柚眯起了眼,有了些旁的猜想,冷声道:“有什么,但说无妨。” 慕容蓝回过神来,忙道:“莫妃娘娘没有来过。” 李柚想也没想直接问道:“那她去哪里了?” 慕容蓝一怔,喃喃重复道:“她去哪儿了?” 李柚蹙眉道:“朕在问你!” 慕容蓝顿时迷茫了,“不知道。”那死女人这个时候失踪了?难道从密道逃跑了? 李柚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你们慕容家的人!” 慕容蓝额头一滴冷汗滑落,道:“她已经叛出了慕容家。” 李柚冷冷道:“那你还是不要命的赶来东山营地传话救她。” 慕容蓝一个头两个大,道:“她叛出了慕容家,但毕竟是元帅的女儿,我不忍见她死。” 李柚冷冷看着她,看了很久,突然道:“你真的不知道?” 慕容蓝道:“绝无虚言!” 沉默了很长时间,慕容蓝一脸茫然不似作伪。李柚没有再说话,蓦然转身离去,笔直的背影渐渐隐入夜色之中,显得无尽萧索。 慕容蓝望着背影发呆,事实上慕容蓝现在也很想知道莫非去了哪里!若是莫非突然闹什么奇怪的事,那太后的七秀之行,到底还去不去?“去你吗的!”慕容蓝情不自禁的骂出一个遗忘许久的短句。 …… 李柚失神走出偏殿,只影往晗宁殿正门走去,没出几步,便遇到了南宫雪。 南宫雪中午与莫非一番交谈后心绪纷乱,与洛昭容草草而别,便在御花园中坐到天黑,哪知回染菊殿时竟然见羽林卫将阖宫围了,任何人别的出入,无奈之下,只好来了晗宁殿。 此时见了李柚失神的模样,更是吓了一跳。李柚喜怒向来不形于色,哪里会有这般模样叫人看见。南宫雪见他脸色不善,却不敢多问,正打算离去,李柚却剧烈的咳嗽起来。南宫雪大是不忍,忙过去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太后的病又重了么?有太医照料,皇上要保重圣躬才是!” 李柚突然想起南宫雪与莫妃一向交好,忙压抑住咳嗽,平了平呼吸,问道:“你可曾见到莫妃?” 南宫雪怔怔点头道:“见过。” 李柚大喜,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问道:“她在哪里?” 南宫雪被他抓得肩膀一阵生疼,皱眉道:“中午时在御花园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便各自走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李柚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顿时失了劲力,松开了南宫雪的肩膀。南宫雪揉了揉肩膀,想了一想,蹙眉问道:“莫妃姐姐没有回明仙宫?” 李柚摇一摇头,饶过南宫雪便往外走。没有在晗宁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那么,到底去了哪里呢? “皇上!”南宫雪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唤道。 李柚止住了脚步。南宫雪几步跑到李柚身旁,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李柚眯着的眼睛陡然一亮,感激回望了南宫雪一眼,快步朝晗宁殿正门走去,远远看见万金便道:“起驾,去永巷,冷宫!” 南宫雪看见了莫非漫无目的却是朝着永巷的方向走去,她去冷宫干什么?她没来由便有了这样的猜测。纯属直觉。 万金眼中有诧异,却没有质疑,御驾以最快的速度往冷宫而去。 南宫雪望着李柚离去的方向,突然觉得有些温暖,今日所见之李柚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真实。喜怒哀乐,这些情绪一旦出现在李柚脸色,竟然是那样的动人心弦。 南宫雪唇角露出一丝笑。温婉而美丽。 …… .(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章 黑暗石室有春风 …… 御撵声势浩大的穿过永巷,停在了冷宫门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因为冷宫毕竟是特殊的地方,万金没有无聊的傻到高声通报什么皇上驾到。而是由王卫提前带着一队羽林卫赶过去,做好了布防。王卫已经从管事太监那里知道,莫妃娘娘中午便来了冷宫,先是在闻书香和鲜伶俐曾经呆过的石室转了一圈,最后去了关押明妃的石室,便再也没有出来。 王卫自然是迅速将消息报给了李柚,李柚一路都是沉默不语,此时终于轻轻舒出一口气,命令一应人等都在院中待命,沉稳而快速的走到石屋门前,手刚刚扬起想要推开木门,却突然顿住了。 李柚目光冷凝,只瞧着那紧闭着木门,扬着手,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该和她说些什么?……有什么要对她说……解释……今天的事真没什么好解释的。那究竟该说些什么呢?她为何会来冷宫,为何会来明妃的囚室?莫不是,以明妃之事自怜,恐惧自己也会如同明妃一般,失宠便堕入冷宫? 就这样隔着一扇木门,李柚沉默了很长时间。石屋里是寂无声息,寂静的叫人心里发慌,恍惚里面并没有人。李柚蹙着眉,心里似乎生出一丝异样,他有些弄不清楚,里面的人到底是明妃还是莫妃,然而不论是谁,他总觉得,那个人已经不属于她,那个人就要离他而去。李柚心中顿时有些害怕起来,甚至生出些许惊惧,背心里竟然冒出微凉的冷汗来。 李柚咬一咬头,知道这样的情绪是极不好的,于是他深深吸一口气,举在半空有些酸涩的手臂推在那道木门上。 正在这时。石屋里传出隐约的歌声,李柚又是微微一怔,竟是生出了恍惚的感觉。 拂苔痕满砌榆钱 惹杨花飞点如绵 愁的是抹回廊暮雨萧萧 恨的是筛曲栏四风剪剪 爱的是透长门夜月涓涓…… 歌声并不如何动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甚至有些低哑,但却别有一番动人的磁性意味。只是李柚此时没有心思品评演唱者的歌喉嗓音,歌词一字一句落入李柚耳中。却恍若惊雷,李柚神色剧变。身子晃了一晃,整个人顿时震住。这首歌是莫名的歌,她为何会知道?她到底是谁? 李柚再也顾不得什么,猛的推门而去。 …… 黑暗,石屋里没有掌灯,也没有月亮的光透窗而入,石屋里只有一片黑暗。李柚只踏入一步。便直觉的止住了脚步。 莫非抬头,看见几乎是破门而入的李柚,低沉晦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渐渐明亮,流溢着动人的光彩,可惜没有人看见,连李柚也没有。 莫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起身,赤着的双脚走在青石地板上没有声音,她静静走到李柚身后。轻轻将门关好,上栓。 待莫非做完这些,李柚已经渐渐适应了石屋的黑暗,他看见钗环首饰被整齐的摆了一地。红色的大氅、月白的大袖衫以及一双看不清花样的绣鞋被随意的扔在地上。 李柚蹙着眉,回头望向莫非道:“你到底……”话音未落,莫非突然扑了上来,垫脚仰头,封住了他微凉的双唇。她的吻带着一种异样的急切和贪恋,甚至有些疯狂。李柚微觉诧异,只是当那种熟悉的清逸香气以熟悉的温柔交缠在唇齿之间,依然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了她,将她渐渐揉入怀中,越来越紧,修长的手指陷在她披散着的柔顺发丝中,有些沉醉。 良久之后,感觉莫非停了停,李柚将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碰了碰,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在她耳边道,“傻女人,以后不许这样突然消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回答李柚的,是又一个深吻,辗转深入,渐渐的有些烫人。莫非纤细灵巧的手指扯开李柚的腰带,又顺着衣襟滑入,轻轻挑弄着他胸前两粒鼓起。樱唇渐渐离开李柚的唇,却是缓缓右移,轻轻允吸着李柚的耳垂,再缓缓向脖颈吻去,细密而炙烈。 李柚眼中燃起一抹火焰,显然他胸腹间的火焰已经无法压抑。脑海中仅存的一丝清明让他直觉的压抑住了最后的欲望,他猛的将莫非横抱而起,举步便要往门外走去。 “李柚!”莫非双手环在李柚脖子上,微微仰头望着他,吐气如兰,“要了我,此刻!” 嗅著莫非身上散发的幽幽香气,看着莫非眼中火热的光芒,两瓣欠缺血色却柔软的嘴唇,似乎散发著奇异的诱惑力……李柚停住脚步,也不话语,轻轻将莫非放在冰凉的地板上,缓缓吻了下去。他的吻缓慢而温柔,仿佛和风细雨一般润泽大地。 突然莫非猛的坐起双掌压肩顺势将他推到,然后翻身压在他的身上。四目相对,莫非默默看了他一眼,唇角浮起一抹魅惑的笑,美艳绝伦。李柚失神了,便在这失神的一瞬,野蛮而带有侵略性的吻落在李柚唇上,从微凉的薄唇开始往下延伸,经过刚毅的下巴、修长的颈项,来到被莫非灵巧解开衣衫而曝露在外的胸口,毫不犹豫地印下吻痕…… 李柚的呼吸有些急迫沉重,手指从琉璃的衣襟里伸了进去,带着同样的烫人温度,慢慢加大了力道,莫非的头脑顿时有些迷糊起来,轻嘤一声,感受着李柚滚烫的体温和下身的坚挺,喃喃低唤道:“李柚!” 李柚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右手扶住莫非的纤腰,左手一挥,轻而易举地就将莫非的衣裙撕裂…… 如瀑般散落一地的秀发随着沉重的呼吸和压抑的呻吟轻轻的震动着,石室黑暗却掩不住越来越浓郁的春色,黑暗的沉重喘息中夹杂着莫非细碎呻吟中一声声低低的呼唤,“李柚,李柚……”声音温柔低哑而显得有些悲凉。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石室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时,高高的小窗已经有些微的日光透进来。光线虽然暗淡,却已经可以看清楚石屋的一切。莫非知道冷宫外有很多人等着李柚,不由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她知道自己该起身伺候李柚穿戴妥当准备早朝,但她依然蜷在李柚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李柚的手依然在莫非光滑的背脊上一下下的抚摸着,他心中有许多疑问,也觉得今夜的莫非有许多不妥,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轻柔的道:“累了吧?你睡一儿,晚些时候我让明仙宫里的人来接你回去。” 莫非只觉得李柚的怀抱很温暖,声音又前所未有的温柔,于是,她觉得眼皮越发沉重,只是她知道她不能睡,所以,她没有睡,而是睁着眼,微笑看着李柚。 李柚顺手扯了莫非扔在地上的月白色织锦缎绣牡丹大袖衫将她紧紧包住,说道:“这里睡不着,我现在便抱你回去。”说着便要起身。 莫非一把将他抱住,唤道:“李柚!” 李柚的声音含着笑意,“怎么?还想……” 莫非一愣之下,回过神来,只觉耳朵根都有热了起来,嗔道,“好不正经。” 李柚将她揽得紧了几分,调笑道:“也不知适才是谁不正经!” 莫非却没有再和他争执,只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半晌才道:“李柚,我想回一趟七秀。” 李柚一怔,低头看她,突然咳了起来。 莫非一急,顾不得衣衫不整,忙坐起身来给他拍背,心中涌起许多不忍,心想莫不是慕容蓝和冯太医已经和李柚提议太后去七秀调理了?可李柚没道理这么快去过晗宁殿?思绪一闪,又有些恨自己,只觉不该在李柚面前玩弄任何心机。沉默了很久,说道:“只是想回去看看师父,想了想也没有违反祖制的地方,才和你说。若是为难,不去也罢。” 好容易止了咳,李柚没有多说什么,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莫非见李柚摇头,心头顿时凉了,却也没有坚持,只是微微低下头去。 李柚摇了摇头,温和道:“想去,那便去吧。” 莫非猛的抬头,诧异的看了着李柚。 李柚捉住她的手,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李柚的手有些凉,不知是不是因为青石地板有些凉的缘故,他的唇也有些凉。莫非微微蹙眉,险些生出放弃的心思,强行咬一咬牙,低头不去看他。 李柚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柔软的发,“想去七秀便去吧。不要有什么压力,也别因为母后才躲去七秀。在这宫里,我会保护你的。”他顿了顿,仿佛是强调一般,“没有人能伤害你。” 莫非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心下更难受了几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才抬起头来,“李柚,我宫里有个宫女叫榆钱,她到年龄了,放她出宫吧。” 李柚蹙了蹙眉,道:“你有协理六宫的职权,这些小事,何必来问我。” 莫非笑了一笑,道:“你累了吧,要不要沐浴?” 李柚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觉得有些无法适应莫非跳跃的思维,只是想了一想,自己此时确实需要沐浴,于是点了点头。 莫非红了脸,低了头,一面帮他穿衣,一面道:“时间尚早,先回明仙宫,我帮你沐浴,再去早朝,应该来得及。”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章 分家产 …… 这几日月色分外明亮,悬在天空又圆又大,真真儿仿若明镜一般。李柚虽答应了莫非去七秀,只是看眼下的形式,左右也是要过了中秋节才能离宫的。 晗宁殿也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只是听南宫雪说祝太医是常日驻在了那里,太后更是一日也离不得慕容蓝的针灸,只是常妃却不曾去得那般勤勉。 莫非在南宫雪来过一次之后便明白了她的心意。南宫雪本是个纯良的女子,前些日子与莫非心生芥蒂无法放下也是因为对莫非的在乎,总觉得莫非辜负了一场朋友。那日御花园听了莫非一番话,独自坐在太液湖边思量半晌,入夜时分又瞧见了李柚,不知怎的心境起了莫名其妙的变化,竟开始偷偷在乎李柚的行程举止,对莫非也再生不出什么怨恨之心。 只是莫非对南宫雪却不怎么热络,并且十分郑重的警告她在自己从七秀回来之前一次也不许在来明仙宫。然后亲自用钥匙打开一方黄花梨木柜,里面整整齐齐排着七个精致的沉香木盒子,上面极精细的雕刻着梅、兰、竹、菊、芙蓉、牡丹、榆钱七色花草。莫非取出雕着菊花的盒子,交到南宫雪手上。 南宫雪打开一看,吓了一跳,里面除了金银玉器,还有珊瑚玛瑙等极珍贵的贡品,甚至莫非甚为喜爱的冰寒玉魄镯也在其中,当即便要推辞。莫非只说:“第一次亲手送你东西便要推辞么?好好收着,待我从七秀回来,便来你的染菊殿挑选我喜欢的回礼。你倒是可莫要舍不得。”南宫雪只好收了。她总觉得莫非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却又捉不住到底哪里不一样,正要细细想想,被莫非几句话又岔开了思路。便又高高兴兴的陪莫非说话,一直磨蹭到亥时,才被莫非强推着撵出明仙宫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又再次强调在自己从七秀回来之前不许再来。 从南宫雪口中知道晗宁殿那边还没有提出那个建议,莫非心知慕容蓝要配合自己的时间,所以并不着急。只是打定了主意中秋一过便即刻启程。 这日江裳陪着莫非去院子里喝酒,榆钱正收拾着画室。便听人来报说皇上赏了东西下来,连忙去了正殿。来人竟是万金公公,榆钱愣了愣,忙问:“怎么是万金公公亲自来了?可是有圣上的旨意?奴婢这边去请娘娘出来。” 万金连忙拦住,说是并无旨意下来,只是皇上给各宫赏赐了月饼和中秋的节礼。说着,又悄悄凑在榆钱耳边说道:“给莫妃娘娘的月饼是离理国进宫的双黄云腿月饼。极为珍贵。皇上说娘娘的母亲是离理国人,想必是喜欢吃这种月饼的。” 自东山营地莫非与慕容云随大闹一场后,虽然宫中并未言明,但上至太后,下到粗使宫人,无人不知莫非的身世,榆钱自然不会意外,连忙道了“有心”,很谨慎的命人一一接过赏赐。又见除了平日常见的金银玉器之外,还有一个精巧的盒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兔爷儿:有兔首人身,手持玉杵的;有金盔金甲的;有穿着戏服的;有骑着狮、象等猛兽的;也有骑着孔雀,仙鹤等飞禽的,竟然还有一种肘关节和下颔能活动的兔儿爷。榆钱粗略一看。足足三十个,个个不同,不由有些震惊。 万金看着榆钱的表情,有些得意艳羡的道:“这些都是皇上命人专程去离理国寻来的,各种样式都有。皇上听说离理国中秋祭月都要用兔爷儿,专程给娘娘寻了来。” 榆钱一面震惊无语,一面感慨娘娘竟然受宠到这样的程度,便是当年的明妃娘娘也远远不及,不由又高兴了起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万金看着她的神色,心领神会的笑了一笑,压低了嗓门儿在她耳边道:“另外,明儿的祭月大典后,皇上有旨意要宣布,可叮嘱着娘娘一定要出席。” …… 晚膳时莫非见了李柚派人送来的一应物事,便一直歪在贵妃塌上发呆,足足两个时辰一动不动。榆钱看不过意,便借着送桂花糕的借口来打断。莫非终于长身而起,将心中生出的诸多不忍与愧疚尽数挥散,觉得要辜负的始终要辜负,有些事却不做确实是没有办法放下的。于是便让榆钱将所有的兔爷儿用一个轻巧的盒子装好,说是要带去七秀。榆钱有些奇怪不是用在明日中秋祭月么?奇怪归奇怪,她从来不是多嘴的人,所以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按莫非的吩咐好好装了起来。莫非又让她召了明仙宫上下所有人在主殿集合,自己有话要说。 主殿很大很宽敞,但莫非晋了分位增了人手,一众宫人整整齐齐排在里面却还显得有些拥挤。莫非走出来时,更是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娘娘万福金安”的请安声更是有些震耳。 莫非挥了挥手道:“大家辛苦了。大过节的,都起来吧。”众人谢恩起身,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前儿娘娘失踪的事儿明仙宫险些全体陪葬,众人都清楚娘娘的地位并未一般妃嫔可以比拟的,伺候得更是小心谨慎,这番没由头的被榆钱唤了来听训,忐忑之心是自然有的。胆子大的奴才偷眼望向莫非身后跟着的江裳,只见江裳手中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看着不重,却不知放的什么,带着询问望向江裳的眼睛,却被江裳瞪了回来,赶紧低下头去。 莫非一向待明仙宫的宫人们和善且随意,并不怎么拿规矩压制他们,所以小侯子这些明仙宫老人对她是只敬不畏,此时见莫非神情漠然中自然而然透着股决然悲伤之意,不由有些惶恐,都望向了榆钱。榆钱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也只是摇了摇头,静静的看着莫非,等她说话。 莫非在殿中软椅上随意坐了,朝江裳淡淡道:“看赏!”江裳眼中露出怪异的神色,却也只轻轻应了“是”,便将大方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满满一盒子银票。殿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莫非也不见怪,只说:“都是明仙宫的例银,省下来也有大家勤勉的功劳,因此今儿都赏给大家。榆钱做主,按资排辈儿,都发下去吧。” 殿中一片寂静,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眼中却难掩兴奋和期盼的光彩,又不敢谢恩,惶惶互视了几眼,最后目光都落到了榆钱身上。榆钱微圆的小脸有些泛白,她静静望了莫非片刻,又看了一眼江裳,她了解莫非,所以她知道这件事已成定局,只是她心中突然生出很不安的情绪,所以反应有些迟钝。半晌,她感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僵硬着上前一步,带头跪了,低声道:“谢娘娘隆恩。祝愿娘娘身体安康,吉祥如意。” 众人“哗啦”一声跪倒,顿时殿中响起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谢恩声:“谢娘娘隆恩。祝愿娘娘身体安康,吉祥如意。” 莫非微微蹙眉揉了揉耳朵,然后笑着点了点头,低声对江裳道:“小侯子的母亲身体不好,幼弟又在念私塾,多分些给他。分完之后你和榆钱到寝宫来。”说完便缓缓起身,在众人恭送声中款款离开主殿。 …… 榆钱和江裳到寝宫时已经快到亥时,莫非正蹲在矮几旁玩着那三十个兔爷儿,听见两人进来,便一个一个小心翼翼的往盒子里放,一面放一面缓缓说道:“柜子里有六个沉香木的盒子,全部拿出来。”顿了顿又道:“钥匙在铜镜后的匣子里。有些重,当心些。”说完将兔爷儿收拾妥当,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坐了,开始拆头上的钗环。 榆钱和江裳对视一眼,无言的按莫非的指示将六个盒子挨个排在梳妆台上放好。榆钱知道这里本来有七个盒子,昨日南宫雪带走了一个,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娘不过是去一趟七秀,怎么突然做这么些奇怪的事,叫奴婢心中好生不安。” 莫非淡淡觑她一眼,笑着道:“我这儿地方小,东西放不下了,分一分总是好的。” 江裳一面拿了梳子给她梳头,一面撇一瞥嘴道:“娘娘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榆钱更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半点笑不出来。 莫非没有办法同她们解释,只是吩咐道:“江裳,榆钱、芙蓉花、兰花三只盒子明天中秋节夜宴之后你替我交给慕容云随,就说兰花盒子是给他的,随他如何处置。芙蓉花盒子让他留着,以后给慕容蓝。至于榆钱盒子,请他送回祁山别苑,他自然明白。”江裳握着木梳的手在莫非如瀑般的发丝间顿住,讷讷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可是私相授受的大罪啊! 榆钱望着江裳叹气道:“娘娘叫你去你便去,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江裳想了想也是,于是连忙应了声“知道。”心中却更是疑惑,娘娘不是和慕容府闹翻了么?和慕容蓝不是更水火不容么?为何还要送东西去?莫不是里面是毒蛇毒药之类的玩意儿?胡乱想着,看向两只盒子的眼神顿时更加怪异。 …… .(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章 中秋夕月 …… 莫非倒是没心情猜江裳的小心思,只指着另两个盒子道:“梅花盒子是给榆钱的,牡丹是江裳的,至于这个翠竹盒子。待我离去三日之后,江裳你替我交给皇上,里面有一封信,请他过目。”莫非顿了顿,语气有些萧索,“我曾答应让你承欢于圣上,若是这次皇上肯宠幸你,你便好好伺候皇上吧。” 榆钱一脸震惊的望向江裳。 江裳脸色霎时雪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莫非淡淡道:“这是做什么?起来!” 榆钱却已经气得骂了起来,扬手便往江裳肩上拍了一巴掌,怒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娘娘对你这样好,却不曾想安着这样的心思!枉我还……” “好了!”莫非打断她,揉了揉眉心,淡淡道:“这事儿着实不怪江裳,是我先提的!” …… 细细吩咐说道了一番,终于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莫非便连命令带威胁让两人收了盒子,又将愁眉不展的两人连推带攘赶了出去,这才坐在窗边看着洒落一地的月光细细思考了出宫后计划的流程和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确认没有什么遗漏,这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便醒了,唤了两声榆钱,推门进来的却是两个年纪很轻的小宫女。两人一人端着面盆,一人捧着衣服,只是屈膝万福一礼,其中捧着衣服那小宫女显得青稚灵巧,她见莫非望着两人,连忙笑说道:“姑姑准备拜月事宜,让奴婢们在此伺候娘娘。”说着将手中捧着的衣服往前递了一分,“这是姑姑替娘娘准备的衣衫。娘娘看看是否满意,若有什么不合适,奴婢即刻去换。” 莫非这才想起今儿便是中秋节了。于是点一点头,任两人扶着起身,伺候着梳洗。随意问道:“叫什么名字?” 捧衣服的小宫女一面将东西放在梳妆台旁的案几上,一面恭顺答话:“奴婢秀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又指指正拿起木梳走到莫非身后准备梳头的那个一直沉默的宫女道。“她叫时雨。” 时雨此时突然跪了下去,有些哽咽道:“多谢娘娘赏赐!奴婢斗胆,可否再求娘娘一个恩典。” 秀婷被她唬了一跳,没有料想一向老实沉默的时雨会有如此举动,顿时跟着时雨跪下,连声道:“娘娘恕罪!”又用手肘撞了一下时雨,提醒她要警惕些。 莫非沉默看了时雨一眼。适才见她虽是宫女,但神情忧郁沉默,举止大度得体,倒不像是惯常伺候人的。心中也有些疑惑,问道:“什么事,说说。” 时雨重重磕头,道:“奴婢本是谏议大夫时常记的女儿。父亲和兄长因牵涉议政王谋反案,被发配涿郡充军。母亲体弱多病,未能随行。家中府宅被查封,母亲只能住在城南破庙里。靠乞讨为生。奴婢得娘娘恩典,得了许多银子,加上奴婢这些年的积蓄,足够母亲在城南买栋小宅子。买个婢女伺候着好好过日子。只是奴婢是罪臣之女,没有办法出宫,也不允许接受探访,所以不能将银子递给母亲。求娘娘开恩,准许哪位姑姑出宫办货时将银子带给母亲,奴婢只求母亲能过上舒坦些的日子,便死而无憾了。”说完又重重的磕起头来。 又是议政王李贤的案子!莫非没有说话,皱眉思索起来。秀婷以为娘娘生气,咬一咬牙,抱着豁出去的心思求情道:“素闻娘娘善心,还请娘娘开恩。” 莫非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摇一摇头,看着时雨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只问你,可愿意出宫?” 时雨猛然抬头,愕然看着莫非,半张着嘴无法言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莫非心想李贤的案子牵连甚广,其中难免有许多人无辜受累。如今自己管不得时雨家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既然是自己宫里的人,这点短还是要护的。何况,议政王的案子归根究底还是因自己而起的。反正也要走了,帮她一次又何妨。思绪落定,便缓缓道:“倒不是没有过先例。先皇还在时,有个奉茶太监因担忧家中久病父亲而失神打落茶碗烫伤了先皇,本是要拖出去杖毙的。只是先皇知他一向谨慎,此番错失必有因果,便问了缘由。事后不但没有怪罪,还赏了银子将太监发出宫去伺候老父终老。那太监在父亲去世后也没拿着皇上赏的银子在宫外享福,反倒是在宫门前跪了三日三夜只求再入宫伺候先皇,终于成了先皇最信任的宦官。最后先皇驾崩,他也跟着触棺而亡。” 秀婷满脸迷茫完全不知莫非所云,时雨却怔怔的点了点头,道:“娘娘说的是前任大总管向公公。”突然醒过神来,不由大喜道,“娘娘真愿意放奴婢出宫?” 莫非见她难以自持的样子,微微点头道:“既然有例可循,自然是可以的。” 时雨喜极而泣,连忙磕头道:“多谢娘娘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待安顿好母亲,奴婢必会回来伺候娘娘,娘娘若有驱使,奴婢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莫非目视秀婷,让她扶起时雨来,淡淡道:“本宫要你粉身碎骨做什么?梳头的手艺如何?今儿可是中秋祭月,好好给本宫梳个得体的妆容便好。”时雨千恩万谢的起身,执起梳子,认认真真的替莫非梳起头来。莫非从镜中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笑道:“你真真儿不用回来了,我宫里用不了这么多人。索性我要去七秀,待中秋过后,你便跟着我的车驾出宫吧。”顿了顿又道:“晚些时候再去找榆钱姑姑领两百两银票。出宫后租一辆马车,带着你娘去涿郡找你父兄吧。稍后我自会修书一封着人送去涿郡,让云奇将军若有机缘,便对你父兄多些照拂。” 时雨才止住的泪珠儿又禁不住滑了下来,又要跪了谢恩,被莫非止住,道:“再跪下去,这头可到晚上也梳不好了。”时雨连忙偷偷抹了泪,细心为莫非梳起头来。秀婷又将榆钱备的两套衣衫打开让莫非选样式。莫非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说道:“水红色那件对襟襦裙,配着那件月白色的大袖衫吧。” …… 因为戌时初刻要参加月华宫的天子祭月和中秋宴,是以明仙宫的“夕月”在酉时末天色刚刚昏暗便开始了。 榆钱忙了整整一天,早命人在种满金桂的院子里设了大香案,摆了皇上所赐的那个比西瓜还大的离理国云腿双黄月饼,旁边还摆了西瓜、苹果、红枣、葡萄等祭品。西瓜是让小厨房特意切成了莲花状,在旁边高高的红烛映衬下,甚是好看。 莫非领着明仙宫一众人等拜了月神,又接过江裳递过来的长刀将月饼切成无数小块,自己象征性吃了一口,便让榆钱和江裳帮着分给大家,图个团圆的意头。 待众人都得了月饼,莫非又吩咐小侯子带人从地窖里搬出许多好酒,明仙宫的欢宴便在金桂园中闹开了。 榆钱见众人玩闹得开心,将一盏精巧的莲花灯递到莫非手上,道:“乘着还有时间,奴婢陪娘娘去太液湖放莲花灯祈福吧。” 莫非看着莲花灯便想起在杏花村时,小牛哥哥给她做的那些柚皮灯、宝塔灯、番茄灯、小桔灯什么的,还带着她借着月色举着小灯深夜里摸去地里偷瓜果,被人看见了也不会挨打,只是被撵着骂几句罢了。 莫非无比怀念的笑了一笑,接过莲花灯,说道:“时辰不早了,让江裳和小侯子也跟着过来,放完莲花灯便去月华宫吧。” …… 月华宫的祭月典礼较之明仙宫便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光是月饼便足足有一个八仙桌那么大,摆在月华宫主院正中向东的方向,八仙桌前是一扇绣着嫦娥玉兔的插屏屏风,屏风两侧摆满鸡冠花、毛豆枝、芋头、花生、萝卜和鲜藕。八仙桌四周则缀满了糕点和瓜果。也有雕成莲花的西瓜,样式却比明仙宫的精巧了许多。 八仙桌四周是宴区,摆满了鲜花、大石榴和一应时鲜瓜果,宫女们轻纱袅袅,正忙着掌灯布酒。莫非抬眼望去,只见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大臣们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慕容云随坐在上首的食案上,正与南宫丞相说话。事实上,是南宫丞相在说,慕容云随一直很专心的听着,偶尔点一点头,应上一句两句。 常妃、玉妃和在九嫔份位上的南宫雪、洛昭容都已经到了,让莫非觉得有些吃惊的是,李渔公主也在,正和李柚说着话。 李柚抬眼见莫非来了,一身水红色襦裙配着月白色大袖衫,直衬得她肌肤胜雪,无比娇艳。不由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莫非款步上前,敛眉行礼道:“皇上和各位姐姐来得好早,倒叫臣妾失仪了。” 李柚指着李渔笑道:“我是被她拉过来的。她心急想见某人又不好意思,非要拉着我作陪。”说着目光飘向了慕容云随。 李渔的脸色顿时红了,偷偷觑见慕容云随还在和南宫丞相说话,并未注意到这边,才稍解尴尬,也不理李柚,执了莫非的手道:“瞧瞧瞧瞧,不管是做皇上还是做弟弟,哪有这样说我这个公主姐姐的。” 莫非只是笑,李渔不理李柚的反对,将莫非拉到身边,瞧瞧在她耳边道:“你莫怪云随好么?” …… .(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章 赐名 …… 戌时中,天幕已黑,明月高悬,银色的月光极温柔妩媚的洒落在月华宫的每一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抬眼望去,仿佛真能看见月中有嫦娥起舞一般。李柚领着群臣和众妃嫔在司礼太监的唱诺下行了祭月典礼,繁文缛节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待典礼结束,到了分月饼之时,李柚亲自将长刀递到莫非手中。 莫非愕然! 群臣愕然! 在民间,祭月后的月饼要又当家主妇按照家中人数切好分食。而宫中则是应该由皇后切下第一刀,代表天下一家,一团和气,再由司膳房按参加宴会的人头分好,由宫女送到食案之上供众人品尝。 往年,执着第一刀的,是太后。 今年,皇帝将这第一刀,交予莫非。 这等若是直接向群臣、向后宫、向天下宣告,莫非便是皇后人选。 莫非身体微僵,在李柚温和的笑意中,在众人震惊、嫉妒、愕然、迷茫……各种眼神中,一刀落下,将足足一个八仙桌大小的月饼从正中切成两半。 …… 随着司礼太监“礼毕――”的长声响起,皇帝微笑着示意众人落座。 莫非本该与常妃同案,却被李渔拉住,让她陪自己坐在皇帝左下首。莫非见那张食案正对着慕容云随的食案,本有些不愿意,推脱了几句,无奈李渔仿佛铁了心想做和事佬,莫非推脱不过,只好朝常妃抱以不好意思的一笑。常妃微微低眉,一笑回礼,并不见怪。 还未落座,莫非见李欣玉有些失神的站在院中望着李柚的身影发呆,不由暗暗着急。向李渔告了罪。几步上前。挡在她的眼前,让她和常妃一处去坐。李欣玉自觉失仪,朝莫非微涩一笑,便自去与常妃说话了。 南宫雪见莫非和李欣玉说话,本想上前打招呼,被莫非一眼瞪住,见莫非微微摇了摇头,记起那日在明仙宫中莫非的叮嘱,虽然奇怪。却也只驻足不动,正好洛昭容来和她说话,两人便说笑着一处坐了。 待李柚坐定。清一色穿着姜黄色薄纱对襟襦裙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在每一张食案上摆了一大盘螃蟹。李柚便招呼大家不必客气,尽快饮酒欢宴。众人应诺,却也不敢真的太过放肆。只是以南宫丞相为首,群臣已经开始向皇上敬酒。 莫非一看到螃蟹端上便食指大动。往年在杏花村时吃螃蟹可都是小牛哥哥带着她在河里自己摸的,常常被夹住手不说,个头比宫中的更是小多了。宫里的螃蟹是用蒲包蒸熟的,只闻着便觉鲜美新香。莫非咽了一口口水,向身旁的李渔告了罪,便开始剥螃蟹,沾了醋吃,再饮些酒,果然是美味至极。莫非开心的笑了起来,于是毫不客气的开始剥第二个,一连吃了四五个,李渔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莫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端着一杯酒便要敬李渔,正巧李柚的目光望了过来,饶有兴致的问道:“好吃么?” 莫非绕是脸皮厚当着众人的面被这样问,又看见自己面前一片杯盘狼藉,也不由得脸红了。她逃开李柚戏谑的目光,举杯朝道:“敬皇上,敬公主!”说着当先饮尽一杯。 李渔跟着饮了一口,李柚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吃便多吃些,竟然还怕我笑话么!” 莫非更是不好意思,偷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目时正巧遇见慕容云随的目光,幽幽的,沉沉的,藏着深切的关怀和担忧,莫非知道他的心思,有些感怀,更感动于他愿意这样纵容自己和慕容蓝做的这些事,而没有怕牵连慕容家。莫非微微举杯,自饮一杯,算是敬了云随。慕容云随也是明白她的,露出一丝苦笑,独自陪饮了一杯。 李渔的目光随时都在慕容云随身上,此时也见了慕容云随的样子,只道他还在忧心莫非叛出家门之事,正思量着如何劝慰莫非回心转意,却听李柚突然扬声道:“朕,敬大家一杯。” 众人连忙举杯相合。 李柚饮尽一杯后才道:“今儿是团圆宴,也是家宴。今儿个来的,都是朕的近臣,是朕的肱骨之臣。那便都不是外人。乘着中秋之夜,朕有件家事要宣布,也请大家做个见证。”众人都敛神静气,心中却是禁不住的各种猜想起来。 当众人看见李柚朝莫非招手唤出一声“过来”时,各种猜想再次在眼中化为震惊,甚至有些食案已经窃窃私语起来。莫非也是一脸茫然,连忙望向慕容云随,慕容云随微微蹙着眉,摇一摇头。莫非连忙低了眉,走到李柚身旁万福一礼。 李柚笑得很温和,轻轻执起莫非的手,并肩站在阶上,扬声道:“慕容云菲,朕的莫妃。诸位卿家都知道,她因为莫名其妙的身世传言被诟病和指摘,今日,朕以天子之尊,请月神为证,赐慕容云菲为‘莫’姓,单名为‘妃’。从今日起,世上再无慕容云菲,只有莫妃。朕的妻子。” 莫非彻底的愣住了:莫妃?莫非?是偶然还是李柚察觉了什么?她僵着身子,木木然转头望李柚流光溢彩的侧脸,只觉这张脸美得仿佛极远极不真实。她突然觉得很冷,冷得打了个寒颤。觉得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仿佛是在给她安慰。只是莫非却觉得更冷了些,她望向慕容云随,慕容云随也正望过来,眼中有震惊有怜悯有劝诫。莫非明白,慕容云随是要她放弃所有的计划,好好的把握现在的一切。因为连慕容云随也察觉出,李柚仿佛知道了什么。 众人再也无法掩饰眼中的震惊,连李渔也惊得傻了,直觉的望向慕容云随,却读不懂慕容云随眼中诸多复杂的情绪。其实在场诸人的目光再听完李柚的话后都望向了慕容云随,包括李柚。而此时,慕容云随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淡然,淡然得没有一丝情绪。 李柚执着莫非冰凉的手走到慕容云随身前,万金举着盛着酒盏的托盘跟在李柚身后。李柚抬手取了一杯酒递给莫非,莫非木木然接了,李柚又自己拿了一杯,朝慕容云随道:“三哥,请你体谅!你即将是我北庸的驸马爷,也会永远是李柚和莫妃的兄长。” 慕容云随心情震荡难平,此时听着李柚一句三哥,一句兄长,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旋即转变为一丝真诚的笑意,道:“微臣愧不敢当。恭喜皇上,恭喜莫妃娘娘!”说着当先饮尽一杯烈酒。 李柚含笑饮了一杯,莫非看着慕容云随的样子,只觉一阵心酸,又觉得有些安慰,她努力平了平思绪,极力用最平淡最冷漠的语气道:“从此莫非与慕容家,与你,再无半分瓜葛。”说完饮完一杯,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样失仪的行为,李柚却毫不在意,轻轻替她拍着背。 慕容云随见了她的眼泪,无来由觉得心中一阵刺痛。若是当初入宫的是慕容云溪,她是不是还在祁山别苑逍遥快活?或许一切都不一样。或许自己能和她……而如今,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一条不归路,甚至,还在背后推了一把…… 待莫非渐渐止住了咳嗽,慕容云随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淡淡道:“你很好!”言罢朝李柚深深鞠躬一礼,“请皇上恕罪,微臣不胜酒力,现行告辞。”便转身离席而去。他不敢再呆在席上,他害怕自己会扯着莫非离开皇宫!他害怕自己会告诉李柚,莫妃就是莫非,莫非要杀太后!他不能,所以,他只能离开。他再一次选择逃避,然后,隐藏内心深深的自责。 “慕容云随!”李渔的呼唤有些焦急,她朝李柚告了个罪便快步追了上去。她从来不是顾忌闲言碎语的人,更何况此时全天下都知道,她将会是他的女人。 李柚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牵着莫非的手坐回龙头食案,亲手为她剥了一个螃蟹。莫非很快收拾心情,端了苏叶汤给皇上饮用,又吩咐宫女拿了些来给皇上净手,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一幅琴瑟和谐的模样。 没有人想到,李欣玉竟是第一个上前敬酒表示祝贺的,借着便是南宫雪和常慈新。然后,群臣也相继山前敬酒表示祝贺。在大家心目中,李柚与莫妃此时的情态,俨然已经是帝后了。 …… 月饼、螃蟹、苏叶汤以及一应水果伴随着莫妃赐名的消息进了晗宁殿。太后不知是气得还是冻得,总之是浑身颤抖个不停。慕容蓝又为她添了床毯子,将药碗端到她的跟前道:“太后,身体要紧,莫要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生气,喝药吧!” “啪”的一声,药碗被太后一把打翻,落在地上顿时粉碎。吓得宫人们跪了一地。 太后恨声道:“混账东西!喝药喝药!喝了这么多药,也不见有半分起色!哀家不喝了!”没有人敢说话。 梅雪寒低着眉垂着泪,招呼人将碎片和药汤打扫干净。慕容蓝轻轻拍着太后的背,低声道:“这些药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太后望向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跟我打哑谜!” 慕容蓝道:“太后,七秀的药理温泉,方能料理寒毒,治标治本!” …… .(未完待续) 第一七九章 一碗番茄鸡蛋面,一曲剑舞动柔肠 …… 月色很亮,琉璃盏的灯火反而显得有些昏暗。明仙宫前院里满是桂香,熏人欲醉。 夜已经很深了,亭子里煮酒的小炉还燃着火,只是上面温着的并不是酒,而是茶,上好的庐山云雾。 李柚躺在长椅上,唇角有一丝笑意,仿佛睡着了一般,许久,右手缓缓摸上手边矮几上的茶盏,微微起身饮上一口,然后又躺回长椅上静静养神仿若睡着一般。 亭子周围再没有旁人,连平日寸步不离的万金也不在。 这情境显得有些奇怪。三更半夜,偌大一座桂园,偌大一个亭子,静悄悄的,偶而有炉子里的火花发出一声轻轻爆响,便只有北庸朝的皇帝一人静静品茶,却又仿佛,不是品茶。 突然又脚步声响起。脚步声本是很轻的,只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那样的清晰。李柚听到脚步声,嘴角的笑意顿时浓了,突然睁开眼,眼中有亮光,有些温柔,有些期待。他望向脚步声来的方向。 水红色的丝绸轻纱,在月色和琉璃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飘逸,与这份飘逸气度极为不符的是莫非手上端着的一只大碗。 莫非快步走到亭子里,将大碗往石桌上一放,抿了抿有些乱的发丝,将竹筷献宝似地往李柚跟前一递,道:“尝尝!因为是给你吃,我特意多加了葱花的!” 李柚眼中的光仿佛要融化了一般,望着一大碗色泽鲜艳的红红绿绿白白。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就是你的……独门绝技?” 莫非甜甜一笑,很认真的望着他道:“你快尝尝便知道了!保证你没吃过!番茄鸡蛋面,确实是我的独门绝技,司膳房的御厨都不一定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李柚忙了一晚上。酒是喝了不少。却真真没吃什么东西。到了明仙宫又被莫非拖了大半个晚上才捣鼓出这么一大碗东西。此时见了这一碗色泽鲜艳的面汤,闻着香喷喷的,确实有些饿了,便在莫非满眼的期待中吃了一口。纵然饿了,他的吃相依然很斯文,在这静夜里都没有半点声响,甚至显得有些秀气。 莫非见他的吃相,憋了憋嘴,坚持见他吃过几口才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李柚抬起头来望着她,蹙起了眉。莫非也蹙起了眉,心中暗道:李柚你要是敢说不好吃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李柚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极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很认真的看着她道:“番茄酸酸甜甜的,鸡蛋还算嫩滑,面条软软的却并没有融腻。最好的还是面汤上的葱花,这样大一把。”李柚夸张的使劲嗅了嗅,“真是很香啊!” 莫非这才开怀的笑了起来,“觉得好吃便要尽情的吃呀,哪有你这样,遇见好吃的东西,还能这般慢条斯理的!” 李柚皱了皱眉,道:“说得有理。只是,太烫了!” 莫非连忙抢过筷子尝了一夹,烫得险些没有一口喷出来,李柚连忙将茶盏递给她,却笑得有些直不起腰了。 莫非几口将茶饮尽,一脸尴尬的道:“那个……小牛哥哥说要乘热吃才好吃!”心中暗暗疑惑:从前小牛哥哥煮给我吃时怎么没觉得这么烫呢?思绪未落,突然整个人僵住了,呆呆望向李柚。 李柚并没有看她,只是随意的接过筷子,慢条斯理的吃起面来,吃得极细致极认真,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莫非刚才的话,正当莫非暗暗松出一口气,偷偷拿着茶盏喝着掩饰尴尬心虚时,李柚突然道:“小牛哥哥是谁?” “噗――”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幸亏莫非心虚,是侧着身坐的,否则便要一口喷到李柚满身满脸了。 “小牛哥哥是……”莫非本想随意编个谎言糊弄过去,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自己便要离开了,此时还要骗李柚么?莫非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李柚的眼睛道,“是从小带我一起玩的隔壁大哥哥。只是父亲将我接回慕容府后,便再未见过他了。” 李柚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没有说谎,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怔了一瞬,很快恢复平常,却也不再追问莫非这件事,只是微微笑着道:“今儿怎么想到给我煮茶煮面?” 莫非心下有些悲伤,心想此时再不给你煮一次,只怕再无机会了。她一低头连忙将这种情绪压抑下去,笑道:“见你喝了许多酒,饮些茶醒醒酒也是好的,免得明儿个又犯头痛。宴席上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想必是饿了。饮酒伤胃,番茄鸡蛋面最是养身养胃……”说着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其实我除了很容易炒糊的酱爆鸭舌之外,便只有这样东西拿得出手,要不怎么叫独门绝技呢……”话未说完,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呵呵傻笑起来。 李柚这次却没有笑,他静静望着莫非,缓缓执起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许久才道:“你说想与我做平常夫妻,便是这样么?” 莫非被他眼中的深情看得有些受不了,逃避了眼神,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去……七秀后,你,你要,咳咳,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通宵批折子,不要常常喝许多酒又只吃一点东西,要多翻翻各宫妃嫔的牌子,雨露均沾,以为皇家繁衍子嗣为重……”往后的话越说越顺,却忍不住有些哽咽,连忙住了口。 李柚心中一阵暖流,缓缓起身,将她拉了起来,搂入怀中,静默良久,才道:“傻女人,不过是去七秀探望师父,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再这样说,我可舍不得你去了!” “不要……”话未说完,便被李柚吻住,再也说不下去。 良久,李柚才将额头轻轻抵住莫非的额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便好了。” 莫非强自忍了泪,笑道:“李柚,你是不是会吹箫?”她指着亭子东面石凳上的一个长匣子道,“那里面有一只箫,一柄剑,你吹箫,我给你剑舞一曲吧。” 李柚回忆起当年初在明仙宫远远见到莫非剑舞时的惊艳场景,这才想起竟然从来没有真正近距离见过莫非的剑舞,便兴冲冲的执了莫非的手走到东面,打开匣子,拿出长剑递与莫非,自己则是执了那只长箫。 月影漂移,桂香簌簌,幽幽箫音揉碎长夜宁静,缠绕在飞扬剑舞之间。 今夜的剑舞不嚣张,无杀气,也绝不一味柔美,反而透着一股子决绝的哀怨之气,配合着箫音月色,伴着无声无息飘落的桂花,竟有些悲惋。 李柚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微微蹙起了眉,箫声到了清越处,却听莫非随着剑舞清扬而歌。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有些低哑,却叫人迷醉。 相思剑,烟雨天。 往事垂垂难成欢。 一丝寂寥意,午夜梦几番? 鹧鸪声声催春老, 剑鸣阵阵斩情缘。 君不问,不问美人问江山; 君莫问,莫问空闺惹春怨。 水波烟渺渺,双眸泪涟涟。 剑舞一阕,相思点点有谁见? 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看不透的君心,斩不断的惦念, 恰似这,满湖落红付春水, 漫卷心澜…… …… …… 出宫的依仗在莫非的再三请求之下极为精简。宫女只带了榆钱和时雨,太监和嬷嬷一个也没带。按照莫非的意思,是连羽林卫也不想带的,但李柚坚持,让羽林军副统领罗凡带了一队羽林卫随行护驾。莫非争不过李柚,只好任他们跟着,心中却知道有羽林卫跟着,行动起来还要多一层防范,只怕更伤脑筋。 马车是莫非专程让李柚问慕容云随要的大黑马车,出城前,一行人去了趟月胧纱,莫非带着时雨在厢房和迟娘说了半晌的话,出来时便只有莫非一个人,抱了一个黑色的大木盒子,便上了马车,众人也不敢多问,一行人往扬州城出发而去。 慕容府的大黑马车看着不起眼却极为舒适,而且极为坚固,车厢木板中间夹着厚厚的金属板,普通羽箭根本射不穿,否则莫非也不会专程让李柚去要了一辆。 因为是拿着圣旨出宫的,罗凡有权调动地方官兵,何况一行人甚为低调,又有月胧纱招呼了暗夜组的人保护,是以莫非并不担心安全问题,除了在驿馆或客栈歇脚,莫非便卧在马车上看书睡觉。 马车要经过芙蓉城去扬州。在芙蓉城时,莫非又带着榆钱去了月胧纱,自交代月胧纱负责将榆钱送回家乡,又将一叠银票和那个盒子交到榆钱手中,叮嘱她以后好好过日子。有月胧纱保护,安全自然不用担心,莫非又打探了些消息,便独自上了马车。 罗凡这次坚决的提出了异议:只带了两个宫女出宫,央都城丢了一个小的便不说了,此时到了芙蓉城,连大的也丢掉了,那谁来伺候娘娘? 莫非难得与他争执,只说是李柚的旨意,这两位宫女都是放出宫的。自己也并不需要人伺候,最好是连他们都滚回央都的好。 罗凡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敢再坚持,只好作罢。 一行人直朝扬州城而去。 …… .(未完待续) 第一八〇章 明园遇同门,有惊无喜 …… 不日黄昏,车驾抵达了扬州城。虽已是深秋,扬州却不似央都城般叶落草凋,依然留了一分葱郁的娟秀气息。 莫非落脚的庄园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园林,坐落在扬州城西,前朝叫明远山庄,北庸开朝后才改为明园。园子不算太大,却极为精巧。据说是前朝某位风流王爷的私宅,北庸开朝后收作官用,闲暇时开放,本地富商或是外地贵人给一定数额的银钱便能进去听戏品茶,一来补贴府衙收入,二来也宣扬了扬州的名气。 扬州知府早早的侯在了明园门口,待接过驾,便亲引莫非通曲径,过小桥,入涵碧楼休息。莫非早让传讯的羽林卫带话说一切从简。知府的确很听话,一应布置简单而周到,而且极体贴的没有带府中官员,而是带的自家妻女前来接驾。 原本的扬州知府赵有未在议政王谋反案中受了牵连,幸得素来与南宫家亲近,得了南宫丞相求情,才保住了性命,谋了个自行辞官归隐山林的出路。如今的扬州知府叫洛鹏程,本是涿郡同知,能文能武,在涿郡断案清明,护城时又立了战功,得慕容元帅作保升任了扬州知府。外人只知他算是慕容氏的人,莫非却听慕容蓝说过,这洛鹏程便是洛昭容的族叔,洛家二房的长子,素有才学,只是母亲不得宠,不得家族帮衬,全凭着自己的才干做到知府,虽说有慕容家的提携,却也很不得了了。 洛鹏程的夫人早过而立之年,身材丰腴。脸上只有几丝极细的鱼尾纹,看起来很年轻,行为也是大方得体的。她的女儿比莫非小不了几岁,是温婉贤淑的个性,只面带微笑静静陪坐在下首。 洛夫人陪笑道:“难得娘娘路过扬州。今儿正好水云坊的伶人在意得阁演出,老爷便亲自请了他们过来明园,也好叫娘娘欣赏扬州一大胜景。” 莫非端着茶盏的手僵了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水云坊?莫不是七秀的水云坊?她望向默然站在下首的罗凡,见罗凡面色有些难堪,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错。看来以罗凡一向谨慎的性子。安保工作的确做得很好。连洛鹏程都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地,否则怎么会请七秀的伶人来表演给她看呢?她本想拒绝,却突然有些意动,便微笑着表示了谢意。 这时窗外有琴声如诉,又有歌者随琴而歌,洛夫人走到南窗边推窗望去,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忙道:“请娘娘移驾欣赏。” 莫非款步走到南窗边。向楼下望去,竟是片刻失神。楼下是一方极大的水池,池中有两只小船。其中一只小窗上坐着两个白衣女子。一个弹奏古琴,一个弹奏琵琶。配合得极为默契。另一只船上是一位红衣女子,随着琴音轻轻歌唱,手中执着一柄剑,歌到一半,突然起势剑舞。 剑舞一起,洛夫人顿时有些激动,语气颇为自豪的说道:“娘娘请看,那便是七秀有名的剑舞了。” 以莫非的定力,此时仍然忍不住露出一丝尴尬。罗凡的神情顿时精彩起来,碍于莫非在前,却也不敢说什么。 洛家小姐痴痴望着剑舞那人,失神道:“若我也能习那等剑舞,真是死而无悔了。”洛夫人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瞪女儿,无奈洛家小姐却只是傻傻望着起舞的红衣女子,根本没有注意到洛夫人的眼神。 莫非此时才留意起这位洛小姐来,见她容貌虽不算美,却很清秀,看得久了,竟是越看越好看。只见她望着船上的红衣女子,浑然忘我,双手紧紧握着手帕,脸颊上竟浮起了一抹红晕。 洛夫人见莫非一直望着自己的女儿,生怕莫非生出责怪之心,连忙赔笑道:“小女无知,向往七秀之心却是一片真挚。可惜因为资质平庸,连着三年在七秀的入门试中落了选,因此有些妄念,还请娘娘不要怪罪。”说着,洛夫人连忙在女儿的手臂上掐了一把,使眼色道:“还不快给娘娘赔个不是。” 洛家小姐这才醒过神来,顿时窘得满面通红,讷讷不知该如何言语。 莫非听洛夫人说起她连续三年落选,竟然还如此喜欢剑舞,不由想起当年自己在七秀跪木兰院门的情形,莞尔一笑,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洛家小姐低着头红着脸,低声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叫洛依笑。” “洛依笑?”莫非觉得名字有些耳熟,默默在口中念了几遍,眼中一亮,问道:“洛依兰你可认得?” 洛依笑猛的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诧异,讷讷道:“娘娘认得大姐姐?” “大姐姐?”莫非更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大姐姐洛依兰是剑秀萧宗主的得意弟子,你竟然连个七秀的记名弟子也混不上么?” 洛依笑听了这话也顾不得疑惑,眼神更加暗淡了,失落道:“大姐姐说了,若我不是姓洛的,她或许可以看在我这般执着的份上替我求情,让我做个记名弟子,可我是洛家的女儿,想入七秀,便只能全凭自己的本事了。” 莫非皱眉道:“这是什么迂腐逻辑?” 洛夫人却撇一撇嘴道:“可不好再娘娘面前说这话,倒像是给你大姐姐脸上贴金了。你若是大房家的,别说是记名弟子,只怕是要正式入七秀的门,她也会帮你求的,谁让你是咱们的女儿呢。” 莫非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她对洛依兰的品性是了解的,所以对洛夫人这样说洛依兰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冷冷直言道:“洛依兰不是这样的人,你且先退下吧,我有话同依笑小姐讲。” 洛夫人有些尴尬,又有些担心的看了女儿两眼,终究不敢违抗莫非的命令,行了礼退了出去。 莫非温和的望着洛依笑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剑舞?” 洛依笑仰头看着莫非,疑惑道:“就是喜欢啊!为什么还要为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绕口有些好笑,但洛依笑说得非常认真,莫非也没有笑,而是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沉默半晌,又柔声问道:“那你愿意跟我去七秀么?我带你去见见箫宗主。” 洛依笑震惊的看着莫非,秀气的面容涨得通红,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莫非摇头道:“至于她肯不肯收你为徒,我却不是不敢保证的。要知道我当年可在箫宗主的木兰院门前淋着雨跪了几天几夜呢!” 洛依兰突然深深了吸了几口气,老老实实的跪下磕了几个头,道:“原来娘娘也是七秀弟子,依笑失敬了!”态度竟比初见她时更恭敬了几分。 莫非苦笑,真想不到这七秀弟子的身份有时候比北庸的皇妃还要好使。只扶起她道:“成与不成,还要看你的造化,我不过是引荐而已。” 看着洛依笑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的神情,莫非心中暗道:我会尽力让你进七秀的,就当是先付一点利息吧。过几天你的父母因为扬州城明园的命案受牵连时,你至少不会有事,也好教他们安心。 …… 小船上表演的三人此刻都被请到了楼上,剑舞的红衣女子莫非不认识,想是这两年才入七秀的。而两名白衣女子莫非都是认识的,这也是为什么要将他们请上楼的原因。 说是请,此刻三人却还老老实实的跪着,不敢抬头,因为莫非没有让他们抬头。从三人行完参拜礼,莫非便一直缓慢而沉默的品茶,偶尔问洛依笑几句话,仿佛不知道屋子正中还跪着三个人一般。 洛依笑一句一句认真的答着莫非的话,眼睛中却极为震惊疑惑。她知道屋子里跪的三人都算是莫非的同门,可为何……她当然没有问,她虽有些痴却并不傻。所以她只是静静的回话,静静的陪莫非品茶。 想是跪得久了,三人的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其中一个白衣女子总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却不敢抬头去看,心中只是有些惊惧,有些惶恐。身为七秀资深弟子,她当然知道,七秀云水坊出去表演,只会有尊重和欣赏,重来没有羞辱。但凡是敢于羞辱七秀弟子的人,不是傻子疯子,便真的有羞辱她们的资格。 很明显,面前这个被扬州知府尊为上宾的人绝不疯也不傻,所以,她很老实的跪着,不敢妄动,甚至不敢抬头。 莫非坐的有些累了,不禁有些佩服三人的定力,自己就想等谁耐不住性子向她发难,她才好大蛇随棍上,可三人跪了这么久竟然连大气也不敢出。莫非有些奇怪的看着其中一个白衣女子:你何时转了性子?这般好的耐心! 莫非缓步走到三人跟前,微微弯腰,扶起红衣女子,微微笑道:“你的剑舞还很生涩,刚健有余,柔美不足,叫舞剑还可以,叫剑舞却还差得远了。要多加练习,莫要丢了七秀的脸面才好。” 那红衣女子不曾想这位贵人批评自己的剑舞竟然和师父所说如出一辙,当即惊得抬起了眼,见是一个极美貌精致,又透着华丽气度的贵人,看不出年龄,却着实不像是会剑舞的,心中想着真人不露相,俩忙恭敬道:“多谢贵人指正!湘妮定当多加练习!” 听着莫非与红衣女子的对话,那名白衣女子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撼,猛的抬头望着莫非,失声道:“莫非!是你!” ……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章 明园叙旧,我为什么要对你好? …… 白衣女子的惊呼让厅里的人都惊得呆住了,另一名白衣女子随着之前那人的惊呼抬起头来,顿时脸色煞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莫非看也没看她二人,只是转身缓缓朝坐位走去。 罗凡听闻竟有人直呼娘娘大名,虽然有些奇怪为何皇上才赐了名,这七秀女子便知道了,但心中更多的情绪还是愤怒不满。他比其他人更清楚莫妃的受宠程度,若是让皇上知道在自己的护卫和安排下,有人冒犯了娘娘,只怕自己也会被皇上怪责。他心念电转,皱了眉,爆喝一声:“大胆!竟敢对娘娘不敬!”旋又单膝跪下,对莫非抱拳道,“该当如何发落,请娘娘示下!” “娘娘……”白衣女子似乎猜到了什么,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怎么可能是娘娘?她是哪门子的娘娘?她不过是慕容府的一个侍女,连剑舞也被鲜伶俐废了,怎么能是娘娘?心中虽然挣扎疑惑,身体却是失了力气,整个人也惶惶然起来。 莫妃此时才缓缓坐了,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唇角浮着温和的笑意,柔声对罗凡道:“不过是同门相见,有些诧异罢了,罗统领何必如此,倒是吓着洛小姐了。且退下吧。” 罗凡见莫非并未生气,不由暗暗舒出一口气,忙应了声“是”退到莫非身后不远处。从两名白衣女子的神情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同门叙旧,他当然不会也不敢真的退出厅去,心想万一起了什么争执,便是杀了这两人得罪了七秀。也不能让娘娘有半分差池。 莫非轻轻吹了吹茶沫儿,对洛依笑温和道:“我见这明园风景秀美,想来也不是平常人能随意进出的,你带着这位湘妮姐姐去逛逛吧,也好向她讨教一二。”洛依笑知道莫非和两位白衣女子有话要说。且又很想向那位叫湘妮的师姐请教一番剑舞,便欣然应了,走到湘妮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一脸喜色的引着她往屋外走去。 湘妮临出门前还担忧的望了两位师姐一眼,又见莫非神色和蔼。一副无害的笑。又略略放下些心,跟着洛依笑去了。 …… 待两人退出去,莫非渐渐敛了笑容,看着跪着瑟瑟发抖的两人,淡淡道:“王师姐、黄师姐,二位好啊!这么多年不见,难为王师姐还认得本宫。王师姐今儿身子可爽利?” 适才惊呼出“莫非”名字的白衣女子,正是当年与鲜伶俐交好的琴秀弟子王乙清。如今早已接替徐晓倩的位置,成了水云坊管事。而另一人被莫非唤作黄师姐的,却是剑秀记名弟子黄丹。曾与莫非、雪衣在七秀后山起过冲突,险些被雪衣杀死。莫非拼着重伤救了她一命。可惜她非但不感激。反而引以为耻,从那以后对莫非更是嫉恨。莫非不曾想她会有资格入了水云坊,而且她明明是剑秀中人,却为何不是舞剑而是弹琵琶?莫不是从剑秀转入了苏宗主的艺秀? 王乙清和黄丹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恐,黄丹眯起了眼,眼中精光闪动,不知道想些什么。王乙清却低下头去,小心答道:“多谢娘娘关心,民……民女很好。” 莫非低低一笑,语气依然很淡漠,道:“听王师姐琴声悠扬动人,必是身心俱佳的。否则怎会亲自出演呢?” 王乙清一惊,不知道莫非是否含沙射影遥指当年之事,心下很是惶恐。自己当年以南宫雪为要挟逼她到扬州城落月楼演出,以她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太多内幕,她只知道,当年莫非在落月楼的那场演出,慕容云随也在。那场宴会后莫非便没有再回七秀,只是由慕容云随修书给云门主告了罪。传言是因为学不了剑舞被接回慕容府做丫鬟了,她们也早忘了这号人的存在,哪里知道再见竟是这份光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王乙清不敢随意答话,冷汗湿了衣衫,讷讷良久,才磕头道:“娘娘谬赞,民女愧不敢当!和娘娘的琴技相比,民女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莫非冷冷“嗯”了一声,不再理会她,对黄丹道:“黄师姐可是转了艺秀?” 黄丹比王乙清更是害怕,即便此时这般害怕,还是难掩她眼中浓浓的恨意和嫉妒。毕竟,她当年是想杀死莫非的,所以她惧怕,然而她此刻更多的是胸中熊熊燃烧的恨意,恨自己为什么当年没能杀死她,恨莫非为什么有这么好的命,可以从一个奴婢成为高高在上的娘娘,让自己跪在她的面前摇尾乞怜。她突然狠一狠心,豁出去道:“少废话,要杀便杀,我就知道你是假好心!你当年定是早看穿了萧宗主和雪衣试探你的用心,才故意救我!你心里不知道多想我死!你现在是贵人,尽管杀了我,然后自去向云门主交代去!” 王乙清被她的话吓得不轻,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自认和莫非之间不过是因为鲜伶俐才有些误会,不像黄丹这般一心求死,连忙伸手去拉黄丹,道:“说什么胡话!还不快给娘娘请罪!” 黄丹却是恨恨望着莫非,脸涨得通红,道:“虚伪!无耻!你杀了我吧!”在她心里,当年被莫非救下,如今被莫非羞辱,完全是比杀了她更叫她难受的事。 罗凡本要出声斥责,见莫非低眉饮茶丝毫不动怒,知道她早有安排,何况毕竟是七秀宗门之事,只要不涉及莫妃娘娘安危,自己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于是便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站在莫非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 莫非缓缓抿了一口茶,却并不放下茶盏,抬眼望了黄丹一眼,道:“当年看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剑秀记名弟子,心理扭曲些也不是不能理解。如今难得苏宗主不嫌弃你,将你收到艺秀,你除了学了琵琶,难道不曾学一点苏宗主的温婉善良?”说着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猛的将茶盏掷到黄丹身前,“你如此模样!将七秀的颜面置于何处?” 烫着飞鸟图案的白瓷茶盏在黄丹面前“砰”的碎开,瓷片乱飞,有一片刮破了黄丹的脸颊,黄丹“啊”的一声尖叫,抬手捂住脸颊,一丝血从指缝间浸出。王乙清的脸更白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却不敢说话。 莫非看着黄丹和王乙清的模样,觉得有些厌恶心烦,摆摆手道:“你放心,我当年救了你,今天又怎会杀你呢?”莫非顿了顿,“不过,七秀人杰地灵,总不能叫你这等秽物玷污了清净。”不理会王乙清眼中的死灰以及黄丹要杀死她一般恶毒的眼神,她淡淡朝罗凡道:“听说知府大人衙门里有个叫赵逊的御赐金牌捕头,原本是离理国人?” 罗凡认真想了想,回忆了一下抵达扬州前翻看的卷宗资料,很确定的答道:“回禀娘娘,赵逊的生母是赵家老爷的二房,的确是离理国人,但赵家老爷和大房都是北庸人,所以,他算不得真正的离理国人,只不过有一半的离理国血统罢了。” 饶是在这种需要绝对气场的时刻,莫非听到这番话任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对罗凡的认真表示极度的无语,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会问他,轻咳了两声后,正色道:“本宫多年前曾和这位赵捕头有过一面之缘,聊过几句,本宫信得过他。来人,将本宫这位黄师姐送去交给那位赵捕头,就说本宫的意思,让赵捕头好好对待本宫这位师姐,务必养得白白胖胖的,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至于七秀,再也没有这么一号有辱师门的人了,教赵捕头放心就是!” 这下王乙清跪也跪不住了,彻底瘫软在地,半晌回不过神来。连罗凡也觉得有些震惊,但他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只是应了声是,便道:“来人,将这位黄姑娘请下去!” 黄丹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她再孤陋寡闻,也听闻过离理国的大名,不是因为离理国向北庸称臣,而是,天下人人皆知,离理是以青楼美人闻名的地方!莫非要将自己卖到离理?她要将自己卖入青楼? 看着两名羽林卫朝自己走来,黄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跳而起,拾起地上一块陶瓷碎片,猛的朝莫非奔去,口中厉声呼道:“恶女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砰”的一声,她被一脚踹飞,撞到屏风又砰的落到地上,“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王乙清满眼的难以置信,轻“嘤”一声晕了过去。 莫非看着她扑过来眼也不眨一下,她知道就算是剑秀的高手在罗凡面前也休想伤到自己,更何况是这个半吊子水的记名弟子。她有些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知道你哪一点最讨人厌么?” 黄丹只是恨恨的看着她,想要再爬起来,却挣扎着又摔倒了。 莫非陡然寒冷了语调,说道:“便是一只狗,你喂了它一只包子,它也是知道向你摇摇尾巴的。这种品德叫感恩。在七秀时你想杀我,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嫉妒我的好运或者说恨我无耻的跪木兰院门,我知道你们都有这种嫉妒和不平,所以我理解。但是,我不计前嫌救过你,你非但不感激感恩,反而将这种恩德当成我施予你的耻辱,对我加倍痛恨!莫不是你当真猪狗不如?”莫非冷哼一声道:“既然我施恩于你你也会恩将仇报,那么,我为什么要对你好?” 莫非对已经走到黄丹身边的两名羽林卫道:“带出去,给她服用软筋散,别让她自尽了。” 两人应了声“是”,便将黄丹如死狗般拖出门去。 …… .(未完待续) 第一八二章 处置 …… 黄丹被拖出去的哭骂声让晕厥的王乙清醒了过来,她一阵慌乱,“嘤嘤”的哭出声来,哀求道:“娘娘,民女的父亲也是有品级的官员,请娘娘看在,看在……”王乙清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道“看在父亲为皇上尽忠职守的份上,饶过民女!” 莫非皱了皱眉,走到她身边,浦一弯下腰,伸出手去想要扶起她,王乙清已经被吓得惊叫一声跪着退出两步,又颤抖着磕起头来:“娘娘若真气不过,不过给民女一个干脆的死法,民女是官宦人家的子女,比不得那些奴婢。”就算父亲官职低权势小,但也是正经的官宦家小姐,和黄丹那等富贵人家的体面丫鬟毕竟不是一类的人。 在王乙清看来,被送去离理国卖入青楼,当真比死还要凄惨百倍,并且还会有辱家门。她父亲好不容易凭着些许在农桑方面的才能终于混上了一个五品的通判,若是因为她而影响官声,只怕会生生打死她了事。 王乙清本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墙头草。从前因为鲜伶俐的爷爷鲜太傅对她父亲的前途有助益,她在父母的授意下对鲜伶俐言听计从,从来不问是非。可自从鲜伶俐在宫中暴病而殁,鲜太傅病了一场便辞官归隐,她父亲便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按照原本的安排,前两年她就该出师回家寻门好亲事的,但母亲来信说,她便是出了七秀,以她这样的出身,又没了靠山,要么只能嫁给品级低的管家子弟。对父亲仕途没有帮助不说,反倒可能连累家里。若是嫁入大户人家为妾,又委屈了她。还不如在七秀,一来挣的银子可以补贴家用让父亲在官场上疏通打点,二来女儿在七秀。说出去家里也有面子。是以她才一直在七秀呆着,还接替了徐晓倩的位置坐了水云坊的管事。 此时她才知道后悔,若是早知今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当初便是要嫁入大户人家做妾,也比被莫非卖去离理国的强千倍万倍。尤其是,她想起当初入门试莫非登山之时。自己可是陪着鲜伶俐将莫非一脚踹下山崖。险些死掉的。当初一起做那件事的三个人,闻书香和鲜伶俐都在宫中暴毙,都是身体康健的年轻女子,怎么说死就死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病死的!如今三人中只有她还活着…… 王乙清越想越是恐惧,嘤嘤哭着简直又要晕过去,莫非扬了扬手,淡淡道:“我又不是夜叉,不过是想扶你一把。何必吓成这样。”见王乙清只是哭泣仿佛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莫非摇一摇头冷声喝道:“别哭了!” 王乙清顿时止住了哭声,只是仍然抽噎着。抽得身子一抖一抖的,毫无形象可言。 莫非心道:怎么吓成了这样?离理国真有那么恐怖么?难怪太后知道自己编造的身世之后敢对自己喊打喊杀的。突然转念。想起李柚明知她有个离理国青楼出身的母亲,还对自己百般维护,当真是不容易的。 只是一想到过几天要做的事,不由叹息一声,连忙收拾了心绪,再没心情和王乙清说什么,只意兴阑珊的道:“你我素无仇怨,本宫为何要将你送去离理?何况,你又不是哪家的奴婢,即便本宫身为北庸皇妃,岂敢随意处置大臣的子女?起来吧。” 王乙清难以置信的望着莫非,抽噎着,不敢站起来,但先前死灰的眼中却重新有了光芒。 莫非道:“你是个没主意的,总爱被教唆着做些不分是非的事。在七秀时,你从来无心害我,却还是会听鲜伶俐的话处处针对我……” 听到这里,王乙清再难自抑,又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莫非心烦的道:“谁要你的命了?本宫叫你起来说话!”待王乙清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莫非示意旁边守卫的羽林卫给她搬了张椅子,才道:“你这不明是非的性子,总归是要吃亏的,本宫看在七秀同门的份上,叫你知道些厉害。若真是得罪了某位贵人,不只是你没了活路,只怕还要连累家里人。” 王乙清当了些日子的管事,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听莫非言语虽有些不耐烦,却是真心实意的,不由也觉得惭愧。莫非言语的速度有些慢,她便听完一句应一句是,一面应着,一面用衣袖抹着泪。 莫非问道:“你父亲现在何处为官?” 王乙清麻木答了声“君洲。”突然一顿,抬头道:“娘娘,这些都是民女胡作非为的事,父亲母亲并不知情,还请娘娘明鉴!” 莫非见她态度诚恳不似作伪,心道有孝心便是好的。叹了一气道:“我乏了,你回去吧。” 王乙清依然习惯的应了声是,却不见起身。 莫非见她的样子,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对罗凡说道:“罗统领,请您和洛大人说一声,让她安排可靠的人,送王师姐回君洲去。”罗凡依然极为认真的应了声是,唤来一名羽林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羽林卫便领命出去了。 王乙清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眼泪又滑了下来,讷讷道:“娘娘,我这样回君洲……” 莫非抬手止住她的话,道:“君洲的知府大人我是认识的。”当然认识,君洲知府是李贤闹君洲之乱时涿郡军去平乱时留下来的一位极有才得的将军,是慕容大元帅的旧部,慕容云奇的同窗好友。莫非顿了顿,道:“我会修书一封,若你父亲真是个有才能的,必不会埋没了他,至于你,既到了出七秀的大好年华,何必留在七秀枉费青春?高宗主那边我自会与她交代,你连夜便启程回君洲去吧。” 王乙清呼吸有些急迫,若是能攀上君洲知府这个大靠山,那父亲的前途还愁什么?她有些迷茫的望着莫非,渐渐的变成感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道:“娘娘大恩,乙清没齿难忘,今后娘娘有何差遣,乙清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莫非微涩一笑,心想,只怕你还没粉身碎骨我便先粉身碎骨了。既然叫我碰上了,也不过顺手做件随心意的事罢了。便说道:“只不过不想你再留在七秀罢了,本没想帮你的,不过是看在你一场孝心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感激我。倒是以后,做事先问问自己的心才好。” 王乙清连声应“是”。这时洛依笑已经回来,却是执着湘妮的手,看来两个小姑娘很是合得来。见莫非神色温和,王乙清还跪着,黄丹却不见了踪影,地上还碎着茶盏的碎片,不由有些怔怔。 莫非见了她俩,示意王乙清起身,笑问道:“这么快便逛完了?好玩儿么?” 洛依笑很是喜欢莫非,见她发问,连忙答道:“还没逛完呢,娘亲让我们来请姐姐去松鹤厅用晚饭呢。” 莫非想了一想道:“这位王姐姐今晚要出远门,麻烦依笑小姐请洛夫人单独给她准备些吃食,另外备些路上的干粮,可好?” 洛依笑忙点头道:“娘娘吩咐,自然是好的!”正要转头出去,莫非又让她找些纸墨笔砚来,洛依笑应了,吩咐了守在门外的丫头几句,才转回来。 莫非让她们都坐了,这才问起他们都看了些什么风景,有什么好玩的。洛依笑一一答了,她口齿伶俐,特别是说起明园的风景头头是道,还能说出那些假山块垒的典故和亭台楼阁的布置之道,引得莫非也想去逛逛了。湘妮言语不多,却也经常会对洛依笑的描述做些补充。王乙清一直沉默的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待丫鬟们送来笔墨,莫非写完一封信交给王乙清,王乙清知道此时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便恭恭敬敬的告辞去了。莫非想了一想,在外人眼中自己毕竟叛出了家门,还是再修书一封让云奇大哥打声招呼比较妥当,于是又写了一封信,交给罗凡让他转交洛知府使人送去涿郡。罗凡此时看莫非的眼神有了些异样,却依旧一个字也不多说的应了“是”,便将信纳入怀中。 做完这些,莫非才对湘妮道:“便同我们一起用膳吧,也好说说话。” 湘妮脸一红,低声应了是,洛依笑却是喜笑颜开,和湘妮对望一眼,又执了她的手,起身对莫非福礼道:“娘娘,咱们这便去吧,娘亲准备了许多扬州有名的吃食呢。” 莫非刚刚做完两件顺心意的事,正觉得饿呢,便起身随着洛依笑而去。 到了松鹤厅,洛知府引着一应女眷早在门口候着,见了莫非,行礼之后引进上座,自己陪在下首。莫非招呼一应女眷坐了,见罗凡依然一板一眼的站在她身后,莫非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指着身旁空着的座位道:“你坐这里!” 罗凡的脸刷的红了,很认真的道:“属下不敢!于理不合!” 莫非道:“不听我的话才于理不合呢!我不喜欢有人站在我身后看我吃饭!” 罗凡的脸又白了,道:“那属下出去守着!” 莫非道:“有刺客怎么办?”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白了连,洛知府险些跪了。罗凡的脸更白了几分,沉默良久,终于在莫非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章 黑船上的紫衣女子 …… 在明园住了一宿,洛依笑见莫非竟然没有带一位服侍的宫女,只有一位年长的嬷嬷跟着伺候起居,便自告奋勇的要去陪房,洛知府见莫非微笑着没有反对,自然是千肯万肯的。洛夫人只细细叮嘱了要仔细些,便吩咐丫鬟们带着湘妮去厢房休息了。 洛依笑本想让湘妮也陪着一起的,但面对罗凡冰冷的眼神和如石头般的表情,只好罢了。洛依笑是洛知府的女儿,罗凡是放心的。那湘妮却是只是七秀一个不知根底的舞优,他怎敢让她过多接近娘娘? 莫非住在芷兰院。洛知府给罗凡也安排了上好的厢房,便在莫非上房对面,只隔着一院子的桂花树,罗凡却嫌那厢房离莫非的住所太远,只是待莫非进房后,安排了换班守卫的羽林卫,便走进上房旁边的一间耳房。盘膝在丫鬟用的小木床上坐了,闭目养神。这下上房有什么响动,罗凡自可以在第一时间内作出应对。 洛依笑服侍着莫非卸下钗环,换了寝衣,又替她换了梳起头来,一面梳一面感叹:“娘娘的头发又黑又亮,还这样多这样顺滑!赶明儿依笑给娘娘做个簪花髻,必定是很美的。” 莫非从铜镜中望着洛依笑满是笑意的脸,有些疑惑道:“堂堂知府大人的千金,做起这些事情来竟然毫不手生,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洛依笑不以为然的道:“这算什么,我又不是生来便是千金小姐的。我父亲可是堂堂正正考了进士,可没家里帮衬疏通,也只封了正八品武库署丞呢。咱们家虽挂着豪门大族的名头。可祖父走后,承袭爵位的是大伯,他对几个叔伯都不怎么帮衬,对父亲更是从来不闻不问的。父亲是个老好人,便是立了功也被上司抢去。因此每年的官员评级也只是中上,年俸不高,咱们早些年家里过得也不算好。只有几个家生的婆子丫鬟跟着,要伺候爹娘还要照顾哥哥弟弟,我身边只有一个大丫环。我便跟着她什么都学着自己做。” 洛依笑将莫非的头发梳好。又让莫非躺在长椅上,轻轻的为她按头,莫非舒服得快要睡着了,惺忪问道:“跟着丫环学什么?你却怎么喜欢上剑舞的?” 洛依笑道:“学女红,学做点心。都是些简单的玩意儿。剑舞……有一年过年回洛府,见依兰姐姐舞过一次便喜欢了,可惜她不肯教我。”说着又连忙辩解道,“不过依兰姐姐不是因为我不是嫡女才不肯教我的。她说了,七秀有七秀的规矩,若我想学。便要好好努力,自己考进七秀去。” 莫非被洛依笑的手指按得极舒服。半眯着眼软绵道:“你依兰姐姐说得有道理。你如今家境好了,更不能玩物丧志,放松心境,其实入七秀,最重要的是心境,要有所坚持。” 洛依笑点点头道:“依笑受教了。其实咱们家能有今日,还全凭了慕容大元帅呢!大元帅在涿郡查验武库时,说父亲做事很有条理,武器箭矢都维护得很好,便让他随军掌管军粮军备,父亲这才得了用,便是现在扬州知府的位置,也是大元帅做的保呢。” 洛依笑年纪还小,也不知道忌讳,说到这里边直言道:“别看父亲对娘娘好,可不全是因为娘娘是宫里的贵人。在依笑看,父亲是存了报恩的心思。前儿给父亲送莲子羹去,便听见父亲和母亲说话,父亲说起什么娘娘再怎么闹腾,那也是慕容府的家事,娘娘再怎么不是,也是大元帅的女儿……” 洛依笑见莫非突然睁开了眼,眼中的光也是冷冷的,一怔之下,惴惴不安的道:“依笑……依笑是不是说错话了……” 莫非沉默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便说困乏了,洛依笑便扶着她鎏金雕花大床上睡了,自己则睡在南墙边的精致木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第二天一大早,莫非简单用过些点心,并不急着上路,让洛依笑带路,细细逛起园子来。她并不在意洛依笑的典故介绍,反而是极为细致的大量地形布置,又细细看了假山的分布,湖水的流向,整整逛了两个时辰,才将明园走了个遍。 回到芷兰院时候,洛依笑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莫非便让她先去休息,不必陪自己,又让人拿了纸墨笔砚,独自回上房去了。 从逛园子到莫非走进上房门口,罗凡自然是一步不离的跟着,以他当羽林卫多年的敏锐直觉,他感觉到了莫非绝不是简单的逛园子,反而像是在踩点。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罗凡很是疑惑,也很不安,但他并没有发问,更是下定决心要一步不离的跟着莫非! …… 过了晌午,在洛知府及妻妾的恭送下,莫非一行人带着洛依笑和湘妮,朝七秀行去。 因为莫非的坚持,一行人走的水路,洛知府准备的是朝廷负责海运通商的一只大船,莫非温言婉拒,在码头细细观望一番,便直接上了一条通体漆黑,中等大小,没有任何标志的船只。罗凡从安全角度考虑,本是坚持要莫非坐朝廷的大船,但自她看见那只黑船舢板上站着的那位身材小巧的紫衣女子,便沉默的招呼羽林卫们跟上船去。 罗凡认得那名女子,所以,也猜到了这船的来历,并且很肯定北庸朝甚至燕国也找不到比这黑船更安全结实的船只了。 因为那人叫完颜霜霜。 因为黑船是慕容府的漕运船。 …… 从运河转入西子渠抵达七秀后山码头需要半天时间,在这半天的时间里,莫非先是坐在船头倚着栏杆看着风景喝茶吃点心,吃点心的时候,顺便同完颜霜霜进行了一番谈话。 莫非咬了一口手上的蟹黄蒸饺,含糊说道:“你不该来!” 完颜霜霜毫不客气的坐在她的旁边,毫不客气的在船板上的精致瓷盘里拿了个五仁糕扔进嘴里嚼着,慢慢嚼完了才道:“我不想来!” 莫非见完颜霜霜吃得五仁糕只剩下两三块,连忙拣了个三丁包子递给她,然后自己拿起一个五仁糕吃起来,才道:“我都叛家了,他让你来,算怎么回事儿?” 完颜霜霜三两下将三丁包子吃了,觉得不错,又拣了一个,随口道:“你都叛家了,还问家里要船,算怎么回事儿?” 莫非身子僵了僵,觉得和完颜霜霜沟通向来是件痛苦的事,可现在慕容蓝不在,又不能把这个痛苦的事抛给慕容蓝了事,便只能定了定思绪,道:“我要船是因为我要用它来保命。你不出现,谁知道这是慕容家的船?” 见完颜霜霜喝着茶,看着两岸风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莫非不由有些恼火,将口中的酥饼咬得咯嘣咯嘣作响,道:“我好不容易把你们撇出去,为了这个,老娘差点命都没了,他现在却把你丢进这滩浑水算个什么事儿?” 完颜霜霜白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做事向来没什么分寸!真要撇开就不该要船!真要撇开就不该把慕容蓝拖进来。你从来都离不开慕容府,你所做的这些门面上的功夫,只能让天下人看罢了,明眼人谁都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瞒得过皇上么?” 莫非愣住了,半晌才道:“什么意思?为什么提起李柚?” 完颜霜霜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真的不知情,道:“不是有暗夜组的人跟着么?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顿了顿才道,“太后出央都城了。慕容蓝建议她到七秀泡药理温泉调理身体。”完颜霜霜又白了莫非一眼才道,“是你的馊主意吧?” 莫非无语,摆手道:“说重点!” 完颜霜霜道:“太后出城的时候皇帝小子正在朱雀台巡查,好像是看今年祭天大典的事,反正少主也去了。太后并没有事先同皇帝商量,皇帝是回宫才得到消息的,好像当时就冷了脸,只说‘快马加鞭,截回来!’” 莫非的脸色有些发白,“李柚到底想干什么?” 完颜霜霜冷哼一声道:“恐怕皇帝小子也想问你一这句话吧。奉茶太监传出来的消息,皇帝自言自语的说‘即便要去也要等莫妃回宫了再去,怎么能这时候去呢!’你说说,他这话时什么意思?” 莫非的脸更白了,怔怔半晌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沉默了很久,突然道:“既然如此,你快下船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完颜霜霜觑她一眼,道:“少主让我带你回去!如果不能带你回去,我也别回去。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将你打晕带回去呢?” 莫非只觉一阵头痛,道:“我打不过你,你直接杀了我带尸首回去好了!” 完颜霜霜眯了眯眼,道:“唔,既然如此,我便帮你杀了那女人吧!” 莫非淡淡道:“我有话问她,问完之后,我要亲手杀了她。”停顿片刻又道,“你最好现在就离开!我已经判家了,李柚就算猜到什么,也不敢讲慕容家怎么样。别因为你给李柚借口!” 完颜霜霜想了想,道:“除了你,好想只有那个叫罗凡的家伙认出了我,我将他杀了便没人知道了。”说完猛的站起身来。 …… .(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章 争执 …… 莫非一慌,连忙起身挡在完颜霜霜身前,沉声道:“不许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起得急切,裙摆带翻了跟前矮几,茶盏点心散落一地,发出“哐啷哐啷”一阵脆响。罗凡闻声从船舱一窜而出,见莫非没事,松了口气。莫非背对着他和完颜霜霜相对而立,完颜霜霜面上还挂着微凉的笑意,罗凡微微眯了眯眼,沉默的站在舱门口,不上前,也不退走。 完颜霜霜面上露出嘲弄的笑意,附在莫非耳边低声道:“我不去,他这不是送上门来了么?”说着便移步避开莫非,莫非也跟着移了一步继续挡住她,盯着完颜霜霜的眼睛,口中却冷喝道:“滚回去,谁让你出来的!” 此时洛依笑和湘妮也是听了响动跑来,刚刚走到舱门边便听见莫非这声冷喝,吓了一跳,她们见到莫非一直是温温婉婉冷冷淡淡的,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不由颤了一颤,连忙对视一眼,又瞧了瞧舱门外的罗凡,退了回去。 罗凡一愣,静静看了莫非背影半晌,又看了看完颜霜霜,继而清晰的感受到完颜霜霜眼中的杀意,微微皱了皱眉头,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紧,沉默半晌,终于退回船舱去。 莫非听到响动,没有回头,却暗暗舒出一口气,依旧对完颜霜霜说出三个字:“不许去!” 完颜霜霜看着罗凡的背影道:“妇人之仁!他亦步亦趋的跟着你,留着他只会坏事。” 莫非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杀了他才会坏事!我自有办法摆脱他,不用你操心。我知道你喜欢杀人,但最好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他是李柚的人。现在又尽心尽力的保护我,所以,他现在是我的人!这一点,你最好记清楚!” 完颜霜霜收回目光,很认真的看着莫非。突然道:“疯子!他肯为你卖命么?现在要为你卖命的人是我!” 莫非皱眉道:“我若有危险,他是肯的!” 完颜霜霜冷哼一声道:“那是他对皇帝的忠心,不是因为你!你若是去做那件事。他也肯跟着你么?什么叫他是你的人!我偏要杀了他!” 莫非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恼火道:“云随让你来便是要和我作对的么?你若敢碰他,便做好永远别回慕容府的准备!否则。你便杀了我!哼。不过,你若杀了我,也是回不去慕容府的!你试试!” 完颜霜霜咬牙,眯眼道:“不过是个侍卫罢了!” 莫非认真的看着她:“他是好人!” 完颜霜霜耸了耸肩,道:“我眼中从来没有好人坏人,只有敌人和自己人!” 莫非沉默了很久道:“在我眼中,他是自己人。你也是自己人。因为你们都是为了保护我!若是他想要对你不利,我同样会阻止!” 完颜霜霜看了她良久。一把打掉莫非的手,转回椅上坐了,有些生气的道:“你真是不讲道理!” 莫非见她退回去坐了。顿时觉得适才笼罩在自己身周若有若无的杀气消失无踪,不由舒了一口气。看着她生气的模样,知道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暗叹,“要说服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还真是困难!”随后又有些尴尬:“被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说自己不讲道理!实在丢脸!”见完颜霜霜还在生气,便轻咳一声坐到她的身边,说些笑话哄她。 完颜霜霜面上虽然还冷冷的,眼中的光彩却柔和了许多,见莫非恬着脸说了许久,打断她道:“你这人真奇怪,脸皮也很厚!我不和你说话!”说着站起身便朝船后走去。 莫非望着完颜霜霜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一摇头,唇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不过她却没有看见完颜霜霜转身后唇角荡开的一抹笑意,虽然一闪即逝,可若叫莫非看到了,她或许会有很好的心情。 …… 风有些大,莫非还呆呆在外面发呆,罗凡走了出来,神情有些怪异,讷讷良久,又轻咳了两声,才说道:“秋风凉,请娘娘回船舱。” 听着硬邦邦的语气,莫非回过头来,看见他手上抱着一个大氅,僵手僵脚一副傻傻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心情好了许多,便起身回到船舱。 进了船舱见洛依笑和湘妮两人头碰头坐在角落的圆桌边指着什么说话,还发出低低笑声,莫非便道:“有什么好玩的?” 洛依笑和湘妮见莫非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莫非笑着说免了。 洛依笑本有些心惊,但见她面上是温和的笑意,渐渐松了心神,便道:“和湘妮姐姐研究我新绣的香囊。”说完又忙补充了一句,“绣得不好。” 莫非便笑着走过去看,洛依笑便连忙将手上的香囊递上去,莫非接过来一看,绣的是蝶恋花,香囊是浅紫底色,上面绣着两只相伴而飞的翩翩彩蝶,颜色极艳。花是纯白的芙蓉,色彩对比强烈,手工精巧,针脚平整,也算是佳作,不由有些喜欢。 洛依笑见她的样子,便道:“娘娘若不嫌弃,这个……便送给娘娘吧。” 莫非一愣,道:“你做得那般辛苦,我怎么好意思。” 洛依笑闻言有些黯然,道:“娘娘是见过宫中巧绣的贵人,依笑绣工粗浅,适才湘妮姐姐还说我蝴蝶的配色太过艳丽,只怕娘娘是不喜欢的。” 莫非见她的样子,不由笑道:“我是真心喜欢的。既然你这么说,我便收下了。” 洛依笑也笑了起来,道:“娘娘今日这身衣服,配这个香囊倒是正好的。我给娘娘戴上吧。” 莫非便将香囊递给洛依笑,任她将香囊系在腰带上,又系了个好看的花结。洛依笑看着很是满意,见罗凡木木的站在莫非身后,顺口道:“真好看,罗大哥你说是不是?” 罗凡顿时窘迫,面色虽然还是木木的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复杂,轻咳一声没有说话。他见莫非也转过脸来看他,不好意思再沉默,微微低了头,老老实实的道:“好看。”言罢只木木的望着船板不再说话。 洛依笑见他无趣,瘪了瘪嘴没有理他,转向湘妮得意道:“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你看衬在娘娘身上多漂亮。” 湘妮觑她一眼,道:“看把你得意的。不是你的香囊好看,是要看佩在什么人身上。娘娘今日这件绣兰草粉色襦裙,配着纯白的对襟上衣和米色的大袖衫,本就淡雅端庄的。你这香囊撞色厉害,佩在娘娘身上,淡雅中反倒更添了些秀丽调皮的趣味。是以不是你的香囊好,是娘娘佩着好看。” 莫非有些诧异于湘妮对于穿衣搭配竟然有这样的见解,正想问几句,突然感觉到身后有目光紧紧盯着她看,便转过头去,正好看见罗凡侧过脸去望船舱窗外的风景,有些疑惑的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又回过头来,便开始问湘妮穿衣打扮的事,洛依笑也很感兴趣,三人便在圆桌边坐了,又叫人送来茶点,津津有味的聊将开来。 罗凡听三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坐在莫非身后不远处的一张木椅上,闭目养神。心思总是静不下来,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最后干脆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开始认真的看风景。 三人聊完穿衣打扮,又聊起剑舞,莫非偶尔会指正湘妮几句,湘妮一副受教的表情,洛依笑更是一脸崇拜。 不知何时完颜霜霜也到了船舱,便开始对莫非冷嘲热讽,说她不过半吊子水,还敢教人。 莫非不服气,对于其他事物或许她真是半吊子水,但单就剑舞和画画来讲,她是极有信心的。于是让人搬来了王乙清让她带回七秀还给高宗主的琴,问过洛依笑学过几年琴,便让她弹琴,让湘妮在甲板上舞了一曲。湘妮今日穿的是水红长裙,头上戴着几样簪环,一曲舞毕,已经引得围观的羽林卫和船夫们高声喝彩。 莫非却是二话不说,将大袖衫脱下,只穿着那件粉色襦裙配着纯白上衣,接过湘妮的剑,就着琴声在甲板上翩然而舞,时而灵动,时而激烈,烟波浩渺,仿若谪仙。 一曲终了,整个甲板鸦雀无声。完颜霜霜冷笑着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罗凡一眼,转身离开后,船上才爆发出雷鸣一般的喝彩。 湘妮满面羞愧的跪倒道:“湘妮不曾见过师父的剑舞,以为依兰师姐已经是天上人间最优美的舞姿,今日见了娘娘的剑舞,才知自己见识浅薄。先前湘妮还以为娘娘只是纸上谈兵……”随后又无比疑惑的道,“娘娘明明没有内力,却何以……” 莫非面色有些苍白,只是笑而不语,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力气多说话。她此时已有些后悔,自己居然被完颜霜霜激将成功,大耗精神剑舞一曲,看来自己的定力果然还是不到家。 她抬眼去寻完颜霜霜的身影,却早不见了,不由恨恨,问罗凡:“她呢?” 问完之后不见人答话,转眼看去,只见罗凡还傻傻望着甲板出神,不由皱了皱眉,唤道:“罗统领!” 罗凡这才一惊,回过神来,忙抱拳行礼,大声应“是!” 莫非深感无语,闷声道:“是什么是!你这个榆木脑袋!”说完转身往休息的卧舱走去,“午睡,都不许来打扰。” …… .(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章 秘秀七七 …… 直到进了卧舱,关了门,莫非瘫软在床上,感觉到身上的肌肉还在隐隐颤抖,不由忧虑道:“再怎么勤练外功,没有内力支持,还是难以为继。”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沮丧:只怕杀得了她,要逃走,也有些苦难啊。 歪在床上胡思乱想一番,竟然睡着了。直到有人来敲门,莫非才惊醒,问是谁。门外响起洛依笑的声音,只听她声音有些忐忑的问道:“吵醒娘娘了么?罗大哥让我来问问娘娘,要不要换身衣裳,就快到七秀了。” “换衣服?”莫非疑惑道,“我干嘛要换衣服?那榆木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洛依笑不意莫非竟然会这样说话,心道罗大哥哪里是榆木脑袋了?于是大声替罗凡辩解道:“罗大哥说,娘娘毕竟是见师门长辈,也代表皇家的仪表,太素雅不合适。还是换吉服的好。” 莫非一阵无语,心中也不在乎这些小事,便让洛依笑进来,她身后竟然还跟着湘妮,莫非瞧见门外木木的杵着罗凡的背影,知道必是罗凡让湘妮来帮忙选衣服又不放心,便自己守在门口。莫非心想适才自己说他的话他必定也听到了。竟然还能那样不动声色,果然是个榆木脑袋!莫非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起身倚在窗边榻上,任湘妮和洛依笑商量着在柜中挑了一套衣服给她换上,又给她重新梳了发髻,又在她的俏脸上薄施脂粉。 莫非在镜前一看,镜中人穿一套绣了百蝶穿花图案的海棠红裙衫,头上点缀着两只鎏金彩凤口衔珍珠流苏的钗子。眉山远黛,秋波盈盈,不由有些怔怔:这妆容只比册封礼上也差不了多少了,需要这样隆重么? 湘妮和洛依笑两人却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们的劳动成果,满意的点一点头。道:“娘娘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淡妆浓抹总相宜呢!” 莫非佯怒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又叹道:“这个样子我是不能再歪在榻上休息了。便陪我说说话吧。湘妮,给我说说七秀的近况。”湘妮只应了遵命,却没有马上说话。只看了看洛依笑。她和洛依笑虽是聊得来的朋友。但洛依笑此时毕竟还不是七秀弟子,因此,师门的事,她还是不方便讲给洛依笑听的。 莫非便摆摆手示意洛依笑出去。洛依笑扁扁嘴,却也知道有些事以她目前的身份却是还不够资格听,便磨磨蹭蹭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合上。见罗凡还守在门前,突然又喜笑颜开。走到罗凡跟前开始没话找话说。 一直到黑船抵达七秀码头,莫非与湘妮才从卧房中出来。 莫非的脸色有些凝重。从湘妮的口中,莫非知道七秀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因此心中添了不少隐忧。 七秀这些年最大的变故便是门主云飞扬退隐江湖,而云门主宣布退隐的时间刚好在慕容霸秋宣布归隐之后一个月的事。让莫非不由自主的多想了些。更让莫非有些意外的是,接任七秀门主的,竟然是秘秀宗主七七师叔。 秘秀是七秀门中最神秘的一宗,莫非完全不了解。当年雪衣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乘着七七师叔闭关之时想要混入秘秀后山查些什么,却落了个重伤而遁的结果。秘秀丝毫没有顾忌对方也是七秀弟子的事实,只是一味狙杀,若非雪衣的确是个天才,只怕便要永远留在秘秀后山了。 莫非对于秘秀唯一的了解恐怕就是那位秘秀入世弟子闻书香了。在她的印象中,闻书香仿佛除了不会武功以外,其余琴棋书画诗乐药医几乎样样精通。不对,其实莫非根本不知道闻书香会不会武功,她只是因为从来没有和闻书香动过手,才有这样的判断,试想,后宫妃嫔,谁又敢在宫中动用武功?不是自己找抽么?莫非突然觉得,直到闻书香死时,自己都没有真正了解她。 莫非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思考,闻书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争宠却故意不争权,可以控制宫中许多力量,却没有明目张胆的杀死自己。只是用一些看似阴狠实则有着无数条退路和漏洞的法子。至于害李欣玉小产的事,细细想来,总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闻书香是个思虑周全的人,以她的心思,怎么会做这样漏洞百出的事? 那么,闻书香到底是想杀自己,还是故意逼着自己出手杀她?可是,为什么? 闻书香死了,这些谜语或许永远无法解开!莫非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闻书香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了自己的祖父和疼爱自己的太后陷害莫毅将军并且让杏花村整村无辜村民陪葬的事,心里一直愧疚而且压抑。在遇到莫非以前的日子,她只是逼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便罢了,甚至许多年不见自己的祖父。可当她第一次猜到莫非的身份,便开始了人生的纠结:是好好帮助她以替祖父赎罪?还是为了隐瞒真相保护祖父而杀了莫非呢? 闻书香一直没有答案,所以一直生活在内心的挣扎中。在杀与帮之间彷徨不定,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莫非想,这或许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至于事实的真相如何,如今却不得而知了。 而眼下去七秀,难以避免要见到新任的门主七七师叔。传闻七七师叔是个极护短的人,传闻七七师叔很宠爱闻书香,所以经常让闻书香下山传达她的意思。而自己,逼死了闻书香……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七七师叔,莫非打了个冷颤。 …… 到达七秀时已是黄昏。传讯的快马早几天便到了七秀山门禀报过莫妃娘娘行驾具体抵达的日期及大概的时辰。是以莫非一行人抵达时,新任门主七七师叔亲自领着水云坊的一应弟子在码头接驾。这一点让莫非有些不安且猜不透,罗凡看到莫非的脸色仿佛猜到她心中的想法,下船前悄悄在她耳边道:“皇上早有圣意到了七秀,要按皇后的依仗接待。”莫非一哽,顿时了然,心情却有些复杂。 下得船来,莫非见到队伍当首站着一个身材纤巧,眉细眸清,看不出来多大年龄的女子。那女子简简单单负手而立,明明站在众人之前,却又仿佛可以于众人保持了距离一般,面上带着恬静微笑看着莫非款步而来。 莫非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她知道这女子便是从未谋面的七七师叔了。 莫非只觉得七七师叔外貌与气质的反差极大,眉眼清丽,容颜清稚,透着股稚美之意,而就那样静静含笑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又偏偏透着股宁静温柔成熟气息,更让人无看猜度她究竟多大年龄。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味道。只看这样一眼,莫非便在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七七师叔!虽然自己心中想象过无数七七师叔的样子,但见到真人发现与自己幻想的模样差异很大,还是真心叹息,秘秀的宗主,就该是这个样子。 莫非强行压抑住要先行礼的冲动,只朝七七师叔低眉表示恭谨。 待七秀众人行过参拜之礼,莫非这才礼数周全的见过七七师叔和一应师姐,师妹们又上来行了寻常的见礼。这才上了七秀准备的马车,一行人往水云坊用晚宴去了。 一应繁文缛节,一应美食相候,一应歌舞表演。 七秀的水云坊盛宴,一如往年。只是莫非不再是台上剑舞的伶人,而是楼上端坐的贵宾。 敬过酒,莫非鼓起勇气,恭谨向温婉安宁的七七师叔道:“七七师叔,我想住在水榭花盈,可以么?” 七七微微蹙眉,看向莫非,恬静的容颜上多了一丝兴趣和探究之意:“水榭花盈便是慕容府在七秀的别苑,你要住在那里自然是看的。只是你做了那么多事,此时为何不干脆一清到底?” 莫非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想要开口询问七七师叔到底知道些什么,终究不敢造次。她沉默良久,决定装傻,于是道:“柳妈在水榭花盈,我想吃她做的菜了。” 七七恬静一笑,温和道:“那便去吧。” 莫非忙道:“多谢七七师叔。” 七七蹙眉打量了一眼,道:“你以前叫云飞扬什么?” 莫非一滞,老实道:“云门主。” 七七温和道:“那你叫我七七门主。”见莫非愣住,微笑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你叫我师叔。” 莫非不知道七七师叔温和宁静目光之后隐藏的真实意思,忙低眉应道:“是,七七门主。”莫非看着七七师叔看不出年纪的侧脸,心中苦笑:这才是深藏不露吧,自己总感觉在七七师叔温柔的眼神面前仿佛被剥得一丝不挂,藏不住一点事,她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在意。――这才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度。相比之下,太后那些引以为豪的招数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难怪雪衣那样的天才在秘秀后山也要吃亏,也难怪云飞扬要将七秀门主之位传于七七师叔了。 如此想着,莫非越发小心谨慎,对待七七师叔的态度也愈发恭谨了。 …… .(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章 捉弄 …… 一顿晚宴各怀心思,莫非吃得十分痛苦。一直到回到水榭花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完颜霜霜和洛依笑分别扮作莫非的随侍宫女跟着混进水榭花盈。罗凡和一应侍卫按规矩只能在七秀山门外等候的,罗凡拿着皇帝的旨意,坚持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莫非,以确保安全。七七门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认真的叮嘱罗凡既然要保护那便要真的做到寸步不离,决不可私自在七秀行走,便准了。于是,罗凡成了除了皇族和慕容氏以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踏进七秀地界的男子。 因为后山是七秀禁地,也不可能让七七门主亲自送自己上去,是以,只有完颜霜霜、洛依笑、罗凡三人陪着莫非上山。 水榭花盈的老管事看到莫非时吃了一惊,莫非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便问柳妈的行踪。老管事愣了愣,冲着厨房大喊一声,“柳妈,小丫头回来了。” 顿了片刻,才响起柳妈的声音:“哪个小丫头?”说着话,柳妈拿着锅铲走了出来。 跟在莫非身旁的几人终于看到了莫非口中时常念叨的柳妈,却与想象中温婉贤淑的形象不太一样。她看上去五十多六十岁了,高高的个儿,有些微胖,穿着半新不旧的棉布衣,系着一个白色的围裙,头上插着根银簪,耳朵上挂着两个样式简单的银坠子,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首饰,此时虽然拿着把油乎乎的锅铲,全身上下却透着股干净整齐的味道。她容貌平常,细眉柳眼,神色平静,一张嘴轻轻眯成略略有些弯的弧线,让人一见便容易心生好感。 柳妈一出厨房便看到了盛装的莫非。平静的面容上那对细眉微微蹙了蹙,有些迟疑,又往前走了几步。正想细看,便被毫不顾忌形象突然冲上来的莫非抱了个满怀。 莫非搂着柳妈,娇声道:“柳妈。柳妈。我饿了!” 见了这样的情形,罗凡顿时僵住了,本来不怎么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洛依笑更是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完颜霜霜则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她们。老管事却是习以为常的呵呵笑了起来。 柳妈醒过身来,一手扬着锅铲,一手大力拍了拍莫非的背,眯着眼笑道:“丫头,总算回来了。” …… 水云坊的宴席众人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等柳妈在院子里摆了满满一桌,众人早就食指大动。完颜霜霜更是老实不客气的和面前一盘宫保鸡丁干上了。 莫非拉着洛依笑坐了下来。给她夹了一个酱爆鸭舌,道:“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菜!你尝尝这个!”洛依笑吃了一口。连忙点头,冲着厨房大喊道:“柳妈,鸭舌太好吃了!”莫非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给她的碗里夹了一个表示嘉奖。 罗凡这次很自觉,不用莫非说话,只一个眼神瞪过去,便自动在下首的位置坐了,只盯着眼前的一碗白饭,却不敢动筷子。莫非看着他木头一样的杵在那儿,夹了一块白嫩嫩的兔肉递到碗里,笑道:“这东西叫哑巴兔,看你只傻坐着又不说话,这个,最适合你吃了。” 罗凡猛的站起身来,退出一步,单膝行礼,恭谨道:“多谢娘娘。属下愧不敢当!” 莫非顿时无语。柳妈从厨房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单膝跪在地上的罗凡,对莫非道:“还不快让孩子起来。可怜见儿的,给块肉就跪下了,你平日里都怎么克扣人家了?” 顿时众人都“噗嗤”笑开了。莫非恨得牙痒痒,又夹起两块很大的兔肉放进罗凡碗里,淡淡的道:“起来吧,竟然是本宫赏的,你还不快一口吃下去!” 罗凡应了声是,夹起兔肉,想也不想,放进口中。 肉入口中,没嚼两口,罗凡便觉得自己的口中像给人放了一把火,一股很热的感觉,恍若烧红的细针,正不断地刺激着味觉神经。 洛依笑察觉异样,颇为奇怪地停止进食,看着罗凡:“罗大哥,你不舒服吗?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罗凡:“……” 完颜霜霜也觉得异样,抬起头看了罗凡一眼,有些疑惑的道:“咦,越来越红了,不会是中毒了吧?” 罗凡:“……” 莫非似笑非笑的看着罗凡,淡淡道:“罗统领这是怎么了?莫非本宫赐给你的美食不合胃口?” 罗凡:“……” 洛依笑有些担心的看向莫非,迟疑道:“娘娘,哑巴兔真的会将人毒哑么?罗大哥怎么傻傻坐着,连话都不说了!” 罗凡:“……” 完颜霜霜细细看了两眼:“咦,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 罗凡:“……” 莫非一脸关心加担忧的神情,将面前的杯子往罗凡桌前一推,问道:“你不要紧吧?莫不是吃了哑巴兔,真变哑巴了?” 罗凡一张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来,眼泪直流。他看到莫非推过来的那杯东西,感觉是冷水或是什么的,连忙抱拳一礼,猛的端起,直灌进口中。 一口饮尽,味道似乎有些不对。 完颜霜霜正吃惊的看着他,面色有些奇怪。 洛依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眼中不仅是吃惊,还有佩服或是同情的神色,双手捂住嘴唇,咽了一口口水。 莫非紧紧抿着唇,眼睛却完成了月牙儿,嘴角也已经开始抽动。 罗凡看看莫非手边的酒壶,看看自己手上的杯子,才醒悟自己刚才喝的是柳妈专程给莫非留的烈酒沉梦!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仪,猛的跳起来,撞翻了椅子,“吼”的喷出一口气,大声嚷嚷道:“水,水,水……” “哈哈哈哈……” 一向宁静的水榭花盈爆出一阵夸张的大笑…… …… 这顿饭一直吃到子时。莫非吃得很开心,一直含着笑意。洛依笑更是一直端着碗望着罗凡傻笑。连完颜霜霜眼神也不再冰冷,而是多了些嘲讽的意味。柳妈则是一个劲儿的给闷头拨饭的罗凡夹菜,口中念念叨叨的道:“可怜的孩子,吃不得辣就吃些清淡的好了,柳妈做了这么多菜,又不是没你吃得的。也是丫头不好!吃了辣还给喝烈酒,别吃坏了孩子。”罗凡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几分。 …… 第二日一大早,吃过柳妈亲手做的番茄鸡蛋面,莫非心满意足的带着洛依笑去木兰院找剑秀宗主萧寒烟。 洛依兰见到洛依笑时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想是昨日已经从水云坊的剑秀弟子口中听闻表妹来的消息,因此只是郑重的向莫非行了礼,也不问二人原因,便将两人引到主屋门口才躬身告辞离去。 站在主屋门口,莫非听见了极为熟悉的织布机吱呀声,混和着清雅的江南小调隐隐传出。 莫非心绪一阵翻滚,只觉喉头有些哽咽。便在门口怔怔的站着,许久不动。洛依笑见莫非失神的站在门口望着木门发呆,本就紧张的她便更添了几分紧张,呆呆站在莫非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歌声悠然而止,只有织布机的声音继续又节奏的响着,门内传来一个清凉的女声:“口渴了,给我添杯茶。” 洛依笑很是吃惊:难道屋子里还有人? 莫非却是身子一震,连忙应了声“是”,推门举步而入。 萧寒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纤细修长的手指稳定的在织布机上游走,神色冷淡平静,仿佛推门而入的只是一个平日奉茶的小徒弟。直到莫非跪在她身前,将茶盏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道:“师父,请用茶。”她才停了手上的活,随意的接过茶盏,在唇边吹了一下,抿了一口,又随手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才道:“你如今是宫里的贵人,是未来的皇后,我哪里还当得起你一声师父。” 莫非只觉浑身一冷,不敢答话,更不敢起身。 萧寒烟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跟着云随叫我姑姑吧。” 莫非这才舒出一口气,忙答道:“是,姑姑。” 萧寒烟扬手示意她起身,眼睛轻轻瞟了一眼她身后拘谨不知是站是跪的洛依笑,问道:“她是谁?” 莫非拉过洛依笑,答道:“回姑姑的话,这是依兰师姐的妹妹,她……很喜欢剑舞,已经连续三年来七秀应选了……” 萧寒烟冷冷道:“也就是说,三年都没选上?” 洛依笑一脸窘迫,讷讷不敢言语,看向莫非的眼神却充满恳求的意味。 莫非轻轻咳嗽两声,然后尴尬笑了一声,道:“要不,我让她去院门前跪着?” 萧寒烟失笑,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当年跪木兰院门的事,瞪了莫非一眼,道:“如今贵为娘娘,怎么越发跳脱了?你当年怎么说也是过了入门试的,她不一样!让她回去吧。” 洛依笑一听此话,只觉双腿一软,险些便要站不住了。 莫非也觉得心里有些发苦,知道让洛依笑入剑秀山门的事恐怕是没希望了。可看到洛依笑失望神伤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扯着手帕想了一想,突然心生一计。 …… .(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章 舞剑峰上古舞神像 …… 莫非厚着脸皮求道:“姑姑,我没说要她入七秀山门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是看依兰师姐现在要忙着打理剑秀上下一应俗物,实在是太忙了,姑姑身边也没个信得过的人照顾起居……”说着将洛依笑一把拉到身前,“这丫头,心灵手巧,又是个放得下心的……”见萧寒烟面色不改的静静饮茶,只好试探着又唤了声,“姑姑……” 萧寒烟冷冷觑了莫非一眼,又转头打量了洛依笑几眼,道:“会女红么?” 洛依笑一愣,忙点头。 莫非心中一喜,笑道:“好好的闺秀,哪里有不会女红的,缝补便不说了,绣工上更是一把好手!”说着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来递给萧寒烟道:“姑姑您瞧,这边是依笑做的。” 萧寒烟淡淡道:“你便不是闺秀?棠棠慕容府的三丫头,便是个不会女红的,有什么好奇怪的!”莫非一愣,有些尴尬。萧寒烟嘴角微微一扬,这才接过香囊看了看,说道,“那便留下吧。倒也不用绣花这么麻烦,我织的布,你帮着做成衣服,入冬前送到扬州城去接济穷苦人家便是。” 洛依笑傻住了。 莫非一扯她,“还不快谢谢姑姑!” 洛依笑满脸傻笑,连忙跪倒,“谢谢姑姑!”突然醒过神来,改口道,“谢谢萧宗主!” 萧寒烟皱了皱眉,道:“只是跟着我而已,我不会教你什么。要入剑秀,须得开春过了入门试。别指望能从我这里走捷径。” 洛依笑忙郑重应是。 萧寒烟便让洛依笑自去找洛依兰,让自家姐姐带着去转一圈儿。认认人。洛依笑又恭敬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 待洛依笑退走,莫非才又走到萧寒烟跟前,郑重磕了头,道:“弟子莫非。拜见师父!” 萧寒烟丝毫不以她的身份而觉得别扭,只是淡淡道:“我早已不是你的师父。姑姑倒还可以冒昧当一回的。” 莫非正色道:“是姑姑,也是师父。自入剑秀山门那日起。师父今生今世都是莫非的师父。” 萧寒烟见她神色,动了动心弦,亲自扶了她起来。道:“你知道我不重这些繁文缛节的。”将她拉到身旁的椅子坐了。细细看着她道,“是不是有话要说?” 莫非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却只是沉默。 萧寒烟便道:“既然你不便启齿,那我便明明白白的问你:“为什么叛出慕容府?” 莫非讷讷道:“姑姑……我……”莫非不愿骗萧寒烟,却又不能说出真相,只是为难。 萧寒烟见了她的样子,蹙眉道:“虽然我当年先是叛出屈家的伯爵府,再又叛出了慕容家的元帅府!可我毕竟是姐姐的妹妹。两家府院我也着实呆不下去了,我是没得选择!而你,是那人的女儿。怎可做这样的荒唐事!” 莫非听得目瞪口呆。这话虽然有些绕口。可莫非听懂了。 莫非从前只知道萧寒烟是慕容云随的母亲屈佳稚的妹妹,是屈家的庶女。本名叫屈寒烟。当年因为她性格有些孤僻,伯爵府规矩又大,萧寒烟自小便吃了不少苦头,幸好还有个从小一起玩的姐姐帮着说好话。屈佳稚担心她独自留在家中受主母欺负,便带着她一同入了慕容府。 莫非在芙蓉城初学掌管月胧纱时,还听教她事务的月胧纱供奉说起,屈寒烟从前也是掌管月胧纱的,后来屈佳稚出事,她单骑冲到涿郡和慕容大元帅大吵了一架,然后便不知所踪了。直到两年之后,大元帅陪同先皇去七秀,才见到屈寒烟,那时已经从了母亲姓氏,改叫萧寒烟,而且是剑秀最出挑的弟子。 莫非对这位师父加姑姑是十分仰慕敬佩的,如今听她自己承认两次叛家,仍然有些震惊。她思索良机,才道:“姑姑,这事儿……” 萧寒烟扬手打断她道:“别以为你那些什么入宗祠的借口我会信!慕容云随不是那般小气量的人,你也不是为着这种事就要叛家的人!说实话。” 莫非更是无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姑姑,你是知道我的。所以,我也不敢在您面前说谎,但这事,我要是现在告诉你,多半就做不成了。所以,请姑姑宽限几日,七日之后,莫非自当再来求见,到时候向您禀明一切!” 萧寒烟蹙着秀气的眉思量许久,才道:“事情的始末缘由,云随都清楚么?” 莫非点头道:“自然是不能瞒他的。” 萧寒烟又问:“危险性有多高?能活下来么?” 莫非道:“我想了很多细节,应该能活下来。” 萧寒烟很认真的看着她,确定她说的都是真话,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云随和你都有了定议,那我便不再勉强你了。”说着便示意莫非自己倒了茶,然后随意的与她扯起家常。 莫非将自己离开七秀之后的事向萧寒烟简单说了一遍,虽然在慕容云随定期送给萧寒烟的书信中有所提及,但由莫非亲口所述,特别是宫中之事,萧寒烟自是有些感慨。 一直说话到接近午时,萧寒烟突然道:“昨晚听了湘妮的回报,你研究以外功催动剑舞之法,似乎略有所成?” 莫非心中一阵翻腾:这才是她来见萧寒烟最重要的目的啊。但表面上她依然保持着平静,微笑答道:“失了内力之后,莫非亦片刻不敢或忘师父教导,略有空闲,便会温习。起初只因中了寒毒后身体很弱,存着锻炼身体的念想,而舞动起来也常常觉得难以为继。只是练得多了,渐渐觉得,不用内力催动,剑舞依然能发挥些不一样的威力,便仔细研究了一番,虽然进益不大,但已经可以完整的舞完整段剑舞,只是还有许多问题困扰。” 萧寒烟含笑道:“若非云随书信上说你时常温习剑舞,我也不会准你叫我这声姑姑。”不等莫非暗自庆幸,萧寒烟已经站起身,负手于身后,饶过屏风,朝屋后走去,口中淡淡道,“随我来。” …… 穿过后院,穿过一片极为高大壮阔的树林,两人顺着一条青石小道一路往山上走去。莫非暗暗有些心惊,她猜到萧寒烟要带自己去哪里。那里是剑秀真正的禁地,只有剑秀宗主和指定的宗主继承人才能去的地方――舞剑峰! 山间风景很美,云雾缭绕,山路却越走越陡峭,莫非也越加心惊。萧寒烟仿佛走得很慢,每一步迈出,都仿佛是固定的长度和节奏,只是莫非无论起初的快到现在渐渐疲惫而走得有些慢,萧寒烟的背影仿佛一直在身前十步开外,不近也不远,不回头也不说话。只是负手于后,踏步而出,竟走出了几分壮阔之意。山风将她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又平添了几分飘逸之气。 如此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峰顶一片开阔之地,莫非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得欣赏峰顶的景致,丝毫不顾形象跌坐在地上。 萧寒烟冷冷觑她一眼,见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的莫非,只淡淡道:“盘膝,调息。” 莫非一凛,连忙依言在地上盘膝坐好,缓缓调匀呼吸。 萧寒烟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真实:“彻底放松,忘神,用心,好好感受此处纯净的天地之气。” 随着萧寒烟缓慢而冷漠的语调,莫非燥热的心思渐渐沉寂,四肢百骸皆松弛了下来,细细感受着舞剑峰顶的气息流动,仿佛能感觉到白云拂过自己的身体,能感觉到轻风在自己皮肤上跳舞,天地间的空气是那样的清新,清新得仿佛是新酿的霜迟,叫人迷醉。莫非的唇角自然而然的浮起一抹笑意。 萧寒烟一直静静的看着她,此时见了她的神情,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唇角也浮起一抹笑意,眼神中精光闪动,有些复杂难明的意味,暗暗叹道:教她习剑舞又失内力,过去这么多年依然不放弃,对舞剑峰也有所感知,难道真是天意,要让她承袭上古舞风么? 萧寒烟不再看莫非,而是转过头去看远处一尊石像。石像异常巨大,与舞剑峰隔着一座极长的吊桥,石像雕的是一名女子,迎风舞剑。身周白云流动,让人觉得那女子衣炔飘飘,仿佛活过来似地。萧寒烟便一动不动的站着,一直怔怔看着那尊石像,仿佛自己也变成了石像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莫非陡然惊醒过来,只觉得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身心皆异常愉悦。她一阵欣喜,尝试性的查探自己内力时,却发现,体内依然空空如也,内力全无。她略略有些失望,看来奇迹并没有发生。 抬头看见萧寒烟负手而立的背影,有些失神,只觉得姑姑仿佛融入了这渐渐昏暗的天光之中。莫非缓缓起身,走到姑姑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了那尊巨大的石像,顿时震惊得难以言语,失声道:“上古舞神像!” ……(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章 剑秀衣钵 …… 萧寒烟被她的惊呼从冥想中惊醒,淡淡看着她,道:“你可愿意继承我的衣钵?” 莫非艰难的从石像上收回目光,僵硬的掉转了脖子,难以置信的道:“姑姑,你说什么?” 萧寒烟只是微笑看着她不说话。 莫非认真的看着萧寒烟的眼睛,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自己却笑了,然后又止住了笑,干咳两声,尴尬道:“姑姑,虽然我对自己剑舞的水准很有自信,可是,我没了内力,而且,永远恢复不了。你……” 萧寒烟眼中的笑意更浓,语气却依旧平淡,“我也没有内力!” 莫非顿时傻眼了。 …… 夕阳西下,几缕瑰丽的晚霞挂在山峰的西头,阳光透过云彩洒了些许在巨大的石像上,石像右手所执的光滑石剑上反耀着阳光,光彩夺目,越发显得那尊石像圣洁无比。 萧寒烟带着莫非绕过一道极陡峭的弯道,转到靠北的一片空地,那里有一处石屋,不知道建了多少年,推开木门,里面桌椅床柜一应俱全,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石屋正对着一个山洞,洞口很小,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洞口右边不远处却流着一弯细细的山泉,潺潺作响。 一进石屋,萧寒烟指了指石屋中间简单方桌旁边的椅子,示意莫非坐下。又打开窗边一只木柜,拿出一个水壶,在山洞外不远处接了山泉,又自柜中拿出两个瓷杯,倒上山泉水。递了一杯给神情恍惚的莫非,自己端着另一杯缓缓喝了起来。 萧寒烟做这些事的时候极为娴熟,娴熟得仿佛她常年生活在此处一般。莫非木然的喝了一口杯中的山泉水,一股冰凉甘冽之意浸入心脾,她突然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些。她想起师父每个月都会又几日闭关,想来便是住在此处的。她又喝了一口山泉水,深吸了几口气。强自压抑住噗噗乱跳的心脏,抬头看着萧寒烟,神情复杂的问道:“姑姑你刚才说什么?” 萧寒烟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仔细的将杯中的水喝干净。又添了一杯握在手心,抬眼静静的看着莫非的眼睛,没有说话。 莫非的心脏却跳得更猛烈了几分,她颤着声音道:“姑姑你……没有内力?!” 这句话颠覆了莫非对于剑秀的所有认知。剑秀宗主难道不会剑舞么? 不可能,虽然自己没有亲眼看过姑姑的剑舞,但江湖传闻,除了深不可测的秘秀七七师叔,萧寒烟便是七秀第一高手。云飞扬和高绮婷都远不如她。难道江湖传闻果真狗血到了完全不可信的程度么?即便江湖传闻缺少可信度,姑姑,毕竟还是剑秀的宗主啊!剑秀宗主必定是会剑舞的!那。姑姑没有内力的话…… 莫非仿佛想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确认。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寒烟,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自己快要压抑不住想要将心中的话大喊出声。 萧寒烟淡淡的看着她,道:“云随那样聪明,你身为她的妹妹竟然笨得如此厉害,这么久才想到!” 莫非难以置信的失声道:“姑姑是以外功入剑舞?” 萧寒烟嘴角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望着莫非光芒闪耀的眼睛,点了点头。 莫非霍然站起身来,在石屋中来回走了几步,她有些慌乱,有些委屈,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迷茫。她停下脚步,望着窗外,想起自己出入剑秀的时光,想起萧寒烟淡淡几句指导自己剑舞却让自己受益良多的时光,想起自己失去内功时的绝望,想起自己发现可以以外功驱动剑舞时的狂喜,想起长到望不到尽头的吊桥对面那尊上古五神像,想起石屋对面那个黑漆漆的山洞,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七秀最机密的地方,却不真切。 莫非望着窗外云雾缭绕,很快让自己的心静了下来,同时升腾起无限期望:若是能以外功入剑舞,那么自己不但复仇的可能性更增了许多,还能重新堂堂正正的执剑而舞,而不是只能自娱自乐。 莫非回过头望着萧寒烟,突然跪倒,诚恳道:“姑姑,请您教我!” 萧寒烟看着她,极认真的道:“依然是那句话,你可愿意继承我的衣钵?” 