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润珠华点绛心》 溶黛对白 【一】 他说:“本王不是你的贴身丫头,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你的身边,无法揣测你的喜怒哀乐,不懂得你那些春恨秋悲,叹息和泪水。但是本王可以承诺给你一生平安,可以给你一片安静祥和的天空。在这一方天空下,你可以随心所欲,衣食无忧。” 她说:“我不是你的姬妾,不是你从路上捡回来的金丝雀。不会在你面前奴颜婢膝,也不愿意为了迎合你的喜好而去做那些无聊之极的事情。我的悲与喜都和你无关,也不稀罕你给的这个美丽的鸟笼子。我想要的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仙源而非一把随时可以拿走去替别人遮风挡雨的伞;我渴望的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生活,而非被饲养的‘随心所欲衣食无忧’。” 【二】 他说:“你是我费尽心思才得到的人,我绝不会放你走。今生今世,除非我死,你休想离开我的怀抱。” 她说:“你要的是这副病怏怏的身体么?那么,尽管拿去。只是从此以后,你再别奢望其他。” 【三】 他说:“你是天下最冷情的女子,别人是对他人冷漠,你却连对你自己都冷漠!世间万物天下生灵,难道没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你去留恋,值得你去关心,去爱?” 她说:“我留恋春天,但春天不会因我留恋而常在;我喜欢花朵,但花朵却不会因为我喜欢而常开;我想关心的人都离我远去。这世间万物天下生灵至于我,便都如这一泓春水,来则来也,去则去矣……又何必空劳牵挂,徒增哀怨?” 通过潇湘导购前往淘宝网购买内衣,免费拿潇湘币看潇湘vip小说 第01章 伤孤苦绛珠梦前缘 且说迎春被孙绍祖接回去之后,邢夫人不觉得怎样,总是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关痛痒。倒是王夫人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宝玉再王夫人身边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没用的气话被王夫人教训了一番,便闷闷的往潇湘馆来。 刚进了门,便放声大哭起来。黛玉正在梳洗才毕,见宝玉这个光景,倒吓了一跳,问:“是怎么了?和谁怄了气了?”连问几声。 宝玉低着头,伏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哭的说不出话来。 黛玉便在椅子上怔怔的瞅着他,一会子问道:“到底是别人和你怄了气了,还是我得罪了你呢?” 宝玉摇手道:“都不是,都不是。” 黛玉道:“那么着为什么这么伤起心来?” 宝玉道:“我只想着咱们大家越早些死的越好,活着真真没有趣儿!” 黛玉听了这话,更觉惊讶,道:“这是什么话,你真正发了疯了不成!” 宝玉道:“也并不是我发疯,我告诉你,你也不能不伤心。前儿二姐姐回来的样子和那些话,你也都听见看见了。我想人到了大的时候,为什么要嫁?嫁出去受人家这般苦楚!还记得咱们初结‘海棠社’的时候,大家吟诗做东道,那时候何等热闹。如今宝姐姐家去了,连香菱也不能过来,二姐姐又出了门子了,几个知心知意的人都不在一处,弄得这样光景。我原打算去告诉老太太接二姐姐回来,谁知太太不依,倒说我呆、混说,我又不敢言语。这不多几时,你瞧瞧,园中光景,已经大变了。若再过几年,又不知怎么样了。故此越想不由人不心里难受起来。” 黛玉听了这番言语,把头渐渐的低了下去,身子渐渐的退至炕上,一言不发,叹了口气,便向里躺下去了。紫鹃刚拿进茶来,见他两个这样,正在纳闷。 只见袭人来了,进来看见宝玉,便道:“二爷在这里呢么,老太太那里叫呢。我估量着二爷就是在这里。”黛玉听见是袭人,便欠身起来让坐。黛玉的两个眼圈儿已经哭的通红了。 宝玉看见道:“妹妹,我刚才说的不过是些呆话,你也不用伤心。你要想我的话时,身子更要保重才好。你歇歇儿罢,老太太那边叫我,我看看去就来。”说着,往外走了。 袭人悄问黛玉道:“你两个人又为什么?”黛玉道:“他为他二姐姐伤心;我是刚才眼睛发痒揉的,并不为什么。”袭人也不言语,忙跟了宝玉出来,各自散了。 黛玉瞧着袭人跟上宝玉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穿过外边碧绿的竹从,身影消失在那曲廊的尽头,心中便好像是一下子空了。 紫鹃端了饭菜来,唤了她几声都没听见。最后还是走到近前摇了摇她的手臂,方才回神。 紫鹃便劝道:“姑娘,你瞧你这几日越发的憔悴了,还是好好地吃几口饭吧。那些没要紧的事情且放到一边去,啊?” 黛玉便摇头叹道:“我又没怎么样,你又劝我做什么。” “姑娘,吃饭吧。”紫鹃不敢再多说,便拿着汤匙为她吃饭。 黛玉心中郁郁不安,想着迎春的憔悴模样,她如今有父母兄弟在,孙家还那样欺负她,而自己这个无父无母的,将来还不知怎样,便索性一口饭也咽不下去了。 她摇摇头,把紫鹃递过来的汤匙推开,便别过脸去靠在榻上。 紫鹃无奈,只好让雪雁把饭菜端下去,自己去拿过一条厚厚的绒毯过来给黛玉盖上,又轻声的劝了两句,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潇湘馆内,碧窗幽幽,馨香袅袅。黛玉一个人歪在榻上初时想着心事,又掉了几滴眼泪,便又渐渐地睡去。 梦中,她恍惚到了一个所在,四周空空如也不见人影,却只见一株仙草迎风起舞,摇曳生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于是她漫步走近,却觉得那一株碧草特别的亲近,仿佛那细长碧绿的叶子本就是和自己心心相通似的,自己每行动一步,那叶子便摇摆一下,待自己走近了那白玉栏杆站住了脚步时,那仙草竟然也安静下来。 风似乎也停止了,细细的叶子安静的舒展着,似是扯不断的忧伤。 黛玉淡淡的叹息道:“之前总是说,草木知愁,原本以为不过是人自愁的缘故,如今看来,你竟是真的知道我心底的愁苦。” 话音刚落,那仙草居然微微摆动,似是颔首赞许之意。 黛玉便如寻到了知己一般,嫣然一笑,问道:“你果然能听得懂我说话?” 言毕,那仙草果然又微微摆动两下。 黛玉嫣然一笑。那仙草居然也舒展了碧叶,似是十分的开心。 黛玉叹道:“想不到我们竟然能心心相通!” “妹妹说什么痴话!这仙草原是你的本体,你与你自己心心相通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何曾见过一个人竟不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的?” 黛玉微微一愣,心想自己光顾着和这仙草说话,竟然忘了是闯入了何处境地,如今被人家主人发现,若是责怪,可如何是好? 正思虑间,有一宫衣女子翩然而至,她明眸善睐,一副倾国倾城的娇颜,卓尔不群,一身的风流妩媚做派。黛玉看见她亦是觉得亲切,便微微施礼,说道:“这位姐姐好,黛玉这里有礼了。” 那仙子便走至黛玉近前,伸手携了她的手笑道:“妹妹下得凡尘这一十四年,果然历练了许多。只是你这一去转世为人,前世种种自然是不记得了。我乃警幻仙姑,而你正是这灵河岸边的绛珠仙草。今日,我特意召你前来,不过是因你当日下凡时对我再三央告,若你下世为人之后被那烟柳繁华地迷失了双眼,看不清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之时,要对你提点一二。以免你一步走错,误入那肮脏的名利场。而今看来,名利二字你早就参透,只是‘情’之一字却执念太深。殊不知,金银权势害人,不过是短短一生数十年,世间情事之苦,却是三生石上的泪迹斑斑。我不忍心看你受那‘情’之一字的苦楚,今日定要点化与你。” 警幻仙姑说着,右手轻轻一挥,那一方白玉栏杆之上便悬起了一轮圆圆的明镜。黛玉正好奇之时,警幻仙姑空中念念有词,指着那如水的镜面说了声:“现!” 镜面便如一池春水被石子打破,涟漪处显出一副画面来。黛玉不看便罢,一看之后,大吃一惊,惊讶的问道:“这不是宝玉么?难道他也来了这里?” 警幻仙姑叹道:“傻妹妹,这哪里是宝玉,这是神瑛侍者呀!你难道都忘了么?”说着,警幻仙姑便抬手一点黛玉的眉心处,一股莫名其妙的思绪便涌入了黛玉的脑海中。再配上面前镜子里的画面,她竟然如大梦初醒一样,想起了很多很多离奇的事情。 比如,神瑛侍者每日必来此处,用灵河之水娇惯仙草,比如这仙草经历了数千年成长,得天地之精华,灵露之滋养,凝聚了不知多少痴男怨女的眼泪,终究修成一个女子,而那女子的容貌形容分明就是黛玉自己…… 眼泪,眼泪…… 是了,就是那句话: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恩,却并无此水可还,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这一生的眼泪还他,也还的过了…… 黛玉苦笑,怪不得自己这些日子只是觉得心酸难挡,却只觉得两眼干涩并没有什么眼泪流下来。还以为是因为常年哭泣患了什么眼疾,如今想想,应该是眼泪还尽了吧? 泪已干,情已还,那么自己将要何去何从呢? 警幻仙姑见黛玉虽然悟出了几分机缘,却依然没有参透。便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妹妹此番一去,只道是还了那浇灌之恩便罢了,熟知你这株仙草本体之内早就郁结了灵河之水。灌溉之恩用眼泪偿还,那灵泉之惠又如何还得起呢?” 黛玉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警幻仙子便摇摇头,伸手拉着她离开此处,又走了些许路途,便到了一条清凌凌的河水旁边,说道:“妹妹看看这里,可曾有什么印象?” 黛玉看那河水平静无波,烟雾缭绕,灵气充沛,便知此河绝非寻常江河。于是说道:“站在这里,只是觉得很安心,很平静,劳碌辛苦皆已不在,是一个难得的仙境。” 警幻仙子淡淡一笑,说道:“是了,是了……傻妹妹,你总要记得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应天命,自有你功德圆满,再回仙境之时。”说着,警幻仙子忽然抬手推了黛玉一把。 黛玉不防,被她一把推进了河里,一时间只觉得气息不顺,河水沁凉,于是她大惊的呼叫起来:“姐姐――救我――来人,救命……” 喊了叙旧不见有人,她终究筋疲力尽,感觉自己将来被那凉津津的河水淹没之时,却忽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却见泪湿衣袖,身上亦出了一身的冷汗。 紫鹃听见动静急忙进屋,见黛玉额头上的碎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打湿,人也呆愣愣的坐在榻上,拥着毯子只顾着繁复念叨着什么:“受了他雨露之恩,却并无此水可还,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这一生的眼泪还他……”还有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应天命,自有你功德圆满……” 于是便焦急的问道:“姑娘可是梦靥了?怎么出了这一身的冷汗?” ------题外话------ 亲们,新文新气象。请朋友们多多支持!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02章 淡然一别却经年 紫鹃惊慌的拿过帕子来给黛玉擦着额角上的汗,又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瞧这一脑门子的汗。姑娘定定神,奴婢给您取了参茶来。” 黛玉也不言语,只是点点头,依然坐在那里回思梦中的情景。竟觉得那梦境越想越是清晰,竟是历历往事亲身经历一样,全然不像是个梦。 那几句‘还泪’的话更是让黛玉心底发寒。 细想想自己来这里这些年,几乎日日啼哭,虽然父母早亡,但想想哭泣的原有,竟十之八九是为了宝玉。 再想想小时候一个癞头和尚说过的话:他说若自己不出家,这一生的病必是不能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这和尚的说法,倒是跟梦境中的机锋有些验证。只是……自己本就是为了还泪而来,却又如何能不哭呢? 黛玉一想到梦中那个浇灌仙草的身影,眼泪便又止不住的流下来,暗暗地叹了一声:这就是宿命了! 因这几日,黛玉时常独自沉思,宝玉每天过来瞧她,她也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再不像之前那样跟他闹脾气,更不会同他拌嘴吵架。所以紫鹃便暗暗地以为这一对冤家终于想开了。也偷偷的为二人念了不少的佛。 数日后,宝玉被贾政送去私塾读书,白日里便来的少了。倒是每晚下了学都要过来做一做,二人也不多话,总是一个看书,一个吃茶。自然,每次都是茶都吃不完,的人便会来寻,有时是麝月,有时是秋纹,有时是袭人自己。紫鹃每每留心,发现竟是一天不落的。便暗暗地叹息,将来若黛玉真的跟了宝玉,只一个袭人也够难缠的。 黛玉一个人寂寥无事,便把之前从南边带来的旧书一一翻找出来,专寻着一些离奇怪诞的书籍来看,再不就去妙玉那里静坐,或者翻看那些经书。 贾母偶然使唤鸳鸯或者琥珀过来看她,三次到有两次需去栊翠庵才能瞧见黛玉的身影。 这日黛玉略觉得身子好些,又见天气渐冷,潇湘馆屋子后面的那颗梨树上的叶子已经泛了黄。便叫紫鹃拿了件披风穿上,说去老太太房里走一圈儿。紫鹃忙拿了那件杏黄色暗绣素锦灰鼠斗篷来给她围上,又叫雪雁跟着一起去老太太房里请安。 黛玉来的时候,贾母房里恰好没有什么人,只有鸳鸯凑在她跟前,拿了刚绣好的暖帽给她试大小呢。见黛玉来了,贾母十分高兴,忙叫黛玉坐到身边来,问道:“今儿天气冷,不想你倒是过来了。她们姐妹咳嗽的咳嗽,着凉的着凉,反倒是你这个最弱的,想着过来瞧我。” 黛玉便道:“平日里都是我身上不好,难到老太太跟前来凑趣儿,倒是叫老太太总挂念着我。” 贾母便吩咐鸳鸯把前几日外头送进来的紫米西梅糕拿来给黛玉尝尝,又问她:“听说你这几日倒是经常去栊翠庵闲坐,妙玉是个孤僻的性子,倒是跟你合得来?” 黛玉便道:“也没什么合得来合不来的。我去她那里,多数是安静的看经书。她自去打坐,并不理我。” “哦?你要看经书,我这里便有很多,你的字写得好,若是能抄写一辆卷自然更好。也是你的一份功德。只是你身子弱,又不能劳碌了。如今你也大了,身子是最要紧的,自己一定要珍惜。” 黛玉便答应着,又迟疑了一会儿,方鼓起勇气来说道:“回外祖母,黛玉前些日子梦见了父母说要我去寺庙里安安静静的住些日子,为他们念一念《往生经》,我因想着外祖母必然挂念不舍,便去栊翠庵走了几趟。无奈那里经书虽然多,但独独没有这一卷。想来,还是要去外边的寺院里走一趟的。” “行,回头我说给你舅舅,让他安排人去寺庙里借来,你抄写完毕了再给他们送还回去就是了。”贾母说着,便拿过鸳鸯端来的紫米糕递给黛玉一块,说道:“这个是史侯爷府上送来的,据说这西梅酱是洋人弄来的新鲜玩意儿,我吃着酸酸的,倒没什么特别。你尝尝怎样。” 黛玉便接过糕点来,轻轻地尝了一小口,紫米倒也罢了,那西梅果然与江南的杨梅不相上下,只是少了杨梅那种透彻的酸甜,相比而下,这西梅倒是没什么味道似的。于是含笑点头:“这味道淡淡的,倒是这清香正好。” “你喜欢,回头走的时候连那盒子一共都提回去吧。回头宝玉来了,恐怕连影子也摸不到了呢。”说着,贾母又爱怜的笑起来,索性抬手抚摩着黛玉的发辫,叹道:“一来二去的,你们都成了大人了。我们林丫头今年十四岁了吧?过了这个冬天,到二月里,便是你的生日了。及笄之礼过后,也该是论婚嫁的年纪了。” 一番话,倒把黛玉给说的不好意思起来。一时红了脸,低声说道:“这里又没有那些人,老太太还说这些玩笑话做什么。” 贾母便笑道:“这怎么是玩笑话。按照咱们大家子的规矩,女儿家是不能问这些事的。终身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可你父母双亡,没个人替你操心。少不得我这老太太又要多说几句话咯!” 黛玉低下了头,轻声说道:“黛玉无依无靠孤身一人投奔了外祖母来,这几年都是外祖母关心照顾,若没有外祖母,黛玉早就去地下见父亲和母亲去了……黛玉的事情,自然都是外祖母做主。” “傻丫头,你也不必伤心。我早就想好了,只要有我老婆子一口气在,便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不过呢……这话又说回来了,我总归是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你们将来的日子还长,我总要为你们两个细细的打算一番。” 黛玉便不言语。又听着贾母唠叨了些话之,听她那意思,自然是要自己嫁给宝玉的。这若是之前,黛玉定然高兴。可是如今她已经明白自己和宝玉之间,只有还泪的情份,再多一分恐怕都难求。所以便岔开了话题,说道:“刚才跟老太太说《往生经》的事情,还没说完。因我想着,过几天正是父亲的祭日,往年都是老太太打发人拿了东西给我,自去祭拜。今年我想去寺里住几日,安安静静的替父母念上几遍《往生经》,想让他们在那一世里过得更安稳些。” 贾母便点头叹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只是这天儿越发的冷了,你身子又弱,如何能去那种地方住着?若是病的厉害了,岂不是叫你父母的阴灵也不安心?” “老祖宗疼惜我,是我的福气,可是此事若不去做,恐怕我今后都于心难安。那寺庙里都是供着菩萨的地方,自然圣洁无比,或许我这身子就是要去寺里住些日子才能好呢。记得三岁那年,就有个和尚说要花了我去,方可除去我这一身的病根儿。如今我且去住些日子,纵然除不了病根儿,也断然没有加病的道理。” 贾母便笑道:“你这孩子,如今竟然深信菩萨不疑了。也罢,既然你决心已定,我就遂了你的愿吧。”贾母说着,便叫鸳鸯来,吩咐道:“去拿五十两银子来给你们林姑娘包上随身用,另外再拿二十两银子叫人去散花寺打点一下,叫他们收拾出两间静室,说表小姐要去斋戒静住几日。” 鸳鸯答应着,便立刻下去料理。 黛玉又起身给贾母行礼道谢。又说了几句闲话方告辞回潇湘馆来。 当晚,宝玉从学堂回来,听说黛玉要去散花寺静住几日,便立刻缠着贾母说自己也要去。王夫人在一旁听了,便立刻训斥道:“你妹妹去寺里是给你姑妈和姑父念《往生经》祈福,你去做什么?你父亲这几日都在家,每每说起你来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刚念了几日的书,又要荒废了么?” 宝玉一听这话,便如霜打了的茄子,没了生气。贾母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王夫人的话句句是正理,她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便拍拍宝玉的手,劝道:“你好生去上你的学,你妹妹不过是去住几日,家里自然有跟着的人去伺候。别叫你父亲生气,仔细回头又打你。” 宝玉便不再多言,只好从贾母的房里出来回园子里去,此时天晚,风又冷,他要去潇湘馆瞧黛玉,袭人却叫麝月和秋纹两个早早的在蜂腰桥等着他,见了他便立刻给劝回去了。 第二天,黛玉一早起来便叫紫鹃等人收拾东西,自己平日里穿的用的,还有餐具,茶具,书籍之类的东西一并装了箱子。宝玉进门时吓了一跳,恍惚中只感觉黛玉一去不回的样子,便急匆匆的进了卧室里,拉着正在打点自己平日所写诗稿的黛玉问道:“妹妹,不过是出去念几天的经文,怎么竟把这东西都收拾起来了?难道你不回来了么?” 黛玉淡然一笑,看看这间自己住了几年的屋子,说道:“怎么会呢,我很喜欢这屋子,更爱这几竿翠竹,定然要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宝玉点头看着黛玉,一时忘情,却握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你若是不回来,我便去做和尚去。你安静的念经,我便去你身边给你敲木鱼。” 黛玉便登时放下脸,甩手啐道:“又胡说八道。还不快去上学去呢!”话音未落,外边便有麝月的声音,说培茗在外边催呢,叫宝二爷快些去上学。 宝玉便笑了笑,又看了黛玉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他只当是二人的寻常小别,却不知道这一去,二人竟是再也不能相见。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03章 静心性黛玉初愈 散花寺和其他寺庙不同,这寺里面的主持是师太曾经是忠义亲王老千岁的母妃周老太妃生前从西藏请来的得道高师住寺中讲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后来忠义亲王犯了事儿,周老太妃便从宫里搬至此处精修直至薨逝。后来这里便成了皇室贵族替身出家或者后宫女子被勒令出家的地方。凡是在这里剃度出家的尼姑都是有身份之人。 贾家出了元春这样一个妃子,自然也经常送些香火钱去散花寺,所以这寺里的主持普惠师太跟贾家也是熟悉的。贾母命人前去打点,说府中的表小姐要过来静住些时日,为死去的父母抄写《往生经》,普惠师太便命人打扫了三间静室给黛玉居住。 是日,黛玉进散花寺时已经是中午时分,普惠师太因在禅房静坐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出来相迎的乃是普惠师太的师妹普安师太。普安师太是个极其和善的老尼,她奉主持之命接黛玉进寺后,引着黛玉先去大殿拜了佛祖,又去偏殿拜了诸位菩萨,方引着她去了寺院东侧专门安置香客的一座院落之中。 黛玉看这散花寺果然是皇家寺院,一草一木皆与众不同,各处都被小尼姑打扫的极为干净,香客居住的院子也十分整洁,一排排独门小院依次排下去,过道之中并没有闲杂之人来往。 进了寺中给自己安排的小院后,黛玉便命紫鹃拿了二十两银子给普安师太,福身说道:“这是我们几个人这几日的伙食费,有劳师太多多照顾。” 普安师太忙道:“这些老太太已经派人打点过了,小施主不必再给了。” 黛玉便微笑道:“既是这样,便算是茶水钱吧。” 普安师太见黛玉致意要给,也不多推辞。总是出家之人,对这些事情总没太多的执着,香客给,她们一般都是收着,不给,也自然不会开口去要。 安置好黛玉之后,普安师太叫小尼姑把黛玉要的《往生经》拿来放在书案上,又准备了笔墨和抄写经文的素帛。又对黛玉交代了一些寺中日常事务的时间安排,比如何时用斋,何时讲经,何时静坐等事情,便请黛玉自行休息,然后带着小尼姑退了出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黛玉看着紫鹃和雪雁二人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搁放好,又对贾母打发来的两个嬷嬷说道:“两位嬷嬷且请回去跟老太太复命吧,这里并不需太多的人服侍,有这两个丫头也就够了。我并不需要什么东西,若是有需要,自然会跟寺里的师太们说。老太太已经给了我银子,尽够用了。半月之后,再烦请二位嬷嬷坐了车来接我即可。” 两个老婆子巴不得回去,在这寺院里规矩有多,整日里吃素斋,她们是受不了的。原本她们还担心黛玉回留下她们使唤,如今听了这话忙答应着,高高兴兴的走了。 一时安静下来,黛玉便叫雪雁点了一支白檀香,自己洗了手,坐到书案之前,慢慢的翻开了那卷《十往生经》。又称《观阿弥陀佛色身正念解脱三昧经》、《度诸有流生死八难有缘众生经》,收于《卍续藏》第87册。是经说明往生阿弥陀佛净土的十种正念法。 黛玉初时觉得这经卷晦涩难懂,但细细的读了几遍便觉得似乎有些懂了,便拿了笔慢慢的抄写,心也跟着安静下来。不知不觉竟一直写到了天黑。 小尼姑送了素斋来,紫鹃便劝着黛玉道:“姑娘,写了这么久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姑娘抄写经文,奴婢们都不敢多说话。可瞧着你一坐这么久都不起来,又替你担心。” 黛玉自己揉了揉酸麻的手指,轻轻笑道:“之前在家里,总没有这样清静的时候。如今到了这里,心一静下来,便忘了时间。” 雪雁看了看小尼姑送来的素斋,虽然清淡,倒也精致。知道是花了银子的缘故,便将黛玉吃饭的家伙一一用开水烫过,方拿过来摆好,又去给她盛饭。 寺中的日子虽然枯燥,但对黛玉来讲确实是难得的安静。起初的时候,她还会想起宝玉,想他每晚放学回来总是来潇湘馆见见自己,吃几口茶,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就走,心里也是相安的。如今自己不在,不知他会怎样。 然过了几日,黛玉倒是渐渐地放开了。想想宝玉虽然惦念着自己,但他有父母姐妹,还有老太太那么疼她,还有探春和宝钗等人陪他说笑。回了房里,又有十几个丫头哄着他开心,自然不会太过寂寞。 黛玉的心中放开,精神自然便好了些,也不再怎么伤心流泪。每日晚间抄写经文,第二日一早去大殿听普惠师太讲经,下午听师傅们念《往生咒》。如此过了七八日,她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贾母不放心她,叫鸳鸯悄悄地坐了车过来瞧她,鸳鸯见黛玉这几日在寺院中清修,身上更多了几分超脱世俗的灵气,便拉着她笑道:“不怕姑娘恼,怎么吃了这几日的斋饭倒是比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气色更好些?老太太在家里天天的念叨,以为姑娘在这里受的什么罪呢,如今看来,倒是来这里是来对了。” 黛玉含笑点头,说道:“我也这样说呢,莫不是我天生就该在寺院里过的?怪不得小时候有个和尚说要化了我出家去呢。” 鸳鸯连忙摆手,笑道:“那些话是信不得的。姑娘在这里静住几日还是早些回去吧。咱们可受不了老太太每晚来来回回的念叨。我纵然回去说姑娘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怕老太太也是不信的。” 黛玉又问候了王夫人等人,又同鸳鸯说了些话,便有小尼姑过来说,晚课要开始了,主持师太叫来通知林姑娘一声。鸳鸯便吐了吐舌头,叹道:“姑娘在这里还做晚课?” 黛玉含笑点头,说道:“如今夜长了,太早上床也是睡不着。这里又没那些针线书籍,便只好去听一听她们的晚课。” 鸳鸯笑道:“如此,奴婢就不打扰姑娘的正经事儿了。这是老太太叫给姑娘拿来的六十两银子,紫鹃替姑娘收好了。” 黛玉便拉住鸳鸯说道:“我这儿还有银子呢,老太太总惦记着我,姐姐回去跟老太太说,我在这里很好,过几天就回去了,不要太挂念了。” 鸳鸯点头答应着告辞出来,黛玉忽然又想起一事,便叫紫鹃出去叫住鸳鸯,自己便回桌案上拿了一卷自己抄写的《十往生经》用帕子包好,跟出去交给鸳鸯说道:“把这个替我交给宝二爷。” 鸳鸯笑笑,点头答应着,拿了经文告辞而去。 当晚,贾母听了鸳鸯说黛玉在散花寺的境况,便放心了许多。宝玉也十分的高兴,腻在贾母身边说道:“早知道去寺里住些日子她的病能好些,倒不如早几年便送她去住,如今只怕早就除了根儿了。” 鸳鸯便笑道:“那之前林姑娘要走的时候,又是谁在一旁哭着闹着不许她去,还说自己也要跟了去的?” 宝玉便不好意思的笑,又嘟囔着说道:“我这不是怕她离开家里到外边去白受些委屈么?” 恰好王夫人从外边进来,听见宝玉的话便问道:“这又是谁到外边去受委屈了?” 宝玉便站起身来,等着王夫人给贾母请安毕,方过去扶着王夫人落座,笑道:“刚鸳鸯姐姐说林妹妹呢。她在散花寺里住了这几日,身上的病竟好了大半儿了。可见佛法的确是无边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当晚,王夫人吩咐请彩霞去贾政书房相请,说是有事要同老爷商议,贾政从赵姨娘房里用了晚饭,便过王夫人房里来。因问王夫人有何要事,王夫人便屏退众人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宝玉过了这个年就十七岁了。珠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成了亲。如今他虽然学业未成,但焉知不是身边少个可靠地人时常劝导的缘故?老爷是怎么打算的,妾身心里也好有个数儿。” 贾政便沉吟片刻说道:“老太太的意思,自然是林姑娘了。这些年话里话外的早就透了出来。况且,当时林家妹夫去世的时候,是贾琏过去帮着料理的丧事,林家的一应家私都随着林姑娘带了来。当时修园子已经用去了大半儿,这几年家里各处短缺,已经把那些东西都给贴补了进去。若是黛玉外嫁,恐怕这份妆奁都是我们头疼的事情。” 王夫人听了这番话之后,并不急着言语,亦是思索片刻后方叹道:“老爷的意思,妾身如何不明白?只是这银子不管多少,总是个死物儿。林姑娘自然是个好的,可是她的身子骨儿……我瞧着总是令人担心。老爷想想当年珠儿的境况也就是了。幸好他留下了兰儿,如今兰儿的身子骨儿倒是随了媳妇,也还算是康健。我们的宝玉本来就弱,林姑娘比他还弱。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我实在是担心!况且,林姑娘的性子孤高自许,对外边的事情一改不闻不问。人情世故上较之宝丫头差了许多。宝玉那样的性子,若再加上林姑娘并不替他的将来打算兜揽,将来这日子也是没办法过的。而宝丫头从小在姨太太家便是个料理里外的周全人,亲戚里面都知道,她比她哥哥都强几倍。若是宝玉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劝导提点,将来我们纵然老了不管事儿了,也不至于放心不下。老爷细想想这个道理,是也不是?” 贾政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说的极是。只是老太太偏疼宝玉,大事小事都不许我们自作主张。若因为此事而惹得老太太生气,岂不是一家子又不得安宁?” 王夫人亦叹道:“老太太如今有大老爷和老爷两个儿子孝敬,自然是不用为将来担忧的。可是老爷也替妾身想想,带到将来,若是宝玉不成器,老爷让妾身靠着哪一个?”说着,王夫人便低头拭泪,不再言语。 贾政看了王夫人一眼,又左右权衡着,说道:“此事不宜慌张,且等一阵子再说吧。” “老爷——宝丫头比宝玉还大着两岁,过了年可要十九岁了。原是为了待选的缘故才耽误了这几年,如今若再不定这事儿,姨太太可就等不及要给她另寻亲事了。” 十九岁的女儿还待字闺中,的确是一件令人发愁的事情。纵然宝钗因为待选的缘故一直耽误到今日并没有人多说什么,但如今待选已经有了结果,她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贾政点点头,叹道:“就依着你的意思办吧。只是这事儿先别告诉老太太。等哪天闲了,我慢慢的跟她说。” 王夫人应道:“是,妾身一切都听凭老爷做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04章 谋利益元妃参局 王夫人和贾政把宝玉的婚事商议定了,第二日便寻了薛姨妈和凤姐儿来商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薛姨妈早就有心把宝钗许给宝玉,今儿终于听见了这句话,一颗心便放到了肚子里。凤姐儿却担心的说道:“这事儿老太太那里还不算是太难,宝兄弟本人怎么样呢?” 王夫人不悦的说道:“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他自己怎样呢?” 凤姐儿便陪笑道:“太太说的很是。可宝兄弟从小儿便有一种痴病。那年忽然听丫头说林妹妹要回苏州去,他便病了那么一场。如今若猛然间和他说这事儿,恐怕他又要犯病了。还是慢慢的说给他的好。事情万不可太急了,以免多生事端。” 王夫人便叹了口气,说道:“我正是怕他这痴病,才如此着急呢。他们二人一来二去的都大了。倘若各自的终身大事还不定下来,将来若是做出什么丑事来,这身家性命还要是不要?” 薛姨妈不便多说,只是陪着王夫人叹了口气,又拐着弯儿的问道:“怎么这几天倒是不见林丫头在老太太跟前?” 王夫人说道:“去散花寺替她父母念经去了。” 薛姨妈点头,便道:“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依靠着府里养到这么大,将来的终身便是她这辈子的大事。若不然,姨太太先给林丫头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再定宝玉的事情,如何?” 王夫人摇头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妹妹别操心,宝玉和宝丫头的婚事有我呢。这几日我们便准备放定的事情吧,宝玉那里,我想办法。可是老太太那里――凤丫头要帮我想想办法。” 凤姐儿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地叫苦,然却无法推脱,只好勉强答应道:“太太交代的事情,我必当全力而为。” 却说宝玉这日从学堂回来后,便去贾母房里催着她去派人把黛玉接回来。恰好彼时凤姐儿在贾母房里,便笑道:“你这个人,怎么三句话总有两句不离你林妹妹。一来二去的你们都大了,将来各自成家,可怎么好呢?” 此一句话说完,宝玉便立刻急了,便拉着贾母问道:“老太太,凤姐姐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各自成家?你要把林妹妹许给谁啊!”说着,便着急的眼泪纷纷的,跪在贾母跟前说什么也拉不起来。 贾母便骂着凤姐儿道:“你这多嘴多舌的猴儿,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毛病,偏生又说这些没有的混话,白白的叫他病一场,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看你平日里极是明白,怎么今儿竟然如此不知轻重起来?” 凤姐儿便忙跪在宝玉身边,拉着他劝道:“我跟你说笑话儿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呢?还不快起来,看吓着老太太。” 宝玉闻言,便拉着凤姐儿问道:“好姐姐!你当真是逗我玩儿呢?” “可不是逗你么?你林妹妹的婚事自然是老太太做主,哪里轮得到我浑说呢?” 宝玉又看着贾母,贾母便忙打着保证说道:“你林妹妹哪里也不去,就在咱们家住一辈子。你给我好生起来!看跪在地上着了凉回头膝盖疼!” 宝玉方拉着凤姐的手起身,一边擦眼泪一边又催着贾母:“快些把林妹妹接回来吧,她一直住在寺里也不是个结果。” 贾母便笑道:“她说好了是去半个月的,如今才第十天上,你便胡乱催促!” 凤姐儿见了宝玉这样,心里便暗暗地叹息,想着纵然老太太那里能说过去,这个呆子也是极难瞒哄的。于是当晚便去王夫人房里又细细的商议,说不如索性瞒着宝玉,到时候来个掉包计。 王夫人便叹道:“哪儿那么容易就掉包了?老太太的眼睛还盯着呢。今儿依你说的情景,不光宝玉那里难说,老太他那里也是极难打发的。” 凤姐儿便叹道:“是啊。这可真是难办。” 王夫人心思一转,抬眼看着凤姐儿,问道:“我怎么恍惚听说林姑娘在寺里住着,身上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有这么神么?” 凤姐儿便点头说道:“听鸳鸯说着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她自己还说起小时候有和尚化她出家的事情。如今又说自己与佛家有缘,住在寺里身子才清爽了许多。” 王夫人便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为何不让她在寺里多住些日子,索性等到病全好了,岂不更好?” 凤姐儿看着王夫人,不明就里。 王夫人似乎有了主意,便对凤姐儿说道:“你且回去吧,这事儿暂且别急。等几天再说。” 凤姐儿摸不清王夫人的心思,只得答应着回家去。 第二日正是后宫家眷入宫探视的日子。近日来元妃身体不适,宫里传出话来说是偶然风寒,但用了十几日的药了并不见好转。王夫人心中焦虑,一大早便按品装扮了坐着车入宫去了。 王夫人见到元妃,按照国礼磕头请安毕,元妃便命人在床榻之前设了一只绣蹬,请王夫人入内相叙。 趁此机会,王夫人便把宝玉的亲事人选给元妃说了一下,无非就是黛玉和宝钗二人之中挑选而已。 元妃这几年一直都在深宫之中,深谙权谋利益之道。林家虽然世代公侯,钟鸣鼎食之族,无奈人丁不旺,如今林如海一死,家族没落,再无人在朝中任职,林如海死后,林家财产已经尽数入了荣国府,林家再无利益可图。而薛家虽然无权,但世代经商,家资富足,相比之下自然比林家要强了许多。元妃计较完毕后又和王夫人商议了几句,便毅然的选了宝钗。 商议完毕后王夫人便辞别元妃回荣国府来。 到得午时,宫里方有夏太监传出娘娘谕旨来,说娘娘夜里梦到花神给自己要十二丈素帛纸,还要品貌端庄出身清贵之青年女子亲手抄写《般若心经》和《金刚经》在上面。 贾母听了这话心生不快,但面上却不好怎样。只得安排人拿了银子送夏太监出去,方对身边的李纨说道:“这品貌端庄出身清贵的青年女子在家里数来点去,也只有林丫头一个了。品貌二字在她身上自然是不用说的。出身清贵么……咱们家的姑娘都是庶出,自然是不比她侯门正室夫人嫡出的小姐清贵。” 李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宝钗虽然品貌极好,但却是商家出身,连贾府的几个姑娘都比不上,更不用说黛玉了。于是点头说道:“如此,这事儿也只能劳烦林妹妹了。” 贾母沉思片刻,便叫了凤姐儿过来吩咐道:“如今娘娘要十二丈素帛纸,还要在上面抄写上经文。这事儿我刚才想过了,唯有你林妹妹使得。你就打点了东西和银子给她送过去,让她在散花寺安心的抄写经文吧。就说我的话:梅花香自苦寒来,让她熬过了这个冬天,过了年,一切自然就好了。” 凤姐儿此时方明白过来,原来王夫人说的自有主张竟是想了这个巧妙地办法把黛玉给留在了寺里。 她虽然暗暗地感叹此事对黛玉太过不公,但碍着王夫人是自己的姑妈,又是元妃的母亲,老太太在这件事儿上也无法反驳,自己自然是无可奈何的。 当下打点了素帛纸并一百二十两银子命平儿带着人亲自送去,并命她同黛玉说明缘由,好生劝慰她一番再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05章 遇北王忽起痴念 宝玉听说要黛玉奉元妃娘娘的谕旨在散花寺继续抄写经文,当时便觉得奇怪,拉着王夫人问道:“娘娘因何会忽然想起叫林妹妹在寺里抄写经文?不是犯了错处的人才被罚抄写经文么?林妹妹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也这样?” 王夫人便呵斥道:“不许胡说!娘娘的谕旨,是让家中出身清贵品德贤淑的未婚青年女子代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谁说是罚写了?选你林妹妹在寺里替娘娘抄写经文是老太太的意思。你怎么能不理解老太太的深意呢,一天大似一天了,还跟孩子一样。将来成了家怎么过日子呢?” 宝玉便问:“谁又要成家了?” “别人成家我管他作甚?自然是你。”王夫人好笑的看着宝玉,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儿我进宫去见着娘娘,说起了你的婚事。娘娘也说要亲上加亲才好。如今你林妹妹代娘娘在寺里抄写经文,你也应该好生读书,莫让娘娘在宫里为你忧思才是。” 宝玉细听此话,便觉得另有深意,越想越是合了自己的心思,越想便觉得元妃选了黛玉为她抄写经文是另有深意。于是他满脸带笑的腻在王夫人怀里,赌咒发誓的说道:“太太放心,我再不是小孩子了。我定会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好地孝敬太太,不枉老太太和太太疼我一场。” “阿弥陀佛!”王夫人闻言立刻就念了一声佛,“有你这句话,也不枉我这大半辈子的操劳了!” 而黛玉在见到平儿,听说了她的来意之后,只是淡淡的一笑,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情而已。尽管平儿再三的说这是因为府里只有姑娘身份清贵附和贵妃娘娘所说的条件,老太太又慎重的想了又想才决定的事情,平儿还悄悄地向黛玉道喜,说老太太说了,等姑娘熬过了这个冬天,到了来年春里,一切都由她老人家为你做主。 黛玉听了这些话之后,依然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好的兆头。反而觉得离分别的那天似乎更近了,心底的酸楚难以自持,却依旧微笑着点头,又让平儿回去之后替自己给老太太和两位太太问安,又说自己住这里很好,叫老太太不必挂念。 送走了平儿之后,黛玉便吩咐紫鹃把银子拿去送到普安大师那里去做香火钱,另叫雪雁把那雪浪纸一张张的裁好备用,打算明日起听完普惠大师的晨讲后便开始抄写经文,每天都要抄写两个时辰方可。 雪雁看不得黛玉悲伤,便劝着她道:“姑娘何必这么赶,贵妃娘娘又没说什么时候要。” 黛玉笑笑:“宫里的事情自然是耽误不得的。越早写完了越早交差,何必拖拖拉拉的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雪雁便不再多话。只是用心伺候着黛玉洗漱毕,亲手焚了香,坐在桌案前继续抄写《十往生经》。 却说这日宝玉因学堂里老太爷有事放了一天的假,便寻思着悄悄地出去,寻到散花寺看黛玉。出府的时候只跟王夫人说是冯紫英等人相约,便带着培茗等小厮骑着马出来,到了大街上却不往冯紫英府上去,只叫培茗悄悄地去打听散花寺的方向。 培茗便托付李贵好生牵着马,自己便跟一只伶俐的猴子一样钻进了人群。不多会儿功夫他又转回来,比比划划跟宝玉说明白散花寺的方向之后,又为难的说道:“我的好二爷,那散花寺可不是寻常的寺院,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那里面都是得道的比丘尼,男子恐怕难以入内,爷要上香拜佛许愿的话,咱还是去别处吧?” 宝玉心里记挂着黛玉,如何肯去别的地方,便骂道:“糊涂东西,难道我不知道散花寺不是寻常寺院么?只若能去别的地方,何必这么麻烦非要去那里?” 培茗便为难的说道:“可是,我的小爷!咱们纵然找了去,恐怕也进不得门哪!” “先找了去再说,进不的门从外边瞧瞧那里周围的环境也好。”宝玉说着,便催促快走。几个小厮便牵着马朝着散花寺的方向跑去。 散花寺虽然是皇家寺院,但到底也是出家人静修的地方。并不见侍卫守卫,却只是高墙四围,院门紧闭,门口连个闲杂的香客也没有。 李贵培茗等人跑了一路,出了一身的汗,却只能拉住马缰绳呆呆的看着寺院紧闭的大门唉声叹气。 宝玉自然明白,这种时候上前叩门也是白费心思,便从马上跳下来,环顾左右,但只见落木萧萧,黄叶遍地,唯有寺院内的青松翠柏偶有弹出围墙,给这深秋之景添了几分翠色。果然是庄严圣洁之地,安然静谧之土。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叹道:“这个地方,倒也和着她的性子。能在这里静住,也能好生将养身体。” 李贵等人左右瞧着,已经有些不耐烦,于是上前来劝道:“二爷,既然不能进,咱们就回去吧。省的老太太找你到您又要骂人。” 宝玉却依依不舍,只说到:“才刚出来一会儿,哪里就找我?你们且去那边的石头上坐坐,我去那边走走就来。” 培茗忙道:“爷要去做什么?奴才去做。” 宝玉便皱眉道:“我不过是安静的走走,你们跟来做什么?” 培茗正要再劝,便听见林间深处有銮铃声响,叮咚悦耳,越来越近。这银质的銮铃声乃公侯以上爵位的人才能用的配制,绝非一般人能用。于是宝玉忙带着诸人躲到一旁。 不多时,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位白衣玉带红缨银冠的年轻男子缓缓地走近了寺门,男子胯下一匹枣红骏马甚是英武,不是北静王又是哪个?北静王水溶身后十几名护卫紧紧相随,后面跟着一辆朱轮翠盖的大马车,五色璎珞随风摆动,杏黄色绣五爪金线蟒的车门帘子上亦有银铃叮咚作响。 宝玉见了北静王心中便升起了一丝希望,暗想不知北静王因何来散花寺,若是能随他进得寺中见一见林妹妹,可真是天公作美。 正想着,北静王的人马已经到了近前。前面的护卫因见此处有陌生男子在,手中的长枪一挺,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皇家寺院周围逗留徘徊?!” 宝玉来不及回答,便见水溶转过头来看见他,却淡淡的笑道:“尔等莫要无礼,此乃荣国公嫡孙,贾府的二公子宝玉。”说着,又对宝玉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乱跑乱玩的地方。”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06章 闻佳音魂牵梦萦 宝玉见北静王问,便忙上前行礼请安,回道:“回王爷,我有家人在此静修,今日有事路过这里,原想进去探望一下,却不想这散花寺等闲人却进不去。”说着,宝玉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这话明摆着有漏洞,既然有家人在此静修,那就说明他家的人可以进去,而他却进不去,定然是背着家人过来的。 北静王何等精明之人,于是笑问:“此人是你的何人?” “回王爷,是我的表妹。” “哦!”水溶惊讶的点点头,笑道:“听闻荣国府上有一位表姑娘近日在散花寺里替元妃娘娘抄写经书,乞求佛祖庇佑,可就是她了?” 宝玉忙点头称是。 水溶因道:“罢了,原也不是外人,你便同我一起进去吧。” 宝玉忙磕头道谢,心中喜之不尽。水溶便从马上跳下来把手中缰绳交给侍卫,同宝玉一边走着一边说话。宝玉原本就是个乖巧之人,同北静王也并不生疏,他有话问,则必以实话相答。 进了寺院之后,侍卫们皆分作两班侍立左右,那朱轮华盖的大马车停在院子里,寺内的普安师太带着十几个尼姑一起迎接出来。 普安师太微微笑道:“阿弥陀佛,王爷安好!” 水溶上前给普安师太见礼,含笑道:“阿弥陀佛,有劳师太了。” “王爷客气。”普安说着,对水溶行了个礼,便往车前走了两步,对刚刚下车的北静王太妃含笑问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妃亦是满脸带笑,同普安师太说道:“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花神娘娘跟我说,我儿红鸾星动,姻缘近了。我正要问花神娘娘这姻缘应在何方,是谁家的千金。花神娘娘又说天机不可泄露。因此,我一早起来便说,一定要来散花寺里拜一拜佛祖,求佛祖保佑我这不长进的儿子能娶一个好媳妇,也好督促着他上进些。” 普安师太便微微笑道:“有道是,姻缘天定。王爷乃大富大贵之人,姻缘之事自然是错不了的。太妃何必过于紧张,倒是安享清福的好。” “你这话说的,我这当娘的不紧张,谁又为他紧张去?你看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子嗣都没有,我这能不着急么!”太妃说着,又瞥了一眼水溶,叹了口气和普安师太往大殿走去。 太妃带的八个丫头已经从后面车里赶了过来,和一众尼姑们整齐尾随之后, 一时,普安师太陪着太妃进了大殿,自去上香拜佛。水溶则带着宝玉在大殿外边轻声交谈。 因说要找人,水溶便悄声对宝玉说道:“宝玉,你表妹在寺里抄经书,应该住在东面香客们居住的院子里,要不本王帮你问问普安师太她住在哪个门口,等会儿省的你转来转去,也找不到她。” 宝玉自然高兴,忙拱手道:“谢王爷!” 水溶便招手叫来一个侍卫,低声吩咐道:“去打听一下,荣国府的表小姐在那个院子里静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侍卫领命而去,不多时回来说道:“回王爷,那边负责香客住宿的老尼姑说了,散花寺女香客们都是公侯世家的小姐,除了家人之外,等闲人不许随便入内探视。” 水溶便生气的斥道:“糊涂东西,宝二爷可不就是她的家人么?” “奴才说了,可那老尼姑顽固不化,说只许女眷进去探视,不许男人进去。说若是人家姑娘的名声和寺院的名声都是要紧的事情,半点儿也差不得。” 水溶听了这话反倒笑了,摆手让那侍卫退下,便对宝玉说道:“这倒是我们造次了。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带累了令表妹的名声,倒真是咱们该死了。” 宝玉亦无奈的笑笑,点头说道:“正该如此的,是我莽撞,带累了王爷的名声。” 水溶摆手,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话。” 于是二人又闲扯开去,不再从黛玉之事上纠缠。 太妃从大殿内上香出来,又要去偏殿各处上香参拜。水溶只得紧紧相随。宝玉却不好多留,便悄悄的同水溶告辞,又说改日必登门拜谢,后悄然离去。 水溶无聊的在散花寺的院子里来回漫步,直到太妃把各处的菩萨都拜过来后,普安师太方引着她往东院的静室奉茶。因静室是香客们歇脚的地方,住着几位年轻的女香客,为了不让寺内为难,水溶便命众侍卫都守在外边,自己一个人陪着太妃去了东院。 普安师太命小尼姑奉茶毕,又同太妃说起了因果。水溶听那些经文里的事情听得有些耳晕目眩,便借故出来透透气。心想不该让宝玉回去,这会儿可不就已经进来了?倒是白白的让他跟着进来了一趟,也没见到他朝思暮想的表妹。 想到这里,水溶便想起宝玉刚才说话时微微透漏,荣国府似乎有玉成二人好事的意思。水溶暗想,若是论门第出身,林家倒也是公侯世家,并不算辱没了贾家的门楣。只是这位表姑娘一个人孤身住在贾家多年,父母兄弟一概皆无,族中更没有什么依靠,这些年恐怕吃的住的都是贾府供给。而且二人之前又没有什么婚约,一向都注重利益相连的官宦之家怎么会同意这样的婚事呢? 想到这些,水溶又忍不住摇头。又暗暗地笑自己如今也势力起来,人生之事,能两情相悦最好,何必去管什么门当户对? 水溶一个人在静室之外的廊檐下正想着心事,忽听隔壁有女子的叹息声,不绝心神一软,再细细的听时,只听却又换了个女子说话, “姑娘,这天气越发的冷了,明儿再去听普惠师太讲经,可要披上那件白狐的斗篷。普惠师太贵为这散花寺的主持,竟然那般清苦。她讲经的屋子里连个火盆都不生,如何受得了呢!” “普惠师太偌大的年纪了都不计较,我又哪里来的那些娇贵之气?咳咳……”温软娇润的话语如一阵清泉缓缓流过,水溶便觉得全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畅,待听到后面的咳嗽声时,他的心有忍不住揪了起来。 未及多想,便又听见那丫头说道:“普惠师太乃出家人,多年清修,早就习惯了。姑娘如何使得?” “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如何使不得?” “姑娘……哎――”那丫头便轻叹了一声,后面再没了话音。 水溶再细听时,那边院里却再也没有了动静。他一时心烦气躁,便转身回了屋内。恰好此时普安师太正在听太妃说着京中各府家的小姐品貌如何如何。普安师太乃出家人,对外边的是是非非并不多言,只是微笑倾听而已。 水溶便寻了个空儿插嘴问道:“师太,这院子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普安师太并无多想,随口说道:“这屋子的隔壁么,住的是荣国府的表小姐,姑苏来的林姑娘。怎么,王爷有什么事儿?” 水溶暗暗地一惊,心想原来她就是林姑娘?怪不得宝玉为了她寝食难安的,只听着声音,便已经令人魂牵梦萦了! 太妃见水溶忽然沉默不语,便奇怪的问道:“你这怎么又没话了?师太问你呢,你又走了神了。这孩子,真是越大越叫人操心!”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07章 闲惹相思闻密讯 水溶被自己的母亲一推,立刻回过神来,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太妃和普安师太也没在意,又继续去说话。太妃因刚说到了荣国府的表小姐,便笑道:“荣国府我们倒是熟悉,当年老王爷在的时候同荣国公也算是一起上过战场的人。师太说的姑苏来的表小姐是不是姓林?” 普安师太点头笑道:“正是。” 太妃便皱着眉头奇怪的叹道:“这林姑娘怎么会在这里静住?前些日子老太妃薨逝,朝中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们都随行送葬,当时贾府的老夫人便和我们一同租了一套院子居住,我倒是也偶然从她们的嘴里听说过一两句。好像是说这位表姑娘身体不大好,常年吃药。这会子天气寒冷了,她们怎么反而让她住到寺院里来?莫说亲戚家的姑娘,纵然是自己家的女孩子犯了错,也不至于就如此严苛吧?” “太妃多虑了。”普安师太笑了笑,说道:“这位林姑娘并不是因为触犯了什么家规才来寺里静住,而是因为她要替去世多年的父母抄写《十往生经》才来这里住了半个月。不过前几日贾府又来人说,元妃娘娘要娘家中出身清贵之青年女子抄写的《金刚经》和《般若心经》,所以她才住到今日尚未回府。” 太妃点点头,叹道:“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她倒是个及孝顺的孩子。” 普安师太微微笑道:“是啊。这林姑娘性子娴静,罕言寡语,悟性也极好。与佛家颇有渊源。主持师太也很喜欢同她一起讲说经文。” 太妃笑道:“师太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普惠大师还想渡了人家姑娘出家不成?我可是瞧着贾府老太太的意思要把这位外孙女许给他那宝贝孙子为妻的。虽然二人没有放定,但老太太做主,想来外人也没什么说法。你若是渡了人家姑娘出家,可不是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 普安师太忙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世间痴男怨女之姻缘皆由前生今世的因果注定。佛家讲究缘法,缘法到时不用求,缘法不到,如何求也是没用的。太妃是个明白人,拆散和玉成之间,不过是一线之差。此时尚未成定数,一切还都是未知。” 北静王太妃便笑着摇头,说道:“罢了罢了!我同你说了半天的话儿,你还是跟我在这儿绕弯子。今儿也叨扰了许久,我出来了这半日,也该回去了。改天闲了,再请大师去府上为我讲经文。”说着,北静王太妃便从蒲团上站来起来。 水溶这会儿倒是听得仔细,知道这宝黛二人的婚事尚未成定数,听着普安师太话中的意思是,纵然宝玉和贾家一厢情愿,恐怕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成。一时间心里倒是前所未有的空明畅快起来,因见太妃起身,便忙上前搀扶着,同普安师太告辞。 普安师太也不强留,便微笑着起身相送。 诸人从静室内出来后在院子里刚走了几步,水溶便闻见空气中似有淡淡的馨香,于是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花儿的香?竟然这样好闻!” 太妃便用心的嗅了嗅,说道:“这大冷的天,哪有什么香?” 普安师太微微笑道:“香在心中,闻者自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水溶听这话暗合佛法,便不再多言。太妃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走吧。” 普安师太送太妃上了马车,水溶带着众侍卫出了寺门后,便吩咐寺中小尼姑把院门关好,方自回自己的静室中清修去了。 且说水溶自从散花寺回府之后,耳边便常常响起当时隔墙听见的那几句简单的谈话声,或者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在书房读书习字之时,也能闻见那种若有若无的冷清的香味,心中甚是纳罕,却终究猜不透其中的缘故。 然不知不觉中,他的心情已然发生了变化。 比如,习字时偶尔写到‘林’字,他便会想这‘林’字正是‘林姑娘’的‘林’呢。 想的次数多了,他又会想,也不知道这位姑娘闺名是什么,表字又是什么,可曾读书识字,仪表妆容如何,又想起她的声音娇甜无比,便悄悄地想她定然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就像是风中的那朵芙蓉,晚风吹来一摇一晃的,凌波轻舞,婀娜多姿…… 这日,水溶正在自己书房中静静地挥毫泼墨,抒发心中之感慨,却听见门外有人回道:“回王爷,宫里来人说有要事求见。” 水溶一愣,自己虽然承父亲战功荫庇,袭了郡王之爵,却因年少,尚未曾入朝参政,不过是个闲散王爷而已,宫里会有什么人来找自己,还说有什么要事? 然,想归想,宫里来人,定然不能怠慢,于是水溶忙放下手中之笔,说道:“快快有请。” 门口下人匆忙离去,不多会儿的功夫便带了一个小太监进来。 水溶看那小太监十分的面生,因问:“不知公公此来,是传那位主子的话,有何要事?” 那小太监只是迟疑的看着书房门口的下人,犹豫不决。 水溶便吩咐诸人退下,将房门关好,又转回来问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所为何事?若再装神弄鬼,我可要把你绑了送到宫里的总管太监跟前去了。” 那小公公忙给水溶行礼,低声说道:“求王爷开恩!恕奴才胆大妄为。实不相瞒,奴才乃御膳房里的太监名唤王贵儿,受凤藻宫贤德贵妃娘娘嘱托,来送一封书信给王爷。” 水溶一愣,虽然贾家与北静王府有些渊源,但后宫之事北静王府从不参与,这元妃娘娘忽然送信来所为何事? 那小太监见水溶脸色阴晴不定,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说道:“奴才这条命原是贤德贵妃娘娘救下的,此番为了娘娘的命,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娘娘此时只怕已经不行了,娘娘身边的抱琴姐姐偷偷的把娘娘的绝笔给奴才,叫奴才无论如何送出来给北静王,王贵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便是滔天大罪,王爷放心,不管王爷接不接这信,王贵都已经做好了闭嘴的准备。”说着,那小太监便从怀里摸出一颗小药丸,张口就往嘴里塞。 幸亏水溶手疾,抬手一指弹掉了他手里的药丸,冷冷说道:“你一死,我这儿岂不是有口难言了?!” 王贵一听这话,更是焦急万分,跪在地上说道:“奴才原本就是偷着跑出来的,奴才听见消息的时候,凤藻宫里已经在急召太医了。贵妃娘娘久病不医宫里谁人不知?此刻她命悬一线,奴才不过是要报救命之恩。王爷不信奴才的话奴才也没办法。如今奴才这条命便交到王爷手里,王爷要怎么处置奴才,奴才都认了。只求王爷别把贵妃娘娘牵扯进来,奴才下辈子当牛做马以报王爷大恩。” 水溶目光冷冽的盯着王贵看了片刻,忽然抬手在空中拍了三下。王贵只觉得脑后一阵冷风拂过,心头一凛,身后便穿来一声清冽的说话声:“王爷!” 王贵忙回头看时,却见一个黑衣护卫站在那里,如一竿瘦竹临风而立,抱拳低头,听候水溶吩咐。 水溶淡淡的说道:“这狗奴才私自从宫里跑出来,到我跟前胡言乱语,却又一心求死。墨风,你便成全他吧。” 王贵心中惊起一阵恐惧,双腿跪在地上不住的打颤。 那个叫墨风的护卫便一步上前,抬手在王贵的脑后拍了一掌,王贵便人事不知。 ------题外话------ 亲们,紧张精彩的剧情就要到了。走过路过,一定要收入书架再点小叉叉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08章 魂归太虚冬来早 看着墨风把王贵带下去之后,水溶方把手心里的信封撕开,把一张素白锦帛纸从里面抽了出来展开看时,却只是寥寥几句话:请王爷代转家人:繁华尽,大厦将倾,抽身尽早莫贪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吾家祖辈地下有灵,必感激不尽。 水溶心头一紧,暗道这个贾元妃到底想干什么?她自知大限已到合族人难保周全,却在这种时候把这种话传到北静王府,居然还提到了祖宗!难道是想拉北静王府下水么? 然而,贾家的祖上的确同老王爷有共患难的情谊,虽然老王爷已经去世多年,贾家更是换了两重主子,可两家至今依然交好。若有人存心想要从中作梗,北静王府势必也会受些牵连。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水溶暗暗地一咬牙,叹道:罢了!不过是暗中提点一下而已,见机行事吧。想完,他便抬手把手中的密信丢尽了一旁的火盆里。却负手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门缓缓地走了出去。 如今十月天气,居然已经阴冷无比。北风像小刀子一样从各处的缝隙里钻过来,呼啦啦吹起了水溶的绛紫色五爪金线蟒织锦长袍,果然是彻骨的寒意。 如今从贾元妃的密信中看来,贾家的荣华富贵该是到了尽头,她不将此信送往刚刚升了内阁的王子腾府上,也不将此信送到忠靖侯史家的府上,而单单选择了有皇室血统的北静王府,肯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今看来,就算自己全力而为,也定不能改变这场劫数。 倾巢之下无有完卵。宁荣二府若是倒了,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将何去何从呢? 水溶眉头微皱看着阴沉的天空,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不知在廊檐下站了多久,当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僵硬的没有了知觉之时,忽见有家人从外边一路小跑到跟前,打千儿回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凤藻宫贤德贵妃娘娘与申时三刻病逝,皇上诏各位王爷进宫。” 死了?! 水溶心中又是一叹,好快!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水溶的脑子里便下了一个决定,他一摆手命家人退下,却向着侧上方唤了一声:“雪空。” 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屋顶上飘落下来,如一片雪花落地无声。 “王爷。” “雪空,你即刻去散花寺,暗中保护荣国府送去静修抄经的姑娘,记住,她不姓贾,姓林。是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孤身一人在京,并无依靠。任何事情都不能与她有什么牵连,若有人去寻去找,不管什么理由全部挡驾。(.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若是挡不住……你便把林姑娘带走。只要能保证她的安全,其他事情你酌情处理便是。” “王爷……”白衣护卫稍有迟疑的抬头看着水溶,却是一副俊美阴柔的容颜,冰冷中透着英气,但也难以掩饰其作为女子的美丽的一面。 “雪空,这是王命。”水溶并未低头,一双沉如千年寒潭的眸子盯着阴沉的天空。 不知何时开始,空中已经有雪花轻轻地飘落。落地即化,不着踪迹。 “是。雪空定不负王命。”白衣护卫躬身领命,然后飘然而去。 水溶方淡淡的开口吩咐道:“来人,把本王的朝服取来!” …… 当时,元妃病重的消息传至贾府,贾政进来,满脸泪痕,喘吁吁的说道:“你快去禀知老太太,即刻进宫。不用多人的,是你伏侍进去。因娘娘忽得暴病,现在太监在外立等,他说太医院已经奏明痰厥,不能医治。”王夫人听说,便大哭起来。 贾政道:“这不是哭的时候,快快去请老太太,说得宽缓些,不要吓坏了老人家。”贾政说着,出来吩咐家人伺候。王夫人收了泪,去请贾母,只说元妃有病,进去请安。贾母念佛道:“怎么又病了!前番吓的我了不得,后来又打听错了。这回情愿再错了也罢。”王夫人一面回答,一面催鸳鸯等开箱取衣饰穿戴起来。王夫人赶着回到自己房中,也穿戴好了,过来伺候。一时出厅上轿进宫。 且说元春自选了凤藻宫后,圣眷隆重,身体发福,未免举动费力。每日起居劳乏,时发痰疾。 因前日侍宴回宫,偶沾寒气,勾起旧病。不料此回甚属利害,竟至痰气壅塞,四肢厥冷。 一面奏明,即召太医调治。岂知汤药不进,连用通关之剂,并不见效。内官忧虑,奏请预办后事。所以传旨命贾氏椒房进见。 贾母王夫人遵旨进宫,见元妃痰塞口涎,不能言语,见了贾母,只有悲泣之状,却少眼泪。贾母进前请安,奏些宽慰的话。少时贾政等职名递进,宫嫔传奏,元妃目不能顾,渐渐脸色改变。内宫太监即要奏闻,恐派各妃看视,椒房姻戚未便久羁,请在外宫伺候。贾母王夫人怎忍便离,无奈国家制度,只得下来,又不敢啼哭,惟有心内悲感。朝门内官员有信。不多时,只见太监出来,立传钦天监。 贾母便知不好,尚未敢动。稍刻,小太监传谕出来说:“贾娘娘薨逝。” 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元妃薨日是十二月十九日,已交卯年寅月,存年四十三岁。 贾母含悲起身,只得出宫上轿回家。贾政等亦已得信,一路悲戚。到家中,邢夫人、李纨、凤姐、宝玉等出厅分东西迎着贾母请了安,并贾政王夫人请安,大家哭泣。 次日早起,凡有品级的,按贵妃丧礼,进内请安哭临。 贾政又是工部,虽按照仪注办理,未免堂上又要周旋他些,同僚主事又要请教他,所以两头更忙,非比从前太后与周妃的丧事了。因元妃并无所出,惟谥曰“贤淑贵妃”。此是王家制度,不必多赘。 只讲贾府中男女天天进宫,忙的了不得。早讲黛玉在散花寺的事情放到了脑后。 宝玉心里惦记着黛玉,每每想提醒王夫人凤姐儿等要接她回家来,但每次他话尚未出口,便又被岔开去。诸人忙乱不堪,不知他心情烦恼只当他因元妃去世心里不痛快,也没怎么理论。而宝玉和宝钗的婚事也因元妃之事耽误下来,薛姨妈知道王夫人事多,自然不好催促,再加上薛蟠在外边又作出一些祸事来,更是雪上加霜。 倒是黛玉在散花寺里听到宫中元妃去世的消息,心知贾府必然忙乱,便吩咐紫鹃道:“不必着急,索性多在这里住些日子倒也清静。” 紫鹃原本心急如焚,见黛玉不急,她便也把心放宽了些。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09章 蓦然惊雷起冬日 直至元妃事毕,已经是深冬时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日,黛玉从普惠师太房中出来,抬头看看那边院墙内开出来的一支白梅,深深地吸了一口冰洌的香气,叹道:“今年这梅花竟是开的这样早。” 紫鹃也看了一眼那梅花儿,又上前去把黛玉的斗篷裹得严密一些,劝道:“姑娘,这天冷的结实,咱们还是回房去吧。” 黛玉却恋着那一支白梅,不肯回房。却冷不防听见身后有人说道:“林姑娘且住!情况紧急,请姑娘随我速速离开这里。” 紫鹃猛然一惊,忙把黛玉挡在身后回身看时,却见雪地里站着一个披着玉白锦缎银狐大氅的人,都上带着银色的盔甲,手中提着长剑,玉带飘飘如谪仙下凡。五官俊美无比像是个女子,可那穿着打扮又像是护卫,紫鹃一时分不出这人是男是女,于是颤声问道:“你是谁?要带我们姑娘去哪里?” 那人却不多话,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姑娘放心,我奉家主之命保姑娘平安,此时有人已经赶往此处,欲将姑娘带走。姑娘若不随我离开,恐怕会凶多吉少。”说着,那人身形一动便已经到了黛玉近前,黛玉和紫鹃都没看清他是迈的那只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黛玉的心猛地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紧紧地抓住紫鹃的手,说道:“你家主是谁?” “姑娘无需多问,将来自知。”雪空抬手一弹,一阵奇香散开,黛玉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紫鹃眼看着黛玉被一个穿白色衣服的陌生人劫走,急的连哭带喊。 寺院里原本就安静,她这一喊许多人都听见了。老少尼姑还有几个香客都纷纷出来看,紫鹃焦急的拉着老尼姑哀求道:“师傅们,我们家姑娘被人劫走了……求求你们快想想办法救她……” 那老尼姑便惊慌的说道:“这是什么地方?等闲人谁敢来这里劫人?!真是没了王法了!快去回主持师太。” 小尼姑们惊慌的去回话,人尚未跑到支持师太的禅房便听见外边又有一阵呵斥之声:“各处的尼姑香客们都回自己房里!我等乃烈虎骑侍卫,奉命前来带罪臣家属!” 老尼姑一惊,忙对众人说道:“快!凡寺内众僧尼都跟贫尼到前院集合,请诸位香客们各自回房,大家不要胡乱走动。烈虎骑侍卫来了,那位被劫持走的姑娘也就有救了!” 紫鹃闻言,那里顾得了许多,忙拉住老尼姑的僧袍求道:“师傅,求您带我到前面去,我要跟那些官兵说一声求他们快些去找我们姑娘,这若是晚了,我们姑娘的性命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呢……” 那老尼姑叹了口气,念了声佛,说道:“罪过罪过!如此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紫鹃跟了老尼姑到了前面院里,尚未上前求那些侍卫去救黛玉,便听那侍卫头领说道:“罪臣贾家的女眷住在哪里?快些带我们去找!” 紫鹃一听就傻了眼,心里慌成一团,双腿发抖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普安师太忙上前回道:“佛门净地还请施主莫要大声喧哗。你要找贾家的女眷也极容易,贫尼叫人去带她们出来就是了。” “师太放心,我们只是奉命抓人,绝不骚扰无辜!因为散花寺乃皇室寺院,忠顺王爷才求了太后命我等前来。若不然,我们烈虎骑的人何时管过抓人这种小事?” “既是这样,就请诸位稍等。贫尼这就派人去带她们出来……” “不必了,还是我们的人进去找吧。忠顺王爷的事情咱们可不敢马虎,出了岔子别说师太你,就是你们主持师太恐怕也担当不起。” 紫鹃一听这话,便觉眼前一黑,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惊呼,普安师太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又转身对那侍卫说道,“这位就是荣国府女眷之一,还有两位女香客在静室里,定真,你带施主去进去找人吧。” 那侍卫看了紫鹃一眼,吩咐手下:“把她带走。”然后又带了四个手下随着一个老尼姑往东院去找人。 却说黛玉被雪空用迷香弄晕之后,单手抱在怀里用玉锦缎狐皮大氅一裹便飞身而起,在这一片白雪皑皑的琉璃世界轻盈飘过。他们凌空踏风而行,出散花寺一路向北,一直到了京都北城一带后落到地上,转过条空荡荡的街口,进了一个黑漆大门。 这是一座闲置的院子。院子不大,三进三出,上下共三十余间屋子。院子精巧别致,依照江南园林风格建成,竟是三分房舍六分花木,另外一分是一道曲折迂回难辨深浅的水溪。此时深冬,积雪深厚,那条潺潺水溪竟然没有结冰,汩汩的从院中流过,水面上竟有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溪旁湖石玲珑,掩映着几株梅花,竟是世外仙境一般。 雪空进了院子之后,院门即刻紧闭。她抱着黛玉一直进了屋子里方展开大氅把昏睡的人放在一张乌木贵妃榻上。又在旁边的高几上端过一盏茶来,用手指沾了点水,对着黛玉的脸轻轻一弹,黛玉便倏地醒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将我劫持至此?”黛玉醒来后来不及打量这里的环境,便立刻问着面前这个白衣人。 雪空淡淡一笑,说道:“林姑娘,若我不把你带走,你这会儿恐怕已经被烈虎骑的人带走了。你是愿意落在忠顺王爷的手中呢,还是愿意同贾家那些女人一起去住牢房?” “你说什么?!”黛玉闻言大惊,贾家的女人去住牢房?这怎么可能呢! “宁荣二府如今已经被抄,那些女人一个个儿都被关了起来,因为清点人数时惟独不见你和两个丫头,所以忠顺王爷才请了烈虎骑的人来散花寺寻人。”雪空淡淡的看着这个娇弱的似乎一碰就会碎了的女子,平静的问道,“我说的够清楚的了吧?” 抄家?抄家! 黛玉如遭雷击,呆呆的坐在贵妃榻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毫无光彩,整个人如同一尊涂了五彩颜色的蜡像一般。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0章 愁肠百转难决策 果然是抄家。 荣国府那边还好些,只把贾赦住的院子翻了一遍,宁国府整个都被抄了一遍,鸡飞狗跳的,尤氏和贾蓉媳妇带着那些姬妾们躲都躲不起来,小丫头们一个个儿哭爹喊娘的,整个府里都一片狼藉。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等贾府所有在朝中挂着大小官职的男人俱被撤职查办,无官职的嫡系如宝玉,贾环,贾兰等皆用府内的空房子看押起来,有诰命在身的女眷如贾母,王夫人,尤氏等皆被禁在荣庆堂,其他亲眷仆妇等不分老幼,都被锁在了荣禧堂院子里。连借宿的薛姨妈宝钗等人亦无例外。 原本薛姨妈去跟那些官差辩解,那些人哪里听她的话,只说:等上面查清楚了,没罪的自然会放了。 众人别无其他办法,只好各自苦等。 因为宁荣二府获罪抄家,京城内处处都透着一股惊慌的气氛。诸位公侯世家皆暗地里打探消息,生怕自家受了牵连。而那些素日里和贾家为敌的人家,个个儿又暗暗地加劲儿,想着务必要把贾家摁下去,让他们再无翻身的机会。 夜色如墨,沉沉的压在皇城的上空,连屋子顶上的白雪都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一辆马车从冷清的街道上匆忙而过,马蹄声顺着寒风,嘚嘚响着传出老远。赶车的人却一味的甩着鞭子,催促马儿快些再快些。马车顺着京城里纵贯南北的朱雀大道往北疾驰,拐进了城北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在一个黑油油的大门口停下。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马车里跳下来,也不等车夫上前去敲门,便抬脚走到门口,推门而入。里面有家人听见动静立刻迎了出来,见了来人立刻跪下请安:“奴才给王爷请安。” “起来。人怎么样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北静王水溶。 北静王水溶行色匆匆深夜赶来不为别的,正是因为雪空把黛玉带到这里之后,一说贾府被抄家,黛玉整个人便呆住了,之后便昏死过去,人事不知。雪空掐了几次人中,她倒是醒过几次,但都是清醒后想起那件事情便又哭的晕死过去。反复几次之后,雪空再怎么折腾,她都是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了。 雪空没有办法,只好叫人传信给水溶。水溶因早就知道贾府境况不妙,每每暗中提点贾赦贾政和贾珍等人,无奈贾家家大业大人口繁杂,一些事情既然已经做成,断没有三言两语便可以撕扯清楚的可能。 元妃一死,贾家便大势已去。那些宿敌政敌瞅准了机会群起发难,防也防不住了。 这日皇上下令查抄宁荣二府的时候,北静王,南安王和西宁王都在御书房,忠顺老王爷不再,但忠顺王世子在。这几个王爷除了水溶之外,其他人竟然也纷纷对宁荣二府深表愤慨,说他们这些年包揽诉讼,重利盘剥,依仗着凤藻宫元妃娘娘的势力媚上欺下,做了如何如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水溶便知道大事不妙。 水溶有心求情,无奈皇上已经铁了心。北静王府和宁荣二府乃世交之谊,朝中上下人尽皆知。水溶纵然不开口求情皇上也不一定会放过他,然为了心中某种难舍,他还是毅然上前求情,请皇上能念在元妃娘娘的面上,对贾家后人网开一面。 熟料,忠顺王世子立刻发难,说北静王府这些年都和贾家来往不断,北静王此时有心包庇,其中必有隐情。 皇上很不高兴,训斥了水溶几句,命他回府自省己过。 水溶不得已从宫中出来,又被太妃叫去深深地劝了些话。待到听见心腹回雪空之言的时候已经是入更十分。然水溶清楚,自己的王府之中也保不住会有别人的耳目,他便索性又等了一个更次后,方换了衣服只带一个家人悄悄地从侧门出府,来小别院瞧黛玉。 雪空最后一个从屋子里迎出来,躬身请罪:“王爷恕罪,属下无能,林姑娘昏厥,一直难以清醒。” 水溶心中重重一叹,这个时候却是最要紧的时候,决不能让人知道她在这里,所以万不可去请了大夫来。然这个人,一直是离不开药培着的,这会子昏厥,自然旧疾又犯。若不请大夫恐怕性命不保。 可怎么办呢? 水溶进了房门后隔着屏风借着闪烁的烛光看着里面纱帐内音乐的身影,心里像是塞了一把乱草一样的难受。 雪空见水溶站在屋子里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虽然是女子,但却是他的护卫。不是那些紧身服侍的丫头小厮,哪里知道那些端茶送水的事情。 这小别院一直闲着,里面只有两个老婆子和一个看门的老头子看门打扫,平日里水溶偶然过来也是自带着丫头婆子等人收拾服侍的。这会子连王爷也是孤身前来,哪里去找丫头服侍呢?索性连一杯热茶也没有,好带着有婆子端了一杯滚滚的热水进来,歉然说道:“这里没有王爷用的茶,奴才万死,请王爷喝杯热水驱一下寒气。” 水溶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下去。自己却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依然是隔着那扇镂花雕刻的六扇屏风看着床上娇弱的身影。 若是大张旗鼓的打发人过来伺候,定然引起诸人的怀疑。别人不用说,母妃那里就先不依。刚刚她还把自己叫了去单独嘱咐,说如今皇上在气头上,叫自己别去撞枪口。宁荣二府的事情也是他们自己招来的祸事,如今众人都想着如何自保,让他这几日少出去招摇。 这分明就是警告了。 水溶皱着眉头暗暗地叹了口气,别人如何此时已经顾不得了,可是她——是决不能送出去的。忠顺王世子当时一看属下送来的犯人名册上没有投靠来的林家女,便已经用追捕逃犯的名义借用了太后的烈虎骑。想来他若是得不到她,亦是不会罢休的。这种时候,她还跟贾家牵扯在一起,纵然一个请白女儿家也难逃悠悠众口。何况贾家今日所犯的罪恐怕还不止是纸面上说的那些。 怎么办呢? 水溶眉头紧锁,目光紧紧地盯在青色的绡纱帐子上,许久未曾移开。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1章 伶仃相对彻骨寒 纱帐内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把纠结的水溶惊扰,他僵直的身子猛然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坐的太久了,双腿酸麻连腰也有些僵直了。 黛玉在床上翻了个身,便咳嗽起来。初时不过是轻轻地咳,水溶不以为然。谁知却逐渐的剧烈起来,咳到后来水溶都觉得自己胸口里闷闷的不透气,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那股冲动,起身越过了屏风走到了床前。 黛玉已经被自己咳嗽的从昏睡中半醒过来,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帐子外边有人时,她吃力的转身,便看见了一身鸦青色锦缎黑狐长袍的水溶。恍惚中她还以为是宝玉,于是低声叹道:“这是……什么时候,你……又来……做什么?咳咳……” 水溶便猛地掀开帐子坐到床边上,伸手把她扶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黛玉咳嗽的昏天昏地,却终究是感觉到了身边的人不是宝玉,他身上有陌生的味道,那味道寒冷的如三九严寒的冰凌,一经吸入便直接渗入心肺溶入血脉,再也摒弃不掉似的。于是她狠命的挣扎着推开那只扶着自己手臂的手,喘息着说道:“放开……我……” 虽然黛玉从散花寺住了一些日子,身上的病大有好转,但仍然脱不了病弱的底子,此时她虽然有些竭斯底里,但那力气对水溶来说轻如抚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是她那话却如一把冰冷的钝刀,缓缓地刺进了水溶的心口,他的手果然赌气的松开拿了回去。 然黛玉原本就没什么力气坐起来,本就是他扶着起来的。此时他的手臂一拿开,她便腰身一软摇晃着往地上栽去。 他低吼一声抬手把她扶住,生气的说道:“这是赌气的时候吗?你若是真的牵挂着贾家的人,就应该打起精神自己先好起来。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连你自己都照顾不了,又能顾得了谁?!” 黛玉在懵懂之中被这一声断喝唤醒,她睁开红肿的眼睛侧脸去看身边的这个人,却见他面带怒容愤愤的瞪着自己,那愤怒却没有掩盖他的光芒,反而越发的丰神如玉、怡然天下。 他清新俊逸面容夹杂着不可一世的冷漠,如墨色的眸子晶莹剔透、深不见底,让眉宇间的高贵优雅且不可抗拒。沉重的鸦青色织锦缎以其特有的奢华光晕勾勒着他的消瘦却硬朗的肩膀,华贵逼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是谁?”黛玉看着这样的人却忽然忘了恐惧,不像是看见雪空时那般无助。好像这个人身上天生就有一种令人沉静的气质,越是看着他的眼睛,黛玉便越是觉得自己的心智益发的空明起来。 “水溶。” “水溶?”黛玉再次仔细的打量着他,想了又想,然后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你,你为何救我?或者说,你根本也是要囚禁我?”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水溶一愣,心想你又不是天外之人,荣国府的那个人不知道我北静王水溶?哦,是了,她是不知道这名字,于是他漠然一笑,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北静王?” “呃……”知道。黛玉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北静王’三个字是宝玉的嘴里常提到的,比如那年的鹡鸰香珠,比如那个秋雨天地斗笠和蓑衣…… 看到她眼神里的慌乱,水溶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心底的那股隐隐的怒气便消散了大半,长出了口气后,他扶着她坐直了又拉过一个靠枕来垫在她背后,扶着她歪过去,用他以为最温柔的声音问道:“饿不饿?我叫她们给你弄点吃的来?” 黛玉心头的那一丝慌乱过去之后,便升起了一点希望,于是她大着胆子抬头看着水溶,问道:“你会不会救他们?” 水溶一愣,接着叹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么?” 简单的一句话,便把黛玉心底燃起的希望之火浇灭,她恹恹垂下头去,不再说话。是的,墙倒众人推,能不去添油加醋已经是很难得了,这种时候谁还会愿意跟贾家沾上边? 可是他又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难道自己就不算是贾家的人么?他把自己弄到这里本身不就已经掺和进来了么?想到这些,黛玉又抬起了头。而水溶正好为难的看着她,眼底是语言难以描述的神色。 宝玉常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他看见女儿就清爽无比。 殊不知有的男人也是水做的,只是这一泓清水却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却是彻骨透心的冰寒。 “看什么?”水溶终究是被她目光里淡淡的哀怨溶解了心头的冰冷,一时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不能救他们……为什么却把我带到了这里?你不怕惹祸上身么……咳咳……”黛玉问的有些急了,喘息不稳又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水溶皱着眉头等她咳完,看着她因病而带着潮红的脸和她孤苦无助的眼神,忍不住抬手在她的眼睑上轻轻地触摸下去。她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娇柔不堪,胜似海棠醉日;泫然欲泣,赛过梨花带雨。 黛玉躲闪不开,只得闭上了眼睛。 殊不知因为看不见的缘故,肌肤上那轻轻地触摸却越发清晰起来,好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划到了她的心里,她整个人便入秋风中的叶子一样战栗起来。 “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为什么……”水溶的手指停在她的脸上,嘴角却噙着一抹苦笑,我若是知道为什么,还用得着这么犹豫不决吗? 屋内,火盆里的红罗炭哔哔啵啵的燃烧着,簇簇的火苗映得这一室乌木家私都带着温暖的橘红色。床上的两个人,一个靠着,一个坐着,谁也不说话似乎就是要这样沉默到天长地久。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2章 愁绪满怀无释处 忠顺王世子找不到黛玉,心情烦躁,把手下的人骂了一顿又去书房见忠顺老王爷说话。 忠顺王爷六十多岁的年纪,年轻时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因又原本就是皇室血统,后来封王便越发的傲气。无奈这几年来上了年纪,自知这辈子再也争不过命运,便一味的好酒好色,奢靡无度起来。 世子进书房的时候,老王爷正搂着一个清秀的小倌儿靠在榻上吃酒,那小倌儿整个人都贴在老王爷怀里,娇声媚笑,端着一杯酒举得高高的往老王爷的嘴里倒着,老王爷仰着脖子张开了嘴,一边接酒一边捏着那小倌儿的腰使劲的掐,小倌儿吃痛,手不停地抖,嘴里浪语连连,老王爷一边笑着任凭那酒撒到自己的脸上,只把口中的酒咽下去就摁着小倌儿去亲,欲把口中之酒全都渡到那小倌儿的嘴巴里去。 世子进得书房后不敢声张,只悄悄地站在门口儿,等着老王爷忽然瞧见他问话时,方上前应道:“儿子刚从宫里回来,宁荣二府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只是――姑苏来的那个女子不见了……” “混账!”老王爷听说这话立刻拉下脸来,把怀里的小倌儿猛的推下去,厉声喝道:“我是如何叮嘱你来?其他人倒也罢了,宁荣二府之中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一个姑苏来的孤女是必定要捉住的!你是如何办事的?” “儿子无能,已经借父王的名义请太后调出了烈虎骑,但待我们的人赶到散花寺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两个丫头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忠顺王一愣,问道:“这么说来,是有人比我们早下手了?” “应该是的,那个叫紫鹃的丫头说,她们姑娘被一个白衣人给劫走了。” “白衣人?”忠顺王沉思片刻之后,冷冷的说道,“能从我手中夺人的,定然不是寻常之辈。北静王府同贾家渊源极深,你有没有派人盯着那边?” “儿子已经通知那边的眼线,若有异常情况立刻来报。但北静王府那边至今没有什么动静。水溶今日在朝中原是为他们求情了的,不过却被皇上训斥一顿,叫他回府闭门思过,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准上朝参政。” 忠顺王冷冷一笑,说道:“好。这么说来,咱们到有一石二鸟的意思了。” “都是父王计谋高超。” “哼!我不过是想要那个女子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古董罢了。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我都不想管。至于皇上想要什么,我们就更管不着了。你立刻带人清查宁荣二府的东西,尤其是那个省亲别墅里面,我要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明白么?!” “是,儿子遵命。” …… 五更天时分,雪空终于忍不住推门进了屋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并不见水溶的身影。于是她奇怪的绕过屏风寻找时,却见水溶坐在床边,手握着黛玉的手呆呆的看着她,而黛玉则靠在一只大引枕上,身上搭着一条湖水绿色的贡缎锦被,发丝凌乱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的样子。 雪空一时摸不清状况,只得轻轻地咳嗽一声,说道:“王爷,天就要亮了,跟您来的家人说再不回去恐怕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 水溶的眉头皱了皱,轻轻地放开黛玉的手刚要起身时,黛玉却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但却始终不开口。 “你有话要说?” 黛玉垂目摇头,把那只被水溶握了一个晚上的手轻轻地拿回来放进了被子里,用另一只手使劲的揉着。 “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们去做,你暂时住在这里养病,我会叫人给你送药来。其他的事情――我尽量想办法。”水溶不是多事之人,但是被她那种不可名状的目光看过之后,心里便涌起些许无奈。易地而处,如果自己赖以生存的一大家子人一夜之间都被关了起来,自己也会急着想办法就他们出来的。何况这个弱女子虽然冷僻,但原就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尽力而为吧。 水溶从心里叹了口气,徐徐起身,吩咐雪空:“好生照看林姑娘,需要什么尽管拿银子去买。这几天我可能不便过来,但林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儿……”剩下的话水溶没说,但雪空自己却很明白。于是她自己躬身答道:“王爷放心,属下定保林姑娘安全。” 水溶看了一眼床上的黛玉,转身离去。 黛玉便觉得心中唯一的一点希望之火又瞬间扑灭,眼前一片漆黑寂然。 雪空无奈的皱了皱眉,看看一脸冷漠的黛玉,心想:这是何苦来呢,人家又不领情,自己又白白的搭上这万分的凶险……哎! 暗叹一声,雪空不理会黛玉如何,只自己转身出去。她是负责黛玉的安全不假,可端茶倒水这样的事情却不归她管,她是王府的一等暗卫,又不是端茶送水的丫头婆子。 这静怡别院里只有两个婆子是女仆,黛玉的饮食便有这两个婆子照顾。初时黛玉不吃不喝,只是躺在床上一心等死。然两日后,雪空见她果然滴水不进,便走进了卧室生气的问道:“贾府的人都不至于是死罪,姑娘又何必一心寻死?倒是白白的辜负了我们王爷拼着性命之忧把你带到了这里。姑娘若是想死,我这里又把剑,一剑刺入胸膛,血溅三尺,倒是死的痛快。何必做这种无谓的挣扎?” 黛玉被雪空一气,倒是有了几分力气,便睁开眼睛看了雪空一眼,淡淡的说道:“既然这样,就请你把我送回散花寺吧。” 雪空一愣,不想世间居然还有这么执着的女子,然,雪空忠心于水溶,虽然她本人是个女子,却对世间女子皆不屑一顾,于是冷冷的说道:“我家主子的命令,我岂敢不依?姑娘又不是我的主子,却是使唤不动我的。” 黛玉便瞪着雪空,半日方道:“是你们家主子要你劝我死的么?” 雪空无奈的叹道:“我倒是希望那样呢,可是瞧着他的意思,是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你死的。而我呢――又是绝不会让主子为难的,所以……我只希望你要么死个痛快,要么就痛快的活下去。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了。” 黛玉被雪空说的无言以对,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是在赌气,这种赌气又似乎是一种习惯。之前有紫鹃在身边劝来劝去的不觉得怎样,而此时她又忽然怅然,自己居然两日没想过紫鹃,更没想宝玉如何,而至于自己到底是跟谁赌气,一时半会儿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于是便轻叹一声,低头垂下泪来。 雪空不想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她就哭了,于是便走近床前劝道:“姑娘你也别哭了,我这人本来就不会劝人,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说心里话,看着你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我……”――我憋得难受,郁闷的要死…… 雪空咬咬牙,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再无奈的看看屋顶,暗叹:之前什么样的任务都没觉得犯难,怎么这会儿对着这个柔弱不堪的小姑娘居然犯起了愁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3章 终是树倒猢狲散 水溶这几日奉圣旨闭门思过,心思却一刻都没有闲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北静王王府中有他人的耳目,他人的府中也有北静王的耳目。历朝历代,各位王公权贵之间都是互相依存互相防备的关系,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会彻底的相信谁。除非真正的姻亲,或许还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天,水溶只管在王府的书房中读书习字,对外边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晚上,却不断有外边的消息送进来。 比如,忠顺王世子请了太后懿旨,四下查找姑苏来的名门之女的下落,却在大观园中搜查出了前朝犯官出家孤女,皇上大怒,忠顺王王府这次收获颇丰,神的皇上和太后嘉奖。 比如,孙绍祖之妻贾氏因病去世,实际上是贾氏被逼无奈自缢身亡。 比如,宁荣二府中查抄出许多违禁物品,贾琏之妻王氏重利盘剥,高达十几万两。 比如,忠靖侯史家遭受牵连,皇上怒斥忠靖侯包藏祸心,有谋反嫌疑。 比如,九省检点王子腾在回京的路上病倒在山西客栈,且病情来势汹汹,十分凶险,王家诸人忧心忡忡犹如天塌…… 这些消息,没有一件对贾府有利。 水溶的心情也因为这些事情越发的沉重。 北城静宜别院传来消息,林姑娘两日未进水米,身体越发不堪,再这样下去恐怕性命难保…… 水溶修长如竹的手指捏着烟青色京瓷茶盏,猛然用力,茶盏‘啪’的一声破碎开来,碎瓷划破了白皙的手指,血缓缓地顺着伤口溢出来,染红了那烟青色的碎瓷,而他却浑然不知。 “王爷……”小书童洗墨吓得一个哆嗦,这几日主子的沉静让他担忧,身为奴才却爱莫能助,洗墨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事,下去吧。”水溶把手中残留的碎瓷撒手扔掉,顺手拿了一方绢帕把手指裹住。 “王爷,奴才还是给您擦点药吧。”洗墨看着被血渍浸染透了的帕子,陪着小心问道。 “嗯。”水溶方才觉得手指有些疼痛,而这疼痛又顺着之间一直痛到心窝里去,一瞬间他的眼前又晃过那个娇弱无依的面孔。 “你老子娘在何处当差?” 洗墨一愣,忍不住抬头看着水溶,想着,主子这是跟谁说话呢?但他立刻又反应过来,这屋子里除了自己和主子再没别人,这话儿还能问谁呢,于是他忙低头回道:“回王爷,奴才的老子娘都在城外的庄子上当差,他们都是粗人,没进过王府。” “家中还有何人?” “奴才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个十三岁的妹妹,过了年奴才的妹妹也该来王府让大管家过目了。”洗墨说着,拿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把水溶手指的血渍擦干净,又转身去厨子里拿了一个小药瓶来,往伤口处撒了点药粉。然后又拿干净的白纱布把受伤的手指轻轻地包好。 “嗯……”水溶眼前一亮,十三岁的妹妹――看来事情还真是凑巧,于是他低头看着洗墨,淡淡的说道:“你在我身边伺候了这几年,也没放你回过家。这几日我被皇上斥责在家闭门思过,你也放几天假,回家看看你老子娘和妹妹吧。” “奴才……谢主子恩典。” “两日后回来,你也不必来王府了,直接去静宜别院找雪空。” “是。”洗墨不解的看了水溶一眼,心中忐忑不安,想着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儿啊,主子怎么说把自己打发了就把自己打发了呢? “来的时候带上你妹妹……要好生照看那边的主子,听雪空的话。明白么?” 洗墨这下懂了,忙叩头谢恩:“奴才谢主子恩典。” “去吧,我会吩咐管家多赏你几两银子。” “是。奴才谢王爷,奴才告退。”洗墨这会儿算是真正的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用意。 宁荣二府的事情让皇上颇为头疼。虽然皇命一下,忠顺世子也是雷厉风行,二府的财物查抄的也十分的清楚,里面的确有些违禁的物品,比如私自放利的字据,身为京官却私交地方,包庇犯官之后等,但二府和皇家牵连这些年,元妃赏赐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皇上手中握着那份清单,又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将贾府众人处极刑。 再三斟酌之后,皇上的圣旨终于在抄家十日后发出。 贾赦,贾珍,贾琏三人因仗势欺人,私交地方,重利盘剥,包揽诉讼以至人命等罪名,发配三千里。 因贾政为人忠厚,在任期间虽无功于社稷,但官声也算得上清廉,并无大过。又念其为元妃之父,便只问其治家不严之罪,官降三级,暂停俸禄,令其在家深思己过。其余族人与贾赦贾珍贾琏等案件无牵扯的,都无罪释放,有牵扯的根据案情定罪。 如此一来,便又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邢夫人尤氏等人皆没了依靠指望,一时大放悲声哭叫连天。凤姐儿更是心如油煎,一肚子的苦楚不知跟谁去说,贾琏被流放,只因是她做下的那些错事而起。如今别说贾琏,连王夫人都不再多看她一眼,唯有平儿还能解劝两句,无奈半生心血尽付诸流水,手中除了一些不值钱的衣物之外,却是一点家私也没有了。 贾母被囚禁这几日,已经是苟延残喘,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而已。王夫人倒是因为贾政只是官降三级而暗暗地松了口气。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自己的靠山在,只要宝玉还在,她便还能够支撑下去。 圣旨一下,宁荣二府里乱哄哄犹如集市街头,原来的奴才们一个个都散了去,主子们则忙着送别的送别,看病的看病,纷纷攘攘的没个安宁。 宝玉傻傻的站在贾母的院子里,看着鸳鸯琥珀等丫头们呜呜的哭着不肯走,王夫人却在那里连说带劝加威胁的往外敢她们,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夫人瞧见了便连宝玉一并骂道:“这是什么时候?你一个爷们儿如今不想着读书上进,却在这里看着这些小蹄子们掉眼泪?真是越来越没长进了!如今家里不比从前,你还是把你之前那些疯魔都改了吧!”说着,又唤袭人,“死哪里去了?还不把宝玉给我拉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4章 何堪孤女无人依 袭人听见王夫人骂,不敢多言,忙上前来拉着宝玉去了厢房。 宝玉依旧哭着,被袭人摁在椅子上坐下,劝道:“如今家道艰难,太太烦心的事儿多着呢,爷也不是小孩子了,奴才劝你还是多体谅一下太太的苦楚才是。” 宝玉便哭道:“家道艰难我也知道,可是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身边如何少的了人服侍?别人倒也罢了,连鸳鸯姐姐也要走,老太太身边何曾离开过她?” “别说她了,如今连周姨娘都打发了呢。你看看大老爷那边那些姬妾,哪一个还能留下?奴婢说不定明儿也要走了,如今也不过是挨日子罢了。老太太横竖有太太服侍,如今老爷的俸禄都停了,家里哪里还养得起闲人?”袭人自己说着,也红了眼圈儿,在看看原来宝玉房里的人已经尽数打发出去,只剩下了自己,原本还想着或许太太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留下自己,如今看来也是不能够了。 宝玉听了这话,更是如同摘了心肝儿,又哭道:“你们都走了!一个也留不下……林妹妹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如今尚且不知是死是活……宝姐姐也搬出去各自过了,三妹妹被南安太妃带走了,四妹妹剪了头发……如今连你也要走了……都走了!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天,不如你也把我带走吧……” 袭人听了这话儿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忙上来捂着他的嘴巴低声劝道:“我的爷,你小点声儿吧!你这话若是让老爷听见了,还不知又怎么骂你呢!如今这家里已经是这样了,你也该让老爷太太省省心了……” 这里袭人的话尚未说完,便听见正房屋里头一声惨呼:“老太太……” 宝玉和袭人立刻傻了,顿了顿,袭人便叹道:“老太太这是不中用了,爷快去瞧瞧……” 宝玉便哇的一声扭头吐了一口鲜血,晃晃悠悠的昏倒在袭人的怀里。袭人吓得失声痛哭:“二爷!二爷……” 史老太君一辈子经历无数风雨,这次抄家获罪都没有倒下,终于在自己的贴身丫头被卖出去的当天撒手去了。享年七十三岁。 此时贾赦等人被发配还没有动身,在牢房里听见消息之后,都失声痛哭。 而一直住在静宜别院的黛玉当时正睡在床上,因洗墨的妹子洗玉在她身边解劝服侍了这些天,黛玉倒是能吃下一两口饭菜,但依然是娇弱的下不了床。每日除了发呆,流泪,便是昏睡。 昏睡中她仿佛看见老太太穿着十分庄重的衣服徐徐走来,身边只有鸳鸯丫头一个人扶着她,她远远地便对着黛玉招手,待黛玉走到她跟前后,她又摸着黛玉的脸,连声叹息,喃喃的说道:我可怜的玉儿,你要好好地……别做傻事,别太痴了……一切以自己的身子为重,你爹娘只有你这一脉骨血,如今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世上,无亲无故,可怎么办呢……我老婆子纵然到了阴间,也放心不下你…… 黛玉‘呀’的一声从梦中惊醒,猛的推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对着窗子竭斯底里的叫了一声:“老太太……” 洗玉忙上前扶住黛玉,惊慌的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老太太……”黛玉心知定然是贾母临终来别,一时间泪如雨下,呜呜的哭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水溶从外边阴沉着脸进来的时候,黛玉正哭得几欲晕厥过去,洗玉坐在床上正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揉搓着她的胸口,也着急的跟着掉眼泪。 “怎么回事?”水溶疾步走到床前,看着黛玉惨白的脸色和满脸的泪痕,生气的问道,“叫你好好地服侍,怎么把人给服侍成这样了?” “主子恕罪,姑娘原本好好地睡着,不知做了个什么梦,忽然醒了叫着老太太,就哭成这样了……”洗玉心里委屈的不行,辛苦了这些天,好歹能劝着这位姑娘吃下点东西了,不指望主子赏赐,只求没得了不是也就是了。却不想主子头一次过来探视,便恰好碰见这种情况,真是有缘无处诉…… 水溶见黛玉斜倚在大迎枕上,那迎枕原本是香色底上金线掐牙,却衬着一张脸并无半分血色,那乌云也似的长发,只顺着迎枕淌滑下来,散垂着如墨玉流瀑。 她原本是瓜子脸,清减了许多,越发显得单薄,她眉色本就极淡,犹自微微蹙着眉,只如笼着轻烟一般。呼吸极弱几乎听闻不见,一双眼睛轻轻地闭着,许是听见有人说话,她忽然睁开眼来,一双眸子仍旧是黑白分明,清冽照人。水溶立刻就怔在了那里,她却慢慢阖上了眼帘,只一瞬间又重新睁开,似乎这才醒悟过来,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谁。眼里渐渐的浮起迷朦的水意,慢慢便凝成泪光,泫然欲泣。 水溶心里有千言万语,一时都哽住在那里,只再也移不开目光去,心里不知是酸是痛,是爱是怜,乱如丝网,纠葛千结。她却是极力的自持,终究还是忍不住那眼泪,顺着白玉一样的面庞滚落下来,落在衣襟之上,骨碌碌就不见了。 洗玉见水溶摆了摆手,忙福身说道:“主子,奴才去给姑娘煎药。”说着,便低着头慢慢的退出去。 水溶这才回过神来,慢慢的近前来,黛玉身子微微一挣,倒似想要起来的样子,眼里露出几分惶然的凄凉,脸上依旧苍白无血色,连唇上也是隐隐泛着青。因为消瘦的缘故,那眼睫毛越发显得长,如一双黑蝶的翼,轻轻覆在眼上,翕合间偶然瞥见眼波,却是秋水泠泠。此时不见了泪光,唯有黑的瞳仁,却黯黯的浮起薄尘。他的心一紧,像是心头上被人用刀绞着,直痛得咄咄逼人,令人生出窒息的寒意。 “圣旨下来了,宝玉没事。”水溶的声音平静的吓人,带着令人窒息的憋闷,明明是严冬时节,屋子里却像是炎炎夏日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种透不过气来的闷。 他这样一说,她的眼泪却漱漱的落下来。他就这样坐在之前洗玉坐着的地方,伸出手去猛然把她搂进怀里。 她拼命地挣扎,然却因为身体的缘故而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他只觉得她微微抽泣,那眼泪一点一点,浸润自己的衣襟。满心里却陡然通畅,仿佛窒息已久的人陡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心中欢喜之外翻出一缕悲怆,漫漫的透出来,只不愿再去多想。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5章 卿心读来费思量(上) 贾母一死,贾家真是雪上加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原本就被抄的一干二净,如今又有老太太的丧事。一笔一笔的花销竟是没处去弄。幸好棺木和装裹的衣裳都是早年预备好的。贾母也自己私存了一些体己,那些东西并没有被抄走,好歹都还在贾母的屋子里。 邢夫人和王夫人商议着,便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出来,典当了不到一千两银子来发送老太太。 然银子拿回来之后,众人又都算计着自己将来的日子,尤其是邢夫人,原本就是个刻薄寡恩之人,如今家道落寞了,贾赦和贾琏俱被流配三千里,她想着自己将来的日子无依无靠便更是爱财如命。 王夫人面上不怎么样,心里也是恨得要死,老太太的事情原本就是大房出面打理,她见邢夫人克扣银两,便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在他人身上。凤姐儿平儿自然是不消说的,连贾政也捎带着听了些难听的话。 然贾赦还在狱中,老太太的丧事又不能不办。贾政只好硬着头皮出面,把族中代儒等长一辈的人请了出来,逼着邢夫人把银子拿出来方才把老太太丧事上的事情支应开来。 而鸳鸯被王夫人卖出府去之后,便不吃不喝,后来终于寻了个没人看管的空隙解了腰带自缢身亡。之前她曾发下毒誓说自己这辈子只服侍老太太,如今贾母一去她便跟着去了,也算是应了自己的誓言。 只是可怜她一个被卖出去的丫头,尸首只被买家胡乱处理了完事,最终连个坟头都没有。 黛玉自从那日梦中惊醒,便感觉到贾母已去。心中想着自己在这个世上果然是再也没有了依靠,连外祖母这样的亲人也没有了。心中更加伤心。 不过,贾家众人罪名一定,黛玉便再也不用隐瞒身份。水溶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回王府后便把黛玉之事回明太妃,纵然被太妃狠狠地骂了一顿,也终究是把黛玉给留了下来。 这日,水溶瞧着太医进来给黛玉诊了脉,又开了方子命洗墨出去抓了药,回来交给小厨房仔细的煎上。 黛玉靠在床上,见水溶并不急着走,便多看了他一眼。 水溶便问:“有事?” 黛玉迟疑,心中思忖着该如何同他说。 水溶见她不语,便轻叹一声走到床前,说道:“太医说你的病也没什么大碍,好生养着,过了这个冬天也就好了。” 黛玉听了这话,又想起贾母,眼中泪水又渐渐地蓄满。 水溶皱眉,问道:“你到底有何心事?为何又不说?总是让人猜来猜去的,很是伤神。” 黛玉便哭着问道:“请问王爷,我外祖母可否安康?” 水溶一愣。贾家的老太太去世的事情他原是听说了的。只是想着黛玉如今在病里,若是让她知道定然会闹着出去,倒不如瞒着她等事情过去顺便提及,再不济只去城外庙里给她上一炷香,烧些纸钱也就罢了。却不曾想黛玉此时却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认真的问了出来。 黛玉见水溶愣住,便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索性转过身去伏在枕头上呜咽起来。 水溶便越发烦闷不堪,便重新耐着性子坐下来劝道:“你且别哭。如今他们虽然罪不至死,但这种结果对老太太来说无意识致命的打击。如今她去了,倒是少受些罪孽。你那日梦中哭醒叫老太太的时候,想必已经明白了。不管你怎么打算的,都要先把身子养好。如今你床都下不去,多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水溶说完,便呆呆的坐在那里瞧着她。 黛玉果然哭了一阵子便停了下来,只是面朝里躺着不说话。 水溶知道劝也没用,便起身说道:“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之前你放在散花寺里的东西我叫人都拿回来了。都放在这里。等你好些,自己下了床再收拾吧。”说完,水溶便转身出了房门。 黛玉听见说自己落在散花寺的东西都已经被拿回来,心中便倏地一软,缓缓地转过身来看时,水溶已经转过身去。她只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他修长挺拔的青墨色背影转过拿到镂空雕花的乌木屏风匆匆离去,原本满满的胸口便顿时空了下来,仿佛一片无垠的雪野,空旷的一点颜色都没有,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水溶从静宜别院出来,并没有急着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并不起眼的酒楼。 他原本就是微服出门,此时带的随从也不多,严冬时节京城内冰天雪地,行人也极少。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一顶从城北僻静的巷子里转出来的轿子。 进了酒楼之后,水溶直接上楼上的雅间。一道墨色身影闪过,把酒楼的老板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说道:“哎呦喂这位爷,您这是打哪儿冒出来了……” 墨风回头冷冷的看了那老板一眼,老板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儿。 水溶看了看身后的小厮,那小厮从腰间的荷包里拿了一块银子扔给老板,吩咐道:“我们爷借你这块儿地方说几句话就走,茶水酒菜一律不用。” “哟,奴才谢爷赏赐。”老板很是识趣,拿了银子走人。 墨风进了雅间,给水溶行礼。 水溶只淡淡的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王爷,那两个丫头属下已经叫吴庄头买下来了。那个小的倒也罢了,只是大点的丫头不吃不喝,一直哭。王爷再不说怎么处置这两个人,只怕用不了几日她就算是饿不死也要哭死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水溶冷声说道,“把她们两个送到静宜别院去。” “哟!又是送到静宜别院去呀?”墨风邪气的笑笑,又躬身行了个礼,准备退下。 “慢着。”水溶眉头微皱,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日我要去贾家吊唁史老太君。” “哟,王爷,这种时候……您不该去那种地方吧?”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后日把贾家周围的闲杂人等都给我清理干净了。我不想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心里不痛快。没有根你请示的意思。” “……”墨风哀怨的看了水溶一眼,说道,“王爷,老太妃那一关您也过不去。您可要想清楚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水溶冷冷的瞪了墨风一眼。他怎么会不知道太妃是绝不会准许自己去贾家呢?可是今天瞧着她那份光景,是必然想去看看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6章 卿心读来费思量(下) 水溶一回王府,就感觉到气氛不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过他没有在乎,自从元妃薨逝贾府被抄家之后,北静王府里一时都有暗流涌动。 水溶早就感觉到这股不寻常的暗流,但却一直没有心思去理会。此时一个林姑娘已经让他心力憔悴,哪里还有心思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他明白单凭一个林姑娘那些人是不能把自己和北静王府怎么样的。既然不能怎么样,那就没必要理会。 身在势力争端的漩涡之中,水溶对这些东西已经十分明白。 但是,今日却与平时不同。 一进自己的书房,水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他看见那个站在门口的绯色身影在自己进了院门时朝着自己走来,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转为了阴雨天。 “贱妾给王爷请安。”绯色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水溶的侍妾芷云。 水溶不说话,只冷冷的看了芷云一眼。芷云心中一揪,忙低头说道:“王爷恕罪,不是贱妾不懂规矩,实在是太妃之命,贱妾不敢不从。太妃在里面坐着呢,王爷……” 水溶哼了一声,抬手推开芷云,便往书房内走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妃端坐在窗下的大炕上,脸上带着怒气,瞧着水溶从外边进来走到自己跟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冷声说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 水溶忙回道:“母妃这话从何说起?儿子从来都把母妃的教训记在心头,不敢忘怀。” 太妃便把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戳,怒道:“这几天你整天忙得不见人影儿,都是去哪儿了?!心里可还有这个家,可还有我这个母妃?!” “儿子除了在家读书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静宜别院。”水溶并不隐瞒,不是他不善说谎,而是他认为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没必要说谎。他明白在这个世上母妃永远都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不管她是生气也好,骂人也好,甚至抡起拐杖打自己一顿也好。没有哪个母亲是不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的。所以,水溶对太妃至孝,也有那么一点仗着母妃的溺爱而有恃无恐的意思。 “静宜别院,静宜别院!你就知道静宜别院!”太妃生气的骂道,“你心里除了那位林姑娘,就没有别的事情了么?” 水溶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却平静的回道:“母妃,皇上命儿子在家静思己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儿子不用上朝,朝中之事也不用儿子费心。待皇上免了儿子思过的时候,儿子再去忙那些事情也不迟。若是现在就对政事操心,皇上到要以为儿子别有用心了。” “你总是有这些歪理!”太妃生气的看了站在门口的芷云一眼,又问道:“为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林姑娘虽然是个不错的姑娘,但如今荣国府已经名存实亡,林家的人又早就死绝了。她那身子又弱,就算是你疼惜她把她留下来,也不能因此就冷落了其他人!况且,你正妃人选未定,太后娘娘昨儿已经叫人送来了朝中数位大臣家的千金小姐只庚帖名单。你若再不对此事上心,纵然为娘依着你,太后娘娘也不会依着你了。” “这件事情,母妃定夺就好。母妃瞧着哪家的千金好,就把她的庚帖留下,然后进宫请太后娘娘赐婚不就是了。”水溶回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的样子。 “你这话当真?”北静王太妃听见自己的儿子忽然转了性,有些不可思议。别人不知道北静王是个什么性子,她北静太妃自然是知道的。他从小便说一定要寻一个跟自己心意相通之人为妻,寻了这些年都没放弃,不想今天突然改了口。 “当真。只是儿子要求母妃答应儿子一件事。” “你说。”太妃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只要儿媳妇的人选定了,其他事情都好说,寻常百姓家还有几房姬妾,何况堂堂北静王府?多少女人她这个当太妃的都不嫌多。反正多子多福,儿子身边的女人多一个,她便多一份抱孙子的希望。 “儿子暂时没想到是什么事儿。等以后想到了,再来求母妃。”水溶原本想说,让静宜别院的林姑娘做自己的侧妃,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事儿她还不一定会愿意,若她不愿意,这侧妃的名头给了她也是枉然。索性等她自己愿意的时候再说吧。 “嗯。随便你吧,反正那些辱没祖宗败坏门风的事情谅你也不敢跟我说。你那些事情,无非就那样。为娘也没什么可阻拦的。这正妃的人选么――我瞧着兵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大姑娘就很好。这里有她的庚帖和画像,你过来瞧瞧。”太妃的气此时消了大半儿,暂时把静宜别院的事情丢到脑后,叫了自己儿子到跟前来商议正事。 水溶点点头,上前去坐到太妃身边,接过那本庚帖来看,太妃身边的丫头又把一幅画像展开来对着太妃和水溶,太妃看着画像上那个贞静贤淑的女子是越看越爱,水溶则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说道:“还算不错。” 太妃满意的微笑点头,说道:“我的儿,你终究是要担当大任的,咱们虽然是郡王府,但也不能太大意了。联姻是必然的,我知道你心里头像要一个和你情投意合的人,可是――那个林姑娘是不行的,你明白么?” 水溶低下头去,不说话。却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门口的芷云。忽然笑道:“母妃,儿子在外边跑了半日,这茶水都未曾吃一口,这会子嗓子干的跟裂了一样。” “哟!这还了得?芷云,还不去端杯清茶来给王爷润润喉咙,杵在哪里作甚?!”太妃一听见自家儿子说喉咙干的都痛了,便立刻像是那刀子戳了心肝儿似的,骂着边上的下人去倒茶,又抬手摸索着水溶的脸庞,叹道:“你看看你,这才几天呀,都瘦了一大圈儿了……” 门口的芷云暗暗地咬咬牙,低着头出门去伺候茶水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7章 君心难猜片语轻(上) 水溶一答应同兵部侍郎李胜彦家大姑娘的婚事,太妃便眉开眼笑起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哪里还管水溶家里现有的几个姬妾如何如何,更不去管水溶养在静宜别院里的黛玉,只一门心思操办儿子正经的婚事去了。对于太妃来说,只要正妃的出身门户能配得上自家儿子就成了,至于那些妾室什么的,只要水溶喜欢就行。 水溶打发走了太妃,便淡淡的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道:“去告诉府里的管家,把芷云卖出去吧。” 小厮听了这话一愣,但终究是不敢多问,只得出去传王爷的吩咐。 管家水福历来是少说话多办事的忠诚奴才,听了水溶贴身小厮的话之后,便立刻命婆子去水溶平日居住的屋子里,把侍妾芷云带出来,对王府经常走动的人牙子说道:“这是王爷屋里的丫头,不拘多少银子你只管带了去,可有一样,你若是要卖,务必要卖的远远地,决不许叫人知道她是这王府里走出去的。否则你一家老小也别活了。” 那人牙子是各个王府里都常走动的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忙陪笑道:“福大爷不必吩咐,小的自然是知道这里面的规矩的。回去后咱们自会给她灌了那失忆的汤药‘孟婆汤’,待她将之前的事情全部忘掉之后重新调教了再去卖人。” 水福点头,说了句:“你明白就好。”便摆手叫人牙子把芷云带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自始至终都没给芷云开口的机会。 而那人牙子自然知道北静王府的厉害,把芷云带走之后直接灌了哑药才转卖,从此后芷云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北静王府平日里和芷云要好的姐妹听说这件事,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都暗暗地发誓以后对王爷的事情绝不多一句嘴。 紫鹃和雪雁当日被烈虎骑的人带走后,和贾家其他女眷丫头们关在一起,后来圣旨下来,贾家再没有人能拿朝廷的供奉,家私财产也尽数被抄没,王夫人只得把家里所有的奴才都卖了,点对点银钱度日。连贾母身边的鸳鸯都要被卖出去,她们二人自然也逃不过被卖的命运。 索性当日有个自称是京城北郊丰县的庄头路过,便花了二十两银子把二人买去。紫鹃和雪雁自认为这辈子再也无缘和黛玉相见,便整日啼哭不止,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原本水灵灵的两个丫头没几日便如病蔫儿的花朵一样失去了颜色。 索性这庄主并没留她们两个几天便被莫名其妙的送到了一座小院里。紫鹃和雪雁见这院子极其的精致,院里不仅湖石玲珑,梅花累累,而且还有一股温泉从院内留过,给这别致的小院子凭添了几分灵气。 一时间二人对视一眼,暗暗地想着,莫不是这庄主要把自己送给什么达官贵人做丫头? 然,等二人随着一个穿着青缎子小毛褂子的丫头穿过前厅一直往里,沿着长长地穿山游廊进了一间暖哄哄的屋子,看见靠在床上身上搭着湖水绿色锦缎棉被的黛玉时,俩人都傻傻的愣在原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还是洗玉率先说了话,对紫鹃和雪雁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拜见主子?” 紫鹃便嘤咛一声哭着扑过去,跪在黛玉的床前叫了一声:“姑娘……” 雪雁也跟着过去和紫鹃并肩跪在一起,呜咽着哭起来。 黛玉恍惚中睁开眼睛,却见紫鹃和雪雁跪在跟前,只当是梦里,呆呆的看着二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洗玉上前来说道:“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哪有这么不识规矩的?见了主子这样哭,惹得主子伤心,那病再重了,咱们可都不用活了。” 黛玉方寻思过来,便问着洗玉:“她们怎么来了?” 洗玉忙回道:“这是王爷加派过来和奴婢一起伺候主子的丫头。不过瞧着这副情景,姑娘应该是认识她们二人的吧?” 紫鹃便哭道:“姑娘,奴婢是被人买来送到这里来的,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姑娘了,不想却是来伺候姑娘的,真是老天有眼……”说着,她又擦了眼泪对雪雁说道,“别哭了,咱们这几天不都是盼着见姑娘的嘛,如今老天可怜咱们俩,总算是又回到了姑娘身边,可还哭什么呢?” 雪雁到底小几岁,只是呜呜的哭着,使劲的点头。 黛玉便呜咽着叹道:“你们都起来呀,还跪着做什么……瞧这身上的衣裳……紫鹃,那边是我之前在散花寺的包袱,你去打开来,把那衣裳拿出来换上吧。” 紫鹃忙摇头,说道:“那都是主子的衣裳,奴婢怎么敢乱动呢。” 洗玉便笑道:“这事儿姑娘就别操心了,咱们这里别的没有,几件现成的衣裳是有的。奴婢瞧着两位姐姐和姑娘刚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呢,不敢打扰。若是要换衣裳,请二位姐姐跟奴婢来。” 黛玉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那快些去吧,洗漱一下,吃点饭。看你们两个这脸色苍白的,就知道几天没吃没喝了。” 紫鹃听了这话眼圈又是一红,忙起身福了一福,说道:“奴婢去去就回。” 片刻后,洗玉带着紫鹃和雪雁换了衣服回来,又叫人端了饭菜来摆在黛玉的卧房里,叫紫娟和雪雁一边吃饭一边同黛玉说话。 紫鹃因不知道洗玉的名字,便只叫她妹妹,又觉得说话儿绕口,便悄悄地拉着洗玉问道:“不知妹妹的闺名是什么,以后咱们也好称呼。” 洗玉忙笑着欠了欠身,说道:“我叫洗玉,不知二位姐姐怎么称呼?” 紫鹃便笑着看了雪雁一眼,笑道:“又来一个玉,倒是跟咱们姑娘的名字重了一个字儿呢。” 洗玉忙道:“姑娘的芳名里有这个‘玉’字?可是我该死了,服侍了姑娘这几日连这个也不知道。亏了他们还只管这样叫我,都不知道避讳。这可怎么办好呢?” 雪雁便道:“按道理应该是主子给改了才好。只是不知道咱们姑娘这会儿是什么意思。” 洗玉点点头,暗香这位姑娘的性子孤僻的很,她一直都不肯多说话,定然是没把自己当这里的人,这院子里里里外外一共四五个奴才,哪一个也没能跟这位姑娘说上话。再说,想必王爷也是不知道她的名讳的,若是知道,断然没有不给自己改名的道理。 一时间洗玉很是犯难,知道自己进去请林姑娘给改名定然会碰个软钉子,索性这会子先忍一忍,回头王爷来了,回明了王爷再说吧,于是便拉着紫鹃说道:“多谢姐姐提醒,家里的规矩,断没有奴才的名字犯着主子的名讳的,我在家里的时候我娘总叫我二丫,姐姐不如暂时叫我二丫吧。回头姑娘得了空闲,再请姑娘赐名也是一样的。” 紫鹃便很是喜欢这小丫头的伶俐懂事,索性拉了她的手笑道:“二丫是妹妹的娘叫的名字,我们是什么人,岂敢跟妹妹的母亲相比?索性这屋里的人也不多,我叫紫鹃,她叫雪雁,你比我们两个小几岁,我们便都叫你妹妹好了。” 洗玉忙欠身,对着紫鹃和雪雁叫了两声:“姐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8章 君心难猜片语轻(下) 紫鹃,雪雁和洗玉三个人开心的把手握在一起,点点头,雪雁又悄声问道:“刚才听妹妹说王爷,不知这里是哪位王爷的别院?” “咱们这儿是北静王爷闲时读书的别院,外人一律不曾来过。” 紫鹃和雪雁二人听了这话,方知道当日把黛玉带走的人乃北静王的人,当时她们只当是姑娘被人家掳走,如今想想,竟是姑娘被人救到了这里。若不然,凭着那几日囹圄般的日子,林姑娘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于是二人立刻点头噤声,不再有任何异议。 饭后,雪雁跟着洗玉去料理黛玉的药饵,紫鹃便在黛玉身边,把宁荣二府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细细的说了一遍。后来说道贾母病逝,黛玉少不得又掉了些眼泪。 说道无话可说之时,紫鹃便忽然问道:“姑娘,你怎么不问问宝玉如何?” 黛玉便惨淡一笑,说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了。问又怎样,不问又怎样?” 紫鹃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这话是有道理的。宝二爷再不济,还有老爷太太呢。老爷虽然没了官职,但终究能够留在家里。太太把家里的丫头卖了,总能得些银子凑活着过日子。大老爷,珍大爷和琏二爷他们这些流放三千里的,家里都已经过不下去了。” 黛玉便奇怪的问道:“她把家里的丫头仆妇都卖了,得了银子不是要给外祖母办丧事的么?” 紫鹃便冷笑道:“老太太之前是有些体己的,抄家时并没被弄走。听说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把那些东西都拿了出来,一房一房的都分得很清楚,还留了自己后事的银子。哪里用的着卖奴才的银子?若不是那日太太着急上火的把鸳鸯等人都卖出去,老太太或许还能多活几日呢。姑娘知道,老太太如何离得开鸳鸯?” 黛玉听了这话,便哀叹道:“之前听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觉得太过薄情。如今看来,事实也不过如此。只是外祖母好歹也是疼我一场,如今她没了,我竟不能过去送她一送,真天不怜我!” 紫鹃便劝道:“姑娘的心思老太太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如今姑娘这身子又是这副模样,这里乃是王府别院,又哪里是咱们能说了算呢?不过――听说北静王之前和宝玉很是亲近,姑娘何不求求王爷?或许王爷能念在旧日的情谊上,帮咱们一把呢。” 黛玉深深一叹,幽幽的说道:“一家子亲骨肉尚且那种情形,又何必指望别人如何?官僚之家相交,素来讲究一荣俱荣。如今的舅舅家风光不再,众人能够做到不落井下石也就不错了,又何必去奢求谁能够雪中送炭?再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求王爷?我又不是这王府的什么人。” 紫鹃听了这话,也只能是哀声一叹。她也明白,黛玉说的没错。别说北静王府这样尊贵的人家是如今贾家攀附不起的,听说二姑娘的夫家孙将军家这样的正经姻亲,都没去牢里看过大老爷。史家和王家如今也没了来往,还指望什么北静王府? 一时间主仆二人皆沉默不语,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熏笼里的红罗炭哔哔啵啵的燃烧着,橘色的火苗突突的往上窜,氤氲的热气在屋子里扩散开来,床前淡紫色的阮烟罗纱帐悠悠的飘荡着,映着火光流光溢彩,宛如傍晚时分的漫天云霞。 晚饭时分,水溶又过来瞧黛玉。洗玉便趁机回了自己的名字泛着林姑娘的忌讳之事。水溶便低声问道:“可曾问明白林姑娘的闺名是哪两个字?” 洗玉忙福身回道:“回主子,奴婢问过紫鹃姐姐了,她说是‘黛玉’二字。奴婢不识字,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只知道那‘玉’字是奴婢的名字犯着忌讳的。” 水溶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你的名字便改为翠羽吧。” 洗玉忙福身行礼:“奴婢谢主子赐名。” 水溶点了点头,抬脚进了房门,转过屏风恰好看见一个穿着茄紫色小毛坎肩的大丫头靠在床上喂黛玉吃药。便不言不语的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黛玉抬眼看见水溶,便抬手把紫鹃送过来的汤匙挡住,对水溶欠了欠身,说道:“黛玉谢王爷大恩。” 紫鹃忙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药碗和汤匙都放在旁边的高几上,给水溶磕头,说道:“奴婢紫鹃,见过王爷,王爷金安。” 水溶低头看了看紫鹃,点点头,却对着黛玉说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些日子,总算是正经的吃一次药了。这便是这丫头的功劳了。起来吧,回头去嬷嬷那里领赏。以后你就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我只把姑娘交给你,你若是能让她的身体好起来,我便应了你所有的事情。若是不能……” 水溶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并没有说下去。但紫鹃从他冷彻骨的目光里已经猜到了后面的话。于是又忙磕了个头,说道:“奴婢从小服侍姑娘,到如今已经有五六年的光景。姑娘待奴婢犹如亲人,奴婢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只姑娘一人。所以奴婢必会全心全意服侍姑娘的,请王爷放心。” 水溶又看了一眼黛玉,低头说道:“嗯,起来吧。” “谢王爷。”紫鹃便从地上站起身来,端起药碗来继续喂黛玉吃药。 黛玉却从水溶之前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威胁,若是自己不好生吃药养病,紫鹃肯定是要受牵连的。此时她再无什么人可以依靠,就像紫鹃说的那样,唯有这两个丫头还算贴心,纵然是为了她们两个,黛玉也不会再作践自己的身体,此时紫鹃喂她,她便张口,全然吃不出这药是涩是苦。 水溶等黛玉把那一碗汤药全部喝进去之后,脸上的阴冷才缓和了些,紫鹃拿着空碗退下去后,他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方缓缓地说道:“三日后,史老太君的棺木将被送往城外铁槛寺寄存。到那日,我带你去跟她老人家告个别。这几日你好生养着,别到了时候走不动路,连哭都没力气了。” 黛玉听见贾母这几日便出丧,心中知道如今门庭败落,再没有之前的那份荣光,索性连吊唁的人也没几个了。想想老太太一辈子荣华富贵,养下了这么多儿孙男女,到头来这葬礼却连尤二姐都不如,她心中又悲又痛。又听说水溶要待自己去送一送老太太的棺椁,心中便感激他的这份恩情,待要道谢时,又听他后面那么两句刻薄的话,索性那些感激之情又被他给硬生生的噎了回去。于是怔怔的瞪了他一会儿,方叹了口气低下头去,说道:“谢王爷成全。” ------题外话------ 感谢亲们喜欢此文,请收藏过再点小叉叉。另外,闹书荒的小盆友们可以看一看《水怜》一文,后面补了两万五千字的番外,大家没看过的速速去围观。 还有,还有《小妻大妾》是偶尽了最大努力写的一篇种田文,亲们如果闹书荒也可以去试着看一看哈!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9章 琦阁风凄雪寂寂 水溶看黛玉跟自己道谢,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快,然如今他之所求,不过是黛玉能跟他说几句话而已。不管说什么,其实哪怕是吵架,也比一言不发二人就那么默默地坐着好。 恰好翠羽端了香茶来递给水溶,水溶便接过茶来,轻轻地闻了闻,却不急着喝,只瞧着黛玉的脸色问道:“三日后去送史老太君需要准备什么?” 黛玉被他一问,倒是有些茫然。需要准备什么呢?这些事情她也不懂。但想想自己带去散花寺的那些衣服,虽然没有大红大紫的喜庆颜色,但也没有素服,粉紫杏黄淡青湖绿之类的颜色都不大合适,便只好开口说道:“求王爷为黛玉准备一身素服也就罢了。” 水溶听了这话心中便十分的不爽。如果说之前的道谢只是客气的话,现在一个‘求’字已经把二人之间硬生生的划了一道千寻鸿沟。于是他冷声说道:“说什么‘求’不‘求’的话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是我的丫头。你需要什么只管跟翠羽说,她定然会为你准备好的。” 黛玉便惨然一笑,说道:“王爷正巧说到这里,那黛玉也只好问个明白。既然王爷说王爷不是黛玉的主子,可终究王爷也不是黛玉的亲眷。王爷救了黛玉一命,又是药又是汤的照顾着我,已经起欠了王爷许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今再无缘无故的要王爷的东西,黛玉心中越发的不安。” 水溶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看了翠羽一眼,翠羽忙福了个身拉着紫鹃一起退下。紫鹃出门时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姑娘千万别再耍小性子,王爷可不比宝玉,得罪了他可是不好收拾的事情。 无奈黛玉这几句话本就惹得水溶不高兴了。这是明摆着要撇清关系呢!水溶岂能不生气? 此时,水溶原本就忘了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厢情愿把黛玉从散花寺带到了这里,又一厢情愿隐瞒了贾府她在这里的事情。虽然他请医延药的照顾黛玉,但黛玉却并不知道这份恩惠是从何而起,自然于心不安。 这一点水溶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他只是觉得他不喜欢她受到伤害,所以他就要为她做这一切,却把非亲非故这一条给忘到天外去了。所以他生气,因为他觉得他照顾黛玉是天经地义的,黛玉根本就不该说这些客气的欠情的撇清关系的话。 而黛玉却自有自己的主意。虽然北静王府和荣国府渊源很深,北静王和宝玉也有些交情。但这份交情和祖上的恩怨都不会让北静王不顾贾家全体老小的死活而只是一味的救了自己这个投靠而来的外甥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水溶心里气呼呼的看着黛玉,良久方说道:“难不成我把你救了出来,费劲心机的照顾你,还成了罪人?” 黛玉一听这话也有些生气,这话听上去倒是自己不识好歹了。于是她也冷冷的笑了笑,说道:“黛玉不过是一个平民丫头罢了,就算舅舅家犯了事儿被抄家,那些罪责也不至于就连带到我的身上。王爷救了我,也不至于获罪于朝廷吧?若是朝廷怪罪,就请王爷把黛玉交出去就是了,何必做一个罪人?” 黛玉原本就有些伶牙俐齿,只是这会儿刚吃了一碗药,身上有些汗津津的,越发酸软无力,所以说了这几句便有些撑不住,身子一歪靠到引枕上,连续的咳嗽起来。 水溶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心里又疼她这副模样。便气咻咻的上前来一把把她拉起,问道:“你非要气死我才算么?” 黛玉见他忽然间生气,如此粗鲁的掐着自己的肩膀,又如此愤恨的质问自己,可他的质问她却无从回答。只好含着眼泪看着他,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怎……么敢气……王爷……呢!王爷生气……只管把我……掐……死算了!少了这口气……我也少受……这一层的罪……”说道了‘死’黛玉又想起一向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已经归西,而自己离开姑苏来京城的时候,一应家私全都交给了老太太,如今自己生活无计,又失了亲人,侥幸捡了一条性命,却又被如此揉搓,果然不如死了算了。想到这些,她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水溶越发的心疼,却不知说什么好。仿佛是溺水的人沉到了水底,想要呼吸却又不能,又像是被判了死刑,再多的话也不知如何去辩解。 狂飙而出的冷汗浸入骨髓,从未有过的寒冷。 水溶手指痉挛,想掐住她狠狠地摇晃想把她晃到脑子恢复清醒,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想把身边所有东西都砸烂,甚至是这个世界,只要她别这样说,别说这种让他甘愿去死的话! 他一咬牙狠命的把黛玉搂进怀里,仿佛真的要把她闷死一样抱住了她。 黛玉因为咳嗽的缘故,身体抖得像是秋风里的树叶。此时被水溶猛然抱住,虽然气闷却像是溺水时忽然抓住了一块浮木,索性便拼了命的去抓,去游,不管前面是否离着岸边越来越远,不管游下去是否会万劫不复。 水溶似乎是用尽了身体内的所有力气抱住这个不停发抖的娇弱身躯,而黛玉却伸开两手死命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衫,说不出是要推开,还是要拉近。而他却因着她这个动作而缓缓地释放了自己的怒气。终于放松了点力度,然后抬手开始一下以下的揉搓着她的后背。 恍惚中,他好像原本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抱着她,替她拍打,揉搓,看她的咳喘慢慢的平息下来。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抚开她额前的乱发,看她娇颜如玉,润泽晶莹。 恍惚中,她好像也原本就应是这样,偎依在这样坚实而火热的怀抱里,把一身的湿寒冰冷全部祛除,一颗于凄风冷雨中瑟瑟发抖的心逐渐停泊在这一方静谧的港湾里。 这晚,水溶居然没有回王府。而是留在了静宜别院的东暖阁里,晚饭也没吃,只是寻了一本闲书躺在暖阁的暖炕上胡乱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时他带着自己的仆从离开,当时黛玉还在睡梦之中。 ------题外话------ 亲们,记得收藏过再逃生哦! 另:推荐好友瑾瑜的《继室谋略》。真正好文哦!而且丫现在日更万字,不是一般的勤奋呢,珠珠都自愧不如……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9章 琦阁风凄雪寂寂(下) 实则黛玉也是一宿未曾睡好,在黛玉这有生以来十四年的生命之中,唯有宝玉是她平日里最亲近的男子,而宝玉和黛玉之间最多也不过是牵牵手,擦擦泪,互相之间用言语试探,用诗词表述心意而已,像水溶这样坚实的拥抱对黛玉来说却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所以她整个晚上她忐忑不安,闭上眼睛便觉得身上裹着的被子都是他的味道,而且那被子裹在身上便如同他的胳膊紧紧地箍着自己,是又怕又慌。想着想着心头便突突的跳。于是她不管不顾的推开去后有觉得浑身发冷,不多时紫鹃便会悄悄地拉过被子再把她裹住。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便又觉得呼吸紧蹙,像是又被人给紧紧地箍住一般,猛然间醒来,却只能看见昏黄的灯光下紫鹃侧卧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细长的呼吸声几不可闻,而裹在自己身上的不过是那一幅杏子红的锦被而已。 黛玉深深地叹一口气,暗暗地叹道,这才是命里的天魔星呢!于是再无睡意,索性拥着被子坐起来。只是她一坐起来,原本熟睡的紫鹃便蓦然睁开眼睛,起身问道:“姑娘,可是口渴了?” 黛玉摇摇头,说道:“你把那靠枕拿过来,我躺着总是喘不过气来。” 紫鹃依言移过靠枕给她垫在背后,又披上衣服起身,端了半盏温水来给黛玉喝了一口。之后便出去走了一趟,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裹着斗篷匆匆忙忙的进来,把熏笼里的炭火拨的更旺一些,又加了些红罗炭方回床上来,又把黛玉推到胸口一下的锦被拉高,严严实实的给她裹好,悄声说道:“姑娘,略歪一歪还是正经躺下睡吧。王爷今晚上没有走呢,奴婢刚出去看见跟王爷的小厮在廊檐下裹着毡子打盹儿呢。” 黛玉一愣,认真的看了紫鹃一眼,说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那小厮瞧见奴婢出去,还问可是姑娘不舒服呢。” 黛玉默然,略一沉思便叹道:“罢了,这本来就是他的地方,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关咱们什么事儿?难不成咱们要反客为主了?”说着,她自己便翻过身去面向里躺好。紫鹃方替她把被焦掖严实了,偷偷地笑了笑,也拉过被子来躺下去。 黛玉不再翻来覆去,知道水溶就在这院子里她生怕在惊动了他又要受他一顿磋磨,便不得不乖乖的安静下来。如此,倒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只是梦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所在。迎面有温馨的风从一眼望不到边的水面上吹来,天空中飘着七彩祥云,更有声声梵唱若隐若现,天地间皆是一片静谧,那梵唱和着风声,让人如沐春风,心中那种美好的感觉如同初逢甘霖的草芽,开始贪婪的吸收着这充足的水分,一味的往上,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自从黛玉到了这静宜别院,昨晚乃是唯一的一次好眠。 睡得好了,人也有了许多精神,早晨吃了半碗粥,黛玉便叫紫鹃把自己的衣服拿来,说要起床下去走走。 翠羽听了这话吃了一惊,暗香这位主子已经在床上躺了半月多,昨儿还气喘吁吁的咳嗽呢,这会子能下得了床么?纵然可以起床,这外边天寒地冻的,若是再受了冷风可不是要了她的小命么?于是翠羽忙忙的给紫鹃使眼色,紫鹃自然会意,便陪笑劝道:“姑娘身上刚好一点儿,万不可再出去吹冷风。姑娘这病就是见不得冷风,平时身体好好地也还要多多注意保养呢,何况今儿原是大病初愈?” 黛玉便道:“我不出去,只在这屋子里走走还不成么?” 紫鹃和翠羽对视一眼,无奈之下只得依了她。紫鹃便去打开黛玉的包袱,拿了一件月白底绣花青色缠枝菊花的对襟窄裉的灰鼠皮褂子来,又拿了一条宝蓝色绣大朵粉紫菊花的棉绫裙子递给翠羽,又打开包中衣的包裹,拿了一件蚕丝棉的靠身小袄和一条絮了蚕丝棉的茧绸中衣裤,方转过身来给黛玉一一穿好,拿了绑腿把裤脚绑住,又把那双青底子绣绿萼白梅的绣鞋给她蹬上。方起身来搀扶着她慢慢的下了床。 俗话说,久站伤骨,久坐伤筋,久卧伤肉。黛玉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此时乍然下地,总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于是她两只手扶着两个丫头不敢松开,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几圈,才慢慢的好些。终究没有多少力气,便在那张贵妃榻上稍作歇息。雪雁端了汤药进来,紫鹃又服侍她慢慢的喝下去,喘息了一会儿,又咳嗽了一会儿,便还要再起来走走。 翠羽之前并未见过黛玉起身,自从伺候这位主子开始她便一直卧在床上,那一脸的病容的确令人心疼,可是这会儿黛玉穿上了正经的衣服下床来后,翠羽丫头方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家王爷放着家里那么多姬妾不管不顾,偏生对这位姑娘痴心如此。这才叫真正的美人呀,不管是病着也好,好了也罢,无论是蹒跚的走着还是懒懒的靠在榻上,那一举一动可都是牵着人的心呢!自己是个丫头尚且如此,何况王爷一个热血男儿? 紫鹃也觉得她久不走动,对病的恢复也没什么益处。况且三日后要去祭奠老太太的,黛玉这副样子也实在是不行。若是能来回的走动走动,倒是能多吃几口饭,想必好的也快些。 这日晚间水溶并没有过来。晚饭后黛玉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扶着紫鹃慢慢的靠在床上,叫紫鹃把自己日常看的《楚辞》拿来。紫鹃找了一遍却没找到,因问翠羽时,翠羽方说道:“昨儿晚上王爷从这屋里拿了一本书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要的那本,奴婢去东暖阁拿来给您瞧瞧。”说着,便急匆匆的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果然拿了一本线装的古书进来递给黛玉,问道:“姑娘瞧瞧可是这个?” 黛玉接过那本古书,嘴角动了动,却没说话。 这本书果然是她平日里喜欢胡乱翻来读的《楚辞》,这原是她的父亲林如海生前时常翻阅的书籍,里面原本有他偶然有感而发写下的一些句子。后来黛玉也继承了林如海的习惯,也喜欢在这本书内的空白处圈圈点点,所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本书,就感觉是父亲还在身边指点自己读书一样。 只是此时,这本书拿在手中又有了另外一种感觉。轻轻地翻开前面几页,便看见在自己写的那句‘英雄气短叹白头,美人如花终迟暮。’一句旁边写了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黛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待要把此书扔掉,又舍不得,待要看时,又觉得水溶这句话突兀的很,看了之后心里总是突突的跳。那银钩铁画般的字迹好像是一柄柄利剑,力透纸背写在那泛黄的书页上便如同重重的划在她的心尖上,那黑白分明的颜色勾画出令人窒息的疼痛,却是如此深刻,只怕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0章 情缘深浅当自知 水溶这两日的确有些忙。先是太妃带着他进宫去跟皇后娘娘说起要聘兵部尚书李延胜之嫡长女为北静王妃之事,皇后夸水溶好眼光,当即便点了头,说回头等她回明了皇上和太后,便颁布赐婚的旨意。 太妃十分的高兴,想着水溶已经二十五岁,虽然姬妾和收房的丫头便有七八个,但那些却不顶什么事儿。太妃又怕他执着于静宜别院的那位林姑娘,所以想着才趁早定下此事,以绝了水溶将来立林氏黛玉为嫡妃的主意。如今见水溶并没有异议,而皇后也已经应允,这件事情便算是尘埃落定终于有了着落。 而水溶之所以表现得十分沉静,没有像之前那样横挑竖挑找一大堆理由来搪塞,也是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选。若是不答应太妃此事,恐怕之后黛玉在静宜别院里都住不了太久。北静王府之中虽然是北静王当家,但太妃却是他的娘亲,水溶再执着也不能顶着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和太妃对着干。 之前找理由搪塞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合心意的人,然如今有了黛玉,他却像是有了一根软肋一般。一切只以能够让她安心静养为目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 从宫里出来之后,水溶趁机跟太妃提及了荣国府史老太君的丧事。太妃便皱着眉头叹道:“如今他们是罪臣!和以往不再相同了!我们跟他们走的太近了,便是对皇上的不忠。这北静王府全家上下老老少少加起来也有几百条人命。总不能为了往日的那份情谊,把这些人都送到断头台吧?” 水溶沉思片刻,说道:“如此,儿子只换了便服,悄悄的过去祭奠一番,不对外声张也就罢了。” 太妃听了这话转过脸来盯着水溶看了半晌,方叹道:“我儿事事都明白,为何独独在贾家的事情上总要犯糊涂?之前你私自收留林家之女为娘已经同你说的很明白了。这幸好是皇上没有对他们深究其罪,咱们才勉强躲过一劫。若是皇上要深究的话,凭着忠顺王爷那边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如今事情已经过去,林家的姑娘你留也就留了,反正他们家的正经姑娘都是死的死,出家的出家,南安太妃之前也认了一个做干女儿送出去和亲了。咱们收留一个表姑娘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可是若是你再出去招摇,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水溶冷笑道:“母妃不过是怕忠顺王爷那边会造谣生事罢了。咱们怕了他这么多年,忍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也应该到了头儿了。前些日子忠顺王爷趁着宁荣二府抄家的便当,把姑苏来的一个出家女子给劫持了去,不仅把人家的财物据为己有,还把人家一个好端端的出家女子给玷污了。老王爷如今那么大的年纪尚且不知道收敛,儿子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护着一个林氏之女又怎么了?何况,儿子昨日翻阅过前朝臣子的资料,林黛玉之父林如海虽然亦是公侯世家子弟,却是从科举入仕,曾经是我朝的探花郎。林如海在姑苏先为兰台寺大夫,后位扬州巡盐御史,也是颇有政绩的。宁荣二府的爷们儿在外边胡作非为,他们自家的姑娘们尚且没有获罪,难道一个表姑娘就罪责难逃了?母妃不用着急,这事儿忠顺王府不提还则罢了。若是他们再提此事,儿臣定然把他们强占他人财物,玷污出家女子的事情捅出去。儿子就不信皇上知道此事会放过他们!” 太妃听了这话,更是一阵唏嘘,皱眉摇头叹道:“真是造孽呢!神天菩萨在上,这些造孽的人终究会有报应的!阿弥陀佛。其他事儿我都不管,如今你只要好好地听话,把咱们同李尚书家的亲事顺利的定下来,其他的事情为娘一律不管。” 水溶淡淡一笑,挽住太妃的胳膊说道:“母妃,他李延胜不过是个兵部尚书,用得着咱们北静王府如此巴结么?” 太妃啐了一口,说道:“说什么巴结不巴结的话?你放眼看看朝中二品以上大员的女儿,哪一个不是十四五岁便被选入了宫中?皇上年事已高自然不再女色上用心思了,可皇子们一个个儿都在暗中招揽人心,那些有靠山的女子们一个个儿被各宫的娘娘要了去。你这个北静王嫡妃人选若不再早些敲定,恐怕将来连个尚书家的嫡女也捞不到了。” 水溶听了这话便有些不耐烦,摇头叹道:“母妃怎么也学着那些人,以裙带关系来维系家族的势力呢?难道儿子在母妃的眼里就这么不堪?” 太妃呵呵笑道:“我儿的本事为娘自然是知道的。可这多一份力量咱们就少一分担忧不是?现如今人人都这样,若咱们偏不这样的话,倒是叫别人又怀疑咱们是否别有用心。溶儿啊,为娘告诉你,必要的时候,从善如流也是要的!” 水溶长出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太妃便拍拍他的手,说道:“罢了,今儿累了一天了,你也回房去吧。晚饭不必过来了,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吃一点也就睡了。” 水溶便道:“谢母妃。儿子一会儿要去静宜别院。明日一早有事,不给母妃过来请安了,望母妃见谅。” 太妃便淡淡的笑道:“你倒是想着何时把那位林姑娘带来给为娘磕头呢?” 水溶一愣,抬头看了太妃一眼,没有说话。 他自然明白太妃的意思,自那晚自己留宿静宜别院之后,恐怕这边的奴才们早就把话儿传到了太妃的耳朵里。太妃自然以为黛玉已经成了水溶的人,只是二人尚未表白而已。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想早些带着她过来给太妃磕头,也好趁机让太妃进宫去给她要一个侧妃的封号。可是――如今八字尚未有一撇,现在说这些事情为时尚早。 此时此刻,水溶真是有苦难言。便不言不语,默默地低下头去。 太妃察言观色,便笑道:“我知道,凭你对她的这份情谊,自然是不愿意她屈从于人下的。侧妃的封号也不是不可以,但终究是侧妃要低于正妃一等。你若是想要为娘进宫跟皇后讲此事,只能等着李家的小姐先抬进门来做了你的正妃后方可。此时,也只好先委屈她一些时日了。况且,元妃娘娘刚薨逝不久,她们沾亲带故的,总也不能太过了。” 水溶听了此话,越发觉得心中烦躁不堪,于是默默地起身对着太妃一躬身,说道:“此事言之尚早。一切等以后再说吧。母妃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告退了。” 太妃看水溶面上不怎么高兴,便以为他是为黛玉的名分之事跟自己闹脾气,便不再多说,只摆摆手说道:“你去吧。”便起身向里间走去。 水溶看着太妃进了内室方转身出去,叫小厮备车出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1章 因情痴情路坎坷(上) 水溶无声的进了静宜别院。雪空从暗处闪身出来给他见礼,被他轻轻摆手制止住了。 雪空莫名其妙的抬头,却看见水溶有些苍白的脸色,也越发冷冽的目光。于是心中一愣,悄然退到一边,和随后而至的墨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黑一白两个绝世高手便隐匿在这座安静的别院里。 水溶进门的时候,黛玉正靠在窗下的暖炕上看书。身上穿着一件石青撒花贡缎窄袖的灰鼠小袄,腿上搭着一条雪白雪白的羊羔绒毯子。身后倚着的是湖水绿色的弹墨靠枕,靠枕倚在窗下的墙上,她的脑后恰好放着一个小小的水养的水仙花,碧绿的叶子趁着几朵洁白的花骨朵,尚未开放,却已经有了淡淡的香味。 正午的阳光,透过繁复精致的窗棂照射在她依然苍白的脸颊上,透明莹润,带着淡淡的光晕,精致的轮廓,在窗棂阴影的映衬下,比那半开的水仙还动人,灼灼生辉,恍如慵懒的凌波仙子。 紫鹃见水溶进来刚要福身请安,却被他抬手制止。 翠羽轻轻一福身,拉着紫鹃的手悄然退下。 水溶悄然走近,挨着她的身边慢慢的坐下来。不声不响的安静的看着她,他很想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她,就像在梦中,温柔而深情地抚摸这张脸,手指划过肌肤,像拂过湖面的风,清爽、怜惜,带着探测的欲望。 可是他不敢,他怕手一旦伸出去,这宁静的气氛便立刻消失。此时此刻这份宁谧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大大的五彩斑斓的肥皂泡,一旦伸出手去,便会破灭,无迹可寻。 不知二人安静的坐了多久,黛玉看书看得累了,将要翻过此页转手要茶时,目光不经意的和他碰撞在一起。一阵慌乱涌上心头,她立刻转过脸去,雪白的脸颊上便浮现一丝红晕。 水溶心中的抑郁被她这一瞥之间涤荡得干干净净,嘴角轻轻一弯,淡淡的问道:“要什么?” 黛玉想不到他会这样问,来不及思索便说了一个字:“茶。”说完后又觉得不妥,自己纵然再娇贵,也没有让一个郡王服侍着端茶倒水的道理。于是她便转手把书放在身边的矮桌上,欠起身来想要下地自己去取。却听见耳边沉声道:“别动,等着!” 水溶说这话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对面的圆桌旁边拿了放在保温暖筐里的茶壶倒了半杯温热的水,又转身来送到黛玉的面前。 黛玉一时愣住,这茶就在面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是那样傻傻的看着他,不知所以。 水溶便轻轻一叹,坐在暖炕的边上,说道:“不是要茶么?难道我倒的茶不能喝?” 黛玉便低了头,抬手接过那茶盏来,但觉温润的瓷器上似乎还带着他指尖的温度,一时间心头又突突的跳着一阵慌乱,老不及喝水时又扭过脸去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微红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烫。 那一抹惊慌的眼神和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没有逃过水溶的眼睛。他不是宝玉,不是那种情窦初开的小男孩,那一抹惊慌和那一抹羞涩或者说黛玉自己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在他的眼里却如获至宝。 “叫丫头么?”水溶尽量掩饰着自己心头的丝丝喜悦,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黛玉却终是在这冷淡的语气里恢复了平静,侧转过脸去背着他慢慢的喝了两口水,摇摇头,说道:“不必了,有劳王爷。” “我想,你我之间是不需要这么客气的,毕竟――”水溶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来给这个‘不需客气’做一个圆满的解释,一时情急便顺口说道,“我们也不算是外人。” 此言一出,黛玉果然惊讶的回过头来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算是外人? 水溶被黛玉一看,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虚,但话已出口,就算是谎话也要圆下去,于是他别开目光看着对面靠山几上香炉里袅袅的轻烟,说道:“原本史老太君在的时候就跟我母妃提及过你多次。荣国府和北静王府之间的渊源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在荣国府住了这几年,想必也清楚一二。 有句话我也不怕说出去招来灾祸,其实宁荣二府在获罪抄家前我是听到过一些消息的。只是无论我如何再三提点,也是无奈大势已去,一些祸事只可减轻不可挽回。一些事情表面上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激涌。一些事情看着轰轰烈烈,实则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朝中官场,乃是一片无边无际又深不可测的海洋,有人弄潮其中如鱼得水,有人却惊涛巨浪船毁人亡。这期间除了命运,还有手段。宁荣二府有今日,也非一日之祸,亲戚们之间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有今日的结果,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 黛玉听水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大堆,却听不明白这些事情跟自己和他之间的‘不算外人’有什么联系?只是她又不知该怎么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什么话,又惹得这位王爷大发脾气。 之前她住在荣国府,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到了今日在这种情形下住进了北静王府的别院,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时时提防,万事小心? 水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因是在无话可说了便转过身来看黛玉时,又见她用哪种诧异迟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便轻声咳嗽了两声,再次扭开脸,说道:“我救你,是因为当时我只能救你。其他人――我想过了办法,却无济于事。皇上命我在家自省己过,在宁荣二府的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许随意走动。当时的情况,除了把在散花寺抄写经文的你偷偷地带出来之外,我别无其他的办法。救你,也是全了我北静王府和宁荣二公的之前的一段渊源罢了。” 水溶明白,此话一出,自己的一腔深情或许将永远不能对她倾诉,但是他却实在不想让她在这种娇弱不堪的时候去承受过多的动荡。他想着,她这样一个孤傲之人,绝不愿意欠下这种救命之恩的人情。此时唯有尽量的让她感觉到并不欠自己什么,方可以安心的在这里将养。至于其他的事情,只有等她身体康复了再说罢。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这些天的压抑方觉渐渐地轻了些,再抬头看这位王爷时,也不再卑微的无以自拔。于是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又问道:“王爷时如何知道黛玉当日在散花寺超经文呢?” 水溶便随口说道:“我偶然间听宝玉说起的。” 黛玉一愣,不由得苦笑――竟然又是宝玉么?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2章 因情痴情路坎坷(下) 水溶见黛玉沉思,便以为自己提及宝玉又触动了她的心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再想想之前宝玉对她的那份心思,又觉得心里有些暴躁。然无缘无故的,此时又不能说些什么,心里的闷气慢慢的聚集起来,脸色也便冷了下来。 外边廊檐下的紫鹃和翠羽二人听见里面两位主子说了几句话就没了动静,一时也有点担心。紫鹃是很了解黛玉的,自家姑娘人是很好的,就是心眼儿细,凡事儿都要认真。再加上这几年来在荣国府里住着,老太太纵然娇惯她,无奈还有地下的三四层下人,个个儿都乌眼鸡似的,她心里头的苦楚便越发的郁结于中。想想她那性子在自己外祖母家都那样,如今到了这无亲无故的王府,自然更是抑郁纠结,那些苦楚自然是不用说了的。 于是紫鹃便悄悄地拉了拉翠羽,二人往外走了几步,紫鹃小声说道:“眼看着要到了午饭的时间了,妹妹可知道王爷素日的口味,咱们也该叫人预备王爷的饭菜了。” 翠羽忙道:“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去小厨房跟嬷嬷说一声。姑娘的参汤也该进一次了,这还得劳烦姐姐给姑娘送去。姑娘才肯吃呢。” 紫鹃点点头,说了声:“这个我知道的,你去忙你的,我去端参汤。” 翠羽点头应着沿着游廊穿到后院的小厨房去传话。紫鹃便去厢房的小茶炉子上取了银吊子来,将里面炖了多时的参汤慢慢的澄出来又轻轻地吹着气,分出一大半来装进一个雨过天晴色的汤碗里,又拿了盖子盖上,再拿了两个银质的汤匙和两个小汤碗一并放在乌木雕漆海棠式的小托盘上端着,慢慢的往正屋里走来。 先在门口细细的听了听,里面依然是没有动静,紫鹃便轻声回了一句:“主子,该用参汤了。”便推开门抬脚进去,却见水溶背对着门口站在屋子当中看着墙上的一副烟雨垂钓图发呆,而黛玉则歪在暖炕上,羊绒毯子依然搭在身上,她似乎是没动过,只是手中的那本书却已经掉在炕上,书页杂乱纷纷的扣在那里也不理会,只管自己靠在那里发呆。 紫鹃暗暗地叹道,原来和宝玉相处的时候,两个人一见面就吵架,吵得叫人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到了北静王府,二人倒是不吵了,却一个是冷若冰山,一个成了腊美人…… 于是她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先盛了一碗参汤走到北静王身后,福身说道:“王爷,这冬日风寒,请先用一点参汤吧,午饭要过一刻钟才好。” 水溶缓缓地转过身来,却看着那边正在整理那本旧书的黛玉,淡淡的说道:“本王不用,先服侍你们姑娘用了再说。” 紫鹃再福身,答应了一个‘是’,方转身走到黛玉近前,不说话,只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黛玉抿了抿嘴,瞪了紫鹃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接过那小汤碗和汤匙来,像是吃药一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水溶见黛玉乖乖的用参汤,嘴角上的笑意便浓了几分,转身坐到桌前的绣蹬上,自己拿了汤碗来盛了半碗,凑到唇边轻轻地闻了闻,又浅浅的尝了半口,问道:“这参汤里都放了什么药材?” 紫鹃忙答道:“回王爷话,是用王爷上次带来的东北老山参切片儿,用整只野山鸡顿了四个时辰的鸡汤一起炖的,另外奴婢为了调剂这汤的味道,还加了火腿片儿和冬菇,不过那些东西姑娘都不喜欢吃,不过是取个味道罢了。所以这汤吃着有点火腿和冬菇的香味,却不见有这些东西。” 水溶点点头,说道:“你在你们姑娘身上很舍得用心思。” 紫鹃听了这话不敢托大,忙福了个万福,低声说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水溶又道:“既然这样,本王索性把你们姑娘的日常开销也交给你了。”说着,他便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了几张银票递给紫鹃,说道,“你知道你们姑娘的心思,需要什么你自己吩咐人去买。” 紫鹃忙伸出双手接过那几张银票,低头看时却都是百两一张的大额银票,一共三张,另外还有一张五十两的一张二十两的。如此之多的银票让紫鹃握在手里有些不知所措。 当时的行情,像紫鹃这样大户人家从小调教的大丫头和雪雁两个人才花了二十两银子就买回来了。寻常穷人家的丫头也不过值四五两银子,甚至有更穷的人家管饭就把孩子送出去了。荣国府里老太太的月例银子每月二十两,王夫人邢夫人每月十六两,宝玉每月不过是十两银子的花销,姑娘们不过每月二两。而这位北静王出手便是几百两,还说是给黛玉的零用钱…… 黛玉在一旁听了这话,便忍不住说道:“我们几个人日常吃喝都是由这院子里的嬷嬷们打点,王爷不如直接把钱给这别院的管事嬷嬷罢了。她一个丫头家,拿这些钱做什么?” 水溶便对紫鹃说道:“你需要什么,便拿了银子叫他们去买,买的不好只管说他们。你是姑娘的贴身大丫头,你们姑娘的事情自然有你来调理。从此后这别院便是林姑娘的家,这院子里主人的事情怎么能由着那些粗使的婆子们胡乱安排呢?” 紫鹃瞧着这位王爷的脸上有了不耐烦的神色,生怕再坚持下去又触恼了这位冷面王爷,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收了银票,福身应道:“奴婢谨遵王爷吩咐。” “下去吧,看看这午饭何时能传上来?本王饿了。” 紫鹃忙福身退下,临走时又去黛玉跟前,取回了汤碗,又看了黛玉一眼,欲言又止的顿了顿。黛玉自然把她的为难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去厨房跟他们说,我的粥里不要放红枣。我素来不喜欢枣泥之类的东西,你是知道的。” 紫鹃应声退下后,水溶走到黛玉身边,问道:“你这原本就是脾胃虚弱引起的,如今时气也不好,天又冷,还是多用些红枣比较好。” 黛玉慢慢的低下头去,轻声说道:“王爷乃国之栋梁,请不要在这些小事上费心思。按照王爷那日所说,名人便是我外祖母的棺椁出城的日子,不知王爷及时安排黛玉去祭奠外祖母?” 水溶见黛玉忽然转了话头,心中着实不爽。但又不好扭着她的性子来,少不得自己先受点委屈,便坐在她身边叹道:“凡是有我,你不必担心。” 黛玉不语,心想不知明日可否能见到宝玉?若是见了二位舅母,她们又会不会以为自己早早的攀了高枝儿去不再理论她们了?不知李纨如今怎样,凤姐儿平儿她们又怎样?还有薛姨妈宝钗等人如今又去何处安身了…… 千头百绪涌上心头,黛玉也再没精神去想那些银钱之事。 ------题外话------ 亲们,偶没说让妹妹当小三,也没说水水一定会娶谁。 请大家不要想当然的说话好不好? 一切都没成定局,大家就在这里胡乱猜测,会影响偶码字的心情的。 请大家踊跃留言,但请大家不要随便打击偶。谢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3章 作比较甚为感慨 水溶见黛玉沉默不语,只当是她已经默认。便不再多说,只随便选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去读。 午饭时,黛玉只靠在暖炕的矮桌旁边吃粥,而水溶则在屋内的圆桌上用饭。翠羽服侍水溶,紫鹃服侍黛玉,四个人各忙各的谁也不说话,这顿饭倒是安静的很。 饭后,黛玉照例是要午睡一会儿的,紫鹃便搀扶着她下了暖炕,水溶正在漱口,转头往痰盂里吐漱口茶时,恰好看见她下炕,雪白的羊羔绒毯子已经揭了去,方才看见她竟然穿了一条素白的棉绫裙子,裙角上什么都没有绣,素白一片,唯有在裙裾的左前方绣了一支古梅,却是鹅黄的腊梅花,遒劲古老的枝干上了了几瓣梅花,总共不到七八朵,却是栩栩如生看上去像是能随风飘落一般的真实。 宝蓝宫绦上系着一只玉佩,雕琢的却是鹣鲽情深的图案,水溶看了之后心中不禁又是一动。这样的女子,总像是时常出现在梦中,至于她是谁,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过往,都不重要了。 黛玉却没有看见身后愣住的水溶,只是慢慢地走进卧室去,扶着紫鹃的手一直走到那一架紫檀木雕花架子床的床边上,往床上坐了便趁势歪倒,面向里躺下合上了眼睛。 紫鹃自帮她褪掉了绣鞋,把一双莲花瓣一样裹着白袜的脚放到锦被里去,又拉高了锦被给她盖了个严严密密。刚要放下帐子时,却听门口王爷的声音:“怎么刚用了饭就睡,不怕停了食么?” 黛玉身子一僵,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紫鹃忙转身回道:“回王爷,姑娘晚上睡得少,白天好歹能睡一会儿自然是要睡的。” 水溶皱了皱眉头,说道:“停了食,晚饭又吃不下去了。古人说‘食谷者生’,像她这样总是吃不下饭去,吃的不能添养气血,这病如何能除根?” 这一句‘食谷者生’又让黛玉想起那年秋天宝钗劝自己吃燕窝粥的事情来,当晚她还叫人送了几两上等的燕窝和雪花洋糖给自己。只是今日却不知她如今又在何处,可有人陪伴依靠?自己虽然在这锦绣的屋子里住着,竟然半点没有自由,身后站着的那个王爷,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心思。一时心里发酸,又红了眼圈。 水溶见黛玉面向里躺着,任凭自己说什么,她只当是听不见的样子,心里一急索性推开紫鹃又做到床边上去,伸手想要去拉她,却又在将要碰到她的时候收了回来。叹道:“你任性也没什么,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身子糟蹋的不成样子才甘心呢?明儿要出门,你今儿还不知道保养,到底怎么样?” 黛玉听了这话,又觉得这个人虽然霸道冷漠了些,但说话总还透着道理。他一个王爷,能这样耐心的同自己说话已经十分难得,若自己再像以前对宝玉那样任性,却正是不知好歹了。于是她便缓缓地坐起来往里面挪了挪倚在靠枕上,轻声说道:“多谢王爷关心,我不睡就是了。” 水溶先是一愣,继而微笑起来,又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的雕花架子上,依着账幔说道:“你应该是识字的,之前我听宝玉说,你们姐妹们在家里的时候经常作诗作词,还结了诗社?” 黛玉慢慢的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片刻后方点了点头。 “我提及你的伤心事了?对不起……” 旁边的紫鹃却被这位冰山王爷忽然的温柔致歉吓了一跳,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情不自禁的发出声音,便忙转过身去轻着脚步出了卧室的房门。 真是老天眷顾! 紫鹃出了房门后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方暗暗地一笑往东暖阁走去。 雪雁正在东暖阁收拾黛玉的书籍经文,见紫鹃笑着从外边进来,因问:“姐姐何事这么高兴?我这儿多少日子没见着姐姐的笑脸了?不用猜,准是因为姑娘。” 紫鹃笑道:“就你机灵,又猜到了?” 雪雁便放下书凑过来拉着紫鹃问道:“好姐姐,快与我说说,姑娘怎样了?” 紫鹃悄声笑道:“也没怎样。我笑不是因为姑娘如何,是因为……王爷。”说着,紫鹃又转脸去往外边瞧了瞧,终究是不放心,把房门关了,拉着雪雁到里面书架处的角落里问道,“雪雁,你觉得北静王爷怎样?” 雪雁摇头,说道:“我不敢说,每次王爷来,我都吓得不敢露面。王爷那张冰山脸吓不死人也冻死人了。” 紫鹃依然笑道:“可我刚才却瞧见王爷对姑娘陪着笑脸说话,那样子很是小心呢。” 雪雁不信,笑道:“姐姐可不是糊涂了?王爷又不是宝玉,怎么可能给姑娘赔笑脸呢。” 紫鹃抬手捏了雪雁的脸蛋一把,笑骂:“死蹄子,我何时骗过你了?” 雪雁方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嗯,真的。”紫鹃点头,笃定的看着雪雁,又问,“雪雁,你觉得王爷和宝玉比,哪个更好些?” “姐姐果然是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别说如今的宝玉,就是之前的宝玉,恐怕也难以跟王爷相比。只是姑娘心里的人是宝玉,那么纵然是天王老子来了,姑娘都不看一眼,又如何呢?” 紫鹃听了这话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些年别人不懂,紫鹃却是懂的。林姑娘心里只有宝玉,心心念念的想着他,两个人吵归吵,闹归闹,却从未曾生分过。之前听着凤姐儿话里话外的意思,亲上做亲是必然的了。可是如今那边一败涂地,而林姑娘又被北静王救到了这里。如今这情形,北静王未必就肯放手,若是姑娘再执意拧着他的意思,将来结果怎样还真是不好说。 一时间,紫鹃又觉得愁闷起来,脸上的笑容一丝也无,尽变成了悲戚之色。 雪雁见了,忙拉了紫鹃的手问道:“姐姐刚才还好好地,这会儿怎么又变了模样?” 紫鹃叹道:“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只在这里说这些都是没用的,若是姑娘心里一直放不下宝玉,任凭王爷是个天仙似的人,她只瞧不上他,我们又能怎样呢?” 雪雁听了这话,也跟着发愁:“按理说,王爷此等身份,肯对姑娘屈尊降贵,姑娘也该明白些才好。只是,这种事情咱们又不好去相劝,说的浅了姑娘只当没听见的样子,劝得深了,恐怕姑娘又要恼了。” 紫鹃点头,默默无语,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暗暗祈祷姑娘千万别太死心眼儿了,宝玉虽好,虽是从小的情分,只怕这会子老太太一去,老爷已经不是原来的老爷,太太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太太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4章 再回首物是人非 紫鹃暗暗地感慨着,如今的老爷太太若是见了林姑娘出现在北静王的身边,还会提及姑娘和宝玉的婚事么?恐怕他们满心攀附都来不及吧? 想到这个,紫鹃又忍不住哀叹一声,之前大家都以为三姑娘被南安太妃认作干女儿会拉他们一把,却没想到抄家之后南安王府连面都没露,如今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林姑娘在北静王府,那天还不知怎么翻过来呢…… 第二日一早,黛玉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衫,月白色挑金线暗绣竹叶梅花的长袄,袖口领口皆是珍贵的水獭皮子出的风毛,软软的浅灰色,无风自动,颤颤的触摸着黛玉颈子上白玉般的肌肤,微微的痒,比小婴儿的小手还柔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里面是石青色弹墨绫子百褶裙,裙角上绣着金线五彩蝴蝶,行动处裙角摆动,那蝴蝶便如要飞了起来。 水溶依然是睡在东暖阁,早起过来瞧她,见了这身打扮的黛玉,心中隐隐的泛着痛楚。转头看见翠羽手里捧着的一件石青色织锦凤尾纹的狐皮斗篷,便吩咐道:“换一件斗篷来,这个颜色太过素净。” 黛玉刚要说什么,紫鹃忙冲着黛玉摇了摇头,轻着声音劝道:“姑娘,北边儿有句俗话,叫爷爷奶奶花花孝。老太太是您的外祖母,姑娘穿的太过素净了也不好。况且姑娘原本就病着,身上的气势也弱,太肃静的衣服容易招邪气。姑娘珍重自己的身子,就听王爷的话吧。” 黛玉迟疑的看着紫鹃,心道这丫头怕不是被人家收买了吧?如何会在这种时候劝自己这种话? 水溶听了紫鹃的话,咳嗽一声说道:“这丫头说的很是有理。想来史老太君也不希望你太过悲伤。你能健康的活着,她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 黛玉便不言语,只凭着翠羽又取了一件藕紫色的大毛斗篷来给自己穿好,雪雁又拿过一个白狐皮的暖袖来把她的双手拢在里面,另有翠羽又抱了手炉脚炉放到车里去。 水溶原是命洗墨备了一辆特大的马车,因为不得张扬,所以他也不骑马。和黛玉一起坐进了车里,捡着僻静的巷子往宁荣街方向而去。 紫鹃等人都留在了院子里,跟来的除了一个赶车的老家人之外,便只有墨风和雪空两个绝世高手。如今他二人一个如影随形的跟着水溶,另一个则寸步不离的跟着黛玉。 今日水黛同行,他们两个自热都跟了出来。 贾母的丧礼不是一般的简单,不说之前和宁荣二府有来往的官宦世家都没来,就算是贾家族中之人都没有来全,再加上贾赦,贾珍和贾琏尚在牢中不能出来陪灵送葬,这丧礼更加荒凉。 水溶的马车到了原荣国府的大门口时,挑车帘一看,心中便觉一阵凄然。想当初贾蓉之妻的丧礼是何等的奢靡,如今老太太没了,却是此等景象。 轻叹一声,水溶看着坐在对面的黛玉,提前叮嘱:“带回见了你舅舅舅母他们,你只管说这些日子是住在我那里。他们说什么话你且先听着,一切都瞧在已故老太太的份上莫要跟他们计较。还有――莫要过于悲伤,于死者和生者皆无益处,明白么?” 黛玉鼻子一酸,已经红了眼圈儿,只是她多少也能听明白水溶的话,所以默默地点点头,并无异议。 水溶便命赶车的老家人拿了自己的名帖递了进去。因王夫人把家中一干奴才全都打发出去,族中之人也极少有人来帮忙,所以门口守门的人只有贾芸。 贾芸因得了凤姐儿的丫头小红为妻,小红念及之前跟着凤姐儿几年的一番情意,贾芸也深念当初凤姐儿曾经照顾过他,给过他一份像样的差事让他赚了些银子钱糊口度日,所以夫妇二人便每日都过来帮忙照应,任凭别人怎么说闲话,他们只当没听见。 贾芸见了北静王水溶的名帖,着实吓了一跳,赶紧的对着老家人拱手做了个揖,说道:“老人家,实在是慢待了,我这就进去回话,请我家老爷和叔叔们一起出来迎接王爷入府,请老人家稍候片刻。” 老家人得了水溶的吩咐,说道:“不用张扬,我们王爷原本也是微服而来,只不过是陪着林姑娘过来祭奠一下老太太而已。且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就是了。” 贾芸忙答应道:“是是是……”说着,又对身边的两个兄弟说道:“大家快些把大门打开,往王爷的马车进来。” 