莫非猛然抬头望着萧寒烟,脸色露出挣扎的神色,沉默良久道:“姑姑,实不相瞒,关于叛出家门之后要做的那件事,我虽然做了许久的准备和精密的部署,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活下来。若是姑姑能教我以外功入剑舞的法门,或许能增添许多希望,只是莫非依然不敢保证能活着。所以,莫非不敢答应。” 萧寒烟思忖片刻,道:“那么,你愿意为了学习外功系剑舞,放弃你将要做的那件事么?”看到莫非脸色复杂的神色,萧寒烟抬抬手道,“别急着回答我,先想想清楚。”她顿了顿,又道,“随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 萧寒烟起身,带着莫非出门往对面山洞走去。山洞里面竟然有百尺来宽的空间,正对着洞口的一面有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上面摆满了书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洞口左手边也是一方木架,上面却摆着剑。只有一把大剑。古朴,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并不是寻常剑舞用的剑,却像是上古舞神像手中那把巨大石剑的缩小版,初略看去,仿佛是玄铁打造。洞口右手边则空空如也,只在靠墙壁的位置随意摆放着一个蒲团。 山洞中光线有些暗,萧寒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盏油灯,打了火折子点燃,山洞中顿时明亮了起来。 萧寒烟指着那一墙的书籍道:“这些便是剑秀起源来历以及剑舞创始以来的各系剑谱和舞谱,还有历代剑秀宗主和长老们悟剑后留下来的心得经验。那边那些是江湖中失传的各种剑谱绝册。”又指着左面的那把古剑道:“那是玄铁剑。” 没有理会莫非震惊的神情,萧寒烟在右墙边的一个蒲团盘膝坐了,缓缓道:“剑舞本是外功,当年七秀创始人便是在舞剑峰见神像而舞剑,才开创了最初的剑舞。” 莫非一凛,知道自己将要接触到剑秀最核心的秘辛,连忙正色在另一个蒲团上坐好,凝神细听。 萧寒烟续道,“祖师爷初创剑舞时,便是以外功入剑舞,也不知传承了多少代,竟然断了传承。直到前朝,有一位七秀先辈闯上了舞剑峰,望舞神像而失神整整三日,在这山洞中闭死关三十七年,才又凭着先贤们留下的典籍、舞神像和玄铁剑重新拾回剑舞,重新开创剑秀宗门。但她晚年时渐渐发现,以外功入剑舞之道是非常难的事,需要极高的天份,更需要极强大的毅力。是以一直以来剑秀弟子传承稀薄。她重开剑秀宗门十七年,竟然只有两名入室弟子,其中一名修习剑舞十三年仍然不能跨过门槛,真正入剑。所以她和同门师姐妹们猜想,大约也是因为外功剑舞之道太过艰难,才会不知何时断了传承,幸好留下了典籍和这尊石像可供后人学习瞻仰。” 莫非听得暗自心惊,她自己摸索过门路,所以知道很难,却从不曾想过会难成这样。她知道还有下文,于是更认真倾听。 萧寒烟道:“于是,七秀门主召开各秀宗主和长老供奉大会,各宗集思广益,商讨了整整十四日,终于决定,开创剑舞内功流派。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可以修习剑舞并传承下去。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虽然最有威力的剑舞是外功流派,但由于修练太过艰难,又需要极高的悟性,于是弟子越来越少,反而以内功入剑舞的法门兴盛起来,后来,世人竟然以为,剑舞是需要内功才能修习。” 莫非只觉得手脚冰凉,满脑子都是萧寒烟说的话,乱哄哄的,终于汇成一句话在她脑海中翻滚:祖师爷初创剑舞时,是以外功入剑舞……最有威力的剑舞是外功流派…… 这就难怪了,难怪姑姑能成为剑秀宗主。原来以外功入剑舞才是正道!江湖传闻果然还是有许多信得过的,姑姑果然是七秀第一高手…… 萧寒烟并不知道莫非此时正胡思乱想着,只是微感遗憾的道:“其实也怪不得世人误会,更不能怪研究出内功入剑舞的前辈,以内功入剑舞虽然不能悟得剑舞精髓,却不至于让剑舞失传,甚至如今剑舞如此兴旺,也全靠了那位前辈。” 莫非此时已经想到了自己,自己尚未见过舞神像,便已经初探到了外功入剑舞的法门,莫不是自己是有天份的?难怪姑姑要带自己来舞剑峰,难怪姑姑要问自己那句话! 萧寒烟道:“我曾跟随师父上过舞剑峰,并在此闭关一年零三个月。我便是本届外功剑舞唯一的传承人。所以也是剑秀的宗主。” 萧寒烟看着神色凛然的莫非,一字一句道:“世人都不知道,历届剑秀的宗主,都是没有内力的。” 萧寒烟沉默了很久,看着脸色发白的莫非,很认真的第三次问出那句话:“你可愿意继承我的衣钵?” …… 。(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章 这一夜,山洞,油灯,书 …… 萧寒烟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和一丝期望,毕竟以外功入剑舞的人太难寻了。她从前在书信上听慕容云随提及莫非在宫中还时常练习剑舞,便留意上了。因知道莫非失了内力,那必定是要琢磨外力催动剑舞之道的,不知道能不能摸索到一些门道。昨日又听了湘妮的汇报,知道莫非在船上完完整整舞完整段剑舞,既然能不凭内力舞完整段,那必定是探索到以外功借助天地之力催动剑舞的初步法门。 因莫非纯粹是独自摸索,是以更加显得难能可贵。萧寒烟昨夜便有些按耐不住,私下去了一趟水榭花盈,因在院外看到众人欢宴,莫非也喝得有了几分醉意,便又悄悄退下山去,只静静等着莫非来访。本以为还要晚几日,想着莫非至少要先拜过七七门主和她正经的师父高宗主,才会过来她这里,哪里知道莫非竟然一大早直接来找她。她也是利落的,一问清楚莫非的情况,便带她上了舞剑峰,看了舞神像,看了玄铁剑,并且,连续三次问了那个问题。 …… 山洞中灯火摇曳,昏黄不定。 此时,莫非面对萧寒烟的第三次问话,心中一阵激荡。虽然她对于成为剑秀宗主并没有什么野心,但能够以外功入剑舞,领悟剑舞真谛,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至于她皇妃的身份,实在不算什么阻碍,甚至还会让两家乐见其成――天家与七秀,自开朝以来便藤缠枝绕,纠缠不清。若是她能以皇妃的身份成为剑秀宗主,对皇家对七秀,都是极荣耀的事。 而且,从此以后,她便可以光明正大自由往来于七秀和皇宫之间不受拘束。既可以与李柚长相厮守,又可以过自己期盼的自由随意生活。 可是,若她今日答应了萧寒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便意味着,必须放弃复仇。 莫非只觉得头开始痛,脑子里一个声音跟她说:“左右议政王已经死了。天策府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当年杏花村血案的凶手都有了应得的报应……除了和穆太后和闻书香的祖父。她已经中了寒毒,即便活着,日子也不好过,自己是不是应该为长远计,干脆让那老太婆再多活几年?” 这时,莫非脑子里另一个声音跳了出来:“不!她才是罪魁祸首,若让她活着。杏花村无数冤魂如何安息?至今依然杳无音讯的小牛哥哥也不会原谅你的!更何况,若不将那老太婆逼入绝境,如何逼问她那老相好。闻家那个老头子的下落?” 莫非猛的摇了摇头,静默片刻。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萧寒烟见莫非神色一阵变幻不定,此时终于露出了淡然而平静的笑容,知道莫非已经做出了决定。十几年如一日织布修行心境,许多年不曾喜怒形于颜色的萧寒烟,这时候竟然有些紧张,继而自嘲一笑:看来自己的剑心还不够通明,竟还是被外物贪念所动,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等待答案,若是莫非拒绝,自己的剑心只怕也会受到影响。 萧寒烟手指挥动,捏了个剑诀,抑制住心中的期盼,恢复淡漠平静的神情,唇角亦浮起一抹笑,温和看着莫非,等待她的答案。 莫非醒过身来,收拾了面上的笑意,起身跪在萧寒烟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姑姑,莫非不孝,只怕再不能唤您一声师父了!” 萧寒烟见她郑重跪下,便已经猜到了答案,纵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莫非亲口说出,依然忍不住淡淡失望。毕竟,外功入剑秀的人才太难得了,更何况她甚至莫非是心志极其坚定的孩子,又吃得了那份苦。只是,虽世事不能尽如人愿,萧寒烟仍然有些不甘心,略略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不后悔?” 莫非道:“莫非始终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担当。莫非虽为女子亦不例外。有些事,莫非必须承担。是以,是在没有能力再应下剑秀宗门的重任。请姑姑见谅。” 萧寒烟心中虽有遗憾,但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起来吧。”她自己也站了起来,缓缓走出山洞,不发一语,只朝山下走去。 莫非本跟在她的身后,萧寒烟突然停住脚步,望了一眼暮色中已经有些看不真切的舞神像,淡淡道:“你既然上来了山,便帮姑姑打扫一下石屋和山洞吧。让姑姑今次也偷个懒。” 莫非一愣:“打扫?” 不等她回过神来,萧寒烟已经重新举步往山下走去,一面走一面道:“石室的大缸里有米有面,饿了便自己弄些吃食。天色不早了,打扫完便在此留宿一夜吧!” 莫非更是吃惊,心中已经有些猜到了萧寒烟的意思,只是不敢确定,连忙躬身应了声“是”。 萧寒烟以固定的节奏和步伐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莫非却听见萧寒烟温和而平静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平淡,仿佛自言自语,“若是能执玄铁重剑舞完一套最基本的剑舞动作,便算是出入门槛了。可惜我当年被师父关在此处闭关,也费了三个月时间才做到。因此还写了详尽的心得笔记呢……”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凝聚片刻便渐渐消散。 莫非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萧寒烟的用意,心下感动,眼眶一热,只朝着下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待见不着萧寒烟的身影,莫非才朝石屋走去。石屋和山洞其实都还很干净,根本没有打扫的必要。但莫非还是在门后拿出一个水桶,接了山泉水,又找了块抹布,仔仔细细的将石屋和山洞打扫了一遍。见天色不早,便舍不得浪费时间做饭,只提了一壶水,直接进了山洞。 莫非先是走到玄铁剑面前,静默片刻,便伸手去执剑。 纵是早有心理准备,莫非依然被玄铁剑的重量吓了一跳,这样不起眼的一柄剑,少说也有上百斤,莫非莫说要执剑而舞,单单想要拿起,也费力得很。 莫非不由有些泄气,自己只有一夜时间,想要执剑起舞已是极难,更何况要舞完整套! 莫非觉得光线有些暗了,有些郁郁的挑了挑油灯,忽然心念一转,想起萧寒烟所说历代祖师爷的心得笔记,必定有些助益。便提起油灯,走到书架旁,细细看去。 书架从左到右,左边还有竹简,再往中些便是帛书,也有绢书,再往右便是纸书,纸张是浣花笺、磁青纸、金笺不一而足,装订方式也是从偏左的蝶装到靠右的线装。从这样的陈列,莫非很轻易的判断出,书架上的书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越往左的书越古老。 莫非随意从左手边抽出一册竹简,打开一看,当头写着几个大字:《剑器舞之初探》。 莫非将竹简放在地上,搬了个蒲团到书架跟前,将油灯放在书架前一块平整的石板上,便看了起来。才看了些许,便被竹简中的内容深深吸引住了,一时难以自拔,直到一口气将整卷竹简看完,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一面揉着发酸的手臂,一面埋怨竹简果然不是容易看的。不过收获却是极丰富的。 竹简中有些内容,在初入剑秀时,剑秀供奉给弟子们上理论课时便讲过,只是和竹简中的内容又不尽相同,更是完全没有提到外功剑舞的概念。莫非猜想大约是哪一任宗主择有用的抄出去作为教案的,又怕弟子们胡思乱想,所以干脆隐了外功剑舞的秘辛。莫非此时看到原版,只觉得自己心中诸多疑团都豁然开朗起来。 思忖片刻,莫非将竹简放回原来的位置,又走到书架左边偏中的位置,取了一本缣帛制成的帛书。之间封面上题着《上古剑舞谱抄本》几个大字。 莫非心中一动,打开一看,厚厚的一本帛书,里面竟每一页都画满了格式图样,皆是剑舞的动作,旁边还配有详细的注解。莫非两忙快速翻看了一遍,还未看完,心中已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从起势到收势,便是一套完整的剑舞。这本剑舞谱中竟然记录了多达上百套剑舞,从易到难,层层递进,而书中所画蝶衣纷飞的女子手中所执之剑,看样子却正是玄铁。 莫非看得心驰神往,若自己也能舞出书中舞姿,那该是何等样的美事。 莫非一边看着,已经跟着书中的动作手舞足蹈起来,险些打翻了油灯。莫非连忙快步跑去石屋搬了个圆凳过来,将油灯放在圆凳上,让光亮可以照得远一些,又将帛书放在大石板上,一页一页的跟着做起来,一套动作从起势到收势做完,再重复两三次,便开始做第二套,如此类推,全神投入,竟然全然不知疲累。 不知不觉,一夜已过,当朝阳自洞口透入,莫非才猛然一凛,惊醒过来。 她看了看天色,看了看大石板上还剩下小半本的帛书,最后凝神去看那柄玄铁剑,眼中精光一闪,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 。(未完待续) 第一九〇章 一块站门的木头 …… 这样折腾一夜,她只觉得身体充满了无限力量和斗志,看着玄铁剑时竟升腾出无限信心。 但莫非并没有马上去提那把剑,而是将帛书合上,放回原来的位置。又走到书架右边,拿起最靠右的那本磁青纸线装书。 姑姑是这一任的掌门,她还没有衣钵传人,若是按时间顺序,她的心得笔记理所应当会在最右,加上又是磁青纸的书册,莫非就更肯定了。姑姑除了织布,偶尔也会抄录佛经,所以她习惯用磁青纸。 封面上果然写着《萧寒烟之剑舞体会》几个字,莫非不再迟疑,翻看起来。 结合一夜剑舞,看这本心得体会时果然分外受益,许多想不通的地方都或豁然开朗了起来。莫非将书册放回架上,走到玄铁剑旁边,右手执剑。依然是那般沉重,但莫非却并不像昨晚那般觉得难受,于是唇角含了丝笑意,提着剑走出山洞,走到初上山时自己静坐调息的那片空地,迎着朝阳,望着对面沐浴着淡淡金色而显得异常庄严的舞神像,心中升腾起无限遐思敬仰。 她静静望着舞神像,渐渐的仿佛感觉舞神像动了起来,清晰的将昨夜她所看过的所有剑舞套路舞动了一遍,古朴简洁,没有任何花哨可言,却显得那样自然生动。仿佛天地之间的每一寸风,每一滴露水都随着剑尖所指而舞动成优美的弧线。又仿佛是剑尖随着风和露水而动,,一招一式都显得那般浑然天成,毫无雕饰。仿佛那剑。那人,本就是天地间的一缕风,一滴露水,分不清彼此。 不知不觉间,莫非也动了起来。从上古剑舞谱中第一套起势,缓缓而动,玄铁剑在清晨的朝阳中没有反射出一丝光芒。只一味的古朴沉重。然而在莫非的剑舞之中,却渐渐显得流畅自然起来…… …… 木兰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洛依兰满面忧色的走进花厅,见萧寒烟刚刚放下手中的小碗。小碗中还剩了小半碗稀粥。但圆桌上洛依笑早早起来做的几样扬州小点心却已经所剩无几。只是伺候在旁的洛依笑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是深深的忧虑。见洛依兰进来,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洛依笑行礼轻轻唤了声:“大姐姐。”便收拾了碗碟退了出去。 洛依兰向萧寒烟行礼,萧寒烟却淡淡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去练剑?” 洛依兰见师父一面说话已经一面起身往花厅外走去,连忙跟过去。急切道:“师父,罗统领已经在木兰院门前站了整整一夜了。” 萧寒烟挑挑眉,不以为然的道:“那又如何?” 洛依兰气结。道:“师父,莫师妹现在不比当年。她身份尊贵,又不会武功!她,……她到底怎样了?” 萧寒烟头也不回的道:“不是让你告诉那块木头,莫非在我这里很好么?” 洛依兰欲哭无泪,答道:“我说过了,可罗统领只说‘不合规矩’,便只一动不动的站在木兰院门前不走!再和他说话,他也不再理会了。” 萧寒烟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道:“那便打走。别影响孩子们练习。” 洛依兰苦笑道:“师父您这是埋汰弟子们么?弟子们哪一位能是这位羽林卫副统领大人的对手?何况现在还来了个紫衣姑娘,昨日去水云坊的弟子说,是跟在莫师妹身边的人,她虽静静的坐在旁边不说话,但看样子武功似乎不在那位统领大人之下。” “紫衣姑娘?”萧寒烟止住了脚步,略一思忖便猜到是谁,不由有些疑惑,“不是叛出家门了么?完颜那丫头跟着来叫什么事儿?”萧寒烟眯了眯眼,回头朝院门走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洛依兰心中一喜,旋即又有些担心,师父看似温和平静,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孤傲,要不然师祖也不会订下规矩要师父天天织布静心了。而木兰院门口杵着的那块,又确实是个死木头,怎么说也说不动。莫不要把师父惹急了,一剑砍了他可怎么办?师父可不在乎会不会得罪皇家。想到此处,洛依兰一凛,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 罗凡果真面无表情的站在木兰院门前,像足了一根木头,一身黑衣经了一夜秋露,颜色变得更深了几分。完颜霜霜随意的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株光秃秃的大树下,一面啃着手上红彤彤的苹果,一面饶有兴致的看着院门内外的两人。 洛依笑便站在门内,手上还端着一托盘的碗碟,隔着木门,不敢出去,却又不忍离去,侧目看了看不远处师姐们虽然没有指指点点却疑惑十足的目光,脸都红了,双手合什在胸前,哀求道:“罗大哥,依笑求你了,快回去吧。” 罗凡毫无反应。 洛依笑:“这可是在七秀呢,娘娘不会有事的!” 罗凡:“……” 洛依笑:“萧宗主是娘娘的姑姑,怎么会伤害娘娘呢?你快走吧!” 罗凡:“……” 洛依笑已经快哭了,正思量着不知说什么好,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很平静却很冷漠的声音,“你这木头,要生根也选个旁的地方,别挡着我的院门!” 洛依笑一惊,手中的托盘险些跌落,碗碟在托盘中碰得叮当作响,慌忙转过身来,曲膝低头道:“萧宗主!” 萧寒烟淡淡道:“你很清闲么?昨儿让你缝的衣裳都做好了?”她虽然和洛依笑说着话,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大树下的完颜霜霜。完颜霜霜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手中还剩下一半的苹果也不知所踪。 洛依笑毫无所觉,面色一白,不敢抬头,诺诺道:“依笑知道错了,依笑这就去干活。”说着偷偷觑了罗凡一眼,便快步往后院走去。 萧寒烟见完颜霜霜无声朝她行了个礼,并没有理会,而是转头冷冷看着罗凡,见他的衣衫发丝上都挂了露珠子,果然是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一下。不由轻轻蹙了蹙眉,道:“皇帝派你来给剑秀守门的么?” 剑秀宗主发问,罗凡便不能再装死,他握拳躬身,行了一礼,沉声道:“羽林卫副统领,御赐上骑都尉罗凡,见过萧宗主。回萧宗主话,皇上并未让末将替剑秀守门,皇上严命末将保护莫妃娘娘安危。” 萧寒烟本是一句讽刺,他却认认真真的答了,不由笑出声来,道:“你当我是傻子么?还是你果真是块木头?莫非在七秀,在我剑秀宗门内,难不成还会出什么意外?” 洛依兰正好跑了过来,见师父正笑着问话,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不由暗道“糟糕”,正要说几句什么,却听罗凡极认真的回答道:“萧宗主乃剑秀宗主,又是莫妃娘娘和慕容令公大人的姑姑,地位崇高,怎会是傻子?只是末将职责所在,不敢离娘娘太远。还请宗主见谅。” 洛依兰一拍额头,心中哀呼一声“莫师妹你到底带了个什么人回来啊!” 萧寒烟已经眯起了眼,只是还未说话,罗凡身后的完颜霜霜却巧笑倩兮的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道:“萧姑姑,您可真是未卜先知。”她的手直指着罗凡的鼻子,“这个,真是一坨木头来着!”说着又甜甜一笑,讨好道:“箫姑姑如又需要,在线愿意替您砍了这块木头!”话未说完眼中便难以掩饰的露出一丝兴奋之色。若是得了萧寒烟点头,自己便是杀了罗凡,莫非也没话说。 萧寒烟冷冷瞥她一眼,道:“我正有话要问你,随着依兰进屋等我。” 完颜霜霜一滞,摸了摸鼻子,乖乖应了声“是”,又目光复杂的看了罗凡一眼,便跟着洛依兰往内屋走去。在谁面前她都敢傲,唯独有三个人她不敢违逆半分,其中两个当然是慕容霸秋和慕容云随,而另一个,正是萧寒烟。这位可是她的旧日老板,她被慕容元帅从草原上拣回来时才三、四岁,被扔进月胧纱时便正是由寒烟掌管。早几年读书识字都是由萧寒烟亲自教导,后来又做主送她到天忍派学艺,虽然艺成归来,萧寒烟已经是剑秀宗主,并且叛出了慕容府,但她心中对萧寒烟的尊敬和隐惧却未曾改变。 萧寒烟看着罗凡,淡淡道:“我不管你是木头也好,石头也好,你家娘娘现在在给我打扫屋子,她做完了事自然会回去。七秀本就不是男子应该进来的地方,相信七七门主让你进来时已经说过,不可以随意走动,你若再赖在我门上,不滚回水榭花盈,我便一剑将你这木头砍了,相信也没人敢说我半句不是。”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内屋走去,她还有事要问完颜霜霜,实在不愿意同一块木头磨叽。她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 罗凡想了一想,冲着萧寒烟的背影很认真的喊道:“娘娘金枝玉叶,怎可做打扫屋子的粗活?末将愿意代劳!” 萧寒烟冷哼一声,头也不回,淡淡的声音清晰传出:“你不配!” 这下罗凡愣住了,他堂堂羽林军副统领,皇帝亲封上骑都尉,竟然,不配给剑秀宗主打扫屋子? ……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一章 十月初二,夜,明,卯。 …… 在领着罗凡和完颜霜霜两人回水榭花盈的路上,莫非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先是气完颜霜霜在萧寒烟还没有逼问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将她此行的目的告诉了萧寒烟。幸好她及时下山,萧寒烟的注意力都被她一夜之间的改变吸引,详细问了昨夜的情况,她心中有气,将完颜霜霜赶到门外,一面吃着洛依笑送来的点心并且无视她给自己使眼色,一面将昨夜的情形细细讲了一遍,并且提了几个问题。 萧寒烟听闻她已经能执玄铁重剑舞出大半第一套剑舞,很是高兴。又一一解答了她的疑问,再三叮嘱她要千万小心,待复仇之后可以随时上舞剑峰看书。莫非很是诧异,忍了一阵还是没忍住,问道:“姑姑,你这么确定我能活下来?你为何不阻止我?” 萧寒烟横她一眼,道:“复仇本就是天底下最天经地义的事,我为何要阻止你?至于生死,就不是我能管的了。若是你死了,那自然一切作罢。你若能活下来,便可以来学剑舞,我是很高兴的。说起来,当年若不是我打不过慕容霸秋,我在涿郡便杀了他!又何必跑到七秀来找师父学习剑舞!可惜我虽然悟剑,却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可惜我多次刺杀他失败,他又不杀我,我便没脸再去杀他了。” 莫非哑然。 萧寒烟想起门口还有块木头,便让莫非先回去。莫非这才知道罗凡站门的事,不由一阵黑线。 …… 三人走在上山的路上,莫非没有理罗凡,将完颜霜霜扯到自己身边。恨恨问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为何见了我姑姑便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完颜霜霜没有理会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苹果,在衣襟上擦了一擦,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莫非咽了一口唾沫,只好放下这个话题。又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苹果问道:“还有么?”完颜霜霜便又摸出一个扔给她。 莫非也顾不得擦上一擦,张口便咬。饿了一天一夜。又费精神又费体力,她差点走不下山来。结果姑姑说饿得狠了不能吃太多东西,只肯让洛依笑给一小盘点心。莫非只觉得越吃越饿。所以萧寒烟让她回去时她也乐得自在,只想赶快上山让柳妈煮一大碗番茄鸡蛋面。 完颜霜霜见她的样子,略微有些好奇,道:“萧姑姑不是会饿人饭的人,你是怎么得罪她了?” 莫非本不想瞒她,只是想起身后还跟了一根木头,着实不方便让他听了去,便只说是姑姑让自己打扫完屋子自己做饭吃。自己打扫完嫌累所以直接睡了。 完颜霜霜看了一眼她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知道她在说谎,也不揭穿她。瘪了瘪嘴,便不再理会。 莫非回头看了一眼罗凡。见他平日疏得光洁的头发有些乱,平整的衣衫也有些皱巴巴的,有些好笑,心中又有些气他无理冲撞了自己的姑姑,只又朝完颜霜霜靠近了些,笑道:“前儿见你喜欢吃宫保鸡丁,晚上我让柳妈再做给你吃。” 完颜霜霜眼睛一亮,脸上淡淡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轻咳了一声道:“随便。”昨晚莫非一夜未归,水榭花盈上上下下的人口中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都有些担心。柳妈哪里有心思做吃食,只让厨子随意做了几样小菜,大家只是闷闷的围在圆桌上吃了几口,都没什么心情。唯一有心情想要品尝美食的完颜霜霜却又着实不喜欢那些厨子做的菜,所以也只吃了很少。今早天还没亮肚子便饿的咕咕直叫,去厨房看了看,竟然连早饭也没人准备,只好摸了几个苹果下山来看状况。心想如果莫非还不出来自己便先去扬州城找些美食回来再说。 只听莫非又问道:“你还喜欢吃什么?我倒是最喜欢吃那道哑巴兔的,前儿罗统领吃得高兴,我却没吃什么。今儿可要让柳妈多做一些,罗统领又可以大饱口福了。” 罗凡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讷讷半晌没憋出半句话来,他其实很想说一句“那个东西太辣了,我吃不惯。”可几次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自己若是这样说,岂不是表示娘娘不停的给自己添的菜是自己不喜欢吃的?那可是大不敬啊! 罗凡心中发苦,只老实的跟在莫非和完颜霜霜身后,看不见前面两人面上都已经笑开了花儿。 …… 见莫非回了水榭花盈,柳妈只笑呵呵的端出一碗面,又递上一封火漆密信。莫非将面端到自己的小屋里,扒拉了一口面,便开始看信。信是暗夜组的人送进来的,信上没有署名,甚至连笔迹也是刻意更改了的,只是莫非一看便知道是谁的信。 因为,信中只有短短一句话:“十月初二,夜,明,卯。” 莫非沉思半晌,打燃火折子,将信烧了。 完颜霜霜走了进来,正好看见信被烧掉,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时候?” 莫非笑了笑道:“太后的车驾十月初五入夜抵达明园,慕容蓝卯时接应我们。”完颜霜霜没有怀疑,淡淡应了声嗯,便要退出去。 莫非一把拉住完颜霜霜的衣角,笑道:“左右离十月初五还有四日,我们今晚去泡温泉吧!” 完颜霜霜有些意动,莫非又道:“昨晚快累死我了,你就当陪陪我吧。况且,你不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么?咱们去泡温泉那木头可不敢跟着了!” 完颜霜霜淡淡道:“随便。”瞪了一眼莫非扯她衣角的手,莫非知道她说“随便”,便是同意了,笑了笑,松开了。完颜霜霜便退了出去。 …… 莫非吃完番茄鸡蛋面又去了趟药秀找春香婆婆,罗凡有了昨日的教训,无论莫非说什么也不肯放她独自前往,莫非只好任由他跟着,然后站院门,反正他是不敢硬闯进各秀宗院的。 早听闻春香婆婆这些年身子骨不大好,今日见了面,才觉得比想象中更差一些。 莫非去时,她正在院子里摘刚刚开放的白菊,佝偻着身子,显得很瘦小。莫非行过礼,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的面色是青白的,眼睛却很明亮,她笑道:“你是雪衣的朋友?” 没有问你是莫妃娘娘,没有问你是萧宗主的侄女,没有问你是琴宗弟子?只淡淡温和的笑着问了一句:“你是雪衣的朋友!”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雪衣是各秀争夺的天才,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雪衣要选择毫不起眼的药秀,莫非只知道春香婆婆对雪衣极其包容。不问出处,只一味倾囊相授,无限包容。随便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最多也是罚她关小黑屋从巨大的竹篓子里分出一百多味药材才准出门,雪衣虽然每次黑着眼圈都抱怨春香婆婆这一招“杀人不见血”,但莫非和雪衣都清楚,这样一来对雪衣的修为进益是极好的。是以,一直以来,莫非心中对这位药秀宗主是又敬又怕的。 一想到这些往事,又看见春香婆婆现在的样子,莫非突然觉得心中有些苦涩,强自压抑了鼻头的酸意,恭恭敬敬笑答道:“婆婆,我是雪衣的朋友,雪衣从前从你那里偷的好药丸子,都进这里了。”莫非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春香婆婆笑了,只是还没有完全笑开,便咳嗽起来,她颤抖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的瓷瓶,莫非连忙上前,接过瓷瓶,倒了一粒黑漆漆的药丸喂进春香婆婆口中,又接过快步赶来的一个年长的女弟子递来的水,小心翼翼的喂春香婆婆喝了些,将药吞服。过了半晌,春香婆婆平了平呼吸,又转头去摘菊花,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莫非心下却更加酸涩,她将茶盏还给女弟子,让她退了下去,便走到春香婆婆身旁帮她采菊,声音微哑道:“婆婆,对不起。” 春香婆婆笑道:“好孩子,你没什么对不起我老太婆的。” 莫非轻轻掐下指尖的嫩菊,有些委屈的道:“婆婆,雪衣还欠着你这句话。莫非是她最好的朋友,既然来了,总想这替她说一句。” 春香婆婆轻轻咳嗽了几声,道:“她是我的弟子,但首先是司兰国的人。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你也不需要为了替她道歉。” 莫非笑道:“婆婆就当莫非自私好了,这句话在心中憋了许久,这下说了出来,心里舒服多了。”顿了顿又道,“婆婆,您病成这样,可曾想过,服用……那药?” 春香婆婆将手上的菊花扔入手腕挎着的篮子里,看着莫非,微微一笑道:“那药虽好,但主要针对的还是伤毒之类外力而致的身体损伤。我是老了,身子骨衰竭了,那药对我没什么作用。何况……”春香婆婆突然住口,换了话题道,“丫头行色匆匆,一脸疲惫,却肯陪我这个老太婆在这里磨时间。说吧,有什么事?” 莫非一愣,轻咳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附在春香婆婆耳边低语几句。 春香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提着篮子转身朝药房走去。 莫非偷偷吐了吐舌头,跟了上去。 …… 。(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泡泡温泉,拼拼酒 …… 药理温泉果然名不虚传,完颜霜霜泡在里面,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极舒坦的。她在暗夜组多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成员爬上现在掌事的位置,不仅是因为她天资聪颖武功高强,更是因为她算是暗夜组中执行危险任务最多的一人,这一点算来,甚至超过唐风儿。是以,虽然她为人冷酷无情,底下却没人敢不服她这个掌事,反而觉得她的狠厉是理所应当的。 但执行危险任务的次数多了,即便武功再高强,总会多多少少受些伤,许多伤即便痊愈了依然会有些暗疾,她如今还可以靠强横的内力压制,可只怕迟早有一发不可收拾的一日。 此时浸在温泉之中,竟隐隐感觉上次刺杀天策府余孽龙镇兵之时严重受创的心脉余伤竟然有渐渐痊愈之势。龙镇兵是李贤的心腹,又是西北龙门山庄的嫡长子,一身龙吟剑的功力深不可测。慕容元帅本有招安之意,无奈龙镇兵忠烈有加,非但不受元帅印信,连将军金印也悬于匾上,偷偷潜入涿郡军营,意图刺杀慕容霸秋,为李贤复仇。慕容元帅一掌将他击伤,却并没有杀他,而是与他长谈一场后放他离去,还命人不许追究。完颜霜霜却对此事深为不忿,私自追踪龙镇兵千余里,将他击杀于长鞭之下。 完颜霜霜对自己的武功一向自信,特别是在刺杀技上,甚至有些自负。而事实上,普天之下能伤得了她的人确实屈指可数。然而龙镇兵虽为慕容霸秋所伤,却依旧在被完颜霜霜刺杀临死之前一掌反击在她胸口,完颜霜霜一口鲜血喷出。险些送了性命。饶是即刻吞服了一粒唐风儿给她的九花玉露丸,凭着坚强的意志力往暗夜组的势力范围走了几里路,还是昏倒在山林一户猎户后院的柴房。 “你在想什么?”莫非小憩片刻,睁眼见完颜霜霜一直失神,不由问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完颜霜霜醒过神来。见莫非晶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又见她光滑如玉的肌肤在温泉雾气中若隐若现,不由微微有些脸红。背过身去不看她,冷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药理温泉有两小一中一大四个池子,除了大池子要绕过一道山壁。一中两小三个池子都在一处。以特制的大屏风隔开。之前完颜霜霜见莫非进了中池,自己便选了她旁边的小池子。她独来独往惯了,还没有与人一同洗澡的爱好,尽管这和洗澡有些不同。 莫非笑道:“我不过来,咱们隔着屏风聊天多奇怪啊?说说看,你刚刚想什么呢?” 完颜霜霜淡淡道:“这药理温泉确实神奇,我之前追杀龙镇兵时中了他一掌,唐风儿后来跟着我留下的暗印找到我。损耗了极大的内力才救了我的性命,但一直不能痊愈。今日看来,多泡几次药理温泉。倒有几分痊愈的希望。” 莫非怔了一怔,有些难以置信:“你杀了天策府司马龙镇兵?”她并没有等到完颜霜霜的回答。而是很直接很诚恳的道:“谢谢你!”无论龙镇兵和杏花村的案子有没有关系,他毕竟是天策府的人。而且,他是李贤的心腹,那件事,莫非并不相信他是不知情的。 完颜霜霜没有回头,微微闭目调理,口中依旧淡淡的:“我并不是为了你。他要刺杀元帅。我不允许对元帅有威胁的东西存在,当然要乘他最弱的时候灭掉他。” 莫非听出她淡淡口气中的嗜血意味,不由轻轻一笑,心知越级挑战龙镇兵这种级别的高手,对完颜霜霜来说即便赌上性命也是甘愿的吧。也不多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池沿闭眼静静享受温泉渐渐将身体的疲乏洗尽。 完颜霜霜却突然想到一事,转过头看着莫非美得不真实的面孔,问道:“你昨晚在剑秀做什么?” 莫非唇角露出极自信的笑,弯着月牙儿眼回望着完颜霜霜冰冷的面容,道:“若说我现在有信心与你一战,你信么?” 完颜霜霜唇角露出一抹微讽,冷声道:“我信!” 莫非诧异的道:“你信?” 完颜霜霜捧了一捧温泉泼到脸上,待水滴顺着面颊轮廓滑落,她才道:“你明知我不会杀你,当然有信心和我打。” 莫非憋了憋嘴,并没有与她争辩,却很认真的道:“我学会了姑姑的剑舞。” 完颜霜霜皱了皱眉道:“这话怎么说?你以前学的剑舞难不成还不是箫姑姑的?” 莫非摇一摇头,将内功剑舞和外功剑舞的事细细与完颜霜霜说了一遍,然后才道:“我听见时也惊呆了。那时候才明白当年为何姑姑那么急迫差点与高宗主打起来也不惜要将雪衣收入剑秀。后来雪衣自己选了药秀,姑姑却又允许她自由出入剑秀。想来雪衣和我是七秀这一辈弟子中唯一两个上过舞剑峰的人。” 完颜霜霜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莫非所说的话,有些诧异的望着莫非,沉默半晌,道:“我现在倒真的很想和你打一场!” 莫非道:“我也想和你拼上一场。”不待完颜霜霜说话,莫非已经笑道:“拼酒!” 完颜霜霜冷哼一声,无语的转过身去不理会她。 莫非腆着脸游过去趴在她身旁的圆石上,笑着求道:“柳妈在温泉山后院给我们备了一桌菜,配上我留在温泉后山的霜迟陈酿,再美不过。就我们俩,比完酒,咱们比剑?” 完颜霜霜听到最后一句,转头望她:“此言当真?” 莫非很认真的点点头。 完颜霜霜又回过头去,口中却道:“随便!” 莫非笑了,眼中却露出一抹莫名的悲伤。 …… 两人换上事先准备的衣裳,便在温泉山后院喝起酒来。这里最大的好处便是没人打扰。 要进温泉山后院必须穿过药理温泉,药理温泉是绝对的禁地,便是罗凡拿着要寸步不离保护莫非的圣旨,也是不敢擅闯半步。只好看着柳妈吩咐下人们将食盒放在药理温泉门口,柳妈亲自一盒一盒的拎进去,最后又亲自搬了几坛酒进去。柳妈退出来时指着地上还剩下的一个食盒和一坛酒道:“丫头留给你的,你既要守在这里,水榭花盈便不给你留饭了,自己在这里吃吧。”说完便走了。 莫非和完颜霜霜坐在温泉山后院的一处亭子里喝酒,亭子在一片桂园之中,种着四色桂花树,分别是金桂、银桂、丹桂和紫桂,银桂香气最盛,金桂和丹桂最是漂亮,紫桂有些还开着小花,有些却已经结出绿色的大果实。亭子里芬芳宜人,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完颜霜霜泡了温泉,又借着温泉调理伤势,体力消耗极大,此时已经饿得狠了,早打开食盒将菜尽数端了出来,更是毫不客气的将宫保鸡丁放在自己面前,也不招呼莫非,只专心的对付起来。 莫非却亲自拿起一坛酒放在完颜霜霜面前,又在自己跟前放了一坛,笑道:“就咱们俩儿,今儿就不用什么杯子碗的,就这么喝吧!不醉不归!”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厢房,道:“只要还能走回那里,便能睡床,要不然,咱们今儿就席地而卧了。” 完颜霜霜闻得酒香,也不多说,举着酒坛子和莫非碰了,仰头大口喝了几口,便拿起一大块酱牛肉,啃了起来。 莫非见她吃得香,也觉得肚子咕咕直叫,连忙也学着完颜霜霜的样子,抓起一块酱牛肉啃了一口,便大叫:“真好吃,真好吃,这是扬州城徐李记的味道,柳妈真好,想必是早晨便让人去买了。”啃了几口,便又举坛子邀完颜霜霜喝酒。 …… 酒至半酣,完颜霜霜突然道:“当初我不相信罗凡,所以想杀他。不过,我现在可以肯定,他真的肯为你卖命。若是到了今晚你还没出箫姑姑的木兰院,我猜那木头或许真的回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找你。” 莫非一愣,道:“他是个很忠心的人,李柚让他保护我。”她顿了一顿,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帮我杀人。其实正因为他的忠心,他才最有可能成为我的畔脚石!只是他从未有害我之心,所以,我不能杀他。” 完颜霜霜微讽一笑,道:“他或许不肯为你放弃原则,但,无论如何,他是肯为你卖命的。你真厉害。唐子俊,少主,小皇帝,现在就连这个侍卫,都肯对你好。” 莫非有些尴尬,道:“我运气好罢了。” 完颜霜霜道:“不是,因为你真的很美。我身为女子都常常忍不住赞叹你的美貌,而男人,对于美丽的事物更是天生缺乏抵抗力的,直觉便想要保护,甚至占有。” 莫非眯了眯眼,道:“你醉了。” 完颜霜霜又喝了几口,才道:“可不能再喝了,醉了就不能比剑了。” 莫非望了望月色,估摸了一下时间,温和笑道:“是要在喝醉之前比才好。不如,现在吧?”说着从腰间拔出相思软剑,缓缓走到桂花树从之中,眼神却有些复杂,仿佛悲伤,仿佛挣扎。 ……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酒中,有迷药?! …… 听了莫非的话,完颜霜霜有些朦胧的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放下酒坛子,走到了莫非面前三丈远处,右手一伸,长鞭入手,正要提气,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莫非,眼中再无半分朦胧,只有迷茫和震惊。 莫非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低声道:“已经不能运气了么?” 完颜霜霜猛的回头看亭子里那桌酒菜,又回过头来望着莫非,眼睛已经越来越亮,神色间浮现出一丝狠厉,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凝神运气。 莫非将软剑收回腰间,道:“没用的,药是我上午专程去问春香婆婆要的,混入酒中,药效加倍。你是不是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渐渐失去了。” 完颜霜霜确实已经撑不住,几乎要跌倒在地,莫非早已算准药效,已经走到她的身旁,轻轻扶住她,温和道:“没事的,药效只有三天,三天过后,自然就好了。我反复问过春香婆婆,这药对身体不会有任何伤害的。” 完颜霜霜几乎咬碎银牙,心中又悔又恨,冷声道:“当年箫姑姑执掌月胧纱时曾经说过:刺客,不能相信任何人!我今日竟然相信了你!” 莫非一滞,低眉掩去眼中的愧疚,扶着她缓缓朝厢房走去,“你在温泉山后院好好休息三日,柳妈每天都会给你送饭菜来,厢房中又室内温泉池,池子里的水都是自大温泉引进来的,你每日在房中便可以泡上些时候,正好可以调理你身上的伤。”顿了顿又道。“依兰师姐是有资格入温泉山的,又是信得过的人。我已经让柳妈给姑姑送信,求姑姑让依兰师姐上来照顾你几日,放心吧。” 完颜霜霜几乎是半倚在莫非身上往厢房挪步,她冷冷道:“慕容蓝信中的到底说了什么?” 莫非知道完颜霜霜必定能猜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便直言道:“十月初二,夜,明。卯。” 完颜霜霜自嘲一笑,“竟然是明天夜里就到了!你若不愿我去,直说便是。何必使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莫非叹了一气。道:“就算你不明着跟我去,也会偷偷跟来,我的话在你眼中可曾有过任何分量?”莫非见完颜霜霜还在不停尝试运气,害怕药效未深,她这样强行运气会对身体不好,便道:“你不能有事,慕容府更不能有事。这是我的私事,所以。委屈你了!”言罢便点了她的昏睡穴。 …… 走出温泉山,果然看见罗凡已经瘫软在大门口,见到莫非。罗凡第一句话便问道:“酒中,有迷药?!”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理会罗凡的疑惑询问。莫非直接叫人扶他回了水榭花盈,锁在客房之中,又嘱咐老管家照顾他。至始至终,一句解释也没有。她和完颜霜霜是多年的交情,又不只一次被她救过性命,罗凡虽然被她视为自己人,但毕竟是李柚的人。而且,她觉得真的没有必要和一块木头多说什么。 处理完这些,她便回房将早已准备好的包裹背在身上,和柳妈告了别,又紧紧拥抱了一下,便朝后山码头而去。 …… 上了船,一个名叫真木的执事早已出来迎接,与莫非对过令牌,又向她汇报了船上的情况,便往扬州而去。 船上留的都是慕容氏在大燕的人手,真木也是性情耿直的燕人。这些人无不是受过慕容氏大恩的,忠诚度上无可挑剔,重要的是,中原没有人认得他们,所以逃走时只需要出示通关文书,便很容易混作燕人商队离开。至于朝廷的羽林卫,都被七秀安排在七秀外山的厢房里,得空可以随意出入水云坊欣赏表演,此时只怕正乐得自在呢。 直到船从七秀转入运河,莫非才又叫来真木,商议起接应和逃亡的正事来。 只是莫非却不知道,她的船险些便出不来七秀码头。 …… 七秀码头不远处半山腰的一片芙蓉林中,萧寒烟的剑离七七眉心不过半寸,却再也递不出半分,她也没没想再递出半分去。只是笑道:“七妹妹不是向来喜欢早睡的么?如今已过子时,怎么还有空来芙蓉林散步?” 七七门主秀气的两根纤指将冰冷的剑尖夹在指间,眼神冰冷,面色却极其平淡,“萧师姐多年未出手了,想不到今儿一出手,竟然是冲着你的七妹妹来。” 萧寒烟觑见远处黑船已经彻底看不见踪影,淡淡一笑,收剑入鞘,道:“七妹妹更是多年未出手了,今儿怎么偏要和我那侄女过不去?” 七七眯了眯眼,看不出年纪的面上喜怒不明,语气也没有半分情绪:“我既然接掌七秀门主之位,总该为七秀着想,若是堂堂皇妃在七秀失踪,我七秀,要怎么承受皇家的雷霆之怒?” 萧寒烟负手于背,望着远处淡淡水光,沉默了很长时间,道:“她会回来的。” 七七转头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已有了些冰冷,道:“我倒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言罢也不再理会萧寒烟,缓缓朝水云坊方向走去。看着极慢,竟很快便消失在芙蓉林外。 萧寒烟心中叹了一气,望着运河方向,自言自语道:“你这丫头是怎么把七妹妹得罪了?她向来不问俗事,更不会在意什么皇家态度,今日竟然用这么一个低劣的借口想要寻你的晦气,可见她是真的想你死。”说着摇了摇头,转身往木兰院走去。 在回木兰院的路上萧寒烟一直沉思,她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来,又觉得莫非得罪了七七,实在是比得罪太后更危险百倍的事情,便暗下决心:莫非不回来则罢了,若是回来,一定要设法让她和七七化解仇怨。 正因为萧寒烟一路沉思,所以她没有发现,一道黑影自水云坊掠出,直朝扬州城方向追去。 …… 黑船抵达扬州码头时,已近寅时,有一辆黑色的马车等再树林里。 莫非走出船舱时已经换了夜行衣,只是背上的包裹却仿佛更重了几分。她下船前又再次叮嘱真木,“记得,辰时我若还没回来,便一刻也不许耽搁,立刻回大燕去。”真木沉声应是,看着莫非上了马车,才指挥着将船隐入一众商船中泊好。 马车先是去了城西的一所二进小院,可惜小院空空如也,并没有莫非想见的人。莫非从屋里出来时脸色有些难看,可再度踏上马车后,神色已经恢复了坚毅。马车在离明园不远处的一处小巷停住,莫非嘱咐了几句什么,马车便掉头消失在小巷中。 莫非顺着墙根走了一会儿,看到墙内挂了一个极高的红色灯笼,便从背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个飞爪,扔上墙头挂住,轻手轻脚翻进墙去。 刚刚落地,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莫非刷的一下拔出腰间相思软剑,反手向身后刺了过去…… …… 洛依兰已经歇下了,却突然被敲门声惊醒,她惊问:“谁!”洛依笑却闪身进了屋,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洛依兰坐起身来,疑惑的看着她,洛依笑却将一封信递到她的面前,洛依兰只是看着她不接。洛依笑这才想起屋里黑漆漆的没有掌灯,便道:“大姐姐,是水榭花盈的柳妈亲自来送来的信,让我给萧宗主的。萧宗主不在,才让我转交。我觉得不寻常,偷偷看了。信是莫妃娘娘写的,让你上温泉山照顾完颜姐姐。” 洛依兰皱着眉头,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师父的信也敢偷看!” 洛依笑扯了扯她的衣角,委屈道:“大姐姐,柳妈轻易不会下山,我也是担心有什么急事。而且,从信上看,仿佛真出了大事了。大姐姐你想想看,完颜姐姐武功那么好,怎么会需要你的照顾?我担心娘娘和罗……有事……” 洛依兰一惊,没有注意到妹妹话里不妥当的地方,只是静下心来思索半晌,问道:“师父出门多久了?” 洛依笑道:“萧宗主亥时便出门,现在还没回来……” 洛依兰道:“师父许多年不曾出过木兰院门了,只怕真有什么事!你自己拿着信在院门等候师父,我先去水榭花盈看看。” …… 柳妈一面带洛依兰上温泉山一面将莫非寻春香婆婆讨迷药迷晕完颜霜霜和罗凡的事说了一遍,却并没有说原因,洛依兰知道莫非已经下山,吓出一身冷汗,思忖半晌,又想起师父的奇怪行踪,最终决定按照莫非的安排,先去照顾完颜霜霜为好。 可是,当洛依兰踏进温泉山后院厢房时却惊得呆住了,厢房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在桌上油灯映照下,唯有地上的一滩鲜血极其刺目。 …… (马上要进入大情节了,慕容各种惶恐,害怕自己写不好。那个,各位亲们,多多包涵。。。慕容会尽最大努力的。今天这章写得很快,本来写了五千多字,然后,现在只剩三千多了,如果还有不好的地方,慕容确实力有不逮了,继续求包涵,求支持,求亲们的喜欢……) 。(未完待续) 第一九四章 明园斗智 …… 莫非反手后刺的一剑被身后那人堪堪躲过,只听那人压低着声音怒吼了一句:“是我!” 莫非闻声一惊,将将刺出的第二剑猛的停在半空,她以极快的速度将剑收入做成腰带的剑鞘中,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不由讪讪道:“我说慕容蓝,月黑风高杀人夜的,你能不能别这么突然拍人的肩膀?” 慕容蓝好不容易骗太后说丹药快要吃完了,要去炼药,又好不容易躲过羽林卫的眼睛,在寒风中等了莫非半夜,却险些被她捅出个窟窿来,心中一阵恼火,白了她一眼,道:“我说娘娘,你能不能看清楚了再动手?别的人哪会这样轻轻拍你的肩膀?直接一刀砍来就好了。” 莫非不理会她的白眼,直接问道:“你不是说在荷花池等么?谁知道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况且,还没到卯时不是!” 慕容蓝耸耸肩,道:“太后的睡眠越来越差,平日里也是过了寅时才睡下去,所以我才让你卯时过来。”慕容蓝有些无奈的耸耸肩,道,“可惜今儿你运气实在不好!”她顿了顿,才又有些犹豫的说道,“要不然等入了七秀再动手吧!” 莫非立刻否决了她的建议,皱眉道:“若是能等入了七秀才动手,我何必费这么多事安排在扬州!你也不想想,一来老太婆在七秀出了事,势必会连累七秀,甚至连累慕容家。二来,七秀高手如云,我怎么脱身?今儿是无论如何也要动手的!那老太婆可在芷兰院中?”说着警醒的左右看了看。便准备朝芷兰院方向溜去。 慕容蓝脸色白了白,有些泄气的扯住她,朝东面指了指,道:“太后在荷花池的水阁呢!” 莫非一愣,旋即一怒。吼道:“什么?” …… 慕容蓝一把捂住莫非的嘴,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别嚷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王卫可是带了一整队人来护驾的,让他听到什么都完了!” 莫非一听更是惊怒交加,一把拍下慕容蓝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王卫?他不是守在李柚身边么?他怎么来了?”说着又深深吸了两口气,“还有那老太婆,不是让你安排她住芷兰院么?怎么跑到水阁去了?”莫非揉了揉眉心,静了静气道,“说吧,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慕容蓝很无辜的耸耸肩,道:“王卫是来传皇上的旨意让太后回宫的。太后没有理会他,后来听梅姑姑说。因为这事儿太后还摔了杯子,还说:那小贱婢去了七秀哀家就去不得了么?哀家偏要去!”慕容蓝学着太后说话的语气,莫非听得不由大皱眉头。却并没有打断她。慕容蓝接着道,“王卫也不敢强拦。便说皇上说了,若是太后不肯回去,便要他寸步不离的保护太后。太后知道王卫虽然有些好色荒唐,但毕竟是信得过的人,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便准了。有王卫跟着,我也不敢随意和暗夜组的人联系,以免引起怀疑。” 听到这里,莫非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担心慕容蓝没有音讯,是不是太后的凤驾已经被李柚拦回了央都城,却不曾想有这么一出。此时太后虽然来了,事情却显得麻烦了许多。 见莫非皱着眉一直沉默,慕容蓝也跟着沉默起来,许久才问道:“怎么办?太后本来听了我的建议,是住在芷兰院的,可后来说睡不着,又说明园风景秀美,梅姑姑便陪着她去了水阁休息,王卫带着人将荷花池围了个水泄不通呢。” 莫非很是苦恼,沉吟许久,又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卯时了,黑船辰时便要离开,自己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心想:不在芷兰院中,自己辛苦布置的机关暗器全都没办法用,要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擒住太后呢?水阁四面通风,王卫带着羽林卫守在荷花池,自己别说生擒太后,便是想要混进水阁也不是容易的事!对了,混进!莫非扯了扯慕容蓝的衣角,伏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慕容蓝沉吟片刻,虽然觉得危险,却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道:“你等着我。”转身顺着回廊快步走远。 …… 洛依兰发现完颜霜霜失踪了,赶紧去告诉柳妈,柳妈是知情的,也慌了神,连忙去看罗凡,见他还在厢房盘膝调理,企图提气,才放了心,正要离去,便见罗凡“噗”的吐出一口血来,柳妈大惊,忙劝他别再尝试,三天后药效自然会消的。 罗凡面色惨白,却兀自尝试,只是还没逆气,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柳妈看得不忍心,想起洛依兰说关完颜霜霜的屋子也是一大滩血,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心惊胆颤的道:“你别试了,我这便将门锁了,即便你恢复了力气,也逃不出这房间去。”说着正要退走,却见罗凡砰的一声跪倒在地,道:“柳妈,求你给我解药,放我出去!我知道你是为了娘娘着想,我罗凡向你保证,无论娘娘去做什么事,罗凡便是拼着性命,也会保娘娘周全!”他的话说得极诚恳,柳妈犹豫了,终于还是将门掩上,走了出去。 …… 莫非换上宫女的衣衫,端着装有药碗和漱口水的托盘,头埋得很低,小碎步跟在慕容蓝身后,朝荷花池水阁而去。因为慕容蓝是太后身边的人,既赐了郡主,又是姓慕容的,身份尊贵特殊,一路行来,遇到的宫女太监和羽林卫都客客气气的行礼招呼,没有遇到敢为难她们的人。只是,她们的好运在水阁门前终止了。 因为守在水阁门前的人,是王卫。 王卫和慕容蓝互相见过礼,慕容蓝便要进门,王卫手一伸,横在门前,道:“请郡主殿下自己端了药碗进去。”莫非心中虽惊,端着托盘的手却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低头恭谨的姿势。 慕容蓝挑了挑眉,道:“王统领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么?” 王卫拱手道:“若是不相信殿下,末将便不会让殿下进去。只是,太后娘娘在休息,闲杂人等,不得接近。” 慕容蓝有些踌躇,莫非却依旧低着头,怯怯道:“还是请郡主殿下进去吧,奴婢不过是个炼药房的粗使宫女,若今儿不是吉祥姐姐睡得早让奴婢守夜,奴婢本也是来不得这种地方的。统领大哥也是按章程办事。郡主殿下息怒。” 慕容蓝顿时得了启发,双目圆瞪,怒道:“王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身边的人么?这丫头在炼药房伺候多年,我能信得过,你却信不过,你这是摆明了与我作对么?” 王卫的疑心却更添了几分,一个粗使宫女,竟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敢这样和郡主殿下说话?看她的语气样子虽然惶恐,可自己偏偏就觉得慕容蓝是在听她的呢?他眯了眯眼睛,淡淡道:“郡主言重了。在下职责所在,绝不敢丝毫松懈!还请郡主见谅。” 慕容蓝也迷了眯眼,冷声道:“我要为太后施针,需要她协助我。你还要拦着么?” 王卫愣了愣,慕容蓝已经推开门踏了进水阁外间,莫非连忙碎步跟上。王卫皱着眉,总觉得那背影无比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狠一狠心,喝道:“站住。” 慕容蓝和莫非同时僵住。 王卫走到莫非身边,仔细看了半晌,冷冷道:“抬起头来!” 莫非背心浸出一层冷汗,却将头低的更低,语气显得很害怕,道:“奴婢不敢,王统领见谅,奴婢生得丑陋,入不得统领法眼,还请王统领绕过奴婢!” 慕容蓝也是吓得不轻,脑海迅速思考着对策,被莫非的话一提醒,连忙道:“王统领若是想女人了,月胧纱里多的是。这宫女虽然身份低微,毕竟是天家的女子,王统领还是堂堂驸马爷呢,最好还是别胡思乱想的好!” 王卫知道慕容蓝是指摘自己好色,被激得咬牙切齿,正想转身离去,突然顿住,冷哼一声,伸手去抬莫非的下巴。莫非身体一僵,暗暗捏紧了手中的托盘。慕容蓝的手上扣了两枚银针,心口提到了嗓子眼儿…… 正在此时,突然人声大作,远远听见有人大声呼喊:“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 王卫一皱眉,往荷花池外望去,只见涵碧楼方向火光冲天,心知有诈,没空再理会莫非和慕容蓝,连忙吩咐属下护驾,小心刺客。 莫非和慕容蓝同时松了一口气。 太后刚刚才眯了一小会儿,却被人声惊醒,扬声问道:“什么事啊?” 慕容蓝瞪了王卫一眼,带着莫非转过屏风进水阁,一面走一面焦急道:“太后,涵碧楼起火了,水阁离涵碧楼太近了,谁知会不会有刺客乘机偷袭,请太后回芷兰院避一避吧,那里离涵碧楼远,又有扬州府的城卫守着,要安全得多。” 一路撤离反而危险,王卫正想反对,却见涵碧楼火光中一道黑影冲天而起,直朝荷花池扑来。王卫大惊,呼道:“保护太后,撤回芷兰院。” ……(未完待续) 第一九五章 有刺客!护驾! …… 但见王卫拔刀朝黑影扑去,慕容蓝和梅雪寒又扶着太后在一众羽林卫的拱卫下朝芷兰院撤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莫非还端着那个托盘,被一众宫女太监挤在中间,不由自主的跟随在太后身后不远处往芷兰院退去。她心中却有些疑惑,转头朝那道和王卫在高墙檐壁间缠斗的黑影望去,总觉得那身影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莫非在来明园之前去过的二进小院,本是她和唐子俊约见会面的地方,可惜并没有看到唐子俊的人影,多少有些失望。此时初见火光起,黑影现,以为是唐子俊收到自己的密信,终于赶了回来,心中一喜。定睛一看,却知道自己猜错了。一来唐子俊的武功比这人不知高了多少倍,二来,看这人的身影,分明是个女子。莫非正待细看,却随着众人被挤入转角,最后只看到地上几排弓箭手已经拉弓满弦,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数箭齐发…… 莫非看了看不远处太后苍老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涵碧楼的方向,轻轻咬一咬唇,终于决定不能为了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暴露身份。 …… 太后一进芷兰院的上房。莫非示意百忙之中投过眼神来的慕容蓝,让她将众人都赶到门外去,又支梅雪寒亲自去知会一声知府大人。莫非假意跟着众宫女往外退,慕容蓝便叫道:“快把太后的药拿过来。” 莫非低低应了声是,端着托盘碎步走进屋去。梅雪寒心中焦急,也不生疑,交代了门口的宫女和羽林卫几句。便带着一个羽林卫朝知府所住的外院快步走去。 太后本就体弱,这一夜也未曾好生休息,此时头晕眼花,谢谢歪在软榻上,正欲唤慕容蓝来给她按按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却瞧见莫非正往屋子圆桌上放托盘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安来,眉头一皱。寒声道:“你是谁?” 莫非只微微一笑,也不答她,轻轻一按圆桌下的一处凸起。“咔咔”两声机括响。软榻上突然弹出两片精钢锁扣,瞬间接到一处。只听太后一声惊呼,已被牢牢锁在软榻之上。太后眯起了眼,正要唤人,却突然住了口。 一柄软剑轻轻贴在她的颈上,森寒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和穆太后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发出一声响动,这把剑会毫不犹豫的割下自己的脑袋。 莫非在按下机关的第一时间便欺身到了太后身边。软剑闪电出手,制住太后。太后便在适才莫非转身欺上的一瞬看清了莫非的样貌,心中又惊又怒。无奈脖子上顶着锋利的剑刃,一动也不敢动。只沉声道:“是你!” 只是太后先前的那声惊呼已经惊动了门口守护的羽林卫,只听得门外霍霍拔刀之声,已有人高声问道:“太后圣躬安好?”看来羽林卫们已心生警惕,只怕一言不合,便要闯门而入。 莫非手上的剑紧了紧,太后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一丝生疼,只听慕容蓝甜甜一笑,道:“太后,这一针不仅是压制体内寒毒,还能镇定心神,是以稍稍有些疼痛,太后此时可觉得安好有些?”这话一语双关,既暗示太后镇定心神,不要枉自送了性命,又安了门外羽林卫的心。 此言一出,已经能听见门外有还刀入鞘的声响。只是适才问话那人还在门口等着回答,莫非和慕容蓝都不敢掉以轻心,莫非的手又紧了紧,伏在太后耳边道:“我有话问你!你毕竟是李柚的母亲,别逼我杀你!”如果不给人生的希望,人家怎么会受制于你? 太后果然从话中听出了几分意思,望向慕容蓝,见慕容蓝眼中露出一丝担心,一丝愧疚,缓缓转过头去不看她的眼睛。太后这才缓缓道:“往日施针也不见你这么重的手脚,当真是欺哀家太过疼爱以致纵容了你么?”这话也是一语双关,既让门外的羽林卫们彻底放下了心,又斥责了慕容蓝罔顾她一番信任恩宠。 慕容蓝哪有听不明白的,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辩解,以眼神示意莫非赶快行事,自己则退到了屏风之后。毕竟太后对自己算是不错,有些场面,她不想面对。 …… 莫非盈盈一笑,道:“臣妾见过太后。太后此番恐怕无法万福金安了。” 太后冷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这样对哀家,还可以回去见柚子么?” 莫非神色微微一黯,却很快恢复平静,道:“这是我跟李柚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对付明妃那一套,对我没用。” 听闻明妃二字,太后的神色有些怪异,突然蹙起了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非淡淡一笑,道:“昭仪册封典礼那日,太后不是试探过我么?我还以为,太后猜到了我是谁呢!”看着太后变幻莫测的神色,莫非一字一句的道:“太后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我叫莫非,我姐姐叫莫名,我父亲叫莫毅,我母亲叫司兰缘仙。” 太后的脸色霎时雪白,身体微微颤抖,半晌才道:“逆贼之女!无怪乎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看着屏风外,冷声道:“你既告诉哀家这些,根本没打算叫哀家活命!慕容蓝啊慕容蓝!哀家聪明一世,竟也会养虎为患!” 莫非不由有些佩服太后的定力,却没空理会她的感慨,直言道:“你既知道我是谁,自然明白我要问什么!说吧,闻国玮现在何处?” 太后看着莫非,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嘶哑,有些颤抖。她便这样笑了许久,直笑得咳嗽起来,才停了下来。莫非一直皱眉看着她,没有催促,剑尖离她咽喉一寸,仿佛只等着一剑刺穿的时机。 太后许久才平息了咳嗽,喉咙还有赫赫声响,她笑道:“我终于明白了柚子为何要让王卫亲自来请哀家回宫,哀家不回去,又让王卫贴身保护。原来,柚子早就知道你是谁了!难怪赐你‘莫妃’之名,不过是全你一个心愿,顺便惊醒你罢了。他让王卫保护哀家,那证明他更在意哀家的生死,你若敢来刺杀,王卫必先杀你!哈哈哈哈…咳咳…”说着又笑了起来,“柚子虽然妃嫔不多,前前后后却也有三十余个,便是莫名,他们自幼相恋,哀家说要将她打入冷宫,柚子也只好依了,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柚子的女人可以有千千万万,这普天之下年轻貌美的女子多的是!而她的母后只有哀家一……”说着,突然又咳了起来。 莫非脸色白了白,手上的剑颤了颤:原来李柚已经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明明知道了,还肯放我回七秀,是什么意思?他果真不在乎我么?莫非心神有些乱了,顿时觉得没有耐心再磨蹭,蹙了眉道:“死老太婆,快回答我的问题!你那老相好缩头乌龟到底躲在哪里?”却突然见太后面色发紫,咳得喘不过气来了。莫非连忙叫慕容蓝。慕容蓝走进来掐了几个穴位,太后才缓缓顺了呼吸。慕容蓝只在她背后替她顺着气,目光却是看向别处的。 …… 便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惊呼。 “罗副统领,你怎么来了?” “罗副统领,你受伤了?是被前面的刺客所伤么?” “……” “……” 一阵闹哄哄的闻讯,便是罗凡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娘娘落了东西在明园,特地命我来取,却不曾想刚进园门便遇见了刺客。” 先前在门口问话的那声音响起:“罗副统领既然受伤了,请你带领他们在此保护太后,末将去涵碧楼帮王统领一把手!”说着,便听见有脚步声走远。门外又想起了罗凡轻声询问羽林卫上房的情况,只是声音已小了下去,听不真切。 …… 慕容蓝望向莫非,眼神中充满疑问。莫非也楞住了,眉头皱的极紧:春香婆婆给的药,断不会出问题,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知道罗凡是敌是友,是以十分难以决断。此时她突然想起之前在涵碧楼见过的那个黑衣刺客――那身影,不是完颜霜霜是谁? 春香婆婆啊,你感情是恨我当年吃了你许多好药材,故意卖假药坑我呢? 莫非欲哭无泪,想起之前地上排着的弓箭手,惊出一身冷汗,不过又想到王卫还没有过来护驾,那必定是还没有解决掉完颜霜霜。 莫非略略安了安心,决心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出去帮完颜霜霜要紧。于是也不再问,提剑便对准太后心脏刺去。 太后一惊,没料到她说出手便出手,惊是连惊呼都来不及出口,剑尖已刺破胸口的皮肤,眼见就要刺破心脏。 慕容蓝神色一变,一掌拍出,莫非直觉躲避,回剑格挡,口中低声怒斥:“慕容蓝,你疯了么?” 太后再顾不得其他,借机大呼:“有刺客!护驾!护驾!” 莫非心中大恨,快速扯了袖中的黑巾蒙了面,又举剑朝太后刺去。 ……(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乱局 …… 慕容蓝运起掌风再次击偏了莫非的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相思软剑只是刺入了太后侧腰,没有伤及内脏,不会致命。慕容蓝急切道:“不是要问闻国玮的下落么?” 莫非咬牙:“滚开,杀了她,我自己查!” 门已被一脚踢开,一众羽林卫闯了进来。 慕容蓝格住莫非再刺过来的一剑,运起掌风击开窗户,焦急道:“快走!” 莫非心中又恨又怒,并不逃走,而是一剑攻向慕容蓝,寒声道:“你这时心软,当初就不该答应帮我!图叫我信你一场!” 罗凡是第一个饶过屏风的,他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跟进来,又听见一众宫女太监的惊呼:“刺客!刺客!” 闯入房中的羽林卫一乱,还在外面没有闯入的却指着芷兰院墙上一个飘然而立一名黑衣人,正一剑将跃上墙头的羽林卫的击落,忙大喊道:“刺客在那里!追!” …… 罗凡一眼扫见室内的情况:太后被机括锁住,慕容蓝正与一个蒙面女子沉默动手,两人近身而战,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那蒙面女子的身影,罗凡眉头大皱,他天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怎会认不出来。罗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往屏风这边冲来,他当机立断退了出去,命令道:“刺客从窗户逃走了,你们快追!我留下保护太后!” 只听众人应“是”,正要追去帮同僚们的忙。 之前在门外问话那名羽林卫在一脚踏出门槛之前,突然停住,侧耳一听。一举手,道:“慢着!屋里有人动手!” 罗凡心道糟糕,当先转过屏风,平平一刀,往莫非刺去。却正好挡在慕容蓝和莫非二人中间,他一刀格住莫非的剑,抵在她的胸前。两人正好面对面,罗凡看着她的眼睛,望了一眼打开的窗户。身形一转。刚好将莫非抵往窗户方向,唇上做着嘴型道:“快走!”他再顾不得许多,只想让莫非在羽林卫合围前离开。 莫非此时被慕容蓝气得发昏,只作没看见他的眼神和嘴型,格开罗凡,提剑朝太后攻去。罗凡急的跺脚,胡乱挡了几剑,直把她往窗边逼去。 慕容蓝看得真切。知道罗凡不想伤莫非,她虽不知什么原因,却很明智的没有再去插手。而是按了圆桌下的按钮,打开太后身上的机括。将她扶入怀中,又自怀中摸了一只白瓷瓶,倒出白色的药粉在太后冒血的伤口上,太后一声痛哼,咳嗽起来,伤口却是止住了血。这一番折腾,太后早已出气多进气少了,喉头发出“嚯嚯”的破风响声,极为怪异。 …… 听出屋中有人动手的人正是沂州谢家的四少爷谢金,当年和莫非假扮的“孙静涛”一批入的羽林郎,也算得上几日的同僚。因为他自己肯努力,武功也过得去,又有家族帮称,一步步从羽林行走、羽林卫升上来,此时已经是羽林卫队长了,在同批进入的世家子弟中,算是最长进的。 谢金此时已安排了一队人去擒芷兰院中的刺客,自己则带着一队人转进屏风后帮忙。 此时扬州洛知府已经率着一众人等赶来,赵逊也在其中,见了黑衣人,二话不说,提刀应战。金牌捕头也不是浪得虚名,只见刀影阵阵,局面顿时改观。洛知府将手一挥,一众府兵摆开阵势,将芷兰院重重包围,又派人拿着兵符去扬州大营调动兵马,势必要将一众刺客拿下!太后在扬州城明园内遇刺,这样大的事,若自己不能交出几颗人头,如何能平天子怒气?如何能安天下民心? …… 谢金带着一众羽林卫闯入内室,见慕容蓝抱着太后,罗凡正在缠斗蒙面黑衣人,大惊之下,便要上去帮忙,只是每每自己要插手之机,罗凡便故意以身相挡,自己反倒帮不上忙,便吩咐身旁的人去唤弓箭手进来,又作了手势让众人形成合围之势,自己则是挡在窗户跟前,堵死莫非后路。 罗凡见莫非错过逃跑时机,心下焦急,险些被莫非一剑刺伤,莫非却是临时转了剑锋,只挑起一片衣角。 莫非哪里会不明白罗凡的心意,只是没有问到闻国玮的消息,又没有杀死太后,她哪里肯走,看见慕容蓝抱着太后,更是急怒攻心,早把逃跑的事抛诸脑后,只想一剑将太后刺个透明窟窿! 慕容蓝知道莫非的心意,见她渐渐被包围,不忍心见她身死,又见太后这般模样,伏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又将耳朵贴在太后唇边,眼中却潸然落下泪来。片刻,她抚摸在太后背上的手暗暗运气,直袭太后心脉。太后一口鲜血喷出,当场身亡。 慕容蓝将太后的身子紧紧抱入怀中,真真切切的大哭起来:“太后——太后——” 莫非见太后突然身死,一个激灵,灵台恢复了几分清明。神色复杂的望了慕容蓝一眼,又担心完颜霜霜的安危,乘着众人因太后之死震惊失神的瞬间,借着罗凡一刀之力,一剑挥出,带动天地之气,狠狠斩向谢金,眼见一剑要将谢金右臂削下,却突然折转剑锋,剑面狠狠打在谢金肩上,将谢金打得滚了出去。飞速跃出窗外,回眸感激的看了罗凡一眼,再不犹豫,一路剑舞生花,朝涵碧楼奔去。 芷兰院中的黑衣人见莫非退了出来,剑锋顿时更凌厉了几分,斩伤攻近身的几人,又一脚将赵逊踹飞,飞身朝莫非追了过去。 …… 太后身死,莫非逃走,慕容蓝痛哭失声,谢金受伤倒地,不过只是转瞬间的事。罗凡望了望太后,又望了望莫非离开是方向,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心口痛得无以复加:父亲自幼教导自己,公忠体国,死而后已!自己一直做得很好!所以皇上信任自己,王统领和羽林卫们信任自己!可是……可是……自己今天做了什么?自己竟然在帮助刺客逃走?!她杀了太后,她杀了太后!自己该怎么做?捉拿她,还是继续帮她? 罗凡的脸色很难看,手中朴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谢金见太后亡故,顿时白了脸,心知务必要捉到刺客,否则,就算家族也不能保住自己的命了。见罗凡的样子,只道他也受了伤,捂着生疼的右臂站了起来,恨声道:“这刺客武艺竟这般高强!”他左手一挥,道:“追!格杀勿论!” 罗凡见谢金带着人去追莫非的身影,混乱的眼神反而渐渐清明了,心想:“若不是她手下留情剑锋换作剑面,你的右臂哪里还在,为何她明明绕过你,你却不知感激,反倒要取她性命?到底,谁对谁错?”他皱起眉,又想到:“她连一个普通的羽林卫也不忍下杀手,却冒这样风险来刺杀太后,必定是有难言的苦衷,我不该怀疑她的。” 心思一定,罗凡当即拣起地上的朴刀,追了出去。 …… 梅雪寒脚步比洛知府等慢了许多,当她冲进内屋时,只见慕容蓝抱着太后,咬着唇默默流泪,却已经没了一丝声响。 梅雪寒失魂落魄的走到太后身边,颤抖着手摸了摸鼻息,然后猛的收回手,唇角诡异的扯了一扯,然后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 莫非赶到涵碧楼时,见黑衣人装扮的完颜霜霜和王卫正打得不可开交。 此时完颜霜霜再顾不得隐藏身份,已经动用了惯用的长鞭,王卫根本不是对手,好几次招架不住,险象环生。只是周围有弓箭手环视,时不时放上一只冷箭,又有合围的羽林卫在王卫遇险时冷不防抢攻一刀,完颜霜霜又不肯逃走,是以境况实在很不好,左大腿上中了一箭,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出手依旧狠厉爽辣。若不是王卫强撑,只怕地上的尸体还要多出一倍有余。 莫非见完颜霜霜狼狈的样子,心疼难当,也不言语,举剑便抢了上去,替她格住王卫,道:“走!” 完颜霜霜冷哼一声,却是自然的贴上她的背部,道:“你先走!” 莫非恨得牙痒痒,舞剑挡开飞来的冷箭,厉声道:“混蛋!你不走我怎么走?回去一定跟老太婆算账去!给我假药!” 完颜霜霜长鞭卷起对面羽林卫的脖子,将他摔出老远,冷冷道:“若不是你那劳什子药费了我一半的内力来解,这些小喽啰哪里是我的对手!” 莫非心中愧疚难当,舞剑的手略略一迟疑,便被王卫寻了空当,一刀刺来。 莫非来不及回剑格挡,背抵着完颜霜霜,不敢避让,只得略略侧身,以左肩生生受了一刀,刀中所带劲力侵袭内腑,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她害怕完颜霜霜担心,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呼喊,只是咬牙反手一掌将王卫击退数丈,道:“你快走!我还有帮手,能逃掉的!” 完颜霜霜侧目已见莫非中刀,眼神顿时冰寒刺骨,已变卷住王卫握刀的右臂,猛力一扯,带着王卫的身体摔出老远去。她淡淡道:“要走一起走!” “哼!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谁别想走!”去扬州大营传军令的人已经带着兵马包围了明园,扬州知府负手走来,一脸铁青。 …… 。(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白绫 …… 此时只见明园外围被火把照的透亮,铁蹄大响,人声鼎沸,隐约听见有洪亮而短促的命令响起,上千兵马正在有条不紊的包围明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些上过战场的铁血兵马不比府兵侍卫,一旦合围之势形成,强弓劲弩,莫非和完颜霜霜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升天。 莫非和完颜霜霜心中都清楚这一点,都在努力为对方营造逃跑的机会。但两人却谁也不肯先走。莫非越打越是焦急,拼命替完颜霜霜揽住一轮攻势,手掌猛然推她一把,气急道:“走啊!” 完颜霜霜只是冷着脸不说话,眼睛明亮至极,却是长鞭挥舞,立时又有数人毙命她的手底。莫非知道她的决心,心中既是无奈,又是感动,身形一飘,用自己的背又贴上了她的背,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咱们便谁也不走了,做一对同生共死的好姐妹吧!” 完颜霜霜感觉着莫非背部传来的一丝温暖之意,挂着血丝的唇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早该如此!” …… 洛知府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道:“都给我上!”顿时又有数百府兵围了上去,将2人重重围住。 谢金带了羽林卫赶到,见场上形势,己方已占优,只是两人配合无间,完颜霜霜下手干脆狠辣,己方也是死伤惨重,便命令一众羽林卫在外围增加了弓箭,防止两人逃走,又可借机方几只冷箭。 谢金安排妥当,见莫非左肩有伤,冷笑一声。提刀便冲了上去,正想与王卫联手,尽快杀了莫非。只是还未出手,便觉背心寒气袭来,来不及细想。连忙扑倒,回头时不禁一身冷汗。刚才那直觉的一扑,竟是躲过背心一剑。却是先前芷兰院外的那名黑衣人。 谢金先看看得仔细。知道这人武功是最好的,在芷兰院外有赵逊带着府兵,羽林卫合攻。那人依然游刃有余。若非她一直手下留情不远多伤性命。只怕芷兰院的护卫之力早就被她破了。 只见那黑衣人飘落到莫非和完颜霜霜身旁,剑影飘忽,已将王卫一众人等皆击伤,剑中劲气将众人击退几步之遥,合围之势顿时一乱。 黑衣人一手拎了莫非,一手拎了完颜霜霜,低低喝了声:“一起滚!” 乍一听闻那黑衣人的声,莫非和完颜霜霜都惊得呆了一呆。便有两股劲风带着两人,不由自主的朝墙头飞了出去。莫非半空回头,惊呼“姑姑!”却见箭矢袭来。幸而完颜霜霜早有防备,一鞭便卷了数十只箭落下。莫非也连忙挥剑抵挡,却是没有空闲再去看涵碧楼外小院中的战局。 百忙之中两人仍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和震惊。才知道不是对方通知萧寒烟来的。 两人落在墙头,莫非担心萧寒烟,兀自挥剑格挡箭矢,看着院中战局不肯离去。萧寒烟虽占着上风,却也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莫非心中焦急,只盼着她能飘然而上,三人一同离开。完颜霜霜却是知道萧寒烟的厉害,拉着莫非道:“留下只会拖累箫姑姑,走吧!” 莫非往院中又看了一眼,见萧寒烟身影飘飘,箭矢兵器半点不能沾她的身,确定不会有太大危险,顿时不再犹豫,和完颜霜霜对视点头,让完颜霜霜携着自己的手投入夜色之中。 …… 罗凡刚刚赶到,正见莫非与完颜霜霜的身影双双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下一松。回眼见王卫被这不知名的黑衣人连番攻击,已经受了几处轻伤,快要招架不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罗凡与王卫是同一年入的羽林郎,多年情谊,见他遇险,提刀便要加入战局。 只是才走了两步,便听“啊!”“啊!”两声惨叫,两只黑影自夜空落下,重重摔在院中,发出两声闷响。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却见一道白影闪现,面上覆着一层白纱,长发在风中飞舞,如同索魂幽灵,手中两条白绫,却如利剑般刺出,直袭地上两道摔落的黑影面门。 罗凡大惊:好快的身手! 众人这才看见,落入院中两人不是刚刚逃离的莫非和完颜霜霜却又是谁?两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岁小娃,竟被这样生生砸落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两人就要丧生白绫之下,萧寒烟眼中精光顿现,手下再不留情。剑光一闪,立时斩杀面前三人,再掷剑破开两道白绫,身如鬼魅,朝那白纱女子扑去。不知怎的,剑又入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顿时缠斗到了一处,出手都是快如闪电,眨眼间已过了上百招。 王卫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心寒,心知适才若不是那黑衣人手下留情,自己只怕已经死了一百回了。只是,明明两相敌对,她为何要处处留情? 王卫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莫非已经扶着完颜霜霜站了起来。刚才两人空中突然遇袭,若不是完颜霜霜反应迅捷替她挡下大半劲力,只怕自己已经重伤昏迷了。她望了一眼缠斗中的黑白两道身影,完全猜不出来白衣人是谁,竟然能可以和姑姑斗成平手。莫非疑惑的望向完颜霜霜,见她也只摇一摇头,表示不知,心下更是不解:完颜霜霜行走多年,竟然连她也认不出那人,表示完颜霜霜连她的武功路数也不认得,那人到底是谁? 完颜霜霜见院中人的心神都被箫姑姑二人吸引,拉了拉莫非的衣袖,示意她尽快离开。 只是那白衣人似乎有所察觉,随手扯下一把树叶扔了出去,劲风阵阵,莫非和完颜霜霜也不敢硬闯,这一迟疑,王卫哪里还不知,不用招手,众人又将二人围在中间。 莫非和完颜霜霜相视无奈一笑,很默契的背靠着背,执剑掌鞭,再次开战。 …… 萧寒烟和白衣人却是越战越远,片刻便脱离了明园范围,到了百丈外的树林,再退开时,白绫已收,剑已入鞘。 萧寒烟见被白衣人逼得远离明园,心中恼火,这一分开便想赶回去,却听白衣人道:“你若去,我也去。” 萧寒烟停住身形,转头斥道:“你不问世事久矣,为何此番要出关来与我抢夺门主之位?好,那劳什子门主本也不是我想当的,你喜欢我正乐得自在!可是……”萧寒烟遥遥指向明园方向,“你为何非要置她与死地?” 只怕没有人能想到,这白衣人竟是七秀门主七七。萧寒烟却认得,白绫一现她便认得,所以,萧寒烟很愤怒。因为七七一向不喜欢用武器,觉得麻烦,后来因为白绫轻巧方便,便以白绫为武器,但若非心生杀意,死绝不会动用白绫的。三尺白绫,便是要人命的意思! 七七冷冷看着萧寒烟,淡淡道:“我爱杀便杀,你都不认我这个七妹妹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萧寒烟听她语气,虽然淡漠,却也在嗔怪自己没有叫她其妹妹,反而质问于她。想起七七身世,不由软了心肠,柔声问道:“那丫头入七秀时你在闭关,她再见你也不过数日之前,到底何处得罪了你,你非要她死不可!” 七七见萧寒烟这样问,便道:“她害死我大哥的女儿,我最心爱的弟子!我当然要杀了她!”她的眼神依旧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只是所说的内容却教萧寒烟吃了一惊。萧寒烟思忖半晌,突然想起云随信中提到的一件事,问道:“书香之死,不是因为愧疚于害死龙嗣,在冷宫自尽么?” 七七淡淡道:“难道自幼便跟着我徒儿的贴身丫环曼珠会骗我不成?” 萧寒烟道:“这件事我会向慕容云随求证。只是……”萧寒烟的语气略有些心疼,“七七,你说过你不再姓闻,闻家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自从你大哥死了,闻七七便死了。此时,为何又……” 七七的语气依旧只是淡淡的,连眼中也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七七便是七七,不是闻七七!书香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是我最爱的徒儿。” 萧寒烟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年闻七七和她大哥闻义权的一段畸恋最终以她大哥被她父亲闻国玮亲手杀死告终。她当着她父亲的面服毒自尽,最后虽被春香婆婆救了过来,从此却说闻七七已死,只愿跟着春香婆婆回了七秀。闻书香是大哥闻义权和亡妻刘氏的女儿,刘氏亡故后,便被外祖父母接去刘家照顾,闻义权去世后,才被闻国玮接回闻家培养。自七七在七秀见到闻书香的那日,便视若己出,将毕生所学之奇技淫巧皆倾囊相授,只是不传武功,目的就是不愿她缠入江湖是非,丢了性命。哪里知道,闻书香入了宫,还是丢了性命。 这段秘辛没几个人知道,可萧寒烟却是知道的。因为七七信她。萧寒烟觉得有些难受,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你能放过她么?她,是我的侄女!” 七七也沉默了很长时间,淡淡一笑,道:“好!若她今日能逃出升天,我便饶过她一命。不过……”七七顿了顿,看着萧寒烟道:“前提是,你不能去帮她!” ……(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逃亡 …… 却说两大高手一走,明园中优劣之势顿显。莫非和完颜霜霜再度陷入苦战之中。 完颜霜霜毕竟经验丰富,武功又高,就算负了几处伤,仍尚有余力。加上她心思狠历,长鞭一出,必是杀着。反倒是莫非,毕竟才领悟外功入剑舞之道不久,如今已经渐渐现了颓势。又总是挑着让敌人失去抵抗力又不会伤及性命的地方刺杀,更是耗费心神体力。 是以场上情势有些诡异,一面是完颜霜霜身前一层又一层的尸首,仿若修罗场一般。一面是莫非的苦苦支撑,只是莫非心中始终存着一丝念想,又不愿拖累完颜霜霜,这才靠着意志力和多年剑舞的直觉免力支撑。 罗凡心中焦急,右手握紧了朴刀,眼见莫非遇险,只能再度佯攻,挡住谢金砍向莫非后背那一刀的去路。罗凡与莫非颤抖,看似凶猛,实则气势甚猛,落势却轻柔,这样做大耗内力,不到片刻,便已气血翻腾。只是他丝毫不敢停滞。有他出手,以来可以对围攻的羽林卫和弓箭手形成掣肘,替莫非抵挡一些攻击。二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机会帮助莫非逃脱。 萧寒烟先前击伤王卫,却并没有出杀着。王卫调息一阵,此时已觉得气血顺畅。见罗凡一味缠斗,使不出平日一半的水准,反倒掣肘了羽林卫的攻击。王卫与罗凡情义非比寻常,自然不会怀疑罗凡的忠心,只道是罗凡先前受了重伤,想要上前帮忙,却又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只能握着长刀在旁观战。 看得焦急处,见罗凡又露出一处明显破绽,王卫大喝一声“让开”,肩头一撞,一记平生绝学。直朝莫非砍去。 莫非失了罗凡替她挡住弓箭手的视线,顿时有准备已久的冷箭飞来。莫非剑舞成影,挡开几只箭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却无力再抵挡王卫砍向心口的一刀。 莫非一阵心凉:“该死的王卫!偏偏又是你和我作对!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心中念头急转,顿时狠一狠心,想着便是要死。也要拉上这个风流鬼。心念已定。脑海中顿时浮现舞神像,心境一平,面门打开,不作任何防御,只是平平一剑,简单而直接的刺向王卫心口。 这一件没有任何花哨,王卫直觉十分危险,只看到微微颤动的剑尖带动强劲的天地之气。直袭自己面门。自己若不收手,便只有同归于尽的下场。只是……王卫此刻不是不想收手,而是欲罢不能。他以受伤之躯全力攻出这一刀。若是收手,必定震伤内腑。不死也是重伤。 眼见王卫的刀就要砍中莫非要害,莫非拼着同归于尽的剑尖已近王卫面门。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两人身上,完颜霜霜感受到身后浓烈的杀气,缠在敌人脖子上的长鞭狠狠一扯,也不管那人生死,回头望去。顿时心神大乱,只是她如今也被重重包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恨得险些咬碎银牙。 便这一瞬,罗凡脑海中仿佛闪过千百个念头,最后只有一片空白。他望着那一剑一刀,静心提气,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瞬间挡在两人中间,一刀一剑透体而过。 莫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罗凡的脸,望见他的唇动了动,却不知说的什么,然后望向他胸口的刀尖和剑柄,以及那一滩正在渐渐扩大的艳丽鲜红。 莫非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人刺了一剑,又不觉得疼,只是钝钝的极难受,她松开剑柄,腾腾退出两步,一脸茫然。 罗凡背对着王卫,他手中的朴刀还举在半空,仿佛要对着莫非当头砍下,只是他的眼神却是异样的温柔,看见莫非眼中突然而起的水雾,唇角浮起淡淡的一丝笑,只是这笑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他对着莫非轻声说“快走!”可惜莫非仿佛并没有听见,只是怔怔的退了几步。罗凡只好望向完颜霜霜,完颜霜霜何等聪颖,哪里不理会,乘着众人震惊,直朝莫非扑去。 罗凡平日虽古板了些,但为人诚恳,对待下属严厉之下却是关怀备至,因此深得人心。此时院中大多是羽林卫的人马,见罗凡受伤,皆是大惊,呼喊之声大作,已有许多羽林卫朝罗凡冲了过去。王卫更是惊得呆住,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已是红了眼眶,大呼一声“罗凡!”他与罗凡同年入的羽林郎,并肩战斗十多年的光景,平日里喝酒寻乐,他虽常常笑罗凡是木头,可心里早当他是自家兄弟,感情哪是寻常。心神正乱,抬眼见完颜霜霜扑了过来,也不加思量,怒喝一声,正要出手,罗凡却退了两步,倒入自己怀中,王卫只好止步,抱着罗凡,才觉得受伤尽是鲜血,忙点了罗凡几处穴道止血,大喝道:“御医,快去请御医,快!” 完颜霜霜看了罗凡一眼,心知他已是必死无疑,也不由微微蹙了眉头,心绪有些复杂,她最终朝罗凡点一点头,算是感谢,然后提起莫非跃上墙头而去。 莫非茫茫然在半空回望罗凡,想起他倒下时还故意撞入王卫怀中,为她争取时间;想起他这几个月来总是跟在她的身后如木头一般的样子;想起他在水榭花盈那个吃了哑巴兔还喝了烈酒满面通红说不出话直在院中打圈跳脚的样子,心口剧痛,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 莫非一直被完颜霜霜扯着逃入一处树林,又奔了许久。莫非脑海中一直是罗凡身中刀剑的模样,心里堵得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却不曾想完颜霜霜身形突然一顿,莫非被她扯得险些摔倒,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向完颜霜霜望去,只见她脸色煞白,右手捂住心口,身子摇摇欲坠。 莫非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急切道:“你怎么样了?” 完颜霜霜一番拼命,早已牵动心脉旧伤,又扯着莫非狂奔一气躲避兵马追杀,早已气血翻腾,气脉乱串。此时已是实在不能坚持,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听得莫非一再追问,刚一张口,“噗”的一口鲜血先是喷了出来,见莫非担忧的神色,强行运气压制气血,摇头道:“我已力竭,你快些走,我自会藏在树上避人耳目。” 莫非摇头,坚定道:“我绝不会丢下你的!” 完颜霜霜拼着最后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强自站定,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摇晃,正色道:“你若肯早些逃走,罗凡又如何会死?你此刻不走,又如何对得起罗凡的一条命!” 莫非苍白的脸色顿时更白了几分,怔了怔,强压心中难受,哽咽道:“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姐妹,你是为了救我而来,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饶是完颜霜霜带着莫非奔逃良久,此时不远处也响起了马蹄声和隐隐人声。完颜霜霜一急,连忙压下喉头一口腥甜之意,冷声道:“论逃亡藏匿这普天之下有几个敢说比我强的?你在这里只会连累我!你走了,我还可以藏身树上。你赖在这里,我可没办法带着你上去!”见莫非闻言有些意动,便厉声道:“还不快走!” 莫非看完颜霜霜神色坚定,又望了望头顶一棵参天大树,心中信了几分,只道:“我在船上等你,不见不散!”便朝码头方向跑去。 完颜霜霜站直身子,见莫非走远,松了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 莫非跑出一阵,突然站住脚步,听着远处的马蹄声,皱着眉,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突然转头往来路跑去:“不管了,不管是挨骂还是送死,终究不能舍下你!” 跑回那颗大树下,已然有些虚脱。果然见完颜霜霜晕倒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混蛋,你比我强,若非已经强弩之末,怎会放心我独自逃命?我竟然笨得相信了你!”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摸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从竹筒中倒出一粒药丸,喂到完颜霜霜口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春香婆婆给自己保命的药丸,总该不是骗人的吧?一面想着,又将自己身上的宫女衣衫脱下,只余来时贴身穿的夜行衣。然后将那身宫女衣衫用剑划成均匀的粗布条,再将完颜霜霜仔细的捆在自己背上。 做完这一切,已是累得一身大汗,眼前一阵发晕,勉力站稳。听着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人声也越来越嘈杂。莫非咬一咬牙,拣了一只较为粗壮的树枝,用作拐杖,支撑着虚弱身体一步一步朝隐秘小路走去。 莫非知道码头一定已经被扬州军营的兵马守住了,黑船过了时辰,一定也已经了。这种状况下,她只不奢望能够脱困而去,只求能够多支撑一些时候,她知道有人一定会来救她,她只要能撑下去,那人赶了来,便一定有办法找到她…… 只是……只是…… 为何眼前这么花?为何这树都在转圈圈? 为何…… 莫非摇摇欲坠,眼圈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身后是隆隆马蹄,越来越近…… ……(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就凭,我能抗 …… 莫非的身体并没有摔落地上,而是被一卷轻柔的风卷上半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接着,流光一闪,将莫非和完颜霜霜捆缚在一起的布条寸寸碎裂,一道绛红的身影踏风而来,将莫非接入怀中,左手一扯,又将完颜霜霜负在背上,便风也似的飘入树林不见,匆匆而来的人马,只看见还在半空纷纷扬扬并未完全掉落的片片碎布。 莫非挣扎着微微一睁眼,看到眼前一张生得极俊美的面容,却是一笑道:“唐子俊,你,终于来了!”说完眼前一黑,放心的晕了过去。 唐子俊听了这句话,心中一动,眸若星辰幽深担忧的望她一眼,暗暗道:“抱歉,我来迟了。” …… 莫非再惊醒时,入眼是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和几张圆凳,圆桌上摆着一只青花瓷水壶和六只茶盏,其中一只茶盏中还倒着半杯清水。左边的墙壁挂着一张古琴,古琴下是一方梳妆台,右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草原骏马奔驰图。一应摆设,简单而熟悉,那张古琴是从慕容云随那里抢的,那副草原骏马图是司兰雪衣送是司兰风景。莫非有些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怎么在水榭花盈自己的房间之中? 莫非撑着床沿站了起来,眼光扫过梳妆台镜中的自己,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是宫中上好的天蚕丝制成雪白寝衣。除了面色苍白些,竟看不出什么异样。莫非微微沉吟,细细查看,发现身上的外伤都做了极细心的处理。而打斗中除了损耗过大,自己并没有受什么内伤,而损耗的体力,此时竞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为什么自己会回了七秀? 莫非突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是被唐子俊救了。那个混蛋,自己可是提前几个月就给他送了信去,让他在扬州的小院等自己!可是……他怎么不再晚一点来?可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救来七秀?他的人呢?又去了哪里? 莫非心中疑惑。有些迫不及待的往屋外走去,刚刚走到桌边,门便开了。唐子俊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见莫非醒了,脸上暂出灿烂的笑意,道:“你醒了!”连忙将药碗放到桌上,伸手去扶她。 莫非见是唐子俊,心神一荡,见他笑得灿烂,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很委屈,鼻头一酸。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连忙忍住。一把打开他扶上来的手,又狠狠在他胸口打了一拳。骂道:“你怎么不等我死了才来!” 唐子俊自觉理屈,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两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端起桌上的药碗,赔笑道:“先把药喝了吧,春香婆婆说你今日便该醒了,柳妈给你做好吃的没空,这药可是我守了整整六个时辰熬的。” 莫非没有理会他,一屁股坐在一只黄花梨木圆凳上,恨恨道:“人家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有你陪着我,不仅可以杀了那老太婆,还能问出闻家老头子的下落,就算有什么变故,打不过跑也不是问题,结果什么都在计划中,偏偏你不出现!” 唐子俊在她身旁的圆凳坐下,看着药碗沉默半晌,突然笑道:“你就不能等我来了再动手么?况且,你怎知道我一定会来?” 莫非愣住了。对啊,自己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自己虽然给他送了信去,但并未得到他的回音。自己和他的交情也并不算深厚,为何自己一直坚信他会来?莫非突然想起,即便自己和完颜霜霜战斗到最危险的时候,自己依然从未放弃这股坚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莫非蹙起了眉,她从未细想过,为何自己潜意识里对唐子俊竟然这般信任,难道是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 唐子俊看着她陷入沉思,也不打断,只是静静的为她吹着手中那碗药。 沉默了很长时间,莫非突然抬起头,看着唐子俊,很认真的问道:“在扬州落月楼那次会面之前,我们可曾见过?” 唐子俊手中的药碗颤了一颤,心中犹豫:“要不要告诉丫头,我就是小牛呢?可她还记得落月楼那次会面,她若知道我是小牛,一别多年第一次会面便轻薄非礼于她,她不剥了我的皮才怪!还是缓一缓,待我好好对她,让她对我印象改观,再找个花好月圆心情好的时候告诉她好了。”心意既定,又不敢撒谎,只好旁顾左右而言他的将药碗往莫非跟前一递,极温柔的道:“药凉了就不好喝了。” 莫非狐疑的看着他,心想:“自己出了杏花村便在慕容府,然后又在七秀,出七秀时才见到他,根本不可能见过他的。”觉得自己多虑了,回神便看见递到跟前的药碗,浓浓的苦涩药味扑鼻而来,不由皱了皱眉,接过药碗,说道:“药难道还有好喝的时候!”嘴上虽说得强硬,可见到唐子俊低声下气的温柔模样,终究还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将药尽数喝了,又接过他递来的糖莲子吃了,才觉得口中不那么苦了,便道:“唐子俊,你是不是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笑话,等到我快死了,才跳出来救我一命?要不然怎么能来得那么巧!” 唐子俊闻言邪邪一笑,顿时让莫非背心一寒,见唐子俊英俊的面孔凑了近来,慌忙跳了起来退了几步,唐子俊也站起身来,突然一个爆栗弹在莫非脑门,“脑袋瓜子装的什么!你就是这样想我的么?亏得我不眠不休从司兰狂奔而回,还救了你们两条性命,你竟然这般不知好歹!”说着故作生气的坐了下来,望着窗外不说话。 莫非被他弹得脑门青疼,见他生气,也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了,笑着陪了几句不是,道:“好好,大英雄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的!要不然怎么能显示出大英雄的厉害呢!”说着福身一礼道:“小女子多谢英雄救命之恩……”说道此处,想起完颜霜霜的伤势可比自己重多了,连忙问道:“完颜霜霜呢?在哪里?” 唐子俊本笑着受她的大礼,也不避让。听她问起完颜霜霜,才正色道:“完颜在厢房休息。她的伤有些重,新伤倒是无甚大碍,内伤我也给她运气过穴调理过了,只是,她心脉受创,像是旧伤,却是极难痊愈的。”说着疑惑道:“她怎会伤在龙吟剑之下?” 莫非长叹一气,便向唐子俊说了完颜霜霜千里追杀龙镇兵的事。唐子俊闻言不禁感慨,“龙镇兵也是一代名将,可惜跟错了人。可惜我那时不在中原,否则凭着我俩当年沙场上的交情,说不得要出手救下他一命的!” 莫非对天策府的人都没有好感,瞪他一眼,道:“是敌是友也分不清了!”话说出口,才想起自己因杏花村的血案迁怒天策府所有的人,而唐子俊和龙镇兵是有着战场拼杀同生共死的交情的,自己这么说有些过分了。觉得有些尴尬,当即岔开话题,问道:“你,为何要将我送来七秀?” 唐子俊淡淡一笑:“你是回七秀省亲的皇妃,你倒是说说,你现在不在七秀,却该在哪里?” 莫非语塞。唐子俊却温言解释道:“一来,这里又春香婆婆的药,二来,你和完颜的伤,都需要这后山的药理温泉。三来,只有你在七秀,才能和扬州的事撇清关系,才能光明正大的回宫见李柚。” 莫非一阵黯然,道:“没用的,李柚必定知道是我。他甚至还派了王卫来防范我!” “你真不想回宫么?” 莫非沉默。 唐子俊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李柚或许知道闻国玮的下落?” 莫非猛然抬头,瞪着他,讶然道:“你知道?你怎么知道……”莫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皱起了眉,再三确认自己并没有和他说起过自己的身份,摇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查什么?你怎么知道闻国玮?” 唐子俊看着莫非的眼睛,缓缓道:“你要查杏花村血案背后所有的黑手,你要查莫毅将军所蒙之冤屈!”见莫非眼中的难以置信和震惊,唐子俊有些心痛,然后一字一句的说:“这些你都不必查了!你好好过你想过的日子!这些,我替你查!莫毅将军的事,我来平反,杏花村的仇,我来报!” 莫非只觉得脑子里很乱:“自己一直藏在心中的事,为何他什么都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除了自己和慕容蓝之外……” “是了,”莫非脑中灵光一闪,“慕容蓝!慕容蓝什么都会告诉慕容云随,而唐子俊是慕容云随最信任的人,必定是慕容云随告诉他的。可是……”莫非自言自语道:“凭什么?” 唐子俊么有听清楚,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翻飞的思绪,看着唐子俊道:“我说,凭什么?就算慕容云随什么都告诉了你,可是,我的仇凭什么由你去报?” 唐子俊淡淡一笑,很认真的看着莫非,平静道:“就凭,我能抗下所有的事而你不能!就凭,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就凭,你信我!” …… .(未完待续) 第二〇〇章 看你死了没有! …… 唐子俊极平淡轻巧的几句话,一句一句,如同惊雷在莫非耳边响起,惊得她忘神,惊得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看着唐子俊,突然觉得又许久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莫非总算想起,为何自己会这般信任于他,纵然他的笑容总透着股邪气,可他骨子里的感觉却教她信任甚至依赖。莫非不知道缘由,却很喜欢这种感觉,她看着唐子俊,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唐子俊皱着眉头,看着她无声落泪,伸手擦了擦她晶莹滚落的泪珠,柔声道:“丫头,这些年,辛苦你了!放下吧!从今以后,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敢爱敢恨,潇洒人生。” 莫非猛的扑进他的怀里,痛快的哭出声来。 …… 哭了一阵,莫非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仿佛肩上的担子突然被卸了下来。只是莫非突然惊觉自己竟然扑在唐子俊怀里哭泣,顿时满面通红,心中生出很怪异的感觉,猛的坐正了身子,暗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失态?这种信任,倒是对慕容云随和李柚都不曾有过,仿佛我与他早已相识相知一般。” 莫非觉得奇怪,唐子俊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徒叫莫非在心中又骂了一遍:“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这幅样子,果然是浮游于世的浪荡子,花心大萝卜!哼!”她却不知道,在唐子俊心中,面前这个女子无论是七秀的得意弟子,是傻傻痴恋慕容云随的傻姑娘。是皇帝的妃子,还是大逆不道的刺客…在他心中,永远都是杏花村一起打猎偷酒的野丫头,好妹子。 唐子俊越是无所谓,莫非越是觉得有些尴尬。突然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完颜霜霜!” 唐子俊也跟着站了起来,邪邪笑道:“你的伤势不重。有了春香婆婆的药,又有我这个绝世大高手给你过穴疗伤,现在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其余已与常人无异。你若还想回到李柚身边。就不能引人怀疑,最好能找时间去七秀各宗门转转,拜访拜访你熟悉的长辈和师姐。” 莫非闻言站住了脚步,神色有些怅然,道:“我毕竟杀了李柚的母亲,哪里还能再去见他!” 唐子俊淡淡一笑,道:“见不见李柚都是你来决定。只是你已经四天没有出过水榭花盈,昨日七七门主在水云坊设宴要款待你。也是柳妈说你和完颜霜霜饮酒吹风,感染了风寒,给你推掉的。只怕再不出门,七七门主会亲自来水榭花盈探望于你。” 莫非皱了皱眉。旋即点一点头。走到梳妆台边拧了张毛巾擦了擦脸,便出门准备探望完颜霜霜去。 只是才走出门,便见洛依兰站在院中,望着莫非,又望了望随后走出莫非房门的唐子俊,眼中难掩震惊。只是洛依兰毕竟是大族嫡女,又是萧寒烟最得宠的大弟子,代替萧寒烟处理剑秀事务多年,修养向来极好的,她很快隐去眼中情绪,朝着莫非行了一礼道:“师父听闻娘娘身子不大安康,特地叫我送些药材来。” 莫非连忙接过她手上的锦盒,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扯着洛依兰的袖子问道:“姑姑没事吧?” 洛依兰温婉一笑,道:“娘娘问的什么话,师父整日在木兰院中绣花,自然是很好的。只是师父对娘娘甚为想念,还望娘娘能尽早去木兰院中坐坐。” 莫非从洛依兰话中听出些意思,正要问话,却听闻管事来报,说是水云坊送来帖子,今夜宴请莫非和罗凡等羽林卫一行。莫非一听罗凡的名字,顿时冷了脸,只对管事说:“推了她!” 管事也不多言,只淡淡应了“是”,便要退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洛依兰却是叫住了她,柔声对莫非道:“娘娘午后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便请移驾木兰院坐坐吧,晚上师父自会陪娘娘去赴宴。” 莫非想了想,觉得萧寒烟这么安排总是有她的理由,便让管事去应了请。莫非拉着洛依兰又问了几句七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洛依兰只说都是些日常的事物,没什么特别的。言语间眼神总往莫非身后飘去。莫非轻咳一声,心想:“水榭花盈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子也确实不是个事儿,还是要避一避嫌的好。”一把拉过唐子俊,向洛依兰道:“这位,是唐子俊,羽林军统领。” 以洛依兰的修为仍然忍不住以手掩唇,失声道:“你就是唐子俊?孤身闯入敌营杀死司兰王的唐将军?” 莫非脸色白了白,很无语的看了唐子俊一眼,心想:“你的名气还真够大的!”唐子俊却像没有看到莫非的眼神,风度翩翩的拱拱手,笑道:“洛姑娘过奖了。洛姑娘的剑舞闻名天下,唐某也是久闻大名,今日能得一见,何幸之有?” 莫非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果然不愧是花花大公子的名头!今日算是见识了!呃,不对,当年在落月楼不是就见识过他的极端无耻了么!”思及当年落月楼被唐子俊强吻之事,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洛依兰却是红了脸,含羞带怯的道:“小女子蒲柳之姿,如何入得将军法眼。小女子久闻将军大名,甚为仰慕,今日能见到将军,实在三生有幸!” 莫非听得打了个冷颤,心想:“洛师姐平日也是磊落的人,今日怎么这么酸腐?”转眼见唐子俊笑得愈加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了,莫非害怕他再说出什么肉麻恶心的言辞,连忙抬手打断两人,扯了唐子俊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警告道:“你够了啊!在外面拈花惹草也就算了,别想祸害我洛师姐!”唐子俊一脸无辜,正待解释,莫非已不理会他,拉起洛依兰的手,笑道:“师姐今日留下来吃午饭么?柳妈做了很多好吃的!” 洛依兰闻言略一犹豫,偷偷瞄了唐子俊一眼,低着头道:“多谢娘娘厚爱,师父还等着我回去复命,这便告辞了。”说着也不等莫非挽留,鼓起勇气走道唐子俊身前,曲膝万福,柔声道:“小女子今日终得见将军真容,万幸之说实非客套。今日别过,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洛依兰顿了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加重了语气,道,“将军于家父有救命之恩,小女子便是为奴为婢也该追随将军左右,只是早先学艺未经,未能出师,如今既得见将军,小女子必定求师父准许出师,侍候将军。”言罢早已红了脸,也不管莫非和唐子俊眼中的震惊,转身便朝院外跑了出去。 莫非盯着洛依兰的背影半晌缓不过劲儿来,直到洛依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视线中,她才愣愣回过头去看唐子俊,有些茫然的问道:“她说什么?追随你?侍候你?” 唐子俊脸色也有些茫然,看着莫非的神色,先是有些心虚的道:“这次可是你亲眼所见!可不是我招惹她的!” 莫非不理会他的辩解,眯起了眼,一字一句问道:“你不是真打算让剑秀大弟子追随你的左右,给你为奴为婢吧?” 唐子俊邪邪一笑,道:“如果她坚持,哭着喊着要侍候我,我总不能拿着扫帚把人家赶走吧?” 莫非怒道:“你这混蛋,你什么时候救了人家的父亲的?你不知道做了好事不能留名么?还是你打听好了人家有个漂亮女儿才出手相救的?” 这下轮到唐子俊汗颜无语了,他极无辜的道:“我在战场上救人无数,哪里知道谁是谁的父亲?而且,我追随慕容大元帅左右之时,大元帅有意栽培我,让我能与天策府大司马龙镇兵正面抗衡,涿郡大军谁人不认识我?救人顺手也就救了,我怎么知道还有个如此秀丽的美人儿等着我呢?早知道我便多救几个了!可惜啊可惜!” 莫非本来还听得有道理,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冤枉了唐子俊。可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狠狠一脚踢在唐子俊的小腿上,大骂一句“无耻!”转身怒气冲冲的朝完颜霜霜房间走去,只留下唐子俊在后面跳着脚大骂她忘恩负义。 …… 完颜霜霜的状况实在不算好,脸色依然苍白,静静的躺在床上修养。莫非坐在床边,轻轻拉起将她的手,只觉得冰凉得很,心中一阵发酸,连唤了几声“完颜霜霜”才见她睫毛微颤,睁开了眼。见了莫非,先是一笑,随后皱起了眉,冷冷道:“我死不了,你做出一幅见了死人的表情干什么?” 莫非连连“呸”了几声,道:“乌鸦嘴,胡说什么!”顿了顿又道,“摆出一幅冷冰冰的面具脸做什么?咱们可是同生共死的好姐妹!” 完颜霜霜脸色有些缓和,却依旧冷冰冰的没有笑,语气却温和了许多,道:“我不过是执行少主的命令罢了。” 这么多年,莫非哪里不知道完颜霜霜的脾气,懒得与她再争辩,只笑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七七门主在水云坊设宴,说要款待我和罗凡。我昏迷的时候也派人来探过消息。这事儿我总觉得能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完颜霜霜以看傻瓜的眼光看了莫非一眼,淡淡道:“你傻么?她当然是要看你死了没有!” ……(未完待续) 第二〇一章 心意 …… 莫非听得完颜霜霜的话,先是一愣,思忖半晌后才道:“谁?七七门主?她怎么知道……” 完颜霜霜嘲讽道:“真不知道说你天真好还是笨蛋好!你我在箫姑姑的协助下已然逃走,却被两根白绫打了回去,若非箫姑姑出手,险些被白绫所杀,你难道不曾想过那白衣人是谁?” 莫非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我,还没时间想!” 完颜霜霜冷冷看着她,道:“是没时间想还是不敢想?” 莫非沉默。 完颜霜霜道:“现在想到了?” 莫非脸色有些难看,能和姑姑打成平手的女子,天底下能有几个?莫非低沉着声音道:“想到了。只是,不明白。” 完颜霜霜脸上的嘲讽之色越加浓了,冷声道:“觉得她没理由杀你?你还真是个傻子!” 莫非看着她,想起了什么,旋即低下头去。 完颜霜霜道:“你别忘了她是谁的师父!” 莫非眯起了眼。 完颜霜霜毫不客气的道:“现在知道她为什么杀你了?” 莫非终于叹了一口气:“我无心杀她,是她处心积虑要害我,甚至害死了无辜的龙裔!” 完颜霜霜冷哼一声,“你不是这么天真吧?不管你有没有心,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因你而死。” 又是一阵沉默,莫非点一点头,道:“七七门主杀我为她徒弟报仇天经地义!若是在她接任七秀门主之前,她大概会直接杀了我。可现在她毕竟扛着整整七座大山。所以,才想让我死在羽林卫之手。更何况,让我如同她的徒弟一般身败名裂而死,似乎更符合她的审美观。” 完颜霜霜只是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莫非问道:“那我今晚该如何面对她?” 完颜霜霜看着莫非。冷笑道:“是她该如何面对你!” …… 去木兰院的路上,唐子俊一直在旁边逗莫非说笑,可莫非就是笑不出来。最后被唐子俊吵得有些心烦了。便止步看着唐子俊,问道:“我问你,你会不会一直保护我。寸步不离的保护我?” 唐子俊挑了挑眉。然后笑道:“不会!” 莫非叹了一口气,道:“你说话能不能留几分余地!安慰我一下也好啊!我现在可担心随时被一个绝世高手杀掉啊!” 唐子俊邪邪一笑,口气极为淡然却透着极强大的自信,道:“没人能在我面前杀掉你!” 莫非无奈道:“可问题是你不可能一辈子保护我啊!” 唐子俊耸耸肩道:“那人也不可能一辈子追杀你啊?” 莫非泄气的继续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不想和你讨论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 唐子俊几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行,见她苦恼的样子。突然道:“那我去杀了她,你便清静了!” 莫非脚步一滞,转眼看他。见他目光晶亮却很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不由叹道:“你们这些高手动不动便要杀人么?人家可是一门之主!你要杀她。并不比你千军万马中刺杀司兰王更容易。”说完又很认真的强调了一句:“不许胡来!知道么?” 唐子俊却并不答她,笑一笑便朝前走去。 …… 萧寒烟停下手中的纺线,站了起来,看着莫非道:“你让唐子俊给我守木兰院门?” 莫非一愣,道:“罗副统领整整一夜都守得,唐统领守一会儿怎么了?” 萧寒烟心道:“罗副统领不是北庸朝有着赫赫战功的将军!罗副统领或许连我都打不过,可若论拼命,我和七七联手都不一定是唐子俊的对手!你以为一正一副就一个字的差别么?当年你父亲慕容霸秋在他这个年纪都不曾有他这样的成就!”她摇头一笑,不欲与莫非辩解,只朝站在屋角绞手帕的洛依兰道:“请唐公子花厅休息,好茶伺候,我与娘娘说几句话便去。” 洛依兰早等这一句话了,连忙红着脸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便见洛依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洛依兰脸色一变,连忙拦住,道:“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洛依笑却是拼着一股力气,一把推开洛依兰,冲进屋子。 莫非见她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眼睛周围还有些浮肿,显然哭过不知几回了。连忙迎上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洛依笑虽着急,却仍没忘了向萧寒烟行礼,然后才朝莫非道:“娘娘,依笑有话要问娘娘!” 洛依兰至洛依笑进了木兰院,对这个妹妹甚为回护,此刻见洛依笑对莫非无礼,又见萧寒烟面色不好,也顾不得唐子俊还在门口站着,忙拉住洛依笑道:“依笑,不得无礼,快跟我走!” 莫非抬手制止了洛依兰,朝萧寒烟道:“姑姑,可否借厢房一用!” 萧寒烟冷冷看了洛依笑一眼,朝洛依兰道:“去迎接唐将军!”言罢当先朝屋外走去,洛依兰担忧的看了洛依笑一眼,连忙跟随师父而去。 …… 洛依笑望着莫非,一字一句的问道:“娘娘,罗大哥呢?罗大哥为什么没有跟你回来?” 莫非心下一颤,道:“你也知道?” 洛依笑眼中莹然又有了泪光,道:“我自然知道,因为是我给罗大哥偷的解药,是我放他去救你的!” 莫非怔住了,看着洛依笑,并没有问出那句为什么,洛依笑却看懂了她眼中的疑问,微微一笑,语气却有些凄然的说道:“罗大哥说,他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耳朵特别好使。在船上,娘娘既然说他是娘娘的人。那。他自然是要救你的。” 莫非心中震惊,耳朵特别好使?那自己和完颜霜霜说的话他全听见了?他非但没有阻止自己,还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为什么?莫非怔怔退出两步,碰到椅子,跌坐了下来。她的脑海又浮现出罗凡被刀剑刺穿的那一刻。还有他最后跌入王卫怀中的样子,顿时脸色煞白。 洛依笑送饭菜时听见了萧寒烟和洛依兰的对话,知道莫非回来了。却没有罗凡的消息。她偷偷问过洛依兰,洛依兰却说,柳妈传话给萧寒烟。莫非和完颜霜霜都回了水榭花盈。并没有提及罗凡。洛依笑早已有了不详的预感,只是一直不敢相信,此时见了莫非的样子,只觉心中空空落落没有处着力,难受得紧。沉默了好久,才跪倒在莫非面前,望着莫非,悲惋道:“罗大哥他……” 莫非抬眼见洛依兰眼泪扑簌而下。心中更是愧疚,心想:“依笑跟自己一路,竟是何时对罗凡生出情愫自己竟然丝毫未觉。此番罗凡有事,却有多一个人伤心!”她将洛依笑拉起。道:“我逃出之前只见到罗凡受伤,并未身死,或许有救也未可知。” 洛依笑闻言,顿时生出希望,忙道:“我这就去求萧宗主,允我回扬州看看!” 莫非心想这样也好,自己也是记挂罗凡安危的,只希望他平安无事。便道:“你尽管放心去吧,姑姑那里我替你说项。”见洛依笑便要转身离去,莫非终忍不住问道:“你何时对罗凡……” 洛依笑含泪一笑,也不羞涩,只认真回答道:“罗大哥是侠义正直的好人,若是他还活着,我便求爹爹将我许配给他,他若不同意,我便随时跟着他,待见了皇上,再求皇上的恩典赐婚,他最是忠心,皇上的话,必定会听的!”说完灿然一笑,跑了出去。 莫非望着洛依笑渐渐跑远的背影,只暗暗祈求:“罗凡,你一定要活着!” …… (今天很背很背,突然冲出一个小摩托车,我反应还算敏捷的,刹住车了,只是那小摩托车被吓了,歪歪扭扭扭了几下,扭过来挂了我的车车一下,然后,自己摔倒了。骑摩托的女人本来没什么事,我还是打了120,报了交警,也报了保险,该做的都做了。我在现场等着交警处置车子。后来,两个车车都被交警拖走了。 我去医院看望那女人,那女人没什么事,打了ct和照了片,都没问题。她老公便问我公了还是私了,我说都报了警又报了保险,你们该怎么治就好好治吧。她老公看样子是想私了的,听我这么说,就说那就住院,我交了住院费,给她办了入院手续。她老公还问我要护理费、营养费、误工费这样费那样费的。。。我完全蒙了加不明白,然后我告诉她,保险的人下午会过来,该怎么赔我就这么赔。其实我本来是想说,明明是你自己摔了的,这就赖上我了?后来想了想,毕竟我是有保险的,她什么都没有,算了。。。 其实我最先见她自己摔了,我本来可以开走的,有些担心,我就下去看她伤到没有,既然赖上就赖上了憋。我车子倒没什么,就担心她人万一伤得厉害,错过了救治。结果她只是脚上蹭伤了点皮外伤,骨折什么的都没有。 刚才在交警大队,对方还没去,交警就在教育我。交警说,遇到这种人,反正都是撞,还不如给他狠狠撞一下,给她个教训。我要哭了,说,我没撞,我车完好无损,上面有一道很小的划痕,那叫撞了人么?不过是一时好心,下去看到她没事我才放心,她真有什么事,我也于心不安。 晚上她老公还打电话让我给她请护工。我说你该请就请,请护工的钱,交警怎么判责任,我就怎么承担,绝不会赖皮。我的态度极好,但她老公还是不依不挠,非要我过去请,要我垫付所有费用。可保险公司的人说,万一不是全责,还有,万一垫付了费用她后期不给出具证明,保险公司报不到,我就得私人掏腰包。我将情况和那人说了,那人就是不听,还挂我电话,我很郁闷,只好说: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就去起诉我吧!法院要我赔多少,我一分也不会少给你! 郁闷! 一定要去买彩票啊买彩票。 向大家诉说一下今天的遭遇,有些乱,纯属吐槽!!!然后,就是,这件事非常麻烦,我的车还在交警大队扣着,责任也没叛,那人又非要住院,所以,后续的事情估计会很多,我不敢保证每天都会更新,但我会尽力的!只要能抽出时间写,绝不倦怠。 至于实在抽不出时间的时候,还请大家见谅!多谢!万福!) .(未完待续) 第二〇二章 水云坊小宴,话中有机锋 …… 虽是深秋,明月湖依然绿柳依依。淡淡秋风拂过,明月湖伸展细腰,杨柳便以湖水为镜,映照出一片纤柔秀美。 有鸟儿在柳间脆鸣,有红色枫叶随风飘落,有琼花叶儿浅绿,有女贞子挂满红溜溜的果子,有锦鲤在湖中畅游,有古琴隐隐悠扬。 深秋的明月湖虽比不得三月里景致如画,却也别有一番钟灵毓秀的深秋风情。 莫非站在水云坊二层楼,透过窗棂往向明月湖的一片碧水潋滟,一轮夕阳映照水中,当真奇秀幽美。莫非望着如此美景,却生不出多少欣赏之意,只是望着湖面被微风吹皱的那轮夕阳荡漾起阵阵金色涟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唐子俊并肩站在她的身旁,皱眉道:“望着如此美景叹气,不觉得辜负了良辰美景么?” 莫非却道:“下雨了。” 唐子俊推窗望了望天色,秋高气爽,哪里有半分下雨的迹象,他微微蹙起了眉。 莫非望了望他微微蹙起的眉心,指了指心口,道:“这里下雨了。” 唐子俊默然。他知道莫非担心罗凡的生死,并没有将完颜霜霜的判断告诉莫非,只怕也瞒不了几日了,等洛依笑回了七秀,扬州城的情况,罗凡的生死,便都清晰了。 ……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莫非和唐子俊转过身来,见七七门主和萧寒烟谈笑而入。 七七见了莫非,秀雅的眉微微挑了挑,清稚的容颜上却没有露出半点情绪,依然只是淡然恬静的模样。浑身上下依旧是那股宁静温柔的成熟气息。 莫非连忙以弟子之礼拜见两人,倒是唐子俊,第一次看到传说中七七门主的真容,眼中露出了一丝激赏,面上却是极温和的笑意。 萧寒烟看了莫非一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便目视唐子俊,示意莫非介绍。 莫非见七七没有待她以莫妃娘娘之尊,而是以七秀弟子的身份相见。微微觉得有些诧异,见萧寒烟的颜色,心知必定是姑姑与七七门主达成了什么约定。当即不再多想。向七七门主引荐了唐子俊,“这位是云麾将军,羽林军统领唐子俊。” 七七看着唐子俊,看不出年龄的稚美容颜浮现出一抹静谧的笑意,淡淡道:“唐将军?唐统领?你是羽林军统领?那王卫又是什么?” 唐子俊不经意浮起一抹邪异的笑,拱手一礼,道:“见过七七门主。七七门主,敢问。朝廷可有规定,羽林军统领只能一人担当?” 七七清秀的眼眸微微一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却没有答话。 唐子俊丝毫不以为意的续道:“还叫七七门主见笑了,在下与王统领。同为羽林军统领,却是皇上高瞻远瞩,为了以防我们二人有一人外出办差,宫中羽林卫失了管理,对皇上和宫里贵人们的安全不利。”说着又是邪邪一笑,道:“看来这番回宫还要建议皇上再增设一位羽林卫统领才是,否则,若是再次出现在下与王卫同时外出办差的情况,没人贴身保护圣上,确实是大大的不妥当。七七门主您说是吗?” 莫非闻言一滞,心中暗骂一句“巧言令色!”又见七七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淡淡说道:“唐将军果然是北庸难得的人才,一代名将,竟比出使之臣更加能言善道。” 听着唐子俊毫不脸红的连声说着“过奖!”莫非已有些受不了了,连忙执弟子之礼将萧寒烟和七七引入一扇充满古意的山水插屏屏风之后,在靠近舞台的窗边落坐,自己和唐子俊坐在两人对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又亲自端起茶壶将四人身前的茶盏倒满。 七七丝毫没有觉得由当朝皇妃娘娘做这些事有何不妥,只是静静看着莫非做完这些动作,淡淡问道:“罗副统领何在?娘娘此行不是由罗副统领保护么?怎会又是唐统领亲自来了七秀?” 莫非心头猛跳了几下,忆起在太后房中听到罗凡的话,口中平静而恭敬道:“回禀七七师叔,弟子将随身所带的御赐玉佩落在了扬州明园,罗副统领去帮弟子拿取,大约是不知弟子将玉佩失落在了何处,找起来有几分困难,多费些时日也属寻常,毕竟是御赐之物,不能等闲视之。” 七七看着莫非的眼睛,莫非并未直视,只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轻轻垂下眼眸,一副很恭敬的样子。 …… 此时楼下丝乐声起,萧寒烟淡淡看了七七一眼,便朝莫非道:“你不是早想看蝶轩剑舞么?今晚是你依兰师姐主动请缨,亲自表演……”说这句话时,不经意的看了唐子俊一眼,唐子俊正透窗朝大厅看去,莫非却是领会了萧寒烟的意思,心中暗暗吃惊:原来姑姑也是赞成依兰师姐的想法的。只是不知道唐子俊怎么想。一思及此,莫非心中竞涌起淡淡酸涩之意。 只听萧寒烟收拾了面上的笑意,正色道:“你今晚可要细细看一看这蝶轩剑舞。这是内功系剑舞的最高剑诀。” 莫非赶紧收拾心神,应了“是”,也顺着唐子俊的目光朝楼下大厅望去。 便在她转眸的瞬息,萧寒烟传音入密像七七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今日这诸多试探算是怎样?” 七七毫无惧色的看她一眼,也是传音入密:“我说过饶她不死,便不会杀她。”七七淡淡扫了一眼唐子俊,“她的运气实在太好,竟然能得唐子俊相助,便是我没有被你拖住,也未必能杀得了她。” 萧寒烟微一眯眼:“让她难堪这样无聊的事,不是你的行事风格。你说过,若她那日能逃出升天,你便饶过她一命。