其他两个人乃贾芸平时要好的哥们儿,临时被贾芸拖来帮忙的,听了贾芸口中称‘王爷’哪敢怠慢,急忙跑过去把大门拉开,老家人便回去牵了马车直接进了荣国府的大门,一直到二门处方停下。 贾芸早就一溜烟儿的跑进去报信儿,灵棚里贾政正在吩咐贾芹,贾菖,贾萍,贾藻等人如何移动老太太棺椁出灵棚,女眷们的车马不够用,又该如何去料理等这些杂事,忽见贾芸气喘吁吁的跑啦,上气不接下去的说道:“老爷,快……王……王爷来了……” 贾政皱眉,看着贾芸这副样子,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王爷?” “北静王爷……北静王爷来祭奠老太太……” “啊?”贾政当时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贾芸劝着他:“老爷,快带人出去迎接一下吧,王爷的马车这会儿已经到了二门上了。” “快!”贾政说着,一挥手率领族中子弟十几个人哗啦啦的往前面跑去。 恰好在上房正厅门口看见水溶一身淡青色贡缎箭袖长袍,外罩银灰色玄狐大氅,面白如玉,丰神俊朗,一步步从前面走来,脚步缓慢,似是故意而为,贾政忙赶上去几步跪倒在地,叩头道:“学生贾政参见王爷。政一家戴罪之身,已经羞愧难当,更无颜见王爷金面。老母病逝,家中更是凌乱不堪,今日王爷亲临,贾政诚惶诚恐。” 水溶虚扶一下,淡淡的说道:“政老何须多想。小王也不过是念着当年两府世交之谊,来祭奠一下老太君。因不想替府上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微服而来,政老不必大礼参拜,快快请起。” 贾政刚站起身来,却见水溶身后闪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摇摇摆摆的上前来,对着自己一福身,贾政吓了一跳,忙要躲闪时,却听见这女子娇软的叫了一声:“舅舅。” 贾政心头一惊,忙抬起头来揉了揉昏花的老眼看着面前这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半天方叫道:“你是……黛玉?” 黛玉微微低头,轻声说道:“黛玉不孝,让舅舅担心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谢天谢地,这几日我还深深自责,若是你有个好歹,舅舅纵然死了,也无颜去见老太太和你娘亲。你既然好好的,老太太也可以安心的去了……”贾政说着,便又流下了两行老泪。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5章 孝子贤孙今何在 黛玉见贾政流泪,自然又跟着哭起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跟着出来的贾芹等众人都不敢多说什么话,只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水溶见黛玉哭泣,心中便觉得不耐烦,于是劝道:“政老也不必太伤心了,逝者已矣,还要节哀顺变。林姑娘身上的病还没有全好,也不宜太过悲伤了。” 贾政闻言忙止了泪。这段时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悲伤和抑郁,和黛玉重逢这样的小小喜悦并不能给他带来实质性的改变。于是他擦了泪忙给北静王行礼,叹道:“如今家里乱七八糟的,只怕连一杯像样的茶水也不能给王爷准备,贾政真是惶恐不安。” 水溶却不多说,只抬头看了看屋子里面,又问:“老太君的灵位设在那里?小王想去上柱香。” “啊,王爷这边请。”贾政心中万分的激动,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这种事儿道谢是不行的,家里死了人人家来吊唁,身为孝子除了叩头就是叩头,再没有道谢的道理。 贾政引着水溶往里走,进了荣庆堂后方欠身对水溶说道:“王爷,家母的灵位便设在这里,棺椁和贱内等女眷在后院。”贾政这话明着是对水溶说的,实则是对黛玉说的。灵棚里设灵是男客吊唁的,女眷吊唁都是去灵堂棺木跟前。 黛玉便对水溶和贾政福身,哽咽着说道:“王爷,舅舅,黛玉去后院。” 贾芸极有眼色,早就悄悄地进去叫了小红出来,匆匆的说了原委,又说:林姑娘是必然来老太太跟前哭两声的,赶紧叫二奶奶安排人去前面迎一迎姑娘,如今王爷都是陪着姑娘来的呢,万不可怠慢了! 小红不怎么明白北静王和黛玉怎么会在一起,但她却明白北静王爷这样的人来吊唁老太太绝非等闲之事,于是匆匆的进去回了凤姐儿,凤姐儿此时早就没了先前的威风,听了这话立刻吓了一跳,失声道:“果然是林姑娘来了?!” 此言一出,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尤氏,贾蓉媳妇等屋子里所有的女眷都把目光转到她的脸上,众人的目光千奇百怪,却都有着一样的迟疑。 王夫人率先开口,问道:“凤丫头你说什么?哪个林姑娘?” 凤姐儿忙道:“自然是林妹妹黛玉了!” 王夫人立刻皱眉,看了看身边的袭人,吩咐道:“你进去看着宝玉点,他病得厉害,没事别叫他出来。你们一个个也别给我传什么话进去!若宝玉再有个好歹,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邢夫人却有几分不满的提醒道:“如今且先让外甥女进来给老太太磕个头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老太太活着的时候那么疼她,今儿就要出门了,她能来也算是有良心的。” 王夫人冷冷的瞥了邢夫人一眼,淡淡的说道:“这话倒是,总比孙家有良心些,她倒是没学会落井下石。” 凤姐儿见邢王二位眼看着又要掐起来,忙上前陪笑道:“姑妈,要不我和大嫂子先出去迎一迎林妹妹?小红说,北静王爷陪着她来的呢,瞧那情形,如今林妹妹可非比寻常了,咱们不好慢待了她。”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思一动,点头说道:“你快去吧,她好歹也在我们家住了这些年,老太太又那么疼她……倒是比咱们自己家里的姑娘都靠前呢。” 凤姐儿和李纨答应了一声,即刻出了灵堂往前面去接黛玉,王夫人又悄声嘱咐了袭人和薛姨妈两句后,她二人便从灵堂后门出去转向后院的一处小厢房里。 如今两府的奴才尽数打发出去,家里的一应事物皆都是本家主子们自己动手,惟独袭人没有出去,其中缘故无非还是因为宝玉罢了。 贾母咽气儿的那天,宝玉吐了一口血便昏过去,从那开始便一直躺在床上。王夫人每天都要忙碌贾母的丧事,却无暇顾忌宝玉,只得把袭人暂时留下照顾宝玉,把其他的丫头们一律卖出去了。 此时袭人和薛姨妈得到王夫人的叮嘱往后院来看着宝玉,无非是好怕宝玉听见黛玉回来了,一时不管不顾的跑出来罢了。 却说黛玉在进门时便没瞧见宝玉,带到随着贾政到了荣禧堂时依然没见着他。心中便想,为何贾家的爷们儿都在这里,惟独宝玉不在?老太太那么疼他,如今没了,他居然都不在这里跪拜守灵么? 带到凤姐儿和李纨接了出来,上前同黛玉问好时,水溶也随着贾政进了荣禧堂正厅。黛玉便拉着凤姐儿和李纨的手,哽咽道:“凤姐姐……大嫂子……” 李纨忙劝:“好妹妹,老太太已经没了,你身子弱,可别再病上加病了,啊!” 凤姐儿也劝道:“妹妹竟然瘦成这样,切不可再多哭了。老太太在天之灵也是放心不下你的。” 黛玉闻言更是泪如雨下,一时扶着凤姐儿和李纨的手缓缓地穿过游廊去了后院正屋,进门看见一口薄木板的棺材,上面用油漆画着五彩祥云,棺材正中贴着一个黑纸剪成的大大的‘奠’字,一时便心痛不已,手臂一滑放开了李纨和凤姐儿,一下子软到地上,伏在棺木之前哭了声:“外祖母……”人便喘不过气儿来。 王夫人忙命凤姐儿和李纨:“还不把你们妹妹搀起来!” 凤姐儿和李纨二人连扶带抱,又有平儿和尤氏上来帮忙,放把黛玉从地上弄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黛玉犹自呜咽的哭泣,邢夫人和王夫人身为孝子贤妇不便相劝,只在一旁陪着哭泣。凤姐儿和李纨也跟着掉泪,唯有小红原是个丫头,此时虽然也是族人,但到底不比嫡亲的儿媳孙媳,便和平儿二人在一旁劝着黛玉,黛玉哭了许久方渐渐地止了哽咽,只是眼睛依然蓄满了眼泪,无力的靠在后面的椅子上慢慢的看着屋子里的众人。 邢王二位舅母,凤姐儿,尤氏,李纨,平儿,小红,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来的女人都是本家媳妇,黛玉看了一遍却依然没看见宝玉。先前在外边还当他又犯了痴病,和里面的女人混在一起,如今居然也没在这里,可到底是怎样了呢? 黛玉再想,若是宝玉也有个好歹,二舅母定然不是这种情形,再说,之前并没听说宝玉怎样,此时他纵然身上不适,也不该躲了起来。果然躲起来,可真是大大的不义不孝了!老太太竟是白疼了他!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6章 缘尽泪干诸事休(上) 黛玉不再痛哭,陪灵的众人也渐渐地止了哭泣,王夫人便带头过来和黛玉说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黛玉见王夫人虽然面容憔悴,但却没走了大样,依然是举止端庄得体,神色悲恸但却不失礼数。于是忙福身叫了一声:“二舅母。” 王夫人便握着黛玉的手,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大姑娘……” 黛玉便又低下头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滴,淡淡的问道:“二舅母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身上可还好?” 王夫人叹道:“不过就是挨着日子罢了。老太太说走就走了,如今这家也不像个家了……大姑娘是有福气的,有了王爷的关照,也算是苦尽甘来。不像你二姐姐,三丫头四丫头她们,一个个的……”王夫人说着,便又抬手拭泪。 黛玉便趁机问道:“二哥哥还好么?” 邢夫人不等王夫人叹息完毕便在一边说道:“宝玉那孩子却是个心实的,当日老太太一咽气儿,他便哭着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这会子连床都起不来呢。” 王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下来,轻轻的侧脸看了一眼邢夫人,很是怪她多嘴多舌。只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又有众人在,她也不好当着黛玉的面怎样。虽然原来她不用顾忌黛玉的感受,但现在黛玉是北静王府的人,且不管她是如何去的北静王府,总之如今有王爷照着她,不是谁都能给她脸色看的。 何况王夫人心里原就存了另一种心思,于是便泪落如雨,哭道:“你们兄妹从小儿就要好,这是众人都知道的。只是如今――宝玉的身子也已经大亏了,大姑娘也千万要想开些,以自己的身子为重。老太太临终前还念叨着你呢……记挂着你无父无母的,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舅舅舅母自顾不暇,你以后也依靠不上了……” 黛玉听了这话,心口犹如刀割,只是伤心伤到极处,只觉得两眼发涩却再也没有眼泪流出来。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却忽的想起之前的那个奇怪的梦境,说什么,把这一生的眼泪都还给他…… 此时泪尽,难道缘分也要尽了么? 想到这些,黛玉心中越发的酸楚,便劝着王夫人道:“舅母也不必伤心,二哥哥索性还年轻,虽然从小身体就弱,但幸好有舅舅舅母在身边,想来过了这几日伤心的日子,慢慢的养这些,也就会好起来了。” 王夫人便点头,看着黛玉说道:“真真希望能如大姑娘所言,若不然,我定是活不成了。”说着,又哭。 李纨和凤姐儿便忙劝着王夫人收泪,王夫人又说了些话,黛玉有的听清了有的根本没听清楚,只是淡淡的点头答应着。 一时外边的人进来回道:“回二位太太,前面老爷叫来传话,说时辰到了,该让老太太的棺木启程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呜咽成片,也顾不得黛玉还软软的靠在椅子上,又纷纷的围住那只棺木哭了一回。 哭声一片,凄凄惨惨,却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黛玉只在众人之外怔怔的看着那具薄木板的棺材,暗暗地说道:“老太太,你放心的去吧,黛玉自会珍重自己,绝不会轻生自弃。黄泉路上,你有鸳鸯姐姐相伴,想必也不会太孤苦。如果你能见到我的父亲和母亲,就请你转告他们二老,说黛玉在京都过的很好,很好……” 慈竹风摧鹤唳一时悲属纩,西山日落鸠杖只影恨含饴。 …… 寂寞乾坤含笑慈颜何所在?凄迷风雨忍悲两代继遗风。 …… 奉杖何时暖日长绵承百岁,含饴不在悲风徒冷祭重泉。 …… 史老太君一生历经几代荣华富贵,最终以如此凄凉的方式告别人间,可见人生无常,祸福只在旦夕之间,又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凡事盛极一时必定会衰败下去,人在得意中切莫忘了思虑将来,多行善事,多积阴德,以为后世留余芳。 黛玉看着贾母的棺木被贾家本族年轻子弟抬出门去,一路往前出了荣府的二门,方换了丧葬事宜专用的架子,十六个年轻人抬着跟在贾政为首的孝子贤孙之后出了荣府的大门。而后面这些女眷们则三五成群的寄上几辆破旧不堪遮蔽风雨的马车,随着棺椁冒着一路纷纷扬扬的白纸钱往城郊而去。 原本黛玉也想要送着贾母的棺木出城去的,但王夫人却不肯,以她身体孱弱为由,劝住了。 黛玉也没有一意孤行,毕竟此时这个家里总还是王夫人当家。她不愿让自己去,自己若是硬要去,定然生出一些事端来。然当黛玉看着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李纨等人上车时,方明白自己不去倒也对了。 且不说用北静王府的车马去城外走一遭又要欠下一笔人情,之说那辆虽然低调却依然奢华的马车若是跟着这些破旧的马车一路送出去,这京城上下又会引起多少非议呢? 不过是徒劳给那些人增加一些话柄罢了,何必呢?说不定还要连累北静王府,到那时自己将何以自处? 而且,黛玉此时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看一看宝玉,看看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果然如大舅母说的那般严重么?若那样,又是谁在他身边照顾呢? 贾家的人一大半儿都跟着灵车去了城外,只留下贾芸,小红,还有族内的一房亲眷看顾房舍。其实如今家徒四壁,除了搬不动的一些粗笨家伙和一片祖上留下来的房屋之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水溶寻着黛玉,看着她这副悲伤惆怅的样子,心中着实放不下,便劝着她道:“老太太的棺木已经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黛玉悠悠的收回目光,看了看留在身边照顾自己的小红,又转过头来对水溶说道:“我想去看一看宝玉。有几句话要问他,问完了就随王爷回去,可好?”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7章 缘尽泪干诸事休(下) 水溶听黛玉要去看宝玉,心中那份浓浓的酸意顿上眉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只是又不好说出口,便看了看黛玉身边的小红,问道:“宝玉怎么了?连老太太的棺木都不送一送,当年老太君那样疼她,孙子辈里他是第一人,如今连头都不出来磕一个么?” 小红忙跪下回道:“回王爷,奴婢已经出去了,因跟了贾家的爷们儿,今儿才随着男人进来帮忙。内宅的事情并不清楚。只是奴婢恍惚听说宝二爷病的严重,下不得床。所以才不能起来送老太太一送。” 水溶便道:“既然这样,就去瞧一瞧吧。” 黛玉感激的对着水溶微微福,轻声说道:“黛玉谢王爷成全。” 水溶抿了抿嘴唇,终究没有说话。 黛玉便叫小红带路,往宝玉如今休息的厢房里去。熟料却刚进了王夫人平日住的小院,便遇见了袭人。黛玉恍惚中还以为认错了人,直到听见小红叫了声:“袭人姐姐?”才回过神来,直到此人果然是袭人。只是如今的袭人只穿着一身青布衣衫,头上一点珠翠也无,只一用一根白头绳挽着浓重的发髻,脸色蜡黄憔悴,全无当日的光鲜风采,想必日子过得也是苦不堪言。 袭人见了黛玉也是一愣,然倒她也算是个镇静的,且之前便听见消息知道黛玉已经回来,于是忙上前来给黛玉请安,恭顺的说道:“奴婢给林姑娘请安。林姑娘身上可好?” 黛玉惊诧于袭人的镇静,淡淡的问道:“你早知道我来了?” 袭人忙道:“奴婢听奶奶们悄声的议论,知道林姑娘过来祭奠老太太。” 黛玉点点头,又问:“宝玉呢?” 袭人忙道:“宝二爷病着,在屋里呢。” 黛玉听了,抬脚便往里面走。 袭人却上前拦住,躬身说道:“姑娘且留步。” 黛玉站住,直直的看着袭人,等她说话。 袭人心知这位姑娘的厉害之处,也知道如今她已经依傍了北静王府,无奈王夫人有吩咐在先,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屋子里面乱的很,宝玉一直昏睡着,心智并不明白。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此等搪塞之言,任凭傻子也能听得出,何况玲珑剔透的黛玉。她只冷冷一笑,说道:“果然是家道没落了,连你也敢糊弄我?凭他什么明白不明白,我只不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老太太生前那么疼他,我就不信他连起来送一送都不能?果然那样,恐怕二舅母早失了魂魄了!” 袭人听黛玉言语犀利,自己又不好正面辩驳,只好陪笑劝道:“姑娘是个明白人,何必为难奴婢一个下人。姑娘好歹替我们想一想,如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只有奴婢一个丫头还留着,姑娘只当是奴婢果然难得么?不过是太太如今照顾不到二爷,而二爷身边也实在离不开人,才多留奴婢两日罢了。姑娘如今已经富贵双全,何必再堵了奴婢的活路呢?姑娘好歹行行好,算是奴婢求您了。” 黛玉一听这话,分明是二舅母不许自己见宝玉了。 于是她抬头看向那厢房的窗户和门口,冷冷一笑,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点头说道:“罢了,罢了……泪已空,缘已尽,前世的诸多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说着,便毅然转身,匆匆离去,竟不用小红搀扶,一个人一口气走出去几十步,终究在迎面看见水溶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往地上栽去。 水溶惊呼一声:“姑娘……” 雪空便已经飞身冲过去,赶在黛玉倒地之前把她抱住,而黛玉却已经气衰力竭,昏倒在雪空的怀里。 水溶虽然慢了一步,但看见黛玉并未伤着,便长出了一口气,把她从雪空的怀中接过来,吩咐身后的老家人道:“把马车牵过来!” 老家人答应着出去牵马车,随黛玉而来的小红便气喘吁吁的赶来了,见黛玉却被王爷抱在怀里,一时间惊诧不已,长大了嘴巴止了脚步,不知该说什么好。 水溶一眼看见小红,便怒声喝问:“怎么回事儿?!” 小红之前见这位王爷面如冠玉,和林姑娘说话时也是温润谦和,便只当是宝二爷一样的人物儿。不想此时却冷声断喝,那眼神竟比刀子还冷,还锐利,一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磕磕巴巴的说道:“王……王爷饶命!林姑娘……是……是因为没见到宝玉,所……以生气的跑……跑出来……奴婢……奴婢该死!”说着,她慌忙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 水溶皱眉喝道:“行了!起来说话。” 没见到宝玉?没见倒是更好些。水溶心中的火气消散了几分,说话也不再那样冷硬,因问着小红:“为何没见到?难道还有谁拦着不成?” 小红忙把刚才的情形回了一遍。原本她有一副利索的好嘴巴,如今在水溶面前回话也利索不起来了。好歹把话说清楚了,方才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 水溶冷冷一笑,说道:“一个奴才,居然也有这等威风?今儿咱们可真是长见识了。雪空?” 白衫雪空淡淡一笑,说道:“王爷,属下可不愿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动手。这事儿说出去了对属下的名声不好,您还是让墨风去吧。” 水溶一瞪眼:“既然是手无缚鸡之力,还用得着你的手么?!” “……”雪空无语,心想王爷,不用手的话只好用脚了,用脚的话可是比用手还厉害哦……你该又骂人家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哎!给人家做护卫真是难啊!雪空哀叹一声,倏地一下在水溶身边消失。 小红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那个俊美的白衣人便消失了,心中更是害怕,心想这北静王爷身边竟是有神仙相互么? 此时老家人牵着马车到了水溶身后,水溶看了一眼黛玉曾经进过的那个院门口,便抱着她转身上车,放下帘子之前只冷冷的说了声:“回别院!” 老家人一样鞭子,啪的一声在空中甩了个鞭花,那辆藏蓝色多罗呢围得严严密密的马车便沿着荣府的穿堂过道一路疾驰而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8章 一片冷香惟有梦 却说黛玉自昏迷中被水溶抱上马车,匆匆忙忙回到静宜别院后,又是数日不能下床。 经过十几日的调养,总算能坐起来吃几口饭了,却依然是精神恍惚的样子。那种情形又把水溶给煎熬的憔悴了几分,却依然不知疲倦的请医延药,不管什么人参燕窝,肉桂海参,只要是太医院的人说要的,水溶便总想着法的弄了最好的来,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他却毫不心疼。 而黛玉每每总在半昏半醒中嘟囔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紫鹃听了许多次才勉强记住两句,这日年关将近,水溶不知是第多少遍过来看望她时,因问着紫鹃,紫鹃方磕磕巴巴的说道:“姑娘睡梦里总是说着几句话,听上去像是诗词,然奴婢愚钝,却记不清楚,好像是说……侍者每每长灌溉,绛珠泪尽债两清。泪尽情灭归时路,劝君莫悔且直行……好像有这样的句子,还有什么……奴婢也说不大清楚了。” 水溶顿觉茫然,便对紫鹃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忙自己的事情,而他却解开身上的猞猁裘大氅,只穿着里面的藏蓝色织锦团蟒箭袖慢慢的转过黛玉卧室的屏风,走去她的床前。 黛玉合着双眼睡在床上,额前凌乱的发丝贴着雪白的脸,越发显得她伶仃憔悴,病容恹恹。因这屋子里本就烧着地炕,还笼着熏笼,所以她的鼻尖儿竟睡出一层细细的汗来,映着熏笼里的火光,倒是泛着一层浅浅的暖色,让水溶看的嘴角轻轻弯起,似有几分笑意。 他不由自主的挨着床边坐下去,抬手轻轻地沾了她鼻尖上的汗渍,恍惚间却闻见一丝淡淡的香味,隐隐约约,似曾相识。于是便捻起手指凑到鼻尖,那幽香越发的真实起来。此时他方想起来,当初陪着母妃去散花寺上香,就在黛玉住的静室隔壁的院子里,他也曾闻见这样的幽香。 当时,母妃抽了一支签,为自己求姻缘一事。当时散花寺的师傅给解谶语,说:姻缘天定。后来自己说闻到了一股幽香,因问是何花草的香味时,那师傅又说了一句:香在心中,闻者自知。 如此说来,这可不是天注定的缘分? 想到这个,水溶压在心底的那股暗流便汹涌澎湃起来,在转头看黛玉时,心中更多了几分怜爱之情,甚是有将她拥入怀中永不放手的冲动。只是他终究是压制下了心底的那份涌动,他想,她这样一个任性的女子,若是不愿意的事情,肯定是死也不愿意的。所以,还是莫强求了…… 欣喜中,水溶又有些失落。便靠在床边上呆呆的看着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的看着,听着外间屋里的自鸣钟咔哒咔哒的响着。 一炷香的功夫,睡梦中的黛玉忽然皱起了眉头,然后轻轻地翻身,却又没翻过去,水溶刚伸出手去,却见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消瘦的脸颊,深陷的眼窝,显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特别的清澈。然黛玉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水溶,不说话,亦没有表情,片刻之后方抬起手来,抚上他温润的面颊后,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水溶哭笑不得,心想这算什么?于是便抬手从她额头滑过,轻轻地叫了一声:“玉儿……” 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叫出来之后,水溶自己也是一愣。 怎么会如此唤她?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超脱意识之外的情绪控制着自己一样,就这样脱口而出,好像这两个字早就在唇边辗转了千万次,只是酝酿了又酝酿,今天终于破口而出似的。 玉儿,玉儿,玉儿…… 他索性饶够本儿似的多叫了几声,越叫越觉得心中那股郁结了很久的情绪渐渐地舒缓开来,心情也慢慢的开朗,仿佛云开雾散,天地之间又是一片清明之色。 正得意之时,却见黛玉又蹙着眉头,轻声呢喃道:“慧根缘自情海结,灵性却于尘世成。侍者每每常灌溉,绛珠泪尽债两清。泪尽情灭归时路,劝君莫悔且直行。因梦投身繁华地,梦醒原来皆是空。莫言举世皆混沌,懵懂红尘有睡醒……” 水溶心无旁骛,细细的听着黛玉梦中的呓语,便把她念念叨叨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记在心里。待她终于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时,他方急匆匆的转过屏风,走到窗台下的书案前,提笔蘸墨,将这一首长诗一字字写了出来。 写完后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觉得不怎么完整,便又在前面添了两句:天教美玉出灵岫,蕙质兰心脱俗尘。 如此,便恰好成了一首长诗: 天教美玉出灵岫,蕙质兰心脱俗尘。 慧根缘自情海结,灵性却于尘世成。 侍者每每常灌溉,绛珠静修孕灵性。 缘起是为滴水恩,情灭皆因泪已空。 投身烟柳繁华地,梦醒原来终是空。 泪尽情灭归时路,劝君莫悔且直行。 莫言举世皆混沌,懵懂红尘有谁醒? 灵河岸边三生石,勾勾画画是谁名? 真情切切怜卿意,私语浓浓雨露浓。 试问君心真如水,大爱无香秦晋盟。 花间金屋颜色美,琴瑟在御玉人娇。 饯春酒题诗消夏,素月琴奏曲熏风。 几朵秋菊簪云髻,罗帏同梦赋春梅。 黛影映月溶波碧,水润珠华点绛心。 细细的读了几遍之后,水溶便越看越爱,便叫翠羽进来,把自己给黛玉预备的素帛纸拿出来,又重新细细的研了松烟墨,便端坐在书案前,摒心静气,全神贯注的将这首长诗又工工整整的写了一遍,然后长出一口气,轻轻地吹着那未干的墨渍,待其完全干透之后,方要折叠起来放入怀中,却听见里面两声咳嗽,娇弱薷甜的声音叫道:“紫鹃……” 水溶便忙站起身来,应道:“要什么?” 紫鹃亦听见动静从东里间出来,却总是慢了两步,水溶却先她转过屏风,往黛玉的床前去。 黛玉躺在床上,因听见应声的是水溶,便又闭上了眼睛。 水溶走到近前时,见她虽然闭着眼睛装睡,然却终究没有睡着,那长长地睫毛轻轻地闪着,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儿咕噜噜的转着,显然是一副忐忑的样子,于是轻笑道:“别装了,醒了就是醒了,难道睡了这一整天了,还睡不够?躺了这许久,你也该好了吧?” 黛玉的脸便倏地红了,一翻身面向里面,只把一个后背对着他。谁知她此时酣梦初醒,一翻身的时候又掀动了锦被,那股幽香便从衾里散出,袅袅的冲进了水溶的鼻孔中,被他一个深呼吸吸入肺里,便顺着奇经八脉扩散至全身各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9章 十分清瘦更无诗 紫鹃听见动静端着汤药走进来,见水溶站在床前而黛玉却转向里面躺着,便奇怪的问:“姑娘没醒么?奴婢刚明明听见她唤我……” 黛玉又忽得一下转过身来,说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叫你还不来?” 紫鹃便偷偷地掩嘴笑着看了水溶一眼,说道:“奴婢端了汤药便过来了,姑娘好歹吃了这汤药再起身吧,奴婢瞧着姑娘睡得有些薄汗,若急着起身,可又要受凉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黛玉只不说话,斜着眼看了水溶一眼,说道:“人家起床呢,烦请王爷避一避?” 水溶被她的样子逗笑,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听紫鹃的,先把药吃了再下床吧。”说着,便转身走过了屏风,又回到书案前去,提笔把那首诗又细细的写了一遍。 黛玉吃了药,穿了家常穿的小毛短袄扶着紫鹃的手慢慢的从里面走出来,因见水溶伏案书写,便好奇的走到他跟前去,扶着书案默默地看着他写到一半处,便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水溶抬头看着身旁的她,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你见过这首诗?” 黛玉低头不语,转过身去。紫鹃见二人终于不再乌鸡眼似的瞪着,便悄然进去替黛玉整理床铺上的被子,黛玉独自缓缓地走到屏风跟前细细的想了想,又回过身来说道:“没见过,只是觉得这句子好熟,不知在哪里听过。” 水溶顿觉好笑,心想这分明是她梦中所语,此时却说不知道是哪里听过,于是起身将手中的紫毫笔递到她面前,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你来续下去?” 黛玉又思索片刻,迟疑着说道:“我可续不上,这又不是我写的诗。” 水溶又劝:“你不是说觉得熟悉么?左不过是首诗罢了,又不是科举考场,怕什么呢?” 黛玉待要不理他,却又好奇为何他写的这几句诗词竟是自己梦里反复听那位警幻仙子给的小册子上写的诗词这般相似,于是轻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勉强试试?” 水溶点头,把笔递到她的手里,自己站到一旁看着她写。 黛玉果然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把后半首诗续上去,不过是凭着梦中记住的些许句子,照着写下来罢了,并没有润色也没修改。熟料她刚一停笔水溶便笑了,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诗稿交给她,说道:“你再看看这个。” 黛玉迟疑的接过来,看罢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时只看着水溶问道:“王爷这是从哪儿来的?” 水溶有心逗她,便不说实话,微微笑道:“这是本王梦中所得,因觉得很是喜欢,便写出来修改修改。” 黛玉听了这话更是如遭雷击。一时傻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抬着头看着水溶,眼睛里似有千万个心结解不开的样子,那憔悴苍白的面容,清澈的如墨染的眸子,薄薄的鼻翼,尖尖的下颌无一不让他纠结迷茫,其中缘故他竟是猜也猜不透,问也不能问。 而她却只是在心里一遍遍的问着,怎么会是他梦中所得?为何他也会梦到这首诗?居然一字不差,一字不差…… 水溶原是想逗逗她,却不料她确是这副模样,于是忙伸手握住她轻轻颤抖的手指,把那诗稿从她的指尖抽走,又双手捂住她冰凉的手,低声劝道:“别着急,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何必这样苦着自己?” 黛玉终究是问不出来的,这种事,一个姑娘家又怎么去问?难道要她问他梦见了什么?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儿,不管怎样,她还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儿家,如何问得出这种话来? 于是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却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转过身去。 紫鹃整理了床铺从里面出来,却见他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低头垂泪,一个眉头紧皱,却再也不是刚才那副和乐的模样,于是心中一叹,便上前来劝道:“姑娘,这椅子上冷,您还是去里面暖榻上坐吧?” 黛玉看了紫鹃一眼,却见紫鹃正低着头并不看自己,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水溶,却见水溶的依然站在那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从紫鹃身上掠过又落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黛玉默默地伸手搭着紫鹃的胳膊慢慢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站住脚,回头看了水溶一眼,见他依然站在原处,纠结的看着自己,便轻声说道:“年关将至,王爷想必也要忙的。黛玉身体已经好了,就不劳烦王爷日日前来探望了,黛玉命小福薄,承受不起王爷的一番盛情,还请王爷见谅。”说着,她又轻轻地福身下去,给水溶拜了一拜。 水溶被她忽然的冷言冷语一激,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便勾了上来,他抬脚冲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纤弱的双肩,逼着她仰着身子和他对视着,红着眼睛看着她,哑声问道:“难道你非要对我这般冷漠,才行么?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我这一肚子热血竟然暖不过你的心来?” 黛玉一时被他逼得一阵头晕眼花,脚下一丝力气也没有,整个人都靠着他的双臂握着才不至于倒下去。紫鹃却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哭着磕头求情:“王爷……求您放开姑娘吧…她还病着,禁不起这样…王爷……” 水溶依然瞪着黛玉,握着她双肩的手刚要放松,却觉得手中的身体便摇摇欲坠,于是又忙用力把她扶住。外边的雪雁和翠羽听见动静急匆匆的进来,见黛玉被水溶牵制着一言不发,紫鹃跪着一边哭一边求情,也赶忙上前来一起跪下。 黛玉终于喘过一口气来,却拼了性命扭头呵斥了紫鹃一声:“你闭嘴!” 紫鹃吓了一跳,却立刻闭上了嘴巴,抬头看着黛玉发愣。她实在是不理解自家姑娘为何突然间这般刚硬起来? 水溶的心却忽的软了下来,手臂一用力却把她往怀里一带,顺势将她抱起来送到里面去,在绕过三个丫头的时候冷冷的丢下一句:“都起来,出去!” 紫鹃尚在发愣,翠羽却先回过神来,悄悄地伸出手去拉了拉紫鹃的袖子,拉着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出门去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0章 情丝缕缕总难舍 水溶抱着黛玉转过屏风,把她放到床榻之上后,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黛玉伏在枕上拼命地咳嗽,水溶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耐不住,坐在床边抬手去帮她捶背。 黛玉却又忽的一下子转过身来抬手推了他一把。 她终究是久病之人没有几分精神,推的那一把便如棉花一样的绵软无力。而手腕却被水溶反手攥住,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仿佛要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灵魂深处。 而她也怔怔的望着他,一时间竟然忘了咳嗽忘了呼吸。眼前仿佛又呈现出梦中的画面,一望无际的轻灵的水面,那种畅意的令人舒心的空气,耳旁有梵唱声声,似乎又有人一遍遍的问着:莫言举世皆混沌,懵懂红尘有谁醒?灵河岸边三生石,勾勾画画是谁名?是他么?是他么……是他?是不是…… “你究竟是谁……是谁……”她的声音哽咽沙哑,只借着一呼一吸之间把心中的疑问送到他的耳朵里。 “我是水溶,水,溶。”伴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他的吻也落下来。轻轻地含住她的唇,轻轻地印下去,宛如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在一朵初开的芙蓉之上,那娇嫩的细蕊擦着轻羽的柔软,却迸发出连绵无尽的力量,坚强如他也忍不住为之一震。 那一瞬,黛玉仿佛被石化了。她只呆呆的撑着靠枕歪在那里,仿佛一只被封了六识的精灵,不能动,不能想,不能听,不能思考,不能开口说话。呼吸之间只是含糊的发出一个音节:“水……水……” 水溶被一震后退,不由自主的闪开了半尺的距离,就那么近的看着她,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方开口问道:“记住了,我的名字是:水―溶。”他说着,又轻叹一声把她拥入怀里,终究是不敢多看她的目光,那样哀怨的,悲伤的目光,仿佛多看一眼,他便会沉溺其中永远无法超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 雪空无声的出现在屏风之外,环顾一下空旷的屋子,她便抬脚往屏风之后转去,果然看见水溶坐在床上,怀里却打横抱着黛玉,她似乎已经睡着的样子,安静的横躺在她的怀里,憔悴的脸上泛着一丝病态的潮红,双目微微的闭着,细密而狭长的睫毛低垂在眼睑,仿佛是落在花间不忍离去的蝴蝶的青翼。 “王爷,您该回去了。”雪空仿佛一个无心之人,全然不被这温暖的画面打动,只是淡淡的开口提醒她的主子该做的事情,低头说完之后,又抬起眼来看了水溶怀中的女子一眼,心中亦忍不住一叹。这个姑娘,究竟要耗费王爷多少心神呢…… 水溶原本舒缓温和的脸上立刻浮现一丝不奈,他微微抬头把目光从怀中女子的脸上收回,看了雪空一眼,轻声说道:“知道了。” 雪空待要转身离开,却发现王爷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忍不住多了一句嘴:“王爷,太妃打发人来请王爷回去呢,说晚上宫里太后赐宴,再不回去更衣就来不及了。” 黛玉的眼皮轻轻地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终究是睡得不够沉,饶是雪空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还是吵醒了她。 水溶便越发的不耐烦,却不理雪空,只问着怀中的她:“要茶么?” 黛玉清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涩,却转瞬即逝继而被淡漠所替,她转了脸淡淡的开口,语调依然是清泠淡漠:“不敢有劳王爷,唤紫鹃进来就可以了。”说着,她便咳嗽了两声,挣扎着从他怀中起来,低着头歪到床上去。 水溶便把锦被拉过来搭在她身上,又轻声说道:“我得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黛玉只是不语,这里原本就是他的屋子,而自己则是他两次从死亡中拉回来的人,他来与不来,何时来,她都无权过问。说的好听些她是姑娘,实际上却和紫娟一样都是他的归属品罢了。她们两个不同的是,她是他冒着触怒皇上的罪名捡回来的,而紫鹃却是他花银子买回来的。 水溶见她不语,便不再说什么,慢慢的站起身来,又看了她一眼方抬脚出去。 紫鹃在门口伺候着,见水溶出来,忙福身叫了一声:“王爷。” “进去服侍姑娘吧。”水溶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往外走,翠羽急急地拿了他的大氅过来要给他披上,却被他劈手夺了去,也不穿,只用胳膊搭了已经出了屋门。 翠羽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什么,终究是没敢出声儿,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进去帮紫鹃去了。 水溶回府时,太妃已经换了朝服在他书房里来回的打转,一边着急的埋怨,一边狠狠地骂着下人。 “母妃,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水溶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都是他书房里服侍的,还有日常随着他出门的小厮。他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掠过,众人便都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低下头去。于是他淡淡的吩咐了一声:“都下去。” 太妃便着急的上前来着急的问道:“还有两刻钟就是宫里开宴的时候了,这大年二十三,乃是太后赐的年宴,你都忘了么?如今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你莫不是要把为娘急死么?” 水溶却满不在乎的说道:“不是还有两刻钟么?母妃何必如此着急。儿子换了衣服就随母妃走。”说着,他给太妃做了个揖,便转身进内室换衣服。太妃身后的大丫头宝珠被太妃瞪了一眼后急忙跟进去服侍。 水溶平日里便穿着团蟒箭袖,因今日去静宜别院,所以才换了一身竹叶青的富贵平安竹叶暗绣状锻长衫,但里面的中衣依然是朝服的藏青色,此时只把箭袖换掉,再披上皇上赐的黑貂大氅即可进宫,倒也不算麻烦。 仪仗銮舆都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太妃上了舆车,水溶则牵了一匹雪白的西凉马,太妃因记挂着天寒地冻的起码受罪,又叫人过来劝着他乘轿,水溶却只淡笑着说了声:“回去替本王说,谢母妃关怀,儿子先骑马进宫替母妃告个假,说母妃有点小事耽误一时半刻,随后就来。”说着,他一拉缰绳,挥手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那马儿便嘿啾啾嘶鸣一声,扬起四蹄飞奔而去,鸦青色黑貂大氅和雪白的骏马配在一起分外耀眼,骏马扬蹄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1章 繁华梦断孤街冷 天寒地冻的季节,暮色沉沉之时。街上早就没了什么行人。一辆破旧的马车从街上缓缓地走过,灰色的车篷有几处的破裂,赶车的老家人穿着棉衣揣着手靠在车辕上,也不吆喝,也不甩马鞭,只任凭那匹瘦马不紧不慢的在雪地里走着。 破旧的马车里宝钗穿着一身雪青色碎花棉袍,头上包着一块紫色的缎面包头,裹着乌压压的云髻斜垂在一侧,秀眉微蹙,红唇紧抿,却不失清秀端庄。她的头埋得低低的,躲避着车篷破损处吹进来的冷风。旁边的街上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至前方忽然拐了方向,冲着破旧的马车飞奔而来。那马蹄声答答的直如踏在人心上一样。 宝钗只觉得“唿”一声,一阵疾风从面前刮过,马蹄踏起雪水飞溅,有几滴溅到了她额上,已经冷得麻木了,更不能伸手去拭。她正待将头垂得更深些,忽听唏律律一声长嘶。却是自家的马受了惊,一抬前蹄半立了起来,幸好老家人慌忙跳下马车牵住了它才不至于把宝钗掀到车下去。然而这辆破旧的马车剧烈的晃动了几下,车篷却忽然往一边歪去。 宝钗便急忙转过头去,抬手用衣袖挡住了脸,也因为如此她只能看到雪白的马儿四蹄兜转,那马被生生勒住,可以看清紫金镫子上踏着的鹿皮靴,鸦青色黑貂大氅一直垂到靴下,斗篷温软绒密的风毛在风中巍巍颤动,如小婴儿最温柔的触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自贾府被抄家之后,薛姨妈便带着宝钗搬了出去,因薛家的商号里亏欠朝廷的银子,而薛蟠又在南边打死了人,薛姨妈原本想依仗着贾政之势料理,不料事情未果宁荣二府具备抄家,薛蟠之事便没了什么指望。夏金桂一听说薛蟠下了大牢,便带着丫头宝蟾卷了细软回了娘家,再不理薛姨妈和宝钗的死活。 宝钗随薛姨妈搬回了薛家在京都的老房子里,把多余的丫头仆妇都打发了,只留了一房老家人和莺儿一个丫头在身边,一家上下不过六口人。宝钗做主,把家里的金银首饰珠翠钗钏等物都拿去典当了,换了些散碎银子尚能勉强度日。 然,一家子若没个男人也不像样,薛姨妈知道自己家不比从前,自然不敢去攀附什么富贵之家,只觉得宁荣二府虽然败落,但幸好贾政还在,王夫人把家里的奴才们全都卖了,也能折卖几百两银子,荣国府还有那些房舍,后面还有个省亲别墅,好歹还有一片屋宇瓦舍,总比贫寒人家强些。 所以依然愿意把宝钗许给宝玉为妻,想着两家能够共患难,联姻之后,宝玉能够读书上进,宝钗又能掌家辅佐,自己将来也就图个温饱的日子而已。 王夫人自然是愿意的,又感念薛姨妈不忘旧情,宝钗也没怎么走样,富贵也好,贫穷也罢,终究还是那副贤淑端庄的模样,况且,黛玉如今已经是北静王府的人,就老太太发丧那日的情形看,北静王爷是要定了她了,贾政更是绝了之前的那份奢望,也对这桩婚事无话可说。 王夫人又拉了凤姐儿做媒,从中说和此事。如今凤姐儿只留了平儿一人做伴儿,带着巧姐儿和邢夫人只搬到贾政这边来同住,一来是因为荣国府本就是两房的产业,二来是现在房子空旷,人又少,住在一起也做个伴儿。之前贾赦夫妇住的屋子已经租赁出去,每月收取几两银子的房租婆媳二人度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宝钗和宝玉的婚事便在腊月二十三这日定了下来。 因自从老太太去世之后,宝玉便一时好一时坏,有时明白有时糊涂,王夫人觉得非常时期,也顾不得什么孝不孝的了,年前放定,待过了年,元宵节之后便张罗着给二人成婚。算是给宝玉冲喜之意。 薛姨妈也没什么话说,自以为宝玉的病不过是老太太死了,家里被抄着急上火的缘故,他虽然从小身子弱但聪明伶俐,没什么大病,成亲后有宝钗料理他,身子必会一天天好起来。于是当日便亲自过来和贾政夫妇行放定之礼。 一日过去天色将晚,宝钗因久候薛姨妈未归,便有些不放心,只叫老家人赶了马车欲往宁荣街贾家去寻薛姨妈回家。却冷不防在这里遇见了急着进宫赴宴的北静王爷水溶。 水溶拉住疾驰的马儿,扭头看了一眼边上靠着街角的破旧马车,因那车篷忽然散了,里面那姑娘至抬着胳膊挡着自己的脸,这细微的动作边可见她原本是富家女,落魄至此却依然镇静自如,逢突变不急不躁,只是想办法挡住自己的容颜不被陌生人看了去而已。 “对不住了。”水溶莫名奇妙的道了声歉,从荷包里摸出两个小金镙子扔到马车上,便拉过马缰继续向前疾驰。接着,又有四匹黑马随后而至,马上四人皆是一等侍卫的服饰,腰佩宝刀,呼啦啦从车前疾驰而过,循着前面那匹白马追过去。 宝钗原本会以为听见呵斥之声,毕竟像这样尊贵的人被自己的破旧马车冲撞了,多数都会发火骂人。却不想此人不仅彬彬有礼,还扔下两块金子来。她不由得放下了胳膊,捡起那两个落在自己腿上的梅花式小金鏍子淡淡的笑了笑,心想这算不算是小年的彩头儿呢?但愿明年能苦尽甘来,这穷困潦倒的日子尽快过去罢了。 “姑娘,您没事儿吧?”老家人牵住了老马,转过身来问着宝钗。 宝钗轻轻摇头,淡淡的说道:“把这没用的车篷拿掉,快些走吧。天黑了,早些接回妈妈要紧。” 老人答应了一声,把那破旧的车棚扯掉,却把那支撑车棚的竹篾等物收拾了放在车上,讲那破毡布胡乱叠了叠也放在车尾,方牵着马车继续往前,却不妨迎面又过来两队侍卫,侍卫之后便是一辆朱轮翠盖杏黄流苏绣双凤迎祥的凤辇,宝钗忙命老人躲到角落里,待那长长地銮驾仪仗过去了,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又是腊月二十三了,宫里太后赐宴,公侯贵族之家该去宫里领宴了。” 老家人不知所以,只呆呆的看着那凤驾远去的方向,却不知道那重重屋宇之后,那里便是天子之家大内皇宫,乃九州四海权势的中心,那里的那个人,掌控着天下黎民的生与死,富贵与贫寒……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2章 珍馐琼液食无味 水溶打马如飞直奔皇宫而去,身后的侍卫亦是疾驰如飞。水溶乃世袭郡王,老王爷战功赫赫,用性命换来的荫庇,水家于江山社稷有功,更是皇室血脉的旁系,所以水溶一起骑马到二道宫门以内方飞身下马,把手里的马缰绳和马鞭随便扔给宫门口的护卫,便头也不回的往太后的慈安殿而去。 能在腊月二十三这日进宫领宴的,皆皇室宗亲,姻亲等与皇家有着血脉联系的人。北静太妃出身皇室,乃义廉亲王老千岁的嫡女,先皇的侄女,未出阁时亦经常进宫,太后一直很疼爱她。如今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义廉老王爷和老王妃都已经故去,太后依然念着旧情,待北静王太妃与其他王妃不同。 水溶至慈安殿门外时,慈安殿的太监远远地看着是他,早就陪着笑脸迎了上来,一边打千儿行礼一边笑道:“王爷可算是来了,太后她老人家都问了三遍了。诸王妃郡王等都来了,只等王爷和老太妃呢。” 水溶微笑着点头,又把一个宫制的荷包递给那太监,笑问:“母妃临来时,才发现步辇拔了缝儿,只得又改成车辇,所以耽误了些时候。皇上可已经过来了?” 那太监接了荷包,暗暗地垫了垫,满脸堆笑着说道:“还没,皇上要申正三刻才能过来,这会儿应该在凤章殿呢。王爷,您先里面请吧,省的太后还念叨您。” 水溶点头笑道:“公公且忙着,小王先进去给太后请罪。” 说着,他便大步流星进了慈安殿,诸位太妃王妃及王爷们果然已经都等在里面,宫女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奉茶上点心,慈安殿里比平时热闹几十倍。水溶一进来便有人笑道:“刚还念叨呢,北静王爷这不就来了?” 水溶一边同几位王爷打招呼,一边往正殿西暖阁里给太后请安。 太后此时正同忠顺王妃和东平太妃一起说话儿,见他进来叩头请安,便笑道:“往常你们母子都是早的,怎么今年却晚了呢?刚哀家还跟王妃说,待会儿你母子来了,要多罚一杯酒才行。” 水溶只得又说母妃随后就到,车辇总比步辇快些,自己是骑马疾驰而来,先一步来给太后请罪。 太后笑着让他起身,又叫去外边和其他王爷一起坐着用茶,等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就开宴。 不多时北静王太妃也到了,进来后自然又像太后说了些请罪的话。诸位太妃王妃们到了一起,自然都是些乱七八糟宫里宫外的家常话。本朝圣祖爷有严令,后宫不得干政,王妃们更不敢私议朝政。所以她们话里话外不过都是些东加长西家短的闲话。 闲话没说了几句,东平王妃便把话题引到了婚姻之事上,因问北静王太妃:“听说前些日子太妃求了兵部尚书李延胜的嫡长女给郡王做正妃,不知皇后娘娘准了没有?” 北静王太妃便淡淡的笑了笑,摇头说道:“娘娘倒是说他们两个也算是般配,只是皇上似乎对溶儿的婚事另有打算,娘娘说要同皇上商议过后再定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大过年的,宫里忙来忙去的,估计这事儿要等过了年再说了。” 东平王妃听了这话,心知此婚事怕是不成的,便笑了笑对太后说道:“不知太后娘娘见过李延胜家的嫡长女没有?” 太后六十多岁了,哪里会记得这些朝中大臣的女儿?只摇头笑道:“许是见过,如今哀家老眼昏花的,纵然见过也记不清了。怎么,他家的女儿长得不俊?配不上咱们风流倜傥的北静王爷?” 北静王妃听了太后的话忙笑道:“人家李尚书的女儿自然是极好的,恐怕是我的溶儿毫无建树,入不得李尚书的眼也说不定呢。” 太后立刻瞪眼:“这话说的!咱们北静王仪表堂堂,满朝文武中难再找出一个比他还俊俏的男儿来,又是老王爷唯一的骨血,还入不得他一个兵部尚书的眼?真是岂有此理!” 正说着,忽听外边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慈安殿内众人除了太后一人端坐在上位没动之外,其他人皆纷纷离座,恭敬地跪在地上,齐声道:“臣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上携皇后娘娘之手从殿外步入殿内,先上前来给太后请安,礼毕方转身叫起。太妃王妃王爷世子们一起谢恩,后方起身。一时间殿内环佩叮咚作响,甚是悦耳。 皇上又命各自归坐,后有同太后说些过年的话引得太后开了心,方道:“不知母后今年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儿臣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母后,可以开宴了吧?” 太后便笑呵呵的叫‘开宴’。 一时间慈安殿里内内外外皆一顿忙碌。两边的偏殿也设了宴席,给品级较低或年幼的皇子们坐,正殿内则是太后带着皇上,皇后及诸位有功之太妃,亲王,王妃,分四桌席面,按品级功劳分别落座。 待山珍海味一道道端上了宴席,琼浆玉液开了封,皇上便与众亲王郡王,太后带着太妃王妃们纷纷举杯,一起恭祝天朝江山永固,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边疆无战事,朝廷无忧虑,皇家添福寿,黎民享太平。 水溶坐在郡王一席上和东平王,南安王,西宁王一起随着诸人一起向皇上敬酒毕,便安静的坐在那里有一口每一口的吃菜,似是沉静内敛,实则心不在焉,一颗心早就飘回了静宜别院去了。 慈安殿内一片和乐景象,静宜别院却更是安静冷清。 自水溶走后,黛玉便一直卧在床上,既不吃饭,也不吃药,只闭着眼睛裹着锦被躺在那里,紫鹃叫她也不应,似是睡着了,却又隔段时间便轻轻地叹息一声。紫鹃终是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在床边设了一个脚踏,自己坐在脚踏上守着她,又叫雪雁把汤药饭菜都放在熏笼上,随时准备黛玉随时端过来喂她吃饭。 终于到二更天时分,黛玉方从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床边低头绣花儿的紫鹃问道:“今儿白天里,王爷何时来的?” 紫鹃听见她说话,忙抬头回道:“姑娘睡着的时候就来了。” 黛玉又问:“他可曾进来?” 紫鹃点点头,回道:“进来站了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转出去写字去了。不知写的什么,一边写自己还一边笑,好像很是喜欢的样子。” 黛玉便暗暗的叹了口气,心道,他说是他梦中所得,必是谎话了,想必他是来自己屋里听见了自己的梦呓罢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呢,两个人做同样的梦,梦中有同样的长诗,那么多句子还一字不差…… 想到这些,黛玉便觉得自己之前对紫鹃发脾气有些没道理,便对紫鹃说道:“白日里,我不该呵斥你……” 紫鹃见黛玉这样,忙半跪在床前垂泪道:“姑娘何必说这些。姑娘心里苦,奴婢也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如今境况已经如此,姑娘也要多为自己计较一下将来才是。” 黛玉幽幽一叹,看着帐子顶上的虫草刺绣,说道:“哪里还有什么将来?于我来说,如今的日子不过是秋后的蝈蝈儿,挨一日算一日罢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3章 姻缘注定赐不成 黛玉一声幽叹,把刚刚转过屏风的雪雁给叹得掉下泪来,雪雁是从小跟着黛玉的,又是从南边带来的,见黛玉这样,便哭着上前来劝道:“姑娘,大过年的你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呢!” “如今对咱们来说,还有什么过年不过年的?”黛玉苦笑一声,却反过来劝着雪雁,“你哭什么,再惨淡也大不了一个‘死’字,我如今算明白一点了,无论何事,哭――是最没用的办法了。以后我都不会哭了,你们也不许哭。” 紫鹃听了这话,忙笑着说道:“姑娘这话说的好。咱们打起精神来过日子,这冬天过去,春天就会来,天气暖和了姑娘的身子也该好了。” 黛玉点点头,说道:“是啊,我这副病恹恹的身子,总要好了才罢,若总这么下去,恐怕活到一百岁也是枉然。” 雪雁听了这话忙抹了眼泪,劝道:“姑娘若想身子好起来,要先多吃饭才行。奴婢昨儿和嬷嬷出去采买,在菜市口儿见着小侯爷家原来跟着史大姑娘的嬷嬷了,难为她还认识奴婢,竟拉着奴婢说了几句话。” 黛玉听了这话便有了几分精神,忙问:“云儿如今怎样了?” 雪雁回道:“这个奴婢自然打听了,那默默说,云姑娘前些日子已经放了定,许的是御前二等侍卫卫大人。说开了春便行纳吉之礼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黛玉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也罢了,正经的聘做夫妻,且不管他身份地位如何,只愿他们夫妻恩爱到老,白首不相离,便是云丫头的造化了。” 雪雁听了这话,还要再说,却被紫鹃悄悄地掐了一把止住,悄然侧首却见紫燕焦急的瞪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紫鹃忙趁机问着黛玉:“姑娘,那用红豆豇豆陪着山药煮的紫米粥还热在熏笼上,今儿还有南味的小咸菜,是用大头菜腌制了,切成丝,方一点麻油,白醋,盐花儿和白糖拌了的,最是开胃口的,姑娘就着吃一碗粥,可好?” 黛玉点点头,应道:“就是这样罢了。你去端过来吧,雪雁扶我起身。” 紫鹃听了,忙去熏笼上端粥,又叫翠羽去厨房端了小菜来。雪雁扶着黛玉坐起身来,拿了一个大靠枕垫在她背后,三个丫头围在床前,服侍黛玉勉强吃了一碗紫米粥。 因还要吃药,紫鹃便劝着黛玉不着急睡,等两刻钟之后再喂她吃药。 黛玉果然应了,便叫雪雁去书架上随便取本书来瞧。雪雁答应着过去,却随手抽了一本宋词给黛玉,黛玉看这宋词并不是自己带来的,只笑了笑放在枕边,扭头又看这紫鹃绣了一半的鸢尾花,因问:“你这是绣的什么?” 紫鹃笑道:“没什么,奴婢闲来无事,绣一方帕子而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黛玉便道:“我有个花样,画出来给你,改日你也帮我绣一方帕子吧?” 紫鹃自然想着黛玉能做点儿什么事情,也把平日的苦闷放下一些,于是忙应道:“只要姑娘喜欢,不嫌奴婢针线粗糙就好。”说着,便去搬了一张小炕桌过来,又拿了纸张和笔来,让黛玉画花样子。 黛玉果然执了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的画,却画了一株兰花样的草,并无花卉,只在结着两枚并蒂的远远地果子。黛玉又沾了些许颜色把那一对并蒂的果子染成了绛紫色,趁着碧绿细长的叶子,这一株绛珠草倒也别有一股仙风道骨。 紫鹃过来看时,黛玉告诉她:“选湖青色的绸子绣,要绣上七彩云纹才好。” 紫鹃心想,七彩云纹原是皇室宗亲才能用的纹案,看来这帕子姑娘是要送给王爷了,于是便笑道:“这株花卉的叶子如此纤细,奴婢挑绣的针法不娴熟,倒不如姑娘自己慢慢的绣了,不拘哪天绣好也就罢了,反正姑娘也不急着用。” 黛玉便不由得被她说得笑了,遂啐道:“你个懒丫头,不愿意劳动也就罢了,变着法的让我自己绣?” 边上翠羽便帮着黛玉笑说紫鹃:“也就姐姐有这个胆量罢了,咱们是想也不敢想的。都是姑娘平日里对姐姐好,姐姐才这样。” 黛玉又叹道:“她不过就是这张嘴有时讨人厌,人确是没的说。平日里受了我那些气,也不见怎样,照旧上来招我。罢了,你既然怕累着,少不得我自己绣吧。” 紫鹃笑道:“奴婢整日里没事儿可做,哪里又能累着?不过是想着姑娘好歹想着有件事情要做,倒不如自己动手,白日里绣绣花儿,恐怕晚上倒是能睡的香甜。再说了,整日里躺在床上,到底吃了饭也不消化,这天冷的紧又不能出去逛逛,倒是起来绣绣花儿不好?” 黛玉轻声叹道:“很好,很好。如此竟是你替我想的周到。” 一时画完了花样子,便到了吃药的时辰。紫鹃又打发黛玉吃了药,便扶她躺下,掖好了被子角劝道:“姑娘画了会子花样,也该劳累了,就睡吧。” 黛玉点头,转身向里合上眼睛,眼前又是梦中的景象,想着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当日宫里赐宴要比往年更加热闹,皇上兴致也好,又命大臣们作诗词联句应景,自己也作了两首御制诗以彰显天子龙威太平盛世。 水溶却一直都淡淡的,纵然作诗联句也不过是强打精神应付而已。皇上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面上没有点他罢了。 晚宴散时已经是三更天过,臣子们王妃们辞别太后,又静候皇上和皇后离开慈安殿后方陆续从宫里出来各自回府,水溶陪同太妃回北静王府时已经是四更时分。众人皆劳乏过度,太妃更是精神不济,回来的时候在车里就打了个盹儿,到家后还是水溶上前唤醒才下车回房去。 第二日太妃便觉得身子沉沉的,精神更是不爽。水溶说叫太医过来瞧瞧,太妃又说大年下的,谁家请医延药的也不避讳。只说自己没事儿,多睡些时候就好,所以也没怎么理论。 刚忙完了太妃的事情,宫里便来了人,说皇上召北静王入宫叙话。水溶不敢怠慢,忙换了朝服入宫,皇上因在御书房里写字,水溶便随着太监进御书房觐见圣驾。 皇上把水溶招进御书房内,只说了半日的闲话,也没什么特别的旨意。不过是寻了古董字画让水溶来鉴赏,借话套话问了他几句过年的话。又问水溶为何昨日宴席之上没什么精神,可是因为太妃前些日子求旨赐婚的事情搁置没办所以心中不满。 水溶忙躬身回道:“臣不敢。臣昨晚精神不好是因为这几日晚上总是做梦,睡得不香,所以精神有些萎靡罢了。皇上对臣关爱有加,臣感激还来不及,怎敢对皇上不满?”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4章 恩威并施意难测 皇上笑了笑,抬手示意水溶起身,叹道:“有道是姻缘天定。朕原本听了皇后之言要给你赐婚的,可巧那日恰好瑞敏郡主进宫给太后请安,向太后哭诉婚后的苦恼,抱怨先帝当时赐婚之前并没有考验驸马的人品,让皇家女儿在外边受许多煎熬。朕才突然想起,你水溶是个与众不同的,自然该娶个才貌双全娴熟雅致的女子为妃。” 水溶听了此话忙躬身道谢。 皇上又道:“李延胜家虽然是仕宦,但他们家从祖上起都是行伍出身,所以李家的女儿未必就和你的脾性,所以朕便把这事儿压了下来。哎!朕有时候也头疼,这家国大事也就罢了,还有你们这些王爷公主们的婚事却也是要紧的,这婚赐得好了,你们合家幸福团圆美满,也能安心的为国效力。若是乱点了鸳鸯谱――倒是叫你们背地里抱怨朕棒打了鸳鸯,家宅不宁,又何来定国安邦之说?” 皇上平日里对水溶并不刻薄,但却也没有如此推心置腹长篇大论的解释过这种小事。水溶安静的听皇上说完,心中便觉得今日的召见绝非品评字画那么简单。于是暗暗地打起精神来小心应对。等皇上说完后看着自己眼睛里尽是一片慈爱之目光时,水溶已经躬身跪下去。 “臣水溶感念皇上隆恩,谢皇上对臣的一片关切体恤之情。臣不能为国尽忠已经惶恐不安,岂敢再让皇上为了臣的个人私事而烦恼纠结?臣有罪,请皇上降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皇上水溶如此,便呵呵的笑起来,又从龙椅上起身,走到水溶跟前微微弯腰抬手虚扶了一下,说道:“起来起来。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哪里就到了降罪的地步?起来吧,太后若是知道你在这儿跪着定然以为朕苛责你了呢。太后可是真疼你,对你的事儿,比那几个亲外孙都上心。” 水溶忙又说了些谢恩颂圣自谦的话,皇上便做蓦然状问水溶:“我前儿恍惚听说你收留了原荣国公之外孙女林家的姑娘,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正题来了!水溶暗暗地叹了一声,心想这事儿皇上终究还是问起来了,看来中顺王府那边已经有了动静。于是忙又躬身回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皇上见水溶直言不讳,便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据说那姑娘是个极好的?” 水溶忙道:“回皇上,她一直病着,每天药吊子不离火,吃饭不如吃药多。好不好的――也只有等将来再看了。”皇上的话自然是说林家姑娘的人品样貌。而水溶则侧重了身体的健康。水溶这话有几分是真事儿,但也有些剑走偏锋的意思。 皇上倒也不吃恼,只认真的问道:“以爱卿的意思看,这位姑娘的病到底能不能好呢?” 水溶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臣不敢妄言。” 皇上便呵呵笑了起来,一边在屋子里踱着步一边说道:“你水溶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孩子,怎么如今倒说起这些含糊其辞的话来?难道是怕朕坏了你的好事儿不成?” 水溶忙道:“臣的所有好事儿都是皇上给的,如何会怕皇上坏臣的好事儿?实在是她的病反反复复,连太医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静养,稍有不慎便昏厥断气,竟是一直吊着半条命而已。” 皇上听了这话,却轻声一叹,微微摇头,沉默不语。 水溶摸不透皇上的意思,便只是站在那里不再多说。 皇上沉思良久,方又开口问道:“水溶,你可知荣国府这几年来的亏空账目相差甚远之事?” 水溶忙道:“前几日听户部的官员说过两句,因宁荣二府的事情皇上已经有过旨意,所以臣并未多上心。” 皇上又道:“宁国府的那笔烂帐朕已经叫人查明白了,所以那边的事情也早就下了旨意,该发配的发配了,该释放的也释放了。只是荣国府这边,尚有一笔账不清楚,且数额不小,竟有七万多两现银平白入账,朕曾经令户部的人查问过贾赦和贾琏,他们二人皆说那笔钱是姑苏林家的银子,因林如海病逝,林家绝后,只有孤女林黛玉入京依附荣国府生活,所以他们便替林黛玉做主把林家的家产房屋尽数变卖,折换成了银子入在公中账上,做省亲别墅的修葺费用花了出去。” 水溶听了这话儿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气,心想这些人也真是太会算计了!竟然算计到一个孤女的头上去。亏了还沾亲带故的,若非这样,说不定他们还得把人给卖了换银子花呢! 想到卖人,水溶又想若不是自己当时先一步出手把她救走,这会儿定然是被贾家给卖了换银子使了吧?一想到这些水溶便一阵阵心痛,藏在马蹄袖里的手也情不自禁的握成了拳头,死死地攥着,像是要把所有的怒气都攥到掌心里,然后凝聚成一股力量,去粉碎那些可恶的人。 皇上察言观色细细的扫了水溶一眼,了然的淡笑,说道:“若说林家也是五代公侯世家,所有的家产变卖出着七万多银子也不算什么稀罕的。和他们家一样当年跟着太祖爷打拼天下的老臣们,如今随便挑出一个来不都是几十万的家私?这林如海还做过巡盐御史,竟也能如此清廉。实在是难得呀。” 水溶勉强笑笑,说道:“臣没去过江南,对江南盐政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不敢妄言。” 皇上点点头,说道:“你还年轻,这几年虽然袭了王位,但到底也不怎么参政,又忙于北方的军务,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朕也不怪你。只是朕今日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回去问问那位林姑娘,那些银子的事情她知不知道,果然是她带来给贾赦贾政他们用的呢,倒也罢了。若不是,朕还需在这件事情上细细的盘查一番。” 水溶忙躬身回道:“臣遵旨,一会儿回府后臣即刻去问,问明白了明儿一早来回皇上。” 皇上笑着摆摆手,说道:“不急不急。大过年的,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今儿一早朕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还说你母妃对你的婚事很是心焦。如今你既然对这位林姑娘一往情深,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水溶心里想着,若是皇上能一道旨意将她封为北静王妃倒是好了。可细细一想皇上做事向来是权衡利弊的,他此时应该不会这么着急给自己赐婚。这种时候问这种话,水溶又觉得这好像是个交换,心里总觉得很别扭,于是回道:“臣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即便有――也要等她的身子好些再说,如今这种时候……恐怕稍有变动,她便会承受不住。” 皇上微微一笑,叹道:“他们都说你是个痴情人,朕还只不信。今儿终于是瞧明白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5章 安然无言静相守 水溶从宫里出来后回王府见太妃,太妃正靠在床上看丫头把过年的衣裳拿出来一一给她看。因见水溶回来便坐了起来问道:“皇上传你进宫到底是什么事儿?” 水溶简单的回了皇上说的暂不赐婚的话。太妃脸上的微笑立刻就没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皇上终究是最忌讳手握兵权的臣子两两联姻。” 水溶便道:“既然母妃知道皇上不喜欢这样,为何还要和李延胜联姻?母妃见过李延胜家的女儿么?” 太妃点了点头,说道:“那姑娘的确是个难得的,模样好倒在其次,主要是性情好。” 水溶摇了摇头,却叹道:“正是皇上说李家千金性情未必好呢。” 太妃听了这话,又是一怔。心想难道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弄明白?皇上如何能知道李延胜的女儿品性如何? 母子一时无话,水溶便劝着太妃好生歇着,莫要劳碌了,便退了出来。 回房换了衣裳后,水溶便要只身出门,老管家苦苦相劝他才勉强带了两名护卫,墨风依然是暗中相随,众人出了北静王府后花园的角门直接去了静宜别院。 黛玉今儿一早用了饭,便叫人拿了绣花绷子来把一块水青色的绸子绷好了,将花样子细细的描上,取了各色的丝线来比了比,先念了一根紫色的线来绣云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云纹虽然简单,但因线条纤细,又皆是流畅曲线,又兼着色彩变化,很是费神。黛玉一个上午的光景,不过绣了两三朵,色彩亦尚未配全。 将近中午时紫鹃因问黛玉午饭想吃什么,黛玉抬手揉了揉酸楚的脖子笑道:“不拘什么随便弄点也就罢了。整日吃饭,何必每次都问。” 紫鹃答应着正要出去,便听门口上翠羽的声音:“奴婢请王爷安。” 黛玉揉着脖颈的手顿了顿,微微侧过脸去。此时水溶已经进了门来,紫鹃忙上前行礼请安。水溶点了点头说道:“去准备午饭,本王要在这里用饭。” 紫鹃忙答应着去厨房照看,叫雪雁去给王爷倒茶,雪雁见了水溶就怕的话都说不利索,所以死活不敢上去,最后还是翠羽端着茶送了进去。 水溶见黛玉穿了一身蜜合色暗绣缠枝丹桂的对襟短袄,腰里系着一幅水红色的百褶马面裙斜坐在靠着熏笼的软榻上,膝头放着一个绣花绷子,上面用笔描画的浅浅的图样,却只用五彩丝线绣了两朵云纹,一时心头涌起一股暗喜,于是问道:“今儿身上好些,倒是有精神弄这些针线了?” 黛玉有些局促,见了他便想起那件羞人之事。脸越发的红到了脖子根儿,索性背过身去。 水溶却越发得意起来,索性靠在她身边坐下,从她膝头拿过那件刚开始绣的绸子,见四四方方的如帕子大小,便问:“这是绣的帕子么?这株碧草倒是有趣,不如绣个荷包带着,岂不更好?” 黛玉猛然回身,劈手把绣花绷子夺去,轻声道:“我又不用荷包,绣来作甚?” 水溶见她薄怒微嗔的模样,却是玉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一时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酥了,便情不自禁的微微往里侧了侧腰,抬手环过她的肩膀从另一侧拿过了她手里的东西,笑道:“怎么不用?这眼见着就过年了,从里到外都要换新的呢,别的倒还罢了,这荷包莫不是要用心绣的?” 黛玉被他半拢在怀里,只觉得他身上有股炽热的气息烘烤着自己,便觉得局促不安,又听他这话,更是另有深意,于是便索性一抬腿从软榻的另一侧下去,只穿着软底的绣花袜子往床上走去。 水溶见状忙道:“这就急了?” 黛玉却不理他,只自己上了床,面向里歪着。 水溶却不急着过去,只把手里的东西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那上面绣的是七彩云纹后,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层,半晌方道:“皇上一早诏我进宫去了。” 黛玉听了这话,身子僵了一僵,却没有回头。沉默片刻,想着这些天来他从来不对自己说朝中之事,今日忽然说皇上召见,若是事不关己他定然不会在这里提及,终究叹了口气,问道:“可是因为我住在这里的缘故?” 水溶点头,继续微笑着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放下手中的东西,却把熏笼打开,那铜箸拨了拨里面火红的炭块,说道:“原本不是因为你,不过后来皇上还是问起了你的事情。” 黛玉便不自觉的转过身来,沉静的看着水溶。 水溶把铜箸放到熏笼的边上,又从旁边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转身走到床边,又挨着她坐下来,轻笑着问道:“皇上问――问我欲将你……”话未说完,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手指又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云髻,只是含情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黛玉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突突直跳,却轻轻一撇头躲开他的手指,却慢慢地撑着锦被坐起身来,往水溶对面的一侧斜歪着,低头不语。 水溶见她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云髻浸墨,鬓簪碧玉盈润泽,这羞涩纠结之模样看在他的眼里,又让他在心头又重重的一叹――玉儿啊玉儿,我到底该把你怎么办呢! 屋子里静谧异常,二人对坐在床帏之间,十分的亲近又似乎隔着万水千山。他摸不透她的心思,她躲避着他的眼神。只能听见彼此细细的呼吸声,从此起彼伏到渐渐地一致,然后又忽的凌乱起来。 黛玉终于忍不住,扭头侧脸捂着嘴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水溶便叹了口气,转手拿过身侧高几上的半杯温水来递到她的面前。黛玉止了咳嗽,抬手接过水来啜了半口,把那茶盏还给他,又拉过锦被来搭在自己身上,慢慢的躺下去。 他只握着那只小巧的汝窑填白的茶盅靠在床沿上看着她,如果可以,他甚至都在想一直这样下去也好,没有什么王爷,没有什么王妃,没有那些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这样安静的守在方寸之间的小屋子里,她躺着,他坐着,两两无言,却可以相守到终老。 …… ――*――*――*―― 小注:荷包乃旧时男女定情之物。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6章 冷风凄迷窗纱湿 当日,水溶在这里用了午饭便急匆匆的走了。自那没说完的话之后便再也没提相关的事情。临走时只劝她少劳碌些,好生静养。 黛玉心里却一直记挂着那件事,嘴上却又不能问,心里便又生出几分烦恼来。看着他走,索性连转身都没转,只背对着门口听着他的脚步上渐渐地远去,不过十几下之后便消失在簌簌的风声里。 水溶心里更是烦闷,出了别院后也不回府,只骑着马一路飞奔,寻了个酒家钻了进去。 两名护卫急匆匆的跟进去,生怕主子有什么差遣酒家的小二伺候不到。水溶进了酒家后边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紫金梅花儿式的镙子丢给小二,吩咐道:“把你们最好的酒上两坛来。” 小二一看这位爷锦衣华服,一出手就是金子,哪敢怠慢,忙回身把金子交给掌柜的去。掌柜的立刻从里面出来忙招呼着水溶进了后院最雅致的一间屋子里,又怕这位爷嫌弃屋子里冷,叫人搬了三四个火盆儿进来。 这酒家虽然不大,但却因店家自酿的好酒‘胭脂醉’而出名。水溶自然是来过的所以才进门要好酒。只是他上次来是因几年前陪着皇上微服初访,特意的换了一身布衫,且时日已久,掌柜的自然不记得了。 胭脂醉乃独家秘制,是早年间一个传教士从西洋带来的酿酒法子,取上等的新鲜葡萄精心酿制的红酒,原液甘美醇香,后劲儿却也十足,尤其是冰着喝最有味道。水溶一个人坐在圆桌前,拆开一坛子胭脂醉倒进酒壶里,名侍卫出去弄了一些干净的积雪进来,却把酒壶直接冰到雪上,待到白雪融成了水,那酒便同雪水一样的冰彻入骨了。 自取酒杯缓缓的斟满,他仰头一口喝下去,慢慢地咽下去,感觉到冷澈的液体如一把冰刃慢慢地滑下喉咙,直直的刺到心窝里去。越发感觉到心头突突的热血暖着那沁凉的酒,就像是含着她冰凉的唇,那种滋味,令人终生难忘。 墨风在暗处看不下去,便忽的一下子飘出来站在水溶的对面。 水溶便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叫人再添一副杯筷来。” 墨风也不客气,一抬长腿坐在水溶的对面,叹了口气也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冰冷却艳极的胭脂醉说道:“这‘胭脂醉’色泽如此艳丽,堪称酒中之最,却是这样冰冷,恐怕对身体无益。” 水溶便抬手躲过他手中的酒,冷声说道:“本王没请你喝。” 墨风笑着摇摇头,说道:“爷,这美貌的女子有的是,您又不是未知情事的少年郎,怎么竟也如此想不开?凭她是什么样的好姑娘,王爷想要,难道她还不愿意?以在下看来,王爷既然对她有意,直接收入怀中便是,大不了王爷以后只宠她一人,又怎样?” 水溶不语,却把手中的酒杯凑到唇边,将杯中冷澈的胭脂醉一点一点的喝下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实,他又何尝不在纠结。天下女子美貌者比比皆是,她并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可偏偏是她这样一个非最美非最好的女子驻进他的心里,满满的占据了心房的位置,再也没有了一丝缝隙。从此后,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别的一丝一毫。 若是别的女子,水溶只怕早就收房纳妾该吃抹干净该干嘛干嘛去了。 可是对着一个她,之前的那些事情他却一件也做不出来,不是不能,是不忍心,不敢。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永远的失去了她,就像那朵瑶池里的芙蓉,远远的看着已经是奢侈,若是采摘下来纳入怀中,得到的只是枯萎……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早,才到申时,屋子里边便已经全黑下来。 黛玉接着烛光看了看身旁的西洋铜制镶珐琅的小座钟,叹道:“如今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么?” 翠羽忙道:“姑娘,天又阴下来了。外边的风又湿又冷的,眼看着要下雪了,这天可不就黑的早了么。” 黛玉听了,便凑近了窗口把脸贴到窗户纸上去,果然感觉到一股湿冷的气息,透过厚厚的棉纸沁了过来,脸颊上凉凉一片。 “哟,姑娘,您这是要做什么?”翠羽还以为黛玉要开窗子,忙上前来阻止道,“大冷的天,您还病着,这窗子是万不能打开的。” 黛玉转过脸来笑道:“谁要开窗子了?”灯影里,她嫣然一笑,竟把翠羽给看的呆了。 恰紫鹃端着燕窝粥进来,见翠羽呆呆的看着黛玉,黛玉又靠在窗子跟前笑,便道:“姑娘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却把翠羽也给说呆了?” 黛玉便笑着叹道:“我也正想呢,不知这丫头这会子到底在想什么事儿,突然就呆住了。” 翠羽方笑着摇头,说道:“姑娘一笑,把奴婢的魂儿都给招走了。奴婢哪里还能想什么事情呢。”、 紫鹃听了这话便打趣她:“你又不是男人,凭我们姑娘怎么好看,也勾不到你的魂儿去。竟在这里瞎说。” 翠羽笑道:“可不是瞎说,这话儿若是让王爷听见了,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黛玉一下子被触及了心事,便红了脸啐道:“可是没说的了,满嘴里胡说八道的是些什么?” 翠羽吓了一跳,忙跪下去求饶:“奴婢胡说,请姑娘莫要生气……” 黛玉原本是有些生气,却也是羞涩更多。然见翠羽忽然跪下,心底的气便化作了几分不安,忙后退一步叹道:“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姑娘,你又何必如此紧张。下去吧。” 翠羽忙磕了个头转身往外走,刚至门口却见一个婆子提着灯笼从外边进来,却见她的模样又眼生的很,于是问道:“你是谁?怎么无缘无故的闯进来了?” 那婆子身后跟着翠羽的各个洗墨,洗墨听见自己每次呵斥,忙紧走几步跟上来,小声说道:“这是太妃跟前的徐嬷嬷,别大呼小叫的。” 翠羽一听是太妃跟前的人,哪敢怠慢,忙福身赔笑道:“嬷嬷好,奴婢来的日子短,也没到府里去过,不知深浅,请嬷嬷不要怪罪。” 徐嬷嬷倒是个和蔼的,微笑着说道:“哪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老奴贸然前来,还怕打扰了王爷休息呢。只是太妃又在家里发脾气,一整天见不到王爷的人影儿,姑娘快去替老奴传个话儿,请王爷早些回府吧。几位王爷家都打发了人来送了请年酒的单子,太妃等着王爷商议呢。” 翠羽一愣,呆呆的说道:“嬷嬷,王爷来是来过,只是用了午饭便走了。这会子您叫奴婢去哪儿传话呀?”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7章 思绪万千生两意 徐嬷嬷听了翠羽的话,略显错愕,问道:“王爷当真不在?” 洗墨站在她身后笑道:“奴才刚就说了,您老偏生不信。如今可信了?” 黛玉在屋里已经听得明明白白,知道是太妃来寻人了,心头更是惆怅不安,只是人已经到了门口,自己再躲在里面不出去,怕是失了礼数,总是住在人家府上,不能叫人笑话了去。于是扶着紫鹃的手慢慢地迎出来,见着徐嬷嬷款款福身,轻声问候了一句:“嬷嬷好。请嬷嬷屋里坐。” 徐嬷嬷听见这声娇软的声音心中一阵诧异,忙转头看时却见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立在灯影里,因背着灯光看不清她的模样。却只见她白皙的脸,头上斜斜的云髻低低的垂着,只是那惊鸿一暼却如清流溪。一抹华云,一曲清柔。明媚娇艳众人怜。芙蓉花未开,幽香扑面来。 饶是徐嬷嬷见惯了莺歌燕舞环肥燕瘦,也不由得被黛玉这淡淡的倩影迷惑了老眼。于是她忙对这黛玉福身请安道:“老奴眼花,这可是林姑娘不是?” 黛玉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这一句疑问,思来想去,只微微笑着说了一个字:“是。” “老奴给姑娘请安了。惊扰了姑娘静养,老奴真是死罪。只是……哎!太妃实在是发起了脾气,老奴没有办法才过来寻找,王爷不在,老奴还得赶紧回去复命,就不多扰姑娘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徐嬷嬷说着,又给黛玉福了福身,便退了出来。 徐嬷嬷走后,黛玉的心中便再也无一丝安宁。她只缓缓的走到屏风之后,慢慢地坐在软榻上,一手拾起白日里绣了一天的帕子,指尖在那七彩云纹上轻轻的抚过,便仿佛是抚过千山万水。再抬头时,她的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清明之色。 紫鹃小心翼翼的端了饭菜进来时,见黛玉独自坐在榻上眼睛望着窗户手里拿着绣花绷子发呆,便上前轻声劝道:“姑娘……该用晚饭了。” 黛玉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淡淡的问道:“从那日散花寺咱们分开到现在,有多少日子了?” 紫鹃皱着眉头细细的算了算,回道:“有两个多月了呢。那时刚到冬天,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初进十月的天气。如今要过年了,算起来还差十来天就三个月了。” 黛玉轻声一叹,说道:“原来不过是三个月而已。我怎么觉得竟像是过了三年之久?” 紫鹃劝道:“今年天特别的冷,姑娘身上不好一直闷在屋子里,可不就觉得日子过得慢?等过了年,天气暖了,可以出去走走就好了。姑娘,饭菜要冷了,还是先吃饭吧。” 黛玉点点头,转身让紫鹃拿了湿手巾过来擦了她的手,又叫翠羽和雪雁抬了小高几过来放在一侧,伺候黛玉用饭。 饭后黛玉又发了会呆,独自往床上去睡下,究竟是长吁短叹,半夜也没睡着,直到四更十分方渐渐地迷糊了一阵,只睡了一个更次又醒了。只听见外边风声呜咽,吹的窗户纸呜呜作响,再也睡不着。 却说徐嬷嬷回去后,因见水溶已经醉醺醺的回来,太妃也消了怒气,便只劝了几句也就罢了。夜间,徐嬷嬷服侍太妃睡下时太妃问她:“你今儿去北边别院,见着那个林姑娘了?” 徐嬷嬷点点头,说道:“见到了。那姑娘长得好俊俏的模样……人也知礼,说话声音软软的,弱弱的,是个可人疼的姑娘,怪不得王爷那么记挂着她。” 太妃叹道:“那姑娘小的时候我也见过两次,那时她只十一二岁的样子,模样虽然未长开,但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只是她那样子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症,身子弱的很,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哎!如今又逢着宁荣二府被抄了家,也算是死里逃生的了。” 徐嬷嬷又忽然笑道:“今儿奴才就那么冒冒失失的闯了进去,见着那姑娘后方觉得不妥。只怕她已经多心了。回头若是再有什么事端,王爷定然心里不痛快。” 太妃便笑笑,说道:“他能有什么不痛快?这一冬天里只那边一个姑娘花的银子就跟流水一样,比我们这边的开支都高。如今府上虽然有我和王爷双份儿的俸禄,日子还过得下去,但也没这样糟蹋银子的。如今我才明白,为何当时荣府上的二夫人提及这个林姑娘便长吁短叹的。实在是正经的花销还支应不开呢,哪里又有这些闲钱去糟践?” 徐嬷嬷忙劝道:“太妃的话虽然有理,但她不过是个姑娘家,只是身上不好花几个钱看病罢了,荣国府再穷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儿事儿烦恼。况且,奴才想着林家虽然远在江南,不比京城的王公侯爵们富庶,但也是祖上也是风光过的,他们又没有多少人口子嗣分割家财,这位姑娘的父亲又做过盐课,哪里就穷到没饭吃呢?想必林姑娘来的时候也不是空着身子来的,只是他们悄悄地用了人家的银子却装没事儿人,也是有的。” 太妃听了这话,也跟着叹了一声,说道:“这种事儿咱们外人却不好多说。哎!不说这些了,眼看着要过年了,打点正事要紧,至于那位姑娘,随着溶儿怎么喜欢就怎么折腾去吧。我就这一个儿子,这个家里一针一线将来都是他的,他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如今我也老了,懒得操这些闲心。” 说着,太妃便躺进了锦被里准备睡觉。徐嬷嬷又劝说了太妃几句高兴的话儿,服侍她睡下方熄了灯烛悄悄地退出去。 水溶一夜没有睡好,梦里总是黛玉的模样,一时是她呜咽着哭,哭得自己肝肠寸断,一时她又浅浅的笑,笑得他也跟着山花烂漫。五更天时,水溶因醉酒口渴醒来,却见窗户纸雪白的应着青光,于是问道:“天亮了么?” 他身边的锦被中立刻坐起一团娇软温热的身体,靠在他的肩膀上娇声说道:“爷,昨儿晚上下雪了,所以窗户纸发白……” 水溶勃然变色,并抬手把身边的人推开,“谁叫你在本王床上过夜的?” “王爷昨晚醉了,奴婢怕您夜里蹬了被子,着了凉……” “滚!”低喝一声,抬脚把身边的女人踹到了地上,“你是天外之人,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吗?!” 北静王府规矩,无论多有脸的姬妾和王爷行过房事之后,必须回自己房里净身。任何人不许留在王爷身边睡觉。 此乃老王爷在的时候留下的规矩,几十年了都没有改过。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8章 思绪万千生两意(下) 早饭时候,水溶看着饭桌上的八样份例饭菜毫无胃口,坐了坐便站起身来要换出门的衣服。 丫头们从来不敢多说,只去拿了衣服给他换妥当了,悄声退下去。 水溶要出门时,在门口被太妃拦下。忙躬身给太妃请安:“儿子给母妃请安,母妃这么早过来找儿子是有什么吩咐么?” 太妃进了房门,看了看饭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皱着眉头问道:“溶儿啊,饭菜不合胃口?昨儿母妃新招了几个厨娘进来,要不换她们给你做几道菜试试?” 水溶笑了笑:“儿子刚起来,肚子还不饿,所以……想出去走走回来再用早饭。” 太妃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是心里记挂着谁吧?” 水溶侧了侧头,没说话儿。 太妃便坐下来叹道:“溶儿,北院的林姑娘在咱们家住了这一个冬天了吧?” 水溶一愣,转过神来看着太妃问道:“母妃这话因何而起?” 太妃眉开眼笑的说道:“能因何而起啊?这赐婚的事情恐怕要往后拖了,好歹过年你也要让为娘见到点喜气吧?昨儿徐嬷嬷去北院了,回来直对我夸她样貌好,人长得俊,也懂事乖巧。所以呀,娘想着,趁着过年的时候,就把她纳进门吧。” 水溶登时愣住,盯着太妃看了半晌,方叹道:“母妃,你说要‘纳’她进门?” 太妃笑道:“瞧瞧,你这是高兴的傻了么?” 水溶淡淡一笑,摇头说道:“儿子没傻。只是这事儿急不得。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若是说的操之过急恐怕事情会适得其反。” 太妃听了这话便不乐意了,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收了,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一个家道没落的姑娘竟比公主郡主的还金贵?你已经在那里住了几次了,如今我不说收房,亲自叫人去跟她说纳为偏房还不成,还得思前想后抬了金山银山去提亲不成?” 水溶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跟太妃讲清楚,只叹了口气,说道:“母妃,她又不是咱们买来的丫头,母妃怎么能这样去说?这……” 太妃冷笑道:“她自然不是我们家买来的丫头,若是买来的丫头就好了!为娘也省得费这些心思了替她打点这些事情了!” 水溶脸色顿时苍白,上前两步半跪在太妃面前,叫了一声:“母妃!” 太妃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问道:“你到底是喜不喜欢她呢?若是喜欢,就把她抬进门来让她日夜陪着你,若不喜欢,就赶紧的把人家送家去。只这么养在外边,算什么道理?你昨儿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喝成那样回来,你叫为娘的心里多难受,你知道么?” 水溶想了又想,终于叹道:“儿子今儿自己去问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是有一件事须得母妃答应儿子。” 太妃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说!” 水溶抬头看着太妃的眼睛,说道:“皇上已经有意为儿子和林姑娘做主。当时儿子以为她还病着,提及此事尚早。所以没跟皇上说。母妃若执意要在过年的时候把她娶进门来,请母妃许给她侧妃之位。” 太妃皱眉:“这侧妃也是要受金册的,郡王例制,正妃一名,侧妃两名。然,侧妃要在正妃进门后三年无所出才能册立。这是朝廷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你这个条件分明是叫为娘为难!” 水溶忙道:“朝廷的规矩儿子是知道的,只求母妃先答应儿子,将来兑现便可。” 太妃点头,叹道:“好吧,我如今真是年纪老了,皇上那边的事情咱们做臣子的不能妄自猜测,我自己的儿子也管不了咯!”说完,太妃便径自住着龙头拐杖慢慢地站起身来,也不用丫头扶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水溶跪在地上等太妃出了房门后良久才缓缓的站起身来,抬手拿了自己的狐裘大氅出了房门。牵过马缰飞身上马,出了北静王府的大门往静宜别院奔去。 黛玉一早起来先发了会儿呆,坐在床上围着被子莫名奇妙的问紫鹃:“紫鹃,你知道当铺么?” 紫鹃一愣,问道:“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黛玉叹道:“我忽然想起那年邢姑娘因为手上紧缺,把自己的棉衣当了换了几吊钱用。还是宝姐姐叫人拿了当票子去取了衣服来换给她去。” 紫鹃笑道:“姑娘生在富贵之家,自然不知道这些。奴婢倒是知道这当铺,只也没去当过东西,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当法。” 黛玉便道:“今儿你有空儿出去的话,找个当铺进去瞧瞧,随便拿我的一两样首饰进去问问,看怎么个当法。” 紫鹃大惊,忙上前来问道:“姑娘,你要什么东西需要银子?奴婢这里有王爷给的银票,叫人拿了去钱庄兑银子就是了,做什么要当首饰?” 黛玉皱眉,叹道:“你真是个傻子。难道王爷还要管我们一辈子不成?!” 紫鹃吓得拉着黛玉的手,劝道:“姑娘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恍恍惚惚的,难道就是在想这个?”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昨儿太妃使了嬷嬷来找王爷,那情形你还没瞧明白么?我是该走了!到是你……愿意跟我走呢,还是留在这里?” 紫鹃拉着黛玉顺着床沿跪了下去,哭道:“奴婢自然是跟着姑娘的。姑娘去哪儿奴婢就跟着去哪儿……” 雪雁和翠羽听见哭声忙跑了过来,见紫鹃跪在床前拉着黛玉哭,还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儿受了竹子责罚,于是俩人忙跪在地上替紫鹃求情。 黛玉却无奈的笑笑,说道:“你们三个都是傻丫头!快起来吧,还不拿衣服来给我穿,这都什么时辰了,也该起床梳洗了。” 紫鹃见黛玉忽然不再提当东西的事情,心里忙念了几句佛,想着这也就是姑娘忽然问问罢了,哪能真的就当东西换银子呢。于是忙从地上爬起来和雪雁翠羽一起服侍黛玉穿衣服,梳洗打扮。 一时上了早饭,黛玉倒是安静的吃了一碗粥,比平时都多些。雪雁和翠羽都觉得高兴,想着马上要过年了,姑娘的身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大家都能过个开心的新年。 饭后,碗筷还没收拾利索,门外便有请安的声音。紫鹃等人都明白是王爷来了,立刻迎上去给水溶请安。 水溶进门后见黛玉已经用过早饭,心里的纠结散开了几分,吩咐紫鹃道:“本王还没用早饭,你去给本王弄点吃的来。” 紫鹃听了急忙答应一声叫翠羽和雪雁抬了小炕桌出去,水溶便自己解下大氅搭到一侧的衣架上,走到黛玉跟前看了看她的脸色,微笑道:“今儿气色又好了许多。可见这病是大好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9章 不堪岁暮关情重 水溶挨着黛玉的身边坐下,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那一句说起,只看着她沉静的脸色,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轻轻地拂上她的鬓间,摸了摸那里带着的一朵浅紫色的堆纱芙蓉,轻声问道:“昨晚睡得可好,又咳嗽了么?” 黛玉却轻轻摇头,在他的手刚触及自己头上的绒花时便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窗口前,看着窗下暖炕里面窗台上摆着的那只西洋小座钟,淡淡的说道:“王爷,黛玉在这里住了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了。如今已经到年底了,再好的故友,也没有留下来过年的道理,如今――黛玉也该走了。” 一句‘黛玉该走了’便如一道晴天霹雳,把水溶劈得晕头转向,一时间辨不清东西南北,只是懵懵的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纤弱的背影。 那一道清丽的背影,便如那一株画在青缎子上的碧草,那摇曳的叶子纤弱却又柔韧的纠结着,缠绕住他的心,却让他的视线逐渐的模糊。 黛玉站在那里,久久听不见身后的人应答,只当他是默认了,又继续开口:“黛玉住在这里劳王爷费了许多心思,请医延药尚且不算,吃喝穿住,全部都是精挑细选的。黛玉无以为报,只有每日为王爷诵经祈福,让菩萨保佑王爷和太妃健康长寿,富贵绵长。” 水溶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似乎是个泅水的人眼看着那无底的寒潭已经没过了头顶,刺骨的冰冷包围着他,冻结了他的血脉,冻结了他的思维,也冻结了他的呼吸。 黛玉徐徐转过身来,却见水溶面色惨白如纸,连薄薄的唇也没有了一丝血色,两眼发红恨恨的瞪着自己,那目光明明炽热如火,却让黛玉感觉到无边的寒冷。 “王爷是在怪黛玉无情么?”黛玉轻轻一笑,嘴角却带着无尽的悲伤,“若王爷觉得亏了,黛玉身边的那些首饰珠宝一件不要,都留下来算是赔王爷的药费诊金。只是那些书籍――我必须带走……” “休想!”水溶抬手恨恨的砸在软榻上,砰的一声,把黛玉吓得一个哆嗦。而他却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两步跨到黛玉面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腕,狠命的一带,她便如一片轻飘飘的棉絮一样倒在他的胸膛之上。 翠羽和雪雁在外边伺候,听见里面一声巨响伴着王爷的一声怒吼,俩丫头皆吓得要死,雪雁更是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一把拉住翠羽,低声哭道:“翠羽,王爷要把我们姑娘怎么样……” 翠羽自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雪雁害怕她不能再害怕了,忙道:“快,叫紫鹃姐姐去……” 黛玉猛然跌入水溶的怀里,顿时便失去了呼吸。(.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只觉得有粗重的绳索狠狠地箍着自己,连骨头都被他箍得生疼。而头顶那喷薄而出的怒火去在这窒息之时越发的滚烫清晰起来。 “唔……你……”她想要挣扎,然越挣扎他箍得越紧。生命深处的本能被焕发出来,她拼了命的喊,却只发出呢喃之声:“放开……我……我……闷……” “不放!”水溶低吼一声,心如刀割,“闷死你算了!看你还走不走!” 黛玉无奈的闭上眼睛,看不见他衣衫上胸前的精致刺绣,却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叹息:“不走,难道要留下来等着被扫地出门么?” 太妃身边的嬷嬷过来寻人,说太妃找不到王爷十分的生气。可见在太妃的心里,静宜别院已经成了一根拔不掉的刺。 之前是荣国府,二舅母第一天便叮嘱自己不要招惹宝玉。后来宝玉时常亲近自己,舅母便几次三番的冷言冷语的敲打自己,莫要招惹她的宝玉,莫要招惹她的宝玉…… 如今,太妃却直接派人过来,说太妃找不到王爷怒火冲天…… 荣国府还是自己的舅舅家,父亲去世后十万家私尽数归了荣府,他们尚且多嫌着自己,何况北静王府? 不怪太妃,不怪那个嬷嬷…… 怪,只能怪自己命薄罢了! 而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紫鹃被翠羽和雪雁拉了来,进门却看见王爷抱着黛玉,背对着屏风一动不动,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屋子里安静的要命,相比之下三人匆匆忙忙的闯进来倒显得特别的突兀。 水溶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乖顺的任凭自己抱着,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了些许,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稍微放开一些,沉声喝道:“都下去!” 黛玉从沉思中陡然惊醒,抬头去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因为他比她高出了一头,所以她只能看见他白皙的脖颈处上下抖动的喉结和消瘦的下巴处冷硬的线条。水青色的衣领上绣着深青色的蟒纹,蟒爪犀利,面目狰狞,小小的玄色珠子做的蟒眼,越发透着一股冷傲。 水溶放开手臂,握着她单薄的双肩,把她推开来低头看着她氤氲迷茫的眸子,问道:“为什么要走?是因为昨晚徐嬷嬷过来的事情么?” 黛玉不敢和他对视,因他目光里的深沉让她自失。所以她慌张的避开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自持,淡淡的说道:“之前王爷说救黛玉是因为和外祖父家祖上的一些恩怨。如今黛玉的病已经好了,舅舅尚在人间,父亲生前已经见我托付于他。且如今年也近了,所以断没有再住下去的道理。” “你舅舅?!”水溶这次反被那怒气给冲的笑了起来,“你不怕你舅舅家过不去年把你给卖了?” 黛玉恼怒,立刻回头瞪他:“卖了又怎样?穷苦人家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多了!难道王爷人人都管?再说了,王爷身边的奴仆难道都是一生下来都是奴仆?他们之中亦不乏被父母卖了换银子度日的人吧?” “你……”水溶被黛玉抢白,一时间无话可说。 是的,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买牲口一样的去人牙子那里挑奴才使?北静王府的奴才一茬一茬的换,自然也是买进卖出的。别说灾荒之年,就是寻常日子有些穷苦人家过不下去,也会把女儿卖给大户人家当奴才,一来大人有几两银子买米面,而来孩子也能图一口饭吃。 这是寻常之事,并没有人觉得不妥。此时,黛玉的话虽然冷漠无情,却是不争的事实。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0章 风萧雪冷欺寒梅 然水溶此时想不了太多,他一向才思敏捷,此时却被黛玉的话给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越发的生气,于是冷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本王就去问问你的舅舅,他欲将你卖多少银子,本王直接给他就是,你――不用走了!” 黛玉气极,也冷声笑了出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缓缓地抬起手推开水溶,因她并没太用力,所以水溶并没有防备,亦是下意识的把她放开。却不想她猛然抬手,狠狠地往他脸上裹去。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 屏风外边的三个丫头同时打了个哆嗦。 紫鹃长大了嘴巴又抬手捂住,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林姑娘被王爷打了……王爷打了林姑娘……林姑娘……活不成了…… 于是紫鹃左看右看,看了雪雁和翠羽两眼,在她们两个惊呆了的脸色上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终于忍不下去,转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并尖声叫道:“姑娘――” 紫鹃慌张的闯进来,把水黛二人从毫无理智的愤怒中惊醒。 黛玉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的看看自己的手,再抬头来咬着唇看他脸上的一片红印,一步步后退,险些瘫软到地上。 水溶亦是惊愕万分。从小到大他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连太妃都不曾动他一个手指头,今日却被她给甩了一记耳光。待要发怒,却又看见她惶恐不安纠结万分的样子,终究是抵不过心中的怜惜,再次向前,伸手把她拉住。 黛玉惶恐,下意识的往后退。水溶却猛然低头将她吻住。 原本是想狠狠地咬她的,然当他触及那冰凉柔软的唇瓣之后,胸口里的滔天怒火却变成了簇簇的小火苗。仿佛是怕她被蒸腾了化为乌有似的,怒火再也无法汹汹燃烧,只能压上一块重重的钢铁慢慢的煨着。 自然,这次也不会蜻蜓点水浅尝即止,他再也受不了那种等待的煎熬,却把她一步一步往她身后的暖炕上推去。 紫鹃完全懵了。呆呆的转身又急匆匆的冲出去,一不小心被地毯绊倒,便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起来。 翠羽和雪雁忙上前来扶起她,关切的问道:“姐姐,姑娘没事儿吧?” 紫鹃漫脸通红滚烫,只匆匆的摇头,却一言不发的推开二人低着头冲出门去。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黛玉感觉自己终于从深水之中泅渡上来,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而压在她身上的水溶却弯着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微笑,低头看着她艳若桃花的双颊,低声问道:“还敢说走么?”说着,他又低头啄了一下樱红的唇,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得意。 黛玉被他的微笑烫伤了双眸,只觉得眼眶里生生的疼,干涩枯竭却没有一丝湿润之意,于是冷声笑道:“那……黛玉就等王爷厌倦了再走。” 水溶咬牙,忽然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并放缓了语气放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你是我费尽心思才得到的人,我绝不会放你走。今生今世,除非我死,你休想离开我的怀抱。” 黛玉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果然冷冷的逼视着他,说道:“你要的是这副病怏怏的身体么?那么,尽管拿去。只是从此以后,你再别奢望其他。” “是么?”水溶心底里的那股傲气被彻底的激发出来,他忽然放开她,直起腰从她身上站起来,恨恨的说道:“那你就先把这病怏怏的身子给我!”说着,他探手把她抱起来,转身走到床边,没轻没重的把她扔进锦被里,抬腿欺身上床,手指一勾便捏住了她月白色的织锦小袄的前襟,深吸一口气,猛然用力。撕拉一声,上等贡缎便被撕裂,缕缕丝线凌乱不堪,随着黛玉重重的呼吸轻轻地颤抖,宛如她凌乱的心。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原本抓着他手腕的手也慢慢的放开,无力的垂下去。安静的躺在锦被中不再做任何挣扎,仿佛一只失祜的羔羊,面对着尖刀选择放弃反抗。 他猛然觉得刚才被她甩了耳光的半边脸生疼生疼的,仿佛她打自己的不是那只柔弱连绣花针都捻不住的纤纤玉手,而是一柄用火烧过的烙铁。 火辣辣的疼痛深入骨髓,唤回了他消失殆尽的理智。 他慢慢的放开揪着她衣襟的手,慢慢的起身从她的腰上转下来,拉过锦被把她包裹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黛玉的身体一僵,却猛然抬手拉过被子,把自己彻头彻尾的裹住,转过身去,再也不看,再也不听,再也不给他一丝气息。 水溶被她如此幼稚的做法给逗得一笑,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儿一早母妃来找我,说要在过年的时候办一件喜事。原本母妃是想让徐嬷嬷过来跟你说的,又怕你脸皮薄恼了。索性还是有我来说吧。这事儿虽然有些仓促,但母妃执意要给新岁添喜,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太拗着她。我们两个的事情……就定在除夕夜前的一个晚上吧。” 黛玉虽然蒙着被子,但水溶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原本慌乱不堪的心此时却因为听了这些话忽然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执意添喜的意思也就是一顶小轿抬进门,给他收房纳妾吧? 想想尤二姐,想想平儿,想想鸳鸯,想想袭人…… 黛玉蒙在被子里,几乎要冷笑起来。这就是天大的恩典了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把自己将来的事情给定了下来。果然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己被人家救了一命,以身相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水溶见黛玉似乎没听见的样子,依然那样无动于衷的躺在床上,脸被埋在被子里,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不过她没有发怒,没有再次冲起来说要走,水溶的心也放下不少。 闹了一早上,水溶忽然觉得自己腹中空空,竟然饿得难受了。于是转身叫人:“紫鹃?” 守在外间的翠羽忙应道:“紫鹃姐姐去厨房了。王爷有何吩咐让奴婢来吧?” “饭菜呢?本王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翠羽忙道:“王爷稍等,奴婢这就去传饭。”说着,便拉着雪雁一溜烟儿的跑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1章 执己见各有主张 紫鹃带着两个丫头在外边的圆桌上摆上了饭菜,然后进来请水溶出去用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水溶看了看依然面向里躺在床上的黛玉,抬手推了推她的肩膀问道:“起来,再陪本王用点饭?” 黛玉不理他,也不动。 紫鹃紧张的看着水溶,水溶白皙的脸上那一块红印子依然明显,紫鹃心里忐忑不安,有心拧个冷帕子给他捂一捂,又怕触怒了他。此时见黛玉依然不理他,更加的惶恐。 水溶到没什么,见黛玉不动,只当她心里还别扭着,反正他今日不会走了,等会儿有的是时间同她耗,这会儿先填饱肚子要紧。 紫鹃见水溶出去用饭,便悄悄地凑上来叫了声:“姑娘。” 黛玉初时没动,听紫鹃叫了几声,方忽的推开被子,转过身来淡淡的说道:“给我拿件衣服来。” 紫鹃方看见黛玉短袄的前襟被撕坏了,忍不住吓了一跳,暗暗的吸了口气悄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黛玉冷冷一笑,说道:“能有什么事儿呢,横竖是死不了的。” 紫鹃怕又呕起黛玉的火气来,不敢多说,忙去衣柜里另拿了一件蓝缎子的短袄来给她换上。黛玉又要斗篷,紫鹃便劝道:“姑娘,今儿虽然晴了天,有太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但外边却冷的很。病刚好些,还是别出去了吧?” 黛玉赌气自己去找衣裳,紫鹃忙过去帮她取了一件银灰色绣大红折纸梅花的锦缎狐皮斗篷帮她披上,有拿了白色的貂毛手套套住双手,方扶着她的手臂缓缓的转出了屏风。 水溶正在吃饭,忽见她穿戴了整齐从里面出来,便放下了碗筷问道:“这是去哪儿?” 黛玉不说话,只顾往外走。 水溶便起身赶过来拦住她,问道:“你要去哪里?外边冷得很,我陪你一起去。” 紫鹃见黛玉被拦住了还是不说话,不得不赔笑道:“王爷,我们姑娘闲屋子里闷了,想出去走走。” 水溶点头,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说道:“走,我带你去看看这院子里的梅花。” 黛玉也不反抗,只凭他拉着手腕跟着他出了房门,沿着两边的抄手游廊转到了后面的小花园子里,有走了一段路果然闻到一股幽香,北风冷冽,暗香悠远,给这严冬季节增添了几分春意。黛玉不由得顿了顿脚步,水溶回头看她:“怎么不走了?” 黛玉的目光只循着梅香寒风吹来的方向望去,果然见那边假山石子之后有数枝绿萼梅花竞相开放,雪白的梅花在遒劲的枝头随风颤抖,偶尔飘落几片花瓣,却与石子上的白雪相溶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来哪儿是花瓣,哪儿是积雪。 水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淡淡一笑,说道:“这株绿萼梅花还是祖父在的时候种下的。如今已经活了几十年了。走,咱们到近前去看看,这一枝拿回去养到花瓶里,慢慢地看。” 黛玉摇摇头,说道:“梅花原本开在风雪里,方才是梅花。养在屋子里又算什么?” 水溶心知她的意思,却故意装作不解,只是小道:“装在花瓶里养,照样还是梅花。走吧……”说着,硬是拉着她往那边走去。 看着这株几十年的老梅,黛玉不由得又想起那年在芦雪庵里烤鹿肉联句的情景来。那时那么多人,大家凑在一起是那样的热闹,连凤姐儿平儿等人都来凑趣,如今的大观园,恐怕早就是杂草丛生了吧? 想到芦雪庵,黛玉自然又想到了潇湘馆,又想到了宝玉。 水溶站在梅树下,连问了两声:“你看哪一枝好?”黛玉都没听见,于是他转过身来抱住她的双肩,逼着她和自己对视把她从沉思中唤醒,问道:“还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黛玉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救命之恩,拿这副身子来报也说得过去。” “你!”水溶脸色一冷,生气的问道:“你非要跟我唱反调么?大过年的,就算你不报我的救命之恩也就罢了,非要把我气个半死么?” 黛玉冷笑:“不敢。” 水溶也没办法同她生气,便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去看那梅花,想寻一支好的折下来拿回去用花瓶养着给她看,省得大冷的天跑来跑去的。却听见人叫了一声:“王爷?” 回头看时,却是雪雁和翠羽两个丫头寻来,见着水溶福身回道:“王爷,太妃派人来找您,说皇上御制的春联和福字已经到了府上,太妃叫王爷进宫给皇上磕头呢。” 水溶叹了口气说道:“什么要紧的事儿?皇上年年赐福,之前都是不叫进宫磕头的。” 翠羽忙回道:“太妃打发来的人说,今年不比往年,叫王爷务必进宫一趟呢。” 水溶想了想,应道:“也是。今年与往年不同。”今年自己要纳黛玉为侧妃,毕竟还是要皇后一道懿旨的。 黛玉只站在原地,双脚冻的冰冷,外边毕竟不同屋子里,她只穿着家常的绣鞋站在雪地里,冰冷的石子地面冷彻入骨,此时她想要挪动脚步却已经不都能。 水溶伸手去牵她的手,她却只是一动不动。水溶无奈,问道:“还不回去么?叫雪空来折一支梅花儿供到花瓶里去,倚在软榻上看岂不是更好?” 黛玉笑笑,嘴上却不说话。 水溶见她笑,心里便好像是吃了蜂蜜一样的甜美,于是也不再拗着她,对翠羽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服侍你们姑娘,我晚上再来。”说着,便转身走了。 黛玉心中苦笑,想着他这次倒是客气,居然没像之前一样耍硬手段,只是自己这会儿腿脚都僵直了,可怎么走回去呢? 翠羽和雪雁见黛玉神色古怪,便上来搀扶着她问道:“姑娘,您那儿不舒服么?” 黛玉叹道:“我的腿……没了知觉,动也不能动了。这可怎么办好?” 翠羽叹道:“哎呀,这可真是的,这冰天雪地里站着,奴婢们都受不了呢!可此时王爷已经走了,雪雁,咱们两个扶着姑娘慢慢地动一下吧?” 雪雁应着,和翠羽一人扶着黛玉的一支胳膊,说道:“姑娘,您动一动。” 黛玉叹道:“若是能动,哪里还用等到这会子?” 翠羽无奈,便扬着脖子喊道:“雪空将军……” 雪空一直在黛玉身边,听到丫头喊人还以为有刺客,飞身飘来如轻盈的雪花一样落在黛玉身边,问道:“何事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有人刺杀林姑娘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2章 主仆齐心思妙计 雪空把黛玉抱起来送进屋子里,紫鹃忙拿了汤婆子来放在黛玉的脚底,又拿了被子来把她的腿裹住,连声自责:“都怪奴婢粗心,也没给姑娘穿上靴子,奴婢真是该死……” 黛玉摇摇头,说道:“这不关你的事,连我自己也没想到的。” 紫鹃依然自责,一边把手伸进杯子里给黛玉搓着脚,又叹道:“这若是让王爷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责罚奴婢呢。” 黛玉淡淡的笑道:“这事儿要怪得先怪他。” 紫鹃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又低头偷笑。 黛玉因问:“你笑什么?” 紫鹃说道:“没什么,奴婢在想回头王爷来了,姑娘罚他去雪地里站上两个时辰,让他也尝尝这脚冻僵了的滋味才好。” 黛玉的脸一红,方觉得是自己刚才的话说得不对,便不再理紫鹃,只拿别的话岔开:“我叫你把东西收拾一两样拿出去典当,你倒是收拾了没有?” 紫鹃叹了口气,看了看翠羽和雪雁,又低声问道:“姑娘,您想好了?这事儿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奴婢可是死罪。” 黛玉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既然你不肯帮我,那我只好自己另想办法了。” 紫鹃忙起身来凑近了黛玉的耳边,悄声说道:“姑娘,您这是跟王爷怄气呢,还是认真的?若是怄气,奴婢劝您消消气,冷落王爷一阵子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咱们可不能鲁莽行事,就算是翠羽不去王爷那里通风,姑娘就不担心雪空将军么?奴婢来了这些日子,总看着雪空将军很是奇怪,她来无影去无踪的跟个神仙一样,这样的人咱们能从她手里逃过么?据说她和另一个穿黑衣的将军并称北静王府的‘黑白无常’呢!” 黛玉听了这话,方想起雪空这个人原来是时刻都跟在自己身边的。水溶说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这话在之前黛玉是信的,毕竟荣国府的事情没有结束之前,自己都算是逃犯,朝廷的人或者其他王府衙门的人抓自己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有雪空在身边自己才能保得一时的平安。 但如今,雪空已然成了水溶监视自己行动的眼睛。有她在,自己恐怕连着院门都出不了。更别说离开北静王府另寻出路了。 实际上,此时黛玉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说离开的确有几分赌气自负的意思。此时细细的想起来,方觉得天大地大竟没有自己可容身之地。一时间心生悲凉,觉得世间万物皆无可留恋,再也生不起什么兴致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紫鹃见她不说话,便又蹲下去给她揉搓腿脚。 雪雁端了一碗滚滚的参汤来递到黛玉面前,劝着:“姑娘,吃一口暖暖身子吧。” 黛玉接过参汤来却并不吃,只是捧在手里暖着手。又沉思了片刻,方道:“雪雁,平日里出去买东西,都是你跟这里的嬷嬷去么?” 雪雁点点头,说道:“是的呀,姑娘需要什么,只管说给奴婢就是了。” 黛玉摇摇头,说道:“我并不需要什么,我只是在这屋子里住的闷了,想出去走走。” 紫鹃又着急的抬起头啦看着黛玉,见她眼睛里目光决然,神情冷淡,知道她说走的事情不是开玩笑闹脾气了,应该是真的想走。于是悄悄地起身转出屏风去看了看外边,又打开房门往外看了看,复又关好房门回来,蹲在黛玉跟前悄声问道:“姑娘执意要走?” 黛玉点点头,说道:“这里本不是我的家,我不明不白的在这里住着,只能让他们看轻了我。好歹我都要走的,纵然是死也要死在外头。” 紫鹃忙抬手捂住黛玉的嘴巴,低声说道:“姑娘万不可说这话。姑娘当真一定要走,奴婢有个主意,只是要雪雁妹妹委屈两天。说不定――王爷还会怪罪妹妹,不知妹妹可愿意?” 雪雁是黛玉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南边带来的,听了这话自然不会说自己‘怕’。只说:“姐姐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就是了。为了姑娘雪雁死也不怕的。” 紫鹃叹道:“死倒不会,只是想叫你扮作姑娘在床上躺一会子,装作睡觉的样子就是了。姑娘扮作雪雁只说出去给姑娘买绣线,坐了车离了这里出去之后再做打算就是。只是此事十分的冒险,出去后也没有可靠的人,更没有地方可去。姑娘须三思而行。” 雪雁一听这话立刻急得哭了,拉着黛玉的袖子说道:“姑娘,这可不行,雪雁死也不离开您的。您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黛玉想来想去,觉得若是想摆脱雪空,非得用这一计‘金蝉脱壳’不可。于是拉着雪雁的手说道:“我不会不要你,只是要等我出去安顿好了,再想法子接你出去。这会儿也唯有先让你在这里忍耐几日。我会留下一封书信给王爷,让他不为难你。你放心就是。” 雪雁依然不肯,奈何黛玉执意要走,最后都说起了软话求她,雪雁只得给黛玉磕头,又再三叮嘱黛玉一定要记得来接她方答应了这计策。 黛玉又细细的想了想,便对紫鹃说道:“这两日我们不能走,好歹要挨两日再说。你今儿先把我平日里不用的首饰收拾出来,拿出去换一些散碎银两,然后再去看看这城里可有干净的客栈。若是可以,先找个地方租上两间房子,待我们出去了也好有个下脚的地方。” 紫鹃惊讶的问道:“姑娘,咱们不回荣国府么?” 黛玉笑道:“你这痴丫头,都这会子了,难道还指望舅舅收留我们不成?如今他自身难保,咱们去了也只能让他为难。不去也罢!” 紫鹃立刻紧张起来,劝道:“客栈是什么地方,那些地方人来人往的,岂是姑娘能住的?不行不行,万一遇见坏人……那还不如留在这王府里呢!” 黛玉无奈的笑道:“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坏人?再说,大过年的,客栈定然没什么生意做,想必冷清的很呢。这些首饰也能换一些银子了,咱们也不会长久的住客栈,先出去再说嘛。” 紫鹃又踌躇了一会子,黛玉和她又悄悄地商议了半日。紫鹃终究拗不过黛玉,便答应着收拾黛玉那些用不着的首饰自拿出去悄悄地典当。黛玉便一直窝在榻上沉思,为自己将来出去之后细细的打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3章 舍弃旧物谋生计 却说黛玉的那些首饰虽然都不怎么起眼,但样样都是极其精致的,珠花,玉簪,手镯,戒指,耳坠等物儿多半都是她从姑苏带来的,也有后来贾母给她新做的,最差的也值几十两银子,更有几样贵重的紫鹃拿来拿去舍不得当掉,又给包了回去。 紫鹃收拾妥当拿了包裹出门叫洗墨来,说道:“劳烦你叫人把马车套上,姑娘要我出去买点绣线。” 洗墨一看是紫鹃亲自出门,又笑道:“姐姐有事儿叫翠羽去也就罢了,您亲自去了,谁服侍姑娘呢?” 紫鹃笑道:“姑娘这会子不用人,她说累了只想睡呢。” 洗墨便答应着去叫人备车,又叫了一个平日里出门办事儿的嬷嬷跟着紫鹃一起去。紫鹃原想说不用人跟,又怕他们生疑心,便只好由着他们。 出了门,紫鹃叫车夫先去绣坊挑绣线,挑了几样绣线之后,又说找一家公道些的当铺。 那随车的婆子便问道:“紫鹃姑娘去当铺做什么?难道姑娘也要当东西不成?” 紫鹃便笑道:“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当东西呢。不过是我因为要过年了,想着家里的老子娘都还没饭吃,想把姑娘平日里赏的东西当了,换些银子钱给我家里捎去,好给他们买点年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婆子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去裕恒当铺吧,还是那里最公道。” 紫鹃便笑道:“哪个当铺都一样的。” 裕恒当铺在京城不算太有名,但也不小。紫鹃进去后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去说。随着她一起出来的那婆子便跟柜台里的伙计招呼道:“小猴儿们,来生意了!” 柜台里的伙计抬头看见这嬷嬷都眉开眼笑起来,忙从里面转出来打招呼:“王嬷嬷可是大忙人,这大年下的您老怎么亲自来了?莫不是王爷那里少了你的赏钱,到我们这里来打秋风来了?”说着,人已经走了过来,请紫鹃和王嬷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又叫人把掌柜的准备的好茶沏两碗来。 紫鹃一看这阵势心里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当铺是北静王府的产业。这王嬷嬷居然跟这里的人这么熟,只是――若此时说不当了,恐怕又叫他们起疑心,少不得暗暗的鼓起勇气上前去,笑道:“怪不得嬷嬷叫我往这里来呢,原来嬷嬷跟这里的管事们这么熟。” 那伙计一看紫鹃的打扮便知道不是寻常的粗使丫头,又是王嬷嬷带来的,必然是主子身边得用的人,遂不敢怠慢,忙拱手问道:“姑娘是新来的吧?怪不得不知道呢,咱们本就是一家人。” 嬷嬷忙跟那伙计说道:“你们可都看清楚了,这位姑娘可是王爷跟前第一得用的人,如今她要当东西,你们可别黑了心蒙人家,回头王爷知道了定然饶不了你们。” 那伙计忙道:“那是那是,姑娘您当什么,要是贵重的东西,咱们给你把掌柜的叫来?” 紫鹃有些局促不安,这些人越是客气,她心里越是没底,忙摇头说道:“不过是我们姑娘平日里赏的几样首饰而已,不用找掌柜的了,这位大哥看着给几两银子也就罢了。”说着,紫鹃把自己带的包袱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给那伙计看。 那伙计一看这几样首饰,脸上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又抬头看了看紫鹃,再看看那王嬷嬷,然后摇摇头说道:“这样的首饰我可不敢开价,还是让掌柜的来瞧瞧吧。”说着,便已经站起身来对着紫鹃拱拱手,转身往里间去了。 紫鹃越发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王嬷嬷:“怎么回事儿呀?这个还要找掌柜的?” 王嬷嬷笑道:“没事没事,咱们铺子里的规矩,是超过了六十两银子的当儿都要掌柜的过目。这几样首饰每一样都要上百两银子,这小猴儿们是做不了主的。” 紫鹃点点头,说道:“原来这样,我这还是头一次进当铺,实在不懂规矩。多亏嬷嬷跟着,不然还不知被什么人给骗了去呢。” 王嬷嬷笑道:“姑娘之前跟着林姑娘在荣国府,定然也不理会这些事情。如今那府里败落了,姑娘才有今天的难处,这怨不得姑娘。不过……哎!其实姑娘若有难处只管跟咱们王爷说,难道王爷还不体恤姑娘伺候林姑娘的辛苦?” 紫鹃忙道:“我已经蒙王爷的恩典,买回来什么粗重的活计都不做,只伺候我们林姑娘。一般也比那些小门小户的主子还尊贵,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望?如今是给老子娘一点钱,可不敢跟王爷开这个口。” 王嬷嬷笑道:“姑娘真是懂事。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很多事情比我们这些老人想得还周到。” 紫鹃又谦虚了两句,当铺的掌柜的陈俊次从里面出来,见了紫鹃和王嬷嬷又拱手见礼。王嬷嬷便站起来同陈俊次问好,又给他介绍说:“这位紫鹃姑娘是我们别院的,我们那里的事情如今都是她总管着,这会儿想当几样首饰给家里送点银子过年,陈掌柜的过来瞧瞧值多少银子,快些给了我们好回去,再晚了主子若是醒了没人伺候,我们都要担不是了。” 陈俊次忙过来把那些首饰一一看了,叹道:“嗯,都是上好的首饰啊,姑娘真是好福气,跟了一个如此大方的主子,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来,就够庄户人家吃一年的了。” 紫鹃忙道:“主子赏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若不是想着家里的老子娘,我也舍不得当掉啊!不过我这些东西将来还是要赎回来的。陈掌柜只看着给些银子也就罢了,勉强对付过这阵子,等来年我家里赚了钱,再来赎回。” 陈俊次点头应道:“这是自然的,姑娘放心,东西留在我们这里最是保险的。”说着,便把那几样首饰拿在手里,一样一样的开价:南洋米珠穿的珠花当纹银七十五两;紫金八宝凤头钗当纹银一百二十两;大珍珠耳钉当纹银八十五两;赤金虾须镯一对当纹银一百三十两。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4章 离愁别绪寒风里 几样首饰一共当了四百一十两银子,陈俊次问紫鹃:“姑娘是要现银呢,还是要银票?” 紫鹃笑道:“我老子娘都在乡下,要银票也没处儿使去。掌柜的给些散碎的银子才好,大银锭子也不行,老人家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恐怕要遭了贼呢。” 陈俊次笑道:“姑娘真是细心,请姑娘稍等,我这就叫人去称银子。” 紫鹃点头又道了谢。陈俊次叫人收了首饰,开了当票,不多时又教人拿了一包银子出来,当着紫鹃的面称了交给她,又留二人吃茶。 紫鹃忙道:“可不敢再耽搁了,再不回去主子真要怪罪了。” 于是便和嬷嬷同陈俊次告辞出来,上了车往回走去。 紫鹃和王嬷嬷回到静宜别院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冬阳暖暖的照在院子里,如今各处都打扫一新,也贴上了新的桃符,春联,福字,春字等。原本幽静的别院里如今也处处都透着一股新年的喜庆。马车驶进院子里,紫鹃和王嬷嬷下了车,便忙忙地往里面去见黛玉。 黛玉一个人在榻上躺了半日,后来实在无趣,便又把那没绣完的帕子拿来慢慢地绣着。紫鹃回来时她已经绣了半日,七彩云纹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只少了一种青色的丝线没有合适的,尚未绣上去。那株碧草也绣了几片叶子,已经有了隐约的风姿。 紫鹃进门来便吩咐雪雁去给自己倒杯热水来,连斗篷也来不及脱便转过屏风走到黛玉跟前,紧张的压低声音回道:“姑娘,奴婢拿了四样首饰出去,当了四百一十两银子回来。这若是省着点花,可够我们用一两年的了。” 黛玉听了这话,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出去后不能只想着够吃够喝。总还要做点事情来维持生计才好。不过如今说这些也是白说,还是等出去后再计较吧。你且把银子收好了,明儿再叫雪雁拿几样首饰去当。要换一家当铺,不要都当到一处。免得叫人起疑心。” 紫鹃劝道:“姑娘,那些首饰都是您平日里用的,若是都当了,岂不是可惜的很?” 黛玉叹道:“银钱珠宝都是身外之物,如今且先顾虑着生计,等将来有了钱,再把这些东西赎回来也是一样的。” 紫鹃听了,只好点头答应。 晚间,水溶果然又来。进门后面带喜色,因不见紫鹃在屋里伺候,只见黛玉一个人坐在灯下绣花,便奇怪的问道:“如今这几个丫头们都忙什么去了?怎么一个人影也不见?” 黛玉听见他说话停下手上的活计,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却不理他一句。 水溶因没见屋子里有梅花,便问:“怎么没有折梅花?” 黛玉淡淡的说道:“那梅花好好的长在树上,为什么非要摘下来?难道就为了自己能舒服的看两眼,便叫人家骨肉分离?这也太没道理了,若梅花有知,定然会痛恨人间无情。” 水溶一愣,继而淡淡一笑,说道:“你说的有理。不摘便不摘吧。今儿我进宫谢恩,皇上在御花园赏梅,今年工部给御花园修了一间专门赏梅花用的暖阁,四面都是用西洋玻璃镶嵌的窗户,明亮通透,暖阁底下烧了地龙,坐在里面把酒赏梅,又暖和,又舒服,还能把梅花看个够。等过了年暖和了,我也在这后面的院子里修一座暖阁,明年冬天你便可以坐在暖阁里一边赏梅一边画画儿了。” 听了这话,黛玉心头顿时一阵酸涩,头低的更低,又悄悄地扭过身子去背对着水溶只是沉默不语。水溶见她这般,便凑过去问道:“又怎么了?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 黛玉摇摇头,却鼓起勇气来转头看着他,半晌方淡淡的说道:“这里是王爷的家,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便是修暖阁也是给王爷赏梅花用的,王爷何必问别人……” 水溶被她如此清澈冷静的目光看得心头有些酸楚,便抬手握住她的双肩,让她转过身子面对着自己,叹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何必跟我分这么清楚?我的,就是你的。” 黛玉心头一震,嘴巴微微的张了张,还是把心头的疑问给压了下去。 水溶看她这样,轻笑着问道:“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已经被你几次三番的怄的没了脾气了。” 黛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推开他,叹道:“谁敢跟王爷怄气呢!” 水溶见她终于笑了,便长叹一声,执意将她纳入怀中,叹道:“除了你,还有谁能这样怄我呢!” 黛玉因想着这两天要稳住他的情绪,不宜与他斗气,少不得忍了脾气不跟他争吵。只顺从着他的意思,纵然再不同意,也要暗暗的忍着,告诉自己反正都要走了,剩下这两天顺着他也就罢了。于是不再挣扎,只顺从的靠在水溶的怀里,任他搂着。 水溶却因此而暗暗的狂喜,想着她终究是明白过来,自己也算是一片苦心没有白费。 屋里几许柔情缱绻,外边却已经是夜幕沉沉。夜空中繁星点点,一弯下弦月挂在西天,冷清的月光洒在大地之上,天地之间一片清泠冷冽。 屋顶上,一黑一百两个闲人一坐一卧,散漫的吹着冷风。 雪空坐在屋脊之上,百无聊赖的撕扯着手中的一支梅花。片片花瓣随风飘远,只在她的指尖留下丝丝馨香。 她一边扯花瓣,一边无奈的叹息着问道:“墨风,你有没有觉得王爷如今竟是变了一个人?” 墨风则枕着手臂仰面躺在冰冷的瓦片上,好像是六月天里在屋顶乘凉的样子,嘴角叼着一根枯草,冷笑着说道:“何止变了一个人,如今连太妃都觉得王爷变得不可思议了。” 雪空藏在银色面具之后的凤目骤然撇过来,惊讶的问道:“有这么严重?” 墨风长长的叹息:“当然!你何时见过王爷一个人在外边喝酒醉到不省人事?那天太妃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北静王府的屋顶都掀了!” 雪空听了这话,又慢慢地转回头去,几许去蹂躏她手中的那支绿萼梅花。良久,又叹息:“如此说来,这位林姑娘真是有本事啊!居然把咱们王爷给整的这么惨?” 墨风猛然坐起来对着雪空一竖大拇指:“简直高人!我这个杀人如麻的黑无常都对这个弱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5章 心志孤高决然去 雪空看着墨风激动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把手中的已经光秃秃的梅花枝条挥手扔掉,拍拍手笑道:“能让你黑无常如此激动反常的人可真是不多啊。可见咱们林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墨风斜了雪空一眼,又继续躺下去,冷冷的说道:“王爷都那样了,你还管我怎么样。好好想想老王爷生前对咱俩的嘱托吧。” 雪空却坐直了身子,认真的说道:“我正是想到了老王爷的遗言,才同你商量一件事。” 墨风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事儿,你说。” 雪空说道:“今儿林姑娘的贴身丫头紫鹃拿了一些首饰出去当了。换了四百多两银子回来。” 墨风依然一动不动,淡淡的说道:“王爷不是给了她银票了么?怎么她还去当东西?莫不是那些银子还不够花?” 雪空冷笑:“我看你该改名叫黑猪了,真是糟蹋了‘黑无常’这么好的名字。” 墨风猛然坐起来看着雪空,瞪大了眼睛说道:“雪空,你别告诉我她们主仆要私逃!” 雪空笑道:“她正是此意。不然为何去当首饰,弄银子?” 墨风摇头:“做梦吧,就凭她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能逃得出王爷的手掌心?王爷认定了的人,怕是一辈子也逃不了咯!” 雪空便凑近了墨风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咱们帮她呢?还逃不了么?” 墨风更加惊讶:“你莫不是疯了!若是王爷知道此事,还不要了你我的性命!” 雪空一哼,转过身去看着夜空,淡淡的说道:“如今这种情形,就算王爷不要了我们的命,恐怕老王爷在地下也要钻出来找咱们俩算账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在这样下去,怎们英明赫赫的北静王爷可就要毁在这个弱不禁风的林姑娘的身上了。” 墨风听了这话,也沉默下去。 雪空又道:“再说,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又是个僵局。这位林姑娘心高气傲,不愿给王爷做妾。可凭她如今这状况,做正妃那是不可能的。王爷如今为了此事都快跟太妃闹翻了吧?若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王爷连皇上都敢顶撞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墨风点点头,叹道:“话虽如此,可如果她真的离开了王爷,王爷说不定会更难受。” 雪空却道:“能快刀斩乱麻更好。若不能――这也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对他们两个都好。” 墨风抬手拉过雪空,看着她银色面具后深不见底的眸子,沉静的问道:“你想好了?” 雪空点头:“想好了。” “那好,这次我听你的。” “行――你先去安排一下客栈的事情。我今儿听她们商议说出去后先找个客栈落脚。” “好。” …… 这晚,水溶守在黛玉身边,直到三更天后黛玉睡着了他才离开。第二天又忙着迎她进门的事情,一整天都没有过来。 黛玉又让雪雁出去,拿了首饰去换了七百五十两的银票回来。如此她身上那个就有了一千多两银子。按照当时的状况,这一千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 第三天一早,太妃身边的徐嬷嬷过来,跟着过来的还有四个婆子,带来了六套新制的宫装锦衣,还有两匣子珠宝首饰,说是太妃专门叫拿来送给林姑娘的礼。明儿就是除夕了,今晚要抬姑娘过王府那边去和王爷玉成好事。 黛玉也不生气,也不着急。只淡淡的笑着,命翠羽把东西收了,又叫紫鹃给徐嬷嬷倒茶。 徐嬷嬷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恭喜的话便走了。只留下她带来的四个嬷嬷,说是到时候由她们伺候黛玉上轿。 黛玉也不理论,照常坐在榻上绣那方帕子。一直到吃过了午饭,方说有些困了,要睡觉。 紫鹃便把翠羽打发去小厨房瞧着黛玉的参汤,又把雪雁叫过来悄悄地关了房门。雪雁便换了黛玉的一身衣裳躺倒床上面向里睡去,黛玉则换了雪雁日常穿的一身衣裳,又拿了她出门的斗篷披上,紫鹃看了看,还不放心,又拿了一顶昭君套子给黛玉带上,遮住了大半边儿的脸。然后自己也换了出门的衣裳,拿了早就收拾好的包裹,拉着黛玉的手出了房门。 廊檐下又婆子上来笑问:“哟,紫鹃姑娘这是去哪儿?” 紫鹃叹道:“我们姑娘给王爷绣的一方帕子,总有一种颜色的绣线买的不对,这会儿姑娘累了,睡下了,我和雪雁妹妹两个人一起去给姑娘买,这回好歹也要买对了才行。不然姑娘给王爷新年的礼可就做不成了。” 那婆子笑道:“哟,这可是大事儿!要我陪二位姑娘去么?” 紫鹃笑道:“这两日来总劳烦大娘跟着跑东跑西的。叫我们很是过意不去……”话未说完,雪空却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婆子身后,冷冷的看了紫鹃一眼,说道:“我陪着去吧。” 紫鹃和黛玉心头一惊,暗道一个婆子跟着已经没办法应对了,若是她跟着还能走得掉么? 那婆子一看从来不肯露面的雪空将军跟着,自然是大大的放心。忙陪笑道:“将军陪着去自然是好,可姑娘还在家里……” 雪空淡然的看了那婆子一眼没有说话。她好歹也是将军衔,怎么可能跟一个婆子多说。雪空的目光从紫鹃耳边掠过看了看站在她后面用昭君套子遮着半边脸的黛玉,只漠然的说了两个字:“走吧。” 紫鹃的手心里沁出汗来,却被黛玉轻轻的一握。二人便抱着包袱随着雪空往前面走去。在二门处上了马车,雪空这次没隐形跟随,而是直接挤进了马车里。这又把紫鹃和黛玉给闹得忐忑不安。 紫鹃悄悄地把黛玉护在身后,看着雪空那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极不自然的笑了笑,问道:“雪空将军,你今日怎么有兴致陪我们出来?难道你不需要留在别院里保护姑娘?” 雪空淡淡一笑,说道:“正是要保护姑娘,才跟你们一起出来。” 紫鹃大惊失色脸色瞬间雪白如纸。躲在她身后的黛玉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雪空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么?姑娘出门,别人可以不跟着,我雪空可是要寸步不离的。不然――王爷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6章 情缘尚浅牵不成 黛玉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也不再遮掩,抬手把头上的昭君帽子摘掉,把挡在面前的紫鹃推开一些,看着雪空,冷冷的问道:“既然雪空将军知道黛玉要走,为何不阻拦?” 雪空却笑问:“我为何要阻拦?王爷只让我保护姑娘的安全,并没有让我囚禁姑娘。(.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姑娘要去哪里,是姑娘的自由,我只要时刻跟随姑娘,保姑娘安全即可。” 黛玉不解的看着雪空,问道:“此话当真?” 雪空点头:“自然当真。难道林姑娘以为我有心欺诈么?” 黛玉越发的搞不懂这个雪空是在搞什么鬼,若说她是奉了水溶的命令监视自己,可这种行为也太令人费解了吧? 雪空看着黛玉一脸的疑惑,淡淡一笑,劝道:“林姑娘不必多心。我自然不会害姑娘。姑娘放心就是。姑娘所需要的住处,我已经叫人安排好了,前面就要到了。姑娘若不放心,咱们现在就可回静宜别院去,这会儿,恐怕嬷嬷们已经发现躺在床上的小丫头不是姑娘本人了。恐怕咱们这会儿回去还来得及不让王爷着急……” 黛玉不等雪空说完,便狠心的摇头,说道:“不必了!既然出来了,我就没打算回去。” 雪空笑了笑,目光中倒露出几分欣赏之色,转身掀起车帘子对外边赶车的车夫说道:“快点,前面那个路口左拐!” 车夫听了这话,忙答应了一声,一甩马鞭,啪的一声响,马儿便嘚嘚的小跑起来。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一个客栈的门口,黛玉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见那客栈的灯笼上黑色的大字写着:暮归云。因想,这样的客栈名字倒也雅致。 下车后,雪空在前带着黛玉和紫鹃进去,跟掌柜的打了个招呼,转身问着黛玉:“要什么样的房间呢?姑娘来的可真是时候,这大年底下的,家家客栈都是空的呢,这价钱也是最实惠的。” 黛玉想了想,说道:“要中等的房间也就罢了,不要很大。只要干净安全就好。最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我们两个皆是女子,那样还方便些。” 雪空笑笑:“安全是自然的了。”有墨风的手下在附近,想不安全都不可能。 这家客栈是水溶私下里开得,平日里不用来赚钱,只用来收集情报用的。平时都归墨风管着,他本人根本就不来。掌柜的也是早就听上面的人安排好了的。听了黛玉的话,便亲自带着她去了后院,找了一处僻静的小院,请黛玉进去。 黛玉见这是果然是一处独立的小院,小小的三间屋子,门窗都透着精致,很像是潇湘馆里的屋子,心里很是喜欢。便对紫鹃说道:“这儿不错,我们就住这里吧。” 紫鹃答应着,问掌柜的:“这儿的房间一个月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看了一眼雪空,雪空挑挑眉毛不说话。掌柜的便笑着说道:“不多,不管饭,一个月要二十两银子。饭钱得另算。” 紫鹃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几块银子说道:“行,我们先住一个月再说。” 雪空淡淡一笑,看着紫鹃把银子递到掌柜的手里,方说道:“你们倒是放心,也不怕这是家黑店?” 黛玉亦笑:“是你把我们引来的,若是黑店,恐怕你先就活不成吧?” 雪空一愣,忍不住点点头,叹道:“怪不得主子对姑娘一往情深,姑娘真是个玲珑剔透的。” 安排好了黛玉和紫鹃的住处,雪空方告辞回去。 黛玉却在她临走时叫住了她:“雪空将军!请你等一下……” 雪空转过神来看着立在门口的黛玉,悠悠的叹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在这里的事情告诉王爷。不过——王爷能不能通过别的途径找到这里,我就不好说了。毕竟——他不是那些凡夫俗子。” 黛玉点点头,轻声说道:“我晓得。这次——多谢你了。” 雪空淡淡的说道:“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各人有各人的宿命。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姑娘保重。” 黛玉正被这句‘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说的发愣时,雪空已经不见了踪影。 掌柜的命一个婆子给黛玉送来了热水,不多会儿又拿了一个熏笼来,里面笼着炭火。黛玉叫紫鹃赏了那婆子二十文钱。那婆子连声道谢,又躬身问道:“姑娘的饭菜怎么弄呢?我们这儿有小厨房,是专门给尊贵的客人预备的,姑娘若是不放心,小院的门口旁边那间小屋子里也有现成的锅灶厨具,姑娘每月交五百钱,便可以放心的使用了。就是——那米面蔬菜恐怕二位姑娘自己买着不方便。” 紫鹃和黛玉对视一眼,方对那婆子说道:“大娘索性好人做到底,帮我们买些细米和蔬菜回来,若是有专制的南味小咸菜能给我们弄一两样来最好。要多少银子大娘只管说,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那婆子又忙笑着说道:“哎呦,姑娘可算是找对了人了。我老婆子的男人就是这家专管采购的。姑娘要什么东西只管列了单子来,叫他外边买了来,再给姑娘算银子钱,岂不省事儿?姑娘只给我们几个辛苦钱也就罢了。” 黛玉淡淡一笑,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先叫他买去,回来来我这里支钱。” 那婆子答应着忙忙的下去替黛玉采买东西,不提。 却说水溶在王府里忙了一日,刚到申时便坐不住了,欲回了太妃自己亲去静宜别院接黛玉过来。孰料太妃不同意,只说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不过是纳妾而已,又不是娶亲,哪有主子亲迎的?说着,老太妃又吩咐管家水安:“这吉时也该到了。你们就安排人去把林姑娘抬进来吧。进门来磕了头,我老婆子也好歇着去了!” 水安答应着,亲自带了人抬了一定碧油小暖轿从王府的侧门出来,一路急行直奔静宜别院。 静宜别院里徐嬷嬷专门留下的四个嬷嬷见黛玉身边的贴身丫头出去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便催促着翠羽:“快去把姑娘叫醒吧,再不起来梳妆可来不及了。” 翠羽也很着急,站在门口左等右等都不见紫鹃和雪雁回来,这会儿姑娘还在床上沉沉的睡着,只自己一个丫头服侍,可怎么服侍得了呢! 水安带着人抬了小轿进门来,方有婆子又进来催促,说大管家亲自带着人抬着轿子来了,姑娘怎么还不起来梳妆? 翠羽方叹了口气推门进屋,转过屏风往黛玉的床上去唤人。待她走进床帏之侧唤了两声:“姑娘”不见床上之人应答时,方有些奇怪。于是忙抬手去推,却见雪雁哭的两眼通红从被子里钻出来,登时把她吓得后退两步坐在地上。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7章 余香未散云衾冷 雪雁呜呜的哭着,翠羽和嬷嬷们问她什么都不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再问就只是跪下去磕头。 水安见事已至此,已经别无其他办法,只好叫人带着雪雁回府复命。 水溶已经换了一身紫红色的吉服在新给黛玉收拾的院子里等待,不料等来的却是水安神色匆匆的压着雪雁进来。他先是一愣,继而上前抓住雪雁的手腕焦急的问道:“林姑娘怎么了?!” 雪雁吓得几乎喘不过起来,只剩下全身哆嗦泪流满面。 水安忙在一旁回道:“回王爷,奴才带着人去静宜别院请林姑娘上轿时,姑娘的卧房里只有这个丫头,原来的紫鹃和林姑娘都没了踪影。” 水溶一把推开雪雁,暴喝一声:“雪空呢?!” 这次换了水安一愣,心想雪空将军可是老王爷给王爷留下来的守护神,这会儿王爷莫不是傻了,唤她作甚? 水溶见无人回答,转身瞪着水安:“见到雪空没有?!” 水安忙摇头:“没……没有。” 水溶咬牙切齿环视屋子里所有的人,最后一挥手怒喝一声:“备马!” 众人战战兢兢的退下,水安忙一路小跑出去牵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水溶连大氅都不穿,抬脚踹跪在他面前的两个婆子,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雪雁,往外冲去。 水溶把雪雁往一旁一个小厮的怀里一扔,喝了声:“带上她,去静宜别院。”便飞身上马,一踹马镫,催马如飞出了王府。 早有好事的姬妾听见消息悄悄地去回太妃,太妃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哀叹,对着老王爷的牌位落泪道:“这个冤家,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这大过年的,若是因此给气病了……可叫我怎么活……” 旁边的徐嬷嬷很是不满的看了那两个姬妾一眼,又低声劝着太妃:“主子不必伤心,林姑娘若真的走了,或许倒是让王爷回心转意的好时机。主子且等王爷回来再说……” 太妃叹了口气止了悲声,又吩咐徐嬷嬷:“快,叫人跟去看看,可不许这冤家做傻事!” 徐嬷嬷答应着出去叫水安立刻带着几个老成的家人去别院,千万劝着王爷别做傻事,若林姑娘真的走了,一定要把王爷劝回来。 水安领命而去。点了几个老家人来不及备车,好歹也齐了马赶去静宜别院。进门时便见静宜别院当差的几个家人,连带洗墨,翠羽等人都笔直的跪在院子里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连雪雁都跪在门口的台阶上哭,唯独不见水溶在哪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水安悄然穿过院子里的石子小路,从正厅的屏风转过去进了后院,却见极少现身的墨风站在后院内室的门口,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一脸的冷漠。于是他慢慢的走上前去,问着墨风:“王爷在里面?” 墨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那冷冰冰的表情堪比阴曹地府里来勾魂的黑无常。连老管家水安都被他冷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进去看看。”水安说着,便往屋里走。 墨风则把手中长剑一横,冷声说道:“王爷说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水安为难的看了看墨风,用委婉的口气和他商量:“太妃命我来的,让我来劝劝王爷……” “任何人不许进去。”墨风重申一遍刚才的话,冷冷的看了水安一眼。 水安叹了口气,转身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不让进去,守在这里总成了吧?哎!这大年下的,真是找不痛快呀!干嘛非得添喜呢?还不如安安静静的过个年好呢! 屋子里,水溶从桌案上看见了黛玉留给自己的一封信,信封下压着一方水青色的云纹锦帕。他拿着那封信坐在桌案前却久久不敢拆开来看,只是握着那方锦帕皱着眉头细细的看。 水青色的素面贡缎上,用碧绿的丝线绣着一株摇曳的仙草,仙草的叶子细长柔软,恣意舒展着,像是迎风起舞。并没有花朵,只有一对绛紫色的果子,如珊瑚珠子一样的剔透。最吸引水溶的不是这一株仙草,而是这锦帕上绣的精致无比的七彩云纹。水溶细细的看来看去,却蓦然发现本应该是七彩的云纹只有六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唯独缺了其中的青色。 七彩无青…… 无青――无情…… 竟然是无情! 水溶的手蓦然攥紧,狠狠地的用力,似乎要把那方锦帕揉成水,揉成尘,扬手让它化成灰烬小消散在这冷风之中。 他冷冷的笑着,把手中的帕子扔到桌子上,脸上带着一种近似于悲愤的嘲讽。再看手中那个薄薄的信封,终于下了决心拆开来看。 北静王爷台鉴: 孤女林氏黛玉,生不逢时,幼年丧母,相继丧父。后寄养于外祖家中,方可活到今年一十四岁,却又逢舅氏一族遭劫。若非王爷出手相救,恐已命赴黄泉。 古人有训:救命之恩,生同再造。又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王爷于黛玉乃活命之恩,黛玉当今生来世为奴为俾以报大恩。 然黛玉孤苦之命,病弱之躯,恐难以长久。命小福薄,不堪承王爷垂爱,留在王府也是徒然虚耗人力物力,终究难报王爷大恩。却使王爷徒增烦恼。 今日不辞而别,实属无奈。黛玉自姑苏来京,一应家财尽归荣府。只随身些许书籍乃父亲旧物,因匆忙离去不便带走,若王爷嫌弃累赘,可焚烧为烬。 婢子紫鹃雪雁,虽随荣府被抄时重新官卖为奴,被王爷将其赎回,与黛玉再为主仆。紫鹃乃黛玉所不能离之姐妹,此次随黛玉离去,亦是黛玉之需,王爷若是怪罪,黛玉亦无怨言。雪雁乃黛玉幼时侍婢,若王爷能将其放出,黛玉亦将感激不尽。 另有一匣珠宝首饰,并无特别贵重之物,亦不能报王爷为救黛玉所耗费金银之万一,全当是两个婢子的赎身之资,黛玉惭愧之至。 高谊厚爱,铭感不已。 若有来生,玉必报王爷今生之大恩。请王爷见谅。 姑苏林黛玉敬上。 水溶看着这封言简意赅的书信,却见字里行间一言一词皆是黛玉一心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意思。坐在这张她曾经安坐书写的椅子上,呼吸着这屋子里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冷香,水溶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8章 星寒夜寂烛光昏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屋子里慢慢的一团漆黑。唯有冷清的星光透过窗纱映照进来,大致可以看的清楚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的轮廓。 屋子里的炭盆早就冷了,紫檀木的桌案冰块一样的冷。水溶放在桌案上的手也跟着冰冷的没了知觉。 水溶也说不清楚着急在这里坐了多久,似乎是一生一世那么长,又或许是一万年。 久到他自己似乎都忘了因何而来,又因何而坐在这里发呆的时候,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搁在书案上的手指动了动。 动到有知觉后,方摸索着把那一张写着清隽秀逸的字迹的素笺折叠好,连同那一方锦帕一起放入怀中。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扶着桌案动了动麻木的双脚,淡淡的唤了一声:“来人。” 墨风忙转身进屋,应了一声:“王爷。” 水溶冷清的说了一声:“把雪空找来。” 墨风一愣,不过这也在他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王爷会以如此冷静的口气说这话。于是他又应了一声:“是。” 水安在外边听见动静,艰难的从台阶上爬起来,拍拍冰冷的屁股进门来,颤着声音回道:“王爷,太妃还在家里着急呢。您看……” 水溶不等水安说完,便吩咐道:“回府。” 水安急忙应了一个:“是。”然后又颠颠地转身跑出来吩咐:“王爷回府!” 院子里一干奴才立刻动起来,众人纷纷挑着灯笼伺候着水溶出门,下台阶,穿过院子出了垂花小厅,再出二门,上了马车后浩浩荡荡的回府。 翠羽和雪雁则泪眼婆娑的看着众人离去后,无力的倒在地上。 同样一片冷清的星光下,暮云归客栈的小院里。 紫鹃端着自己煮的碧粳米清粥和两样南味小咸菜,并客栈的小厨房送来的一碟冬笋烩蟹肉和一碟姜丝枸杞炒山药送到黛玉面前,轻声说道:“姑娘,吃饭了。” 黛玉正坐在椅子上对着蜡烛暗暗地想水溶找不到自己会怎样,会不会大发雷霆把雪雁和翠羽狠狠地惩戒一顿,或者干脆把她们打一顿卖出去。 又想着他未必那么绝情,好歹自己留了书信给他说明了原委。又想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只是觉得自己戏耍了他,所以觉得很没有面子,会下令让王府的亲兵满城搜索,把自己抓回去狠狠地骂一顿或者干脆…… 正想不出他干脆会怎样时,思绪被紫鹃打断。黛玉便回过头来淡淡的说道:“你如今走路都没声音了,猛然在身后说话,吓了我一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紫鹃歉然的笑道:“姑娘在灯下坐着,竟是想什么这么出神?” 黛玉轻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雪雁会受怎样的惩罚。王爷……会不会很生气?” 紫鹃抿了抿嘴,不敢多说。依照她对这位北静王的判断,雪雁这顿板子是躲不过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打的下不了床了呢。可是这话她又不敢说出来,怕黛玉伤心后悔,一个忍不住又冲回去要人,到时候反而正好在落到北静王的手里。 黛玉又问:“紫鹃,你说――雪空将军为什么会帮我们?王爷让她看着我,这会儿找不到我自然会找她,她该怎么应付王爷呢?” 紫鹃想了想,这个话题还是离不开北静王也生气的事情,于是劝道:“姑娘,天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你先不想这些了。不管怎样如今姑娘已经出来了,还是先吃了饭,好好地睡上一觉,一切等过了今晚再慢慢的打算,好不好?” 黛玉见紫鹃不肯同自己多说,心里也有些明白她的难处,于是结果粥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连紫鹃往她的碗里放蔬菜都不觉得,更吃不出是什么味道来。 然她却很意外的吃了一碗粥,当再用汤匙去挖粥时发现碗里竟然空是,方惊讶的叹道:“咦?竟然没有了吗?” 紫鹃忍不住笑道:“姑娘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连吃了多少饭自己都不知道了?” 黛玉叹了口气,又道:“以后咱们两个人吃饭,你也别等我吃完再吃了。索性一起吃罢了,等着等着,饭菜都冷了,又要去重新热。本来你一个人忙这些就很麻烦,索性越发的麻烦了。” 紫鹃答应着,收拾了碗筷又去外边小厨房里温了自己的饭菜,吃过后又用那婆子送来的一套簇新的官窑雨过天晴色绘青花的茶具来,给黛玉到了一杯滚滚的白水放在她手边,无奈的叹道:“姑娘,咱们没带茶叶出来,这客栈里的茶也不敢给姑娘用。姑娘只好凑合着吧?” 黛玉点点头,说道:“从今儿起,咱们要过清苦的日子了。何必色色讲究?白开水也就罢了。” 紫鹃听了这话,心头一酸,想着黛玉这样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眼睛里便觉得涩涩的。于是忙背过身去,躲在灯影里偷偷的拭泪。 却说水溶来静宜别院的时候是骑着马一路狂奔而来的,回王府的时候确是坐着水安准备的马车回去的。一路上他靠在马车里,右手都放在左胸上,那里的衣襟内放着黛玉留下的那封书信和那方锦帕。 他把东西放在那里是因为那里一直在隐隐的痛,冷洌冽的好像是掉进雪窟里一样,所以他下意识的把东西都放在衣襟内贴在疼痛处放好,似乎这样才可以让那种冰冷的痛减轻一些。 静宜别院回王府的路颠簸却并不漫长。马车进了王府直接往里,二门旁的夹道穿堂一直往里,直到太妃住的凝瑞轩外方停下来。水安上前去轻声的唤水溶下车,水溶便麻木的起身从马车里下来。一言不发的扶着水安的手进了凝瑞轩,去见太妃。 太妃正心急如焚的在厅里走来走去,徐嬷嬷在一旁怎么劝也劝不住的时候,水溶沉默的进了屋子。水安则匆匆的跪下去,回道:“太妃,王爷回来了。” 北静王太妃转过身来看见水溶愣愣的站在门口,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惨白的吓人,哪里还有心情去责备他,忙上前来把他搂进怀里哭道:“我的儿……你生气打人骂人都行,这大过年的你可别吓坏了娘啊……” 水溶却冷静的开口,把太妃从自己身上缓缓地推开,说道:“母妃放心,儿子没事。”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9章 风雪轩窗入长梦 北静王太妃被水溶推开,又听他说话冷静异常,不像是盛怒之人,于是更加的不放心,拉着他去里面罗汉床上坐了,又握着他冰冷的手叹道:“这手怎么这么冷?手炉呢?手炉――” 旁边一个清丽的女子忙把自己的手炉递上来,太妃想也不想便塞进水溶的怀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水溶的手被太妃摁在黄铜嵌珐琅镶金丝的小手炉上,一股温热从手心穿过手臂一直暖到心口的位置,那里冰冷的疼痛似乎减缓了些,水溶又淡淡的劝道:“天色不早了,母妃早些休息吧。明日除夕,还有的忙呢。” 太妃见水溶果然冷静,没有跟自己想象的那样抓狂,便长叹一声,说道:“好儿子,你说的有道理。好姑娘有的是,凭咱们这样的门第,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为了一个林黛玉伤心呢?你能想开就好,娘也就放心了。闹了这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饿了,让蕙香给你做了宵夜送过去?” 水溶笑了笑,说道:“母妃放心,儿子还不饿。母妃休息吧,儿子告退。”说着,他便站起身来,给太妃行了个礼,缓缓地退出去。 太妃到底不放心,又叮嘱身边的那个穿着湖绿色湖绉小袄的女子:“蕙香,你快些跟了去好生服侍王爷。” 女子忙福了一福,浅浅笑道:“是,奴婢谨遵太妃慈训。”说着,便摆着杨柳腰出了凝瑞选往水溶的院子走去。 水溶却没有回自己平日里住的听涛阁,而是出了太妃的房门直接往外走去,一路急匆匆的穿过几处院落,一直走到了二门处。二门的小厮见他出来,忙匆匆的上前去叩头请安,水溶方猛的止了脚步,回头看看急匆匆跟出来的自己的贴身小厮,深吸一口气,冷声吩咐道:“备马。” “王爷,都这早晚了,您要去哪里呀……”小厮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刚回来又去哪里呢,静宜别院的那位姑娘已经走了呀,王爷莫非是被气糊涂了? “备马!”水溶冷喝一声,带了几分的怒气。 “是!”小厮哪敢怠慢,急忙奔跑如飞去了马号,不多会儿的功夫牵了水溶平日骑的雪龙驹出来。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呀?”水安年纪大了脚步没这么快,好不容易赶上来见这位主子又拉着马缰绳要上马,立刻跑上来抱住水溶的腿,跪在地上劝道:“已经二更天了,王爷晚饭没吃……如此,身子怎么受得了呢?老太妃……” 水溶冷声吩咐:“谁敢去太妃那里告诉本王出门的事情,立刻打死!”说着,一脚蹬开水安,飞身上马,一带马缰绳又冲出了府门。 水安是北静王府的老奴,当了几十年的差也没犯下什么错处,今儿还是头一遭挨窝心脚。这老奴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少主一骑绝尘,顷刻间没了踪影,不得不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众人:“都把嘴巴给我闭紧了。大过年的谁也别去太妃那里聒噪找不痛快!” 众人忙齐声应道:“是!” 夜风呼啸,空气越发的冷了。阴冷之气越发的重了,明日除夕,老天许是要下一场雪。 黛玉饭后稍坐了一会儿,对着灯影又发了会儿呆,听着窗户纸呼呼地响着,心里的愁绪又多了一层。紫鹃因怕她再过于伤心难过,便劝着她喝了半盏白开水去床上睡下。 床上的铺盖都是簇新的,紫鹃给客栈的掌柜的要了汤婆子灌了滚开的热水焐过,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这干净的白棉布床单,素兰花棉布的被子,暖烘烘的躺进去倒也舒服。 紫鹃伺候黛玉躺下后,也关了房门上了门闩,把炭盆里加了足够的木炭,盖上盖子放在窗前,熄了灯,借着炭火的亮光脱了大衣赏上了床来,挨着黛玉躺在这简单的架子床外侧。 两个人虽然都很累,但躺在这陌生的屋子里谁也睡不着。 黛玉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问紫鹃:“你说――王爷会不会气急败坏,把静宜别院的人都严惩了?” 紫鹃也不得不叹了口气,说道:“按王爷的脾气,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不过,姑娘有书信给王爷,说不定王爷又顾念姑娘的心情,不会责罚他们,也不一定……” 黛玉哼了一声,说道:“他也会顾念别人的心情?若是会的话,首先就不该做这样的决定。” 紫鹃翻过身来,眨着眼睛问道:“姑娘说的,什么决定?” 黛玉冷笑:“还有什么你不明白,又故意来呕我?” 紫鹃叹了口气,劝道:“姑娘,别多想了。反正咱们已经出来了,与其想这些烦恼的事情,倒不如想想将来怎么办才好。难不成咱们要在这客栈里住一辈子?” 黛玉听了这话点点头,轻叹一声陷入沉思之中。 火盆里的火光依然红红的,映着窗户纸都是一片云霞之色。外边风吹树动,充耳皆是呜咽之声。 水溶骑着马又飞奔回了静宜别院,别院里的下人们顿时吓了一跳。大家刚各自散开跪的僵直的膝盖还没暖过来,不想王爷又回来了。 众人忙出来迎接跪拜,孰料水溶却一摆手让众人都散开。而他却急匆匆的穿过穿山游廊一直走到后院,看见那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后骤然停住了脚步。 “玉儿……”他的手下意识的动了动,慢慢的抬起来,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红珊瑚珠子的双结如意钗,垂着细细的红瑛,那样碎,那样凉。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忽然闻见一股清冽的香,是原本种在这院子里的一株腊梅花儿也已经开了。于是抬起头来,忽觉一点冰凉落在脸上,借着窗户里透出来的微弱的灯光,他看见墨色的夜空中有些许白点慢慢的飘落下来,却是又下雪了。 雪不一会儿就下大了,如扯絮飞棉,绵绵无声的落着。水溶却一直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扇雕琢着玲珑花纹的窗子。 雪空无声的出现在他的身后,轻声说道:“属下雪空,参见王爷。” 水溶动也不动,如同一尊雕像站在雪中,只淡淡的开口:“人呢?” “王爷放心,林姑娘安然无恙。这会儿……怕是已经睡了吧。” “睡了……”水溶的嘴角微微一扯,沾了雪花的脸上透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已经睡了么…… ------题外话------ 亲们,这文将会隔日一更,因为偶不想每天更一千字,因为一千字太少,实在写不出什么。但是这文的人气又有些差,编辑说了,要到九百收才给偶大封推,然后安排v的日子。实在木办法,偶只好放慢速度,等人气慢慢积累。所以,喜欢此文的亲请尽量收藏一下,以增加此文的人气。如果不喜欢,就当偶啥也没说,对不起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0章 万般不舍岁除夕 水溶想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双脚麻木已经动不了了。于是沉声叫道:“墨风!” 墨风飘然而至,应道:“王爷,属下在。” “我……动不了了,你扶我一把。” 墨风皱眉上前,抬手扶着水溶迈步。雪空却挑了挑眉毛,心道这两个人还真是像。都闲着没事儿在雪地里站着,冻得两脚麻木没了知觉,路都走不了了也不觉得。 水溶被墨风扶着走了几步,腿脚渐渐的有了知觉后,方对雪空说道:“带我去见她。” 雪空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静的问道:“王爷,您确定要去见她么?” 水溶皱眉,不高兴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雪空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意思。属下只是想给王爷提个醒,既然林姑娘这回会选择离开,那么就会有下一次,下下次。王爷今晚找了去,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难道王爷要和林姑娘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么?” 水溶的脸色登时沉下来,怒视着雪空,良久才冷声说道:“她是我的。下次你再敢助她逃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雪空却不以为然的轻笑:“王爷收拾属下做什么?又不是属下想逃脱。林姑娘的心没在王爷的身上。王爷纵然把她囚在身边又怎样?抓不住她的心,王爷为她做再多的事情也是枉然!” “你!”水溶愤怒的抬手指着雪空,良久方喝出两个字:“多嘴!” 雪空抱拳躬身一礼,淡淡的应了一声:“是。” 水溶怒不可遏,发狂的咆哮了一声,把手中的珊瑚双结如意钗猛的扔出去。然后转身,匆匆离开。墨风看了一眼雪中的雪空,叹了口气,摇摇头,飞身跟上。 雪空则无所谓的站在雪地里,看着墨风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苍白之中后,方轻轻的摇了摇头,迈着散漫的步子往前走了一段路,走到假山石子底下的雪堆里捡起那只血红的珊瑚双结如意钗。 趁着空中飘舞的雪花,轻轻的抖了抖,但见钗子上垂下的细碎的红瑛轻轻的摇晃出一抹妖艳的光影,她却淡淡的笑了。喃喃的说道:“哎!这副药是不是下的有点重了?” 水溶从静宜别院回府后,便倒头大睡,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午时方醒。 北静王太妃原是心急如焚,几次三番派徐嬷嬷过来探视。徐嬷嬷来过之后瞧了王爷,又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便微微笑着回去了,只跟太妃说:“王爷没事,累了多睡一会儿就好了。主子还是收拾祭祖过年的事情吧。让王爷多休息一会子,没事儿的!” 太妃听了徐嬷嬷的话,依然忐忑不安。但毕竟已经是大年除夕,若无大病,在没有请医延药的道理。于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料理过年的事情。 水溶醒后,一切如常,只字未提黛玉之事。太妃叫他到跟前用过午饭,又留他坐了好一会子才放他回去。因见他并没什么不妥之处,遂放下心来。 除夕之夜,按照规矩是要守岁的。 太妃年近五十,水溶自然要为母妃守岁。北静王府的除夕之夜异常的热闹。鞭炮声,锣鼓声,吹拉弹唱,极尽繁华。水溶陪着太妃坐在席间,由十多个标致的姬妾丫头们伺候着,一边慢慢的吃酒,一边陪太妃听戏守夜。 戏台上,却是有名的旦角穿着一身华美的戏服在台上婉转的唱着《长生殿》里的一段。初时水溶并没在意这些戏文,只觉得那位名角嗓音圆润,唱腔婉转,恰逢他心中正是烦闷,所以才无聊的耐着性子听了几句。恰好听见他唱道: 那君王看承得似明珠没两,镇日里高擎在掌。赛过那汉飞燕在昭阳。 可正是玉楼中巢翡翠,金殿上锁着鸳鸯。 宵偎昼傍,直弄得那官家丢不得、舍不得、那半刻心儿上。 守住情场,占断柔乡,美甘甘写不了风流帐。 行厮并坐一双。端的是欢浓爱长,博得个月夜花朝真受享。 …… 水溶只觉得一阵阵刺心,于是将手中磕了少许的瓜子放回去,侧头对太妃悄声说道:“母妃,儿子去洗洗手。” 太妃正听得起劲,也没在意,只含笑点点头,吩咐了一声:“仔细别吹了冷风。” 水溶答应着离了宴席,悄悄地转到后门,挑帘子出去。被屋子外边的冷风一吹,更觉得两颊发热,太阳穴上突突的跳。 于是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又拍了拍额头,正待唤墨风出来时,却听见身后一声娇软的问询:“王爷,热水端来了,这儿冷风太冲,吹着了要头痛的。王爷还是进屋里来吧。” 水溶心中不觉得又要发火。却念及除夕之日事事都要讨个吉利,若是训斥了这些奴才们叫母妃听见又要生气。少不得忍着怒气看了那女子一眼,依稀记得她便是那个叫蕙香的侍妾。于是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往屋子里来。 捧着脸盆的小丫头见王爷进来,赶紧的跪在地上,把手中的铜盆高高举起。水溶便撩着热水洗了洗手,又拧了手巾擦了擦脸,然后甩手把毛巾扔到铜盆里转身去那边椅子上坐下。 蕙香忙又端了一杯香茶上来,递到水溶面前,娇声道:“王爷,这是昨儿皇上刚赏下来的银山雪芽。” 水溶冷着脸接过那茶来,只打开杯盖闻了闻茶香,便吩咐道:“都下去吧。” 蕙香带头,领着七八个小丫头一齐福了福身,缓缓地退出去。 这里是太妃住的凝瑞轩的耳房,窗扇上镂雕着梅花鹿与仙鹤,团团祥云瑞草绕缠,细密的雕边上涂着金泥,富贵华丽,极好的口采“六和同春”。 外边院子里搭建的戏台上名流旦角还在依依呀呀的唱着。管弦丝竹做靡靡之声,水溶的心里却愈发的烦躁。终究是忍不住,他却紧紧地攥了拳头,恨恨的砸在手边的小炕桌上。盛着热茶的盖碗啪啦一声被震倒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手上,登时红了一片。 “墨风!”水溶沉声唤道。 “王爷。”墨风依然是无声的出现,仿佛幽灵一般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 “本王要出门。” “王爷,这种时候儿……怕是不能出门吧?” “你想办法!”水溶嘶哑的低喝。瞪着墨风的眼睛带了血丝。 ------题外话------ 亲们。敬请收藏,也就是点一下‘放入书架’那个按钮。对偶很重要,谢谢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1章 情之深浅如何计 墨风看着那一盏鎏金铜铸的一品仙鹤嘴上叼着的红色纱灯下,水溶消瘦的面颊上淡淡的阴影,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王爷,请您三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种时候您不在府里,太妃会怎么样?其实出府一点也不难。叫了马直接出去便是,王爷想走谁又敢拦着,王爷何必为难属下?” 水溶沉默不语。半晌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我累了。你出去吧。” 墨风躬了躬身,刚要转身消失,水溶又抬手叫他:“等下。你通知雪空,让她把静宜别院的那两个丫头还有洗墨一并给她送去吧。另外,再拿五千两银子给她送去。理由么――就说她留下的那一匣子首饰买几个丫头实在太多了。既然她不要东西了,我就折合现银给她吧。那些书籍都留在那里,她若是想要,让她自己回来取。” 墨风躬躬身子,表示答应,然后转身离去。 这个除夕之夜对于黛玉来说,真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客栈里倒是放了些烟火爆竹,但终究不如之前荣国府里热闹。爆竹放了一阵子之后,便平静下来。整个客栈里没有唱戏声,也没有说书声,更没有欢声笑语。 倒是有一大桌子丰盛的年夜饭,是客栈的掌柜的亲自带人送过来的。不管怎么说黛玉也是墨风交代下来好生照料的人,掌柜的自然不好太过怠慢。大过年的,亲自送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过来,只说黛玉是自己这小客栈里的稀客,难得过年还住在这里,这对来年来说必然是个好兆头,所以特别赠送一桌饭菜,以示感激。 黛玉却坦然接受,只叫紫鹃拿了十两银子赏他也就罢了。然主仆二人对着这一大桌子饭菜,越发显得冷清无比。 紫鹃拿了酒壶烫到炭炉子上的水盆里,待那酒温热之后方给黛玉斟满了一盅,笑道:“姑娘,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应该庆贺一下。姑娘如今是自由之身,在不受那些牢笼的束缚了。日子虽然清贫些,但天无绝人之路,姑娘聪慧,又读书识字,自然知道许多奴婢不知道的道理。来,为了咱们新的一年,您得开开心心的,奴婢先敬您一杯。” 黛玉也笑了,举起酒杯来跟紫鹃说道:“说的不错!天无绝人之路,今晚辞旧迎新,到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开始了。咱们一定要换一个活法,好好地过下去,过的比谁都好。” 主仆俩碰了一杯,紫鹃为了让黛玉忘掉烦恼,倒是率先满饮一杯。黛玉见她仰头喝干了酒杯里的酒,明明被酒气冲的挤眉弄眼的,差点儿流下眼泪来,却依然做出一副豪放的样子。不觉笑道:“想不到你也颇有些英雄气度。今儿我却是被你给比下去了。”说着,也仰头喝了半杯,却被这酒给呛得咳嗽起来。 紫鹃也跟着笑,主仆二人便一边咳嗽一边伏在桌子上大笑。 二人正笑着,忽然听见外边有人喊了一声:“姑娘!”接着又是一声:“林姑娘!” 黛玉和紫鹃同时止了笑,二人对视一眼,黛玉情不自禁的问道:“莫不是见鬼了不成?这种时候,谁又在这里叫我?” 紫鹃又听见外边有人叫了两声,忙拉着黛玉说道:“是雪雁的声音,还有翠羽……” 黛玉有些惊喜的说道:“雪雁?雪雁出来了?” 紫鹃忙去打开房门,却见院子里站着雪雁,翠羽,洗墨还有一身白衣的雪空将军。于是她又转过头来高兴地叫黛玉:“姑娘快来,可不是雪雁和翠羽来了么!还有洗墨,这小厮怎么也来了?” 雪空带着三人缓缓地进了屋门,见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笑道:“年夜饭不错嘛。” 黛玉看见雪雁和翠羽还有洗墨这小厮也跟了来,便奇怪的问道:“雪雁跟来倒也罢了,怎么连你们两个也跟来了?莫不是你们……” 雪空笑着摆摆手,却大摇大摆的坐到饭桌跟前去,在山珍海味中巡视了一边,最终捏了一只软包炸虾仁方道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放心,王爷不是要把你再捉回去。” 黛玉的心思被雪空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便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说道:“没请你吃呢,你倒是不见外。还下手抓!” 雪空却直接拿桌布擦擦手指,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抬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淡淡的说道:“年底了,我们王爷说,有些帐若是算不清楚也没法过年。这些银票是要交给姑娘的。