我也依言并未回去帮她。” 七七心中冷笑,你们早就知道有唐子俊这个助理,自然有恃无恐!当即也不再争辩,只淡淡看了莫非一眼,传音入密:“我不杀她,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不杀她,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不杀她。”言罢也不再理会萧寒烟,淡淡看向大厅之中。 …… 舞已起,白衣黑发,剑光阵阵,洛依兰双足旋转得如飞,环佩飞扬如水,长剑破空宛若惊鸿……莫非的心神被洛依兰吸引,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她痴痴看着洛依兰尽情剑舞,突然想起自己跪在木兰院门前生出绝望的那一日,一袭粉红衣裙的洛依兰应着慕容云随的悠然紫箫在桃花树下翩然剑舞,满天的花瓣纷纷扬扬围绕在她的发髻、衣袖、剑尖,仿若谪仙。 便是那一场剑舞,坚定她学习剑舞的决心,让她明白,自己要学剑舞,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是因为自己想学!也是这场转变,才让姑姑愿意收自己做记名弟子。从而开启了自己的七秀之路,也成全了自己的剑舞之心。算起来,如今能报仇,能上舞剑峰,自己实在应该好好感谢洛依兰的。虽然,莫非知道当时洛依兰是因为慕容云随才肯帮助自己,但她依然感激。 洛依兰的剑舞表演自然赢得了满堂彩。洛依兰温婉一笑,鞠躬退场。随后便是琴秀和艺秀的表演。莫非都是兴致缺缺。只是在艺秀弟子表演时,莫非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她做剑秀记名弟子时,与她住在一处,受尽黄丹薛玉两人欺负的同室苗江江。她是作为艺秀群体鼓舞《月秀》的领舞,站在大鼓面上出场的。 莫非初时只觉得面善,认出来时惊得险些站了起来,她忙询问萧寒烟,萧寒烟才告诉她,苗江江三年期限到了,依然没有通过记名弟子的考试,只好遣她离开剑秀。不想苗江江并未放弃,在第二年春天秀选时直接考入了艺秀宗门,不但颇具舞蹈天赋,且甚为勤奋努力,艺秀苏师叔又是心善之人,见她心性纯真,刻苦锻炼,很是欢喜,便收了做近身弟子,对她倾囊相授。苗江江也不辜负苏门主的一番苦心,又有在剑秀打下的坚实基础,不足一年便成了艺秀首席舞优,算是艺秀的传奇典范。经常被苏宗主用作教育其他弟子有志者事竟成的典范。 莫非听得一阵感慨,也真心的为苗江江感到高兴,暗想稍后回了水榭花盈,一定要选几样宫中带出来的得体首饰给苗江江送过去,也不枉她们当年相识一场。 …… 这次并不是大宴,只是七七门主招待莫妃娘娘的小宴,因此,厨房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送入雅阁,便再没有人来打扰。这顿饭吃得很清静。这种清静对莫非来说有些压抑。但她仍然谨守礼仪,陪着两位前辈说些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反倒是唐子俊,妙语连珠,又见多识广,只将萧寒烟哄得笑声连连,就连七七也时不时问他几句什么。莫非在一旁看得心悦诚服:“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大花花公子啊!老少都不放过!” 宴席结束时,天色还不算晚。唐子俊陪着莫非慢慢散步于林间,只是没走几步,便下起雨来,唐子俊邪邪一笑,道:“乌鸦嘴,你说下雨,果真下了起来。看你淋成落汤鸡!” 莫非见药秀的院子便在不远处,当即便往那里跑去,心想:“春香婆婆那里总该有雨伞吧!哼,到时候我打了便走,看谁淋成落汤鸡。” …… *(未完待续) 第二〇三章 琼花小院的药瓶子 (谢谢“天涯远咫尺间”亲的粉红票,抱抱~~、多谢“恳恳”亲的粉红,唔,每个月都能看到恳恳粉色的身影,太美好了,扑倒,抱抱~~~、多谢“明玑”的粉红,明玑真好吖,亲亲~~~有你们在真好,让我觉得这个2b兼sb的社会还是有些意思的。因为周一那场畸形“车祸”,这几日心情不爽,好在我存了几章“将夜”,昨儿个今儿个一并杀了,真爽。特别喜欢250章,从章节名到内容再到最后的几句话,都是大爱。所以,谢谢猫腻,让我沮丧灰心的心情,觉得还有盼头~~再次感谢大家,感谢你们的收藏点击,感谢你们的订阅,感谢你们的推荐票和粉红票,感谢你们给慕容的每一分支持。慕容铭记于心。……大家晚安~) …… 跨过二十四桥,两人一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斗嘴,一面小跑着到了医秀琼花小院门口。敲门而无人应,莫非推门而入,便见春香婆婆脸色惨白,斜斜依着一株琼花树,坐在地上,踹不上气,周围竟然一个伺候的弟子都没有。 莫非大惊失色,连忙扑了上去,唐子俊也皱着眉头一跃到了春香婆婆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运起真气替她顺气。莫非则是连忙从春香婆婆怀中摸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进春香婆婆口中,又快步跑进屋里倒了一杯水出来喂了春香婆婆几口。这样忙了半晌,不知是唐子俊的真气有效还是那粒药丸起了作用,春香婆婆的面色渐渐好了起来。 莫非见状略微松了一口气,和唐子俊一左一右扶着春香婆婆进屋里坐了。这才在春香婆婆身旁的圆凳坐下,给给唐子俊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两口,心有余悸的问道:“婆婆。怎么突然犯病了?可吓死我了!那日见有位师姐贴身照顾于你,却不知今日去了何处?为何会独余你一人?” 春香婆婆温和一笑,道:“我见天要下雨。便让蔓儿去将晒在后院的药材收拾妥当,免得让一场秋雨白白毁了好药材。不曾想却在此时发病。谢谢你了,莫丫头。”说着又对唐子俊道:“也谢谢你。前几日可是你来找蔓儿。用九花玉露丸来换我的药?” 唐子俊放下手中茶盏,微微一笑,点一点头。 春香婆婆也是点头一礼,不再多问。 莫非这才知道唐子俊用来救治自己的药竟然是用唐风儿宝贝得更什么似的九花玉露丸换来的,不禁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她并没有道谢或者给春香婆婆引荐唐子俊的意思,轻轻扫过他一眼,便转头打量起了四周,屋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陈设简陋。靠西面是整整一座格架,格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瓷瓶和药材。 春香婆婆素喜清净,一向只有一位弟子陪她同住在二十四桥畔的琼花小院。其余弟子所住的药秀三进的大院里,距离琼花小院反倒有些远。 以往雪衣在时。都是雪衣陪着春香婆婆,自从雪衣离开七秀,便是那位叫蔓儿的沉默师姐陪同。莫非只觉得,以春香婆婆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只一人照料,实在有些不妥当,便道:“婆婆,多叫几位弟子来照料你可好?” 春香婆婆摇头道:“不必了。” 莫非也明白春香婆婆的心思:一来许多人来七秀应选的女子都是冲着剑秀、琴秀和艺秀而去的。七秀各宗门中,秘秀是众人不敢想象的,一般是七七看中了谁便挑谁,但这么多年总共弟子也不过七人。而药秀则需要天赋和耐心,更需要通过春香婆婆设置的心性考验,因此这些年能拜在春香婆婆门下的药秀弟子也只有十二人。二来药秀弟子虽然少,却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虽比不得雪衣那般天才,至少也不比慕容蓝差上几许,大家学习尽心,在药理方面的研究需要花费大量心思,春香婆婆哪里忍心让他们费时间和心思来照顾自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便是这蔓儿师姐,也是求了好久,最后还是云门主指定她在琼花小院中照顾,春香婆婆才准了。 莫非见春香婆婆望着屋外渐渐大了的雨水,神色有些担忧。心想收拾药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莫非安慰了春香婆婆几句,便毫不客气的让唐子俊去后院帮忙,自己留在屋子里陪春香婆婆说话,待唐子俊离开,莫非才道:“婆婆你看,蔓儿师姐此时还未回来……蔓儿师姐难免有被俗世牵绊不得分身的时候,你身体这般状况,便是偶尔独自一人,也实在危险!不如,住到水榭花盈去吧!水榭花盈有柳妈照看,又有得力的管事和仆妇,必定是周全的。” 春香婆婆笑着摇一摇头,道:“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莫要去打扰了那灵秀的地方。” 莫非想了想,又道:“婆婆,你随我上山住几日,这些日子便让我照顾你可好?待哪日该回宫了,只要婆婆愿意,我带婆婆一起走。” 春香婆婆看了莫非半晌,才道:“莫丫头,你不欠我的,不用对我这样好。” 莫非诚恳道:“婆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雪衣那样匆匆离去,没能照顾好您,我身为雪衣最好的朋友,便只是想尽一点绵薄的心意罢了。”说着握住春香婆婆的手,有些可怜的摇了摇,求道:“婆婆,莫丫头求你了,就当为了让我心里好过一点吧!况且,若是让雪衣知道我近在咫尺也不照顾您,会杀了我的!” 春香婆婆被莫非拉住,突然蹙了蹙眉头,反手拉住莫非的手,食指和中指搭在莫非脉搏,沉默半晌,才柔声道:“你已有了身孕,如何照顾于我?” 莫非顿时石化:“身……身孕?”呆呆半晌,神色变得十分精彩。蓦然想起临出宫前在冷宫石室的那一晚,顿时臊得满面通红,抽出手来,结结巴巴道:“婆……婆婆……那个……总之,咳咳……”莫非红着脸扯开了话题,坚持道,“你若不愿意随我上山,我便……我便带着柳妈下山来照顾你,左右你这里厨房什么的都有,最多让人在这里布两张小床就好了!”莫非指了指南窗下的一大片空地。 春香婆婆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西面格架上,极仔细的取了三只瓷瓶下来,递到莫非手上,道:“既然有了身孕,便不要再去与人争强斗狠,这些都是安胎养气的东西,你留在身边。你胎气浮动,有些不稳,大约是前日太过跳脱所致,蓝色瓷瓶的平日里每日一颗,调理身子,这一瓶有三十颗,吃完也就差不多了。白色瓷瓶里的,觉得不舒服或者危机时刻才吃一颗。红色瓷瓶的,分娩之前吃一颗。记清楚了么?” 莫非满面通红的望着手上的三只瓷瓶,尴尬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唐子俊抱着一大筐药材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跑步的娇俏身影,正是蔓儿师姐。莫非连忙将口中的话咽下去,手速甚快的将三只瓷瓶纳入怀中藏好,低声道:“这事还望婆婆替我保密!”言罢也不等春香婆婆答话,连忙迎上去对蔓儿师姐道:“师姐,我想接婆婆上山住几天,师姐可要一同去么?” 蔓儿已经听唐子俊说了刚才的事,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快步走到春香婆婆身前,朝她深深拜了拜,道:“弟子不孝,照顾不周,请师父责罚!” 春香婆婆淡淡一笑道:“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蔓儿又向莫非道:“是蔓儿照顾不周,娘娘要接婆婆上山,蔓儿并无异议,只是蔓儿从前不是云门主亲传弟子,如今也不是七七门主的亲传弟子,是以并没有资格进入温泉后山。蔓儿愿意守在琼花小院,等候师父回来。” 春香婆婆一拍莫非的手,笑骂:“你这小妮子,我何时答应你要上山的!” 莫非又去扯春香婆婆的衣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伸手指着正在一样一样将药材分出竹筐的唐子俊道:“这里有免费苦力可以背您上山,婆婆就当上去玩几天可好?” 唐子俊的背影僵了僵,快速灵巧翻飞的十指也是一僵,手上的灵芝险些捏碎。 春香婆婆见唐子俊便在几人说话的这瞬息功夫,已经将药材分得妥妥当当,本有些浑浊的眼光陡然明亮,看着唐子俊问道:“你懂药理?” 唐子俊这才回过头来,拱手一礼道:“在下蜀中唐门唐子俊,略懂一二。” 蔓儿走到那个装药材的空竹筐面前,又看了看分好的药材,终于明白为什么唐子俊不顾她的反对,三两下就把所有药材一齐收到竹框里。她还以为今晚要分整整一个通宵呢。再望向唐子俊,眼中已尽是仰慕与艳羡。 春香婆婆眼中露出欣赏之色,笑道:“你那日拿九花玉露丸来换我的药,我自然知道你是唐门的人。只是……”春香婆婆叹息道,“唐天邪哪里来的福分,竟然得了你这样的徒儿,想必你也得了唐天邪一身真传吧?” 唐子俊连忙躬身谦虚道:“子俊学艺不精,倒教婆婆见笑了。” 春香婆婆问道:“适才为我过穴调理,已见你内功精纯,深通疗伤的法门。却不曾想你对药理也有研究,对药材十分熟悉。”春香婆婆顿了顿,才问道:“你也住在水榭花盈?” 唐子俊应“是”。 春香婆婆对蔓儿道:“去给我收拾东西,雨停就上山,少不得要去叨扰柳二妹一番。” 莫非望了望满脸喜色的春香婆婆,又望了望满脸敬佩的蔓儿,再望一望满脸谦虚的唐子俊,顿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 。(未完待续) 第二〇四章 疑窦生,心思乱 …… 天色渐晚,雨却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琼花小院真的很小,要留宿莫非和唐子俊两人确实多有不便。是以,三人只得冒雨启程上温泉山。 蔓儿撑着把小伞站在院门口看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生出无限感慨。许多年不曾见春香婆婆这样高兴了。春香婆婆心性纯和,一生痴于医药之道,世上鲜有什么事能触动她的心境。蔓儿记得,上次春香婆婆这样高兴,正是雪衣入门那一年…… 蔓儿一阵发呆,直到看不见三人的身影,才关了院门,撑着小伞慢慢向小屋走去,自言自语道:“如果那唐子俊是个女子就好了,师父就可以收他收入门中,留他在身边了。自从雪衣走后,这些年都没见师父有这样好的心情啊。” …… 唐子俊背着一个竹椅子,春香婆婆背坐在竹椅上,悠悠然看着夜色,唇角始终含着笑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莫非扯着闲话。莫非打着一把大黑伞,跟在两人身旁。大黑伞大多都遮在春香婆婆身上,唐子俊的衣衫早已湿透,莫非的裙角也湿了许多。只是莫非浑不在意,看着雨水顺着唐子俊的发梢滑落,心中暗爽:“说我变落汤鸡,看谁才是落汤鸡!” 春香婆婆见莫非看着湿淋淋的唐子俊傻笑,满眼的幸灾乐祸,不由笑着摇一摇头,问道:“莫丫头,你和小唐很熟么?” 莫非一愣,唐子俊也是一僵,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辩解道:“不熟。” 春香婆婆呵呵笑道:“看你俩这模样,还以为是自幼相识。” 唐子俊默然。心想:“姜还是老的辣!” 莫非没来由的想起了忠厚老实,待她极好的小牛哥哥,撇撇嘴道:“我怎会认识这样的人。”不待唐子俊反驳,莫非又亲昵的对春香婆婆道:“婆婆,我小时候真的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带着我去打猎摘果子偷酒喝,待我可好了。” 春香婆婆笑眯眯的问道:“那他人呢?”唐子俊也不由略略侧了侧头,看了看莫非的神情。 莫非神色一黯。心道:“小牛哥哥如果还活着,必定会去找我的,他……多半是死了。”她却并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而是勉强笑了笑。说道:“失去联系好多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她连忙转了话题,问道:“婆婆,为何我那样劝你上山你也不答应,偏偏……”言语间极为怨怼的看了唐子俊一眼。 春香婆婆却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看着沿着大黑伞的边沿往下不停滴落的雨滴,缓缓问道:“小唐,你可有九花玉露丸的方子?” 唐子俊毫不迟疑的道:“有。” 春香婆婆道:“可否参详” 唐子俊依然毫不迟疑:“可以。” 莫非却是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唐子俊。心中暗道:“这家伙竟然这么大方?那可是唐门的镇门宝物之一,他竟然要交给药秀宗主参详?他……” 春香婆婆唇角的笑意更浓了,脸上的皱纹快要挤成一朵菊花。沉默了很长时间,还是问了一句:“妥当否?” 唐子俊没有沉默。只是温和的笑了笑,道:“很妥!” 春香婆婆知道,唐子俊能有九花玉露丸的方子,自然是唐天邪亲选的下一任门主人选,那他自然也有资格决定谁能看那方子。春香婆婆有些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唐天邪的好运,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轻轻舒出一口气,道:“好孩子!” 唐子俊淡淡应道:“过奖。” 春香婆婆道:“放心吧,老太婆不会白占你的便宜。” 唐子俊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的向前走着。 莫非望向唐子俊的眼光也不禁多了些许敬佩之意,大黑伞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多滑了一丝。虽然,只有那么一丝,唐子俊依然感觉到了,他依旧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 将春香婆婆接上山的事,莫非第二日便向七七门主报备。七七门主只是淡淡应了,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春香婆婆自上山之后,便让柳妈安排了唐子俊隔壁的厢房住下,柳妈又专程安排了两个细心的仆妇随身照顾。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睡觉,唐子俊几乎每日都被春香婆婆叫到她的房间,就连饭菜也是着人送入她的房中。莫非去看过两次,只见两人不是对着草药研究,就是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直接无视莫非的存在。莫非觉得无趣,便也不再去打扰。 随后几日,莫非每日都陪着完颜霜霜去泡一泡温泉,见完颜霜霜渐渐好了,便拉着她陪自己下山走动。莫非带着各色礼物去琴秀探望了她的师父高宗主,高宗主的性格依然有些孤僻,对她的到来表现得冷冷淡淡,只让她弹了一首曲子,算是验收这些年有没有放下课业,便让她走了。 莫非面对这个师父,情绪有些复杂,尊敬感激,却也畏惧疏离。全不似和萧寒烟相处那般自在亲切。本以为相处会很尴尬,还准备了为何自己会这么久没去看她的说辞,没曾想这样高宗主什么都没问,只考验了琴技,便轻易将她放了。她也落得自在。 随后莫非二人又去各秀山门走了一遭。在艺秀不仅拜见了苏宗主,还见到了首席舞优苗江江。两人手拉着手聊了半晌,莫非又将礼物送于她,见天色有些晚了,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走在回山的路山上完颜霜霜不由冷冷道:“快半月了,消息只怕已经传到了央都城,你竟然还有心思这般逍遥,心境还真不错!” 莫非脚步缓了缓,淡淡道:“没有证据!” 完颜霜霜冷笑,“是天真还是自己骗自己?小皇帝若不是知道你的心思,这么会派了王卫追老太婆回去?老太婆不肯回去,便让王卫带着整整一大队羽林卫亲自保护!你当他身边人太多了支开些免得心烦么?” 莫非停住了脚步,看着完颜霜霜道:“是你查到了什么吗?” 完颜霜霜也冷冷看着她,道:“何须我查到什么?与他相处那么久,你难道不曾怀疑?你难道以为,当年莫将军谋反这么大的事,他身为皇帝会被蒙在鼓里?” 莫非脸色苍白,情不自禁退了两步,又深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丝笑容,有些僵硬的道:“你担心李柚牵连此事,不可能,他那时才十四岁罢了。” 完颜霜霜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模样,不想再搭理她,转身便走。 莫非只觉得心思一片烦乱,身子也越来越冰凉。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逃避不愿意去想的问题,完颜霜霜便这么粗暴的撕开自己心房的那一点遮掩,让自己不得不去思考这件事。 看着完颜霜霜头也不回的朝山上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匆匆密林之中。莫非只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她转过身,木然朝山下走去。 …… 萧寒烟刚刚吃过晚饭,在木兰院散步,远远看见莫非的身影,略略有些吃惊。莫非神情木然,甚至隐隐有些惊恐,脚步也是木然的。 萧寒烟唤了她一声,莫非并未答应,萧寒烟皱了皱眉,打开院门迎了出去。 莫非看见萧寒烟的时候呆了呆,然后一下子扑到萧寒烟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萧寒烟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推开她,怔了一怔,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这些日子不是好好的么?什么事?” 莫非只是哭泣,良久才抽泣着不清不楚的说道:“他那时已经和姐姐在一起了啊,他不是深爱着姐姐么?他这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让姐姐承受灭门之痛,还要将姐姐打入冷宫?” 萧寒烟没有挺清楚她说的什么,却能感受到她心中深切的悲伤和失望。不由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扶正,看着满是泪水一脸狼狈的莫非,问道:“是有旨意要你回宫么?” 莫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呆呆木了半晌,突然拉着萧寒烟的衣袖道:“姑姑,我要去一趟扬州。偷偷去,不是光明正大的。” 萧寒烟想了一想,也不问她原因,只道:“明日剑秀有马车要运送布匹去扬州城云居寺派发给有需要的人,这次我让依兰负责,你今夜便在剑秀休息,明日跟着马车去扬州吧。” 莫非心思很乱,点一点头,便跟着萧寒烟进了木兰院。 萧寒烟吩咐洛依兰去水榭花盈送信,就说莫非要在木兰院住几日,水榭花盈自然没什么异议。萧寒烟又吩咐人送了饭菜来给莫非用。莫非胡乱吃了些东西,总觉得心思静不下来,突然想起那尊上古舞神像,便道:“姑姑,我想上舞剑峰。” …… 提着灯笼独自走在上山的路上,莫非的心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头脑也渐渐清醒了起来。“如果李柚曾经知道甚至参与莫府灭门案……”莫非打了个冷颤,“李柚的心机该是多么深沉。他利用天策府灭了莫府,又利用慕容府灭了天策府,如今天下兵马大权,除了慕容府的几路边军,全都落入他的掌握……”身为帝王,他做这些,似乎也无可厚非。只是,他还能那样对姐姐……还有……莫非很想亲自问问李柚,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夜风袭来,莫非只觉得越来越冷,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沉重。 …… .(未完待续) 第二〇五章 误会 (下午要去交警二大队拿车检结果,估计还要调解,估计木有时间写了,所以花了一上午时间搞定更新……其实我很想问,谁能告诉我,对方摩托车没驾照没行驶证没保险,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能上路?而且她挂了我的车车,还赖着我让我给了她2000元住院。难道开汽车上路就是错的么?无证驾驶不是违法的么?不是可以拘留15天么?我找谁说事儿去?然后,谢谢线头亲的粉红,看到见涨的收藏订阅和你们的推荐粉红,总算烦乱的心情有些宁静的味道。再次感谢大家,感谢慕容的每一位朋友,感谢慕容的每一位读者!谢谢!) …… …… 第二日到了扬州城云居寺,洛依兰自去组织施舍米粮衣物,莫非则是扮作男装,换了马车赶去早前为接应唐子俊而准备的二进小院。小院中留了一名仆役,正是慕容府暗夜组在扬州这边得力钉子管事之一容志刚。 莫非从他口中探了一些消息,知道自己晕倒后,扬州知府下令封城搜了三天三夜,只说是捉拿江洋大盗。莫非听得心惊,也不知道唐子俊怎么带着她们两人逃出城去的。太后的行驾第二日清晨便启程返回央都城。太后之死秘而不宣,只怕是要回皇城后等待皇帝定夺。行驾是在扬州大营的兵马护卫下出城的,一直入了芙蓉城门,扬州知府和大营米将军才带着兵马回营。 莫非记挂罗凡的生死,在容志刚的安排下,联系上了暗夜组在知府衙门的钉子,知道洛知府正在料理一些紧急公务。只待手中事务处理完备,这几日便要快马加鞭,回央都请罪。 莫非问起洛依笑,才知她一回府,便洛知府发生激烈的争吵。被软禁了。 莫非心知洛依笑必然知道罗凡的消息,便让容志刚带她去见洛依笑。容志刚略一犹豫,便答应了。洛府虽然守卫森严。但眼下人心惶惶,他又有高阶令牌,随便扯个谎带个人进去还不简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于是莫非换了一身普通的扬州府衙役装束。跟这容志刚混进了洛府。 洛依笑被软禁在自己的厢房。只有两名府兵把守,除了每日送饭的人,便不许旁人进出。容志刚和这些府兵颇为熟悉,见了二人先是打了招呼,便指了指莫非道:“洛知府让这小子来问小姐几句话。”洛知府忙于公务,食宿都在知府衙门,已经几日没有回洛府。那两个府兵都知道容志刚是洛知府身边的人,也不怀疑。便让莫非进屋去了。容志刚自然是在门口和两人闲扯,一来减少二人的怀疑,二来也算是为莫非把风。 …… 莫非见了洛依笑。有些吃惊。 窗户被木条钉死了,窗棂的格子里透进斑驳的光。洛依笑双手抱膝,很平静的圈坐在窗棂下一张很大的藤椅上,无神的双眸呆呆望着窗棂透进的点点光斑。莫非进门的动静也没让她移动分毫。莫非打眼一看,屋子正中一张红木圆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饭菜,却根本没有动过。 莫非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颊,看着她无神的眸子,试探的唤了声:“依笑……” 洛依笑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莫非有些心惊,又有些不忍,缓缓蹲在她的身旁,拉住她的手,又轻轻唤了一声:“依笑,你没事吧?” 洛依笑的手被她触碰到的一刹那,身子猛的震了一下,渐渐有光在她失神的眼中凝聚。她渐渐看清了莫非的样子,脸上的木然和迷茫缓缓退去,她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脸色却越来越白。毫无预兆的,她突然扬起手,狠狠一掌向莫非扇了下来。 莫非她甚近,她一掌扇下的速度既快又出乎莫非意料,只听“啪”的一声,莫非脸色左颊被结结实实一巴掌打中,跌坐地上。 洛依笑仿佛还不解气,还想再打,只是她看起来有些虚弱,刚才那一掌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再无力抬手,只扶着椅子急促喘息。 莫非措不及防之下平白挨了一掌,也有些气恼,起身,微微怒道:“你干什么?” 洛依笑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恨意,莫非不由打了个冷颤,直觉问道:“罗凡怎么样了?” 洛依笑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未绝,眼泪却又止不住滑了下来。莫非心下难受,再顾不得怪她,只皱着眉,小心翼翼的问道:“罗凡到底怎么样了?是身受重伤么?” 洛依笑突然止住了笑,恨恨道:“你这个凶手!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害死了罗大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莫非身子陡然一僵,脸色煞白:“死了么?真的死了么?”心中一直不敢去想的答案,经洛依笑的口中说出,由不得她不信。但她还是不想相信,罗凡那张木讷的脸鲜活的在她的眼前浮现,她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只是受伤罢了,随行的御医会救他的!王卫会救他的!” 洛依笑根本没有理会莫非说了些什么,又笑了起来,“我本来是要去七秀杀了你的,无奈爹爹关着我不让我出门。我本要绝食自尽跟随罗大哥而去,你竟然送上门来,哈哈……”洛依笑虽然笑着,神色却冷得如冰霜一般,她渐渐止住了笑,一步一步靠近莫非,“我若不杀了你为罗大哥报仇,怎么对得起罗大哥在天之灵!你我一起,去为罗大哥陪葬……”话音未落,整个人向莫非扑了上去。 莫非陡闻罗凡死讯,心乱如麻,听着洛依笑冰冷癫狂的笑意,更是觉得心烦气躁的难受,混没注意她不清不楚的说些什么,别她一扑之下。不作他想,直觉向旁边一闪。她身法轻灵,洛依笑几日没有吃饭,脚步本就虚浮,被她一让之下。洛依笑竟自往地上扑去。 莫非一闪之下已经醒觉,她眼疾手快,又离得近。连忙一把将洛依笑拉入怀中。洛依笑被她拉住,却并不承情,双手一绕。手中不知哪里来是粗布条。瞬间绕上莫非的脖子,再拼命一拉,两人同时摔在地上。 莫非不能呼吸,顿时又惊又气,拼命去扯脖子上的布条。洛依笑狠了心,只是将布条绕在手腕,狠狠拉扯,口中恨恨道:“你亲手杀了罗大哥!我要亲手杀了你。为罗大哥报仇!” 莫非这才知道洛依笑的恨意来自哪里,必是洛依笑见了自己的软剑,以为是自己杀了罗凡。却还假惺惺的关心罗凡生死。可她此刻被洛依笑勒住脖子,不能呼吸。眼神已渐渐模糊,哪里还有分辨的机会。 眼见就要昏迷,莫非突然瞥见圆桌边的小圆凳,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猛的一脚踹在圆凳上,圆凳倒地,发出砰的一声响,又咕噜噜按照莫非踹的方向滚到门边,又“砰”的一声撞到门上。 …… 门外的府兵早听得里面有响动,只道是小姐听了老爷的话又在发脾气,也不太在意,此时听到砰砰两声,顿时警觉。容志刚也觉得事有不妥,三人对看一眼,连忙开锁冲进屋去。 见了屋里两人滚做一地,吓了一跳,容志刚眼明手快,一刀便将洛依笑手中绳索斩断。两名府兵连忙去扶洛依笑,容志刚则是去扶莫非。莫非陡然松了口气,摸着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容志刚心思灵敏,连忙质问洛依笑:“小姐竟想杀了我的手下假扮成他逃走么?” 两名府兵顿时一脸了然的看了看洛依笑,又同情的看了看莫非。 莫非咳嗽着,做不得声。 洛依笑却不屑解释。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难不成说面前这人便是杀害太后和罗统领的凶手?没有证据,谁会相信?若是惹急了莫非暴露她娘娘的身份,自己便成了刺客,要落个杀头的大罪。自己虽然不怕死,却要连累家人。她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望着莫非,恨恨道:“算你走运!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莫非默然,却不能解释什么,只觉得心底堵得很难受。 容志刚知道多说无益,扶着莫非走出房去。两名府兵被洛依笑满脸的杀气震得心惊胆颤,心想平日里温婉的小姐发起威来竟然这么恐怖。他们拾起地上的布条,才发现原来竟是床单撕扯而成,才知道小姐是早有准备。不由对那名送上门来的衙役多了几分同情。也不敢多说什么,静静的退出房去,又将房门锁了个严实。 洛依笑看着空空的房间,突然猛的将圆桌上的饭菜尽数砸落在地上,伴着一地碗碟碎裂的声音,她“啊――”的一声大叫起来。门外两名府兵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只道小姐莫不是的了失心疯? 莫非还未走远,听得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只觉得心中更是憋闷,鼻头酸涩难忍,却强忍着没有落泪,亦没有回头,跟着容志刚渐渐走远了。 这场误会,只怕没有可能再解开。只希望,洛依笑不要想不开,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罗凡虽不是自己有心杀害,可毕竟也是为了救自己而死在自己剑下,洛依笑的恨,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看洛依笑的样子,心中恐怕不仅仅是对莫非的恨,还有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毕竟,是她给罗凡解药,放罗凡下山的…… …… 在容志刚的护送下,她回到二进小院换了衣服,又乘了早备好的马车回了云居寺。洛依兰那边已经办妥了一切,只等莫非回来。只是见了莫非憔悴的样子,仍然忍不住大吃一惊,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只摇一摇头,也不说话,径直躲回马车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了下去。 她很想回家。可是,她的家在哪里?杏花村?七秀?皇宫?还是慕容府? …… .(未完待续) 第二〇六章 水榭花盈,看似平静的小日子 …… 央都城的圣旨在半个月之后终于到了七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随之而来的是太后驾崩昭告天下的诏书。诏书是给七秀的,圣旨是给莫非的。 从央都至扬州的距离并不近,此时,和穆太后薨逝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各州郡府的大街小巷。太后仁慈睿智之名显于朝野,但太后久病不愈的消息也在市井广为流传,是以太后的崩逝的消息显得并不突然,虽有些悲伤压抑的气氛在百姓间隐隐流动,但也只是遵循礼制停止一切喜乐庆典,素服服丧,并没有让人觉得太过意外。 诏书是在前山正门当着所有的弟子宣读的。圣旨是给莫非的,传旨的太监并未宣读,自然没有人知道圣旨的内容。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莫非看完圣旨之后并未起驾回宫,反而是安心的在水榭花盈住了下来。 唐子俊问过莫非,知道李柚并未急诏莫非回去,只是让她在七秀为太后服孝守灵。唐子俊初时也觉得有些怪异,但细细一想,大约也明白了李柚的心思。李柚何等样人,加之被王卫一同送回皇城的还有罗凡的尸身,怎会猜不到事情的缘由。李柚,只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莫非――不能原谅,不想处死,不如不见! 莫非虽然是皇后的第一热门人选,但毕竟还不是皇后。礼制所限,即便她在央都城,也只能在后宫素服服丧,是不能参加葬礼的,是以,即便是皇帝要求她在七秀服丧,也没有人会觉得太过意外。真正让朝野上下感到意外的。是太后葬礼的丧葬官――蕲州李佳。 李佳是李柚唯一的兄长,比李柚年长整整十二岁,在苏太妃亡故后过继给当时的皇后如今驾崩的和穆太后,算是和穆太后的长子,李柚让他担任丧葬官本无可厚非。只是,李佳当年被先皇贬为庶民发配蕲州的缘由是毒害李柚!如今李柚亲自下旨将他召回央都,还以兄长之礼待之。事情便变得不那么寻常了。更何况,李柚素服举哀,辍朝五日。这五日。都与李佳通勤同住。朝臣们都嗅到了一些味道,对待李佳的态度再看不到半分鄙夷,变得和蔼亲切甚至有些刻意讨好。 果然,除夕那日,李柚便复了李佳亲王的封号,赐了府邸良田。府邸是一座七进的巨大宅院,也在央都城东延庆街,与慕容云随的令公府只隔了两座宅子。府中管事的太监嬷嬷也是皇帝命内侍省拨过去的。一应的精明能干。荣宠可见一斑。于是,从新年到元宵,本就热闹的延庆街三天两头发生堵车的胜景。亲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 …… 这些消息依然是慕容府的暗夜组递到扬州的,完颜霜霜每月会去扬州两次。带些消息回水榭花盈,甚至还会带慕容云随的亲笔信。只是莫非自从接了李柚的旨意后,便一直消沉,听着完颜霜霜带回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反应,拿着慕容云随的信也一封不开尽数装入一只锦盒。她现在只专心专意做一件事――修养。剑舞是不敢再舞了,莫非的娱乐便只剩下画画,看书,弹琴和散步。 开春之后,莫非变得越来越嗜睡,胃口也越来越挑剔。除了柳妈亲自下厨,厨房的饭菜送去多少都是原封不动的端出去。后来柳妈便亲自负责她的伙食,厨房只管照顾水榭花盈其他人等,倒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最初的几个月,莫非还是常常要上剑秀舞剑峰住上几日,只是开春之后身子日渐沉重,她便再不出水榭花盈的地盘,只是常常由完颜霜霜或者唐子俊陪着在温泉后山散步。洛依兰定期会送些书来给她看。 因此,除去剑秀萧寒烟和洛依兰,药秀春香婆婆以及水榭花盈的人以外,全天下再没有人知道,莫妃娘娘怀孕了。 自从那日七七门主在水云坊设小宴款待莫非和唐子俊,两人机缘巧合在药秀救了春香婆婆,莫非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她一番惊喜之后,也有过细细思量。上一次因为太后的一顿板子险些送了性命,若非被常妃突然发现小产,让太后心神大乱,她只怕已经死了。这一次,经过央都城到七秀的遥遥路途颠簸,经过扬州的刺杀事件,她竟然没有滑胎,如今还有了春香婆婆的药丸调理,只能说是天意。莫非失去过一次,心中对这个孩子格外珍惜,总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只是,她并未打算让李柚知道这件事。甚至,对完颜霜霜也下了禁口令,连慕容云随严格保密。 这一日,莫非又站在后院新盛开的桃花树下画画。 唐子俊看着莫非越来越鼓的小腹,调笑道:“以后小家伙问你父亲是谁,你打算这么回答?” 莫非停下手中的画笔,白他一眼,淡淡道:“若是你那时尚未成亲,我便让丫头唤你父亲,你若成亲了,我便告诉她她没有父亲!” 唐子俊脸色白了白,“你这不是让我犯下欺君之罪么?小家伙可能是未来储君呢!” 莫非皱了皱眉,看了看画卷上的桃花,突然觉得没了兴致,将画笔一扔道:“这孩子乖巧得紧,必定是个丫头,储什么君?而且,我也绝不会让她进宫的。” 唐子俊沉默半晌,终于问道:“那日和洛依兰去扬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你也不肯答话。自从那日回来,你便沉默了许多。问你也不肯说。”唐子俊想起莫非那日回来的铁青脸色以及虽然经过掩饰却仍然不经意显露出来的脖子上的淤青痕迹,不由皱了皱眉。 莫非如以往每次听到这个问题时一般,只是笑了笑,便不再理会。唐子俊知道她的性情,见问不出什么,也只好作罢,从怀中摸出一只乳白色的晶莹瓷瓶,有些慎重的递给莫非,道:“我和春香婆婆新研究的安胎药,你这一胎早些时候经了那些动荡,要小心谨慎些才好。” 莫非接过,感激的一笑,遂问道:“婆婆的病好些了么?你们老记挂着给我研药,也不多花些时间给春香婆婆研制一些治疗肺疾的良药。” 唐子俊神色微微一黯,道:“春香婆婆老了。” 莫非黯然,什么病都能治,但若是一个人老了,确实没有办法可以治。 唐子俊不想沉浸在这种有些悲伤的气氛中,瞄见案上莫非画的桃花鲜艳生动,不由暗暗赞叹,突然想起一事,道:“问你讨个东西。” 莫非有些警惕的看着他,并不答话。 唐子俊微微露出鄙视的神情,道:“别做出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那东西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见莫非神色稍稍缓和,才道,“那日我背着春香婆婆雨夜上山,听完颜说你画了一幅画,是我们三人雨中的背影,很是生动形象,我想要。” 莫非一愣,不意他竟然要那样东西,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唐子俊一滞,道:“找出来!” 莫非撇撇嘴,“你有空自己去我房里找好了,我该去散步了。柳妈说要多走动,生产的时候会顺利些。”说完也不理会唐子俊,转身便要走。 唐子俊叫住她,道:“洛知府前日被言官弹劾“武职弛纵”,皇帝大怒,本要获死罪的。慕容云随替他求情,被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了一通,不过最终也是革了洛知府的职,言明永不叙用……” 莫非冷冷一笑:扬州城治安一向良好,哪里有什么武职弛纵的罪名? 在全天下百姓眼中,和穆太后是病逝,可毕竟不是真的病逝。扬州城的文武官员都受了牵连,连王卫等羽林卫也受了贬斥甚至放逐。洛知府只是被革职,也算是万幸了。这些官员被贬被放的借口各种各样,时间也延绵几月,消息陆陆续续传入莫非耳中,莫非只是对李柚更加心冷罢了。 只是,终于轮到慕容家了么?李柚这么敢?这么舍得? 慕容家毕竟还掌着兵,毕竟还掌着北庸的经济命脉啊? 莫非听了唐子俊的话,停步片刻,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走了,步履缓慢而稳定。 唐子俊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肯回去么?这样也好。” …… 莫非扶着腰,缓缓走在初春茂密的树林里,繁花似锦。 她今天没有去找完颜霜霜,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的事,让李柚和太后之间生了间隙起了疑心,可自己依然低估了太后在李柚心中的重要性。或者,是她一直没有想到,或许太后所做的一切,李柚从始自终都是知道的,太后没有打算瞒他,或许还征求过他的意见。 莫非望着眼前的重重树林,有些悲哀的发现: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坦然面对李柚。如果她和李柚有再见的一日,那必定是她正面质问李柚,为何要那样对待莫毅将军的一日。 只是莫非心底隐隐不希望那一日的来临,她只想好好过些平淡的日子。而看样子,李柚似乎也并不像有那么一日,只是放她在七秀过着平淡的日子。只是,吃穿用度,每月都有人不远千里自央都城送来七秀,按妃制,一分也不曾少过,仿佛是提醒着她,她永远是莫妃。 …… 。(未完待续) 第二〇七章 莫家有女唤东蔷 …… 一座精巧的亭子座落在祁山后园的小山坡上,三面都是开得正欢的海棠,一面连着大红柱子的长廊蜿蜒直指山坡之下。一名白衣女子匆匆上了亭子,见没人,便朝海棠丛里绵绵软软的唤道:“东蔷,你躲到哪里去了?到时间读书练画了!快些出来,教你娘知道了,又该抄书了……东蔷,你听到了吗?答应姨娘一声……”见没有人答话,女子又唤了几声,便顺着长廊下山了。 随着女子的脚步声和呼唤声越来越远,一片开得正欢的海棠丛里渐渐冒出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小女孩,唇红齿白,粉嫩异常,头上扎着两个乌黑的小辫,辫子上绑着大红的绸带,配着一身水红色的对襟襦裙,更衬托得小女孩如同画中人一般。小女孩见呼唤她的女子走远,拍着胸脯舒出一口气,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低声道:“东蔷才不会上当呢,姨娘怎么舍得说东蔷的不是,晚上娘亲问今天的功课,姨娘定是会帮东蔷瞒过去的。”这个叫东蔷的小女孩捂着嘴偷偷笑了笑,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哪知才跑出几步,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险些摔倒,却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东蔷看着自己眼前一张俊美的面容上那熟悉的邪异笑容,顿时焉了气,无精打彩的道:“唐叔叔,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叔叔将东墙仍到自己肩头坐好,问道:“莫东蔷,你娘呢?” 莫东蔷望了望日头,估摸了一下时辰。道:“午饭前在画室呆了整整一上午呢,这会儿该是躲在金桂院里看书偷闲吧。”莫东蔷瘪瘪嘴,本以为躲过姨娘,哪里知道唐叔叔竟然回来了,那自己这几日便是哪里也躲不过了。一想到此。她望向唐叔叔的眼神便充满怨念:为什么,为什么娘亲可以躲懒,自己身为一个小孩子。每天还要背那么多功课画那么多画,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内心很抓狂,但她的样子却很乖巧。因为以往无数次事实证明。她无论有多么小聪明。也逃不出唐叔叔的手掌心。哎,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偶像呢,谁让他的名字,叫唐子俊呢! 莫东蔷坐在唐子俊肩头,皱着眉头呆呆出神。 莫东蔷是莫妃的女儿,生于七秀水榭花盈,长于芙蓉城祁山别苑。 …… 时光荏苒。三年光景似乎很长,其实也不过眨眼。 三年的光景,改变了很多事。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莫非在莫东蔷一岁的时候带着她回了慕容府祁山别苑。只有回了祁山别苑,完颜霜霜才能回到暗夜组。唐子俊才能自由。 一别经年,莫名见到莫非竟然抱回来一个白白胖胖的丫头,喜极而泣,倒让莫非安慰了好久,并且答应将东蔷以后的食宿教育全部交由莫名照管,莫名才止住了哭声,抱着东蔷爱不释手,一个劲儿的逗弄,直到东蔷玩儿得累了,憨憨睡下,莫名才让奶娘将她抱了下去。 慕容云随接到莫非回祁山别苑的消息当即寻了个借口告了病假从央都城赶了回来,见到莫东蔷时脸色煞白,立马将唐子俊拖到书房长谈。 再三确定莫东蔷是李柚和莫妃的女儿,慕容云随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他这个花花公子兄弟一阵另眼,惹得唐子俊给了他胸口狠狠一拳,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慕容云随一阵腹诽,面上却是极热络的着人备了好酒好菜,在祁山别苑设了一场小宴,又给了莫东蔷足够丰厚别致的见面礼,这才匆匆赶回央都城去。 唐子俊在彻底安顿好莫非又见到莫名莫非带着莫东蔷的生活步入正轨,才告辞去了央都。李佳的政治才华异常惊人,加上李柚有意让李佳和云随行程犄角之势,互相牵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在太后驾崩启用李佳之后,李柚对李佳的信任却明显超过慕容云随,因此慕容云随的情形并不乐观,唐子俊在央都,慕容云随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唐子俊每月都会回祁山别苑几日,这几日便是渐渐长成的小魔女莫东蔷最安分的日子――因为无论她藏在哪里,都能被唐子俊极轻易的找出来,然后扔到娘亲跟前,毫不留情的揭穿姨娘替她编织的一切谎言和掩饰。她便只能伸出小手掌,眼泪汪汪的等着娘亲的藤条。 …… 金桂院在祁山别苑最北面,院子里是座园林,有荷花池、假山、花圃、凉亭,顺着荷花池上曲折的小桥过到池塘对面,是一片开敞的空地,空地上植了很多金桂,这秋日里氤氲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浓郁醉人。另有几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树冠撑开如巨伞,树上一片叶子也没有,却是满树的繁花,花呈淡淡的粉色,有风拂过时,那花便有花瓣脱落下来,如纷飞的彩蝶,轻飘飘地自树上盘旋而下,上下飞舞。 花树下,铺了竹席,席上有矮几和软软的坐垫。莫非一袭素白衣裙懒懒靠在软垫之上,乌黑的秀发只用一根丝带自发尾松松绑住,温雅素净。此刻正神情专注地看着一本书。发梢和裙摆上沾了数片粉红的落樱,天空中,仍有一片一片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徐徐而落,有一瓣落到她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那瓣花瓣便蓦然飘落至衣襟上,她不为所动,轻轻翻了一页书页,神情仍是专注的。 落樱缤纷,花瓣如雨,人在花雨中,如同一幅绮丽的画卷,美不胜收。 唐子俊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打碎了这画中的宁静,惊扰了这梦境中的人。 莫非拿起矮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清雅平淡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来了。”她没有转过头来,眼睛仍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唐子俊走了过去,随随便便的坐了下来,翻开一只茶盏,提着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并不急着说话。 见了莫非的莫东蔷就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显得异常老实,她从唐子俊肩头跃下,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孩儿见过娘亲。” 莫非这才抬眼看慕容悦,表情十分轻松和柔和,淡淡地问道:“今天的功课都做了么?” 莫东蔷心中一慌,偷偷扯了扯唐子俊的衣角。 唐子俊心中一阵好笑,却也不忍心东蔷受罚,便道:“我让丫头带我来找你。”言罢对着东蔷道,“你姨娘还等着呢,还不快回去做功课?” 莫东蔷连忙恭恭敬敬应了,然后十分大方得体的退出院子。刚刚退出莫非的视线范围,便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一溜烟儿跑了。不过这次的方向却不是后山,而是书房。既然母亲问了,万一晚上突然心血来潮查功课,便是舅舅回来,也是护不住自己的。 …… 唐子俊望着东蔷礼数周全的退出院子,不由一阵好笑,“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怎么能被你吓成这副模样?你到底怎么虐待丫头了?” 莫非白了唐子俊一眼,想起东蔷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总要有人唱黑脸。姐姐那样宠她,我若什么事也都由着她,便再没人能管住她了!” 唐子俊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不与她争论,低头喝起茶来。 莫非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了几分明悟,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望着他,微微笑道:“吃过饭了么?” 唐子俊连忙将口中的茶咽下,抿嘴笑道:“饿着呢。有肉吃有酒喝就行,让厨房随便送点什么过来吧!” 莫非忍不住白他一眼,道:“你还真是长脸了,午饭时间早过了,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要有酒有肉,还给你送过来!用不用喂到嘴里?” 唐子俊却是笑得理所当然:“若是有美人儿,本公子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接受的。” 莫非怔了怔,摇头笑道:“你还真敢说。行了,说吧,什么事儿?好好说完,我陪你去月胧纱,让冰茹姑娘陪你喝酒谈心。” 唐子俊听到冰茹姑娘几个字,果然眼中光彩闪现,道:“冰茹姑娘气度容貌不输于你,性情却温婉大度,不似……” 莫非眼神顿时生冷,瞪着唐子俊道:“让你说正事儿!” 唐子俊背心一寒,心想果然还是不能当着女人的面夸奖别的女人,尽管被夸的是她的朋友。唐子俊又喝了一口茶,突然道“十月初十,朱雀台要举行祭天大典。” 莫非一愣,皱眉,道:“朱雀台?那是大祭啊。怎么说?” 唐子俊道:“一来去年秋南宫雪诞下一对双胞胎,且都是皇子。十月两位皇子便都满周岁,一切康健,是该告祭祖宗。二来,亲王李佳整治河道,鼓励农桑,上表减赋。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普天同庆。三来,太史局那老头子,太史令严复说,十月有星孛临世,是大吉之兆,上书皇上宜行大祭!皇上当时便准了。” 莫非沉默了很长时间,道:“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三个理由都很充分,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云随只说静观其变。我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唐子俊长长舒出一口气,道:“越来越看不明白李柚了。” 又是一阵沉默,莫非道:“祭天大典,我去看看。” ……(未完待续) 第二〇八章 非伊不娶,非君不嫁 …… “你要去祭天大典?”唐子俊好像没听明白,愣了一愣才道:“你说真的?”见莫非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知道劝阻无用,细细想了想,才道:“这样也好,你终于决定回宫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要报行驾么?” 莫非淡淡看他一眼:“谁说我要回宫了?只是去祭天大典罢了。” 唐子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去?” 莫非看着唐子俊颇有深意的笑了一笑,没有答话。 唐子俊完全明白,背心一寒,想起莫非扮成羽林郎孙静涛混进皇宫救莫名的事,苦笑道:“又是易容?这次想扮成谁?” 莫非随意的摆摆手道:“不重要,只要跟在你身边混进祭天大典就好了。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 灰蒙蒙的天,酝酿着一抹浓浓的压抑,东方的朝阳初初跃出地平线,还没有来得及将温暖的光芒洒遍整个北庸的土地,却已经被那一团不知何时生起、何处而来的乌云吞噬了进去,红光顿显清漫黯淡,天色愈发的暗了。 黯淡天色下令公府门口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冷眼不削的看着冷冷清清的延庆大街,看着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马车,整个令公府,笼罩在一股沉静冷漠的气氛中。 府内,晨起洗沐的丫头婆子开始烧水,杂役们开始拿着比人还要高的竹扫帚打扫地面的灰尘,和以往任何一个早晨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当令公府的大门被门环敲得叮叮作响。众人都愣了愣,有些诧异的互看了几眼,想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管家迎了一对年轻男女进了院子,众人才确定不是幻觉,却震惊的张大了嘴半晌回不过神来。 那男子一身紫金袍英俊挺拔。怀中抱着一个如画中童子一般的小丫头,小丫头兀自酣睡,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仿似正做着什么美梦。身旁的女子却披着黑色的大氅,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样貌。 那男子令公府上下人等都是认得的。正是令公大人的好朋友。时常来府中喝酒小住的唐子俊唐将军。那女子却是谁?莫不是唐将军的夫人?唐将军怀中抱着那个瓷娃娃般的小丫头又是谁?才几日不见。唐将军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突然迎来管家冷冷的目光,众人连忙收拾了一头雾水满心疑惑,该干嘛干嘛去了。 管家领着两人穿过花园,走进内院。 慕容云随已经得了下人的通报,从书房迎了出来。 一袭黑衣的女子已经取下帷帽,随手递给站在门边的丫鬟。这黑衣女子不是莫非却又是谁。看见慕容云随深深的黑眼圈,莫非便知道他又通宵达旦的看文书,皱着眉道:“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偏要时常熬夜!” 慕容云随唤来嬷嬷将酣睡中的莫东蔷抱到房中去好生歇息,这才伸了个懒腰,引着二人进了书房。示意他们自己倒茶,自己有些懒散的坐在书桌后的藤椅上。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道:“怎么来了央都城?还将东蔷带了来?” 莫非一听东蔷的名字,便冷冷的没有说话,只顾倒了一杯茶喝下去。 唐子俊有些忍俊不禁,强忍笑意道:“东蔷夜里不知何时躲进了马车的柜子里睡觉。我们一大早出发时还以为她在房中,并未惊扰,哪知半路她睡醒了爬出柜子,第一句话便是问她娘亲要吃的。那时已经出了芙蓉城大半日了,便只好将她带来央都城。这一路她娘亲都没跟她说过半句话,小丫头委屈得紧呢。” 慕容云随也觉得好笑,见莫非脸色不好,便也强忍了笑意,问道:“这丫头也太调皮了,怎会躲到柜子里去睡觉?” 唐子俊却道:“哪里是调皮,根本是早有预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柜子里带了一大包的行礼,她平日喜欢的虎头纹铜铃,姨娘给她做的香包、布偶,你中秋前从央都城给她带回去的抖嗡、鸟哨、拨浪鼓,我从司兰给她买的九连环、皮影戏……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样没少,全在包袱里装着。看样子根本是听说她娘亲要跟我回央都,存着心混来着。” 慕容云随一听之下更是忍不住想夸东蔷几句,见莫非一口饮尽整整一盏茶,连忙咳嗽两声,压下笑意,转换了话题朝莫非问道:“是打算回宫了么?” 莫非没有回答,从怀中摸出一块人皮面具,在手上扬了扬,道:“过几日跟你们去朱雀台看热闹,看完热闹便回芙蓉城去,不会多作逗留。” 慕容云随一愣之下,猛的站了起来,指着莫非手上的人皮面具,却是朝唐子俊问道:“你便由着她这么胡闹?” 唐子俊无奈的耸耸肩,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娘娘有命,我这当羽林卫的怎么敢不听令?你是她哥,要打要骂也该你来!” 慕容云随一时气结,看着平静饮茶的莫非,冷冷道:“不许去!” 莫非看着慕容云随,甜甜笑了笑,却并不答话。 慕容云随眉头打了几个结,道:“你若真想去,明儿个便回宫!要去也是跟在皇上身边去,混作普通的羽林卫,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了得?” 莫非摇摇头,很肯定的道:“当然不能回宫。你忍心让莫东蔷回去当金丝雀么?”见慕容云随一脸憔悴担忧的神情,不由有些不忍,安慰道,“你也知道我已经修习外功系剑舞三年光景,姑不论现在的武功便少有人能伤我,更何况,我在唐子俊身边,便是不信我,也该信这个变态才对!”她的手指着唐子俊。 唐子俊一脸黑线,却并未反驳,只好端起茶盏假装喝茶。 慕容云随淡淡看了唐子俊一眼,道:“我信他,不信你!” 莫非撇了撇嘴,不欲再与他争论这个话题,反正自己定下了决心,唐子俊也答应帮忙,只要慕容云随不会去和李柚说:你看,唐子俊身边的羽林卫就是莫妃,便万事大吉了。她见慕容云随还想说什么,连忙问道:“我想见慕容蓝一面,你可以安排么?” 慕容云随听她提起慕容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慕容蓝在皇帝赐她的郡主府,很少出门,也很少见客。”他看着莫非,很认真的道:“我见过她,也问过她,她什么都没说。但她说过,不想见你。”慕容云随言语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唐子俊。唐子俊神色间难得露出一抹不自在,埋下头继续喝茶:这茶……真凉。 莫非神色有些黯然,浑没注意到两人神色有异。却听慕容云随借着说道:“不过,有一个人例外。唯一不经通传便能出入郡主府的,除了皇上,便是他了。” 莫非皱起了眉,她实在想不出是谁。 慕容云随道:“亲王殿下李佳,入宫第一年的元宵宴上无意中见了慕容蓝,惊为天人。当时便在皇上和众臣面前失神打翻了酒盏,还惹了一番取笑,后来复了亲王爵位,又缕立大功,便还无顾忌的追求起了慕容蓝。三年来无数次被慕容蓝关在郡主府外,还是今年春天里利用功劳换了皇帝一个恩典,拿着‘如朕亲临’的金牌便是为了能随时出入郡主府。慕容蓝没有办法再给他吃闭门羹,便只好躲在房中不见他。好在李佳虽然固执,却还不敢硬闯慕容蓝的闺房。” 莫非听得瞪大了眼睛,心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李佳还真是执着。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那李佳,今年三十有五了吧?慕容蓝还不到花信年华,这……这……” 慕容云随抿了一口茶,道:“李佳原配夫人佟氏六年前难产死了,李佳一直未再娶妻纳妾,甚至连房中人也没收一个。我听李渔说起,慕容蓝和佟氏有几分神似,是以李佳初见慕容蓝时,便在圣驾面前忘神失态。好在皇上非但没有怪罪,好似还有意撮合这段姻缘……”说道此处,慕容云随又看着唐子俊笑了起来。唐子俊早饮尽了茶盏中的凉茶,却久久舍不得放下茶碗。 莫非此时终于发现了唐子俊的怪异,想起慕容蓝一直是思慕唐子俊的,一把抢下唐子俊早已经没有水的茶碗,很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说?” 唐子俊竟然极为难得了红了脸,讷讷道:“什么怎么说?我能说什么?” 慕容云随见唐子俊的样子,嘿嘿笑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李佳至今未能娶慕容蓝进门么?”慕容云随完全无视唐子俊的尴尬,继续道,“皇帝本来是要为李佳指婚的,慕容蓝被逼得急了,便指天发誓,说今生今世,非唐子俊不嫁!结果李佳也当着皇上发誓,非慕容蓝不娶!” 莫非半长着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佳和唐子俊都是皇帝重视的人,他自然不愿偏帮谁,便对李佳说全凭他自己努力,公平竞争。”慕容云随道:“那时李佳还未曾见过唐子俊,但早闻他的花名,待唐子俊一回宫,第一件事便是跑去找唐子俊决斗!”说着坐在藤椅上大笑开来。莫非不曾想李佳堂堂亲王竟然为了慕容蓝做这等幼稚的事,不由也笑出声来。 慕容云随一面笑,一面道:“关键是,皇帝说了,谁赢了,便能娶郡主!” 莫非笑道:“用大拇指想也能猜到决斗的结果。咦,不对,为什么唐子俊还没娶慕容蓝呢?” 慕容云随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结果,结果,哈哈,天下无敌的唐子俊竟然当了逃兵,至今不敢与李佳一战……” ……(未完待续) 第二〇九章 猪油 …… 听着书房里传出放肆的笑声,常管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是慕容云随的笑声后,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怪异的神情,仿佛是牵扯着嘴角笑了笑,又仿佛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额头不经意的滑落一滴汗水。 常管家知道三人必定有要事要谈,早已经让书房外伺候的丫鬟仆人们退到内院以外,管家自己也是远远的守着,此刻听着书房里的笑声,仍不由得庆幸:若是叫府里的下人们听到平日冷漠淡然的少主发出这样的笑声,只怕会以为他鬼附身吧。 慕容云随和莫非看着唐子俊笑了一场,都觉得有些累了。常管家敲了敲书房的门,说是车马已经备妥了。慕容云随便让莫非自去休息,自己则和唐子俊一起上朝去了。 唐子俊精神还好,毕竟是练武之人,几天几夜不吃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莫非看了看慕容云随深深的黑眼圈,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恼怒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狠狠瞪了他几眼。慕容云随假装没有看见,以拳捂唇淡淡然咳嗽几声,便催促莫非自回房去休息。 莫非一连赶了几天的路,又和东蔷小丫头生了几天的气,这会儿确实有些累了,待送了二人出了内院,便唤了丫鬟婆子备了洗澡水,自回房沐浴休息不提。 待莫非一觉睡醒,已过了申时一刻。慕容云随和唐子俊竟然还未回府,莫非便去寻东蔷。莫东蔷早已做完功课,和家生嬷嬷的儿子石虎在后园子里耍了半晌。石虎比莫东蔷大四岁。生得虎头虎脑的,看样子老实本分,对莫东蔷很是忍让,此时正带着莫东蔷斗蛐蛐儿,惹得莫东蔷高声笑闹。莫非倚在回廊柱子上看了一阵。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年跟着小牛哥哥玩闹的场景,唇角浮起温暖的笑意。 莫非见后园子里有许多丫鬟婆子陪着,又知道令公府必定是布了不少暗夜组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东蔷的安危必定没有什么问题。看了一阵,便自顾自的去书房寻了文房四宝,轻轻磨墨。想要将适才后园子里所见的画面落于纸上。 一幅画尚未完成。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是慕容云随和唐子俊低低的说话声。莫非正想替两人开门,突然一皱眉,闪身躲到了屏风之后。 …… “我负责山道和东山营的护卫工作,只怕不能随身保护你。到时整个东山以西都有重兵把守,唐风儿和完颜他们只怕也不便混上山去。你要陪伴圣驾,若是有人想要对你不利,是绝佳的机会。因为除了我之外所有的羽林卫,只怕在刺客出现的刹那都会以皇上的安危为先。你,千万要多加小心。”随着书房的门被打开。唐子俊的话一字一句清晰落入莫非耳中,莫非握紧了拳头。 “谁会冒着必死的决心上朱雀台来杀我?你和风儿他们。都多虑了。”慕容云随虽然在宽慰唐子俊,可语气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沉重。他比谁都更清楚,想要他死的人只怕比想要李柚死的人还要多。世家改革中他得罪了太多的门阀大族,而他手中的实力更让朝野上下甚至李柚忌惮。只要他一死,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了。 唐子俊随手将门关上,极为认真的道:“你袖中的弩箭可是换了唐门最新制作的那种?是负责武器的师叔祖亲自研制,威力和出手的速度都比原来唐风儿给你那种强上许多,箭上剧毒,见血封喉。危急时刻,不要顾及,直接出手,保命要紧。” 慕容云随摸了摸左手袖中唐子俊所赠的弩箭,温和笑道:“我知道的。谢谢你了,将这样的好东西给了我。” 唐子俊微微一笑,随意的在窗畔的藤椅坐下,摆摆手道:“对我来说只是没用的鸡肋,在你手上倒还有些用处。” 慕容云随沉默片刻,在唐子俊身旁的藤椅坐下,翻开两个茶盏,拿起矮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唐子俊,郑重道:“你我兄弟一场,明日祭天大典,若是顺利倒也罢了,若是有何不测,云随有一事相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唐子俊接过茶盏,有些不舒服的坐直了身子,看着慕容云随,道:“别这样,说得跟交代遗言似的,我听着不爽快。” 慕容云随不理会他,依旧举着茶盏道:“莫非明日跟在你的身旁,请无论如何保她周全。” 唐子俊没有说话,举着茶盏与他轻轻一碰,一饮而尽。慕容云随会意,微微一笑,跟着饮尽杯中茶。 慕容云随从怀中摸出一个莹绿的玉佩,递给唐子俊道:“若有不测,不要管我,带她离开,带着她和东蔷,去大燕。你只需照看莫非母女安危便好。慕容府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若没有回去,常叔叔便主持变卖慕容府所有产业,带着族人转去大燕,云鹏做得很好,慕容府在大燕的基业已经很雄厚了。云奇大哥也会挂印辞官,带着慕容府的将士一齐归老,奔走大燕。” 唐子俊结果玉佩,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你明明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依然要去拼一把,你怎么做值得么?” 莫非紧紧咬着唇,脸色铁青。慕容云随所说的话每一句能叫她安心的。唐子俊却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现。今日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李柚想借祭天大典除去慕容云随,吞掉慕容家?莫非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自己:“李柚断不会如此。” 却听唐子俊的声音又响起,“你其实有很多借口可以不去祭天大典的,为何非要以身犯险?” 慕容云随道:“皇上对我本就诸多猜忌,何必再添他的心思?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次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动手。我们自幼关系便不错。” 唐子俊声音突然有些清冷:“用命去赌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的信任!你认为值得么?你们自幼相识。又师承同一位师傅,更应该清楚他的为人。若是让莫非知道,必定不会让你去冒险……” 慕容云随突然打断他道:“不能让她知道。”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才道,“我这妹妹一生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如今她既然以为大仇已报,便让她和东蔷过些安稳的日子罢。” 唐子俊有些烦乱的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安慰道:“他若动你,北庸必生乱相,想来他也没有理由如此冒险!”这话有些底气不足。他便又补充道:“放心吧。我明日尽量离你近些,至少让我的碎月飞刀足够杀掉对你有威胁的人。” 慕容云随站起来,走到唐子俊身旁,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唐子俊一愣,也是一拳打了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慕容云随的笑容僵在了脸色,唐子俊顺着慕容云随的目光看去,书桌上一副未完的画卷。正画着东蔷与石虎嬉戏的模样,画卷上墨香阵阵,只是周围园林淡淡。明显尚未完成。 唐子俊皱了皱眉,略一感应。便将目光投向那扇屏风。慕容云随跟着唐子俊的眼神看向那扇屏风,淡淡道:“你都听到了。” 莫非脸色铁青的从屏风后缓步而出,狠狠瞪了唐子俊一眼,一字一句对慕容云随道:“第一,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们都觉得明日的祭天大典会有危险?若有危险,你便不许去!第二,什么叫我以为大仇已报?杏花村血案,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慕容云随迎着莫非明亮的眼睛,淡淡一笑,坦言道:“第一,祭天大典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有些奇怪之处。皇上一向信任子俊,可这次大典却偏偏给他安排了外围的护卫事宜,皇上贴身的羽林卫,全是李佳这几年提拔的。武功并不算拔尖,品性也无从考证。这一点,十分可疑。第二,天策府灭了,太后死了,你大仇已报。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莫非知道他的话不尽不实,但他如此坦诚的态度却让她无法再追问。因为她知道自己追问不出什么。她只好看向唐子俊,道:“你有办法跟在他身边么?” 唐子俊摇头:“我提过异议,但李佳驳斥了我,皇上的态度很强硬。没办法。” 莫非道:“那你安排我跟在李柚和三哥身边!” “不行!”慕容云随和唐子俊异口同声的说道。 莫非还要说话,只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还伴随着东蔷奶声奶气的呼唤:“娘亲,娘亲,东蔷饿了……” “嘭”的一声,书房门被一个小身影撞开,身后还跟着一大群跑得气喘吁吁的丫鬟婆子,见她撞开了门,又见慕容云随也在书房,顿时吓得不轻,哗啦跪了一地。 东蔷也蹲在地上,抱着额头,半晌不说话。 慕容云随第一次见这阵仗,被惊得呆住了。唐子俊一阵好笑,这丫头该不会是用额头撞开门的吧?他一把将东蔷提了起来,之间东蔷额头果然鼓起一个大包,眼泪汪汪的望着唐子俊,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莫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东蔷接入怀中,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对领头的婆子说道:“去找罐猪油来。”婆子一愣,连忙应声去了。 东蔷这下极老实的趴在莫非肩头,委委屈屈的道:“娘亲,东蔷不喜欢吃猪油,猪油不好吃。” 莫非正要说话,唐子俊却已经笑道:“傻丫头,猪油是用来给你擦额头的包包,这样才散得快!” 莫非猛的抬头望着唐子俊:他怎么知道?这个散淤的法子是小牛哥哥告诉自己的,唐子俊怎么会知道? …… .(未完待续) 第二一〇章 祭天大典(上) …… 皇帝诏令,十月初十,大吉,宜祭祀,普陀庙祭天。 …… 莫非扮作一名休假的羽林卫,跟随在唐子俊身边。昨日关于“猪油”的问题唐子俊并没有给出足够让莫非满意的答案。唐子俊只说乡下人大多都知道猪油散瘀的土办法,他也是在乡下长大的,知道这些有什么好奇怪的?这话听着没什么破绽,只是莫非觉得唐子俊目光闪烁,又急于岔开话题,便显得很可疑了。他到底想要瞒什么?莫非不是没有冒出过唐子俊就是小牛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太过荒诞:一个木讷老实不会武功的放牛娃,突然变成身怀绝世武功的北庸将军,还是个超级花花公子……她打了个寒颤,甩一甩脑袋将这想法抛诸脑后。 …… 朱雀台!建造在央都城北面东山的最顶端,东山下有著名的玄珠湖,东山上有巨大的围猎场,围猎场再往上走,便只是一味地高且陡,东西两面全是山林,生长着郁郁葱葱地植被,一片绿意盎然、青色森然地模样。北面陡峭的绝壁下便是巨大碧绿的玄珠湖。仅南面有一条几千梯的长阶,直通朱雀台上普陀庙。 传说朱雀台的普陀庙曾是数百位高僧圆寂舍利之地,集天地之灵气,无比玄妙。北庸惯例,逢大事,皆于朱雀台舍利庙祭天祈福。至开朝,历来如此。 …… 莫非跟着唐子俊,丑时三刻便出发。唐子俊手中拿着皇帝的虎符,调动护城军和部分羽林卫,赶在圣驾出发前。肃清道路。莫非看着唐子俊一路繁忙,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圣驾沿途、东山营地、围猎场以及朱雀台周围,全都要布置重兵把守,任务繁重。唐子俊却轻车熟路,在天亮之前。已经布置妥当。 在从朱雀台策马返回宫门等候圣驾的路上,莫非望了望有些灰蒙蒙的天色,道:“看来你跟着大元帅学了不少东西。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羽林卫倒也罢了,为什么那些高傲的护城军竟然也会这么听你的话。我起初以为他们会给你找些不痛快。” 唐子俊脸上露出惯有的邪异笑容,淡淡道:“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听话。他们就要死。” 莫非一愣,策马追上几步,问道:“你在军中杀过自己人?” 唐子俊看她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一直到一众迎驾的羽林卫整编列队,肃立在宫门前,唐子俊才看着高大的宫门,缓缓道:“打仗和江湖打架不同。自己人若是不服从军令。有时候比敌人更可怕。为了让将士们都能放心的把后背交给自己人,自然要早些杀掉那些不听话的家伙。” 莫非觉得有道理,却忍不住心寒。只是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宫门已开,圣驾隆隆而出。 …… 十月初十。朝阳才在天边吐露第一丝光芒,繁复而隆重的圣驾长队便沿着官道,从皇宫发往朱雀台。仪仗队伍前后拖了近六里地,密密麻麻的人群,拱卫着正中间那辆贵气十足的大型马车,看上去声势惊人。 央都城的百姓们跪在官道两旁,隔着严密的护卫队伍,恭恭敬敬地向这皇帝的车驾磕头,口中不停的山呼万岁。待车队行过,百姓们大都存了多沾些吉气、贵气的心思,默默跟在最后面的护城军和羽林卫队伍后面,往者朱雀台跟去,于是,队伍便愈加的长了。 慕容云随今日穿了繁重的朝服,骑在一匹白马上跟着皇帝的车驾缓缓而行,神情肃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辆较小的马车里,坐着公主李渔,李渔身后的马车里则是慕容蓝。莫非留意到慕容蓝的马车旁跟着一个骑着黑马的男子,那男子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模样,唇周留着髭须,神情坚毅,眼中精光灼灼,样貌竞和李柚有四五分相似。莫非心道这人必定就是亲王李佳。自行驾出发,他在皇帝车驾旁留了不足半个时辰,低头向车内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溜到慕容蓝车旁,一直跟随,时不时向车里说几句什么,也确实是个痴心的。只不过莫非也注意到,慕容蓝至始至终都没有掀开过窗帘。 一行车驾行得极慢。唐子俊和身旁的副将交谈了几句,便带着莫非越众而出,拍马来到圣驾马车旁边,朝慕容云随点了点头,便对着马车里道:“皇上,马已经准备好了,请皇上移驾。”按惯例,行驾要接受百姓朝拜,行进速度异常缓慢,东山上还有数千台阶,为避免错过吉时,皇帝一般会在中途微服换马而行,先行上山。行驾则在百姓的簇拥下缓缓行至东山营帐。 李柚在车内应了一声,紧接着,车帘便被万公公掀开,唐子俊瞬间出手,接过李柚的手,一把将他接到自己马上,然后唐子俊身形一轻,便跃上莫非身旁的一匹空马。一切动作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阻滞。行驾还是缓缓而行,李柚已经一挥马鞭,策马前行。车驾旁近身保护的羽林卫连忙策马跟随。 三年过去,李柚依然是坚毅冷厉的样子,仿佛丝毫不曾改变。他的嘴唇轻轻抿着,神情间不经意透出一股威压之意。只是三年未见,尽管莫非事先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看见李柚翻身上马的那一刻,心中还是涌起了极复杂的情绪。一丝酸涩,一丝相思,一丝不安,一丝惘然。李柚啊李柚,你已经忘记莫非了吧?就如同当年对待莫名一般!你天生,便是如此薄情么? 唐子俊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莫非,莫非连忙回望他,异常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唐子俊略微安心,又看向慕容云随,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和自己一起。于是三人带着一众羽林卫,跟了上去。 此时不知道李佳在慕容蓝车窗便说了什么,慕容蓝蓦然掀开窗帘望李柚策马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皱起了眉。最后狠狠白了李佳一眼,竟然出了马车,然后伸手,被李佳一把拉上他的马匹,两人共乘一骑,朝前方追去。 …… 李渔似有所觉的掀起车帘一角,却只看见两人一骑已经策马走远。典伊见李渔的模样,问道:“奴婢去给公主找匹马来。” 李渔摆摆手道:“皇上要亲自上数千台阶,自然要先行离去。我身为长公主,又不用上朱雀台,自然要在行驾里压阵。”说着整理了一下本就不乱的容颜发鬓,淡淡道,“将帘子打起来,让百姓们远远也可以看见,本公主还在。他们自然会认为,皇上也还在。” 典伊轻轻一叹,心想若不是太后突然薨逝,长公主要守孝三年,此时已经是慕容府的主母,在芙蓉城管理上下产业,又哪里会在这里受这份罪,还要被那些不知轻重的奴才们暗地取笑。她一面想一面打起了帘子。便是隔着重重护卫,她依然可以清晰的听见,百姓们远远的惊呼:“快看啦,那是长公主殿下!” “是啊,她在向我们招手呢。” “哥哥,再把我举高一点,我要看长公主殿下!” “妹妹,看到了么?是不是和仙女一样?” “长公主殿下长得可真美。” “……” 听见这些议论,典伊的心情稍微好点。其实百姓们隔得远,哪里看得清楚李渔的样貌,不过是看着锦衣华服起哄罢了。典伊才不管这么多,只要是夸奖主子的,她就打心眼儿里高兴。她笑着想:“今年守孝期满,公主殿下也该出嫁了。唔,我自然是要跟着公主殿下去慕容府的,不知道那里的下人们好不好相处……”典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跟着行驾缓缓往东山而去。 …… 唐风儿没有随行圣驾的资格,所以他此刻正远远的缀着大部队。没走多远,便感受到了另一只眼睛在他身边不远处缀着马车,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他们两人的气息和隐匿方式太过类似,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唐风儿皱起了眉头,开始猜测对方的身份。不远处的完颜霜霜也有所觉,快速掠到唐风儿身边,低声道:“修的是冰寒真气,擅长的应该是凝水成冰的暗器。应该是你们唐门的冰魄功法。”她看着唐风儿,问道:“是谁?” 完颜霜霜都能看出来的事,唐风儿自然早已看出来了。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完颜霜霜的话,而是眯起了眼睛,心中有些波澜,对方丝毫没有掩饰气息的打算,看来对自己毫不忌惮,甚至还有意挑衅。唐风儿扣紧手上的森荒镖,对完颜霜霜道:“去追唐子俊,告诉他,唐烈来了。” 完颜霜霜显然听过这个名字,心中一惊,再不迟疑,身子在空中舞了一个极小巧的花舞,便没入道旁林间,再也看不见踪影。 唐风儿嘴角略略一扬,冷声道:“死叛徒,竟然敢来央都城!当我是死人,还当唐子俊是死人么?今天便叫你来得走不得!” 突然,唐风儿心中一寒,他想到一件事,唐烈做事向来狠绝,不留后路。唐烈隐匿多年,突然敢来央都城,而且还是唐子俊在央都的时候明目张胆的来了,那么必定是有什么让他值得用命去赌的原因!可究竟是什么原因?或者说,是什么人值得他搏命? 唐风儿越想越是心惊。他再不耽搁,提起身法朝东山奔去。只是奔出几步,便被一股阴寒之气锁定。唐风儿无奈,只得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去。 ……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祭天大典(中) (鞠躬感谢“诸神承诺的永远”诸神亲的双份儿粉红票,大爱啊,抱抱,亲亲,蹭蹭~~~喵~~~) …… 圣驾一行有条不紊地缓缓往东山移动,行驾之后,远远跟着上万虔诚而狂热的民众,一眼望不到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羽林卫和护城军大部分布防在东山营长和朱雀台,紧紧保护行驾队伍的不过六千骑。但羽林卫和护城军神色间只是淡然平静,眼神时而警惕的望向四周,并没有太过紧张。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皇上已经在唐统领的保护下先行去了朱雀台,他们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对于唐统领的实力,不仅是羽林卫,便是护城军上下士卒,都有着十足的信心。只要皇帝安全,便没有什么事足以让他们动容。 …… 莫非和慕容云随一左一右策马跟随在唐子俊身旁,三人紧紧跟在李柚身后。李柚身前又十余名重甲骑兵开道,身后则是一千余轻骑紧紧相随。而在一千余轻骑中,又不伦不类的混着两人一骑的奇怪身影,不是李佳和慕容蓝却又是谁。轻骑校尉本要呵斥,看清两人的样貌却又将话吞回肚中。这两人一个亲王一个郡主,并不是他能招惹的,他皱一皱眉,拍马赶到唐子俊身边,说了几句什么,唐子俊略略回头,正迎上慕容蓝炙热的眼神,心口一紧,连忙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挥手让校尉退下,仍然若无其事的拍马前行。 莫非注意到唐子俊的异样,目光从前方李柚的背影上收回,低声问了他几句。唐子俊怕她回头看见慕容蓝,连忙岔开话题。和她扯了些旁的话。慕容云随冷眼旁观,心里清明,不由摇头一笑,却也不点穿。 慕容蓝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唐子俊的身影,见唐子俊回头。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和李佳一骑,顿时如坐针毡。恨不得翻身下马,只是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就看唐子俊置若罔闻的回过头去。仿佛她只是空气一般。慕容蓝一阵气闷。又见唐子俊继续和身旁陌生的羽林卫说话,想起李佳的话,不由疑心更甚,冷声问道:“亲王殿下,你确信唐统领身旁那羽林卫是女扮男装?” 李佳感受着满怀的温香软玉,正自心中一片柔软温润,耳边突然听见慕容蓝清冷的质问,心中微微一酸。继而温和一笑,柔声道:“唐子俊身旁那人叫杨顺青,本来没什么可疑。可是杨顺清前几日告假回乡。按时间和路程计算,无论如何也不会突然出现在央都?而且。据回报,那人从一出现,便一直跟在唐子俊身旁,唐子俊对他更是和颜悦色,关怀备至。郡主殿下说说看,若非女子,咱们羽林卫中可有人叫唐统领如此重视?” 慕容蓝听着李佳的话,一直皱着眉思索,总觉得抓住一些想法,却又不能清晰。心中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李佳在唐子俊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件事皇上知道么?李佳对李柚很是忠心,只怕这事是皇上默许的。皇上一向信任唐子俊,为何要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慕容蓝突然抬起头,目光望向唐子俊身旁的慕容云随,心中震惊:“不可能,不可能。慕容云随若有事,慕容家族必乱,慕容家族一乱,皇家虽然可以获得不少利益,甚至可以乘乱将矿脉、盐运等收归国库,但北庸必将面临极大的动荡。慕容云随一向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没有丝毫反心,皇上若是有些耐心,让少主渐渐交出手上的经济命脉,带着慕容府缓缓隐退也不是不可能,何必要冒险急在一时?难道……”慕容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顿时觉得浑身发寒。 李佳察觉了她的不对劲,紧了紧手臂,微微伏头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了?” 慕容蓝一皱眉,侧头避开,冷冷道:“你为何不揭穿她?” 李佳心想:“我若早揭穿了她,你还怎么愿意和我共乘一骑?况且,我也想看看,唐子俊想搞什么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最好是能抓到他的把柄,即便不能杀死他,也要将他赶出央都,最好能赶出北庸。这样,你便再也见不到他了。”李佳掩饰住眼中对唐子俊的憎恶,口中温和道:“唐统领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慕容蓝心道:“你有这么好心才怪。”虽然这么想,却并没有揭穿李佳,只是沉默的看着唐子俊和慕容云随的身影,又远远看了看李柚的背影,眼中露出浓浓的忧色。她咬一咬唇,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接近少主身边,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出手相救。” …… 莫非随着李柚的队伍平静而稳定的向东山行去,她望了望天色,突然自嘲一笑,淡淡道:“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慕容云随此刻已经被李柚叫到前面去与他并肩而行,时而有淡淡笑语飘来。自然听不见莫非的话,倒是唐子俊,颇有意思的看向她。只见莫非望着晨雾退散后渐渐清晰的雄伟秀丽东山,一脸感慨的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有几分道理!” 唐子俊不意她要说的竟是这句话,微微一愣,本要取笑几句,却看见莫非望向李柚背影的眼中浮现浓浓的担忧之色,不由也微微蹙了蹙眉,很认真的说道:“有我在,你放心。” 莫非闻言不由侧头往他,见他眼中的坚定,不由心中一暖,微微一笑,冲他点一点头。心头却更添了几分忧虑:“有时候你也会身不由己的不是吗?”只是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望向李柚和慕容云随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决绝。 …… 正在此时,周围林间突然响起一声鸟哨。唐子俊心中一动,慕容云随已经回头看了唐子俊一眼。这鸟哨莫非也是很熟悉的,是暗夜组的传令哨,必定是来找慕容云随和唐子俊的,而且定然不是小事。 唐子俊和慕容云随对视一眼,策马快速走到李柚身旁,向他禀报了几句,脚尖轻点,便从马上一跃而起,瞬间消失在路旁密林之中。 不过半盏茶功夫唐子俊的身影便从密林出现,几个呼吸落在他的马上,微笑着向李柚回报了几句。李柚面色清冷,眼中似含深意,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唐子俊便一勒缰绳,缓缓退到了莫非身旁,神色有些怪异。 莫非连忙追问。唐子俊脸上露出一丝郑重,又带着一丝讥讽,终于淡淡一笑,说道:“是完颜来传话。唐烈来了。我已经让她和风儿带着暗夜组的人全数撤走,不要和唐烈起正面的冲突。” 莫非见唐子俊神色变幻,疑惑道:“唐烈是谁?很厉害么?” 唐子俊一怔,顿时哑然失笑,道:“唐烈声名大噪之时你还在杏……”唐子俊险些失口说出“你还在杏花村胡闹”的话,惊觉之下连忙转了口风:“你还小。”她害怕莫非发现他话中有异,连忙解释道:“唐烈是唐门的叛徒。十五年前乘着掌门闭关,偷了唐门大量灵丹、毒药和暗器,叛出唐门了。一时间闹的血雨腥风的,挺狂暴的。几个师叔追踪千里,出手围截他,都被他逃了,后来他听闻掌门出关的消息,还没等我师父走出竹海三关,便在江湖销声匿迹,唐门发动绝杀令,也没将他翻出来。”唐子俊脸上讥讽的笑意越来越浓,眼中带着森森傲然,却毫不掩饰的露出杀意,“难得他竟然敢现身。若非此刻一时走不开,我立刻杀了他。”没有说和他大战什么的,只轻描淡写的说要杀了那个成名十余年的人物,可莫非却一点不觉得唐子俊托大,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 只是,莫非心中忍不住心中有些担心:“他既藏匿了十余年,却选在今日出现,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莫非思忖片刻,问道:“唐风儿和完颜……不会有事吧?” 唐子俊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我给了完颜一袋暴雨梨花针,只要她和风儿不恋战,以他们的实力,要逃走不是问题。” …… 莫非微微眯着眼看着渐渐近了的大山,不禁赞叹了一声。上次来东山心中筹谋着一些事,又是入夜时分,并没有赏景的兴致。如今迎着朝阳,望着东山,就连她也忍不住会叹息一声,如斯壮景,怎能不令人心胸开阔? 祭天大典,这是何等样地大事。今日的山脚下玄珠湖畔东山营地旗帜招展,数万将士分行而列,将进山地道路全部封锁了起来。围观的百姓,也在营地外六百丈的地方便被层层士兵拦住,不能再跟进一分一毫。 李柚在山门略一停顿,向负责营长守卫的护城军将军黄克青说了几句话,便策马直上围猎场。开道的十余重甲骑兵下马休息,又增添了三千轻骑跟随在李柚身后。近万轻骑一路横穿围猎场,直达通往朱雀台的山门之前。普陀庙的祭祀们此时都在山门之前恭谨等候着圣驾。在通往大山的数千梯台阶前,数万人敛声静气,一种压抑地森严地气氛笼罩四野。 李柚极为爽利的翻身下马,淡淡一扫四周。没有人指挥,山门前以及台阶两侧排着的数万人齐唰唰的跪了下去,山呼万岁。皇帝面色平静地挥挥手,示意众人平身,并没有踏上早已准备好的明黄步撵。而是当先一人,踏上台阶,直朝向着朱雀台行去。 ……(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我带你杀下山去! (唔,首先要感谢“诸神承诺的永远”诸神亲新鲜的粉红吖,抱抱,亲亲~~亲们注意到我的题目变了喵?哎呦,突然很喜欢这个题目吖,至于接之前祭天大典上中的下呢,下一章吧,(*^__^*)嘻嘻……那个,慕容今天有点发烧头痛,然后,一面码字还有个光膀子男人一直在明镜似的巨大玻璃窗外面打篮球(特别ps:很瘦还木有肌肉哦),各种折磨吖有木有,低头画圈圈……) …… 朱雀台在东山最顶峰,围猎场是半山一片较大的广阔平地。两相一衬,愈发显得千阶之上的朱雀台突兀而起,高耸入天。若要登临而上,无人不觉心寒。此时李柚却是神色冷漠淡然,拾阶而上。慕容云随微微一笑,紧跟李柚踏上台阶。万金一愣,挥手让抬着明黄御撵的人退下,抹了抹额头冷汗,快步追了上去。 唐子俊召来身后骑兵队伍的四个校尉,吩咐了一番,才带着莫非朝李柚和慕容云随的身影追去。 东山临玄珠湖一面是极陡峭的绝壁,而在朝着陆地的这边却是积存了亿万年来地泥土生命,石阶两侧,青草丛生,高树参天而起,银杏树小扇般的绿叶随着山风轻舞。便是面对如此清幽美景,也让莫非很难有勇气走完这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石阶。只是看着李柚和慕容云随的身影渐渐远了,莫非暗自叹了一气,为什么,这朱雀台看似竟然比七秀的舞剑峰还高出几分,真是好没道理。莫非心中叫苦。脚步却丝毫不敢落下。 十万护城军在唐子俊的统一指挥下,早就层层布防于石阶之上。石阶的两旁满是旌旗,迎着早晨的秋风发出“呼咧咧”的声响。护城军统领黄克青已经掉转马头下山去留守东山营地。唐子俊带着一直相随的羽林卫和几千轻骑,簇拥着李柚登临朱雀台。 万级石阶着实很考验人地毅力与精力,羽林卫护城军们还尚有余力。可随行的太监和祭祀礼官们却有些支撑不住了,一个个扶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气。李柚便让羽林卫和护城军一左一右扶着老臣们行走。 而唐子俊不知何时也到了李柚身旁。右手微微贴着李柚背心,李柚只觉一股暖流浸入四肢百骸,顿时浑身疲倦去了大半。朝唐子俊微微一笑。继续往上行去。莫非见慕容云随已经落后了几十个台阶。慕容云随本就文弱,这般劳累,也是胸膛微微起伏,面色微红有潮汗。莫非不动声色的靠到慕容云随身边,自袖中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三哥,我们一起走。” …… 也过了多久,一行人终于登上了朱雀台。虽然有羽林卫和护城军将士搀扶。一众文臣和祭祀礼官都无力地险些瘫软在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莫非松开慕容云随的手,隐入羽林卫队伍。朝李柚望去。只见李柚在唐子俊的帮助下,竟然面不改色的走完了这绵绵长长的天梯。连粗气都没有喘一口。莫非有些闷闷的瞪了唐子俊一眼:“哼,不讲义气的家伙,关键时候,还是只顾皇上!”心思未定,顿时觉得李柚冰寒的目光朝她的方向扫来,莫非连忙静气凝神,和周围一众羽林卫一般目视前方,站得笔直。 李柚的目光只是从莫非身上淡淡扫过,最后停留在唐子俊身上,淡淡吩咐了几句,唐子俊微微一愣,应了声“是”。眼光和慕容云随淡淡扫过,未作停留,最后朝莫非方向看了一眼,右手在胸前做了个动作,示意莫非不要轻举妄动,便兀自下山去了。 唐子俊要负责沿途和东山营地的安全,这是早有的安排,所以他下山去,莫非并不意外,却依然觉得有些不安,只希望唐子俊能在山下抽身,偷偷隐在朱雀台不远处。随后又暗暗庆幸,幸亏自己能留在朱雀台上。她紧了紧右手的佩剑,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有什么变故。 莫非一阵胡思乱想,突然感觉到有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她。她诧异的寻去,却见到静静站在李佳身旁的慕容蓝。此时李佳正在和他身旁的南宫丞相说话,慕容蓝则是目光森森的盯着她。莫非面色丝毫不改,心中却是一惊:“难道慕容蓝看出自己是假扮的?没道理啊,不论是外形身高上,都做了调整,又戴了人皮面具,慕容蓝怎会知道?可若是没有怀疑,却为何死盯着自己看,眼中还满是警惕意味?难道自己假扮这杨顺青和慕容蓝本就相识?甚至有怨?” 莫非心中虽然疑惑,却始终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从容状态,一动不动的肃立在队伍中。可正是这份从容,反倒让慕容蓝更加怀疑警惕:哪有一个普通的羽林卫面对当朝郡主冷厉的直视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没有鬼才怪! …… 稍事休整,随行的礼部官员们开始安排一应仪式。李柚在李佳的陪同下入了斋房休息更衣。慕容云随乘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移步,站到了朱雀台北岸,没人靠近的悬崖边上,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非见没有人注意她一个小小羽林卫,慕容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便假装内急,跑出众人视线范围,然后偷偷绕过朱雀台向慕容云随走去。 眼前是玄珠湖,一望无际的一片大湖,平静而冷漠,站在悬崖边根本听不到的声音。悬崖的前面是一层层极薄极淡的云,像白色的纸张一样,或高或低地在崖间缓缓流淌。湖上的红日光芒从云里穿透过去,焕着扭曲而美丽的线条,渐渐将那些纯白的云变得更淡,淡到快要消失到空气中。 “站在这里很危险的,万一一个失神脚下一滑,谁能救你?”莫非站在慕容云随身后,朝他伸出手去。 慕容云随看了看莫非伸出的那张布满老茧的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出来这么一双男人手的,但还是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任随莫非拉着自己退出数十步。见莫非暗暗松出一口气,慕容云随突然道:“你愿意带着丫头和我们去燕国么?” 莫非楞了一楞,许久才道:“你既早已生出了隐退之心,这次又何必非要来朱雀台呢?” 慕容云随微微一笑,道:“而举族迁移到大燕,并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办好的事。三年前云鹏便去了大燕接手那边所以的生意,如今基业已经稳固,北庸这边的生意商贸重心基本上已经转移了过去。但即便这样,也需要放弃北庸的矿脉、田产、盐井等大部分产业。田产庄子或许还可以卖出换成银子,可矿脉盐井等,却必须交归国库。这样巨大的利益损失,便是家族里的长老前辈们惧怕父亲的威名,也不会轻易同意。……”慕容云随顿了一顿,突然沉重道:“但是,慕容家族传承千年,必须继续长存下去。所以不能随意交给别人管理。” 莫非心中有些压抑的难受,他知道慕容云随肩上的担子沉重,却从未想过会如此沉重。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所以你要为族人争取时间?即便李柚已经容不下你了,你还是坚持以自己的安危换取家族的产业能顺利的迁移?三哥,你怎么这么傻?你可曾想过,你若有什么事,才是慕容家最大的损失!” 慕容云随感受着莫非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只是他神情依然平静,只是淡淡一笑,道:“慕容家还有云奇,还有云鹏。” 莫非摇头道:“云奇大哥擅长行军打仗,云鹏是商业奇才,但若让他们管家,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或者你愿意看到他们震慑不住整个家族,然后冒出一大堆慕容氏的旁支来争家产然后慕容家族如同许多千年大家一般四分五裂渐渐被朝廷收买吞并?”说道这里莫非突然身躯一震,猛的抬头看着慕容云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李柚……李柚他就是这么想的,对吧?他收买扶植慕容氏旁支的人阻止你的迁移计划,然后……一旦你死了,各旁支争夺家产,慕容氏必将大乱。那时朝廷再出手,一切顺理成章,朝廷也能获得最大利益,甚至吞并整个慕容氏……”莫非突然想不通的摇头,“不可能,大元帅虽然行踪不定,却终究还没有死,李柚怎么敢?父亲尚在,他怎么敢?” 慕容云随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莫非,很认真的道:“你在祁山别院的三年,父亲曾穿过一次书回来。那恐怕也是他最后一次传书了。父亲漂洋过海,不知去了哪个未知的大陆。”慕容云随露出自嘲的笑容,淡淡道,“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管好慕容家。其实一直以来,我不过是靠着父亲的余威罢了!” 莫非怔怔,突然很后悔自己会跟着来朱雀台。自己应该一棍子将慕容云随打晕直接拖去大燕的。什么慕容氏,什么经济利益的,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慕容云随的命。只要慕容云随活着,便是隐居山野又如何?唔,隐居前还是要偷偷藏上几万两银票的,至少可以衣食无忧的隐居嘛!莫非突然发现自己走神了,连忙狠狠甩了甩脑袋,“这里太危险了,不能再呆了!”莫非心中涌出强烈的念头,扯了慕容云随的手便走,一面走一面道:“走,我带你杀下山去!” ……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祭天大典(下) …… 慕容云随被莫非拉着便走,有些啼笑皆非,只是他尚未开口。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缓缓响起:“好大的口气!” 莫非一怔,蓦然回身,一步踏出,站在慕容云随身前。 是慕容蓝。 莫非又很多话想问慕容蓝。比如太后死前和她说了什么?比如既然她帮自己杀了太后却为何要回宫做郡主。只是她此时什么都不能问,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郡主,沉默片刻,再没有迟疑,抱拳一礼道:“末将参见郡主殿下!” 慕容蓝冷冷看着她,直言问道:“你是谁?” 莫非心中一惊,面色如常,道:“末将杨顺青。” 慕容蓝目光更是冰冷,厉声道:“杨顺青何时变成一名女子了?还不说实话,本郡主立刻将你拿下!” 莫非皱了皱眉。慕容云随已经捏了捏她的手心,对慕容蓝道:“她是我朋友。这里的事你不要管。大典只怕要开始了,去前面吧。” 慕容蓝此时虽然贵为郡主,但在她心中慕容云随永远是他的少主。对于慕容云随的话,她习惯了服从,即便此时她极为不甘愿,却只是皱了皱眉,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行礼告辞了。只是临退走前仍忍不住狠狠瞪了莫非一眼。 …… 被慕容蓝这么一阻,莫非也冷静了下来,自然知道要带着慕容云随杀出去是不可能的,她却并不松开慕容云随的手,而是对他说道:“带我去找李柚,我让他放你下山。” 慕容云随一皱眉。反对道:“不行,你忍心让丫头跟你回宫么?” “谁说我要回宫了?”莫非一抬手举起手中的剑,道:“放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放你,我杀了他!” 慕容云随一把摔开莫非的手。冷声道:“胡闹!你忍心么?或者你是想死!” 莫非一笑道:“他不知道我不忍心呀!待你走了,我取下人皮面具,他不会杀我。只是。你要将东蔷带去燕国,好好照顾,这辈子别让她回北庸。” 慕容云随语气更冷:“荒唐!你让东蔷过无父无母的日子?此事休要再提!” 莫非还待说话。却听一声悠远的号角在朱雀台上响起。 “呜……”祭天典礼即将开始。 慕容云随再不理会她。转身朝朱雀台走去,只是在绕出转角的一瞬,沉声道:“好好照顾东蔷!”身影便没入墙角消失不见。莫非无法,只好偷偷溜回羽林卫队伍中,只能心中祈祷一切顺利! 百官恭恭敬敬的跪于朱雀台两侧,李柚盛装华服,缓步走上朱雀台,一众文武大臣分作四排。列于李柚身后。羽林卫在内,护城军在外,将朱雀台严密包围保护起来。莫非看得头皮发麻。心想却是没办法带着慕容云随杀出去啊!只好混在羽林卫中,远远望着台上的慕容云随。 祭天大典有迎帝神、奠玉帛、进俎、献酒、撤馔、送帝神、望燎等七个既定步骤。 应着鼓乐之声。舍利庙里的大祭司念着祭文,皇帝燃香祷告请帝神,众官员三拜九叩,迎帝神仪式便开始了。 …… 典礼冗长繁杂,还没到献酒的环节,日头已经炽烈起来,莫非望见慕容云随的额头已经浸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不由得一阵烦闷,口中嘀咕道:“这鬼东西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只不过她的眼光很快从慕容云随身上移开,而是警惕的观察着朱雀台四周的情况。仪式过半,正是众人心神最松懈的时候,她却一点也不敢松懈。 大祭司将祭神酒敬献给了皇帝陛下,此刻,皇帝陛下要在百官中挑选两位,与他一同献酒。五年前元月祭天之时,是大元帅慕容霸秋与议政王李贤跟随。今年,会是谁呢?群臣静心凝气,没有资格的大臣们心中猜测着,而那些有资格的朝中重臣们虽然面色平静,心中却早已翻起巨浪,期待着太监能将酒盏送到自己面前。因为这祭天献酒所选取的大臣,不看资历权位,全凭皇帝的心情。谁能获得这份资格,那便等同是向百官甚至百姓宣告,他们是皇帝宠臣。这份荣誉,谁人能不心动。 在这种复杂而热切的气氛中,李柚俯身在礼官耳边低语了几句,礼官俯首,端着沉着的步伐,将两盏盛满酒的龙头酒盏端到了亲王李佳和慕容云随跟前。众人的眼中露出或是震惊,或是了然,或是艳羡的神色。慕容云随跟随李柚多年,建功无数,又是第一世家的家主,慕容霸秋大元帅的儿子,这两人中有他一份或者还在想象之中。可李佳,才回央都城不久,又未有太大功勋,竟然有他一份,可见荣宠之盛,实在无人能及。 慕容云随却一味的平静,甚至眼神中都没有荡出一丝波澜来,礼仪周全的接过酒盏,跟随在李佳之后行到皇帝身边。李柚居右位,正对玉皇大帝神牌位。慕容云随在二祭司的引领下走在居中的紫薇大帝神位牌。李佳面色庄重,则在慕容云随之左面对长生大帝神位牌。 青华乐章起,皇帝陛下跪受福、受祚、三拜、回拜位,行三跪九拜礼。慕容云随与李佳照例相随。身后百官再拜。 就在青华乐章奏响之时,莫非突然心生警兆,一股没来由的极度紧张危险之感袭上她的心头,她举目四望,朱雀台四周都是重重守卫的羽林卫和护城军,再往外便是葱翠密林,密林中也有唐子俊安排的人手巡逻,应该不可能混入刺客才对。莫非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了。 …… 第二拜结束,三人陆续起身之时,一片礼乐声之中,山下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保护皇上!”这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众人耳中,众人一愕之间,都楞住了。 莫非却听得清清楚楚,正是唐子俊的声音。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山林间响起一阵密集的兵器碰撞之声,伴随着阵阵尖利的清啸。 李柚双眼微眯,眼中寒芒迸射,丝毫没有胆怯之色,只是紧紧抿着唇,冷眼看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李佳神色始终没有变化一丝一毫,只是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李柚身前。慕容云随心中一动,望了一眼李柚的神色,只觉一阵心寒,面上不改,脚步却也没有移动分毫。 莫非再不犹豫,大喝一声:“护驾!”便当先往朱雀台上冲去。众人这才轰然醒过神来,群臣猛地里高声呼叫:“护驾!”“保护皇上!”吼声虽大,但冲向李柚的大臣却少,数百名大臣有的偷偷往朱雀台后退去,有的正眼神闪烁,不知该逃走还是该以命相赌,博一个忠臣之名。羽林卫却是在莫非当先带头下一拥而上,往李柚的方向疾奔而去。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只劲弩破空之声响起,一支明显啐了剧毒的利箭在阳光下闪着淡绿的光芒直往李柚飞去。 群臣大惊失色,惊恐之中再不顾的表现自己的忠诚之心,纷纷后退,朝朱雀台下摔去。 羽林卫们大惊,纷纷拔刀护驾。李柚的身影立刻淹没在众多羽林卫中往朱雀台下退去。莫非注意到,李柚望向疾速飞来的利箭,眼中只有冰寒披靡之气,丝毫不见慌乱。直到被众人拥着退向台下,也至始至终都没有往慕容云随的方向看上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死人,而不是他的重臣。 莫非心中冰冷一片,千万人慌乱一片,她却看得清晰。这破空劲弩,原本就是冲着慕容云随而去。可是,所有的人都在保护李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的慕容云随,他身影在朱雀台上显得那么孤独而冷清。即便他死了,所以的人都会以为是刺客失手吧?天下人也只会以为慕容云随公忠护驾吧? 千万思绪在一瞬间闪过,眼看利箭带着犀利的劲风,越来越近,莫非原本就是跑得最前的,所以离慕容云随也是最近的。当下二话不说,回身举剑,迎向利箭。她没有把握自己手中的这把剑能挡住那把带着可怕内劲飞来的毒箭,只是,她很肯定,那利箭断了自己的剑,再刺穿自己的身体,必定不会再伤到慕容云随。那边够了! “莫非!快走!”身后响起慕容云随的惊呼。 莫非全神贯注盯着飞来的利箭,眼中露出一丝血色,神情坚毅! “叮”的一声巨大脆响,利箭碰在莫非剑上,莫非顿时气血翻滚,猛的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被利箭所带的劲力带着向后滑去。一直撞入慕容云随怀中,又带着慕容云随退出数丈,撞到紫薇大帝神像,才止住退势。只是慕容云随经受撞击,也是一口鲜血喷出,顿时神情萎靡。所幸唐子俊给莫非的这把配剑不知是何材质,竟然没有被这样的劲弩震断。莫非一阵侥幸,拼力挥手挡开利箭,整个人脱离摔倒,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还没有等莫非回过神来,此时四周响起惊恐的惊呼,莫非抬头,只见一只碗口大小的翠绿圆球飞到半空,突然球体碎裂,数之不清的拇指粗细的殷红钢针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孔雀翎!”莫非惊呼出声,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这样大的手笔,这样的雷霆手段,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有谁?莫非当下二话不说,拼尽全力往后一扑,整个人扑在慕容云随身上,替他抵挡剧毒红针。 …… .(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魂断朱雀 …… 慕容云随虽然受了撞击,但毕竟大部分力道都被莫非抵挡,此时的他比之莫非尚有余力。孔雀翎在空中爆出数百只红色钢针他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被莫非扑倒。他知道时间紧迫,也不急细想,抱着扑在他身上的莫非,顺势翻转,便将莫非压在了身下。 “嗤嗤嗤嗤”无数武器没入身体的细响,无数尖叫惊呼,莫非都听不到,莫非只看着眼前这张苍白俊逸到仿似不是人间的脸庞,看着近在咫尺的莹亮眸子,脑子里“嗡”的炸成一片空白。 鲜血自慕容云随唇角滴落,落在莫非脸颊,莫非猛的一震,顿时反手抱着慕容云随,手指触及背心红色钢针,莫非的心顿时一阵剧烈的刺痛,她再顾不得什么,一把扯下人皮面具,抱着慕容云随喊道:“救命,太医,救命!救云随。李柚,你听着,若是云随死了,我陪着他死。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的女儿!”她的声音不算高,却含着不可抗拒的冷然决绝,而且足以让李柚听见。 已经处于重重保护中的李柚猛的止住了脚步,神色顿时复杂了起来。他踏出一步,看清莫非抱着慕容云随,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当即大手一伸,将李佳安排在他身边负责贴身保护的羽林军副统领木北抓到身前,阴冷道:“捉住刺客,一个不留,格杀勿论!”他的声音虽低,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之力。木北顿时浑身一颤,连忙应声,带着一众羽林卫高手朝密林投去。 李柚不顾危险,回身往朱雀台行去,阴寒愤怒的声音再度响起:“所有太医。上朱雀台,救慕容令公。慕容令公若是死了,你们全部陪葬!” “你为何要回来?为何非要以这种姿态回来?为何还敢来见朕?我的女儿?什么意思?你还想骗朕些什么?朕倒要看看。你做了这些事,要怎么给朕一个交代!”李柚脚步向前,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越握越紧。 …… 慕容蓝身为女眷。一直在朱雀台下,突变陡生,她见李柚被众人护卫,唯独慕容云随孤零零站在一旁,不及退走,当下便往台上冲去,要去救人。只是走到一半,便被人从身后狠狠一个手刀击在后颈。晕了过去。袭击她的正是李佳安排在慕容蓝身边时刻保护她的人,慕容蓝紧张慕容云随,怎会不在李佳算计之中。那人见慕容蓝二话不说便往台上冲去。也不劝说,立刻便将她击倒。抱着她退到李佳身旁。 慕容蓝毕竟是习武之人,只晕倒片刻便清醒过来,只是醒来时已在重重保护之中,还倚在李佳怀中,也正是孔雀翎爆开之时。她也顾不得和李佳理论,当即不顾一切便要往朱雀台上跃去。李佳拦之不及,见孔雀翎爆开的红针往慕容蓝身上飞来,大惊失色,不及多想,一跃而起,身子往前一送,将慕容蓝撞到在地,顿时一枚红色钢针没入他的胸口。李佳一口鲜血喷出,摔在地上。 慕容蓝大惊,一把将李佳接住,看着李佳瞬时苍白的脸色和嘴角嫣红的鲜血,心神顿时慌乱,怔怔不知该做些什么。 李佳见慕容蓝没有受伤,立时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没事就好了。” 慕容蓝心下一阵难过:“李佳,是我累了你。你这个傻瓜!”说道这里,脑子里经不住闪现李佳自回央都三年来对她种种体贴纠缠,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落,口中只喃喃道:“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她没有像莫非一样呼救,因为她跟了慕容霸秋多年,很清楚孔雀翎的威力,孔雀翎之毒,虽不是见血封喉,却无人能解!便是让所有太医陪葬,也是枉然。 李佳见她这副模样,顿时觉得赔上性命也是值得的,柔声安慰道:“你没事就好!我这条命本就是拣回来的。你别难过。你这样抱着我,我很高兴……”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眼皮越来越沉,仿佛无比困倦,便要睡着。 “少主要死了,李佳也要死了。”慕容蓝知道是毒性开始蔓延,只要中毒的人一睡着,便不会再醒过来。待毒血侵入心脉,中毒之人便会死亡。慕容蓝手足无措的抱着李佳,瘫软在地。口中喃喃道:“李佳,你别睡,你说要带我去塞外的,你说要带我看最美的格桑花,李佳……” …… 此时树林中打斗声渐渐小了,李柚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并不担心刺客,因为他很清楚刺客只能发动一轮攻击,然后在上万羽林卫和护城军的包围下,在唐子俊的牵制下,只有死路一条。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羽林卫打扮的莫非,眼神变幻不定,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莫非却看也没有看李柚一眼,她紧紧盯着地上平躺着的慕容云随,盯着周围围了一圈的太医,心情极度紧张,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当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跪倒在李柚面前,祈求皇上饶命时。她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推开太医,踉跄跪地将慕容云随抱在怀里。起身欲走,尚未站起,浑身一软,却又跌坐在了地上。 慕容云随一张惨白的脸,嘴角溢出丝丝的血痕,靠在莫非的臂弯中,他神识已然有些混沌,只是强撑着没有睡过去。一身月白色的锦衣华服已被鲜血浸得透湿,在阳光下闪耀着妖异而夺目的光彩。他见了莫非的样子,心下一阵难过,柔声道:“别难过,我……”话未说完却又突然闭上了唇,一丝丝血从唇角浸出! 莫非眼泪顷刻而下,轻轻拍在慕容云随背上,慕容云随身体微微一震,“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莫非失声哭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强忍,还怕我见了你的血更加担心么?” 慕容云随深邃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光芒,咳嗽了一声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莫非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慕容云随脸上,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摸出大大小小十余个小瓶子,全是从春香婆婆和唐子俊那里搜刮的各种丹药,口中喃喃道:“大补散,红花露,银翘丸,金疮药,凝神丹,首乌还神丹,血参返气丸,承仙蜜……用什么,什么才能解孔雀翎的毒?要用什么呀?”药瓶散落一地,莫非失声痛哭起来。 慕容云随一阵心酸,虚弱的伸出手握住莫非慌乱去拣药瓶的手,柔声道:“没用的!你知道,没用的。” 莫非无意识的摇着头,突然冲着密林大呼起来,“唐子俊,你杀完人没有?你还不滚出来,慕容云随要死了!唐子俊,你快出来!”密林中没有任何反应,莫非不管不顾的叫道:“唐子俊,救人啊!求你了,你快来救云随!” 李柚再也忍不住了,心中怒潮狂涌,一脚踹开跪在脚下忐忑不安的御医,上前一步,寒声道:“莫妃,别闹了!跟朕回宫去!” 回答李柚的,是一个冰寒刺骨的眼神,眼神中有愤怒,有怨毒,还有深深的绝望。李柚猛的顿住了,看着莫非望向他的眼神,再也踏不出一步,只觉心里憋得极为难受。“她这样恨我?她为何这样恨我?她知道什么?我做错了么?不,我没有错……”李柚看向虚弱无比的慕容云随,心中出现一丝挣扎,却很快被压了回去。 慕容云随眼神又亮了一亮,却又黯淡了下去,突然咳得十分厉害,大口大口咳出的血狠狠的刺痛了莫非的眼睛。好容易平复了咳嗽,想抬起手来,却终归没抬上来,明明连说话都吃力,却还竭力保持从容的样子,淡淡道:“你,你别哭。” 莫非不再理会李柚和满地乱滚的药瓶子,两只手都抱着慕容云随,深深瞧着他的眼睛:“三哥,你要死了,对不对?” 慕容云随身子一僵,闭上眼睛,道:“终于可以放下了。放下云溪,放下你,放下云鹏,放下慕容氏……即便我没有做得很好,也可以笑着去见娘亲和二哥了……” 莫非心中剧痛,怔怔望着他。 那一刹那仿如亘古一般绵长,慕容云随猛地睁眼,喘着气道:“突然,觉得很轻松……”他顿了一顿,缓缓道,“莫非,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自你出七秀入我慕容府的那一刻,我便一心一意当你是我的妹妹。入宫之事,因为云溪,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一直有愧于你,特别是看你过得不好之时,我更是心如刀绞。如今我要死了,希望你不要再怪我。希望你带着小东蔷好好活下去!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我!你若是要忘了我,你若敢……”声音却慢慢沉了下去。 莫非全身一颤,泪水扑簌簌而下,放声大哭,哭道:“你……你说这些疯话做什么……”她见慕容云随就要睡去,忙拍着他的脸,哭道:“三哥,你不要睡,我不曾怪过你!云随哥哥,你听见了么?” 只是这些话慕容云随已经听不到了,随着毒血流动,慕容云随即便意志再坚定,也不能再坚持,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 。(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七秀圣药 …… 唐烈以唐风儿为人质,突然现身,扔下重伤的唐风儿故意在唐子俊面前遁走,引唐子俊追入一个包围阵法之中。 从高喝示警,到劲弩横空,再到孔雀翎现实,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唐子俊被唐烈为首的十三个黑衣人团团包围,一时间他根本无法突围支援。四周的羽林卫也无法立刻赶到。 这十三虽然武功参差不齐,但配合默契,布成一个圆形阵法,以唐烈为核心发动进攻,唐子俊碎月刀连连发出,片刻间竟然也无法突破。这十三人极有针对性的进攻防守配合,分明很熟悉唐子俊的武功套路,拼着同伴的性命不顾,也要叫唐子俊无法脱身。 直到莫非凄惨的呼救声响起,唐子俊才杀了七个黑衣人。此时已有羽林卫和护城军追杀而来,将剩余六人通通包围。唐子俊听闻莫非惨呼,已猜到慕容云随必定中了孔雀翎之毒,顿时双目通红,血色陡现。他却并不急着回去救治慕容云随,而是内功心法心眼提升至极致,拼着大损修为,祭出碎月刀,唐门镇派绝学慑魂月影顿时发出。 唐烈的脸色终于变了,当他看见唐子俊的眼睛变成血红,他的脸色便已经变了,可惜一切发生的太快,唐子俊的动作只在瞬息完成,他根本来不及退出一步,便觉眼前金光一闪,身子陡然一僵,他没办法看见眉心没入只剩下刀柄的碎月飞刀,他没办法说出一句话,他脑海中只来得及闪现一个念头:“疯子,这人是个疯子!竟然宁愿损耗十年寿元。大损修为,竟然敢使出摄魂月影也要立时斩杀自己……”只是他的心念尚未完全,便已经直挺挺的往后跌倒,气绝身亡。 堪堪围在周围勉强支撑的五个黑衣人被摄魂月影内劲波及,只觉得气息窒滞。对方内劲竟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又如是一堵无形的高墙。向自己身前疾冲,顿时口吐鲜血,瘫软在地。 羽林卫和护城军的人已经冲了上来。他们虽然早听闻唐子俊的威名。却从不曾在战场上见过他的风姿。此时见他出手,都觉得一股冷厉冰寒的狂暴气息扑面席卷而来,冲在前面的众人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情不自禁运气抵抗。再回头看时,见唐子俊瞬息便斩杀那决定高手唐烈,又将五个黑衣高手震瘫在地,不由都惊得一阵胆寒,望向唐子俊的眼神敬佩之中更带着莫名的惊惧。唐子俊目光扫过。皆是一个激灵。当首的羽林卫队长连忙指挥着众人前去将五人擒住。 唐子俊暗暗运气压制了翻滚的气血,再不犹豫,转身往朱雀台掠去。 便在唐子俊飞身离去之时。木北带着一众羽林卫赶来,口中呼喝道:“皇上有旨。刺客杀无赦!”顿时他身后隶属李佳的那一众羽林卫如狼似虎的扑上去,不待有人出言,挥刀便将五人尽数杀了。 这一举动顿时惹得先到的一众羽林卫和护城军一阵嘀咕。先前指挥抓人的羽林卫队长脸色微微一变,心道“打架怎么不见你们,抢功倒是跑得飞快。若不是唐统领,你们倒是试试杀无赦去!只怕是你们被杀无赦!”只是对方是皇上身边的近卫,又是正得宠的李佳的人,这些话他却也不敢说出口来。只想着皇上若问起,自己一定要秉公直言,为唐统领争一份功! …… 唐子俊飞快到了朱雀台,也不及向李柚见礼,径直到了慕容云随身边,见慕容云随已然晕倒,满地散落了十余个小瓷瓶,顿时心中一寒,自怀中摸出一只黑色瓷瓶,取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蹲下身来,沉声道:“将他扶起坐好!” 莫非正自哭得慌乱无助,见了唐子俊,便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听他吩咐,便连忙抱着慕容云随的身子坐好,让他倚在自己身上。唐子俊略一犹豫,运气内力将淡绿药丸捏碎,送入慕容云随口中。 莫非见他的动作,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紧张的问道:“你给他吃的是解药么?他有救了,对么?” 李柚闻言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却只是抿着唇看着唐子俊没有说话。 见唐子俊有些木然的摇头,莫非心中一阵惶恐,李柚唇边却是浮起一丝冷笑。莫非抱着慕容云随,愣愣半晌,才道:“那你给他吃的什么?你说过有你在,他不会有事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说道最后一句,莫非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此时木北已经来回报,刺客三十七人,尽数歼灭。文武百官见李柚在朱雀台上没有离去,又见李佳和慕容云随都受了重伤生死不知,百官和羽林卫中也有近百人身中钢针,都是心中惶惶然,不敢离去,也不敢出声。陡然听闻莫非尖利的声音,不由都是身子一颤,一阵心惊。 李柚眉头紧皱,再也不能忍受莫非这样胡闹,冷峻的对莫非道:“不要胡闹,回宫再说。朕,自会想办法救慕容令公。”见莫非丝毫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盯着唐子俊,李柚便对木北道:“带娘娘回宫!”木北应了声是,正要上前,莫非陡然厉喝道:“滚,否则,我杀了你!” 木北一惊,顿时止步,踌躇不前。 李柚双眼微眯,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莫非回给他的只有浓浓恨意的眼神,冷声道:“莫非求死!你干脆将我也杀了罢!”说着根本不理会李柚霎时苍白的脸色,对着唐子俊道:“你给他吃的什么?有什么办法救他?” 唐子俊淡淡道:“是七绝散,只能暂时压制孔雀翎的毒性,若是一个月之内不能解毒,两种毒素一齐爆发,云随必当立时殒命。” “七绝散!”莫非的心已经麻木了,只觉得慕容云随的心跳在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平静,就这么静静地沉睡过去。莫非紧紧抱着慕容云随的身体,失神的望着远方,云天浩渺,眼前的山静谧而深沉,仿佛可以包容整个世界。微风拂过木墨菲的脸庞,撩乱了她的头发,她在慕容云随耳边轻声低喃:“云随哥哥,你不要死!莫非一定找到救你的方法!”说着又自顾喃喃自语道:“还有一个月时间,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 寂静中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七绝散,还有么?” 莫非猛的抬起头来,一个憔悴的面容引入眼帘,是慕容蓝。她静静的望着唐子俊,语气十分平淡。 唐子俊从怀中摸出那只黑色瓷瓶,扔给慕容蓝。慕容蓝结果瓷瓶,淡淡道:“多谢!”便旁若无人的走回李佳身边,喂他吃下一粒。随后将李佳交给他的亲卫,对他说道:“送到郡主府,本郡主亲自照顾。”说完她站起身来,走道莫非身旁,望了慕容云随一眼,对莫非道:“将少主送去郡主府吧。” 莫非从她的话中听出一丝玄机,连忙问道:“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们?” 慕容蓝略一沉吟,道:“时间本来是来不及的,但若有一个月时间,那便没有问题了。”说完附在莫非耳边道:“春香婆婆手上有一种七秀圣药,叫做九转还魂丹。若能求得那药,便能救他二人。只是,那药丸,只有两颗。请你,一定要两颗都取来。” 莫非大喜,轻轻将慕容云随放平在地上,十分郑重的对唐子俊道:“请你照顾云随!”说着便朝李柚走去,站在李柚身前,望着眼前这张曾让她魂牵梦绕的脸,莫非心中一阵酸楚,千言万语,最终一句也没说出口,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盈盈拜倒,道:“请圣上隆恩,赐臣妾日夜过城通关的令牌!臣妾感激不尽!”说道这里,她突然直起身子,压低了声音,附在李柚耳边,道:“我们的女儿,叫东蔷。下个月,便两岁半了。臣妾下次回来,定然带她来见皇上!” 李柚眼光一阵闪动,心中又恨又怒,却又发作不得。他看了慕容云随一眼,又看了李佳一涯,最后目光落在莫非脸色,从怀中摸出一个纯金的令牌,扔在地上,冷声道:“你好自为之!”言罢转身便往台下走去。 莫非拿了令牌,再不迟疑,郑重的看了慕容蓝一眼,转身便朝山下奔去。 