姑娘留下的那一匣子首饰王爷看过了,买几个丫头哪里用得了那么多银子。”雪空说着,又抬手指了指紫鹃和雪雁,说道:“她们俩的赎身银子一共是二十两。翠羽和洗墨兄妹两个的身价要高点,他们毕竟是王府的家生奴才,每人二十两。他们四人加起来也就是六十两。姑娘那一匣子珠宝连一件都用不了呢。剩下的……我们王爷也很喜欢,既然姑娘不用,王爷就留下了。折算成银票五千两,请姑娘收好了。如今银货两讫,姑娘可还要立个字据么?” 黛玉初时听着雪空的话,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也没觉得生气。毕竟是自己偷着走的,就算是水溶派人来把自己抓回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是当她听见雪空说到最后,来了个‘银货两讫’的话时,心里又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悲愤怨恨之情。 银货两讫?如此就银货两讫了? 果然绝情……果然! 于是黛玉忍着心底的悲怆,极力自持,用平静的声音问道:“王爷不觉得吃亏么?” 雪空本来还想说的再绝情一些。她不是林黛玉这样的花为肌肤玉为魂的女子,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曾经追随老王爷驰骋沙场,见惯了刀光剑影血肉模糊,又随着水溶在官场潜伏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看不透? 她对着水溶这个少主都没什么顾忌,也能说出一两句狠话来。却独独对着黛玉狠不下心来。于是叹道:“吃亏么?只要姑娘不觉得吃亏也就罢了。我们王爷……纵然把身家性命都赔到姑娘身上,也不会觉得吃亏的。” 黛玉原是等着更绝情的话从雪空嘴里说出来的。 不想她却又忽然间转了口风。这一句话对于黛玉,她的坚韧和坚强又被重重的劈开,就好像是一把火热的尖刃慢慢的刺如冰凌之中。无声无息的便划出深刻的一道。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2章 辞旧迎新两地分 这真是一个难忘的除夕之夜。 雪空走后,黛玉看看这几个曾经跟自己一起在静宜别院共处过一段日子的人,心里可谓是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了。 一时间也不再分什么主仆。一共也只有五个人而已,黛玉便叫洗墨去小厨房弄开炉子,又把饭菜都热了一遍,然后让他们四个人坐在圆桌前吃饭,而她自己则去一旁歪着。 饭后,因要守夜,大家便坐在屋子里说笑。 初时洗墨还能说几个笑话,翠羽也跟着起哄,但将近亥时的时候,大家便都坚持不住了,一个个都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打盹儿。 黛玉的心思反而越发的清明起来。看看那边椅子上已经睡着的翠羽和洗墨,黛玉碰了碰身旁的紫鹃,努了努嘴。紫鹃便轻轻一笑,起身拿了他们的斗篷过去给他们盖上。 洗墨睡得口水都流下来了,紫鹃给他盖东西他动也没动。 翠羽则顺手抱住斗篷,换了个姿势又睡,嘴里还咕哝着叫了一声:“姐姐……” 雪雁却醒了,抬头看了看紫鹃,又看看依然半靠在窗下暖炕上的黛玉,又继续坐回去发呆。经过这一日的折腾,这丫头又怕又累,已经没有多少精神了。 夜深了,鞭炮声也渐渐的少了。 四周越发的安静下来,一丝风声也没有,只有洗墨轻轻的鼾声越发的清晰。 蓦然,却有笛声传来。隐隐约约的,似乎是一缕清风,吹散了无边的沉寂。 黛玉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外,雪白的窗户纸映着烛光,变成暖暖的橘色,而那笛声婉转悠扬,连绵不断的吹了起来。 紫鹃便轻声叹道:“这大年夜的,谁会吹这样的曲子?听上去怪伤心地。” 黛玉却微微一笑:“那一年中秋,陪着老太太赏月,我和云丫头一起去凹晶溪馆联句时,还感叹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居多,贫苦之人有贫苦之人的不如意,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难处。那时候虽然是寄人篱下,却也算是衣食无忧。如今咱们沦落到这种境况,却又去怜悯起别人的悲伤来。可见人生之事,不管怎样,都是乐中有苦,苦中有乐。只不过要看我们是先取中了‘苦’,亦或是先取中了‘乐’罢了。” 紫鹃忙笑道:“姑娘这样想,奴婢就放心了。如今我们就算是苦中作乐也罢,只要能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旧的一年就要去了,姑娘且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地谋划谋划呢,姑娘只管出谋,我们几个人出力,难道还挣不来一口吃的?” 黛玉微笑点头。却又侧耳听了一会儿那笛声,见雪雁也渐渐的睡了,便道:“我这会儿想出去走走。听着外边是没风的,你只把我的斗篷拿来,和我一起去吧。” 紫鹃看了看熟睡的三个小的,点点头,进内间拿了黛玉的那件鹅黄色哑光暗纹织锦贡缎斗篷来给她披上,自己也拿了件青莲色的斗篷披好,方扶着她慢慢的出了屋门。 外边夜色如墨,只有点点星子零落在夜空中,宛如黑色绸缎上的几粒两钻。果然一丝风也没有,院子里萧索的花木安静的立着,纹丝不动。 黛玉借着窗户里透出来的光,看了看这小小的院子,然后又抬头看看夜空,却听见那笛声是从后院传来。于是同紫鹃说道:“听这笛声,似乎这人也不算远,十有八九也是住店的人吧?” 紫鹃却摇头,说道:“这大年夜的,哪里还有这么多住店的人。刚咱们住进来的时候掌柜的不是说了么,这店里没什么人呢。” 黛玉便沉默不语,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夜空里绽开一朵灿烂的烟花,接着各处便纷纷响起了鞭炮声,烟火也多起来,四下里皆乒乒乓乓,原来是已经到了子时,新旧交接的时刻,众人都在燃放烟花爆竹以庆新年。 紫鹃指着夜空里缤纷的烟火给黛玉看。黛玉却暗暗地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一朵是北静王府里的烟花,更不知道那位面冷心热的北静王爷这会儿在做什么…… 屋子里睡觉的三个人也被这鞭炮声惊醒,睁开眼睛却不见了黛玉,于是三人纷纷跑了出来,因见黛玉和紫鹃站在院子里看着四处的烟火,三人便长出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便齐刷刷的凑上去给黛玉拜年。 “姑娘,新年吉祥,大吉大利。” “姑娘,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姑娘,新年吉祥,身体康健。” 黛玉会心的笑了,转头来看着这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和少女,点点头,说道:“你们也是新年吉祥,大吉大利。紫鹃,红包准备了么?” 紫鹃忙笑道:“准备了,奴婢这就去取!” …… 北静王府,子时一到,整个王府里都是烟火爆竹震天轰鸣,烟花漫天五彩缤纷。 太妃呵呵的笑着,看着小厮们在院子里忙碌着放爆竹,又有婆子用簸箕搓了新制的铜钱满院子的撒下去,丫头婆子们跑也不是,捡钱也不是,一时间闹哄哄的嬉笑连天。 水溶却面色沉静的坐在太妃身边,右手看似不经意的抵在左胸口的位置,满眼的繁华似乎都入不到他的心里去,他只是目光沉静如水,不知思绪飘去了哪里。 忙乱了好一会子,烟花爆竹燃放后的碎屑在空中纷纷扬扬,红红绿绿的洒了一地,小厮丫头们还在院子里嬉笑着捡钱,太妃尽了兴,开心的笑着转过头来,才发现一只沉默不语的水溶。于是忙问:“溶儿,你在想什么?” 水溶回神,忙对着太妃笑了笑:“没,儿子刚才像是睡着了,没事儿。新年到了,儿子该去更衣进宫给皇上请安了。母妃,熬了大半夜,这会子离祭祖的时辰还有一会儿,不如您先回房歇息片刻?” 太妃点点头,又叮嘱道:“进宫请安的时辰可不能误了。不管你心里装着什么事儿都给我先放一放,等过了这几日忙碌再说,听见没?” 水溶起身应道:“母妃的话儿子记住了。儿子先去了。” 太妃又喊人:“蕙香!梅香!你们快些跟上去,好生伺候着王爷!” 两个姬妾从丫头堆里钻出来,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跟出去。 ------题外话------ 亲们。下一章水水开始收拾那些莺莺燕燕们。记得收藏一下,也就是点一下右上角的放入书架再走啊。谢谢咯!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3章 偶因锦帕触王怒 水溶从太妃那里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里,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身后有人跟进来,于是回头看时,又是蕙香和另一个丫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于是皱眉问道:“你们进来做什么?” 蕙香和梅香止了步,福身回道:“王爷,太妃让奴婢来伺候王爷更衣。” 水溶皱眉:“都出去。” 蕙香见水溶面色不善,不敢多言,忙和梅香一起退下。出门后关上了房门。 水溶方疲倦的转到汉白玉镶嵌的花梨木书案后面,坐在那张花梨木雕花高靠背的椅子上,抬手伸入衣襟内,取出那方水青色的锦帕,握着手里看了一会儿,又把那封书信拿出来展开,又细细的读了一遍,方有些不舍的折叠起来放入信封里,抬手打开书案下面的一个暗格,把书信放进去,只留下帕子握在手里。 丑时三刻,应该进宫给皇上请安了。水溶方叫人进来伺候更衣。 蕙香和梅香在外边站了将近一个时辰,腿脚都酸麻了才听见水溶叫人,忙打起精神进来伺候。蕙香上前给水溶脱外边的大衣赏,梅香去取了朝服过来。 二人伺候水溶换好了衣裳,梅香抱着水溶换下来的绛紫色外袍往外走,蕙香因看见水溶的手里握着一方帕子,便抬手抽了出来,并赔笑道:“王爷,这方帕子跟这朝服的颜色不配,这青绿色也不够喜庆……”话未说完,便听见头顶一声厉声怒喝:“放肆!” 蕙香吓得一个哆嗦,还没回过神来,便觉耳边一股冷气袭来,‘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抽在她的脸上,脚下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往一侧滚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而她手中的那方青色的锦帕已经不自觉的放了手,青色的锦缎几乎没有重量一般缓缓地落下去,恰好落在水溶的脚边。 梅香手中的衣服还没放回去,便被身后的怒喝和耳光声吓了一跳,忙转身看时,见蕙香已经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脸,却不敢怠慢,忙又跪着爬过来一边求饶一边去替王爷捡那一方帕子。 水溶却怒喝一声:“滚开!”然后抬起一脚将她踢到一边去。自己慢慢的弯下腰去,将那方锦帕捡起来,仔细的抖了抖并不存在的尘土,然后一下一下的折叠起来,放入怀中。 蕙香先挨了一记耳光,嘴角已经带出血丝来,又被水溶补了一个窝心脚,这会儿差点疼的背过气去。素来她在太妃面前也算有几分脸面,服侍水溶也有四五年的时间,却是头一回受这样的重责。只是她在北静王府待的久了,自然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这会子怒气正盛,只要好好地求求他,过了这会儿也就好了,于是忙跪起来磕头求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水溶这次却偏不饶她,要立刻叫了水安进来把她打发出去。 水安到底是王府的老管家,进来后先给水溶磕头,然后劝道:“主子消消气,也该进宫去了。这些琐事奴才替您处理好。您可别耽误了进宫的时间。” 水溶便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梅香忙去拿了那间鸦青色织锦金线蟒黑貂披风来交到老管家的手里。水安匆匆忙忙的跟了出去,伺候水溶上马进宫。 梅香见众人都走了,方上前去把蕙香扶起来,悄声问道:“姐姐没事儿吧?” 蕙香咬着牙摇摇头,却终究是忍不住滚滚的落下泪来。 梅香叹道:“也不知爷这几天是怎么了,一直板着个脸,连大年夜都没一丝笑容。难为我们一年到头的服侍,还在这节骨眼儿上吃窝心脚。” 蕙香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丝,借着梅香的搀扶从地上站起来,叹道:“我算是在这府里呆到头儿了。一会儿大管家回来,就该把我发卖出去了。妹妹以后当差可要仔细了,那方帕子――我猜必然是北院的那位林姑娘的东西。王爷就是因为那帕子……才如此待我……这四年多的情谊,居然抵不上人家的一方手帕子……哼,真是可笑……” 梅香扶着蕙香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无奈的叹道:“今儿是大年初一,王爷再生气,王府也没有大年初一就打发人出去的道理。姐姐先别生气,咱们待会儿去求求太妃,这事儿或许还有转机。姐姐是伺候过王爷的人,老话儿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身边少了别人不行,少了姐姐可使不得。别人还罢了,太妃首先就不答应呢!” 蕙香听了这话沉默下来,心里已经开始暗暗地谋算,片刻之后又叹道:“太妃这会子恐怕睡了。待会儿王爷回来就要祭祖,大年初一是什么日子,我总不能叫太妃生气。此事唯有麻烦妹妹你了。你只瞅个空儿在太妃跟前提一下姐姐我,等姐姐我过了这个坎儿,必然忘不了你的恩情。” 梅香忙道:“姐姐放心,我先扶姐姐下去休息吧。” 蕙香点头,被梅香搀扶着出了水溶的屋子,往后面院子里她自己的房间去歇息。 水溶从宫里回来时天已经快亮了。太妃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便又起身,带着水溶开了祠堂,祭拜了天地又祭拜祖宗。然后一大家子人又给太妃磕头拜年,之后,大家有给水溶磕头拜年,一连串的吉利话儿都说尽了,一直到巳时方完了事儿。水溶扶着太妃从祠堂回来后,又劝道:“母妃,不如用些点心再去榻上略歪一歪,午饭还要等一会儿呢。” 太妃嗯了一声,坐在软榻上,却摆手让端着点心盒子的丫头退下去,轻声唤水溶道:“儿啊,过来,坐到为娘身边来。” 水溶听了这话,少不得坐到太妃身边去,又问:“儿子恭听母妃慈训。” 太妃笑了笑,叹道:“我能有什么慈训呢。我老了,这个家将来都是你的,你是一家之主,是王爷。要治理这个家自然是要立规矩,说一不二的。只是今儿乃大年初一,凡是什么事儿都图个吉利。蕙香那孩子跟了你这几年,事事都还算上心。今儿偶然做错了什么,也是无心之过。留下她,别打发出去了吧?管教她以戒下次就是了。” 水溶的目光从一旁侍立着的丫头们身上掠过,便轻轻的点头,应道:“是。家里的事情,自然还是母妃说了算。儿子如今尚未成家,只外边的事情已经调理不开了,哪里还管得了家里的事情,母妃受累了。” 太妃点点头,说道:“你呀!还是要多保重身子要紧。你去吧,闹腾了一宿,你也够累的了。回去休息一会儿,明儿开始,各府都要请年酒。这一忙就忙到上元节去了,且没得闲呢。” 水溶答应着:“是。儿子告退。”便从太妃屋里退出来,直接去了自己的书房。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3章 偶然一瞥疑惊鸿 新年初三这日,天气却阴沉起来。依然没有什么风,但有浓浓的雾气,屋里屋外都透着潮湿。 暮云归客栈里,黛玉一早起来再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扶着紫鹃的手回屋,因问道:“紫鹃,按照风俗,初三这日应该是串亲戚的吧?” 紫鹃笑着应道:“是呀。这日主要是姑奶奶回娘家的日子。大街上该是热闹起来了。姑娘,要不咱们也出去走走?” 黛玉笑着摇头:“咱们又没有什么亲戚,去哪儿走呢?”说起这话,黛玉又忍不住问:“你们这几日可听说舅舅家怎样?” 紫鹃摇摇头,说道:“这几日我们都在家里呆着,吃喝什么的都是让客栈的人去买,没有人出去过,也不知道那边的消息。要不――索性今儿闲着无事,咱们不如叫了车来,出去转转?也当是散散心了。姑娘整日在家里闷着,对身子也不好。” 黛玉想了想,便点点头,说道:“那叫洗墨出去跟客栈的人说,雇一辆车来,咱们都出去走走。” 紫鹃听了,高兴地应道:“好!姑娘少坐一会儿,奴婢这就去,回来咱们得把屋子收拾一下,把这房门也锁上才行。” 黛玉想了想,点头应道:“也是。人家说‘破家值万贯’,如今可明白这话了。这儿好歹也是咱们的窝呢,是该收拾一下,再上了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紫鹃笑笑,又叫了雪雁和翠羽一起收拾,洗墨便去找人雇车。 既然上头有交代过,黛玉要什么东西,暮归云客栈的掌柜的自然是仔细的准备着,据说这位姑娘可是上头的上头的人,这若是在自己这儿出了差错,恐怕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马车准备好了,洗墨回来请黛玉出门上车。黛玉已经穿戴好了带着三个丫头从屋里出来,翠羽怀里抱着个小包袱,是黛玉随身用的东西,雪雁替她捧着手炉,紫鹃转身将房门锁上。翠羽和雪雁到底是小孩子家,一说出门就特别的高兴。 几个人出了院门后沿着甬道往前走,要去客栈前面的院子门口上车。不料刚走了十几步路却见前面迎头走来一个男子。 男子一身半新不旧的蓝缎子长衫,头上戴着一顶暖帽,手中握着一本书。昂首挺胸的走过来,整个人丰神俊朗,温文儒雅,眼波闪烁时若波光粼粼的湖泊,荡漾着书生文人特有的干净、清明的璀璨。真真切切的应了那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男子从黛玉面前默默地走过去,黛玉却不由得站住了脚步,侧了侧脸,目光在那人的脸上略做停顿后,淡淡的撇开。而他却在走过去之后也蓦然止步,然后徐徐转身,却只看见黛玉娉婷的身影缓缓地远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却站在那里愣住,一时间似是忘了身在何处。 黛玉在客栈外上了马车,车夫因问:“姑娘要去何处?” 紫鹃则看着黛玉,黛玉摇了摇头,紫鹃便跟那车夫说:“走吧,先随便走走,捡着热闹的街道走,我们先随便逛逛,买点东西再说。” 车夫哪敢说什么大年初三没有店铺开张的话?只答应一声:“好来!姑娘们坐稳了。”便甩了一记响鞭,吆喝着马儿走开来。 马车出了暮云归客栈门口的那条街,朝着大街的方向走,一路转过两条街道,紫鹃透过车窗帘子往外看,也没见哪家店铺是开着门的,大街上只有乘车坐轿或者骑马的行人,带着家丁仆从的来来往外,看来是走亲戚吃年酒的老爷太太们。也有少数的贫寒之家的百姓手里提着点心盒子来往,或者一些荆钗布裙的女子牵着孩子挎着篮子偶尔路过。 黛玉坐在车里偶尔往外看看,想着将来的路还不知该怎么走下去,心里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马车不疾不徐的在大街上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中午将近,车夫便在外边问道:“姑娘,咱们中午可要回客栈么?这外边可没有哪家酒楼饭馆开张呢,姑娘可别饿着肚子在街上转悠呀。” 黛玉便轻声跟紫鹃说:“再往前走走,去宁荣街的方向走,然后再转回客栈。” 紫鹃便依言跟那车夫说了,车夫爽快的答应一声,赶着马车在前面路口拐了弯儿,往宁荣街的方向走去。 宁荣街上主要的房屋建筑都还在,只是不复往日的繁华。黛玉再次看着这熟悉的街道,眼前先是浮现出贾母出丧的那日雪白的纸钱漫天飞舞,冷风萧萧,行人伶仃的萧索景象。然后便是那日端午节,元妃要在清虚观打醮,贾母带着众人去上香的热闹景象。再往前,便是她六岁那年第一次来京都…… 转眼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这条宁荣街黛玉来来回回的走过几次,没一次都有不同的感慨。 眼看着到了荣国府的门口,黛玉忽然吩咐道:“停下。靠边站一会儿。” 车夫虽然意外,但毕竟人家是给银子的主顾,只好依言把马车带到了荣国府门口对面的影壁处,站在那里牵着马缰绳,问道:“姑娘可是要下车去这家走亲戚么?” 黛玉摇摇头。紫鹃便道:“姑娘不下车。只略停一停就走。牵好了马。” 车夫不敢多言,只老实的牵着马站在那里等。 洗墨也已经从车辕上跳下来,陪着车夫站在破旧的影壁处避风。 黛玉便掀起车帘子悄悄地往门口看去,只见大门紧闭,只有旁边的一个侧门半开着。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原来的大红油漆也已经脱落的不成样子,远远地铜钉已经生了锈迹,门口萧索不堪,再不见之前的繁华景象。只有那两只石狮子还立在那里,只是有一只已经掉了一只爪子,不复往日的威风。 忍不住叹了口气,黛玉收回手来放下了车帘子,又闷闷地坐了一会儿,方要说走,却听见外边有呜呜的哭声。紫鹃也愣住,和黛玉对视一眼后,忙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却见一个灰布衣衫的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从荣府打侧门里出来。妇人手里挽着一个包袱,肩上还背着一个包袱,紫鹃一下子没认出来,正要问这是谁呢,却忽然发现此人正是大奶奶李纨。于是惊叫一声:“姑娘,是大奶奶和兰哥儿。” 黛玉奇怪的问道:“这大年下的,她怎么哭着出来了?” 紫鹃也皱眉:“谁知道呢?姑娘,要不奴婢过去问问?” 黛玉想起之前在这里住着,平日里多蒙李纨照看,她虽然不善言语,但心底却是极有分寸的人,于是点头说道:“快去问问,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紫鹃依言下了车,黛玉方想起自己如今还在客栈里住着,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又哪里管得了别人的难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4章 从此相怜亦为伴 黛玉正坐在马车里胡思乱想,却不料紫鹃拉着李纨和贾兰奔了这边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走到了车前紫鹃透过车窗跟黛玉叹道:“姑娘,大奶奶被太太赶出来了。” 黛玉一愣,惊讶的问道:“怎么会被她赶出来了?” 李纨见车里果然是黛玉,便止住了哭泣,叹道:“无非是为了银钱财物罢了。说出来真真叫姑娘耻笑。只是她也太过分了,分明是要绝了我们母子的活路……”说着,李纨又掉下泪来。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大嫂子这是要去哪里呢?” 李纨摇摇头,说道:“我并无处可去。只是她不许我们母子留在家里,我们也只好出来,另寻活路去了。说不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再另做打算罢了。” 黛玉便道:“既然没地方可去,倒是跟我们走吧,咱们好歹还能做个伴儿。” 李纨只当是黛玉还住在北静王府上,摇头叹道:“姑娘那里如何是我们这些人能打扰的呢?” 黛玉无奈的笑笑,说道:“你还当我住在北静王府呢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如今也没地方可去,现在一家客栈租了一个月的房子,暂时在那里住着呢。那里三间小屋,还有个小厢房。你们母子过来,说不得也就是挤挤罢了。我们几个人正好也不害怕了。” 李纨听了这话,又少不得感慨的叹息了几声,又不好多问北静王府的事情。黛玉便吩咐紫鹃:“快些扶大嫂子上车吧。” 雪雁和翠羽往一侧挤了挤,给李纨倒了各地方。李纨挨着她们两个小丫头勉强坐下,车里已经很挤。贾兰只能跟洗墨两人挤在外边车辕上。赶车的车夫便只能步行,一路牵着马又回暮云归客栈去。 黛玉再想不到自己偶然兴起回来看看,却恰好遇见李纨。 李纨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被婆婆赶出家门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黛玉。 二人在车里少不得要说起话来,黛玉听了李纨的一番话,才知道其中的缘故。 原来年前王夫人给宝玉和宝钗订了亲事,年后便择了日子要娶宝钗进门。宝钗和薛姨妈却因为宝玉的病时好时坏,并没见什么起色,又心生二意,薛姨妈又怕宝玉万一真的不中用了,却耽误了宝钗的终身。 因为王夫人听说贾母出丧那日,黛玉要去看宝玉被袭人拦住了,之后宝玉的病就越发的重了。她想着宝玉定然是思念之前的姐妹们。如今黛玉是指望不上了,唯有将宝钗想方设法的娶进门才能救宝玉一命。 为了娶宝钗进门,王夫人也是想尽了办法。孰料薛姨妈如今提出要聘礼的事情来,说虽然现在败落了,但总还有祖上留下的房产在,要王夫人无论如何也要准备一份像样的聘礼,她才好准备妆奁送女儿出嫁。 王夫人想来想去便想起了李纨。当初阖府获罪抄家,却惟独李纨一人幸免。一来她是个寡妇,这些年来一直寡居在家,朝廷和外边的人谁也不在意她。而实际上李纨手里却颇有几分家资。 正如凤姐儿曾经说过,李纨和她一样的份例,年年分红收租,还有一个儿子,每月又多出十两银子的份例。吃喝用度都是公中的,老太太每每还怜惜她寡妇失业的无依靠,但凡有什么事情都厚待她一份。抄家时她的东西又一丝不少的保留下来。此时正好为王夫人所用。 当时,王夫人便叫了李纨来,说要她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要为宝玉聘媳妇用。 李纨便以贾兰的将来为由,拒绝把自己的那点私房钱拿出来给宝玉娶亲。 王夫人便翻了脸,以‘七出’之中的‘偷盗’一条,要把李纨休出门。 李纨寡居将近十年,在贾府的门里从未犯过什么错处,且育有一子。王夫人如今要休她出门,却也所不过去。所谓‘偷盗’的罪名无非是王夫人强加在她头上逼着她把她的钱财拿出来罢了。 事情牵扯到自己母子的活路,李纨再也无法软弱下去。经过几番争执,最终王夫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折了个中,让李纨拿出一半的东西来,贾家不写休书,却要李纨带着儿子另立门户,自己单过去。 李纨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人情冷暖。人的私心竟是这样可怕。同样是儿子,死了的便什么都不是了。王夫人如今连孙子都不要了,只要她的宝玉一个。 贾政只是一心闷在书房里,外边的事情一概不管。家里紧着王夫人一个人折腾。 李纨想想,纵然自己留下来也再无活路,于是决定细软带着贾兰离开贾家,自己另寻出路。 马车回到了客栈,李纨也把事情说得差不多了。黛玉无奈的笑着,感慨道:“想不到二舅母居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连写休书的办法也使出来了。嫂子守寡十年养育了兰儿,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叫人心寒。” 李纨也无奈的笑道:“能有什么法子呢?不过是因为穷罢了。想当初家里没有被抄的时候,姨太太何等巴结着要把宝姑娘许给宝玉?她们娘们儿背地里做得那些事情也尽够瞧得了。如今却反过来拿了我们太太一把。” 黛玉笑笑,说道:“已经如此了,嫂子就别生气了。好歹你也不算是身无分文,暂时先安定下来,再做打算罢了。兰哥儿已经这么大了,又肯读书上进,再过两年也该是你的依靠了。” 李纨又点头叹息。一时紫鹃等人下了车,又扶着黛玉下去。李纨在最后,贾兰扶着她从另一侧下车。 黛玉叫紫鹃给了车夫车钱,便对李纨说道:“嫂子且跟我们来吧。好歹先过了这个正月,大家再作计较。”李纨又给黛玉道谢,又说要平分住店的钱。黛玉之叫她无需操心,说以后大家相互照应的日子尽有呢。 李纨便在黛玉的小院里住了下来。 三间正屋,黛玉住西里间,紫鹃晚上陪着她睡。李纨和两个小丫头住外边两间通透的屋子,在东面的窗子下一溜矮炕上设了铺盖。反正是冬天,三个人挤一挤也就够了。 贾兰和洗墨两个人住在外边的小厢房里,负责看着炉火。如此几个人住下来虽然有些就挤,但在黛玉的心里,总像是有个家的样子了。 之前洗墨一个小厮总是落单,他也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并没有多大的担当。如今和贾兰做伴,倒是更好些。而里面三个丫头加上自己都是未出阁的,很多事情都不好出面交涉,如今有了李纨,反而方便多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5章 借得梅花递深情 从初一到初三,水溶一直都是默默地。不管是其他王爷过来吃年酒,还是去别的王公大臣家里赴宴,他都是出奇的冷静沉默,偶尔淡淡一笑,眼睛里也是说不出的冷漠。 初三这日他应约去的翰林院大学士梅清渝家里赴宴的,梅清渝乃当朝天子伴读,如今入阁翰林院,虽然不是文臣之首,但在朝中亦是举足轻重。因此他家的年酒水溶是推脱不掉的。 梅翰林家近日宴请的都是朝中的诸位王爷。忠顺王世子也在其中。席间,忠顺王世子见水溶越发的沉静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便寻了个由头搭讪着问道:“在下听说皇上有意给北王爷赐婚,不知看中的是哪家的千金?” 水溶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没有的事儿。我都没听说,世子是从哪儿听说的?” 忠顺王世子便讪笑几声,同坐在他旁边的东平郡王说道:“大年初一的早晨我奉父王的命令去给太后请安,从万寿宫里恍惚听见有人说皇上在除夕之夜陪太后守岁,偶然提及驸马都尉杨丞寿的妹妹人品很好,跟咱们北王爷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东王可曾听说?” 水溶原本握着一杯甘冽的佳酿心不在焉,听这话抬头瞥了东平王和忠顺王世子一眼,目光冷如兵刃,淡淡的说道:“世子无中生有的本事倒是不小。连本王都没听说的事情,你都能造出来?” 忠顺王世子干笑两声,说道:“或许太后和皇上还没来得及跟北王提呢。” 水溶冷笑:“昨日我母妃刚进宫给太后请安,怎么没听太后说起?要不――初六一早世子同本王一起进宫去跟皇上请安,顺便问问可有此事?” 忠顺王世子忙笑道:“不必了,或许是我听错了也不一定。不过是那些太监宫女们乱说,北王何必当真?那杨驸马一向跟北王不和,咱们也是知道的。他的妹子,北王自然不会待见。” 水溶淡淡的哼了一声,抬手将杯中酒一口干掉。不再言语,心里却愈发的烦躁。 坐在水溶旁边的御前一等侍卫燕松昀不动声色的从侍女的手里拿过酒壶给水溶斟酒,又低声劝了一句:“王爷,酒冷了要慢慢的喝,小心五脏受不了。” 水溶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燕松昀又将水溶的茶水端过来交给身后的侍女,吩咐道:“去给王爷换一杯热茶来。” 身后的侍女忙答应着将水溶的茶盏里的残茶倒掉,重新泡了新茶慢慢的端上来。 东平王便在对面笑道:“松昀,本王听说你昨儿在高丞相家的堂会上,客串了一回《霸王别姬》,怎么,今儿不给大家来一段?” 燕松昀笑了笑,客气的对东平王说道:“王爷见谅,在下真是昨儿在丞相家里客串,不小心扭了腰,这会儿走路还不敢快步呢。” 忠顺王世子立刻高声笑道:“哟!这可是大事儿。人都说:‘女人的脚,男人的腰。’这可得好好地将养一些时日。松昀,不是我说你,你说你本就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怎么客串个武生就扭了腰了呢?该不是故意支吾不愿凑咱们这一场热闹吧?” 燕松昀立刻白了脸,待要说什么,腿上却被谁轻轻的踢了一下。稍一愣的时候,水溶已经开口:“世子不也兼着御前一等侍卫的职位么?要不你上去给咱们客串一段来凑个热闹?” 忠顺王世子被水溶一问,立刻短了话。 燕松昀心怀感激,暗暗地看了水溶一眼。今日之情记在心里,自不必明说。 水溶到底不耐烦同这些人说荤话,便默默地起身往外走。忠顺王世子见了,只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却没说什么,只与东平王在哪里说笑话。 片刻后水溶没回来,燕松昀坐在席间听那些人说一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感觉甚是无趣,便也赔了个笑脸,说了声:“出去方便一下。”便起身出去。 燕松昀是在翰林府小跨院的一株梅花跟前看见水溶的。当时他一个人坐在一块玲珑的湖石之上,仰着脸晒着太阳,眯着眼睛看那一株绿萼白梅,亚青色的黑貂大氅慵懒的散在淡青色的湖石上,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 当时燕松昀便想,这样一个尊贵的王爷,又是太后最喜欢的外孙。怎么也会是这么落寞?当不久之后燕松昀有幸见到了黛玉,方才能体会当时水溶一个人靠在湖石上看梅花的心情。 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了解,所以他靠在月洞门旁叫了一声:“王爷,石头上很冷。” 水溶回过头的同时,投过来两束冷冷的目光。 燕松昀被水溶看的有些慌张,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让他无法再开口。 水溶却已经从石头上起身,慢慢的踱步过来,走到他面前时说了一句:“本王有些醉了。先行回府了,你替我同梅翰林打声招呼。” 燕松昀点了点头,在水溶从他身边走过后方穿过一口气来,说了声:“是,王爷。” 冷风一吹,燕松昀只觉得额头冰冷,方发现原来刚才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水溶从翰林府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坐车马车去了暮归云客栈。 此时乃午后的时光,有暖暖的阳光照着神都古城,暮归云客栈黑漆大门上的大大的‘春’字都带上一层浅浅的金色。水溶从客栈门口下了马车,看着十分冷清的门口,皱了皱眉头。 墨风便从暗处现身,站在水溶身旁淡淡的笑道:“王爷,大过年的,没什么人会来住店。生意自然差了许多。” “嗯。没人正好。”水溶难得的说了一句话,便抬脚进门。 客栈掌柜的做梦也没想到今儿这种日子自己的顶头上司回来,忙上前来给墨风问安。却被墨风兜头骂道:“混账东西,少主在这儿呢,你跟我请的什么安?” 客栈老板被骂傻了,再抬头才看清楚了水溶黑貂大氅上的蟠龙章饰,于是忙忙的跪下去叩头,连声道:“主子万福金安,大吉大利奴才有眼无珠,不识主子金面,求主子恕罪。” 水溶面无表情的说道:“起来吧。我不过是随便走走。”说着,便看了墨风一眼往里面走。 墨风哪里知道客栈的掌柜的把黛玉安排到了哪个房间,于是抬脚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家伙,低声说道:“还不起来带路?” “带……路?带什么路?”掌柜的有些傻。 墨风低声喝骂了一句:“蠢货!自然是去看那位姑娘!” “哦,是,是……”掌柜的终于明白过来,赶紧的跑到前面去为水溶带路。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6章 不堪相思再相逢 掌柜的一路小跑为水溶带路,引着他去了黛玉住的那所小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到得院门口,掌柜的正要上前叩门,却被水溶喝止:“慢!” 掌柜的忙回过头来看了水溶一眼,悄悄地退到一边。水溶却摆摆手,吩咐:“都下去吧。” 墨风闪身隐没在角落里,掌柜的也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水溶一个人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院门内一声低低的笑声,接着便是门闩一响,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雪雁丫头。 水溶眉头微皱,心中正想黛玉这是找了什么人在身边伺候,雪雁却已经战战兢兢的福身下去:“奴婢请王爷金安。王爷新年吉祥。” 随着雪雁一起出门的李纨原本被门口这个冷玉冰雕一样的男子吓了一跳,却听雪雁叫他‘王爷’便猜到了此人乃北静王。于是也赶忙福身下去:“民妇参见王爷,王爷大安。” 水溶则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纨只得回道:“民妇李氏,原是林姑娘的表嫂。蒙姑娘不弃,约来同住。也好有个照应。” “表嫂?”水溶皱眉,没弄明白这份关系。 “是。民妇夫家乃是原荣国府贾家,民妇守寡多年,只带着一个儿子。如今走投无路,被姑娘收留,才来了这里。” 水溶了然,轻轻点头,说道:“起来吧。” 李纨又谢了恩,方和雪雁一起起身。又侧身道:“王爷请进,民妇进去跟姑娘说一声……” “不必了……”水溶冷声说道:“你们忙你们的事情去吧,本王这就走了。”说这话,水溶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院子里黛玉的声音问了一句:“大嫂子,你在同谁说话?” 只这一句话,水溶的脚便如钉在了地上,再也迈不开来。 黛玉在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抬头却见水溶站在门外,一时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原本是背着他离开,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原想着他会恨之入骨,今生今世也未必再见。 他原本是情不自禁的路过,不想打扰她如今的生活,只打算看一看她如今居住的地方,再奢望着听一听她说话的声音就走。 他以为,既然她已经表明对自己无情,那他便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随她自去,从此后只有相思再无相守。 谁知,谁知―― 谁又知道这偶然的相遇,却将他一连几日来堆砌的伪装击破,碎成齑粉,随风而去,再也无形无踪。此时的他只想着将她纳入怀抱今生今世都不放开。 二人就这样默默地相对而立,把一旁的李纨给看的莫名其妙。于是她试着劝道:“王爷……何必站在这里说话。不如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走吧。” “嗯。”水溶想也没想,便应了一声抬脚进门。 黛玉因被他的靠近而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却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手腕:“怎么,都不想请我进去坐坐么?好歹我们也是相识一场。” “王爷……说笑了。”黛玉喃喃的说着,低下头去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被他拉着一步步走到屋里去。他的手白皙如玉,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血脉清晰可见,原是沁凉的温度却瞬间变得火热起来,她试着挣了挣,却让他握的更紧。 进屋后,水溶又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此狭小的三间屋子却住了这么多人,墨风这该死的怎么交代的?于是他坐也不坐便立刻说道:“换个院子住。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腾挪的开?” 黛玉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于是淡淡的笑道:“王爷不必多虑。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房钱呢。如今黛玉纵然有银子也要细细的打点着花。五千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总有一天坐吃山空。我们不得不为将来着想。” “你!”水溶的心里又涌起一股愤怒之气,不满的瞪了她半晌,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银子不成问题,你怎么能让自己受这种委屈?换到大点的院子里去,我同这儿的掌柜的讲讲情,让他还收你二十两银子,可好?” 这应该是很水溶有生以来最卑微的一次。之前面对皇上,面对太妃,他也是恭敬的,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因为几两银子的事情,如此卑微的同她商议。而且还撒了谎,不敢承认这家客栈是自己的生意。生怕说了实情她立刻会走,也生怕语气太冲她也立刻翻脸。 因为,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看着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生气,哪怕是赌气,也比那无休无尽的孤独和空旷更好一些。 最起码这样,他的心是有温度的,他能感觉到它在自己的胸腔里跳动。 黛玉微微一笑,脸上有一丝调皮闪过,继而又郑重其事的说道:“那就谢谢王爷了。” 水溶心神一阵激荡,简直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她,然后伸出手去轻轻的拉住她的双手,喃喃的问道:“我莫不是吃醉了酒,在做梦吧?” 黛玉一愣,微微蹙眉:“王爷?” “没事。”水溶不敢再多说,只是握着她的双手轻轻的捏着,“没事……” 黛玉又笑:“没事?我看王爷倒像是傻了一样。”说着,她便轻轻的挣脱了双手,转身去走到桌子跟前倒了一盏茶转身送到水溶跟前,又道:“王爷可以坐下说话么?这样黛玉也不用站在这里了。累了半天了,还这样站着,真是受罪啊。” 水溶越发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越发的不敢说话。却见她把茶盏已经递到自己面前,便忙接过来喝了半口,却被那滚烫的温度给烫了一下,唇舌之间一阵火热麻痛,方知道此时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和她相对而立,并非梦里。 黛玉却转身走到桌子旁边去,也给自己倒了半杯茶,轻轻的嗅着茶香,有转头问道:“王爷到底坐不坐?不坐我可先坐了。”说着,她竟也不再客气,转身坐在桌子旁边的绣凳上,慢慢的呷着杯中的香茶。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7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水溶缓缓地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又将杯中的茶一口喝掉,将茶杯放在一旁,伸手捂住她握着茶盏的双手,问道:“这几日,你过得好么?” 黛玉轻轻笑着,点点头,说道:“很好啊。王爷呢?” “嗯。”水溶点头,也跟着说道:“好,还算好……” 水溶看着黛玉如花的笑靥,这几天来所有的沉闷所有的愤恨所有的伤痛全部烟消云散。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不,似乎一切都变得如他想象般美好,于是他忘却了一切的烦恼,握着她的手点头说:“好。还算好……” 黛玉释然的笑了笑,说道:“王爷这种时候怎么会来这里?太妃知道了会着急的。此地不是王爷久留之地。王爷坐一坐,吃杯茶就回去吧。” 水溶不想走,但却不敢执意的留下来,此时此刻她说什么他都会听,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去多想。于是他点头,应道:“好。和喝了酒,口渴得很,再给我一杯茶。”如果可以,最好能一直喝下去。如果可以,真想几十年如闪电,此刻二人已经是白了头。 黛玉便从那只竹编的暖水套子里拿出了茶壶,又给他倒了一盏茶,慢慢的递到他的手里。 水溶把茶盏慢慢的凑到唇边,轻轻的嗅着幽幽的茶香,一小口一小口的把那杯茶喝下去。 然后,又极其不舍的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我会跟客栈说给你换一所大一点的院子,人多,还有两个小厮,男女挤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不方便。有什么事情就叫雪空,她会一直在附近保护你。” 黛玉想说:不必了。但却明白自己的拒绝会引起他的愤怒,反正如今已经离开了静宜别院,迈出这一步实在不容易,她想,只要不被他抓回去,就暂时将就一下他的霸道吧。 毕竟跟他执拗着干,最终妥协的只能是自己。 于是她乖顺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水溶满意的微笑,心底也有一阵阵的惶恐。他不敢再做过多的要求,他怕他再说下去她会忽然翻脸,把之前的这些也都推翻。 从屋里出来,恰好碰见紫鹃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新泡的茶,后面李纨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四色茶点。二人一前一后的刚走到门口,却被从里面出来的水溶挡住了去路。 “王爷万安。”紫鹃忙福身行礼,“王爷怎么不吃杯茶再走?” “已经吃过了。”水溶微微的笑着,目光从一侧的黛玉脸上掠过,那微微的笑容把紫鹃给吓了一跳――这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北静王么?北静王爷也会笑? 紫鹃失神之时,水溶已经从她身边过去,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转身看了黛玉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蓦然间,有悠扬的笛声横空传来。绵长悠远。天边被夕阳染成胭脂的颜色,笛声呜咽在静静的甬道街荡漾着,慢慢地消失在天之尽头。 墙角处有数支梅花盛开,恰恰应了那首诗: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黛玉只觉得鼻头一酸,心里边涌上一股悲怆之意。转身回了屋子里去,脚步匆忙,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水溶走到小院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然却终究没敢回头,只所瞬间的停顿便继续走开去。 李纨在一旁看着,不觉跟着叹了口气,劝道:“王爷已经走了,妹妹还是快些回屋里去吧。外边起风了,春寒料峭,小心着凉。” 黛玉点点头,默默地转身回屋。 紫鹃和李纨对视一眼,把手中的茶盏方道李纨手上的托盘里,然后把自己的托盘叠在李纨手中的托盘下面,一并端着连个托盘下去了。 李纨进了屋子将门带上,慢慢的走到黛玉身边,揽过她消瘦的肩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辫,叹道:“王爷待你一片深情。你怎么就离开了呢?莫不是还念着小时候和宝玉的一片痴心?” 黛玉摇摇头,平静的说道:“我与宝玉,在我离开荣府去散花寺的那日起,便都结束了。” 李纨跟着叹了口气,又劝道:“既然这样,为何又拒绝了王爷?” 黛玉苦笑一声,说道:“我无依无靠的一个孤女,以什么身份在一个郡王的身边?他救了我的命,我感念他的恩情。但却未必以身相许才是报恩。” 李纨把她从怀里扶起来,笑道:“那你刚才还对王爷笑的那么开心,他走了你又如此难过?” 黛玉叹道:“说到底他于我有救命之恩。他所要的我不能许他,但一个笑脸,一杯热茶,两句玩笑的话还是可以的。难不成人家救了我,就为了看我这冷冰冰的脸色?” 李纨摇摇头,又把黛玉搂进怀里,叹道:“我们的林妹妹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孩儿了。” 黛玉亦叹:“人总会长大。” 其实她早就长大了,母亲病故,父亲离世,她早就学会了品尝世间的酸涩苦痛。只是――在亲身经历了一次生与死之后,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执着了。 水溶从黛玉的小院里出来,嘴角一直噙着那个神秘的微笑。连墨风都看的莫名其妙,还以为水溶中了邪。忍不住凑上来仔细的看了看他和煦的脸色,问道:“王爷,您吃了蜜糖了?” “滚!”水溶收了微笑瞪了墨风一眼,“你看看你手下办得破差事。那么小那么窄的屋子,怎么住人?给我立刻换了!” 墨风邪气的仰天一笑,吹了声口哨又叹道:“哎!王爷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那个小院子一个月只收二十两银子,已经够优惠的啦!” “再给我废话我免了你一年的例银。” “呃……不要,翠云阁的姑娘还等着我呢。”墨风急忙消失,跑去找掌柜的转发脾气。 墨风消失后,那一抹迷人的微笑又回到了水溶的嘴角。一直到上了马车回到王府,他都那样莫名其妙的微笑着。好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下车时把迎上来的老管家水安也给弄得莫名其妙。不解的看了一眼跟车的小厮,嘟囔着:“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儿出来的么?” ……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8-59章 第58章新春日暖方伊始 水溶走后,黛玉的心思越发的恍惚不定。她嘴上跟李纨说的话,又在心里被自己否定,想来想去,却总也理不清楚事为什么。怕自己心神不定的样子让众人疑心,于是又拿了本书无床上歪着。 不多时客栈的掌柜的果然过来,赔着笑脸说要给黛玉等人换一个大些的院子,黛玉想想凭着北静王的身份,这小客栈定然是十分巴结的。她原本不想折腾,但又想想之前已经答应了水溶,若是不换,凭着他那性子恐怕会为难着客栈的人,于是少不得同李纨说收拾东西,换按照掌柜的安排,换到更往后的一处大些的院子里去。 这院子果然比之前更宽敞,也有东西厢房,主房是二层的小楼,后面还种了几株梅花,此时正红艳艳的开满了枝头。楼上的屋子收拾的更加精致,帐幔帷幄皆是上等的绸缎轻纱,家具业更加讲究,卧室,书房,起坐的小厅一应俱全,还有两间小小的南屋做小厨房。 黛玉自然更加喜欢,但如今时过境迁,却也不能只凭着自己喜欢就由着性子来。因问掌柜的:“这院子多少钱?” 掌柜的忙躬身回道:“姑娘乃贵人,回头上头问下来,姑娘替我们说两声好话就什么都有了。钱不钱的也不在这一点。姑娘愿意赏多少是小人的福气,住着不舒服不给银子,小的也不敢说什么。” 李纨好笑的说道:“瞧你这张巧嘴,你都这样说了,我们姑娘还能少了你的银子?” 掌柜的忙又躬身笑道:“这位奶奶也别笑话我们。我们都是给主子办事儿的。一年到头也不过是图个‘无过’,不然主子轻轻哼一声,我们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罢了,一个月给你三十两银子。”黛玉显然是不想沾了这客栈的光,索性给他加了十两的房钱。 李纨忙道:“这多出来的十两银子还是我们出吧,事事儿都麻烦姑娘,我们娘俩也是过意不去。” 黛玉便笑了笑,说道:“紫鹃,把银子给大嫂子,以后这些事情由大嫂子裁夺着办吧,我们都是姑娘家,有些事情也不好说话。” 紫鹃忙应了一声,拿出一包银子当面给了李纨,李纨不敢接,还是黛玉说:“嫂子别跟我们见外。不然就是不愿管我们这几个人了。”李纨方才勉强接了,如数算了银子给那掌柜的,又叫他命伙计把炉灶什么的该搬得搬过来,不齐全的又拿了钱去买。索性这院子平日里都是预备的十分齐全的,也没费什么劲儿就收拾好了。 黛玉和紫鹃住在楼上,李纨带着翠羽雪雁住在楼下,贾兰和洗墨住在东厢房。西厢房黛玉叫收拾出来单独给雪空留着,她偶尔回来,晚上也是要个落脚之处的。如此以来果然宽敞了许多,男男女女的也方便些。 这样一折腾又是晚上的功夫。晚饭后黛玉无所事事,便叫紫鹃拿了笔墨来在纸上随意的画了几个花样子,却是几幅兰草。拼在一起恰好是六扇屏风。 紫鹃在一旁看了,笑道:“姑娘这六幅画倒像是绣品的花样子呢。” 黛玉笑道:“那你们就拿了这个去绣来试试。” 紫鹃拍手道:“不如咱们以后开个绣坊,专门经营那些精致的绣品,如何?” 黛玉点头:“我正有此意。说到底咱们总归是女儿家,别的事情也做不来,但绣点东西还是可以的。你,雪雁,都能做,翠羽小,也能学了。之前我一直担心没有个人能去跟外边那些人说话。如今有了大嫂子也不怕了。还有兰儿和洗墨两个小厮在,跑跑腿什么的事情也不怕。如今正月里,诸事不宜,但我们却可以趁着这个功夫先试着做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来看看。是不是?” 紫鹃忙点头称是,又说:“姑娘不用动手,只管出时新的花样子就行了。咱们先绣几样大小屏风,然后再绣几顶帐子。丝帛绸缎可以去买现成的,绣线绣架什么的也不难。嗯……今天天晚了,明儿奴婢就和大奶奶去那些绣坊里把这些东西先买来,咱们正月里不出门,只在家里做这些。二月里再去寻个铺面,慢慢的把那些绣具都置办齐全了,再接一些外边的绣活,也就不用愁了。” 黛玉笑道:“咱们得跟大嫂子商量一下。她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管事,但心里却是有数的,也不比凤姐姐差多少。” 紫鹃笑着点头:“我们下人们之前悄悄地在背地里说话,都说大奶奶实际上比二奶奶还有数呢,只是嘴上不爱说罢了。原来姑娘也瞧出来了?” 黛玉微笑不语,又翻过了宣纸,慢慢的画起了梅花。 紫鹃便跑下楼去与李纨商议,二人叽叽喳喳的说了一晚上,直到三更天时雪雁和翠羽上楼服侍黛玉睡下,才下来催她上去服侍黛玉。 第二日,紫鹃果然和李纨带着洗墨叫了马车出去,把绣坊的门叫开,买了各种绣线,专绣屏风的雪白茧绸,还有三副绣架,大小绣花绷子,各种绣针,小毛刷子等物。七七八八的东西搬进了暮归云客栈,把客栈的掌柜的给看的莫名其妙。 马车停在院门口往里面搬绣架的时候,恰好之前黛玉出门时遇见的那个蓝衣书生经过,因为东西堆满了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洗墨不得不对着他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一会儿就办进去了,公子稍等片刻。” 那人儒雅的笑了笑,抬手吩咐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厮:“小篆,你去搭把手,帮这位小哥儿抬一下。” 他身后的书童忙答应一声,把身后的包袱解下来交给那公子,过来帮洗墨抬东西。 洗墨忙笑道:“多谢公子了。” 小篆帮洗墨抬了一副绣架进去,在正房里面安置好了,又出来抬第二幅,却见自家主子已经搬着一个箱子进了院门,忙上前去接,又劝道:“少爷,奴才来搬就是了。” 那公子笑笑说道:“你还是去抬那些大家当吧,这小箱子我还搬得动。” 李纨忙迎出来福身道谢:“谢谢这位公子了。” 那书生便笑道:“不用谢,我也是这里住店的。这大过年的,你们是要把家当都搬进这里来么?倒不如出去租个房子住着更便宜些。” 李纨笑道:“我们几个都是女流,出去租房子恐怕不安全,还是住客栈里,有客栈的掌柜的在外边挡一挡,安全一些。多谢公子了,请厢房里吃杯茶吧。” 那书生笑着摇头:“不必了。”说话间,却拿眼睛悄悄地环顾,因见诸人都在,却不见昨日那位千金小姐,心里又暗暗地纳闷。 正思忖间,忽觉身后一冷,有人淡淡的问道:“你是谁?进来做什么?” 书生忙一转身,却见身后一人一身白袍,面带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薄薄的唇和冰冷的目光,尖尖的下颌到有几分秀气,只是目光太过凌厉,令人望而生畏。于是他下意识的挺了挺腰,回道:“我是这里住店的。因见这里搬东西过来搭把手。你又是谁?” “不用了,搬东西自有伙计们。”雪空冷冷的回头,客栈里七八个伙计们立刻心惊肉跳的呼啦啦动手去搬东西。雪空又转脸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书生,低声呵斥:“出去!” 书生却平静的笑了笑,说道:“你是这里的主人么?你凭什么叫我出去?” 雪空目光一紧,上前两步,淡淡的说道:“再不出去我把你丢出去了。” “真是没有教养!”书生不服的瞪回去,“我是来帮忙的,不是强盗!你不道谢也就罢了,居然恶言相加。如果你是这里的主人,算我瞎了眼帮错了人。若不是,应该出去的人是你!” 李纨早就被忽然出现的雪空吓了一跳,见这人一身洁净的不像话的白衫,站在院子里冷气逼人,便着急的去找紫鹃。紫鹃却偷偷的笑,悄声对站在窗口透过缝隙往外看的黛玉说道:“想不到雪空会让一个书生抢白。这书生还真是有趣。” 黛玉叹道:“他惹恼了雪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你还笑,还不出去解解围?” 紫鹃忙答应一声,转身跑出去。 黛玉同李纨说了雪空的身份,李纨又暗暗地感慨北静王对黛玉的一番痴心,嘴上却不好多说,忙出去帮紫鹃跟那书生解围。 雪空正要抬脚把那个孤傲的书生给踢出去,紫鹃忙上前来挡在书生的面前,对雪空笑道:“将军,你莫要生气,他不过是我们的邻居而已,路过门口,见我们忙着顺便搭把手。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好歹也是一片好心,你就别为难人家了吧?” 雪空冷冷的瞥了紫燕一眼,不声不响的消失。 李纨和那书生但觉白光一闪,刚才那个冷冰冰的人便不见了踪影,都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李纨拍拍胸口念了声:“神天菩萨,难道他是神仙么!” 书生心里差异,脸上却不懂声色,对着紫鹃拱拱手,说道:“多谢姑娘出面解围。在下何隽之,姑苏城来京赶考的举子,住在对面的小院里,姑娘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言声。” 紫鹃忙福身道谢:“奴婢紫鹃多谢何公子热心相助。这是我们大奶奶,何公子请厢房吃杯茶,坐坐再去?” 何隽之忙拱手,微微笑道:“不用了。改日再叨扰姑娘和夫人的好茶。告辞了。”说着,又微微一笑,侧身绕过李纨和紫鹃往院门口走去。 紫鹃笑笑,摇摇头进屋去跟黛玉回话。 …… 当晚,水溶好心情的再书房里默默地练字,雪空无声的出现在书房内。水溶不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却依然缓缓地写着一幅字,嘴上却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雪空无所谓的出长出了口气,懒洋洋的转身走到那边桌子旁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下去,方说道:“暮云归客栈里有个男人似乎对王爷的猎物感兴趣。不过他是今年参加春闱的举子,人又傲气,吓也吓不跑。有些难办。” 水溶龙飞凤舞的笔在雪空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写下去。不过一副行云流水的草书到底是因为那一顿断了原有的磅礴气势。水溶心头一阵浮躁,抬手把刚写好的字抓起来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到一边。不满的看了雪空一眼,冷冷的问道:“不就是个举子么?你就束手无策了?” 雪空悲哀的上前叹道:“王爷,若他是个江湖大盗,或者是敌国的探子就好办了!我直接把他灭了,还能去顺天府邀功。他一个举子,又一身酸腐的傲气,我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去伸手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这种事儿我做不出来。” 水溶淡淡的讥讽:“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不也惩治过了么?难道这书生比那女人还弱?” 雪空被水溶一提醒,立刻想起那次自己教训荣国府那个叫袭人的奴婢来,顿时一脸的痛苦,抬手把银质的面具一摘,甩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露出她俊逸肃杀的容颜。气呼呼的说道:“这差事我不干了!没这么折腾人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无常,好歹也是将军衔,不上战场,不去擒敌也就罢了,整天围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转悠,对付的不是庸俗不堪的奴婢就是酸腐的书生,真是不叫人活了! 水溶却不在意的去水盆里洗了洗手,自己拿了雪白的帕子擦着手,淡淡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举子出现?” 雪空便把紫鹃和李纨买东西搬东西的事情说了。叹道:“瞧那架势,那几位姑娘像是要开绣坊似的,把那些家伙什儿都置办全了,当晚便开工,描上了花样子。” 水溶微微蹙眉,喃喃的自言自语:“开绣坊?” 雪空点点头,转身半靠在太师椅上圈起双腿缩成一团,宛如一只白色的大波斯猫一样慵懒闲适,全然没了那副凛冽的气势。 水溶在屋子里来回的踱了几步,叹道:“她那身子,能成么?” 雪空笑笑,劝道:“王爷放心,离了您,人家姑娘的身子好得很,虽然粗茶淡饭的,可吃的香着呢,这人哪,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苦。真是不能太娇贵了……” “闭嘴!哪里来的这些混账话!”水溶狠狠地瞪了雪空一眼。 “啊——这是混账话,呵呵……”雪空说着,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说道:“我闭嘴,行了吧?省的您听了我的话闹心。” 水溶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想着黛玉要开绣坊的事情,于是对着门外唤了一声:“来人。” 外边的小厮应声而入时,屋子里已经没了雪空的身影。 “奴才在,请问王爷有何吩咐?” “把二管家水宏叫来。” “是。”小厮答应一声速速下去叫人。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织锦长袍,套着宝蓝色的三纕三滚的坎肩,匆匆进了水溶的书房。 “奴才水宏参见王爷。王爷万安!” 水溶看着这个专门打理王府外面那些生意的管家,淡淡的问道:“我们府上外边的生意里,可有绣坊绸缎生意的铺子?” 水宏稍微一愣,心想王爷从来不问外边的生意,今儿是怎么了?于是立刻打起精神来回道:“回王爷,我们在西城舜华大街上有一家成衣铺子,但年前大裁缝的娘死了,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家去给他娘送终,这年前的生意就耽搁下来,没怎么获利。” 水溶点点头,淡淡的说道:“那就盘出去吧。” 水宏一愣,看着水溶犹豫的问道:“盘……盘出去?” “嗯,盘出去。回头我叫人拿银子给你,你只管跟去跟着他去办手续就可以了。” 水宏傻傻的看了这位罕言寡语的主子片刻,终究是猜不透其中的玄奥,只得躬身回道:“是,奴才回头就去那边,叫掌柜的收拾一下。那贵重的衣料等物收拾出来。” “不用了,所有的东西全都盘出去,整个铺子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许带走。掌柜的和伙计……到时候再看吧。” “是。”水宏应了一声,见自家王爷没什么可说的了,方又回道:“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去安排一下。” 水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拦住他,说道:“等等。昨天我让你打发人去当铺里寻得东西你寻来了么?” 水宏忙回道:“已经把东西取来了。早上王爷没在家,奴才叫人把东西送到王爷的房里去了。交给了梅香姑娘。” 水溶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什么时候本王交代的事情,你们都开始自作主张了?” 水宏顿时打了个激灵,忙跪倒在地,恭敬的回道:“因那些东西都是女子所用之物,所以奴才送进了王爷的卧房交给了梅香姑娘……王爷之前带珠宝首饰回来,不都是直接给姑娘们的么……奴才……” “以后再这样,小心你头上的脑袋!”水溶厉声喝道:“滚!” “是。奴才谢王爷恩典。”水宏忙磕了头,匆匆退出去,抬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摇摇头赶紧的去办主子交代的差事。暗想着这次再不好好地办事,恐怕脑袋真是要搬家了。 第59章雷霆盛怒却自伤 水溶生气的从书房出来直接去了自己的院子。蕙香如今不再跟前当差,梅香顶了她的位置。因见水溶急匆匆的回来,梅香忙迎上去赔笑请安:“王爷回来了。奴婢刚炖好了银耳莲子羹呢。” 水溶却冷着脸问道:“外边送进来的东西呢?” 梅香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忙回道:“收着呢。王爷请先坐,奴婢这就去拿。”说着,便转身去黑漆橱柜跟前拉着赤金螺钿打开橱门,又拉开里面的一个小抽屉,方取了一个檀木匣子出来,双手捧着递给水溶。 水溶接过小匣子来,一摁机关消息,匣子‘啪’的一声弹开,里面是几样珠宝首饰,并一张当票的存根。水溶先拿过当票子来看了看,又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立刻冷着脸问梅香:“怎么少了一个戒指?” 梅香便赔笑回道:“奴婢以为这是王爷叫人弄来给我们姐妹的东西,所以……” “拿出来!”水溶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可有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的东西,你们竟也敢私自分了?你若是活够了本王就成全你!”说着,水溶抬脚就要踹人。 梅香是个机灵的,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往后退了两步躲开水溶的一脚,又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是蕙香姐姐非要拿,奴婢也不敢说什么呀……毕竟姐姐曾经是太妃身边的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无疑等于火上浇油。水溶怒喝一声:“叫蕙香来!”便啪的一声合上匣子放到一旁,人也气呼呼的站起身来。 梅香以为水溶起身时要来踢自己窝心脚,吓得全身发软瘫在地上,满心要躲却动不得一丝一毫。只管嘤嘤的哭泣着,抱着脑袋以求自保。 水溶却已经冲出门去,站在廊檐下呵斥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冷声喝问:“蕙香呢?!” 一个婆子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王爷,蕙香姑娘陪着太妃进宫陪太后娘娘打牌去了。” 水溶冷冷一笑,点头说道:“好,好……” 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包括刚从屋里爬出来的梅香都被水溶连续的几个‘好’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王爷脸上狰狞的笑和冰寒透骨的话让她们一个个都魂飞魄散。也不知道蕙香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惩罚。 水溶沉淀了一下情绪,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把众人都赶了出去后转身回房。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坐着,重新打开那只香檀木的小匣子,把里面的首饰一一拿出来,挨个儿的审视一番,又爱不释手的看了几遍。最后又返回去,把那小匣子关起来拉开书案的暗格,和那封书信放在了一起。 晚间,太妃从宫里回来,神采奕奕。水溶去太妃的凝瑞轩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还笑着对水溶说:“今儿彩头极好,居然赢了太后二十个小金镙子。这却是从没有的事情呢。” 水溶笑笑,说道:“母妃今儿手气好?” 太妃笑道:“也不是手气极好,多亏了蕙香丫头伶俐,帮我看着。再加上婄阳郡主总喜欢点炮儿,所以我们就赢得多一些。”说着,还很是高兴看了一眼蕙香。蕙香也极有体面的微笑着,小丫头端了茶上来,蕙香先端一盏递给太妃,又端起另一盏递给水溶。 水溶脸色极其平静,一双眼睛却只盯着蕙香看。 蕙香递茶给他,水溶却不接。一时蕙香被水溶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低了低头,轻声回道:“王爷,茶。” 水溶平静的目光淡淡的看着蕙香,手去忽然伸出去。一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顺着茶盏的倾斜向着他的手臂泼溅过去。 蕙香吓得尖叫一声,把正在喝茶的太妃也给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盏哗啦一响差点也给打翻了。 然而,滚烫的茶水已经从水溶赭色蟠龙纹章饰的衣袖上滴答下来,那只白皙如修竹的手被烫得通红,片刻之间便起了一片水泡。 太妃立刻把手中的茶盏往一旁一撩,站起身来走到水溶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腕心疼的问道:“溶儿……你怎么样啊?疼不疼,啊?疼不疼啊?你说话!快——拿治烫伤的药膏来!快呀……” 水溶却转身看着跪在地上吓得脸色苍白,连声求饶的蕙香,冷声问道:“戒指呢?” “王爷……王……我……” “戒指呢?!”水溶厉声怒喝。 “戒指……戒……指……”蕙香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心中明白自己这次又触到了这位王爷的逆鳞。这次恐怕真的没救了,极度的恐惧席卷全身,她居然一口气船不上来昏死过去。 太妃忙问:“什么戒指啊?今儿这贱人倒是拿了一个戒指很是惹眼,婄阳郡主说喜欢,她就摘下来送给婄阳了……” 水溶气急败坏,一时失了理智,抬起一脚把昏倒的蕙香给踹醒过来。 “溶儿……先抹药,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回头我让管家狠狠地打她!”太妃狠命的拉着水溶坐回椅子上去,命徐嬷嬷给水溶抹药膏。 徐嬷嬷一边抹一边劝道:“大过年的,王爷生气就把她们关起来,过几日直接卖出去算完。可别吓坏了太妃。那戒指若是很重要,明儿让咱们太妃想个办法换回来就是了。婄阳郡主也不是外人,王爷别着急,啊……” 水溶气得全身发抖,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只冷冷的说道:“求母妃想办法把那戒指要回来。需要什么东西去换让婄阳尽管开口,儿子想办法去弄来给她就是了。这戒指……决不许给外人拿走。” 太妃见着水溶这样,心疼的要死要活,水溶说什么她这会儿都满口答应,只搂着他呜呜的哭道:“凭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如你的身子重要。你这是何苦呢?” 水溶只是不语,又冷冷的看了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蕙香,眉头紧紧地皱着。太妃便转头喝道:“无知贱婢!还不给我滚出去!来人——把这贱人给我关到柴房里,不许给她饭吃!” 旁边的婆子应声拉着蕙香出去,屋子里总算是安静下来。水溶依然不说话,好像被烫着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太妃又搂着水溶落泪,晚饭也没好好的吃。从太妃房里回来水溶径自回房,梅香等丫头们全都赶出去,吩咐不叫人一个也不许出来瞎晃。自己关了房门默默地坐去书案前发呆。看看手上包着的白色纱布,水溶稍微动了动手,些许疼痛牵扯着皮肤,隐隐的痛到了心里。而他的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能用这种方式把那些贱人都打发走也好。虽然代价有些大,但想想这些都是为了黛玉,他又觉得值了。 梅香等人自然知道了蕙香的事情,一个个儿哪里还敢多事多嘴。只悄悄地溜着廊檐下坐在栏杆上等着,王爷不叫人她们啥事儿没有,王爷叫人若是晚了半步,也是个死罪啊。 自从去年冬天以来,王爷整个的变了一个人。之前的那份怜香惜玉如今不但没了踪影,索性越发的暴躁起来。真是不知得罪了那路的神仙。那个林姑娘也是——好好地怎么走了?她若是不走,这会儿王爷肯定也不会这样孤僻吧?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今晚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清泠的月光下,暮云归客栈里黛玉坐在绣架旁,慢慢的勾勒着一块嶙峋的山石,山石旁一丛幽兰,开着零星几朵兰花,生动别致,静怡悠远。 月夜里,又有笛声悠扬而起,伴着淡淡的月色,如泣如诉。 紫鹃认真的辩了辨笛声的方向,笑道:“这应该是哪位何公子在吹笛子。今儿他还说住我们对面的院子里。如今听着这笛声却比之前更近了些。” 黛玉不语,像是没听见紫鹃的话一般,依然全神贯注的描着花样子。 雪空推门而入,淡淡的叹了口气,说道:“紫鹃姑娘莫不是看上那个书生了吧?倒也是一副好相貌,紫鹃若是乐意,在下愿意为姑娘保媒。” 紫鹃啐道:“都道将军是催命的白无常呢,如今倒是该行做媒人了不成?” 雪空感叹着走到黛玉身边,看了看她精心绘制的图样,悠悠的说道:“我也不想啊。想想这东奔西走的为人家传话,哪有杀人痛快?想想万里沙场血腥一片,我白无常来去纵横无人敢挡,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何等的痛快!如今……却整天替这些人当起了送信的青鸟,真是郁闷的很啊!” 黛玉默默的放下炭笔,从绣架前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雪空后径自走到桌子跟前倒了杯茶,递给雪空,说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喝杯茶去睡吧,大过年的应该没什么人会来刺杀我们。” 雪空原本想吊吊黛玉的胃口,想着这丫头面上冷静心里却是有自家王爷的,她见了自己这副模样少不了也会为自家王爷担心,所以才会说那些废话。 却不想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倒了杯茶给自己张口就打发人出去。这丫头!雪空心里叹了口气,不但吃定了王爷,还吃定了自己这个杀人魔头。于是她喝了两口茶,又悻悻的叹道:“有人为了一枚戒指烫伤了手,一家子乱作一团,真是烦人。还是姑娘这里清静,几个美人灯下描画,看着就赏心悦目。” 黛玉闻言手中的画笔一顿,抬头问道:“谁烫伤了手?” 雪空听黛玉终于上道儿了,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黛玉面前,惋惜的说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们家那位痴情的王爷。有不知死活的人拿了他的心爱之物,还转手送了婄阳公主,王爷心里怒不可遏,想把这个人撵出府去,无奈老王妃不准,说不得——王爷也只好用点非常手段了!就是……哎!想不到烫的那么厉害,当时就起了一溜儿水泡呢,看着就叫人心疼……” 雪空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黛玉,却见黛玉的脸慢慢的变白,原本红润的唇也没了颜色,黛眉紧锁,手上的画笔在雪白的绢丝上不停的轻颤,已经在原地描了一块炭黑。 紫鹃在一旁看了,忙上前去问着雪空:“那王爷的手到底要不要紧呀?” 黛玉听紫鹃一问,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雪空,等她回答。 雪空却故作沉吟的仰头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无碍。不过——总要有十来天的时间写不得字,握不得笔……” 紫鹃倒吸一口气,叹道:“这么严重?难道王府没有治烫伤的药么?” 雪空却轻笑:“严重么?怎么我倒是看见王爷一直傻傻的笑呢?” 紫鹃不解的看了一眼李纨。李纨无奈的苦笑,与情之一字,李纨从来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此时更不会有什么可说的。 黛玉却冷声斥道:“就你多嘴,还不上楼去整理铺盖,天色晚了,大家也都该睡了。”说着,便把手中的画笔扔到一边,起身往楼上走去。 紫鹃便瞪了雪空一眼,悄声说道:“都是你惹得。好好地偏来说这些!” 雪空也瞪紫鹃:“还不是你这死丫头多嘴,偏生问那么多……惹你家姑娘生气了吧?还不赶紧上去伺候着?” 李纨却在一旁轻轻的叹了口气,笑道:“雪空将军,茶凉了,要不要再换一杯热的?” 雪空摇摇头,又皱眉听了听外边的笛声,不悦的说道:“这笛子吹的人更是心烦,我去把那个臭小子教训一顿。” 李纨刚要说什么,却见眼前白影一闪,雪空又凭空消失。于是她也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紫鹃上楼后看见黛玉一个人站在窗户跟前,开着窗口吹着外边的冷风,呆呆的不知想些什么,于是忙过去把窗户关上,劝道:“姑娘,这大正月里,风还是冷的。您可不能站在这窗户口上吹。还是去里面来坐一坐吧?” 黛玉也不多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去里面的椅子上坐了。 紫鹃又劝道:“姑娘不必担心。十来天不能写字也不怕,反正正月里王爷也不上朝,王爷是什么人,家里横竖有人伺候,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黛玉看了紫鹃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还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竟是胡说!” 紫鹃又劝道:“奴婢不知道姑娘这会儿心里想什么,却了解姑娘的脾性。姑娘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王爷待咱们恩重如山,如今伤着了,姑娘却不能去探望探望,心里自然是过意不去的。其实姑娘也不必太在意,王爷自然不会怪姑娘。若是姑娘觉得不妥,倒是可以托雪空带个话,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也就罢了。” 黛玉又啐道:“呸!你又胡说了。谁又会去关心他?”说完,便站起身来转过屏风往里面的床上歪着去了。 紫鹃暗暗地偷笑,知道黛玉这脾气素来都是这样,只是却白白浪费了雪空的一番苦心,原是为了能替王爷博得姑娘的几分同情,不料却只是让她越发的纠结。但此时劝业没用,少不得进来整理铺盖伺候黛玉躺下。 第二日一早,水溶便去太妃那里,求太妃立刻去婄阳郡主府上,把那枚戒指要回来。 太妃很是为难,叹道:“你的一个屋里人送出去的东西,却让我去给你要回来,这事情说出去,咱们的脸面还要往哪里搁?那戒指我也见了,虽然也算难得,但到底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哪里就值得你这样?” 水溶便道:“不管什么稀世珍宝儿子都不稀罕,就是这枚戒指少不得。母妃不去,儿子自己去。”说着,便赌气起身往外走。 太妃便着急的叹道:“给我站住!”说着,便扶着徐嬷嬷的手慢慢的站起来,走到水溶面前,看着他倔强的脸色,又拉过他那只包着纱布的右手来,心疼的说道:“行了!为娘给你要回来去!为娘这张老脸,说到底也都是为了你,你都不高兴了,我又如何端得住?” 水溶忙躬身给太妃行礼:“儿子谢母妃成全。” 太妃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若是我猜得不错,那戒指定然是林姑娘留下的东西吧?” 水溶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太妃又叹道:“溶儿啊,如今她都走了,你的心也该收回来了。那次忠顺王妃跟太后提及,说杨驸马的妹妹品貌不凡,年龄跟你也相仿。我想着,虽然杨家不是什么显赫之家,但只要姑娘模样长得好,脾气性格和软温顺,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水溶立刻皱眉,淡淡的说道:“母妃,我们府上和忠顺王府一向不和,忠顺王妃提的人我们怎么能答应呢?凭她是仙子一样的人,只要沾了忠顺府的边儿,儿子就绝不同意。” 太妃愣了愣,叹了口气,不言不语的转身回去。 从太妃房里出来,水溶便叫了老管家水安到了自己书房。 水安进门后躬身请安,然后静听主子吩咐。 水溶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那个贱婢怎样了?” 水安忙回:“回王爷,昨儿晚上到现在没吃一口东西,水也不许她喝,起初的时候她还哭,这会儿已经哭不出来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有人去探视过她么?” “回王爷,这贱婢烫伤了王爷的手,便是死一百次也为过,众人躲还来不及,谁还敢去看她?” “这却不一定。你叫人看好了她,谁悄悄地去看她,就给我一并关进去。出了正月的门,我倒是要看看柴房里能关几个人。” 水安一愣,忙点头称是。心里暗暗地叫了声苦,心想看来家里又要有不少的姑娘们要倒霉了。 因为手被烫伤了,索性水溶把后面的年酒也都推了。有人执意要请,他便只是过去坐坐,以手上有外伤为由不再饮酒,也不多坐。若有看得顺眼的人便说两句话,没有顺眼的人在,索性到人家站一站立刻离开。 这日初八,皇上听说水溶的手伤了,便命人来送了专治烫伤的药膏来,说是西域进贡的良药,抹上不留疤痕。并传了口谕,说水溶若是伤势不重,就去圣驾面前走一趟,皇上着实惦记着呢。 水溶便叫人换了朝服进宫谢恩。 因过年,正月里皇上并不理政事,只在南苑住着。也不叫后宫的妃子相陪,只把几个顺眼的御前侍卫们叫去,每日里陪着他练习骑射。 水溶因手受了伤,拉不得马缰,只好坐车去了南苑,到了二道门口时下车,太监说皇上这会儿骑马去了,让北静王在偏殿稍等片刻。水溶便赏了小太监几个小金镙子,坐在偏殿里吃茶等皇上。 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听见外边有马蹄声渐渐的近了,且有紫金銮铃声清脆悦耳,正是御马专用的銮铃。水溶忙放了茶盏从偏殿里迎了出来,远远地看见皇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紫貂大氅策马而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御前侍卫皆是一身戎装,左拥右护的冲进来,到了水溶跟前方才带住马缰绳。 水溶已经跪下去,朗声道:“臣水溶参见陛下。” 皇上转身从马上跳下来,满面春风的笑道:“水溶啊,你的手没事儿吧?起来说话吧。这大正月里的怎么好好地就烫了手?” 水溶又叩谢皇恩后方起身,回道:“不过是一时失手打翻了茶盏。并无大碍。有劳皇上挂念,臣心中实在不安。” ------题外话------ 吼吼——亲们,万更哦!有谁跟着珠珠跳进来了?嗯,谁啊?谁啊?o(n_n)o哈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0-61章 水溶又叩谢皇恩后方起身,回道:“不过是一时失手打翻了茶盏。并无大碍。有劳皇上挂念,臣心中实在不安。” 皇上看了水溶包着白纱布的手,轻叹一声说道:“昨儿他们还跟我说起你的字写得好,说想要朕出面,帮忙讨你的一幅字画,孰料你却烫了手。真是不巧。” 水溶忙道:“蒙皇上厚爱,这几日臣恐怕是写不了字了。只是臣却猜不透是谁这么大的面子,可以让皇上帮忙开口。” 皇上一边往里正殿里面走,一边笑道:“也不是别人,就是兵部尚书李延胜。他说是在别处见了你的字,很是喜爱,若贸然去要,又怕你不给,弄得他也没了面子。所以才跟朕开了口。” 水溶心里差异的很,只是却又不能多问。于是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臣的字又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李尚书要,臣还好意思不给么?皇上放心,臣家里还有之前写的几幅字,原来是许了别人的,如今李尚书说要,臣回头就叫人送到他府上去。” 皇上呵呵一笑,说道:“好,好啊!”君臣二人说这话进了正殿,宫女递上茶来,皇上接过去喝了两口便随手放到一边,吩咐身后的总管太监:“去把昨儿他们呈上来的群芳谱拿来。” 总管太监吕寿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果然捧了个托盘进来,鹅黄缎子上放着一本大大的图册,青色封面,鹅黄标签,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大字:群芳谱。 水溶心中暗暗纳闷,心想皇上一直不喜女色,后宫之中并没有多少妃嫔。如今怎么捯饬出来这种东西了? 吕寿把托盘高高举到皇上面前,皇上将把本群芳谱拿在手里,展开来大致看了一遍,递给水溶:“水溶啊,年前的时候你母妃跟皇后提及你的婚事,朕想了这几日你也的确该成一门正经的亲事了。这是皇后叫宗人府呈上来的朝中各大臣府中小姐们的容貌图册,你挨个儿的看一看,喜欢哪家的千金跟朕说。朕给你做主。” 水溶一听这话心头微微一震,不由得抬头看皇上,却见皇上面带微笑,春风满面,很是祥和的看着自己。于是忙躬身回道:“回皇上,臣猜想这群芳谱乃是皇后娘娘为了充盈后宫所制,皇上恕罪,臣万死不敢僭越。” 皇上笑道:“行了!按辈分排朕是你的舅舅,你还跟朕面前弄虚作假的干什么?年前朕想着你先纳个侧妃也好,省的让你母妃为你操心。可又听说你喜欢的那位林姑娘走了,大年下的你魂不守舍,弄得你母妃心里很是放不下。你也不小了,过了这个年有二十五了吧?也该成家了!” 水溶只得俯首连称了几个:“是。”上前去从皇上的手里接过群芳谱来慢慢的翻阅,只见里面从宰相家的千金到县令家的闺女,从样貌图画到文字描述,品貌才情,言谈举止无不交代的详细备至,可见宗人府这次真是用了心。 只是水溶心不在焉,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一共五十多名女子在他眼皮底下翻过去,最后也没挑出一个中意的人来。 皇上一直坐在龙椅上看着他,见水溶初时还能看上两眼,翻到后来竟是一扫而过,目光都不带停留的,最终翻完之后依然神色平静,面色无波,合上册子躬身下去,于是不等他说话便叹道:“水溶啊!你可真是叫朕操心!” 水溶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忙咽了回去,改成了请罪的话:“臣……让皇上操心,实属不该。请皇上责罚。” 皇上叹了口气,说道:“年前你母妃说瞧上了李延胜的嫡长女。朕说不大合适。昨儿皇后又跟朕说起此事,说昨日看见了李延胜的次女,倒是比她姐姐端庄多了。说话行事透着和气,倒是正好合了你这副倔强的性子。喏——在你手中的册子里第九页,你自己翻开来看看,若是没意见,朕就给你们赐婚了。” 水溶闻言心中大惊,脸色渐渐的苍白起来。只是皇上面前又不能失了礼,于是慢慢的抬起手来,重新翻开那群芳谱细看,也不知到底翻到了第几页,也看不清册页上画的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是谁,只是听见皇上在上面轻轻一叹,说道:“水溶啊,你父王去的早,累世的军功在你身上,你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如今你母妃老了,你可不能再让她操心。早早的娶一个王妃进门,也好让你母妃享享福。你说是不是啊?” 水溶稳了稳心神,又躬身回道:“臣谢皇上教诲。” “那就定了这李延胜的次女吧。你先回去,朕回头就有旨意到你府上。” 水溶忙将手中群芳谱递给旁边的总管太监吕寿,然后后退几步,慢慢的跪下去:“臣水溶,谢皇上恩典。” 出了南苑行宫,水溶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这呼呼地小北风给吹透了。全身上下没一个毛孔都浸着寒气,连厚厚的车辇帷幄都似乎是冰壁雪墙,冷的让他透不过气来。 出了禁苑,车夫和护卫等簇拥着车辇往王府的方向去,到了王府门口,家人近前呼唤水溶下车,水溶却靠在车内冷冷的说了声:“不回府,去暮云归客栈。” 家人不敢多说,忙又牵着马车往暮云归客栈而去。 天色渐渐的阴沉起来,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雪粒夹杂在北风中,打在人的脸上生生的疼。 黛玉和紫鹃李纨等人围在绣架旁,仔细的比着各色的绣线,议论着纤弱的兰草该用怎样的针法,娇媚的兰花又该怎样配色。翠羽从端着一个托盘从外边进来,上面放着一只大砂锅,一边呵着冷气一边笑道:“又下雪了呢,外边真真要冻死人了。” 众人都回头,看着她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说道:“这又是炖的什么好吃的?这几日你不好好地学针线,竟知道闷在厨房里不出来。” 翠羽笑道:“姑娘和奶奶忙正事儿,奴婢插不上手,只好去炖盅野鸡崽子汤来,给姑娘和奶奶暖暖身子。姑娘身子才恢复了,总不能太辛苦,到底还是身子骨儿最重要呢。” 李纨便叫雪雁去端了水来给黛玉洗手,然后自己也洗了手过来给黛玉盛汤。 黛玉还没坐下,又听门外洗墨回了一声:“姑娘,王爷来了。”于是众人一怔,李纨忙带着几个丫头迎出去,打起帘子请水溶进屋,然后俯身退下去。 黛玉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水溶,却见他脸色雪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鸦青色绣盘龙章纹的黑貂大氅上沾着几点晶莹的雪粒,头上黑貂毛的暖帽上更是沾了一层的雪,于是上前几步,微微一福身,轻声问道:“怎么下着雪就来了这里?” 