只是刚刚走出两步,便被唐子俊一把拉住:“你要去哪里?” 莫非没有丝毫迟疑,道:“七秀!” 唐子俊和春香婆婆研药数月,也知道七秀圣药的存在,猜到了她的想法,沉声道:“我去!” 莫非道:“云随回到郡主府之前,容易生变,除了你没有人能保证他的安全。还有东蔷……”莫非略略一顿,道,“时间紧迫,我先去七秀找春香婆婆,待你将云随安排好,再来接应我!拜托!” 唐子俊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了。 莫非一笑,握紧手上金牌,迅速朝山下奔去。 …… 。(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十年事,一朝明 …… 北庸六十八年十月初十,刺客唐烈于东山朱雀台刺杀皇帝,中书令慕容云随、亲王李贤舍身护驾,功在社稷,特赐封李佳为“和谨亲王”,赏五百户,黄金一千两,良田一千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赐封慕容云随为“太傅”,官居正一品,赏黄金一千两,良田一千顷。反贼唐烈一干人等就地阵法,云麾将军唐子俊护驾有功,特赐封“辅国大将军”,官居正二品,赏黄金五百两。 …… 央都城,郡主府。 “啪”的一声,唐子俊将圣旨扔在地上,转身便朝院子里走去。李柚这份圣旨真是来得及时。且不提李佳和慕容云随生死不知,只管一番封赏。特别是对自己的封赏,给一个“辅国大将军”的虚职,便夺了羽林卫的实权。唐子俊只觉得心寒,脚步越走越快,“李柚啊李柚,竟然对我也不放心!我若要杀你,便是千军万马,又如何能拦我!” “啊!”的一声惊呼响起,唐子俊出院子时神情有些恍惚,正好被一个端着药碗进院子的小丫头撞了个满怀,手中的碗碟往地上跌落而去。小丫头大惊失色,闭上眼睛等着听碗碟碎裂的声响,过了半晌,依然悄无声息,小丫头试探的睁开了眼,却见唐子俊右手托着托盘,托盘上正是药碗,碗中的大半碗药汤竟然连一滴也没洒到地上。 小丫头双手捂唇,两眼放光盯着唐子俊,露出难以抑制的仰慕和崇拜。这样瞬息之间,唐子俊不经意展现的这一丝实力,对这样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来说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怪会失神了。 唐子俊心情阴沉,表面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习惯性的邪邪一笑,将手中托盘又往小丫头面前递了一分。问道:“给谁送药?” 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刷的通红,战战兢兢接过托盘。结结巴巴的道:“奴……奴婢……给郡……郡主送药……” 唐子俊眉尖微微一皱,道:“郡主病了?” 小丫头连忙摇头,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郡……郡主研制的药。给……给令公大人和亲王殿下服用的……”小丫头已经恢复了几分正常。不再那么惶恐了。 唐子俊微微点一点头。他也知道慕容蓝是春香婆婆的传人,虽然可能不能解孔雀翎的毒,但控制七绝散和孔雀翎的毒性相互牵制,延迟发作时间,相信对慕容蓝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他又朝着小丫头微微一笑,道:“还请姑娘转告郡主一声,我在前厅候她,有事商议。多谢!” 面对唐子俊如春风般的微笑。小丫头毫无抵抗力的眼冒桃花昏昏沉沉含笑而去。 …… 半晌,慕容蓝满脸倦色的来到了前厅,见唐子俊正好整以暇的喝茶。愣了一愣,才轻轻唤了声:“唐……将军。”此时的慕容蓝。面对唐子俊,竟然有些微的尴尬。她在李柚面前说出非唐子俊不嫁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可在朱雀台上,李佳为了救她连命都不要,她也不是不感动。当日唐子俊送慕容云随回了郡主府,便一直没有离开,但两人单独见面,这还是几日来的第一次。是以,她此刻,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子俊仿佛也感觉到气氛的怪异,轻咳两声,也不再废话,有些突兀的直奔主题,说道:“圣旨相信你也知道了。只怕不用两天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慕容蓝却丝毫不觉得突兀,只是点了点头。她猜到唐子俊要说什么,但她只是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唐子俊捕捉到她的神情,微微有些不忍,最后狠一狠心,眼中寒芒一闪即逝,说道:“我再也信不过李柚了。我要带慕容云随回芙蓉城。” 慕容蓝的神色微微一涩,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唐子俊轻叹一口气道:“慕容蓝,你和我一起走吧。将李佳送入宫中,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慕容蓝听出唐子俊话语中的一丝关怀担忧,不由心中一暖,蓦然抬头望着唐子俊的眼睛。 唐子俊微微侧目避过她的目光,道:“你和慕容云随必然知道一些皇帝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对么?皇帝能不惜代价安排人刺杀慕容云随,说不定哪天也能把你杀了。不对,或者说,若不是李佳,你已经死了。” 慕容蓝神色一黯,淡淡道:“我并不知道他们安排了阵法牵制你,让人有机会发动孔雀翎刺杀少主。”唐子俊知道慕容蓝口中的他们是指李柚和李佳。 唐子俊沉默了很长时间,冰冷的盯着慕容蓝,突然问道:“为什么?” 慕容蓝身子微微一颤,他知道唐子俊问的什么,他要知道李柚这么心急不顾一切要杀云随的原因。可是,慕容蓝的声音有些低沉的道:“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何况,这样的事,不知道总比知道的好。” 唐子俊的语气毋庸置疑的坚定:“我要知道!” 慕容蓝沉默了。 唐子俊并不催促她,而是静静的喝着手中的一碗茶,他喝得很慢,甚至茶凉了,他也丝毫未觉。 慕容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道:“其实,大将军莫毅灭门案……是皇上掌控军政大权的第一步棋。议政王李贤、大元帅慕容霸秋、大将军莫毅,本是平衡的三角,但这三人,掌控了北庸近七成的兵力。”唐子俊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身子陡然一僵,但他并没有打断慕容蓝,而是右手隔空一挥,敞开的窗户顿时合了起来。 慕容蓝继续道:“那时,皇上才不过十六岁,他手上只有一干文臣,没有兵权,该怎么办呢?于是,皇上便微服到天策府、芙蓉城慕容家以及莫大将军府走了一圈。这一圈走下来,竟然带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回宫。” 唐子俊心中越来越冷,失声道:“是莫名?” “没错。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明妃娘娘。”慕容蓝神色平静,眼神中却难掩悲伤之色,“因为明妃娘娘的宠爱,莫大将军连连晋爵,甚至皇上打算让莫大将军接手一部分天策府的势力。一切,按照皇上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只可惜……” 唐子俊声音很冷,“只可惜莫将军看穿了皇上的心思,毅然辞官隐退。” 慕容蓝道:“所以皇上没有办法,只好在莫毅将所有兵权交到慕容大元帅手中之前,灭杀莫家。” 唐子俊冷哼一声,寒声道:“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李柚,你从带着莫名回宫的那一刻起,便要让她举族灭亡么?” 慕容蓝也忍不住叹气,若是莫毅接受了皇帝的安排,接手天策府的势力,便是皇帝不杀他,李贤也万万容不得他。可一旦退走,若将手上的兵力尽数交给慕容霸秋,那天策府再无和慕容家抗衡的实力,那这天下,到底是慕容家的天下,还是李家的天下?难怪皇帝忌惮。 李柚微服私访,早知道慕容府与莫家世代交好,先是借着天策府之势灭莫家,再借慕容霸秋之势灭天策府,这样一来,天下兵马便有六成以上尽在他的掌握。而慕容霸秋心思清明,借势而退,漂洋出海,兵马大权几乎尽数回归李柚之手。这是怎样的心机。 唐子俊却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李柚已经掌握了绝对的兵权,为何还要急于杀死慕容云随?这不是李柚善于忍耐谋划的行事作风。 慕容蓝听了他的疑惑,微嘲一笑,道:“我猜,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来,对付慕容氏势在必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因为,皇上再掌握了军权和政权之后,还需要大量的银子!而国库一年的收入,不及慕容氏矿脉或是盐运一项!二来,有些事,李柚不想某些人知道。”慕容蓝苦笑,“李柚果然很在乎她啊,为了她,竟然不惜这么大的手笔。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本该在七秀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朱雀台,便是我也没有想到。” 唐子俊猛的站起身来,冷声道:“你是说,李柚早就知道莫非的身份,并且,为了不让莫府灭门案的真相被查出来,宁愿看着自己的母后为自己替罪而亡,甚至不惜提前动用一些力量,杀死慕容云随!只是为了,莫非?” 慕容蓝脸色露出讥讽之色,淡淡道:“你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李佳,我早就死了。”这三年来的无数次暗杀,她都知道,她也知道李佳为何三天两头的守在郡主府,那是李佳和李柚之间的抗争。李佳既忠于李柚,又不愿意让自己出事,于是,每次都是以身为盾!这一次,终于出事了。 唐子俊想起杏花村那一夜惨死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陡然冰凉,忽而又仿佛沸腾起来,他眯起了眼,浑身已经抑制不住散出浓烈的杀气。自己这些年,竟然一直在保护灭了杏花村的仇人!? …… 。(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七七门主,莫非借道! …… 慕容蓝感觉到唐子俊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阴煞之气,她心神大震,感觉自己在这股威压之下都有些心惊胆颤,连忙扯住唐子俊的袖子,柔声唤道:“唐子俊!” 唐子俊身子一僵,猛的收拾心神,顿时满屋子的浓烈杀气不翼而飞。唐子俊终于明白李柚为何要夺了自己羽林卫统领的实权,只怕自己和慕容氏一向亲厚,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自己越是强势,他便越是忌惮。他有些讽刺的想着,若是自己站在李柚的面前,告诉他,自己就是杏花村那个逃掉的小牛,他会有何种表情?只是,在见李柚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唐子俊微讽一笑,拍了拍慕容蓝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低声道:“答应我一件事。” 慕容蓝毫不犹豫的点头。 唐子俊见她的模样,神色略缓,道:“此时千万不能告诉莫非。当务之急,是先救李佳和慕容云随,待而人解毒,我自会去找李柚。” 慕容蓝一愣,突然幽幽问道:“你为何要对她那般好?”唐子俊一愣,还没有回答,慕容蓝已经笑了起来,道:“放心吧,我若是要告诉她,又何必等到现在。你也知道她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微微一顿,道:“我们和你一起回芙蓉城!” 唐子俊微微一愣,问道:“你们?” 慕容蓝颔首道:“是啊,我,李佳,云随还有东蔷。跟着你回去。回芙蓉城,回慕容府。” 唐子俊有些回不过神来,“为何要带李佳回芙蓉城?你是在引狼入室么?” 慕容蓝微微一笑,道:“不过是拖着一只昏迷将死的狼入室罢了。我总不能丢下他不管。放心吧,李佳那边的事。我来处理。皇上和芙蓉城那边,就交给你了。” 唐子俊一听闻“皇上”二字,脸色陡然冰寒起来。说道:“没什么好处理交代的,若是做了决定,便马上去收拾。我们即刻出发。我已传书慕容云奇。他自会回芙蓉城与我们会和。待安顿好了云随和东蔷,我还有事要办。” 慕容蓝也不犹豫,立即吩咐管家准备马车用度,自己则是回屋收拾了一大堆药材,二人带着东蔷小丫头和两个跺一跺脚便可让北庸朝晃上一晃的昏迷之人,启程往芙蓉城而去。 …… 七秀的山水很美,扬州城西这一大片天然山水园林,即便是入了深秋。依然是青山绿水,碧瓦飞甍、雕梁画栋、飞檐翘脊、古意花香。没有深秋的萧瑟之气,柔美中却自带一股不屈之气。 七秀山门前。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下,一条扭曲的石阶小径上。走出十来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一出门便笑着和守夜的师姐妹们打招呼,山门外站了一夜的弟子们见她们,都笑了起来,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一面交接令牌,一面说笑着,甚至有人揉着肚子问起了今儿的早餐时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七秀山门前的弟子们顿时紧张的严阵以待,那一人一马在快速靠近山门时,一股肃杀之气也随之席卷而来。守在山门前的弟子们脸色都有些发白,却没有一个退开,反而拔剑在手,随时准备出手拦截这个胆敢硬闯山门之人。 此时,马上之人放了一只响箭。是剑秀内门亲传弟子的火信。一众守卫弟子一见火信,顿时不敢阻拦,慌忙退出几步,让出道来。 一众弟子只看见一个绯红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奔驰而来,但他的速度快到根本无法停止战马,于是众人只见,那绯红身影如一道闪电一般,斜斜里从马上飞掠出来,纵身落在石阶小径上,也顾不得那失去控制的快马却是依旧急急往前奔去,直撞在山壁上。那红衣身影便飞也似的朝内门而去。只余一众弟子看着重伤昏迷的马儿瞠目结舌。 …… 莫非的胸膛急促的起伏,她,从央都城夺马出城,向着东南方向斜插而来,许久不曾休息,完全凭仗着一股意志强行支撑自己疲惫至极的身躯。此时终于到了七秀,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她可以松懈的时候,她要求药,还要拿着药赶回去救慕容云随,两种剧毒在慕容云随体内,多呆一刻便对身体多一份伤害,就算能在一月之期解毒,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甚至有损寿元。 一路骏马狂奔,冰冷强劲地秋风,如刀子一般呼啸击打在莫非的脸上,她眸里透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寒冷。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时间,还是时间,只是时间。身下地骏马蹄如踏云,气如奔雷,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在山林间的官道上疾驰着,一路穿山破雾,四天四夜踏溪乱月,直奔扬州。整整四天四夜时间,莫非除了在最靠近官道的驿站换马停留,摸出腰畔的清水皮囊补充了些许水分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天色刚刚破晓,莫非高举着令牌喝开城门,横穿半个扬州,抵达七秀! 从央都到扬州,便是不停换马疾驰,也至少需要七天时间,而莫非,既然只用了四天时间,赶到了。 莫非已经拼命了,她地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几十个守门弟子,除了见到火信之时闪身让开,根本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只有看着那一马撞山,一人绝尘,狂奔而去。 莫非要珍惜每一秒时间,所以他当然不会等待什么弟子通传,不论七七是不是和她有过节,她都不会去冒这个险,更不会在此耽搁任何时间,她只有一个目的,在最快的时间找到春香婆婆,拿到圣药。其余的,她都不在乎。 守门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久久说不出话来,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指着红影消失的方向,失声道:“那人是去温泉后山禁地!快禀告门主。” …… 柳妈看到破门而入身上红色衣衫已经破落到不像模样的莫非,惊得张大了嘴。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莫非已经旋风似的刮过她的身边,“砰”的撞开春香婆婆那间厢房的木门,里面空空如也,莫非猛然回头,看着快步跟上来的柳妈,哑着嗓子道:“春香婆婆呢?” 柳妈见莫非满眼血丝,嘴唇干枯,脸上也尽是黄土,便是眼睫上也糊了一层,心知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下也不多问,忙道:“药秀新入门的小师妹很有几分才华,春香婆婆半年前便回了药秀,说是要亲手调教……” 莫非不等柳妈说完,转身便冲出院子,犹如一只离弦的箭头,直直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柳妈追出几步,焦急道:“我话还没说完呢!小莫儿……” 只是莫非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后山密林之中,听不到柳妈的话了。 …… 在走出后山山门的那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莫非面前。 七七一脸沉静,目光如水,淡淡看着不远处疾奔而来的人,不过待她看清楚莫非的脸后,她平静如水的眸子不禁起了一丝涟漪,她微眯着眼掩去那丝涟漪,淡淡道:“是你!” 莫非知道自己不是七七的对手,她闭目沉默了片刻,当她睁开眼睛时,已经掩去眼中某些情绪,她极诚恳的道:“七七门主,莫非借道!” 七七面色不改,眼眸里的冰寒愈来愈盛,道:“莫妃娘娘来七秀,可有旨意?七秀之地,也不是可以等闲乱闯的。” 莫非将手上的金牌往前一递,道:“请让开。” 七七见莫非这副狼狈的模样,又知道她一直没有回宫,料定她没有宫里的旨意,不意她竟然拿出御赐金牌,心中微微有些恼怒,身子却依然俏丽山门不动,淡淡问道:“所为何事?” 莫非右手已经偷偷扣了一枚唐子俊送她的霹雳弹,口中却是认真的回答道:“我去药秀找春香婆婆有事!” 七七一愣,忽而露出恍然之色,随后眼中讥讽之色一闪而过,不再言语,微微侧身,竟是让开了道路。 莫非赌着七七不敢明目张胆杀死自己,她若再不相让,已经做好了以霹雳弹炸出浓烟恶臭,借机逃走的打算。哪里知道七七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自己过去。她微微一愣,只是时间急迫,如同山火已经烧到了眉毛,她不再多说任何一个字,深深地吸了口气,顿时往春香婆婆的琼花小院迅疾奔去。转瞬间消失在了七七的视野之间。 七七望着莫非消失的方向,冷声道:“你竟然不知道么?这么急着来找她,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若是你知道春香婆婆已经病故,该会是如何精彩的表情呢?本来我还后悔不该急着揭穿你的身份,乘着你身边没有那个姓唐的,随时可以杀了你,不过现在,我倒是很期待看见你的表情啊!”七七的唇角浮起一抹笑,如春花绽放,无比绚烂柔美。 …… 。(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蛊毒 …… 这个时节,在七秀琼花小院楚楚绽放的并不是琼花,而是可以入药的桂花和菊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以往这个时节,春香婆婆都是在前院里专心的摘着刚刚盛开的菊花,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手臂间跨着的篮子里。 莫非红衣破落的冲进了琼花小院,却并没有看见春香婆婆的身影。满屋满院的素白绸带和素白灯笼刺得她的眼睛生疼,与她那一身破落的红衣,满身的黄土,形成鲜明的对比。 莫非撞门的声响很大,却没有人回头看她,因为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片死寂,伴随着透着强烈死亡意味的一片死寂。 一路以来没有丝毫犹豫的莫非,愣住了,随着而来涌上她心头的,是强烈的恐慌! 莫非缓缓移步到紧闭的屋门前,颤抖着手抬起,将要碰到木门时,陡然止住,随后又握紧了拳头,再松开拳头时,猛的一掌击在门上——门开了! 莫非的心狠狠的紧了一下,房间是空的,房间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靠西面是整整一座格架上再也看不见各种各样的瓷瓶和药材,入眼只有一方巨大的白布遮挡一切。莫非眼中爆出两抹寒芒,难道春香婆婆出事了? 莫非转身而出,强撑着身体猛的一步踏在二十四桥上,借力生生地直飞而上,轰的一声,势若惊雷,像一只受惊的红鸟,直朝药秀弟子所住的三进大院狂奔而去,震起一地尘土,数片落叶。 莫非的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慌张,“春香婆婆。是弟子们怕你没人照顾才求着你到大院里去住了吧?春香婆婆,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她此时担心的,不仅仅是慕容云随,还有春香婆婆,虽然她一直知道春香婆婆的身体不好。可她不好了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好好的么!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正在大院里各自忙碌的弟子们听到了木门碎裂的声音。然后看到了一个破烂肮脏的红衣女子快速冲了过来,看到了一张绝美而肃杀的脸,看到她衣阙卷起的落叶还没有落下。她已经随手抓起一个弟子。冷声喝问:“春香婆婆呢?春香婆婆在哪里?” 弟子中忽然发生了躁动,药秀弟子多数都是不会武功的,面对这样突然而肃杀的场景,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发出了惊呼,而被莫非抓住衣襟的那个女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却强咬着唇,没有说出一个字。 弟子中有大胆的上前一步喝问道:“你是谁?竟敢擅闯七秀?”没有人会想到,面前这个衣衫褴褛一身杀气的红衣煞星。便是三年前那个随时挂着和善笑意和她们打招呼的莫妃娘娘。 “放开她!”一个一身素白麻衣的女子排众而出,夷然不惧的望着莫非,冷声喝道。 莫非看见这个女子。顿时松了手,扑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颤声道:“蔓儿师姐,你……,你为什么穿成这样?你……”莫非突然想起来什么,猛的回目四望——所有的药秀弟子,都是一袭素白麻衣,刺得她双目生疼,她摇着头,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们为什么穿成这样?春香婆婆呢?我要见婆婆!” 直到此时,一众弟子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憔悴破落的煞星竟然也是七秀的弟子,眼中均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纷纷猜想:不知道是哪一秀宗门的弟子。 被莫非抓住肩膀的女子正是伺候在春香婆婆身边的蔓儿。她此时才认出莫非,心中吃了一惊,又有些心酸,心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莫非的身份,连忙让众弟子都离去,才转头的看着莫非,眼眶一红,声音有些哽咽道:“师父已经驾鹤西去了……” “死了?”莫非身躯一震,愣了许久,十分艰难地退出几步,低低喃喃道:“不会的,你们骗我,婆婆好好的,怎么会死……” 蔓儿没有说话,只是低泣。 “春香婆婆确实已经仙逝,你便是自恃身份尊贵,也不该来此扰她的弟子,你如此做,叫春香婆婆地下有知,如何安心?”莫非身后响起一个极平淡而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蔓儿已经躬身行礼,莫非却没有回头,因为她此时浑身冰寒,从脚趾尖儿凉到头发尖儿仿佛要结出冰块一般。她知道来人是七七门主,并不想见到七七。她甚至连皱眉的动作都不想做,心中升腾起的无限悲伤伴随着几日来身体的极度疲惫,已经要将她击倒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七七见莫非并未说话,面色更冷了几分,寒声道:“你硬闯七秀,究竟所谓何事?” 莫非身子微微一颤,她陡闻噩耗一时失神,险些忘了此行的目的。此时想起,连忙问蔓儿道:“春香婆婆是不是随身带着一个红色的瓷瓶?在哪里?” 蔓儿闻言一愣,望了眼七七门主,又望了眼莫非憔悴的面容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虽然不忍,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七七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喜:“原来竟是为了我七秀圣药!”只是她心绪虽然变化,面容上依旧是清淡平静的神情,她看着莫非,道:“在我这里。” 莫非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绝望与……伤心,却尚未失去最后的理智,心想:“是啦,春香婆婆心中所属的药秀继承人是雪衣,所以一直没有指定继承人。药秀既然群龙无首,圣药当然应该交由门主保管。”想到此处,再不怀疑,她干涩地开口说道:“莫非知道多说无益,请问门主,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肯赐药给莫非!只要莫非能力所及,必定在所不辞。” 七七眼中露出难得的得意之色,似笑非笑的说道:“不就是一粒药丸么?很简单!”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一只白色的瓷瓶,从中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道:“吃下去。” 蔓儿一见那粒药丸顿时大惊失色。见莫非只是微微一怔,便毫不犹豫的要将那粒药丸吞下,失声呼道:“不要!”迎着七七陡然投射过来的阴冷眼神,蔓儿突然跪倒求道:“求门主开恩,莫非师妹毕竟也是七秀弟子!” 七七唇角浮现一抹冷笑。淡淡道:“我并没有逼她,吃不吃,全是她自己所选。本座决不强求!” 莫非朝着蔓儿微微一笑,道:“多谢师姐!”又朝七七道:“还望门主信守承诺!将圣药交给箫姑姑,请她送去芙蓉城。”言罢也不犹豫。一口将那药丸吞了下去。只要能为慕容云随求的解药。即便明知七七给她的是毒药,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药丸入服的一瞬,莫非面色陡变,痛苦之色顿现,立刻几个踉跄,摔倒在地,然后捂着肚子,呼吸急促。紧咬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额头却冒出了豆大的汗水。 蔓儿见了莫非的样子。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七七见到莫非的样子。眼中寒芒一闪而逝,静静的看着莫非的样子,心中突然极为畅快。如此半个时辰,莫非才缓缓平复了呼吸,面上痛苦之色渐渐缓和,只是眼中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七七见她的模样,突然笑道:“以为我会杀你?别傻了,你既然有皇上的令牌,我怎么会杀你?更何况,就让你这么死了,我怎么对得起我那可怜的徒儿?”七七缓缓蹲下身来,道:“书香所受,我定要你百倍偿还。你服下的不是剧毒,不过是不入流的蛊毒罢了,这蛊毒会让你每个月忍受一次内腑剧痛剧痒之感,却暂时不会致命,你需足足忍受三十六次煎熬,每次发作都会增加半个时辰,如此直到第三十六个月,蛊虫才会吃饱,然后爆体而亡。到时候蛊毒浸入你全身血脉,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七七说这些话的时候紧紧的盯着莫非的脸,仿佛希望从她脸上看到惊恐慌乱惧怕甚至疯狂的表情,可惜,什么都没有。 莫非虚弱的喘了几口气,以手撑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平静看着七七的眼睛,道:“请门主守诺赐药。” 七七复仇的成就感顿时跌落谷底,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沉默半晌,突然道:“我只说让你吃了她,什么时候说要给你药了?” 莫非疲倦的眼中陡然爆发精芒,直盯着七七的眼睛。连蔓儿也看不下去了,出声求道:“门主,请你……” 不等蔓儿说完,七七陡然踏前一步,与莫非正面对视,厉声道:“好,我这次给你承诺,我可以给你圣药!不过条件是……”七七眯起了眼,“你不是喜欢跪门么?你若能在七秀山门前跪上七日七夜不吃不喝,我便给你药!决不食言!” 莫非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转身朝院外走去。纵然脚步有些蹒跚,看在蔓儿眼中,却多处一股豪迈之气。 “来路四天,在七秀耽误七天能拿到药,回程四天,时间应该来得及。”莫非想到此处,唇角浮现一抹笑意。 七七眯起的眼中寒芒闪烁,终于化为平静,再不理会蔓儿,抬手招来院外守候的弟子,吩咐道:“看着她!” …… 。 (今天超郁闷,还是之前车祸的事。取车用了一千多,药费用了近三千,花去了四千多块钱。对方无证无牌驾驶挂了我的车自己摔了诶~~我想着她毕竟摔了一跤,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准备认全责,所以该付什么费用,该给什么钱,尽管她住在自己上班的医院,故意借机去做什么理疗营养什么的,我都没有丝毫犹豫的认了。今儿保险公司让她们复印病历,说他们医疗费超出了保险公司和医院之前的估价,需要病历,她居然不给,交警让她给,她还说没说不给,只不过要和我商量让我出钱,听她的口气,大约让我给她一千多两千块钱,弥补她取车的费用吧。我愣住了,咦,你没车牌就没保险,没保险怎么能取车呢?这什么情况?而且,凭什么我要给你钱呀?你吃我的保险,保险公司还会给你赔付差不多一千多块的营养费误工费什么的,你明明照片ct都没事还死赖着要住院我都认了,我为什么还要再给你钱啊?我当时很郁闷,打电话问交警怎么办?交警叔叔说:你别管她,直接走,她不复印算了,让我也不要认全责了,该怎么划分责任怎么划分,到时候法庭上见!好小的事弄成这样,还是第一次遇见!。。。慕容汗颜啊,交警叔叔您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还第一次遇到,更别提我了!慕容今年的运气实在太背了,开车七年没出过事,第一次遇到这么屌的人,一个横冲而出的无证驾驶摩托,我明明刹住了,她吓坏了骑不稳,挂了我的车自己摔了,还这么牛?我算是明白了些许在交警大队门口割喉的宝马女的心思了。什么法制啊?无证驾驶不是应该拘留15天,罚款200~2000么?5555~~~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慕容啊~~~~算了,听交警叔叔的,法庭见吧。。。。累,滚去睡觉~~各位晚安~~ 唔,特注:正文3183字,这段超过了500不能发在章节感言里,所以占了字数,不过这段吐槽没有超过一千字,所以,还是不收费的。。。。大家权当没看见吧。合十。。鞠躬~~) 。(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犯规? (多谢“诸神承诺的永远”诸神亲,“天涯远咫尺间”天涯~~,“吕梵磊”磊磊~~感谢三位的粉红票,喵~~蹭蹭~~~多谢“绝版乖乖飞飞儿”乖乖~~~和“物竹”竹竹的评价票,(*^__^*)嘻嘻……,抱抱~~) …… 今夜,秋风萧瑟,却有很多人静静望着一向平静且今夜依然平静的山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已经整整一天了,那人从冲进山门到跪在山门,不过半个时辰。然后便是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一天,看那模样,还要跪下去。 没有人敢议论一句,因为七七门主身边的人专程传了话,谁若敢多嘴一句,便在山门前陪那人跪着……谁知道还要跪多久啊!没有人敢挑战平日冷漠少言却说一不二的七七门主。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好奇,怎么不忍,怎么幸灾乐祸,都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跪在七秀山门前,莫非的心很平静,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跪木兰院门的日子。跪在木兰院门前的时候,莫非是心怀希望的。有希望,也有仇恨。所以有执念。然而却心甘情愿。而现在,莫非跪着,心中一点一点的算着时辰,只盼着日子快些过去,只盼着云随身上的毒不要侵蚀得太厉害。至于她自己身上的蛊毒,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不是么?只是中了蛊毒罢了,七七并没有立刻取自己的性命,已经算是不错了。 夜幕笼罩,山门前静得只闻秋风划过树叶的沙沙声音,时有落叶随秋风飘落。却也是无声无息。深秋夜寒,寒凉之意毫无顾忌的侵袭而来,莫非的腿早已跪得麻了,只是这种如蚂蚁爬过般钻心的酸痛,对于此刻的莫非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莫非的意识有些昏沉,加上今天,她已经五天没有吃过饭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路极为紧张甚至透支生命的赶路。已经将她的体力乍得一干二净,只是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之中,疲倦饥饿这些感觉都被她忽略了。即便强烈到不容忽略之时。也被她以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了下来。只是此时静静的跪了一天,陡然放松之下,身体的疲倦之感疯狂席卷而来,遍布全身。腹中饥饿,越发蚀肌侵骨。莫非紧紧咬着下唇:只要能换到解药,一切都是值得的! 莫非抬头望了望只挂着几颗寥落星辰的天空,有一颗最亮的星辰不停的闪烁,仿佛眼睛一般。看着看着。莫非的眼眶渐渐盈满了泪水。她至始至终都不相信,春香婆婆会这么突然甚至显得有些巧合的在这个时候亡故。但是,她却不敢细想。春香婆婆不过是个痴于药道的淳朴老妇。与人无害,甚至行医赠药。救人无数。至少七秀弟子几乎无人没有受过婆婆的恩惠。若是,若是春香婆婆真的是因为某些不光彩的原因被人所害,她绝对不会原谅!莫非望着那颗最亮的星星,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心中暗暗道:“春香婆婆,你定要保佑我!保佑我能救下云随!莫非向您保证,一定会回来七秀,查清楚所有的事情,若没有冤枉那便算莫非多心,若婆婆有什么冤屈,定要托梦告诉莫非一声!莫非定然要牵连此事的所有人付出代价,还婆婆一个公道!” …… “哗啦”又是一盆冷水泼在莫非身上,莫非惊醒过来,复又跪好。 已经第四天了,她被冷水泼醒了六次,只不过,以她目前虚弱的身体状况,只怕后面会废掉更多盆的水。 泼水的弟子见莫非醒了,二话不说端着盆子掉头走了。 莫非舔了舔唇边的水,她干涸得快要冒烟的咽喉得到了一丝滋润。莫非唇角浮现一抹自嘲的微笑:“还有三天!”莫非望着渐渐炙热的阳光,计算着时间。 第四日黄昏,马蹄声踏破了山门前的寂静。一起黑马疾速而来,瞭望楼的弟子李柚有一人顺着石径上了山,将消息递进山门。其余弟子则是“唰唰”拔出长剑,俏丽山门,严阵以待。 莫非艰难回望,逆光,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她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 骏马的速度很快,瞬间便来到山门之前,只听“吁”的一声长呼,骏马速度太快,停之不及,顿时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 不待黑马站立稳当,马上之人一跃而下,竟是一身青衣的俊美男子。肃立在山门前守护的弟子中有几位认得他,脸色顿时怪异起来,皆都望向山门前跪着的莫非。 那人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莫非,见她衣衫褴褛,虚弱不堪,全身还湿淋淋的,那人眉头紧蹙,无名之火腾腾冒起,冷冷扫了山门前执剑站成一排的七秀弟子一眼,一众弟子顿时觉得浑身一寒,一股生冷的杀意直入心脉,背心立刻浸出一层冷汗,甚至修为低些的弟子,竟然情不自禁的退出两步。 那人不再理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莫非身旁,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便要将她扶起。 莫非勉力摇了摇头,道:“还有三日!再跪三日,我便能拿到解药。唐子俊,放开我好么?” 快马赶来之人正是唐子俊。唐子俊将慕容蓝一行护送回芙蓉城,待管家常在带着家将迎出芙蓉城与慕容蓝会和,唐子俊便再不耽误,换了骏马直奔扬州而来。本以为只是接了莫非便回芙蓉城去,哪里知道一到山门便看到了让他怒火中烧的一幕。 唐子俊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入怀中,说道:“我来了,你不许跪。无论什么困难,交给我!” 莫非闻言心中一暖,只觉唐子俊抱着她后背的手掌传来一股暖洋洋的热浪,让她四肢百骸无比舒服,险些就要这样睡过去。她连忙一咬下唇,让自己清醒过来,挣扎着说道:“药在七七门主身上。我只须跪足七日,她便承诺会赐药,如今只差三日。我没问题。” 唐子俊还要说话,莫非却抢先一步抬手按在他的唇上,说道:“听我说,七七门主看似柔弱实则极为要强,若是以武硬逼,只怕她会毁了圣药!那时便得不偿失了。子俊,云随不能死!”莫非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比这个艰难十倍的我都熬过,如今不过是再跪三日而已!求你了!” 唐子俊面色阴晴不定,沉默了很久,才重新将莫非放下,扶着她跪好,然后盘膝坐在她的身旁,从怀中摸出一个乳白色的瓶子,到处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扔入口中,微微调息一会儿,便握着莫非的一只手,一股温暖柔和的劲力从唐子俊的手掌缓缓传入莫非体内。 莫非侧头望向唐子俊。唐子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着,眼中透出一股坚毅之意。见莫非望来,微微一笑,道:“被人拉拉小手,不算犯规吧?”莫非心知劝说也是无用,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一片温暖柔润。 半柱香的功夫,莫非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唐子俊才松开了手,又从白色瓷瓶里拿出一粒药丸,扔入口中,开始调息。 如此直到第七日,莫非一次也没有晕倒,精神气色反倒比当日赶来七秀时还好了几分。只是唐子俊,面色却苍白了一丝。 …… 第七日黄昏,夕阳尚未完全掩去她绯红的面颊,七秀前山满山红色枫叶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仿佛渡了一层金色,美得动人心魄。只是此时山门前人虽不少,却没有一个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七七纤瘦的身影出现在山门之前,她那张稚美得看不出年龄的脸色没有一丝情绪。甚至眼神扫过唐子俊时,也没有露出一丝波澜,显然早就知道唐子俊来了。只是她的目光没有在唐子俊身上多做停留,静静望着莫非,没有说话。 莫非没有起身,跪直了身体仰头望着七七,一字一句的道:“还请门主信守承诺,赐莫非圣药。” 七七唇角微翘,一抹讥讽的笑意浮现在她稚美的脸庞,一张平静的脸庞顿时显得无比生动。她看着莫非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道:“你犯规了,不给!” 莫非身子一僵,正想起身,只是膝盖离地不及一寸,一股酸麻袭来,嘭的又落了下去,口中立刻发出“嘶”的一声倒吸冷气。 一直盘膝调息的唐子俊猛的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眸中精光乍现,突然长身而起,冷声道:“堂堂七秀门主,竟要食言么?”随着他的话语响起,一股威压之势毫不掩饰的向七七席卷而去。七七身后站着的几位随身弟子顿时脸色苍白起来,更有一位年纪轻的,胸中气血一阵翻滚,“噗”的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晕倒,被站在旁边的师姐勉强接入怀中。 七七却是至始至终神色未变,冷冷看着唐子俊,道:“我让她不吃不喝跪上七天!她倒好,有你天天给她输送真气,不是作弊是什么?既然作弊,本座自然不会给药。合情合理,唐将军何必以势压人?” 此时莫非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强压下心底想要杀人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没有约定不能有人输送真气,莫非也确实不吃不喝跪足七日,还请门主不要食言,否则……” …… .(未完待续) 第二二〇章 若敢毁药,我便让世间再无七秀门 (谢谢“绝版乖乖飞飞儿”乖乖的粉红~~扑倒~~么么~~~多谢“海之源”渔渔亲的评价票~~抱抱,亲亲~~~(*^__^*)嘻嘻……) …… 秋风,仿佛在一瞬间止了。秋日黄昏的七秀山门,一片寂静。寂静中透出一股肃杀。 山门前所有七秀弟子的目光都望向那个衣衫褴褛,神情疲惫,面色苍白,却敢在七七门主面前说出“否则”的红衣女子。她们不知道这人的身份,甚至七日来不敢有丝毫关于这人的议论猜测。她们中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这人七日前执剑秀内门弟子火信硬闯七秀山门,所以,她们知道她是剑秀的人。却不知道她因何事得罪了七七门主,被罚跪山门。此时听着她的话,她们心中有些明悟:大约是这人太过狂妄无礼。七七门主向来眼中容不得沙子,定时看萧宗主于舞剑峰闭关,才代为管教。只是这管教的方式,也太过残酷了些。她们望向莫非的目光有些复杂,有同情有怜悯也有罪有应得。只是莫非没有心思理会她们怎么想,只是紧紧盯着七七,等着她的答案。 “否则……”七七轻笑一声,脸上露出有意思的表情,道:“这算是威胁么?否则怎么样?本座倒是很期待!”说到此处,突然面色一变,冷声道:“本座说你犯规便是犯规!除非在没有外力的条件下再跪足十日,否则,绝不给药!” 莫非面色顿时苍白,十日?自云随中毒至今。已经十一日,再十日,岂不二十一日?还要算上回程,时间根本来不及。更何况那毒多留一天便是一天的伤害!想到此处,莫非跪倒在七七身前。极诚恳的道:“还请门主开恩赐药。若是门主肯将药交给唐子俊带回,莫非愿意在山门前不吃不喝跪足二十……” “你没有和我讲价还价的资格!”话音未落,七七突然厉声打断她! 唐子俊踏前一步。扶起莫非,看着七七,冷声道:“那么我呢?够资格么?” “够。当然够!你不仅仅是徒有虚名的贵人嘛!”七七冷声道。言语中满是对莫非的嘲讽之意。她缓缓上前几步,走到离唐子俊不过数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从怀中摸出一只红色瓷瓶,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你若肯自废武功,这药,马上给你!本座送快马两匹,让你等离去!如何?” 莫非身子一震。望见红色药瓶时便发出亮光的双眼顿时更加明亮,却是毫不犹豫的喝道:“不行!”她生怕唐子俊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把扯住她的衣袖。站了起来,眼中露出极为坚毅的神色。看着唐子俊的眼睛,极为肯定的说道:“绝对不行!” 莫非了解唐子俊,他虽表面潇洒风流,骨子里却总是有一股子憨直的傻气,她担心他或许真会为了自己和云随做一些极傻的事,所以她立刻补充了一句:“她信不过!”七七先是扬州城蒙面想要杀自己,又是七日前骗自己服下蛊毒,再让自己不吃不喝跪足七日,却不肯信守承诺,显然是行事阴毒内心阴寒之人,根本不足为信,若不是为了她手中的药,莫非根本懒得和她罗嗦半句。 唐子俊感受到莫非拉住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不由心下一暖,微微一笑,伸手将她冰凉的手握入掌心,说道:“我知道了!”随后看着莫非的眼睛,朗声笑道,“怎么做,听你的!有我在,不用怕,想做什么,我都会护着你!她若敢毁药,我便让世间再无七秀门!”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回望七七,满身杀气顿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直压得人踹不过气。 这话是赤裸裸的挑衅,七七大怒,圆瞪双目,直勾勾盯着唐子俊的眼睛,手中握着红色瓷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始终没有捏碎――她此刻忽然有些心惊,她,为何会以圣药提出让唐子俊自废武功的要求?原来在唐子俊出现在七秀山门前时,自己就有些坐立不安。因为唐子俊不是武林中那些武功极高的刺客,他是跟着慕容霸秋在沙场纵横过的铁血将军!是武功极高却不怎么讲规矩的将军! 七七知道,即便自己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即便那人为了莫非耗费了整整三日的内息,自己也不见得能战胜那人。但那人若是说出口了,便一定能灭了七秀。 所有的七秀弟子只觉得一阵心寒,竟有些情不自禁的生出想要逃走的念想。 莫非听着唐子俊的话,突然觉得很安心,她这么被唐子俊拉着,有些疲惫的略略依靠在唐子俊身上,明亮的眼睛望着七七微微颤抖的手,心中却没有了害怕惶恐的感觉。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向着七七温和道:“七七门主,自七日前的那一刻,莫非已经不欠你什么,也不欠闻书香什么。这药,若是七七门主不肯给莫非,那么就请子俊,让整个七秀门为云随陪葬吧!” 这不是威胁,是决心。同生共死的决心。 唐子俊左手环在莫非腰上,将她扶住,让她可以全不费力的依靠在自己身上,右手已经握住了碎月刀,准备随时出手。对方,毕竟是传说中的秘秀七七。唐子俊信心强大,却向来谨慎。所有,他的态度是慎重的,神情是坚毅的。 …… 秋风突起,落叶飘飞,一片落叶旋转起舞,落在七七身上。七七没有动,她突然说道:“你这是欺师灭祖!”她说话的对象是莫非。因为她能看出来,虽然具备掀起血雨腥风能力的人是唐子俊,但能做决定的人,却是莫非。 莫非靠在唐子俊胸膛,半眯着眼睛,软绵绵的应道:“在所不惜!”并不是莫非在装酷或是不在乎,而是,她既然下定了决心,突然松弛下来的心灵身体让她这十余日来的疲惫尽数涌现,她实在太想睡一觉了,特别是,在唐子俊的怀里,如此安全。 要么拿药走人,要么让七秀给慕容云随陪葬。其余所有,在所不惜! 这便是她的决心。 …… 七七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放肆,也很畅快,她笑了很久,却突然止了笑,望着莫非和唐子俊,厉声道:“难道我会被你们两个小辈吓倒?难道我会怕了你们?这里是七秀,我是七七,今日,你们便将性命留在此处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七七手中的红色瓷瓶砰然碎裂,伴着里面的药丸,在七七手中化为粉末。七七右手一翻,粉末落在地上,融入土中。 莫非眼中痛苦之色一闪即逝,心中叹息一声,唇角露出一抹凄婉绝望的笑意。 唐子俊嘴角露出惯有的邪异笑容,只是这时,那抹笑意多了一股冷厉杀气,他看都没有看七七一眼,左手扯下莫非的腰带,缓缓将她捆在背上,侧头柔声道:“我们去杀人!”便在人字出口的一霎,七七身后已经响起了无数弟子的惨哼。 那些弟子无一不是用手握住咽喉,眼中露出惊恐之色,然后软倒在地,了无生机。 七七的白绸已经出手,却依然没有挡住那些飞刀。她明明时刻警惕唐子俊的出手,却依然没有看见唐子俊到底是如何出招的。她只是凭着对飞刀袭来的劲风感悟,挡住了刺向她咽喉的那一把飞刀,只是,她手中的白绸却在这一挡之下,寸寸碎裂。她的眼中怒火更盛,左手在腰间一拍,一枚玉简突然升空爆裂,发出一道璀璨红光。这是七秀遇袭的警示。 唐子俊没有阻止她向门内示警。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进去杀是杀。在门口杀也是杀。 做完这些,七七退后几步,脚尖一踢,一名身亡弟子手中的佩剑落入她的手中。剑柄冰凉。她,已经有很多年不曾用过剑了。 莫非将头舒服的枕在唐子俊的背上,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唐子俊当年在芙蓉城慕容府中拿着碎月刀修指甲的模样,她的眼神更柔和了几分。面对身亡的师姐妹,她没有一丝不忍,只有满心冷漠。在红色药瓶碎裂的那一刻,她们便死了,七秀便灭了。这是七七给她们做出的选择。与人无尤。 唐子俊的眼睛很明亮,每当杀人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特别明亮。 七七的剑很快,快到以莫非的眼力根本捕捉不到一丝剑影。 莫非没有见过七七的剑,她从来不曾想过有人的剑可以这么快,她的眼睛蓦然亮了,心底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只是,这这份担心尚未完全心头扩散,那把无影的剑在唐子俊身前猛然顿住。 剑柄的丝穗还在秋风中不停颤动,剑却一分也不能再刺向身前的唐子俊。 七七的左手捂在咽喉处,瞪得极圆的眼中满是震惊。鲜血一丝丝自七七的手背浸出,一路向下。她的咽喉“格格”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非的眼中也有震惊,她也没有看到唐子俊是怎么出招的。她甚至没有感觉到唐子俊动过。她望向唐子俊的眼光充满了惊异――这才是唐子俊的真正实力吧! 直到七七轰然倒地,唐子俊才“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抱紧我,我们杀人去! (多谢“龙の虎”亲的粉红票~~抱抱~~感动吖~~~谢谢“pomelo”柚子亲的双份粉红~~扑倒~~亲亲~~柚子亲快要开学了吧~~唔,又有许久不能回国了~~不过无论在哪里,都要开心哟~~) …… 莫非见唐子俊吐血,脸色顿时露出担忧之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唐子俊仿佛能看到莫非的脸色般,笑了笑,温和道:“不用担心,七七门主的剑气的确……太过犀利!咳咳……”他说着,咳嗽了几声,又呛出一口鲜血。 莫非情不自禁的抬起已经残破不堪的衣袖,想要替唐子俊擦去唇角的血渍,只是右手在离唐子俊脸颊不过寸许停顿了下来,她的衣袖实在太脏了,布满了黄泥和灰尘,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莫非苦涩一笑,莫莫收回了右手,心中的歉疚却更浓了几分。她何尝不知道,唐子俊没有躲避剑气,其实是害怕躲闪之下,剑气会伤了自己。自己,终究还是拖累了他。 唐子俊微微调息少许,仿佛能猜到莫非的心思一般,侧头微微一笑,说道,“我若是避开她的剑气,必定不能一招置她于死地。”他回头望了望从石径上出来的越来越多的七秀弟子,继续道:“若是被她拖延一时半刻,待这些闲杂人等都出来了,再要杀她便不是那么容易,若是被门主逃走,便是灭了七秀,云随在天之灵,也必不会原谅我吧?所以,即便是拼着被剑气所伤,也要杀了她才可以啊!”言语间,他随意的举起衣袖将唇角的血渍抹掉。看着山门内扑出越来越多的七秀弟子,笑道:“放心,我没事!抱紧我,我们杀人去!” 莫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山门内跑出的那些熟悉或陌生的脸孔,只是静静的伏在唐子俊背上,将他抱得紧紧的。跟着他去杀人。同生共死,够了。 …… 红云玉简代表七秀危在旦夕,代表所有的弟子都要不惜一切杀灭敌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看到红云玉简的弟子皆是大惊失色,急忙以火信报信,然后快速冲出山门想要帮助门主御敌。尽管七秀弟子们都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他们看到山门前的情形,仍然忍不住大吃一惊,心神失守。满地的尸骸,血腥味扑鼻而来。他们一眼便看到了一袭白衣的七七门主倒毙地上。双目圆瞪,仿佛看到了最难以置信的事一般。她们的脸色顿时惨白。更让她们难以置信的是,敌人。竟然只有一个人。不,准确说来。是两个人,只是,有一个大约是被门主所伤,失去了战斗力。 “门主……”有人惊呼,但更多的人已经执剑向唐子俊攻了过去。 只是,一切不过是枉然。她们没有办法靠近唐子俊一步,便一个一个倒在了地上,双手捂住咽喉,瞪大了眼睛,咽喉中发出几声“格格”声,便再也不动了。她们没有错,她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们必须死,因为,他们是七秀弟子。 山门忽然跃下了一条人影,人在空中,手里的长鞭已挥出。 只听“呼”的一声,三丈长鞭忽然抖出了三个圆圈,不偏不倚的朝唐子俊的脖子套去。 只是长鞭未到,唐子俊轻笑一声,右手一扬,那人连声音都未发出,就已倒了下去,头颅软软地歪在一边,脖子竟被一柄飞刀自右侧生生削断,长鞭在她重重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寸寸碎裂。 隐在使鞭人身后的一柄利剑尚未刺出,便听惨呼了一声,那人仰天跌倒,双眼怒凸,急剧地喘息了几声,长剑落地,双手捂住咽喉,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断了气。 这两人莫非认得,都是秘秀弟子,是一对孪生姐妹,惯常配合,一人正面迎敌,一人暗中偷袭,许多年来从未失手,这一次,她们终于失手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幸好,她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没有等莫非发出一声叹息,又有三人连手攻来,只是半途突然三柄剑同时落地,掩着咽喉,奔出数步,才扑面跌倒,身子不停地在地上颤动着,喉咙发出了一连串“格格”之声。三人竟也是同时身亡。这三人,都是剑秀的弟子。 所有看到这幕画面的人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只是唐子俊平静的面容上却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淡淡道:“七秀,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这叹息比秋风更萧索,却比寒冬更冷厉,充满了对生死的不屑。 …… 更多的弟子扑了出来,只是,这些弟子,已经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地上已经有上百具尸身,所有七秀弟子的心都被恐惧占据,看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煞星一步一步的向门内走去,僵直着身体不敢阻拦。只是,即便他们不阻拦,依然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那魔头背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缓步走过她们身边,她们顿时倒下,再无生机。 她们没有人看见那魔头出招,她们只看见自己的师姐妹一个一个扑向那魔头,然后一个一个倒下,无声无息,仿佛中了魔咒一般。 那魔头,不是人,他定是阴间来索命的厉鬼!她背后那女子必定也是厉鬼所化,否则,怎么会看见这么血腥的画面,还能笑得那般妖异。 唐子俊的目光没有嗜血,没有疯狂,只是一味的平静。平静得足矣让所有看见那眼神的人心生寒意。但那双平静的眼睛却比刀还要锐利,比星星还要明亮。剩余的七秀弟子们不敢再往前走一步,甚至,不敢再站在原地,唐子俊浑身散发而出的冷厉杀气和强烈的压迫感,已经让她们踹不过起来。她们开始疯狂的后退,逃走,向着山门内快速的奔逃。 …… 山门内的秋色似乎比山门外更浓。 夕阳如血,满山枫叶如血。 无数七秀弟子,慌乱地在前面奔逃,她们的方向,是剑秀。莫非轻轻叹了一口气,抱着唐子俊的手更紧了一分。 唐子俊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并没有急着出手。 山径似乎很长,窄而曲折,他却知道尽头在哪里。 秋风瑟瑟,路旁的草色已枯黄。 唐子俊走得虽极为缓慢,步子却极为坚定。他的目光凝注着前方的风景,似已看得出神。 莫非突然发现,唐子俊每个脚步间的距离完全一样。他行走的动作,竟是出奇的协调,仿佛整个人已经融入了这片林间山色中。莫非知道,这每一步,都是唐子俊的决心。也是她的决心。所以,她收拾了刚才的那一声叹息,目光跟随唐子俊的目光望向前方的风景,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坚毅。 石径旁的大树上突然飞出一个人影,她的速度很快,双手一伸一缩间,两柄闪着惨碧色光华的长刀,交剪般向唐子俊后背的莫非划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杀不了这个魔头,她是专程藏在此处,只求拼着自己的性命杀了魔头的同党,乱了魔头的心境,也好为师姐妹们争取些许赢面。 但她的刀刚挥出,人刚跃起,突然像是被只无形的手迎面击了一拳,整个人突然向后翻倒,仰天跌倒在地上。 她连一声惨叫声还未发出,呼吸已立刻停顿了!因为他咽喉上已插着一把刀! 一把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刀!一把名叫“碎月”的小刀。 看见这一幕的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得没有了任何颜色。她们当中不知是谁,突然歇斯底里的惨呼起来,那叫声充满绝望与悲伤,她大声呼喊着,突然自腰间拔出一只小巧的连弩机括,对准了唐子俊。莫非看得出来,她的武功不怎么好,拿出机括的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只见那把机括尾部红缨飘飞,机括上的十五只连弩在夕阳下闪闪地发着光,伴随着那女子歇斯底里的惨叫,笨拙的扣动按钮,十五只弩箭义无反顾的朝唐子俊疾飞而来。 唐子俊却连瞧也未瞧她一眼。 但见寒光漫天,还未击到唐子俊面前,突又纷纷掉了下来。 惨叫声也戛然而止,那女子已仰天跌倒,咽喉上赫然已多了柄雪亮的刀! 逃走的弟子们没有回头看一眼,纵然她们知道那女子为何要发疯。那女子叫楚红,先前埋伏偷袭的那个使双刀的女子叫楚衍,是她的姐姐。楚红看着她的姐姐为了给她争取逃跑的时间被瞬间格杀,怎能不疯狂。她的姐姐一辈子都在保护她,把所有好的东西留给她,她却只能看着姐姐死。她或许疯了,或许只是想陪姐姐一起死。 …… 唐子俊的神色依然是平静的,脚步依然保持着固有的节奏,不曾快半分,也不曾慢半分。 自红色药瓶伴随着七秀圣药九转还魂丹碎裂的那一刻,七秀已经灭了,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这一点,他很清楚,也没有半分犹豫。 莫非的呼吸轻盈而极有节奏的在唐子俊耳边延绵,唐子俊的心,很安定。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红叶。 木兰院外的秋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浓一些。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这股剑气,来自剑秀,来自木兰院,来自木兰院门口俏丽的粉衣女子。 她叫洛依兰,她是七秀弟子。她的面容很白,她的眼睛很亮,她看着缓缓走近的男子,明亮的眼睛渐渐模糊,眼泪一滴一滴,划过脸颊,滑落地上,消失不见。 …… 。(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你这个疯子! (多谢“浩宇大少”的评价票,抱抱大少,喵~~~~多谢“拭雪拂花”的评价票,蹭蹭拭雪~~(*^__^*)嘻嘻……) …… 秋日仍未落到山后,利剑在阳光里闪烁如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风起,昏黄的天空中,忽然飘来一片枫叶,接着是两片,三片,无数片…… 莫非看着满天飘飞的枫叶,看着枫叶那边严正以待的七秀核心弟子,看着当首俏丽,粉衣翻飞的洛依兰,她冰冷沉寂的心突然动了。她的心情突然觉得重未有过的沉重,因为她突然之间明白了两件事。 慕容云随必死无疑! 这一场无可避免的灭门之战必定惨烈无比! 她也突然明白,这对战的双方,一方是一直以来无条件保护她的最珍贵的朋友。一方是她在七秀的三年来朝夕相处的剑秀核心弟子。 可惜今日,她们都要死。 没关系,待七秀灭亡之后,自己便回去陪着云随,待云随身亡之时,自己再与大家黄泉相见。 莫非轻轻拍了拍唐子俊的肩膀,柔声在他耳畔道:“放我下来吧。” 唐子俊停步,侧头。 莫非微微一笑,指着道旁一株枫树,道:“我在这里等你。” 唐子俊小心翼翼的解开腰带,将莫非扶到树下坐好,温和一笑,如阳光灿烂,道:“等我,一会儿我带你回家。” …… 洛依兰看着越走越近的唐子俊,眼中露出一丝凄婉,红红的眼眶中止不住的有泪水滑落,却是尽数无声无息的滴落地上。消失不见。她握着剑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 天地萧杀,落叶在秋风中卷舞,看来就宛如满天血云。 越来越多的七秀弟子冲入木兰院中,直到站到了一众执剑而立的核心弟子身后。她们的心太略略松动了一丝,只是回过头来望向唐子俊的目光,依然是充满惶恐与惊惧的。 唐子俊的脚步很慢。很稳。目光很亮,充满杀机。甚至在看到洛依兰脸庞滑落的泪水时,都没有一丝松动。 洛依兰紧紧咬着下唇。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直到看清楚唐子俊那张脸后,她除了震惊,便是莫名其妙席卷而来的心痛。唐子俊每踏出一步,仿佛都是一记利刃割在她的心头,叫她心口剧痛,“难道,难道我与他注定要生死相见么?”洛依兰的心在滴血。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不能杀他!他于父亲有恩。于洛家有恩,我不能杀他!”另一个声音又尖利的驳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杀我的师姐妹么?”洛依兰的脑袋嗡的一下疼痛了起来:“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许多年前当她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闻唐子俊这个名字时。便在心中产生了无限遐想:“身怀绝世武功的盖世英雄,父亲的救命恩人……”少女时的洛依兰脸颊一片绯红。“自己,是不是应该未报大恩以身相许呢?”直到三年前在七秀温泉后山第一次见到唐子俊,见到这个传说中只以一个名字存在于自己脑海的年轻将军,洛依兰的心便彻底融化了。只可惜,唐子俊对她彬彬有礼,目光却是平静疏离,甚至有些隐隐的冰冷。这让她的心,有些失望,只是,她并没有绝望,她知道唐子俊虽然绯闻缠身但一直单身,所以她一直留有念想,只待又朝一日,可以向他表白,即便只是毫无名分的跟在他左右伺候,她也心甘情愿。 哪里知道,她千盼万盼的再见之日,竟然是要兵戎相见,生死相拼! 洛依兰的心,碎了。 …… 木兰院中已经挤满了人,却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展开的大战悲惜。 “哐当”一声脆响,是一柄剑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直绷紧神经极为紧张恐惧的七秀弟子们被寂静中的这声脆响吓了一跳。只是当她们看见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们没有心思再诧异,眼前的一幕让她们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自修习剑舞以来从不离身的佩剑“哐当”落地,洛依兰一步一步朝唐子俊走去。 站在她身侧的剑秀弟子黄科失声喊道:“师妹!……洛依兰!” 洛依兰恍若未闻,直到离唐子俊只有数步之遥,她终于止住了脚步,看着依旧保持固定速度前行对她熟视无睹的唐子俊,心中一阵酸涩疼痛,她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更平静,她说道:“我曾千百便告诉自己,下一次见你,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只是未曾想,我们的下一次见面,竟然会是如今的模样!” 唐子俊的身形终于停住了,他看向洛依兰,微微蹙起了眉。洛依兰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脸颊,看起来楚楚可怜,别有一份凄美之意。只是唐子俊并不在意,若对方是想以此让自己放手,那么自己会毫不在意送她一程。 洛依兰看着唐子俊冰冷的眼神,心若被撕裂般,她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怎么做。但你若如此,必定是有原因的,必定是七秀,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唐子俊冷冷看着她,依旧没有说话。 洛依兰仰脸看着唐子俊,看得很仔细,她从前心存敬畏欢喜,从来不敢仔细看他,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看上一眼,他,生得可真好看,高高的鼻梁,眼睛那般明亮……,洛依兰唇角浮起一抹笑,柔声道:“唐将军,洛依兰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求你,但洛依兰依然要求你一句:请唐将军放过那些不会武功的师姐妹,她们即便离开七秀,也没有办法为七秀复仇。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唐子俊看着她,淡淡道:“这世上每天都会死很多无辜的人,不在乎再多几百个。” 洛依兰全身冰凉,已全无丝毫暖意,但她依旧不肯放弃。她冲着枫树下的人影吼道:“你如何忍心让这么多熟悉的面孔痛痛死在你的面前?” “不是我让她们死,是七七门主让她们死!她毁了九转还魂丹,云随要死了,你们先走一步吧!稍后,我也会来陪你们!”莫非的声音很虚弱,却很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冰冷。 洛依兰身子一震,她终于猜到了一些什么事,惊道:“前些日子私闯药秀的人是你?你是来找九转还魂丹?云随怎么了?竟然需要九转还魂丹?”莫非冷冷看着她,却又仿佛并没有看她,只是却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在莫非看来,没有回答的必要。她,只要她们的命。 洛依兰长叹一声,道:“师父在舞剑峰闭关探索剑舞内外双修之道已经三月有余。否则也不会有这一场风波。你若是要灭了七秀,是不是要杀上舞剑峰去?是不是要让他杀了你姑姑?”洛依兰的手指着唐子俊,指尖随着身体微微颤动。 莫非沉默了,唐子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木兰院挤着的数百人神色间满是震惊:姑姑?那衣衫褴褛的女子难道是名震天下的莫妃娘娘?她,为何要灭了七秀?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沉默了很久,莫非黯然道:“我会请姑姑归老,若她不愿意,我会陪她。” 陪她?陪她……死? 洛依兰怔住了,只觉身上有些凉飕飕的,过了半晌,才吃吃道:“你这个疯子!” 没有人再回答她。唐子俊动了。只是,他只动了一下,便停住了。他回望来路。 山林石径间没有人,只是,响起了一段琴音。悠扬。凄婉。 莫非仰面向天,一字字道:“弟子莫非见过师父。莫非斗胆,请师父归隐。莫非今日,必灭七秀!” “琤琤琤”琴音陡然激烈。琴音之中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闻者心惊魂动。 唐子俊身影微动,已经挡在莫非身前,双手于虚空一划,顿时半空传来真气相撞的噗噗爆破之声。伴随琴声戛然而止。 琴秀宗主高绮婷竟然在那一瞬,不声不响的发出了杀着,显然是要置二人于死地。 莫非微微动容,只是她并不怪师父绝情,因为,是她无情在先。她只是向着唐子俊道:“要小心!” 唐子俊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着山林。 山林间缓缓走出一人,白衣白发,神情孤傲。她缓缓走着,手中抱着一张古琴,眼神微微有些诧异:“唐门心眼?你是天邪老东西的弟子?” 唐子俊面色不变,看着高绮婷缓缓走近,沉声道:“在下唐子俊,唐天邪正是家师!” 高绮婷唇角露出一缕诡异莫名的笑意,缓缓道:“想不到那老东西竟然还收了你这么个像模像样的关门徒弟!那么……”高绮婷目中寒光陡现,厉喝道:“死吧!”死字一出,她的右手轻拂,拨弄在一根琴弦之上,顿时一缕琴音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尖利的响起,所有的人包括莫非在内全部脑海中“嗡”的一声爆响,顿时脑袋剧烈的疼痛起来。 那道琴音更是带着一缕真气化作一道白光直朝唐子俊袭去,唐子俊挡在莫非身前,不敢跃起身来躲避,双手交错间,数把碎月刀疾飞而出,随后他双手划出一个半圆,凝成一道真气挡在身前,只是他的动作还未完成,只听“轰”的一声过后,“叮叮叮”几声响起,唐子俊陡然退后两步才止住身影,胸间一阵气血翻滚。高绮婷手中三十七弦古琴却连连断了六弦。 …… 。(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碎月刀!玄铁剑! (谢谢“月下孤鸿雁”雁子亲的粉红票,喵,亲亲雁子~~谢谢“浩宇大少”的粉红票~~抱抱大少~大少真好~(*^__^*)嘻嘻……~多谢“see_an”亲的评价票~~感激~~蹭蹭~~慕容会努力的,握拳!) …… 秋日终于已没入山后,只是天空还留着一抹残霞,泛着淡淡魅惑的红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琴音再起,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莫非胸口一滞,只觉被一把利剑刺入一般难受,“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连忙抬手将耳朵捂住。看向高绮婷的眼光已经有些异样。她是高绮婷的弟子,却从不知道,琴秀的琴音,竟然也可以用来杀人。 高绮婷反手拨琴,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唐子俊的手。 她比任何人更清楚这只手的可怕!因为这只手的主人是那人的关门弟子。当年,她的手便是毁在那人手上,若不是师父带自己回了七秀,若不是春香婆婆竭力救治,自己的手只怕再也拨不了琴弦。她虽答应过师父绝不再见那人,可如今那人的弟子送上门来,且还要灭了七秀,自己怎么能还不下杀手?这,不算违背誓言吧! 肃杀琴音之下,七秀弟子纷纷抵受不住,捂着耳朵惨哼着滚在地上,功力低一些的,已经吐血昏迷。就连洛依兰,也是头痛欲裂,心口憋闷,捂着耳朵盘膝坐在地上调息,望向唐子俊的目光,有些复杂,复杂中难掩关切担忧。 琴音化作一道弧形寒光直取唐子俊咽喉。气流过处。还在空中飞舞不定的落叶顿时化为粉末,消失无踪。 唐子俊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的眼睛血色陡现,内功心法心眼提升至极致,双手在身前虚空划出一轮圆月。脸上顿时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 高绮婷琴声越急,却在碰到唐子俊身前的圆月时仿佛石沉大海般没有激起一丝波澜,渐渐的。圆月凝成金色,“杀!”随着唐子俊一声低喝,碎月刀在金光正中陡然一现。闪电般飞向高绮婷眉心。 “慑魂月影!”高绮婷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顿时脚步一溜。古琴横胸,疾速后退,可惜,刀,太快,她的背脊已贴上棵树干,刀,就要刺入眉心。 高绮婷退无可退。珍若性命的古琴忽然举起,碎月刀刺破古琴的一瞬,她的身子沿着树干滑了上去。碎月刀刺穿古琴。没入树干,不见了踪影。 古琴被碎月刀穿透。顿时发出“咔咔”碎裂之声,在碎月刀没入树干的一瞬,古琴“轰”的一声化为粉末,慑魂月影的劲力并未消除,高绮婷只觉抱着古琴的手臂传来一阵酥麻,随着而来的是一阵剧痛,从手臂直袭心脏,她情知不对连忙松手,无奈古琴已碎,她“噗”的一口鲜血喷出,神情顿时萎靡。只是这一切远没有结束。她清晰的感觉到她身后依靠的大树发出一阵“咯咯”之声,在古琴碎裂,她喷出鲜血的同时,身后大树也“嘭”的爆开,高绮婷前后受力,顿时萎靡在地。 唐子俊神情没有丝毫改变,只是一味的平静冷漠。慑魂月影发出,碎月刀竟然没有立刻取了高绮婷性命,看来之前和七七战斗时候所硬挨的一记剑气对心脉内力和五脏六腑的损伤自己还是小觑了。否则摄魂月影之下,怎么能容高绮婷丝毫闪避? 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无论如何,高绮婷已经是个死人了,因为,她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而唐子俊,也不可能再失手。 只是,唐子俊还没出手,洛依兰不顾被适才两大高手战斗时的气劲所伤,高声喊道:“莫非,你难道要看着他杀死你的师父么?高师叔当年以七十二弦古琴闻名天下,却被唐天邪所骗,失身于他,还被他毁去双手,弃之不顾。你如何忍心让高师叔死在唐天邪的弟子手上?” “住口!”高绮婷不顾伤重,厉声喝道,只是这一喝,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连带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唐子俊的动作一滞,眉头微微一皱,看向莫非。 莫非被洛依兰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不仅是她,木兰院中的七秀弟子中“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大家都发出难以压抑的震惊低呼,随后是阵阵相互求证的低语。莫非看着唐子俊望向她的目光,眼中透出一丝迷茫。高绮婷虽然性格孤僻傲慢,但待莫非委实不坏。莫非能学剑舞,要记上高绮婷一分功劳,莫非被废内功不能修习剑舞,却也是高绮婷面色冰冷却毫不嫌弃的将她收入琴秀。莫非虽然一直对高绮婷疏离忌惮,但心中也不是没有感动的。如今更是惊闻师父竟然有那样一段可怜的过往……莫非突然心中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丝怀疑――难道真的要为一个人的错,让整个七秀陪葬? 七七错了,但七七已经死了。何况,七七会如此偏激憎恨自己,何尝不是因为自己杀闻书香在先呢? 自己因为七七毁了九转还魂丹便要灭了七秀,这样做,和当年太后和议政王灭杀杏花村的行为又有何区别? 冤冤相报何时了? 莫非看着唐子俊袖中指尖碎月刀所带出的一丝寒芒,看着唐子俊等待自己决断的眼神,看着唐子俊唇角的血渍。唐子俊,他为了维护自己已经受了伤。她又回目看向剧烈咳嗽的高绮婷,高绮婷的目光始终望着唐子俊,目光中精芒闪动,显然情绪也是极为复杂激动。师父,当年必定也是温婉可人的吧?这几十年的孤寂仇恨,她是如何忍耐下来的?莫非再往向洛依兰,洛依兰目光尽是哀求,泪水早已花了她如画的容颜,洛依兰待自己向来是不错的。莫非心口一痛,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正要说话。 便在此时,只听剑秀后山传来一声长啸,一个淡青色身影冲天飞起,一道剑光化做一道飞虹,直朝唐子俊袭来。 人剑合一!剑气逼人,无数枝头红叶纷纷飘落。疯狂的气劲,让每个人浑身一寒。 莫非来不及说话,洛依兰亦来不及说话,唐子俊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脚尖在空中连踩数下,随着红叶飘飞而退,一退数十丈。 淡青色身影长啸不绝,凌空倒翻,大剑一划,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唐子俊当头洒了下来。 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唐子俊周遭数丈,尽数被剑气笼罩,无论如何,也似乎闪避不开了。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小巧的碎月飞刀,不偏不倚迎上了巨大的剑锋。紧接着“啪啪啪”接连发出数十声脆响。 “玄铁剑!”莫非失声喊了出来,“姑姑停手!” 但,就在这一瞬,漫天剑气陡然消散,无数被剑气震落的枫叶还未落地,萧寒烟已经剑尖指地,俏丽落叶纷飞间。 唐子俊手中的碎月刀已经消失,只是地上有着一把折断的残刀! 他静静地望着萧寒烟,萧寒烟也静静地望着他。 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 莫非脸色惨白,一语不发,望着两人。 洛依兰已经惊喜的喊道:“师父!”木兰院已经有无数人喊着“师父!”“萧宗主!”语气中充满了生的希望。 闭关数月的萧寒烟,终于出关了。并且浦一出关,便断了急如闪电的碎月刀。便救了七秀的灭门之危。 洛依兰快速跑到萧寒烟身边,将事情说了一遍。她所知道的,本就不多,所以,寥寥数句话便说完。 萧寒烟的目光望向莫非,寒声道:“你,要灭七秀?” 莫非沉默 唐子俊依然沉默,身体却动了。只是,他并没有再出手,而是缓缓走到莫非身前,半蹲下,说道:“我杀不了她。”言罢,将莫非抱起,转身便朝七秀山门外走去。 萧寒烟目光一凝,喝道:“站住!” 唐子俊的脚步并没有站住,而是稳定而缓慢的往前移动,口中淡淡说道:“我杀不了你,所以,我走。但你也杀不了我。所以,你留不住我。” 萧寒烟心里知道,唐子俊说的是事实。 刚才的交手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刀剑破风。但他们都很清楚,他们杀不了对方。 萧寒烟心中的震惊却是更重,她是刚刚参悟剑舞内外双修之道,以巅峰状态从舞剑峰回来,而唐子俊则是连战七七和高绮婷两大高手,不但消耗过重,还身负内伤。自己全力一击,竟然堪堪只是平手。虽然对方的碎月刀断了,但自己的玄铁剑上也有了一丝裂缝。玄铁重剑,竟然被碎月飞刀所伤。 萧寒烟面上虽仍无表情,目中却带着种萧索之意,黯然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莫非,你若还承认我是你姑姑,便应该告诉我。” 莫非闻言一震,对唐子俊道:“给我一刻钟时间,可好?” 唐子俊微微一点头,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莫非有些艰难的走到萧寒烟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慕容云随中了孔雀翎的毒,我来找春香婆婆求九转还魂丹。春香婆婆死了,九转还魂丹在七七手上,七七让我服食蛊毒,在山门前跪足七日,我皆照办,她却毁了九转还魂丹。” …… 。(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出师 (今天打开书页的时候吓了一跳,又见绿油油的和氏璧啊,好美啊~~非常感谢“see_an”亲的和氏璧和粉红票~~慕容感激不尽~~扑倒~~抱抱~~亲亲~~看着see亲的美玉,慕容暗暗祈祷,希望从今天开始,慕容的好运气来临,(*^__^*)嘻嘻……~谢谢“pomelo”柚子亲的双份粉红~~好有爱啊,看得慕容心里暖暖的~~抱抱~蹭蹭小柚子~~小柚子要开学啦,要一切顺利呀~~再次谢谢你们~~鞠躬~~本章是第四卷的最后一章,所以本章有3500字以上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下一章要开启去司兰国的旅程了,马上要见到大吃货雪衣了。呵呵,希望大家喜欢,期待亲们的继续支持~~合十~~~) …… 莫非的语气很慢,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饱含了恨意,这一句一句在萧寒烟耳边响起,却犹如晴天霹雳――孔雀翎?春香婆婆死了?蛊毒?萧寒烟眼中寒芒更浓,手上的玄铁剑都发出一丝低低的嗡鸣。 莫非黯然道:“没了九转还魂丹,云随要死了。所以……” 萧寒烟的声音很低,却有着一股悲哀和怜悯之气:“所以,你要整个七秀给云随陪葬?”七七啊七七,当年因你的执着,师父临死前命你闭关十年,修习心境,将门主之位传于云师姐,待你出关之后,心境平和,方能接任门主之位。哪里知道,你这十年的闭关,竟然只修了境而未修心。七秀,终究还是被你送入险境,险些灭门,便是你自己,也落得身亡的下场。萧寒烟只觉异常痛心。看向莫非的眼光,虽有责怪,却不似先前冰冷。 莫非心下酸涩。咬着唇点了点头。她沉默片刻,才道:“时日无多,我要回去多陪云随几日。”她再抬起头来时。泪水已经潸然而下。她的眼中透着一股死灰,低低道:“姑姑,永别!”言罢转身就走。 萧寒烟心口一下刺痛,突然扬声道:“的确时日无多,你们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去司兰国取九转还魂丹,而不是在七秀浪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莫非猛的站住了脚步,回头望着萧寒烟,她知道姑姑断然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她本已经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姑姑,你说什么?司兰国有九转还魂丹?怎么会?在何处?”她突然痛苦的抱住头。刚刚升上心头的一丝希望顿时又化为绝望,她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狂喜狂悲的打击。失声哭泣道:“不对,来不及了,此去司兰,就算马不停蹄,也要十日有余,再算上回程!云随没有时间了!” 唐子俊无声无息的靠近莫非身旁,将她哭泣得微微颤抖的身子轻轻拥入怀中,一语不发,看向萧寒烟的目光,却是充满了警告之意。 萧寒烟直接无视了唐子俊的警告,声音冰冷却有些无奈,“你将七秀弄成这副模样,我真不该帮你。可惜云随又是姐姐的儿子!你又服食了七七的蛊毒,也算是受了惩罚。” 莫非听出话中的意思,猛的抬起头来,止住了哭泣,盈盈泪眼望着萧寒烟,哽咽道:“姑姑若能救云随,莫非愿意以死谢罪!” 唐子俊目光寒光陡现,正要说话,萧寒烟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极为干脆的应道:“好,从此时起,你的命便是我的。从此以后可要好好保管,莫要在我取你性命前私自弄丢了!”萧寒烟说完这话,也不理会莫非,径直走到神色阴晴不定的唐子俊身前,伸出左手,道:“九花玉露丸和七巧补心丹这两种,有多少给我多少。能拖多少的时间,全看你的了。” 唐子俊微微一怔,看着莫非泛着光亮的期待眼神,无奈的将怀中所有药瓶摸出,尽数放在萧寒烟手上,道:“九花玉露丸只有四颗,这是唐门的所有存货了。七巧补心丹倒是有两瓶,每瓶二十颗。” 萧寒烟接过药瓶,眼露诧异之色。就连洛依兰也惊得轻轻掩住了唇。七秀其他弟子更是在听到这两种药名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到唐子俊拿出的药品后,直接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萧寒烟虽然早就知道唐子俊是唐门未来掌门接任者,身上必定有不少好货,可也不曾想竟然有这么多。这七巧补心丹放在天下任何门派也是万金难求的疗伤练功佳品,更何况九花玉露丸,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品。唐子俊竟然随手丢给她四十颗七巧补心丹,还有四颗九花玉露丸。传闻这九花玉露丸唐门花费了大力气,准备了近百年的药材,总共只炼制了九枚,唐子俊身上,竟然随手拿出了四枚! 萧寒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唐子俊的目光中不再敌视冰冷,反而露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以萧寒烟的心智,这么会想不到,若是唐子俊真要杀她,只需服下一枚九花玉露丸,稍作调息,便可迅速恢复大半功力,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萧寒烟并没有点穿唐子俊的心思。在她看来,唐子俊这么做,只怕完全是为了莫非。 莫非对七秀的恨意在七七死后已经缓解,在唐子俊杀了七秀上百名弟子后更是淡去了许多,后来,又是面对洛依兰等相熟的师姐妹,又是面对师父高绮婷的重伤,莫非已经再也无法坚定灭杀七秀之心。但莫非开不了这个口。因为慕容云随,莫非左右为难。若是就此揭过离去,则对不起慕容云随,过不了她的心!若是灭杀七秀,她,却已于心不忍。 唐子俊对莫非何其了解,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才蹙眉,便够了。所以,唐子俊说他杀不了萧寒烟。这样一来,莫非再不必纠结,再不必有任何心理包袱。 萧寒烟轻轻叹了一口气。放过这些念头不顾,开始仔细查看手中的药瓶,一个一个挨个扯开木塞闻了一遍。在打开一个紫色瓷瓶时突然怔了怔,轻“咦”了一声,道:“你居然有三花散?嗯。这样看来,以药力配合内力,应该至少能再多拖上一个月的时间。你们抓紧时间。应该来得及。” 莫非心中一时悲喜交加,连忙拉着唐子俊的手道:“事不宜迟,我们走!” 唐子俊看着莫非虚弱的样子。眉头一皱。他顿了顿,有些尴尬的问了一句,“箫宗主,蛊毒如何解?”唐门虽是用毒解毒的行家,但对蛊毒,却是一筹莫展。他适才听闻莫非中了蛊毒,便留心上了。莫非可以只顾慕容云随而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唐子俊却不能不在意。此时既然和萧寒烟不再敌对。自然要借机问个清楚。 萧寒烟看着唐子俊神色间的担忧,轻叹一气,道:“我没有办法。”唐子俊神色一变。萧寒烟抬手制止了他的问话,淡淡道:“她中的蛊毒下一次发作应该在一个月以后。虽然痛楚,却不致命。你将九转还魂丹带回后,去唐门找你师父,他或许会有法子。” 唐子俊目光闪动,略一沉吟,终于点了点头。反手从萧寒烟手中摸回一个乳白瓶子,嘿嘿一笑,道:“承仙蜜你没用,我收回。”说着从瓷瓶中倒出两粒淡黄色药丸,冲莫非道:“张嘴!”莫非看了看唐子俊手中黄色药丸,闻言乖乖张嘴,唐子俊将药丸扔入她的口中。莫非只觉丹药入口即化,一丝清甜味道顿时弥漫在唇齿之间,她微微一笑道:“好甜!” 洛依兰神色一阵诡异的变幻,终于忍不住咕哝道:“那可是承仙蜜!当然甜了!竟然一次吃两颗!那可是承仙蜜不是糖丸子啊!”见师父目光冷冷扫来,洛依兰连忙收了口。萧寒烟明白洛依兰心疼的不是唐子俊的承仙蜜,而是唐子俊对莫非的态度,轻轻叹了一口气,朝莫非道:“去水云坊领两匹快马,你们出发吧。” 莫非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出发,而是走到高绮婷身旁几步之遥,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又一语不发的站起身来,眼中默默流下两行眼泪。 高绮婷看着她走来,看着她磕头,看着她起身,看着她落泪,本也是一语不发,终于在莫非转身的那一霎那,冷冷道:“你为了一个男人,起了抹灭七秀之心,我高绮婷,如何还受得起你的大礼?从今天起,我高绮婷与你恩断义绝。从此以后,你与七秀,再无任何关系。” 莫非心如刀割,却始终没有回头――她,已经没有脸再面对高绮婷,她曾经的恩师。她低着头,一字一句道:“莫非有愧于师父,无愧于七秀!七秀今日的劫难,是七秀门主的选择。莫非无悔!师父于莫非有恩,今日却因莫非而身受重伤,莫非无颜再面对师父。莫非谨遵使命,从此与七秀再无任何关系。”言罢,她再不迟疑,走到唐子俊身边,与唐子俊携手朝水云坊走去。 萧寒烟见高绮婷望向莫非的目光极为复杂,隐隐有一丝泪光闪现,心中暗叹。高绮婷在七秀与她争斗十余年,对于高绮婷的性格她实在再清楚不过。高绮婷表面冷漠自私,小气善妒,实则至情至性。她这些孤僻怪异的性情,纯粹是与唐天邪情变之后,又严重受伤才会性情大变。只是,她本性依然是极重情义的女子。否则,当年也不会明知莫非忤逆她的意思还将莫非扔到她的木兰院门前,明面上是对她的挑衅,实则是给了莫非一丝希望。后来,在莫非失去内力之后,仍然愿意收莫非为徒,也是对莫非真心喜爱的缘故。还有今日七秀劫难,一向冷漠的高绮婷,竟然是比她还早赶来的,若不是害怕七秀死伤过重,她何必如此? 萧寒烟轻轻将高绮婷扶起,从唐子俊给的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高绮婷,低声在她耳边道:“既然舍不得,何必要说这样的话?你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些,便要让自己不好受么?” 高绮婷看向萧寒烟,突然笑了,“想不到最懂我的人是你!”的确,让莫非背负着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罪名,不如被她逐出师门来得强。高绮婷将萧寒烟手中的药丸打落地上,道:“你既了解我,便该知道,我便是死,也不会用唐门的药!” 萧寒烟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朝还怔怔望着唐子俊消失的背影一脸酸涩的洛依兰道:“扶高师叔回琴秀。然后你去药秀找蔓儿,让她着人给高师叔送些疗伤的药材去。告诉蔓儿,让她准备准备,和咱们一起去一趟芙蓉城。蔓儿毕竟跟了春香婆婆多年,不容小觑。记得让蔓儿多带些药材。”又向身后一名弟子道:“你去准备马车,咱们连夜出发。” …… 。(未完待续) 第225章 司兰雪衣的公主府 (第一更到!感谢“诸神承诺的永远”亲的阆苑仙葩和五张粉红票!嫩绿嫩绿的仙界树叶啊~带着仙界之气给慕容带来好运!亲亲,抱抱诸神亲~~谢谢“see_an”亲的又一块美玉和两张粉红票!昨天和今天连续两块和氏璧,叫慕容怎么好意思嘛,扭扭~~扯衣角~~抱抱~~谢谢“绝の伤”伤伤亲的桃花扇~~矮油,正好让慕容拿来掩嘴偷笑~~伤伤真是体贴~么么~~为了表示对亲们酱紫让慕容眼花打赏的感谢,慕容有史以来第一次加更,掩面不好意思~~稍后还有一更。祝愿各位读者大大们七夕快乐!) …… 涿郡,悦来客栈。 随意点了几样小菜让小二送入房中,莫非和唐子俊坐在悦来客栈二楼一间上房一张圆桌上静静吃着晚饭。闷闷吃了几口,莫非将碗筷往桌上一放,面色上毫不掩饰的焦急,向唐子俊问道:“有没有办法让那支商队今晚连夜启程去司兰?大不了多给些银子。” 唐子俊夹了一大块涿郡特有的大片回锅肉送入口中,含糊不清的道:“问过了,明日寅时三刻出发,已经是最早的了。”见莫非面色不善,唐子俊好脾气的夹了一块鸡腿放到莫非碗里,笑道:“你也要体谅体谅人家不是?人家几十个人整整四辆大马车的货,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也要休息不是?再说商人贪财,也不能不要命不是?再说人家掌柜去官府换文牒还要多加上我们俩,也是要花些银子疏通的。” 莫非有些恹恹的看着碗中的鸡腿,完全没有任何食欲。心知唐子俊说的是事实,自己若是强行让人连夜赶路,也确实强人所难了。她将鸡腿夹起送到唐子俊碗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支着下巴。呆呆望着虚无处,没有说话。 唐子俊安慰道:“你不眠不休接连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再说有我的药丸子调理也是极伤身体的。乘今夜好好休息一下也是好的。进了司兰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听他这么说,莫非略略有些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唐子俊咽下一大口饭菜。脸上露出惯有的邪异笑容,道:“怎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莫非横他一眼,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李柚知道我们来了涿郡,才会不去找云奇而是来投栈。我也知道你是不放心我独自住一间房才会和我扮作夫妻。收起你这副鬼样子,留着骗小姑娘去!”言罢也不管唐子俊,绕到屏风后去了。 唐子俊正摸着鼻子苦笑,却听屏风后轻飘飘的传出一句话,“床很大。我用插屏屏风从中间隔开,你睡外面吧。”唐子俊摇了摇头,听着里屋传来洗漱的声响。笑意变得温暖起来。 北庸涿郡与司兰国漠东郡接壤。司兰国与北庸虽然达成了停战协议,多年没有大的战事。但在两国接壤之地,小规模的兵戎相见实属寻常。涿郡临近漠东郡的村庄几乎都已经荒芜,不是被毁,便是后来被慕容云奇迁移至相对安全之地。为防止有细作混入,除了有通关文牒的商队,两国的百姓是不允许私自踏过界限的,否则,格杀勿论。 莫非与唐子俊二人虽然心急想要快点抵达司兰国,却又不想惊动官府,因此只能靠银子疏通,扮作贩药的夫妇,混入商队过关。 据萧寒烟所说,九转还魂丹原本就是两颗,这个说法与慕容蓝的说法相符。只是只有几位宗主才知道,两颗九转还魂丹并非两颗全在春香婆婆手中。春香婆婆手中本就有一颗,而由云飞扬之前那一任门主保管的那一颗,却是给了七七。春香婆婆手中那一颗,原本早就被盗走了,后来却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春香婆婆的药架子上。而秘秀后山的那一颗,却在黑衣人闯入后失踪了。 七七在九转还魂丹被盗之后发出火信,七大宗主连同云飞扬一起入了一次秘秀后山商议此事,只能从来人在被七七出手所伤时所用的保命招数分析出,闯入秘秀后山的黑衣人用的是司兰国天忍教的魔焰七杀。这门功夫只传天忍核心弟子,而天忍作为司兰国的国教,核心弟子向来只能是王室弟子。是以,萧寒烟才可以肯定,九转还魂丹在司兰国,并且,应该从司兰王宫开始查。 莫非一路之上细细思量,几乎可以肯定,那个黑衣人必定是雪衣。雪衣曾闯入秘秀后山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她竟然是为了九转还魂丹。看来,雪衣混入药秀,本就是为了这丹药。可是,她为何偷了春香婆婆的,却要还给她。反而舍近求远,拼着受伤闯入秘秀偷七七那一颗呢? 虽然猜到了偷药的人是雪衣,莫非心中却无半点高兴。圣药被雪衣偷走数年,是不是还在?雪衣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得到的圣药,会给自己么? 莫非望着床边轻轻飘舞的纱帐,暗暗道:“雪衣,多年未见,你还好么?真想不到,再来见你,竟是这样的情形……雪衣,等我!” …… 司兰国,公主府邸。 司兰雪衣在园中犹自托腮沉思,后头传来声响,听起来好像是某种机括与车轮的转动,压在后头的草地上,沙沙作响,而在这些异响声中,一个极为自然舒缓却柔美的女音,有些惊讶地传入雪衣耳中。 “哎呀,真是难得……我们的公主殿下没有舞刀弄枪呢!” 司兰雪衣闻声回头,片片飘落的桃花瓣间,映照出一个女子柔美的脸庞,犹如新出柳叶般的眉毛,玉湖含烟似的眼儿,像是一只秋燕似的眨着;银灰色的裙衫,朴素而简单,与头上的束发木钗一样,虽然打扮很自然,但却掩不住一股出身世家的典雅,让人一眼就看出她肯定曾是哪一家贵族的千金闺秀。 司兰雪衣看着来人,只觉眼前一亮,轻笑唤道:“织织!” 如果单纯论起姿色,她与司兰雪衣不相伯仲。可是每一个不同的美人,都有一股特殊的韵味,司兰雪衣潇洒狂放又俏皮灵动,而这个女人……很难形容,一种平实自然的感觉;一种楚楚温柔、惹人怜惜;特别是――她如今坐在一面轮椅上。 司兰雪衣看着织织的眼睛,织织虽浅浅笑着,目光中总让雪衣看到一种很深沉的伤心,这种目光让雪衣有些心酸。雪衣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你的怎么这时候来了?……他,又做了什么荒唐的事么?”说到此处,司兰雪衣猛的站了起来,柳眉微微竖起,竟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被雪衣唤作织织的女子眼神一黯,随即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道:“没有的事!我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轮椅上挂着的食盒,灵机一动,连忙道:“我做了新的点心,特意送给公主殿下试试鲜!” …… .(未完待续) 第226章 司兰皎皎,你这个死种马! (今日第二更奉上!送给“诸神承诺的永远”亲和“see_an”亲!矮油,扭扭~~慕容第一次双更啊~~撒花~~欢呼~~以慕容的渣手速,真是不容易啊~~先自我得意一番~~偷笑~~) …… 司兰雪衣能看见织织眼神中那种仿佛能将人心硬生生撕裂两半的强烈痛楚,但她也能看见她的慌乱与遮掩,于是掩饰了疑惑与冲出府找某人质问清楚的冲动,勉强浮起一抹笑,问道:“是什么好吃的?” 织织知道这个公主殿下最大的爱好就是吃,所以丝毫不怀疑她已经被自己的食盒吸引,连忙献宝般捧起食盒,打开盖子,笑着给公主殿下介绍起来,然后亲自拿筷子夹了一样点心,送到雪衣嘴边。 雪衣强压下心中阵阵酸涩,大口的吃起点心,然后笑着高声赞扬,后来干脆抢过盘子用手拿着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偷眼瞧见织织脸上露出的诚挚笑容,雪衣轻轻叹了一口气:“该死的皎皎,待织织回去,我不找你算账才怪!不知道你又在搞什么鬼,织织才会无法忍受找借口躲到我这里来!”口中的松花蛋卷被雪衣咬得咯咯脆响,仿佛是在咬某人的骨肉。 雪衣很喜欢织织,她知道,皎皎也喜欢织织,否则,当年就不会冒险将织织从北庸带回司兰。那时织织身受重伤,皎皎便将她扔到了雪衣的公主府。雪衣第一眼见织织便惊为天人,她请了京中最好的大夫来照顾织织,看着织织一天天好起来,雪衣的心情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织织的伤终于痊愈。她的性情很沉默,也很容易流泪。雪衣并不多问她,只是带着她四处玩耍,这样几个月下来,织织被雪衣的性情感染。渐渐开朗了起来。只是,织织的好日子很快走到了头,边塞战事吃惊。雪衣带兵出征。雪衣走后不久,某一日黄昏,织织被皎皎抢回了王子府。雪衣一战归来。去王子府探望织织时才知道。该死的皎皎,当着一众仆从舞姬,强要了织织不说,还用天忍教的夺魂针断了经脉,生生废了双腿,让织织永远不能逃走,永远留在他身边。雪衣因为这件事和皎皎大打出手,还是王子府的家将怕两位主子有什么意外。慌忙去王宫报信,司兰王带病亲自赶来,才阻止了两人。雪衣却是第二天便离开司兰。去了七秀。 …… “公主愿不愿意替我摘些桂花?我今晚想做桂花羹呢。”织织清柔舒缓的声音打断了雪衣的神游天外。 司兰雪衣见织织轮椅上绑着一个竹篮,园子里的桂花开得很好。雪衣却是皱起了眉,她想说皎皎这种混蛋,不配吃你做的桂花羹,何必为了这种人费心神做他喜欢的菜式,他又不会领情。只是她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着脸取下竹篮,走到几棵花最多的桂花树旁,轻轻一掌拍在树干上,震脱了满空桂花飘落,随后出手如风,击在虚空处,飘落的桂花沾到掌风,在半空中轻轻巧巧转了几圈后,乖乖落入雪衣手中的竹篮内。不多时,手中的竹篮内已经盛满了银雪的桂花,沁人心脾。 司兰雪衣将竹篮递给织织,迎上她的浅浅微笑:“公主真是很体贴啊!” 不是夸奖自己的武功很好,而是夸奖自己的体贴,司兰雪衣心中欢喜,却又是一叹:“这样的可人儿,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待她?” 司兰雪衣推着织织的轮椅到自己坐的石桌旁,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端起一杯缓缓饮了一口,口中道:“喝完这杯茶你也该回去了。在我这里呆久了,他又该寻机会找你的晦气。” 织织低头拨弄着竹篮中的小小桂花,柔柔道:“公主殿下适才独自发呆,可是在想那位唐公子?” 司兰雪衣一口茶水差点没呛到,脸蛋儿瞬间便红了,怒道:“惜织织,你胡说什么?”说着霍然起身,推着轮椅便往园子外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你该回去了!” 织织弱弱笑了一笑,心道若要不动声色的转化话题果然还是这一招百试百灵。一提唐公子,这位公主殿下便什么都忘记了。 待雪衣唤过仆人接过轮椅,织织举了举手中的竹篮,笑道:“今晚过过露气,明早可以来喝桂花羹!” 司兰雪衣面色一沉,道:“不用了,你叫人送些过来我府里。” 织织扯了扯她的衣角,道:“你们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她顿了顿,眼中幽怨更深,“我与他也许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你若肯来,他必定愿意……” “我知道了!”司兰雪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织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浮起一抹笑意:“谢谢!” ……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带着几分惺忪,惜织织从梦中醒来。薄薄的纯白锦被,给体温一烘,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引人无限遐思。 秋风萧瑟。雨落,风起,室内多了一阵寒意。 “好冷啊!又是下雨了吗……” 她穿上披风,缓缓移到床边的轮椅上,轻轻滑到窗边,眺望外面的世界。 精美雕刻的木窗,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叽、嗄”的低沉声响。窗外,细细的雨丝牵着银线,轻飘飘地,洒遍每一寸土地。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稍稍拉紧了披风,她喃喃说道。 纵然坐在轮椅上,她一切的举动,都是那么的动人,充满含蓄的美感,面容更是精致得让人惊叹。不需胭脂擦面,绯点绛唇,朱丹娆娆,金粉花黄,她的一颦一笑,本身就是最美的图画。 严华殿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想必还是一片歌舞昇平吧。 惜织织住的这处桐竹院,是司兰王宫中最清冷最偏远的一处院落。他很少来,但她却可以经常听到他的寝殿严华殿传来的欢声笑语,丝竹乐曲,或许,是因为桐竹院太安静了吧。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入惜织织耳中,惜织织一怔,侧耳细听去。 “一群狗奴才,敢拦本公主的路,信不信本公主一掌把你们都拍飞了去!” 真的是雪衣!惜织织大惊,顿时顾不得其他,连忙推动轮椅往门外而去。只听司兰雪衣的声音又响起了,“司兰皎皎,你这个死种马!荒淫无度!你再不给我滚出来,本公主便进去杀了你所有的宠姬!” …… .(未完待续) 第227章 温柔的猛虎! (谢谢“雪ぎ尘ぺ”亲的粉红票~~~抱抱~~蹭蹭~~(*^__^*)嘻嘻……) …… 堂皇富丽的王宫严华殿朱红大门被司兰雪衣一掌劈成无数木屑,飞溅而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严华殿的舞乐骤停,仆从舞姬们战战兢兢的慌忙退散,跪在大殿中央朱红地毯的两侧。所有人打心里惊悚颤抖,却又忍不住对门口那个释放出极恐怖气势的红衣女子充满敬畏。 整个王宫都知道,那女子是司兰雪衣!高贵的公主殿下!十二岁便领兵出征的绝世高手,受万民敬仰的司兰国唯一女元帅! 司兰雪衣火红的窈窕身影翩然站在破碎成一地木屑的殿门正中,秋水般美丽的眼眸望着殿中高高龙椅上那个一袭玄黑绣金龙锦衣的年轻男子,眼眸里流露出深深的厌憎和愤怒。 那男子歪歪斜在王座之上,左手揽在一个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的紫色纱衣女子纤腰上,右手正举着一杯酒,旁若无人的仰头饮尽。 那紫纱女子被那男子搂在怀中,眼中难掩惊恐之色,身体微微颤抖着,司兰雪衣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但浑身散发的气势让她觉得寒冷,彻骨的寒冷。她很想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发抖,可是她办不到。 察觉她的颤抖,那男子发出一阵低沉温和的笑声,将她又更搂紧了一分,低头咬上她晶莹的耳垂,懒洋洋地说道:“小美人儿,被我家粗鲁的妹妹吓坏了么?别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耳朵被咬得又痒又痛,灼热的气息喷在那女子耳中。她浑身酥麻,却分毫不敢动弹,她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的望着公主殿下。她知道,这个男人对她越是温存。(.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公主殿下就会越愤怒。她看见公主殿下握紧了拳头,翩翩红衣无风自动,仿若仙人。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冻成冰块!她不敢再看,紧紧闭着眼睛,希望司兰雪衣能够给她一个痛快。也希望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能够允许公主殿下给自己一个痛快……她一直很听话。所以,她还活着,所以她比任何人更清楚这个男人的无情和可怕。她知道若是自己胆敢有丝毫忤逆他的意思,这个男人就会毫不留情地咬下她的耳朵,然后将她扔出去喂蛇。 “滚!”司兰雪衣的语气不重,却有着毋庸置疑的威压。满屋子跪着的宫人舞姬们看了王座上的男人一眼,见他只是很享受的大手在怀中舞姬的身上游移,并没有看向他们。顿时如蒙大赦,慌忙退出殿外去。 紫纱女子望着慌忙退走的舞姬仆从,眼中露出一丝羡慕。随后化为极度的恐惧,她很想像她们一样。可以逃离这一切,但是她不敢……也不能。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如同一个铁箍一般限制了她所有的动作,另一只手旁若无人的扯掉她胸前的最后一丝遮挡,让她胸口的一片雪白柔腻暴露无遗,被他肆意揉捏。 紫纱女子羞愧欲死,但她却要努力控制身体不要因为过度的害怕和羞辱而闪躲,她很清楚,若是自己有丝毫不自觉的轻微闪躲,绝对会遭到极恐怖的惩罚,她越想逃避,受到的羞辱折磨会越难以承受。她努力控制着瑟瑟发抖的身躯不要抖得太厉害,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她努力忽略掉那个一挥手便随时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红衣女子,更要用极大的毅力,忽略掉此刻大手正在她酥胸上揉捏的可怕男人。 她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叫织织的绝色女子在他的手伸进她的衣襟时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他便当着殿中数百舞姬宫人的面强要了她,织织越是挣扎惨呼,他越是兴奋,那场蹂躏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便在自己此刻被他拥坐着的这个王座,那时被织织的血水染红了大半……不仅这样,织织还被他当场废了双腿,他说,要她永远不能再退出一步…… 从那以后,伺候他的舞姬宫人们越发战战兢兢,没有人会再羡慕被他搂在怀中温柔爱抚的任何女子,因为没有人能猜到她们下一刻的命运。——他不要的女人只有两个下场,一种是一直乖乖听话又能讨他欢心的,会被送入水月楼永久幽禁,只能与池中的水和天上的月为伴,直到老死。这是最好的结局。第二种是惹他生气或是他尝过一次觉得不喜欢的,会被拔光衣服扔进蛇窟成为他喂养的数千毒蛇的粮食。唯一的例外就是织织,没有被扔进蛇窟,也没有进入水月楼。甚至他偶尔还会去她的桐竹院吃顿饭。不过只是吃饭,他从不在那里留宿。只是,那是唯一。 …… 这个男人就是司兰皎皎,如皎皎明月般美丽的男人!司兰国的王!一个荒淫骄奢沉迷女色的男人!一只嗜血好杀又喜怒无常的猛虎! 他是王宫中所有女子的噩梦。没有人敢有丝毫反抗之心。她们畏惧他!甚至司兰国的大臣们也畏惧他。因为不畏惧而敢于上书直谏的大臣们都死了——凌迟!他的手上有兵,前任司兰王将他最忠心的部属和将军忽伦左交给了他!他的手上还司兰国最强大的元帅和军队,喜欢穿一袭红衣的公主殿下受先王遗命,坚决而冰冷站在他的身后,无条件支持他! 整个司兰,也只有这个站在他背后的公主殿下对他毫无畏惧,只有憎恶!虽憎恶愤怒,却能值得他绝对信任的司兰雪衣!此时的司兰雪衣眼中有滔天怒火。她没有再说话,紧握的右拳隔空打出,顿时一股强烈的炽烈之气直袭司兰皎皎而去。 司兰皎皎纤长的手指轻轻摸过紫纱女子的发鬓,笑得无限缠绵温柔,紫纱女子身子却是一僵。果然“砰”的一声,司兰皎皎一掌拍在她的背心,她“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猛的向着司兰雪衣疾飞而去。 司兰雪衣一言不发,手上气劲未收,身子却是一个旋转,脚尖点地飘然一跃,避过紫纱女子半裸的身体,向着司兰皎皎攻去。 在司兰雪衣飞身跃过紫纱女子身前时,她之前的炽烈掌力已经尽数落到了紫纱女子身上,紫纱女子哼都没哼一声,身体重重落在大殿正中的朱红地毯上,已然毙命。没有人会注意到,紫纱女子的唇角浮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一股狂暴的气息散开,司兰皎皎左拳挥起,“轰”的一声迎在司兰雪衣的掌上。“砰”的一声硬碰,司兰皎皎退出七步,方才止住,而司兰雪衣只退出一步,冷哼一声,红衣一闪,又是一掌攻去。 司兰皎皎这次却不硬接,而是虚应一掌,闪身避过,口中懒懒道:“亲亲妹妹,为何你每次见了为兄,都要先打上一架?你永远学不会好好说话么?” 司兰雪衣掌风不停,口中却是冷冷道:“司兰皎皎,为何本公主每次见到你,你都躺在女人堆里?你永远学不会好好做人么?” 司兰皎皎笑得温柔如故,身子灵巧的闪避着,口中却轻叹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妹妹思慕的唐公子,不也是位风流翩翩佳公子么?” 司兰雪衣身子一僵,手上一顿,司兰皎皎顿时欺身而上,一把将司兰雪衣抱入怀中,漆黑的眸子收起似水柔情,一本正经的道:“别打了!我们已经三月未见,你还是不肯和我好好说话么?” 司兰雪衣被他抱住,心中一阵恶心,不管不顾的屈膝一顶,险些击中司兰皎皎要害。司兰皎皎连忙松手后退,背心惊出一层冷汗,怒道:“该死!本王是你哥哥!你要让本王绝后么!” 司兰雪衣退出几步,也觉得适才的确有些惊险,口中却不肯让步,冷声道:“你何时可以好好和织织说话了,本公主便能好好和你说话!” 司兰皎皎皱了皱眉,目光微微闪烁,道:“我的私事,你不要管!” 司兰雪衣深深看着司兰皎皎的眼睛,道:“你若不能好好对她,便放她走吧。你整日荒淫无度,歌舞昇平,却要她看着听着,生生忍受折磨!你于心何忍?” 司兰皎皎唇角露出一丝极自信的笑,他的目光突然越过司兰雪衣的肩膀,看向大殿门口,大殿木门已碎,满地木屑间停着一只轮椅,孤零零的。轮椅上的女子容颜美艳,却苍白似雪。不是织织却有是谁?织织迎上司兰皎皎温柔的目光,浑身如遭电击,僵直冰冷,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织织听到雪衣的声音,担心两人又大打出手,连忙赶来。只是桐竹院距离严华殿有一段距离,她来时两人打斗已经结束,她只来得及听到司兰雪衣的一句质问,然后便是司兰皎皎的目光。 司兰皎皎一步一步朝织织走去,织织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恐,一丝期待,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司兰皎皎走到她的面前,身体微微前倾,右手缓缓伸出,她的下巴被捏紧,一张苍白的俏脸被强行抬高,避无可避的迎上司兰皎皎温柔似水的漆黑眼眸,“公主殿下让我放你走!你可愿意离开?” …… 。(未完待续) 第228章 你竟然好男色! (谢谢“雪ぎ尘ぺ”亲的又一张粉红票~~~抱抱~~么么~~mua~……) …… 惜织织避无可避的望着司兰皎皎温柔似水的漆黑眼眸,甚至能在他的眼瞳里看到自己惊慌的容颜,惜织织一言不发,紧紧抿住唇。她觉得自己太傻,公主殿下和王打了多少次?她已经记不清了!有哪一次真的会要了对方的命?自己为何会担心,为何会情不自禁的跑过来……自投罗网。 她望着司兰皎皎的眼睛,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沉入沼泽的人,眼看灭顶之灾就在眼前,却没有丝毫逃离的办法。不对,是没有丝毫逃离的想法。明明他不停的伤害自己,明明他对自己没有丝毫感情,有的或者只是一丝占有欲,但她还是在担心他,担心他会受伤。因为每次和雪衣打架,受伤的总是他。 “公主殿下让我放你走!你可愿意离开?”司兰皎皎又问了一次。他冷冷看着惜织织的眼睛,唇角的笑更是温柔动人。他很清楚,没有女人能背叛他。除非死。 惜织织眼中盈出一丝雾气,但很快消散。他很讨厌哭泣的女人,若是自己胆敢在他面前落泪,只怕会被折磨得很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麻木的答道:“不愿意。” “大声些!”司兰皎皎的手滑过她细腻的脸颊,动作如同他的笑,无限温柔。 惜织织浑身僵硬,她已经强迫自己忘记的害怕与绝望再次浮现在她心头,她咬咬唇,加大了音量。清脆的声响在严华殿响起:“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离开王宫!不愿意离开尊敬的王!”声音很清晰,却透着一股绝望与悲哀。她从来不知道,说出自己心中最想说的话,竟然可以如此悲哀! 司兰皎皎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出语气中的悲凉,只是缓缓松了手站直了身子。回头望着司兰雪衣,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司兰雪衣听见这样的话,没有了反驳的力气。只觉得又是心痛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她觉得自己似乎从来不了解这个温婉美丽的女子,但她清楚,在司兰皎皎和惜织织的事情上。自己。终究只是个局外人。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狠狠瞪了司兰皎皎一眼,阔步往严华殿外走去。在路过司兰皎皎身边时,司兰雪衣突然停住脚步,沉声道:“停战协议是我与唐子俊的约定。你若是再敢指使忽伦左私自出兵偷袭北庸,我会杀了忽伦左。如果有第三次,我会直接杀了你!”她微微仰头望着司兰皎皎的眼睛,明亮的秋水剪眸里只有一片生冷。“我司兰雪衣说道做到!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言罢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外去。路过惜织织身旁时,没有丝毫停顿,甚至目光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司兰雪衣不敢看。她害怕自己看到惜织织的样子,会忍不住直接打晕了将她带走。不管她怎么想,都要带她离开这个魔鬼。 司兰皎皎望着司兰雪衣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角浮现一抹戏谑的笑:“果然是女人!再强大的女人,也是为男人而活的!竟然为了那个男人,说要杀了我?我是你的王,你的兄长!哼!涿郡我势在必得,我安排多年才能挑起北庸内乱,此时不动,尚待何时?你要杀我,那便来试试!” 司兰皎皎猛的回头,却看见大殿中央紫纱女子的尸体,微微蹙了蹙眉头,转眼看向惜织织,只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黯然模样,轻叹一声,“真美!”他突然踏前一步,肆意横抱起惜织织直入寝宫之中,将她放到榻上,大手一挥,衣衫顿时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司兰皎皎眼中光芒衣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狠狠吻住她。一双大手在她温润如玉的曼妙身姿上任意把玩。 惜织织一阵目眩神驰,呼吸渐渐急促。她明明知道,他是因为雪衣杀了他的宠姬又赶走了所有的舞姬才将她当成泄欲的工具罢了,甚至只是并不满意的替代工具而已。她应该反抗的,她应该离开的。可惜,她不能…… 她闭上了眼睛,身体控制不住的阵阵颤栗,一滴眼泪滑落眼角,口中却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吟…… 这声音落入司兰皎皎耳中,仿佛是某种催化剂,他顿时加剧了动作,疯狂的气息在寝宫之中渐渐蔓延…… …… 公主府的管家满脸担忧焦虑神色间又难掩兴奋得意的等候在王宫门口,时不时搓一搓手,望向宫门。直到远远看见司兰雪衣的身影,便连忙迎了上去,满脸都是讨好的笑意。不知道是天色甚暗还是立功心切,他没注意到司兰雪衣的脸色极不好看,也没管司兰雪衣脚步甚快向着马车而去,他只是兴冲冲的小跑着跟在雪衣身旁,说道:“恭喜殿下,唐公子回来了!” 司兰雪衣的脚步猛的顿住,管家收之不及“砰”的撞到司兰雪衣背上,顿时吓得脸色雪白,慌慌忙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奴才鲁莽,公主恕罪!公主恕……”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司兰雪衣一把拎起。司兰雪衣扯着他的衣襟,愣楞问道:“你说什么?” 管家连忙道:“奴才说请公主恕罪!” 司兰雪衣摇头道:“前面那一句!” 管家恍然大悟,顿时换了笑脸,道:“殿下,唐公子回来了!正在公主府等候公主回去呢!” 司兰雪衣顿时大喜,失声问道:“真的吗?”见管家连连点头,却突然转了脸色,一把将管家扔到一边,满脸怒容恨恨道:“混蛋唐子俊,竟敢一声不吭留书偷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她的语气虽然愤怒,可说道最后一句,已经是满面的笑容。一面说着,也不管车驾,运气轻功,一路往公主府疾奔而去。 一入公主府,她一把抓过一个府兵,问道:“人在哪里?” 那府兵正提着灯笼睡眼惺忪的巡逻,被人一抓,顿时惊醒,看清来人竟然是公主殿下,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正要求饶,只听公主殿下又问了一句:“问你话呢?人在哪里?” 府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哭丧着脸道:“公主殿下,属下巡逻非常认真,并没有见到有可疑的人!” 司兰雪衣一滞,一把将他扔出老远,恨声道:“没用的东西!公主府怎么尽养些废物!”言罢也不耽搁,直朝花厅方向奔去。正厅、花厅、客厅……挨着看一圈吧,总归不会直接回他的东厢睡下了吧? 司兰雪衣一路奔到花厅门口,果然见里面有灯火,还有两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司兰雪衣却清晰的听出其中一人正是唐子俊,她心中一喜,正要进屋,却又突然站住,站在花厅门口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的留仙裙,确认没有什么不妥帖之处,又抬手整理了一下满头乌黑秀发,这才推门而入。 …… 唐子俊和男扮女装的莫非混在商队之中入了司兰国境,便告辞而去,一路快马疾驰直奔京都。不过两日一夜,便抵达了公主府。不过已是深夜时分,唐子俊与莫非一番商议,还是决定冒昧拜访,毕竟时间太过急迫。哪里知道,司兰雪衣竟然不在府上。不过,管家见是唐子俊带着一个俊朗的公子哥儿回来,顿时眼光闪烁,连忙将他二人请入公主府,又吩咐下人泡了好茶伺候,自己便急匆匆的赶去王宫等候公主殿下,想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只是管家没有想到,公主殿下的反应,比他想的,还要夸张。 莫非连夜赶路,又不及唐子俊内力深厚,赶路时候精神高度紧张还不觉得,此时坐下一休息,顿时觉得浓浓的倦意势不可挡的袭来,直教她站着都要睡着了。唐子俊见她的模样,便将两人座椅间的茶几一掌推开,将自己的椅子移到她的旁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道:“实在困倦,可以稍微休息,雪衣回来,我唤醒你。” 莫非本想硬撑,但觉得眼皮仿佛千斤沉重,实在睁不开了。她与唐子俊也没什么好客气的,顿时二话不说,头一歪,老实不客气的将半个身体靠在唐子俊肩头,不过眨眼功夫,便沉沉睡了过去。 唐子俊微微侧头,见她双目紧闭,半张着嘴,一缕清清的液体顺着唇角缓缓滑落,渐渐浸入唐子俊肩头衣衫。唐子俊一瘪嘴,嫌弃的“咦”了一声,身子却是轻轻动了一下,伸出右臂,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便在此时,推门声响起。唐子俊只道是奉茶的侍女,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司兰雪衣开门,从来都是“砰”的一声,公主府的门板不知在她的掌下牺牲了多少。是以唐子俊并没有动,只是将手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低声道:“不必奉茶了,退出去吧!轻声些!” 只是回答他的却是司兰雪衣遭受严重打击,震惊得难以言喻的声音:“唐子俊!你这个混蛋!难怪你不喜欢我!你……,你竟然好男色!” …… 。(未完待续) 第229章 重逢 (谢谢“好书献花渣书砸砖”亲,唔,就是猪猫博士的“灵宠缘”~~~抱抱~~么么~~mua~刚刚才看到,金闪闪的大元宝堆子,吓了一跳…慕容感激+惶恐啊~……今天一大早便出发去了成都帮朋友选布料做汉服,回家已经很晚了,写到现在才刚刚赶完一章,实在没办法加更了,嗯~明天会双更表示感谢的……唔,明天金秋助学仪式呢~希望考上大学的孩子们都能幸福顺利的过他们人生最美好的时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各种怀念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吖,各种怀念一群没心没肺的女孩子混迹校队到处去打cuba的日子啊,各种怀念一寝室的孩子们通宵游戏电影看小说看足球的夜夜夜啊~~(*^__^*)嘻嘻……~因为时常能帮到有困难的人,所以慕容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纵然很忙,还是很喜欢。就像慕容喜欢码字一样,纵然有时候很累,纵然经常觉得没有办法码出想要的效果,但慕容还是很喜欢,很想继续努力做好呀~~~再次感谢猪猫大叔!也感谢每一位朋友,感谢每一位读者!谢谢你们!鞠躬!!!) …… 夜,秋风吹拂树叶,有轻微的沙沙声。 莫非靠在唐子俊肩头,竟然昏昏沉沉的睡得香甜,仿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不,不是一个梦,是很多梦,梦里,只有她和小牛哥哥。 杏子坡,满山坡的牛羊自由自在的吃着春日里嫩绿的丰草。小牛哥哥双手枕在后脑勺,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口中衔着一根青青绿草。闭着眼悠哉悠哉的嚼着,突然,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懒懒道:“偷偷摸摸的做什么?我已经看见莫儿了!”不远处,一个做蹑手蹑脚状偷偷靠近的小丫头讪讪站直了腰。嘟着嘴缓缓挪到小牛身边,委屈道:“我的步子很轻很轻了!”小丫头看着小牛哥哥的样子,突然露出上当的表情。跳着脚丫吵闹道:“小牛哥哥是骗子,你闭着眼,怎么能看见我呢!” 小牛依然没有睁眼。笑着指了指心口道:“这里。可以看见的!” 小丫头看着小牛哥哥邪邪的笑容,突然露出一丝笑容,猛的扑到小牛哥哥身上。 “啊!”小牛被她这么大力一扑,惨嚎一声,抱着她咳嗽起来。 小丫头顿时大笑了起来,心里极为得意:“叫你欺负我!” …… 又是梦中,荷塘中的莲花开得正好,和风拂过。立在花蕊里的蜻蜓随着花枝一同摇曳,送来一阵淡香。小莫非死赖活赖拉着小牛哥哥坐了只小船荡在塘里采荷叶,说将这荷叶熬出稀饭来十分爽口清新。小莫非虽撑不起灶堂。但对于熬一锅稀饭却是十分在行的,因为她能为小牛哥哥做的。好像只有稀饭了。 小牛哥哥懒洋洋的摇着手上的船桨,笑道:“你这般疲懒,莫大叔让你作画你都是能躲便躲,却也能在这当季里采叶做饭,实在难得。说吧,想要什么?”每次小莫非讨好小牛哥哥,必定是有所求的。 小莫非的眼笑成了月牙儿的形状,伸手递了把荷叶给小牛,讨好的笑道:“晚上带小莫非去黄老爷家偷酒吧!今年新酿的杏花酒……老远就能闻见香……”小牛只接过荷叶,往船上放了,再回头来,见小莫非正笑得欢畅讨好,不由撇一撇嘴,道:“子时村口见,可得跟紧了我,不许乱跑!” 小莫非大喜过望,很感恩地点了点头,忽然看见一蓬莲子,便伸长手去够,还没够着,却又听得耳边“扑通”水响,再回头时,小牛哥哥已落入水中,寻不见人影,无论小莫非怎么呼喊,池塘中竟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荡起。小莫非大惊失色,想要跳入水中,脚却仿佛被牢牢粘在了船上,无论如何使劲也动不了分毫,顿时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大喊着:“小牛哥哥。小牛哥哥。” 肩头陡然被抱紧,耳边响起响起一个声音,无比熟悉,“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 画面再换,一片甘蔗林。 “丫头,你知道,小牛哥哥很本事的……只要你安全,小牛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你乖乖在莫府等着,千万千万不能睡觉,一摆脱他们,我会回来找你!”小牛摸了摸脸色沾染的血渍,笑得很真诚。 小莫非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月牙玉佩,戴在小牛脖子上,一把抱住他,“小牛哥哥,你要回来找莫儿。否则,莫儿绝不独活。” 小牛故做轻松的笑了笑,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了句“好好活着!”转身便跑,越跑越远,越跑越远,追兵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莫非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寒冷,越来越寒冷。想要喊出一句什么,却张着嘴,一句话也没喊出来。 …… 便在此时,一声清脆得显得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唐子俊!你这个混蛋!难怪你不喜欢我!你……,你竟然好男色!” 莫非仿似晴天里被个大霹雳生生劈上脑门,顿时清醒了过来,她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一片朦胧的光入得眼来,眨了几下,眼前的光景渐渐清晰。她靠在一个人的肩上,她连忙坐直了身子。