水溶呆呆的看着黛玉,半晌不曾出声,却在听见她说话的时候突然崩溃,猛的抬手上来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箍着她仿佛怕她逃开一样,紧张的连双臂也颤抖进来。 黛玉猝不及防猛然被他抱进怀里,一时间眼前一暗,心中却是一片空白。 待到回神之后,她方奋力的推他,并冷着声音说道:“王爷,黛玉虽然卑微,但也不许王爷随意轻薄。请王爷放开我,否则——” “玉儿……别离开我……否则……我还不如死了……”水溶顾不得手上的烫伤,两只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硬生生的搂着她,低着头,把脸靠在她的云髻上,闻着她发间的幽香,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犹如梦呓。 黛玉心神一晃,原本撑在他胸口上的手臂渐渐的失去了力气。身子软软的任凭他抱着,被他身上的冷气和火热的呼吸交相折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水溶抱着她,好像是抱着极大的希望,冰冷的心渐渐的暖过来,却还嫌不够,手臂一松往下探了探,搂住她的纤腰把她抱的高一些,然后低头吻住她紧闭的眼睛。 黛玉如遭电击,全身颤然一僵,抬手狠命的推着他,却被他箍的紧紧地使不上一丝的力气,无奈而绝望的低叹一声:“不要……” 这哀婉的低叹,带着无望的挣扎。 水溶的心蓦地一疼,放松了手臂。黛玉愤然推开他后退两步,恨恨地盯着他看了两眼,咬着唇转身跑向楼梯,噔噔噔几步踩着楼梯上楼,却终究因为内心的狂乱而踩空了一脚,一下子跌倒在楼梯上,娇哼一声,扶着楼梯再也动不了。 水溶迅速的冲上去扶着她的手臂,焦急的问道:“摔到哪儿了?” 黛玉却无限委屈无限悲愤的又一甩手,恨恨的哭道:“走开!” 水溶却再也顾不上许多,抬手把她打横抱起来,一步步上了楼梯。黛玉又踢又打,哭的梨花带雨,却终究逃不开他的霸道。一直被他抱着上楼去,放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方才放开。却又蹲下身子去掀她的裙子,想要看看她的脚踝伤到了哪里。 黛玉大惊失色,急忙抬腿去踢他,却冷不防踢到那只被烫伤的手背上。原本包裹的白纱布因为之前的扭打早就松动了许多,这次被她无意中踢到,软软的滑了下去,露出涂抹了药膏的伤口,狰狞一片。 “呃……”水溶吃痛,一声闷哼提醒了黛玉。黛玉吓得忙收回脚,却看见那伤口上隐隐渗出淡红的血水来。 这下子,黛玉连害怕都忘了,只剩下傻傻的坐在榻上看着水溶的那只手,连呼吸都忘了。 水溶痛过之后,没听见黛玉有任何反应,于是抬头来看了她一眼,发现原本竭斯底里的丫头这会儿成了一尊蜡像,于是不动声色继续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脚踝,将粉紫色的绣花鞋脱掉,解开她脚踝上的绑腿,捋起裤管来检查她的小腿。 并没有扭伤。脚腕也没有肿,只是有一处淤青,兴许是碰到了楼梯上。水溶放心的将她的裤管放下来,又把她的脚放在鞋子上,轻声说道:“你别动,我叫人拿药膏来。” 黛玉如梦初醒,却发现此时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好好地,鞋子被他褪掉了,绑腿被他解开了,小腿上的肌肤也给他看过了…… 没了,好好地清白就这样没了。 “唔……”她顿时觉得羞涩万分,猛然转过脸去伏在榻上。 水溶刚站起身来要出去,见她这样不由得笑了,劝道:“放心,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 黛玉却又羞又恨,恨不得冲上前去把他的嘴巴永远的堵上,看他还会不会胡说八道。可是这会儿又觉得实在没脸见人……刚才他碰自己的腿时,自己居然因为他手上的伤再也没有反抗…… 水溶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唤人:“雪空?” 雪空的身影如闪电般出现在屋子里,见了水溶手上被搓掉了一层皮的伤口,忍不住叹道:“烫伤了还不小心点,难道这是不痛的嘛?难道王爷不是血肉之躯,竟是金刚之体不成?” 水溶则瞪了她一眼,吩咐道:“少胡说!把你的治淤青的药拿出来给林姑娘抹上。” 雪空奇怪的看了一眼伏在贵妃榻上的黛玉,不解的问道:“伤者是王爷吧?怎么又成了姑娘?” 水溶不满的瞪了雪空一眼,这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说废话了?于是伸出左手去,沉声说道:“把药给我!” 雪空笑了笑,抬手去腰里的荷包内拿药,然后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带,怀里便掉出一样东西来,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吸引了水溶的视线,他低头看去,却见织着繁丽复杂的团寿菊花的地毯上,躺着那只红珊瑚珠子穿成的双结如意钗,细碎的红瑛宝石穿成的璎珞散发着细碎的光,鲜艳夺目。 “怎么在你手上?”水溶看着珊瑚钗子问着雪空。 “捡的啊!有人丢,就有人捡。不行么?”雪空说着,弯下腰去把钗子捡起来,又轻轻的转了转,便往自己的头上比划。只是她梳着男人才会梳的发髻,这样娇媚的发簪在她头上比划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水溶抬手一把夺过来,生气的瞪了她一眼:“好好地簪子被你一笔画怎么这么别扭?药给我!” 雪空被水溶骂了,似乎心中不服,于是故意的问道:“哟,王爷要亲自给姑娘上药?您的手行么?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啊,您就不怕传出去有碍姑娘的闺誉么?” 水溶被这家伙气得半死,却又不得不收回手来,冷声说道:“那你还不快去?”说完又补了一句,“她碰伤了右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黛玉恨死他了!这该死的家伙,若是自己会武功,这会儿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终究她还是让雪空给自己涂了药膏,然后红着脸跟雪空说道:“你们王爷的手也要包扎,还是麻烦你了。” 雪空撇撇嘴,却把手里的药瓶扔到桌子上,哼道:“他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呢,我还能这么没眼色?”话未说完人便消失了。 黛玉摇摇嘴唇,看着自己手边的药瓶,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那边椅子上低头检查自己手背上烫伤的水溶,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拿起药瓶慢慢的走了过去。 有生以来,黛玉第一次看见这样狰狞的伤口而没感觉到恶心。有生以来,她第一次为别人涂抹药膏包扎伤口。原本灵巧的手指变得笨拙而不听使唤,还会不时的碰触到他的伤口,惹得他的手指因为疼痛而轻轻的颤抖。 而他唇角的微笑却越来越深,直到她终于用自己淡紫色的手帕把他的手掌包扎起来,在他的手心里系了个蝴蝶样的结,方轻声叹道:“玉儿,你并不反感我,对不对?” 黛玉转头躲开他炽热的目光,淡淡的说道:“黛玉把王爷当做恩人,或者是——朋友。只要王爷尊重黛玉,黛玉自然不会做那些过分的事情。” 水溶心底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又被浇上一桶冷水。于是他深深的吐了口气,闷闷的说道:“你心里还想着宝玉?” 黛玉淡淡一笑,回过头来看着水溶说道:“宝玉要娶亲了,新娘子是他姨妈家的姐姐。王爷以后说话请注意些。” “哦!”水溶点点头,宝玉要娶亲了,而自己呢?也将要被皇上赐婚了…… 一想到赐婚,水溶的心里立刻被恐慌填满。如果她知道自己被皇上赐婚会怎么想呢?还会这么淡定从容么? 黛玉见水溶不说话,只当他已经答应,于是起身说道:“王爷,请移步楼下吧。” 水溶不解抬头:“下去做什么?”本王还没坐够呢。 黛玉瞥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地叹道难道这人呆了不成?于是无奈的说道:“这时辰,该用午饭了。难道王爷要在上面饿肚子?” 水溶了然一笑,站起身来往她身边走了两步,又问:“你的腿怎样?能走么?” “能。”黛玉几乎是慌里慌张的回了他的话便往楼下走去。 第61章 水溶终究是没把皇上赐婚的事情说出口来。他是真的怕,怕黛玉听见这样的事情后会越发的疏远自己。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只要让她会疏远自己的事情,他都不敢说,能瞒就瞒吧,如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了。 从暮归云回到王府的时候,水溶的心里已经安静下来。赐婚带给他的冲击已经在黛玉那里平息下去,不管怎样,他都决定不许她离开。 正妃也好,侧妃也罢,他都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自己给不了她一个北静王妃的身份,大不了自己不再当这个北静王就是了。百年之后,不过是一抔黄土,谁又能把这些功名利禄带走呢?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今生足矣。 赐婚的圣旨果然下来了。北静王太妃终于放下了心,捧着圣旨对水溶叹道:“儿啊,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今后你成了家,可就是大人了。往后建功立业光宗耀祖,都看你的了。” 水溶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面对这桩婚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言权。成也是皇上,不成也是皇上,每一个郡王亲王,公主郡主,都是皇上用来笼络朝臣平衡党争的工具,身为有皇室血统的公族,他只能选择接受。 北静王府忙了起来,虽然皇上赐婚,但这其中的程序也一样不能少。都要按照步骤一步步的来。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每一步都要做到位的。兵部尚书李延胜如今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把之前的威烈将军冯唐都比下去了。 而且,出了正月水溶和北静王太妃才明白,为什么当初皇上会说李延胜的长女不适合水溶,因为她被皇后选入后宫给皇上做昭仪去了。 这下子水溶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当时皇上说李延胜的长女脾气不好,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耍小性子,可不是一种宠溺么?就像黛玉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一刻是乖巧听话的,事事都要对着来……想到了黛玉,水溶冰冷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 到了二月里,黛玉已经在暮云归客栈的推荐下,把水溶之前让水宏转让的那间成衣铺子给租了下来,里面重新收拾了,全部变了个样。里面虽然绣品不多,只有寥寥几件,但每一件都是黛玉,紫鹃,李纨和雪雁四个人精心制作的东西。 一架四扇屏的双面绣兰草屏风,一架小小的苏绣抗屏,还有两顶帐子,一顶折纸虫草烟青色软烟罗的,一顶绣折纸玫瑰银红色霞影纱的,另外还有些小玩意儿,如扇袋,帕子,纨扇,香囊等物,个个儿都是精心绣制的,一针一线都透着精巧。 另外,黛玉又叫洗墨和贾兰两个把这间铺子里原有的名贵衣料都重新整理了摆放出来,如有需要的客人,绣坊依然可以接那些制衣的活计。做衣服这样的复杂活计黛玉和雪雁不怎么行,但李纨却是可以做的。原本李纨也不想让黛玉动手,她只要能绘制一些新鲜精致的花样就足够了。 开业这日黛玉也过来了,虽然没请什么宾客贺喜,只是这几个人加上暮云归客栈的老板帮忙,但也多少预备了些烟花爆竹之类的东西,说是要在吉时的时候燃放一下,去去邪气,取个响亮的彩头。 鞭炮齐鸣的时候,黛玉便站在店铺里面,透过敞开的屋门口往外看,但见外边烟火闪烁,五彩纸屑漫天飞舞,乒乒乓乓的声音震耳欲聋,把人的思绪都震飞到天上去了。 雪雁和翠羽则捂着耳朵站在门口咯咯的笑着,看着外边大街上因为鞭炮而驻足观望的行人,李纨的脸上也洋溢着开心的微笑。 放了好一阵子鞭炮,暮云归客栈的掌柜的方带着洗墨和贾兰还有其他几位伙计进来,众人纷纷给黛玉和李纨道喜,说着‘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之类的吉祥话。 李纨笑着同几人打招呼,又说待会儿去对面的饭馆请大家好好地吃一顿。 正说着,何隽之带着书童满脸笑意跨进了门口,见了李纨和黛玉拱手笑道:“大奶奶,林姑娘,何隽之祝你们财源广进,生意兴隆。呵呵……”说着话,何隽之笑着同黛玉点了点头,黛玉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俯首。 李纨见是何隽之,忙笑道:“何公子怎么来了?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呢。” 何隽之笑道:“我早就知道了,专等着这一天呢。喏,还有贺礼——”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书童,那小书童便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送上来,笑道:“大奶奶,我们公子祝您财源滚滚呢。”说着,便把大红绸子掀开,却见他抱着的是一尊财神的雕像。 李纨忙笑道:“哎呦呦,何公子这是给我们送财神呢!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呢!” 何隽之忙摆手笑道:“咱们怎么说也是邻居,大奶奶何必跟在下客气。”说着,他的目光又飘到李纨身后去寻找黛玉,却发现黛玉原来站的地方早已经空空如也,没了人影儿。 李纨又招呼着何隽之和暮云归客栈的老板跟着贾兰去前面的饭馆落座,说今儿自己做东请二位来贺喜的客人吃酒。自然是由贾兰做陪,洗墨从旁帮衬着。李纨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出面宴请的道理,更别说黛玉和那几个丫头们。 何隽之一心没把自己当外人,尤其是他从雪雁的嘴里听说那位林姑娘也是姑苏人时,更是一心要跟她套近乎。虽然总有个一身雪白衣衫的人从中作梗,但是何隽之不怕她,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不男不女的保镖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黛玉见前面李纨带着贾兰洗墨已经招呼的差不多了,便要紫鹃叫了马车来,说自己先回客栈去。翠羽听了忙去叫人准备马车,黛玉刚披上斗篷,却见水溶从后门里转进来。 因为天暖,他已经换下了大毛氅衣,只穿着一件山青色的灰鼠箭袖,顶级的丝绸料子泛着淡淡的光芒,修身的定制款式,华丽得悄无声息。水溶天生有种气度,和华服美厦无关,一种藏在深处的沉静气度,举手投足都是。仿佛他在之时,诸神皆隐。 黛玉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自从那次他忽然闯进来抱着自己不放,之后便再也没来过。将近一个月了吧?此时忽然相见,黛玉没来由的一阵紧张,紧张的她忽然转过身去掩着嘴巴咳嗽起来。 水溶匆忙走到她的身边,抬手轻轻的捶着她的背。刚捶了两下却被她躲开,然后对着他轻轻的福身:“王爷。” “此时虽然暖和些,但你的身子弱,还是要多穿些衣服的。” 黛玉淡淡一笑,低头说道:“多谢王爷关爱。黛玉已经好多了。” 水溶抬头看了看这店铺的里间,虽然小些,但布置的很是精致,绣品虽然不齐全,但幸好有些名贵的衣料帮衬着,倒也还算热闹。于是笑道:“你这生意今儿是开张了。从此你可要自食其力了?我要向你说一声恭喜发财呢吧?” 黛玉羞涩一笑,说道:“这样的小铺子王爷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哪能呢,这铺子很好了,一年下来总能赚不少银子呢吧?” 黛玉摇头:“此时不敢说大话,能够把本钱赚回来就不错了。还请王爷多多照顾。” 水溶开心的笑起来,连连点头,说道:“好啊。我回去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多来照顾一下你的生意。不过——不许敲我府上的竹杠哦!” 黛玉被他轻松玩笑的口气逗乐,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又轻声哼道:“亏了还是王爷府呢,居然这样小气。” 水溶轻叹一声,回过身来抓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原不想跟你计较的,是你先说那些绝情的话。我到此时还常想起你当时的无情。对了——”水溶说着,便把那方青色的锦帕拿出来展开给黛玉看,说道:“你这帕子还没绣完吧?给人家的东西不做完怎么好意思送出去呢?喏,你拿回去好好地绣,绣好了再给我。” 黛玉着实的愣住。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要说的话通过这帕子跟他说的很清楚了,再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退回来,还厚着脸皮说这样的话。于是红了脸,别开身去,沉思片刻方说道:“怎么会没绣好呢,已经是绣好了的。王爷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黛玉听不懂。” 水溶又跟过来,把帕子举到她面前,指着七彩祥云说道:“这七彩唯独少了青色,是你一时疏忽呢,还是当我不认识颜色呢?快快绣上,不然我可不依。” 黛玉无奈的叹道:“这帕子本就是青色,我又去哪里寻来合适的青色丝线来绣呢?” 水溶一怔,继而狂喜,急忙握住她的手,低声叹道:“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情的……” 黛玉慌忙挣脱:“王爷自重,这是什么地方,又发疯发狂的?” 水溶却笑道:“放心,不会有闲杂人等进来的。” 黛玉听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质问道:“这儿是我的铺子,没有闲杂人等,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呃……做,当然做了……”水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捏着下巴开始寻思着如何让这小小的铺子赚钱却又不至于累着她。 黛玉见他沉思的模样,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于是淡淡的说道:“王爷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可要先性一步了。” “走?去哪儿?”水溶说着回过身来,看了看后面屋门口站着的紫鹃,“你们今儿铺子开业,难道没有宴请宾客么?” 黛玉笑道:“自然是有的。他们都在对面的菜馆吃酒,王爷若是想凑热闹,留下礼金尽管过去就是了,那边自有人招待,左不过也是王爷的熟人。” 水溶原是随意说说,不想果然有宾客,因皱眉问道:“都是什么宾客?” 黛玉见水溶皱眉,便凉薄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不过是我们的街坊邻居罢了,像我们这样的孤儿寡母外加无依无靠的孤女,能有什么贵重的宾客呢。” “嗯,那本王若是去了呢?会不会给你这开业的宴席增添几分人气?” 黛玉越发淡薄的看了他一眼:“只怕王爷会瞧不起那些人,反倒让您失了身份。” 水溶则笑嘻嘻的说道:“这话我不爱听,走,咱们一起过去,也认识认识你的街坊邻居。”早就听雪空听说有个书生很讨厌,今儿倒是凑巧,去会会这个让雪空都头疼的家伙。 说着,他拉着她的手却向前面的店铺门口走去,下意识里,他希望她能够和他一起走出去,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极为坦荡的走过去。 黛玉猝不及防的被他拉着出了里间,刚到前面的厅里,便听见门口有人说道:“咦?这家刚开的绣庄,价格肯定实惠,不如我们进去瞧瞧。” 水溶一愣,屋子里留守的洗墨已经迎了上来,打千儿请安,低声道:“奴才见过王爷。” “去,招呼客人进来选东西。”水溶却微微的笑着,拉着黛玉的手闪到一边。开门的第一桩生意呢,总要讨个好彩头才行。 但是,当黛玉看清楚进来的两个人时,却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喃喃的叫了一声:“宝姐姐?” 不错,来人正是宝钗。陪在她身边的还有薛姨妈。她们母女正是来挑绣品的,因为宝钗和宝玉的婚期近了,有些东西她们自己绣不来,总要出来买几样。也是图这个新开业的店铺便宜才进了这道门,却不想会在这里遇见黛玉。 宝钗听见一声极为熟悉的‘宝姐姐’,便不由得转身看过来,当她看清楚那边角落里站着的就是黛玉时,也忍不住惊讶的叫了一声:“哎呀!竟然是林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说着,宝钗便快步走过来,却在黛玉面前几步之外骤然停下,抬眼看着站在黛玉身旁的那个男子。 宝钗一时被他冰冷的目光和华贵的气质震撼到,怯于自己如今的落魄,不敢再向前一步。 水溶却不说话,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来人看来是黛玉的熟人,说不定是宁荣二府之前的那位小姐。她们姐姐妹妹的称呼,如此熟悉,他肯定是无法插嘴的。 宝钗只觉得这男子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从哪儿见过。且又心系面前的黛玉,于是含笑问道:“妹妹,你现在好么?” 黛玉见宝钗蓦然止步不前,便往前走了两步,拉着宝钗的手,微笑道:“还好。宝姐姐怎么样?” “勉强能过下去罢了。”宝钗说着,便低下头去。 薛姨妈已经走到了近前,一边笑着看黛玉,一边又深深一叹,说道:“林丫头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到底是北静王府上与众不同,你的病如今全好了吧?” 黛玉听了薛姨妈的话,便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水溶,又回来淡淡的笑道:“姨妈,我现在不住北静王府。我跟大嫂子和兰儿她们住在一起呢。” “什……什么?”薛姨妈一时愣住,不解的看了看黛玉身后的水溶,虽然不知这个男子是谁,只是看他的衣着打扮便料定不是凡人,难道这林丫头又跟了别的贵胄公子?可她怎么又跟贾兰娘俩凑到一块儿去了呢? 宝钗却叹了口气,问着黛玉:“你同大嫂子住在一起,她如今还好吧?” 黛玉心想宝钗自然是知道李纨母子被王夫人撵出来的缘故,只是此事碍着大家的脸面,自己却不好揭破,于是只淡淡的笑道:“还好。我们二人合力开了这个绣坊,宝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不知你大喜的日子是那一天?也不知道舅母会不会给我们一张请帖,请我们去吃喜酒?” 宝钗满心里也想不到如今的黛玉会是如此洒脱,当年为了宝玉她跟自己冷嘲热讽,自己对她也是用尽了心机。却想不到如今竟是这种境况。自己费尽心机挣来的,却是人家不屑的。再看一眼黛玉身后的男子,那人虽然冷漠,但却在看黛玉的时候满眼柔情,那宠溺毫不遮掩的泛滥着,只是这个小妮子却浑然不觉。 宝钗只得端庄的笑着,把这些苦涩都咽在肚子里,做出一副新嫁娘的样子来,高兴地说道:“日子定在三月里。太太是妹妹的舅母,如今又有大嫂子和你同住,相比一定会请你们过来的。如今我和母亲不过是随便转一转,看了这家新开的绣庄,想着说不定能有喜欢的东西买回去。不想天下却有如此巧事,居然进了妹妹的铺子。” 黛玉笑道:“既然这样,姐姐就尽管挑吧。喜欢哪一件我送给你,算是我给你和宝哥哥的贺礼了。” 之前水溶一直没听明白,不知道这个被黛玉称作姐姐的姑娘是什么身份。此时他听见这句话,终于明白来的这个女子便是宝玉未来的妻子。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悄悄地握住黛玉的手,果然如他预料中的冰凉。于是水溶沉声叫了洗墨过来:“好生陪着姑娘挑选,不管挑上哪件只管拿去。我们有事先走了。” ------题外话------ 亲们,珠的本本坏了,今天要去维修。明天的字还不知道在哪里。真是各种暴躁啊!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2章 第62章粗茶淡饭警王心 宝钗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黛玉被那男子拉着往门口走去,那人的眼睛里似乎只有黛玉一人,其他的人他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别人跟旁边的屏风绣品一样,都不过是个物件摆设罢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而黛玉也只是‘哎’了一声便被她强行拉走。待到了大街上,她方甩开他的手,生气的瞪他:“王爷这是做什么?我们话没说完呢!”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宝玉成亲么?送份体面的贺礼还不行?”水溶皱眉,他以为黛玉是不愿同宝玉将来的妻子说话的,所以才拉了她出来。不想自己一片好心她却不领情。 黛玉愕然,站在街上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想着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拿权势财富压人,心里便没来由的别扭。这一刻里,大街上人来人往,她感觉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离着自己总有千山万水的距离。 水溶皱眉看着她,不解的问道:“怎么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黛玉淡淡一笑,说道:“前面那家菜馆小得很,里面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恐怕不合王爷的胃口,王爷金贵之躯,还是别去屈就了。黛玉身体也有些不适,先回去了。”说完,她对着水溶轻轻福身,竟要转身离去。 水溶若是听不出来黛玉话里话外的意思,干脆也别当什么郡王了,于是他急忙伸手把她拉住,好笑的说道:“别闹别扭了,我跟你陪个不是。走,今天开业大吉,总要开开心心的。”说完,也不等黛玉再有什么反抗,径自拉着她进了对面的菜馆。 这的确是个小菜馆,各处都小,桌椅板凳都半新不旧,里面只有一对夫妻和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忙活。女的做菜,男的收账,俩娃娃招呼客人。 若不是今天的巧合,水溶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种小饭馆。进门后他便有些茫然,平日里应付那些王公贵族的方法此时一点都用不上,看着这样的情景他似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会这样生活!这样的一家四口,忙的热火朝天的,每个人都很辛苦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那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人原本站在门口外临时盖起来的简易厨房里,手里拿着一条手巾正在给女人擦着额头上的汗。看见这样衣着光鲜的男人进来立刻傻掉了,忙把手里的手巾扔到一边,干笑着迎过来,冲着水溶深深鞠躬:“这位老爷,我们这小店……没干什么不妥的事儿吧?我们昨儿刚交了户部派下来的税银,这……” 水溶干咳了两声,指了指里面,说道:“我们是来吃饭的……” 先一步跑去里面清场的洗墨听见水溶咳嗽,急匆匆的迎了出来,诧异的问道:“王爷,姑娘,里面的闲杂人等还没清理干净,您看……” “王……王爷?”饭馆的男人立刻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里面正在做菜的女人也忙扔下手里的家伙什儿跑过来磕头。不知道自己的男人说错了什么话,一边磕头一边求饶,神色说不出的慌张。 黛玉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在一旁说道:“我们是对面绣坊的人,今日开业所以来你们饭馆儿吃顿饭。你们有什么罪呢?快些起来好生做菜吧。” 水溶已经生气的瞪了洗墨一眼,低声喝斥:“多嘴!还不把人家扶起来?” 洗墨听了,忙上前拉着那男人起身,又劝道:“掌柜的别怕,我们家主子可不是那种欺压良善的人。还有那位娘子,快些起来洗洗手做菜吧,我们家主子若是吃着你的饭菜合口味,你们发财的机会就来了呢!” 跪在地上的一对夫妇急忙爬起来,连声道谢,又满脸不信的看着那个华服的王爷拉着那位天仙一样的姑娘进了自家的馆子,去里面那张坐着一个书生一个清秀少年的桌子上去坐下,方相信了刚才那个小哥儿说的话。 李纨原是在竹帘里面坐着的,因为听见洗墨说北静王和黛玉过来,已经从里面迎接出来,先给北静王请安,福身还没说话却被水溶拦住,于是识相的闭嘴,只是笑了笑站在一旁。 洗墨早一步进来把小菜馆里的闲杂人等请了出去,自然是拿银子打发的,在这小饭馆里吃饭的人都不是那种富裕之家的人,几两银子在他们来说便是一两个月的花销,所以没有人跟钱较劲儿,再有墨风跟个索命鬼一样往里面一站,一个个儿从小厮的手里拿了银子乖乖的腾了地方。 饭馆儿里没了闲人,黛玉自然也不用躲避,反正将来总要面对众人,失去了家族的庇佑,她知道自己总要学会面对。所以她干脆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主位上,倒是把水溶给看的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丫头此时能够这么从容。于是他暗暗的笑了笑,坐在了她的左手边,然后看了看李纨,淡淡的笑道:“大奶奶也坐吧,毕竟你和玉儿都是绣坊的东家呢。总没有宾客们坐在这儿吃酒,倒叫东家站在旁边伺候的道理。” 黛玉听水溶叫自己‘玉儿’,便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玉儿玉儿的还叫上瘾了,人后叫一两声也罢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还这样叫,当自己真的是他的某个姬妾么?哼。 于是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之后,在看见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何隽之时,却微微一笑,说道:“何公子,今日还要多谢你呢,你可是唯一一个带着贺礼来祝贺我们绣坊开业的人。待会儿黛玉可要好好的敬你一杯。” 水溶的脸立刻阴沉沉黑压压的宛如黑云压顶。李纨忙对自己身旁的儿子吩咐道:“兰儿,给王爷斟酒,想不到咱们这小小的铺子还能劳动王爷大驾,明儿若是叫人传出去了,恐怕这京都城里也没人敢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了。” 此言一出,却轮到何隽之发愣了。 是啊,人家可是王爷,自己呢?不过是个书生而已,科考失意,如今说的好听了是个举人,说的不好听了,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的书生罢了。如何敢跟王爷抗衡? 只是这何隽之天生就有一股狂傲的性子,他平日里也是凭着自己满腹诗书,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此时又是坐在佳人之侧,心底的那股傲气越发的狂盛起来。 王爷又怎样?若是林姑娘不喜欢他,他就算是亲王皇上,也不能强人所难! 因此,何隽之在看见水溶撇过来的那道挑衅的目光时,也毫无畏惧的看了过去。并端起酒杯来对着水溶拱手一敬:“在下何隽之,借林姑娘的绣坊开业之吉日,有幸得见王爷金面,真是三生有幸。那就先借花献佛,敬王爷一杯。” 水溶如何会对一个举子示弱?还当着黛玉的面。于是他吭都不吭一声,只是冷冷的看着何隽之举起酒杯,稍微一顿,仰面一饮而尽。 接下来何隽之连敬三杯,水溶来者不拒。 黛玉看看左右二人,颇有几分奋力抗争的意思,于是淡淡一笑,自己拿了筷子夹了一棵麻油拌的碧绿的青菜放到嘴里,却觉得美味无比,于是问道:“这是什么菜?怎么之前没见过?” 李纨笑道:“这里的掌柜的说,这是城外麦子地里长的一种野菜。大户人家从来不吃这个,他们这些穷人却是最喜欢吃的呢,不然这个季节去哪里弄这些鲜绿的蔬菜去?” 黛玉点点头,又吃了一根,果然很对自己的脾胃。于是笑道:“以后有空了,咱们也去城外弄点这样的野菜来,自己凉拌了兴许更好。” 水溶原本心里堵得慌,和何隽之干了几杯便带了醉意,听黛玉如此说时,也拿了筷子夹了那野菜尝了尝,却觉得稍微有些苦涩,并没有黛玉说的那么美味。于是转头看她的脸色时,却见黛玉笑意若隐若现,一脸的小小得意之色。 一时,水溶便以为黛玉是因为何隽之主动找上自己喝酒才会如此开心,又觉得在她的心里,自己的一片苦心却连一个书生的几句话都比不上,心里越发的烦闷起来,便淡淡的说道:“不过是野菜而已,有什么好吃的?” 此言一出,黛玉脸上的微笑立刻僵住。 那边何隽之终于抓住了机会,淡淡的笑道:“王爷金玉之躯,自然不会把这种庄家地理杂生的野菜放在眼里。殊不知灾荒之年,正是这些野菜救了无数黎民百姓的命呢。天下之人贫穷者居多,显贵也不过芸芸众生中之少数。在何隽之看来,倒是这野菜草根之类的东西比那些山珍海味珍馐佳肴更好的。最重要的是它能救人于饥荒的价值。王爷说是不是呢?” 黛玉听了这话,又忍不住淡淡一笑。暗想这个何隽之果然有一副伶牙俐齿呢。 水溶被何隽之揶揄,又看见黛玉脸上重新展露的微笑,一时间五脏六腑如烈火焚烧,恨不得立刻掀桌走人。只是他的手刚一放到桌子上,便被一声清新欢快的语调打断:“各位贵人,小店的招牌菜红烧狮子头来啦!” 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白净的脸,竖着两只麻花辫,一身蓝布碎花的棉衣,浅浅的笑起来脸上有一对小酒窝。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把一只大大的瓷盘放到桌子上,因为身量小,做起事来有些吃力。但她脸上的微笑却好像是一束清新的山花,比三春的阳光还要灿烂。 原来贫穷之家也能有这样的幸福,贫穷之家也有这样灿烂的笑脸。夫妇和睦,儿女健康,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自己动手劳作,只求个丰衣足食。 而自己身为郡王,连留住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够,一切的努力,一切的委曲求全换来的不过是个虚无的梦而已。 黛玉不喜欢北静王府,宁可自己出来变卖首饰开一个小小的绣坊维持度日,自己这个北静王又何尝喜欢? 上面有皇上,太后,皇后一干人要讨好,家里有哪些乱七八糟的下人要警醒,稍不留神便被人家算计了去,每行动一步都有郡王的例制约束着,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爱不能爱,恨不能恨…… 水溶的心思千回百转,捏在桌子边上的手指肚因为用力的缘故生生地疼,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不许自己做出冲动之事。 黛玉坐在他身边,又岂会忽视他的神情。因见他先有面色苍白转为微红,眼睛里带着愤怒,似乎一触即发。却又在菜馆的小姑娘放下那盘红烧狮子头之后,渐渐地冷静下去,转为沉思。于是她微微笑道:“王爷可是嫌弃这小菜馆的饭菜不可口?真是难为王爷了。您能来这里坐坐,已经是给了我们极大的脸面,我们自然感激不尽,又如何会嫌弃王爷没有贺礼?嗯……王爷要不要尝一尝这红烧狮子头?” 水溶明显的感觉到黛玉说话的口气里呆着几分安抚的味道,她的眼睛里带着戏谑的微笑,却已经拿着筷子夹了一块红烧狮子头放到了他面前的盘子里。 “多谢。贺礼我有准备,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送来。”水溶倒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了,只好勉强应承了一句,至于他准备的什么贺礼,还真是没说谎,的确是那家该死的画坊给误了事儿,到这会儿还没给送来。 黛玉轻笑,看着他略显窘迫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高兴,于是又安抚他:“没关系,有没有贺礼王爷都是我们尊贵的宾客。总不能怠慢了您。” 水溶瞥见对面的何隽之脸色有些差,心情越发的好起来。心里暗暗的想,自己这性子还是不够沉稳,怎么这丫头略施手段自己都要沉不住气了呢?幸亏没掀桌,否则这会儿可没法收拾了呢。 一顿饭吃的是风云暗涌。水溶和何隽之不停的暗言相讥,而黛玉却始终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闲看落花的平静。 终于从小饭馆里走了出来,水溶却发现自己对这小小的不起眼的饭馆居然心生留恋起来。再回头看看那块破布幌子,上面还算端正的写着一个大大的‘陈’字,原来这家菜馆的主人姓陈,那一对平凡的陈家夫妇,已经深刻的印在水溶的心里。 再回绣坊的时候,宝钗早就离去。黛玉问着店里帮忙看店的暮云归客栈的小伙计:“刚才那位姑娘可看中了什么?” 小伙计忙回道:“那姑娘是准备出嫁的妆奁的,并没看上咱们家的什么东西,只是留下十两银子,说麻烦姑娘给她绣一方大红盖头。”说着,小伙计把一锭银子拿出来捧到黛玉的眼前。 黛玉淡淡的笑道:“这也算是开门红了吧?” 李纨心里自然也极不舒服,便劝着黛玉:“不愿意接她的活儿就把银子给她送回去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妹妹无需为这些小事生气。” 黛玉却笑道:“为什么不接?我们开门做生意,她上门是客。有银子不赚只图心里痛快?再说,咱们有什么不痛快的呢?反正我早就放下了。若是大嫂子心里还因为舅母的事情不痛快,那这红盖头就让雪雁绣了给她就是了。全当给她们练练手不好么?” 李纨笑道:“这话很是。妹妹如今果然不再小孩子脾气了。” 黛玉叹道:“我们也算是夹缝里求生存了。嫂子刚才没看见对面菜馆儿的那对夫妇见了北静王时的慌张样子。当时我就在想,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命却并没有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可以随随便便动动手指就把我们捻死。我们死了,谁都不会为我们叹一口气。反而不知有多少人笑话我们懦弱,笑话我们无知。所以……想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得打起精神来应付那人。累是累了些,但却别无他法。” 李纨点头叹息,接了小伙计递上来的银子收起来,转头对雪雁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晚上就开始给宝姑娘绣新婚的盖头吧。” 刚说完这话,众人便听见门口一阵喧哗,黛玉躲到了间隔店铺内外的大屏风后面,李纨转身走向门口。却见七八个人抬着一只匾额,匾额上系着大红绸子,后面还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一起走到了绣坊的门口。 为首之人对着迎出去的李纨抱拳笑道:“这位奶奶,请问这家绣庄的东家在不?” 李纨点头,疑惑的问道:“我就是,你们有什么事儿么?” “这是一位贵人托我们画坊装裱的一副匾额,是贺贵绣坊宝号开业大吉的。这位奶奶,请问这个挂在哪里呀?” 李纨一时茫然,再看那匾额上却是八个银钩铁画的大字:物华绚彩,宫锦标奇。于是猛然间想起吃饭时北静王说已经预备了贺礼,只是那些人还没给送来的话,便忙转身进去跟黛玉商议。黛玉只说了一句:“既然东西送来了,叫人留下便是。”便没再多说。李纨只好出来叫他们留下东西,又拿了几百钱赏了来人,然后又思忖着叫洗墨和小伙计将这幅匾额挂在前堂最显眼的位置上方才满意。 …… 再说当时宝钗眼看着那个华服贵人拉着黛玉从自己眼前离去,黑色的闪金宫绦和柔软的鹿皮长靴从她眼前晃过,让她眼前忽然一亮,讶然叹道:“原来是他!” 薛姨妈奇怪的问道:“谁呀?” 宝钗轻笑,跟薛姨妈说道:“妈妈好糊涂,刚才那人年轻贵气,腰间闪金宫绦又是郡王制的用品,朝廷里除了北静王,哪里还有如此年轻的王爷?” 薛姨妈立刻拍手笑道:“我儿果然明白。是妈妈老糊涂了,咱们之前常年跟宫里人打交道,这些例制规矩是必懂的,如今不做了,倒是都忘光了。只是听你这话,是曾经见过北静王?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宝钗微笑:“年前腊月二十三那晚,妈妈可记得?” “哦!就是给了你一把金瓜子的人?”薛姨妈惊诧的看着宝钗,一脸的欢喜。 宝钗含笑点头,轻声说道:“正是。” “那看来――这铺子也跟王爷有关了?”薛姨妈更加惊诧,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宝钗笑笑,说道:“必然是的。不然王爷怎么会在这里?再说了,妈妈看王爷对林妹妹的光景,俨然比之前宝玉对她还好。此事又怎么会错呢?” 薛姨妈长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儿,到底是你的命不好啊……” 宝钗却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来,微微笑道:“这却不见得。说不定到是我的一个机会呢。” 薛姨妈不解,问道:“什么机会?宝玉如今依然半疯半傻,嫁给他将来都不知道会怎样。如今这亲事也订了,连过门的日子都定下来了。难道咱们还能悔婚不成?” 宝钗微笑:“不悔了。只是要用重锤狠狠地敲他一下,把他从梦中敲醒罢了。” 薛姨妈依然不解的看着宝钗,却又听宝钗说道:“妈妈,我那些东西也算是齐备了。如今只少一件大红盖头。不如就麻烦林妹妹一次吧。” 薛姨妈忽然明白过来,却又有些担心的问道:“能行么?” 宝钗笑了笑:“只能如此了。用如此重锤警他一警,他若是能幡然悔悟,明白了世事皆有缘法,不是他的终究强求不得,从此后收了那份痴心,也好归了正途,或许能认真读书,将来从科举入仕,女儿将来也能有个依靠。他若是经不住,果然不好了,也是女儿的命不好,活该受一辈子的罪罢了!” 此言一出薛姨妈又忍不住搂着宝钗哭起来,又连声的叹息说自己不该一时糊涂,把她许给了宝玉。如今王夫人不愿退婚,说什么也要把宝钗娶进门去,自己又不能怎样。想想若宝玉果然不好了,自己的女儿如此年轻便独守空房,以后的日子越发的没得过了。 …… ------题外话------ 亲们,偶说了,爱情的道路是曲折的。不要被眼前的烟雾弹所迷惑。珠珠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大家,此文的结局绝对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至于过程如何纠结,就要一步步的走了。希望亲们不要只凭着前面的一些障碍就放弃对美好前景的追求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3-64章 第63章庆生辰黛玉加笄 二月十二这日是黛玉的生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大早李纨便叫贾兰过来,告诉他去跟客栈的掌柜的说,务必准备一桌像模像样的饭菜来给黛玉庆生。贾兰答应着去找客栈的掌柜,却在前面的柜台处遇见了何隽之。贾兰同何隽之已经很是熟悉,因为他喜欢读书,便更是钦佩何隽之的才学,因抱拳笑道:“何公子,早。” 何隽之见是贾兰,忙回头笑道:“贾公子,早啊。一大早的这是要去哪里?” 贾兰笑道:“不去哪里,只来麻烦一下掌柜的,今儿给我们准备一桌丰盛些的酒菜,中午的时候直接送过去。还要长寿面,寿桃,寿酒等一并送到我们院子里去。” 何隽之因问:“是谁要祝寿么?” 贾兰微笑回道:“是我家林姑姑今日的生辰。” “哦!今儿是二月十二日――花朝节呀!林姑娘居然是今日的芳辰,真是巧了。”何隽之连声称奇,忙同贾兰告辞匆匆回房去。 贾兰同掌柜的交代清楚,又留下了银子之后,方拿着书往绣坊去看着生意。 李纨今日不去绣坊,只在家里张罗黛玉的生辰之事。因为是十五岁生辰,十五岁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有着不寻常异议的。及笄,代表着长大。过了及笄之年便是大姑娘了,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家有女儿至十五岁这年生辰,父母都会为女儿准备及笄之礼,会宴请亲朋好友都来观礼,更有隆重的会专门请了家族中有身份的年长女子为女孩梳头,并有一套繁琐的礼词。 然黛玉父母早亡,家中更无亲族,如今唯有李纨这个表嫂在身边,想想之前贾母曾说,待自己及笄之年的生辰时,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说法。然此时贾母早就魂归太虚,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也无从说起。 黛玉这日一早起来,由紫鹃挑了一件大红织锦的银鼠长襦,里面粉白的百褶裙。大红锦缎上涌金线绣芙蓉为主要装饰图案,特别是衣角下幅的那一枝,借着棉绫衣料的柔软熨帖,几乎有香生满室,以假乱真之势.越发衬得她眉如远山,雾霭隐隐;唇若红菱,水光滟滟。肤白体端,骨骼蕴秀。 珠钿稀疏然精致,特地挑选了一对水绿翠玉水滴耳环带上,看上去幽怨默默,灵气十足。从耳边鬓角挑出的长长两缕发丝有点睛之效果。在娇艳的桃腮两侧逶迤而下,独具风情,叫人觉得如有风至,必随风舞;若遇香熏,可随香浮。 黛玉对镜轻笑,对李纨说道:“又没有什么客人,何必这么麻烦。” 李纨笑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很该好好地打扮一下,难道是给客人看的?咱们自己高兴就成了,管旁人做什么?” 黛玉正要叹息,却听楼下翠羽喊道:“姑娘,王爷来了。” 李纨笑道:“刚还说没有客人,王爷便到了。”说着又冲着楼下说道:“请王爷少坐片刻,姑娘这就好了。”说着,便去翻看黛玉的首饰,因见并没几样华丽喜庆的簪环,便捡了一枚红珊瑚珠子如意双结钗簪在她的鬓间,却见那红色的璎珞恰好和这身大红衣裳相配,于是很满意的笑笑,说道:“好了,下去吧。” 黛玉因匆忙之间并没看见李纨给自己带的是那件发簪,便被她拉着下了楼。 楼下水溶身旁还站着一个披着深紫色斗纹锦上添花多罗呢斗篷的女子,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圆润,眉目之间带着一股英气。于是心中暗暗地差异此人是谁。 水溶一双眼睛自从黛玉从楼梯上露面开始便紧紧地跟着她,当看见她发髻之间簪着的那枚红珊瑚的发钗时眼睛里的笑意可谓山花烂漫。等她终于一步步走下楼梯后,便迎上去,抬手抓住黛玉的手腕轻声笑道:“今儿我们专门给你祝寿来的,来――这是我专门请来在你及笄之礼上梳头的贵宾。” 黛玉忙挣脱了他的手腕,走到那位女子面前轻轻点头,却不知如何称呼人家。 水溶笑道:“姐,这就是我说的林姑娘,闺名黛玉。”说完,又悄悄地抓住黛玉的手,侧脸低头笑着给黛玉介绍:“这是我的表姐,东阳郡主。五年前随龙都尉镇守辽北一直没回京。昨儿才从锦州赶来京城,今儿一早就被我拉来了。” 黛玉一听这位是郡主,忙又深深一福,恭敬地说道:“黛玉见过东阳郡主。给郡主请安。” 东阳郡主忙上前拉起黛玉,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笑道:“我一收到他的书信就往回赶,我家的都尉大人还说我想回娘家想疯了呢。今儿一见妹妹,果然天人之姿,也不枉我这个弟弟的一腔深情。” 黛玉的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上,暗暗地瞪了水溶一眼,忙又欠身道:“郡主过誉了。黛玉不过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当郡主玉口金言。郡主请里面坐下说话。”说着,又吩咐紫鹃:“还不奉茶?” 东阳郡主笑道:“奉茶且不重要。此时正是吉时,莫误了大事。不然我们急匆匆的赶来是为了什么?”说着,便回头吩咐门外:“把东西都拿进来吧。” 外边有数人齐声应着:“是!”然后门帘轻动,一溜儿八个华服侍女各自捧着不同的东西鱼贯而入。黛玉细细看时,却见铜盆,锦帕,拂尘,以及梳妆用的铜镜,梳篦,各色发簪一应俱全,皆是上等之物。 黛玉忙道:“这是何意?” 水溶温和笑着:“为你行及笄之礼呀。” 黛玉一时只觉得喉间一哽,鼻头一阵酸涩。忍了又忍,方哑着嗓子低声道:“多谢王爷厚爱,黛玉……实不敢当。” 水溶见她低着头眼圈儿都红了,忙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低声劝道:“好了。今儿可是你的生辰呢,要高高兴兴的才行。不然,东阳郡主可是会误会的呀!” 黛玉忙侧了脸,使劲的吸了一口气,收拾了心中万千情绪,终究换了一副笑脸,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男子,轻轻一笑,点点头乖巧的被他拉着送到正堂的桌案前。 李纨和紫鹃匆忙的请出林如海夫妇的牌位供在桌案上。黛玉亲手点了香,拜了三拜,又双手合十默默地叨念了几句。然后说道:“开始吧。” 捧着铜盆的丫头忙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跪下去。另有丫头提着水壶上来,往铜盆里注了温热的清水。此水看着和普通清水无二,实则是取玉泉山之清泉水。东阳郡主抬手在簇新的铜盆中洗了手,又有丫头奉上香巾。 擦手毕,东阳郡主方转过神来。此时黛玉已经面对林如海夫妇的牌位跪在锦垫上。丹阳郡主拿了白玉梳,将黛玉头上的簪环尽数去掉,将头发打开重新梳理过后,高高束起,绾了个简单清丽的发髻。 前面有丫头跪在一侧,低着头举着铜镜为黛玉照着。东阳郡主看着镜子里的黛玉粉面含羞,娇媚可人,方满意的笑了笑,此时侍奉东阳郡主洗手的丫头已经退下,换了两个丫头捧着各色簪环首饰重新跪到前面来,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给东阳郡主挑选使用。 东阳郡主特地挑了一只鎏金嵌红宝石的华丽发笄,轻声吟诵道:“令月吉时,始加元服。弃而幼志,顺而成德。寿考惟祺,介而景福。” 吟诵毕,东阳郡主为黛玉整髻,加笄。然后又将发笄轻轻的扶了扶,是为‘正笄’。 如此,为及笄之礼毕。 黛玉方扶着紫鹃的手缓缓起身,对着父母牌位重新拜过,又跪下去叩头。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东阳郡主深深一福:“黛玉谢郡主大恩。” 东阳郡主含笑说道:“姑娘从今以后便是大人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呢。” 黛玉含笑点头,又转过神来对着水溶一福。水溶欠身俯首,正要说话,便听见门外有人不满的说道:“我是林姑娘的邻居,为何不能进去为她祝贺?你们也太霸道了。” 东阳郡主诧然的看着水溶。水溶眉头微微蹙起,却无法说什么。黛玉轻声劝道:“此人也算是个耿直的读书人。王爷何必非要跟他过不去?他也是好心来为黛玉庆祝,请王爷放他进来,说两句话总可以的?” 水溶淡淡的应了一声,对门外说道:“请何公子进来吧。” 门外的护卫放何隽之进来,水溶便淡淡的说道:“何公子的消息真是灵通啊。” 何隽之瞥了一眼水溶,见他身穿锦绣蟒袍,郡王服饰一丝不苟,便不得不给他行礼:“书生何隽之见过王爷。” 水溶抬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今儿你是来给林姑娘贺寿的,怎么不拜寿星?” 何隽之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心想你在这儿杵着,那么高的品级,本公子若是不先拜你,岂不是又被你拿捏了错处?于是起身后又向着黛玉躬身一拜:“何隽之恭贺林姑娘芳辰。” 黛玉忙对着他福了一福,客气的说道:“多谢何公子,公子请坐。” 东阳郡主见何隽之虽然素衣蓝衫,倒也是一表人才。虽然和水溶相比相差甚远,但在读书人中也算是个中翘楚。于是淡淡一笑,问着黛玉:“妹妹,这位书生是你的亲戚么?” 黛玉微笑道:“倒不是什么亲戚,因何公子也是姑苏人氏,又在这客栈里住着是为邻居,所以平日偶然碰面,我这儿有什么需要有人帮忙的时候,他也过来搭把手。算是朋友吧。” 东阳郡主微微笑道:“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有这样一个热心的邻居也很好。” 黛玉点头:“是呢,我们几个女孩子家在这里住着,家里没有男丁,只有兰儿和洗墨两个少年,很适合单薄。” 水溶立刻接上话来:“明儿我说给客栈的掌柜的,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去做就是了,何必再麻烦外人。” 何隽之随即笑道:“王爷这话说的很是奇怪,在下与林姑娘乃是同乡,难道比这客栈的掌柜的来说还是外人?” 水溶冷了脸,正要说什么,却被东阳郡主抢了先:“何公子,这暮云归客栈可是我家的本钱,我的下人服侍我妹妹,是理所应当的。” 黛玉一愣,转头看向水溶。虽然她早就发现这客栈的人对这位王爷十分的恭敬,原想不过是惧怕他郡王府的势力,谁知却是他的家人……如此说来,这客栈竟是他的生意? 水溶被黛玉一看,立刻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去。何隽之被东阳郡主一顿抢白,此时也说不上话来。东阳郡主却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妹妹不要生气,我这个表弟素来是面冷心热的人,你可不要错怪了他。” 黛玉心想,错怪了他?如何会错怪了他!恐怕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没逃出他的掌控之中。怪不得自己那天能够出来的那么顺利,原来不过是从金丝鸟笼子里搬到了普通的竹编鸟笼子里而已。 东阳郡主不知道黛玉的心思,只管高兴地吩咐人:“去跟他们说,好生准备宴席给我这妹妹庆生,若是我这妹妹今儿高兴,回头王爷必然会重重有赏。” 水溶从黛玉的神情可以猜到,今天这事儿恐怕黛玉是高兴不了了。只是当着东阳郡主的面她不好发作出来而已。于是暗暗地想着回头如何给他解释。却不料他越是解释黛玉越是生气。午饭后东阳郡主带人人先行离开,临走时把何隽之一并支走后。黛玉便冷着脸转身上楼,水溶则立刻起身快步跟上。 李纨带着丫头们收拾屋里的残羹剩饭,只做没看见的样子。这种时候,对她们几个人来说是无话可说的。说得不合适了,反而更激化他们二人的矛盾。 黛玉上楼后只管去贵妃榻上歪着,面向里看也不看水溶一眼。 水溶走到她身边坐下来,看着她的侧影笑问:“真的生气了?” 黛玉不语,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水溶便拉了她的手,轻轻的握住,笑道:“说实话,当时我知道你走真的很绝望。雪空是瞒了我的。你想想,当时那种情形我若是知道你要走,怎么可能不拦你呢?最起码我要在母妃那里有个交代才行。你忽然就走了,我六神无主,只想把静宜别院的人都杀了泄恨。后来还是雪空跟我说了几句话,才让那些人都安稳的过了个年。”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的别扭才稍微好了些。于是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出来,又坐起身子瞪着她:“那你初三那日过来,怎么不直说?” 水溶苦笑:“我哪里敢说?我说了,不怕你立刻又走么?天下之大,并非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真的很怕你从此离开我,去到被人的势力掌控之中……” 黛玉顿时无言,却又慢慢的躺下去。 水溶从怀里拿出一只玉镯顺手套在她的手腕上,玉质莹润洁白宛如云端仙子,趁着她雪白的皓腕很是好看。黛玉觉得手臂一凉,忙又挣脱开去,细看时却见这玉镯似曾相识,玉镯本身也似乎有一种十分亲昵的气息丝丝萦绕着,仿佛这天生就该属于她的东西。于是托在手里仔细的验看,然后猛然抬头看着水溶问道:“这镯子你哪里来的?” 水溶一愣,不解她因何如此紧张,忙说道:“有人拿去我名下的当铺里当了的,因是死当,所以他们把东西收进了库房。我因找不到何时的礼物送你,去库房搜寻时发现的,觉得这玉质很是配你,才拿来送你。怎么了?” 黛玉无比爱惜的抚摸着镯子,叹道:“这是我母亲生前之物。我记得她常带在身上。后来她去了,我把她喜欢的东西都收进了一个小木匣子里,原想着随她殉葬的,无奈父亲不许,说这些贵重的东西埋在坟墓里,反而会招致灾祸,让亡者灵魂不能安寝,让我好生保管着。后来父亲也走了,我便把这些舍不得卖掉的东西都带来了外祖母家里。因为东西繁多,所以当日我搬去散花寺的时候并没有都带走,还有很多东西都留在了潇湘馆。后来舅舅被抄家,我原以为这些东西再也见不到了……” 水溶见她悲伤,心里很是难过,又劝道:“别伤心了。如今你只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当初落在了荣府,列个单子出来我帮你去寻找,如何?” 黛玉摇摇头,叹道:“那些东西若不是被抄了去,便一定被舅母拿去变卖了,如何去找?倒是让王爷枉费心思。如今有这只玉镯能再回我的身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水溶见她不愿多说,而自己却想着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于是变着法的问:“你是如何认出这只镯子是令堂之物呢?这镯子又没什么记号。” 黛玉果然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指着内圈里一个精心雕琢的徽记,说道:“你看这个――这是我林家的徽记。家里的但凡贵重的东西,都有这个徽记。再说,这镯子一到我的手上,我便觉得它原就是我的东西,如今不过是失而复得的样子。都说美玉通灵,此话自然是不假的。” 水溶听了这话,抬手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看了那徽记一眼,叹道:“嗯,果然是通灵性的美玉。” 第64章吃寿面水溶定心 却说东阳郡主从暮云归客栈离开之后,并没急着回自己的郡主府。而是直接去了北静王府见自己的姑母北静太妃去了。 东阳郡主的母亲曾是皇上做太子时身边的侍女,出身十分的微贱,且生下东阳之后便死了。东阳郡主是在嬷嬷们的教养下长大的,一直被太后抱养在身边,从小受到北静太妃的诸多照顾,所以对这个姑姑很是敬重。和水溶更是比亲姐弟还好,从小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他,只要他进宫来,她便护着他,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后来皇帝即位,东北边疆不稳,皇上为了收拢东北将士的忠心,把她嫁给了镇守辽沈的镇江王之子龙千重,她心中是怀着怨恨的。所以在辽沈一带牡丹江畔一住便是五年,一直没有回来。这次因为水溶被皇上赐婚,苦思良久没有更好的对策,才写了书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去想她求救,她才同丈夫龙千重一起回到京城来。 北静王太妃听说东阳郡主从辽沈回来了,随行来的还有郡马都尉龙千重,顿时欣喜万分,一叠声的问:“东阳,东阳在哪里呢……” 东阳郡主急匆匆的进了北静太妃的凝瑞轩,扑到太妃的怀里给她磕头,姑侄二人抱头哭了一阵子,被徐嬷嬷等人劝住了,方落了座,互相问起了各自的情形。 东阳郡主和北静太妃说到了水溶的婚事,方叹道:“怪不得咱们的王爷一心要娶那个林姑娘。连我见了都舍不得她,真正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呢。说话行事都透着明白,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咱们王爷有她陪在身边,也不枉他风流倜傥的少年王爷身份。” 太妃叹道:“如此说来,你也见着那个林姑娘了?” 东阳郡主笑道:“今儿是她的十五岁生辰,溶弟要我去给她加笄,真是可怜她父母双亡,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礼节要由我这个外人来为她做。” 太妃笑道:“你以郡主之尊给她加笄,也算是一份特殊的荣耀了。” 东阳郡主叹道:“姑母,我真的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姑娘。只是可惜啊……她跟我一样的命苦。从小没有了母亲,后来连父亲也没了,寄人篱下过了这几年,索性连舅氏一族也没落至此。如今只落得个客居他乡,真是可怜……” 太妃叹道:“你呀,跟溶儿的性子一样。都是外冷内热喜欢抱打不平的主儿。其他几个皇子也都封了亲王郡王,你这次回来不去拜会拜会他们,反倒去给一个孤女加笄,真是的,这若是让他们听说了,非得生气不可。” 东阳郡主笑道:“他们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又不是专为给他们请安才回来的。我就是为了溶弟才回来的呢,我不去给溶弟帮忙,难道先去给他们请安?” 太妃笑道:“话虽如此,可宫里总要走一趟啊。太后那里你不去磕头哪儿说得过去呢。” 东阳郡主点头:“这是一定的,我已经叫龙都尉去觐见父皇了。父皇说明儿叫我们进宫给太后磕头呢。说今儿是花朝节,太后出宫去给花神娘娘上香去了。” 太妃叹道:“是呢,今儿是花朝节呀!咱们到是没理论。这么说来这位林姑娘竟是和花神娘娘一天的生日呢,可真是凑巧。” 东阳郡主又笑:“说的是呢,她那副神态,可不是妩媚娇艳,宛如百花之主么!” 太妃笑着摇头:“可不许胡说。小心花神娘娘怪罪你。” 东阳郡主满不在乎的笑着:“花神娘娘可不会怪罪我,她说不定还要感激我呢!” 太妃及众人又笑了一阵子,因有人进来回话,东阳郡主便知坐在一旁吃茶,听着来回话的那婆子说些北静王和李二姑娘订婚的琐事,待那人得了太妃的指示下去之后,方问道:“溶弟和李家二姑娘的婚事如今安排的怎么样了?” 太妃笑道:“这才刚开始呢,后面有的忙呢。” 东阳郡主又问:“如此说来,这婚期可要明年了?” “还没定。李家如今不比当初。如今他们要先忙着大姑娘入宫的事情,等忙完了新贵人的,才能轮得到咱们。说起来也真是有意思,我原本是瞧了上这位大姑娘,谁知道皇上也看上了。当时皇上说他们家大姑娘性情不好的时候我这儿还纳闷呢。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东阳郡主笑道:“父皇和溶弟原是舅舅外甥,如今两个人一个纳姐姐为妃,一个娶妹妹为妻,哎!真是乱哄哄的说不清楚怎样的好。” 太妃笑道:“这话可别乱说。皇家从来不讲究这些的,之前便有姑侄同事圣驾的先例,此时只有君臣,哪里还论什么姐妹呢?这话叫皇后听见了又有闲气了。” 东阳郡主撅了撅嘴巴,转了话题。 当晚,她便在北静王府里用晚饭,因见天色快黑了还不见水溶回来,遂劝着太妃派人一起把黛玉接进府里来坐坐,用了晚饭再把她送回去也好。太妃笑道:“这个姑娘的脾性不比别人,此事恐怕不好办。今儿咱们就别自讨没趣儿了。溶儿爱回来不回来,咱们娘们儿一处吃顿舒心的饭也就罢了。” 水溶果然没回来用晚饭,夜幕降临时他已经带着黛玉悄悄地出了城,另寻乐子去了。 晚风徐徐,虽然是二月里,竟也带着一丝微醺的醉意。城郊的杏花全都开了,漫山遍野的一片粉粉白白,映着晚霞说不出的绚烂。水溶的马车从西城门出城,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走,行至一处山坳里方停了下来。 水溶先从车里下来,然后回身扶着黛玉的手带她慢慢的下车,然后指着杏花深处的一座茅屋笑道:“看那里。” 黛玉看去,却见茅檐草舍三间小屋,竹篱笆绕城院墙,院子里有个媳妇正在忙着做饭,有袅袅炊烟随着晚风飘散开来,映着晚霞竟也成了淡淡的胭脂色。于是叹道:“这可真的是世外仙源了。” 水溶拉着她往茅屋走着,又跟她解释:“那日你的绣庄开业,在那家小菜馆里吃了那顿饭后,我记得你说着要把野菜采回来自己收拾了凉拌着吃,便想着,既然要吃野菜,索性就来着山野相见,坐在这茅檐草舍里,岂不更有情调?所以便叫人把这一片杏林买下,临时修了这几间茅屋。前些天我也来看过一次,果然收拾的不错。所以今儿才带你过来瞧瞧。你看如何?” 黛玉感慨:“到底是王爷的身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什么麻烦都不怕。” 水溶今日已经在黛玉面前陪了一天的小心,话也不敢多说,总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得她不高兴,摔了脸色给自己,她若是真的给自己下不来台,自己还不能把她怎样?谁让她今天过生日呢!此时听她这样说,少不得笑道:“谁说当王爷便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就有一件事情我想尽千方百计都做不到。” 黛玉原本走在水溶的前面,一路看着缤纷的杏花,此时听见他说这话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站在在缤纷的杏花之间含笑问他:“什么事儿是你千方百计也做不到的?” 水溶看着她比杏花还绚烂的笑脸,轻声叹道:“我想住进你的心里去,可以么?” 黛玉顿时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风轻轻的吹过,有杏花的香味丝丝缕缕沁入心脾。这样一个有着惊世风华的男子,站在繁丽缤纷的杏花从中,微微的叹息着,问:我想住进你的心里去,可以么? 可以么…… 黛玉的心里纷乱不堪。殊不知自从她从昏迷中醒来看见他的那一刻起;从他陪着自己无聊的坐在屋子里的那一刻起;从他把自己梦中的诗句一字一字的写下来的那刻起;从他强行抱着自己亲吻的那一刻起…… 终究是她也说不清从哪一刻起,他便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 从那以后,任凭她慌张的从他的视线里逃开,任凭她一再的对他冷言冷语,他的影子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再也抹不掉挥不去…… 水溶看着站在一株杏花之中的黛玉,粉色的花瓣半遮着她妩媚的脸,漫天云霞映在她的眸子里,似乎是一团浓烈的火在无休无止的燃烧。 她喃喃的开口,轻声的说:“我……” 他便慌张的上前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别说……算我求你,别说了……” 她乖巧的闭上嘴巴,微微的低下头去。其实她想说,我的心里早就有你。可是他却及时的制止了她的慌乱。 别说,别说…… 是的,不能说啊。说出来,自己就再也不能回头。 水溶轻叹一声,抬手把她拥紧。用自己的下巴抵着她头顶软软的发髻,喟然长叹:“玉儿,你可不可以对我慈悲一些?” 黛玉亦是幽幽一叹,轻声说道:“王爷……” “不……你不要说……”他用力的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她将要说出的话。 “是,我是欠你的,你是我的劫,一辈子逃不上也不想逃的劫。”水溶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紧紧地抱住她,力大到仿佛要将她镶入自己身体里一般,感觉到怀中人一僵,他微微一笑,话语里溢满了深情:“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成。” 此言一出,黛玉宛如雷击。 而他却低下头去,亲吻着她的额头,勾着她的下巴,静静地一字一句的说:“我不逼你,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你的身上烙上我的印记,你慢慢想,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他一向是自信张扬的,张样狭长的眼睛,高挑的眉骨,盅惑的唇型,总是衬得他有种说不出的迷人魅力,但这一刻,他的脸上浮现一种一直以来隐藏许久的孤寂……那种,仿佛所有的繁华在幽深夜中消失殆尽的寂寞。 不知过了许久,黛玉终究轻轻的叹息着,点了一下头。 水溶立刻笑了,漂亮眼眸像是剔透的水晶,在晚霞中熠熠生辉,有种说不出来的迷人。 晚霞渐渐的暗下去,他们两个手牵手走近篱笆栅栏内,里面正在做饭的妇人忙上前来问安,这是水溶专门找来的做农家菜的厨娘。 茅屋虽小,里面却十分的齐全。桌椅都是藤编的,上面铺着蓝花布的坐垫,窗户上糊着泛黄的厚棉纸,晚风吹过,可以听见呜呜的声音。两个简单的凉拌野菜,撒了杏花的银耳莲子羹,还有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野兔肉,香喷喷的顿了一盆。还有一碗银丝挂面,里面浇了用香葱打得卤汁。 黛玉脸上的幸福满满的,微笑着拿起了竹筷。 水溶夹了两片野菜放到她面前的寿面上,劝道:“这可是寿面,一定要都吃掉啊!” 黛玉皱眉:“太大的碗了……” 旁边的厨娘笑着劝道:“讨个吉利嘛,姑娘一定要都吃掉,都吃掉了才能长寿。” 黛玉笑着跟她说:“谢谢你。”然后捧起面来慢慢的吃。 面很香,卤汁做的很是地道。真正的乡村风味的寿面,让人终生难忘。 只是黛玉的饭量实在很小,吃了大半碗剩下的说什么也吃不下了。只好求救的看着水溶。 水溶已经吃了好些野兔的肉,正低着头慢慢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银耳羹。因感觉到黛玉的目光后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啊?” 黛玉摇摇头,叹道:“很好吃,可是我吃不下了。怎么办?” “这可是寿面哦。”水溶微笑着看她,“剩下怎么行?” “我的寿给你不行么?”黛玉说着,又微红了脸。 水溶愣住,片刻后猛的点头,接过面碗:“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寿面也分你一半。这样,你的寿限和我的寿限加在一起,然后再折个中。我们便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 从城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水溶送黛玉回客栈,看着她上楼后方回王府去。彼时王府里太妃已经和东阳郡主用过了晚饭,太妃正送着郡主从屋子里出来,二人站在院子里话别。 水溶忙上前去问道:“姐姐这就走么?” 东阳郡主嗔怪的笑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大老远的从东北跑来,你连晚饭都不肯招待一下。这会儿才回来,还好意思叫我姐姐?” 水溶干笑两声,说道:“姐姐何时跟我计较过这些?明儿兄弟我去姐姐府上,给姐姐和姐夫赔罪。如何?” 东阳郡主笑着瞪了水溶一眼,叹道:“得了。郡王爷如今是大忙人,咱们等闲可不敢麻烦你。” 水溶笑道:“姐姐这是骂我呢吧?” 东阳郡主笑道:“不敢不敢。这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儿一早进宫给太后磕头,你跟我一起去不?” 水溶笑了笑,说道:“明儿我得去上朝,皇上交给我的一件差事已经办好了,得去复旨。姐姐先去,回头退了朝我去太后宫里接姐姐回来。” 东阳郡主点头:“行。那我就等着你啦!”说完,又同太妃道别,然后上了马车离开了北静王府。 太妃看着水溶一脸的欢喜模样,慢慢的转身回屋,又悠悠叹道:“这一整天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儿,竟是为皇上办差去了?” 水溶忙过去扶着太妃的手臂和她一起上台阶,回道:“回母妃的话,今儿没去为皇上办差。却是办了一件私事。” 太妃轻笑着淡淡的问道:“林姑娘的生辰,还算是愉快吧?” 水溶平静的回道:“母妃是听东阳姐姐说了什么吧?” “是啊!你真是有本事,东阳远在辽沈好几年,太后寿辰和皇上寿辰她都不回来,你的林姑娘十五岁寿辰她倒是回来了。这事儿若是让太后和皇上知道了,可有你好看的!” 水溶无所谓的说道:“我们姐弟书信来往,乃是我们姐弟的事情。皇上和太后当初如何对她,那是他们之间的过往。母妃何必非要扯到一起来说?纵然皇上因此事怪罪于黛玉,那我也算是罪魁祸首了。” 太妃一听水溶这种态度,立刻生气的哼道:“你真是越发的长进了!我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心里去!” 水溶扶着太妃进屋,等她坐好之后方转身跪倒在她的面前,朗声说道:“母妃的教诲,儿子并不敢忘。只是儿子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母妃一再的针对林姑娘。儿子喜欢她,这有什么不对么?” 太妃立刻气咻咻的指着水溶斥道:“你喜欢她,你喜欢她,你就知道你喜欢她!可她喜欢你吗?” 水溶点了点头,说道:“是。她也喜欢我。我们是两情相悦。” 太妃生气的低喝:“那又怎样?皇上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李家的二姑娘才是你将要明媒正娶迎进门的正妃!” 水溶正因为今日和黛玉的和睦相处而高兴,冷不防被太妃浇了一头冷水,心中一股悲愤苍凉的情愫油然而生,立刻梗着脖子回道:“那是母妃相中的正妃。不是儿子喜欢的女人。” ……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5章 第65章花朝节上奇草现 黛玉从城郊的杏林回来后,心里一直想着那个茅屋。紫鹃见她脸上常带着微笑,就连画花样子的时候都噙着笑意,偶尔抚着手腕上那只白玉手镯时,更是满脸的向往。于是实在忍不住,便凑上去打趣道:“姑娘,这镯子是王爷送的吧?” 黛玉瞥了一眼紫鹃,笑着骂道:“还不去做事?给人家的红盖头绣好了么?” 紫鹃笑道:“那不翠羽在绣呢吗?” 黛玉转头看着翠羽果然认真的趴在绣架上在一方大红绸子上绣着一朵牡丹花。因皱眉说道:“你们也别太大意了。好歹那也是宝姐姐的新婚大喜呢,翠羽的针线能行么?” 紫鹃悄声笑道:“大奶奶已经绣了一方红盖头了,翠羽那个是我们说给她好让她认真做的。” 黛玉先是笑,后来又敛了笑,低声问道:“这新婚的东西,怎么能让大嫂子做?你也太粗心了。” 紫鹃一愣,继而叹道:“呀,奴婢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那怎么办?要不奴婢立刻去绣一方给她?” 黛玉叹道:“还不快去?” 紫鹃答应着忙去做绣活,再没工夫跟黛玉磨牙。黛玉也静下心来画一些精致的草虫,给一顶帐子用。主仆几人都各忙各的,不知不觉一日的光景过去。 傍晚时黛玉说要出去走一走。李纨叫翠羽服侍着,自己去小厨房做饭。 …… 却说东阳郡主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见了她又是高兴又是伤心,拉在身边说了半天的话儿。后来皇上和水溶一起过来,东阳郡主又忙去给皇上磕头。 皇上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微微笑道:“东阳,这几年朕让你受苦了。起来吧。” 东阳郡主磕了个头谢了皇恩站起来,却不多说话。 皇上去太后一旁坐下,又问东阳:“这几年东北的局势怎样?” 东阳郡主听皇上开口便问政事,一分父女情分都没有,脸上原本的微笑也淡了些,回道:“回父皇,东阳在辽沈一带住了这几年,高丽国还算安稳,没怎么扰乱边境。只是他们原本就是贫瘠之地,想来这几年不过是休养生息罢了。” 皇上听东阳郡主不再是之前的孩子脾气,便很是舒心的笑道:“东阳这几年真是懂事了。听你这几句话说的,跟前些年的小孩子脾气大不相同。你是朕的女儿嘛,皇子们要习文练武保卫江山,公主们自然也要为江山社稷做出点牺牲。对了……龙千重对你怎样?朕听说你们有个儿子,这次也一起回京了吗?” 东阳郡主心头一颤,目光里透着慌张。一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寻儿还小,离不开母亲,所以带来了。” 皇上笑道:“改天你带他进宫来。哎!时间过的真快,朕都当外祖父了呢!” 太后也开心的笑,跟皇上说道:“东阳这几年在辽沈苦寒之地,也算是为我天朝的边疆安稳做了贡献。这次又难得回来,难道皇上连个公主的封号都舍不得给她回复么?” 皇上忙应道:“她本来就是公主么,那时候小,不懂事,惹朕生气才故意磨练她几年。从今儿起,东阳恢复公主俸禄,龙千重封驸马都尉。你们两口子在京城住些日子,好好的散散心再走。” 东阳忙叩谢皇恩。旁边水溶便笑着上前给东阳公主贺喜。 太后又问:“你们之前的府邸怎么样?如今能不能住?不能住的话,叫你父皇派人过去修缮修缮。” 东阳忙笑道:“多谢太后关心,北静王一直派人替我们收拾着呢,昨儿回去看了看,各处都妥妥当当的,可不已经住了两个晚上了?” 太后很是欣慰,又夸水溶办事周到。因又想起他的婚事来,便问道:“这些日子一直没见你母妃进宫,可是在忙你的婚事?” 水溶只好躬身回道:“回太后,母妃的确是在忙臣的婚事。” 太后笑道:“李延胜家的女儿个个儿都好。回头人家进了门你可不许欺负人家啊。” 水溶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只得点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东阳公主便笑道:“老祖宗,李延胜家的女儿东阳没见过,东阳这次回来,却见了一个天仙似的妹妹。跟咱们北静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只可惜……” “可惜什么?你这话又不说完,叫我老婆子猜谜语去?” 东阳悄悄地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可惜咱们北静王已经被父皇赐婚了。此时说什么话都来不及了啊!” 皇上果然皱了眉头,低声喝道:“东阳!不许胡说。你才回京几天?能遇到什么美人?还说跟水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是胡闹!” 东阳撅起了嘴巴嘟囔:“太后,您听听……父皇又说人家胡闹。他又没见过我说的那个姑娘,怎么知道不是天仙似的美人?” 太后抬手把东阳公主搂在怀里,转头跟皇上说道:“她一去五年,才刚回来,皇上怎么说也是她的父亲,怎么连个好脸色也没有?” 皇上被太后一说,不得不叹了口气,说道:“她一回来就跑去胡闹,总跟那些平明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哪里还有皇家公主的威仪?” 东阳一听这话,心里又来火。是的,她是宫女生的,所以她就该在宫里受尽欺凌,连那些妃嫔身边有脸的宫女都敢来欺负她。没有皇家威仪?这也是拜这个父皇所赐! 想到这些,一下子站起来,转身对着太后和皇上福身行了个礼,淡淡的说道:“父皇教训的是。东阳这就出宫去,明儿就回东北。省得留在京城坏了皇家的威仪。” “你……”皇上被自己女儿一激,气的说不出话来。 太后叹道:“你给我站住!你要哪里去呢?我还说已经叫御膳房坐了你小时候爱吃的点心。你这丫头连我老婆子的脸面都不给了?我老了老了,见你们一面少一面的,你们要我这老婆子死都闭不上眼吗?!” 此言一出,东阳公主忙又转回来跪在太后的脚边抱着她的腿呜呜的哭。 皇上自然也坐不下去,忙站起身来给太后跪下,劝道:“母后莫要生气,是儿臣的错。”皇上一跪下,太后宫里的所有人都跪下了,水溶自然也不例外,忙跪在地上劝道:“太后息怒,是水溶的不是,东阳姐姐一回来,水溶便带她出去玩儿,所以才有此一说,请太后责罚水溶。” 太后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皇上政务繁忙,整日为国事操心,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哀家这里跟东阳说几句话就叫人送她出宫去。” 皇上还要说什么,无奈太后冷着脸,他身为九五之尊又不好多说。于是暗暗的看了水溶一眼,水溶微微点头,皇上才同太后告了罪,起身离去。 太后又叫水溶也起来,方问道:“到底是什么仙女儿啊,让东阳连她父皇都敢顶撞。你们两个精灵鬼,还拉我老婆子跟你们胡闹,惹怒了皇上回头儿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东阳又拉着太后的手撒娇:“老祖宗连东阳的话都不信?那改日我把这个仙女请到我们府上去,再设法把老祖宗也请到我们府上去,您见见她?” 太后笑道:“你还少装模作样的。”说着,太后指着水溶,又笑骂:“你们姐弟两个拿着我老婆子当枪使呢,别当我瞧不出来。我不去你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尽管给我送宫里来。哀家哪儿也不去。” 水溶便笑道:“可是,太后若是不去,怎么去看今年的民间花卉节呢?据说从昨儿起,城东鲜花巷子的人都围得满满的,花农花商群英聚会,听说有个奇异人士专门从雪山上移植了一颗千年奇草来。这株仙草很是特别,要遇到有缘人才会开花结果。那果子若是吃了,可以长生不老。昨儿可是好多人都试过了,都不是那株仙草的有缘人。说不定那株仙草等的就是太后呢!” 此言一出,太后立刻来了兴致,好奇的看着水溶:“真有此事?” 水溶点头:“太后不信,可问东阳姐姐。” 东阳哪里知道水溶胡编的这一套,待要说不知道,又怕水溶受太后责罚,于是也不顾后果的点头,说道:“是啊,没错。” 于是太后立刻下了决定:“行,明天一早哀家就去东阳的家里瞧瞧哀家的玄外孙去!” …… 从太后宫里出来,东阳公主便拉着水溶的手臂去了个僻静的角落,着急的问道:“你那时一顿什么胡说八道的?连我也陪着你说谎,看你明天怎么圆谎!” 水溶却自信的笑笑,说道:“没事儿,绝不会连累姐姐。姐姐放心吧。” 东阳公主能放心吗? 她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出宫后她没急着回自己府上,而是跟着水溶去了北静王府。一进门便又拉着他追问:“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好歹给我交个底,不然今晚我可睡不着觉!” 水溶叹道:“好吧,我跟你说实话。没有千年仙草。一个疯和尚和一个跛道士却是有的。我也是上朝的时候偶然听见朝臣议论的。说鲜花巷子里来了个疯和尚和跛脚道士,俩人捧着一株兰草样的花,非要卖一万两银子。说他们那颗草是仙草,见了有缘人会开花结果,那果子能除百病,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众人都当他们是疯子,无人理会。可他们却又站在鲜花巷子的巷口儿不走。顺天府的人去捉人吧,人家又没又打架闹事儿,没触犯了朝廷律令,还真是没理由送他们进牢房。所以,顺天府尹头疼着呢。” 东阳一听这话立刻吓得长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然后拉着水溶着急的问:“你说你啥事儿不好乱编乱造,偏生要从这件事情上胡闹?太后若是知道了,还不被你给气死了?你以后还指望她老人家护着你不?” 水溶刚要劝东阳公主放心,便听见门口有太妃的声音,问道:“你们两个又在这里说什么呢?” 东阳立刻闭嘴,恨恨的瞪了水溶一眼。水溶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对着进门的太妃躬身行礼,叫了一声:“母妃。” 太妃见了东阳,笑问:“太后她老人家这几日怎样?我在家里忙来忙去的也总没进宫给她请安。今儿,今儿太后没怪罪我吧?” 东阳郡主笑着扶着太妃去椅子上坐了,劝道:“姑妈放心,太后老祖宗说了,姑妈这几日想必是忙坏了。又说等新嫂子进了门就好了。”说着,东阳公主报复性的看了一眼水溶,又笑道:“等新娘子进门,姑妈就可以天天进宫陪太后打牌了。” 水溶的脸色果然一沉,目光越发清冷了些。只抿唇不语。 太妃笑道:“这话倒是真的,我也早盼着这一天呢。这家里连个管事儿的人都没有,真是一时一刻也不放心。中午东阳别走了,陪姑妈用午饭。” 水溶便看了一眼东阳,对太妃说道:“母妃不知道,皇上今儿恢复了姐姐的公主封号,姐夫也升了驸马都尉,还加封为勇毅将军。这会儿圣旨恐怕已经到了驸马府,姐姐还是快些回家去准备接旨吧。” 太妃听了这话立刻高兴的拉着东阳的手问道:“此话当真?” 东阳却不怎么高兴,只是淡淡的笑道:“是真的。父皇是看在我在东北一住就是五年,且对边疆之事十分留心的份上对我的奖励吧。这也算是论功行赏了。” 太妃笑道:“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你看看你父皇那些儿女,哪个不是封王封侯的,女儿个个都是公主例制,唯有你――哎!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快些回去跟驸马好生预备谢恩接旨吧。等我忙完了这阵子,特地给你办一顿宴席祝贺祝贺。” 东阳郡主含笑起身,先谢了太妃,然后又同水溶告辞,离开北静王府回自己的驸马府去。 ------题外话------ 亲们,今天先更这点吧。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明天多更。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6章 第66章天降祥瑞逢盛世 第二日一早,太后果然以闷了,要悄悄地出宫去东阳公主家里坐坐为理由,也不跟皇上打招呼,只吩咐自己的总管太监备了銮舆出宫而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等皇上早朝之后听说此事时,太后早就出宫去了。 皇上也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吩咐御前侍卫燕松昀:“朕也出去走走。” 燕松昀立刻点了几名大内高手暗中相随,自己则换了一等侍卫的铠甲,轻装上阵陪着微服的皇上出了皇宫。 花朝节的第二天,京城大街小巷上到处还摆着各色的花卉。有些店铺的门前依然鲜花林丽,处处都透着春意盎然。 东阳公主的府邸原本不大,只是按照郡主府的规格建造的,况且她们多年不住,也没有扩修扩建,依然只是原来的样子,虽然收拾的很是干净,但五年没住到底有些落寞。 太后先到,东阳公主一早就在门口迎接,同着驸马都尉龙千重带着儿子及驸马府的所有护卫下人等把太后迎进去后,刚奉上茶,太后便问:“昨儿水溶说的那什么仙草,是哄我老人家开心的吧?怎么我一路走来都没听说有什么人弄着什么仙草等有缘人呢?” 东阳公主忙笑道:“这事儿是北静王说起的,总要等他来了才知道。” 太后便点着东阳公主的脑门笑道:“你们今儿若不能给我整出仙草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人。”说着,又问“哀家的小曾孙呢?过来……到哀家这儿来……” 东阳公主的儿子龙归海小名叫寻儿,今年只有四岁。听见太后叫便从乳母的身边走出来,上前行礼:“寻儿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立刻乐开了花,把这小家伙拉到身边左右打量,然后笑道:“长得像你母亲多一些。你看着眉眼,这嘴巴。都像你母亲……嗯,还带着皇上的一点影子。” 这里说着家常话,东阳公主早就派人去找水溶了,水溶今早没有上朝,而是跟皇上请了假说有些私事要去处理。原本该一早过来迎接太后的,却不知为何还不来。东阳心急如焚,心里一遍遍的骂着,回头水溶来了她一定好好好地骂他一顿。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连自己这个姐姐都敢耍! 终于,去寻水溶的家人回来了,一路急匆匆的跑来,跟东阳公主回道:“回主子,王爷来到是来了,只是在半路上被皇上给撞见了,叫去问话了。您看这……” 东阳公主气得暗暗地跺脚:“这个水溶,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 偏生太后看见了这边家人跟东阳公主回话,因搂着小龙寻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是不是仙草已经遇见有缘人,早就开花结果被人家拿走了?” 东阳公主忙笑道:“没有的事儿。是水溶来这里的路上,被父皇给劫去问话了。他不来,咱们那儿知道那仙草在哪儿呀!” “嗯!皇上也出来了?看来这仙草的吸引力还真是大。”太后笑了笑,说道,“昨儿不是说鲜花巷子里吗?咱们就去瞧瞧就是了。难道哀家堂堂的太后,连这皇城内的鲜花巷子都不敢去吗?” 东阳公主咧了咧嘴,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龙寻却不解的问道:“父亲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后娘娘哪里去不得?” “好!寻儿说的真是好!”太后笑呵呵的夸奖着,“龙驸马教子有方,哀家重重有赏。”说着,她便抬起手来把解开自己的衣领从贴身的衣裳里拿出一块玉佩来,挂在龙寻的脖子上,笑道:“这个赏你了!” 东阳公主忙道:“这是先帝爷给太后的玉佩,怎么能给寻儿这小孩子!” 太后笑道:“我喜欢我这小外孙,怎么了?不许啊?” 东阳公主忙让儿子磕头谢恩。太后却已经拉着小龙寻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龙千重,说道:“龙都尉是镇守边疆的将军,今儿我老太婆的人身安危可就交给你了。”说着,便拉着小龙寻往外走。 东阳公主无奈的看了龙千重一眼。龙千重自信的笑了笑,拉着东阳公主随后跟上。 