唐子俊察觉她被吵醒,心中对雪衣微微恼怒,冷冷道:“明明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却偏偏要来说些傻话!你看清楚她是谁?”唐子俊指了指莫非。 公主府的花厅有些昏暗,因为莫非要睡着了,唐子俊特意灭了几盏灯,只留了床前一盏,此时莫非的脸背光,司兰雪衣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只从轮廓仿佛看到是个俊美的男子。 莫非却清楚的看见了司兰雪衣的脸,她来不及细想刚才奇怪的梦境,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而是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靠近司兰雪衣,司兰雪衣一脸警惕,但自恃身份和武功,分毫没有后退半步。突然,司兰雪衣被一把抱住。屋里想起一个女声:“雪衣!” 司兰雪衣没有想到这人竟敢突然将她抱住,一惊之下本要运气真气将她震开,听了这一声呼唤。顿时傻了。她努力定了定神,一把握住莫非的肩膀将她分开,细细看着她的脸。半晌。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晶莹中闪着一丝狂喜,沙哑着声音,极为艰难的说了一句:“莫非……” 莫非悲喜交加,心中却又忍不住黯然神伤,点了点头,复又将司兰雪衣紧紧抱住,久久说不出话来。眼泪潸然而下。 司兰雪衣笑了,笑得极欢喜真诚,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她使劲拍了拍莫非的背部,骂道:“臭丫头。臭丫头!” 莫非被她大力的拍打弄得咳嗽不止,却不肯放开她,反而是右手握拳,狠狠一拳打在司兰雪衣背部,哭道:“雪衣,我想你了!” …… 唐子俊静静陪坐在八仙座的末座,微笑看着兴奋得谈着各种话题的两个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端起酒盏浅浅印了一口,酒是好酒!只是还有正事,不宜多喝。 莫非和司兰雪衣经过见面时候的激动互殴,已经平静下来。雪衣也不管时辰有多晚,吩咐厨房备了酒菜,便拉着莫非在窗畔八仙桌旁叙起旧来。两人多年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唐子俊反倒被她们晾在了一旁。 两人细数别后种种,竟是没有丝毫隐瞒。莫非将她在水云坊见慕容大元帅,扬州表演见唐子俊和慕容云随,芙蓉城掌管月胧纱,入宫为妃,宫中诗画惊众嫔,冷宫杖毙鲜伶俐,揭穿闻书香阴谋逼她自尽,与李柚逛青楼,被封为妃,出宫刺杀太后,带东蔷回芙蓉城,祭天大典的事挨着挨着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去七秀讨药和唐子俊飞刀挑七秀的那一段。待她说完,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些事雪衣大多有过情报,只是此番听莫非亲口说来,自然别有一番惊心动魄。雪衣陡然听闻春香婆婆身亡,难以置信之后自然是深深的悲伤,她的手情不自禁缓缓摸向腰间一只香囊,唇角露出极苦涩的笑意,哽咽道:“我……对不起师父!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说着兀自走入院中,对着七秀的方向跪下,深深拜了几拜,磕了三个响头,方站了起来。 在雪衣走出花厅时,唐子俊看向莫非,四目相对,唐子俊指了指自己的腰间,又指了指雪衣的背影,莫非会意思,知道唐子俊是指雪衣腰间的香囊可能和春香婆婆有关,甚至有可能装着那颗九转还魂丹。莫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又看了雪衣正在跪拜的背影一眼,对唐子俊摇了摇头,示意唐子俊不要轻举妄动,至少要打听清楚雪衣偷药的用途,放能决定偷药。唐子俊微微蹙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莫非冲他微微一笑,便向雪衣走去,在雪衣身侧停下,蹲下身,道:“我总觉得春香婆婆的死有蹊跷,但我势单力薄,只怕也查不出什么了。” 雪衣眼中精光一闪,随后黯淡,看着莫非,道:“春香婆婆顽疾缠身,本就没有多少寿元。”雪衣摇了摇头,道:“可惜她终究不肯服那药丸,否则再增几年寿元也不是什么难事!” 莫非心中一凛,连忙借机问道:“什么药丸?” 雪衣何等样人,突然醒觉,转了话题,问道:“你如今是北庸皇妃,怎会扮作男子和唐子俊来了司兰?”她不待莫非回答,便道:“别说是想我了。慕容云随祭天大典受伤,你突然出现在司兰,不可能是巧合吧?” 莫非心中苦笑,与唐子俊对望一眼,心道:“司兰雪衣毕竟是司兰雪衣,一国大元帅,不是好糊弄的。难道,要告诉她实情?可若她不肯给药,自己难道就此放弃么?暗暗去查,若是雪衣的用处不是人命关天,那便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药偷回来!”莫非略一犹豫,下定决心,道:“李柚对我慕容家不仁不义,我实在不能面对他。按照云随的意思,慕容家举族北迁入燕境。我却是想在去大燕之前,来看看你。否则,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了。” …… 。(未完待续) 第230章 云随的命,我输不起! (今日第一更,感谢“好书献花渣书砸砖”亲――猪猫博士!o(n_n)o~稍后还有,我还在码!握拳!有点困,揉眼睛,甩甩脑袋!加油!) …… 深秋的司兰国有着奇异的美景,远远望去高山之顶白雪皑皑,常年冰封。近处天高云淡,广阔无垠的草原上草色青黄未凋,时不时能看见成群的牛羊低头大饱口福。 骑在一匹慢悠悠踱步的黑色骏马之上,唐子俊对眼前的美景无动于衷,只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之态,眼神却时不时瞄向前方的两人,眼中偶尔露出思索的神态。 在他前方数十步之遥,两名女子骑着一色白马,一会儿指着被朝阳镀上了一层金色光泽的草原,一会儿指着大小石块累积起来的巨大的石堆,谈笑风声,时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迎风飘来。让唐子俊身后跟着的一百余司兰铁骑惊疑不已――他们的公主殿下,他们心中威武无敌的大元帅,竟然还可以,笑成这样…… 一行队伍正前方这两人,正是莫非和司兰雪衣。 司兰雪衣指着不远处的石堆,朗声道:“你看,那就是敖包,是咱们司兰游牧行者的家。那上面插着的柳枝,叫做神树。神树上插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叫做神幡。那些神幡色彩鲜艳,如手臂般召唤着远方的牧人,牧人们经过敖包,便会在敖包上添加石块以求心愿得偿。” 莫非点头,随后又问道:“他们围着敖包转圈圈,是在祈福么?”见司兰雪衣点头称是。莫非微微一笑,突然问道:“雪衣,你一大早便叫什么出来,是为了带我们欣赏司兰国的草原风光么?” 司兰雪衣展颜一笑,道:“是。但不全对。昨日你们睡了一日,想必也休息好了,今日恰逢我们司兰国的迎冬庆典。特意带你们来玩儿的。” 莫非随手理了理被风吹得一片凌乱的发丝,一脸疑惑:“迎冬庆典?” “嗯!”雪衣扬起马鞭指着远处黑压压一片人群,道:“在马场那里。今日会搭戏台。会唱面具戏,有摔跤表演可以看。不过,这不是重点!”雪衣唇角上扬,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午时的骑射大赛才是正头!”说到这里,雪衣蓦然回首,深深望着昏昏欲睡的唐子俊,逆着风大声喊道:“怎么样。去年骑射大赛的冠军,今年要不要再去试试身手?” 莫非也跟着回头,望着唐子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冠军么?唔,骑射这种事。你怎么能赢过草原上的汉子呢?” 唐子俊懒洋洋的策马上前几步,到了两人身边,目光淡淡扫过两人的脸,打了个哈欠,道:“不知今年的彩头是什么,若是比不上去年,不比也罢!若是能胜过去年的彩头,我去试试,又有何妨?” 司兰雪衣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唐子俊,只与莫非说起旁的话题。 唐子俊目光扫过司兰雪衣腰间的香囊,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脸色却依然是一副散散漫漫的神情,仿佛随时都要睡着一般。 莫非听了唐子俊的话,又看见雪衣的脸色,顿时不理会雪衣岔开话题,感兴趣的追问去年的彩头是什么。雪衣被问得没了办法,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是司兰王宫燕婷院的第一舞姬,司兰皎皎的宠姬寒梦烟。” 莫非一愣,望向唐子俊的眼神有些怪异,口中嘟囔着:“果然是世间第一的花花公子!”唐子俊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司兰雪衣不愿提及此事,顿时三人都沉默了。只是沉默思考了半晌,莫非总觉得心里憋憋的有些难受,突然问道:“那寒梦烟很美么?为何这次来司兰国却不曾见她?” 唐子俊颇为好笑的看了莫非一眼,淡淡道:“你想见她很容易,回了芙蓉城,去月胧纱找她吧。” 莫非看着唐子俊,脸色露出震惊的神色,唐子俊那匹黑马的速度又慢了几分,显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莫非见司兰雪衣还是一脸落寞,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暗暗道:“晚上回了公主府一定要私下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公主府一行很快到了马场,挥手止住护卫营的将士们行礼,司兰雪衣当先一跃下马,和为首的将领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带着莫非和唐子俊,朝巨大的看台行去。远远的,司兰雪衣已经看见一方轮椅在看台距离王座极远处的一个角落,司兰雪衣指着那方轮椅的方向,语气温和的对莫非道:“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若是你能给她讲一些北庸的事,她必定很高兴的。”说完也不顾带路官员的反对,径直往那方走去。 莫非故意落后几步,待和唐子俊并肩,才低声道:“怎么样?有办法么?” 唐子俊淡淡道:“我说硬抢你又不愿意,以雪衣的警觉和身手,要偷偷取下她腰间的香囊查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莫非想了想,道:“若能肯定里面是什么,硬抢又何妨。可若香囊中并无九转还魂丹,岂不是打草惊蛇!” 唐子俊摇头道:“便是直言,以雪衣的性情,也不一定会拒绝!毕竟,她当年明明偷了春香婆婆的药,却担心她的病又还了回去,反而舍近求远冒险去偷七七那一颗。由此可见,雪衣是极重情义的!” 莫非沉思半晌,道:“这件事我这两日仔细想过,正因为雪衣是重情义的人,才更应该偷偷打听出雪衣偷药是为了什么!她冒险混入七秀偷药,必定是有重要的原因,若是她不肯给我,再要偷取,便麻烦了。此事我赌不起,云随的命,我输不起!” 唐子俊头痛的揉了揉眉心,看着雪衣的火红衣衫如一团火般熊熊燃烧在这片丰美的草原,缓缓道:“我知道了!” 莫非送了一口气,她知道,唐子俊说我知道了,便是一定会想办法去做。雪衣明显对唐子俊有意,若是唐子俊愿意,偷一只香囊能有多难?顶多也就牺牲男色而已。雪衣又是个大美人,便宜这个花花公子了。思及此处,莫非眼睛闪着莫名的光彩,意味深长的瞟了唐子俊一眼,大步流星的朝司兰雪衣追去。 唐子俊被她一眼看得毛骨悚然,颤了颤身子,看着二人的背影,喃喃道:“我怎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唐子俊何等样人,决不能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事!”主意已定,唐子俊偷偷握拳,大步朝二人追去。 …… .(未完待续) 第231章 误会 (今日第二更,依然是感谢“猪猫博士”赏赐来着!扑倒,么么~mua~~mua~o(n_n)o~谢谢!唔,还要感谢“这个昵称没注册”亲的粉红哟~~抱抱~~蹭蹭~~唔,(*^__^*)嘻嘻……我居然在十二点前码出来了!好得意~眼睛打架啊打架,各种花……果然又快十二点了,赶紧洗澡睡觉了!各位晚安~~) …… 马场中央,红黑白三色面具在戏台上晃动,动作粗犷豪放,唱腔高亢嘹亮,鼓声歇处,震落一地阳光。司兰国上下从司兰王到将士大臣再到京都子民,都穿上了齐膝的司兰国特有裙挂,里三层外三层围在马场周围,跟随着戏台上的鼓乐尽情歌舞。 相比于马场的热闹,看台的一个小角落显得格外冷清。轮椅上坐着的女子专心的望着看台正中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望着他怀中正端着酒盏给他喂酒的新舞姬,表情显得十分平静,只是端着酒盏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看得很专心,以至于雪衣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她丝毫没有察觉,直到雪衣蹲下身子,将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感受着她的颤抖,她才惊醒过来,回头望着雪衣,勉强笑道:“你来啦!” 司兰雪衣又是心痛又是无奈,望着她苍白得有些吓人的脸颊,道:“你这又是何苦,我若要送你离开,他绝不会再找你麻烦!当年寒梦烟万般心机,就是为了借助唐子俊的力量离开司兰,你有我帮你,为何你偏偏要留在这里受苦呢?” 轮椅上的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自然是惜织织。她此时并没有回答司兰雪衣的问题,而是望着司兰皎皎的方向,望着那个妖娆的女人正往他的口中递了一枚葡萄,她微微笑道:“你看,他是多么好看啊。他比这草原初升的太阳更加光彩夺目。” 司兰雪衣顿时涌起一股无力感。虚弱的松开手,长长叹了一口气。 惜织织回过头来,望着雪衣。道:“我与他相比,就像是萤火虫与皓月一般。我怎敢强求他会多看我一眼?只要能这样远远的看着他,我便知足了。” 司兰雪衣微讽道:“他算哪门子皓月?不过天生一副好看的皮囊罢了。他废了你的双腿。将你扔在偏院不闻不问。你却……你这个傻子!” 惜织织微微一笑,道:“终究,是他救了我!当日若不是他,我已经被那些司兰官兵侮辱杀死扔入井中,早化为一堆白骨了。” 司兰雪衣本想说他哪里是救你,根本就是想将你占为己有,若不是我与你关系尚佳,你的下场只怕和那些舞姬一般无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惜织织不是笨蛋,相反她冰雪聪明。这些问题只要她愿意想,哪里有想不明白的。她既然刻意逃避现实要为自己塑造一个梦。又何必非要戳破这个梦境呢? 此时莫非和唐子俊已经绕上了看台,唐子俊看到惜织织。很熟络的打了招呼,惜织织见唐子俊回来了,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雪衣一眼,道:“难怪愿意来这样乏味的庆典,原来是唐公子回来了。”随后又向唐子俊道:“也不知今年的彩头是什么,唐公子若是肯上场,必定能拔得头筹。” 唐子俊邪邪一笑,觑了一眼司兰皎皎的方向,对身旁的莫非道:“看到了么?司兰王!我花花公子的称号在他面前,简直就是浪得虚名。” 司兰雪衣一听此言,接口道:“你是花心无耻,他是荒淫无道!你俩不是一丘之貉!” 莫非闻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连惜织织都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唐子俊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司兰雪衣冲唐子俊做了个鬼脸,并不答话,一把拉过莫非,向惜织织道:“我七秀的师妹,莫非。”两人见过礼,三个女子便围坐在圆桌旁说起话来。唐子俊在旁边寻了个椅子歪歪坐下,心不在焉的看着马场中央的戏台,脑海中盘算着一些事。 转眼便将近午时,喧天战鼓响起,戏台上顿时退得空无一人。 司兰皎皎长身而起,走到看太最前端,双手扬起,战鼓声顿时止住,司兰皎皎的声音阴柔而清晰的响彻整个马场,“骑射大赛,午时开始。今年的彩头是……”司兰皎皎猛的扬起右手的一把金灿灿,比匕首略微长一些的弯刀,淡淡道:“明月刀!”一阵寂静,片刻后震天的欢呼响彻云霄! 弯刀刀柄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在正午刺眼的阳光照耀下发出阵阵耀眼的光芒,直刺得人睁不开眼,司兰雪衣却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着那把刀,“司兰皎皎,你疯了么!”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恚怒。 莫非有些莫名其妙,唐子俊却是知道,那把弯刀是前任司兰王留给司兰皎皎的,是历届司兰王的随身佩刀。唐子俊看着司兰皎皎,眼中露出有意思的情绪,“这家伙,身为一国之王,真是能胡搞。自他登基以来,每一年骑射大赛的彩头都是出人意表的!”唐子俊看着司兰雪衣的表情,突然心生一计,含笑走道司兰雪衣身旁,低头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去把明月刀给你拿回来,你到时给我一样你随身佩戴之物交换便好,你可愿意?” 莫非闻言立刻明白唐子俊的意图,有些紧张的看向司兰雪衣。 司兰雪衣一愣,俏脸蓦然红了。“随身之物……”司兰雪衣难得的露出娇羞的表情,看起来极为动人,只听她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做主……便好……我,我听你的!”说完竟然低下了头。他要帮自己拿回父王的明月刀,还是用自己的贴身之物和他换……司兰雪衣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耳根子都火辣辣的。 连惜织织都以为司兰雪衣终于得偿所愿,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意,眼神情不自禁又望向了看台正中长身玉立的司兰皎皎,顿时满眼的欣慰化为一片怅然。 唐子俊见司兰雪衣脸红的瞬间便明白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无奈他根本没办法解释,只能狠狠瞪了一旁偷笑的莫非一眼,当下不再犹豫,脚尖轻点,飞身一跃,竟然从五丈余的看台直接跳下,直接落在适才所骑马背之上,策马朝赛马场而去。 …… .(未完待续) 第232章 骑射大赛的新彩头 (谢谢“天涯远咫尺间”天涯亲的粉红~~抱抱~~蹭蹭~~~~o(n_n)o~~) …… 深秋的司兰,即便有如火如荼的庆典,依然有了一些寒冷的味道。但此时的司兰王庭马场,无论是王公贵族,骁勇战士还是来自各处的司兰民众,都感觉不到寒冷,甚至,他们的身体因为过于激动热烈而冒着汗。 在唐子俊策马向比赛骑射的开阔地奔去时,司兰雪衣目光闪烁,突然走到了看台的正中,他的兄长长眉微挑,扬一扬手让身周一众舞姬退下。司兰雪衣深深吸了一口气,极为难得的在司兰皎皎耳旁低语了几句。 看到这一幕的大臣内官们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但他们的惊讶还没有平复,司兰皎皎重新走到看台正前方所说的话,叫他们顿时震惊难言。更叫广袤草场上聚集着的人们哄的一声欢呼开来。 “今日的骑射大赛,本王再加一个彩头!”司兰皎皎阴柔的声音在人们狂热的欢呼声中依然清晰,“谁,能赢得今日骑射冠军,便能迎娶本王的妹妹,司兰国最美的公主,雪衣!” 淡淡的话语在秋风中传出老远,整篇草场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响起了最狂热的欢呼。密密麻麻围在草场外围的人们沸腾了,他们像兄弟一样攀着肩,垫着脚尖望向赛场,期待着这场比赛,更期待着看是哪个勇士能摘得冠军,迎娶司兰国最美丽的大元帅公主。 唐子俊嘴角一直挂着的懒散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身下的黑马被他一扯之下顿住了身形,他皱着眉望向看台。司兰皎皎的目光正好望来。虽然有些距离,唐子俊已然可以感觉到司兰皎皎目光中的寒芒和唇角的冷笑。司兰雪衣静静的站在司兰皎皎身旁,望向他的目光满含柔情,很明显这件事不是司兰皎皎自作主张,而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司兰雪衣的意思! 唐子俊顿时头大。他终于回过神来,自己的话让司兰雪衣误会了!他的目标并既不是明月刀,更不是司兰雪衣。只是那个香囊罢了。与司兰雪衣相处数年,虽然对此女也有些欣赏亲近,却并不是可以成亲的关系。他一直直到雪衣的心思。只不过当她是小姑娘的玩闹。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他未曾答应,也未曾清晰拒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雪衣竟然闹了这么一出!现在可怎么是好? 琴声铮铮,鼓声如雷,巨大的彩幡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唐子俊的心思有些烦乱。他听闻消息后骤然停在草场中央,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特别是许多王公大臣和军中将士都认出了他是去年获得骑射冠军的勇士,纷纷冲他吹起口哨,喝彩起来。一时间。他的突然停步反倒成了一种炫耀。 唐子俊冷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朝看台角落望去,果然见莫非已经站起身来,握紧拳头,极紧张的望着他。 号角奏响,各营以及民间最出色的勇士都已经站在了指定的长绳之后,做好了准备。司兰人多以游牧为生,最擅骑射,马匹对于他们来说珍若性命,是以,一年一度迎冬的骑射大赛对他们来说,是证明自己的极其重要的时刻。 号角结束还没有入场,便视作放弃比赛资格。唐子俊深深吸了一口气,策马一跃,便越过赛场边缘的栏围,直接进入赛道起点。他没有循正途而入,而是直接策马一跃而起,展现了极好的马术不说,更被场中其他勇士看做是一种示威,顿时个个对他怒目而视。 唐子俊没有心情理会他们的不乐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抿着唇重新露出慵懒的笑意。云随那小子不能不救,比赛还是要赢才可以,至于娶不娶公主,最多逃出司兰国了事。若是她敢跟着我逃出司兰,便是娶了她又如何? 随着一声号令,顿时几十骑雄壮骏马狂奔而出,马蹄纷乱如雨,赛场上一片沙砾横飞,扬起阵阵烟尘。 骑射比赛和春季的赛马大会不同,赛马大会纯粹以竞速取胜,简单而直接。骑射比赛,顾名思义,在赛马的同时,还要比箭术。 赛道极宽,以木栏围住,赛道外围隔着马场一片空地,马场外围才是围观的人们。而赛道最内的一大片空地上,竖着九个箭靶,九个箭靶的最后,是一个高耸入云的旗杆,旗杆顶端有一面王旗。骑手们在赛马的同时,要连续射中九个箭靶,最后射下王旗者又跑在第一者,为骑射大赛冠军。 …… 激烈的骑射比赛开始后,司兰雪衣笑意盈盈的回到了看台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惜织织难得的露出真心诚意的笑容,恭贺道:“公主殿下这次可算得偿所愿了!唐公子必定拔得头筹,抱得美人归!” 司兰雪衣面容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对于唐子俊的实力他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谦虚几句,莫非便冷冷的泼出一盆冷水:“敢在骑射大赛上出手的,都是司兰国最了不起的猎人,唐子俊擅长飞刀暗器,但骑射并不在行。去年的彩头是王的女人,自然会有人顾忌司兰王而不敢出手。今次不同,你们不见大家听说彩头是公主后赛场上瞬间便增加了二十余骑么?新上场的这二十余骑随便一个的实力,都比之之前上场的强悍不知多少,就算唐子俊全力参赛,又哪里有一定会赢的道理?” 这是真话。司兰国不只军中和民间,便是今日特意赶来的漠北联盟其它王庭的人中,也不知有多少卧虎藏龙的强者。任谁也没有必胜的道理。若说彩头只是一把明月刀,或许有人会动心,却没有哪个王庭愿意为了司兰王的一把刀提前暴露隐藏最深的实力。可若彩头是司兰国的大元帅公主,结果自然迥然不同,便是有可能付出性命,他们也愿意一试。 言语间骑射大赛已经进行到了中途,几十匹骏马大多挟着烟尘跑完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最前方的三个箭靶上赫然已经插满了各色箭支,每个箭支上都有标记,唐子俊的也不例外。所以人们都不急着看箭靶,稍后自然有人去统计箭靶分数。 惜织织看着赛场,目光也不由露出一丝隐忧,她看着跑在第一的那匹雪白骏马,沉思片刻突然道:“唐公子真的不一定能赢呢!骑着雪域骢跑在第一的是忽伦左将军的大儿子忽伦封,我仔细看了,他每只箭都是正中靶心,很有夺冠希望。”她看着司兰雪衣,柔声道:“忽伦封少将军已经有三年没有参加骑射大赛了,看来这次是为了公主殿下呢,看着架势,大有势在必得之心啊!” 莫非皱着眉望着赛场,见唐子俊虽然每一箭都是正中红心,但他那匹黑马却并不太出色,不过跑在队伍的中后位置罢了。反观雪域骢脚步稳健,点头频率平缓有力,显然还有余力。就连跑在第二的一匹五花马,距离他也有一定距离,显然若是再这么下去,稳稳占据头名的雪域骢必定能第一个冲过终点。而以箭术闻名的忽伦封,自然是能射下王旗的。莫非摇头叹道:“雪衣啊雪衣,你这次真是鲁莽了!唐子俊好像并没有夺冠的希望。” 司兰雪衣淡淡扫了忽伦封一眼,目光坚韧而明亮的看着赛场上唐子俊的身影,迎风笑道:“那有什么?便是他们骑射赢了唐子俊,也打不过我。唐子俊若是跑第二,我便杀了第一名。他若是跑第十,我便杀了前九名。若是他跑最后一名,我便杀了所有参赛骑手!” 莫非听着这话,嘴唇微张,却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答话。司兰雪衣,果然还是当年的司兰雪衣,视人命如草芥。 就在三人相对无言的时候,一阵充满诧异震惊情绪的呼喊响起,无数人惊呼连连,渐渐惊呼变成极热烈的欢呼,人群彻底沸腾了。就连司兰皎皎,也推开手上的舞姬,站起身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 还剩下最后三分之一的路程,比赛结果仿佛没有什么悬念,可是,一匹原本跑在中后位置的黑马突然发力,只见烟尘飞扬,那黑马如同离弦之箭,以恐怖的速度一匹一匹赶超前面的马匹。 然而,最让人震惊并且欢呼的,并不是这匹黑马的恐怖速度,而是黑马上的人。 只见那人竟然长身而起,站立在黑马背上,一身紫金劲装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黑马速度极快,他却仿佛站在平地上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摸出三支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莫非用手指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马背上的人,不是唐子俊却又是谁?司兰雪衣看向唐子俊的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爱慕,简直是小女孩才会有的充满狂热的仰慕。 唐子俊完全不理会周遭的惊呼和欢呼,体内精纯内力一凝,分注入三支箭中,只听空气中响起箭羽破空的刺啦猎响,三支箭竟然分成三路,直中最后三个靶心。 围观的人们本来惊讶于黑马的速度,此刻见识唐子俊的箭术,不由瞠目结舌,欢呼之声,顿时如汹涌潮水般响起。 …… 。(未完待续) 第233章 南二!东五!动! (感谢“霏雪如是”亲的粉红~~~矮油,雪雪呀,好久不见!~~抱抱~~雪雪要好好保养身体呀~不要熬夜哟~么么~~唔,最近收藏涨了,订阅也涨了,慕容好开心吖,谢谢大家!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唯有感谢而已!哦,体检报告下来了,因为血糖血压血脂和胆固醇都偏低,被医生警告要好好休息呢,慕容也要早些睡觉鸟~~偷偷溜下楼去摸个冰淇林吃先,然后睡觉,晚安亲们~~o(n_n)o~) …… 晴天深秋的青黄马场,天地间的光彩仿佛都集中在了赛场中那一身紫金劲装,立于马背,弯弓指天的男子身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唐子俊策马疾驰,脚下灌注劲力将自己紧紧粘在马背之上,再次快速从背后摸出一只箭,静气凝神,弯弓指天。这一次,他瞄准的,自然是高耸入云的王旗。 王旗很高,围观的人们只能看见一个小点,大红镶金的王旗在天际变成黑色的小点。那小点随风荡漾,偶尔映着阳光发射一丝金芒,异常明亮。 这一刻,原本疯狂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所以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微张着唇,望着那个在狂奔的马背上弯弓搭箭犹若谪仙的紫衣男子。历年来,所有的骑手都是在接近终点时勒马伫立,静射王旗。他们不相信,有人可以在这么快速的马匹上射中王旗! 莫非的手情不自禁的抓在身前的栏杆上,手指上的骨节泛出青白的颜色,显然极为用力。司兰雪衣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头,呼吸有些急促。盯着唐子俊的眼睛充满了异样的光亮:唐子俊,你到底还要给我多少惊喜? 司兰皎皎的左手抱着右手臂,右手在光滑的下巴上缓缓移动,唇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有趣,真是有趣!” 只是。就在唐子俊的箭刚刚离弦的一刻,寂静的围观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莫非和司兰雪衣也同时变了脸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所有人的看见。就在唐子俊的箭刚刚离弦的同时,他身后的忽伦封,弯弓搭箭。瞄准了他的背心。 莫非一眯眼。二话不说翻身跃下看台,立刻跳上白马,策马向赛场狂奔而去。飞针出手,刺入马殿。白马受惊,顿时加速,发疯一般往赛场奔去。只是,忽伦封的箭已满弦,眼看就要激射而出。 “忽伦封!你若敢放箭!我必灭你全族!”在忽伦封弯弓搭箭之时。司兰雪衣便厉声疾呼,只求能阻止忽伦封的疯狂行径。她的声音灌注内力,远远传开。如惊雷般灌入马场内外每一个人的耳内。她的呼声刚落,莫非的白马已经奔出老远。 忽伦封眼露狠历之色。在唐子俊的黑马超过他的那一瞬间,杀心已起。在唐子俊的三箭齐发,同中最后三只靶心时,唐子俊已经成为他不得不杀的心障!在唐子俊搭箭时,他的手已经摸向背后的箭筒。 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人能想到。一切也发生得太过自然,就连忽伦封自己也没有经过思考,一切,全凭直觉!他要杀唐子俊,这是他的本心。 是以,被司兰雪衣一喝之下,他的动作略一迟疑。不过只是一瞬,他眼中狠厉之色更浓,甚至显得有些疯狂:“公主殿下,你是我的。去年让他拿了冠军,那是因为我没有参加,他才能如此侥幸!今年有我,便不能有他!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你看看,谁才是草原真正的勇士!” 箭!离弦! 围观的人们没有了惊呼,只有倒抽冷气的声音。 司兰雪衣一掌轰塌了身前的廊柱,怒喝:“忽伦封!” 司兰王唇角梨涡浅现,悠悠道:“有趣!实在是有趣!” 莫非手中软剑朝忽伦封背心掷去,但见唐子俊已经收了弓箭,飞身去接那落下的王旗,人在半空,刚刚抓住王旗,根本没有办法躲过飞驰而来的利箭。莫非大惊失色,突然喊道:“南二!东五!动!” 数万人,没有人听懂这几个字! 唐子俊听懂了。他眼睛顿时明亮异常,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也不犹豫,完全按照莫非喊的方位,下落两步,右脚半空一踏,滑出五步。这样小范围的移动,对唐子俊来说不过一瞬罢了。便在他刚刚移开的一瞬,利箭擦着他的左肩飞过。 司兰雪衣舒出一口气,极度紧张之下一时松神,险些从半空摔落。她看得很清楚,若是唐子俊再慢上半分,那一箭便穿心而过了。只是她没有时间放松心神,因为忽伦封已经拉开了强攻,这次弓弦上搭了两支箭!司兰雪衣银牙一咬,连忙平稳呼吸,朝忽伦封掠去。 莫非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看见忽伦封再次拉弓,她也丝毫不在意,反倒是放慢了马速,冲着侧头扫她一眼的唐子俊微微一笑。 司兰雪衣是关心则乱,唐子俊何等样人,既然躲过一次偷袭,难道敌人还能再伤他? 莫非深信唐子俊定然无事了,干脆调转马头朝看台而去,只是半路上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了唐子俊一眼,心中涌起浓浓的疑惑:为什么他会明白?没道理的!嗯,待他回来,定要好好问问! …… 围观的人群再次紧张,这次,就连那些不懂骑射的文臣也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握紧的拳头看着赛场之中。唐子俊右手执王旗,脚下一个旋转,落在骏马之上,继续向终点奔去。也不见他有何多余的动作,疾射而来的两支利箭在他身后不足三尺处发出“叮叮”两声脆响,应声而落。 碎月刀,终于出手了。 随着利箭落地,黑马已经冲过终点,唐子俊飞身而起,将王旗插在指定位置,长身而立,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自然而然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围观的人们顿时沸腾起来,看台上和围观人群中的女子们更是不顾形象的发出了真真尖叫! 莫非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差点没命,还不忘耍帅!果真不辜负天下第一花花公子的大名啊!” 忽伦封见唐子俊最终夺冠,猛的将手中弓箭狠狠摔在地上,正欲策马离去,却看见司兰雪衣满面寒霜挡在他的面前,他眼露复杂之色,不得不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 …… …… 莫非看着远方,眉头一挑,笑道:“你可是这草原未来的驸马爷,这么无精打彩的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唐子俊看着远方的雪山,又回头看了看马场中数万人的欢庆,忍不住蹙了蹙眉,有些不耐。他揉了揉眉心,说道:“我因为第一个彩头而上的马场,第二个,我不认账!” 莫非微微一笑,停下脚步,看向唐子俊:“你这是耍赖!” 唐子俊转身看向她,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认真情绪,轻声道:“你希望我娶她?” 莫非一滞,连忙将目光移向远处黑压压的人群,胡乱应道:“你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听见唐子俊说话,偷偷望了唐子俊一眼,见唐子俊正望着远处欢聚之地出神,仿佛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她顿了顿,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突然很轻的说道:“雪衣是个很好的女子,真要嫁给你这花花公子,可莫要辜负了她。” 唐子俊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沉默了很长时间,道:“要尽快拿到药,我带你回家。” 莫非怔怔看着缓缓向人群方向走去的唐子俊,心间一股暖流涌过。 “唐子俊,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更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唔!”莫非陡然想起刚才唐子俊遇险时的疑惑,匆忙追上前去,一把扯住唐子俊的衣袖,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老实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子俊一脸茫然,望着近在咫尺的莫非的脸颊,心中蓦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轻咳一声,抬手甩开莫非的手,退后了几步,道:“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莫非丝毫没有察觉唐子俊情绪的古怪,复又几步靠近唐子俊,一字一句问道:“南二!东五!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是莫非和小牛之间的暗号。捕猎时躲避野兽,偷酒时躲避黄老爷家的家丁,只需要躲在暗处观察的莫非喊出方位和步数,小牛根本不用观察思考,直接就可以做出动作。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不可能还有人知道的。就算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能这样全无顾忌的相信另一个人。莫非适才喊出这几个字,纯粹是被逼急了,别无办法,全靠直觉行事,没想到竟然奏效,救了唐子俊一命。只是,她心中的疑惑却是难解。 唐子俊听了这句话,顿时失笑。他不再退后,反倒微微低头,将脸向着莫非的脸靠近了几分,脸色露出惯有的邪异笑容,眼睛明亮,直看着莫非的眼睛。 莫非被他看得心虚,本想退后。但又被他脸上惯有的邪异笑容点燃了一丝倔强的怒火,强压胡乱狂跳的心脏就是不肯退后一步,反倒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更坚定了语气,质问道:“快说,你怎么会知道这几个字的意思?” 唐子俊邪异的笑意更浓,微微挑了挑眉,身子再前倾了一分,伏在莫非耳边低声道:“我……” 莫非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后话。 “猜的!”唐子俊哈哈大笑起来,“我猜的!”说完留下呆呆的莫非,头也不回的往人群走去。 …… 。(未完待续) 第234章 雪衣的香囊 (谢谢“天涯--之旅”亲的评价票!抱抱~~蹭~~蹭~~~是代表着订阅而出的评价票呢~看着就觉得满心欢喜呀~~顺便召唤一下,全订的亲们大概都有评价票了吧,请投给慕容吧~~唔,记得选五星哟,不要懒懒的任由系统默认哟~~谢谢大家~抱~~) …… 秋风浓,寒意渐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唐子俊衣袂飘飘,当先而行。莫非轻轻抿着唇,静静跟随,目光追随着唐子俊的背影,心中涌起无限疑惑。 “笨蛋,还以为你想起了我是谁才会喊出那几个字的,想不到竟然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若我不是小牛,刚才岂不是死得冤枉?算了,对女人的智商从来都不该抱有任何希望的!”唐子俊隔着衣衫,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上的一枚月牙玉佩,微微摇头,唇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 司兰雪衣正四处找寻唐子俊,见了他远远走来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见了他脸上挂着淡淡然的笑意,顿时一阵慌乱,想说什么,又有些尴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忽伦封,已经被我亲自关入密牢。”她见唐子俊没有说话,连忙抬头解释道,“他父亲忽伦左镇守边关,实在不易此刻杀他。待忽伦左班师回京,我定一并问罪!” 唐子俊唇角浮起惯有的邪异笑容,负在背后的手朝着莫非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口中不以为然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公主殿下做主便好。”说着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掌心突然多了一把极短的弯刀,刀柄一颗硕大的宝石,正是司兰皎皎那把明月刀。唐子俊将手往前一递,道,“唔。这是子俊答应公主的东西。”唐子俊见司兰雪衣并未接刀,他唇角的笑意更浓,一把拉过她的右手。将弯刀放在她的掌心。微微俯身在司兰雪衣耳边笑道:“公主殿下的随身之物,可否相赠?” 司兰雪衣的手被唐子俊拉住,浑身一麻。顿时面色绯红。她底下头,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莫非见了唐子俊的手势,已然止步,随意找了一堆人群寻了个空位坐下,隐于暗处,偷偷看向两人。她听不见二人说话,见唐子俊突然拉住司兰雪衣的手,顿时一怔。又见唐子俊的脸向着司兰雪衣靠去,没来由的突然恍了神,连忙回过脸来不再偷看。胡乱端起面前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呛咳了两声。心中大骂:“混蛋!该死的花花公子!就不能寻个没人的地方再……再……”她皱了皱眉,拿起酒坛又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周围尽是今日参赛的司兰勇士,最是豪迈,见莫非能饮,皆是眼睛一亮,略一打听,便知道她是公主府的客人,纷纷过来敬酒。莫非竟是一杯不惧,一一饮尽,更是博得阵阵喝彩。 唐子俊背对着莫非,自然不知道身后之事。司兰雪衣更是全副心神都在唐子俊身上,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二人一般,哪里还会在意其他。 唐子俊见司兰雪衣点头,手指顺着司兰雪衣的右手滑往腰间,轻轻拨弄那只精巧的香囊,低声笑道:“公主可否将这只香囊送给子俊?” 司兰雪衣被他握住手,本是满心喜悦羞涩,突然听唐子俊问她要香囊,顿时一愣,蓦然抬头望着唐子俊的脸,见他面色含笑,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莫名的光彩,直盯着她的眼睛,眼中并没有玩笑的成分。司兰雪衣脸色白了白,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取下香囊,递给唐子俊,慎重道:“这是师父赠我之物,本不敢转赠于你,但你我既然有约在先,你又……又……不是外人,我便将它转赠于你。希望你,千万珍之重之!” 唐子俊看司兰雪衣的表情,心中的猜想又笃定了几分。再听司兰雪衣一席话,知道是春香婆婆所赠之物,心想多半就是九转还魂丹了,顿时一喜,只是面色依然平静,他极温和的拍了拍司兰雪衣的肩,笑道:“在下必定珍重收藏,多谢公主!告辞!”说着一抱拳,便要离去。 司兰雪衣未成料想,大惊之下扯住唐子俊的衣袖,失声道:“欢宴才刚刚开始,你这是要去哪里?” 唐子俊拿到香囊,只想和莫非找个地方仔细查看,若没有问题,即刻便要启程回北庸,哪里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当下推辞一番,转身便要离去。 司兰雪衣焦急之下顾不了许多,心念一动,一个旋步挡在唐子俊身前,急切道:“不许走!” 唐子俊一挑眉,露出饶有兴致的邪异笑容,看着司兰雪衣,一点一点的低下头去。司兰雪衣只道他又要俯在耳边和自己说什么,这是唐子俊的习惯动作,便是这种动作,教她全无抵抗之力。她面色绯红,却一步也不肯退让,静静等待唐子俊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只不过,这一次,唐子俊什么都没说,而是俯下身在她莹白如玉的娇嫩脸颊上轻轻吻了一记,然后直起身来,面上的笑依然邪异,淡淡道:“子俊先行告退!” 司兰雪衣怔怔半晌,以手捂脸,好不容易回过头去,追出两步,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说,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的心,到底在何处?为何,我总是看不透你?” …… 围着欢宴的人群绕了一圈,却没有看见莫非的身影,唐子俊正疑惑间,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身旁不远处响起:“好,我们再拼三坛!今日便非要分个胜负不可!”顿时四周又是一阵喝彩之声。 唐子俊分开众人,只见层层围观的人群之中的长桌,莫非正举着一个半臂高的酒坛,仰头直灌。她的对面,坐着一个虬髯大汉,满面通红,眼中已现迷茫之色,见莫非狂饮,顿时不甘示弱,举着同样大小的酒坛子便喝了起来。唐子俊目光一扫,只见长桌上杯盘狼藉,空酒坛子滚了一地,显然两人已经拼了一阵。 唐子俊顿时头大,一把夺过莫非的酒坛,“砰”的一声放在桌上,低喝道:“你发什么疯?”人群一阵哗然,但很快有人认出他便是今日夺冠的勇士,未来的司兰国驸马爷,顿时人群中响起一阵议论之声,随后归于沉默。 莫非被人抢了酒坛,正要发火,见是唐子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虬髯大汉得意道:“唐子俊你看,他要输了!说道喝酒,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呢?哈哈……”笑声未起,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便往后跌去。人群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唐子俊向前滑出一步,将她接入怀中,顿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唐子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人多耳杂,他不便多说什么,一把将莫非横抱而起,大步往人群外走去。围观的人群,被他刻意散开的气势一逼,顿时生生退后,让出一条道路来。 莫非却是不依不挠,一拳打在唐子俊胸口,醉眼惺忪的吼道:“放我下来,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唐子俊眼光一凝,侧头向那还没回过神来的虬髯大汉望去。 那虬髯大汉被他冰寒的目光一瞪,顿时浑身一凛,整个人如坠冰窖,酒气立刻醒了大半。他虽醉了,却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那目光中的杀气。他顿时身子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唐子俊对莫非说道:“他倒了,你赢了!”说完,抱着莫非,大步朝外走去。 莫非见那虬髯大汉倒地,没了争胜之心,立刻头脑一昏,靠在唐子俊胸口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唐子俊抱着莫非走出人群,却见司兰雪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眼神极其复杂。 唐子俊朝她略一点头,笑道:“她喝醉了,我带她回去。公主请尽兴。”言罢头也不会的转身离去。司兰雪衣眼中迷茫一闪而过,只觉一阵脱力,退后了几步,右手握紧了左胸的衣襟。 …… 唐子俊并没有带着莫非直接回公主府,而是到了距离马场南面不远处树林中的一片小湖边。他将莫非倚着一颗矮树放好,自袖中摸出一方丝帕,沾了湖水,轻轻给莫非擦起脸来,一面擦一面皱眉道:“你还真以为你拼酒无敌么?在杏花村和二狗、三娃他们拼酒的时候,他们若不是怕我,怎么会每次都输给你?真是个笨蛋……” “唔……”被冷水一冰,莫非醒了过来,唐子俊连忙住口,从怀中摸出一个淡蓝色的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喂入她的口中,待做完这些,便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药丸是唐门特制的醒神丹,便是中了蒙汗药或是其他迷药也能迅速恢复,这一点酒力,被醒神丹一化,很快烟消云散。莫非的眼光渐渐清明了起来。她看着唐子俊冰冷的目光,想起刚才的事,脸上一阵发烫。这时一阵秋风吹来,莫非拼酒拼了一身汗,这时醒了酒,被这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颤,以手握拳,捂在唇畔轻轻咳了两声。 唐子俊皱了皱眉,将深紫色的大袖衫脱下,随意一扔,披到了莫非身上。不待莫非说出感激之词,便将手上的香囊在莫非眼前晃了晃,冷声道:“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来司兰的目的?” …… .(未完待续) 第235章 玄晶珠子 (哇,今天收到好多评价票哟~~感谢“猪猫红军”“猪猫喝酒”“好书献花渣书砸砖”的评价票~喵~~就是使劲谢谢猪猫博士啦~~扑倒~~抱抱~~蹭~~蹭~~~谢谢“月下孤鸿雁”的评价票~矮油~雁子妞~~亲亲~mua~~(*^__^*)嘻嘻……一不小心又到周末了~~中元节呢~这个节日要敬畏先人,然后,祝愿大家周末愉快~~) …… 看见香囊,莫非那双如清晨湖水般含着飘渺薄雾的眼眸顿时清亮,因饮酒而微微泛红的双颊越发绯红,她喜道:“雪衣的香囊!”她转眸望向唐子俊,这个可恶的家伙,原来并不是为了轻薄雪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莫非的声音微颤说道:“是九转还魂丹么?” 唐子俊虽不知道莫非心中想些什么,但多年的默契也让他察觉到了莫非的情绪有些奇怪,他微微蹙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仔细看着莫非眼中复杂难明的光芒,反问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还以为,你真要北庸大乱才甘心么?” 似唐子俊这等绝顶的人物,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十分不易。这世间足矣让唐子俊费心思索的事情已然很少,而他,也习惯了用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很显然,有些问题,他没有办法直接问,所以只好问了这个显得有些傻的问题,但他自然并不是要听这种问题的答案。他只想知道,莫非为何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喝酒,莫非好酒,他知道。但他也知道,莫非并不是不分轻重之人。 很显然头脑在酒精的浸泡下尚未完全清醒的莫非此刻根本无法理解唐子俊话中旁的意思,她只是抿了抿因喜悦而微微有些上翘的红唇,很白痴的回答道:“北庸乱不乱我管不着,我只在乎慕容云随的生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唐子俊的情绪有些异样。他的眉头蹙得更深了,眉心纠结成一个川字,这样的表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所以莫非有些心慌,开始反思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突然想起,这个看起来仿佛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花花公子唐子俊。还有一个让她任何时候都很难想起的身份――北庸的将军。他可以为了北庸奋战沙场。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刺杀司兰王,那么他的心中,对北庸百姓的生死,是不可能不在乎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莫非突然觉得自己对唐子俊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她偷眼望了望唐子俊的脸,抿着唇不敢再说话。 秋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夜色中的湖面一片黑沉,仿佛魔域。唐子俊的声音在树叶的沙沙声中响起。有些淡淡的沉重:“北庸一乱,司兰和大燕必将蠢蠢欲动,战事一起。祸及百姓,受苦的。不会是李柚,也不会是居于庙堂之高的王宫大臣!你忍心么?” 莫非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在她眼中,百姓的生死理她很远,她只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在乎身边人的生死。她的心情有些沉重,默然许久,突然道:“既然如此,为何李柚要杀云随?李柚是北庸的君王,他既然不在乎他的子民的生死,我,又有什么资格在乎?” 唐子俊唇角浮起一抹微讽的笑意。这个话题本不该在这时候谈起,他本意只是要问一些其他的东西,可既然说到了这里,那便说一说吧。唐子俊深深吸了一口气,极随意的在莫非身前的草甸上坐下,说道:“李柚是很有雄心的帝王。并且,很年轻。所以他想要做的事有些多,想要抵达的目的地有些高远。他……”唐子俊忽然自嘲一笑,看着莫非的眼睛道:“你知道李柚为什么极为看重我?足矣容忍我的许多不足,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我各种权势么?” 莫非目光一凝,“难道并不是因为你的战功和卓绝的实力?” 唐子俊笑道:“所以我早说了,不能对女人的智商抱有任何希望!”他不等莫非反驳,继续说道:“因为我是平民!我的背后,没有任何政治势力,没有世家,没有军方。或许有人看到了我身后的唐门。但是,唐门,在皇家眼中,仅仅只是一个武林门派罢了,偏安蜀中,从不也没有能力参与朝政。唐门或许会培养出许多高手,但却永远无法形成足矣威胁皇权的势力,相反,只能为人所用。如工具一般。” 莫非如湖水般的目光越来越亮,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唐子俊脸上露出习惯性的邪异笑容,说道:“云随则不一样。他生来便在权利之上。他不仅拥有天下第一的慕容世家,掌控着北庸的经济命脉,更和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许多地方大员,都与慕容氏脱不了干系。” 莫非继续沉默,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唐子俊说得对,除了叫人敬畏的慕容世家,还有军方,还有朝臣,比如扬州知府,比如礼部侍郎,比如很多很多…… 唐子俊声音平淡却充满嘲讽的意味,继续说道:“简而言之,我的实力再强大,对李柚的地位造不成任何威胁,只能为他所用。即便我杀了李柚,也不可能拥有皇位,因为天下人不会答应。云随则不同。李柚在太后的帮助下曾苦心经营的天策府、慕容府和莫大将军三大军方势力互相牵制的局面在莫毅大将军和慕容霸秋大元帅的友谊和不为外力所惑的默契下轰然碎裂,随着莫将军府的灭门和天策府的解散,在北庸,已经是慕容府一家独大的局面,云随,纯粹就是无冕之王。纵然云随一再退让,以各种方式表明自己臣子的立场,甚至赞成并且首先支持某些针对世家的变革。但越是如此,越让李柚认清他的实力和对朝政的影响力。越让李柚容不得他,更容不得慕容家。李柚那些高远的志向,其中之一便是要废除世家。要废世家,首先便要先废掉让天下世家马首是瞻的慕容世家。所以,无论怎么看,慕容云随都不能活。” 不知是酒劲散去还是夜风寒冷,莫非只觉身体越来越冷,情不自禁的紧了紧唐子俊披在她肩头的长袖衫,轻轻咬住下唇。她知道唐子俊说的都是实话,但她却很难接受。若是如此,那么李柚一直以来都是想要灭慕容府的。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想灭莫家一般!娶莫名是为了莫家,娶自己则是为了慕容家,都是要灭之而后快的,自己和姐姐,从头到尾,算是什么?李柚,真是铁石心肠么?为何自己还曾为他的真心感动?还曾对他那般倾心相待?还曾为了要杀太后而挣扎纠结?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是李柚的意思吧!帝王,哪里来的真心?自己,根本就是个笑话。 莫非只觉心如刀绞,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肩头,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想要寻得一丝温度。她将头埋进膝间,任由眼泪肆意滑落。 唐子俊见她的样子,略略有些不忍,略略移动身子,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缓缓道:“傻丫头,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这样也值得你伤心么?过去的事,扔掉便好。大把的将来,你还有东蔷,到底要伤心到什么时候?” 莫非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猛的抬起头来,盯着远处的黑暗,神情坚毅的说道:“一定要救云随,一定不能让东蔷被那冷血的怪物抢回宫去。” 唐子俊失笑,“叫东蔷听见你这样说她的父亲……” “他不配做东蔷的父亲。”莫非喃喃道,用袖子随意的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随后将手一伸,道:“香囊拿来!” 唐子俊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香囊随意一抛。 莫非连忙接住香囊,坐直了身子,细细查探了一番,捏到香囊内果然有一个圆形的颗粒,顿时大喜,看向唐子俊道:“真的有东西!”然后仔仔细细找到线头,低头银牙一咬,将线头咬断,迫不及待的打开香囊。先是取出几样香草,香草下是一方丝帕,丝帕中间,抱着一样东西。 莫非将丝帕置于掌心,纤细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她与唐子俊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打开丝帕。 只一瞬,唐子俊和莫非同时露出失望的神色,莫非更是右手一抖,险些将手中之物尽数落于地上。 唐子俊眼疾手快,一把接过丝帕,邪邪笑道:“哎哟,就算不是九转还魂丹,也不能这般浪费呀。这样的好东西,便要这么扔了么?这可是公主殿下送给在下……” “是呀是呀,是雪衣送你的定情信物!可定要好好保存。”莫非打断了他的话,讽刺道,语气中尽是酸涩意味。 唐子俊一阵好笑,冲她眨了眨眼,数说道:“正是如此。”说完拿起丝帕看了看。丝帕包裹的,并不是九转还魂丹。而是一颗浑圆的珠子,晶莹剔透,看起来十分昂贵。只是,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一颗九转还魂丹。 “原来是玄晶珠子,难怪她那么在意。春香婆婆连这样的宝贝都给了她,果然是十分爱惜的。”唐子俊略略叹了一口气,将珠子重新包好放入香囊,再将香囊收入怀中。 莫非坐在树下,看着他做这些,沉默着。在他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终于不再沉默,而是问出一个很没营养的问题:“现在该怎么办?” …… ……(未完待续) 第236章 什么也没看见! (非常谢谢“猪猫红军”猪猫博士~~“天涯远咫尺间”天涯亲~~“高初”“物竹”竹竹亲的粉红票~~抱抱,蹭蹭哟~~矮油,九月了呢,亲们有保底粉红了吧~扯衣角~~扭扭~~(*^__^*)嘻嘻……) …… 听了莫非的白痴问题,唐子俊失笑,右手一伸,一个爆栗弹在莫非额头,撇嘴道:“这样的问题你也问得出来!当然是回去吃饭睡觉了!难道你喝了一肚子酒便不用吃饭么?”说完起身便朝树林外走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莫非一愣,连忙起身追了上去,一面追一面焦急的喊道:“喂,唐子俊,我们没时间了,你就不能认真想想办法么?” 唐子俊头也不会,右手抬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随意道:“正在想,不过肚子饿了,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湖畔树林中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偶尔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这种寂静持续了很长时间,才陡然传出一声桀骜的轻笑。 树林中竟然还有人! 没有人能想到,这普天之下,竟然有人可以在唐子俊身周不足十丈处隐藏气息。但树林中的这声轻笑,确确实实的证明了这一点。 距离唐子俊和莫非两人谈话不远处的树林草甸上,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从身下的女子身上爬了起来。他身上绣着团花锦文的华丽衣衫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腹部的肌肉。此时他随意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有些怜惜的摸了摸身下那女子的脸颊,阴柔道:“可惜了你这一身媚功。本王还没玩儿够呢!看在你尽心服侍的份上,本王便让你与这山水湖林为伴可好?” 那女子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没有办法说话。死人怎么能说话呢? 那女子正是今日陪伴在司兰皎皎身旁的新舞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此时一丝不挂的躺在草甸之上,身旁四处散着碎裂成无数块的衣衫,身体还保持着极其魅惑的姿势。双目圆瞪,唇角挂着一丝鲜血,早已没有了气息。 那男子自然是司兰皎皎。他缓缓站起身来,又理了理自己的王冠,右脚一跳。脚下那女子的身体顿时飞起。“哗啦”一声落入湖中。 司兰皎皎头也不回的朝欢宴之地走去,他的脚步沉稳,唇角却是浮起阴森的笑意:“原来祭天大典所发生的,并不是普通的暗杀,而是李柚和慕容云随打起来了。哼,那些探子果然还是无法得知最核心的消息。”司兰皎皎沉吟片刻,“难怪涿郡那边收紧了防线,不与忽伦左正面抵抗。只怕军心不稳吧。哼,如此大好良机,正是本王建立不世功勋之时啊!” 在唐子俊带着莫非来湖边之前。司兰皎皎正与舞姬在此覆雨翻云。唐子俊抱着莫非,心中想着事情。竟然没有警觉。倒是司兰皎皎,在行云雨之事时神识特别敏锐,他听见现唐子俊二人的声响,立刻以秘术收敛气息,只是身下舞姬娇喘阵阵,却是无法收敛气息。司兰皎皎也不犹豫,二话不说直接拧断了舞姬的脖子。死人,自然再也没有任何气息。是以,他才能隐藏在林中一动不动,听到了唐子俊和莫非的那番话,教他洞悉了北庸国拼命也要瞒住的事情。 夜风轻拂,湖面漂浮着一具苍白的女尸,显得无比诡异。司兰皎皎负手而行,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却是越来越阴森,“唐子俊,此人若能为我司兰所用倒是好的。若是执意要回北庸,便是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必要杀之!” 司兰皎皎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独自去了密牢,见了忽伦封,与他密探许久,扔给他一枚令牌,便将他放了出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司兰皎皎满带冰冷笑意走出密牢,仰望星空,突然伸了伸懒腰,缓缓道:“老头子,司兰国交给我自然比交给那个丫头强多了。本王便让你看看,你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荒谬!如此,你死也瞑目了吧。”说着,面上露出极为狂傲的冷笑,略一沉吟向着王宫内的桐竹院走去。 …… “找到了么?这个时辰,宴会只怕结束了,雪衣快回来了!”莫非口中催促,手中却是不停歇的在一张巨大的木床上翻着,翻得极为仔细,锦被、枕头、床沿,一一摸过,没有一丝放松。 “急什么?”唐子俊却是一副极为闲散的样子,目光闪烁,两手随意的查看着一台极精巧的沉香木柜,里面的衣物被他翻得乱七八糟,柜子里的暗格已被他尽数打开。只是,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唐子俊随意的关了柜门,闪身到了屏风之后,屏风后有一方书案,书案上散乱的摆放着一些兵法书籍,唐子俊略一扫过,发现上面尽是异域文字,也不再留意,将手探到书案下方,果然摸到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静静放着一柄飞刀。唐子俊心中一动,这飞刀透着他极为熟悉的寒芒,正是他的碎月飞刀。飞刀刀柄极为光滑,刀锋犀利,显然经常被人擦拭抚摸。唐子俊微微沉吟,他虽早就洞悉司兰雪衣对他的心意,却从未真正在意。毕竟,上一任司兰王是因他而死,她和司兰雪衣两人,怎么算,也该是仇人才对。可此时见了这飞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司兰雪衣对他,只怕用情极深。这几年,司兰雪衣虽然在战场上嗜杀冷血,但心性却是纯良,对身边的人极是真诚,对自己更是极好的。自己却时常调戏于她,是否,有些过分? 正思忖间,便听见莫非焦急的声音又在外响起,“找到了么?早说来找多好,非要去吃面!这下可好了!匆匆忙忙的,找不到可怎么办?这可是雪衣的闺房呀!” 唐子俊收起思绪,将飞刀放回暗格之中,转出屏风,懒懒道:“这公主府,除了她的闺房,我哪里没找过。你不满意,你来找。” 莫非顿时语塞,白眼一翻,道:“废话真多,快点找吧!” 便在此时,园外响起侍女的声音:“参见公主。” “嗯,退下吧,本公主今晚不用你们服侍!”接着,便是司兰雪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莫非大惊失色,只是还未说话,便觉腰间一紧,整个人顿时飞了起来。唐子俊竟然在司兰雪衣推门而入的一瞬,抱着莫非一跃而起,躲在了巨大的房梁之上。 莫非暗暗舒了一口气,心道好险。看向唐子俊的眼神露出一丝嗔怪,若不是这个家伙,何至于如此狼狈,竟要做一回梁上君子。 …… 莫非看向唐子俊,却发现唐子俊看向屋内的眼神陡然怪异起来,她连忙顺着唐子俊的眼光看去,不由大惊,不及思索,第一反应竟是抬手挡住了唐子俊的眼睛。自己也连忙回头不敢再去看。 屋中的雪衣,正在宽衣。 片刻后,莫非偷眼望去,只见雪衣已经换好了枕边的寝衣,此刻正向屏风后走去。 莫非暗暗松了一口气,松开捂在唐子俊眼上的右手,发现唐子俊目光闪烁精芒,正看着她,唇角挂着惯有的邪异笑容。莫非心下一慌,身子不由自主的便要往后退去,全然忘了是在房梁之上,脚下一滑,险些摔落下去。唐子俊右手一紧,将她搂入怀中,唇角笑意更浓。 便在此时,司兰雪衣的身影陡然从屏风后闪出,左手握着一盏油灯,望着梁上,冷声喝道:“谁?滚出来!”口中喝问,右手已然运气,随时准备出手。便是莫非刚才弄出的那一点响动,已经惊动了司兰雪衣。 唐子俊松开环在莫非腰间的手,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身影一晃,跃下房梁,笑意盈盈的站在司兰雪衣身前,笑道:“公主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司兰雪衣一怔,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会是唐子俊。“啊!”她陡然尖叫一声,油灯顿时脱手,双手环抱,退后数步。司兰雪衣面色通红,她这才想起,自己竟然穿着寝衣。唐子俊在房中到底多久?自己换衣服时……思及此处,司兰雪衣更加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唐子俊在油灯脱手的一刻身影微动,已经将油灯接入手中,面上的笑意依然,柔声道:“公主殿下不必惊慌,适才,子俊什么也没看见。” 躲在梁上的莫非闻言险些笑出声来。什么嘛,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这样说,还说没看见!谁信。 果然,司兰雪衣听他这话,面上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突然,司兰雪衣站直了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扑上前,一把抱住唐子俊。 莫非顿时傻了。 唐子俊也呆住了。手中灯火晃动,映照着闺房中气氛有些怪异。 司兰雪衣抱着唐子俊,微微闭着眼睛,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她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只有面对唐子俊时才会如此失常,此时下了决心,自然再不犹豫,说道:“你既然赢了骑射大赛,已经是驸马的不二人选,便是看过我更衣,也没什么不妥。雪衣……迟早也是唐子俊的女人。” 莫非微微张着嘴,看着二人瞪大了眼睛。 唐子俊听了司兰雪衣的话顿觉冤屈,微微仰头望着房梁,道:“适才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要不然你再更一次,我认真看!” …… 。(未完待续) 第237章 梅园忆往昔,恩怨情仇 (谢谢“月下孤鸿雁”雁子亲的粉红,抱抱~~么么~~谢谢“雪ぎ尘ぺ”亲的粉红票~亲亲雪雪,谢谢雪雪一直支持……今天我又干了件很二的事,哎,说来话长,so..空了吹!洗澡,睡觉~晚安~~) …… 莫非握紧了拳头,咬着唇,恨不得立刻将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拉走。 司兰雪衣却从这句大实话中听出了旁的意思,将头埋在唐子俊胸膛,怯怯道:“子俊再多等几日,我尚有些事需要了解,明日入宫后,便让司兰皎皎为我们定下婚期!” 唐子俊将手中油灯扔出,油灯平稳落在桌上,然后双手握住司兰雪衣的肩头,将她从自己身上分开,很认真的看着司兰雪衣的眼睛,说道:“子俊再说一次,子俊绝对没有偷看殿下更衣。子俊此来,的确是有些话要和公主殿下说清楚。” 司兰雪衣心中一动,依旧含笑看着唐子俊,并不说话。 唐子俊右手一翻,扯下衣挂上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随手裹在司兰雪衣身上,笑道:“公主可否移驾,陪子俊走走。”见雪衣点头,唐子俊当先将门打开,待雪衣出门,又亲自合上门。关门的瞬间,微微抬头,与莫非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莫非自然明白唐子俊的意思,他将司兰雪衣引走,自己可以再仔细搜一次闺房,再从容退走。待听得二人脚步远去,莫非自房梁轻轻跃下,开始细细查探起来。 …… 公主府很大。从雪衣的闺房出门,穿过长长的回廊,便是一片梅林。此时,梅花未开,却已有了几支含苞。 秋风寒凉。司兰雪衣紧了紧披风。唐子俊微微蹙了蹙眉,脚步略缓。 唐子俊自然知道,以他和司兰雪衣这种修为。便是冬日寒风,也不至于侵体而觉得寒冷,司兰雪衣这样的动作。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罢了。 唐子俊忽然觉得。有些事,或许自己真的错了。自己低估了司兰雪衣的心意,也高估了她的性情。有时候,生性豁达大气,在战场上冷血嗜杀之人,或许内心,比别人所见的更加脆弱而需要依靠。 唐子俊停住了脚步,望着司兰雪衣的背影。唤道:“公主殿下!” 司兰雪衣第一次与唐子俊如此平静的散步,正沉浸在紧张喜悦的气氛中,突然被他一唤。连忙止步回头,道:“什么?” 唐子俊的神情有些严肃。全然不是平日里的嬉笑模样。这样的表情,让司兰雪衣没来由的觉得惶恐。她扯着披风的手更紧了几分,仿佛这夜风真的有了一些冬日的寒冷。 唐子俊看着司兰雪衣,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道:“公主殿下,你我,相识于战场。”司兰雪衣望着唐子俊,没有答话,眼中闪烁晶莹光芒,她不知道唐子俊要说什么,但她心中却生出了逃避的情绪。就如同这些年来,她一直逃避的一个事实一般。没有人提,她便当那件事没有发生,她知道心中那根刺无法拔除,她只想把那根刺埋得更深一些。 唐子俊看见了她眼中难得的一丝怯懦逃避,却强行压制住心中异样的情绪,硬了心肠继续说道:“但子俊相信,在我们战场相识之前,公主殿下早已听过我的名字。” 司兰雪衣心中一阵刺痛,何止是听过!唐子俊三个字,在二人相遇之前,已然刻印心中。她原本,利用停战协议将唐子俊捆在司兰,目的只是想要利用和报复。然而……司兰雪衣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看着唐子俊的眼睛,道:“别说了!” 唐子俊瞳孔微缩,继续说道:“北庸六十九年四月,公主殿下那时,应该是在七秀。子俊受慕容大元帅之命,潜入司兰军营。子俊手中碎月飞刀刺杀了一名亲王,两员大将。然后……刺伤司兰王。司兰王身中碎月飞刀剧毒,不治身死。司兰退军。这些事,公主殿下当时虽然身在七秀,想必也应该清楚吧?公主殿下不是在五月初回到了司兰国,和王妃祈由氏一起,帮助兄长司兰皎皎压制抚平郡王司兰苏,顺利登上司兰王位么?即便起初不知,在回到司兰后,也该知道,唐子俊是谁吧?” 司兰雪衣的脸色随着唐子俊的话语越来越白,到最后,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蹬蹬退后几步,身子抵在一颗梅树之上,震落一阵树叶,她咬了咬牙,冷声又说了一句:“我叫你别说了!” 唐子俊深深吸了一口气,有时候,化胧的伤口必须撕裂,才有痊愈的可能,他沉声道:“当年你我涿郡一战,议定停战之事,你让我做你五年亲卫,难道心中所图,不是为了利用我然后寻机杀了我替你父王报仇么?无论如何看,你我是敌非友。你的心意,为何不能一如当初?” 司兰雪衣面色雪白,缓缓的扬起了头,静静看着唐子俊,身上终于如冰原雪莲般透着一股子冰寒出尘的气息,这股气息,才是唐子俊所熟悉的司兰雪衣。看到这样的雪衣,唐子俊终于送出一口气,雪衣回来了,只要不再沉迷在那种气氛,那么一切好说。 司兰雪衣看着唐子俊的眼睛,仿佛想要看入他的内心,许久才道:“你虽刺杀先王,但你这几年替司兰皎皎荡平司兰楚、司兰苏兄弟二人的联盟逆军,辅佐司兰王平定司兰有功。功过相抵,我,没有理由再杀你。” 唐子俊微讽一笑,摇头道:“平定叛军的是你,我不过是你的亲卫,只负责保护你罢了。更何况,杀父之仇,如何能抵?你何苦一直自欺欺人?” 司兰雪衣突然笑了,无声的笑,浮现在她的脸庞显得无限悲凉。“为什么?这些事,我都能放下。你为何偏偏不肯放下?是为了莫非么?你当年便说过你对莫非并无非分之心!如今她更是北庸皇帝李柚的妃子,是莫东蔷的娘亲!即便你是她的小牛哥哥,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你却为何要为了她,说这样的话伤我?” 唐子俊上前几步,走到司兰雪衣身前。低头望着她,神色极为真诚:“你若是放下了,我今日提起。你何以会如此失态?你不过是逃避罢了。逃避并不是放下。就算我答应娶你,你确定你的心真的能好过?你确定你能够坦然面对你的先王和你的兄长?” 一滴泪顺着司兰雪衣的脸颊滑落,她轻轻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眼神却闪过一丝迷茫,一丝挣扎! 唐子俊握着她的肩头,轻声道:“我今日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莫非,而是为了你。司兰雪衣,这些年的相处,你我足够了解!你好好问问你的真心,你若是真的能放下过往。坚持要嫁给我,那我娶你!你记住,是放下!而不是自欺欺人的逃避!” …… 司兰雪衣没有再说话。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说完这些话,唐子俊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缓缓退出几步,打算离开。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司兰雪衣需要思考,他再呆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便在此时,园外响起一个人急切的声音:“公主殿下,末将有要事求见!” 唐子俊听出是司兰雪衣的亲信忽必思的声音,瞳孔微缩,反倒没有急着离去。 司兰雪衣一听忽必思的声音,心知必有要事。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拾心情,快步走到园门口。片刻后,司兰雪衣回到园内,对唐子俊道:“我要立刻去一趟漠东郡,你与莫非在公主府等我几日。”她略略一顿,道,“这件事,正好让我静思几日。待从漠东回来,我必给你答复。你可不要再偷偷逃跑了!” 唐子俊微微张嘴还未说话,司兰雪衣又是突然一扑,抱住唐子俊,笑道:“唐子俊,你可要等我!否则的话,天涯海角,本公主也要追杀你!”言罢也不等唐子俊答话,转身快步走出梅园,口中喝道:“立刻出发!” 唐子俊愣了一愣,终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自己煞费苦心点明司兰雪衣这些年的心结,到底有没有用?随后眼中露出一丝沉思:“为何会突然去漠东郡?难道涿郡那边有什么变故?是慕容世家举族迁移大燕的事影响了涿郡的战局么?有慕容云奇安排,应该不会……那到底,是什么事?” …… 莫非将司兰雪衣的闺房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始终没有发现九转还魂丹的终究,又见时间过去了许久,担心唐子俊和雪衣回来,便将闺房内的东西略略整理,自窗户偷偷溜了出去。 莫非和唐子俊都住在听雨轩,唐子俊住在东厢,莫非住在西厢。听雨轩距离司兰雪衣的小院并不远。一直回到听雨轩,见东厢依然没有掌灯,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恨恨道:“该死的花花公子,还没回来!调戏美人忘了时间么!不过雪衣就快是这花花公子的夫人了,被他略微调戏,也不算很吃亏吧。不过看雪衣的样子,只怕巴不得被那坏蛋吃豆腐呢!”莫非胡乱想着,突然停了脚步,她只觉得心中仿佛放了块大石头压着一般难受。她猛的转身,漫无目的的朝院子外走去。她不知道想去哪里,只是想散散心罢了。 走了一阵,不知转了几个弯,突然转进了一方小院,小院当先是一方小湖,小湖上有可供路过的石墩,踏过石墩,是一处亭子,亭子后方,是一间小屋。 莫非略一皱眉,她竟不知道公主府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只怕唐子俊也是不知道的。这样隐秘,不知药丸是否藏于此处?莫非心念一动,二话不说踏上石墩,朝小屋走去。 …… ……(未完待续) 第238章 做本王的女人! (谢谢“bobo桑桑党”bobo亲的粉红票~~mua~~亲亲~~o(n_n)o~这几天收藏和订阅都挺欢脱滴,谢谢大家哟~~然后,最近忙惠民帮扶的一系列事宜,涉及到很多资料的审核和困难职工档案录入,庞杂而丝毫不能出错,虽然做得顺心,但也确实很耗费精力,所以要睡觉了~晚安~~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抱~~) …… 踏过石墩,过了亭台,楼阁于丛丛树荫中隐现,楼阁中掌着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并没有为这方隐秘的小院增添些许光亮,反之,愈发显得幽静甚至有些阴森可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小院并不大,并没有用多长时间,莫非便穿过树林小道,来到了阁楼之前。 二楼有灯,不知住着什么人。 莫非将裙摆拎起,捆在腰间。看着面前爬满青藤的屋墙,看着虚掩的房门,看着房门内一片黝黑,莫非深深吸了口气,驱散心头的恐惧,然后略略一闪身,进了屋里。 为了九转还魂丹,为了云随的命,这件小楼便真是鬼门关,不必说莫非也是要闯上一闯的。 屋里很黑,莫非闭眼片刻,放才睁开,但要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依然十分困难。楼上有人,莫非并不敢用火折子,只好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蹑手蹑脚的在屋中柜子桌案上四处摸索。黑暗的寂静中,一切声响听起来都会特别明显。楼上有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偶尔传来翻阅书册的声响,想来楼上那人是在看书。从呼吸声判断,那人明显是修习内功的。而且功力不浅。莫非默默祈祷,只盼那人看得入迷,不会发现她才好。 莫非既然警惕被楼上之人察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又要仔细搜索楼下所有地方,生怕漏掉一丝半点。这样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莫非的背心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紧绷的神经仿佛随时可能断掉一般。她极为乏力但依旧保持着极轻的动作将一只木匣子放回柜上。然后咬了咬唇,她已经决定,还是去找唐子俊一起来寻药较为妥当。一则唐子俊身上有磷粉。就算不用掌灯。将磷粉一撒,找起来也要轻松许多。二则有唐子俊在,就算被楼上之人发现,打不过,逃走是绝不成问题的。 注意既定,莫非也不犹豫,转身便朝门外走去。只是,在她的手刚刚触及木门之时。一个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便要走了么?东西找到了么?”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莫非身体顿时一僵,原来自己早就被楼上那人发现。那人的武功显然比她高出不只一个等次。只怕和唐子俊也有一战之力。莫非自嘲一笑,那人真是好耐心,竟然隐忍了这么久。既然被发现了,莫非也不再掩饰,松了松因紧张而微微僵硬的脖子,笑应道:“东西是没找到,不过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楼上的声音并没有立刻响起,仿佛是莫非的回答让他楞了一愣,随后一声低沉而温和的轻笑,那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真是有趣!姑娘可愿陪本……本公子喝一杯酒?这小院的一花一草,本公子都极为熟悉,姑娘要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忙!” 莫非目光一闪,自怀中摸出一样东西藏在袖口,二话不说转身上了阁楼。 若说楼下的布置简单大方,那么楼上可谓是别有洞天,极为奢侈。地上是极为柔软的大燕驼绒地毯,踩在上面,仿若云端。四面的墙壁雕花镶玉,正对楼道的墙面上挂着几幅古画,以莫非对书画的认知,一眼便看出,是画圣吴道子的真迹。这样的画,随便一副也是有市无价。莫非看得险些移不开眼。 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诧异,一丝莫名的笑意:“好一个美人儿,竞也是爱画之人。若是喜欢,本……本公子送你何妨?” 莫非闻言移目向那人看去,一看之下更是吃了一惊。 靠南的窗下一方极大的书案,书案上燃着的并不是油灯,而是大燕从别国高价购回的熏香蜡烛,整个阁楼在都散发着阵阵兰香,想来便是那蜡烛燃烧散发而出。书案上除了正在燃烧着的贵重红烛,还凌乱的放着一些古老的羊皮古卷,在羊皮古卷中,极不协调的堆着几个酒壶。书案的之后,是一方极大的软榻,榻上铺着数层极柔软的雪狼毛皮,银白色的毛皮中,懒懒卧着一个极精致美丽的男人。他的脸,比世间大多数的女子更为秀美,不,比莫非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还要动人几分。很像……很像司兰雪衣,却不是司兰雪衣如雪莲般冰寒出尘的气息,而是,阴媚桀骜! 莫非紧紧抿着唇才迫使自己没有惊呼出声! 这人,是司兰皎皎!司兰的王! 司兰皎皎看着她的神色,眼中精光一闪,温和笑道:“美人儿,你认识我?” 莫非暗道:“今日才见过,怎么会不认识。便是今日没有见过,凭你和雪衣这般神似的长相,也能一眼猜到!不过幸亏今日自己一直在极偏僻之处,去救唐子俊的时候也离看台中央极远,司兰皎皎好像并不认识自己。”她心思微动,却敛眉不再看司兰皎皎,神态显得有些恭敬,曲膝道:“参见司兰王!”说是参见,却并没有跪下,只是按照北庸的礼仪,微微蹲了个万福。 司兰皎皎微微眯起了眼,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厉血色,随后恢复平静,他将手上那本极为古老的羊皮书卷随意的扔到书案上,缓缓坐直了身子,柔声道:“你是北庸人!”随后略一沉吟,道:“你是今日在骑射大赛救了唐子俊的那个女人!” …… …… 司兰皎皎单手撑额,懒懒看着静坐在对面的女子,眼中露出一丝仿似迷醉的神情,笑容极为温和。只是,这种迷醉的眼神和温和的表情,却叫莫非不寒而栗。一道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弥漫在四周柔和的烛光中。莫非抵抗着身周的压迫感,强行压抑着浑身想要颤抖的感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司兰皎皎倒了一杯。然后端起酒杯,双手举过额头,做全了敬酒的礼仪,然后一饮而尽。 司兰皎皎挑了挑眉,端起面前的酒杯,转了两转,却并没有喝,而是极为直接甚至有些粗暴的问道:“你是唐子俊的女人?” 莫非正在替自己倒第二杯酒,闻言手上一颤,酒已溅在书案上。莫非将酒壶放好,取了毛巾将书案上的酒拭去,借着这些动作平复了心情,微笑答道:“我是唐子俊的朋友。”莫非见司兰皎皎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正要说话。莫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抢先问道:“王,您说,可以帮我找东西!” 司兰皎皎静静看了莫非的脸庞半晌,忽然温和一笑,道:“你要什么?” 莫非仰头,直视着司兰皎皎的眼睛,说道:“九转还魂丹!”无论司兰皎皎此刻身上散发出多么阴森恐怖的气息,她都必须直视他,因为,她要在问出这句话时,从司兰皎皎的眼中看到答案。莫非看到了。 司兰皎皎听到这几个字时,眼睛猛的眯了起来,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极其温和柔软,莫非的背心却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这笑声,在她听来,极为难受。仿佛是,睡梦中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一般。 司兰皎皎的笑声陡然停止,她看着莫非,道:“我那可爱的妹妹还没死心么?竟然让你来找?唔,我忘记了,你就是我那妹妹的好师妹吧!”司兰皎皎的脸色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你是特意来帮雪衣找药,然后带织织离开的么?你是北庸人,正是要带她回北庸么?哼,我那妹妹真是粗鲁又愚蠢,她也不想一想,没有我的首肯,就算她把药送到织织身前,她也不敢多看一眼!” 莫非低眉。若是不低眉,她无从掩饰眼中的震惊。从司兰皎皎的话语中,她听出了许多信息,什么帮雪衣找药,什么带织织离开?看来,雪衣偷药,应该是为了惜织织吧!不过,这些她都管不了!至少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司兰皎皎必定知道九转还魂丹的下落,可是,怎么才能拿到呢?便是这片刻的相处,莫非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司兰皎皎,纯粹是个理智的疯子! 莫非看着面前酒杯中半杯酒水微微荡漾,略一思索,忽然开口道:“我不认识织织。找药的事雪衣也并不知情。我只想要九转还魂丹。王,可否帮我!” 司兰皎皎突然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略一思索,便已经猜了出来。这北庸女子,必定不是为了惜织织!他想起在林间湖畔听到的对话,眸中闪过莫名的光彩。她,是为了慕容世家的少主云随!司兰皎皎笑了,这次的笑,没有了阴寒之气,而是如同春日阳光般真切的温暖,顺带着整个屋子里的压迫感顿时消失无踪。他没有点破莫非的意图,而是极温和的道:“九转还魂丹,便在我寝宫的一处暗格。那东西,我拿着没有丝毫用处。给你也无妨!不过……” 莫非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若能拿到九转还魂丹,能救云随的命,便是让她以命来换,她也是甘愿的。她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看着司兰皎皎,等待他的后文。 司兰皎皎突然起身,走道莫非身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话,声音如梦幻般透着一丝奇异的力量。 “你,做本王的女人!本王,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 ……(未完待续) 第239章 做你的女人?问过本公子没有? (谢谢“斑驳丶”亲的粉红票~~抱抱~~蹭蹭~~o(n_n)o~明天上午要到企业调研,下午有个座谈会~矮油,所以,慕容又要和大家说晚安了~~好梦哟~~) …… “你,做本王的女人!本王,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的,司兰皎皎动了。他右脚猛的踏在榻上,身子蓦然前冲,大手一伸,便向着莫非抓去。 面对这位性格诡异,喜怒无常的司兰王,莫非从进入阁楼二层开始,便没有放松过警惕。在司兰皎皎的脚踏在软榻之上时,莫非的脚也踩在了书案之上,猛一用力,带着身下的椅子迅速朝后方退去,堪堪躲过司兰皎皎抓来的大手。 司兰皎皎一招失手,轻“咦”一声,眼中精芒闪烁,没有继续追击,望着莫非,露出极温和的微笑,“有意思!美人儿,本王,越来越喜欢你了!”说着,负手于背,一步一步朝莫非走去。他虽笑着,眼中却透出浓烈的杀机,这副神情,让他的面容越加美艳诡异。 这一刻,强大的杀机瞬间笼罩住莫非的身体。莫非没有动,她知道自己只要再稍微一动,面前这个若皎皎明月般温和含笑的男子必定会毫不犹豫的灭杀了她。她的手一捏,袖口藏好的东西落入左手掌心。她笑道:“司兰王身边美人无数,竟然会看上莫非,莫非是不是应该觉得很荣幸?”她僵着身子,随口说着话,她不在乎他的答案。只是想拖延时间。 司兰皎皎明显看出了她的意图,却毫不在意的挑了挑好看的剑眉,说道:“的确,是你莫大的荣幸。”说着微微张开手臂,望着莫非。傲然道:“还不快投入本王的怀抱!”他的脚步缓缓向莫非移动,目光锁定之处,微笑如春。杀机不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白色的长袍在柔软的地毯上面缓缓飘动,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般光彩夺目。 莫非计算着他的脚步。尝试着往窗边退去。一面退一面保持着平静的微笑,道:“司兰王在公主府如此放肆,不知雪衣会否介怀呢?” 此话一出,莫非看见司兰皎皎的眉极轻的皱了一下,随后慢慢舒展开来,他轻笑着摇头道:“小美人儿,听说你还是雪衣的师妹,你也太不了解我那亲亲妹子了。唔。莫说是你,便是我那亲亲妹子没有我的允许胆敢偷偷来此,也要遵循誓言。在父王墓前以死谢罪!” 莫非闻言有些吃惊,不过她此时的心神全不在司兰皎皎的话语上。她面带微笑随口问道:“为何?”言语间,她的脚步依然显得极为不经意的向后移动。她必须活着逃出去,至少,要告诉唐子俊,九转还魂丹在王宫司兰皎皎的寝宫。以唐子俊的能力,必定能找出药丸救下云随。 距离窗边,还有三步。只有三步。 司兰皎皎身上陡然爆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面上的笑意未散,目光却是森然:“小美人儿,你再退出一步,本王便只能忍痛杀了你啰!”莫非微一眯眼,止住了脚步。司兰皎皎一步上前,伸手亲昵的拧了一下莫非的鼻尖,柔声道:“还真是调皮。你若真想聊天,稍后与本王承欢之时,本王自于你细细言说。” 莫非的鼻尖在被司兰皎皎冰凉的手指触碰的一瞬,顿时浑身一麻,险些恶心得要吐出来。她微怔之下,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司兰皎皎,笑得温婉妖娆:“你与织织欢好之时,不知都说些什么?” 司兰皎皎漆黑明亮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血光,猛的捏住莫非的下巴,低头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冷笑道:“小美人儿,这么快,便开始吃醋了?”不待莫非说话,突然意犹未尽的在莫非唇上又吻了一记,“啧啧,李柚的爱妃,唐子俊的知己,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的尤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莫非瞳孔微缩,忽然上前一步主动吻上司兰皎皎的唇。司兰皎皎目光一闪,继而身子微微前倾,微眯着眼正要细细品尝,突然下唇一阵剧痛,他目中陡然爆出精芒,右手一挥,一道炽烈的掌力朝莫非袭去。 莫非早有准备,她右手一扬,唐子俊送她的五只袖箭立刻同时激射而出,箭上在红烛的映照下闪着碧幽幽的寒光,显然淬了剧毒,司兰皎皎顿时闪躲避。莫非左手一扬,早已捏在掌心的唐门火信顿时在窗外爆开,她的身形也毫不犹豫的朝窗外纵出。 浦一落地,立刻抬起右手使劲的擦拭嘴唇,然后极不顾形象的朝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抬头看了走到窗口的司兰皎皎一眼,恶寒说道:“死变态!真他吗的恶心!”说完也不犹豫,转身朝院外跑去。 司兰皎皎抬手摸了摸下唇,定睛一眼,手上燃着血迹,下唇竟被莫非咬破。司兰皎皎目中血光陡现,面上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冷冷道:“倒是匹烈马!本王,最喜欢驯服烈马!待本王尝过滋味,再给我那些亲亲蛇儿们饱饱口福!”言语间脚下一踏,顿时自窗口飞掠而出,朝莫非追去。他可不能让莫非出了这座院子。在这院子里,没有他的允许,便是司兰雪衣也不得进入,可若是被她逃出了院子,有了司兰雪衣的庇护,他便再难得手了。 身后袭来的冰寒之意顿时湿透了莫非的衣衫,她深知司兰皎皎和司兰雪衣都有一战之力,自己远非他的对手。若是被他擒住,只怕会比死更难受。她咬紧牙关拼力往亭子跑去,口中愤愤道:“混蛋!动作怎么这么慢?再不出现,我便死了!” 司兰皎皎冰冷至极的声音在莫非身后响起:“美人儿,你若肯乖乖听话,做本王的女人,本王,定会让你欲仙欲死……”言语间,司兰皎皎大手疾速朝莫非背心抓去,眼看就要触及莫非,突然,司兰皎皎面色大变,猛的顿住身形,提起旋转,连退数丈,目光冷冷,盯向院墙。 “哧!”一柄飞刀刺入莫非身后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中,直莫刀柄。莫非看见那飞刀柄,顿时露出惊喜和如释重负的神情,顿时不再逃走,跺了跺脚,直望着院门处,却没有说话。 司兰皎皎更是拧起了眉,极难得的露出慎重的神情,冷冷望着院门处。 一袭紫衣缓缓出现在院门处,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莫非和司兰皎皎只觉眼前一花,唐子俊的身影已经到了莫非身旁,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缓缓取下树干上那柄飞刀,仿佛是从豆腐上取下一般轻松。他背靠在树干上,用取下的飞刀懒懒修着指甲,也不看向司兰皎皎和莫非,随意的说道:“做你的女人?问过本公子没有?乖乖听话?你见过一头乖乖听话的狮子么?” 莫非极不乐意的嘀咕道:“喂,你说谁是狮子呢?” 唐子俊眼睛微斜,瞄了一眼司兰皎皎还在浸出血丝的下唇,脸上浮现惯有的邪异笑容,戏谑道:“咬人的不是狮子,那便是狗了!” 莫非气结,狠狠瞪了唐子俊一眼,说道:“九转还魂丹在他的寝宫暗格之中。” 唐子俊手上的碎月刀微微一顿,目光顿时闪烁精芒,朝司兰皎皎笑道:“司兰王,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司兰皎皎却没有说话。他目光森寒,没有出手,只是警惕的望着唐子俊修着指甲的小巧飞刀。他见过那柄刀,那柄刀,叫碎月。曾经出现在他的父亲和叔父身上。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有什么动作,这柄刀会出现在他的身上。他看着唐子俊,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笑道:“你就快是本王的妹夫,司兰的驸马。咱们是一家人,何谈交易之说?岂不是见外了!” 唐子俊失笑,以看傻瓜的目光看向司兰皎皎:“我一向以为你是个荒淫无道的暴君,没想到,更是蠢笨的昏君!是谁规定别人送礼给本公子,本公子就不分优劣,一定要统统接受的?” 司兰皎皎的面色终于变了:“唐子俊,你……” 唐子俊抬手打断他的话,道:“一场交易,用九转还魂丹,来换你的命!拿不出丹药,我杀了你。” 司兰皎皎暴怒喝道:“放肆!”他突然收缩了眼瞳,他皱眉,他适才竟然失态暴怒!他已经忘记了有多少年,他没有暴怒过了。因为暴怒,表示自己对事情无法掌控。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掌控,所以,他平静,至少能表面平静。因为他很清楚,唯一能够对他形成威胁的司兰雪衣,永远不会成为他真正的威胁。 然而,此刻不同。唐子俊用性命威胁自己!这是真正的威胁,因为他竟然生出了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控在唐子俊手中的感觉!他对这种感觉极为愤怒,所以,他对唐子俊极为愤怒! 面对司兰皎皎的怒喝,唐子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然那般平静,那般懒散。这种平静与懒散汇集在唐子俊身上,竟然显得那般协调,协调得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冷漠的杀机,遥遥锁定司兰皎皎,让他不敢妄动一丝一毫。 …… ……(未完待续) 第240章 心战 (多谢“龙宇轩”龙龙亲的粉红票~~抱抱~~么么~~今天太累了,就不多说了,碎觉,大家晚安~~~) …… 唐子俊的话很平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平静代表了强大的信心。莫非有些烦躁的心情在这样平静而冷酷的话语下安静了下来。她站在唐子俊身后几步,平静的望向白衣胜雪的司兰皎皎。 只见司兰皎皎喝出那声“放肆”之后,陡然怔住,眉头微蹙,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 莫非想了想,觉得能拿到九转还魂丹回去北庸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所以她微微踏出几步,低头行礼,仿佛两人之前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神态从容的道:“司兰王既然拿着九转还魂丹也无用,还请赐予莫非,莫非确实是有大用。莫非愿意,以一个条件换取。” 唐子俊手上一动,碎月刀已不见了踪影,他皱着眉低喝道:“莫要胡闹!” 莫非见司兰皎皎目光闪烁,显然是动了心,也不理会唐子俊,连忙道:“司兰王若肯赐药,莫非答应司兰王一件事,只要不违背良心,又是莫非力所能及,莫非必当全力为司兰王办到。” 司兰皎皎微微抬头,冷酷而阴森的目光越过唐子俊,落在莫非身上,平淡而毋庸置疑的道:“你不够资格!” 莫非一变,因尊严被挑衅而自然生出了一丝愤怒,只是她并没有发作,因为唐子俊在她发作之前踏出了一步。 虽然只是一步,莫非却清晰的看见司兰皎皎的脸色瞬间苍白。 直到此时,司兰皎皎终于想清楚了一件事。他一直以为。司兰雪衣的武功不过比他略高一筹罢了。而过往无数次交手也证明,唐子俊也不过略胜司兰雪衣,否则怎么会被雪衣束缚在司兰国整整五年?所以,他很坦然的认为,自己虽然胜不了唐子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在他手下至少有一战之力,就算败了,逃走也不成问题。 此时此刻。司兰皎皎清醒的感觉到,他错了。错得很离谱。司兰雪衣与他打架,从来就没有全力以赴。若是有一次用处全力。他已经死了。很明显,唐子俊和司兰雪衣在司兰国的数次较量,也是隐藏了实力的。由此可见,唐子俊若要杀他,那他便只有死! 此刻,唐子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踏出一步,但司兰皎皎顿时感受到了极为恐怖的压力。一种不可战胜的气势扑面而来。若不是他久居高位的气魄和运气浑身真气的抵抗,他的膝盖必定会不由自主的弯曲跪下。 司兰皎皎的脸色苍白中透着妖异的美感,他强行镇定心神。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一动不动的看着唐子俊。突然温柔一笑,寒声说道:“唐子俊,你若杀了我,必走不出司兰。我那亲亲妹子便是打不过你,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就算你能逃走,你身后那位美人儿也没办法在重兵之下逃脱!” 莫非突然笑了,像是发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她跟在唐子俊身后踏前一步,淡然道:“说出这样低劣的威胁,只证明了一件事。尊敬的王,您在害怕!” 司兰皎皎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暴戾阴冷的味道,“既然说出了一个低劣的威胁,那么本王便再说另一个更加低劣的威胁:你们,不敢杀我!若是我死了,我保证,你们再半个月内无法找到九转还魂丹。距离上次更换寒玉已经有两个半月,再过半个月,便是三个月一次的更换寒玉之期。若是没有我更换寒玉保护药丸,药丸自然会毁。到那时,你们就算找到药丸,也没有用处。” 莫非一惊,望向唐子俊,唐子俊的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但唐子俊也没有说出反驳的话语。莫非知道,司兰皎皎说的是真的。她心中暗骂:“什么鬼药丸,炼制材料稀缺就不说了,保存起来还这么麻烦,难怪全天下只有两颗。竟然还被那混蛋七七毁了一颗。”莫非皱着眉,正琢磨着要怎么骗这变态王交出药丸,却听唐子俊声音极为冷漠而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杀你,让你继续做个傀儡王又有何妨?” 这句话陡然间让司兰皎皎怒意勃发,他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无限温柔的笑意,眯着眼寒声道:“傀儡王?唐子俊,你说谁呢?” 唐子俊的目光淡淡看着司兰皎皎精致美丽的五官,失笑道:“你当真笨得如此厉害?一个没有兵权的王……”唐子俊挑了挑眉,缓缓收回施加在司兰皎皎身上的杀气,又懒洋洋的侧身靠在树干上,嘲讽道:“你倒是说说看,论文论武,你哪一点比得上雪衣?”看着司兰皎皎阴戾的眼神中变幻不定的神采,唐子俊更是不经意的说道:“对了,听说,司兰国曾经便有两位女王,做得很不错。唔,记得司兰苏临死前曾说,先王原本是要传位给雪衣的,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呢?”语气仿佛是在茶铺子里和人谈论今天的早餐好不好吃。 “放肆!住口!”司兰皎皎面色大变,心房彻底被怒火占据。他最畏惧的,便是有人提到先王原本的意图,他的目光血色陡现,恨声道:“乱臣贼子的话何足取信?雪衣,是不会背叛本王的!这等挑拨离间的手段,你以为本王会信么?” 唐子俊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唇边的笑意却是浓了一些。他转身,牵起莫非的手,缓缓穿过亭子,踏过石墩,一步一步朝院外走去。 眼睁睁看着唐子俊走出院门,司兰皎皎突然“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顿时跪倒在地,眼中露出狠历忌惮之色。 要抵抗唐子俊全力施压,他能硬抗着只吐一口血,实在已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司兰皎皎看着空荡荡的院门,眼神阴冷,面色平静,“我的好妹妹,是你让他们来试探我的底线么?若不是你,他们怎么过得了隐龙阵?”他握紧的拳头猛的一拳打在地上,“我信任你!我唯一信任和在乎的就是你!你却这样对我!” …… …… 莫非被唐子俊拉着一路回到听雨轩,两人一路沉默。唐子俊将她送到西厢门口,一松手便要离开。 莫非终于没有忍住,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问道:“为何要故意挑拨雪衣和司兰皎皎的关系?” 唐子俊没有回头,淡淡道:“司兰国乱,我们才能偷药离开。”语气很平淡,也很认真。没有丝毫平日里的戏谑。 莫非知道,这样的语气和态度,代表生气。莫非心里微微一紧,唐子俊是极善隐藏之人,这些年来,他从未见过唐子俊生气。莫非有些讪讪的松开唐子俊的衣袖,低声嘀咕道:“这样对雪衣不公平!” “公平?”唐子俊猛的回头,看着莫非的眼睛,“这个世界对谁,何时,公平过?你……”唐子俊本来想说些什么,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沉声道:“你这个傻瓜!”唐子俊忽然抓住莫非的肩头,深深的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然后,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莫非,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让我提心吊胆的事了好么?今日我若是晚到一步,你必会被司兰皎皎……” 莫非一愣,脑筋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我”字,又被唐子俊打断:“请你相信我!要做什么之前,必须和我商量!我让你做什么,不要问为什么,直接执行!有危险的时候,绝对不要逞强,毫不犹豫的躲到我的身后,我会保护你的!”说完,唐子俊的手上加了一分力道,紧紧盯着莫非的眼睛,极认真的问道:“你能做到么?” 和雪衣分开之后,唐子俊便去雪衣的闺房找莫非,莫非已经离开。唐子俊立刻回听雨轩,却发现莫非根本没有回过西厢。唐子俊一惊之下,顿时也顾不得闹出多大的响动,在管家和府兵的诧异眼神中,几乎找遍了整个公主府,却始终没有发现莫非的踪迹。正当他心急如焚打算出府寻找时,突然看见了莫非放出的火信,这才循着方向赶去,发现一片假山和树林布置而出的隐龙阵,他这才知晓,原来公主府内别有乾坤。他二话不说,立刻以唐门奇门之术破阵而入,才来得及救下莫非。纵然在司兰皎皎面前装出一副多么不在乎和平静的神情,此刻一出那隐秘小院,他便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后怕,直出了一身冷汗。 莫非察觉了他的担忧,有些感动,又有些忐忑的狡辩道:“我并不是故意去那小院的!我只是想散散步,走着走着分了神,也不知怎么的,就绕了进去……” 唐子俊这才明白,莫非并不是刻意去找司兰皎皎,而是无意间闯了进去。他突然失笑,自己关心则乱。莫非并未学习奇门遁甲之术,又怎么能破开阵法呢?若是破不了阵法,凡是刻意寻路反而决计进不了小院,只有随意乱走才可能闯进去才对。唐子俊松开莫非的肩膀,退出几步,说道:“我多心了。”言罢转身便朝东厢而去。 莫非连忙追出几步,喊道:“唐子俊!” 唐子俊停住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我能做到!”莫非轻咳一声,笑道,“凡事和你商量,绝不冒险逞强!无条件的信任你!站在你的身后,你会保护我的!” 唐子俊依然没有回头,唇角却浮起了一抹笑意,懒洋洋的说道:“睡吧。”便举步往西厢而去。 “谢谢!”莫非看着唐子俊的背影喃喃道,一抹笑意渐渐在脸上荡开,犹若春日暖阳。 …… ……(未完待续) 第241章 公主驾到 (多谢“阿酒”酒酒亲的粉红票~~酒酒每个月都会给慕容粉红呢,太感谢了~蹭蹭~么么~~话说,之前俺家车车的事故责任认定下来的,对方主要责任,慕容次责。交警叔叔说:本来要划定对方全责的,想到慕容傻乎乎的垫付了几千块的医药费,所以多多少少让慕容担点责,也好找保险公司报掉~~唔,这个没什么。最搞笑的是,对方对责任认定不服气,跑去找交警大队的领导投诉,然后交警大队的领导认真看了现场的照片和事故认定,说:这个认定确实有点问题,这个应该你的全责啊!~那人顿时傻了。~处理这个事故的交警大叔有些哭笑不得的告诉慕容,这样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凭什么她无证无照无保险还走错了车道驾驶,还会认为人家在正确车道上行驶没有半点违章违规行为的人要担全责?难道就因为人家是汽车,她是摩托车?难道就因为她没骑稳挂了人家的汽车还摔了一跤人家好心送她去了医院?~~~慕容安慰交警叔叔说:交警叔叔息怒,都怪慕容,慕容本来想着有保险,打算认全责来着……~交警叔叔说:因为现在是慕容付的医药费,对方没什么损失,所以打算不进行调解,好让慕容报不了保险。建议慕容起诉她。慕容有些头大,起诉啊……慕容哪里有那样滴美国时间吖?算了,就这样吧……对手指……) …… 祁山是芙蓉城西郊最为幽美的一处山林。 这一片青山静园在北庸王朝开国之前就是慕容氏的园林。北庸王朝开国后,皇帝在央都赐了一座大宅子给开国大元帅慕容氏。但北庸战神开国大元帅慕容德嵩,在朝政稳定后毅然拒绝了太祖皇帝异姓封王的荣耀,交出兵权。告老还乡,从此闲云野鹤。太祖皇帝特意恩旨,慕容世家可以永远居住在芙蓉城。芙蓉城原本巨大的慕容宅院,以及整片祁山,都划为慕容氏的私产。芙蓉城。从此便是慕容氏的根基所在。虽未封王,却也相差不大。 祁山别苑只占据了祁山很小的一部分。而慕容氏私有的围猎场和校场等,占了半片祁山山簏。将别苑护在中心。而靠向芙蓉城最外的半片祁山,则是完全开放的原生态山林。 如此一来,真正可供人游览行走的地方并不多。事实上。除却常人无法踏足的茂密山林,只有在祁山的最外围,有一条可供行人通行的栈道,而往来于此间的僧旅游人们。也只留意山水之间的清美。不会注意此处山园密林深处的风光。或者,就算世人都知道,祁山内有一片慕容府的别苑,却很少有人敢去寻幽探秘,偶尔有些胆敢者。只是有去无回的结局。 慕容府对于莫名其妙的冒犯和试探,从不宽容。 就在祁山的最深处。却有一大片山林被隐于草丛崖壁间的木栏圈了起来。这里面有上千亩的山林,都属于北庸一个崇高而神秘的姓氏。这个姓氏。如今正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一辆华贵的马车,此刻正停在祁山别苑的大门口。前方一扇宏伟的木门拦住了去路。然而让马车里面的人在意的,并不是这扇巨大的红木门,而是木门前的一片肃杀之气。 祁山别苑从来没有府兵和护院。祁山别苑只有刺客。慕容府的暗夜组! 一名面容沉静的青衫女子打起帘子跳下马车,又连忙回身伸手迎向马车之内。紧接着,一名气质高雅中透着一股英朗之气的女子扶着之前那青衫女子的手跳下马车,这女子锦衣华服,俏美的容颜却露出一丝疲倦。 马车后的跟着几十骑侍卫打扮的人,见这女子下车,立刻整齐划一的跳下马来,静立一旁,神情间露出一丝警惕。这女子仿若未觉,此时仰头望向朱红大门,朗声道:“请通报府内,李渔求见。” …… 李渔在一个中年仆妇的引路下,穿过木门,行过铺满落叶的长长廊道,朝着野峰深处、流水尽头隐约可见的几座错落有致的小院走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的身后只静静跟随这那个沉静的青衫侍女典伊。一应侍卫和马车,自然有人安顿妥当。他们是没有进入别苑的资格的,李渔按照慕容云随曾经的描述猜想,那些人,大约是被带去了围猎场的营帐。 几座小院依林而建。说不出的清幽美妙。 更美妙的是,有仿似天籁的琴音在这清幽山林间飘扬。游游荡荡,配合着这无边美景,营造出一种仙境般的感觉。 李渔跟随仆妇走在一座小院右侧的一道长长竹廊。两边的竹子向中间弯曲,形成拱形的迎宾竹廊。 顺着竹廊石阶向着幽深的院落里走去。李渔微仰着头。耳朵却听着曼妙琴音与山风穿林、湖波起动的声音搭配得天衣无缝,直沁人心。并不意外的感觉到了四周的林的里,隐着很多人。一路光明正大的行来,没有遇见任何慕容家的侍卫、丫鬟,想来是早得了吩咐,任她进来。她柳叶似的眉毛轻轻蹙起,她不在乎这些,她只想尽快见到那个人,以缓解心中的担忧和相思。 走到院落深处的一片小竹林,李渔便很自然的停住了脚步。 竹林中有四座的八仙桌,桌上铺着满桌草药。一名蓝衫女子坐在桌畔,微微蹙眉,正全神分拣配药。她的身旁,有一方矮几,矮几上一壶清茶,一方古琴,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面容淡然,正旁若无人的弹琴,自然而然流露着淡淡安宁的味道。只是,她的安宁正和配药女子脸上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起,红叶落,琴声悠扬,仿若人间仙境。 “啊――”这一片幽静突然被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大乱。那拣药配药的女子突然状若疯癫,尖叫一声,两手在八仙桌上胡乱挥扫,将桌上的药尽数扫落地上,她口中喃喃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没有时间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她猛的爬在桌上哭了起来,呜咽道:“我没用,救不了少主,救不了李佳!” 尖叫声起时,那白衣女子心中一惊,“铮”的一声,琴弦已断,琴声嘎然而止,白衣女子抬头,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起身走到八仙桌旁,抚着蓝衫女子的肩头,担忧道:“慕容蓝,你不要再这样逼自己了!若连我的琴声也无法令你静心,只怕你真的回走火入魔,到时候,更救不了云随和李佳!” 慕容蓝闻言陡然抬起头来,使劲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涣散的自言自语道:“一定有办法的,我是春香婆婆的亲传弟子,我一定能救他们!”说着,蹲下身去,手忙脚乱的拣地上的药材。 白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去帮忙,只是坐回了矮几边,素手轻挥,又弹起琴来。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平和悠扬的琴声,让慕容蓝的心情平复一些,也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 李渔定睛一看,那配药的蓝衫女子正是慕容蓝,只是她此时双眼通红,面色憔悴,发丝也有些纷乱,全然不是平日整洁模样,看起来甚至有些疯癫,李渔竟一时没有认出她来。李渔蹙眉,慕容蓝这副模样,看来慕容云随的情况很不好。李渔又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白衣女子,待看清白衣女子的面容,她顿时大惊失色,失声道:“明妃娘娘!”她怎么能不吃惊,传闻在冷宫病逝的明妃莫名,竟然在慕容府祁山别苑! 琴声一顿,白衣女子莫名疑惑的抬起头,片刻后缓缓起身,曲膝行了个礼,柔声道:“长公主殿下,多年不见,殿下安好!” 李渔内心虽然早已极度震惊,但看到莫名的平静面容和温和笑意,她的心不由略略平静了下来。她并没有问莫名为何会在这里,而是看向慕容蓝,疑惑道:“慕容蓝她……” 此刻的慕容蓝,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外界的对话,只是紧张的捡着地上的药材,又放在八仙桌上细细排好,只是脸色越发苍白了。 莫名引了李渔落座,在她面前放了一只茶杯,然后拎起矮几上的茶壶,安静地低头分茶,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自然而曼妙优雅。配合着她精致古典的五官,淑宁得让李渔忍不住心生赞叹,不忍打扰。待莫名分好茶,她静静饮了一口,看了一眼慕容蓝,忧心道:“云随他,很不好么?” 莫名端起青花瓷的小茶碗,缓缓啜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忙忙碌碌的慕容蓝,沉声道:“很不好!时日无多,莫非和唐子俊却还没有找到九转还魂丹!” “慕容蓝这是怎么了?”李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三日前收到涿郡密报,司兰国大将军忽伦左率领三十万大军,全面进攻涿郡。莫非和唐子俊还被困在司兰国,北庸和司兰却在如此不稳的时刻开战,慕容蓝口中不说,我却知道她一直担心唐子俊和莫非回不来北庸。加上连日不眠不休照顾云随和李佳,又费尽心思的配药,竟有些走火入魔的征兆。初时我的琴声还能安抚,今日看来,就连我的琴声也没有太大的效果了。”说着,莫名苦笑一声。端起茶盏,细细抿了一口。 李渔沉默了很长时间,将茶杯搁到了桌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露出坚毅的神色,抬起头来,望着慕容蓝,微笑着说:“慕容蓝,我便是你最好的药引,为何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刻,你却依旧不肯想到我?” 慕容蓝的动作顿时僵住,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李渔,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 ……(未完待续) 第242章 药引 (一不小心又周末了,周末愉快,o(n_n)o~…然后,弱弱滴吐槽:慕容最讨厌统计工作了,会让人随手有抓狂的感觉…特别是,新增1275家企业的各项登记统计……望天,算了,吐槽完毕,感谢收听,继续头大的去做报表……) …… 深秋的祁山是景色最为美丽的时节,满园枫叶尽飘落。祁山别苑则是祁山风景最为瑰艳的地方。 一缕阳光,如水,满树枫叶宛如一堆堆淋不灭的火焰。 莫名沉静如水的面容露出一丝沉思,她不懂李渔话中的意思。李渔是人,怎么会是药引? 莫名不懂,不代表慕容蓝不懂。 正因为懂,慕容蓝的眼神才会瞬间清明。她拾在手中的一只草药被她捏成了粉末,顺着手指的缝隙缓缓滑落在地上。慕容蓝沉默良久,终于站直了身子,极为认真的对李渔说道:“公主殿下知道后果?” 李渔眼眸里不易察觉地飘过一丝光芒,说道:“我很清楚。” 慕容蓝眼中露出一丝挣扎,却又有些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我虽然很需要殿下的帮助,但我依然要再次提醒殿下。”慕容蓝轻轻咬了咬下唇,眉头皱得极紧,她抬眼,盯着李渔的眼睛,极为缓慢的说道:“公主殿下不但难逃一死,并且取血的过程,殿下须得忍受极为恐怖的痛苦!” 李渔拂了拂鬓边被清风吹散的发丝,显得有些疲倦的面容露出极为坚毅的神色,微微一笑,道:“好不容易引开皇上的眼线。偷偷来了芙蓉城,可不就是特意为蓝姑娘送药引来么?” 慕容蓝神色极为复杂,感激、震惊、不忍、欣慰……各种情绪不停冲击着她的脑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退出一步。突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慕容蓝谢过公主大恩!” 李渔一动未动。受完慕容蓝大礼,方才上前几步将慕容蓝扶起,说道:“虽然尚未成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李渔已将慕容云随视作夫君。是以我救她,本就是应尽职责。受你的礼,算是你替李佳磕给我的!”不待慕容蓝答话,李渔爽朗一笑,道:“快些带我进去吧,我实在想见云随了!” 在一旁静静聆听的莫名此时内心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她虽不能完全明白慕容蓝和李渔要做什么,但以她的心智早已猜到了七八成。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打算。以李渔的命,换慕容云随和李佳的命!正震惊难言间。见两人就要离去,莫名一皱眉挡在二人身前,说道:“我虽不知道你们具体要做什么,但,我认为不妥!云随和李佳要救,却不能以公主殿下的命作为交换!” 李渔笑道:“我一个人能救两条命,算起来是有赚的!” 莫名淡淡摇头,面色沉静,眼神却极为坚定:“帐并不是这么算的!每一个人的性命都是珍贵的!也是平等的!没有谁应该死,谁应该活!公主殿下你的命一样值得尊重!” 慕容蓝紧紧抿着唇,只是一味沉默。 李渔微微一笑,极真诚的对莫名道:“明妃娘娘,若是云随不能活,李渔也活不了。所以,李渔若是能救得了云随,实在是千万愿意的事。请明妃娘娘不必相劝。” 莫名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两人,道:“公主殿下,蓝,你们为何不能试着相信莫非和唐子俊呢?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一定能将九转还魂丹带回来的!” 慕容蓝摇头道:“一则九转还魂丹不易保存,尚不知是否还完好。二则涿郡战事已起,他二人如何能轻易通过?三则,路途遥远,即便他二人能过得了关,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回芙蓉城!如此一来,寄望于他二人,等若是让我看着少主去死!” 莫名知道慕容蓝说的都是事实,她也找不出借口反驳。她蹙着眉,半晌才道:“无论如何,我相信他们!” 李渔并不多言,朝着莫名深深万福一礼。莫名惊得侧身避过,连忙道:“公主这是何故!” 李渔道:“明妃娘娘好意李渔心领!只是,李渔不敢以云随之命作赌注!李渔主意已定!还请明妃娘娘成全,莫要再做劝说!” 莫名深深的看着李渔,她能看见李渔的坚定和决心,她想起了自己对李柚的心意,突然苦笑一声,一言不发,退出几步。 慕容蓝眼神闪烁,最后只是深深看了莫名一眼,带着李渔往慕容云随的房间走去。 便在此时,远远传来银铃般的呼唤“姨娘,姨娘――”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服侍的小姑娘,脸色苍白的喊着:“小姐!慢些!等等巧儿!” 莫名收拾心情,回头看去,但见莫东蔷欢快的朝她跑来,手中扯着有些不知什么植物,一身橙色对襟襦裙外披着大红的披风,整个人仿佛要融入了整片枫叶之中,腰间的环佩在阳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芒,随着她的跑动叮咚作响。莫名唇角含笑,蹲下身,张开双臂,迎着东蔷唤道:“慢些跑!莫要摔了!” 莫东蔷猛的扑入莫名怀中,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举着手中的不知什么植物献宝的说道:“姨娘,这个,没有见过,说不定是什么奇花异草,能救舅舅也不一定!” 莫名温和一笑,嘴唇抿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柔声道:“功课都做完了么?莫要明儿先生又来找姨娘诉苦!娘亲回来,姨娘可不会替你说好话!” 莫东蔷鼓着腮帮子嘟嚷了几句什么,才脆生生的道:“写了字帖,练了琴,也练了画!先生准了东蔷才带着巧儿去后山找药材来着!姨娘这样不相信东蔷么?” 莫名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道:“便信你一次!”说着低头替莫东蔷拍起身上的尘土。没有注意到莫东蔷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 …… “你叫她什么?” 莫东蔷正沉浸在又一次骗过姨娘的得意情绪中,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充满讶异震惊意味的陌生声音。莫名正拍在莫东蔷裙衫上的手突然定住,抬头,望见李渔,连忙一把拉过莫东蔷。将她置于自己身后。 莫东蔷从莫名身后微微探出半个脑袋,有些好奇的看着前方那个衣衫华贵的女子,目光闪动光芒。却没有说话。又看见那女子身侧站了慕容蓝,莫东蔷冲着慕容蓝甜甜一笑,便收回目光不再偷看。 莫名扯着莫东蔷。朝李渔笑道:“公主殿下不是要去探望云随少主么?” 李渔没有答话。却是看向莫名身后,想要上前,莫名移步,挡在李渔身前,正色道:“公主殿下!这里是慕容府!不是皇宫。我是莫名,不是明妃!” 这句话有些无礼,甚至带着威胁的意味。李渔微微一怔,神色一黯。又是期盼的往莫名身后望了两眼,道:“是李柚的女儿吧?莫妃,竟然这么恨李柚!竟然不肯让他见见自己的女儿么?” “公主殿下!请注意您的言辞!”莫名厉声喝道。全然不是平日温和沉静的模样。有些话。有些事,莫非不想让东蔷知道。那么,她便有义务保护东蔷,不让她知道那些只会伤害她的事! 李渔眼中已隐隐有了泪花,黯然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说什么。只是,李渔有个不情之请!李渔这番进了祁山别苑,我便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李渔自然不会带什么消息出去,也不会再胡说什么。所以,可否让李渔仔细看看她?” 莫名目光闪动,沉默良久,沉声道:“希望公主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言罢缓缓将莫东蔷从身后拉出,指着李渔,对莫东蔷道:“这是你姑姑,去让她抱抱吧。” …… 慕容云随的房间陈设简单而精巧,考究而丝毫不显华丽。壁架上陈设着几样古玩,壁间挂着一幅画圣吴道子的《春江月夜图》。行笔轻细柔媚,气韵十分古雅。地上铺着柔软的驼色地毯,一道枫林山水的插屏屏风摆在屋子中央,屏风外是黄花梨透雕云纹暗玫色桌椅,屏风内有一架镶金麒麟纹雕花木床,木床左边是一排书架,上面整齐的摆着几列装订得齐整考究的古籍,右边则是一方沉香木衣柜,衣柜旁是一扇挂衣服的仕女图小屏风。整个屋子透着一股古雅精致的气息,雅致宜人。只是,与着优雅气氛极不协调的,是满屋浓烈的药气,就连桌上香炉里熏的也不是往日昂贵的龙涎香,而是慕容蓝特意配置的银翘解毒香,阵阵苦涩滋味扑鼻而来。 此时,一名窈窕华服女子正静静坐在床边,接过丫鬟拧得干湿得当的毛巾,轻轻为床上不省人事的慕容云随轻轻擦着额头泌出的细汗。动作极为轻柔小心,这女子浑身透着典雅气息,一言不发,眼泪却似断线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那女子挥了挥手,身旁伺候的丫鬟略一犹豫,退出房去。 那女子挂着满面泪水,冲慕容云随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温柔道:“云随,你还好么?我来了!”这女子正是李渔,她轻轻抚摸着慕容云随苍白而俊美的面容,蹙眉颤声道:“你瘦了许多!……开朝以来,驸马不能参政。李柚让我嫁给你,让你成为驸马,就是为了让你极为荣耀且顺理成章的失去官职,这样,你就再不能提出任何政治意见。这样的条件,你都肯接受,为何,他还是不肯放过你呢?”李渔突然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可惜更多的泪水潸然滑落:“云随,上次宫中相见,你说让我忘了你,便是早已猜到祭天大典的事么?对不起。这件事,我实在做不到。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忘记我的!”她将脸轻轻枕在慕容云随胸口,闭着眼,语气极为坚定的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的!一想到我能救你,便觉得上天待我不薄……” …… ……(未完待续) 第243章 决断 (多谢“风之裂天炎”天炎亲的评价票~~抱抱~~蹭蹭~~……唔,这个周末真累呀~今天很忙,所以更新很晚,抱歉~~明天还要去喝酒~妹妹家的小宝宝百天了,唔,买了两套衣服,封了一个大红包,然后,明天让俺们家闺女带着那家伙玩玩儿吧~要碎觉了~晚安~~) …… 司兰国,公主府,听雨轩,东厢。 深秋,风带着一丝初冬的干冷萧杀。 唐子俊和莫非安静的站在书案畔,一人执笔,一人磨墨。一副惬意的如诗画面。 执笔而书的不是莫非,是一向懒散的唐子俊。做着红袖添香之事的自然是莫非。 只是,莫非此时的心情并不如这画面般惬意舒适。她在唐子俊面前一向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什么,脸色便流露出什么样的情绪。可惜的是,唐子俊此时正专心的写字,并没有留意她的脸色。于是她继续沉默,继续沉默的磨着墨,而且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方砚中的墨水越积越多,甚至溅出几滴,唐子俊举起毛笔正要运墨,看着方砚中的墨汁却是呆了呆,举着毛笔挑眉一笑,说道:“这石砚可是大燕最上等易水紫研,这样磨穿了,实在有些可惜。” 莫非一愣,醒过身来,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长长叹了一口气。 唐子俊看着他说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在我面前也要这样么?” 莫非微微皱眉说道:“三日之内若再取不到九转还魂丹,便来不及回芙蓉城了。如今涿郡战事又起,加之因为你的故意挑拨,公主府也被司兰王派兵包围。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给雪衣写情书。你们便是情意绵绵,也待救过云随之后可好?” 唐子俊微笑道:“正因为如此,才要给雪衣写信。你想过没有,涿郡战事一起,我们即便是拿到了九转还魂丹。该如何离开司兰?所以,我们需要雪衣的帮助。你便莫要吃醋了!” 莫非柳眉一竖,最后两个字刺耳而入。她根本没听进去其他话,凛然道:“谁要吃醋!”随后表情微变,下意识拉了唐子俊的衣袖说:“你的意思。拿到药丸是十拿九稳的事么?你所担心的。只是离开司兰的问题?” 唐子俊一愣,已极少见的快速蘸墨写完信上最后几个字,然后轻咳两声,道:“第一,我没有拿到药的把我,我的方法,便是进宫去抢。第二,我得找人给雪衣送信。至于人选我心中有,但却没有十足把我他会帮我。第三,这是我唯一有十足信心的事。那便是雪衣若是能收到信,一定会帮我们回北庸。仅此而已。” 莫非被唐子俊的话说的有些糊涂。说道:“唐子俊何时变得如此婆妈?你的行事作风,难道不是先带着我去抢药,再带着我杀回北庸么?” 唐子俊有些尴尬。他将手上的毛笔极细心的放在笔山之上,走到屋中圆桌上拿起茶盏斟满一杯喝下,然后又斟了一杯递给莫非,说道:“不正是因为,带着你!” 莫非结果茶抿了一口,茶早已凉了,可她的心却静不下来,她皱眉苦思,半晌才道:“那你便,不要带我!” 唐子俊摇了摇头,说道:“带着你,我或许可以抢药,但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能杀出司兰国去。但,我绝不会再丢下你!” 莫非眉头蹙得极紧,望着唐子俊的面容,脸色露出沉思之色。 …… 漠东郡长山的大雁,已经开始振翅南飞,飞往四季温暖如春的离理国过冬。 耳边尚有阵阵雁鸣,司兰雪衣站在长山之上,望着东方那座雄伟的涿郡,沉默不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按照司兰雪衣和唐子俊的约定,司兰国派使者入北庸,正式签订了停战协议。协议的期限是五年,如今,五年时间未到,司兰皎皎竟然背着自己,私自授命忽伦左,出兵攻打涿郡。 暮色中的涿郡显得无比雄伟,黑青色的城墙反射着夕阳的光辉,微微泛着深深的紫色,看上去异常壮丽。 身为司兰国地位最崇高的公主大元帅,她曾无数次站在长山之上望向涿郡,她对涿郡极为熟悉。因为她曾费尽心思想要拿下那座城池。只是,此时的她,心情有些特殊。 司兰雪衣面对唐子俊时虽然显得有些笨拙,但事实上,她是被七秀公认的极为冰雪聪明的天才人物,所以她在一路赶来漠东郡的路上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唐子俊和莫非的突然到来必然不是如她们二人所说那般简单。司兰皎皎必定也是知晓了某些事情,才会秘密派遣忽伦封传旨忽伦左突然起兵。然而,这一切,他们都没有告诉她。唐子俊没有,莫非没有,连司兰皎皎也没有。司兰雪衣自问待他们以真心,此次看来,所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和不信任罢了。 司兰雪衣的心,如同这深秋寒风般,有些寒凉。但她的心,早已经有了决断。 司兰国不能乱。唐子俊也不能负! 所以,忽伦左必须死! …… 一名身着司兰国高级军官制服的军官骑着战马从军营疾驰而来,战马在长湖边长嘶人立,那人迅速下马,丝毫不掩饰浑身暴虐的杀气,朝着司兰雪衣狂奔而至。 司兰雪衣接过这名显然常年征战沙场积累了浓烈杀气的军官递过来的书信。 司兰雪衣虽然自与北庸休战后便很少来漠东军营,但她毕竟是司兰国的公主大元帅,在忽伦左的漠东军营,她有很多眼线,甚至有些眼线,深得忽伦左重用,比如身前这位副将。 她与忽伦左向来没有太多来往,所以没有太多私下的交情。但因为忽伦左是先王最信任的将军,司兰雪衣一向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即便是他的儿子多次骚扰于她,她也可以看在忽伦左的脸面上,没有太过给他难堪。但这,并不代表,司兰雪衣的容忍没有底线。 如今,忽伦左触碰了司兰雪衣的底线。司兰雪衣便毫不犹豫的动了漠东军营的所有眼线。 书信上讲述的是最近漠东军营里发生的事情,也有漠东郡和涿郡最近的军力变动。司兰雪衣看着这封信沉默了很长时间。脸色越来越冷,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然后她挥了挥手,忽必思立刻上前听令。 司兰雪衣没有说话,望着秋风里青黄的草原,冰冷如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坚毅,她的右手扬起,随后狠狠斩下,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忽必思瞳孔微缩,应声而退。 秋风拂过,风中传来一声声压抑的惨哼,然后传来极浓郁的血腥之气。来传信的副将面色有些苍白,却始终坚持没有回头。他一生铁血嗜杀,唯敬一人,这一人,便是千军万马中不肯先行退走公主大元帅司兰雪衣。无论多么危险的战事,她总是冲在最前,退在最后。在一次他陷入重围被司兰雪衣返回来带着杀出重围时,他的命就是公主大元帅的。 纵然身后这上百人,都是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都是不久前还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如今公主大元帅要他们的命,他也只是握紧了拳头,一味沉默。 在司兰雪衣身后不远处的草甸,数百名穿着司兰军将服的军官,在公主府亲兵雪亮的道光下,身首异处,鲜血横流。 这些人,都是司兰国勇敢的战士,都是忽伦左最信任的军官和亲卫。都是要杀忽伦左之前必须杀死的人。他们死,才可以保证,杀了忽伦左,司兰军营不会哗变。 司兰雪衣回头淡淡扫了一眼,面不改色,一挥手,道:“去军营!” …… …… 公主大元帅入军营,在副将的带领下,没有丝毫阻滞。也没有人敢阻滞,所过之处的军士所见,唯有低头行礼。 见到忽伦左之事,他正在中军帅营批阅军报。帐帏被掀起,一个红色的人影带着一丝血红的夕阳走了进来。浑身透着冰寒的气息,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忽伦左迷了眯眼。这红色的身影和冰寒的气息他虽然不是很熟悉但却记忆深刻。所以他很平静的站起身来,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这是军营,他并没有称呼对方为大元帅,而是称呼公主殿下。意图很明显,他并不打算接受她的军命。因为他身上,有司兰皎皎的令牌和亲笔密令。司兰的王,是司兰皎皎。 司兰雪衣并不介意,相反她很平静,甚至很冷漠。她根本没有打算说任何废话。 一道凌厉威慑的炽烈气息,从司兰雪衣身上喷薄而出,不过瞬间,司兰雪衣的拳头已经距离忽伦左的鼻尖不足三寸。 几乎在司兰雪衣身上气息爆出的同时,忽伦左脚下猛的一踩,脚下青砖顿时如蜘蛛网般碎裂开去,一层一层。凭借着脚下巨大的反震之力,忽伦左的身子猛的向半空飞去,堪堪避过司兰雪衣致命一击。 一出手便是杀着。 忽伦左心中已经有了觉悟,在身子朝地面落下之时,猛的爆喝一声,“亲卫何在!” 司兰雪衣唇角露出讥讽的笑意,眼中杀机更浓,脚尖一踏,顿时身子飞出,又如红鸟,右手化掌,再朝忽伦左袭去! …… ……(未完待续) 第244章 易将 …… 司兰雪衣一掌闪电而出,中军帅营气息陡然大变,一道炽烈得让人踹不过气来的气息形成一道道恐怖的漩涡,须臾间笼罩整个中军帅帐,炽烈漩涡的正中心,是一道如火般的红色身影,浑身却透着极为冰寒的气息,这道身影,极为霸道的撞向忽伦左。 气息雄浑炽烈却丝毫没有溢出帅帐之外。显然司兰雪衣是下了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以雷霆之势解决忽伦左,以免乱了军心。 仓促间,忽伦左来不及去取他的三叉戟,甚至来不及拔开腰间随时佩戴的弯刀,只是不假思索的将手中大刀连着刀柄横举胸前,格挡住司兰雪衣的一掌。轰的一声,忽伦左只觉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大力量,伴着一股灼热的气息,顺着刀柄传到他的身上,浸入他体内经脉。他的身体陡然一震,重重向后飞去,狠狠撞翻书案,撞到帐壁之上,身上铁甲轰然碎裂,激飞而出。忽伦左顿时喷出一口鲜血,五章六腑犹如被放在火上烹煮一般,剧烈的灼热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哼一声。 司兰雪衣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有立刻再次出手。忽伦左受了她全力一击,竟然还能活着。 忽伦左扶着帐壁缓缓站了起来,看着眼神冰寒冷厉的司兰雪衣,说道:“你杀了他们?” 这么长的时间,他的亲卫没有进来,他的帅帐四周甚至没有半点异动,显然是有人故意调走了周围巡逻的兵士。而他的亲卫是不可能被调走的,所以,他们一定死了。 司兰雪衣冷声道:“为你先派几个忠心的部下去阴朝地府探探路,也免得常年领兵的忽伦将军孤身一人,会不适应。” 忽伦左抬起右臂。抹掉唇边的鲜血,心中的怒火已然滔天,喘息着道:“他们是司兰国最忠诚的军士!你是司兰国的公主。怎么能如此滥杀?” 司兰雪衣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忠于你,所以因你而死!” 忽伦左咳了一口血,怒道:“忽伦左何罪之有?” 司兰雪衣极为平静的看着忽伦左的愤怒。司兰皎皎曾说。愤怒代表着无力和恐惧,看来果然如此。思及忽伦左这些年的战功,司兰雪衣叹了一口气,说道:“唯一一次机会:你若肯交出兵权,立刻回京都养老,雪衣不杀你!”杀了忽伦左,无疑自断司兰一臂,这样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司兰雪衣实在不愿为之。 忽伦左怒极反笑,说道:“忽伦左身受王命。此时尚未完成,如何敢交出兵权。安逸养老?” 司兰雪衣身上杀气陡然强烈,“王命是乱命!你身为司兰国的大将军,应该凡事以司兰国的安危存亡为先!” 忽伦左怡然不惧,厉喝道:“末将正是以司兰国的安危存亡为先!发出乱命的是公主殿下!” 司兰雪衣摇头叹道:“看来是我太过仁慈了。” “公主殿下不仅是我司兰的公主,更是百万军士的大元帅!公主殿下才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做才是为司兰国好!王虽荒淫,却非无道!如今李氏王朝与慕容氏嫌隙已起,正是北庸乱时,我司兰大军不乘机强攻,反倒要任其安内再来攘外么?唐将军就算拥立新王有功,但他毕竟是北庸的将军!公主殿下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竟然全然忘了司兰国的利益,忘了先王的理想。公主殿下才应该好好想想,您现在所做,可对得起司兰国的军民百姓?” 司兰雪衣听着忽伦左的一席话,陡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也猜到了唐子俊带着莫非来司兰的用意,心中微凉,面上却依然极为平静冷淡,她寒声道:“看来我说得太多了。你也说得太多了。这样一来,你来交代遗言的机会也没有了。”司兰皎皎说得不错,既然做了决定,便应该毫不犹豫的实施,所有旁的心意,只会乱了心境。 司兰雪衣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缓缓走到了王帐右侧的兵器架旁,取下一柄剑,动作缓慢而认真。这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父王的脸,司兰皎皎的脸,最后出现的是唐子俊的脸,初见唐子俊在漠东军营元帅营帐里暗相厮杀的情形,公主府中举杯对饮的情形,草原上赛马的情形,平叛时并肩杀敌的时光…… 那些日子真的很开心,每次觉得前路黯淡没有希望的时候,唐子俊就是她的光芒,看到唐子俊,便能放下公主和元帅的身份,放下一切的包袱,放心的笑,放心的依靠,放心的醉一场。 司兰雪衣唇角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这一辈子,她都在为司兰而战斗,这一次,她想要为自己战斗一次。 纵然她知道,他是为了莫非而回的司兰,纵然她知道,他的目光始终没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她也想为了他,努力一次。杏花村的小牛是莫非的小牛哥哥。现在,司兰雪衣,要尽一切努力,让唐子俊,成为司兰雪衣的唐子俊,再不是谁的谁。再不要将目光在别的女子身上停留! 转身,唇角的笑意早已消散,目中只有冰寒。瞬间,剑已挥出,剑尖轻颤,向着破碎书案后的忽伦左狠狠斩落。 不用自由修习的炽烈真气,司兰雪衣要用北庸习得的剑舞,杀司兰国的大将军。 这一剑,凝聚着司兰雪衣强大的信念和气势,即便忽伦左没有受伤,也不可能抵挡得了。 一声极其明亮的脆响,伴随着强烈的真气回荡,司兰雪衣的剑斩在忽伦左的弯刀之上。精铁打造的弯刀,被一柄普通的剑齐齐斩断,那柄剑并没有停留片刻,继续向下,狠狠斩进忽伦左的肩头,斩进了他的胸膛。 忽伦左看向司兰雪衣的眼睛燃烧着幽冷的火焰,然后,瞬间寂灭。 司兰国一代大将忽伦左,死不瞑目。 …… …… 最后的这一下刀剑相撞太过响亮,惊动了军营军士。尽管有副将和雪衣的亲信们安抚,依然有不少军士向着帅帐集结而来。随着军士越多,帅帐外的声响也从细细议论变成了有些吵嚷的喧哗。然而,所有的声响在一身红衣的司兰雪衣走出帅帐的瞬间,消失。 帅帐周围围了上千军士,大都是有些职位的小将领,他们不仅善战,也有些聪明。他们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然而经年累月对于司兰雪衣的积威,他们除了服从,没有丝毫旁的想法。所以看到司兰雪衣的瞬间,他们住了口,静静行礼,只等着司兰雪衣的话,如同以往每次出征前等待雪衣的命令一般。 司兰雪衣的眼睛很明亮,指了指军营,神情淡漠的说道:“传令三军,校场集合。” …… 校场司兰王旗之下,是迎风飘扬的帅气,上面飞扬笔画,写着忽伦二字。 集合的鼓声还在以特有的节奏响着,司兰雪衣负手身后,静静站在王旗之下,沉默了很长时间。她的身周,是数百军官,他们,都是司兰雪衣的人,一直是。 不多时,王旗下宏伟的校场,聚满了黑压压的一片军士。他们都是战场杀伐的男儿,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渐渐在校场上空弥漫。司兰雪衣微微眯起眼,深深吸了口气,这股熟悉的肃杀之气,许久不曾感觉,真是叫人怀念。 待副将来报,三军齐集,莫非才缓缓转身,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副将右臂一抬,顿时数十万军士齐声道:“参见大元帅!”其声震天。 司兰雪衣明亮的眼睛淡淡望着无数身着司兰军服的将士,说道:“各位将士辛苦了!今日,本元帅有一事宣布。忽伦将军忙于军务,积劳成疾,突然暴毙。”声音轻描淡写显得极为平静,却仿佛在每个人耳边说起一般清晰。纵然司兰雪衣积威再盛,此刻人群中也是惊得“嗡”第一声议论开来。难以置信与怀疑的情绪顿时升起,却并没有爆发。因为司兰雪衣没有给他们继续讨论的机会。司兰雪衣淡淡道:“我司兰,陡然失去国之柱石,实乃大不幸。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本公主以元帅令,任命副将乾箫为漠北军将军,漠北三军,听他号令!清楚了么?” “领命!”如雷般的齐喝再次响起。 “乾箫听令!”司兰雪衣的声音平淡而清晰的响起。 “末将在!”给司兰雪衣送信的男子单膝跪下听令。 司兰雪衣将手中兵符递给他,沉声道:“从今日起,暂停对涿郡用兵。各自照常待操练。” 乾箫双手高举,接过兵符,大声道:“末将领命!” 司兰雪衣朝他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说,转身走下高台,沉默离去。 沐着夕阳余晖,司兰雪衣负手而行,静静望着京都方向,心道:“唐子俊,雪衣答应你的事,便绝不会食言。有雪衣在一天,无论北庸发生何事,司兰也绝不会主动开战!凡违令者,我会亲自杀之。这是我的决心。是我对你的心意。你能明白么?”司兰雪衣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深切的疲惫,“还要去涿郡一趟,言明误会,使涿郡那边不会再袭击我漠东郡。” …… ……(未完待续) 第245章 欲加之罪 (收藏订阅见涨吖,欣喜异常,多谢大家~~~鞠躬~~捂嘴偷笑~~(^_^)~~) …… 司兰王宫,冬意寒凉。 黑色的司兰王宫议政大殿透着冷厉沉闷的意味。大殿极为宽阔,一百余名身穿绛色官袍的司兰国官员们按文武分列左右,纹丝不动的跪在从殿门一直延伸到王座的大红地毯两侧,远远看去仿佛和那大红地毯融为一体。 官员们已经跪了很长时间,膝盖酸痛,苦不堪言,但他们依然没有人敢起身,甚至没有人敢抬头。大殿正中的大红地毯上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一大片正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幻觉。他们无法理解王座上的男人今日所作的一切,一股来自灵魂的恐惧让他们身体僵硬。 年轻而美丽的男子以手撑颌静静坐在王座上,沉默了很长时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酷到了极点。 “噗通”一声闷响,惊得跪在殿中的官员们身子微微一颤,壮着胆子循声望去,竟然是排在末尾的一位官员晕了过去。不知是跪得久了身体不适,还是抵受不住这大殿中的幽冷血腥气息和强大的压力,被吓得晕了过去。 官员们有些瑟瑟,他们无暇担忧那晕倒官员的死活,只是静心凝神,等待王座上男人的号令。 司兰皎皎看着恭谨跪在王座前的人们,听着那一声沉闷的“噗通”声,唇角突然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让座前伺候的宫人们齐齐打了个冷颤。连忙低头敛眉,控制自己的牙关不要因为恐惧而打颤。 司兰皎皎温和的笑着,美丽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嘲讽,语气平淡说道:“是哪一位大人?” 内官连忙看了两眼,回禀道:“是左政参议左凯。” “本王的臣子。在议政之时晕倒,可见多么勤于政务。扶他下去休息,让医官署过来看看。”司兰皎皎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如画的眉眼间有一丝淡淡的疲惫,语气却异常平淡。他的话语刚落,站在他身侧的内官之首一挥手。顿时冲进两名侍卫。二话不说拖着晕倒的左政参议离开,如同拖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司兰皎皎看都没看一眼,挥一挥手道:“还有谁,一齐念出来吧,本王有些乏了。” 那名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内官翻开厚厚的卷宗,看着平日里无比高傲如今却极度恐惧跪了一地的官员们,面无表情念道:“参领将卓炎,骑兵都统具河。右翼王将陈车……” 随着内官每一个念出来,都在众官员心中掀起一道惊涛骇浪,特别是当他们听到右翼王将陈车的名字是。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随着名字一个一个念出,他们的心变得越来越恐惧。他们不知道下一个被念出的名字会不会是自己。 内官一共念了十七个名字才停止。随着最后一个名字的回音在大殿内消散,几乎大殿中跪着的所有人,都暗暗舒出了一口气,惊觉自己在这临近初冬的深秋,贴身的衣衫已经被不知何时浸出的汗水尽数湿透。 十七个人跟随着内官念的名字走到了大殿正中,其中十六个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恐惧后,心中涌起深深的茫然,但当人们抬头看向王座的一瞬间,触到司兰皎皎冰冷残酷的眼神,心中巨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跪下行礼。只有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孑然站在当首,身上的玄色铠甲显得极为冰冷而执着。他望着王座上的那个秀美男子,厉声问道:“为什么?” 这一声厉喝犹如一声惊雷,震得殿中之人头皮发麻,耳中嗡鸣阵阵。 “为什么?”这是大殿之中每个人心中的疑问,只是没有人敢问,只有这个魁梧男子,怡然不惧的吼了出来。 这个身着铠甲的魁梧男子叫陈车,司兰国右翼王将,手握数十万大军,他是文武大臣中资历极深,实力最强的人。他是辅佐司兰王荡平叛乱,登临王位的功臣。不仅是他,适才所念的十七个名字,每一个都是在平叛中有功的臣子,包括之前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司兰皎皎杖毙于殿中的那个文臣。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陈车,但很快收回了目光,只有陈车身后跪着的那十六个人,略一犹豫,均都站起身来,坚定的站在陈车身后,保持着恭谨的态度,却坚定的需要王座上的人给出答案。 “放肆!你竟……”首领内官的声音刚一响起,却在陈车气势如虹的目光中嘎然而止,他尴尬的看向司兰王,又看下文武众臣,微微低下了头。 司兰皎皎揉了揉被震得有些发麻的耳朵,看着大殿中央的魁梧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微嘲的笑,只是刚一张口,剑眉顿时蹙起,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这一声厉喝,竟是引动了他强行压下的伤势。 宫女快步走到王座之前,地上洁白的丝绢,司兰皎皎接过丝绢,轻轻擦拭唇角,然后将丝绢折起,掩住上面鲜红的血迹,随意扔入宫女手中的托盘,缓缓站起身来。 陈车没有看见洁白丝绢上的红梅,但他听到了王的咳嗽声。王受伤了!陈车知道,自己的怒斥根本不可能让修为比自己不知道高出几阶的王受伤,所以他眯起了眼,眼中露出沉思之色。司兰国可以伤得了王的,只有公主殿下和有着公主府侍卫之名的唐子俊! 无论是公主殿下还是唐子俊,敢向王出手,然后真正让王重伤,那么,事态或许真的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严重。 陈车看着缓缓走下台阶的王,看着他缓慢而稳定的走向自己,看着他面上的微笑和眼中的冰寒,心底涌起一股寒意,想到了一个他绝不愿意想象的可能。 司兰皎皎缓缓走到陈车身前,静静看着他,轻声道:“跪下!” 身后的十六人脸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他们略一犹豫,想着适才浮现在脑海中的猜想,想着自己这十七人以及之前横死大殿之人的身份,陡然生出一股寒凉,竟然在这声轻柔如风的声音下全无抵抗力的跪了下去。 陈车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是征战沙场的猛将,是司兰国的工程,他不怕死,也不怕王的惩罚,但是,他真的有些害怕死后被套上那两个字――“谋逆!” 陈车的脸色很难看,身体有些僵硬,但他并没有就此跪下,因为他还没有得到王的答案。 “为什么?”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不再是第一次般理所应当的厉喝,而是有些虚弱,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恐惧。 司兰皎皎的唇角缓缓上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唇角梨涡浅现,无比俊美。他微笑着,看着陈车,说道:“你们应该很清楚为什么!刚才杖毙的那个……” “谏议郎张明!”内官连忙补充。 司兰皎皎眉头一挑,微微一笑,语气毋庸置疑的道:“对,张明,他手中的谏书难道不是质问本王为何要派兵围住公主府么?其实原因很简单,你却一直追问本王为什么!看在你拥立本王登基有功的份上,本王便告诉你,因为你们是司兰雪衣的人,你们可以为了雪衣拥立本王,自然也可以为了雪衣废除本王。本王不喜欢打打杀杀,只好先解决你们。” 陈车顿时明白了,也糊涂了,然后极为肯定的说道:“即便您是尊贵的王,也不能无凭无据污蔑公主殿下!末将要见公主殿下!” 司兰皎皎的意思和明白:公主殿下谋逆!陈车不相信公主殿下有谋反之心,不只是陈车。陈车身后跪着的十六人没有一个相信!若是有,何必等到现在?因为司兰皎皎的荒淫,他们不是没有起过用力司兰雪衣为王的心思,但司兰雪衣的态度极为明确――他们这些追随公主殿下的将领中一旦有人心生反意,那么公主殿下将第一个杀死他们! 司兰皎皎看着他,心中突然对雪衣生出一股羡慕,这些人都是司兰的栋梁之才,可惜对雪衣忠心耿耿,不能为己所用,又杀之可惜。司兰皎皎略一沉吟,似笑非笑的道:“你们替司兰国立下许多功勋,本王让你们活着离开司兰国!只是,你们须得交出兵符,废掉一身修为。本王赐你们黄金千两,你们自去大燕,置办宅院良田,安度余生。”这样的话从司兰皎皎口中说出,算是极限,是心怀雪衣情义的极限,也是对臣子仁慈的极限。 陈车怒瞪双眼看着司兰皎皎,沉默半晌,终于跪了下去,语气极为坚定的说道:“尊敬的王,末将陈车,死不足惜!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末将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公主绝无谋反之心,还请王明察!” “末将等愿以人头担保,公主绝无谋反之心,还请王明察!”陈车身后十六人齐声说道。 司兰皎皎有些疲惫,少有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平静的走回王座,看着大殿中跪着的十七人,说道:“一丘之貉,不足以信!” “妾身愿以人头担保,公主绝无谋反之心,还请王明察!”大殿外想起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一道轮椅,静静停在大殿正门口,司兰皎皎的目光在触及轮椅上之人时,顿时闪过一丝血色光芒,“轰”的一声,司兰皎皎身侧案几化为木屑,四散飞出,他冷冷看着大殿门口,沉声喝道:“滚!” …… ……(未完待续) 第246章 试心 (那个,对手指~~咳咳~~可能是因为这周有个小推荐的原因,这两天收藏和订阅都涨得让慕容心生感动吖,谢谢大家!十分感谢!鞠躬~~(^_^)~~) …… 半个时辰前。 公主府外有重兵把守。偏门有晨间送鲜果蔬菜,粮食清水的车马往来,在王宫亲卫营士兵的监视下,马车卸完所有物品,缓缓朝京都最繁华的坊市走去。 在马车转入一条小巷的瞬间,马儿仿佛感受到了身上的负担突然轻了,欢快的嘶鸣了一声,赶车人诧异的看了马儿一眼,随意挥了一鞭,马车加快了速度,继续朝坊市返去。今儿除了公主府,还有王将服、通译府、参领府要去,这些主子都是不能得罪的,可不能怠慢了。赶车人如是想着,又挥出了一鞭。 在初入小巷的地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身着一身紫金骑装,面容刚毅,唇角挂着一丝邪异的笑容。女子一袭水红色骑装,微微蹙着眉,扶着男子的手站了起来,低头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埋怨道:“以你的身手,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府外,偏偏要藏在马车下面出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你是在戏弄于我!” 那男子露出吃惊的表情,明亮的眼睛闪耀着戏谑的光彩,说道:“哦哟,看吧,子俊就说,莫妃娘娘聪颖过人,是非寻常女子可比,这样的小伎俩,如何瞒得过你?” 这两人正是唐子俊和莫非二人。此时莫非听了唐子俊的话。眉头蹙得更紧了,突然极为敏捷的抬手一把揪住唐子俊的耳朵狠狠拧了一把,怒道:“唐子俊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 唐子俊龇牙咧嘴的揉着耳朵,左手如风在莫非滑腻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恶狠狠道:“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见莫非捂着脸颊。目光平静的盯着他,唐子俊知道这种表情代表莫非真的有些火了,连忙举手投降。说道:“隐匿,总要尝试多些法子嘛,有时候不光是让敌人想不到。更是要让自己人也想不到。是不是?何况,这样的事我一个人也没机会没兴趣做,这种事,总要有个女子相陪,才别有一番滋味,对不对!” 莫非想起自己藏身于马车下时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攀附在马车底部,只好将半个身体倚在唐子俊身上借助他的力量,刚才紧张害怕被官兵发现一动也不敢动。自然也不会多想,此时想来,顿时满面通红。火冒三丈,正要发作。突然手上一紧,被唐子俊扯着手便快速向前跑去,唐子俊一面拉着她快步奔跑,一面说道:“快些去皇宫吧,围了公主府,下一步必定是朝堂的清洗,若真被司兰王成功了,不但乱不了司兰,更让我们最大的助力司兰雪衣失去了帮助我们的力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莫非心中大恨,但听唐子俊说着正经的事,又不能此时任性发火,只好任由他拉着一路狂奔,心中暗道:“混蛋花花公子,竟然敢算计吃本姑娘的豆腐!看我晚上回去不好好和你算账!”突然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怪异,不由面颊更红了几分。莫非暗自啐了一口,心情有些复杂,这唐子俊,仿佛很了解她,总是能很轻易的挑拨她的情绪,无论喜悦或是愤怒。 坊市间已经有了晨间开市的商铺,端着盆钵在街边洗漱的,刚刚打开门板准备开市的,已经开始布置商品的,都看到了一紫一红一对男女如风般卷过的身影,不由驻足望去。一位提着木桶刚刚走出店铺的中年女子,刚好看到两人从身前跑过,一惊之下,又是一怔,直觉的望了望天空,口中喃喃道:“这样早,便去跑马么?现在的年轻人,精神劲儿可真好。”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带着诚挚的笑意。司兰国民风开放淳朴,风行自由恋爱,倒不似北庸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这种晨夕间私会的年轻男女,倒是见怪不怪的,甚至乐见其成。 唐子俊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并没有带着莫非使用轻功御空而行,而是仿佛有意一般拉着她跑过坊市的大街小巷,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才终于到了王宫红墙之外。 他们当然不会傻得去闯正门,高高的宫墙,在唐子俊眼里算不得什么,唐子俊大手一伸揽在莫非腰间,不待莫非挣扎低声道:“抱紧我!”然后脚下一点,一跃而起,顿时越过宫墙,几个起落,直朝桐竹院而去。 …… 惜织织正在梳头的手僵在发间,手中木梳轻轻滑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她望着铜镜中的两个人影,有些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猛的转过身来,望着二人。怔怔半晌,突然莞尔一笑,道:“唐公子还是第一次来桐竹院呢,是织织失仪了。”说着双手缓缓滑动轮椅到了屋中的木桌旁,微微笑道:“两位贵客请坐!”待两人坐下,惜织织拿起桌上的茶壶,翻开三个茶盏,给两人倒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淡淡道:“织织以茶代酒,敬唐公子,莫姑娘一杯!” 莫非被惜织织的美貌优雅震得有些呆了,她情不自禁的蹙起了眉,端着茶盏的手渐渐握紧,心道:“司兰皎皎,到底是何等样残酷的心肠,怎么忍心废了这样一个女子的双腿?” 唐子俊却是二话不说一口将茶饮尽,轻笑一声,极爽利的说道:“织织姑娘明鉴,唐子俊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望今日能得织织姑娘相助,子俊感激不尽,必有回报!” 惜织织仿佛早已习惯了唐子俊的直接,丝毫不以为意的道:“唐公子请讲,若是织织力所能及,敢不从命!” 唐子俊收敛笑意,以指蘸茶,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救命!” 惜织织微微皱眉,目中露出疑惑不解之色,望着唐子俊,并没有说话。 唐子俊目视莫非,莫非走到惜织织身旁,府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请织织姑娘速去朝堂,救公主殿下亲信的众文臣武将一命。” 惜织织脸色顿时苍白,眉头蹙得极紧,强自平静了心神,道:“你们要我忤逆王的意思?”朝堂上,敢杀人的,有资格杀人的,自然只有王!朝堂救人?那自然便要忤逆王的意思!惜织织眯起了眼,微嘲一笑,道:“二位太看得起织织了。织织不想死,所以,织织不会忤逆王命!” 唐子俊正色道:“纵然公主殿下被污蔑为谋逆罪,被剪除羽翼,只待回京都受死,织织姑娘也无所谓么?” 惜织织手中茶盏顿时握得极紧,略一思忖,说道:“王对公主殿下极为信任,这样莫须有的事,不要再与我说!” 莫非咬一咬唇,沉声道:“公主府被围,亲信将领今日只怕不是被杀就是被罢黜,司兰王如此做,难道是觉得司兰国的兵力太强,人才太多,需要平衡一下么?” 惜织织没有说话,其实她已经信了。在公主府被围的消息传入她耳中的第一时间,她心中便升腾起浓烈的不安,她担心雪衣,也担心司兰皎皎。雪衣是她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知己,待她至诚,情同姐妹。司兰皎皎则是胜过她性命的存在。所以,她挣扎了许久之后,选择了沉默。而当她在铜镜中看到唐子俊和莫非身影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似乎没有办法再继续沉默。 唐子俊静静看着惜织织的沉默,唇角渐渐露出惯有的邪异笑容,缓缓道:“织织姑娘可想看看,司兰王的真心,到底在何处?” 惜织织身子一颤,手中的茶盏一晃,溅出几滴凉茶。她望着唐子俊的眼睛,眼中露出浓烈的期待与期盼,却又闪过极为沉重的伤痛,终于咬住唇,眼中泪光隐现,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只怕就是妥协!这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强大的诱惑力!司兰皎皎的真心在何方?她想知道!就算是以信命为代价,她也想知道。只是,若是这个答案,需要忤逆甚至伤害司兰皎皎,她该如何选择? 莫非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但一想到自己只有不足三天的时间,顿时放下卑微的同情心,低下头去不再看惜织织。 唐子俊却是不肯放过惜织织,他轻轻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动作优雅,神态平静,仿佛只是晨间在茶铺子里与友人饮茶聊天一般闲适。片刻,他缓缓放下茶盏,极为认真的看着惜织织,清晰的说道:“用你的命做赌注,试试忤逆他一次!若是以往你以为司兰皎皎不杀你是因为对司兰雪衣的在乎和忌惮,那么便在如今,他对司兰雪衣失去信任的时候,正面忤逆他一次。若是他不杀你,自然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的真心。若是他心中没有你,你便是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言罢,他唇角再次露出邪异得有些魅惑的笑容,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愿意继续卑微而猜忌的活着?还是,愿意一试?” …… ……(未完待续) 第247章 王的心 …… “滚!” 王宫正殿之内,威严的王座之上,响起了充满愤怒和暴虐气息的低喝。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可以刺穿无数铠甲的利箭,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藏在大殿外一座假山后远远观望的莫非和唐子俊,都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这一声低喝,司兰皎皎再次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起来,惜织织心神大震,转动轮椅上前了几许,却因为大殿门上高高的朱红门槛,而无法再前进一步。她紧紧咬着下唇,眼中晶莹闪烁,却最终化为平静。只是握着轮椅的手,骨节发白。 内侍连忙向着司兰皎皎递去一张崭新的绢帕,又接过宫女手中盛着清水的托盘,正要递给司兰皎皎,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司兰皎皎随手一挥,托盘带着盘中的碗碟重重摔落石阶之上,应声而碎。内侍惊慌失措连忙跪下磕头,却半句不敢求饶。 文武百官中响起了低低的议论之声,看向大殿门口惜织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止住咳嗽,休息片刻,司兰皎皎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想起自己适才的暴怒与失控,略略皱了皱眉头,目光极为嫌恶的看了惜织织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而是重新半倚回王座之上,冰冷的看着大殿正中的十七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不是想着你们替司兰国立下些许汗马功劳,你们已经死了!稍后自去刑罚堂,废掉武功,交出兵符。自有人备好车马和黄金。送你们去大燕。” 陈车看着王座上的男人,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和倔强,颤声道:“尊敬的王,末将愿以死相保!还请王能暂时留下他们的修为,收押黑牢便是。待公主殿下回京。查明一切真相,再做决断不迟。他们的一身武功,还能为司兰征战杀伐。若是不清不楚这般废去,实在可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请王三思!” 司兰皎皎看着他,目光却仿佛根本没有看他。冷哼一声。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命?你的命是本王留给你的!竟敢拿来和本王讨价还价?滚!胆敢再多说一个字,死!” 陈车看了看四周,不只是那些文武大臣们丝毫不敢有所行动,就是他身后平日交好,称兄道弟的统领们,此刻也只是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良久,陈车自嘲一笑。痛苦的闭上眼睛,转身便要离开。 陈车转身,便看到了大殿门口的轮椅。看到了轮椅上的女子。那女子的目光却根本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始终看着王座上的男人。此时,她脸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终于黯然一叹,朗声说道:“臣妾愿以死相保,雪衣绝无谋逆之心。还请王能暂留他们的修为和性命,莫要自毁根基。”言罢,缓缓的从袖中摸出唐子俊给她的匕首,再次深深看了司兰皎皎一眼,唇角露出一丝凄婉的笑意,一把拔开匕首,便往心口刺去。 “住手!” 在看到惜织织拿出匕首的刹那,司兰皎皎的面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蓦然站起身来,厉声呵斥。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刺进惜织织的胸膛,身子猛然一颤。不管不顾的冲下王座,朝着惜织织奔去。 “怎么可能?这个温柔如水,任何事情都不敢忤逆本王的笨女人,怎么敢当着本王的面自尽?谁给她的胆子?”司兰皎皎看着直没入刀柄的匕首,看着惜织织面容上凄婉的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那一柄匕首仿佛是刺在他的心口一般剧痛难当,心神顿时一片混乱,大喝道:“惜织织,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死!” 大殿总一片冰冷,只有司兰皎皎的怒喝回荡。 …… 看到惜织织扬起匕首的瞬间,莫非大惊失色,就要冲出,唐子俊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又要干什么?你不相信我么?” 莫非看着匕首刺进惜织织的身体,有些愤怒的回头望着唐子俊,说道:“为了救云随要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子,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唐子俊微嘲一笑,说道:“果然还是信不过我。这种事,我唐子俊也做不出来。” 莫非一愣。 唐子俊略微一叹,说道:“放心吧,我在司兰这么多年,看得很清楚。司兰皎皎一生,只在乎两个人。唯独着两人可以让他失去理智。一个是雪衣,一个便是惜织织。如今惜织织受伤中毒,他一定会去取九转还魂丹救惜织织,如此一来,才是我们抢药的唯一机会。” 莫非一拳打在唐子俊胸口,急道:“你竟然还在匕首上淬了毒?你这混蛋!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弱质女子?雪衣回来看你如何交代!”莫非突然一怔,讷讷道:“不对,若是皎皎用九转还魂丹救了织织姑娘,我们用什么救云随?岂不是一切白费?若是抢了药,又如何对得起织织姑娘?” 唐子俊看着一脸挣扎纠结的莫非,极为无奈的叹气道:“你若信我便不要再问,一切我自有安排。你若不信我,便只管按你想的去办,我绝不质疑!” 莫非看见司兰皎皎已经冲到了惜织织身前,一把抱起她便往严华殿快步走去。看来果然是要去取九转还魂丹的。莫非不及细想,她没有丝毫办法,只有相信唐子俊一条路。连忙拉住唐子俊道:“我信你,快跟上!” 唐子俊摇了摇头,拉着莫非的手在庭院中左闪右躲,步履轻快,竟然一直跟在司兰皎皎两人不远处,看着司兰皎皎一脚踹碎严华殿的大门,飞一般的冲了进去。 唐子俊没有直接跟进去,而是抱着莫非,提气一跃,上了屋顶,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然后悄悄解开一片琉璃瓦,向里面看去。 …… 司兰皎皎抱着惜织织一路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想,要救活怀里这个女人。这是他的女人,没有他的允许,他们可以死?怎么敢?他面色阴沉,眼中红光隐现,他抱着惜织织的手臂越来越近,心中的怒气越来越浓,口中喃喃道:“惜织织,你是在羞辱本王么?谁给你的胆子?是雪衣么?是了,必定是她!混蛋!”他右脚一抬,“轰”的踹开严华殿的大门,冲了进去。 突然,他耳边响起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王……”伴随着大门碎裂的声音,这一声低唤似乎微不可察。 司兰皎皎的身躯却是一震,低头看向惜织织。 惜织织睁开眼,苍白的面颊极为不健康的闪过一抹红晕,正要开口,“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竟是黑红之色,司兰皎皎面色大变,语气阴寒道:“你真怕死不了么?竟然还在匕首上淬毒?” 惜织织此时的心神完全不在乎这些。不用多说任何话,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的表情,从未被她如此抱过,她终于知道了司兰皎皎的真心,她很满足。只是想着自己立刻就要死去,又有些惋惜。她勉力抬起右手,有些艰难的触碰着司兰皎皎的脸颊,柔声道:“王,谢谢你!”她的心是感动的,在期盼了无数次,又失望了无数次之后,她没有怨恨之心,只是一直存着一个奢望,为了这个奢望,便是以性命为代价,也是值得的。“终于看到了王的真心,织织死而无憾!” 司兰皎皎目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却并没有答话,只是快步转进寝殿,将她放在那张她曾无数次辗转承欢的柔软床榻上,然后弯下身,移开脚踏,在床底摸索一番,顿时床后墙壁响起了“咔咔”的机括之声。司兰皎皎又走到书架旁,轻轻移动了众多书籍中的一本,“咔咔”之声再起,渐渐的,墙壁竟然平平右移,随着机括的声响,一扇一人多高,宽约三尺的暗门出现在司兰皎皎眼前。 司兰皎皎二话不说,抱起惜织织闪身进了密道。 …… 司兰皎皎的一切动作都被唐子俊看在眼里。待司兰皎皎进入密道,唐子俊将琉璃瓦放回原位,抱着莫非跳入司兰皎皎寝殿。入了寝殿,他将莫非按到屏风外一张沉香木案几旁坐好,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红一蓝两瓶药,又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放在书案上,指了指书案上的毛笔对莫非低声说道:“你,抓紧时间写三张字条,分别贴在药瓶和药包上,红色的,解药。蓝色的,金疮药。油纸包,舒经活络的药,坚持服用三个月,脚上阻断的经脉自然能解,慢慢恢复,自然能再次行动自如。” 莫非微张着嘴,看着唐子俊说着,脑海中飞快的记下。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唐子俊突然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快点写完,然后在这殿中翻腾翻腾,找些吃的包好,在严华殿门口等我,我很快出来,然后,我们直接回芙蓉城!”言罢,邪异一笑,身形一闪,顿时进入密道消失不见。 莫非楞了片刻,顿时醒过身来,二话不说立刻提起毛笔,蘸了墨汁,开始认真的写字条。 …… (谢谢“吕梵磊”磊磊亲的粉红~蹭~~(^_^)~~) ……(未完待续) 第248章 深意 …… 司兰皎皎抱着惜织织,转入暗门,顺着微斜的通道一路往下。暗门之内的密道有些狭窄,一直向下,弯道极多,但却并不昏暗。每隔一段,密道顶部便镶嵌了两颗硕大的夜明珠,足矣让人将四周一段距离看得很清楚。司兰皎皎抱着惜织织,走的急迫而又极为小心,生怕有什么擦挂。 惜织织依在司兰皎皎胸口,微微抬头,看着一脸阴沉中掩不住紧张之色的司兰皎皎,直觉整个心被涨得满满的,唇角含着一丝微笑,眼泪却情不自禁的顺着眼角滴滴滑落。这一刻,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忘记了以往所忍受的一切,她的眼中只有司兰皎皎,只有这一刻的幸福。司兰皎皎看见惜织织的样子,只道是惜织织伤势疼痛,柳月般的眉极为看好的微微蹙起,低声道:“忍着!”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 惜织织没有答话,只是将头埋在司兰皎皎胸口,眼泪却是掉落得更加汹涌。 …… 密道的最深处,是一扇黑沉沉的檀木门,门上大铁环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司兰皎皎小心翼翼的将惜织织放在地上,然后在木门右脚地上摸索一番,然后对着一块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地砖轻轻按下,“咔”的一声,惜织织身旁的地上突然开启一个暗格,惜织织吓了一跳。“别怕!”司兰皎皎低声安慰了一句,走过去从暗格中拿出一只锦盒,取出一把样式极为简单的钥匙,插入锁中。只听“喀”的一声轻响,铁锁开启。 司兰皎皎并没有去推开檀木门,而是取下铁锁,放入锦盒,再将锦盒放入适才打开的暗格。暗格承受了带着铁锁重量的锦盒,突然往下沉了三寸,便在此时。在“喀喀”闷响中,檀木门缓缓向两旁自动滑开。 惜织织这才发现,这檀木门根本就不是檀木门。而是一方五尺来厚的石门。只是在最外层做着檀木门的样子罢了。她心里暗暗吃惊,望向司兰皎皎。司兰皎皎复又抱起惜织织,目光扫见了惜织织的疑惑和惊讶,略一犹豫,淡淡说道:“这木门上布满了暗器机关。若是有人私自闯入,以为只是普通木门,以力破之,必将死于乱箭之下。若是有人毁坏铁锁。也将触发机关,必死无疑。就算有人聪明绝顶找到钥匙,以钥匙开锁。伸手推门,也会死于乱箭之下。除了本王。没有人知道这门的正确开启方法。一步错,便要死。” 惜织织何等聪明之人,听见司兰皎皎将这样隐秘的事都告知与她听,更加确定了司兰皎皎的心意,心底一片柔情。这是司兰皎皎对她绝对的信任。惜织织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忽然颤声道:“今日之事并非织织有意忤逆殿下,而是……” “不必说了,本王知道你是为了雪衣。雪衣为了你和本王打架,你为了雪衣忤逆本王!原本也是人之常情!”司兰皎皎打断她的话,不想再听下去。 “不是的!”惜织织连忙道,她的神情慎重而有些紧张,却忽然看见司兰皎皎眼中闪烁的光彩,顿时明白了司兰皎皎是在故意激她,嫣然一笑,苍白的脸颊在这一笑间显得无比生动,说道:“以殿下的智慧,难道还不知道织织的心意?又何必这样的话来赌织织的心呢?织织的确很希望殿下对待雪衣能公平一些,但能让织织赌上性命的,只是想看看殿下的真心罢了!如此,织织才能死而无悔。” “原本以为你与她们不一样!原来还是这般愚蠢且痴心妄想。”司兰皎皎的语气极为不屑而冷漠,甚至还有浓浓的嘲讽。但他的心底却浮起异样的感觉,甚至连一向冰冷阴沉的眼神,都显得有些温润,心中暗暗道:“雪衣,为兄终于有一件事胜过你了!至少织织对我的心,更胜于对你!” 惜织织只是淡淡一笑,除了司兰雪衣,司兰皎皎何曾在意过旁人的生死?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她已经看到了,就足够了,又何需司兰皎皎承认什么呢? …… 进了石门,里面是一座简单的石室,石室不算太大,可里面陈放的东西却绝不简单。石门正对,是一方一整块的巨大寒玉床,石门右侧的几排做工精细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珍贵的宝物,其中一个硕大的金玉麒麟极为惹眼,金玉雕成,看起来栩栩如生。麒麟旁边放着一柄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长剑,剑鞘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看起来黯淡无关,显得剑鞘尾部镶嵌的七颗宝石分外夺目。七颗宝石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分布。惜织织并不认得,可若是莫非看到,必定会极为吃惊,这柄剑正是失踪已久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七星剑。惜织织直淡淡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石室左侧的木架上则是摆满了各种药瓶和珍贵药材,有淡淡的香气从那里浸淫而出。墙角更是堆放着一个个巨大的木箱,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司兰皎皎将惜织织放在寒玉床上,看也不看那些陈放宝物的木架,径直走到一众药瓶所在,目光扫过那些药瓶,慎重思考了片刻,最后,目光停留在众多药瓶中的一个暗红色雕花木盒上。司兰皎皎略一思忖,打开木盒,里面暗暗静静躺着一个红色瓷瓶。 这红色药瓶晶莹剔透,莹润如玉,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烧制而成,尽管瓶口用木塞封闭得极好,却依旧好似有淡淡药香自瓷瓶内透了出来。 司兰皎皎略一犹豫,终于上前一步,伸手拿起那个小瓷瓶。距离一近,司兰皎皎顿时感觉到小瓷瓶内渗透出来的药香进入鼻息,令他浑身上下情不自禁的一阵放松。闻着药香,仿佛身体里留存的伤势瞬息间便好了许多,甚至体内真气隐隐有些不受控制的流转。 对于这红色药瓶中的药丸,别人恐怕不清楚,甚至连司兰雪衣也是一知半解,但司兰皎皎师从天忍教完颜教主,却是知道得极为清楚。这九转还魂丹不仅可以解天下奇毒,但凡是还有生机之人都能救活,更是帮助修炼内家真气之人巩固经脉,在提升修为境界之时,避免走火入魔,甚至强行提升到更高的境界的圣品。他初见雪衣带回九转还魂丹,吃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听见父王在千金万马中被人单枪匹马刺伤。他听闻雪衣竟然要将这样的药丸给惜织织恢复双腿的行动能力,顿时毫不犹豫的从惜织织的手中夺下,将九转还魂丹花大力气完好的保存在此处,便是等着他的武功将要突破之时,借助药力一举成功,最好能一次突破两阶,这样一来,再和司兰雪衣打架,该手下留情的,就是他了。 果然造化弄人。司兰皎皎长叹一声,这样夺天地之造化的极品药丸,如今竟然还是要用在这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女人身上!纵然性命攸关,纵然主意已定,可是以司兰皎皎的定力,依然觉得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他自小就什么都不如司兰雪衣,论天分,论武功,论性格讨喜,甚至是连吃东西都会输给司兰雪衣,父王也一直偏爱于雪衣,以至于明明自己是嫡长子,却迟迟不肯定下世子的名分。若非如此,又何来司兰楚、司兰苏兄弟的叛乱?若换做雪衣是一届男儿,只怕早就得到了世子之位了! 司兰皎皎此生一个极大的愿望便是超越司兰雪衣一次。本以为继承王位便是一次超越,哪里知道这个王位到头来还是要司兰雪衣帮他打下来。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面对这样一个事事都胜他一筹的雪衣,他没有办法恨她半分。 他只有雪衣一个妹妹,雪衣自幼便待他极为亲厚。在天忍教修习武功时,两人虽然经常打架,但只要有其他的师兄师姐敢乘他们不和欺负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他们必定会极为默契的联合起来将欺负他们的人打成猪头。一起并肩战斗之后,并不影响他们二人再寻个没人的地方打一架。想起那些打架的日子,司兰皎皎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在天忍的日子不是雪衣天天找他大家,他绝不可能有现在的修为。所以……”司兰皎皎回想起当年的一幕幕,甚至回想起最近才打过的一架,不由怔住了,“雪衣是故意的!故意和我打架,故意让我不断暴露缺点,故意逼的我不得不加紧练习,想要赢她!” 司兰皎皎突然觉得灵台一片清明,便是全天下的人来反自己,司兰雪衣也不会反自己的! 忽然间,他甚至生出一丝怀疑,雪衣去偷药,到底是为了织织,还是为了自己?雪衣明知道自己必定不会将这样的药给织织服用,还要费那样的劲去偷?好不容易偷到了,却不肯给自己,偏偏要去给惜织织!既然给了惜织织,却又不当着面让惜织织必须服用,而是转身离开!她是知道的,她知道惜织织不敢忤逆自己,不敢私自服药!所以九转还魂丹必定会落入自己手中!她也清楚,若是她直接将要给自己,自己必定觉得是她在轻视自己,在同情自己,反倒是绝不肯服用的! 司兰皎皎想明白了,司兰雪衣根本就是要自己在修为要突破之时,借助九转还魂丹的药效,一举成功!不仅没有突破时走火入魔的危险,甚至有极大可能超越她! 司兰皎皎拿着药瓶,脸色神情阴晴不定,突然失声笑了起来,笑得那样诡异,那样委屈,那样悲伤…… 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 (谢谢副版大人暗暗妞的评价票~~蹭蹭~~么么~~) .(未完待续) 第249章 一路向东 (谢谢“pomelo”柚子亲的评价票,抱抱~~蹭蹭~~么么~~o(n_n)o~今天这章不错,呵呵,主要是我喜欢唐子俊啊~~(^_^)~~) …… 惜织织听见司兰皎皎略显癫狂的笑声,一阵心悸之后,便是一阵迷茫。半晌之后有些怯怯的唤道:“殿下……” 司兰皎皎想明白了司兰雪衣的心意,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心思显得那般荒唐可笑。而自己这些年为了激怒雪衣或者说为了挑衅甚至博得雪衣的重视所作出的荒淫行径,更是显得无比愚傻。但他的心底,除了对自己的嘲讽,更多的却是一种轻松的,解脱的意味,所以,他的笑虽癫狂,但却带着一丝真挚,一丝悲伤。 这些年,惜织织的心思无时无刻不在司兰皎皎的身上,所以没有人比她更懂他。她自然听出了这笑声中的复杂情绪,所以她很震惊。从在北庸救下她的那一日开始,在惜织织的心目中,司兰皎皎一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刻意用一些荒唐的行为去掩盖自己的性情。她不明白,也不赞同,但却一直默默忍受,对他的心思也始终如一。或者也正是因为惜织织的心思,司兰皎皎对她的态度才会与旁人不同。此刻,惜织织感受着司兰皎皎身上散发出来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气息,一阵惘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北庸那个废弃村落的初见,情不自禁的唤道:“司兰皎皎!” 司兰皎皎听到这一声轻唤,缓缓止住了笑声。面色依然平静,带着微嘲的笑意,眼中却是精芒闪过。他回头,望着惜织织,目光一凝。道:“你叫我什么?” 惜织织一愣,面色大变,低首惊恐道:“殿下恕罪!”因为一惊之下的些许移动。触碰到了伤口,一阵疼痛,惜织织顿时轻呼一声。又连忙住口。 司兰皎皎微不可察的一眯眼。大步走到寒玉床边,将惜织织抱入怀中,面色依然冷峻,口中道:“没有本王的允许,谁准你乱动了?”见惜织织又要致歉,他连忙道:“本王命你,以后都如此称呼本王!” 惜织织一句话哽在咽喉,顿时傻了。片刻,眼中涌起一层迷雾,柔声道:“多谢殿下!”见司兰皎皎微微蹙眉。连忙道:“谢谢你,司兰……皎皎!”她的语气几乎微不可察。 司兰皎皎唇角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不再犹豫,将手中药瓶打开,递到惜织织手中,淡淡道:“服下它!” 惜织织冰雪聪明,就算不能确实的知道这枚药丸的用处,也猜到了大半,此时也不犹豫,直接拒绝道:“若织织没有猜错,这药丸,便是雪衣从七秀带回的那个吧?织织知道这东西对殿下有大用处,怎么能用在我的身上?而且……”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眼前浮现唐子俊的面容,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司兰皎皎,唐子俊已经进了王宫…… 司兰皎皎却不曾察觉她的心思,面色一沉,道:“仗着本王对你的心意,今日要第二番忤逆本王么?” 惜织织心有所思,并没有太过注意司兰皎皎的神色,直觉的摇了摇头,手指轻轻触碰到直没至柄的匕首,疑惑说道:“不是的。我的伤,仿佛并不如表面看的那般严重,而且,我能感觉到,匕首刺入并不深,更奇怪的是,适才明明分外疼痛的伤口,现在竟然有些酥麻,而且,伤口似乎已经开始愈合……我知道这不合理,但……” 司兰皎皎闻言面色大变,心中想到一个可能,连忙起身,走到药架前,略一分辨,抓了金疮药和止血药,他要取出匕首看个究竟!便在他的手刚刚触及金疮药瓶的瞬间,突然心生警兆,他没有转身,而是反手一掌向着身后拍去。只是,他清楚的感觉到掌力落空。再回首间,只见紫影一闪,惜织织手中的药瓶早已不知所踪。那紫影哈哈一笑,说道:“织织姑娘,多谢了!”言罢再不迟疑,迅速往出口退去。 “唐子俊!”司兰皎皎被人算计,已然怒极,顿时不顾身上之伤,迅速朝唐子俊追去。 唐子俊略扫了司兰皎皎一眼,轻咦一声,突然目光一凝,身子向右闪去。司兰皎皎再次拍空,二话不说,真气不计成本的运转,再次向唐子俊攻去。唐子俊微微一笑,说道:“司兰王,织织姑娘用不上这药丸,倒不如作个人情送给在下。” “利用织织,不可原谅!”司兰皎皎冷喝一声,再次攻去。 唐子俊冷哼一声,淡淡道:“不知轻重!若非看在雪衣的份上,我早杀了你了!” “利用雪衣,更该死!”这一声说完,司兰皎皎并没有再强攻,而是突然转身,一掌拍在右边书架的金玉麒麟之上,只听一声机括之声,响起。司兰皎皎口中冷笑,说道:“本王已经发动火信,严华殿很快就会被重兵包围,本王看你要如何离开!” 唐子俊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缩,冷声道:“找死!”手中已经扣起碎月飞刀! 惜织织突然道:“唐公子!织织求你!拿了药快走吧!你杀了他,就更无法离开!”说着,手上猛的用力,一把拔下胸口匕首,顿时鲜血激射而出。 唐子俊明白她的意思,她再一次用自己的性命牵制司兰皎皎,若是司兰皎皎不立刻救她,纵然唐子俊事先在匕首上抹过愈合伤口的药粉,她也只有死路一条。这样一来,既给唐子俊了逃走的时间,又救了司兰皎皎的命。 唐子俊原本也不想杀司兰皎皎,如此一来,转身便走。只是想到稍后免不了一场厮杀,心念微动,右手一伸,金玉麒麟旁的那把七星宝剑入手,身影一晃,顿时消失在石室之中。 司兰皎皎见她的鲜血打量涌出,心神一慌,见唐子俊逃走,哪里不明白织织的心意,欲恨不能,几乎咬碎银牙,怒喝一声,不再理会唐子俊,转身捡起金疮药和止血药,一把扯开惜织织的衣衫,几乎将整瓶金疮药和止血散倒了上去。 …… 莫非在严华殿司兰皎皎的寝宫,写好唐子俊吩咐的字条,又到距离寝宫极近的小厨房寻了些干粮,灌了一壶水,包裹好之后,背在背上。回到寝殿见唐子俊还没有回来,不由得有些着急。为了分散自己想要进入密道的心思,莫非开始在司兰皎皎的房中翻箱倒柜起来,倒是寻了好几样金玉明珠之物,都是价值不菲的。莫非挑了几样轻巧便于携带的,用一张丝绢包了放入怀中,心想便是拿回北庸当掉换成银子交给云奇大哥赈济涿郡战乱的灾民也是好的,算是给司兰皎皎积阴德了。 莫非正想着,便听见严华殿尖利的火信之声,心中一惊,快步走了出去,尚不及查看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宫中各处响起火信相合的声响,随后便是调动兵马的响动,而且极为迅速,在莫非刚刚退回寝殿之时,已经有大批人马朝严华殿涌来。 莫非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唐子俊的交代,快步朝暗道冲去。便在她闷头冲入暗道的瞬间,便是“嘭”的一声,直接撞入了唐子俊的怀中。 唐子俊是看见莫非冲入,只是他冲出的速度太快,暗道又太过狭窄,实在避无可避,干脆将莫非接入怀中,也不多言,就这么直接抱着大惊失色的莫非,二话不说,朝着严华殿外一冲而出。 人尚未出大殿之门,数把飞刀已然果断出手。 刚刚赶到的兵马是王宫亲卫。因为距离最近,所以来得也快。只是时间仓促,也不够是在严华殿附近巡逻的二十余人到了。他们刚刚围在严华殿门口,亲卫小队长尚未来得及发话,便见严华殿箭也似地冲出一个身影。不,是两个。可惜,他只来的及看到这里,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双手已经捂住咽喉,他的咽喉上有一把雪亮的飞刀。 其余亲卫尚不及那亲卫小队长,许多人根本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根本没看见任何东西,已然身中飞刀而亡。 唐子俊面如寒霜,脚下轻点,跃过众人,直接飞上宫墙,朝着王宫东门掠去。东门而出,便是去往北庸之路! 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再有任何一点仁慈。他不能给亲卫营任何反应时间,更不能给司兰铁骑的集结时间!司兰雪衣亲自训练而出的铁骑营,兼着护卫京都的职责,唐子俊比任何人更清楚,他们的可怕。因为在司兰楚司兰苏兄弟叛乱案中,他们曾并肩作战。所以,唐子俊一出严华殿便雷霆出手,他要争取的便是时间,他要在司兰铁骑封锁城门之前,出城。 莫非在唐子俊怀中,紧紧抱着唐子俊,无论放发生任何事,她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她想做什么,但事实上,她只能成为唐子俊的负累。她突然想起唐子俊的一句话,唐子俊曾问她,什么时候能够不要质疑他的决定,只是坚决的执行。她终于明白,当她看到唐子俊这副表情的时候,便可以了。她绝不会多说一句,绝不会有任何质疑,只是坚定的执行,或者叫,跟随。 因为,这天底下,没有唐子俊,更教她信任的人。如果有,那只有曾经的小牛哥哥。可惜,他,已经死了。 思及此处,莫非心中陡然一惊,她蓦然惊觉,不知何时,唐子俊竟然悄然替代了她心中小牛哥哥的位置,让她,不再那么经常的想起小牛,不再那般锥心之痛,不再那般悔入骨髓。 唐子俊抱着莫非,一路向东。 …… .(未完待续) 第250章 一起杀出去! (这章的章节名无法避免的很二百五,很遗憾的是内容没办法写出我想要的二百五效果,因为刚好该小牛哥哥耍帅吖,没办法让唐子俊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二百五吖……) …… 司兰王宫。 秋风,带着无尽萧杀之气。 只一人,长剑挥处,飞刀所及,无人能敌,无人能阻。 唐子俊左手揽着莫非,右手执着长剑,一路往东杀去,硬是在所有人未及做出恰当反应之前,冲出了王宫东墙。 直到唐子俊二人出了东墙,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宫侍卫营的弓箭手才陆续就位,侍卫营大首领才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只是,他知道已经迟了,他看见地上零星的尸首,全是一招毙命,心情极为复杂。在担心无法承担司兰皎皎怒火的同时,又为自己没能及时赶来而逃出升天没有死于唐子俊飞刀之下而感到庆幸。 侍卫营大首领神情冷峻,心情复杂,但动作却是毫不含糊,在赶到场间的第一时间,便发出了一支火信。火信是司兰国特制,发出之后可以在半空形成一支箭的形状,停留半秒才会散去。这支火信发出,箭尖直指东门,这样一来,足够东门的铁骑营做出反应。 大首领望着箭尖所指,心下稍安――只要公主殿下没有谋逆,那么刺客绝对逃不出京都!铁骑营可都是公主殿下亲自训练而出,既擅长阵法合围,又擅长单独作战的高手啊! 正转身间,大首领陡然一惊:“若是公主殿下真的谋逆。该如何是好?公主府被围,总不是无缘无故的吧?”思及此处,他望向东门方向,微怔片刻,立刻一招手。指着一队人马喝道:“你们,跟我走!”又指着另外几队人马,喝道:“守着严华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好好保护殿下!”言罢不再犹豫,直朝东门奔去。以司兰皎皎的性格,若是铁骑营擒住了刺客还好。若是铁骑营失手了。只怕自己以及整个侍卫营,都要人头落地了。 …… 唐子俊抱着莫非,一路往东,却并没有直接冲向京都东门。而是在穿过坊市,距离东门不远的地方,转入一个狭窄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有一队黑衣人,十余骑战马。那些黑衣人全都黑巾蒙面。看不见形容。 那些黑衣人手执强弓,无比警惕。看到唐子俊的身影飞速略来,顿时举起弓箭。神色平静,眼神凌厉。 唐子俊速度不减。只是淡淡说道:“是我!”语气平淡,声音低沉,平静而清晰的传出。 为首的黑衣人听到唐子俊的声音,一举手,那十二人的小队顿时放下弓箭,躬身行礼。 唐子俊的身影瞬息而至。停下的瞬间,他松开搂在莫非腰间的手,还剑入鞘,抱拳对黑衣人首领说道:“多谢金管家!此番大恩,唐子俊来日必报!” 被唤作金管家的黑衣蒙面人连忙还礼道:“奴才不敢当。奴才只是遵从公主吩咐,无论发生任何事,倾公主府之力,也要保护二位周全。如今公主府还被重兵围住,奴才无法将府兵调离,只能让公主府隐藏的十二铁骑一路追随公子,一切听凭公子吩咐!” 此人,竟然是公主府的那位不起眼的管家?莫非闻言大吃一惊,她可一直以为,公主府的管家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小老头儿。只是,莫非虽然吃惊,面色却没有露出什么变化,依然是一脸平静,她也是微微一礼,爽利道:“金管家有礼!此番多谢了!” 金管家还礼,恭谨道:“奴才不敢!还请二位尽快启程。” 唐子俊再不罗嗦,牵住莫非的右臂,一用劲力将她扔上一匹战马,自己则是翻身上了另一匹,冲金管家再次拱手,“多谢!”言罢一鞭抽在莫非所骑战马殿部,战马吃痛,当先疾驰而去。唐子俊双腿一夹,拍马疾驰追去。身后十二个黑衣人也是毫不犹豫,翻身上马,追随而去。 …… 秋风之中,京都东门的土地忽然颤抖了起来。一匹黑骑一身紫衣当先而来,随后便是如风雨欲来的乌云般压来的十二骑公主府骑兵。马蹄过处,震起一地尘土,数片落叶。 东门有坊市,有摊贩。但在铁骑营收到火信集结的时候,摊贩们早已不顾小摊退到了街道的角落。坊市的商家都关上了木门,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唐子俊带着莫非十四骑一路奔来,竟然格外顺利。 十四骑战马,蹄声雷动,片刻便到了东门前不足百丈。 东门,已然紧闭! 铁骑营校尉丁一子手执三叉戟,当门而立,威武不凡。他的身后,整整齐齐列着数百骑人马,却人无声息,战马不鸣,只严阵以待,等着唐子俊等人的到来。 唐子俊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速度不减,反倒挥鞭策马,更快了几分,直朝丁一子冲去。 丁一子是以悍不畏死而闻名于军营的最勇敢的司兰战士,他不怕死,只是,此刻,他面对正面横冲而来的紫衣劲装男子,面色却格外苍白。这个男人,是让司兰铁骑营上上下下都极为敬畏的人,尽管,他们一起战斗的时候,他的身份,只是公主的亲卫。但他的强悍,比之铁骑营的统领,更有过之。他曾经因为和他并肩作战而感到庆幸和荣耀,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一篇寒冷,为什么,会是他?宫里传出的火信,便是王的旨意!他必须执行。 丁一子的目光极为坚毅,握在三叉戟上的手却是越来越紧。他没有退让一步的打算。他注视着唐子俊,他来的太快,来的太绝然,快到丁一子只来得及说出唯一一个命令:“死守城门!弓弩手准备!”丁一子领看着越来越近地那单人一骑,就像看着千军万马。 …… 离东门约有五十丈距离的时刻,唐子俊马速不减,向着丁一子厉声冷喝道:“开门!我是唐子俊!”他的左手举着一块令牌,冷声道:“有急报送前线呈交公主大元帅!” “唐子俊”这三个字一出口,丁一子身后的队伍便是一乱,没有人说话,但是有纷乱的马蹄不规则的响了几下,这表示有人的心不静,人心不静才会影响身下战马的动作。丁一子面色更加苍白,这正是他心中的担忧,唐子俊的名字,在司兰军中就是一个传奇,特别,是在铁骑营。 只是,如今这般风雨飘摇的时刻,公主府已经被围,若是铁骑营再有不服从王命的行为,那么公主殿下的谋逆之命就要被坐实了!丁一子的眼中却流露出决绝的神色,大声喊道:“唐将军,宫中有刺客出入,城门已然得令关闭!王命难违!唐将军要出城,须得出示王令!将军请回!莫要陷公主于不义!”虽然唐子俊在司兰的身份只是司兰雪衣的亲卫,但所有铁骑营的人,都叫他唐将军,或许是延着北庸的叫法,或者,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 “刺客?”唐子俊冷笑,“本公子若是刺客,司兰皎皎哪里有机会发出火信?”离城门越来越近,唐子俊举起了右手,然后用力地斩下,身后十二铁骑,顿时手举藤甲盾牌,散作小圈,将莫非保护在中间,不急不缓朝城门靠去。 唐子俊冷声喝道:“散开!否则,死!” 丁一子一咬牙,手中三叉戟一舞,当先朝唐子俊冲去。 唐子俊的眼中爆出两抹寒芒,死死地盯着前方上百铁骑。突然一扣袖箭,十只袖箭射了出去。随着袖箭的飞出,唐子俊人已从马上飞起,身在半空,手中飞刀已出。 这一系列动作快若闪电,根本没有人能反映过来,铁骑营的官兵只看见丁一子冲出,唐子俊飞起,然后丁一子身后十骑兵纷纷惨哼坠马。丁一子三叉戟挥舞,一挡之下,“叮”的一声,竟然挡在飞刀之上,顿时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腾腾退出几步。 只是没有等丁一子站稳,唐子俊身影已近,挥起一掌,将丁一子击飞丈远,吐血昏迷。唐子俊左手在半空一划,被三叉戟震飞的飞刀顿时在他手中消失不见。 直到丁一子飞出,铁骑营才回过神来,顶头上司受伤,顿时有人不顾生死冲杀而来。只见唐子俊此时已拔剑在手,刺破围过来几人咽喉,风一般掠过地上尸身,几个起落便到了城门,长剑一砍,城门顿开。 唐子俊也不多言,剑光再闪,立杀三人,抢了一马,双腿一夹,飞身朝莫非及十二骑接应而去。 “先行离开,我断后!”唐子俊又斩杀数人,接近十二骑,低声道,“一路往东,越快越好!” 莫非这次没有听话的离开,而是翻身下马,夺过一名骑兵腰间佩剑,直冲唐子俊。 唐子俊才砍杀一人,便见莫非举剑奔来,身形灵巧。他不及说话,莫非已瞬间将自己的背部靠在他的背上,笑道:“一起杀出去!” …… .(未完待续) 第251章 中军大帐吃面的男人 …… 涿郡突然下起了一场秋雨。 天空乌云密布,雨水淅淅沥沥落在身上,有些寒凉。 军营上空绛红色的帅旗被雨淋湿,有些无力的垂在旗杆之上,偶尔风起,也只是随意的摇摆几下,吹不开上面“慕容”两个绣金大字。 军营中的将士们,却丝毫没有被秋雨所影响,依旧精神奕奕的巡逻,操练。只是,经过哨岗之前些微的骚动,将士们望向中军大帐的目光有些怪异。 …… 中军大帐层层护卫之外,侯着北庸涿郡军营最顶尖的两位人物。一位是中郎将慕容驰,一位是涿郡折冲都尉慕容灿。祭天大典之后,慕容云奇毫无顾忌的清洗了军营,把之前可以留在身边的几位李柚的眼线都送出了涿郡,军营中身居要职的几位李柚亲信的将领,更是被慕容云奇毫不客气的请进了府衙密室,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不能出府衙之门半步。慕容霸秋经营涿郡多年,涿郡的府衙,便是慕容府的府衙,这一点毋庸置疑。如今,慕容云奇更是让涿郡中军大营,都成了慕容府的亲信。 以慕容驰和慕容灿二人一向的杀伐霸道,看着以极为闲适步伐渐渐走近的一个纤弱的身影,看着她身后跟着上百剑拔弩张的涿郡将士,一时间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终究还是慕容驰开口了。他望着眼前这个容貌清美,浑身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女子,情绪有些复杂,他恭敬抱拳一礼。说道:“见过司兰元帅。” 此人正是司兰雪衣。她没有带任何亲卫,没有打打杀杀,就这样,极为闲逸的,仿佛探望许久不见的朋友般。身为敌国大元帅的她,走进了涿郡中军大营。她的手负在背后,耸了耸肩。笑道:“我来见云奇将军。”看样子真的只是极其平常的负手于背,只是她此刻耸了耸肩,手却依然在背后。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慕容灿看见司兰雪衣手腕上绑着极粗的绳索。表情变得极为怪异,突然一步上前,一巴掌打在跟随在雪衣身后看样子是负责押送似的校尉头上,暴怒道:“混账东西!一根这样的绳子就想捆住司兰元帅?要么就杀了她,要么就给老子恭恭敬敬的请进来!一群蠢蛋!还不快松开!” 那校尉被慕容灿一巴掌敲在头上,顿时昏昏沉沉,不过吃痛之下,也醒了过来。连忙唯唯诺诺便要去解司兰雪衣手上的绳子。司兰雪衣却是淡淡移开一步,说道:“不必了,这样来见云奇将军。才是本元帅的诚意。” 慕容驰看得皱了皱眉,略略瞪了慕容灿一眼。慕容灿正要再说什么,被兄长一瞪之下,顿时收声,极为老实的沉默了。慕容驰微微一笑,抱拳道:“将军等候多时了,司兰元帅请随我来。” 在冷冽的秋雨之中,司兰雪衣沉默的跟着慕容驰二人,朝中军帅帐走去。 …… 慕容驰极为恭谨又略微有些许惶恐的在中军大帐外高声禀报了一声。门帘被人从内掀开,一名厨娘模样的胖大婶大步走了出来,她手上拿着一个空托盘,皱着眉,极为不满的看着慕容驰,骂道:“鬼吼什么?吵了将军吃饭,看老娘不拔了你的皮!” 慕容驰顿时有些难堪,脸色白了白,有些恼火的辩解道:“吴大娘,不是还没到饭点么?你这样给将军开小灶,可是有违军规的。况且……”慕容驰的目光往身后瞟了瞟,“我可真是有正事来找将军。” 吴大娘听了慕容驰说什么军规的话拿起托盘就要往他脑袋上打去,又听他抱着脑袋往身后瞟,这才注意到司兰雪衣,眼中顿时闪现一阵光彩,抱着托盘细细打量了司兰雪衣几眼,极满意的点了点头,右手一挥,手中托盘冷不防“砰”的敲在慕容驰头顶,说道:“小子长进了啊!在哪儿找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啧啧……”吴大娘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司兰雪衣莹白的脸颊,赞叹道:“咱们将军孤身一人这么些年,也是该找个伴儿了,啧啧,这女娃娃着实不错……” 慕容驰顿时脸色雪白,瞪大了双眼看向司兰雪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兰雪衣也是一怔,片刻失笑一声,看着吴大娘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道:“大娘,我与云奇将军是旧识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可是有好多话想同将军讲呢。” 吴大娘一愣之下,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胖胖的脸上堆满笑意,眼中精光闪烁,连声道:“明白,明白!大娘去给你下碗面,分量十足的牛肉面,你们先聊着。”说着又看了两眼雪衣的脸,越看越是满意,二话不说拉着慕容驰便往外走。 慕容驰被吴大娘抓住,手腕如同被铁钳钳住一般,就这样拖着离开。他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敢真的动手。真要动起手来,吴大娘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吴大娘是从慕容府跟着慕容霸秋大元帅入的军营,一手厨艺实在是上佳,就是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而且向来军营中见了吴大娘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是不成文的军规。是以,一想到吴大娘的身份,就算是给慕容驰十个胆子,也不敢反抗半分。 司兰雪衣见慕容驰被一个胖大娘这样拉走,挑了挑眉,一弯腰进了帅帐。 …… 涿郡几十万大军的中军大帐,陈设极为简单。甚至,简单得,根本看不出这里是中军大帐,是一军统帅的地方。 正对着帐门,是一幅极大的地图,地图上有红色和蓝色两色的旗标,标示着北庸与司兰国的兵力。地图下是一方极矮的书案,书案上只堆着寥寥几个卷轴,便再无旁物,甚至连笔墨纸砚都没有。大帐东面,是一方软榻,上面铺着虎皮,想来是慕容云奇休息的地方。然后,就是大帐正中的一方五尺来宽的方形矮几。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东西。 此时,一个穿着紫色将军劲装的男子,正盘膝坐在大帐中央的矮几旁,专心致志的吃着一大碗面。 的确是一大碗,比司兰雪衣洗脸的铜盆还要大的碗! 司兰雪衣看着那个盆子,看着那个脑袋埋在盆子里的男人,看他极认真的吃着盆子里的面,面上堆着的牛肉和葱花显得极为醒目。司兰雪衣微张着口,然后闭上,吞了口唾沫,笑了起来。 能在中军大帐吃面的男人,自然是三军统领,大将军慕容云奇。 慕容云奇这时狠狠吞了一口面,然后抬起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地,说道:“坐!” 司兰雪衣耸了耸肩,说道:“我的手还绑着,坐起来不方便。” 慕容云奇看了看她,又吃了口面,说道:“那就挣脱开吧。既不是小孩子,又不是楚楚可怜的弱女子,这样也不好玩!” 司兰雪衣撇一撇嘴,挑眉道:“原本想着让云奇将军替我解开,然后故作愤怒的在我面前斥责你那些下属一番来着。没想到,云奇将军竟然如此不解风情。”言语间,略一使力,手上的粗绳已然寸寸断裂。她坐在慕容云奇对面,以手撑颌,看着慕容云奇吃得大汗淋漓,不由自主的又咽了一下口水。 慕容云奇又是风卷残云的吃了几口,终于觉得被一个女子尽管那女子是敌国的大元帅,这样看着吃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停了下来,想起关于司兰雪衣极好美食的传闻,淡淡问道:“吃过饭了么?” 司兰雪衣摇头。 慕容云奇想了一想,将手中的面盆往前递了一寸,说道:“这个很好吃……” 司兰雪衣吞了一口唾沫,说道:“看起来也是很好吃的样子,那卤牛肉腌得很好,葱花儿很新鲜,面也够劲道。” 慕容云奇有些不舍,但还是坚持将面盆往前再递了半寸,问道:“尝尝?” 司兰雪衣摆手道:“不用了,刚才的大娘说要给我做一碗。话说,大娘的一碗都是这样的吧?别弄成小碗了。” 慕容云奇立刻将面盆拉回自己面前,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一面含糊不清的说道:“这可是我北庸的军粮,你身为敌国大元帅,至少也该有点节操!若是让吴大娘知道你是司兰大元帅,只怕会把面盆子扣在你的脑袋上。” 司兰雪衣怔怔看着慕容云奇吃得很热闹的模样,淡淡道:“那便等我吃完了再告诉她我的身份。” 慕容云奇加快了速度,终于将面前的大盆吃了个底朝天,连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抬起衣袖随意的抹了抹额头的汗,打了个饱嗝,说道:“你来我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军粮吧?说吧,什么事?” 司兰雪衣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只是想问将军一句,五年的停战协议,是否还有效?” “笑话!”慕容云奇脸色露出嘲讽的神色,冷声道:“事先撕毁停战协议的是你们司兰,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或者,你直接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更为合适,比如,刺杀我!” …… 。(未完待续) 第252章 试探 …… 其时已经近暮,没有正好的夕阳,只有一片秋雨笼罩天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秋雨中,有人避着雨在吃面,有人顶着雨在赶路。 冰冷强劲地秋风,如刀子一般呼啸击打在唐子俊的脸上,他脸色没有任何表情,眸子里却透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寒冷。自他和莫非并肩而战,带着十二骑杀出京都,已经两天两夜,身后的追兵和火信传讯引来的拦截队伍一直没有断过。 唐子俊不怕战,但他没有时间战。这样被追兵和阻击的军士铁骑骚扰,他们根本来不及赶回芙蓉城,若是没能在预计的时间赶回,那么他们在司兰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唐子俊和莫非都知道,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时间,还是时间,只是时间。身下地战马蹄如踏云,气如奔雷,在唐门特制飞速丸的刺激下,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在草原上,在官道上,一路疾驰,穿山破雾,然后,被迫翻身下马,迎敌而战。无须多说,无法留情,只能尽数斩杀,然后再继续狂奔而行。两天两夜踏溪乱月,直奔漠东郡。整整两天两夜时间,唐子俊带着莫非和十二骑,这样一路杀伐,一路狂奔,不曾有丝毫倦怠休息。一行众人,除了用他们腰畔的清水皮囊为自己和马儿补充了些许水分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在重重围截之下,依然只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便赶到了漠北郡,越过漠北,便离漠东郡极近了!唐子俊尚有余力。莫非却已经在拼命了!若不是唐子俊不计成本的给她服侍唐门极为珍贵的丹药,两天两夜极为恐怖的战斗和体力透支,她恐怕早已倒地不起。其余十二骑,尽管有唐子俊分给他们提神补气的丹药,却也显出了疲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是他们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只是坚定的跟随着唐子俊。不仅是因为这是公主殿下的命令,更因为,他们都是唐子俊从叛军死营中拣回来的人。是唐子俊让他们有机会追随公主,所以,他们不认得王。只忠心于公主。但他们心中。唐子俊才是值得他们以命想报的人。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些因果,司兰雪衣才会果断而放心的让管家将十二骑交给唐子俊,而绝对不会担心他们的忠诚。 他们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漠北郡外巡逻的守军,根本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只有看着那一路烟尘,十四匹黑骑,豪迈壮勇。狂奔而来。 唐子俊当然不会进入漠北郡,不论漠北郡的守军是不是已经被司兰雪衣收服,他都不会去冒这个险。更不会在此耽搁任何时间,就在城门映入眼帘的第一瞬间。他右手高高扬起,朝着东方狠狠落下,然后单脚钩住马镫,用力地一扯马缰,在疾行之中强行扭了方向,沿着漠东郡古旧厚实的城墙,向东而去。莫非与十二骑显然与他配合多次,早已有了默契,均是在唐子俊扬手示意,扯缰转向的同时,猛的钩住马镫,用力扯缰,跟了上去。 城上的守城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久久说不出话来, 奔驰不到二十里,唐子俊眼力极佳,已经看到前方有一队红甲兵马,唐子俊目光一凝,嘴唇抿成了冷厉的弧线。十二骑当先一骑已经看到红甲兵马,口中喝道:“准备战斗!”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唐子俊已冷声道:“不必惊慌,是司兰元帅的红云铁骑。”一听此话,十二骑这才看见半空飘荡着的红云黑旗,顿时眼中露出了惊喜与放松的神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们,实在没有信心在这样的强度下坚持护送唐子俊二人抵达漠东郡,更何况,还要杀进涿郡去。 唐子俊一面疾驰,一面自怀中摸出火信,手上真气一运,火信便激射升空,爆出美丽的烟火。 肃杀的红甲兵马一片躁动,当先一人最先反应过来,急忙翻身下马,跃上另一匹备用战马,把自己所骑的全队中最好的战马空了出来,然后一把扯下身旁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的副将,将他强行扯下战马。没有任何命令,没有任何言语,唐子俊伸手一抓,将莫非抓入怀中,一把扔到空出的一匹战马之上,然后身形一轻,弃了自己身上已经奔驰了整整两日两夜的战马,飘到了另一匹空出来的战马之上。换马始终是在极高的速度之中完成,没有任何的阻碍,唐子俊的驭马之术天下无双,果然不是虚传。 在换马的同时,唐子俊冷声喝道:“京都十二骑留下,红云铁骑第一小队二十骑跟我走!”说话之间,换马已完成,他速度不减,犹如一只离弦的箭头,直直向着东方的草原疾杀而去。只是瞬间功夫,唐子俊便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一地烟尘。 这一队红甲骑兵是司兰雪衣身边最精锐的五百铁骑,他们看到了号令红云铁骑特有的火信令箭,瞬间便已作出反应,待唐子俊飞换马驰下令之际,又见到了京都十二骑,顿时毫不怀疑,第一小队二十骑二话不说拍马往唐子俊和莫非二人追去。 二十骑的队伍刚刚消失,京都一路奔来的十二人心神一松,再也坚持不住,齐齐面色惨白,从马上摔落。 莫非又吞下一粒药丸,她策马跟随在唐子俊身侧,看向他刚毅的侧脸,心中涌现无比的震惊。唐子俊在司兰军中的号召力,似乎丝毫不亚于在北庸军营啊。仿佛公主府的亲兵,都会毫不犹豫的听令于他。司兰雪衣对唐子俊信任如斯,若她知道唐子俊与自己欺瞒于她,该如何自处? 莫非咬了咬牙,强行压抑下心中翻腾的愧疚与不忍,她的目光再次清明而坚定:“无论如何,先救下云随再说。待云随无事,自己便是再来司兰负荆请罪亦无不可。” 唐子俊却是并无莫非这等庞杂的心思,他殚精竭虑,凭着这些年对司兰的熟悉,思考着最佳的路线,一路穿州过郡,一路遇阻破阻,不和任何州郡地方官员罗唆一句话,无视军队调动的律条,强悍的带领莫非和二十名红云铁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漠东郡。 …… 司兰雪衣极为认真的看着如今北庸军方第一人,慕容府的大公子慕容云奇大将军的脸,她发现这张脸虽然很黑,但极为好看,眉心偏左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眉眼间极为清秀却透着刚毅,这种对比更让这张脸平添了几分魅力。慕容云奇五官特别是眉眼长得很像慕容云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慕容云随文雅淡然,慕容云奇桀骜狂豪。只是在司兰雪衣眼中,慕容云奇的桀骜此时显得有些可笑罢了,所以,司兰雪衣笑了,笑得很好看,笑得很嚣张。 看着司兰雪衣极美的笑容,慕容云奇挑了挑眉,连带着眉间的疤痕也随之一动,他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不再那般冰冷,而是带着一丝认真,极为虚心的请教道:“我长得很好笑?” 司兰雪衣突然挪动身子,三两下移到慕容云奇左边的位子,盘膝坐好,笑道:“将军长得也还算好看,虽然和唐子俊还没办法比,但也是很不错的。所以,将军长得一点都不好笑。”司兰雪衣双手支在矮几上,拖着下巴歪头看着慕容云奇,笑得极为开心:“将军认为,若我是来杀你的,你凭什么认为,你此刻还可以活着和我说话?” 慕容云奇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理解,问道:“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在涿郡大营杀了我?”没等司兰雪衣说话,慕容云奇突然笑道:“相反,我倒是可以试试,让你无法再活着离开涿郡大营。” 司兰雪衣的笑容渐消,露出沉思的表情,她很清楚慕容云奇的这句话绝对不是一句玩笑,她蹙眉凝重道:“我是来和你商量停战的事,你却想要把我杀了,你们北庸就是这么待客的么?” 慕容云奇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坐直了身子,淡淡道:“你的亲卫唐子俊,为何没有陪你一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司兰雪衣当然明白,若是谈停战,没有人比唐子俊更加合适。 司兰雪衣突然敛了笑容,也坐直了身子,沉默片刻,才说道:“雪衣会认为将军问这句话只是在试探于我。虽然我被他们二人蒙在鼓里,但雪衣并不认为,连将军也不知道唐子俊和莫非去司兰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云奇心中一动,伸手理了理衣襟,似笑非笑的看着矮几上空空的巨大面碗,并没有说话。 司兰雪衣的眉头皱的极紧,她的手轻轻按在矮几之上,片刻后说道,“我答应唐子俊停战五年,但忽伦左为图战功,私自撕毁协议。我杀了忽伦左,亲自来问你的意思。我认为,我的诚意很足够,所以,将军的试探或许会让我后悔这次冒险前来。雪衣与将军沙场见过,也在唐子俊和莫非耳中听闻过将军为人,所以,雪衣很希望,没有高估将军。” …… ……(未完待续) 第253章 夜宿 …… 天色渐暗,秋雨淅沥。 听着司兰雪衣的话,慕容云奇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透过天窗望了望渐暗的天色,问道:“司兰元帅不是打算在本将军这里过夜吧?” 司兰雪衣一愣,皱起了眉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慕容云奇挑了挑眉,颇为认真的道:“司兰元帅若是要在涿郡中军大营过夜,今晚咱们这军营里只怕没人能安眠,没人敢安眠。” “你想说什么?”司兰雪衣微微侧了侧身,改为跪坐的姿势,平静问道。这个动作很巧妙,是随时准备发力动手的动作。 但慕容云奇仿佛并未觉出什么,看着司兰雪衣突然笑了,身子往司兰雪衣靠了几分,说道:“其实在下对元帅仰慕已久,元帅不仅花容月貌,更是精通古今兵法,实在教人心生爱慕……啊,不对,是心生仰慕。那个,可惜在下一直没有机会向元帅请教一二,今日难得元帅送上门来,哦,不对,难得元帅亲临寒舍,呃,寒帐!实在是千载难逢,宇宙洪荒的好机缘!不如元帅今夜便在这里留宿一宿,你我秉烛夜谈,耳际厮磨……什么什么……总之,就是请元帅在这里过夜吧!” 司兰雪衣身体僵硬,嘴唇微张,看着慕容云奇突然变得和蔼可亲的笑脸,听着耳边莫名其妙的一大串话,怔怔许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终于发现,这个慕容云奇的为人行事,真真如同他的行兵布阵一般。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从初见时豪迈吃面,到突然质问她的桀骜狂躁,再到两相试探的睿智,然后是此时不着边际的纨绔子弟模样……司兰雪衣实在摸不透。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慕容云奇,或者说,每一个都不是真实的。都是做给她看的。司兰雪衣摇了摇头,不想再深究这个问题,而是很认真的问道:“这样的话鬼都不会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将军直话直说吧。” “今夜还是不要离开我这营帐的好。司兰元帅应该明白。尽管我们这些年有休战协议。但两军之间小范围的战乱从未停息,而你司兰雪衣,从来都是我北庸上下所有军士心中最恐怖的敌人。所以,无论你以什么姿态,抱着多么诚恳的心出现在我涿郡中军大营,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挑衅。而我的兵,都等着看。我要如何处理你的挑衅。”慕容云奇微嘲一笑,说道,“相信。比之让元帅平安无事的走出中军大帐,我手下的将士们。更愿意看到,我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三军的怒火烧了你。”慕容云奇的笑意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可若你能在我这里呆上整整一夜,那么所有的挑衅自然不会再是挑衅,只会变成无数种猜测,大概他们对于你的平安离去,也会有足够且充分的心里准备,甚至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司兰雪衣听着慕容云奇的话,看着中军大帐中唯一的一个软榻,脸上的嘲讽之色越浓,她微微眯眼,说道:“我若是在你的中军大帐呆上整整一夜,那么不用明天,便会有人将消息送给你们的小皇帝。唔,涿郡的大将军和司兰国的公主大元帅竟然有染,这个消息确实足够震惊天下的!你想利用我?”司兰雪衣微微蹙眉,摇了摇头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慕容云奇眼中寒光一闪,继而迅速隐匿不见,他的面色依然平静,只是淡淡笑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若肯在我这里呆上一夜,明日一早,本将军亲自将你送到涿郡城头。五年协议,自然有效。若是不愿,司兰元帅此刻便可离去!” 司兰雪衣略一沉吟,说起来,司兰理屈在先,加之她强势斩杀忽伦左,虽然没有发生任何炸营事件,但漠东郡军营军心不稳是必定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一心想要完成和唐子俊的承诺,虽有顾忌,却不后悔。此时与慕容云奇谈判,不免有些吃亏。若实在要站,失去忽伦左的司兰大军,面对慕容云奇,就算有她亲自带领,只怕胜负之数也在三七。胜算,司兰三成,北庸七成。司兰雪衣并不是罗嗦之人,她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指着唯一的一方软榻,说道:“我睡那儿,你睡地上。”以她的身手,自然不担心被慕容云奇怎么样。何况,慕容云奇若真是如唐子俊说所是早已心死之人,便是自己有心,慕容云奇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慕容云奇只不过是要利用她,挑起李柚的怒火罢了。她很清楚这一点,虽然不清楚慕容云奇这么做的原因何在。不过,这原因对她来说,不重要。只要继续维持停战协议就好。 只是司兰雪衣和慕容云奇都没有想到,他们此刻的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两相得宜的决定,直接导致了几个时辰之后的极度懊恼,甚至险些让司兰和北庸真正直接开始一场不死不休的征战。 慕容云奇见司兰雪衣同意,微微挑了挑眉,目中露出一丝意外,一丝莫名的光彩一闪而过,微微笑道:“这么熟了,你说睡哪里就睡哪里吧,在下……” “睡哪儿?姑娘要在这里过夜么?”慕容云奇的话还没说完,帐帘突然被猛的掀开,一个胖胖的身影以她那种身材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刮了进来,卷进一阵寒风,寒风中呆着一股浓浓的香气。她手中端着一个大碗正热腾腾的冒着烟,并不比慕容云奇面前空空的那个小多少。“嘭”的一声,大碗放在司兰雪衣面前,一张胖胖的,油乎乎的脸凑到雪衣跟前,胖胖的脸色满是欣喜,“姑娘!好姑娘!你今儿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休息,啊!大娘给你收拾收拾,再给你抱床被褥来。” 司兰雪衣满脸尴尬,闻着那一盆牛肉面的香气,又吞了几口唾沫,她顾不得吴大娘说了什么,只是敷衍的笑道:“知道了,大娘。多谢大娘!”她刚抬起手要去拿面盆中插着的筷子,却被吴大娘一把抓在手里,吴大娘揉搓着她雪白的手,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矮油,真是个好姑娘!可得多呆两天,大娘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说着狠狠瞪了慕容云奇一眼说道:“这么水灵的姑娘,可得好好疼惜!” 慕容云奇刚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被吴大娘这句话一下子呛到了气管里,连连咳嗽,半晌才拍着胸脯道:“疼惜?大娘,你可知她是谁?她可是……”话音突然被一只手捂了回去。司兰雪衣极为灵巧的从吴大娘魔掌中抽出她的小手,不管不顾的扑上了慕容云奇,伸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想饿死我么?” 慕容云奇想起自己说了若是吴大娘知道她的身份必定会将面盆扣在她的头上这句话,哑然失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司兰雪衣这才松开手,回头见吴大娘看向她二人的目光极为怪异,脸上还带着恍然大悟的笑意,顿时察觉刚才自己扑到慕容云奇怀里还在他耳边低语的样子的确十分惹人怀疑,呃,不是怀疑,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投怀送抱啊。再看慕容云奇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司兰雪衣恨得牙痒痒,以她的厚脸皮,不禁也满面通红。 慕容云奇见堂堂司兰大元帅竟然也会脸红,不由大为好笑,本想再戏谑几句,回头见吴大娘又是欣慰又是好奇又是鼓励的目光,不由暗暗摇头,指了指司兰雪衣,笑道:“大娘,她饿了。” 吴大娘这才惊觉,又捂着嘴偷笑了一阵,这才端着空面碗走了出去。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叮嘱:“大娘一会儿收拾碗筷的时候给姑娘带些被褥来。姑娘今儿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别担心被打扰,大娘让那些小兔崽子都滚得远远的,绝不会打扰。”言罢又是极为会意的朝慕容云奇挤眉弄眼一番,才笑着离开。 司兰雪衣这才舒出一口气,猛的拿起筷子,举起右手止住正要说话的慕容云奇,说道:“什么也别说,我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说着指了指正上位的书案,笑道:“你去那边。” 慕容云奇愣了一愣,二话不说起身走到书案旁,拿起一卷书册,看了起来。 司兰雪衣满意一笑,看着一大盆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两眼放光,再不顾什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 漠东郡护城军原统领是忽伦左的亲信,已于数日前伏法。眼下漠东郡护城军统领是由原副统领提拔上来的刘木。此人武功不错,胆略过人,战功也高,就是为人有些古板,如同他的名字般像块木头,所以一直在副统领的位置上呆了几年,丝毫没有晋升。此番机缘巧合的晋升了,他却也没有觉得格外感动,反倒觉得理所应当。此刻,他正面色苍白的注视着西门外扑面而来的二十余骑,这二十余骑来的太快,来的太绝然,快到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便到了西门下。 “是红云铁骑!必定是有什么变故!难道有人造反?”借着暮色,刘木看清了来人的衣着,顿时心中一惊。“死守城门!弓弩手,戒备!”刘木看着越来越近地那五十余骑,就像看着千军万马一样,面色微白发出了命令。 …… ……(未完待续) 第254章 闯城 …… 秋雨,正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夜色,已近。 司兰国。漠东郡西门。 距离西门约有五十丈距离的时刻,唐子俊马速不减,向着城头的将领厉声冷喝道:“开门!我是公主府亲卫唐子俊!”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这浓烈的秋雨中稳稳传出,入了城墙上每一个人的耳。 城楼上的每一个军士,无论军职高低,修为深浅,在听到唐子俊这三个字时,都是禁不住心中一震。无论是在涿郡跟随慕容霸秋麾下所向披靡的北庸将军,还是千军万马中刺杀司兰先王的唐门刺客,或者是平叛案中默默站在司兰雪衣身后的公主府亲卫,都是让他们仰望的传奇存在,都是他们茶余饭后谈及的话题。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过,唐子俊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漠东郡的城头,他们一时有些混乱。 “红云铁骑无王命不得入任何城池,否则视为谋反!尔等还不快快退去!”刘木面色苍白,却依然不惧的高声喊道。 正是由于心中对传言的担忧,刘木才会坚持守在西城门。如今看着疾驰而来的红云铁骑,他心中的忧虑更重了几分。红云铁骑是公主的人,若是他们要硬闯,自己该如何处置? 面对司兰雪衣谋反的传言,刘木的内心不是没有动摇过。而面对忽伦左的突然暴毙以及司兰雪衣在漠东郡军营对忽伦左嫡系的清洗,刘木更是有过深深的挣扎。而这种挣扎,在看到红云铁骑的瞬间,刘木眼中却流露出决绝的神色。大声喊道:“唐将军,红云铁骑无召不得入城池,今日我漠东郡军营中有些变故,元帅正在处理之中,在元帅下令开城之前。严禁出入!将军请回!” “变故?”唐子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唐子俊勒马而立。举起了右手,然后用力一挥,喝道:“退下。”既然红云铁骑无昭不得入城。那么他便孤身带着莫非入罢。龙潭虎穴。也顾不得许多。更何况,既然司兰雪衣在城中,那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唐子俊一声令下,身后二十余骑,顿时分成一个箭头的形状,减缓了速度,然后调转马头,渐渐退出城头弓箭的射程之外。却并不肯离去。 唐子俊见刘木始终警惕的看着退得极远的红云铁骑。丝毫没有露出可以开门放行的意思,目光一凝,冷声道:“红云铁骑听令。退回漠北。” 二十余骑没有犹豫,立刻齐声应是。策马掉头,疾驰而去。 红云铁骑,一向令行禁止。 唐子俊待以他的修为,也再听不见马蹄之声,才冷声喝道:“开门!” 刘木却是冷笑一声,高声喝道:“此刻我军正与北庸军大战,唐将军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更是不宜入城。”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要誓死效忠司兰王陛下,以博一个光彩的前程和死后的封荫,那么,至少应该展现一些诚意,做出一些成绩。而若是元帅真的谋反,杀了此人,便如同斩断元帅左膀右臂,自然是好的。即便元帅没有谋反,那如他所说,司兰和北庸大战之际,杀了此人,也无可厚非。心念已定,自然不再犹豫,刘木右手一挥,高声喝道:“放箭!” 莫非的心狠狠的紧了一下,心中大骂刘木“卑鄙!”可此时连红云铁骑也退走了,难道真要和唐子俊杀入漠东郡,再杀出漠东郡么?莫非挥剑挡箭,心绪纷乱! “坚持片刻!”莫非耳边响起唐子俊平淡冷漠的声音,她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一面挡箭,一面沉声应道:“放心!” 唐子俊眼中爆出前所未有的两抹寒芒,死死地盯着城头上地官兵。冷哼一声,突然一扣手中劲弩,一支弩箭射了出去。便在劲弩往城上飞去的一瞬,唐子俊一跃而起,一脚踏在马背之上,借力生生地直飞而上,轰的一声,势若惊雷。再一脚踏在飞往城墙的劲弩之上,劲弩受力直往下坠,唐子俊却像一只黑色的大鸟,飞上西门城头。 没有人反映过来,但唐子俊已然踏在城墙之上! 浦一落在城头,唐子俊飞刀已出,刘木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双手已捂在咽喉,双眼高高凸起,口中“嚯嚯”两声,便已毙命。唐子俊随手一会,击飞刘木身后扑来的军士,那军士顿时飞出丈远,吐血昏迷。唐子俊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拔剑在手,刺破围过来几人咽喉,风一般掠过地上尸身,长剑一砍,城门顿开。唐子俊也不多言,剑光再闪,立杀三人。莫非更是二话不说,在城门开启的瞬间,手舞长剑,拍马而来。 两人浦一会和,二话不说,策马快速朝东门奔去。 杀个措手不及,然后,打个时间差。 莫非和唐子俊有这样的默契,所以,他们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这样在众军士震惊的目光中,冲了出去。 …… …… 夜色已然悄悄降临,秋雨渐渐止住了缠绵的脚步。有淡淡的风,带着深秋雨后的寒凉。 司兰雪衣与慕容云奇并肩走在涿郡的夜市。 司兰雪衣和慕容云奇并肩走出军营之时,并没有多少诧异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可当他们的身影离开军营很远很远,军士们确定慕容云奇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时,军营顿时炸开了锅。慕容驰、慕容灿被身边的将士们团团围住,各种问题扑面而来,闹得两人头昏脑胀,最后不得不拿出军规压人,才勉强将一群好事之徒遣散了开去。 涿郡有夜市。夜市有宵夜。 慕容云奇看着司兰雪衣在吃过那样大一盆牛肉面之后,还能在夜市所有的小吃摊上都光顾了一遍,摸了摸自己还觉得有些涨的肚皮,不由打心底里对这个模样娇俏的女子生出了佩服之感。大吃货的名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一路上,粉汤彩饺、麦芽糖、丁香肘子、涮羊肉、酿皮子……总之,无论是大菜小吃,只要是能吃的,通通不会放过。 吃完整条大街,司兰雪衣尚且意犹未尽,侧头看着慕容云奇微微笑道:“不曾想涿郡的小吃这样好吃,今日多谢慕容将军做东,好久没有吃得这样舒坦了。” 慕容云奇看着司兰雪衣极为诚挚的笑意,看着她高高绑成简单马尾的长发在脑后飘荡,看着她红色的发带和红色的衣阙在秋风中轻轻扬起,心中浮起怪异的感觉,略略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道:“难得元帅来一趟涿郡,略尽地主之谊也是应当。”略略顿了顿,慕容云奇淡淡道,“也好让元帅好生看看,这便是涿郡的百姓,淳朴而极努力的活着。男丁门都从了军,大多数的田地被毁,女人和老人们仍然要努力的活下去。这看起来杂乱而不起眼的夜市,有时候便是很多人的命。” 司兰雪衣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夜市上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人,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便是蒙着面巾的女子或是带着幼小孩童的妇人。甚至,在一个烧饼摊前,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七八岁的孩童,正帮着打面,小小的臂膀,使劲的挥动着擀面棒,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寒凉秋风中,竟然忙出了一头的汗,小手在额头一抹,便留下一顺灰白的面粉,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只是,司兰雪衣显然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她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说道:“既然选择要活下去,那自然是需要努力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并没有谁会不同。你我的命,并不见得比他们幸福或是长久。”没有等慕容云奇答话,她突然指着前方一个刚刚打开大门,挂上各色花灯笼的小楼,笑道:“唔,那里,看起来好像很好玩,我们去玩!”言罢径直向那小楼走去。 慕容云奇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一把拉住司兰雪衣的手臂,道:“该回去了。” 司兰雪衣没有说话,目光看下手臂上慕容云奇的手。慕容云奇目光一闪,连忙收回手,尴尬的拍了拍,然后说道:“那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司兰雪衣撇撇嘴,道:“莫不是真要我在中军大营陪你坐一宿?我看这小楼还算雅致,去逛一圈儿再说吧!” 司兰雪衣举步,慕容云奇猛地跨前一步,挡在司兰雪衣身前,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平静道:“回去吧。” 司兰雪衣目中露出疑惑的神色,“怎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是特别贵,让慕容将军心疼了?” 慕容云奇眉梢跳了两跳,轻咳一声,说道:“那是青楼!” 看着司兰雪衣瞪大了眼睛,伸手轻轻捂唇,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那小楼。慕容云奇看向司兰雪衣的目光已经有些拜服,心中暗道:这便是世人眼中的天才少女?这便是司兰国的公主大元帅?竟然……不知道青楼! 便在此时,司兰雪衣和慕容云奇同时面色一变,对视一眼,然后目光齐齐头像西北方向。 西北方,隐隐鼓声传来。 “战鼓!”司兰雪衣听了片刻,陡然一震,身子一轻,立刻朝西北方掠去。 …… ……(未完待续) 第255章 不离不弃 …… 秋雨,正浓。 夜色,已近。 司兰国。漠东郡西门。 距离西门约有五十丈距离的时刻,唐子俊马速不减,向着城头的将领厉声冷喝道:“开门!我是公主府亲卫唐子俊!”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在这浓烈的秋雨中稳稳传出,入了城墙上每一个人的耳。 城楼上的每一个军士,无论军职高低,修为深浅,在听到唐子俊这三个字时,都是禁不住心中一震。无论是在涿郡跟随慕容霸秋麾下所向披靡的北庸将军,还是千军万马中刺杀司兰先王的唐门刺客,或者是平叛案中默默站在司兰雪衣身后的公主府亲卫,都是让他们仰望的传奇存在,都是他们茶余饭后谈及的话题。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过,唐子俊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漠东郡的城头,他们一时有些混乱。 “红云铁骑无王命不得入任何城池,否则视为谋反!尔等还不快快退去!”刘木面色苍白,却依然不惧的高声喊道。 正是由于心中对传言的担忧,刘木才会坚持守在西城门。如今看着疾驰而来的红云铁骑,他心中的忧虑更重了几分。红云铁骑是公主的人,若是他们要硬闯,自己该如何处置? 面对司兰雪衣谋反的传言,刘木的内心不是没有动摇过。而面对忽伦左的突然暴毙以及司兰雪衣在漠东郡军营对忽伦左嫡系的清洗,刘木更是有过深深的挣扎。而这种挣扎,在看到红云铁骑的瞬间,刘木眼中却流露出决绝的神色,大声喊道:“唐将军,红云铁骑无召不得入城池。今日我漠东郡军营中有些变故,元帅正在处理之中,在元帅下令开城之前。严禁出入!将军请回!” “变故?”唐子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唐子俊勒马而立。举起了右手,然后用力一挥。喝道:“退下。”既然红云铁骑无昭不得入城,那么他便孤身带着莫非入罢。龙潭虎穴,也顾不得许多。更何况,既然司兰雪衣在城中,那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唐子俊一声令下,身后二十余骑,顿时分成一个箭头的形状。减缓了速度,然后调转马头,渐渐退出城头弓箭的射程之外。却并不肯离去。 唐子俊见刘木始终警惕的看着退得极远的红云铁骑,丝毫没有露出可以开门放行的意思,目光一凝,冷声道:“红云铁骑听令,退回漠北。” 二十余骑没有犹豫,立刻齐声应是,策马掉头,疾驰而去。 红云铁骑。一向令行禁止。 唐子俊待以他的修为,也再听不见马蹄之声,才冷声喝道:“开门!” 刘木却是冷笑一声,高声喝道:“此刻我军正与北庸军大战。唐将军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更是不宜入城。”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要誓死效忠司兰王陛下,以博一个光彩的前程和死后的封荫,那么,至少应该展现一些诚意,做出一些成绩。而若是元帅真的谋反,杀了此人,便如同斩断元帅左膀右臂,自然是好的。即便元帅没有谋反,那如他所说,司兰和北庸大战之际,杀了此人,也无可厚非。心念已定,自然不再犹豫,刘木右手一挥,高声喝道:“放箭!” 莫非的心狠狠的紧了一下,心中大骂刘木“卑鄙!”可此时连红云铁骑也退走了,难道真要和唐子俊杀入漠东郡,再杀出漠东郡么?莫非挥剑挡箭,心绪纷乱! “坚持片刻!”莫非耳边响起唐子俊平淡冷漠的声音,她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一面挡箭,一面沉声应道:“放心!” 唐子俊眼中爆出前所未有的两抹寒芒,死死地盯着城头上地官兵。冷哼一声,突然一扣手中劲弩,一支弩箭射了出去。便在劲弩往城上飞去的一瞬,唐子俊一跃而起,一脚踏在马背之上,借力生生地直飞而上,轰的一声,势若惊雷。再一脚踏在飞往城墙的劲弩之上,劲弩受力直往下坠,唐子俊却像一只黑色的大鸟,飞上西门城头。 没有人反映过来,但唐子俊已然踏在城墙之上! 浦一落在城头,唐子俊飞刀已出,刘木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双手已捂在咽喉,双眼高高凸起,口中“嚯嚯”两声,便已毙命。唐子俊随手一会,击飞刘木身后扑来的军士,那军士顿时飞出丈远,吐血昏迷。唐子俊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拔剑在手,刺破围过来几人咽喉,风一般掠过地上尸身,长剑一砍,城门顿开。唐子俊也不多言,剑光再闪,立杀三人。莫非更是二话不说,在城门开启的瞬间,手舞长剑,拍马而来。 两人浦一会和,二话不说,策马快速朝东门奔去。 杀个措手不及,然后,打个时间差。 莫非和唐子俊有这样的默契,所以,他们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这样在众军士震惊的目光中,冲了出去。 …… …… 夜色已然悄悄降临,秋雨渐渐止住了缠绵的脚步。有淡淡的风,带着深秋雨后的寒凉。 司兰雪衣与慕容云奇并肩走在涿郡的夜市。 司兰雪衣和慕容云奇并肩走出军营之时,并没有多少诧异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可当他们的身影离开军营很远很远,军士们确定慕容云奇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时,军营顿时炸开了锅。慕容驰、慕容灿被身边的将士们团团围住,各种问题扑面而来,闹得两人头昏脑胀,最后不得不拿出军规压人,才勉强将一群好事之徒遣散了开去。 涿郡有夜市。夜市有宵夜。 慕容云奇看着司兰雪衣在吃过那样大一盆牛肉面之后,还能在夜市所有的小吃摊上都光顾了一遍,摸了摸自己还觉得有些涨的肚皮,不由打心底里对这个模样娇俏的女子生出了佩服之感。大吃货的名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一路上,粉汤彩饺、麦芽糖、丁香肘子、涮羊肉、酿皮子……总之,无论是大菜小吃,只要是能吃的,通通不会放过。 吃完整条大街,司兰雪衣尚且意犹未尽,侧头看着慕容云奇微微笑道:“不曾想涿郡的小吃这样好吃,今日多谢慕容将军做东,好久没有吃得这样舒坦了。” 慕容云奇看着司兰雪衣极为诚挚的笑意,看着她高高绑成简单马尾的长发在脑后飘荡,看着她红色的发带和红色的衣阙在秋风中轻轻扬起,心中浮起怪异的感觉,略略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道:“难得元帅来一趟涿郡,略尽地主之谊也是应当。”略略顿了顿,慕容云奇淡淡道,“也好让元帅好生看看,这便是涿郡的百姓,淳朴而极努力的活着。男丁门都从了军,大多数的田地被毁,女人和老人们仍然要努力的活下去。这看起来杂乱而不起眼的夜市,有时候便是很多人的命。” 司兰雪衣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夜市上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人,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便是蒙着面巾的女子或是带着幼小孩童的妇人。甚至,在一个烧饼摊前,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七八岁的孩童,正帮着打面,小小的臂膀,使劲的挥动着擀面棒,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寒凉秋风中,竟然忙出了一头的汗,小手在额头一抹,便留下一顺灰白的面粉,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只是,司兰雪衣显然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她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说道:“既然选择要活下去,那自然是需要努力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并没有谁会不同。你我的命,并不见得比他们幸福或是长久。”没有等慕容云奇答话,她突然指着前方一个刚刚打开大门,挂上各色花灯笼的小楼,笑道:“唔,那里,看起来好像很好玩,我们去玩!”言罢径直向那小楼走去。 慕容云奇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一把拉住司兰雪衣的手臂,道:“该回去了。” 司兰雪衣没有说话,目光看下手臂上慕容云奇的手。慕容云奇目光一闪,连忙收回手,尴尬的拍了拍,然后说道:“那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司兰雪衣撇撇嘴,道:“莫不是真要我在中军大营陪你坐一宿?我看这小楼还算雅致,去逛一圈儿再说吧!” 司兰雪衣举步,慕容云奇猛地跨前一步,挡在司兰雪衣身前,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平静道:“回去吧。” 司兰雪衣目中露出疑惑的神色,“怎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是特别贵,让慕容将军心疼了?” 慕容云奇眉梢跳了两跳,轻咳一声,说道:“那是青楼!” 看着司兰雪衣瞪大了眼睛,伸手轻轻捂唇,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那小楼。慕容云奇看向司兰雪衣的目光已经有些拜服,心中暗道:这便是世人眼中的天才少女?这便是司兰国的公主大元帅?竟然……不知道青楼! 便在此时,司兰雪衣和慕容云奇同时面色一变,对视一眼,然后目光齐齐头像西北方向。 西北方,隐隐鼓声传来。 “战鼓!”司兰雪衣听了片刻,陡然一震,身子一轻,立刻朝西北方掠去。 …… ……(未完待续) 第256章 金先生 …… 漠东郡城东的城墙很高,青灰的城墙仿佛要融入夜色之中。城门很厚,因为敲响了战鼓,要迎接中军大帐的援军,所以并没有关闭,只是此刻已经聚集了几千官兵,层层叠叠将城门围住,把守极为严密。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唐子俊和莫非已经在夜色的掩护中从城西到了城东,在数万官兵的搜索中,横穿了整座城池而未露踪迹。 然而,下一刻,他们将不再隐匿。 这数千官兵包围的城门,唐子俊必须带着莫非正面杀出。 所以,唐子俊没有再刻意隐匿气息。 夜色中他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杀气!直叫他们背心发麻! 唐子俊的左手拉着莫非,又手执剑,速度极快,扑向城门。 他整个人看来就如同一只充满杀气的箭。 一只带着绝杀气息,离弦飞出的利箭! 既然正面硬闯,那便要在第一时间杀人,破城!先声夺人! 人尚远,飞刀已出。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使出飞刀的,只有莫非能感觉到,唐子俊一直牵着她的左手微微松开了一瞬,但只一瞬,又将她紧紧拉在身侧。 只一瞬,守城官兵数十统领尽数毙命飞刀之下。 惊呼响起。一阵哗乱。 唐子俊却丝毫不为所动,剑挥起,斩下。毫不迟疑! 剑落处,便有人倒地毙命。 每一剑的斩落都极为随意,看起来毫无章法和架势,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快得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比电更猛,比光更速!没有任何预兆,数千人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楚唐子俊的动作。所有人只觉得这一瞬间剑光一闪,便有头颈落地。每一剑都仿佛从空气中突然生出!然后,索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过眨眼间。便有上百人身死。 凡事当先挡在通往城门的道路上的,一个个。无一例外,直接斩杀。 所有人眼中的震撼迷茫无措都变成了骇然。 然后,直觉的惊恐后退。 …… 震惊骇然的不仅仅是城门守兵,还有莫非。 莫非一直被唐子俊拉着,感受极为深切。 唐子俊的速度快若闪电,每一剑挥出看似随意没有任何剑法,但却绝对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每一招,必致命。 不是剑法,是索命的阎罗。 这才是真正的唐子俊。 唯此时,千军万马怡然不惧,生杀决断,方显出他那种剽悍、冷酷、咄咄逼人的杀性! 此刻,他是煞星!冷酷而沉静的煞星! 鲜血喷溅在莫非脸上,莫非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的爆开。心中猛的被煮沸了,仿佛回到在杏花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的目光寒光爆闪。手中的剑握紧,挥起,然后,斩下。 一剑斩出。并不是七秀的剑法,而是纯粹的杀招。与唐子俊斩出的方式,如出一撤。 在剑道上,莫非本就是有天分的。在舞剑峰一夜感悟,更是加深了她对剑道的认识。此时见了唐子俊的剑招和心境,心有所悟,竟然莫名间似乎领悟了一丝剑道的真谛。只是,却并不清晰。 唐子俊杀敌间看到莫非出剑,略扫了一眼,只说了一句:“任何武器,只要有足够的杀心和速度!那便是无敌!”言语间手中剑更是闪电般刺入一人胸膛,再拔出。 莫非点头,所有心思集中在剑上,只顾举剑杀敌,或刺或斩,尽是杀着,绝不留情。 只是,唐子俊的速度却更快了。他先声夺人,以飞刀杀了所有统领,然后挥剑便杀,只求在官兵震惊之时,打时间差,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重围。他虽手中冷酷杀人,心神却是镇定的观察四周。 此时,经过初时的混乱,官兵们有些已经回过神来,退势缓了下来,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主动进攻。 在他们眼中,就算对方是煞星,是杀神,可他们只有两人。自己则有数千人,而且,还有更多的援军会源源不断的赶到,便是耗也能将他们耗死。 只是,显然他们反应时间太长,或是唐子俊速度太快,在他们围攻上来之时,唐子俊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城门已经近在咫尺,官兵们从在前围截,变成了在后追击。 城门大大敞开,身前所阻不及百人。 城墙之上,守军的官兵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兄弟们,坚持住,杀了他们!”听闻这句话,城下群龙无首,慌乱进攻的官兵如同打了鸡血,顿时来了精神,出手也更加卖力。 “替我抵挡片刻!”唐子俊的声音在莫非耳边响起。莫非身子一震,长剑一横,道:“是!” 唐子俊左右一扬,顿时当先的数十人均是咽喉中了碎月飞刀,倒地身亡,便在这一刻,唐子俊的身子一跃而起,踩过尚在城门前几十人的头颅,身在半空,举目往城外一望,果然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潮,已布成军阵。当先有一位将领,领着数千前锋骑,策马快速朝漠东郡东门奔来,身影已然越来越近了。 唐子俊目光一凝,暗骂一声,顿时身形落下,抓起莫非,一跃而起,手中抛出一枚金色小球,口中道:“爆”。那小球在半空突然爆开,顿时无数细针往四面八方散去,顿时一个个官兵中针跌倒,惨呼连连。唐子俊将莫非的身子往外一掷,沙哑地喊道:“抢马!记得我的话!不要怀疑,执行!” 莫非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大队兵马,头皮一麻,但一想到自己留下只会成为唐子俊的负累,顿时二话不说,一剑挥出,夺过城门外一名守军的战马,策马狂奔,朝着绵离河北面的石桥而去。 莫非一走,唐子俊的身影一闪便出了城门,只是,他并没有立刻夺马奔走,而是顿住了身形。 数千前锋骑已然以包围之势而来,若是自己遁走,他们必定追杀莫非而去,所以,唐子俊还不能走。 …… 率领前锋骑的将领看到唐子俊的瞬间面色剧变,他的目光望向唐子俊身后,确定他只是一人,而没有带着红云铁骑之内的恐怖助理,眼中虽有震惊,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笑道:“原来是子俊兄,久违久违。” 唐子俊冷冷的瞧着他,片刻笑道:“忽伦将军何时与子俊兄弟相称了?子俊可当不起。”和他鬼扯些有的没的,拖延时间,待莫非安全,自己要遁走便极为容易了。 