驸马都尉不是吃软饭的,他也是战场上拼啥出来的将军,在这京城之内保护太后的安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去鲜花巷子这样的地方,不宜隆重出行,所以龙千重建议太后最好少带人,只带贴身伺候的,不必要的依仗一律减免掉。换成暗卫随行,会更方便些。 太后准奏,反正出来的时候也没穿朝服,便如一个和蔼老太太一样拉着小龙寻上了龙千重命人准备的大车。撤掉太后依仗,微服去鲜花巷子的方向而去。 皇上的确是截住了水溶,其原因也正是鲜花巷子口上的那一僧一道。 当时皇上带着燕松昀微服出巡,原本是本东阳公主的府邸的,却在半路上停听路过的百姓互相传言,说鲜花巷子哪里有两个神仙,带了一株仙草。说是从青埂峰太虚幻境来的,那仙草遇有缘人方开花结果,那果子可以叫人长生不老。 当时皇上便不以为然的跟燕松昀笑道:“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都是欺骗老百姓的。顺天府的这些人也不出来管管。让这些邪说异端的人在这里妖言惑众。” 燕松昀笑道:“主子说的是。要不奴才叫人去顺天府说一声?” 皇上正要说什么却见水溶骑着马从另一侧过去,忙对燕松昀说道:“那不是水溶么?今儿早朝也不来,这会儿在这里晃悠?” 燕松昀心道这下好了,让皇上抓了个正着,看这位王爷回头怎么说。于是只咧嘴笑笑,说道:“主子,您看花眼了吧?奴才没看见北静王啊……” 皇上哼了一声,说道:“胡说,朕什么时候能看花眼啊?去,派人去那边追他,把他叫过来朕有话问他。” 如此,水溶便被皇上的暗卫给抓了来。幸好他已经遇见了东阳公主派来的人,否则这连个传话儿的都没有了。 太后和东阳公主夫妇带着龙寻赶到鲜花巷子的时候,巷子口上已经挤满了人。把那一僧一道给位的里三层外三层,可谓水泄不通。 太后见状无奈的叹道:“怎么围了这么多的人?这不是聚众闹事儿么?” 东阳公主忙劝道:“这都是瞧热闹的老百姓罢了,没谁会闹事的。”说着,便叫龙千重在前面挤开百姓,自己在后面扶着太后被暗卫护着慢慢的挤了进去。 雪空奉水溶之命护着黛玉从客栈出来,说是东阳公主要请黛玉去府上坐坐,说说家常话。为的是把黛玉因见给太后,让太后做主替黛玉说句话,想着或许能够升一升黛玉的身份,或许可以和李延胜的二女儿相抗衡,能有一些希望给自己。 谁知雪空带着黛玉从客栈出来后,却又遇见墨风留下的人,过来跟雪空说皇上,太后,还有公主和王爷都去了鲜花巷子,说是看什么一僧一道带来的仙草。 无奈,雪空只好带着黛玉去鲜花巷子凑热闹。黛玉不知缘故,因问雪空:“不是说去东阳公主的府上么?怎么又拐了弯儿,去什么鲜花巷子?” 雪空笑道:“昨儿花朝节,今儿鲜花巷子必定有便宜的花草卖。咱们总不好空着手去,不如先去那里买几盆时鲜花卉带着去公主府上,公主长年居住在东北苦寒之地,见了这京都的奇珍异卉肯定喜欢。” 黛玉笑笑,并没有多想,便任凭她让赶车的转了方向。 皇上和水溶燕松昀几个人已经在里面了,里面一僧一道左右守着一个青色的棉布围成的小塔楼,任凭周围的人纷纷攘攘,他们两个只在站在原地闭目念经。 黛玉道鲜花巷子的时候,太后刚跟着龙千重挤进了人群。 看着这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黛玉直皱眉头,同雪空说道:“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吧。” 雪空知道她素来不喜人多,可是自家主子在此,又非要自己把这个姑娘带到这里来,她也不能忤逆着他,于是环顾四周,看见了旁边一家花店,于是指了指那花店的门口说道:“咱们去那家看看。不在这里凑热闹也罢了。” 黛玉点点头,便从马车里慢慢的下来。 此时,里面一直闭目念经的一僧一道骤然睁开眼睛,对视一眼,各自又掐指一算,叹道:“有缘人来矣!” 围观的百姓顿时哄然,一个个儿的大声喊着:“有缘人在哪儿啊?” “快叫有缘人出来!” “就是啊!我们要看仙草!” 皇上水溶几人自然也跟着激动起来,皇上拍拍水溶的肩膀,低声问道:“那一方破布盖着的该不是什么危险地东西吧?朕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燕松昀忙劝道:“皇上,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这儿鱼龙混杂,实在不利于保护皇上龙体。” 此时皇上心中已经有些不甘。自古以来谁不乞求长生不老?难得有一次机会,又怎能放过? 犹豫之际,水溶却抬头看见另一面东阳公主正扶着太后站在那里,身旁还有龙千重和几个护卫,太后也是一脸兴奋的看着那一僧一道,等着他们说的有缘人出现。 百姓的欢呼越来越高涨,可那一僧一道却又回复了沉默。 于是有人不满起来,开始指责:“骗子吧?” “就是,骗人的吧?哪儿有什么仙草?怎么还不打开给我们看?” “打开!打开!” “这是一对老骗子!在这里妖言惑众愚弄百姓!叫顺天府把他们抓起来!” “就是,抓起来恨恨的打一顿,看还有没有什么仙草了!” “走啦走啦!闹腾了半天原来是骗人的,白耽误老子半天的功夫!” “妈的,缺德带冒烟儿的!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 “就是,哪有什么仙草!我看他们两个分明是乞丐!” “说的不错!看他们破衣烂衫的,哪儿像什么神仙!” “还神仙呢!叫花子还差不多……” “走了走了!该干啥干啥!少上这些当!” 有不耐烦的百姓开始散开,却也有好奇的百姓继续围上来。 人群开始散乱,燕松昀立刻警惕起来,暗暗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全身紧绷。 龙千重也暗暗地握紧了腰后的刀柄,准备随时进入战斗状态保护太后的安全。 黛玉已经进了旁边的那家花店,随着花店的主人一再的介绍,她已经顺着店内的楼梯上了二楼。花店主人见这位姑娘虽然穿着普通,但气质却孤傲绝尘。而且身边的护卫目光冷峻,又不男不女,便猜测着黛玉必然是皇宫里的贵人,带着随身的太监微服出来看花的,所以小心伺候着,尽管黛玉什么也不买,他也是堆着笑脸耐心的为黛玉讲解各种花卉的习性特点,一点也不嫌烦。 上了二楼,便有数十种珍奇花卉竞相开放,屋子里异香袅绕,黛玉进来后不仅精神一振。叹道:“真是好花呀!” 雪空却皱了皱眉头,一脸的冷漠。这些名花异草在她的眼里,还不如一片杀人的树叶来的实在。花草对雪空这样的人来说,无非就是撕扯着玩解闷用的东西而已。 黛玉却欣喜的看过每一盆花卉,然后走到窗子跟前,轻轻的推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去。 花店的老板便笑道:“姑娘可别信那些僧人道士说的鬼话。昨儿他们两个就在这里站着不走,聚了好些的人围观。说什么等待有缘人,可等了两天了也不见有缘人在哪儿。刚才他们还说有缘人现身了,这会儿又闭嘴了。真是故弄玄虚,信不得,信不得!” 黛玉轻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他们守着的果然是一颗奇珍异卉,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你是做花卉生意的人,自然是见过无数的花草。怎么不去瞧瞧他们的仙草?” 花店主人笑道:“他们等的是有缘人。若在下是那有缘人,那仙草昨儿就该开花了。可惜在下不是啊。呵呵……” 黛玉轻笑:“那他们为何独独守着你们家的门口不走呢?”说着,便轻轻的推开了窗子往下看去。恰好看见水溶守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边,正焦急的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于她是轻轻的笑了笑,对雪空说道:“你家主子正着急呢。” 她话音刚落,下面街上的一僧一道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同时出手,呼啦一下掀开了那用青色粗布围着的小小塔楼。 里面一株碧幽幽的宛如兰草一样的植物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细长的叶子随风摇曳,纤弱脱尘,大有不胜之态。众人先是细看,随后又都淡然的笑起来。一个个又议论纷纷,说这株碧草平淡无奇,哪里是什么仙草?真是骗人,骗人…… 围观的百姓顿时失望的摇头,纷纷转身,竟有将近半数的人叫骂着离开。 唯有水溶当场震惊,右手情不自禁的探入了自己的衣衫内,握住了那方锦帕。说来奇怪,那株碧草和锦帕上绣的竟是丝毫不差。水溶暗暗地惊讶,难道黛玉曾经见过这株仙草,不然为何偏偏把它绣在这锦帕上送了自己,这样看似平淡无奇实则世上绝无的小小青草为何会在一僧一道的手里? 同样震惊的还有楼上的黛玉。 那株绿草和她梦中所见一般无二,只是原本是在凌河岸边白玉栏杆的维护之中,此时却被这一僧一道种在一只青花瓷八棱兰草盆里。 怎么会这样?难道世上真有鬼神之说?真的有前生今世? 楼下围观的太后也未免有些失望,淡笑着对旁边的东阳郡主说:“我就说这些僧道故弄玄虚,该是骗钱的。你们偏生说的跟神仙转世一样。罢了,哀家站的脚都酸了,咱们还是回吧。” 东阳郡主却悄声笑道:“太后,那边皇上和北静王都看着呢,咱们不如再等等?” “嗯?”太后听了东阳公主的话看向对面,站在水溶身旁穿着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的人龙姿凤仪,贵气凛冽,依然站在那里凝神看着那株碧草,沉默不语。于是叹道:“这也太胡闹了。”说着,太后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听见身后一片惊呼。 东阳也忙拉着太后指着那株青草说道:“太后,快看快看――那碧草果然抽出了嫩箭!” 太后惊讶的抬头看去,果然看见那株碧草已经长出了一只嫩绿的兰箭,那花箭正以可以看见的速度慢慢的长大,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有几寸高,顶端可有几个花骨朵亦是娇嫩的绿色,似是萦绕着无限生机。 黛玉站在花店的二楼已经看呆了。站在她身边的雪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水溶,燕松昀,太后,东阳公主,驸马都尉龙千重……所有的人都为眼前出现的奇迹震惊,一个个儿都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眼皮更是一眨不眨,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最精彩的一瞬。 皇上却忽然开口,朗声说道:“太后懿德,催开仙草。天降祥瑞与我天朝,实乃繁荣富强之征兆!天佑我天朝!江山一统永固!” 水溶一愣,转头看着燕松昀。 燕松昀也是一愣,心想皇上这是要亮明身份了? 水溶燕松昀对视一眼,猜不透皇上的意思。 然皇上却已经甩开二人行至太后跟前,朗声说道:“儿臣参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言一出,满街震惊。 所有的暗卫皆涌上来,围住了皇上和太后。 东阳公主和龙千重也赶忙给皇上磕头,山呼万岁。 然后百姓们也跟着跪下去,皇上是随便见的吗?这种重要的机会谁能错过啊!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山呼万岁,大街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7章 第67章绛草归主许今生 黛玉站在花店的二楼却不为街上的混乱所动。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株碧草,似乎已经和它心意交融。 雪空靠近黛玉跟前,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众人纷乱之际她的头脑越发的清醒。 花店的老板早就惊呆了。太后和皇上同时驾临鲜花巷子,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他早在众人山呼万岁的时候双腿发软情不自禁的跟着跪下去。却发现自己一跪下便看不见外边热闹的场景了。 最让花店老板惊讶的是,这位站在窗子旁边的姑娘却直直的看着,好像楼下的纷扰与她无关,皇上和太后都不在她的眼里似的。于是花店老板又站了起来,嗫嚅着问黛玉:“这位贵人,你在看什么?” 黛玉轻笑:“再看一位知己。” 大街上的水溶站在皇帝和太后身边,总觉得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头上传来,于是他转身抬头看去,恰好看见身后花店二楼上临窗而立的黛玉。 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各自微微一笑。 那一僧一道忽然高声宣道:“青埂峰上种因果,灵河岸边修姻缘。一别正是十五载,花朝重逢在人间……” 二人口中念念叨叨,似乎还有无数念词,只是众人都听不清楚。 那碧草中间长出来的花箭随着他们的念词继续长大,一盏茶的功夫,竟然有六七寸高了。 皇上和太后惊讶欣喜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惊叹:“真是奇妙啊!” 东阳公主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人都说昙花一现乃是人间至美的景象,如今这株仙草竟比夜半开放的昙花还神奇。眼睁睁的看着它抽穗开花,可不是天下最惊奇的事情吗? 水溶却一直侧着头看着二楼窗口的黛玉,黛玉却只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不再看他。别开目光去看着那株仙草。待看到那仙草的花箭已经长足,花骨朵正慢慢的长大时,黛玉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雪空一愣,忙问:“好好的,怎么走了?” 黛玉却不言语,只一步步下楼去了。雪空只好转身跟上。 外边的碧草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竟然停止了生长。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一动不动的没了开放的意思。 那一僧一道停止了叨念,各自双手合十,轻叹一声,那僧人摇头叹道:“机缘尚需潜心修啊!” 那一道跟了一句:“更待花开果熟时。” 二人说完,便陡然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若不是那株碧草依然在远处迎风摇曳,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 太后先是叹息:“人怎么就走了呢?这花还没开呢!” 皇上自然也有些失望,不过他倒是冷静,听了太后疑问便劝道:“母后不要着急,仙草在此,我们带回去用心的养殖,不怕它以后不开花结果。” 太后点头,忙道:“那赶紧的叫人把它给哀家带回去吧。” 水溶忙答应一声,走上前去,将那只青花瓷八棱花盆捧起来,又细细的端详了那碧草两眼,心里默默地说道:你和玉儿是有关系的么?为什么她笑了你就抽箭拔穗,她走了你就一动不动了呢?碧草自然不会回应水溶,此时它只是和一株普通的花草无异。 太后和皇上都亮明了身份,自然不能在大街上继续呆下去,于是护卫们驱散了围观的百姓,摆开皇家依仗,请太后和皇上上了銮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宫去了。 水溶心里却念着黛玉,在人群里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她的身影,心中无比的失落,只是他又舍不得将手中的碧草交给他人,于是先随着太后回宫,然后再作打算。 花朝节出现仙草现世的事情顿时被人们传开。没几天后,京城中的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出现了很多版本的说法。 有人说果然是皇恩浩荡天佑我朝,皇上和太后出巡便有瑞草现世,实乃皇上仁爱治国之善念感动了上天,上天才赐长生不老之仙草给皇上的。 有人说那一僧一道是神仙变化了下凡,来点化有缘人得道成仙的。 有人说仙草现世那天明明有仙子在空中现身,只是大家都忙着给皇上磕头没瞧见罢了。 有人说那仙子美丽绝尘,让北静王水溶都看呆了。 有人说什么仙子,那是谷家花店来的一位买花的姑娘。 …… 黛玉从花店里出来,扶着雪空的手上了自己的马车,雪空也随后上去,吩咐车夫赶车回客栈去。黛玉因问:“不去东阳公主府上了?” 雪空叹道:“太后和皇上带着众人回宫,咱们自然不用过去了。” 黛玉便觉得有些疑惑,因问:“难道太后和皇上本来是要去东阳公主府的?如今他们回宫了,咱们也不用去公主府上了?” 雪空一愣,心想着小姑娘怎么这么伶俐?然而她一愣之际黛玉已经知道了答案,便没再开口。 回客栈后,黛玉便叫了翠羽进来,说有话问她。翠羽不知何意,便进去回话。 黛玉问她:“这几日可知道北静王府上在忙什么?” 翠羽年纪小,不懂事,张口便说:“听说是忙着订婚的事情。” 黛玉因问:“跟谁家订婚?” “好像是跟兵部尚书家,奴婢也说不好……前些日子还听说是皇上下的圣旨,后来王府的人又不许多说。所以再也没人说这事儿。但订婚用的东西却是加紧采买呢。” 黛玉点点头,摆手让她出去,自己一个人歪在床上沉思了半天也不说什么。后来还是紫鹃端了饭上来才看见屋里也没点灯,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竟然像是入定了一般。 瑞草现世的事情,一时间众说纷纭,越传越神,之后迎合着瑞草之后,各省各县纷纷都有祥瑞之说上报。什么千年不涸之水塘里惊现灵龟,什么竹海中听见凤鸣,又是哪里晚上天降仙乐有八仙显灵等等。 闹得皇上不堪其烦,索性下旨,谁在虚报祥瑞,立刻降职查办。又三令五申的申诫过几次后,方才好了些。 却说太后带着那株碧草回宫后,那碧草便有些恹恹之态,无论太后找了多么有经验的花匠来侍奉这株碧草,都不见什么效果。不到三五天,原本碧油油水灵灵的仙草居然有枯黄之态。 太后因此心烦不堪,便叫了水溶来,吩咐:“快些将这株仙草移走,恐怕是宫里人口繁杂而灵气不足,使得仙草难以修炼。还是将其请到幽静的地方好生养着吧。” 水溶正好借机将此碧草带走,也不带回府中,直接给黛玉送了去。 而黛玉那天在花店的二楼上临窗站着看了会儿热闹,便被冷风吹了,回来后接连咳嗽,吃了几副汤药也不见好。李纨紫鹃正急得要命呢,外边翠羽回道:“大奶奶,王爷来了。” 李纨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去迎接,水溶已经亲手捧着那盆碧草进了屋门。因不见黛玉在屋里,便问道:“你们姑娘呢?” 翠羽忙回道:“在楼上呢。那日出门吹了冷风,这几日身上都不自在。” 水溶忙将手里的花盆交给翠羽,吩咐:“好生放在那边的高几上,仔细浇水。不许多也不许少,明白么?” 翠羽听了忙问:“这是什么花儿呀这么娇贵?” 水溶想了想,又把花盆从翠羽的手里拿过来,说道:“算了,还是我拿上去交给你们姑娘要紧。”说着,他便自己捧着花盆上了二楼。 楼上,紫鹃正喂黛玉吃药,因听见下面的对话知道是北静王爷来了,便早早的拿了一件短袄来给黛玉穿好。 水溶进门,见黛玉靠在床上,因问:“还没好些?那药吃了竟是不管用么?” 黛玉轻叹:“不过还是那样。”因看见他手里捧着的花草,便惊讶的问道:“它不是被太后带进宫里去了么?怎么王爷又拿来这里?” 水溶叹道:“我说这草和你息息相关呢。你病了,它也不精神。太后不忍心看着它在宫里奄奄一息的样子,便叫我拿了出来找个幽静的地方安静的养着。索性我便带它来你这里。说不定你们两个一时便都好了。” 黛玉听了这话,叹道:“你这疯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别乱说,省的招惹事端。” 水溶点头:“我自有分寸。”说着,便把那花盆放在正南的窗户下面。 紫鹃把药碗送下去,又端了香茶上来给水溶。趁便回道:“姑娘,宝姑娘的红盖头已经送到绣坊去了。昨儿绣坊又结了一定帐子,四身衣裳的绣活,大奶奶一个人忙不过来,奴婢下去给她们搭把手。” 黛玉点头,叹道:“你快去吧。我这儿不用伺候。” 紫鹃应了一声,又跟水溶福了福身,后恭敬地退下。 水溶叹道:“你跟我别扭着,却又如此辛苦。连身边的丫头都忙着去做针线。何必呢?” 黛玉却淡淡的笑道:“我们自己做事赚点银子支付日常开销,虽然辛苦些但心里却很舒服。总比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好。” 水溶坐在黛玉的身边,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忍不住叹息,说道:“那些事情是男人的事。交给我不行么?非要自己逞强?” 黛玉轻笑:“王爷又不是黛玉的什么人。如何能白吃白要王爷的东西?如今能沾着王爷的光儿在这京城有个立足之地已经很感激了,并不敢再奢求什么。” “你……”水溶顿时气结,都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要撇的这么清楚?水溶真是无奈,于是抓住她的手,问道:“那天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拒绝我,试着接纳我。如今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黛玉轻轻摇头:“黛玉可以不拒绝王爷,可是王爷却给不了黛玉想要的。所以还请王爷放手吧……” 水溶又是无奈又是生气,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叫我给你不了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我一定会给。” 黛玉摇头,不愿多说。 水溶捏着她的手,非要她说。 黛玉无奈之下轻声低叹:“我要你一生只有我一个人。” 我要你一生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一个…… 水溶顿时愣住,傻傻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 黛玉见水溶沉默不语,便慢慢的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拿出来,平静的说道:“王爷说黛玉善妒也好,捻酸也罢,黛玉已经过够了那种互相猜测牵肠挂肚争来斗去的日子。也不愿跟任何人去争去抢。如果王爷不能给黛玉,就请王爷放手。好么?” 水溶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你听说了什么?是不是有谁在你这儿说过什么话了?或者……可你应该明白,我是不愿意的!我只愿意和你在一起……” 黛玉轻轻摇头,转过脸去说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王爷请自便吧。”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能随心所欲,贫民百姓不能,国公大臣不能,王爷公主也不能。 皇上赐婚,何等荣耀? 抗旨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她很是庆幸,自己从静宜别院里走出来,跨出这一步真是不容易,虽然艰难,可终于是走出来了,如今看来,也是走对了! 他不能再给她任何承诺,而她不能再给他任何希望。 到此处,各自保重,已经足矣! 黛玉面向里躺着,默默地想,默默地和他道别。 水溶无可奈何的看着黛玉面向里躺下,原本一腔热血渐渐的冷却下来,眉头紧皱着慢慢的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过身来,看着黛玉说道:“如果我可以把那些人都打发走,你就愿意跟我在一起,是么?” 黛玉不语。 水溶几疾步向前,一把把她从床上拉起来,逼着她转过身来想要质问她,却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于是他心中一痛,什么也质问不出来,只好把她搂进怀里,重重的叹息:“别哭。我答应你,这一生只有你一个人。我答应……” ------题外话------ 亲们,今天更晚了,一个姐们儿找我诉苦,在我家说了一天的话。哎,她哭得泪流满面,珠珠也只能陪她叹息。没办法,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不幸的婚姻,幸福真的不多,拥有幸福的娃们一定要好好珍惜。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8章 黛玉原想用一句话把他逼退,让他适可而止,为了他北静王府一家上下几百口人从此不再来和自己纠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样大家便可以,从此以后路归路,桥归桥。可以相思相望不相亲,再无挂碍。 她却是再也想不到水溶居然会回来,会答应自己这样的要求。 如今他一这样说,黛玉反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又被他抱在怀里,除了摇头流泪之外,再无别的办法。 水溶心急如焚,他自从见到黛玉便从没见过她流泪。只知道这个丫头的性子很是倔强别扭,却想不到她在背地里也会这样的难过。于是他抱着她连声的哄劝,这一时间仿佛为她去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楼下,李纨带着雪雁和紫鹃做绣活,翠羽打下手,递针递线。屋子里忙碌而安静。 外边跟着水溶的小厮却焦急的转来转去,终于忍耐不住了便凑近门帘咳嗽一声,试探着叫道:“王爷?” 李纨抬头,看了一眼翠羽。翠羽便走到门口去,掀开帘子问道:“什么事儿?” 那小厮焦急的说道:“王爷从宫里出来,这半天了也不回府。再不回去太妃该着急了。这几日……那边忙的很呢。” 翠羽转身看了看楼上,低声叹道:“王爷不说走,难道我们做奴才的要上去催他?” 那小厮着急的抱拳:“翠羽姑娘,求求你了。你快上去说说吧。再不回去,我们的腿可是要被太妃打断的。” 翠羽啐道:“胡说八道!好好地,太妃如何会打你的腿?” 小厮急得快哭了,连声低叹:“太妃早就吩咐过奴才们……哎!这事儿就没法跟你说……” 翠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没法说就不说,外边的等着去,咱们这儿忙着呢。” 那小厮又着急的跺脚,在门口转来转去,急得抓耳挠腮。 楼上水溶和黛玉都听见下面叽叽咕咕的说话,虽然听不真切,却也能明白是小厮在着急催着水溶回去。水溶只做没听见的样子,依然坐在床边拉着黛玉的手。黛玉挣脱了水溶的手说道:“王爷不怕死,黛玉还怕死。王爷也该为王府上下几百口人着想,皇上赐婚,圣命难为,婚姻大事亦非同儿戏。黛玉劝王爷三思而行。” 水溶的心思也渐渐的冷静下来。然若说让他从此丢开手,和眼前的女子擦肩而过,他却又做不到。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如今他便生存在这夹缝之中,两厢为难。 黛玉见水溶不语,便知道他已经在冷静思考。便不再多说,只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 良久,楼下的小厮实在忍不住,站在门口提高了嗓子叫了一声:“王爷,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水溶也自知不能再耽搁下去,少不得轻叹一声,安慰黛玉:“一切都交给我去想办法。你只管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黛玉沉默不语。 水溶无奈的起身,又不舍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而去。 北静王府今天很忙。水溶和李家二姑娘的亲事今天要进行六礼中的‘问名’。一大早的太妃便叫管家张罗了礼品,又叫人准备了大红帖子,叫官媒带了去兵部尚书家,询问李家二姑娘的生辰八字,将来好同水溶的八字一同交给钦天监,请他们择吉日合婚,并准备合婚的仪式。 太妃一早便张罗此事,后来水溶被太后宣入宫中,许久没回来。太妃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待到下午时分水溶从外边回来,脸上又没有半分喜色,太妃见了他便有些不喜。因问:“太后叫你是什么事儿?” 水溶因道:“是为了那株瑞草的事情,太后养着这花草十来天的时间,不但没有开花,反而越发的没精神了。太后让儿子把那瑞草搬出来另外找个地方养些日子。并没有其他事情。” 太妃又问:“那瑞草呢?你送去哪里了?” 水溶自然不能对太妃说假话,便说送去黛玉那里,交给她打理。 太妃立刻就怒了,抬手猛的一拍桌子,指着水溶呵斥道:“你是不是要把为娘气死才好?!” 水溶一愣,不解的问道:“母妃,此话从何而起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太妃脸色都变了,冷声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夫人已经问了官媒,说北静王是否已经册立了侧妃。又问是否侧妃现住在别院里,等着和正妃一起进门!你做事如此招摇,为了一个孤女竟然弃一家老小于不顾,我看……我还不如现在就去上吊勒死!也省的被你活活气死……” 水溶忙离座跪在太妃跟前,磕头劝道:“母妃息怒。这话分明是李延胜家的人胡说八道,他觉得自家手握兵权,又有皇上撑腰,便可以随便拿捏我们母子,真是欺人太甚!他们家的女儿还没进门,就如此问东问西的,将来还了得?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太妃闻言更是心急如焚,参白了脸指着水溶,低声骂道:“逆子!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婚事是皇上赐的,圣旨都在静室里供着了!你居然说不要……你……” 水溶跪在地上,上前两步,抱住太妃的腿,红着眼睛劝道:“母妃且息怒!请你仔细想想!这样的话其实他们这样的人家能问的出来的?这分明是造谣生事,哪里来的侧妃?又是什么同时进门?这分明是无中生有无端挑衅!他们既然能这样说,这样问,就是没把皇上赐婚的圣旨放在眼里,难道我们堂堂北静王府还要怕他一个尚书府不成?郡王例制,本就是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就算儿子此时真的有侧妃,又怎么了?皇上和太后还没说怎样,哪里轮得到他们家来质问?儿子这就进宫禀明皇上,求皇上收回圣命,撤了这赐婚的圣旨!” 太妃气得站了起来,眼看着水溶转身就走,便厉声吩咐:“来人!” 门口水安忙应道:“奴才在。” 太妃冷冷的看了一眼水溶,吩咐道:“从现在起,王爷不许出这个房门半步。你们都给我伺候好了!若王爷出去了,我便把你们这些狗奴才一个个都打死!去地下跟老王爷谢罪去!” 水溶顿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老太妃已经出门而去,屋门咣的一声闭上。屋子里只剩下了水溶一个人。 待缓过神来之后,水溶猛的冲到房门前抬手拉门,然而屋门已经在外边反锁,任凭他怎么拍怎么踹,再也打不开。 老管家水安跪在门外连声求饶,一边哭一边劝:“王爷,老奴求求你,你先安静一下吧。等太妃消了气就好了……您先别着急……可别急坏了身子……” 水溶气急败坏转身拿了一只青瓷花瓶猛的扔到屋门上。砰地一声响,花盆粉碎,门扇上繁复的雕花窗棂摇摇晃晃,窗户纸呼啦啦被撕裂,有一阵凉风吹进来,吹的水溶额前的一缕碎发微微浮动,他苍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墨风!” “王爷。”墨风自有墨风的行动方式。不管水溶在何处唤他,他都可以自由来去。 “去通知雪空,好好地保护她,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不许我们王府上任何人接近她。不管是谁,不管什么目的。” 墨风皱眉,问道:“王爷,若是太妃亲自去,雪空是拦不住的。” 水溶长出一口气,说道:“若是太妃亲自去,你就让雪空把她带走。” 墨风俯首领命,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暮归云客栈。水溶走后一切恢复了到原来的安静。晚饭时黛玉勉强吃了点粥,又在灯下画了几副鸢尾草的花样子,才吃了紫鹃端上来的药。漱口后,转头看见窗前的那株碧草,却见烛光盈盈中,那细长的叶子呈墨绿色,又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黛玉走过去,抬手轻轻的捏住一片叶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那碧草竟然无风自动,袅袅婷婷,仿若摇头叹息的样子,令人怜爱不尽。 黛玉轻叹:“难道你也知道我的心事?” 紫鹃从后面笑道:“姑娘不是说,草木也知愁么?这瑞草和姑娘心心相通,也不是什么怪事。奴婢看这株瑞草跟姑娘之前绣在帕子上的那株一摸一样,难道姑娘之前就见过它?” 黛玉轻笑,摇头。 紫鹃去床上铺了被褥放下帐子,又劝道:“姑娘,睡吧。” 黛玉又不舍的抚着那碧草,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外边有吵嚷声,似乎就在自己这院子门口。于是忙细细的去听。却听见外边有人不满的说道:“我是北静王府的人,奉太妃之命来找人。你是什么人,再不给我让开,小心掉了脑袋!” 黛玉心中惊讶,暗想太妃派人过来找人?难道王爷又没回府? 再听时,却听见雪空的声音:“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识相的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黛玉越发的惊讶。若是北静王府的人来,为何雪空对他们说话如此不客气?于是忙叫紫鹃,悄声说道:“外边什么人吵嚷。我怎么听见连雪空将军都急了呢?” 紫鹃也早就听见了外边的吵闹,因劝黛玉:“姑娘别怕,有雪空将军在,不会有事儿的。” 黛玉倒是不怎么害怕,只是担心水溶是否出了什么事儿。想了想便吩咐紫鹃:“你下去跟大嫂子说,叫兰儿过去瞧瞧,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紫鹃答应着下去找李纨,却听翠羽说大奶奶已经出去了。紫鹃不放心,因跟着出去瞧。却见李纨贾兰和雪空都站在门口,门外的人依然在坚持,一定要进来搜查。 雪空已经失去耐性,冷声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再不滚老子就不客气了!” 李纨却在好生相求:“我们这里都是孤儿寡母的,家里也没有男人,外边没有亲戚朋友,这么晚了,实在不方便。请你们回去吧。有什么事儿,明一早再说。” 外边那些人依旧打着北静王府的旗号叫门。 雪空急了,飞身一跃站到了墙头上,手中长剑一指,喝令:“都给我滚!” 那些人抬头见墙上站着的白衣人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银色的鬼脸面具在暗夜是越发的吓人,于是便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却有带头的人大着胆子一梗脖子,问道:“我们不过是来找人,又没有犯法,难道你还能杀人不成?此乃神都京城,堂堂天子脚下,岂能任你欺压良善?” “欺压良善?!”一声朗朗的嘲笑从另一道院门后传来,然后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何隽之一身蓝袍翩然而出,站在院门口嘲笑的看着那些人,问道:“你们这些狗奴才仗势欺人,大半夜的堵着人家孤儿寡母的门口大叫大嚷,明着说找人,实际上不就是想趁火打劫么?你们这才是欺压良善!如今反而倒打一耙,说人家欺压良善了?就你们这些狗东西,也能称得上是什么‘良善’之辈?我呸!” 那群人忽然见了何隽之,左看右看都觉得这穷小子不过是一个书生而已,却也敢站出来冲硬汉?见墙头上站着的阴面煞神不好得罪,这穷酸书生却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其中一人指着何隽之骂道:“哪里来的刁民,也敢跟北静王府作对?还不快滚开!” 何隽之冷笑:“你们不是北静王府的人!北静王府的人我也见过几个,怎么不知道还有你们在这号人?你们打着北静王府的旗号在这里扰民,到底是何等居心?!” 何隽之此言一出,立刻提醒了雪空。大半夜的,北静王府的人怎么会来这里仗势欺人?肯定是有人打着王府的旗号出来做坏事。如今且先擒了这些贼人再说。 雪空不再犹豫,轻叱一声挥剑而下,二话不说挥剑便刺。 那些人的确不是北静王府的人。而是一帮流氓混混拿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打着北静王府的旗号来找黛玉的。却想不到门还没进便被人戳穿,还会遇到此等厉害的杀手。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9章 雪空自然不会杀这些人。就算这些人不是北静王府的,雪空也不能在暮云归客栈杀人。自然也不能伤他们,只能吓唬吓唬罢了。 于是银光闪烁之后,雪空再次回到墙头上的时候,那些人全都如蜡像一样定在原地。 晚风一吹,他们胸前的衣衫一片片吹落,散了一地的破布。那些痞子们的胸膛也白花花的展露在月光下,冷飕飕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雪空再次冷喝:“滚!” 众人再不犹豫,一个个抱头鼠窜。 何隽之冷笑两声,转头看着墙上的雪空,说道:“剑法不错。就是人没有脑子。犹犹豫豫的,成不了大事。” “在胡说小心我把你的嘴巴一直开到后脑勺。”雪空一肚子火没地儿撒,恨恨的瞪了何隽之一眼,转身消失。 何隽之挑了挑眉毛,摇头叹道:“你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只能说几句硬话出气罢了。” 雪空消失后并没有回房睡觉,而是直接飞到前面去堵截那帮混混。 那些被雪空削烂了衣裳的人刚跑出暮云归客栈,迎面又被那白衣人拦住去路。一个个吓得赶紧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夜深了,大街上冷冷清清,并没有什么行人。众人跑出没几步又忽然站住。因为那白衣人鬼魅般的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晚风吹过处,雪白的衣袂迎风飘舞,银色的面具闪烁着冷清的光泽,令人胆战心寒。 众人吓得一身冷汗,只以为挡路的是遇到了勾魂的无常。顿时失了主意,忙纷纷跪地求饶。 雪空长剑一指,冷声喝问:“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为首一人忙磕头作揖,连声说道:“英雄饶命……我们不过是些小喽啰,上面的老大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哪敢多问一句?” 雪空皱眉:“你们老大是谁?” “是……是……”为首的人害怕,不敢说。 雪空长剑一挥,把那人头顶的发髻削落,碎发散开当初了那人的半边脸,顿时吓得他如杀猪般的哀嚎:“啊——饶命啊……小的们是黑风帮的,这是我们二当家的吩咐的事情……和小的们无干啊……” 雪空冷笑:“我自会去查这件事情,你若有半句假话,夜半子时,自有人会索你们的性命。滚!” 众人连滚带爬落荒而逃。雪空站在夜风中冷声笑道:“看热闹看够了吧?” 墨风的身影从暗影里闪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当日纵横沙场的将军,却跟这些无聊的地痞斗嘴,真是郁闷的很啊。” 雪空横了墨风一眼,无奈的叹道:“不然呢?我可能也会吟风弄月,拿着绣花针去绣花儿了。” 墨风笑了:“那更好,省的你都快四十了还嫁不出去。” 唰—— 雪空长剑一挥抵到墨风的咽喉处,冷声说道:“你信不信我一剑刺下去?” 墨风抬手捏住剑尖,轻轻的拿开。叹道:“信。不过我觉得,死在你的剑下倒是一种荣幸。” 雪空冷漠的横了墨风一眼,问道:“王爷怎么样了?你们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人来捣乱?” 墨风叹道:“王爷被太妃给关起来了。要他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着迎新王妃进门,不许出府。” 雪空皱眉:“这可怎么办?客栈里的那位如今哪里还离得开她?” 墨风摇头叹道:“当初咱们就不该插手这件事儿。若是她一直还住在静宜别院里,这会儿恐怕已经是王爷的姬妾了。这样如今也不会如此麻烦,闹得王爷也是没一刻安宁。” 雪空摇头:“就算留在静宜别院,她也不会做王爷的姬妾。这个姑娘——真是太执拗了。” 墨风无奈的摇头:“如今又能怎样?我看他们两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倒不如你去劝劝林姑娘,索性让一步,先做王爷的姬妾,将来再慢慢打算,不也挺好吗?” 雪空也摇头:“我不是媒婆。这事儿我不管,要说你自己去说……” 墨风轻叹一声,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蓦然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雪空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何隽之已经被李纨让进了屋子里,并亲自奉上香茶,连声道谢:“多亏了公子出面,不然那些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走的。” 何隽之笑笑,说道:“大奶奶不必客气。我和林姑娘是同乡,也算是半个亲人。大家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黛玉从楼上听了这话,少不得款款下楼,亲自给何隽之道谢。 何隽之见黛玉钗松环褪,面色憔悴不堪,不由得心中一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劝道:“姑娘身上不好,就在楼上歇着罢了。隽之又不是外人,何必如此客气。” 黛玉还是敛衽对着何隽之福了福身,说道:“今日多亏公子仗义相救,否则黛玉名节不保。请公子受黛玉一礼。” 何隽之忙又拱手作揖,算是还礼。 黛玉又请何隽之坐下,自己却不坐在椅子上,只去窗下的矮塌上坐了,安静的看着烛台上的红烛,烛光闪烁,蜡烛油一滴一滴的落在烛台上,宛如相思之泪。 何隽之将一杯茶喝了大半,见黛玉沉默不语,他也不好再坐下去。起身对李纨说道:“天色不早了,姑娘和大奶奶也该休息了。隽之告辞。以后有什么事情隔着墙叫一声也就罢了,不必客气见外。” 李纨忙又点头道谢。黛玉也起身相送。 紫鹃和雪雁翠羽三个丫头跟着李纨把何隽之送出门来,由洗墨和贾兰将他送至院门,然后大家放关了房门,准备歇息。 雪空回来时,何隽之已经离去。楼上亮着烛光,黛玉正坐在炕桌前不知是写是画,楼下李纨还在绣架上做针线。 这原本是与世无争的几个女子,雪空站在院子里看着楼上楼下的窗户上映着的剪影,一颗冷漠的心似乎变得温暖起来。 第二日,黛玉不愿留在客栈闷着,便和李纨一起去了绣坊。 水溶却因被太妃给关进了屋子里出不来,只好以绝食相抗。不但不吃东西,索性连水也不喝。 到了中午时分太妃便扛不住了,命人打开房门,带着徐嬷嬷和几个丫头进来,命丫头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摆在桌子上后,方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的水溶问道:“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水溶抬头看了看太妃,说道:“儿子不想怎么样。只要母妃心里高兴,怎么样都行。” 太妃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乖乖的听娘的话,先吃饭吧。” 水溶依然不动,说道:“儿子不饿。” “你……”太妃起身走到水溶面前,生气的指着他的额头,骂道:“你个不孝的逆子!” 水溶便从椅子上起身,跪倒在太妃的面前:“儿子不孝,请母妃重重责罚。” “好……好啊!”太妃苦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你跟我使起性子来了?” 水溶沙哑着声音回道:“儿子不敢。只求母妃能够解气而已。” “我解气……我……你分明是要气死我!”太妃急得跺脚。偏生这个让自己手足无措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打他舍不得,骂他——不管用,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母子二人正在对峙,外面水安急匆匆的进来,在门口躬身回道:“太妃……王爷……皇上有旨,宣王爷即刻进宫去!” 太妃一愣,未及开口,水溶已经问水安:“谁来宣旨?” 水安忙道:“是皇上身边的御前总管太监方公公。” 水溶便从地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太妃,说道:“母妃,请容儿子更换朝服,奉旨进宫。” 太妃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去吧,快去快回,别让为娘担心。” 水溶点点头,抬脚进了里间屋子。丫头们匆匆跟进去为他换了朝服,水溶从里面出来,太妃已经叫人把人参鸡汤备好,亲手递给他叮嘱道:“儿子,喝了再去。” 水溶心中一软,说了声:“谢母妃。”便接过那碗参汤两口喝完,转身出门。 此时早朝已过,皇上正在御书房里来回的踱步。手中握着一份奏折,脸色十分的难看。 水溶奉旨觐见,进门口行三跪九叩之礼。皇上叹了口气,说道:“快起来,水溶啊,你看看——高丽忽然发兵,东北乱了……”说着,把手中的奏折递给水溶,又沉沉的叹了口气。 水溶接过那本奏折,匆匆浏览一遍,心中猛然一沉。 奏折是锦州太守绝笔:龙千重的父亲被俘,东北军溃败,高丽人烧杀抢劫,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太守带领一千州府兵和敌人短兵相接,仅支撑两个时辰,锦州失守。 水溶立刻躬身请命:“皇上,臣愿领兵北上,收复失地,一雪耻辱。” 皇上摇头,叹息道:“朕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水溶不解,抬头看着皇上,问道:“皇上要臣去做什么?” 皇上幽幽一叹:“驸马都尉龙千重已经在早朝之上请命,说要即刻赶赴东北,和高丽一决死战。” 水溶一听,这应该是好事儿啊。龙千重本来就是东北镇江王世子,东北战事本就应该由他父子领兵。如今镇江王被俘,他作为世子肯定要上战场领兵出征。不知皇上又愁什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0章 皇上看着水溶疑惑的神情,又重重一叹:“你说,这镇江王为何不是战死呢?若是战死,朕便可以义无反顾的让龙千重去替父报仇了!如今他被俘,这里面又有多少变数?水溶啊!朕不能拿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冒险啊!你说是不是?” 水溶心头一震,沉思片刻方犹豫着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你替朕去驸马府走一趟,就说朕舍不得东阳和寻儿。让她们不要跟着龙千重去东北了,就留在京城静候捷报吧。东阳和龙千重夫妻恩爱,朕怕别人去说东阳根本不听,还是你去劝劝她——若是她实在不愿留在京城,那就随她去,但他们的儿子年幼,不宜去东北战乱之地,为了让太后放心,一定要留在京城,不许离开。” 水溶心中痛苦万分,但又没办法违抗圣命。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谁也马虎不得一分一毫。于是他忙磕头领命,从皇上那里出来直奔东阳公主府邸。 东阳公主府里,自然是一番生离死别的悲恸。所有亲兵都整装待发,府中的仆妇们因连着家丁兵勇,不是夫妻便是母子兄妹,一个个儿的也是难舍难分。 龙千重必然赶赴东北,东阳公主与他夫妻恩重,知道此去千难万险,不愿与他分别。 水溶不管怎么说都不管用,最后东阳公主以死相逼,非要和龙千重北去。 无奈之下,水溶只好按照皇上说的话,让他们把儿子留在京城。小小的龙归海只有四岁,很多事情还不怎么明白。东阳公主抱着他哭了半日,思来想去,这么小的孩子也的确不能带去战场。然而留在京城,她也是不放心。于是落泪跟水溶说道:“这孩子这么小,我能放心的把他托付与谁?” 水溶叹道:“姐姐尽管去,我会照顾好寻儿的。” 东阳苦笑:“你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如何照顾寻儿?再说,你是北静王,东北战事一起,必然和你相连。纵然你现在不和我们一起北去,也难保将来不去。你又如何照顾得了寻儿?太后在宫中,寻儿自然不能去找她。姑母年纪大了,北静王府琐事繁杂,自然也不能托付与她…如今想想,唯有一个人了…” 水溶眼前一亮,说道:“姐姐说的是玉儿?” 东阳公主点头:“她虽然是个孤女,但我看着却比寻常男子还明白。如今她住在暮归云客栈,也着实委屈了。不如把她请到公主府,帮我照顾寻儿,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的随千重北去。纵然将来我和他有什么不测,寻儿有她和你照顾,我们夫妇也可以无牵无挂了……” 水溶心里一痛,暗暗地咬着牙忍着喉间的酸涩,答应着:“姐姐何必如此悲观,既然已经决定,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东阳公主刚答应着要去,外边跟着龙千重的副将全副披挂在门外催促:“公主殿下,世子爷要走了,临行时不忍心过来和您道别,让属下来跟您说一声,您多保重!” 东阳公主凄声喊道:“等等!我与他同去!”说着,便抬手把自己脖子里的一块血玉双龙佩摘下来交给水溶,说道:“这是我进龙家门的时候,婆婆交给我的东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今留给林姑娘,我想要说的话你都明白,一切就拜托给你了。”说完,她把自己的儿子狠狠的推进水溶的怀里,转身冲出了门口。 小龙寻哇的一声哭起来,水溶一手握住玉佩,一手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哄道:“寻儿乖……你父亲和母亲去打坏人,很快就会回来。寻儿跟舅舅一起,舅舅带你去玩,好不好?” “不要……呜呜……我要找母亲……舅舅……母亲会不会死啊……呜呜……”小小的寻儿哭成了小泪人,拧着身子往门外挣。水溶只好用力抱住他不让他摔下去。等他终于哭累了在水溶的怀里睡着,他才抱着他去暮云归客栈找黛玉。 黛玉刚从绣坊回来,进门后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边听翠羽匆匆的进来回道:“姑娘,王爷来了……” 紫鹃好笑的看着她慌张的样子,说道:“来就来了,王爷三天两头的来,也没见你这副神情。” “这回不一样……还带着个孩子……” “嗯?”紫鹃纳闷的问,“什么孩子?” 翠羽还没来得及回答,水溶已经抱着寻儿进了屋里。黛玉见他一身狼狈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进来,因问:“这是怎么了?谁家的孩子被你给拐来了?” 水溶叹了口气,抱着龙寻疲惫的去榻上坐了,把孩子交给了上前来接的李纨。然后又忙接过紫鹃递过来的茶水,两口喝掉,才说道:“这是东阳姐姐的儿子。今儿——东阳姐姐和姐夫一起去东北了。东北战乱,锦州失守,镇江王被俘……” “啊?”黛玉大惊,再看一眼李纨抱着的那个哭的眼睛跟桃子一样的小孩子,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擦了几下眼泪后,又重新回头来跟李纨说道:“大嫂子,你好生照顾着这孩子进去睡吧。” 李纨答应一声抱着寻儿进了内间。紫鹃进去帮忙,雪雁和翠羽也都悄悄地出去。 水溶方把那枚血玉双龙佩拿出来递到黛玉面前,叹道:“这是东阳姐姐过门后,寻儿的奶奶教给她的东西。今日她虽龙都尉北去,必然是千难万险,临走时把寻儿托付给你了,这个是东阳姐姐给你的。原本她是要亲自来见你的,可是——战乱突起,战机贻误不得。时间来不及了,便托我把它和寻儿一起给你带过来了。她不放心别人,不愿让寻儿去宫里,也不愿他去我的府上。只放心你。” 黛玉便想起那日东阳公主在自己十五岁生辰的及笄礼上的一言一行。她端庄秀丽,举手投足间随和而不失稳重,是个值得交心的人。 再想自己和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如今却值得生死相托。这份情谊不可谓不重。 人生第一次,黛玉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责任,刚刚那个孩子哭得眼睛红肿,疲惫不堪的样子在她眼前浮现,让她重新想起当初母亲去世时的惶恐和悲伤。 接过那块血玉龙凤佩,黛玉轻轻的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让这孩子跟着我吧。” 水溶看她眼圈通红,却语气坚定,心中更是不舍。又劝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会一直照顾你们的,寻儿还有奶妈子和服侍的丫头,他们都在公主府里等着呢。东阳姐姐的意思是让你入住公主府。这客栈里空间小,也不安全。反正公主府也闲着,如今你照顾寻儿,住在那里更是名正言顺。你觉得呢?” 黛玉想想昨晚有人来闹事的事情,想自己的名声要紧,公主的孩子安全更加要紧。便点点头说道:“那就搬过去吧。这里的东西原本也不多,一并都搬过去就是了。大嫂子还要跟着我的,绣坊的生意也不能丢。” 水溶点头:“这些我来安排。等会儿寻儿醒了,你只管坐了车带着他回去就是了。” 黛玉点头,尚未说话,便听见里间屋里寻儿从梦中醒来,哇哇的哭着要找父亲母亲。李纨轻言软语的哄他,可他和李纨十分陌生,根本不听他的话,越发哭的凶了。 黛玉和水溶匆匆进来,寻儿见了水溶,越发哭着要找母亲。黛玉便在一旁哄道:“要找母亲容易啊,首先不能哭。” 寻儿听了这话,立刻就止住了哭声,透过泪蒙蒙的双眼看着黛玉,想了想,又咧嘴哭起来。 黛玉叹道:“你只这么一味的哭,可怎么找你父亲母亲去呢?” 寻儿便抬起两手抹着眼泪,含糊的说道:“好……我不哭,我不哭……姐姐带我去找我母亲吧。” 黛玉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拿着帕子给寻儿擦泪,又劝道:“姐姐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没了母亲。姐姐自然知道没有母亲的苦……可是你不一样啊,不是你母亲不要你,是她有事暂时离开了,过一阵子就回来了。你若是不乖乖的听话,等她回来你却哭得不像样子,不好好吃饭睡觉,跟个没人管的孩子一样,你母亲一生气,说不定就真的不要你了。” “好,我听姐姐的……我不哭,我听话,我好好地吃饭睡觉。那……母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黛玉苦涩的笑了笑,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我也说不好,但你希望等你母亲回来看见你的时候十分十分的高兴么?” 寻儿使劲的点头:“嗯。希望。” 黛玉轻笑:“那你现在得先洗洗脸,然后梳梳头。在这里跟姐姐吃点饭。然后姐姐跟你回家去,和你一起等你母亲回来,好不好?” 寻儿半信半疑的看着黛玉,又扭头看着水溶。 水溶干咳了两声,说道:“寻儿,你不能叫她‘姐姐’,她叫你母亲姐姐,你得叫她——姨妈。” 寻儿皱眉,摇头,很是坚定的说道:“姨妈?难听死了!我不要叫姐姐‘姨妈’。” 水溶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又耐着性子说道:“辈分不能错了。” “那我叫姑姑好了!若是叫‘姨妈’,她就是皇宫里的人了。母亲说过,皇宫里的人最坏了……” “寻儿!”水溶大惊失色,立刻喝止住小孩子毫无遮拦的嘴巴,“以后这话不许乱说,知道么?” 小龙寻立刻闭上嘴巴,很是委屈的看着黛玉,小嘴巴撇了撇,又要哭。 黛玉忙搂住他说道:“寻儿是男子汉大丈夫,男子汉是不会哭的。这些话以后只可在心里想,嘴上不能说,说出来会有人不高兴,那些人不高兴,会对你父亲和母亲不利,明白了么?” 小龙寻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谢谢姑姑教诲。” 水溶叹了口气,转过身出去。 黛玉便叫紫鹃端了温水来给小龙寻洗了脸,又让李纨给他重新梳了小髽鬏,整理了衣衫,然后牵着他的手从里间屋里出来。 水溶在外边的椅子上坐着,见这小孩儿经过打理,又有了几分精神。虽然眼睛红肿着,但却毕竟不再哭闹,言谈举止也恢复了正常。于是他很是欣慰的笑了笑,说道:“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 黛玉见天色已晚,便劝水溶:“王爷且回去吧。这会子也没法子搬家了。就让寻儿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再搬过去吧?” 水溶看了看这狭小的屋子,叹道:“不管怎么说,搬家也不是小事儿。等我叫人查了吉日后再搬也不迟。只是明儿一早你便和寻儿先去公主府住下。这里毕竟太狭窄,行动多有不便。” 孰料寻儿却立刻说道:“我不要住这里,我要姐姐跟我回家去。” 水溶无奈,拍拍额头,又俯下身来问道:“寻儿,你怎么又叫姐姐?” 小龙寻实在不懂为何这个舅舅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较真,于是问道:“哦,舅舅,她又不大,叫姐姐不成么?” 水溶很是严肃的说道:“不行。辈分不能错。她是你的长辈,叫姐姐是不尊重她。” 小龙寻又回过头来看了黛玉一眼,然后似有不甘的点点头:“寻儿记住了。” 黛玉叹道:“可以用饭了吧?寻儿的肚子怕早就饿了。” 水溶听了这话,忽然觉得腹中空空如也,竟是饿得狠了。于是忙到:“有什么吃的快弄上来,我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 黛玉听了这话,生气的问道:“你又不是孩子,如何不知道吃饭?” 水溶哪敢说自己被母妃给关了禁闭,只好叹道:“东阳姐姐的事情一出来,我急都急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紫鹃和李纨忙去把砂锅里炖的粥拿来,又弄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因知道这样的饭菜必然不对王爷的胃口,又叫洗墨去吩咐客栈掌柜的去弄丰盛的饭菜。掌柜的早就预备着呢,主子在这儿他敢不细心伺候么?一听传饭的话,立刻吩咐几个利索媳妇抬了四个大大的食盒过来,虽然说不上什么珍馐佳肴,但这些寻常的鱼肉饭菜对水溶来说,简直比山珍海味还要可口。 黛玉见他吃的太快,猜到他此时已经饿极了,便劝道:“饿得久了,反而不能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当心脾胃受不了,王爷且先用碗清粥。”说着,又亲自盛了粥递过去。 水溶忙接过来,笑道:“有劳玉儿了。” 小龙寻正由李纨和紫鹃服侍着喂饭,听了这话抬头问道:“舅舅,你为什么叫姑姑玉儿?” 水溶吃了一口粥,不满的瞥了这个多话的外甥一眼,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你的饭,别多说话。” 小龙寻哼了一声,嘟囔道:“是你自己先说话的。” 黛玉无奈的笑道:“你们两个一大一小,这话真是太多了。都不许说了,安静的吃饭。” 水溶和小龙寻对视一眼,冲着他挤了挤眼睛。俩人都乖乖的各自吃饭。 饭后,小龙寻又闹着回家。黛玉却实在不想去,便劝着龙寻:“今晚跟姑姑在这里睡一个晚上,明日等姑姑收拾了东西就陪你去你家里,好么?” 小龙寻眨巴着红肿的眼睛,认真的问:“那明日去了我家,姑姑陪我住多少个晚上呢?” 水溶听了这话,刚喝进嘴里的茶便‘噗’的一声喷出来,把小龙寻给吓了一跳,因问:“舅舅,你干嘛?” 水溶咳嗽了两声,问道:“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龙寻不懂水溶的话,哼了一声转头去拉着黛玉的手,继续问:“姑姑,你说啊。” 黛玉笑道:“姑姑陪着你,一直到你父亲母亲回来为止,好不好?” “好!”龙寻点点头,又想起了他的父母,伤心地地下头去。 水溶怕他再哭,又不放心的问黛玉:“行么?” 黛玉笑笑:“有什么不行的呢?这么懂事的孩子我很喜欢呢。今晚就让他住在这里吧。还麻烦王爷叫人把他的衣服拿一身过来。”说着,她抬手牵了牵小龙寻皱巴巴的衣裳,叹道:“明儿一早可不要再穿这脏兮兮的衣服了。” 水溶点头:“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我叫他的奶妈子明一早过来伺候。”说着,转身出门吩咐了几句,复又回来同黛玉告别:“从此以后就让你受累了,我还要进宫去复旨,先走了。” 黛玉点点,说道:“王爷尽管去忙,我答应东阳公主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好。” 水溶重重的点头,又抬手摸摸小龙寻的脑袋,说道:“寻儿乖,听姑姑的话。舅舅先走了。” 小龙寻也点头:“舅舅放心吧。” 水溶又看了黛玉一眼,转身出门,又吩咐了雪空几句话,便飞身上马,直奔皇宫。 ------题外话------ 亲们,喜欢此文的,请投一张月票,以表示对珠珠的支持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1章 北静王府。 太妃听完家人的回报之后,手臂一抬重重的拍了一下太师椅的扶手,低声叹道:“真是胡闹!镇江王的孙子,东阳公主的儿子,怎么能交给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照顾?东阳真是疯了!” 家人不敢多嘴,只得躬身退下。 御书房。 皇上手中的朱笔忽然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水溶,惊讶的问道:“林黛玉?东阳把龙归海托付给了她?” 水溶躬身回道:“回皇上,是的。东阳公主说不愿让寻儿进宫给太后添乱,又说臣的母妃年纪也大了,北静王府琐事繁杂。唯有林黛玉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可以请到驸马府上照顾寻儿。” 皇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朱笔放在一旁的血丝石笔架上,身体微微往后靠在龙椅的椅背上,抬手拍在雕刻成龙首的椅子扶手,沉吟道:“这样也好。只是林黛玉替朕照看外孙,总不能委屈了她。这样吧,就算她和东阳公主结拜为姐妹,朕给她一个‘娴阳郡主’的封号,如此也是名正言顺了。” 水溶闻言,躬身说道:“皇上圣明。臣原本还担心她一个人带着寻儿住在公主府不安全呢,想请皇上调几个护卫过去保护她们呢,如此,更加妥当。” 皇上轻笑,指着水溶说道:“有你北静王在,她林黛玉还能有什么危险?” 水溶低头笑了笑,并不辩解。 皇上便抬头对边上的总管太监吩咐道:“明儿一早你就去礼部宣旨,前朝探花林如海之女林黛玉娴静文雅,才情并茂,和东阳公主情同姐妹,如今东阳公主随驸马都尉北去平叛战乱,托林黛玉在公主府照看小世子,朕感念她对东阳公主及小世子的一番深情,特封其为娴阳郡主。” 总管太监忙躬身领旨。 皇上叹了口气对水溶说道:“水溶这趟差事办得不错,天色不早了别让你母妃担心,你退下吧。” 水溶忙躬身应道:“臣领旨,告退。” 从皇宫里出来,水溶的心情可谓百感交集。 他舍不得东阳公主和龙千重一起奔赴东北战乱之地,心疼小龙寻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京城。又为黛玉能因为此时而得到郡主的封号而感到欣慰。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从此以后她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而是皇上御封的娴阳郡主。 不仅生活上有了朝廷的俸禄,而且出入的仪仗皆按照郡主例制,从今后那些普通官宦人家见了她都要躬身行礼,不得再轻慢一分一毫。 这一道封赏的圣旨比水溶自己受封还令他高兴。 水溶一路打马狂奔,回到自己的王府,到了门口翻身下马,把马缰绳甩给上前迎接的家人便匆忙进府。 老太妃一直在等着他回来,水溶进门后先给太妃行礼,然后回了东阳公主和驸马都尉龙千重北去的事情,之后把黛玉收东阳公主的托付照顾小龙寻,皇上又下旨封她为娴阳郡主的事情一并说了。 太妃一言不发听完水溶的话之后,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这一天闹得,听着就叫人头疼。可怜东阳那孩子,才回来一个多月,又在这种时候去了东北。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也是回天无力。东北战事一起,你这北静王也要忙起来了。从明儿起,你且把那些闲事都给我放一放,一心为皇上分忧,知道么?” 水溶点头应道:“儿子知道。” 太妃叹道:“你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罢了,都歇着吧。”说着,便起身进了内室。 水溶侍立在厅里看着太妃的身影隐入颤抖晃动的九狮图苏绣门帘内,方出了太妃的屋子回自己的院子去。 当晚,水溶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然一夜未曾入睡。直到四更十分方打了个盹儿,不到半个时辰便又醒了。睁开眼睛从枕头下拿出西洋珐琅错金怀表来打开看了看时辰,遂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边上夜的丫头听见里面的动静,立刻起身披着衣裳进来伺候。 水溶已经下了床,在地上伸了伸胳膊,略活动了一下筋骨,四个丫头已经匆匆的捧着衣袍冠带上前来伺候他穿衣。 五更时分,水溶只用一碗参汤便去上朝。 朝堂之上,皇上又把东北战事跟朝中重臣讲了一遍,并顺带着说了说封林如海之女为郡主的事情。朝臣都称赞皇上仁爱,如此厚待朝臣之孤女,乃社稷之福。又说了些颂圣的话。退朝后礼部回去准备娴阳郡主的仪仗护卫等所需之物,另有太监去东阳公主府上宣读圣旨。 黛玉得知这个消息是一早的事情。雪空通过墨风知道了皇上的决定,然后在黛玉醒来之时告诉了她。当时小龙寻还没醒。黛玉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孩子,听了雪空的话之后,不过冷冷一笑,说道:“比起这个可怜的孩子来,原来我要幸福多了。他的父母为国平乱去了,他的外祖父却只是为他做了这一点事情。想想当年老太太对我还算是疼爱的。最起码衣食起居都细细的照顾,知冷知热的照看了我这几年。” 雪空无话可说,对于黛玉之前的事情她也了解一些,但她这个人并不善于对这些人情世故发什么感慨,因为她记忆中就没有‘亲人’这种东西。 小龙寻依然是从噩梦中醒来,一夜之中他醒了三次。每次都是黛玉守在他身边轻声的哄他,等他情绪平稳了再同他说话,等他慢慢的睡去。第四次时他猛的坐起身来睁开眼睛,看见黛玉穿着一身紫色棉缎睡衣坐在床边,几乎是他一坐起来,黛玉便睁开了眼睛。此时天光大亮,有和煦的阳光从窗棂里照进来,窗棂是繁琐的竹叶梅花,阳光一缕一缕的映照在地毯上,空气中的灰尘清晰可见。小龙寻已经接受了父母远去的事实,他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只是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姑姑……” 黛玉心中一酸,抬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小脸蛋儿,说道:“醒了?起床吃饭吧?” 小龙寻点头,又问:“姑姑,吃了饭你可以跟我回家了吧?昨天我来了这里,晚上都没有读父亲之前交给我的书。” 黛玉惊讶的问:“你这么小,就读书?” 小龙寻点点头:“是啊。父亲每天都有吩咐课业给我……”说到这里,他又忽然低下头去,悲伤的说道:“噢,对了,父亲昨天已经带兵出发了,并没有说我要学那些课业……” 黛玉抬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劝道:“没关系,姑姑以后会教给你。”说着,黛玉从床上站起身来,叫楼下一早过来听命的奶妈上来给龙寻穿衣服,紫鹃也上来给黛玉穿衣,黛玉又问着小龙寻:“寻儿现在在学什么?” “前天,父亲交给寻儿一首古词。”小龙寻说着,便已经自己背了出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黛玉听了之后便忍不住微笑起来。到底是武将之家的孩子,又是个男孩,少了那种闲愁轻恨,多了几分豪情英气。 一时黛玉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小龙寻早就收拾好了。紫鹃又和雪雁收拾黛玉随身的东西,简单的吃了点早饭,便带着东西坐了车去了驸马府。流泻李纨带着翠羽雪雁贾兰和洗墨依然留在客栈里,等东西都收拾过去之后再同客栈的老板结账退房。 黛玉到驸马府的时候,传旨的太监已经等在府上。她一下车,便有驸马府的管家迎上来行礼请安,口中以‘郡主’相称。黛玉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叫来人带路,拉着小龙寻的手往里面走。 家人已经飞步进去告知来宣圣旨的太监,那太监便高举圣旨从屋里面出来,朗声道:“前朝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接旨!” 黛玉便牵着龙寻的手在驸马府的正房院子里站定,早有家人送上锦垫,她徐徐拜倒:“民女林黛玉接旨。” 太监将明黄色的圣旨展开,兼着嗓子朗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如海之女林黛玉娴静文雅,才情并茂,和东阳公主情同姐妹,且临危受命,照顾镇江王小世子,朕感念其对公主及小世子的一番深情,特旨封林黛玉为娴阳郡主。钦此~!” 黛玉三叩首之后,直起身来,平静的说道:“林黛玉领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将圣旨合起来交到黛玉手上,并拱手笑道:“恭喜娴阳郡主了。” 黛玉淡淡的笑道:“多谢公公。” 太监拱手告退,小龙寻抬头看着黛玉的脸色后,慌张的拉着黛玉的手问道:“姑姑,你不高兴么?” 黛玉淡淡的笑笑,说道:“姑姑不高兴,也不难过。我们的荣辱不过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情。这一刻皇上可以封我为郡主,说不定明天就会要了我的性命。有什么好高兴地呢?不过能和寻儿住在一起,姑姑很高兴。寻儿,带姑姑去看看你的房间吧。”说着,她拉着小龙寻的手往里面走去。 站在院子里的几十个奴仆听见了黛玉这番话,见了这位郡主的行事,一个个儿都面面相觑,再也猜不到自家主母会把小世子交给一个如此宠辱不惊淡然超脱的女子。 黛玉受封为郡主的这一日,是三月十六日。也是宝玉和宝钗成婚的日子。 这边黛玉和小龙寻一起搬进了在驸马府里,宝钗也从薛家落寞的老宅子里被一顶花轿抬进了原荣国府的大门。 宝玉自从贾母去世,忽然大病一场后便有些疯疯癫癫,王夫人怕他会有什么好歹,便咬着牙留下了袭人在他身边照顾,又为了娶宝钗进门把李纨母子逼出了家门。走到这一步,她也是心力憔悴,疲惫不堪了。 成婚这日并没有什么宾客,不过是凤姐儿强撑着替她张罗了两桌饭菜,请了族中近支几家子男女过来坐了坐。众人多多少少都给了几十文钱或者一二百钱的贺喜钱。最终算下来连酒菜钱也不够,王夫人又白白的赔上了几两银子。 新人拜了天地后送入洞房,宝玉倒是清醒了些,因看着宝钗头顶上的大红盖头轻声叹道:“这样的针线,似曾相识。如今看见它到是恍若梦里。” 宝钗坐在喜床上,听见宝玉喃喃的说这样的话,心里的苦楚一时涌上来,咬了咬唇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忍住了。 旁边有凤姐儿凑趣儿,催着宝玉:“快揭开红盖头呀!” 宝玉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抬手来轻轻的掀起了宝钗头上的大红盖头,露出新娘子端庄雅致的模样。宝玉借着灯光仔细的看着,脸上的笑意慢慢的凝固。 宝钗抬起头看着宝玉,见他神情呆滞,脸上一丝喜悦也没有,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 凤姐儿见状,忙上前推了推宝玉,问道:“又犯傻了?快喝了合卺酒,好事玉成,我们也该歇着去了。” 宝玉闻言,便转过身去,倒了两杯酒,端过来后递给宝钗一杯。 宝钗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和宝玉喝了交杯酒,凤姐儿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儿,方和其他人一并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宝玉和宝钗。宝玉怔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声坐在床上。 宝钗因问:“你叹什么气?” 宝玉回头看了宝钗一眼,又转过头去,不出声。 宝钗索性也不理他,自己站起身来将外袍褪去,转身上了床,拉过被子倒在床上面向里睡去。 宝玉见她似是生了气,便幽幽叹道:“她们都走了,你为什么还来?” 宝钗背着他冷笑道:“你这话好糊涂,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与你早就定下了姻缘,我不来,又去哪里?我倒是想终生不嫁的,可又不能违了母命。今日你已经迎我入门,却又在这里长吁短叹的,却不知是何道理?若是你不愿意,为何不早些跟姨妈说?” 宝玉被宝钗堵得说不出话来,便长叹一声,倒头向另一边躺下,却是面向外,一句话也不说。 宝钗被他这不死不活的样子气得干瞪眼,到底是女儿家有些话也说不出口。便只得又转身倒下,和宝玉一人向里一人向外,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各自睡下。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2章 黛玉就这样搬进了东阳郡主的府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由礼部准备的郡主例制所用的车辇依仗,宫女嬷嬷,随从护卫,宫装首饰等东西也在下午的时候全部送到,八名宫女穿着一色宫制衣裙齐刷刷的给黛玉福身行礼,把旁边的紫鹃和雪雁给看的很是不安。 这么多丫头都来服侍,姑娘以后不被她们烦死啊? 黛玉却一直淡淡的,只等她们行了礼后,吩咐了一声:“下去吧,需要做什么都有紫鹃吩咐你们,你们有什么事情也只跟紫鹃说就行了。我喜欢安静,你们平日里不要吵闹,若是说笑玩闹,都离我远一点。” 八个丫头听了这话忙福身答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下去。 然后又四个嬷嬷上前行礼,给黛玉请安。 黛玉之摆了摆手,话也懒得说了。护卫们都是男子,不便入内,只在门外拜见郡主毕,便各自退到二门以外。 雪空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从廊檐下晃过去,看着那些挺拔的身影,笑了笑,跟紫鹃说道:“以后我也可以偷偷懒了。” 紫鹃笑道:“以后将军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侍卫们去做就是了,您辛苦了这些日子,也该歇息歇息了。” 雪空趁机调戏:“好丫头,过来给爷捏捏肩膀?” 紫鹃啐道:“呸,你是爷么?好好地一个女人,偏生张口‘爷’闭口‘爷’的,像什么样子?” “死丫头,谁告诉你爷是女人?”雪空瞪着紫鹃低声骂道:“以后再说爷是女人,看我不把你丢到护城河里去喂鱼。” 紫鹃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忙转身钻进了屋子里。 黛玉见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因问:“外边有老虎?” 紫鹃走到黛玉跟前,悄声笑道:“姑娘不知,奴婢不过说了雪空将军一句她是女人的话,将军差点跟我翻脸,说再说她是女人就把奴婢丢到护城河里去,凶巴巴的,吓死人了。” 黛玉笑道:“那你就把她当男人就是了。” 紫鹃叹道:“可她分明是女子啊。” 黛玉无奈的笑笑,摇摇头,不再说话。 驸马府的建筑格局分左右中三部分,东西两个跨院,中间是正厅正房,后面有个小小的花园子,里面只有些寻常的花树,并没有什么珍贵花卉。 第二日,李纨带着雪雁翠羽贾兰洗墨一并搬了过来,黛玉让管家把驸马府的西跨院后面的一处小院子收拾出来给李纨居住,翠羽和雪雁依然黛玉住的西跨院服侍黛玉,贾兰倒是可以和小龙寻一起读书,平日里还可以教给他习字,倒是省了黛玉不少精神。 李纨继续做针线,每天都要去一趟绣坊,把绣坊里收的绣活拿回来做,没有绣活的时候,她便绣一些寻常用的东西拿去绣坊卖。黛玉每日除了给小龙寻将几句诗词之外,依然是绘制一些花样,画一些虫草,或者写一些诗句做绣花样子拿去给李纨用。 慢慢的,李纨发现黛玉写的诗词绣出来的大小屏风或者帐幔帷幄很受顾客的喜欢,价钱卖得也比那些花草的更高。于是便同黛玉商量,或许可以从字画上做文章,把做一些别致精细的绣品,会更好些。 黛玉想了想,应允道:“记得之前老太太说过江南有一个女子做的绣品很受人喜欢,只是我这精神有限,只能写写画画,若是要绣的话,只能劳烦大嫂子了。” 李纨忙笑道:“这是自然的,我不能写画,只能做做针线。但这世上会做针线的人数不胜数,我们人力物力上比不过人家,咱们这小小的绣坊若是想有更大的利钱,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黛玉笑道:“嫂子说的极是。” 于是之后黛玉便用心书写临摹一些名人书画,再从上面变化出各种尺寸花样,交给李纨。李纨再花费心思将其绣出来,做成灯屏,纱帐,荷包,锦囊等物。样样不图数量速度,只要精工细作,如此过了不久,绣坊的生意便好了起来,五月里居然有二百多两银子的盈利,李纨将账目给黛玉过目时,黛玉笑道:“这是大嫂子心思细腻,手工精巧的缘故。” 李纨笑道:“哪里是我的缘故?分明是妹妹的字画独具一格,那些人都是冲着这些来的。” 自从黛玉搬进驸马府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水溶都在为东北的战事奔走。预备粮草,补充兵马,研究战略……偶尔忙里偷闲来找黛玉说说话聊聊天,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有时候连一盏茶都喝不上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黛玉见他整日忙碌,便不再与他闹些别扭,每次他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说几句话,解劝解劝,问问东北的战事,为东阳公主夫妇叹息一阵子罢了。 过了五月,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皇上要出京避暑,宫中留太子监国。命北静王水溶和朝中几位老臣辅佐太子,皇上带着几个近臣,皇子,王爷还有太后,妃嫔,都去了避暑山庄。 黛玉的病自从春暖花开之后,便没再犯过,如今进了六月,身子越发的好了,虽然还很是清瘦,但夜里已经能够从二更天睡到五更,吃饭也比之前多了些。 水溶每每来探视,听了紫鹃说这些,便放心了许多。 这日,水溶从宫里出来,因要去城北军营查看运往东北的军粮物资,从驸马府门口过时,顺道拐弯儿进来瞧黛玉。护卫见是北静王,忙将府门打开,并躬身行礼请安。水溶将手中的马缰绳丢给他们,便径直往里面走去。 天气燥热,水溶一路骑马过来吹着热风,这会儿一停下来身上立刻冒出了一层的汗水,把一件天青色的丝质夹袍径自湿透了。后背的衣衫直接贴在肌肤上,难受得很。 进屋后,水溶便一叠声的叫热,黛玉从里面听见动静迎出来,看着他一脑门子的汗,因问:“这么热的天儿你怎么又跑来了?” 紫鹃见状忙递上一碗温凉的茶来,水溶接过来一口喝完,叹道:“我要去城北查看军资,路过这里进来看看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几日怎么样?寻儿听话么?” 黛玉不急着回他的话,只跟紫鹃说道:“去打一盆水来,给王爷洗洗脸。再叫丫头把酸梅汤端来,不要放冰,大热的天猛然吃冷东西,要伤了脾胃了。” 水溶只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十分的舒畅,又上前去从黛玉手中拿过她的扇子扇了几下,笑道:“玉儿,你这几日的气色好多了。晚上睡得好不好?” 黛玉又抬手把扇子夺过来,却冲着他扇着,淡淡的说道:“晚上寻儿总是问这问那的,每回都是我强令他闭上眼睛睡觉他才睡,他一睡也也就睡了,反而比之前睡得好些。王爷这些日子倒是消瘦了不少,看来东北的战事很是不顺?” 水溶叹道:“皇上当初所虑不差。高丽人俘虏了镇江王,龙都尉顾忌着他父亲的安危便不能放开了打仗。这战事越拖越长,眼看着过了这个夏天便是秋收季节,东北的百姓们一年只钟一季粮食,若是这样拖下去,过了秋收,那些庄稼都被高丽人给抢了去,百姓们可要遭殃了。” 黛玉听了这话,也跟着叹了口气,蹙着眉头问道:“那若是这个夏天打不了胜仗,东北那边会怎样?东阳公主和龙都尉会不会获罪?” 水溶叹道:“获罪到不至于,如今他们不在那里顶着,朝廷也无人可用。只是――我担心这样拖下去,会把他们两个拖垮……” 此时紫鹃端着酸梅汤进来,后面跟着宫女端着铜盆,拿着巾帕,香皂等物。 水溶便转身去洗了把脸,又把手巾湿了擦了擦脖子,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叹道:“罢了,这些都是朝廷要操心的事情,你只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陪着寻儿安安稳稳的等着东阳姐姐回来就行了。”说着,他又端过酸梅汤来一饮而尽,抬手擦了擦嘴角,笑了笑,同黛玉告别:“我走了,回来再来看你。” 黛玉看这原来那个淡漠却极其尊贵的人如今也因为这该死的战事而忙碌成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便抬手从自己的身上结下一个香囊递给他,说道:“这个香囊里装着驱蚊避暑的香料,你带在身上吧。听说城北军营设在密林之中,那里的蚊子都和别处的不一样,咬一口都要红肿一片的。” 水溶心神一荡,抬起手来却不接那香囊,只握住黛玉的双肩微微用力,叹道:“玉儿,谢谢你。” 黛玉瞪了他一眼,抬手把香囊系在他的腰上,然后又叮嘱他:“顶着这毒日头东奔西走的,一定要带着水囊。小心中了暑气。” 水溶点头,又握了握她的肩,轻声笑道:“我知道了,你别出来送了,外头热得很,你若是中了暑气,才是要了我的命呢。”说完,展颜一笑,转身离去。 黛玉先是被他如此亲昵的话说的羞红了脸,待要还嘴啐他时,只见青色的身影一闪,人已经出门而去,她只得站在那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又转身进了里间。 水溶从黛玉那里出来,抬手捏着她系在自己腰上的香囊,闻着香囊上散发的清凉的薄荷香味,顿时觉得凉风拂面,心头舒畅,好像头顶上的毒日头也没那么炙热难耐了。 他出了驸马府的大门接过马缰绳飞身上马,身后的侍卫立刻上马跟上去,一行人纵马疾驰直奔城北军营。 水溶走后,黛玉的脸上便带了一层忧愁。紫鹃端着一杯热茶进来,见她一个人坐在铺了蓝田玉簟的凉塌上发呆,轻声问道:“姑娘,别发愁了。这打仗的事情咱们也没办法,朝廷和皇上都无可奈何,咱们愁也没用。” 黛玉叹道:“寻儿昨晚还问我他母亲何时回来,如今听王爷这话,今年恐怕是很难有结果了。” 紫鹃也无奈的摇头,叹道:“小世子真是可怜。” 二人正叹息着,忽听门外有人回话:“郡主,管家求见。” 黛玉便迟疑的看了紫鹃一眼:“管家找我做什么?” 紫鹃也纳闷,心想姑娘虽然住在这里,也不过就是住住罢了,一应吃喝用度都跟驸马府无关,自有朝廷的俸禄下来,便是使唤的人和护卫,也自然有朝廷例制,这驸马府的管家找自家主子,能有什么事儿呢? 黛玉想了想,笑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叫他进来吧。” 紫鹃应了一声,转身撩起五彩水晶珠帘,对着屋门口说道:“郡主说了,请管家进来说话。” 驸马府的管家是龙家的家奴,姓于,叫于德安。四十多岁的年纪,说话办事儿都是老道的人。 于德安进门后隔着珠帘给黛玉跪拜请安:“奴才于德安请郡主安好。” 黛玉平静的说道:“于管家请起。不知管家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于德安站起身来,又躬身打了个千儿,回道:“回郡主,老奴是有些家事不得不跟郡主商议。我们家主子走的时候把小世子托付给郡主,自然也就把这份家业托付给了郡主。如今我们家主子和主母一去两三个月没有信息,这家里的事情还要烦请郡主拿个主意。” 黛玉沉思道:“公主只托付我照看小世子,并没有托我照看家务。家里的事情恐怕我不便多嘴。” 于德安又躬身问道:“恕奴才放肆,请问郡主是否收到我家主母赠与的一块血玉龙凤佩?” 黛玉点头,说道:“是有这事儿。” 于德安说道:“如此就是了。那块血玉龙凤佩乃是龙家的镇家之宝。凭此玉佩可支配龙家所有家业生意。我家主母临走时把这玉佩给郡主,便是把这阖家之事都托付给了郡主。如今我们这些老奴有事没办法跟主子主母请示主意,只好来叨扰郡主,请郡主点拨。”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得从凉塌上站了起来,皱着眉头叹道:“这如何使得?我一个女儿家,如何掌管得了龙家的家业?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于德安便道:“郡主受命于危难,便是龙家的恩人。此时若郡主不出面整顿我们龙家的家业,恐怕龙家必然会一败涂地,将来我们主子主母回来,也没有安身立命之地了。” 黛玉愕然,惊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到了这种地步?” 于德安叹道:“龙家在冀州的土地是皇上封给老太爷养老的田地,如今被人家侵占了大半,我们这些家奴眼看着强人横行,却没有办法。还请郡主奏明皇上,请皇上给个说法。” 黛玉因问:“是何人如此狂妄,连龙家祖上的封地都敢侵占?” 于德安回道:“冀州和平安州相毗邻,平安州原本是南安郡王的封地,虽然如今平安州的土地被王爷赏给了一等护卫陈嘉骏所有,但他们依然凭借着南安郡王府的势力借东北战乱之时来欺负我们。奴才们上不了大雅之堂,见不了皇上。郡主却是皇上御口亲封的娴阳郡主,又是我们家主母托孤之人,所以,奴才们斗胆请郡主出面,为我龙家讨回公道。”说着,于德安再次一撩袍子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的愤懑。 东北战乱,乃是国事。镇江王被俘,龙都尉拼死征战,连东阳公主这个皇上的女儿也随着夫婿上了战场。皇上什么也没干,只是封了自己为郡主替东阳公主照看孩子。而朝中这些大臣们不说帮扶着龙家,却还趁机排挤,暗地里抢夺龙家的家业封地。真是丧尽天良。 黛玉的手不由自主的伸进自己的荷包里,将那块血玉龙凤佩取出来,捏在手中细细的抚摩。 这是一块真正的老玉,不知被传承了几代人,血色鲜艳,纹路清晰,精致的龙凤透雕,雕工也很是精细,一看便知是无价之宝。 正是这块玉佩,不仅寄托着东阳公主对自己的一片信任,竟也连带着龙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和龙家几代人的尊严。 黛玉思绪万千,想自己原本就是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别说在朝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势力,就是林家本族也早已经流离失散。但是如今受东阳公主知遇之恩,却不能对此事袖手旁观。于是她心一横,转头对于德安说道:“你起来吧,这件事情我不会坐视不管。但你们也需要沉住气,如今我们处在弱势,有些事情不能强来。但今日他们夺了我们的东西,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林黛玉不敢保证一定会把失去的封地讨回来,但我会想办法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争一争,试一试。” 于德安又感激的给黛玉叩头,垂泪道:“郡主肯说这话,奴才们就放心了。郡主也不要太悲观,奴才们会去找一切能用的力量,只是我们这些家奴是没办法面圣的,皇上和太后那里,只有劳烦郡主了。” 黛玉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容我仔细的想想。” 于德安又叩头领命,恭敬地退了出去。 ------题外话------ 亲爱滴们,反攻开始了哦!一定要砸票支持偶和妹妹进攻胜利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3章 黛玉让于德安退下后,便带着紫鹃去找李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纨正在自己屋里带着翠羽和雪雁做绣活,如今黛玉身边有了八个宫女服侍,翠羽和雪雁几乎每天都在李纨这里忙活。用黛玉的话说,能做点有用的事情总比闲着无聊在那边大眼瞪小眼的好。 李纨正在交给翠羽绣一片芙蓉花的叶子,听见黛玉来了,忙起身笑道:“妹妹来了。这大热的天儿有什么事儿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黛玉落座后,拉着李纨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问道:“大嫂子,我之前恍惚听说过‘平安州’这三个字好像是从凤姐姐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你可曾知道这平安州的事情?” 