这前锋骑将领竟然是忽伦左的儿子忽伦封,他此刻面色阴沉,目光中却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傲然道:“子俊兄竟然以一人之力独闯城池,佩服佩服。” 莫非的身影早已隐入夜色,唐子俊侧耳,只有前锋骑整齐靠近的马蹄,并没有远去的急促蹄声,唐子俊知道莫非必定已经走远了,手中的剑紧了紧,冷冷的瞧了一眼忽伦封,然后看向忽伦封身侧一直紧紧跟随的黑衣人,眼睛极为明亮、锐利,却并没有答话。 虽然经历连番苦战,但唐子俊的全身却依然充满了战意。他的目光极为淡然的扫过缓缓逼近的数千前锋骑,感觉到身后有守城官兵正小心翼翼的围过来,与前锋骑形成包围之势,彻底封死自己的退路。唐子俊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并不在意。但他望向忽伦封身后那黑衣人的目光,却爆出剑锋般明亮的光芒。 这种光亮与那黑衣人眼中死灰黯淡的颜色形成了极强烈的对比。 那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刀,一把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刀。眼神晦暗。但唐子俊却在他的身上嗅到了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危险气息。 忽伦封感受到唐子俊的目光,脸上傲然的笑意更浓,他丝毫不介意唐子俊目中无他,而是挑衅道:“子俊兄的手段虽高,只可惜今日也要死在金先生的刀下了。” 唐子俊目光如剑,看向荆金先生。 金先生灰暗的眼睛也瞧着他。 两人的目光相遇,就宛如一柄剑刺上了冰冷的灰暗的千年岩石。 谁也没有说话,但两人的目光间却似已冲击出一串火花! 忽伦封瞧了瞧金先生,又瞧了瞧唐子俊,情不自禁的望了望身后的近万骑兵,心道:就算你不死在金先生刀下,只要受伤,今日也难逃一死。他得意的一笑,“金先生早想与你一战了!” 唐子俊依然没有理忽伦封,目光似已被金先生深深吸引,始终未曾移开过片刻。 忽伦封又笑了笑,看着唐子俊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傲然道:“因为金先生早就想杀了你。” 忽伦左看向金先生的目光有一丝隐惧,突然笑道:“金先生,动手吧。” 金先生的目光似也被唐子俊吸引,没有理会忽伦封的废话,目光始终没有从唐子俊身上移开半分。 过了很久,唐子俊邪异一笑,道:“金先生,天忍教的大师兄!” 金先生终于开口了,说话的声音如同刀剑斩在石头之上,清楚而极为难听,“唐门继任人,唐子俊!” 忽伦封立刻接着道:“金先生要杀的人,到今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的!就算你是唐门下一任的门主,也要死!” …… ……(未完待续) 第257章 攻心谋胜 (这两天订阅涨得很好,多了几个全订,呵呵,表示又有新朋友来看慕容的书吖,万分感激~~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当然恳求大家的继续支持吖~~o(n_n)o~) …… 若是莫非在场,听了忽伦封的话,必定会破口大骂:有本事退走你这上万兵马,让那该死的金先生和唐子俊公平的单打独斗一场,看看是谁死! 可惜,莫非已经走了,唐子俊自然不屑于骂人,他只会杀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所以,他只是冷冷看着金先生,然后继续自动忽略忽伦封的废话。 忽伦封本要发作,但感受到唐子俊身上扑面而来的杀气,看着他剑尖上还在滴落的鲜血,眼睛微眯,冷哼一声,退出几步,右手一扬,喝道:“布阵!” 身后副将顿时舞动旗帜,身后前锋骑顿时策马穿插跑动,漠东郡官兵被这来回的跑动直接挤到了最外围。不多时,便已部下阵法,将唐子俊和金先生围于正中。 忽伦封退到阵法之中,看着二人,目露寒光。他早看唐子俊不顺眼,特别是骑射大赛的一番羞辱,更是让他有了必杀唐子俊的决心,此番他借着公主谋反的传闻,本以为是公主府的红云铁骑闯城,哪里知道竟然是唐子俊,简直是单枪匹马。如此天赐良机,他怎能放过?所以,他根本不问缘由,直接动用司兰皎皎的令牌,翻了金先生这张底牌,更是布下军中杀阵。绝不肯给唐子俊留下一线生机。 这一切的变化并没有让唐子俊和金先生二人有半分动容。或者说,在他们二人心中,没有比面前的对手更能引动他们上心神的东西。 唐子俊的目光移向金先生的刀。一把平常无奇的刀。但唐子俊知道,这把刀上有符文。能聚天地火力的符文。这把刀的名字,叫魔煞烈焰刀。刀锋所指,如烈焰焚烧。 金先生的目光也几乎在同一刹那间移向唐子俊手中的剑。目光又一丝诧异闪过:“传闻唐子俊用的是唐门绝技碎月飞刀。以唐门镇派绝技冰魄催发,来去无踪,取人性命于瞬息。中者如水月碎逝无形。” 唐子俊微微一笑。目光依然在那柄极为普通甚至有些古朴的刀上,语气平淡而又带着一丝感慨。说道:“天忍教主的魔煞烈焰刀竟然传给了金先生。想必以此刀使出魔焰七杀,必定威力无穷。” 金先生道:“在下的魔煞烈焰刀在。可唐公子的碎月飞刀却不在。” 唐子俊道:“碎月刀出,你便死了。” …… 两人的距离有些远,所以在说话的时候,便极为自然的一步步向对方走过去,但目光还是始终未离开对方的武器! 等到两人之间相距仅有五尺时,两人突然一起停住了脚步! 然后。两人静静立于原地,如同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 金先生的面色有些沧桑,看起来已过不惑之年,穿的是一件很长的黑衫,衫角有些磨损,袖口用布带紧紧束着,看起来极不起眼。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便是某日在街坊闹市中相逢,唐子俊必定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便是金先生。金先生的手指很长,却很粗糙,宛如砂石。手指的骨节极为凸出,握在那把普通而略显古朴的刀柄上。显得很有力! 唐子俊的紫色劲装已经破损得有些多,但衣角在秋风中略略扬起,透着一股异样的飘逸之气。左边袖口碎裂,露出纤细的手指,唐子俊的手指细而长,秀美如女子,显得极为灵巧。 两人的样子都应该有些狼狈,但在两人身上都看不出任何狼狈。 一个是近年来闻达于天下的第一高手――唐子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没有过去,在多年前对司兰的一战中,以单枪匹马刺杀司兰王之事,突然崛起,从此树立不败之身。 一个是多年前闻达于江湖的第一高手――金先生。杀父灭族,嗜血好杀,凶名在外。性格怪癖,如石头般倔强。唐子俊崛起之前,他一直占据着第一高手的名号。属于传说中的人物。 金先生姓金,名先生。没有人会取笑他的名字。因为曾经取笑过他名字的人,全都死了,灭族。 这样的两个人,终于相遇了。在这样的场合。仿佛注定。 两人虽然连手指都没有动,但在场所有人,呼吸都有些沉重,仿佛空气被凝成了实质,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金先生的气质很冷,像石头。他认真的思考了唐子俊的话,看着唐子俊,说道:“若是在你的巅峰状态,我已经死了。可是现在,你太弱。” 唐子俊的脸上依旧是邪异的笑,但他的目光却是极为沉静而冷酷的,他淡淡笑道:“传闻天忍教只忠诚于历届司兰王。金先生今日却要罔顾王命,罔顾师门,死而不忠不义了。” 金先生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平日里可以为一句话杀人,甚至为了某一种眼色杀人,但此时,他却并没有出手,而是很认真的解释道:“天忍教忠于王。忽伦封手上有王命。金某听命于他。没错。” 唐子俊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懂。天忍教忠于历届司兰王。所以,天忍教从不参与王位之争。在司兰苏司兰楚兄弟谋逆案中,天忍教没有出手,便是惯行这个宗旨。如今,司兰皎皎和司兰雪衣二人尚未分出胜负,你却加入了王位争夺。若是司兰雪衣胜出,登临王位,你,却是忠于谁?”说实话,唐子俊没有信心在金先生全力攻击之下全身而退,还能从杀阵之中逃脱,所以,他必须再利用一次司兰雪衣,动摇金先生的心念和决心。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 金先生晦暗的眼睛陡然爆出一抹亮光,石头一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 …… 突然间,寒光闪动! 十余道寒光带着尖锐的风声,击向唐子俊! 毫无预兆的,忽伦封竟然先出了手。 是十字镖,最适合大把大把的乱扔,不需要任何暗器技巧的最普遍最简单的大众暗器,出自唐门,是唐门获取利益的一大途径。 唐门卖出的暗器怎么可能伤到唐门下一任门主呢? 忽伦封不是疯子,自然并不奢望这些极江湖上随处可见的十字镖能击倒唐子俊,但只是要打断唐子俊的话,并且希望因此让唐子俊稍有分心,那么金先生的刀就可以割断他的咽喉! 寒光暴起!一股炽烈的气息燃烧在天地间。 一连串“叮叮”声音后,满天寒光如星雨般堕了下来。 金先生的刀挥起,落下,刀锋就在唐子俊耳畔掠过。 唐子俊左手扣着碎月刀,右手依然握着剑柄,但剑,并未动。飞刀,更未出。 暗器竟是被金先生击落的。 忽伦封面色大变。看到这一幕的将士官兵的脸色都变了。 金先生却完全不在乎忽伦封的脸色,他只是凝神注视着唐子俊,面上已经恢复了石头一般毫无表清的状态。 唐子俊的目光很明亮,看着金先生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金先生的刀缓缓收回身畔。 碎月刀也在唐子俊手中消失。 金先生面无表情,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如剑斩石块般难听,问道:“公主殿下,果然谋反?不是传闻?” 唐子俊邪异一笑,道:“需要金先生自己求证。” 金先生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道:“还有一个问题!”刚才唐子俊的动作他看得很清楚。十字镖飞出的瞬间,唐子俊的右肩微微沉了一沉。那是准备出手的动作。在对方做出这个动作之前,自己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在对方杀死自己之前杀死对方。虽然,自己或许可以让对方受伤,让对方接下来无法逃出前锋骑的杀阵,但在那之前,自己必死无疑。此刻,他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便是绝对不能出手。所以他打算,在退走之前,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请讲。”唐子俊自然能猜出金先生的心思。在金先生出手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金先生道:“你如何能看出,我的刀是击向暗器,而非你?”他不解。因为他已经准备了后招格挡唐子俊的剑,可唐子俊却并未出剑。 唐子俊道:“原本以为金先生会和旁人不同,不曾想金先生出手之前,依然会让目光先到。如此,金先生如何敢和我战?” 金先生面色一沉,陡然退后一步,看着唐子俊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抱拳道:“受教!可……可有解决之法?”出手之前,直觉便会让目光扫过出手的地方,这样在高手对决中确是大忌。这一点,师父曾提过,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办法解决。如今唐子俊一语道破,金先生痴迷武道,竟不顾身份,求教出声。 唐子俊微微上前一步,看着不远处的忽伦封,低声道:“作为今日你不出手的报酬,稍后我出手时,你可要看好了。” 金先生身子微微一颤,以他的修为和身份,能冷眼旁观一次唐子俊出手而不死,那必定会有极大的收获。 …… ……(未完待续) 第258章 复返 …… 说话间,唐子俊已然纵身而起,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兵刃相交之声响过,火光中也看不清唐子俊如何出手,防卫在忽伦封身前的一众司兰兵士均是身中飞刀,堕马而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唐子俊身影如电,直扑忽伦封而去。忽伦封身后无数司兰兵正面感受唐子俊扑面而来的杀气,尽皆胆寒,就连身下战马,也顿时受惊,嘶鸣之声四起,马蹄一阵大乱。 “速度!原来是速度!”看到这一切的金先生面露沉思之色:“若是速度快到极限,心念目光到时,自然攻击已经到了。原来,要解决这个弊端的唯一办法,便是速度!” 忽伦封见唐子俊突然飞身而起,手中寒光爆闪,便朝自己攻来,面色大变,胆寒之下,来不及说一句话,便见唐子俊已杀了数人,身影片刻便近了,剑尖带着寒芒,直袭自己胸口。忽伦封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一时间不及多想,翻身滚下马去,掉落地上的瞬间,连忙朝一旁滚出几步,这才来得及大喊一声“放箭!” 前锋骑所布杀阵最外围的箭阵得令,顿时有上百只利箭朝唐子俊飞来。 唐子俊冷哼一声,完全无视无数箭雨落下,身形在半空猛的转向,朝着北面扑去,身影如电,已经杀入北面骑兵之中。左手一扬,一大把暗器扔出,竟然是忽伦封适才所扔的十字镖。唐子俊右手长剑轻挥,已然割破攻来一人咽喉,毫不停留,身影如电往前掠去,口中冷声道:“忽伦封,好好看看。这才是十字镖的用法。唐门的暗器到了你的手中,都变成了垃圾。” 忽伦封此刻方在副将的搀扶下胡乱从地上爬了起来,适才慌乱滚下马间。若不是他反应及时,险些被自己一方的战马踩死,心中正是怒火中烧。突然听了唐子俊的话。一瞥间,见司兰兵众被一大把十字镖所伤。一阵大乱,落马的,马蹄踩踏的,成了一副自相残杀的局面。唐子俊更是出手如电,左手时不时扔出一把暗器,右手剑剑都招呼在司兰骑兵将身上。忽伦封眼见自己手下兵士一个个血肉横飞,尸横就地。不禁气得双手发颤,突然一把抢过身旁副将的弓箭,大嚷道:“我要杀了你!”弯弓搭箭,瞬间射出。 便在此时,一阵踏踏马蹄声响,由远而近,自北而来。伴着着马蹄声响起的,还有前锋骑杀阵外围的阵阵惨呼。 唐子俊行事向来干脆爽净,决断极快,这时却当真有些迷茫。一瞥眼间,跃上马背,向司兰军杀阵后瞧去,只见一队红甲骑兵。疾驰而来。那一队红甲骑兵当真了得,策马疾驰之中,弯弓搭箭,箭如骤雨,司兰前锋骑外围弓箭手纷纷中箭落马。唐子俊恍然大悟:“原来是红云铁骑到了!她已经到了约定地点了吧。可是,为何他们没有按照我信中所命行事,而是绕来东门助我?” 看到那为数不多的红云铁骑悍不畏死的杀来,唐子俊热血沸腾,乘着外围箭雨停歇,身周压力顿减,心知正是破敌的良机。二话不说,挥剑挡开忽伦封的利箭,手中一枚金球扔入军阵之中,口中低喝“爆!”那小球在半空突然爆开,无数金色细针往四面八方散去,司兰军中再次一阵大乱,惨呼连连。 唐子俊一跃而起,双腿起处,人未着地,已将两名司兰骑兵踢飞,左足一着地,左右一拉,扯下一人,翻身抢过一匹战马,右手剑势如风,直朝外围杀去。 …… 红云铁骑箭法了得,勇悍之极,虽只是百余人的小队,却胜过千人将士,此时荷荷呼喊,狂奔急冲,霎时间便冲乱了司兰前锋骑的阵势。红云铁骑人数不多,但骁勇善战,盛名在外,更攻了前锋骑一个出其不意。忽伦封眼见情势不利,深恐唐子俊借机逃走,一面下令强攻,一面朝金先生大喝:“金先生,我有王命,助我杀了唐子俊!必有重谢!” 金先生是天忍教的大师兄,武道精深,但性情如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石,只是说他如石头般固执冷漠,而不是如石头般没有思想。相反,金先生心如明镜,极为聪颖。此时见红云铁骑杀来相助,对唐子俊的话再无怀疑,更是笃定了公主殿下叛乱的传闻,结合司兰苏司兰楚临死之前所遗之言的传闻,惊疑之下,更是下定决心,绝不插手此事!主意已定,他木然向忽伦封说道:“忽伦将军之言不尽不实,在下无法出手。待司兰国新君已定,再来天忍教找我便是。告辞!”言罢竟然直接朝漠东郡城内退去,不多时已不见了身影。 忽伦封大怒之时,也觉大惑不解,心想:“金先生不肯出手,莫不是被唐子俊吓住了不成?” 烟尘之中,红云铁骑乘马冲杀而来,弩箭嗤嗤射出,当者披靡。司兰军最靠近城墙的千余漠东郡官兵已然吓破了胆,此时早无战意,急急退入城中。 而北面最外围的军士们,首当其冲,都被红云铁骑射死在箭下。红云铁骑个个一身红甲,面目冷酷,满身溅满鲜血,射死敌人之后,随即挥刀砍下首级,凶悍残忍,叫前锋骑的军士们见了,无不骇然。 唐子俊在红云铁骑的冲杀下,轻而易举的冲出了包围。 此时,一名娇俏的红衣女子站在马背之上,挥着手中的长剑大声呼叫:“唐子俊,唐子俊,我绝不会扔下你一人的!我回来了!” 唐子俊陡闻这呼声,心中一震,险些没被突然刺来的一枪戳中,当下一剑斩了那人,纵骑而出,见那女子也是纵马奔来,两人在极近时同时勒马,四目相对。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唐子俊一遍,喜道:“太好了,你没事!幸亏你没事!” 没来由的,唐子俊心头一酸,骂道“就不能听话一次么?总要叫我记挂!这样冲回来,若是有什么,岂不是冤枉!” 那女子展颜笑道:“我莫非绝不会丢下唐子俊一个人逃走的。是你说的,黄泉路上没我这美人作伴,可不是什么美事。” 这女子不是莫非却又是谁? …… 此番策马离去,莫非越走越是担心,越走越是心惊胆颤。她是真的怕了,从未有过的害怕。他怕唐子俊会有事,比之慕容云随出事之时的愤怒、委屈与不平,她此时才清楚,什么叫做对失去一个人的畏惧。这种感觉,极为强烈的袭击着他的内心。她想要调头回去,可又害怕自己去了反而成为唐子俊的负累,可要她独自逃走,她却实在做不到。 在这种极为纠结的情绪之中,莫非到了绵离河岸,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红云铁骑。 看着一脸震惊的莫非,红云铁骑统领邓华策马上前,朗声问道:“莫姑娘,末将邓华,等候多时!” 莫非一脸迷茫,情不自禁往后看了一眼,确定邓华是在和自己说话,讷讷道:“邓统领……是在等我?” 邓华道:“大哥吩咐,护送莫姑娘至涿郡。” 莫非依然一头雾水:“大哥?”突然有些不敢置信的惊呼:“唐子俊?” 邓华微微一笑,道“唐子俊正是我的结义大哥。” 莫非微微张口,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待邓华催促她启程,才猛然道:“你是唐子俊的结义兄弟,竟然置他生死于不顾?你算哪门子兄弟?” 邓华面色一沉,问道:“何出此言?莫不是大哥有危险?” 莫非暗暗骂道:“我就知道那个爱逞强的笨蛋必定语焉不详!”莫非连忙说道:“唐子俊被忽伦封的人围了。前锋骑有几千人的模样,中军大营的队伍正在赶去,不知道他能不能脱困。” 邓华神色一凝,立刻道:“云陌,带五十骑,誓死护送莫姑娘去涿郡。其余人等,随我去杀了忽伦封那狗娘养的!” 不待那叫云陌的人回话,莫非已然高声道:“我同你们一起去。”语气极为坚定。 邓华道:“大哥嘱咐,无论如何要将你送去涿郡。我不能让你犯险。” 莫非决绝道:“唐子俊若死,我便是回了涿郡,也必定自尽,也好黄泉路上相陪。” 邓华突然哈哈大笑,神情极为愉悦,豪爽道:“好好好!大哥果然好眼光!兄弟们,随我杀回去!” 邓华大手一挥,顿时带着百余骑,将莫非护在中间,朝漠东郡东门杀去。 …… …… 唐子俊听了莫非的话,骂道:“蠢猪!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也不知道么?要你记住的一句也记不住!想去黄泉路还早了一百年呢!” 便在此时,红云铁骑已经彻底占据上风,杀得前锋骑胆寒退散。邓华见了唐子俊,策马而来,与唐子俊四手相握,大笑道:“大哥!兄弟来帮你打架了!幸好大哥没死没伤,兄弟欢喜得紧。” 唐子俊见了邓华,也是笑道:“多谢兄弟搭救!” 一言未毕,又有几只弩箭射来,只是准头极差,弩箭根本射他们不着。 邓华怒喝:“忽伦封狗子,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公主殿下又不许我杀他,此番想要害大哥,却是再不能饶!” 说着,邓华拉开长弓,嗤嗤嗤三箭,自手中射了过去,箭去如风,带着”嗤啦啦“的风鸣,极为可怖,只听得三声惨呼,忽伦左和他左右二人,同时中箭,自马上翻落下来,生死不知。 …… ……(未完待续) 第259章 桃花酒,兄弟情 …… 一抹晨光划破天际,铺染在草原上一队红甲骑兵身上,仿若镀上了一层薄金,让整个骑兵队伍多了几许神秘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红甲骑兵呈雁形队列,簇拥着队伍最前方的一匹黑马,快速朝东北面奔去。 仔细看去,却能看见那匹黑马上竟然是两人。一个紫衣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红衣女子。晨光初现,茫茫草原,烈马疾驰,本是极美的画面,只是马上那两人的衣衫都破烂得有些夸张,身上脸上更是沾满了血污,宛若一卷极壮美的山河画卷上被滴落了一滴墨汁,只这样一滴,虽不至染了整幅画卷,却叫壮美中多了一丝缺憾。 这支队伍宛若红云,直朝绵离河西岸奔去,驰出十余里,一直到绵离河岸边,队伍才渐渐慢了下来。 这支队伍,正是唐子俊、莫非和红云铁骑一行。 …… 先前邓华连发三箭,射翻了忽伦封及左右副将。跟随在忽伦封左右的前锋骑将士都是忽伦左的亲信,跟随忽伦封的日久,此时见忽伦封落马,生死不知,大惊之下,也红了眼,突然听一人大叫道:“将军身亡,我等绝无活路!杀了他们戴罪立功!尚有一线生机!将士们拼了!” 那些司兰军士对忽伦左极为忠心,一听此话,顿时红了眼,心中的惧怕一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朝着红云铁骑急冲出来。 唐子俊骂道:“真是难缠!”左右一抛,又是一粒金球飞出,在前锋骑中间爆开,无数细小金针顿时四面激飞而出,顿时阻止了前锋骑扑来之势。 莫非只看得两眼放光。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唐子俊放出那金色小球,只觉得使用简单。威力无穷,大是感兴趣,正想问话。唐子俊却是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马背上。便在莫非身子被唐子俊拉起的瞬间,一只利剑擦着莫非马背射入马颈。莫非所骑战马顿时一声悲嘶,倒地抽搐。片刻毙命。 唐子俊与莫非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唐子俊一掌拍在莫非头顶,骂道:“战场之上,走什么神?你以为儿戏么?”莫非此时缩在唐子俊怀中,望着已然毙命的战马,惊魂不定,半晌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唐子俊及时出手。此时倒在地上的,便是自己了。 邓华瞥见莫非遇险,也是一惊,顿时口中骂了几句,一箭飕的射出,正中当先喊话那人脸孔,那人登时倒撞下马。其余红云铁骑也是纷纷放箭,都是射向前锋骑兵脸面,这些人箭法既精,箭头上又喂了剧毒。凡中箭者,哼也没哼一声,立时便倒地毙命。片刻间追得最近的前锋骑倒毙了数百人。人马甲胄,堆成个小丘。将其后前锋骑道路正中。其余前锋骑军士只吓得心胆俱裂,刚刚才被激发而起的胆魄,又被吓了回去。 邓华率领的红云铁骑个个斗志高昂,一面放箭杀敌,一面高声叫骂。 唐子俊正欲出手,突然怔住,凝神一听,对邓华喝道:“兄弟,中军大帐的援军来了,咱们撤吧!” 邓华丝毫未听见援军赶到的声响,只是曾在战场的配合,使得他对唐子俊是绝对信任。唐子俊绝对可以在任何人察觉异样之前,第一个发现不妥。是以,此刻他虽然什么都没听见,却是很干脆利落的应道:“是!”只是临走之前,扔忍不住指着前锋骑,高声骂道:“一群只知道消耗军粮的废物!幸好你们没伤到我大哥的一根寒毛,否则今日老子必将你们一个个射死!留着你们也丢尽了我司兰军士的脸面!”言罢做出手势,招呼一众红云铁骑如风一般朝着东北方绵离河岸退去。 …… 唐子俊与莫非并骑一骑当首而行,邓华带领红云铁骑呈护卫之势,一路驰出十余里,到了绵离河岸边。邓华跳下了马,从马旁取下皮袋,递给唐子俊,笑道:“大哥,京都今年春新酿的桃花酒。”邓华本不好酒,但跟着唐子俊那些年喝了些酒,竟也养成了带酒的习惯。 唐子俊一拍莫非的脑袋,低声说道:“老实呆着。”随后翻身下马,微微一笑,接过皮袋来,骨嘟嘟的喝了半袋,笑道:“好酒!”说着将酒袋递还给邓华。邓华哈哈大笑,将余下的半袋都喝了,说道:“大哥,你怎生落得这般光景?”唐子俊尚未答话,他已然一摆手道,“哎,别管怎么回事了!大哥不如别回北庸了,便和兄弟去长宁城喝酒如何?大哥若是愿意,我这劳什子统领不做也罢。你我兄弟,游山玩水,吃肉喝酒,逍遥快活!” 唐子俊在司兰国平叛之战中救过邓华三次,又和他喝了无数场酒。醉过几场之后,更是不顾两国之别,结为异姓兄弟。唐子俊深知邓华的性情,他一向桀骜豪爽,心服之人甘愿卖命,不服之人,便是千军万马,或是武力胜过他百倍,也休想让他低头。平叛之后,邓华本是要挂印归隐的,司兰雪衣觉得埋没了他一身武艺,便让唐子俊去说项,请邓华担任红云铁骑统领。红云铁骑无诏不入城池,直接属于公主殿下管辖,倒也自由。邓华便看在唐子俊的面上,念想着唐子俊还在公主府,时不时有机会见面喝酒,甚至有可能报唐子俊救命之恩,便也应承了下来。 今日在漠东郡见到大哥被忽伦封围杀,心中有气,定然不肯就此罢休。只怕心中早生出了寒意,有了挂印辞官的想法。唐子俊甚至有些担心,此番将自己护送回了涿郡,邓华会不会直接召集了所有红云铁骑,去寻前锋骑的晦气。红云铁骑虽然勇悍,但究竟人少,胜败实未可料,终究以避战为上,须得平息了他的不平心气,以免出了什么变故。 唐子俊略一思忖,想起初平叛时,在长宁城的那些日子,除了喝酒吃肉,切磋武艺,再无他虑,倒也确实没有这无数烦恼,便道:“此事是司兰王心生疑忌,空穴而生的一场误会。与公主殿下无关,兄弟莫要错怪了雪衣。”见邓华听闻此言,面色有些不郁,便笑道,“兄弟,此番为救一位至交好友,须得回一趟芙蓉城。待这桩事了,我便辞去所有身外挂牵,来邀了兄弟,一同游山玩水可好?” 邓华大喜,说道:“此番可不能再唬我!” 唐子俊拍着他的肩头,沉吟思索,过了绵离河,距离涿郡便近了。有兄弟护送,虽说武力强悍,但毕竟人多,反倒容易被发现。此时不知中军营帐中是何等状况,若是公主殿下掌事倒好,若是忽伦左掌事,便大大的不美了。思及此处,唐子俊说道:“兄弟不如在长宁城等我。我带着这丫头,独自潜行,反倒不易被发现。待过了河二十里,自有涿郡人马接应。” 邓华面色一变,道:“不妥!须得护送大哥到安全的地方才敢离去!” 唐子俊脸色露出惯有的邪异笑容,道:“兄弟还信不过我么?我可是唐子俊!” 邓华面色变了数变,深深看了唐子俊几眼,突然道:“长宁城,不见不散!”他本是豪爽决断的性情,否则也不会和唐子俊极为投契,说完此话也不再犹豫,狠狠抱了唐子俊一下,翻身上马,率领着一众红云铁骑,向西北方向而去。 …… 一匹黑马奔驰在清晨的草原上,速度并不快。 迎着朝阳,望着深秋雨后的草原风光,莫非觉得神情有些恍惚。耳边突然想起唐子俊的声音,“在想什么?” 声音就在耳畔,莫非吓了一跳,险些忘记她和唐子俊还共乘一骑。一想到此处,莫非的心里就有些恼火,闷闷说道:“你……你为何不问他们要一匹马?” 唐子俊顿时大怒,喝道:“你以为我想和你骑一匹马么?” 莫非瞥了瞥嘴,侧头扫他一眼,目光中尽是你的心思我最清楚的鄙视。 唐子俊看到她的眼神,顿时一个爆栗砸在她的脑门,愤愤道:“像我这样的如花般美貌,如玉般温润的公子,大把大把的美人儿往本公子怀里扑!悄悄你这样子?十足一个乞丐婆!本公子需要这么饥不择食么?” 莫非大怒,转头便要和唐子俊理论,只是转头的瞬间,正好迎上唐子俊低头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莫非突然痴了。半晌,唐子俊当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莫非连忙回过头去,满面通红,顿时觉得似乎贴在唐子俊胸膛的背脊都燃烧了起来,心中大骂:“莫非你在想什么?你可是莫东蔷的母亲!”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唐子俊轻咳一声,沉声道:“战马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你若要马,稍后给你抢一匹便是。” 莫非一愣,凝神皱眉。 唐子俊淡淡一笑,道:“你以为他们真的回长宁城了么?” 莫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口中直觉问道:“难道不是么?” 唐子俊轻轻一掌拍在她的脑袋,笑道:“猪脑袋,别人说什么都信!” …… ……(未完待续) 第260章 暴雨梨花针 …… “那红云铁骑,他们去了哪里?” 这个疑惑在莫非心中盘旋,她却没有问出。因为她想到了答案,只是不敢确定,她蓦然回头,望着唐子俊的眼睛,等待他的解答,心中却又有些不想听到自己预想的答案。 “想到了么?反应也不算太慢!”唐子俊微嘲一笑,说道,“他们去帮咱们阻截追兵去了。至少,要把咱们走过的线路清一清,以免斥候顺着线索,搜到咱们。” 莫非半张着嘴,半晌才道:“会…会有危险么?”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就那么一场短短的并肩作战,对于邓华和他的红云铁骑,莫非是很喜欢的。或许正是因为邓华那种豪爽桀骜的性格,若不喜欢,便是讨厌,没有中庸。 唐子俊唇角的嘲讽更浓,淡淡道:“傻丫头,你说呢?” 莫非目光往向绵离河的对岸,她的心中涌现深深的不安,“你为何不阻止他们?” 唐子俊笑着安慰道:“我知道他必定会替我拦截追兵。但我依然认为,与其跟着我一路杀去涿郡,腹背受敌,反倒是留在司兰境内更为安全。他们毕竟是红云铁骑啊!红云铁骑可不是浪得虚名的!邓华知我懂我,所以也清楚我的想法。他很清楚,他跟着我去涿郡,只会增加我们被发现围截的危险,反倒不如去替我们挡下追兵来的妥当。” 有些话唐子俊并没有说出口:淌若是莫非按照他的安排,由红云铁骑护送去涿郡,而由唐子俊亲自阻截追兵,再伺机逃走,或许才是最妥当的法子。虽然那样,自己能在千军万马中逃走的几率不会太大。但至少,比之让兄弟去冒险,他会更加心安理得。可既然莫非带着红云铁骑杀了回来。再说这些话,除了徒然增加莫非的心理负担,也没什么旁的意义了。 “真的……不会有事么?”莫非心中暗暗道。唐子俊想到的可能,她自然也想到了。可是若要她再选一次。就算明知结果,她依然不打算也不敢放任唐子俊一人阻截司兰大军,而自己逃走。就算再选一次,结果也会相同。只是,她心中已然愧疚:若是再连累了邓华和红云铁骑,那自己当真万死难辞其咎了。 唐子俊见莫非忐忑不安的模样,目光闪烁中又透着坚毅的神色。不由摇了摇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邪异的笑意,说道:“危险必定是有的。不过,只要我们能尽快跑完这片草原,在前面的山林之中隐藏行踪,那么对于红云铁骑来说,便是最大的帮助了。邓华只是去阻截和扰乱,并不是去送死。红云铁骑的骑射之术,可不是开玩笑的。” 莫非抬头。看见唐子俊这样的笑,突然觉得很心安,于是跟着笑了起来。突然,她想起一个问题。那个战场上险些让她被射死的问题,她望着唐子俊,目中光芒闪烁,“唐子俊,那个金球,是什么东西?我看那东西,虽然不及孔雀翎那般恐怖,但也是很厉害的!” 唐子俊不意她突然问及此事,无奈一笑,说道:“唐门的小玩意儿罢了。” 莫非一眼便看出了唐子俊的敷衍,不屈不挠缠问道:“那东西很好用啊,扔出去便能爆开!给我几个防身吧!” 唐子俊极为难得的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口中喃喃道:“为何我用出什么暗器,都会被你们认为是极为容易的?唐门的暗器若都是十字镖那种白痴暗器,那唐门还如何在江湖立足?”言语间也不再多说什么,勒马停住,直接从怀中摸出一颗小金球,递到莫非手中,说道:“你扔出去,让它爆开试试!” 莫非接过金球,兴致勃勃的研究了半晌,却没有看出半分端倪。外表上看,只不过是个直径约为一寸的极为普通的金色小球罢了,浑圆光滑,看不出半点暗器的味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莫非讷讷的看向唐子俊,问道:“怎么用?” 唐子俊一挑眉,淡淡说道:“你不是说扔出去便能爆开么?试试!” 莫非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问道:“万一扔不远,不会误伤么?” 回答她的只有唐子俊冷冷的一瞪眼。 莫非轻咳一声,若是在唐门下任门主身前会被唐门暗器误伤,那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莫非回过头假装没看到唐子俊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将小球往前方半空一扔,学着唐子俊的模样,极为帅气的冷喝一声:“爆!” 小金球平静的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草地之中淹没不见。 “……” “……” 一阵沉默。 莫非一阵手忙脚乱的翻身下马,在前方的草地上仔仔细细找了一番。好在她看得仔细,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金球,是以很快找到了。小金球安然无恙,依然光滑圆润,毫无瑕疵。 莫非愣愣看了半晌,心想这东西莫不是要认人?她拿在手上又捏又揉,有唐子俊在身旁,她也不怕突然在掌心爆开,又是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上面的确没有上面需要发动的机括。心中万般不解,她没有去看唐子俊的表情,怀着期待,再次扔出,这次使了很大的力气,扔得很高很远,然后很有气势的大喊一声:“爆!” 小金球沉默的,安静的,再次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昏黄的草从中,消失不见。 “……” “……” 莫非木木然转身,望向马背上神态从容的唐子俊。极为眼尖的看见他眼中掩不住的笑意。内心一阵抓狂,想要骂几句什么又着实觉得没有底气。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于是低了声息,柔声道:“唐大公子!天下第一花样美男子!请您赐教,这小玩意儿,到底要怎么用?” 唐子俊唇角的笑意更浓,伸手在虚空一抓,那掉落在不知何处的小金球竟然一飞而起,自动落入唐子俊手中,唐子俊手掌一晃,那小金球顿时消失不见。 莫非看的目瞪口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全然不顾尊严的跑到黑马旁边,仰头望着唐子俊,扯着衣角道:“唐子俊,你便教教我这东西的用法吧,我学会了,稍后闯城的时候,打起架来,我也好帮你!” 唐子俊脸上满是笑意,微微附身看着莫非说道:“这是唐门的独门暗器暴雨梨花针,你,用不了!”言语间,冲莫非伸出手去。 “暴雨梨花针!听名字就很威风呢!”莫非思索间,直觉的将手伸给唐子俊,被他使力一拉,毫无准备之下一声惊叫飘然上了马背,落在唐子俊身后。 唐子俊也不管她坐稳没坐稳,一抖马缰,双腿一用力,“驾”的一声,策马快速朝东面奔去。莫非一阵惊呼,连忙双手自腰间穿过,将唐子俊紧紧环抱住。口中大喝道:“唐子俊!” 唐子俊微微看了一眼紧紧抱在腰间的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淡淡道:“让你坐在前面便一直不停的走神,不停的提问,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涿郡。自己老老实实坐好了,现在再走神,落下马去可怪不得我。” 莫非恨恨道:“不过是让你教我那暴雨梨花针的用法,何至于此!小气!小气鬼!” 唐子俊笑骂道:“笨猪!说了你不会用!这暴雨梨花针要以唐门独有方法,以真气催动方能爆开。莫说你体内半分真气也无。便是你体内有真气,大约也是像雪衣一样,胡乱催动,暴雨梨花针还没有扔出去,便在自己手中先行爆开了。”言罢,哈哈大笑起来。想来是想起了司兰雪衣使用暴雨梨花针的模样。 莫非听得心惊,这才知道先前唐子俊“为何我用出什么暗器,都会被你们认为是极为容易的?”这句话的意思。想必司兰雪衣战场见过,也曾缠着唐子俊讨要暴雨梨花针来着。不过以唐子俊的脾气,多半会让司兰雪衣以什么东西换来着。莫非想着这威力极大的金色小球在司兰雪衣掌中爆开的情景,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再看唐子俊的表情,心知就算司兰雪衣躲过,恐怕也是狼狈万分的。莫非暗暗摇头,第一次庆幸自己不会内力,否则今日岂不是会被唐子俊整得很惨。而且一切都是自己求来,还半分不能抱怨。想到此处,莫非更加同情起司兰雪衣,一路上对于暴雨梨花针的事再也不提半句。 …… 唐子俊带着莫非,两人共乘一骑,一路取道东行,过了绵离河东岸的一大片草原,沿路便专挑僻静的山林小道,一路避开追兵和中军大帐的斥候探子,谨慎而行。 临近黄昏,已然接近司兰军的中军大帐。路上遇到一些逃难的村民,听得纷纷传言,说道涿郡城中大乱,北庸中军与司兰中军从昨夜开始正面开仗数次,互有胜败。司兰大军除了一路中军与涿郡中军大战,更是一改往日谨慎之风,分了南北两路,不断夹攻涿郡,似乎是城中有什么重要东西,让他们下定决心势必要攻入涿郡城中。襄阳情势十分紧急。 莫非心下担忧,问道:“司兰军为何会猛攻涿郡?莫不是知晓了北庸的变故?不知涿郡情势是否危急。两军大战,实在不方便咱们急速赶回涿郡。这样的乱局,有什么办法混入城中?” …… ……(未完待续) 第261章 闯营 …… 唐子俊沉思良久,才道:“涿郡的安危,不是你可以理会得了的。至于混入城中的方法……”唐子俊看来一眼满脸期待的莫非,邪邪一笑,耸肩道:“还没有想到。待接近涿郡,看看情况再说。”待转过脸去,唐子俊沉静如水的面容上已有了一丝忧色。两军大战,这不是他预先能想到的变故。 涿郡,是北庸与司兰国的第一道关口屏障,涿郡存亡关系重大,是以在莫非面前,唐子俊虽然表面看来若无其事,依然从容平静,心中却着实有些担忧的。无论如何,李柚还没有撤了他北庸将军的职位,若涿郡真的到了存亡之事,却不由他袖手不顾。 思及此处,唐子俊平静的对莫非说道:“到了涿郡,若是我无法陪你回芙蓉城,你可敢带着九转还魂丹独自回去?” 莫非略一沉吟,已然猜到了唐子俊的心思,微微一笑,满是信心的道:“回了北庸,我可是莫妃娘娘,能有什么危险?放心吧!” 唐子俊微微摇头,笑道:“竟还懂得开玩笑。”微微一顿后,说道:“若我真的无法脱身,自会让可靠的人送你回去。不必太过担心。” 莫非点头道:“先入了涿郡城再说。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唐子俊再不废话,一挥马鞭,加快了速度。 …… 一路毫不耽搁,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绕过了两军中军大营,抵达涿郡城郊。 按照原定计划,只需绕过司兰中军大营,潜入涿郡中军大营。唐子俊亮明身份,自然一切便宜行事。可此时两军几十万大军交战,以他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接近中军大营。好在唐子俊对涿郡周边极为熟悉,于是从小路绕来涿郡城郊。 只是,此时涿郡城似乎也不是轻易进得的。 尚隔得极远。便能听得号角之声、战鼓之声此起彼落,远远望去。旌旗招展,剑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涿郡城便如裹在一片尘沙之中,司兰大军竟已形成合围之势。便是在城郊,唐子俊与莫非依旧能清晰感觉到地面在阵阵马蹄声中颤抖。 唐子俊和莫非见了这等声势,都有些骇然。莫非惊疑道:“不知涿郡城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司兰大军竟然下了这样大的决心。分出这样大的军力,合围涿郡?” 唐子俊仔细观察一阵,沉声道:“司兰军势大,只有挨到入夜再设法进城。”言罢拉了莫非,两人躲在树林之中,用了些水和干粮,闭目养神,稍事休息,只待入夜。 待听得双方鸣金收兵,莫非有些按耐不住。唐子俊却一把拉住她,示意她继续休息。直到二更时分,唐子俊才跃上树梢再探。见司兰军并不撤军,而是在涿郡城外树起了一座一座的营帐。守卫森严。 唐子俊极为疑惑,难不成是忽伦封没死,送了消息回来,知道我与莫非要进城?不过这个想法被唐子俊瞬息否定。除非是司兰皎皎亲临,否则恐怕不会有人这般疯狂,举全军之力,来围剿两人。 每一个将领都有自己的作战习惯和方式。唐子俊仔细观察了一番,从扎营的阵法,结合傍晚所见合围的方式,唐子俊已然猜出,领军的必是忽必思无疑。 忽必思是司兰雪衣的亲信,若是忽必思带兵攻城,那司兰雪衣是否在军营之中?若是司兰雪衣在,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她有如此决心攻打涿郡?可若不是雪衣,那又是为了什么样的原因,忽必思胆敢这样不计成本的攻打涿郡? 唐子俊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下这个问题不再思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看了一眼满脸忧色的莫非,心知无论雪衣在不在军营,也不能赌这一把,万一失算,便是自投罗网。要入涿郡城,闯过敌营才是唯一的道路。 唐子俊决心已定,当下不再犹豫,望着军营方向冷笑一声,拉着莫非的手,当先领路,闯入敌营。 …… 唐子俊武功极高,带着莫非,竟是借着夜色,无声无息闯了无数营帐,并未被司兰军士发现。莫非被唐子俊拉着,大气也不敢出,越走越是心惊,越走对唐子俊的敬佩之心越浓。一路上无论是哨岗还是巡查,唐子俊仿佛未卜先知一般,都能事先发现,提前闪躲,若是有落单的兵士,更直接瞬间灭杀,藏于暗处。再加上唐子俊似乎对这司兰军的布阵扎营极为熟悉,没有用太长时间,莫非看着夜色中被火把照得透亮的城门已经不远,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 只是唐子俊轻功虽高,但司兰军营重重叠叠,又要带着莫非,消耗也是极大。这般闯过一座又是一座,只闯到一半,恰巧遇见一只巡查小队,唐子俊本已经拉着莫非退回暗处,但莫非一时慌乱,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被唐子俊拉起之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终于让巡查小队的小校发觉。 顿时,司兰军中击鼓鸣锣,立时有三个百夫队围了上来。其余军营听得清晰,却是寂无声息,毫不惊慌,只是严密戒备。莫非心中暗暗惊奇。唐子俊却是一脸平静,好似习以为常。只是心中更加确定了这些围城的司兰军是司兰雪衣的嫡系。只有司兰雪衣的人,才是司兰国军纪最为严明的队伍。 唐子俊自然不会愚蠢得自报家门,束手就擒。他二话不说,碎月飞刀已然出手,手中长剑更是一挥,在火光下闪现寒光,当先开路。莫非也是拔出长剑,在唐子俊身后抵挡追兵。两人配合默契,向前急闯,竟也有了些所向披靡之势。 好在二人身处司兰军大营之中,司兰兵生怕伤了自己人马,有所顾忌,不敢胡乱放箭,少了一件最致命的武器。否则,若唤作空旷战场,万箭齐发,纵然唐子俊有三头六臂,只怕也难以抵挡。更何况还要护着莫非。 二人边战边进,竟然又冲了两座营帐,眼看距离涿郡城下越来越近。只是,敌兵却愈聚愈多,数十杖长矛围着二人攒刺。 唐子俊剑势如电,手中暗器更是不时飞出,只叫敌兵措手不及。莫非在唐子俊的保护下,只须抵挡极少的敌兵。饶是如此,她也觉得手臂渐渐酸麻,心生力有不逮之感。只见拼杀之下,矛断戟折、敌军死伤惨重。只是司兰雪衣的这些嫡系兵马剽悍力战,毫无退意,加之人多势众,唐子俊二人终究还是渐渐见了颓势。 唐子俊望了一眼渐渐临近的城池,以他的眼力,自然望见城池上正在关注司兰军营中变故的一个身穿轻甲的年轻男子,心下算计一番,笑道:“莫非,此番你我绝无可能幸免。你仔细听着,稍后我以内力送你一程,你不必管我,飞出包围圈后只管往城下跑,然后大喊棋子回来了,慕容云奇开门,你云奇大哥便在城头观战,自然会接应你进城去。” 莫非暗暗心惊:“唐子俊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说服输之言,此番陷入重围,竟然说出无法幸免的话来,看来情形真有点不妙!”眼见四下里敌军蜂聚蚁集,她只觉得挥动长剑的右臂早已酸痛难当,只是凭着一股意志舍命苦战,加上她一直颇为依赖唐子俊,根本没有自己用过脑子,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只是摇头大声道:“要走一起走!” 唐子俊无法,只得带着她再冲了数重军营,挥剑挡开一把迎面刺来的长矛,又放出两粒暴雨梨花针,唐子俊已然觉得体内一空,陡然有种真气耗尽的感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一枪刺中。 …… 唐子俊眉头紧皱,一连扔出五颗暴雨梨花针,稍稍将围兵击退,带着莫非又破了一营。却已经能看出强弩之末的态势。 莫非只感觉唐子俊紧紧抓着她的左手已然被汗水浸湿,心中也知道不妙,不由悲从中来,望了一眼涿郡城头,目中露出绝望之色。只是她心中并无多少惧怕,反而是反手牢牢握紧了唐子俊的左手,紧抿唇角,脸露坚毅之色。 唐子俊心知此番危险丝毫不亚于当年千军万马刺杀司兰王。 当年他是提前闭关修养数日,服食数种丹药,于精气神饱满的全盛状态之下,又有慕容大元帅布置阵法,为自己牵制兵力,自己只是悄悄潜入司兰军营,刺杀司兰亲王和司兰王,其后撤走也有慕容霸秋大元帅接应,其中虽然凶险仿佛不可完成,但比之现在孤军作战,实在是截然不同。 反观此战,唐子俊先是于祭天大典力战唐烈和十三名黑衣刺客,被迫消耗寿元使用摄魂月影绝技。之后护送慕容云随回芙蓉城,再马不停蹄赶至七秀,为了莫非,以一人之力,杀七七门主,独挑七秀山门,展开了一场极为恐怖的消耗战。然后便是带着莫非赶往司兰,骑射大赛、搜寻解药,两战司兰皎皎,然后便是一路厮杀逃亡,没有一日消停。 如此高强度的心神体力双重消耗,又没有得到适当的补充,甚至都没有完整的睡过一觉,便是神仙也抵受不住。 唐子俊不是神仙。 …… ……(未完待续) 第262章 月牙玉佩 …… 此刻,于司兰军营重重包围之中,于真气已然即将枯竭之时,这些日子被唐子俊强行压制的疲惫与内伤隐患,终于一次性爆发。 在挡开一个百夫长猛砸过来的大锤之后,唐子俊喉头一甜,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提剑的右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这是真气与体力耗尽的表现。看着越来越多的司兰兵有条不紊又悍不畏死的围攻而来,唐子俊紧紧捏着手中最后一颗暴雨梨花针,眼睛眯了起来,眼中寒光更为浓烈。 突然,他一把抓住莫非的背心,在她耳畔沉声道:“听我一次话!立刻离开!你若要来黄泉路上陪我,待救活云随再死!莫要枉费我一番心意!莫让我抱憾!”说着,手中大力一推,便将莫非抛起,直朝城门飞去。 心神巨震之下,莫非来不及说一个字,便被扔到半空。她人在半空,猛然回头,紧紧盯着唐子俊,只见一柄长枪向着唐子俊胸膛刺去,莫非大惊,狂呼:“不要!” 唐子俊拼尽全身真气将莫非送出,此刻长枪刺来,身子一顿之下,赶紧往后踉跄一闪,手中最后一颗暴雨梨花针瞬间扔出,堪堪避过要害。只是这一瞬的变故,唐子俊胸口的衣衫已被枪头挑破,一大片衣衫碎片飞起。胸口也被划出一道血口,虽未伤及要害,却也有大量鲜血涌出。 便在此时,半空的惊呼嘎然而止,莫非双目圆瞪,看着唐子俊鲜血流出的胸膛,脑中嗡的一声炸响,脸上露出极度的震惊和无法置信的神情。 让莫非陷入极度震惊情绪之中的。并不是唐子俊胸口的伤势,而是唐子俊脖子上的红绳! 唐子俊的脖子上有一根红绳,红绳上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月牙玉佩。此刻再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天上的玄月被挂在了唐子俊胸膛一般。 莫非望着那枚玉佩,忘记了思索。忘记了言语,忘记了一切。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四周的一切都归于安静,只有那枚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莫非眼前闪耀。 直到“嘭”的一声摔落在百丈开外的地上,摔在地上的剧痛使得她目中有了一丝清明,周围才恍惚有声音画面涌入莫非脑海,刺得莫非脑海生疼。耳中嗡鸣阵阵。 莫非愣愣起身,发现已然被扔到了司兰军营包围之外。只是她并没有立刻向涿郡城门跑去,她傻傻立在原地,目光依然痴迷,疑惑,震惊,悲伤……极为复杂的情绪,在莫非眼中闪烁,叫她不能言语,不能行动。只是痴痴的望着重重包围之中的唐子俊,半张着嘴,仿佛石化。 司兰兵士看见莫非逃走,顿时分出一股追了上去。 唐子俊要抵挡重重包围。已然极为困难。无力再阻止追兵,见莫非还傻傻立在百丈开外,立刻运气真气,大喝一声:“走啊!滚回去!”大喝间,数柄长枪同时刺来,唐子俊闪躲不及,长剑一挡,力有不及,顿时被刺中右腿。唐子俊长剑一挥,将长枪斩断,身子速后退,躲避扑面砸来的大锤。只是身子退到一半,又猛然止住,身子猛的倒地滚出几步,险之又险的躲过身后呼喝间袭来的长矛。一时间险象环生。 …… 涿郡。二更。悦来茶坊。 既是战中,又是深夜,整个茶坊空荡间显得有些阴森,唯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 茶坊有两层。一楼空无一人。二楼临窗边的一个隔间,一张长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男的是个看起来已过了知命之年的中年人,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面相庄肃,五官端正,脸上略有沧桑之色,却精气神十足,浑身上下自然流露出一股子霸气。与这股不怒而威的气息相去甚远的是,他的正一脸认真的剥着面前小碟中的煮花生,剥好一颗,扔入口中,极为享受的咀嚼着,然后继续剥下一颗。他面前的酒盏已经空了,桌上有几盘小菜,一大盘牛肉,四五个空酒壶随意摆放着。 那中年文士将剥好的花生扔入口中,朝着冷冷清清的一楼喊道:“言伯,再来两坛缠梦!这样的好酒,老夫可好久没喝到了!” “好咧,很快就来!”楼下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掌柜略带欢喜又显得极为恭敬的声音。 中年文士对面,坐着一个红衣女子。这女子面容极美,只是一脸冰寒之气,眉头微皱,目中有毫不掩饰的焦急之色。只是,在眼底不易察觉之处,还隐藏着一丝敬畏。发自内心的敬畏。 红衣女子便一直静静的坐在中年文士的对面,一语不发。直到掌柜恭恭敬敬送来了两坛缠梦,红衣女子极为自然的拎起酒坛,给对面的中年文士酒杯斟满,然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说道:“元帅让我留下,便是要陪元帅吃喝游玩么?若是如此,可否改日?” 那中年文士哈哈一笑,他将面前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举止神态极为洒然,说道:“老夫不过一届方外游士罢了。元帅?小丫头你忘了么?你才是元帅啊!” 若是叫北庸国或是司兰国任何一方朝臣将军看到这酒楼中此时的画面,恐怕都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北庸保有不败战绩的昔日大元帅慕容霸秋和司兰国如今的公主大元帅司兰雪衣。 司兰雪衣听了慕容霸秋这话,也不敢动怒,想起从昨夜至今的时光,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昨日夜里和慕容云奇在涿郡城夜市闲逛,陡然听闻战鼓,司兰雪衣一番猜想之下,心神动荡之下便再不理会慕容云奇,径直便要冲出涿郡城,回司兰大营而去。便在她刚刚甩开慕容云奇之时,突然看见前方一个青衣中年文士缓步而来,看着疾速奔去的司兰雪衣,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待司兰雪衣靠近那文士百步之时,一股威压当头压下,司兰雪衣顿时气息混乱,险些从半空摔落。 待看清楚了那中年文士的样貌,司兰雪衣心口猛的跳了几下,心知再北庸城内,若无此人同意,自己只怕再也别想离开。硬闯是绝对不行了,司兰雪衣是极聪明之人,只盼对方知晓自己心意,能放自己出城。于是恭敬见礼,压下心底焦急,平静道:“司兰雪衣见过慕容大元帅!” 只怕天下没有人能想到,游历四方,行踪飘忽的慕容大元帅,竟然在涿郡城中。 遇见了慕容霸秋,司兰雪衣自然不能再横冲直闯,而是老老实实的向慕容霸秋告知了自己来涿郡的目的,甚至极为清晰的说出,自己急着想要赶回漠东郡,是为了救唐子俊和莫非,按她的猜想,在漠东郡闹的战鼓洋洋的,必定是唐子俊无疑。 可是,慕容霸秋根本不听取司兰雪衣的任何解释,不知是不相信司兰雪衣的话,还是丝毫不担心唐子俊和莫非的安危,总之是直接否定了司兰雪衣想要告辞离去的想法,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一般,带着司兰雪衣在涿郡城游玩起来。并极为慷慨的邀请司兰雪衣尝尽涿郡美食。 只是,一向以吃货著称的司兰雪衣,此番境地,跟着慕容霸秋,又哪里有半分胃口。一面猜测慕容霸秋的心思,一面想着如何才能离开。 直到今日午时,慕容云奇派人在中军大营外大声喊话,说是司兰公主大元帅叛乱,杀死司兰大将忽伦左,已然投靠北庸,司兰军必败。一时间,司兰军一片混乱。结合漠东郡的变故、忽伦左的暴毙和司兰雪衣的失踪,一应猜想在司兰军中蔓延,直闹得人心惶惶。若非忽必思和一应公主府的亲信竭力压制,只怕司兰大军已然炸了营。 借着这个时机,涿郡中军大举进攻,杀得司兰军节节败退,一时间气势如虹。可让慕容云奇没有想到的是,忽必思竟然不顾中军,点齐十万兵马,直接攻向涿郡城下。忽必思跟随司兰雪衣多年,自然不相信北庸军胡乱喊的鬼话,思量之下,知道必然是公主被什么限制在了涿郡城不能回来,他当即便毫不犹豫的进攻涿郡,只为施加压力,救出司兰雪衣。 司兰雪衣是在午后被慕容霸秋拉着在涿郡城西垂钓之时,听到慕容云奇亲自来汇报军情,才得知这一事情。慕容云奇说话之时极为大胆,丝毫不避讳她,显然是根本不担心她会在父亲的监视下闹出什么变故来。 司兰雪衣出听闻时,本就焦急的心情气得几欲疯狂。当场便要和慕容云奇打架。却被慕容霸秋像拉小孩子一样将两人拉开,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嘛!”司兰雪衣几乎银牙咬碎,却无半分办法。直到此刻,司兰雪衣才终于想明白了,为何慕容霸秋毫不担心唐子俊二人的安危,原来是早有打算。两军大战一起,哪里还有人会为了两个人而耗费兵力?此番发动大战,实在是对两人最大的掩护。 …… ……(未完待续) 第263章 烧营 …… 司兰雪衣紧紧的蹙着眉,看着极为享受的嚼着卤牛肉的慕容霸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慕容元帅使计挑起大战,只怕也没有想过忽必思会放着中军战场不管,反而极为坚决的围城吧?若是两军在坝下对战,唐子俊和莫非自然很容易乘乱混入城中,可如今忽必思紧紧围城,守卫严密,慕容元帅如此,岂不是反而置两人于死地么?” 慕容霸秋“嗯”了一声,手上的筷子轻轻敲在碗碟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夜里极为清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微微皱眉说道:“这个,的确是是出乎老夫原本的预料。不过……”慕容霸秋突然露出极为自信的笑,眼中光彩一闪而过,说道,“旁的人也就罢了。他可是唐子俊!老夫看中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被击倒?便是杀,他也能杀进城来!” 司兰雪衣半张嘴看着满面笑容的慕容霸秋,以她的定力心智,也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若非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威压绝不是可以伪装的,她必定要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真的便是传说中的慕容大元帅?不是谁冒充的吧?如此盲目自信,如何能在战场保持不败神话?司兰雪衣失神半晌,满满灌了一杯酒,才说道:“就算是唐子俊,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应战千军万马!何况,他还要带着一个完全没有内力,只有一身花架子功夫的莫非!慕容元帅是在和雪衣说笑话么?” 慕容霸秋看着窗外的夜色,仿佛能透过城墙,看道城外的战场,他的神色极为淡然平静,沉默片刻后,突然笑道:“你是怎么教导属下的?放着战场不管。宁愿损兵折将,连连败退,也要为了救你一人。不计生死,拼命围城?”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莫不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司兰雪衣皱眉冷声道:“前辈何苦为难雪衣?” 慕容霸秋洒然笑道:“小丫头这话不对,老夫可是好吃好喝。待你如上宾。” 司兰雪衣猛的站起身来。她当然明白慕容霸秋的意思,对方待自己如上宾?自己该如何回报?谈条件!司兰雪衣愤怒之下脱口道:“是为了救你北庸的将军和妃子,凭什么要本公主来妥协?” 慕容霸秋平静的看着司兰雪衣:“就凭你对唐子俊的心意。就凭你是莫非的同门。” 司兰雪衣大怒,顾不得对慕容霸秋的敬重和隐惧,大喝道:“雪衣一直以为慕容元帅是个光明正大的君子!” 慕容霸秋不愠不火,呵呵一笑,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能保我北庸数十年安宁。便是用些手段,也是值得的。何况,兵不厌诈!”言语间,他的手上竟然还在剥着碟子里的煮花生,一副你爱谈不谈,满不在乎的神情。 司兰雪衣顿时涌起一阵无力感,抿嘴看着慕容霸秋半晌,眼中光芒闪动,突然说道:“雪衣愿意自废武功,领司兰大军舍弃坝下。退回漠东郡!” 慕容霸秋微微动容,正色道:“想不到你既对子俊用情至此。”他略一沉吟,说道,“自废武功大可不必。老夫只要你一句话!公主只需承诺,公主有生之年,司兰军决不犯境!” 司兰雪衣神色变幻,面色阴沉,却始终没有说话。 司兰雪衣虽不知道祭天大典的变故,但以她对北庸朝政的了解,她深知,皇帝李柚必容不下日渐势大的慕容世家,而慕容氏也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所以,只需稍加挑拨,北庸必乱。北庸乱时,便是司兰国挥军东进之时。就算自己自废武功,也可以去天忍教找师父帮助,不说完全恢复,至少可以恢复三四成,带兵出征是绝无问题的。可惜,这一切,仿佛都在慕容霸秋的计算之中,他要赶在北庸内乱之前,先平定家门外最大的威胁。自己若是答应了他,那此生,只怕再无机会完成父王的遗愿了。 慕容霸秋看着司兰雪衣变幻的神色,正色道:“老夫只说一句:不仅是我北庸的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司兰的百姓同样如此。”慕容霸秋重回涿郡,自然有他的理由。他需要涿郡的安宁。因为他需要用涿郡的兵,好好处理一下北庸的事。所以,她需要司兰雪衣的承诺。 司兰雪衣沉默了很长时间,便在此时,西门外突然传出呼喝之声,又有兵刃刀戈之声响起,却并无战鼓号角之声。慕容霸秋和司兰雪衣同时惊觉,必定不是两军交战,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闯营。此时,唯一有可能闯营的,只有唐子俊和莫非。 慕容霸秋道:“时间,不多。” 司兰雪衣眼中寒光爆闪,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司兰雪衣有生之年,司兰军绝不越过绵离河半步!若违此誓,犹如此筷!”说着,司兰雪衣拿起一根竹筷,手中微一用力,竹筷顿时寸寸碎裂,化为灰烬。 “好!”慕容霸秋一拍手,豁然站起,说道:“老夫信你!便是看在此番司兰王私自毁约,你能不顾一切斩杀忽伦左的份上,便有让老夫信你的资格!既然做出了承诺,便有守护的觉悟。这一点上,许多男儿也不如你!”说着甩给莫非一枚令牌。“你走吧!”他也不担心司兰雪衣会为了发兵北庸而做出什么自尽破誓的行为,因为失去司兰雪衣的司兰国,便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司兰雪衣接过令牌,二话不说,朝着慕容霸秋恭敬一礼,一跃从二楼窗户跃下,直朝西门奔去。 …… …… 唐子俊要抵挡重重围杀,将莫非扔出包围后再无暇顾及,打斗中觑见莫非还傻傻立在百丈开外,立刻运气真气,大喝一声:“走啊!滚回去!”便是这一瞬便又是险象环生,避之不及,情急之下倒地滚出丈远,放躲开袭来的一枪,却也受了些伤。 莫非被唐子俊一喝,顿时一个激灵,眼中立刻现出清明之色。只是她看了看追来的司兰兵,又看了看突然倒地,生死不知的唐子俊,身子一震,心中突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惶恐和剧痛,再不犹豫,握紧手中利剑,横于胸前,疯狂的朝着追兵迎面杀去,口中大喝道:“小牛哥哥!小牛哥哥!你不要死!莫非来了!莫非来了!”一面说着,眼泪已然止不住的疯狂滑落。 只需要一眼,便足以让莫非认出那月牙玉佩。两枚玉佩,一枚属于莫名,一枚属于莫非。从她们出生开始,便随时戴在身上。杏花村逃亡之时,莫非将玉佩挂在了小牛哥哥的脖子上。 他是小牛哥哥!小牛哥哥没有死!小牛哥哥不能死! 杏花村,小牛哥哥为了救她独自犯险。今日,她决不再与小牛哥哥分开。要生同生,要死同死!同生!共死! 莫非心中再无旁的念想,只余一片平静,手中剑舞疯狂而起,砍杀在追兵身上,直朝唐子俊接应而去。 恰恰是这份平静的执着,这份心无旁骛,反倒应了剑舞之道。那把伴随莫非多年的相思软剑,此刻在莫非手中竟然发挥了前所未有的威力,杀得敌军阵阵后退。那些追兵本也没想到一个弱质女子能有如此胆量和实力,一时间也有些乱了,更给了莫非可乘之机,只是心存一念,越战越勇。 …… 唐子俊滚出数丈后借着斩杀一名司兰兵之势一跃而起,瞥见莫非杀了回来,心中又急又恨,却又没有办法阻止。他目光一转,见左首立着两座黑色大营帐,他在司兰国日久,曾与司兰雪衣一同平反,知是那黑色大营便是存放辎重粮食之处。 唐子俊心中已有定计,当即扔出一大把十字镖,乘着敌军招架不及之时,摸出一个黑色瓷瓶,朝口中倒了一粒乌黑的药丸,在吞服药丸的同时,手中长剑一刺,刺死当先一名敌兵,从他手中抢过一个火把,一跃而起直扑辎重营而去。 司兰兵见唐子俊早已是强弩之末,不曾想他竟然还能有这般勇猛之势,大惊之下连忙追赶而去。唐子俊吞下了一粒唐门特制的回元丹,药力催动之下,真气稍有补充。在奔跑途中又捏碎一个瓷瓶,吞下几粒飞速丸,顿时脚下速度更为迅捷。不过转眼间,头一低,已钻入那黑色大营之中,高举火把,见物便烧,顷刻之间,在两个辎重营中连点了七八个火头,这才冲出。 辎重营中堆的不少是易燃之物,火头一起,立时噼噼啪啪的烧将起来。唐子俊心中已有算计,当下也不去担心莫非,干脆将剑捆在腰间,再抢了一根火把,一手一个,到处便去点火。 司兰兵营终于现了乱相。司兰兵全然没有料到,唐子俊竟然烧起了辎重粮仓。 唐子俊见此计可行,又瞥见前方一座马厩,二话不说扑上去便点起火来。登时战马奔腾,喧哗嘶鸣,这么一来,司兰军营终于乱了。唐子俊猛然抬头向城头望去,心中道:“慕容云奇,你还没醒过神么?” …… ……(未完待续) 第264章 攻城 …… (嗯,明天一大早慕容要去山里面帮扶困难党员,单向车程就是三个多小时,来回得大半天呢,所以明天没时间码字,今晚赶快熬夜码了,然后,o(n_n)o~更掉~碎觉~~祝愿大家双节快乐~~出行平安~~~唔,不能忘记――推荐一本男女皆宜滴书,是慕容在追看的,作者:金铃动,书名:《极品女仙》,书号:1982186,很棒的女频仙侠文!情节很强大,更新很给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目前也够肥了。然后,乘着双倍在冲月票榜呢~~亲们手上有多滴粉红,请支持一下金铃妹妹吧~谢谢大家吖~~) …… 慕容云奇在城中听得西门外敌军扰攘,奔上城头,只见司兰军营有厮杀之声,但唯恐有诈,只是在城头观望,此刻见几个火头从司兰军营中冲天而起,心知司兰军绝不会拿辎重军粮作假,心中笃定有人在敌营捣乱,忙点起五千人马,命慕容驰、慕容灿兄弟杀出城去接应。 慕容驰兄弟冲出里许,火光中望见一名红衣女子剑舞成风,疯狂的朝着司兰军营中杀去。再看军营之中,四处点火的紫衣男子已然扔掉火把,抢了一匹马,手中长剑金光闪烁,朝着红衣女子急冲而至。 慕容驰兄弟总觉得那紫衣男子的身影极为眼熟,猜测之下只道是将军派去司兰的钉子,却不急着上前厮杀,领着人马布开阵势,射住阵脚,阻住追向紫衣男子的敌军。这才下令分出一队,朝红衣女子冲掩而去。 待那紫衣男子的马匹渐进,慕容驰兄弟这才看见是辅国大将军唐子俊。顿时大惊失色,旋即大喜,朝城头慕容云奇大喊:“是唐子俊将军!”说着连忙挥动旗帜。发动阵法,朝唐子俊掩杀而去。 慕容云奇站在城头,听了慕容驰的呼喝。定睛看去,见果然是唐子俊。顿时猜到那女子必定是莫非无疑,心中大喜,忙下令开城相迎。 …… 便在城门开启之时,城外司兰军营突然鼓角雷鸣,火光大亮,早已有备的司兰大军来攻。 慕容云奇眉头紧皱,立刻下令守城大将督率兵马。守御四门。一眼望去,只见火把闪动,司兰兵漫山遍野,不见尽头。司兰大军这两日曾数次围攻涿郡,但军容之盛,兵力之强,却以这次为最。看来自唐子俊闯营被发现之时,忽必思便有所准备,时刻等待着城门开启之时,准备攻城。 此时司兰大军也不再顾着追杀唐子俊和莫非。而是在忽伦左的指挥下,全力攻城。好在慕容云奇镇守涿郡军中日久,与司兰雪衣和忽必思都战了不下上百回合,熟知忽必思攻城的诸般方略。心中早已定数,不论司兰军以弓箭、火器、垒石、或是用云梯攻城,守城的北庸将士居高临下,在慕容云奇的调度下,总能一一破解。只是,刚刚开启的西城门却是再次紧紧关闭,不敢再开。唐子俊二人,以及慕容驰兄弟带领的五千人马,便被困在城外,成了孤军。 不过半个时辰,司兰军已折了二千人马,但兀自前仆后继,奋勇抢攻。 固守涿郡的几十万大军此刻都已在坝下中军大营与司兰军中军对战,涿郡城中除了精兵数万,便是数十万百姓。司兰军如此不畏生死,猛烈攻城,城中人心惶惶,均都知道,若是此城一破,必定无人得以幸存,因此也不用官兵号召,丁壮之夫都是安顿好自家妇孺老弱,担土递石,执戈守城,与涿郡守军共抗强敌。一时城内城外杀声震天动地,明月之下,夜空之中,羽箭来去,有似飞蝗。 …… 有了慕容驰兄弟布置了军阵相助,唐子俊获得了片刻喘息之机,便是这片刻时机,他又从怀中摸出数瓶丹药,也不顾师父的告诫和可能的后果,直接扔入口中,吞服调息。 片刻之后,唐子俊手执长剑,目中精光闪动,一眼便瞥见莫非混在一众涿郡兵马中奋勇杀敌。但没斩杀一个敌军,便是要往自己的方向望上一眼,稍有机会,便会奔跑而来,遇到阻碍,又再次挥剑杀敌。 唐子俊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长剑一挥,顿时策马朝莫非奔去。所过之处,凡是阻挡者,不是在长剑之下身首异处,便是咽喉中了碎月飞刀,立时毙命。便是这样,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到了莫非身前, 刚刚斩杀一人回转身来,便看着策马渐近的唐子俊,莫非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唐子俊的脸,目光一刻也不愿再移开。在大片辎重大营的燃烧下,半爿天布满红霞,映着天上一轮明月,景色瑰丽绝伦。身周是北庸军和司兰军飞骑奔驰,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见。 可这一切,莫非此刻都看不见了。无论是瑰丽的火光天空,还是狰狞的两军将士,都变得模糊浅淡起来。在她眼中,只看见唐子俊飞奔而来的身影,英风飒飒,心中不由得充满了说不尽的感激眷恋之意。 便在这一刻,扬州城初见唐子俊的轻薄,慕容府解她危难时的机敏,皇宫中再见时的潇洒不羁,密道中的仗义相救,以及后宫中多次出手相助,七秀时背着她独挑山门,入司兰,闯城池……一幕一幕,无数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虽是一闪而过,却是清晰无比。 原以为讨厌鄙夷的人,原来竟然是最深沉的依恋和信任的人。小牛哥哥,原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莫非认不认得你,在莫非心中,你永远都是最值得莫非信任的那个人!久而弥笃! 今日深陷敌营,是否能再度化险为夷,逃出升天,谁都难以逆料。莫非眼泪扑簌而下,唇角却是含着笑意,心想:“我和小牛哥哥能够重逢,能够患难与共,能够共抗强敌,便是两人一齐血溅敌营,这一生也真是不枉了。” 胡思乱想间,一瞥眼,见唐子俊依然临近,战马狂奔,唐子俊身子陡然弯下,右手一伸间,搂住莫非的腰间,一把将她捞上马,见她浑身是血又泪流满面,不禁微生怜惜之心,手臂用力,将她拥得紧了几分,低声道:“好好呆着,看我杀敌!”言罢不再理会莫非,口中已朝着慕容驰大喊:“偃月阵。” 慕容驰顿时会意,以敌众我寡,而他们是精兵强将,对方虽众却是勇悍不及己方的情况,偃月阵是最好的选择。顿时摇动手上旗帜,口中大喝几个方位,五千兵马顿时呈弧形列阵,形如弯月。 唐子俊位于月牙内凹的底部主将之位,将长剑扔给已到了他身旁的慕容驰,接过他递来的长枪。目中寒芒闪烁,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突然振臂大呼:“兄弟们,今日叫司兰狗亲眼瞧瞧咱们北庸男儿的好本事!” 他这一声呼喝中气充沛,以内力远远震荡传开,万众厮杀呐喊之中,仍是字字清晰入耳。跟随慕容驰兄弟冲杀而出的这五千兵马如今只剩下不到四千,以寡敌众战了一个时辰,已然疲累不堪,忽听得唐子俊这么一呼,登时精神大振,均跟着呼喝起来,当下也各人出力死战,越发勇猛。便是城头上守城的北庸军士,听见城下阵阵呼喝,也是为之精神一震。 莫非望着唐子俊丰神俊朗的模样,一阵心神激荡,只是依言紧紧依偎在他怀里,痴痴看着他,再没有半分旁的心思。 忽必思立于高处,见西门外的司兰兵攻城正急,北庸这只孤军却突然变了阵法杀来,以主将为首,极为勇猛。顿时下令,司兰军中三声战鼓响过,便又有两个万人队包抄而上,连同先前所剩七八千人,将唐子俊所领的三千余人围在垓心。 那三千余官兵训练有素,武艺精熟,骁勇善斗,又有唐子俊与慕容驰兄弟居中镇守,虽然被围,却是丝毫不惧,只是一个个舍生忘死,越战越勇。 慕容云奇立在城头,远远望去,但见唐子俊领着这只北庸军,阵势不乱,以一当十,高呼酣战,黑暗中刀光映着火把,有如数万银蛇闪动游弋,极为宏伟凌厉! 司兰兵势众,又似乎尽皆有必死的决心,两万余人围住了唐子俊的三千余精骑,又在战鼓变幻中,分出一万余人的队伍,再次架起云梯,强行攻城。 慕容云奇眉头紧皱,思量良久,见唐子俊一队人被拦在城外,不能不救,却因司兰军强行围城,实在不能打开城门,突然目光一闪,唤来副将,传令下去,命一队城门守兵故意放开缺口,任由司兰兵爬上城头。城下千千万万司兰兵将有人爬上城头,顿时大喜,斗志昂扬,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从缺口爬上了城头。 慕容云奇身旁的军师纵然一向对慕容云奇的战略极为信任,此时也面如土色,吓得全身如筛糠般抖个不住,颤着牙道:“将军,将军,这…这便…如…如何是好?涿郡城破,非同小可……” 慕容云奇冷冷觑他一眼,并不言语。积威之下,那军师便是害怕得要死,却也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再发出半句质疑。毕竟若是因为自己的质疑而影响军心,他丝毫不怀疑慕容云奇会当场将他斩杀扔下城头去。 眼见司兰兵已有六千余人爬上城头,慕容云奇手中长剑高高举起,猛的斩下,口中爆喝:“杀!”顿时金鼓齐鸣,喝声震天,两名副将各率一路精兵,从黑暗处杀了出来,立时填住了缺口,滚油、利箭齐发,还在往这个缺口拥的司兰兵纷纷跌落地上,当场摔死。司兰兵再无法攻上,顿时城头上的六千余人陷入了包围圈之中,成了一路孤军。 ……(未完待续) 第265章 险境 …… 六千余冲上西城头的兵马被北庸兵马围杀,忽必烈无法,只得分出一万人补充攻城队伍,城下被司兰军所围的唐子俊三千余兵马的压力顿时减小,杀起来也分外热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此时,东南北三门也是攻拒恶斗,十分惨烈,喊声一阵响似一阵。 忽必思立马于小丘之上,督战多时,身旁两百多面大皮鼓打得咚咚作响,震耳欲聋,连说话的声音都全部淹没了。但见司兰兵马一个个死伤惨重,血染铁甲,从阵前抬了下来。忽必思身经百战,此刻见了这一番厮杀,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暗暗心惊,只是心中的忧虑更浓:“公主殿下,你到底是生是死!你若还活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无法出来见我们一面?我忽必思死也不相信你会叛变司兰!司兰就是公主殿下您的司兰!您怎么可能叛变呢?公主殿下,若您还活着,便是举司兰全国之力,忽必思也必要逼他们放了您!就算您会责罚于我,我也问心无愧!若是您已经死了,那忽必思便要让涿郡全城为您陪葬!”思及此处,忽必思再次举起黑旗,顿时鼓声再变,顿时又有一只万人队伍朝着西城门冲去。 其时夜已三更,皓月当空,照临下土,天上云淡风轻,一片平和,地面上却是数十万人在舍死忘生的恶战。双方力战之下,死伤极为惨重,兀自胜败不决。北庸军占了地利,司兰军却仗着人多。 又战了良久,此时,冲上城头的六千余司兰军已经被慕容云奇的北庸官兵杀得一干二净,再看城下,却见唐子俊左肩中了一箭。却依旧长枪疾刺,勇猛异常,只是他身周已经剩下不足两千人马。 慕容云奇一咬牙。点了三千人马,对副将说道:“死守城池,待我接应唐将军奔回之际。立刻开门。”副将面色大变,挡在慕容云奇身前。道:“将军不可以身犯险!让末将去吧!” 慕容云奇喝道:“滚开!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本将军的道。”言语间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城中,说道,“有他在,涿郡城绝不会失。”副将自然知道慕容云奇口中的他是谁,当即不敢反驳,默默退开。 忽必思在小丘上观战。忽听得一针呐喊震天而起,一队北庸骑军急驰而出,直冲被包围的那队最早出城的残兵。面冲出,一面朝着小丘不停放箭。 忽必思左右亲兵纷纷竖起盾牌阻挡。忽必思放眼望去,只见一名紫衣将军手执双矛,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在城头劲弩和投石车的掩护下,带着三千精骑转瞬间已然杀出一条血路,冲进了包围圈与当中所剩一千余人会和,顿时北庸兵马声势大震。 唐子俊见是慕容云奇冲来,一枪戳死一名司兰兵。朝慕容云奇哈哈一笑,骂道:“臭小子,看不惯本将军大发神威,跑来凑什么热闹!” 慕容云奇也是一笑。手中双矛左右连刺数人,大声说道:“唐子俊,你还欠着我二十七坛缠梦酒,想这么死了,没那么容易!” 唐子俊会心一笑,又是一枪直刺而出,戳死一名司兰骑兵,抢下一匹战马,身子一跃,跳上那匹新抢的战马,然后啪的一枪打在莫非所骑那匹战马上,战马驮着莫非向慕容云奇跑去,莫非猛的回头,看着唐子俊,大呼:“小牛哥哥!别扔下我!” 唐子俊朝她一笑,说道:“听话!等我!”然后对慕容云奇喝道:“我乱上他们一乱,你带着她回城去!”说着语气突然一变,极为认真的对慕容云奇道:“多谢!”言罢突然冲出,左冲右突,长枪飞舞间,直是威不可挡。司兰军在他胡乱冲杀之下,果然一乱。慌乱之下也顾不得敌我,羽箭如雨点般向他射去,都被他一一拨开。 慕容云奇见状,也不多说,对慕容驰说道:“带一千兵马接应。”然后对慕容灿说道:“跟我杀回城去!” 慕容云奇见众人尽皆领命,唯独莫非呆呆望着唐子俊冲杀的身影,眼中的挣扎渐渐消散,随之涌现的是极为坚定的情绪。当即二话不说一跃跳上莫非的战马,手刀一挥,砸在莫非后颈。莫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晕倒在慕容云奇怀中。慕容云奇挑挑眉,说道:“不听话的人,这样才好带走嘛。”言罢长矛一挥,带着一干人等乘着司兰军大乱之机朝城门奔去。 …… 忽必思见此变故,左手一挥,左右统率亲兵的四名将军齐声呼喝,手挺兵刃冲了上去。 唐子俊正胡乱冲阵,见人就杀,闹得司兰军一场大乱。正杀得兴起,便见四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喊声如雷,纵马奔近身来。 唐子俊冷哼一声,当即拍马迎上,长枪一起,“啪”的一声,将一名将军手中的大刀刀杆震断,长枪去势不减,直接透胸而入。另两名将军大喝一声,双枪齐至,压住唐子俊枪头。第四名将军手中蛇矛直刺唐子俊小腹。唐子俊身子向右一斜,避过两枪。右手长枪刺荡开蛇矛之时,左手一挥,两名使枪的将军顿时同时身中飞刀,捂着脖子摔落马下。唐子俊跟着左手腕翻转,抓住蛇矛矛头,轻喝一声“松!”,那将军顿时手臂酸麻,情不自禁的松了手,长矛落入唐子俊手中,唐子俊随手扔出,直直刺破身上铁甲,刺入那将军腹中。那将军立时狂喷鲜血,倒撞下马。 一众司兰兵见唐子俊顷刻间连毙四名勇将,无不胆寒,虽在训练有素,亦不敢再往前冲,只是不住的放箭。 唐子俊外表虽还勇猛,心中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若是药效一过,只怕不用司兰大将出马,便是一个小小的兵士,也能一枪将自己戳死。他回头觑见慕容灿带着数千人等,后队变前队,掩护着慕容云奇和莫非,缓缓退入城中。只有慕容驰还带着一千骑兵,厮杀在自己身周不远处,以作掩护。 唐子俊略略安心,目光一凝,望向小丘之上。突然之间纵马狂奔,直冲小丘之上主帅旗下。以忽必思的定力,也禁不住变了脸色。小旗一挥,顿时,身周亲兵齐聚,数百枝长矛密密层层的排在忽必思身前,唐子俊连抢数次,都是不能近得忽必思身前,突然间胯下战马一声嘶鸣,前腿软倒,竟是胸口中了两箭。顿时有无数司兰兵一拥而上,包围唐子俊。 人丛中只见唐子俊纵跃而起,挺枪刺死了一名千夫长,跃上了他的战马,长枪横挑,暗器如雨,霎时间便又杀了数十名司兰兵。待人马近了,忽必思见这衣衫破烂,勇猛无敌的男子竟然是唐子俊,不由大吃一惊,正待说话。却见唐子俊横冲直撞,当者披靡,直朝他杀将而来。显然已经红了眼,只是不管不顾的杀人。便是身周官兵虽多,竟是奈何他不得,心中想起平叛战时唐子俊的勇猛,不由得皱起眉头,大喝道:“唐将军为何会在此处!唐将军快快住手!必定是有所误会!” 唐子俊却是分毫不理会他的喊话,见冲不到忽必思跟前,挥枪刺死身旁几名敌兵,一抹马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便向忽必思射去。这一箭去势迅疾,犹如奔雷闪电,直扑忽必思面门。护驾的亲兵大惊,两名隔得最近的副将二话不说挡在忽必思面前,“嗤”“嗤”两声,长箭穿过第一名副将胸膛,去势未减,又直刺入第二名副将前胸,将两人钉成了一串,箭中所带劲力只带着两人猛的向后撞在忽必思身上,忽必思“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摔落马下。 便在此时,唐子俊也是“噗”的一口鲜血喷出,险些落马。他眉头紧皱,知道药效快要过了。当即不再恋战,拍马与慕容驰会和,直朝城门奔去。 忽必思受伤落马,却是见了唐子俊吐血奔走的势头,不由面色阴沉,狂喝道:“围杀!”顿时身侧战鼓齐鸣,顿时攻城人马中,分出一万,拦截在唐子俊慕容驰等一干人等面前。 唐子俊望了望城头,见慕容云奇已然站在城头,只是不见莫非,心知他们都已经安全了。不由唇角露出一抹惯有的邪异笑容,大喝道:“兄弟们,今日咱们必无幸免可能!那就让我们,杀个够本!杀!” “杀!” “杀!” “杀!” …… 身后顿时一千人呼喝整齐响起,几欲震天。 唐子俊抹了抹唇角鲜血,当先舞着长枪,带着一千人马,再次杀入敌营。 便在此时,一名红衣女子突然跃上城头,只朝城下看了一眼,顿时双目通红,夺过一个火把,立在城头大喝道:“司兰雪衣在此!忽必思听命!立刻退兵百里之外,扎营待命!”吼声以内力远远传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陡闻此话,战鼓之声陡然而止,司兰官兵听得喊声,都回头而望,只见一个俏生生的红色身影立在墙头,借着火把,隔得近的官兵都认出了是公主殿下,顿时呼喊出声。司兰军营一片混乱之后,便是一片沉寂,许多官兵面露挣扎迷茫之色。没有战鼓,没有鸣金,面对满地尸体,到底是进攻,还是收兵? 慕容云奇在城头看得明白,连忙大喝道:“唐子俊!慕容驰!退!”慕容驰立刻喊道:“退!”还剩下的八百人马顿时变幻阵型,拥着唐子俊和慕容驰往涿郡西门退走。 …… ……(未完待续) 第266章 雪衣之心 (首先,大家国庆节快乐!然后,我才看到亲们的打赏和粉红,十分谢谢大家!谢谢“金铃动”铁哥哥,“五花牛01”猛神,“六月浩雪”六月亲,“pinky璎珞”荡漾滴璎珞亲,“紫苏筱筱”筱筱亲和“寒冬三月”三哥,诸位亲的爱心月饼,慕容收到,感激不尽,抱抱~~~灰常感谢“猪猫红军”博士大人,“天涯远咫尺间”天涯亲,“pomelo”柚子亲,“笑歌自若”木鱼亲,“阿酒”酒酒亲,“丢落的线头”线头亲,“天涯--之旅”天涯亲,“懒懒痴语”懒懒亲,“那勤奋的懒洋洋”羊羊亲和“物竹”竹竹亲的粉红票,谢谢大家,好温暖吖~~这个节日真幸福~~希望大家也能幸福~~鞠躬~~) …… 众人退往城门之际,唐子俊依然坚持亲自断后,八百余人已近城门,慕容云奇忙开城相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见唐子俊腰间中枪,左肩上中了一箭,已然自行折去箭尾,只余半截箭尖。除了这两处重伤,身上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血口,有些还在浸出鲜血,有些已经结痂。须眉头发,都有被火烧着的痕迹。便是一眼望去也知受伤甚是不轻。但是,让慕容云奇忧虑的并不是这些看得见的外伤。他见唐子俊面色苍白若纸,连嘴唇也是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但面颊却有一团诡异的红晕,眼中更是透出浓浓的死气,显然不仅是内力耗损过度,更是有极恐怖的内伤。 慕容云奇心惊之下,眉头紧皱,亲自将唐子俊接下马来,只觉唐子俊脚步一阵轻浮。此番松神之下几欲摔倒,当即将唐子俊手中长枪接过扔给慕容驰,一把搂住唐子俊的肩头。仿若是平日一同出去喝酒一般随意,却是将唐子俊大半身子倚在了自己身上,缓步朝城内走去。 唐子俊半倚在慕容云奇身上。面色平静,笑道:“看来我运气真的很不错!” 慕容云奇皱着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没好气的说道:“是你的女人缘不错!”慕容云奇和唐子俊性情相投,关系一向甚好,除了是好兄弟好战友外,他对唐子俊更有许多敬重。见了唐子俊的样子,他本是极担心的,此刻见他强忍痛楚,言笑自如。才稍稍放心。 唐子俊挑挑眉,极为坦然的道:“我的女人缘向来不错。运气也向来不……”话未说完,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没咳几声,便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却极为随意的抬起右手擦了擦唇角。 慕容云奇眉头皱的更紧,仿佛在眉心打了几个解不开的结,本有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搂在唐子俊肩头的手紧了紧,骂道:“臭小子!你就住嘴吧!弄成这副德性。算是哪门子的运气!” 唐子俊咳嗽稍停,轻声问道:“没死便是运气了。莫非怎么样?” 慕容云奇稍微一愣才回过神来,觑了唐子俊一眼,说道:“唐子俊。那人是我的妹妹!你瞎操什么心?”说完这话,却又补充了一句,“在角楼上休息。放心吧。”慕容云奇的心情极为复杂,也极为憋屈。他弟弟云随的命,要唐子俊和莫非拼命去寻药来救!就连他这个挂名妹妹,也要唐子俊拼死相护,他这个做大哥的,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唐子俊又是邪邪一笑,身子又往慕容云奇身上倚了几分,声音更加轻柔了,“喂喂喂,我说,慕容老大,你难道不能抱着我走么?这样的境况,你还忍心要我出一分力气走路?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慕容云奇脸色白了白,正要骂上几句,转头却见唐子俊面色一片死灰,喉头一赌,到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干脆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抱着他肩头的手更增添了几分力道。 …… 听见司兰雪衣的命令,又见她远远立于城头,忽必思醒过神来,便再不犹豫,当即鸣金收兵,数十万大军连夜拔营,缓缓往坝下退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慕容云奇知道司兰雪衣必定是和父亲达成了协议,才会突然出现在城头,也不下令追敌,只是让慕容灿关闭城门,严密布防,又给了地址,命慕容驰亲去请慕容霸秋前来角楼。便扶着唐子俊往安置莫非的角楼走去。 司兰雪衣见司兰大军退走,心中涌起复杂之感,只是她没有时间感慨,也没有立刻回司兰大营领军,而是极为迅速的奔上角楼,来到唐子俊身边。此时慕容云奇已经将唐子俊扶到角楼二层的一个隔间,寻了个矮榻躺下。见司兰雪衣赶来,面容虽是冰冷,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焦急紧张,慕容云奇没有说话,微一沉吟,便屏退左右,自己也是退出一步,给司兰雪衣让出了道路。 司兰雪衣身为春香婆婆的爱徒,深通医道药理,看了唐子俊的伤势之后,面色竟似乎比唐子俊的脸色更苍白几分,一时愁眉不展,半晌说不出话来。慕容云奇见了司兰雪衣凝重的表情,背心竟是不由得一寒,神情愈加阴沉。 唐子俊心神肉体的损耗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此刻沾床休息,身周又都是信任的人,心神松弛之下,神智已经开始有些恍惚,只是凭着刺客的本能,依然坚持在灵台留了一丝清明,没有晕过去。 便在这种极为压抑的沉默中,司兰雪衣抿着唇神色平静的亲自包扎处理了唐子俊的许多处外伤,然后乘唐子俊不备,司兰雪衣一指点在他的睡穴,唐子俊终于昏睡过去,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盘膝坐在地上,怔怔看了唐子俊良久,才缓缓起身,走出角楼。 站在城头,看着缓缓撤走的司兰兵,司兰雪衣仿似望向无尽的虚无,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压抑的怅然,鼻尖一酸,一滴清泪悄然滑落眼眶。 慕容云奇跟出角楼来时,刚好见到司兰雪衣的一滴泪水滑落眼眶,顺着脸颊,顺着下巴,滑落衣襟。慕容云奇顿时身子一震,久久难言。他实在太清楚了,司兰雪衣是那种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人,绝不会轻易落泪,因为他们是一类人。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流泪只代表无能与软弱。可此时,司兰雪衣竟然在默默流泪。看她的神情仿佛并不自知,这才更让慕容云奇觉得震惊。这表示,一种绝望的无力已经笼罩了司兰雪衣的整个心神,让她忘形而不自知。 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慕容云奇强行镇定,走到司兰雪衣身旁,说道:“唐子俊是什么情况?”话一出口,连慕容云奇自己都吃了一惊,他的声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彻夜指挥战斗的缘故,竟然无比沙哑。 司兰雪衣却恍若未闻,只是望着虚无处,面无表情,眼泪却是一滴一滴的滑落。 慕容云奇眉头紧皱,突然上前一步,站在距离司兰雪衣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唤道:“司兰雪衣!” 司兰雪衣身子轻轻一颤,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慕容云奇隔得太近,司兰雪衣微微仰头,看着慕容云奇,淡淡道:“你说什么?” 慕容云奇强行压抑住心中不断涌现的恐惧,沉声道:“唐子俊,怎么样了?” 司兰雪衣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个极为凄婉的笑容,这种笑容,若是叫莫非见了,必定会跳起来大喊大叫雪衣是不是被鬼附身,这样的表情怎么可能出现在司兰雪衣的身上。只是,此刻确实在司兰雪衣冰雪般的脸庞浮现,看得慕容云奇为之一呆。司兰雪衣挂着凄婉的笑容,并没有回答慕容云奇的问题,而是轻轻反问道:“我该怎么办?” 慕容云奇心神一荡,情不自禁退后一步,轻咳一声,仿佛并没有听清楚司兰雪衣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司兰雪衣突然以手掩面,蹲下身来,肩膀轻轻颤抖,声音也是微微颤抖,说道:“唐子俊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声音中透出深深的绝望与迷茫。 慕容云奇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心中涌现一丝荒谬的感觉――一个是北庸的将军,一个是司兰国的公主,这……算是什么情况? 慕容云奇怔怔低头,见司兰雪衣以手掩面,有泪水自指间浸出,瘦弱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只是不肯发出半点声响。慕容云奇有些不忍,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司兰雪衣的肩头,轻声说道:“他不会有事的。他,可是唐子俊啊!”声音虽轻,语气中却透出一股坚定的信念。 司兰雪衣猛的抬头,只是眼中刚刚浮起的光亮却是瞬间黯淡,摇头道:“外伤或许并无大碍,可内伤之重,以我之力,无法回天。再加上,他大量吞服了十几种不同作用的药丸,以折损寿元的方式,强行恢复真气,此时脏腑俱损,如何能救?”司兰雪衣的面色寒冷而苍白,声音冰寒而透着极为深沉的悲伤。 慕容云奇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说道:“此时决断,言之尚早,待父亲看过再说。” 听他提及慕容霸秋,司兰雪衣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只是心中也是犹疑不定:以元帅的霸道真气,只怕是有损无益。只是,元帅之力非我能及,或许元帅真能有办法也不一定。她心智坚定,瞬间收敛心神,说道:“我要见莫非,有些话,我必须问过她才能回司兰。” 慕容云奇略一沉吟,心知司兰雪衣对唐子俊的紧张程度绝对不亚于自己,于是说道:“莫非被我点了昏睡穴,在左面隔间休息。” 司兰雪衣二话不说,转身几步,一把推开莫非房间之门,走到矮榻边,握着莫非左手,一股温暖的内力探入,莫非轻嘤一声,悠悠醒转过来,神情有些迷茫。 …… ……(未完待续) 第267章 一言而决 …… 看到司兰雪衣的瞬间,莫非目光陡然一凝,略一恍惚间想起了所有的事,心神一震之下顿时面色雪白,猛的坐了起来,忽觉后颈一阵疼痛,龇牙惊叫一声,也不理会雪衣,光着脚跳下床便朝门外跑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司兰雪衣不意她竟反应如此激烈,一把将她拉住,说道:“唐子俊睡下了!” 莫非愣住,回过头看着司兰雪衣,目光极为复杂,仿似包涵了许多难言的情绪,又有着一丝迷茫与焦急。 司兰雪衣拉着莫非,看见她眼中的复杂情绪,强压心中悲伤,说道:“唐子俊暂时没事,已经睡下了。让他好好休息片刻,我有话问你。” 莫非担心唐子俊安危,靠着一股意志强撑着冲了起来,此时听了司兰雪衣的话,便突然觉得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连日来的疲惫一股脑儿涌了上来,顿时蹬蹬几步退到榻前跌坐下来。心中思绪万千,却是没有说话。 司兰雪衣在她的身旁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你现在,清楚明白的告诉我,你们来司兰的目的是什么?在我离开司兰之时,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们会闯城?” 莫非看着司兰雪衣清澈的眼睛,心中的愧疚愈浓,沉默了很长时间,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司兰雪衣的问题,而是低头看着指尖缓缓说道:“我想见唐子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司兰雪衣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莫非抬起头看着司兰雪衣的眼睛,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他罢了,不会吵醒他的。待我见他一面之后。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于你。”说着自嘲一笑,道,“其实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所有的事。你应该知道。” 司兰雪衣想着唐子俊的伤势,觉得透进角楼隔间的夜风越来越寒冷。看着莫非眼中的焦急担忧。忽然生出惘然与惧怕,说道:“就算相见,又能如何?”只是没有等莫非眼中的疑惑化为问题。她已经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 待得四门司兰兵退尽,天色已然大明。这一场大战足足斗了数个时辰。四野里黄沙浸血。死尸山积。断枪折戈、死马破旗,绵延十余里之遥。 这一仗司兰兵损折了三万五千余人,涿郡守军也死伤一万二三千人,自两军交战以来,以此仗最为惨烈。 涿郡守军虽然杀退了敌兵,但涿郡城中到处都闻哀声,母哭其子,妻哭其夫。 慕容云奇不及解甲休息。巡视四门,慰抚将士,再去看视唐子俊和莫非的伤势时。见司兰雪衣失魂落魄站在城墙之上,莫非席地而坐。守在唐子俊榻边。慕容霸秋正和医署的先生低语着什么。只是唐子俊尚未醒转,莫非的面容有些憔悴,精神却还是不错的。 慕容云奇几步上前,看着浑身上下自然而然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司兰雪衣,指了指司兰大军退走的方向,皱眉问道:“你既不回去,又不进去守着唐子俊,却是在这里发什么呆?” 司兰雪衣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只是静静的望着渐渐发白的天际,眼中却渐渐有了些晶莹的泪光浮现。慕容云奇也不催促,只是沉默的站在她的身旁,与她并肩,看着天际的灰白,陷入沉思。 沉默了很长时间,司兰雪衣才轻轻一叹,问道:“如果,你最在乎的两个人,同时陷入生死之局,你却只能救一个人,你该如何选择?” 慕容云奇眉头紧蹙,他转过头望着司兰雪衣,等待她的后话。 司兰雪衣苦笑道:“其实于你又是不同。我又何必来问你呢。” 慕容云奇道:“我曾经总以为你脑子有些问题。这几日接触又觉得你还算有点意思。可如今听了你这样的话,便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到第一个判断。” 司兰雪衣面上冰霜之色更浓了几分,觑了慕容云奇一眼,回头看着唐子俊的隔间,看着莫非显得消瘦而疲惫的背影,淡淡道:“这个选择虽然不需要我来做出,可惜我却很在乎她选择的结果。” 慕容云奇终于听出了几分意思,正色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需要莫非做选择?关于什么?” 司兰雪衣看着慕容云奇,突然嘲讽一笑,问道:“慕容将军,我问你,如果,唐子俊和你弟弟云随之能救一人,你会选谁?” 慕容云奇一滞,目中精光一闪,道:“什么意思?” 司兰雪衣唇边嘲讽之色更浓,说道:“其实对你来说是蛮容易的选择。一个是你的亲弟弟,而另一个只不过是你战场上所谓的兄弟罢了!不过对于她来说,的确是很艰难的。” 慕容云奇心中突然冒出一股邪火,猛的踏前一步,直直看着司兰雪衣的眼睛,说道:“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兰雪衣毫无所惧的看着慕容云奇的眼睛,说道:“九转还魂丹只有一颗,救不了两个人的命!” …… 莫非见过唐子俊一面之后,正好慕容霸秋已经赶来,莫非便退了出来,与司兰雪衣坐在城墙边上,将此去司兰国的目的和经历合盘托出,就连发现唐子俊竟是小牛哥哥之事也丝毫没有隐瞒,更是极为诚恳的道了歉。 司兰雪衣听闻莫非竟然盗取了九转还魂丹,一时间惊怒交加,片刻后却是一喜,随后又是大皱眉头。在听闻莫非已然知道了唐子俊的身份后,陷入了沉思。待莫非说完,她思量片刻,虽然有些残忍,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于是告诉莫非,唐子俊的伤势极为严重,若是有九转还魂丹,再以慕容霸秋的霸道内力做引,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只怕是必死无疑。 莫非面色变了数变,怔怔半晌,便一语不发的走回角楼,跪坐在唐子俊榻前,看着他沉睡的脸庞,一直沉默。 司兰雪衣并没有太过逼迫莫非,她和莫非一起在七秀三年有余,她比任何人更清楚莫非对慕容云随的感情。一个是曾经倾心思慕之人,更是对自己有恩的挂名哥哥。另一个,则是寻找了多年,青梅竹马的小牛哥哥。 谁生谁死,何去何从,仿佛只是莫非一言而决。司兰雪衣觉得,自己似乎太残忍了。 …… ……(未完待续) 第268章 生死两边 (万分感谢“风之裂天炎”天炎亲,“雪ぎ尘ぺ”雪雪亲,“丢落的线头”线头亲的粉红票,呵呵,都下小崽儿了,蹭蹭~~“zxiao”彪彪的评价票~~抱抱~~继续写下一章~~) …… 天已经大亮,站在涿郡城头,再也看不见司兰军的身影,而城下,无数没有负伤的涿郡士兵在慕容驰兄弟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清理战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慕容云奇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角楼,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司兰雪衣的话在他耳边,不停的扰乱他的心境。 “若是不需要慕容霸秋的霸道真气作为辅助,本公主大可以直接打晕了莫非,将药抢来灌给唐子俊吃掉,就算事后会被他怪责甚至一刀杀了,至少也能救他一命,不用如此生不如死。” 慕容云奇望着空空荡荡的角楼,想起司兰雪衣临走之前和慕容霸秋的一番谈话,他虽然没有听到确切的内容,但从父亲的表情可以看出,司兰雪衣仿佛将这个难题直接抛给了父亲。以司兰雪衣对唐子俊的一番真心,肯如此洒脱飘然离去,显然是得到了父亲的某种承诺。慕容云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父亲该如何选择呢?难道,真的要放弃三弟么?” …… 涿郡和其他边塞城池不同,涿郡没有将军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慕容大元帅驻守涿郡之时,大多数时候住在城外的中军大帐。偶尔回城,则是住在言伯悦来茶坊二楼的一间厢房。慕容云奇同他父亲一样,大多数时候是呆在中军帅帐里,偶尔会住在涿郡府衙。 此时慕容云奇正在城头,唐子俊和莫非自然是被慕容霸秋命人送往了悦来茶坊二楼的那间厢房。 唐子俊被安置在一张舒适柔软的雕花木床上,莫非静静坐在床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慕容霸秋唤来言伯,吩咐了几句,便将房中人屏退,走到莫非身前。温和道:“给我吧。” 莫非怔怔抬头,看向慕容霸秋。神色有些迷茫。 慕容霸秋笑道:“雪衣说得对,这样的决定由你这个小娃娃来做的话,的确太过为难你了。把药给我吧,然后就再也不要理会此事。” 莫非胸口如尖刀刺入般一阵钻心的疼痛,只是她的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表情。片刻后迷茫的眼中露出一丝清明,她看着慕容霸秋,终于“啊”了一声,站起来朝慕容霸秋见了礼。说道:“见过父亲!” 慕容霸秋微微一怔,望了望窗外天色,说道:“从我出现在你面前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你现在才看到我?” 莫非摸了摸脑袋,迷糊的表情一闪而过,喃喃道:“是这样的……”诺诺半晌,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理由来,却是猛抬头问道:“父亲适才问我什么?”不待慕容霸秋答话。却又突然说道,“女儿有事要求父亲!” 慕容霸秋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说道:“你先说说看。” 莫非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整理了衣衫。轻轻将松散的发丝挽到耳后,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慕容霸秋身前。“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说道:“女儿不孝,求父亲成全。” 慕容霸秋眼中露出洞察一切的明亮,他自然已经猜到了莫非想说的话,心中不由对莫非的决心微感佩服。他看了一眼尚处于昏睡状态的唐子俊,从呼吸判断他恐怕已经快要醒了,说道:“这么快就有了决定,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莫非道:“请父亲救唐子俊。女儿知道,这等同于拿云随的命换唐子俊的命。我不忍心看着三哥死,但是,我更不能让唐子俊有事。这是我欠他的。我很清楚,自己再没有资格成为慕容家的人……我会杀了李柚给云随报仇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莫非语气没有一丝波动,神情更是一片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慕容霸秋略一思忖,皱眉道:“比起这个臭小子,我家那小子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左左右右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他活下去。司兰雪衣敢以司兰举国之力威胁于我。你为了救他,愿意谋杀亲夫。啧啧……唐子俊啊唐子俊,你便是现在死了,也算是值了。” 莫非的面色终于变了,面容瞬间苍白,猛然抬头望着慕容霸秋,骇然无语。 慕容霸秋看向莫非,目光犹若实质,正色道:“你去刺杀李柚?是打算陪着李柚一起死吧?既报了父兄的大仇,又全了与他的一场情义。这么看来,你心中始终还是有他的……”慕容霸秋顿了顿,续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为了救唐子俊而放弃云随?你为了替云随求药,敢挑七秀山门,敢闯司兰王宫……” “挑七秀山门的是唐子俊,闯司兰王宫的也是唐子俊,通关过城,闯司兰大军的依然是唐子俊!”莫非忽然打断了慕容霸秋的话,她的面色苍白,语气平淡却充满了坚定的意味,“唐子俊是杏花村的小牛哥哥!是无论什么事都会保护我的小牛哥哥。独一无二。所以,如果说云随是能让我甘愿放弃生命也想救活的人,那么小牛哥哥则是我愿意杀尽天下也想要他一人幸福的人!”言罢便深深的拜了下去,“请父亲成全!” 慕容霸秋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许久才道:“小牛?原来,唐子俊就是你当年执意要回杏花村找寻之人。”慕容霸秋突然微嘲一笑,说道:“想不想听听,你的好姐妹司兰雪衣和我说了什么?” 莫非身子轻轻一震,却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答。 慕容霸秋道:“药在莫非身上,但决定要由元帅来做出!雪衣只说一句:若是唐子俊死,你我之前的约定无效,雪衣举司兰全国之力,攻打北庸,直至雪衣身亡。当然,元帅可以选择现在杀了我,相信,我那疯子兄长,必定会完成我的遗愿,直至他身亡。”慕容霸秋看着透窗而入的金色阳光洒在莫非破损脏污的裙角,唇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这是司兰雪衣的原话。赤/裸/裸的威胁啊!可惜我还不能不在意。” 莫非缓缓抬起头来,已然泪流满面。她并没有想到司兰雪衣竟然对慕容霸秋说了这样的话。她很清楚的知道,司兰雪衣说这样的话,必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言出必行。可那人毕竟是司兰国的公主大元帅,一切情有可原。而自己,至少是名义上慕容霸秋的女儿,慕容云随的妹妹,竟然也要这样来逼迫一个父亲放弃自己的儿子。莫非缓缓从怀中摸出药瓶,递给慕容霸秋,含泪抽泣道:“女儿不孝!” 慕容霸秋怅然一笑,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唐子俊虽是唐门弟子,但在兵法战略上,也算是我的弟子。这个决定,便由我来做吧!” …… ……(未完待续) 第269章 大家一起吃个早饭吧 (情节通了,大纲妥了,剩下的就是蹲在墙角好好画这个圈圈了~会尽量写得有意思的~~(*^__^*)嘻嘻……谢谢大家~~然后,特别感谢“脏狗狗”亲爱滴狗狗送来粉嫩滴粉红,抱抱~蹭蹭~~谢谢“丢落的线头”线头亲又送来了粉红票,收到了~~感激~~抱抱~么~~) …… 便在慕容霸秋说话之际,厢房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叹。 这声叹息明显不是来自莫非,自然更不可能来自正自说话的慕容霸秋。 厢房中只有三人,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莫非身子猛然一震,若不是慕容霸秋反应及时,抢了过去,手中药瓶便会直接碎了落在地上。 只是莫非此时顾不得这许多,而是极为震惊的看着唐子俊,“怎么会?雪衣说是点了你的昏睡穴。怎么可能这么快便醒转过来?” 慕容霸秋看着被他接入手中的药瓶,呼出一口气,对着唐子俊道:“什么时候醒的?竟然连我也瞒过了。”仿佛唐子俊的醒来是极为天经地义的事一般。在慕容霸秋看来,这确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身为天下第一高手,这样便被点晕几个时辰,已经是在重伤之下的意外了。 唐子俊挣扎着坐起身来,微微一笑,这次的笑没有了往日惯有的邪异,而是极为温暖,温暖得有些耀眼,透窗而入的一抹阳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唐子俊就这样笑看着慕容霸秋和莫非,摸了摸肚子,道:“我快要饿死了!” 看着唐子俊挣扎着坐起身而极为快速的往他窗边奔跑的莫非在屋子正中踉跄止步,险些摔倒。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唐子俊,仿佛才过去几个时辰的那场生死大战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仿佛此时只是在杏花村的某个早晨,等着自己慢条斯理熬出杏花粥的小牛哥哥揉着肚子,疲赖的大叫大嚷道:“我快要饿死了!” 便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莫非神色一凝,自然左滑一步,挡在唐子俊身前。 慕容霸秋哈哈一笑。说道:“别紧张,是言伯。唔。大家一起吃个早饭吧。” …… 悦来茶坊二楼厢房靠窗户极近的地方有一方八仙桌,桌上摆满了各色涿郡特色的点心。唐子俊三人此时便围坐在桌边吃着早饭。 莫非喝着皮蛋瘦肉粥,时不时偷眼看向唐子俊。慕容霸秋只是缓缓吃着一笼翡翠水晶虾仁饺,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唐子俊不紧不慢的喝完碗里的稀粥。又夹了几次素菜,便停了箸。他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只是脸颊的红晕消失不见了。莫非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忧心忡忡的皱着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心想多吃些东西总归是好的,于是偷偷摸摸在慕容霸秋跟前的蒸笼里夹起最后一个翡翠水晶虾仁饺,竹筷在半空灵巧的转了个方向。置入唐子俊面前的碟中。 唐子俊看着碧绿的竹色衬着晶莹的饺子皮,忍不住怀念在杏花村时吃过的翡翠水晶虾仁饺,莫非的奶娘刘嬷嬷做得极好,莫非总吵着好吃,于是自己每次去莫家做客都能吃上一笼。只是他此时并没什么胃口。想了想是莫非所爱,便夹起往莫非的跟前的碟中放去,“你不是爱吃么?” 对于这种饺子,莫非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只是某年中秋。父亲第一次邀请小牛哥哥来家里吃饭时,她见小牛哥哥特别爱吃。自己才第一次尝了尝,然后假装喜欢,这样奶娘便会经常做,她便可以偷偷拿出去给小牛哥哥吃了。想起往事,她唇角浮起一抹笑,夹起饺子又往唐子俊的碟中送去。 筷子正位于汤碗上空,慕容霸秋突然抬头,淡淡道:“你们在干嘛?” 虽只是极为平淡的一句话,莫非却是被吓得一抖,只见那枚晶莹的翡翠水晶虾仁饺迅速坠入汤里,唐子俊与莫非本就坐的近,顺势将莫非往后一拉,“啪”的一声,汤水飞溅。 慕容霸秋灰白的外袍上满是菜汤,面无表情的望着莫非。 见了慕容霸秋这副模样,莫非和唐子俊同时掉了筷子,只是唐子俊虽在伤中,身手却依然迅捷,筷子落到一半处,被他一把捞入手中,于是只听得莫非的两支筷子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唐子俊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竹筷伸入菜汤中,捞起那枚湿淋淋的翡翠水晶虾仁饺送入口中,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元帅太不像话了吧。我还没死呢,却听见你们私下里决定我的死活。本想多睡一会儿也睡不下去了。” 慕容霸秋听后神色一顿,并没有对唐子俊对自己“太不像话”的指摘表示什么异议,只是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难道不是因为太饿了才醒来的么?” “……”唐子俊一时语塞,干脆摆一摆手,道:“这个不是重点。我是说,药是我取的,命也是我自己的,你们是不是,应该让我自己决定?” 慕容霸秋正要表态,沉默了很久的莫非突然站了起来,坚决的说道:“不行!” 慕容霸秋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唐子俊含笑看着莫非,说道:“老实呆着,稍后再与你说话。” 莫非看了慕容霸秋一眼,又看了唐子俊一眼,端详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片刻,觉得实在不好在这个时候在慕容霸秋面前拂逆他的意思,终于忍住没有出声,只是神色依然是倔强的。 慕容霸秋似笑非笑的看了唐子俊一眼,沉思片刻,点头道:“说说看,你的决定是什么?” 唐子俊一愣,仿佛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慕容霸秋看着他,莫非看着他。空气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他明媚的眉眼突然绽放笑容,那笑容并不邪异,只是安逸,好看得有些耀眼。他笑道:“决定么?身为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是需要时间思考的!不过……” 另外两个人都等着他的不过。 唐子俊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皱了皱鼻子,说道:“身为天下第一如花美男,当务之急,是要先洗个澡!”言罢也不理会怔在当场,神色变幻不定的两人,朝慕容霸秋疲赖一笑,说道:“还请元帅将那药还给我,这丫头自是靠不住的,还是子俊自行保管较为妥当。唔,请遣人给云奇传个话,他欠我一顿搓背,这次便还给我。我欠他一顿酒,正午那餐我还他。咱俩也好清帐。” 空气一阵凝固,慕容霸秋没有答话,而是转头上下打量了脏兮兮的莫非一眼,深以为然道:“你这丫头就不想洗洗么?” …… ……(未完待续) 第270章 偷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了30分钟~今天出门了,二十三点半到的家。罪该万死啊!但亲们还是饶我一命,容我待罪立功可好?那个,今天,哦,不,昨天的更新现在送上,然后,今天的更新我只能醒过来再写了。开了一天的车,又穿着汉服东跑西跑的照了一天的相,很累滴索!见谅吖~~咳咳,反正大家也习惯慕容的厚脸皮了~~矮油~~要谢谢“吕梵磊”磊磊亲的粉红~~蹭蹭~~抱抱~~感谢“风起云落的天涯”天涯亲~又见天涯亲~~谢谢粉红吖~~扑倒~~么么~~头晕,速度睡觉,晚安~~) …… 已经是在涿郡的第三日上头,天气晴朗,秋日的艳阳艳而不烈,算得上是秋高气爽,是出游的好天气。 莫非今日打理得很漂亮,挽了高高的青云髻,一朵新鲜的粉色芙蓉花牢牢贴在发髻,娇艳欲滴。额饰是两日前特意在涿郡最出名的如意阁打磨的月牙形碧玉玉佩,镶着纯银的边,晶莹剔透,流光溢彩,衬得真个面容都仿佛有了淡淡光芒。身上穿着的是海水蓝的抹胸,淡黄色柔纱的对襟襦裙,最外层套着一件大红色金线团花织锦缎大袖衫,雍容而得体。不知是这几日好吃好喝又好好睡觉的缘故,还是打扮得极为舒心的缘故,气色也比三日前好了许多。 穿着如此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的装扮,莫非将相思软剑仔细的别入腰带之中,将新买的一壶酒和两只酒盏放在三层食盒的最底层,又在上面两层装了些肉干点心,便信步走到了城南意水阁。 按照约定,今日,是莫非答应陪同唐子俊秋游的日子。 到意水阁时,莫非看了看天色,辰时末刻,离约定的时辰早了整整半个时辰。望着远山近水。莫非自嘲一笑,不过是和小牛哥哥秋游罢了。何需如此紧张? 意水阁在城南南山之上,海拔较高。说是阁楼,其实与亭子想去不大,只是比亭子要大些,四周装了雕花木窗。可以推开看风景。意水阁原本叫依水阁,是依水而立的意思,南山下有一汪山泉汇成的小湖,这名字倒也贴切。只是后来阁楼建好。涿郡府衙寻人做牌匾时,似乎没有交代清楚,竟然写成了意水阁。府衙为节约做牌匾的钱。又觉得这名字也不坏,便将错就错了下来。 这些都是三日来一直在慕容霸秋房中闭门疗伤的唐子俊昨日遣言伯女儿送了封信,约莫非今日在意水阁相见,莫非特意跑去问言伯意水阁的方位,顺便听来的。 倚栏而立。仿佛能看见远处绵离河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金光,很是美好。看着如斯美景,莫非却是早已神游物外,脑海中层层叠叠,不得安宁的想起了三日前唐子俊刚刚醒来的那个清晨。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事,却又始终想不真切到底漏掉了什么事。 …… 三日前的早晨。 吃过早饭后在悦来茶坊后院散了一会儿。待言伯的哑巴女儿来打着手势让莫非可以回房沐浴,莫非才诚恳的道了谢,踱回了慕容霸秋让言伯给他准备的客房内。 整个人泡在大木桶里,水面上有雾气升起,莫非一面心不在焉的拿着木瓢往身上淋水,一面担忧纠结。她心中最大的想望,自然是唐子俊和慕容云随都得救都幸福。可这个想望明显有些脱离实际。然而此时九转还魂丹已经被唐子俊拿走,她总不能去找唐子俊,缠着他说你吃吧,你吃吧,让云随去死吧,这样有些不厚道。 她想,也许应该在唐子俊醒来之前直接将药给他灌下去,然后再和父亲串供,就说自己逃亡之际将九转还魂丹给弄丢了。难不成唐子俊活过来之后还能杀了自己不成?只是她左思右想就是没想到唐子俊会这么快醒来。这人到底是人还是鬼,被点了昏睡穴没有解穴的话,至少也会昏迷十二个时辰,他这样重伤的状况下,才昏迷了不到两个时辰! 思及此处,莫非越加郁闷,想着慕容云奇和唐子俊此时或许正说着什么,再无心思沐浴,一把扯过言伯女儿专程准备的纯白睡袍,笼在身上裹了水,再套了言伯女儿的棉布中衣和一件素净的青花双绕曲锯深衣,衣服有些宽大,却还舒服暖和,莫非也顾不得许多,将湿淋淋的头发用干麻布揉了揉,用一只竹筷随意挽住,便出了门去。 清晨的后院,风轻人静,莫非轻手轻脚凑近唐子俊房间的雕花木窗外,点开细薄的窗纸,观察室内景致。她着实没有想要偷看唐子俊和慕容云奇两男共浴互相搓背的香艳场景,只是,她很想知道他们两人到底说些什么――可偷听需要用眼睛么?算了,莫非不打算深究这个问题,而是将黑瞳凑到小洞前――屋内空无一人,只是还有雾气不散。唐子俊和慕容云奇呢? 手突然被人拉住,莫非一惊之下回头,是唐子俊。他已经换了一袭青衣,头发还有些湿,用和衣服同色的发带松松绑在脑后,显得很是干净清爽。 极为熟悉的邪异笑容在唐子俊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浮现,“你这是在偷窥么?” 莫非轻咳一声,挣开他的手,狡辩道:“哪里就是偷窥了?别说得这么龌蹉好么?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极为善意的来偷偷窥一窥罢了。” 唐子俊双手环抱于胸前,静静的看着莫非,似笑非笑。 莫非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问道:“云奇大哥呢?不是说要给你……”脱口而出的话还是猛然止住了,“搓背”两个字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唐子俊刚刚张口欲言,却突然轻轻咳嗽了起来,并不是如莫非般尴尬的轻咳,而是从肺部激发的咳嗽,被他强行压抑了下来,只在唇齿间听见闷闷的声响,苍白的面容泛起不健康的红晕。 莫非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微微有些紧张的拍着唐子俊的背部,嘴唇张了张,却始终没有问出唐子俊关于九转还魂丹的决定。她终究还是恐惧的。她清楚自己的心意,又还没有想到办法去强迫唐子俊,所以很害怕听到他的回答。转念一想,唐子俊既然没让慕容霸秋在第一时间将药送回芙蓉城,只怕便不会送回去了。只是一想到没有了九转还魂丹慕容云随只怕是无法幸免,心中又不由得难过起来。 正胡思乱想间,唐子俊咳嗽稍停,轻声回答了莫非的问题:“云奇有些私事,回了。”说着嘴角上翘,笑道:“你是来看我和云奇洗澡的么?下次共浴时,要不要知会你一声?” 莫非一顿,脸色变了数变,摸了摸湿湿的发,说道:“月黑风高,洗洗睡吧!”言罢仓惶向自己房间跑了回去。 唐子俊抬头望了望头顶的一片艳阳,唇角笑意更浓,“月黑风高么?”摇了摇头,负手朝外院走去,脚步竞有些轻浮。 …… 细细思量了一遍三日前的事,依然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作罢。左右看去,唐子俊竟然还没有来,莫非便自食盒中翻出点心和酒水,在石桌上布置起来。 ……(未完待续) 第271章 秋游 …… “已经三天了,依然没有人马回芙蓉城的动静。看来小牛哥哥是顾及着雪衣会在他死后做出让天下人陪葬的疯狂行为,终于做出了决定,服了药吧!”莫非欣慰的想着,可一转念,又想到自己拼死拼活为救云随最终还是白忙活一场,又难过起来。 便是这样心情复杂的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起来。心想,既然事成定局,又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便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倒是应该按照约定,好好回央都和李柚算一算这些年和那些年的糊涂账。只是,好不容易与小牛哥哥重逢,却又要走,总得让他给自己留点什么念想!今日便抛却杂念,与小牛哥哥好好过一日吧。 心中虽如是想,但总归还是许多事情抛不下,于是只好又喝了一杯酒,假装自己心无杂念。 涿郡人善酿酒,特别是缠梦酒,很香浓,就是有些烈。几杯下肚,饶是以莫非的酒量,也已经有了些许醉意。都说酒入愁肠。一入愁肠,便有诸多无法忘怀。一闭上眼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要往脑子里面奔涌,塞得人头痛。 既然心中认定必定是唐子俊为了不让雪衣发疯服了药,便理所当然的认定慕容云随死定了,于是面对大好秋色,自然而然开始对亡人的追思。 这一追思,必然又开始倒起酒来。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虽然知道必定是唐子俊如约而至,莫非依然被吓了一跳。然后真的跳了起来,踉跄的险些摔倒。 唐子俊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看着她因喝了些酒而染上红晕的脸庞,看着她盯着自己失神的样子,做出思考的表情,半晌才道:“你是故意要摔倒然后这样蹭人抱的么?” 莫非顿时脸红,不过好在本来脸就是红的,这样再红几分也看不出什么,她腾腾从唐子俊怀中退出几步。不动声色的说道:“几时蹭过你抱?不过是喝了些酒有些踉跄。便是你不拉我,也摔不了的。” 唐子俊露出回想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道:“小时候便经常假装摔倒或者崴了脚来蹭抱的!这一点习惯想必没有那么容易改掉。” 莫非轻咳一声,心想你既知道是假装可每次还是会抱我或者背我回去?然后她决定不要和唐子俊深究这个问题的好,于是自顾自坐下,又翻开一个酒杯,给唐子俊倒上了酒。只是倒到一半,突然一愣,抬眼看着唐子俊,问道:“伤好得怎么样了?可以喝酒么?” 这时候仔细望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秋日薄云里的朝霞透窗而入,有光彩洒在唐子俊的身上,洒在他紫色的长袍上。衬得他那张苍白的脸少有的好看。 莫非皱眉道:“怎么脸色还是这样苍白?那什么鬼圣药到底有没有用?” 唐子俊的目光微微一凝,眼睛不经意的微微眯了眯,然后露出一抹笑意,坐在石桌前,端了面前那半杯酒一饮而尽。“丫头,我便是来陪你喝酒的!” 莫非看着唐子俊饮尽那半杯酒,并没有什么不适,也没有咳嗽,终于放下心来。心想圣药总归不是浪得虚名的,是自己关心则乱才会觉得他的脸越加苍白吧。突然又想起自己想要让唐子俊给自己留下什么念想的想法。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盯着唐子俊握在青瓷酒杯上纤长的手指,认真道:“小牛哥哥,给我弹个曲子吧!” 唐子俊“噗”的喷出半口酒来,随后若无其事的接过莫非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角,说道:“你小牛哥哥若是会弹琴,那便真是对牛弹琴了!” 莫非诧异的望了唐子俊一眼,心想,这世间竟然还有小牛哥哥不会的事!唔,他是武功天下第一,也不是万能的。想了想,又说道:“那我给你弹琴吧!”然后点了点头,道:“这才是对牛弹琴啊!” 唐子俊脸色一青,左右看了看,问道:“琴呢?” 莫非张了张嘴,突然想起自己只带了酒菜,似乎忘记带琴了。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突然摸到腰间的相思软剑,连忙道:“那我舞剑给你看吧!”随后皱起了眉,想到,不对,明明是要让他给我留些念想,怎么尽是我给他做什么? 唐子俊看着她的表情,好笑的打断她道:“剑舞这种东西还是用来杀人的好。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天气晴好,我们去游湖吧!” …… 山泉汇成的小湖不大,但也足够轻舟泛于上半日方能来回。 湖畔种满了芙蓉花,大片大片,大朵大朵,大多是粉色,和莫非头上簪的那朵相得益彰,更显得秋日美好。 一叶轻舟,两方矮几。唐子俊在那头喝酒,莫非在这头作画,画的便是唐子俊喝酒的样子。 人像不是莫非擅长,但她依然画得极为认真。这是她想给自己留下的念想,没有办法不认真。 画笔和画纸是同租船的商家借的,质量一般,不如宫中的好用。但莫非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足足一个时辰,终于画好了一幅画像,眉眼淡漠,鼻梁高挺,唇角带着一抹邪异的笑,手中端着酒杯,眼睛却望着远方虚无。果真与唐子俊有八九分相似。莫非却不甚满意,总觉得眼神画得太过忧伤了些,却又没了重画的耐心,只铺好晾干后细细折入怀中,说道:“今日画得不好,明日再重画吧!”言罢顿了顿,“湖光山色虽好,却是灵气有余,人气不足。” “你想去哪里?”唐子俊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唇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温暖而安逸。 …… 两人去了城南最大的一家地下赌坊。其实倒不是莫非赌瘾犯了,只不过她想要和唐子俊去大吃一顿。但是她腰间的银袋子里钱只够在路边摊吃一碗面而且不能多放牛肉。因为在悦来茶坊的一切开支都是记账,由慕容霸秋定期结算。慕容霸秋大约也没想着莫非有用钱的地方,因此从来没有萌生过给这个挂名女儿一点零花钱的想法。莫非自然也不好意思伸手去要。所以只好伸手去赌。 …… ……(未完待续) 第272章 赌博 …… 南大街的尽头,便是一座飞檐翘角,气派非凡的酒楼。酒楼没什么生意,与隔壁热闹非凡的青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并非这件酒楼的菜色不好或者价格太高,进入酒楼的人大都在极会看眼色的店小二引路下,饶过后院一处假山,然后拾阶而下,进入赌坊。 “地下赌坊一定要建在地下么?”莫非跟在店小二身后,偷偷在唐子俊耳边嘀咕。打莫非和唐子俊一进店门,训练有素的店小二便看出了唐子俊不显山露水的富贵,又看着莫非明艳的打扮,只道这公子哥还带着哪间楼子里的姑娘,绝对非富即贵。连忙乐颠乐颠跑了过去招呼,听唐子俊极为轻车熟路的只说出“带路”两个字,只道是熟门熟路的常客,便二话不说带着二人朝后院走去。 听着莫非的话,唐子俊脚步微顿,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城南许多地下赌坊是建在地上的。大约是因为云雀楼是最大的地下赌坊,所以才坚持按照地下赌坊这个词面的意思,建在地下吧。据说,这样更能聚财。” 莫非回头望了望那三层的奢华酒楼,不解的摇了摇头,蹭到唐子俊身旁,低声道:“那何必还在上面建一座这样奢华的酒楼,果真是钱多烧得慌么?” 唐子俊一个爆栗敲在她的额头,牵着嘴角笑道,“若是遇上通宵达旦的赌徒,难不成让人家饿着肚子赌下去?既然是城中最大的地下赌坊,配套设施当然要完善一些才是。比如可以送饭送菜到赌桌上,比如可以从隔壁青楼替客人邀个相熟姑娘来增增雅兴。” 莫非“啊”的一声伸手捂住额头,撇了撇嘴,闷闷道:“男人大都如此么?吃喝嫖赌!” 唐子俊似笑非笑的看着莫非,“也不全是,比如今日我便是被你逼迫而来。” “……” …… 地下和地上果然是两个模样,地上一片清幽情境,地下一片热闹繁华。 顺着台阶渐入其中。才发现这片地下空间实在是大的离谱,入眼间。斗鸡走狗,马吊围棋,六博蹴鞠、牌九骰子,名目繁多,仿佛天下赌戏尽收于此。难怪能称之为涿郡城最大最豪的赌坊。没有之一。 因为大且豪,来此赌博的大多是富家子,涿郡虽是战地,但也是司兰和北庸商业流通重地。抱着富贵险中求这种心思的人不少。而官家对于武器以外的所有走私活动基本上都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所以涿郡城中有钱人并不少,能在赌桌前一掷千金的人便不会少。 莫非看着赌桌上大把飞舞的银票和金珠。眼睛亮了又亮,却依旧以极为镇定且缓慢的步伐,走到一张掷骰子买大小的大桌前,从容坐了下来,唐子俊紧随其后。 店小二早已和赌坊的小子做了交接。小子见唐子俊和莫非坐上了桌,笑脸盈盈的挨过来,撺掇了几句。莫非耐不住他罗嗦,摆手打发了,盯着庄家手中的骰盒子。在袖中摸呀摸,摸出几锭碎银子。凑到唐子俊耳边,问道:“是什么?” 唐子俊侧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低声道:“豹子。” 庄家“买定离手”的长调子还没落下,莫非已经将所有的碎银子堆在豹子通吃的区域,信心十足的做出淡淡然的表情,看着庄家手中的骰盒。 庄家和周围的赌徒们都看着莫非郑重堆到豹子区域的碎银子,脸色露出怪异的神情――见过赌得小的,没见过赌得这么小的,更何况还是在云雀楼! 庄家抬头,见莫非也在看着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姑娘这是?” 莫非浓黑的眸子轻飘飘看过去,“怎么还不开?豹子通吃,你怕赔不起么?” 庄家:“……” 接下来的赌局全无悬念。众多赌徒从看笑话一样看莫非的眼神,渐渐变成了震惊。周围的人越围越多,从开始的寂静观看,到后来毫不犹豫的将手上的银票一堆一堆往莫非下注的位置扔,然后兴高采烈地喊着“开!”庄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面那貌美女子从第一局下注开始,便一次也没有失手。不到一个时辰,赌注已经从几两碎银子变成了七千三百两,还不算跟着她下注的那些人赢去的。而且照这个局势下去,只怕是变成七百万两也不是不可能的。庄家脸色发青,偷偷探脚踩上了一个机关,那个机关通着内堂,这样的事,总要在没有发展得太不可收拾的时候,叫当家的知晓,至于是赶走还是打闷棍,就不是他该费心的事了。 这场赌局胜负已定,在唐子俊这个暗器名家眼中,便是风吹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也能听出来的人,骰子在盒中撞击最后哪面朝上实在不用他太过费神去听。即便是庄家临开前突然做了手脚,他也能在庄家开盒前突然将面前的银票从小移到大去。 在赌注便成十七万两的时候,唐子俊突然变了脸色,以拳捂唇,压抑的咳嗽了几声,凑到莫非耳边道:“小赌怡情,这些银子够我们玩出许多花样了,走吧!今日终归还是要做些旁的事,总不能在此赌上大半日。” 莫非怔了怔,回头望见唐子俊煞白的脸庞,点一点头,二话不说收拾起银票和金珠子,拉着唐子俊便往外走。 庄家脸色铁青,握着骰盒的手微微颤抖,望着内堂的方向,不明白为什么还没有人出来阻拦这二人。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在众人的催促下重新摇起了骰盒。 云雀楼地下赌坊内堂六扇山水屏风后,一个黑衣汉子谨慎的问他身前的微胖妇人,“夫人,那两位,要属下去教训一下么?” 那微胖妇人冷冷瞪他一眼,骂道:“跟了我这么久,这点儿眼力价儿都没有?那位,若不是为了讨那姑娘的欢心,只怕我想奉上再多的银子,他也懒得瞧上一眼。这次承了我这样的情,那点银子算什么?我只盼着他能多赢些!” 黑衣汉子讷讷应了声是,心中猜测那两人的身份,却也不敢问出口来。 …… ……(未完待续) 第273章 失言 …… 出了云雀楼,莫非想着自己竟然就这样发了一笔横财,赞赏的拍了拍唐子俊的肩头,道:“你真是极有潜质的赌徒!这身挣钱的好本事,当刺客多可惜!”她全然忘了她所说的这个刺客正是北庸的大将军,当然更没有想过撺掇一位将军去做赌徒是多么恶劣的行径。唐子俊只是嗤笑一声,说道:“比起做一位赌客,本公子更喜欢在花间行走!” 莫非瞪了他一眼,心想果然还是本性难移,一个花花公子怎么懂得一位赌徒的乐趣。顿了顿,突然道:“说起来不愧是涿郡城最大的赌坊,确实有些赌德!我们赢了这么多钱,竟然没有人来干涉。” 唐子俊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和赌德有半毛钱的关系!本将军再不济也不只这几个银子。刚才在赌场内从庄家偷偷勾动机关拉响内堂铜铃,再到四只眼睛隔着内堂的窗户和一道六扇屏风观看良久都不可能瞒过他的耳朵。不过,既然对方认出了自己却并没有出来见面,显然是个懂事的人。他便以沉默表示愿意承对方的情,说不得回去之后要和慕容驰慕容灿交代一声,这个场子军方就算不罩着也不能再来临检。 只是这些话他并没有对莫非提及半句,只是清清淡淡的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莫非展颜一笑,“我们去偷酒吧!” 唐子俊:“……” …… 两人揣着十七万两身家,一路逛到城西一家酒楼,然后偷偷溜进地窖偷酒。偷了一坛不知陈了多少年的芙蓉酿,唐子俊不动声色的在原本放置酒坛的地方留下一颗刚刚赢来的金珠子。便尾随着兴高采烈做贼心虚的莫非,去了城北最大的酒楼碧月楼,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叫了一桌的好菜,又让小二送来了几坛出名的好酒,这才拍开芙蓉酿的酒坛和唐子俊对饮起来。 酒至半酣,唐子俊的面色愈加苍白。见她仿佛只求一醉的样子,有些突兀的说道:“有了这些银子。以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就算你不再回去慕容家,也能过的舒适安稳。” 莫非皱了皱鼻头,道:“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就算再也回不去慕容家,就算我不会赌博。可我也是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 唐子俊说的是“不再回去慕容家”,是为本心不愿。莫非说的是“再也回不去慕容家”,是为慕容家容不下她。全然不同的两层意思,莫非脱口而出自然没有留意。唐子俊却是听出了莫非的心思,目光微凝。只是他并没有点破,而是饶有兴致的顺着她的话问道:“倒是说说看。你能靠什么赚钱?弹琴卖艺?还是去找个刺客组织以剑舞杀人?” 莫非思索良久,道:“我的画画得还不错,想来可以卖些银子!” 唐子俊哑然,摇头不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接下来的对饮,唐子俊极少言语。几乎一直沉默,而莫非的话随着入腹酒量的增加,渐渐多了起来。到地上翻倒了第七个酒坛子时,莫非大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莫非说,慕容云随晕过去之前。还说欠她的。大约便是因为要自己替云溪入宫一事成为了他的心病,一直无法释怀。想来以他那般文弱还能狠下心替自己挡下那孔雀翎的暗器。便是存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心思,想要把今生欠下的债还了,免得来世再和自己扯上什么干系。 莫非说着,越发难过起来。又连着喝了两杯。其实这个心情完全违背了她特意打扮鲜亮跑出来秋游的原意。她是想和小牛哥哥好好玩儿一日来着。她是想将慕容云随忘记来着。再不济也是深深压埋在心底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落,不要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只是某些心思一起,便是欲罢不能,非常恼火。 唐子俊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看着皱起的眉心,看着她懊恼的神情,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到她的碗碟中,说道:“吃些菜再喝吧!” 莫非摆一摆手,又饮了一杯酒,口无遮拦的说道,其实慕容云随不欠自己什么。倘若他还活着,自己应该和他好好算算这笔账。小时候在冬日结冰的湖面上他救过自己一命,后来杏花村元帅又救过自己一命,再后来带着自己去七秀的路上遇见了刺客又救了自己一命――好吧,刺客因他而来,这一命不算数,那也是自己先欠他两命。替云溪入宫,绝了自己对他乱七八糟的念想,那次的心如死灰,算是还了他一命。自己还欠着他一命呢。朱雀台上又被他救了一命,左右又欠上了两命! 莫非板着手指算数,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唐子俊道:“嗯,是个复杂的问题。待回头见了他,要仔细问问,该如何是好。” 莫非懵懵懂懂完全没有听进唐子俊的话,只是有些口齿不清的数的解释着,自己曾倾心思慕了云随许多年,纵然他狠心将自己送入宫中,也从没想过终究还是要亲手送他去死。而且他死了自己还欠着他两条命,今生便隔着阴阳两端,再不能还了。只怕来世还是要纠缠不休,不能如了云随的心意了。 世间许多东西,过多纠缠着实毫无意义。但一闭上眼,全是他坐在院子里撑颌看书的身姿,月白的长袍,落英缤纷,静静的,静静的,仿佛只听见岁月滑过的声响,悠远而悲伤。 想着云随就这么死了,似乎并没有自己预想的如天崩地裂般的难过与无法承受,只是觉得心口似乎空了一块。莫非自嘲一笑,原来自己和李柚,终究是一类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都可以被牺牲的。 莫非趴在石桌上,以手枕头,闭上眼睛,便有泪水滑落在袖口,瞬间消失不见,只让袖口的颜色更深几分罢了。 …… 头痛欲裂,莫非扶着桌椅,摇摇晃晃走到门边,开门的一瞬,阳光刺得眯起了眼。她伸手挡在额前,待慢慢适应,才放下手来。悦来茶坊庭院里的芙蓉花开得很好,在秋日的阳光下妖艳欲滴。此时,一身玄衣的慕容霸秋正站在一株芙蓉树旁,慕容府的管家常在和慕容驰两人微微倾身站在他的面前,低声说着什么。瞧见莫非走来,便都住了口。 慕容霸秋顺着常在的目光回头,看见莫非,微微一笑道:“睡得还好么?” 莫非摇头。宿醉未醒,哪里可能睡得好。她左右瞧了一眼,“唐子俊呢?” 慕容霸秋神色微变,依旧淡淡的,“他走了。” …… ……(未完待续) 第274章 离别 …… 莫非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秋风暖洋洋的,透窗拂来。莫非缓缓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知身在何地。仔细回想昨日之事,只记得游湖、赌博、喝酒……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喝酒的本意是想和小牛哥哥好好忆往昔的,可结果好像只是自己一个人忆往昔了。 莫非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打眼往窗外望去。见娇艳的芙蓉树下站着三个人,其中背对着自己一身玄衣的高大身影一眼便能认出是慕容霸秋。另两人,莫非仔细看去,认出其中一人是当日冲出城救自己的将军,另一人是慕容府的管家常在。 看到常在似乎正在和慕容霸秋说话,莫非心中一惊,常管家该不会是来告诉慕容霸秋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吧?看着慕容霸秋的背影,莫非第一次觉得慕容霸秋似乎老了。她很不安的扶着床边站起身来,心想大元帅此刻不知道多后悔收留了我这个白眼儿狼,到头来害死自己的儿子。哎,只怕元帅大人是要回芙蓉城了。我是跟着他回去呢?还是自己偷偷回去呢?只怕他不愿意再看见我。姐姐和东蔷也不能在慕容府偏安了。 莫非想,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明明是你处心积虑想要救活的那个人,最后还是要亲手送他去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虽不至于用刀,却用了心。想着曾经还想将自己许配给他来着,只觉得更加好笑了。莫非唇角浮起一抹笑,眼泪却要情不自禁的滑落。她仰起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使劲将眼中的湿意泯回去,然后扶着桌椅往门外走去――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和元帅交代一声的。 …… 只是脚步渐近之时,却听见慕容驰口中说着什么“唐将军”和什么“留书”之类不清不楚的话,余光见到她时又立刻住口。莫非直觉的觉得不对劲,只是还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劲。便听见慕容霸秋回过头来微笑着问她:“睡得还好么?” 宿醉未醒。莫非本就有些恍惚,只是摇了摇头。慕容霸秋这样的脸色绝不像死了儿子,她皱着眉,左右看了一眼,问道:“唐子俊呢?” 慕容霸秋淡淡道:“他走了。” 莫非心口一紧,“走了?” 慕容霸秋道:“说是回唐门了解些事情。”指了指常管家身旁穿着副将服饰的那人。“唔,昨儿半夜留了封书信,让慕容驰送去给司兰雪衣,然后到大营挑了一匹快马便走了。慕容驰不敢擅自做主。漏夜不敢离营,今日一大早便拿来问我的意思。” 莫非不关心那些,她只是怔怔问道:“我的呢?” “什么?” “书信!不是说留了书信么?” “没有你的。昨儿你们腻了一日,快二更时他才将你抱回房,原本以为是在好好喝酒道别。” 莫非无力退了两步。昨日是想道别来着,原本是她想跟唐子俊道别,还想寻些念想来着。没曾想他却先她一步走了。 “怎么可以在我醉倒时。悄然离开?”莫非突然觉得委屈。只是这委屈又不好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她吸了吸鼻子,问道:“可知回唐门为了何事?” 慕容霸秋沉默了片刻才道:“大约是要和天邪探讨继承门主之位这类高深的问题。”慕容霸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中似乎包涵了许多意思,可惜莫非没有读懂,也没有心思去细细读一读。若是她这时肯在多追问几句。或许便能立刻去追唐子俊,也免得日后一场悔断心肠。 可是。莫非终究什么也没问,不声不响的回了屋里,软软倚在榻边,闭上眼睛,明明是正午时分天气晴好,却觉得浑身都冷,虽然明白迟早是要分开的,可总免不了想要多腻两日。就算要分开,也是自己留书出走什么的给他多一些念想吧,却怎么是他这样不辞而别。心中便这样空落落的,且一直空下去。 …… …… 在客房中枯坐了三日,莫非在第四日晨曦梳洗妥帖,向慕容霸秋郑重告辞,启程往芙蓉城而去。背上一个青布包裹,背着唐子俊给她赢来的十七万两家当和一些干粮,挑了一匹战马,拒绝了慕容霸秋打算让几个武将跟随的好意,独自踏上行程。 马蹄踏破祁山别苑的宁静,丫鬟仆从们纵然平素调教得再好,看到莫非时也是一脸震惊。 祁山别苑满院素白,丫鬟仆从们也穿着孝服。莫非心想是在为云随办丧事吧。可怜父亲和兄长都不回来。她勒马,问仆从:“东蔷何处?”她没有在祁山别苑多做停留的打算,也不敢去拜祭慕容云随。她只想让莫名带着东蔷离开,然后自己便可以无牵无挂的入宫了。 仆从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片刻惊慌后便恢复了平静,恭敬行礼后接过马缰,向莫非指了北苑的方向。 莫非二话不说迅速朝北苑走去。 入了北苑又问了丫鬟,终于在芙蓉亭寻到了东蔷。 莫东蔷一袭白衣,头发梳得平整,发上绑着白色丝带,看起来极为干净。此时正看着石桌上一盘围棋残局,眉头皱的极紧。莫名在旁边的矮几上熬着冰糖雪梨羹,盛了一碗在手,用小勺子轻轻搅着,然后看向东蔷的方向,淡淡道:“想不明白便不要再想了,羹汤凉了,过来喝吧。” 莫东蔷一声不吭,死死盯着棋局,动也不动。 莫名起身,将手上的白釉瓷碗放在棋盘中央,语气依旧淡淡的,“小小年纪,输一局棋有什么打紧?偏要这样执着,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 莫东蔷这才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的看了莫名一眼,“哦”了一声,仿佛此时才回想起莫名刚才说的话,解释道:“听说围棋下不好,以后数科多半是学不好的。听说学不好数科大概是做不好生意的,而且容易被人算计。”稚气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莫名扶额,摇头道:“哪里听来的歪理!先喝汤吧!” 莫东蔷这才看到期盼上的瓷碗里盛着什么,惊喜道:“姨娘熬了雪梨羹么?姨娘真好!”说着朝莫名甜甜一笑,便拿了勺子舀得满满当当送入口中,脸色露出陶醉的表情,口齿不清的喃喃,“真好吃,真好吃!谢谢姨娘”。 莫名摸了摸鬓角的白芙蓉,摇头道:“这样的演技,又不知是随了谁!” …… ……(未完待续) 第275章 命运为轮,然后,错过 …… 莫非走近时刚好看到这一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的面容浮起笑意,眼角却有了湿意,站在亭子外的台阶下,她低低的,仿若梦呓一般的声音响起:“姐姐!东蔷!” 小丫头有些茫然的回头,看见莫非的瞬间,怔忪片刻,然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欢喜的唤了声“娘亲”,三步并作两步扑入莫非怀中。 莫名平日清淡的容颜上也满是激动的神情,几步走到莫非身旁,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回,见她虽然风尘仆仆,却并无什么损碍,这才双手合十对着西方拜了三拜,道:“菩萨保佑!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 坐在亭子里,莫非将东蔷环抱在怀里,右手用勺子舀了冰糖雪梨羹,一勺一勺的喂着东蔷。 莫名看着她母子二人的模样,温婉笑道:“云奇说你受了伤,不能亲自回来。我只能日日夜夜求神拜佛,只盼你能平安,没曾想这样快就见到你。”说着又舀了一碗冰糖雪梨羹放在石桌之上,温和道:“深秋天燥,你也喝一碗润润肺吧。让东蔷自己吃,东蔷很能干的。” 莫非却突然愣住了,仿佛没有听见莫名后面那句话,怔怔问道:“你说谁?” 莫名有些明白不过来,“什么?” 莫非看着莫名,重新问道:“你说,谁说我受了伤?谁回来过?” 莫名讶异道:“当然是慕容云奇。不是说你和唐子俊去司兰抢了九转还魂丹,受了重伤,才专程托他将药送回来的么?” 手上的白釉瓷碗悄然滑落,“啪”的碎在亭子的石砖上。莫东蔷吓了一跳,索进莫非怀中,唤道:“娘亲!” 莫非顿时脸色惨白,浑身冰凉,不自觉加紧了手上的力气,抱紧了莫东蔷,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获得一丝温暖和生存的力量。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已做出了决定!原来你是在骗我!不对,你没骗我。是我自以为是,你从头到尾,便没有说过你服了那药!我怎么会这样笨!那样充满死气的灰白面容,我竟然没有看出丝毫端倪!“有了这些银子,以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就算你不再回去慕容家,也能过的舒适安稳。”唐子俊在酒楼说的话陡然响在耳畔,“原来并不是慕容家容不下我,而是你知道。若是你死了,我如何还能慕容府安然生活?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原来你让云奇陪你共浴的那日,便让云奇带着药丸走了!的确。那是最好的时机……” 莫非抱着东蔷,浑身微微颤抖着,使劲的咬着下唇,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莫东蔷吓坏了,扯着莫非的衣裳。怯生生唤道:“娘,娘亲,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别哭!” 莫名见了莫非的样子也是极为吃惊,起身将莫东蔷接过自己怀里,然后对她说:“你娘亲还没吃饭。这是饿坏了。东蔷去让高婆婆给娘亲做些吃的,好么?” “嗯!”莫东蔷很有责任感的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莫非的手劝道,“娘亲你别哭了,很快就有吃的了!”言罢一溜烟儿往院外跑去。 待东蔷跑远,莫名才问道:“这是怎么了?药不是你和唐子俊让人送回来的?云奇为何要撒谎?” 莫非惨然一笑,道:“云奇大哥没有说谎。是唐子俊让人送回来的。不过那药,却是用唐子俊的命换的!”莫非一把拉住莫名的手,眼泪扑簌间神情极为复杂,“姐姐,唐子俊就是小牛哥哥!” 莫名眼中露出一瞬震惊,“怎么会?”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坚毅的神色,抬起袖子抹干眼泪,道:“姐姐,你可知道唐门的具体位置?” 莫名摇头,世人只知唐门在竹海三关,却没人能说清楚,竹海三关在何处。 莫非微一沉吟,道:“慕容云随博学广知,他必知道。”起身间,突然看到莫名鬓角的白芙蓉,诧异道:“云随没死,你们是在为谁守孝?” …… 传闻公主李渔与其父王八字相克,便自小养在宫外,由御医冯春的兄长药痴冯彩敏代为照顾。小时候跟着冯彩敏上山采药,误食了升仙草性命垂危。升仙草顾名思义,服者升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只是冯彩敏反应极快,当即斩杀一只毒蛇,以毒血喂食,以毒攻毒,暂时保住一命。随后和冯春联手,以蛇蝎之毒配合极猛烈的毒草,终于起死回生,然后又以药汤调理,每日泡上半个时辰,一直泡了三年有余,李渔才痊愈。自那次以后,李渔便有了百毒不侵之身。俱传闻,她的鲜血还有解毒之功效。只是,没有人有胆子去取一代长公主的鲜血做解药。这一切只是江湖传闻罢了。 莫非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传闻竟然是事实。而李渔,竟然甘愿为了慕容云随,每天以一碗鲜血入药,为慕容云随解毒续命。孔雀翎之毒非比寻常,加之从央都城往芙蓉城一路颠簸,毒血运行更为迅速,若不是李渔的鲜血支撑,就算有慕容蓝的本事,慕容云随根本无法撑到云奇送回九转还魂丹。 只是,以李渔一人之力,为慕容云随和李佳二人解毒,终究支撑不了多久。在慕容蓝认为已经到达极限,决不能再取血时,李渔偷偷割腕取血,死于慕容云随床边,临死之时紧紧握着云随的手,仿佛是在许愿来世。可惜,直至临死前,也未能见慕容云随清醒,未能与慕容云随说上一句话。 不知是服用那样多的鲜血有了些效果,还是命运之神故意的作弄,慕容云随终于在李渔过世那日醒了过来。可李渔已不能应他半句。慕容云随以虚弱之身,抱着李渔的尸体枯坐良久,然后命人寻了芙蓉城所有的名医来府上为李渔诊治。只是,一个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的尸体,该如何诊治?大夫们面面相觑,相继告辞。明明连慕容蓝都确诊李渔已经没救了,慕容云随却执意抱着李渔在正堂拜了天地,抱着李渔过礼孝忠恕的牌坊,让李渔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听莫名说,拜堂那日,从芙蓉城慕容府和月胧纱而来的所有宾客都哭红了眼,便是刺客组的那些人呢,也是冷漠的红着眼望天,只怕一低头,便有眼泪从通红的眼睛里流下来。 云奇回来那日,李渔刚刚下葬,随身侍女典伊触棺而亡,慕容云随毕竟没有彻底解毒,伤心劳累之下,终于不支,于葬礼之上晕倒。在送回祁山别苑之时,碰上快马而回的云奇,在慕容蓝的监督下喂下了解药,再没了后患。 莫非那日在涿郡见到管家常在,便是在向慕容霸秋禀报此时,毕竟,慕容少主娶一位身亡公主,就算原本是圣上赐的婚,也不是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小事。 莫非回祁山别苑时,府中还在为李渔守孝,自然便让她误会了。 …… ……(未完待续) 第276章 愿你,一切安好! …… 在书房见到慕容云随之时,他正端坐于长长的书案之前,以手撑额,仔细翻阅在他昏迷之时堆积如山的文书。 书房中还是许多年前陈设的那几样古玩,精巧简洁,就连摆放的位置也一层不变。壁间还是那幅《簪花仕女图》。行笔柔媚,气韵古雅。屋子里依旧是黄花梨透雕云纹暗玫色桌椅,整排的书架上依旧是装订齐整的古籍,只是屋子里没有了添香红袖的灿然一笑,没有温暖碳盆里时而爆出的火星。只有一片寒凉,墨香如故。 闻得开门声,慕容云随抬起头来,看见莫非时只是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指着屋中的木椅,淡淡道:“回来了?坐吧。” 莫非依言静静的坐在一张黄花梨云纹椅上,看着慕容云随,总觉得不真实。慕容云随不是惯常的白衣白袍,而是一身玄色直裾深衣,漆黑的发丝整齐的束在脑后,些许阳光透窗而入,投在慕容云随的发丝上,逆着光,让莫非看不清慕容云随的表情。 莫非还是第一次看到慕容云随这样打扮,比平日的冷淡平静更多了一丝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味道。 慕容云随放下手中的书册,身子往后移了移,靠入椅中。便有一丝阳光投在他的面颊,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却不是太差。看着莫非,神情寡淡,说道:“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莫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眼前这人,仿佛又成了那个从容不迫对天下大势指挥若定的天下第一世家少主。而不是与唐子俊谈笑风声,饮酒喝茶的慕容云随;更不是祭天大典那日替她挡下孔雀翎剧毒红针的三哥。便是明明口中说着高兴,也明明知道他心底是真的高兴,语气也这般冷淡。 莫非知道,慕容云随又经成了那个天生的政治家,那个帮助李柚运筹帷幄,灭李贤,削世家的慕容云随。莫非心底涌起一些悲哀。她知道为何云随会变成这样,心死之人。才会变得无惧无畏,灵台清明。 莫非没有告诉慕容云随有关唐子俊放弃自己的性命来救他的事。慕容云随看似寡淡无情,其实比谁都多情,比谁都重义。他为了母亲的承诺放弃自己的理想。为了保护云溪放弃了莫非。为了慕容家族放弃了自由。世人只看到了他的放弃,却不知他要做出这些放弃需要怎样的勇气。所以莫非更不敢再提唐子俊。她敢打赌,若他知道了唐子俊的事,决然不会再安然坐在芙蓉城。莫非曾经喜欢的这个人,所以着实很了解他。她沉吟片刻。看着满案公文卷牍,说道:“三哥身体初愈,不宜太过操劳。” 慕容云随笑了一下。冷淡的嗓音再度响起,“昏迷日久,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以往做错的,我想尽快纠正过来。” 莫非有些心惊胆颤的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响。 “我以为退让便能安好,其实不然。慕容家太过庞大,若要安好,便只能拥有足够的实力。我想要守护和保护的东西太多,以往觉得不在意的。在失去的时候,发现这里还是会剧烈的疼痛。”慕容云随将手掌放在心口。语气依然寡淡,却有些嘶哑,“痛得让我恨不得立刻便死。”他又笑了一下,“我当然不能死。为了对得起你们救我的努力,我要很好的活下去,并且,要拥有让我想要守护的一切安好的实力!”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仔细的想了想,好像,只有成为号令天下的那个人才行啊。” 紧握着袖子的双手轻轻一颤。话说得这样明白,莫非当然听懂了,慕容云随是要和李柚争一争这天下啊!她很清楚李渔死在云随床前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以至于让他作出了某些很重大的决定。但她依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大的决心。她怔忪良久,突然一笑,说道:“你还活着,真好!你还活着,便不用我去想这些,去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自然可以躲在你的背后,安然一世的。” 慕容云随微微偏了头,清冷的视线落在莫非身上,问:“你要离开?” 真不愧是慕容云随,便是这样一句话,就能知道还没有出口的话。莫非起身,走到慕容云随书案之前,柔声道:“明日便会带着东蔷离开。若是姐姐愿意,便带着姐姐一起走。唐子俊给了我一些钱,足够我们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若是三哥真能如愿,大概我们便能一直好好的生活。” 慕容云随缓缓站起身来,眉目间尽是疲惫,四目相对,沉默良久,问道:“为什么?当年我逼你入宫,你也未曾离开。”慕容云随很少问为什么。大抵是很多事情的因果他略一思索便能明白,可此番,他却无法明白。大约人心是最难估算的。何况是女人心。 莫非看着慕容云随满面的苍白,眉眼间没了神采的疲惫,心中酸涩,道:“你能活着,我很高兴。希望你能坚持你的想法,好好的活一场吧。但我,有事情需要确认,有些话必须要对人说,否则此生无法心安。”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浮起的晶莹,问道,“三哥可知,竹海三关在何处?” 一阵沉默,慕容云随悠悠道:“唐子俊发生了何时?你和云奇,都想瞒我。” 莫非心底一颤,连忙低下头不让云随发现眼中的慌乱,语气依然镇定:“父亲说,唐子俊要去继承唐门的门主之位。他想要当门主便不认我了,我是要去寻他问个清楚。”抬出慕容霸秋作幌子,只求云随不要追问。 果然,慕容云随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坐回书案旁,执了笔,淡淡道:“磨墨。” …… 不多时,一副从芙蓉城往竹海三关的详尽地图便在慕容云随笔下渐渐成型。完成之时,莫非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问道:“你说小时候跟随父亲去过一次,你怎会将路途记得如此熟悉?便是山山水水茶楼酒馆也尽在其中,该不是蒙我的吧?” 慕容云随没有理会莫非,将笔放回笔山之上,又细细看了一遍,凌空指着竹海三关外的一座小村落模样的地方道:“此处唤作江津村,你若要入唐门,先将莫名和东蔷安置在这里吧。”言罢将地图轻轻拿起,细细吹干,起身递给莫非,淡淡道:“一路小心!一切安好!” 莫非接过,仔细看了两遍,又仔细叠好,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手帕,将地图包在里面,这才放入怀中。做完这些,她突然上前一步,抱住慕容云随,说道:“保重!” 今日一别,此生只怕再不能相见。愿你,一切安好! …… ……(未完待续) 第277章 相见时难 …… 深秋的翠竹遍布整个唐门后山。 眼前是冒着腾腾热气的碧色温泉,温泉后是大片的竹林。身上的伤势似乎没有太过折磨唐子俊,至少他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身形消瘦了许多。 朝阳透过竹林斑驳的落在温泉之中,粼粼波光如同绣金锦缎。唐子俊将绛红云纹镶黑边外袍脱下,递给身后的白衣女子,淡淡道:“时辰尚早,她不会这么早来。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想泡会儿温泉。”见那女子抱着他的外袍,眉头微蹙,满面忧色却是不肯离开。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嫣妹妹不信我么?不必担心,今日好多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稍微养养精神。否则我还没倒下你便要先倒下了。” 被唐子俊唤作嫣妹妹的,自然是唐门历代姻亲,翠烟门下任门主嫣小倩。 嫣小倩看着他的面容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将唐子俊的外袍细心的挂在离温泉池不远处的藤木架子上,柔声道:“半个时辰后嫣儿来服侍唐哥哥服药。”这才又是担忧,又是恋恋不舍的看了唐子俊一眼,才转身离开。 见嫣小倩走远,唐子俊身子突然轻轻晃了晃,以拳捂唇,轻咳了几声,面容上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缓缓呼出一口气,合衣迈进池水,靠着池壁时,从浸湿的衣袖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木梳。 唐子俊亲手做来送给莫非的木梳,一朝离别,被莫非交给雪衣让她代为找寻小牛哥哥。又机缘巧合的在司兰军的中军大帐中被唐子俊亲手从司兰雪衣手中抢了回来。 在这个清晨,那把做工不怎么精巧的小木梳静静躺在他手中。他认真地看着它,漆黑眼眸荡起缱绻温柔,良久,将它紧紧握住,将头轻轻靠在池壁上,闭上眼睛笑了笑。斑驳阳光映得唐子俊的脸别样俊美,腾腾雾气里。他的唇边突然溢出一丝鲜血,身体一点一点沿着池壁往水中滑去…… …… 司兰雪衣半眯着眼。透过青青翠竹凝视着天空,清澈透明,有淡金色的阳光。竹叶一夜凝成的露珠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晶莹剔透。司兰雪衣脚尖一点,身子轻轻跃起。手中玉瓶往前一送,瓶口触到竹叶的瞬间,露珠轻轻滚动,滑入玉瓶之中。落地之时。迎着阳光,司兰雪衣将玉瓶举在眼前略高的位置:已经快满了。 司兰雪衣心神一动,目光微转。便看见信步而来的嫣小倩。一袭月白色的棉布三重衣穿在她修长的身材上,竟然有了飘然若仙的感觉。她的头发漆黑如墨,用一根长长的碧玉簪子松松的绾在脑后,几缕青丝顺着双鬓垂下来,一阵风吹过。荡开丝丝缕缕。她的脸色很白,莹润如玉。眉目如黛,眉头却始终微微蹙着,仿佛万年化不开的心事。她就那样缓缓走来,一根与衣服同色的绦绳上系了一个精巧鲜艳的香囊。轻轻挂在腰间,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晃。特别扎眼。 司兰雪衣在看到她腰间的香囊时,心口不受控制的刺痛了一下。那个香囊,是唐子俊在司兰国的骑射大赛上赢来的彩头。现在却挂在嫣小倩的腰间。 七日前,司兰雪衣硬闯竹海三关的阵法时身受重伤。唐子俊在她醒来之后只是极为平淡的让她离开。他的身畔站着一袭白衣的嫣小倩。司兰雪衣看了一眼嫣小倩,只是个清秀温婉的女子,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特别深沉明亮罢了。论相貌和武功,只怕都不如自己。司兰雪衣眼中轻蔑一闪而过,固执的说道:“唐子俊,我专程来找你!” 唐子俊回给她的只有嘲讽的笑,“你是看不懂中原文字么?还是我的信上说得不够清楚?你巴巴的跑来算是怎么回事?” 司兰雪衣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唐子俊的眼睛,目光火热而执着,一字一句的道:“你的信说得很清楚,我知道唐门和翠烟门历代姻亲,我知道你是回来和她完婚的。但我更清楚,你不爱她。所以,我不介意!你娶她,也可以娶我!” 唐子俊静静的凝视着她,然后执了身旁嫣小倩的手,淡淡道:“既然来了,便喝了我们的喜酒再走吧。”紧紧的执着嫣小倩的手,便要离开。 司兰雪衣喊道:“唐子俊,骑射大赛那日,我已许给了你,香囊便是信物。你为唐门娶她,为何不能信诺娶我?” 唐子俊回头,唇角露出邪异的笑,“不过是场游戏罢了。只是没想到公主殿下这么玩儿不起。”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精巧的香囊,在空中晃了两下,“你说这个?”不待司兰雪衣回答,遂低头,温柔的放到嫣小倩手心,柔声道:“送你!”言罢再不多看司兰雪衣一眼,便拉着嫣小倩离开。 司兰雪衣看着唐子俊二人的背影,无泪,只有一口鲜血喷出,便再次晕倒。 …… 嫣小倩看到了司兰雪衣,微微一怔,轻轻的说:“这么早来帮唐哥哥采露水?谢谢你!”因为唐天邪说,清晨第一抹阳光照耀着的竹叶上的露水入药,对唐子俊的身体最好。司兰雪衣便每日清晨都会以白玉瓶采了露水送去给唐子俊。虽然唐子俊始终神情冷漠,甚至不肯和她多说一句话,她却依然坚持。 司兰雪衣冷冷道:“这是我对唐子俊的心意,你谢什么?”言罢冷冷与她擦身,朝着后山走去。 …… 司兰雪衣扑过去时,池水已经没过唐子俊的眉眼。司兰雪衣跳入水中,一把将唐子俊抱住不让他沉下去,她浑身都在发抖,温泉之中自然绝不会冷。只是害怕,怕得要命。 “唐子俊!”她将他拖到岸上,抱住他,掌心贴在他的背心,缓缓度着真气,口中一遍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看着他依然紧闭的眼、高挺的鼻、薄凉的唇,只是不应她。竹林静谧,温泉静谧,整个后山只有她颤抖的呼唤。她忽然低头吻住他,真气不计成本的自他的唇齿间度入。半晌,一股腥甜的味道自他的唇齿间涌出,唐子俊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司兰雪衣见他缓过气来,松出一口气,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抱着唐子俊不肯松手,痛苦地哭出声来。 …… ……(未完待续) 第278章 迷途 …… 看见司兰雪衣哭得稀里哗啦不成人形,唐子俊虚弱的抬起手来,像是要替她拭去泪水,谁却在半空停住,片刻后推在她的肩上,将她一把推开,自己跌坐在地上,咳嗽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司兰雪衣一愣,哭声顿止,她也觉得太过失态,连忙抬袖擦了擦眼泪,伸手便要去扶唐子俊。唐子俊抬手止住她,伸手擦掉唇上咳出的鲜血,冷淡道:“别…咳咳…乘着我睡觉时非…咳咳…非礼我!被嫣妹妹看见,要吃醋的!”言罢也不理会司兰雪衣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兀自盘膝坐地,调息了数十息,待脏腑间的刺痛稍微平息,这才深深吸了几口气,起身走到藤木前将外袍套上,便要离开。 司兰雪衣咬咬牙,追了上去,问道:“唐子俊,你和我谈谈好么?”唐子俊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加理会,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去。 司兰雪衣却是锲而不舍的追问:“你真的服了九转还魂丹么?为何还有那样重的内伤?你一直不准我接近你,便是怕我发现,对不对?”她本就是个晶莹剔透的人儿,又深通药理,刚才送露水而入,撞见了唐子俊的症状,又不计代价的给唐子俊输送真气,如何能不知唐子俊如今的身体状况。适才她心中是怕极了,才没有多想。在唐子俊调息的那些许时间,她稍微一静,便猜到了许多事。只是她不敢肯定,也害怕肯定。 唐子俊始终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半点表情。只是一脸平静的往前走着。对司兰雪衣的话置若罔闻,仿佛司兰雪衣只是透明的空气。 她心中惶恐更甚,追着唐子俊,带着哭腔的语气执着的追问:“你亲口告诉我,你没有将九转还魂丹让给慕容云随。你亲口告诉我,你刚才……只是因为余伤未愈,稍加修养便会好起来的!唐子俊,你这样说一句好么?” 唐子俊止步。声音在前方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走吧!回司兰,便是对我的好。” 司兰雪衣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见唐子俊又要启步,立刻从身后将他抱住,眼泪已潸然而下,颤抖着声音道:“唐子俊。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 唐子俊眉心皱了起来,摇了摇头,认真道:“看来你真要喝过我和嫣妹妹的喜酒才肯离开。” 司兰雪衣身体一僵。唐子俊已拨开她的手缓步走开。 司兰雪衣待再要追问,却见一袭白衣偏偏而入。 嫣小倩端了药碗,翩然走来。撞见唐子俊面色苍白,虚弱的走出,唇角衣襟还沾染着血迹。嫣小倩连忙迎上去,柔声追问。唐子俊只说没事,任由她服侍着将药汤几口喝了。扶着往内院走去。 司兰雪衣没有资格入内院,只能站在院门口,盯着唐子俊和嫣小倩相依相偎越走越远的背影,咬着下唇,心中怕得要命。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九转还魂丹只有一颗。唯一能配制九转还魂丹的人却已经死了。司兰雪衣看着已经没有半个人影的唐门内院,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手足无措的感觉:该怎么办? …… 第二日便收到大红的请柬。唐子俊与嫣小倩三日后大婚。司兰雪衣一阵炽烈掌风烧了她所住小院的所有竹子。 …… 莫非在江津村一家铁匠铺旁边买了一座二进的小院。将莫名和东蔷安置妥当,便往竹海三关出发。哪里知道,拿着地图,还是迷路了。便这样在山野间迷了两天两夜的路,终于遇见了一队十余名女子,莫非如蒙大赦,赶紧迎了上去。 那些女子见莫非拿着地图向她们问竹海三关的位置,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一名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三、四岁,一脸纯真的女子口快的问道:“这位姐姐也是要去喝我嫣师姐和唐大哥的喜酒么?”说着眼中又露出奇怪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一下在山野间上串下跳了两日两夜,衣衫上沾满灰尘泥点,发丝凌乱,一脸狼狈的莫非,“姐姐你有银子封礼金么?莫不是混酒吃的?” 莫非一脸尴尬。好在那小女孩终于在带头的年长女子注视下收了口。那年长女子一袭灰衣,为人也如衣衫般谨慎古板。她极为直接的对莫非的来历表示了怀疑。因为某些不为外人道的原因,此次嫣小倩和唐子俊的婚礼较为低调,除了翠烟门和唐门之外,并没有邀请任何门派。这女子自然不是翠烟门的师姐妹,而走不出竹海三关外的九玄阵法,自然不可能是唐门弟子。那么她来此的目的便值得深究了。 从小女孩的胡言和灰衣女子的质疑中,莫非得到了许多信息。首先便是唐子俊要成亲的消息,让她异常震惊之余又有些欣慰。只猜是唐门或者翠烟门有法子治好了唐子俊的伤,否则如何能够成亲。便是唐门愿意换掌门的速度频繁些,人家翠烟门也不愿意看着自家的继承人刚一嫁人便当寡妇吧?其次便是这些女子都是翠烟门的弟子,是接了小女孩口中嫣师姐的飞鸽传书,专程来唐门喝喜酒的。 莫非虽然心中万般思绪,神情却是极为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历经了这许多事,在外人面前,她已经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也懒得和翠烟门的这些女子解释许多,拿出慕容云随给她的唐门令牌和慕容府的刺客令,只说是唐风儿的手下,找唐子俊有事。若非还指望他们带路,莫非早已转身走了,谁愿意面对这么多双质疑鄙夷的目光?又不是有精神自虐。 那灰衣女子看都不看刺客令一眼,而是一把接过唐门令牌查看半晌。唐门令牌上有机括,做不得假。那灰衣女子从怀中摸出师父给自己的入关信物,竟然和莫非的一模一样。她一按令牌上“令”字中间的那一点,顿时令牌之上红芒一闪。灰衣女子一惊,竟然是红色,师父给她的令牌也只是绿色,比红芒牌矮了不只一个等级。她偷偷觑了莫非一眼,莫非依然毫无表情,一脸平静。灰衣女子心道:“看来没有撒谎。大约是唐风儿得了风声,派这丫头来给唐子俊送礼吧。咦,可她并没有拿礼物。瞧她这番姿色,难道她便是唐风儿送给唐子俊师兄的礼物?不行,若果真如此,必定不能让她如愿!”灰衣女子打了个寒颤,将令牌还给莫非,本着时刻监视的想法,邀请莫非与他们同路。 ……(未完待续) 第279章 喜事近,白了少年头 …… 初入竹海三关时映入眼帘的已经是一片喜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青青翠竹间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因唐门处处阵法,并没有多少守门弟子,只是因为喜事近了,有几个身穿朱红衣衫的接引弟子在外门站着,一个个面容沉静,便是见有客来,也只是客气几句,便接入内堂,自有内堂弟子前来接待。 顺着林间石道被接入会客大厅时,莫非心中还有些疑惑,一路所见的唐门弟子,皆是面容冷淡毫无笑容,于周围布置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不知是唐门弟子本就如此,还是有旁的什么原因。莫非没有多问,只是跟在一众翠烟门弟子身后,却是多留了几分心。 因婚礼是在明日,待会客大厅专事接待的长老唐一尘和众人盏茶寒暄过后,便命人引着众人去外院安排住处。 莫非言明受唐风儿之命想要见见唐子俊,却被大婚在即,不宜见客婉拒。翠烟门那灰衣师姐心中有了旁的想法,巴不得如此,连忙对唐一尘长老说道:“理应如此。”便领着众人当先出了会客大厅。莫非也不便再作停留,只好跟着出去。 …… 出了会客大厅往东面行了半盏茶的功夫,绕过翡翠湖,便是专门安置客人的唐门外院。 外院又由许多小院和竹制阁楼组成,其中一座小院中被几乎烧成一片灰烬的竹林引起了莫非的注意。目光不由的在那小院的阁楼上查看起来,正思索间,便瞧见司兰雪衣快步从小院走出。莫非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 为她们安排住所的弟子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她见莫非突然止步,顺着莫非的目光看向司兰雪衣。撇了撇嘴,有些生气的说道:“师姐别理她,她是个疯子。前日烧了咱们的竹林,掌门虽没有罚她,却也不准我们再接近她。”一想到司兰雪衣整日缠着子俊师兄。小姑娘的心里本就万般不乐意,前日还莫名其妙烧了整个院子的竹林。若不是她们救火及时,只怕连其他小院也要遭殃,心中恨得要命。只是想起她硬闯竹海三关时的气势威风,便不敢对她无礼。此刻见她朝这边越走越近,连忙拉了拉莫非的衣袖。说道:“师姐快走吧,别染了她的晦气!” 司兰雪衣的速度很快,转眼除了小院,抬头间已经望见了这队人。自然望见了莫非。诧异间,停住了脚步。 司兰雪衣的面色十分苍白,眉目间更有浓重的忧色。莫非低声让唐门的小丫头不用理会她。先行去给其他师姐带路,她稍后自会去寻她。那小丫头本就对司兰雪衣既怕且恨,掌门有令不许他们接近她百步以内,她听了莫非的话,加上翠烟门的其他师姐妹也停下催促。便赶紧告罪,给莫非指了她该落脚的白云院的所在,带着众人快步离去。 莫非见到司兰雪衣的模样,心中疑虑更浓。她几步上前,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唐子俊怎么样了?” 司兰雪衣眼中精光一闪,突然一把扯住莫非的衣襟。怒道:“你来,是因为你知道他将药让给了云随?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他是你的小牛哥哥!你要看着他死?你是来看着他死的么?” 莫非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先前升起的希望突然破灭,被司兰雪衣的话也激得起了一丝怒火。只是强压了下去,冷声道:“你说什么?死?那这场婚事是怎么回事?”见司兰雪衣面色煞白,神情却是不善,想起她对唐子俊的心思,心底一叹,伸手格开她抓在衣襟上的手,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对他的紧张和在乎不会输给你多少。” “那又怎样?九转还魂丹没了,也没有制药的方子。一切都是徒劳!”司兰雪衣失神的摇了摇头。 莫非略一沉吟,沉声道:“你先告诉我,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日唐子俊在后山温泉昏迷吐血,被她机缘巧合撞见救了一命。待唐子俊和嫣小倩入了内院,司兰雪衣放不下心,便跑到后山无心谷外的高大石碑上站着,远远望着唐子俊房间的动静。过了午后,便看见嫣小倩慌慌张张的跑去找了唐天邪和翠烟门主尹含烟,三人一同进了唐子俊的房间,却直到夕阳西下才出来。司兰雪衣站在石碑上整整一日,浑身被冷汗浸湿又被秋风吹干,再被冷汗浸湿,如此不知多少回。直至入夜,也是夜不能寐,稍一闭眼便是噩梦连连。而在第二日,司兰雪衣便收到了唐子俊和嫣小倩大婚的请帖。她气得烧了整片竹林,却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听了司兰雪衣的话,沉默片刻,说道:“当务之急,要想办法见一面唐子俊才行。” …… 凭着慕容云随给的令牌,莫非在司兰雪衣的引路下,一路顺畅往唐子俊的住处走去。原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不曾想慕容云随的令牌竟然真的那么有效。所遇唐门弟子在见了令牌后,非但没有任何阻拦,还会表现出相当的恭谨态度。莫非有些疑惑,不由拿着令牌多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此时穿过一座荷塘,过了一座阵法,已经到了唐子俊所居小院门口。透过院中青青翠竹,从雕花木窗能隐约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窈窕的身影在屋内走动。 莫非一怔,司兰雪衣已经轻轻道:“她便是嫣小倩,你若见了她,必会感叹,这世间竟有人能将白衣穿得这样生动。” 莫非没有答话,而是迫不及待的几步跑到门口,没有敲门,而是一掌之下直接推开。 嫣小倩吓了一跳,怔怔回头,看见莫非时皱起了眉,正要问话,又看见快步走到莫非身旁一脸震惊的司兰雪衣,眉头皱的更紧,却是没有再说话,而是回头看向唐子俊,目中露出询问之意。 唐子俊盘膝坐在竹榻之上,身周熏着七盘飘散着浓浓药味的熏香。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睁开了眼,看到莫非的瞬间,眼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芒,望着莫非,沉默半晌,淡淡道:“你来了。” 莫非看到唐子俊的瞬间,不由呆住,眼中满是震惊与悲伤。唐子俊的头发已然白了一多半,只余不多的青丝夹杂在银白发丝之间。莫非心口剧痛,恨不得扑上去对他拳打脚踢一顿方能解恨,只是,奔出几步,又在屋中顿住。以手捂脸,蹲在地上,眼泪不断自指尖溢出,竟是哽咽不能言语。 …… ……(未完待续) 第280章 礼来如织 …… 十月初九,小雪。[.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黄道吉日,诸事可行。 唐子俊与嫣小倩的婚事便定在十月初九。 冬日天高风急,唐门如一只绿色的巨兽,蛰伏于北庸西南部最肥沃清灵的一方土地。这只巨兽之口便是竹海三关。 因有阵法守护,平日里异常平静的竹海三关,今日十分热闹。纵然唐门和翠烟门出于各种原因,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并没有广发喜帖邀请各大门派。但,唐子俊娶妻,还是引起了各大门派掌门的重视。诸如万花门、浩气宗这些与唐门交好的门派,都派了核心弟子前来恭贺。便是天王帮和纯阳观这些与唐门交情淡淡的门派,也派弟子送来了贺礼。 当然,莫非此时心情极为糟糕,这些事情丝毫无法引起她的注意。唯独唐风儿的到来,让莫非打起了精神。她便是拿着慕容云随的令牌,打着唐风儿的招牌混进唐门的。唐风儿一回来,在拜见了掌门,见过了唐子俊之后,便来寻她。两人站在白云小院的莲池边说了一晌午的话。 慕容云随让唐风儿带回了丰厚的贺礼,这是意料中事,毕竟,慕容云随欠着唐子俊一条命,送上什么样的重礼也不为过。唯独让莫非颇为意外的是,慕容云随的礼单中,赫然有唐风儿的名字。唐风儿跟随慕容云随多年,擅用毒、擅隐匿,擅暗器,是刺客组的首领,绝对算得上是慕容云随的左膀右臂,为何要送给唐子俊?以莫非对慕容云随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无用的安排。 莫不是,唐子俊身在唐门,还有什么不安全的?但如此状态的唐子俊,还有什么可供图谋的呢? 莫非和唐风儿多年相熟,毫不隐晦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唐风儿微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怪异的表情。犹豫半晌,见莫非面色沉静的死盯着他,气势上便输了下去。只得老实交代。慕容云随竟然是让唐风儿特别留意嫣小倩的所有行动。所有,包括今晚的洞房花烛。 看着莫非半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唐风儿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法理解慕容云随的命令。只是,他身为暗夜组的人,必须服从少主的所有命令。所有,他搓着胖胖的手掌,颇为无奈又略带兴奋的表示。今晚大概是要“被迫”偷听唐子俊的墙根,然后神情猥琐的邀请莫非一起听。独听听不如众听听嘛。 莫非没有听见他絮絮叨叨的在旁边罗嗦什么,若真是入了耳,只怕是要当场打起来的。此时。莫非很投入的想着,昨天下午自己和司兰雪衣混进内院找唐子俊时,自己伤心难过的在房中和唐子俊对骂之时。司兰雪衣似乎被嫣小倩叫出去说话了。自己一直在忧虑唐子俊的伤势和那半白的头发,所以并没有特别留意司兰雪衣,此刻回想起来,司兰雪衣和嫣小倩谈话之后,表情似乎特别凝重。而自那以后,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莫非喃喃道:“下一代的翠烟门主,岂是易于之辈?看来自己和司兰雪衣都被她柔弱的外表蒙蔽,小看了她。只怕唐子俊和她成亲,也必定是有隐情的。” 唐风儿点头。道:“嗯,此事必有蹊跷。我跟了少主这么多年。真心要做什么事,便没见他失算一次的。” 莫非皱眉,对着唐风儿勾了勾手指,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唐风儿的八卦性格顿时发挥作用,连忙上前一步低头将耳朵凑了过去。莫非在他耳边,淡淡道:“今晚咱们好好听墙根,若有不妥,咱们抢新郎!” 唐风儿张了张嘴,却只是咽了口唾沫,没有说出话来。 莫非面色平静的往白云小院外走去,看了看天色,对门口等待已久的接引弟子笑道:“时候不早了,此时只怕祭祖堂那边也该结束了,大礼是在议事大厅么?走吧!” …… …… 让莫非颇为意外的是,在议事大厅外,遇见了南宫丞相。雅妃南宫雪的父亲。两人相见,都是微微一怔,但瞬间恢复如常。便如陌生人般擦肩而过,没有说一句话。莫非对南宫丞相的到来有所猜测,但却很清楚现在不是追问探究的时候。南宫丞相对莫妃娘娘会出现唐门亦是满腹疑惑,只是,如他这样的老狐狸,自然比谁都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莫非正思索间,唐风儿依然走近几步,在她耳边低语:“他是替皇上来的。在来的路上便碰到了他们的马车。除了送礼,大约是想拉拢唐门。皇上不知道唐子俊的伤势,只怕还是希望唐子俊能为他所用。”言语间撇了撇嘴,极为不屑的冷声道,“既然已经弃子,便不要想着再用。算什么事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么?别说派个丞相来,便是皇上亲自来又有什么用!” 听了唐风儿这话,莫非依然猜出,唐风儿此来,只怕也不仅仅是送礼这么简单。慕容云随既然决定和李柚争一争天下,那么,唐门这样强大的力量,便绝不能放过。唐风儿无疑是最佳的说客。莫非便低声问起早晨见唐天邪的结果。唐风儿颇为自豪的说道,他见了南宫丞相的马车,便不再停留,一路先行而来。又不用等通报,直接便进了竹海三关,竟是比南宫丞相早到了整整半日。一番详谈,唐天邪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可以相助慕容氏,但至少是会保证中立的。慕容云随早已交代,不必过于强迫,能够中立,目的便已经达到。毕竟,若真要细心算起来,慕容氏的经济和军事实力,都占了优势。若能剔除江湖上的意外因素,这个天下,的确是可以好好争一争的。 两人言语间,已经走进了议事大厅。 唐门巨大的议事大厅内挂满了红灯笼和各色花灯,布置的极为喜庆。此时,已然宾客满堂。 莫非目光一扫,很容易便发现了一袭红衣的司兰雪衣。她坐在右手居中不显眼的位置,却因一袭堪比新娘的火红衣衫,独坐一桌兀自饮酒而显得特别刺眼。 莫非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问道:“嫣小倩和你说了什么?” …… ……(未完待续) 第281章 成亲 …… 厅堂高阔,处处结了大红喜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唐子俊一身喜服,修眉凤目,几乎尽数银白的发以艳红发带整齐束于脑后,极为醒目,如此芝兰玉树般侍立于高位之侧,敬等唐天邪入座。唐子俊平日总是偏爱紫色,其实他更衬这种比血还艳上几分的大红。配着发丝如血,更显得丰神俊朗。 宾客立于厅道两旁,唐天邪一身宝蓝朝服,目光在唐子俊有些苍白的脸上顿了顿,携着尹含烟坐上空待已久的尊位,落座时淡淡地:“成婚后也要好好对小倩,她自小便陪你练武,你离开的这些年也一个人守在唐门,用心可贵,却难免寂寞。” 唐子俊侧头,目光对上嫣小倩端严的妆容。嫣小倩赶紧低头,十指芊芊接过奉茶弟子递来的茶盏,呈给唐天邪,柔柔笑道:“掌门师伯多虑了,弟子心甘情愿。”唐子俊微微一笑,微微侧目,低声道:“口是心非。”嫣小倩施了胭脂的脸颊顿时浮上一层红晕,凤冠珠帘挡住一半,眸光流转,然后低头不语。 唐子俊漆黑的眼眸闪过难辨神色,细看时,已然如常,淡然而恭敬的将茶盏递给尹含烟,朗声道:“既然有了承诺,唐子俊自会尽力,完成嫣妹妹的心愿。” 不知此刻司兰雪衣作何感想,总之莫非袖中紧握拳头的手指骨节是发白了。再次咬牙看向司兰雪衣,问道:“你还不肯说么?嫣小倩,到底和你说过什么?” 司兰雪衣微微低头,再抬头时神情一如最初,看起来极为平静,只是不知心底含有多少悲伤惨淡,都隐藏在苍白的面容之下,让人看不出一丝不妥。 此时尹含烟低头饮了一口唐子俊递上的茶,从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他大红喜服,又扫过他银白的发丝。展颜一笑,和声道:“从前是她。现在是你,本就没什么不公平。子俊能遵诺,本座很高兴。如今子俊的身体,还是嫣儿在一旁随侍着才放心。”说着微微一摆手,贴身的弟子端着一个托盘上前。托盘上是一只朱红色雕花木盒,“这是本座的贺礼。子俊收下吧。” 唐天邪在看到那只木盒时,眼中亮起一丝狂热。唐子俊眼中却是闪过淡淡嘲讽,唇角却牵出诚恳的笑:“多谢。”一旁的嫣小倩却是微微皱眉。当先将木盒接过,笑道:“便由嫣儿代为保管吧。” 唐天邪目光一闪,正要说话。唐子俊却已事先点了头。道:“如此甚好。”唐天邪到口的话只好吞下肚去,意味深长的看了唐子俊一眼,对身旁的长老道:“时辰不早了,便开始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莫要误了吉时。” 这是要开始拜天地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式的意思。司兰雪衣终于动了,前移了半步。却又突然顿住,仿佛正在挣扎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莫非的目光始终追随这唐子俊,此时,只觉得鼻尖酸涩,眼中顿时被突如其来的雾气朦胧了。她仰头望了望红灯笼。然后侧头,扯了扯唐风儿的衣角。低声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唐风儿侧头看她,等着她的答案。莫非微微侧头思索,犹豫道:“以我对唐子俊的了解,他不像是自愿和嫣小倩成亲。可问题是,他也不像是被迫!” 不是自愿?不像被迫?这样自相矛盾的话也能说出。唐风儿已经回过头去,不想再和莫非说话。莫非撇撇嘴,喃喃道:“虽然说不清楚,但真是感觉气氛很不对劲儿啊!仿佛是在交易而不是成亲。”说到此处,身子突然一颤,望向唐子俊的目光充满了惊讶,“交易!对了,应该是某种交易。可到底是什么?”她有些懊恼的看了司兰雪衣一眼,正要埋怨她不肯说前日和嫣小倩的谈话内容,便看见司兰雪衣面色铁青,目光闪烁,仿佛陷入某种极为痛苦的自我挣扎中。莫非一怔,顿时沉默了起来。 照司兰雪衣不管不顾的性子,本以为婚事中途会变得难搞,比如喜堂上她突然发难,一把扯掉嫣小倩的凤冠,扑上去抢了唐子俊走人什么的。当然这也是莫非期待的事情。她邪恶的想,若是雪衣真做出这样的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拉着唐风儿帮她断后,也不枉一场师姐妹。 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开始拜堂,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约是托了吉日的福,一切都很顺利。 新郎风流俊朗,新娘柔婉恬静,一对新人两只手在莫非面前紧紧交握,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唢呐声声。座上两派门主唐天邪和尹含烟和煦的笑意在宾客们偶尔响起的恭贺声中微微绽开,像足了欣慰的家长。只是没有人能猜出这样的笑容后真正的心意是什么。 莫非的拳头握得很紧,心中只觉一阵刺痛。唐子俊也在笑,是那种莫非永远学不会的笑,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邪异与讽刺。莫非的目光牢牢定在这张苍白俊朗的面庞上,似乎想看出点什么。然而纵然她倾注了全副心神的目光,看到的和旁人所见也没什么不同。 …… 小雪。只是个节气。不曾想今日竟然真的下了雪。重云朵朵,化做细雪,扬扬飘落大地,擦过枯木古藤,发出朔朔清响,林中翠竹,院中白梅,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唐门的弟子说,这是天降祥瑞。莫非不这么想,一想到唐子俊银白的发丝,莫非便觉得这雪极为刺眼。 昨日在唐子俊小院中和唐子俊吵完之后,莫非曾很认真的问唐子俊:“你要成亲?” 唐子俊点头。 莫非却摇头,“你为什么要和不喜欢的人成亲?我的小牛哥哥,不是这样的。” 唐子俊微微一笑,说道:“在我入唐门那日便定下的亲事。曾经反对过,反对无效。时日一长,便习惯了。嫣妹妹没什么不好。况且,唐门于我有恩,眼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莫非回想着唐子俊的话,皱着眉,望着唐子俊的背影,红衣白发。如血如雪。莫非眯了眯眼,和嫣小倩成亲对报答唐门恩情之间的关系她一直没有想明白。她最初以为是维系唐门与翠烟历代姻亲的关系。可若是唐子俊身上没有伤的情况下还说得过去,眼下在两派看来,唐子俊都是必死之人,那么,这场姻亲又有何意义?如果是交易,他们想要在唐子俊身上谋求的,到底是什么? …… ……(未完待续) 第282章 抢婚 …… 在礼官长老“夫妻对拜”的调子响起的同时,从众多宾客中迈步而出。便在她迈步而出时,左手被一把拉住,唐风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果然没错!少主和唐子俊都说了同样的话,让我看好你!我还以为你今日学乖了,会无风无浪半日,果然还是想生事的。”莫非一阵无语,说道:“不能让他们成亲!这件事太多疑点!”唐风儿将她拽到自己身旁,低声警告道:“无论想做什么,不要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 莫非急道:“怎么想都是对唐子俊不好的!你应该站在我这边。”说着一甩手,挣脱唐风儿的手心,便要走出。便在此时,一道火红身影先她一步走出,身法之快,眨眼便到了新郎新娘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步挡在二人之间,看着唐子俊,说道:“唐子俊,你不能和她成亲。”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唐子俊目中闪现一道复杂光茫,但瞬息平静,“退下!”平淡的声音略带虚弱,却有着毋庸置疑的气势, 嫣小倩极为意外,面露慌乱之色,竭力平静之下依然有些颤抖的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么?还不快快退下!” 唐天邪和尹含烟都站起身来。尹含烟浓丽眉目间酝出疑惑神色,望向唐天邪。她是在司兰雪衣闯入唐门之后几天,接到唐天邪的飞鸽传书才来的,只知有位姑娘每日天不亮便去给唐子俊采摘露水入药,却并不知身份。此事见那女子竟如此大胆闹了喜堂,心中才升起疑惑。唐天邪却是极为震怒,喝道:“我唐门奉公主殿下为上宾,公主殿下莫要不知好歹,肆意妄为。” “嗡”的一声,议事厅炸成一团。各种议论之声顿起。“公主殿下”四个字,的确足够带给人无限想象。 司兰雪衣对议事厅中各种议论之声充耳不闻。对唐天邪的呵斥也是置若罔闻,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子俊的眼睛。目露坚毅之色,一字一句的说道:“唐子俊,你不能和她成亲。”她一袭红衣,婷婷立于唐子俊面前,泼墨青丝长可及地。额间碧玉在闪烁。在对唐子俊说完这句话后,微抿住唇角回头望向一众宾客。这一刻,连莫非这种见惯美人的都有点把持不住,这一刻。司兰雪衣竟似比嫣小倩更多几分新娘的模样。她望着众宾客,神色平静,语气平缓而坚定。道:“唐子俊是我司兰雪衣的未来驸马。此事司兰国举国皆知。所以,他不能和别人成亲。” 莫非面露喜色,简直要拍掌叫好。她认识司兰雪衣这么多年,此时方觉得,司兰雪衣竟是这般光彩照人。美艳不可方物。 “放肆!”唐天邪须发无风自动,“轰”的一声,一方红木案几在唐天邪的掌风下碎成粉末。“番外之人,果然不懂礼数。那便休怪本座失了待客之道。来人,将此女拿下!” “哈哈哈哈……”司兰雪衣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婉转动听,浑身冰寒之气已然混杂了炙热真气。环绕她身周,使她仿佛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情绪之中。她回头,笑看唐天邪,“拿下本公主?掌门不如亲自动手试试。这些人……”她的目光在欺身而上的唐门弟子身上掠过,淡淡道:“不够死的。” 唐天邪冷笑:“你以为本座不敢么?” 司兰雪衣唇间抿出一丝笑来,固执道:“唔,对了,本公主和慕容元帅议有停战协议的事想必掌门是知道的。只是,有件事还是要向掌门报备一声,本公主离开司兰大军军营时候曾立下军令状,若是本公主一月未回,那便表示,本公主已死。届时,司兰大军由忽必思接任元帅之位,可以不必遵守任何协定,立刻举兵东来。嗯,本公主还特意下令,要特意照顾唐门和翠烟门来着。若是北庸皇帝愿意灭你两门,我司兰还是可以由忽必思做主,再次停战。” “你敢威胁本座!”唐天邪眼中火光大盛。 司兰雪衣点头,“嗯,算是吧。” 唐天邪心中怒气更甚,面色却是沉静了下来,目光闪动间,不由沉吟起来。若是没有别的门派在此,便是杀了司兰雪衣又何妨,即便再战,那也与唐门干系不大。可如今各大门派都有弟子来观礼。若是被他们传扬出去,自己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顾天下百姓生死,甘愿挑起大战,这个罪名,他担不起,唐门也担不起。可若轻易放过此女,任由她大闹一场,不论是唐门还是翠烟门,都丢不起这个脸。 正当唐天邪面色阴晴不定之时,唐子俊淡淡转身,朝唐天邪拘礼道:“师父,可否让子俊自行处理此事。” 唐天邪正是骑虎难下,眼下正好顺水推舟,点了点头,闷哼一声,坐回上座,偶尔望向司兰雪衣的目光已然满是杀机。 …… 唐子俊的话音一落,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子俊和司兰雪衣二人身上。 司兰雪衣桀骜的神情顿时收敛,身上的气势也瞬间平息。虽然面容还是平静,但眼中却流露出深深的期待,甚至有些慌张。莫非也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只要唐子俊点一点头,司兰雪衣愿意以命相博,博他心意。 众目睽睽之下,唐子俊走向嫣小倩。司兰雪衣的紧紧抿着唇,依旧沉默。但莫非仿佛能感受到司兰雪衣隐在袖中的手在颤抖,如她自己。她知道司兰雪衣怕什么,因为她也怕。雪衣这样的豁出去,若是唐子俊此刻执了嫣小倩的手,说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话,雪衣情何以堪? 唐子俊伸出手,却并没有执谁的手,而是扯下嫣小倩腰间的香囊,在嫣小倩讶然的神色中,淡淡一笑,柔声道:“放心。”然后,转身,走到司兰雪衣身前,将香囊递到她面前。唐子俊的声音淡淡响起:“是我负了你!” 司兰雪衣的身子微微一颤,看着唐子俊苍白的面容,看着她面前微微颤动的香囊,眼泪夺眶而出。 …… ……(未完待续) 第283章 绝情一语断人肠 …… 唐子俊微微低头,牵起司兰雪衣袖中的手,将香囊放入她的手中,声音依然很平静,说出的话却如同一柄利剑,直刺雪衣心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司兰雪衣背心陡然一凉,紧紧握住手中的香囊,怔怔然退出了好几步。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莫非顾不得唐风儿的拉扯,快步跑上前,扶住司兰雪衣,心有不忍,望向唐子俊,道:“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意你全都看不见么?” 唐子俊淡淡一笑,没有理会莫非,看向司兰雪衣,语气更加凉薄,“不是早就让你离开么?你我之间,不过是演戏与利用罢了。非要让我将这样伤人的话说的清清楚楚么?” “不是的。”司兰雪衣摇头,挣脱莫非的搀扶,强撑着站立稳妥,一步一步走回唐子俊面前,像雪中飘零的梅花。她抬头,望着他,急切地握住他的袖子,眼中一层细密的水雾,嗓音哑哑的:“平乱之战,我孤身杀入敌营,身中三箭,你不顾身死前来救我。我们被大军冲散,你抱着我,风雪之中行走七日七夜,饶过敌营,在一处牧民废弃的帐篷,我伤势恶化,高烧不退,你告诉我,你会照顾我,会一直照顾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你忘记了么?” 唐子俊将她的手拿开,漠然道:“那时承诺做你五年的护卫,保北庸五年平安。自然不能让你那样死了。你若死了,停战协议岂不是作废?从一开始,你我便是交易,我以为,以公主殿下的聪颖,应该很清楚。” 司兰雪衣不能置信地望向他,眼中水雾愈盛,却在汇成珠子前硬逼回去,嘴唇动了动。良久,才发出声音:“梅园之中。你说,我若坚持,若不后悔,可以娶我!你说……” 唐子俊打断她的话,“是吗?戏言罢了。我不记得了。” 司兰雪衣摇着头。许久,突兀地笑了一声,“为什么是她。你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她。她对你的心不如我。无论什么。她都不如我!” 唐子俊眼眸深沉如寒潭,看不出喜怒,语气却是带着嘲讽的调侃。“无论是谁,也绝不可能是你啊。公主大元帅!你我的交易,早已结束了。” 司兰雪衣抬手蒙上自己双眼,像是不在乎地懊恼,双颊却逸出泪痕:“我怎么偏偏爱上你了呢。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哪里懂得真心的可贵。” 四下无声,所有的宾客大概都如莫非一般,被司兰国的公主和北庸将军的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缘惊得有些恍惚。只有嫣小倩,面容上始终有浅浅含羞的微笑。但看着司兰雪衣的眼神却是刺骨的寒冰。 司兰雪衣慢吞吞放下手,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眼角湿润,眼睛却固执的睁大,看了一眼嫣小倩,目光最终停留在唐子俊脸上:“恭喜……恭喜二位!百……百年好合!” 唐子俊眉梢微微一颤,抬头看着她,深如古潭的一双眸子悠悠的,如暮春天际寒星。良久,淡淡地:“唐敏、唐纯,你二人护送公主离开。直至送到涿郡城!”被唐子俊唤到的两名唐门女弟子立刻走出,站到了司兰雪衣身后。 司兰雪衣凄凉一笑,深深看了唐子俊一眼,握紧了掌心的香囊,转身往议事厅外走去。大厅中众人见她转身,纷纷让出一条通道,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雪衣!”莫非唤她。她恍若未闻。只是在唐敏二人再跟近一步时,她的脚步突然止住,没有回头,声音如寒冰响起:“滚回去。若敢再跟一步,杀!” 唐敏二人果然不敢再跟,回头去看唐子俊。唐子俊微一叹息,示意她们退了回去。 莫非看着司兰雪衣的样子,极为担忧。她皱着眉头,深深看了一眼唐子俊,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任何话来,转身朝司兰雪衣追去。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必须找雪衣问清楚嫣小倩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在司兰雪衣和唐子俊说话之时,莫非虽也有所震动,但她更多的精力,是在偷偷的留意嫣小倩的表现。只是越是细心观察之下,越是叫她心惊。从嫣小倩的神情,丝毫看不出有被人横刀夺爱的愤怒,反倒像是对到手的东西被抢走的担心。而嫣小倩虽然唇角始终挂着柔和的笑,但她的眼神之中,看不到半分作为新娘的温柔甜蜜,甚至偶尔望向唐子俊的眼神中,也看不到太多深情爱慕之意。反倒是扫过司兰雪衣之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杀机,叫莫非无比心寒。只是若非莫非刻意留意,根本不会发现。这样看来,嫣小倩脸上那始终含羞带怯的笑意,便显得太假了些。 “此女心机深沉,绝没有那样简单。”莫非心底的直觉告诉她,比起司兰雪衣,唐子俊和嫣小倩的这场婚礼,更像是一场交易。 可是,为什么呢? 结合慕容云随对唐风儿的吩咐,莫非心中疑窦重重,她追向司兰雪衣的脚步更快了几分。心中极为强烈的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 莫非和司兰雪衣一离开,厅中众人顿时有议论之声响起。唐子俊身子晃了两晃,却被一步上前的嫣小倩扶住。他压抑的咳嗽了几声,抬袖捂唇。袖落时,除了嫣小倩无人看见那大红吉服的广袖上沾染了一团鲜血,渐渐浸染成暗黑的颜色。 唐子俊将手负在身后,对执礼长老人道:“请诸位宾客入席吧。” 执礼长老一愣,“新婚之礼还未完成,这……” 唐子俊神情微显疲惫,淡淡道:“就这样吧。”然后侧头对正要说话的嫣小倩,低声道:“今晚便会完成你的心愿,莫要纠结于这些细节。我乏了。” 嫣小倩目光一闪,微一咬牙,温婉笑道:“都依唐哥哥的。” 执礼长老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唐天邪,只见唐天邪和尹含烟交换目光后,对他点一点头,他这才大声唱礼,招呼宾客入席。 一场震惊整个江湖的婚礼,便如一场闹剧一般,草草收场。 …… ……(未完待续) 第284章 秘辛 …… 在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莫非回到了议事厅,左右没有望见唐子俊的踪影,便将正在与同门师兄弟推杯换盏的唐风儿扯到一旁。 唐风儿正借着美酒向关系不错的同门打探消息,对莫非这么快去而复返略感诧异和疑惑。莫非没有空同他解释,只是追问唐子俊的去向。唐风儿指了指后堂,说道:“只说去更衣了。”忽然皱眉,“不对,好像去了很久了……” 莫非大怒:“不是让你随时跟着他么?你却在这里喝酒!” 唐风儿无辜辩解:“说是去更衣,我怎么好跟着!况且,嫣小倩和尹含烟门主去了百花堂,我想这会子功夫,又在唐门后堂,能有什么事?” 莫非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出了议事厅,急切道:“带我去找他。” …… 后堂一片寂静。乘着众人都在议事厅喝酒,内堂没什么人,唐风儿带着莫非一路溜了进去。 见到唐子俊时候,他正以手撑在半人高的竹桌上,右手捂唇,闷声咳嗽。大红的吉服被他随意的扔在一旁的竹椅上,身上只有一件月白的常服,显得袖间沾染的乌黑血迹特别刺目。 莫非的唇颤了颤,一把推开唐风儿,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唐子俊身侧,手伸出来要抚上他微微颤动的肩背,却像是生怕碰碎了珍贵的宝贝,手顿在了半空,看着有鲜血自他的指缝透出,莫非脸色瞬间苍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待咳嗽稍平,唐子俊苍白的面容上神色如常,微微皱眉看着她,不悦道:“走便干净利落的走了,回来干什么。”顿了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带着东蔷,好好生活就可以了。” 莫非却是不能言语,脸色愈加苍白。唇颤得厉害,终于紧紧抱住他。仿佛是极为害怕他随时倒下离她而去。她以自己的力气支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小牛哥哥,你非要这样逞强么?你受了那样重的伤,是如何撑到现在的?我看得出来你和雪衣说的都不是真心话。她是真心对你好的,你却强撑着要气走她。为什么?” 唐子俊轻轻拍了拍莫非的背,调笑道:“还是不经事的小丫头么?胡言乱语的。我,还死不了。雪衣,走了吧?走了就好!你也快走吧……” 事实证明。唐子俊果然是逞强,且从涿郡城开始,便将这股意志彻头彻尾贯彻下去。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露出马脚。只不过今日,他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强大的意志,再多秘制的药丸,都不能再支撑他。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的神智终于无法再清醒。昏倒那一刻。被莫非紧紧抱住。她抱着他滑倒的身子跪在内堂冰冷的地板上,神色茫然望着着他唇角不停的浸出血渍,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渐呈青灰的面色。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惶恐,仿佛,失去了眼前这人。便失去了整个世界。 直到此刻,莫非终于体会到了司兰雪衣的心思――这一生。只为一人,情愿画地为牢,三千疆域,万千铠甲,皆是过眼云烟。一生所求,不过是与这人相守相知,不离不弃而已。 半晌,紫白的嘴唇哆嗦着凑过去,贴住他冰凉的耳尖,轻轻地说:“你再撑一撑,雪衣没有走,她已经找到法子救你了。她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了,这句话你或许忘记了,但她却会一直信守――你若敢死,我便相陪!”莫非说出这些话时,心情极为复杂。从这句话,她也似乎猜测到了唐子俊的心意。或许,唐子俊从来未曾忘记司兰雪衣说过这样决绝的话,所以,才会千方百计让她离开,宁愿说出绝情之语让她恨他,也要让她远离他的死亡,可以好好活下去。 也不知唐子俊听到了没,只是觉得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蹲在唐子俊身旁替他把脉并不计代价输送真气的唐风儿猛地抬头,目光和紧紧搂住唐子俊的莫非相对,莫非面色苍白却平静,眼睛里一片漆黑深沉,看不出太多的心思。唐风儿皱眉,低声问道:“五脏俱损,这天下除了九转还魂丹,怎么可能还有救?雪衣没有走?却是在何处?” 莫非紧紧抱着唐子俊,对唐风儿道:“你负责照顾他,让他活着,至少,活着等我回来。我去帮雪衣一把。记着,切切不可让嫣小倩接近他,嫣小倩很有问题。” 唐风儿疑惑道:“嫣小倩是子俊的妻子,你让我怎么不让她接近?” 莫非皱眉,心想若是不和唐风儿说清楚,只怕他确实下不了决心守护唐子俊,于是道:“据雪衣所言,嫣小倩为了让雪衣不破坏今日的婚礼,曾经承诺,会在今晚洞房花烛之后,将唐子俊让给雪衣,让雪衣可以和他共度余下的日子。你说说看,这是一个身为妻子的人应该说的话么?嫣小倩明知唐子俊时日无多,若是因为深爱唐子俊而愿意和他成亲,怎么会愿意将唐子俊让出?可若不是爱慕,那么愿意同一个将死之人成亲,却是为何?我虽然还猜不出她打的什么注意,总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道你们唐门和翠烟门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总之你守好唐子俊就是了!”言罢小心翼翼将唐子俊递到唐风儿怀中,跺一跺脚飞快奔了出去。 唐风儿听了莫非的话,一时处于震惊和沉思之中。他回想到了很早以前听到的唐门秘辛,只是那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唐门虽非名门正派,可也不至于会做那等邪魔外道之事。是以唐风儿一直以为只是传言,不曾放在心上。只是此时结合唐子俊与嫣小倩婚事的蹊跷,再结合莫非的话,唐风儿不禁开始怀疑,难道当年听闻的翠烟唐门所修法门中有阴阳互采之术,竟然是真的?毕竟唐风儿是很早便被慕容霸秋看中的人,对于唐门深沉机密知晓不多,此刻也只是怀疑,不敢确信。在他犹豫之机,早已经看不见莫非的踪影。 …… ……(未完待续) 第285章 药谷秘境 …… 唐门后山越过翡翠湖和一片茂密的竹林,便是药谷秘境。药谷秘境占地不大,四面环山,只有一个极为狭长的入口延伸至唐门后山,入口处守卫的四名唐门弟子此刻胡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顺着狭长山道前行不过数百米,便是唐门奇景之一――幽冥渊。幽冥渊深不见底,唯有无尽雾气缭绕,是进入药谷密境的必经之路。幽冥渊之上,只有一座在群山环绕间看起来极为脆弱的竹制吊桥,踏过这座吊桥,便是药谷密境。 莫非咬着牙,战战兢兢走过两尺来宽的竹桥,在终于踏上药谷秘境土地的那一刻,整个人仿若虚脱了一般,直接瘫软在地。踏在竹桥之上仿若云中行走,那种脚下摇晃不定,随时可能掉下万丈深渊的虚空之感,着实需要巨大的毅力才敢踏足。调整了几息时间,莫非终于止住双腿颤抖,站了起来。在桥头望去,整个山谷仿若花园,处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让人顿生眼花缭乱之感。加之整个山谷蕴在淡淡雾气之中,仿若仙境一般。 药谷秘境内奇花异草众多,本不为外人知,只是司兰雪衣在唐门多日来每天清晨给唐子俊采集露水,加之她对药草天然敏感,被她发现,也不足为奇。 莫非呆了一呆,不过瞬间醒过神来,她来此处是来找寻司兰雪衣。唐子俊没有太多时间,她要帮着司兰雪衣寻药才行。在此时,莫非不由得想起了慕容蓝,若是慕容蓝在此,两位药道高手合作,自然会比自己一个门外汉顺利许多。 莫非站在谷口张望,忽然间,目光一闪,不假思索向谷中奔去。药谷秘境本就不大,又是一片平原,司兰雪衣一袭红衣在里面极为显眼。并不难找。 在莫非踏入山谷的刹那,阵阵奇异芳香顿时扑面而来。这花香极浓。莫非闻之立刻有了眩晕之感,脚步踉跄之下,摔倒前唤出一声:“雪衣。” 司兰雪衣回头正好见莫非摔倒,目露奇异之色,飞快的跑到她是身边。将手中几样不知名的药草放在身旁,又摘了一支极为显眼的红花,揉成小团塞在莫非鼻中,莫非顿觉眩晕之感渐渐消失。 司兰雪衣皱眉道:“不是让你好好守着唐子俊么?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许多花草都蕴含奇毒。是唐门制作暗器毒药的材料,不可随意触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莫非刚才嗅到香气,便已经眩晕恶心,哪里还不知道此地危险,当即面色微变,问道:“所需药材找齐了么?是不是可以立刻炼药?唐子俊没有太多时间了。” 司兰雪衣眼中露出一丝精芒。只是片刻便恢复平静,她既已找到了可以救唐子俊的方法,那天塌下来也不足以让她色变。她将手中一张绣着蝇头小字的锦帕缓缓摊开,平淡的开口道:“你若有心帮忙,便将这几味药带回去。以玄晶珠子为引,先行熬制。唐门的炼药房很是完备。你自己想办法去借,我会告诉你熬制的办法,你最好能找知晓药理又信得过的人相助,以免有任何纰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莫非目光一凝,问道:“那你呢?” 司兰雪衣目光灵动,微微仰头望了望漫布雾气的天空,道:“缺了一味龙仙草,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只怕药谷密境是没有的。我要去一趟药王谷。放心吧,以我的脚力,今夜便会赶回,让唐风儿无论如何要以真气护住唐子俊心脉,只要有一丝气息,我便有办法起死回生。”说着,捡起身旁药草,拉着莫非往谷外走去,一面走,一面细细交代药材的熬制方法。 莫非一直沉吟不语。待再次硬着头皮过了吊桥之后,莫非才道:“你给我画出龙仙草的模样,以及去药王谷的地图,我去。快马加鞭,也能赶在黎明前回来。你留在此处,唐门除了唐风儿,我没有信得过的人,而唐风儿半步不能离开唐子俊,自然不能帮我炼药。所以,由你亲自炼药最为妥当。” 司兰雪衣面色微变,却是犹豫起来。在莫非再三催促下才道:“龙仙草生长之处,有剧毒蟒蛇守护,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只怕不行。” 莫非微微一笑,道:“我去找唐风儿再要几位剧毒暗器,加上我的剑,没理由杀不了一只畜生。”见司兰雪衣依旧面色凝重,拍拍的肩头,“放心吧,你我姐妹,此番好好合作一回!为了我的小牛哥哥,为了你的唐将军。” …… …… 莫非快马加鞭,直往药王谷而去。一路之上,回想午时,司兰雪衣大闹婚礼悲愤离去之后发生的事,依然觉得有些如梦似幻。不过一念之间,唐子俊终于有了生机,若是当时任由司兰雪衣离开,错过了那锦帕……莫非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她不敢想象,唐子俊若是身亡,自己和雪衣,该如何面对。 午时,莫非好不容易在竹海三关阵法外追上司兰雪衣。雪衣心神激荡之下,本不愿和莫非多言,只是莫非直言说出了自己和慕容云随对嫣小倩和怀疑以及两人成亲的种种可疑之处。 司兰雪衣关心则乱,待冷静下来仔细想来,果然觉得有诸多不妥之处。于是司兰雪衣将自己来到唐门之后所见所闻,特别是自己所见唐子俊和嫣小倩二人的神态关系说了一遍。雪衣看来,唐子俊与嫣小倩虽然表面极为熟络自然,一直以来两人的相处都是极为温和客气。但问题就在于,太过温和客气,甚至显得有些陌生。司兰雪衣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一想到嫣小倩为了不让自己破坏唐子俊与她的婚礼,竟然说出愿意在新婚之夜后让出唐子俊的话语。这样就太过不寻常了。雪衣当时身在局中,极为盼望能和唐子俊有独处之机,又别无他法,竟然心动了。 莫非听闻嫣小倩竟然和司兰雪衣说过那样的话,气愤之下更是怀疑。 司兰雪衣一时没了主意,不由得将一直握在手心的香囊摊开,看着怔怔发呆。 莫非一见雪衣手中香囊,想起了自己和唐子俊为获得九转还魂丹才从雪衣手中骗来这香囊,心中难以抑制的涌起阵阵哀伤,心想早知道雪衣这么紧张唐子俊,只让唐子俊装死骗药丸就好了,何至于如此。正胡思乱想间,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和唐子俊查探这香囊时,曾发现里面有一张绣满蝇头小字的锦帕,那锦帕被春香婆婆郑重封在香囊之中送给雪衣,莫不是有什么深意? 莫非指着香囊问司兰雪衣可知道其中另有乾坤。司兰雪衣果然是不知道的,师父给的东西,她一直珍之重之,又怎会轻易毁坏?若不打开香囊,如何能见到其中的玄晶珠子和锦帕? 莫非不顾司兰雪衣诧异,一把抢过香囊,三两下将线拆开,轻车熟路的取出里面的锦帕和玄晶珠子,递到司兰雪衣的手中。 司兰雪衣极为震惊之下,仔细查看了锦帕上面的字迹,握着玄晶珠子,久久不能言语。 那锦帕之上所绣,正是九转还魂丹的制法,而玄晶珠子,则是最重要的两味药引之一。两味药引,缺一不可。 既然知道了九转还魂丹的制法,司兰雪衣再不犹豫,当即让莫非去找唐子俊,让他等着自己,而雪衣自己则是灵机一动,前往药谷秘境找寻锦帕上所绣之药材。 …… ……(未完待续) 第286章 龙仙草 …… 唐风儿一惊,猛然上前一步,极为不解的看着莫非。 莫非端起一旁案几上的冷茶喝两口,将有些干涩的嗓子润了润,才道:“你知道龙仙草的模样吧?给我画一幅。还有,去药王谷的路你也该知道吧?给我画一份儿地图,要快!”顿了顿,抬手指了指司兰雪衣,“估摸着这丫头晕不了多久。” 唐风儿微胖的脸抖了一抖,一双漆黑的眼蓦然紧盯着莫非,半晌,一字一字问道:“你疯了?” 莫非转头望向屋外,淡淡道:“雪衣说距离唐门三百里。快马加鞭,我大概能赶在黎明前回来。雪衣的原意是让我这个门外汉先熬着最初步的汤药,她去药王谷。我仔细想了想。唐门除了你,我没有信得过的人,而你半步不能离开唐子俊,自然不能帮我炼药。所以,由雪衣亲自炼药最为妥当。”顿了顿,续道:“有什么危险,你提早与我说清楚吧。知道必定是不容易的行程,否则雪衣也不会打算亲自涉险。只是若雪衣有什么事,还要赔上唐子俊的命,实在不划算。” 唐风儿面色凝重,一时犹豫不决。在莫非再三催促下才道:“龙仙草生长之处,有剧毒蟒蛇守护,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只怕捞个重伤回来养一养就算是好的了。” 莫非撑着额头叹了一声,道:“快些画地图吧,然后给我些保命的药丸和暗器。再加上我的剑,此去药王谷,没理由杀不了一只畜生。”见唐风儿依旧面色变幻不定,拍拍的肩头,“也让我尽些许心力好么?你们都这样帮着他,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很难受的。眼下只想让他快些醒来。余愿足矣。” 唐风儿沉吟半晌,终于说道:“先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另外,我也有事和你说。”他看了看司兰雪衣。从怀中摸出一只白色玉瓶,拔开木塞。在雪衣鼻尖晃了一晃,然后细心封好,放入怀中,对莫非道:“只是迷迭香,以她的功力。闻之会睡上半个时辰。这个时间,我给你画图,你给我说,你和雪衣是怎么找到方法救唐子俊的。” …… 在唐风儿画药王谷地图以及龙仙草图样的时候。莫非以简明扼要的言语,将自己追出议事厅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午时,莫非好不容易在竹海三关阵法外追上司兰雪衣。雪衣心神激荡之下。本不愿和莫非多言,只是莫非直言说出了自己和慕容云随对嫣小倩和怀疑以及两人成亲的种种可疑之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司兰雪衣关心则乱,待冷静下来仔细想来,果然觉得有诸多不妥之处。于是司兰雪衣将自己来到唐门之后所见所闻,特别是自己所见唐子俊和嫣小倩二人的神态关系说了一遍。雪衣看来。唐子俊与嫣小倩虽然表面极为熟络自然,一直以来两人的相处都是极为温和客气。但问题就在于,太过温和客气,甚至显得有些陌生。司兰雪衣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一想到嫣小倩为了不让自己破坏唐子俊与她的婚礼。竟然说出愿意在新婚之夜后让出唐子俊的话语。这样就太过不寻常了。雪衣当时身在局中,极为盼望能和唐子俊有独处之机。又别无他法,竟然心动了。 莫非听闻嫣小倩竟然和司兰雪衣说过那样的话,气愤之下更是怀疑。 司兰雪衣一时没了主意,不由得将一直握在手心的香囊摊开,看着怔怔发呆。 莫非一见雪衣手中香囊,想起了自己和唐子俊为获得九转还魂丹才从雪衣手中骗来这香囊,心中难以抑制的涌起阵阵哀伤,心想早知道雪衣这么紧张唐子俊,只让唐子俊装死骗药丸就好了,何至于如此。正胡思乱想间,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和唐子俊查探这香囊时,曾发现里面有一张绣满蝇头小字的锦帕,那锦帕被春香婆婆郑重封在香囊之中送给雪衣,莫不是有什么深意? 莫非指着香囊问司兰雪衣可知道其中另有乾坤。司兰雪衣果然是不知道的,师父给的东西,她一直珍之重之,又怎会轻易毁坏?若不打开香囊,如何能见到其中的玄晶珠子和锦帕? 莫非不顾司兰雪衣诧异,一把抢过香囊,三两下将线拆开,轻车熟路的取出里面的锦帕和玄晶珠子,递到司兰雪衣的手中。 司兰雪衣极为震惊之下,仔细查看了锦帕上面的字迹,握着玄晶珠子,久久不能言语。 那锦帕之上所绣,正是九转还魂丹的制法,而玄晶珠子,则是最重要的两味药引之一。两味药引,缺一不可。 既然知道了九转还魂丹的制法,司兰雪衣再不犹豫,当即让莫非去找唐子俊,让他等着自己,而雪衣自己则是灵机一动,前往药谷秘境找寻锦帕上所绣之药材。 之后的事,唐风儿便知道了。 唐风儿听之感叹良久。莫非此时回想,依然觉得有些如梦似幻。不过一念之间,唐子俊终于有了生机,若是当时任由司兰雪衣离开,错过了那锦帕……莫非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她不敢想象,唐子俊若是身亡,自己和雪衣,该如何面对。 唐风儿将所画之图仔细吹干,递给莫非,只是待莫非伸手来接时,又将手收了一手,一双眼全无什么亮色,咬牙道:“为了那个人,你们两个人都是甘愿连命也不要了么?”他的脸有些胖,配上这样一本正经又有些黯然的神情,着实有些滑稽。 莫非没有笑,一把抢过图纸,白了唐风儿一眼,莫名其妙的道:“什么那个人?那个人可是你的同门师弟!”将图纸仔细看了看,略一记忆,便收入怀中,问道:“是有事情和我说么?若是没有,我便要出发了。” 被莫非一提醒,唐风儿突然想起件十分紧要之事,瞧着莫非那苍白而又肃穆的一张俏脸,照他平日无所顾忌的性情,也有些犹豫。见莫非没有耐心的打算离开,终于咳了声,望着莫非道:“唐子俊和嫣小倩的这一纸婚约,我会想办法让掌门废了的。” …… ……(未完待续) 第287章 联姻隐秘 …… 见莫非回头望着唐风儿,皱眉等待下文。[.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唐风儿略略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维,才道,“小时候我住在唐门后山无心谷的日子,曾听闻师父唐幽和唐鹤长老谈及唐门和翠烟门联姻之事,大约是打算在翠烟门为我选一个女子,同修某种阴阳采补的双修功法。但后来因为我是慕容霸秋看中的人选,便放弃了。唐子俊大概成了我离开唐门之后,被选中的那个人。” 莫非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却并没有打断唐风儿的话。 唐风儿叹了一口气,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说道:“这事,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据我所知,那双修功法……”唐风儿面露古怪之色,轻咳了两声,才道,“我知道要解释起来有些困难。我先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唐门掌门唐天邪的夫人孙婉,是翠烟弟子,但却不会武功。而且,自入唐门以来,便隐居在寒冰楼,除了一个随身伺候的夏婆婆,从不见外人。而翠烟门主尹含烟的丈夫唐野,自从入了翠烟门后,便隐居后园,种花养鱼,从来没有再见过外人。这样,合理吗?” 看着莫非抿着唇,一脸沉吟,唐风儿苦笑道:“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事听来,不像是联姻,倒像是换亲。而被换出去的那一个两派门人,都会武功尽失。这,是不是很像两派下一任掌门的炉鼎。” 莫非晃了晃,道:“你说什么?” 唐风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仿佛极近,又仿佛极远,“掌门夫人孙婉身为翠烟门弟子。怎么可能不会武功呢?而唐野师叔是会武功的,虽然并不出众,但在和尹门主成亲之后隐居,大概也会渐渐的变得不会武功了吧。” 莫非摸索到旁边的案几上灌了口茶,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干的:“你的意思是,唐子俊是嫣小倩的炉鼎。而这件事。是唐掌门和尹门主一力促成?”她猛的抬头望着唐风儿,“你觉得这样像话吗?这两人可都是他们的亲传弟子!” 唐风儿抬袖擦了擦额角不知何时浸出的汗水,说道:“在我看来,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据我推断。嫣小倩本是为唐子俊接任掌门之位准备的炉鼎才对。只不过因为唐子俊的重伤已经回天乏术,才会本末倒置罢了。对嫣小倩来说,这是莫大的机缘。所以,她才会那么紧张,害怕司兰雪衣会因为对唐子俊的爱慕而不顾一切的破坏婚礼。甚至于对司兰雪衣做出那样离谱的承诺。只是为了,能在今夜,洞房花烛之夜,通过她自小的双修之术,掠取唐子俊的功力。让资质平庸的她,有资格一争翠烟门主之位。” 莫非半晌没有动静,背对着唐风儿许久。才道:“这像话吗?你们唐门,算什么中立门派?比之邪魔外道更加不如!”话毕。仍未转身看唐风儿一眼,只朝屋外走去,却差点撞上门框。 唐风儿干巴巴喊了声:“当心!” 莫非稳了稳身形,手抚着额角,淡淡道:“或许你们两派都没有错。这样做,对两派都公平,而对两派的掌门,也确实是最便捷最有效的提高功法的法门。可对于被选为炉鼎的弟子,是何等的残酷。甚至于对被选为掌门继承人的弟子,又何尝不是冷酷无情的?要被迫和不爱的人一生一世,且还要心怀愧疚,太残忍了!谁欠谁,谁对谁错,根本就乱成一团理不清了。我也不想理会。我只想见一见唐掌门,告诉他,唐子俊可以救活。剩下的事,便不需要我担心了。” 唐天邪只需要知道唐子俊可以救活,自然不会允许他唐门最出色的弟子成为别人的炉鼎。如此,在她回来之前,唐子俊的安危,自然有唐天邪保障。这比之唐风儿一人,强上太多。 唐风儿追到门边,便止住了脚步。只看着莫非那纤秀的背影,甚是萧索孤寂。 …… 莫非快马加鞭,直往药王谷而去。 因龙仙草有凝神定气的效用,是江湖中人互渡真气或是修炼危险功法时避免真气紊乱走火入魔的定心良药。这种草药喜阴冷潮湿之地,又要和鱼腥草相伴而生才能存活,因此除了漠北蛮园,便只有药王谷才有。而对药王谷独有的剧毒红蟒来说,龙仙草枯萎之前盛开的白花是极好的大补之物。因此每每有龙仙草生长的地方,都有巨蟒守护,等待草枯花开的那一时,一口吞噬。 莫非心想难怪九转还魂丹的数量那么少,原来所需的药材这样难求。这还只是炼制九转还魂丹的普通药材而非药引,已经如此,那药引岂不是更为难得?只是听司兰雪衣所说需要两味药引,一味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玄晶珠子。而另一味是什么?司兰雪衣一直未提,自己曾有心追问,也被司兰雪衣闪烁言辞之下,巧妙避过。只是时间紧迫,莫非也并没有仔细询问,只在心中庆幸春香婆婆英明,将玄晶珠子留给了雪衣,否则,他们也只能望着药方叹气。 莫非猜测药方之中有龙仙草这一味药,大约也是取他静气凝神的功效。想到龙仙草的这个功效,莫非不由得想起了唐风儿所说的话,赶紧摸了摸背上的大包裹,打起十二分精神。 唐风儿所言,数十年前,万花门于风长老在预知寿元将尽时,为了给门中弟子渡些修为,而冒险取龙仙草,结果弄得一身累累的伤痕。似于风长老那般武功高绝的成名人物,也被守龙仙草的巨蟒缠得受了不轻不重的伤,难怪唐风儿会觉得莫非此行,是疯子行径。 不过唐风儿的想法也不全对,于风长老以乾坤掌闻名,大概和巨蟒打架时也是硬碰硬的,加上年纪大了,多多少少带点伤也是正常的。可莫非不同,若是实在打不过那巨蟒,各种带毒的暗器随便扔就好了,从最开始就没有要硬抗的打算。左右这么一路上半点粮食没带,只背了一大包的霹雳弹、柳叶镖、青峰钉、毒机刀、袖箭、背装弩、足底针……总之是磨破了嘴皮子,才说服了唐天邪,在唐门的兵器库打劫了一大堆唐门暗器。如果这样不计成本都取不回那龙仙草,莫非也没脸再回去见唐子俊和司兰雪衣了。 莫非一路疾驰,在夕阳落山的那一刻,终于到了药王谷入口。 …… ……(未完待续) 第288章 心思各异 …… *(谢谢“猪猫红军”博士大人,“龙宇轩”轩轩乖,“丢落的线头”线头亲,“懒懒痴语”懒懒亲,“勤奋的懒洋洋”羊羊亲,“吕梵磊”磊磊,“天涯远咫尺间”、“风起云落的天涯”都素天涯亲,“风之裂天炎”天炎亲,“脏狗狗”狗狗亲,“雪ぎ尘ぺ”雪雪,“一分钱先生lonely”钱先生,“物竹”竹竹,“zxiao”彪哥,“流浪蒲公英★昊禹”蒲公英同学的粉红票呀粉红票~~o(n_n)o~那个,咳咳,……本来打算在九月底十月初完本的,结果无比汗颜滴写到了十一月来,又骗了这么多粉红票,慕容真是不好意思吖,脸红~~那个,我继续写,争取明天完本吧~~总之~~非常感谢大家~谢谢~~鞠躬~~)* …… 唐子俊受了那样重的伤,唐风儿知道,有很多人希望他就此一死了之。当然,翠烟门知情的姑娘们自然是希望他死之前能先成就了嫣小倩。但世事往往是不如人意的。尽管唐子俊昏死了过去,毕竟没有真的死去。更让翠烟门诸人怒火中烧的是,唐天邪突然亲自将唐子俊带入云山楼,只说要全力救治,便再没有多的话留下。更是全面封锁云山楼,除了唐风儿和司兰雪衣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尹含烟在和唐天邪一番长谈之后,便阴沉着脸回了自己居住的小院,闭门不出,仿佛默认了某些事情,只是,还不甘心的等待着。 唐子俊虽说没有中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但他身上的伤大多是因为过度服用唐门那些逆天的药物连续多次强行提升修为所致,如此损伤六腑,根本回天乏术。唐天邪虽然下令举唐门之力,配合司兰雪衣,制药救人。但,到底能不能救活。还是未知之数。或许,只是唐天邪等人的妄念罢了。 期待出现变故的,绝非尹含烟为首的翠烟门众人。那些觊觎唐门门主之位的弟子,更是在经历这番大喜大悲之后。望向云山楼的目光充满了阴沉和深思,只是碍于唐天邪的威望,不敢有所行动罢了。 这。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明日天亮唐子俊还没有醒来,那一切都是枉置。 然而。花费极高代价买通的守护云山楼外院的弟子在三更传来的消息,让很多人顿时如坠冰窖――在唐风儿寸步不离的守护下,在司兰雪衣亲自送进一碗汤药之后,唐子俊终于醒来。 唐子俊醒了,尽管脸色还是虚弱的苍白,漆黑的眸子里却透出异样颜彩。他披衣靠在床沿定定看着端了药汤的进来的司兰雪衣:“你不是,走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唐风儿轻咳一声。很自觉的退到了屏风之外,依着窗栏看起夜色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司兰雪衣低头端起药碗小心抿一口。勺子送到他嘴边,“能醒过来,证明先前的汤药已经散掉你体内大部分驳杂药力。这一碗是散除你体内内力的药。先喝药,不烫了。” 唐子俊微微垂眼,“不喝。” 司兰雪衣面上浮起一层恼意,勺子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默默看他半天,慢吞吞从袖中摸出香囊,放在唐子俊枕边,道:“这个,可以留在你身边么?” 唐子俊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司兰雪衣又舀了汤药往前递了递,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的五脏六腑皆被自身内力和驳杂药物所伤。要活命,便要散掉你体内所有的药物之力以及你的内力。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四个时辰。你……,”她顿了顿,咬了咬唇,“你别担心会武功全失,在调理修复五脏之时,我有办法能让你恢复功力,虽然不能完全如以前一般,但相差不会太远,以你的资质,不过一两年,便可恢复如初了。” 唐子俊微微皱眉,在灯下细细端详她的脸,她的脸色雪白,竞不让他这伤重之人半分。良久,唐子俊将枕边的香囊收入袖中,一贯含笑的眉眼却只有冷淡:“东西我收了。你走吧。” 司兰雪衣身子轻轻一颤,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许久,才站起身来,将药碗放在床边矮几上,勉强微笑道:“等你好起来,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所以……赶快好起来吧。”说着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 唐风儿摇着头走到唐子俊床畔,端起药碗递给唐子俊,几度欲言又止。 唐子俊几口将碗中药饮尽,含笑看着唐风儿一副纠结的模样,笑道:“想说什么?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儿。” 唐风儿接过药碗放在矮几上,搓了搓胖胖的手掌,说道:“其实我不该过问……只是,确实有些看不过意。虽然她是司兰国的公主,可对你,真真赤诚一片。连我都能看出,她将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你这天下第一的花花公子不可能看不到。你这是……为什么?”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模样。 唐子俊含笑看唐风儿,摇头道:“笨蛋,你懂什么。我注定要辜负她,她恨着我,才是好的。” 唐风儿一愣,很是不明白。 唐子俊从容的指了指屋中圆桌,皱眉道:“倒杯水给我,这药很苦的。”见唐风儿起身倒水,才缓缓道,“她说过,若我敢死,她必相随。你也知道她的固执。我可不想到了黄泉,还要被她缠着。与其这样,不如让她恨我。” 唐风儿将茶盏递给唐子俊,不解道:“她说过会救你。她和莫非找到了九转还魂丹的方子。” 唐子俊抿了一口杯中茶水,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淡淡道:“九转还魂丹若是可以这样轻易制成,便不会几百年来整个江湖只有七秀才有两颗了。”说着突然一皱眉,“莫非呢?” …… 天之将明,便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马蹄声惊扰了江津村的安宁,惊扰了村民们的好梦。一匹黑马,入箭一般冲入村中,在一间二进的小院停下。 马背上的红衣女子跌落马下,挣扎着又爬了起来,强稳心志,跌跌撞撞扑在小院木门之上,还没敲门,却吐出两口血,这才挥拳头,一声一声砸在门板之上。 片刻,脚步声细碎传出,门开浦一开,红衣女子腿一软跌入开门的美貌白衣女子怀里,撞得那白衣女子险些跌倒,白衣女子见着红衣女子满脸的血污,心中一阵突突地跳,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莫非?这是怎么了?” “姐姐!”莫非勉强笑了笑,撑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交给莫名,虚弱道:“去唐门,交给雪衣。快。”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她强撑着,“一定要亲手交给雪衣,然后,什么都不用说,立刻离开。”说完便晕死过去。 …… ……(未完待续) 第289章 小村有明珠 …… (那个……谢谢“pomelo”柚子亲~、“bobo桑桑党”大美女bobo亲以及“绝版乖乖飞飞儿”乖乖亲的粉红票,扑倒~~么么~~o(n_n)o~谢谢“笑歌自若”小木鱼的香囊~~抱抱~~o(n_n)o~谢谢“忆~梦”亲的评价票~~蹭~~o(n_n)o~) …… 阳春三月,江津村,铁匠铺。 一个看起来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大铁墩面前,两眼发光看着一个光着膀子拿着大锤叮叮敲打一把大剑的十七八岁精壮少年,吸了吸鼻子,馋馋道:“大河哥哥,这就是你说的寒铁剑么?这把剑铸好,得卖多少钱呀?” 那十七八岁的少年一锤抡下,憨厚一笑,粗粗的嗓音喊道:“俺爹说了,这个,得卖上几十上百两银子呢。小云你就别想了。” 小男孩心虚的四周瞅了瞅,然后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摸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捧在手心,对打铁少年说道:“大河哥哥,我用这个跟你换这把剑吧。你看,这个是东海夜明珠,绝不只一百两!好么?”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散发淡淡光辉的大珠子上,顿时便被吸引住了。他放下铁锤,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子,伸手便要去拿那夜明珠仔细查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男孩双手一缩,将珠子收入掌心,鬼鬼祟祟的凑近少年耳边,说道:“大河哥哥,咱可说好了,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姐姐。换了这剑,我还存放你这儿,你去城外杀刺猬野猪的时候,叫上我,帮我带着剑。咱们一起去就行。” 少年听了这话,顿时犹豫起来。“你这是偷的吧?要是被你姐姐知道了,俺爹这铁匠铺也要被你姐姐砸了!” 小男孩讨好一笑,将掌心摊开,在少年面前晃了一晃,道:“你看看。这东西,拿去王老板的当铺,起码能换三百两银子,这样好的生意。哪里找去?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少年正要说话,突然面色大变,猛的站起来蹭蹭退了几步。 小男孩还没来得及疑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狠狠的拎住,大呼小叫的被拎了起来。斜眼看见来人,顿时大惊失色,一面呼痛,一面眼泪汪汪的求饶,“姐姐。姐姐,云儿知道错了。姐姐饶命!” 少年见来人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一身红衣似火,满脸怒气。少年瞧见小男孩的可怜模样,正要替他说两句好话,被女孩儿一个狠狠的目光一瞪,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男孩却是被拎得痛狠了,干脆大骂起来:“莫东蔷,你个杀千刀的,你个母夜叉,你凭什么管我?放开你的臭手!信不信我告诉你娘去!” 小女孩儿怒极反笑,手上的力气却是更重了几分,笑道:“你去告呀!臭小子,你胆敢偷姨娘的东西!信不信我打折了你的腿?”说着话便顺手扯了地上一根藤条,狠狠的朝小男孩小腿上抽去。 小男孩跳着脚又哭又闹,无奈耳朵还被拎着,却是翻不出天去。 少年看得实在不忍,支支吾吾半晌,说道:“东蔷妹妹,小云还小……” 小女孩儿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半句劝,只连少年一同骂道:“死大河,你不说话能死啊!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让你再不许卖东西给李云,你听不懂?信不信我把你的摊子砸了?”说着将藤条狠狠往大河身上一摔,扯了叫李云的小男孩便往外走,只是才松开李云的耳朵,还没来得及抓紧他的胳膊,便被他挣脱,顿时飞快的朝街上跑去。 莫东蔷一愣,立刻朝李云追去,只是今日江津村开坊市,热闹得紧,路上行人甚多,小男孩左穿右躲,莫东蔷竟是追了半条街也没追上。正懊恼间,只听前方李云哎呦一声,跌倒在地。莫东蔷远远瞧见,李云撞了一个高大的路人,被反震摔倒。那人正半蹲下身,将李云扶起。 莫东蔷三两步跑了过去,又是心痛又是气恼,拍了拍李云身上的尘土,见他没受什么伤,这才放心,怕他跑掉,狠狠扯着他的手臂。便要对那路人道歉。只是转眼间见了那人的脸,却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人面如刀削,高鼻薄唇,一双桃花眼中略有沧桑,一身紫衣,手中拿着一副画卷,像是江湖游侠儿,又像是文弱书生一般。那人见小女孩呆住,温和一笑,便欲起身离去。 莫东蔷却是再也顾不得李云,一把扯住那人的衣袖,身子微微颤抖,眼中隐有泪光闪烁,语气却是强自的镇定,“叔叔!唐叔叔,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东蔷!我是莫东蔷!” 那人身子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反手握住小女孩的肩膀,细细看着,半晌,眼中露出极为复杂之色,唤道:“东蔷?小丫头?”莫东蔷点头,眼泪潸然滑落。那人微微一笑,长长叹出一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这些年,过得可好?” 莫东蔷再不多说,一下扑进那人怀中,大哭出声。 李云从不见莫东蔷哭泣,此刻也被吓得呆了,竟然忘记了逃走,只傻傻的看着二人,看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从那紫衣男子眼中滑落,怔怔不能言语。 这紫衣男子,正是唐子俊。 那小女孩,正是隐居在江津村莫非的女儿,莫东蔷。 …… 江津村东唯一一座四进的大院门被敲开,莫东蔷将李云递给开门的管家,说道:“小云做错了事,让奶娘在东厢关他两个时辰的紧闭,我晚些时候自会向姨娘交代。另外,去请姨娘和姨父,来我家一趟。”言罢紧紧牵着唐子俊的手,小跑着到了旁边的二进小院,木门虚掩着,想必是东蔷离开时故意留了门。 莫东蔷推开院门,将唐子俊拉了进入。 前院种满翠竹,空无一人,一片宁静。穿过前院,走进中厅,绕过屏风,透过扇形大窗,便能看见后院一片桃花中铺设着一方书案,一个女子,一袭黄底团花窄袖对襟襦裙,站在一片粉色桃花之下,手中执了毛笔,正在专心作画。 唐子俊见了那一袭黄衣,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不能言语。 …… ……(未完待续) 第290章 那些年,那些花,那些事,那些人 (完结篇) …… (终于完本了。在完本的这一章,终于爆了一次6000+的大章,(n_n)o~有很多想感谢的,有很多想说的,不过现在太累了,我又怕我一说起来就收不住,就暂时打住了。稍空闲点的时候,会按惯例写个完本感言的。然后……没有然后了,洗洗睡吧~晚安~) …… …… 莫东蔷见唐子俊驻足,踮起脚尖也瞧见了莫非的身影,心中一喜,正要呼喊,被唐子俊食指竖于唇间止住。莫东蔷眼珠一转,松开了唐子俊的手,静静的站在原地。 唐子俊一步一步,极为轻巧的朝莫非走去。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虚幻梦境,自己的脚步稍微重上一些,便会踏碎这梦境一般。 脚步虽轻,莫非也察觉了。她没有回头,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宁静的声音淡淡响起:“主动请缨去买菜做饭,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今日开坊市,原本以为你会贪玩一阵的。” 屋子里莫东蔷听见母亲这番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惊呼一声“糟糕!”转身便朝外院跑去。今日王厨娘家中有事,请了假,她肩上可担着买菜做饭的重任来着,被李云一闹,全忘记了! 莫非见莫东蔷的呼声,笔尖一顿。这呼声显然是在屋里,那朝自己走来的人,又会是谁?莫非目光一凝,猛的转过身来。便在转身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就在她回头的这一瞬间停滞。 容颜如故,只是换了一头白发,深邃的眼眸中蕴满沧桑。 风起,带落一阵桃花飞舞。手中毛笔悄然滑落,就要落在浅黄色的裙上,被唐子俊伸手捞入手中,轻轻放回书案的笔山之上。 这一切。莫非都只是怔怔的看着,身子还保持着刚刚转身的姿势,右手还保持着握笔的样子。只是眼眸,已经被雾气模糊得看不清这世界的模样,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唐子揩毛笔放入笔山之时,便看到了书案上的画,是山水,七秀的山水。 唐子俊直起身。静静的看着莫非,眼中露出深深的沉痛与不忍。莫非的容颜和六年前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多了一分宁静,多了一分从容和成熟。若说有变化。那便是从左边额角一直延伸至左颊的一道伤疤,触目惊心。唐子俊伸手,向她的脸颊的伤疤抚去。 莫非蓦然转头,避开唐子俊的手,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念叨:“是做梦!一定是做梦!”她自嘲一笑,“还没到晚上呀!必定是风寒还没好,才会如此。”她的眼睛闭得很紧,“快醒过来!”却又陡然一睁。回目看着唐子俊,左手缓缓抬起,想要触摸唐子俊的脸,却又在一寸之处停下,“这样的真实,还是不要醒了!不要醒了!” 唐子俊一把捉住她的手,往前一拉。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抱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口中干涩道:“你不这么笨能死么?你不躲着我能死么?我满天下的找了你六年!你这笨蛋!若不是在君洲素诘坊看到了你卖出去的画,实在想不到,你竟然在距离唐门这么近的地方。” 莫非咬着唇,没有说话,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哽咽难言。她抬起手,紧紧的抱住了唐子俊。她终于明白。这不是梦,唐子俊,小牛哥哥,真实的在她眼前。 唐子俊还要再说什么,突然耳边传来脚步之声,他眉头一皱。松开莫非,将她顺手拉在自己身后,转身朝来人方向望去。 刚刚踏进后院的一男一女止住了脚步。那男子看见唐子俊的瞬间,目光一凝。女子却是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 唐子俊看清楚了那男子的模样,看见他拉着女子的手,眼中满是疑惑,有些迟疑的道:“皇上?” 那男子哈哈一笑,拉着女子快步走到唐子俊身旁,终是一步上前,伸出右手虚空握拳,朗声道:“唐子俊,多年不见!”顿了顿,又挑眉笑道,“子俊可莫要乱说,皇帝是慕容氏。我是,江津村,李柚。” 唐子俊神色极为复杂,终于伸出左手握拳,和那男子的拳头碰在一处,双拳碰在一处时候同时化掌,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两人相似一笑。 …… 北庸六十八年十月初十,议政王李贤余孽作乱,于祭天大典刺杀皇帝,慕容云随舍身救驾,重伤垂危,连夜返回芙蓉城。 北庸六十八年十一月初四,北庸长公主李渔殁。礼部官员前往芙蓉城欲迎棺回宫,慕容云随闭门不见,终无功而返,只建衣冠冢于东山陵园。 北庸六十八年十二月初一,慕容云随针对大将军莫毅灭门案及杏花村血案直接在朝堂之上对李柚进行弹劾,并举出大量证据,证明此事虽是李贤明面动手,但李柚与此事有无法撇清的牵连。顿时朝野震动。接下来的几日朝会,属慕容系势力的文武大臣借机攻讦,在朝堂上与南宫丞相为首的帝王派大臣们激烈争辩,吵得难舍难分。中立大臣们不是笨蛋,特别是一些老臣,结合莫毅灭门案和清洗天策府的事,让这些臣子们深为心寒,虽是沉默不语,但心中取舍,已经偏向了平日里难以避免受了许多好处的慕容府。只是在他们心中,仍有疑虑:李柚只有一个皇子,那便是雅妃南宫雪的儿子,如今不到三岁。若是逼得李柚退位,那该由谁来接掌皇位?就算是皇子登基,那么又由谁来辅政? 北庸六十八年十二月初三,慕容云随在上朝的途中失踪。统领王卫领一众羽林卫直接于朝堂之上抓捕一批文武大臣,均为慕容氏一系。李柚的强势顿时让朝堂陷入一片沉默,如海面一般平静,只是不知这平静底下蕴藏着多少暗潮汹涌。 北庸六十八年十二月初五,征西大将军慕容云奇于涿郡起兵,自立为王。 北庸六十八年十二月初八,央都城天牢失火,囚犯失踪大半,被羁押于此的慕容系文武大臣。全部在失踪名单之内。同日,央都城东延庆街许多高门大院突然闭户,只留寥寥数名仆从守候,无数豪华马车匆匆出城。 北庸六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七,失踪多日的慕容云随现身君洲征东大军兵营。随行的,还有一众失踪的文武大臣。 北庸六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征东大将军墨离于君洲起兵,拥立慕容云随为皇帝。定国号燕。 北庸内战正式打响。 北庸六十九年七月初七,七夕,墨离所率征东大军与慕容云奇的征西大军会师于柴郡。一同兵压央都。 北庸六十九年十月十八,天下兵马大元帅慕容霸秋做客北燕王宫。北燕王公开表示。支持慕容世家建立全新的大燕王朝,愿意称臣,为免忌讳,改国号北晋。 北庸六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护城军副统领斩杀统领于城头,宣布效忠慕容云随,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同日夜,大军攻入皇宫。在昌明皇帝的号令下,军纪严明,只杀持械反抗者,投降者无数。明仙宫主殿一片大火,羽林卫统领王卫带领十余死忠羽林卫,横剑自尽于明仙宫主殿前,先皇李柚与随侍内监万金被烧得面目全非。慕容云随令。以帝王礼仪下葬,建陵墓于东山陵园,紧邻长公主李渔之墓。 北庸六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正式改年号为昌明。北庸六十九年即为昌明元年。 昌明二年四月,司兰王司兰皎皎遣使大燕,进献雪莲人参等特产无数,主动递交两份和平文书。请求大燕昌明皇帝慕容云随代为找寻失踪三年的司兰国公主大元帅司兰雪衣,昌明皇帝允。赐赏无数,与盖上玉玺的和平文书一同,送返司兰国。同年,北晋正式递交文书,向大燕昌明皇帝称臣。 慕容世家家底厚重,自然不虞国库空虚。慕容云随鼓励农桑。扶持商贸,重视教育,大胆启用贫寒学子,提倡改革,又逢天公作美,三年无灾,一时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 如今,在昌明六年阳春三月,在江津村唯一一座四进大院,在午饭之后后院的下午茶时光,这些事,听唐子俊娓娓道来,让莫非有恍惚之感,于是良久沉默。唯独在听到司兰雪衣失踪之事时,猛然站了起来,却被莫名拉住,示意她听完再问。 唐子俊的语气很平静,大概是走南闯北许多年酒楼茶坊里听多了说书先生的故事,说这些天下大事的时候,竟让人感觉是在听书一般。唯独说到司兰雪衣那一段时神色有些变化,但也被他很快掩饰过去。 前面的事,莫非早已无可避免的从李柚和莫名口中知晓,不过那已经是六年前的听闻,此时听唐子俊说起,自然感觉大是不同。 说完这些,唐子俊饮了一口茶,缓缓问李柚:“你为何还活着?那样的状况,你怎么可能从宫里逃脱?” 李柚摇头一笑,望向莫名,伸手握住莫名的手。莫名却是含笑低头,微微嗔了李柚一眼,道:“倒叫子葵笑了。说起来,要多谢妹妹和子俊才对。”说着看了一眼莫非,又看了一眼唐子俊,嫣然一笑。 莫非冷眼扫了李柚,说道:“谢我做什么,我当年可是为了救你。若知道有朝一日你要拐了完颜,不顾生死快马冲回皇宫去救他,我当时就该将那密道封了。” 唐子俊顿时行过神来,“密道?当年你混入宫救莫名出宫的那条密道?” 莫非点头。 唐子俊略一沉吟,朝李柚笑道:“纵然你可以狠心要杀云随,云随却始终还是不想杀你。” 李柚皱眉,却是看向莫非。这些年莫非总说“若是云随想杀你,你早就死了!”他却从来不以为意,只觉得是莫非不肯原谅他的气话。此时听唐子俊说来,却不得不引起重视。 莫非见李柚望过来,毫不客气嘲讽道:“怎么?你莫不是真以为凭着姐姐和完颜便能在大军包围之中救你出宫?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完颜霜霜对慕容云随那样的忠心,凭什么被姐姐说服去救你?还不是云随点了头的?你这样笨,去死好了。” 李柚莫名其妙又被一阵痛骂,正想反驳几句,却被莫名拉住。莫名只是掩唇轻笑,拉着李柚摇了摇头。李柚冷哼一声。只好作罢。 唐子葵这样的状况,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缓和道:“莫非说得有理。那条密道,慕容云随早就知道。李柚你不是……连这个也想不到吧?”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李柚顿时脸色一白,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莫非冲他撇了撇嘴,突然想起重要的事,问唐子俊。“雪衣失踪了?是离开唐门之后的事么?” 唐子俊轻咳一声,也不顾忌,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笑骂道:“你不这么笨能死么!为了找你。本公子现在赏鉴书画的水准大涨,算得上半个行家了。”竟是悄无声息的转了话题。 莫非果然好奇,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唐子俊怀中挣脱,问道:“为什么?” 唐子俊自嘲一笑,道:“每到一个城池,首先便要去拜访那里的每一处书画坊。算算,北庸、司兰和大燕,这六年我大概都走遍了。若不是在君洲看到你的画,又知道老板是在江津村的小画坊里收来的。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寻你了。” 莫非看着唐子俊,虽未说话,脸上却写着大大的问好。 唐子俊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某人不是说,若是花光了我给她赢的银子,唯一的谋生手段。就是卖画么?”顿了顿,有些怅然道,“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线索,还真害怕你会一直用不完那些银子。有好长时间都在后悔那次赢得太多了些!好在你是个能花钱的。” 莫非微微张着嘴半晌没有说话。不过随意的一句话,唐子俊竟然一直记得。 莫名笑道:“妹妹为了给我建这座宅子,几乎话费了所有银两,我还一直在愧疚呢。现在看来,应该庆幸才好。”她望了一眼李柚。掩口一笑,道,“说起来也是注定,逃不掉的。若非我坚持要将李柚带回来,必定还和妹妹住在原来的小院,也不会建这座宅子。” 唐子俊正要说什么。院子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莫东蔷小跑着冲进小院,一下冲进唐子俊的怀里,撒娇道:“唐叔叔,教我武功吧!”手里比划着,“飞刀?暗器?内功……我都想学吖!” 身后李云黑着一张粉嫩小脸跟进来,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看到莫东蔷撒娇的模样,更是一脸鄙视,只是听见莫东蔷要唐子刻她武功,顿时变了脸色,大声抗议道:“那个……大叔,你可千万别教她武功,我会被她打死的!” 莫东蔷顿时扬起小拳头,做出要打他的模样,恨恨道:“你不说话会死么?就不该放你出来!再胡说,便让你在东厢关上整整一天!” 李云一跺脚,冲莫名喊道:“娘!” 莫名温婉一笑,“两姐弟的事情自己解决。”又朝莫非低声道:“东蔷像足了你的性子。” 李云不服气,朝莫非道:“姨娘,你便任由姐姐欺负我么?” 莫非失笑,“两姐弟的事情自己解决。”却又恶狠狠的朝李柚道:“成天鬼鬼祟祟每个正经,这臭小子便是像足了你的性子吧?” 李柚忍无可忍,反驳道:“丫头也是我的女儿,你怎么不说像我?” 没等莫非发火,莫东蔷已经皱眉,一本正经的道:“姨父!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她回头望着唐子俊,突然在唐子俊脸上亲了一下,灿然笑道,“唐叔叔才是我爹爹!” 众人皆是一怔。唐子俊突然哈哈大笑,揉了揉莫东蔷的脑袋,将她搂入怀中。莫非面上浮起一层恼意,本想训斥东蔷几句,却不知怎么没有开口。在唐子俊的笑声中低下了头,满面绯红。莫名也是掩嘴轻笑不已,李柚却是无奈的摇头。李云却是半张着嘴,神情极为精彩,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这个母夜叉有了这么厉害的爹,我要被他欺负死了!要不要找个机会离家出走,逃过她的魔掌呢?” …… …… 在莫名的四进大院吃过晚饭,又聊了许久。莫非和唐子俊才带着东蔷回旁边的小院。东蔷已经在唐子俊的怀里睡着了。唐子揩她轻轻放回她房间的大床上,退出来时,正看见莫非站在东蔷闺房门口。皎皎月光之下,映照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依然微微侧着脸,不想让唐子俊看到自己的伤口。 见唐子俊出来,莫非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有事要问你。” 唐子俊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我们走走吧。” 从见到唐子俊的那一刻起。除了司兰雪衣的去向,还有什么问题能缠绕在莫非心中,让她一刻也无法释怀呢? 月光如水,桃花香气沁人心脾。夜色很好。两人在不大的后院缓缓踱步。沉默了很长时间,唐子俊对莫非的疑惑做出了解答。尽管这答案,并不是莫非想听到的。 司兰雪衣一直不肯告诉莫非,除了玄晶珠子之外的第二个药引,便是炽烈之血。 以炽烈之血为引,以玄晶珠子净化,将各色珍贵药草一起炼成颗丹药。 而全天下能有炽烈之血的人,除了天生纯阳体质外,那便只能是天忍炼了魔焰七杀内功的人。恰好。司兰雪衣是天忍弟子。恰好,她是魔焰七杀的高手。司兰雪衣偷偷瞒下唐子俊,在唐天邪的帮助下,以自身鲜血为引,终于练成了丹药。 九转还魂丹练成,司兰雪衣也只剩下半条命了。丹药虽救了唐子俊的命,却也一点一点废掉了唐子俊的所有武功。司兰雪衣虚弱之下。却并没有和唐子俊直接见面,而是在唐天邪的协助下,迷晕了唐子俊,要给唐子俊渡十年真气。为免弄巧成拙,须得有龙仙草保驾护航。幸好龙仙草入了药制丹只是取质,药力并未全消,用来做引净化真气,还是足够了。只是。待十年真气渡完,司兰雪衣也生机全失。按照司兰雪衣的想法,唐子俊会在她离开后醒来,那时,唐天邪只需告诉唐子俊,她已经回了司兰国。那这一切都将回到原点。随着时间流逝,她只会成为唐子俊心中很浅淡的一道影子,终有一日,随风而逝。 然而,意外总是随时随地发生的,她的脚步还没有踏出唐子俊的房间,迷迭香的药力却已经散去。司兰雪衣终究是死在了唐子俊的怀里,含笑。 …… 尽管是三月,夜风依旧寒凉,莫非听着唐子俊低缓的话语,渐渐无力再走,蹲下身子,双手环抱着自己,仿佛怕冷般轻轻颤抖,泪水早已潸然。却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她明白司兰雪衣的心,所以她的心很痛。她也明白唐子俊的心,所以,她无颜再面对唐子俊。 唐子揩她扶起,拥入怀中,说道:“你还想与我相忘于江湖么?如果江津村是杏花村,你还会这样对我么?” 莫非微微抬起头,轻声道:“不一样!” 唐子俊捧着莫非的脸,手触到那道可怖的伤疤,他感觉到了莫非的逃避。他却假装没有感觉,只是说道:“有什么不一样?若说你之前悄然隐居是为了将我让给雪衣,那现在呢?要让雪衣的死,成为你我之间无法跨越的沟壑,彼此不忘,一生孤寂。” 莫非摇头,不语。 唐子俊问道:“今日见了我,这辈子还是想要和我分开么?” 莫非望着唐子俊漆黑如墨的眼眸,低声说:“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 唐子俊蓦然低头,吻在莫非温软的唇上,止住了她的可是。他已经负了雪衣,再不能辜负自己和莫非。 长长的一吻。 夜色掩饰了莫非羞红的脸,却掩不去唐子俊浮上唇角的笑意。 突然,莫非抬起头,望着唐子俊,问道:“可是,你喜欢我吗?” 唐子俊微恼说道:“你不这么笨能死么!我不喜欢你,却要全天下的找你做什么?” 莫非继续倔强的问道:“我的脸毁了,我曾经是李柚的女人,你还是喜欢我么?”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自卑和心结,终于还是问了出口。 唐子俊回答得很自然,没有经过思考:“你一直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杏花村的莫非。” 莫非微微一笑,突然伸手环住唐子俊的脖子,踮起脚尖,吻在他微凉的唇上。 …… (全文终) …… ……启蒙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