李纨想了想,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之前琏二爷经常去那边,但具体做什么我就不好说了。但我知道平安州是南安郡王的领地,原来我们府上和南安王爷有些交情,他们有些走动也是常见的。只是妹妹如何问起了这事儿?” 黛玉便把于德安说的事情跟李纨说了一遍,然后叹道:“于管家托我去跟皇上求情。可是嫂子也知道我这郡主的封号原本不过是因为照顾小龙寻的缘故才受封的。如今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而且现在皇上和太后都离京避暑去了,别说我见不到人,留在京城里的太子和大臣们也都见不到人啊,这事儿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李纨便劝道:“这事儿怎么不跟王爷说?王爷若是出面,定然好说话呀。” 黛玉听了这话只是摇头,她自然知道水溶出面会好一些,可是水溶如今忙的脚不着地的,大热的天都跑去了军营验看军粮物资,哪里还有精神顾忌这些? 李纨见黛玉不语,于是又劝道:“如今若要弄清楚这事儿也不难,妹妹想想,当初贾家满门获罪,其中有一条就是私通外官。这就是指我们家的人和外放的官员有说不清楚的事情,其实就是指琏二爷和平安州州府之间私下里的交易。如今琏二爷获罪,而平安州府却安然无恙。这分明是受了南安王的包庇。这事儿若是捅出来,南安府也是不小的罪过吧?” 黛玉闻言心中一顿,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地。如今这件事若是要捅出来,也不用怕连累舅舅他们了,反正该抄的也抄了,该罚的也罚了,流放的流放,收监的收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李纨点头叹道:“正是这样,而且此事若是捅出来,说不定还能把琏二爷给弄回来呢。凤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如今和平儿两个守在那里,三天两头的受人排挤,大不如以前了。” 黛玉会心一笑,说道:“大嫂子果然提醒了我。我在细细的想一想,若有事儿,自然再和大嫂子商议。” 李纨见黛玉起身要走,忙道:“这么急匆匆的,也要顾忌身子。大热的天儿跑来跑去的,喝杯茶再走。”说着,便亲自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来给黛玉。 黛玉吃了茶正要走,却见小龙寻从外边走了进来,见了黛玉亲切的叫了声:“姑姑。你怎么来了?我正想去前面找你呢。” “找我?”黛玉笑了笑,拉着他又回去坐下,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小龙寻点点头,说道:“刚才我在书房,和贾兰一起读书。他读《论语》,也要看,他却给了我一本《山海经》,我才不要看那些东西呢,可他说,像我这么大的小孩子能看《山海经》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不要看那些,里面都是胡说八道的,我要看兵书,姑姑给我讲兵书吧。”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读兵书?你字都认不全。《山海经》也不要看了,你先把《说文解字》读熟了再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管看什么书,都要把字的意思弄懂了才行,是不是?” 小龙寻撅起了嘴巴,颇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黛玉又笑道:“这样,你白天看《说文解字》,如果能把姑姑的提问都回答上来,晚上睡觉前姑姑就给你讲一个兵法的故事,如何?” 龙寻听了这话立刻高兴了,忙点点头说道:“姑姑,我们可说好了哦?” 黛玉点点头:“说好了。” “好,那我读书去了。”龙寻得到黛玉的承诺,高兴地去书房了。 黛玉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苦涩的笑了笑,暗暗地叹道:孩子毕竟是孩子,此时他都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从李纨那里回来,黛玉一路走一路想,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心里的主意已经形成。于是她叫了于德安进来,细细的吩咐了一遍。于德安听了黛玉的话,又细细一想,脸上便带出了笑颜,忙躬身跟黛玉说道:“郡主这招实在是高,奴才佩服。奴才这就去办。”说着,于德安便匆匆出去安排。 六月天里,天气闷热的要死。 刑部的老爷们都在后面的静室歇着,天气太热,一个个心烦意乱的,谁也无心政事。,一个个虽然穿着朝服,但官帽却都摘下来放到一边,身后有小厮们拿着大扇子慢慢的扇风,有的歪在椅子上打瞌睡,有的则聚在一起下棋,还有旁观者,摇着扇子笑眯眯的观棋不语。 大堂里只有几个衙役当值,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歪在大堂角落的椅子上,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松散的紧。 贾芸顶着大太阳走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口,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边仰头看了看大堂门口挂着的那一架大鼓,又想了想一大早龙家的总管于德安给自己送来的一百两银子,牙一咬,心一横,大步上前,拿起鼓锥子咚咚咚的狠命的敲起来。 刑部大堂里的上上下下被这鼓声给敲懵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子,一位幕僚先生先反应过来:“这大热的天儿,谁在击鼓鸣冤?” 刑部主事赵大人不耐烦的说道:“老周,你去看看。” 老周是个幕僚,听了主事的吩咐忙答应一声从后堂出来,外边的衙役已经听见击鼓,出去把贾芸带了进来。周幕僚见是一个年轻人,穿着灰布长衫,虽然有些斯文,但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没钱没势的主儿。于是脸色一沉,很是不高兴的问道:“刚才击鼓者,何人?” 贾芸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见这人只穿一身银灰色茧绸长袍,便知道不是主事,不过是个师爷,于是拱拱手,微微笑道:“草民贾芸,击鼓鸣冤,状告平安州州府私通京官,贿赂朝廷要员。” 那师爷被这句话吓得一个哆嗦,立刻白了脸,低声喝道:“大胆!这是刑部大堂,不是戏园子茶馆,岂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贾芸笑了笑,很是正经的说道:“这位老爷,我们贾家虽然现在败落了,但之前也曾经风光过。我乃前宁荣二府的族人,这朝堂上的事情我们虽然不怎么懂,但也不是睁眼瞎。” 那幕僚一听这话,心里更加忐忑,又指着贾芸说道:“就算你是宁荣二公的后人,但如今你们已经被抄家撤职,如今你们不过是平民百姓而已,这民告官,要先吃一百杀威棒,你可要想清楚了!” 贾芸点点头,无畏的说道:“草民想清楚了。不过,这位老爷,这事儿你说了算么?或者您还是先进去给主事大人打个招呼,再说?不瞒大人,草民既然敢来击鼓鸣冤,便不怕过堂。草民现在虽然狗屁不是,寻常老百姓一个,但宁荣二府才被抄了多少日子呀?连一年都不到呢。草民也不是那种不懂事儿的人,呵呵……” 周幕僚听了这话,暗暗地思索了一番,又问:“你说你状告平安州州府私通京官,这京官是谁?你说你行贿朝廷要员,他行贿的又是谁?这事儿你不说清楚,就先问你个诬告之罪。你可要想明白了。” 贾芸对着周幕僚拱拱手,朗声说道:“老先生听好了。我状告平安州州府私通京官,此人真是原荣国府的二爷贾琏。这事儿刑部应该有备案,不然的话,我们琏二爷怎么会被流放千里?只是这私通之罪,罪在双方。为何如今只把琏二爷流放,这平安州的州府却安然无事?他不是贿赂朝廷要员,又如何保住了平安?至于他贿赂谁,我想只要把他带过来,一过堂,必有结果。” 周幕僚一听这事儿,头都成了两个大了。生气的瞪了贾芸一眼,喝道:“胡闹!这件案子早就定了,你如何有倒蹬出来胡说八道?快些出去,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贾芸冷笑:“这案子定的不公,我们自然要击鼓鸣冤。老先生若是管不了此事,便请了主事大人出来说话。若是把贾某轰出去,贾某出了这门还是去击鼓鸣冤。反正刚才贾某在大堂门口击鼓,已经有数十名百姓围观,贾家也不止是我一个人,我死了,还有别人。这事儿若是没个水落石出,就不算完。老先生思度着办吧。”说完,贾芸竟然转身去坐到了那边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副坦荡荡的样子。 姓周的幕僚倒是被他这番气度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堂回主事去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又有朋友来,过年了,大家都要互相走动一下,没办法,身为家庭主妇总有些事情推不开。望大家都能理解,见谅。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4章 骄阳如火,驸马都尉府门口的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泛着白花花的光,晃得人眼睛生疼。(.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凤姐穿着一件紫色的棉布衣衫,腰里系着青色的裙子,藏青色的绦子绑在腰上,越发显出清瘦高挑的蜂腰。她一洗之前的富贵奢华,荆钗布裙竟也是掩饰不住的清丽之色。 从一辆小小的马车里走下来,她站在驸马府的大门外,叹了口气跟旁边的小红说道:“林姑娘如今可是郡主,你说她会见我们么?” 小红劝道:“二奶奶,林姑娘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驸马府的管家来找过我们家那口子,我们家那口子问郡主安,这府上的管家大爷说,郡主很好,叫我们这边的女人有空来陪她说说话儿呢。” 凤姐儿酸涩的笑了笑,说道:“真真难为她,如今孤零零一个人,可怎么管得了这些事儿。” 小红劝道:“二奶奶,我们家那口子说了,反正咱们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郡主现在不仅能给我们银子,还能给二爷出这口气,我们不抱定了她还找谁去?二奶奶等着,我上前去跟看门的人说说,看咱们能不能进去。” 凤姐儿点点头,小红便走上前去,跟门口的护卫说道:“这位大哥,我们是贾家的人,麻烦你帮我们通禀一声,我们要见娴阳郡主。” 门口一年轻护卫皱眉看了看小红身上洗的褪色的胭脂红色衣衫和石青色粗布裙子,淡淡的说道:“郡主从不见外人,你们走吧。” 小红一怔,接着又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郡主之前的老亲戚,麻烦您帮我回一声,我保证郡主肯定会见我们的。您行个方便吧?” 护卫还想再拒绝,旁边一个年龄稍大些的护卫忙拉住他,对小红说道:“你要见郡主,得在这儿等等,我们进去给你回一声。不过郡主从来不见外人,你倒是说说你跟郡主是什么老亲戚?” 凤姐儿忙上前来,说道:“我是郡主姑表哥哥家的嫂子。我的名字里有一个‘凤’字,麻烦这位大哥进去一说,郡主就知道了。” 那护卫点点头,果然转身叫了一个小厮过来,如此说给他,让他进去回话。 黛玉其实正在等凤姐儿,她让于德安去找贾芸,不但因为之前贾母的葬礼上自己见过这个人还有些但当之外,就是想让凤姐儿知道这件事情,想让她来找自己把当初的事情说明白,然后才能更进一步的打算。 所以当下人来回:有个女人说是郡主之前的表嫂子,名字里有个‘凤’字的时候,黛玉微微一笑,跟紫鹃说道:“你去迎凤姐姐进来。” 紫鹃听说凤姐儿来了,脸上也带了微笑,忙应道:“是。” 凤姐儿和小红在门房里等着,见紫鹃亲自出来迎自己进去,顿觉分外有脸面,小红之前服侍宝玉的时候乃是三四等的丫头,根本没什么机会和紫鹃说话,想着紫鹃如今跟在黛玉身边,无论如何都是郡主近身服侍的人,更不敢造次。倒是凤姐儿见了能拉着她的手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又掉下泪来。 紫鹃忙劝:“二奶奶快跟奴婢进去吧,姑娘等着你呢。” 说这话,紫鹃带着凤姐儿和小红往黛玉住的屋子里来,凤姐儿见着驸马府到底与寻常官宦家的府邸不同,各处的章饰文案都带着龙凤,房屋院墙都透着皇家之气,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东阳公主当初并不受皇上喜爱,但她毕竟是公主,这府邸虽然是按照郡主府的规格所建,但龙家也是有势力的家族,财力物力都不容小觑。 如今黛玉住的院子不算大,乃原本安排的客房院,凤姐儿原来也认识几个字,进了这院门口,但见宽敞的三间上房,亦是雕梁画栋,门口匾额上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凝翠。 黛玉已经从屋里走出来,在屋门口盈盈而立,淡蓝色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提花贡缎褙子,设计简洁,剪裁合身。清雅洁净,不染纤尘。花饰是衣料自有暗纹镂花,但见她依然是眉如远山,雾霭隐隐;唇若红菱,水光滟滟。肌肤如玉,骨骼蕴秀。 凤姐儿失神之时,黛玉已经笑盈盈的叫了一声:“凤姐姐。” 小红忙从后面拉了一下凤姐儿的衣角,凤姐儿回神,二人忙齐齐的跪拜下去,并齐声诵道:“民妇参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黛玉忙道:“快快起来。紫鹃――快扶二嫂子起来。” 紫鹃已经弯腰下去,扶起了凤姐儿,凤姐儿又忙福身谢恩,方跟着紫鹃进了屋里去。 外边闷热如火炉一般,这屋子里却是几簟生凉,进门便觉得凉丝丝的带着悠悠的香气沁人心脾。凤姐儿原本热得中衣都贴在后背上,此时顿觉凉意浸润,特别的舒畅,于是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心生无限感慨。 黛玉请凤姐儿落座,宫女奉上茶来,凤姐儿捧着这精致的官窑填白盖碗儿,恍惚中又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般。 小红自然是不敢坐的,她只站在凤姐儿身后。 黛玉问了贾政,邢王二位舅母如今尚可安好,又叹着宝玉和宝钗成婚的那天自己竟是忙了一日,原说去为他们祝贺的,也没有腾出时间来。 凤姐儿更是暗暗地惊诧,原想着黛玉会痛恨贾家无情,痛恨宝玉,不想她竟是如此风轻云淡一样的说起此事。于是便把之前的那份忐忑收了起来,同黛玉说了几句家常话。之后叹道:“今日来见郡主,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当年我们家的那口子和平安州府的那点烂事儿。” 黛玉便问:“当初这事儿没人敢问。如今该判的都判了,大舅舅和琏二爷也被流放千里之外,所以我才敢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凤姐儿叹道:“若说这事儿他们也太缺德了些。当初是南安王府的一等侍卫陈嘉俊瞧上了冀州的一片地,因为那片地靠山面水,风景秀丽,他要选了来修建别院,以作避暑之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可是冀州乃是驸马都尉祖上的领地,虽然龙老爷子如今已经故去,但这片土地依然是龙家的无疑。镇江王在东北,驸马都尉和如今的公主也在东北。 这片地陈嘉骏想来想去都没有办法圈用。后来他找到了琏二爷,琏二爷推不出去,只得帮他跑了几次。无奈冀州的州府不敢答应,怕将来龙家回来寻事,所以他们便只好和平安州州府联起来,先是借故挑起州界之争,然后又解南安王府的势力打压冀州州府,后来冀州州府被排挤出去,陈嘉俊便求了南安王令安排了一个心腹去了冀州。 如此一来,那片土地便顺利的被陈嘉俊圈了去。其实一片别院的土地,并没有多少,一共四五十亩地,并不值得龙都尉怎样。后来这件事情出来,便有人把此事赖在琏二爷身上。这也没办法,谁让他当时的确跑过几次平安州呢。如今我们一家子获罪,也不全是以为这个。 所以我们也不觉得多么冤枉,也不指望着他能回来。只是让这些人作弄一顿,最后我们出事儿了他们竟然连搭把手都不能,真真令人可恨。” 黛玉听完之后,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当初他霸占了那四五十亩土地之后并没有罢手,如今东北战事一起,镇江王被俘,驸马都尉龙将军领兵久战未果。他们便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头上来了。东阳公主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给了我,我若是把这份家业给看丢了,恐怕将来难以见人。” 凤姐儿忙道:“郡主说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如今我们反正已经一无所有,再怎么样也比不得如今差。难道他们还能把我们都拉出去砍头不成?” 黛玉笑了笑,说道:“砍头到不至于,之前的时候,他们可以把事情弄出来叫别人顶着。如今呢?谁还给他们顶?” 凤姐儿点头,应道:“郡主说的是。如今只要把他们咬出来,这件事情就成了一半儿。” 黛玉又劝着凤姐儿:“如今,我不敢跟二嫂子保证什么,但只要龙家的这份家业保住了,将来公主和都尉回来,必然不会亏待了嫂子。还有小世子将来长大了也会感念嫂子的这份恩情。回头――北静王爷那里,我也会替嫂子说说好话。” 有了这些,凤姐儿还要什么? 她立刻站起身来给黛玉跪下去。感激的说道:“我们不求别的,只求一条生路。如今有了郡主这几句话,我们母女总算有了一条生路。” 黛玉忙起身把她拉起来,握着她的手叹道:“二嫂子素来是个能干的人,只是如今虎落平阳,等过了这件事儿,嫂子总要出来帮我做些事情才好。闷在家里也不算什么出路。” 凤姐儿早就听说李纨和黛玉合伙开了个绣坊的事情,只恨自己没有本钱,不能出来做点营生,只得在家里受邢王二人的气。如今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黛玉又叫紫鹃拿了一百两银子来给凤姐儿,说道:“外边的事情,还需要二嫂子吃点苦。这点银子你先拿去,等事成之后,我另有重谢。” 凤姐儿又千恩万谢,然后作别出来。 黛玉不便相送,只叫紫鹃送她们出门上车。凤姐儿上车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三间大门,叹了口气跟紫鹃说道:“好妹妹,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叫她放心吧。” 紫鹃点头,送着凤姐儿和小红上了车看着她们走远才转身回去。 凤姐儿从黛玉那里回来之后,把银子交给平儿,并叮嘱她一定要严守秘密,照顾好巧姐儿,然后又把巧姐儿叫道跟前,抱在怀里落泪叮嘱了一番,连夜打发平儿和巧姐儿去了乡下,奔刘姥姥去了。 第二日,凤姐儿便和小红商议了一番,自己一个人坐了车去了刑部衙门。 很贾芸一样,凤姐儿也是要状告平安州州府私通京官,贿赂王公大臣,排除异己,侵占私家封地转卖人情。 原本贾芸来刑部大堂击鼓鸣冤,已经被刑部的师爷给劝说一顿无效,不得不临时留在了刑部。所谓临时留下,并不是拘押,若是拘押,必须开堂审案,可贾芸告的是谁呀?明着他是告平安州州府,实际上他告的是南安王,忠顺王这些权臣,刑部的人又不是傻瓜,这种事儿能开堂公审么? 可刑部的这些老爷们想不到的是,昨儿来了个男的击鼓鸣冤也就罢了。今儿又来了一个娘们儿。这娘们儿还不是别人,说来说去官场上也就那些事儿那些人,之前贾家没有败落的时候,刑部的人见了贾家的人也要给些颜面的。尤其是王熙凤这样有头有脸的当家奶奶,说话办事儿那更不是贾芸所能比的。 最让这些官老爷们受不了的,是王熙凤知道的事情比贾芸知道的多,而她知道的许多事情都是不能说的,各个官府内宅里哪个没几件丑事?若是让这娘们儿当堂给抖搂出来,这些人的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这次依然奉命出来私下接待王熙凤的周师爷对这位姑奶奶更加客气,凤姐儿却不跟他客气,冷笑着说道:“昨儿我们家的侄子来击鼓鸣冤,到现在还没见人影。刑部大堂乃是审理公案的地方,该不会草菅人命吧?” 周师爷立刻皱眉,又叹道:“你这女人说话也要讲点道理,哪个贾芸昨日是来击鼓鸣冤,因为我们要问清楚这件事情才能下令抓人。总不能凭着他一句话,我们就得去平安州带人啊。” 凤姐儿冷笑:“既然老爷们要调查,民妇也不敢多言。只是为何把我们的人给扣了不放回去?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没权没势,老爷们自然敢随便扣留,那些州府将军王爷们一个个儿都是有权有势的,各位老爷们就怕了吧?我王熙凤从小儿也见过些世面,虽然不会玩儿你们官老爷们这些鬼把戏,可看还是能看明白的。” 周师爷一拍桌子,生气的说道:“王熙凤!你少跟我在这里撒泼!贾琏获罪是罪有应得,你干嘛还在这里攀扯外人?你觉得凭你们贾家如今的势力,你还能把平安州府和陈将军怎么样?” 凤姐儿一看周师爷拍桌子了,她索性也拍桌子站了起来,冷笑着看着周师爷,说道:“你不过是个师爷,又没拜官印,执掌刑部大权。我叫你一声‘周老爷’,不过是给你几分面子。我们贾家是没了势力,王家也败落了。可你不要忘了,东阳公主还在,龙家没有败落。你们但凡有脑袋也应该明白,我们若没有几分把握,怎么敢走近这刑部的大堂?!” 周师爷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自从昨天贾芸来击鼓鸣冤的时候,刑部的几位主事便已经在猜测着一些事情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人也都是老狐狸,想着贾芸一个穷的叮当响的草民,居然拿敢来刑部大堂击鼓鸣冤,肯定是攥着什么人的把柄呢,或者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否则得话,就是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来刑部大堂耍威风。一顿杀威棒下去,不死也要半条命,后半生他还过不过了? 所以他们一直在猜测着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只是他们猜来猜去也没想到会跟东阳公主府扯上关系,而且听王熙凤这意思,感情他们就是受了驸马府的人委托才来的。 周师爷虽然是个幕僚,但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也不是个糊涂虫。此时他再也摆不下威风去了。 虽然说平安州州府的靠山是南安王,可东阳公主已经今非昔比了。她和丈夫在东北打仗,若是他们打了胜仗,将来凯旋而归,这件事情肯定不会罢休。若是他们打了败仗,可东阳公主还是皇上的女儿啊,小世子龙归海也是皇上的外甥。东阳公主和南安郡王遇到一起,这种事儿就不是他一个师爷能做决策的了。于是周师爷拱手对凤姐儿笑了笑,说道:“您说的不错,在下就一个师爷,很多事儿都得正头主子做主。您先回去,咱这就进去回了大人们,看此事如何料理。” 凤姐儿笑笑,转身又坐在了椅子上,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妇而已,已没有生意,二没有差事,回去也是干等着,倒不如坐在这里等消息的好。反正这刑部大堂里倒是比家里凉快。” 周师爷心里暗叹,这天下竟有如此泼辣的女人,之前听说贾琏有个拈酸泼醋谁也降服不了的老婆,还只不信,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简直是――泼辣至极,泼辣至极嘛! 有道是好男不跟女斗,周师爷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瞥了端坐在椅子上的凤姐儿,转身进了内堂。凤姐儿看着周师爷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的背影,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 ------题外话------ 珠珠今天生日哦!感谢亲爱的瑾瑜给姐的钻石,可以串一条项链了,这若是带着出去招摇过市,不得晃瞎了满大街人的眼睛啊!哈哈哈哈! 另外,现在潇湘推出了手机3g版,可以随时随地看v文,非常方便。手机输入:g。xxx即可访问。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5章 周师爷进了内堂,将凤姐儿的话如实跟里面的主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刑部尚书谷德罡陪王伴驾去了避暑山庄,当堂主事的刑部侍郎赵欬枢昨日便听说了此事,今日也没敢在家歇息,一早便来内堂等消息,此时,听了这位周师爷的话之后,沉思良久,叹了口气,说道:“即刻立案,着人带平安州州府进京问话。” 周师爷问道:“外边那个女人呢?” “收监。”赵欬枢说话的同时手指在桌案上敲了一下,说道:“我进宫去请太子谕旨,你留在这里主理杂事,小时你酌情处理,大事等我回来再说。”说完,赵欬枢拿了官帽戴在头上,又抬手正了正,便匆匆忙忙往东宫而去。 太子监国,政事基本不会擅做主张,政事一般都是和几个监国大臣商议,或者快马加鞭飞报皇上定夺。然而这次刑部侍郎回的这件事情不大不小,还真是让太子很是为难。恰好一等侍卫燕松昀奉命留守,恰好在太子身边,听了刑部侍郎的回话后,心中暗暗地沉思起来。 太子对刑部侍郎的回报做出的批复是:“按照刑部的律令程序办,把双方都拘押起来,待我回报父皇后再做定夺。” 刑部侍郎领命离去,按太子谕旨办事。 户部侍郎走后,太子看着手中的奏折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又再奏折之后批复了自己的意见,然后封存起来,对身边的护卫说道:“今天往来避暑山庄的人已经走了,这件案子明着是贾家之人和平安州州府之间的恩怨,实则牵连着东阳公主和南安郡王府。非同一般。燕松昀,你再跑一趟吧。” 燕松昀猜测不出太子在奏折上写的是什么,但太子有令,他自然不敢有违,于是忙躬身领命,接了那份奏折转身出了东宫正殿,点了两名侍卫出宫而去。 凤姐和贾芸被收监拘押,小红立刻拿了银子去牢房打点,二人在里面也没受什么苦。 此事也在黛玉的意料之中,她听到于德安的回话之后,也命他立刻拿银子去打点刑部大牢的人,虽然没有摆明自己的态度,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驸马府的娴阳郡主这次定然是要和平安州府和南安郡王府较真了。 刑部奉命带人,平安州州府被带进刑部大牢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皇上在避暑山庄收到太子的命燕松昀送来的奏折之时,恰好正在李延胜的大女儿新封的兰昭仪在下围棋。因见燕松昀匆匆而来,便淡淡的问道:“有什么加急的折子前面不是已经有人送来了么?” 燕松昀忙回道:“太子命臣即刻将此奏折送至行宫,交皇上预览,并没说是什么事儿。” 皇上便抬手接过奏折来打开看了看,微微蹙眉。 兰昭仪便慢慢的起身,冲着皇上福了福身,婉言说道:“皇上忙于政事,臣妾去给皇上沏杯茶来。” 皇上摆摆手,兰昭仪下去。皇上再次皱眉看着奏折上太子的批复:“东北战事紧张,东阳公主为国效命,然龙驸马祖上田产却被无辜侵占。实在不利战事,也令其他为国效命的皇室宗亲心寒。儿臣建议父皇当机立断,撤平安州州府,责令陈嘉俊归还镇江王祖上田产,以抚慰东北军之军心。” “燕松昀。”皇上把太子的批复看了两遍,方叫了一声燕松昀的名字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太子这些日子如何?” 燕松昀不解其意,只好躬身回道:“回皇上,太子勤政,每有政事军务皆不耽误,立即批阅。这几日东北战情紧张,太子更是夜不能寐。” 皇上叹道:“太子勤政,乃江山社稷之福。”说着,便起身走到一旁,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复:“准太子所奏。”几个字之后,便把奏折递给了燕松昀。 燕松昀躬身双手接过奏折,然后叩头跪安。出了行宫所在又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这一来一回足足用了四日的时间。 在这四日之内,黛玉在驸马府里亦是忐忑不安,一直交于德安打听着刑部的动静。然刑部只是拘押了贾芸凤姐儿,并派人连夜把平安州州府带进京城候审,之后便没了下文。 水溶忙完了军粮的事情,也正好是四日之后。 这日乃是阴天,天空中乌云密布,好像下一刻便会有大雨瓢泼。但只是沉闷的酝酿着,那雨点总是不落下来。 暴风雨之前的闷热总是让人的心情沉闷抑郁,水溶从城北回来后并不回北静王府,好像是早就习惯了那条路,他手中牵着缰绳纵马在皇城的大街上奔跑,直奔龙驸马府。 不想,却在一处十字路口和从避暑行宫回来的燕松昀不期而遇。 燕松昀一带马缰绳,枣红马嘶鸣一声往一旁一偏,燕松昀的马和水溶的马一交错,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当街站住十分的醒目。马上穿着一等护卫铠甲的燕松昀冲着水溶抱拳当胸,朗声说道:“燕松昀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水溶也待住马,点点头问道:“你这是去哪里了?” “回王爷,奉太子命,送一本紧急的奏折去避暑行宫请皇上批阅定夺刚刚赶回来。” 水溶点点头,说道:“哦,那你快些回去给太子复命吧。” 燕松昀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问道:“王爷这是去哪儿?” 水溶也笑了笑,说道:“去龙都尉府。” 燕松昀的声音更低:“王爷去驸马府,可以顺便跟娴阳郡主说一声,平安州州府和陈嘉俊等人这次都逃不过去了。” 水溶一愣,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此话怎讲?” 燕松昀见水溶的样子,也甚为不解,反问:“王爷不知道?” 水溶摇摇头:“本王还真听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 燕松昀的手往怀中一探,取出那份用油纸包裹了以防被汗水浸湿的奏折交给水溶,轻声说道:“王爷速速一看便知。” 水溶将奏折展开粗略看了一遍,啪的一声合上交给燕松昀,然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点点头,说道:“谢了。” 燕松昀将奏折放入怀中,冲着水溶抱拳:“王爷,事情紧急,下官要去向太子复命。会见。” 水溶点头:“去吧。” 燕松昀转身一踹马镫,枣红马又是一声嘶鸣,然后甩开四蹄疾驰而去,带起一阵闷热的风吹到水溶的脸上,越发让人燥热难安。 水溶催马疾行,不多时到了驸马府门口,依然是家人迎上来接过马缰绳,水溶一言不发的进了府门,一路通行无阻直接去找黛玉。 黛玉此时正站在门外的廊檐下看着院子里那一丛修长苍翠的湘妃竹。浓的化不开的碧绿宛如上等的翡翠,闷热的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而她脸上的表情比闷热的空气更加的抑郁。 水溶那身修长冷峻的身影闯入她的眼帘之时,方有一丝淡淡的波澜闪过,微红的唇角轻轻地上翘,带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还没完全绽开,便凝固在她消瘦的脸颊上,水溶却是猛然间张开手臂,将她纳入怀抱之中。 “……王爷,放手。”黛玉秀眉微微蹙起,眼神中闪过几分无奈。这个人,总是会做这样毫无预兆的事情,让人尴尬之极。 水溶喟然长叹,却只是收紧了手臂,在她耳边说道:“有事为什么不跟我说?非要自己去冒险?若是输了,你要怎么办?” 黛玉听这话,心知这几天自己做的事情终究是很被他知道了。他的叹息犹如一阵清风,把她心里的烦闷抑郁顿时一扫而光,她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王爷那么忙,这些事情我能做就去做。再说了,这件事情原本就有漏洞可循,并非是我无理取闹。如今东北战事正紧,上头必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让东北战场上的军人家属有不满的情绪,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个主意。也不过是出其不意罢了。” 水溶听了这话,方轻轻地放开手臂,却依然握着她的肩头,叹道:“以后这样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好不好?” 黛玉淡淡的笑着抬手推开他的双手,然后徐徐转过身去进了屋子里,水溶见她不说话只好跟进去。里面伺候的宫女见北静王爷进来,忙俯身请安。水溶看也不看一眼,只摆手令她们退下。 紫鹃从里面黛玉的卧室迎出来,见了水溶笑着说道:“王爷安,这回可是有几天没来了。” 水溶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丫头,这张嘴也越来越厉害了。本王口渴的很,还不把你们的好茶拿出来?” 紫鹃刚要答应,却听黛玉轻笑:“我们这里哪有什么好茶。要好茶,王爷可要去兵部尚书的府上去吃了。” 水溶听这话,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回头看着黛玉俏丽的侧影,叹道:“我这一天累死累活的已经够辛苦了,你还拿这些话呕我?” 黛玉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疲惫的神色,神色一暗,却抬脚转过了那一架八扇芙蓉出水刺绣的紫檀木屏风,进了里间卧室。 ------题外话------ 亲爱滴们,十分对不起。这几天家里有位老人去世,来回往返折腾了两天的时间。年底了,事情又多,所以昨天木有更新,今天也只有三千字。珠会努力多更,请亲们不要放弃对珠珠的支持。谢谢。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6章 水溶跟着她进了里间,里间比外边略凉爽些,原来是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摆了一盆冰雕。用冰块雕刻的山石亭台精细工整,冰块宛如水晶一样晶莹透亮,大青花瓷的钵盂托着,有渐渐融化的水滴滴下来,在青花瓷钵盂里已经有少许的清水。 黛玉见水溶跟进来,便坐在那架花梨木的雕花床上,依着繁复玲珑的雕花床架叹道:“我也不是呕你。只是听说王爷的婚期近了,所以劝着王爷把心也收一收,不要再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了。省的惹人说闲话。” 水溶一直被拒绝,似乎已经不怎么在乎这样的话了。听了她这样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说道:“我今儿在街上遇见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了。” 黛玉不语,只抬头看着他等着下文。 水溶见她看自己,方又笑了:“太子建议皇上严肃处理平安州州府协助陈嘉俊侵占龙家祖上田产一事,不能让东北战场上的将士心寒。皇上答应了。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玉儿慧心睿思,这一场是赢定了。” 黛玉原本听他说起此事的时候,便隐约觉得事情差不多已经定了下来。然到底没有确切的说法,心中只是稍微平稳而已。此时他如此明确的把事情说出来,她方觉得心头一松,不禁悠悠的吐了口气,叹道:“这事儿总算是没白费了一翻心思。” 紫鹃端着茶进来,听见黛玉的话,因问:“主子,可是那件事情有了消息?” 黛玉微笑着朝水溶怒了努嘴,说道:“放着现成的明白人你不问,到来问我。” 紫鹃听了这话便转头看着水溶,水溶微微点头,笑道:“你去告诉于德安那个狗奴才,就说皇上已经同意彻查此事,让太子亲族督办。务必不能让东北战场上的龙都尉寒心。” 紫鹃听了这话,立刻高兴地出去同于德安说话。黛玉便会心的笑了笑,端过手边的香茶来轻轻地吹了吹那茶末,浅浅的啜了半口,但觉得茶香在舌尖唇边回绕,一股暖暖的感觉直入心脾,虽然有微汗从毛孔中透出,身上确是说不出的通畅。 水溶亦端起茶来,打开细白如玉的瓷碗一看,盏中盈盈生碧,似有烟霞袅袅,茶香袭人肺腑,呷了一口,禁不住赞:“还是这越州寒茶好。” 越州气侯温润,山多险峻,盛产好茶,寒食节前所采制之茶称为寒茶,是上贡的珍品,除了皇室贵胄,寻常人自然是吃不到的。黛玉这里的茶却是前些日子东阳公主在的时候,太后赏下来的。如今黛玉入住驸马府陪伴小龙寻,于德安便叫人把这茶叶拿出来奉给黛玉。当时并未说明是太后所赐,黛玉只当是好些的茶叶,并没怎么往心里放。 黛玉此时听了水溶的话,方知道自己平日里吃的竟然是贡茶,然东阳公主府上有的,想来北静王府上也不会少,不觉莞尔一笑,说道:“王爷那里还缺了这茶不成?” 水溶尚未说话,忽见一道厉闪划破了沉闷的长空,水溶和黛玉都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向窗外。然后是沉闷的雷声轰隆隆传来,狂风骤然大作,卷着沙尘呼啸而起。把敞开的窗户隔扇吹得乱纷纷敲打着窗棂,叮叮咣咣直响。黛玉只觉心头一紧,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盖碗便叮的一声轻响。她却已经顾不得,忙抬起手来挡窗口吹进来的沙尘,而水溶已经忙走了两步抬手将窗户关紧,把风声沙尘电闪雷鸣隔在窗外。 黛玉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坐回床上。外边乌云压顶,屋子里的光线越发的黯淡下来。朦胧里清水芙蓉似的脸庞,逶如远山的黛眉微微蹙着,叫人隐约生起伸手去抚平的冲动。 浅玉色银漩纹的纱衣外边,穿了一件碧色的坎肩,一缕碎发不知何时从发髻中散落下来,贴在脸上。便如莹润的白玉上弹了一条墨线一般,显得那头发更如墨一样的翠,脸如玉一样的白。 水溶的心就在这一刻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声雨声雷电声皆渐渐的远遁,屋子里安静的似乎可以听见那冰雕逐渐消融的声音。静静地走到她的身边,爱着她坐在床边上,抬起手来挑起那一丝微湿的发,放到她的耳后。轻声问道:“怕不怕?” 那一双黑亮深澄的眼睛望着她,如能夺去她的呼吸,之前的种种打算,那些思忖已久的事宜,竟在他的凝视下统统想不起半分来。他的眼睛有如小小两簇火苗,只一舔,便焚尽了无边无尽的漠漠荒原,那种摧枯拉朽的熊熊之势,令得她莫名的害怕起来。 可是心意便如飞蛾一样,竟半分由不得她拿捏,连她自己都不敢信,她竟转不开目光。轻轻吸了口气,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道:“没什么好怕的。”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终究抬起头来,望着他。 但见他眼中异样的神采一闪,整个人生出一种夺目的光华来,叫人不敢逼视;而他眼中温润如水,有如月华,将天地万物皆能浸浴其中。 太子虽然年轻,但办事的效率却极快。 燕松昀回来的当日,太子便命刑部开堂审讯南安郡王府一等护卫陈嘉俊联合平安州州府侵占驸马都尉龙千重祖上土地一事。刑部侍郎赵欬枢令太子令,将陈嘉俊一并收押审理。 陈嘉俊素来仗着南安郡王府不把六部的官员放在眼里,而赵欬枢下令请他到刑部大堂受审时,陈嘉俊早就听说了此事,因为心里郁闷刚喝了几两老烧酒,又见来人态度生硬,上来便要拿人他更是火冒三丈。当时便撒开了酒疯,把来带他的刑部官差衙役给臭骂了一顿,直接不给赵欬枢一点脸面。 赵欬枢也不是个软蛋,之前他保持低调是因为还没有辨清了风向。如今风向标十分的明确,太子把皇上朱批的奏折拿给他看,并且叮嘱:“别让皇上失望,也别让东北战将的家属心寒。”那么,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当时他听说陈嘉俊拒绝到堂,当堂便请了太子令牌,借调九门提督府的人直接去南安郡王府上拿人。 南安王原本没把此事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一个不受宠的驸马爷不过是皇上放在东北边疆的一只看门狗而已,再怎么着也没胆子跟自己这个南安王爷对抗。自己可是真正的皇室宗亲,算起来皇上好歹也是自己的叔父。之前他的父亲在南海海疆战败后,皇上都没怎么样,如今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龙都尉家的几亩荒地而寻这些不痛快? 然而事实却让南安王彻底的震惊。九门提督的人汹涌而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要把他的一等护卫带走。南安郡王不由得恼羞成怒,站在屋檐下厉声喝问:“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在本王府中撒野?!” 知道南安王府不是寻常之地,所以九门提督李慕阳亲自带人前来,听见这位南安王恼了,便似笑非笑的冲着他抱了抱拳,说道:“王爷恕罪,李慕阳铠甲在身不便行礼了。我等奉太子手令捉拿要犯陈嘉俊去刑部候审,有得罪之处,回头李某再来向王爷赔罪。”说完,便大手一挥,喝令他的部将:“带走!” 雷电交错,大雨倾盆而至。 陈嘉俊的酒被大雨一浇,立刻清醒了许多。忽然间明白九门提督的人亲自来南安王府上捉人,看来这事情已经是回天无力。于是他扯着嗓子回头喊了一声:“王爷——救命啊!” 南安王听见自己的近身侍卫如此凄厉的叫喊声,唯觉得身上一冷,贴身的丝绸中衣不知何时已经寒湿,汗津津的贴在肌肤上,说不出的难受。 “来人!”南安郡王转身进屋,沉声喝道,“更衣进宫!” 贴身服侍的丫头们立刻忙起来,取了郡王服饰来,替南安王换了薄绢中衣,再穿上绛紫色蟠龙章纹的外袍,另一名宫女跪下来替他束好白玉版带。 外边有管家准备好车辇,南安王站在廊檐下稍微停顿,便有人拿了一件油衣过来替他系上,另有管家撑着一支十六骨的杭绸水墨画大伞为他挡着雨珠,护卫们左右相护簇拥着他出房门,上了车辇,快马加鞭直奔东宫而去。 太子和南安王算是族中兄弟,这若是寻常百姓家,二人相仿的年纪,必然会亲热无比。可是皇家无情,纵然是亲兄弟,有了君臣的名分,也会生疏许多。何况不过是堂兄弟。 南安郡王觐见奉旨监国的东宫太子,亦要跪拜行礼。 太子此时正端坐在书案之后蹙眉看着一份奏折,听见南安王叩拜完毕后方抬起头来,看着他绛紫色朝服上得片片水渍,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南安郡王说了声:“谢太子恩典。”后方站起身来,又躬身说道:“太子殿下,臣有事请太子殿下开恩。” 太子把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看着南安郡王脸上急切的表情,说道:“若是为陈嘉俊求情的话,你就别说了。我还要劝劝郡王爷你,好好地回家自省己过吧。这件事情父皇也知道了,很是生气。恐怕他回京之后还会问你话呢。如今——我也只能把你的失察纵容之罪暂免,这是我的最大限度了。” 淡淡的几句话,把南安郡王的一腔怒火一股脑浇灭。如今他自保尚且不暇,哪里还能去替一个侍卫求情?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7章 朝廷雷厉风行为龙家平了冤屈,不过十余日的光景,凤姐儿和贾芸被无罪释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贾芸越发的历练,凤姐儿也多了几分沉稳,更少了往日的张扬。 黛玉在于德安等人的心目中威望大增,再加上小龙寻与她的感情更是日益倍增,龙家之事无论大小,于德安索性都要进来请示一番。黛玉依然不怎么做主,凡事都交给于德安去做,偶尔问一两句,却都在点子上,于德安等人更加敬重于她,此是后话。 且说凤姐儿和贾芸从刑部大牢里出来之后,黛玉又叫人拿了二百两银子分别给他们二人,二人经过这十来天的苦楚,各自赚了三百两。这在之前凤姐儿自然是瞧不上这点银子,然今非昔比,三百两银子便足够她和巧姐儿吃穿用度简简单单的过个四五年的了,于是心中甚是感激。贾芸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原本依靠着贾府生活,贾府被抄家之后他更是没了经济来源,三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比凤姐儿更重要。 二人拿了银子又对黛玉千恩万谢,小红雇了车来接了凤姐儿回府。凤姐儿又托了贾芸去寻刘姥姥把平儿和巧姐儿接回来。然后又悄悄地和小红商议:“如今我们有了这点银子,若是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想点办法做些生计。再说,你家里还好,我若是拿了这银子回去,还不得又被他们给变着法的要了去花。我们白白的吃苦受罪的,换了银子来奉养他们,想想就觉得亏得慌。” 小红点头应道:“二奶奶说的不错,奴婢听说大奶奶如今和林姑娘合伙开了个绣坊,不知道多少的本银,不如咱们把这钱拿去入了股,别的做不来,女红针黹还是能做的,奴婢去给她们绣娘,二奶奶去给他们照看生意,这样岂不是更好?大奶奶虽然好,但到底不善于应酬,不如二奶奶说话办事爽快利索,这是林姑娘也明白的。” 凤姐儿被小红说的有些心动,但想想自己这几百两银子拿去入人家的股儿实在是难以启齿。于是细细的想了想,说道:“入股的事情恐怕不好开口,一来是咱们的银子实在太少。人家的绣坊门面在小恐怕也有几千两银子的本钱,那绣坊我倒是听说了,原本是家成衣铺子经营不善盘给了她们,里面的布匹绸缎都没有拿走,里里外外的总有三四千两呢。再说人家已经经营了这些日子了,好好地要咱们这几百两银子做什么?倒不如放到钱庄里去拿利钱更省事儿。” 小红听着凤姐儿说的有道理,可到底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又劝:“纵然不入股,我们去做工总还可以的吧?听说她们的绣坊生意很好,二奶奶去找林姑娘说说,咱们给她的绣坊做绣工吧。” 凤姐儿笑道:“这话倒是好说,回头儿歇过这几日养养精神,我就去说。拼了这张脸不要了,也要为咱们的将来谋一条生路。”小红听了果然兴高采烈起来。 马车进了宁荣街,凤姐儿便在大门口下车同小红告辞,让那马车再送小红回家去,她自己则掸了掸衣衫上得褶皱灰尘,进了荣国府破旧的西角门。 如今的宁荣二府早就没了往日的微风,宁府被尤氏分片儿租赁出去,大门直接成了摆设,里面各方各院住着南来北往的商旅之人,有的两三个月,有的一两个月,还有一年半载的,各自租赁的日期不同,尤氏婆媳等女人便只依靠着房租度日。 而荣府这边房屋原本就比宁府繁杂,大院套小院的无法租赁出去,王夫人却又为了多一份收入,便同宝钗商议了,索性自己搬到了梨香院去住,把前面的一大片房屋都空了出来,要划出去卖掉。 王夫人要卖荣国府的房屋地产,邢夫人不依,要与她四六分账,所以那房子至今还没有卖掉。凤姐儿也因此已经不再同王夫人同住,说到底她是贾赦的儿媳妇,王夫人如今有了宝钗,自然不再用她,姑侄关系已经到了尽头,凤姐儿也没什么好说的,无奈只好和邢夫人住在之前贾赦住的院子里。 邢夫人原本就不待见凤姐儿,如今和王夫人闹僵了,越发的不喜欢她,每日里指桑骂槐的数落,凤姐儿性子又急,婆媳二人每日拌嘴之声不断。索性如今没有了原来的架子,仆妇丫头们一个也没有了,只她们婆媳二人并平儿和巧姐儿住在一起,外边的事情虽然依仗贾政支应,但到底也没什么往来。所以这边院子里吵架拌嘴的也没什么人笑话。 因凤姐儿要去刑部告状,怕平儿和巧姐儿被邢夫人打骂欺负,便悄悄地送出城去了,邢夫人一个人在家里住了十几日,眼前甚是荒凉,因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当是凤姐儿带着平儿巧姐儿悄悄地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所以又恨又怕,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又听见院门吱呀一响,忙起身出去看时却见凤姐儿神情疲惫一步三晃得从外边进来,于是依着门口冷声骂道:“出去打野食吃的回来了?好歹没摸错了大门,还知道回来?别人养的鸡都是出去吃食儿回来下蛋,我们养的鸡却是回来吃食儿出去下蛋,真他娘的倒霉透顶!” 凤姐儿在大牢里呆了十几天,本来就担惊受怕身心疲惫,这会儿只不过是凭着一口气撑着,此时听了这番言语哪里还受得了?于是也不进门,只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冷声笑道:“你说的是人话儿么?倒不如狗叫两声叫人听着心里痛快。” 邢夫人听了这话立刻气急败坏起来,上前两步指着凤姐儿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娼妇!你不守妇道,不侍翁姑,整天就知道出去浪,这一去半月多不见人影儿,这也是你们大家子小姐能做出来的事儿么?!” 凤姐儿在牢里这些日子,除了小红曾经去探视之外,便只有驸马府上得人去探视打点,经历这一场,她方明白什么父母亲人,什么兄弟姐妹亲的热的,之前自己千辛万苦的为一大家子人卖命,如今却连一个好儿都赚不出来,反倒不如路人。 此时再听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孝敬奉养的婆婆居然这样骂自己,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苍凉悲怆之情,索性连那些愤怒也没有了。坐在石凳上面对站着的邢夫人到底少了几分气势。凤姐儿素来刚硬,此时更不能在邢夫人面前服软,于是她一咬牙撑着酸痛的腿脚站起来,冷笑着看着邢夫人说道:“你说的很好。既然这样,你便把我休了吧。” 邢夫人一愣,便觉得凤姐儿这么急着想要被休,个中肯定有隐情,然此时话已经说出去,再也收不回来。于是她心思百转,忽然想到了巧姐儿和平儿,便斥道:“你想得美!你把我孙女儿弄那里去了?你若是不把巧姐儿给我送回来,我便送你进衙门!” 凤姐儿忽然笑了,冷冷的看着邢夫人,问道:“你送我去衙门?你告我什么?卖女儿?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娘亲,我纵然是卖了她也跟你没有关系。你问的着么?” 邢夫人听了这话,索性撒起泼来,上前去一扬手便抽了凤姐儿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饶是凤姐儿泼辣强悍也不由得一懵,然她立刻就反应过来,拼着全身的力气甩开手臂,狠狠地还了邢夫人一巴掌――啪! 比刚才那一声还脆还响。 邢夫人活了一把年纪,虽然赔尽了小心,但也没受过这样的欺辱。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索性扑上来抓着凤姐儿的头发撕扯起来。凤姐儿哪里让她,于是便拼命地和她对抓对打。二人一时纠缠到一处,连骂带打,闹的鸡飞狗跳。 恰好贾芸回到家里稍作安排之后,便来找凤姐儿商议以后的事情,进了院门便见这一对婆媳杀气腾腾打得正是不可开交之时,于是贾芸忙上前来又说又劝,不管死活先将二人分开。劝着邢夫人道:“大太太,婶娘在外边受了半月的苦,你不知冷知热也就罢了,怎么一进门就打上了?” 邢夫人正在火气头儿上,看了贾芸一眼之后便冷笑道:“怎么,你先心疼你婶子了?”说着,又嘲笑凤姐儿:“你到底是个有本事的,都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了,还有侄子对你如此忠心耿耿,时时刻刻的护着你,疼着你,啊?你倒是很威风很光彩嘛!”说着,又瞪了贾芸一眼,厉声骂道:“你们这一对不知羞耻的奸夫淫妇!今儿我不把你们的丑事给抖搂出来,我也不在这个门儿里过了!” 贾芸一听这话,反而被气得笑了。看了一眼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邢夫人,再看看同样狼狈的凤姐儿,想想自己在牢里这几日的光景,越发觉得贾门里面真是没有几个有担当的人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之前人家都说大太太左兴,我还只不信。今儿是彻底的领教了。您也不问问二婶娘这些日子都在那里过的,便不清不楚的给她头上泼脏水。我说句公道话,这若不是婶娘奉养着你老人家,你当你的日子如今有这么滋润么?罢了罢了,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没什么好劝得了。” 凤姐儿的心早就冷了。想想李纨有儿子也没逃出被迫离家的下场,而自己只有个女儿又能好到那里去?于是长出了一口气,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对贾芸说道:“你去把二老爷和二太太都请来,再把族中的人也都请来,刚才她说要休我,那就休好了。让他们给我一纸休书,从此之后我再与这些人没什么干系!” 贾芸听了这话,细想了想,觉得凤姐儿离了这里反而更心静些,于是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叫人。 邢夫人见凤姐儿此时主动要休书,心里反而慌了。贾芸说的不错,她一生并没有生养儿女,贾琏不是她生的,迎春也不是他生的。况且,贾赦贾琏已经被流放,迎春已死。她跟前除了这个泼辣的儿媳妇和一个懂事的孙女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依靠。若是这个凤辣子走了,她可真的是个孤独鬼老太太了。 于是她又转了性子,看着凤姐儿说道:“你要休书可以,去找琏二要去!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给琏二爷休妻。” 凤姐儿冷笑道:“你是不是怕了?” 邢夫人被凤姐儿一激,又梗了脖子冷声说道:“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凤姐儿嗤笑一声,转身继续去石凳上坐下,没办法,这些日子的折腾,她实在是没力气了。如今能坐一会儿是一会儿,待会儿还有的折腾呢。 邢夫人见凤姐儿自去坐了,而她自己站着却像是矮人一等,于是转身进了屋里,不再理她。 贾芸果然找了族中之人过来,因他说邢夫人要休了凤姐儿,所以贾政,王夫人,宝玉和宝钗等人都来了,还有族中的贾芹,贾菖,贾蘅等人也都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宝玉见凤姐儿如此狼狈,心里十分难过,便跟宝钗说道:“你去扶着风姐姐进去收拾一下,换换衣服洗洗脸,瞧瞧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宝钗暗暗地叹了口气,便上前去扶起凤姐儿去了她的屋子里。又悄悄地劝道:“大太太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又不是新进门的媳妇,怎么今儿反而跟她一般见识了呢?好歹大家留些体面,安静的过日子,不好么?” 凤姐儿素来不喜欢宝钗,况且她嫁给宝玉的事情又经过了几许折腾,尤其是王夫人逼着李纨把她的家私拿出来给宝钗做聘礼时,凤姐儿便十分的厌恶宝钗母女了。想着将来她进了门,自己更没有好日子过。这会儿又听她说这话,便知冷冷一笑,说道:“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跟妹妹说。这过日子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这一大家子早就散了,如今更是各过个的日子,各顾各的眼前事儿,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所以妹妹也不用劝我,我今儿是走定了。” ------题外话------ 亲们,过年了,大家都很忙碌。珠珠也忙得要死要活。给张票子鼓励一下,不然真的没力气码字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8章 宝钗被凤姐儿这几句话说的无话可说,只得帮她梳了头发,整理了衣裳又重新出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此时贾政夫妇已经进了里面屋子里,邢夫人正气咻咻的同他们夫妇说着凤姐儿的短处。 外边贾芸和其他族人也在屋子里站着,众人见凤姐儿进来,不由得把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 王夫人因道:“虽然说凤丫头平日里说话做事泼辣些,但大嫂子说的那些话却也没什么根据。这休妻不是小事,我们娘家虽然也败落了,但也不能说休就休。最起码要等琏二回来再说吧?” 邢夫人此时正好在一个坡上,需要有人给个台阶才能下来。此时王夫人又咄咄逼人的气势冲她说话,她那股儿火气又冲了上来,于是指着自己脸上的一道血印子怒声吼道:“你们王家的确是大户人家,我自认为我比不上你们。可你也睁开眼睛瞧瞧,这天底下有哪个儿媳妇会把婆婆给打成这样的?今日若不休她,我决不罢休!” 凤姐儿恰好进门,听见这话立刻冷笑道:“那你就写休书吧,这日子正好也没法过了!” 邢夫人听了这话,简直要气死过去,指着凤姐儿恨恨的看了半晌,只说了几个:“你……你……”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贾政咳嗽了两声,提醒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情况来的王夫人。王夫人便看着凤姐儿问道:“你莫不是疯了?离了这个家,你可怎么活?还有巧姐儿可怎么办?” 邢夫人听了这话,又来了底气,指着凤姐儿骂道:“没有这么狠心的娘,巧姐儿恐怕还能多活些日子,你们倒是问问她把巧姐儿给卖去了哪里?!” 王夫人也正奇怪着呢,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凤姐儿。 凤姐儿感觉到了大家一致怀疑的目光,心里越发的悲凉。于是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她说我把女儿卖了,那就当我已经卖了就是。”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可是她亲口说的!”邢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又回到凤姐儿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问道:“你把巧姐儿卖去了哪里?还不快说――” “我不想说。她是我女儿,与你们无关!”凤姐儿瞥了邢夫人一眼,如同看一个无知可笑的丑角一样的鄙视。 “你凭什么不说?巧姐儿不只是你的女儿,还是我的孙女!” 凤姐儿好笑的看着邢夫人,反问:“你的孙女?你不是没生养过么,哪里来的孙女?” “你……” 王夫人也忍不住觉得好笑,之前的时候邢夫人总把这句话挂在嘴上,不管是说迎春还是说贾琏张口闭口就‘是不是自己养的’,如今凤姐儿把这句话搬出来皴她,她自然是无话可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乱纷纷的一通争吵,最后还是贾政发了话:“既然你们两个人都同意,那就休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说话了。 邢夫人暗暗地恨贾政,感情不是你的儿媳妇,休了她你养着老娘啊? 凤姐儿感激的看了贾政一眼,心想终于可以摆脱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了。 王夫人心里老大不高兴,按照族中的规矩,邢夫人以后的日子就得是宝玉管着,于是她暗暗地看了一眼贾政,心里很是不满。但贾政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她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因为贾琏不在家,贾政作为二叔乃是唯一的男主人,于是提笔蘸墨,刷刷刷几笔下去,休书写好。 凤姐儿先上前去按了手印儿,然后把休书递给宝钗,宝钗只得拿着休书交给邢夫人,让她按手印儿。 邢夫人却冷笑道:“还有一事没有交割清楚,这手印儿我不能按。” 凤姐儿皱眉:“还有什么事儿?这家里的一切我都不要,我净身出户你还有什么事儿?” 邢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凤姐儿,说道:“你把巧姐儿和平儿卖了,所得的银子呢?” 凤姐儿气得两眼发昏,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贾芸忙上前要辩解,却被凤姐儿猛然拉住,她冷笑着看着邢夫人,问道:“你想要卖巧姐儿的银子?” 邢夫人此时只想着能多要一点是一点,反正巧姐儿对她而言不过是家里的一个女孩子,至于感情――她跟贾琏都没感情,何况跟巧姐儿? 凤姐儿又问:“那以你的意思,巧儿值多少钱?” 邢夫人想了想,往狠里说道:“像她这么大的丫头,至少也得十两银子吧?你是她娘,我时她奶奶,既然你卖了她,那至少你得把银子分我一半儿。”留几两银子给你,免得你待会儿算过账来又回来耍赖。 凤姐儿便看了看贾芸,说道:“芸哥儿,你给她十两银子。” 贾芸身上也没有这么多银子,黛玉给他们的各是银票,此时还没去钱庄兑换,于是跟小红说道:“你家去取银子去。” 小红忙点点头,匆匆出去,不多时果然拿了几块碎银子来,递给凤姐儿,说道:“二奶奶,给她吧,这至少有十二两。” 凤姐儿便把手中的银子一并都扔到邢夫人的怀里,冷笑道:“可以了吧?” 邢夫人见她如此大方,心中暗悔刚才开口要少了。只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在休书上按了手印,然后仍还给凤姐儿。 凤姐儿拿着休哈的大笑着,一直笑的两眼模糊致以泪流满面,方止了笑抬手用衣袖擦了眼睛,从邢夫人开始,依次看过去,王夫人,贾政,宝玉,宝钗……最后她看了一眼站在最后面的袭人,淡淡的说道:“你们好好地过,从此咱们就别过了。” 说完,便拿着休书转身而去。 贾芸忙看了小红一眼,小红便匆匆的跟了出去,贾芸对着屋子里的众人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老爷太太们好坐,芸儿告辞。” 邢夫人生气瞪着贾芸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说道:“这也是个吃里扒外的!” …… 这日,李纨因有事要去绣坊,黛玉因长日在家闷坐无趣,小龙寻又闹着要出去玩儿,大家便分乘两辆马车带着翠羽和雪雁从驸马府出来往绣坊去。 小龙寻和黛玉坐在一起,因他从小在东北长大,来京之后也基本不出门只呆在府里,所以对大街上的繁华十分的好奇,总是掀了帘子往外看。黛玉只命紫鹃看好了他,自己却坐在里面靠在靠背上扇着扇子,闭目养神。 马车到了绣坊门口慢慢的停下,小龙寻便快乐的钻出去,急匆匆的下车。紫鹃怕他摔着,也赶忙跟出去。黛玉尚未起身,便听见外边紫鹃惊讶的叫了一声:“咦?这不是二奶奶么?怎么在这里?” 凤姐儿和小红已经到了绣坊一会子了,她们二人想着来绣坊瞧瞧,或许能见上李纨,跟她说说领些绣活回去做,好歹赚几个钱糊口。离开了邢夫人之后,凤姐儿便住在了贾芸的家里,好歹他那里还有两间闲置的屋子,凤姐儿和贾芸的娘挤在一起。因房屋狭小,暂时打消了去接平儿和巧姐儿的打算,想着等安置好了再去接,省的接回来后前后街住着,邢夫人又来闹。 黛玉下车后果然看见凤姐儿和小红站在绣坊门口,见了自己似是十分的惊讶,于是笑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若是有事怎么不去驸马府找我?” 凤姐儿和小红忙上前来给黛玉行礼请安,黛玉忙叫起身,只说:“外边热,我们到里头说话。”说这话,几人进了绣坊的内堂去落座说话。 这家绣坊当初并没取什么正经的名字,是李纨随意取了个名字叫做‘素锦楼’。后来因水溶送了匾额,以便以匾额上得字‘物华绚彩,宫锦标奇。’为依据,改了名曰:“华锦楼” 黛玉等人进来,原本在后面屋子里读书的贾兰便匆匆出来迎接,身旁居然还跟着一人,身穿蓝布衣衫,头戴儒生巾冠,正是姑苏举子何隽之。 何隽之有些日子没见着黛玉了,自从黛玉搬到驸马府,他便只能在这绣坊里通过贾兰之口知道一些她的事情。然贾兰每日除了读书便是去母亲处请安问好,也甚少知道黛玉的事情,所以何隽之能听见的不过是郡主安好,郡主每日都在府里教小世子读书,郡主并没有出门之类的话。 今日再见黛玉,何隽之只见她依然清瘦的面容上,更多了几分从容。乌亮的长发绾成宫妆最寻常的堕马髻,只斜簪了一枝碧玉钗,身上衣裳却是烟霞色江南贡缎,宫妆样式刺绣千叶攒金海棠,枝枝叶叶缠金绕赤,勾勒出袅袅婷婷身段卓然生姿。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光华如能照亮整个屋内。 “书生何隽之,请娴阳郡主安。”何隽之对着黛玉深深一躬,朗声请安。 黛玉淡淡一笑,说道:“何公子免礼。公子来我们这绣坊是……” 何隽之忙道:“在下是来同贾公子一起读书的。如今客栈里越发的嘈杂,每日烦乱不堪,实在不是读书之所。在下十分喜欢这绣坊后院的清净,所以时常来打扰。还请郡主海涵。” 黛玉笑道:“你每日在这里读书,我这绣坊也多了些书卷气,倒是我应该谢你才是。” “郡主说笑了,是隽之借了宝地读书,绣坊里的事情自有伙计们打点,隽之哪里帮得上忙。” 黛玉笑了笑,说道:“公子读书是正事儿,我们不过有些闲话,兰儿还是陪何公子去读书吧。” 贾兰忙答应一声,陪同何隽之出去。说话间,黛玉已经坐落,又请凤姐儿也坐了,翠羽和雪雁下去端了香茶上来,便站在黛玉身后帮她打扇。 凤姐儿因说起自己的来意,黛玉听了,便对李纨笑道:“我正愁着这铺子里没个人守着呢,她就来了。可不正合了咱们的意思?” 李纨也笑着点头,说道:“她来是最合适的了,只是不知道家里的二位太太是否同意?” 凤姐儿听了这话,便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大嫂子如今是跟家里断了关系,却不知我与她们断的越发彻底呢。” 李纨不解,黛玉也蹙眉问道:“此话怎讲?” 小红见凤姐儿脸色苍白,便替她回道:“回郡主话,二奶奶已经跟大太太要了休书,从此互不相干了。” “休书?”黛玉惊讶的看了李纨一眼,“好好地……怎么就要了休书?” 凤姐儿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又叹道:“我已经受够了那种日子了。当初有偌大的家业,贾琏也在。还有娘家的脸面,及二太太,老太太她们……如今――这些都没了,大家索性已经撕破了脸皮过日子了,我还守着她们受那些闲气,越想越不值。这天无绝人之路,我为何不能换种方式活下去?” 黛玉听了凤姐儿的一番话,胸口里一阵悲怆油然而生,却又夹杂着几分豪气。想凤姐儿落到如今的地步,尚且还有这几分精神,自己与她相比,又好了许多。于是叹道:“既然这样,那你索性就和我们一起吧。反正这铺子也就我和大嫂子两个人赖以生存的一点营生。你素来是个能干的,你来这铺子里张罗,里里外外的事情都交给你做主,大嫂子素来喜欢清静,不愿意跟那些人打交道,只叫她带着丫头们做绣活也就罢了。人家是亲兄弟明算账,咱们如今也索性说明白了。你在这里张罗铺子,我们给你一分的股儿,赚多赚少总是分红罢了。二位以为如何?” 李纨忙说:“很是合理。” 凤姐儿忙起身给黛玉躬身行礼,连声道谢。 黛玉忙叫紫鹃拉住她,又叹道:“平儿和巧姐儿也不能总在庄子上。之前的事情你帮了驸马府上的大忙,回头我叫他们帮你把她们二人接回来,让他们另外收拾几间闲置的房子给你们住着,如何?” 凤姐儿又红了脸,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到底是驸马府的房子,我们这样的人如何住的?” 黛玉笑道:“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好房子,不过是府里的闲屋子罢了,那边府邸虽然不大,但人却太少,寻儿平日里也害怕。你们过来了,正好做个伴儿。” 凤姐儿忙又行礼,感恩不尽。李纨便带着凤姐儿去前面交代事情,黛玉只在后院坐着吃茶乘凉。刚吃了半盏茶,正没什么精神呢,忽然听见外边一阵喧哗,因不知何事忙叫紫鹃去前面看看,却不知又是一场风波。 ------题外话------ 亲爱滴们,接下来的风波是什么呢?大家猜一猜哦!猜中有奖。o(n_n)o哈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9章 紫鹃从后面转到前厅,却见两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正在同凤姐儿说话,那二人眉眼神色之中带着十分的不屑和鄙夷,正拿着一件夏天穿的薄绸衫子一边抖着一边撇着嘴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们这是什么绣坊?这种针线活也敢拿出来应付人?真是挂羊头卖狗肉!趁早儿赔我们银子完事儿,不然的话,有你们好看的。” 凤姐儿素来是有见识的,见这两个人衣裳虽然华丽,但却没有什么教养,便猜到了是什么人家的下人,估计连管家娘子都算不上,只是此时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绣坊的主事身份,在没弄清楚人家的底细之前,自然不能随便说话,于是她只赔着笑脸接过那件衣裳来细看了看,说道:“二位大娘,这针线活挺好的呀,针脚细腻,缝制工整,没什么不妥当呀?您看看,这到底哪儿不合您的意,我们也好修改。” 那女人便鄙夷的看了一眼凤姐儿,说道:“你是谁?我不跟你说。叫你们老板出来说话。” 李纨便应道:“我就是这绣坊的老板,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吧。” 另一个女人上前来仔细看了两眼李纨,冷笑道:“你以为你把你鼻子插上两根儿葱,就真是大象了?也不撒泡尿好好地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凭你这样的开个绣坊也配让王爷题词送匾?” 黛玉坐在后堂听了这话,心里登时明白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火气一冲便站起身来要往前面来跟她们理论。却被紫鹃一把拉住劝道:“姑娘,她们不过是泼皮之人,你若是出去跟她们理论,白白的降低了身份。何苦呢?还是另想办法吧。” 黛玉叹了口气,细细一想,觉得紫鹃说的有道理。于是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吩咐:“去吧。” 紫鹃迟疑的看了黛玉一眼,然后点点头,从后面转出来走到凤姐儿跟前,在她耳边悄声的说道:“郡主说了,不怕把事情闹大,闹的越大越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凤姐儿也是一愣,不过也就是瞬间的功夫而已。她便换上了一副笑脸。 对方还在找茬,已经骂得更难听了。李纨素来不会跟人家争执,此时两眼通红,如不是硬撑着恐怕早就跑到后面去抱头痛哭了。 凤姐儿抬手把李纨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挺身上前挡住了她半个身子,冷笑着看着那个骂的正凶的女人,看了她两眼之后,然后忽然抬手――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过去,效果就是正在骂人的女人和另一个扯着衣衫摇摆着要撕的女人同时闭嘴。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旁边记得团团转的伙计和门口看热闹的人也傻了眼。 这女人真是泼辣强悍啊,居然抬手大人?! 不过真是痛快! 人家好好地做生意被人家上门指着鼻子骂得这么难听,以为有钱人了不起啊?该打! 被抽耳光的女人终于醒过神来,抬手就去撕扯凤姐儿的衣裳,并一边骂道:“你这死娼妇!你敢打我?我叫你不得好死……” 凤姐儿早就防备着呢,对方一抓过来她便抬手拉过一件衣服挡住自己的脸,那女人情急之下抓住那件簇新的粉色薄绸夏衫一用力,撕拉一声撕成了两半儿。 凤姐儿便高声质问:“你闲我们绣坊的绣活不精致,我们退你钱就是了!如今你把这衣裳给撕烂了,怎么说?” 那女人听了这话更是气得半死,又叫嚷着扑上来撕扯凤姐儿的衣裳,哪里管她问的话。李纨已经被小红给推给了紫鹃叫她们快些进去,又转身过来帮着凤姐儿。 另一个女人也上来帮忙,然小红和伙计们已经上前去。她们毕竟只是两个女人,绣坊里却有两个小伙计,更有洗墨这个人精调教过,此时一闹起来,几个小伙计只管上来拉住那两个闹事儿女人的手臂,却没人去拉扯凤姐儿和小红。凤姐儿和小红得了意,却不去抓她们的脸,只暗暗地把手伸进她们的腰里,死死地拧了两把,把两个女人给拧的嚎天嚎地的叫骂,她们却只是赔礼说好听的。 这里刚闹了一阵子,后面何隽之和贾兰已经听见动静赶过来。何隽之见状立刻呵斥:“住手!都给我住手!” 然那两个女人自以为自家主子了不起,哪里会把一个读书人放在眼里?于是连何隽之一起骂上了。 何隽之气急败坏,转身跟他的书童说道:“立刻报官!就说有两个疯妇在这里闹事儿,叫顺天府的老爷快派人来管管!” 里面黛玉早就叫人去报了官。而且以雪空的本事通知官府的速度起码是常人的三倍。 外边正闹着呢,便听见门口有官差大声喝道:“闪开,闪开!都闪开!顺天府捕头上官镬奉顺天府尹之命前来缉拿闹事之人。都给我闪开了!” 官差一来,看热闹的人立刻让开门口,上官镬进门后指着正疯狂叫骂的两个女人吩咐道:“把她们两个给我绑了!” 那两个女人在这里一闹,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痛快了许多,但却吃了不少暗亏,这会儿身上定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火烧火燎的疼着呢。再看凤姐儿和小红皆是发髻散乱,神情狼狈,但脸上却毫无痛苦之色,原本她们俩就没吃亏,竟暗地里下黑手了。 这会儿她发髻散乱也不过是因为洗墨听见官差呵斥之声时使眼色和两个小伙计一起放手,那两个女人方上前来抓凤姐儿,却被她躲了一下,只抓住了她的衣裳,二人又撕扯两下,最终凤姐儿身上的旧衣赏经不住撕扯,嘶啦一声裂开晃了她一下,弄乱了发髻而已。 官差上来把两个闹事的女人绑了,不管她们嘴里如何喊冤,只问着凤姐儿:“你们绣坊里也要去个人,谁是掌柜的?” 凤姐儿刚从刑部的大牢里出来没几天,这会儿也不怎么怕了,便上前两步说道:“我是。” 上官镬来此乃是得到了北静王府的一等护卫墨风将军的招呼,明白这绣坊背后的靠山乃是北静王府,自然不会难为凤姐儿等人,于是便和颜悦色的说道:“那行,就你了。跟我们走吧。” 那两个女人见状,便越发的不服,大声叫嚷着:“官差不公平!为什么我们被绑着,她却没事儿?不公啊……不公!” 上官镬转头看了这两个女人一眼,眉头一皱,吩咐道:“把这两个疯妇的嘴给我堵上!上门闹事儿不算,还敢当街对公差指指点点,真是疯了!” 旁边的何隽之见状,忙上前说道:“这位大人,我是姑苏举子何隽之,刚才他们吵闹时我正好在,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做个见证。” 上官镬听了这话便点头:“那正好,你作为旁证人一起跟我们走一趟吧。” …… 此时此刻,水溶刚刚看着押运粮草的兵马启程北上,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天空的毒日头,抬起衣袖拿了帕子轻轻地擦着脸上的汗水。却不经意的看见有自己的心腹家人在身后站着,于是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来人乃是雪空常用之人,忙上前回道:“回王爷,雪空将军叫小的来回王爷一声,华锦楼有人闹事儿,已经通知了顺天府尹。” 水溶听了这话立刻急了:“什么人这么大胆?查明白了么?” 家人便有些吞吞吐吐。 水溶怒火中烧,厉声喝问:“快说!” “回王爷,那两个女人是李尚书府上专管丫头们四季衣裳采买的人。因她们在华锦楼定了十几身丫头们穿的夏衫,原本已经把衣裳拿走了,今儿又嫌针线不好,所以才闹起来了……” 水溶抬手牵过马缰绳,飞身上马,又问:“闹事儿的人呢?” “这会子应该送到顺天府去了。” 水溶嗯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大宛良驹前蹄一抬,嘶律律场鸣一声,撒开蹄子狂奔而去,卷起一路烟尘。 顺天府衙门。 水溶赶到的时候,顺天府尹已经把事情问清楚了。原来这两个女人是兵部尚书府上专管一年四季衣裳采买的女人,因为嫌弃华锦楼制作的衣裳不精致,所以才去华锦楼要求退货的。 尚书府的人去寻常的绣坊,说话办事自然飞扬跋扈些,据凤姐儿所说还有姑苏举子何隽之作证,这两个女人的确是太过分了,不禁出言不逊,侮辱凤姐儿李氏等人的人格,还动手撕坏了衣裳,还打人。 这种鸡飞狗跳的小事儿让一个掌管着京城大小事务的顺天府尹很是为难。这若是换做寻常人家,顺天府尹才懒得管这些,叫人把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也就完了。 可今日不行。一边是兵部尚书府,另一边又是北静王府还连着娴阳郡主。 于是他暗暗地叹了一声:你们原本就是一家子,要闹也要关起门来自己闹吧,何苦要弄到大堂上来?这不是故意的难为人么! ------题外话------ 亲爱滴们,明天珠珠要去山里过年了。今天是年前更新的最后一章了。 在这里,珠珠提前给大家拜年,祝大家新年新气象,巨龙腾千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新春愉快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0章 但是不管多么为难,上官镬都要开堂审讯。 凤姐儿能言善辩,还有何隽之这个证人,大堂之上自然是不会吃亏。 李延胜府上的两个婆子虽然是有备而来,但却没想到会进顺天府的大堂。所以相对于凤姐儿来说她们总是有些紧张。而且,堂上审讯还没结束,边有人进来禀报:“北静王爷到!” 顺天府尹闻言立刻起身相迎。 水溶一身玄色暗绣云纹薄绸箭袖快步而来,有风吹起衣袍的长角飞扬而起,衣袂飘飘,盛气凌人。 顺天府尹迎出大堂之外立刻躬身行礼,一众差官衙役呼啦啦随后跪倒在地,朗声道:“参见王爷!” 水溶哪有心思理会这些,也是那随从没说清楚,他还以为华锦楼的事情出来,是黛玉被他们带进了顺天府的衙门,于是冷声质问上官镬:“李锦!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冒犯娴阳郡主?!” 顺天府尹李锦不敢抬头,忙回道:“下官不敢,请王爷明察。” 水溶冷哼了一声,继续往里走,对旁边紧紧相随的顺天府尹说道:“不敢?你难道不知道华锦楼是谁的产业?这若是换了别的郡主名下的铺子有这种事儿,你还是这种态度么?你不是狗胆包天,是什么?” 李锦又连连的拱手赔罪:“下官无知,下官糊涂……请王爷赎罪。只是……那两个疯妇也是兵部尚书李大人府上的人,下官……真是左右为难……” “胡说!”水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了李锦一眼,冷笑着说道:“既然是疯妇――说的话又如何当真?你这个顺天府尹若是连两个疯妇闹事儿都处置不了,我看你这头上的乌纱帽是不是该换换了?” “……”李锦心头猛的颤了一下。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北静王爷的表情,忙又躬身连声应了几个“是,是……” 水溶却只是站在大堂的门口看了他一眼,又抬脚进了大堂,待他没看见黛玉的身影时,心头陡然一轻,淡淡的说道:“你办你的案子,这是你的本分,本王没有插手的意思。本王从军营回来,口渴得很,弄杯茶来本王喝了就走。”说着,他径自走到了大堂之上主审官坐的位置上,神情已经渐渐地悠然自在起来。 顺天府尹已经听明白了这位王爷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再犹豫。他在主审官的桌案前站定,对着水溶躬身做了个揖,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两个婆子,心一横,冷声喝道:“来人,把这两个无理取闹,败坏朝廷命官声誉的疯妇给我拖下去,各打五十板子!” 两旁的官差忙应一声:“是!”便有四个人上前来托着那两个女人往外走。 那两个婆子一看大事不好,便放开了嗓子喊道:“王爷――王爷饶命……奴才是尚书府的人啊!王爷看在我们家老爷的面上,饶了我们的贱命吧……” 她们不喊还好,这一喊水溶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李锦见北静王爷的脸色如三九严寒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样的冰冷吓人,赶忙喝道:“拉下去,狠狠地打!看她们还会不会胡说八道!” 水溶慢慢的喝着茶,看着官差托着两个女人走到了大堂门口,方淡淡的开口:“怎么,李大人是想借着本王的名头屈打成招,杀人灭口么?” 李锦一愣,忙对着门口一抬手,转过身来拱手低声赔罪:“下官不敢,王爷的意思……” 水溶见锦华楼来的人是王熙凤还有何隽之,心里便生出另外的一番主意来,把原来的那股怒气卸掉,换了一份深沉的心思。冷冷的说道:“这两个女人说她们是尚书府的人,怎么着也要查证一下吧。怎么说也要把李尚书的管家叫来认一认,可别冤枉了好人,被人不说你上官镬没本事,反倒说我水溶徇私枉法。” 李锦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捕头上官镬,暗暗地想着,此事恐怕不能仓促了结了。都说这位北静王爷心思诡异深不可测,自己还不当回事儿,想着他不过是个年轻的皇室宗亲而已,骄纵些是难免的,却不想果然如此难说话。左不是右不是的,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官差拉着那两个女人返回来,又把她们推倒在地上。那两个女人见自己搬出了尚书府果然有用,于是忙跪行两步上前去,连声喊道:“奴才真的是尚书府的人,王爷尽管叫人去把管家叫来对证……” 水溶正想借机敲打李延胜呢,便淡淡一笑,说道:“李锦,听见了么?” 李锦忙应道:“下官听见了。”说着,又回头吩咐上官镬,“去尚书府上把管家带来问话。” 上官镬只是顺天府尹的一个捕头,虽然也有些身份来历,但他的背景在眼前这些大人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今天他也算是出尽了风头,平日里这些人有事哪里轮的上他一个捕头出面?如今惊动了娴阳郡主,又惊动了北静王爷,还要去兵部尚书府上走一趟。他忍不住暗暗地叹息,今儿这事儿瞧着简单,可处处都透着不一般,还是小心行事吧! 上官镬出去不久,果然带了李延胜家的二管家李福来。李锦和李延胜虽然不是什么同宗,但大家都是李姓人家,又都在京城为官,前几年刚连了宗,今日见事情果然把李尚书家给扯了进来,更不敢等闲视之。于是问着李福:“李福,你看看这两个女人可是尚书府上的下人?” 李延胜家里早就有耳目守在华锦楼附近,他们家的两个女人被带进顺天府后立刻有人会去报了信儿,此事李延胜并不知情,李夫人也不了解,但李家的大少奶奶龚氏却是知道的,事情一出来龚氏便叫了李福进来吩咐了一番,只等着顺天府来传人去对证。李福听见李锦问话,忙磕了个头回道:“回老爷,这两个女人却是我们府上管着丫头们四季衣裳的采买婆子。” 李锦听了这话,直感到一阵阵的头痛,心里暗骂李福混蛋,这种时候了,你干脆来个死不认账,把这两个婆子发落了一了百了多好,这北静王爷已经摆明了不打算站在尚书府这边,这该死的奴才还不知死活的在这里兜揽是非。真是可恶! 但人家都不怕了,自己也不好怎么样。于是李锦生气的喝问:“李福!你可知罪?!” 李福忙叩头:“老爷,奴才有什么罪呀?” 李锦暗暗地咬牙,喝道:“你身为尚书府的管家,御下不严,管理不慎,让这两个疯妇去娴阳郡主名下的华锦楼去闹事儿!不但坏了郡主的名声,还连累尚书府的名声受损,皇室宗亲和朝廷大员之间的关系都让着两个疯妇给挑拨了,你说你这个管家该当何罪?!” 李福忙辩解:“大人饶命。此事实非小人之过,请大人听小人细细说来。” 李锦偷偷地看了水溶一眼,这位王爷端坐在上座上,微微的眯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一样,于是他又不得不转过身来喝问李福:“有话就说!这公堂之上自然是讲理的地方,但你若是胡说八道,这顺天府的板子可不是摆设!” 李福又磕了个头,说道:“是。第一冤枉,我们并不知道华锦楼是娴阳郡主的生意,若是知道,绝不敢造次。第二,这两个女人在府上办事儿多年,素来不是那种张狂之人,我们府上人口虽然不多,但一年下来只丫头们四季的衣裳也有上千两银子的花销,她们二人管了这一项差事五六年了,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今日之事实在是蹊跷,莫不是有心人从中挑唆?或者真的是一场误会也未可知。求大人明察。” 李福不愧是尚书府的二管家,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一点也没输了尚书府的气势,反而占尽了理由,把李锦给问得无话可说了。 水溶看了看何隽之,心里骂道你这块又臭又硬的东西来这儿是干嘛滴啊? 何隽之看到水溶小北风儿一样寒冷的目光,抖了抖精神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向李锦说道:“回大人,在下姑苏举子何隽之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好在锦华楼,当场目睹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愿以一个路人的身份把事情做一个详细的描述。” 李锦沉了沉心思,说道:“何隽之?你说吧。” 何隽之一个读书人,复述一件事情自然不在话下,当时便把几句话都说清楚了,尤其是其中那个女人对方是啐李纨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你以为你把你鼻子插上两根儿葱,就真是大象了?也不撒泡尿好好地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凭你这样的开个绣坊也配让王爷题词送匾? 此言一出,水溶的脸立刻铁青了。他抬手把手中的茶盏砰地一声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冰冷的目光恨不得要何隽之指着的那个女人捏成粉末。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从桌案前慢慢的走到了李福的跟前,忽然笑了。 李福和尚书府的另外两个婆子却被这笑容给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水溶却转过脸去对顺天府尹李锦淡淡的说道:“原来他们并不是冲着娴阳郡主去的,竟是冲着我水溶去的。好,很好!”说着,他一仰脸对着门口淡淡的吩咐了一声,“来人!” “奴才在。”北静王府的护卫应声而入,玄色的铠甲让闷热的顺天府大堂秋风顿起。 ------题外话------ 亲爱滴们,春节之后第一次更新,珠珠给大家拜年,祝大家新的一年里龙行天下,龙业伟成!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1章 北静王府的护卫应声而入,玄色的铠甲让闷热的顺天府大堂秋风顿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水溶的目光从李福的脸上扫过,状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声:“兵部尚书府管家李福怂恿家奴对本王不敬,你们把他们三人送去李延胜面前,叫他给我一个交代。” 护卫拱手称是,身上的铠甲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宛如碎冰落地。李福顿时觉得双腿抽筋,全身哆嗦着上前两步,企图抱住水溶的脚脖子求饶,熟料他刚一动便被护卫一脚踢开,另有人上前将其扭住。 “王爷饶命……”李福终于喊出声音来,却是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凄惨。而另外两个女人更有一个已经吓得全身瘫软,动也动不得一丝一毫。 李锦忙上前两步走到水溶跟前,拱手俯身,赔笑道:“王爷,您看这锦华楼的人……” 水溶看了一眼凤姐儿,淡淡的摆手:“这次是本王的字连累了她们,先送她们回去吧。” 凤姐儿忙忙的上前来跪倒在水溶面前,磕头道谢。水溶摆摆手,说道:“锦华楼虽然是娴阳郡主的产业,但也是本本分分的经营生意,不能有什么违法犯纪之处吧?若是有,这顺天府尹肯定要秉公处置了。” 凤姐儿忙连声称是,但众人也都明白,经此一事以后谁还敢找锦华楼的麻烦? 水溶看了一眼李锦,什么也没说抬脚就走,出了顺天府衙门之后飞身上马直奔李延胜府上。 侍卫带着李福和那两个女人紧紧相随,这次水溶竟然是要登门问罪去了。 李延胜不在家,家里只有李夫人执掌中馈,听管家婆子慌慌张张的进来回说北静王爷来了,立刻慌了手脚,忙忙的叫人去兵部衙门请李延胜回府,并交人去叫了同族中的男人去前面支应,而她自己也急匆匆的大状起来,换了朝服准备去给北静王请安。 水溶自从踏进李延胜府上的那一刻起,脸色便冷的吓人。李延胜族中堂兄带着几个侄子在大管家李万寿的引领下来给水溶磕头请安时,水溶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只是坐在正厅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连旁边的小丫头端着雕漆海棠托盘已经站得脚都酸了,他也丝毫没有接茶的意思。 李夫人到底是在家里的,比衙门里赶回来的李延胜要快了一会儿,当她来到前厅看见前厅门口跪着的李氏族人时,心里不由得一慌,往台阶上走的时候,腿脚有些发软,猛不防的被脚下的石板给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让她差点儿摔倒出丑。 对亏了身边的儿媳龚氏扶了她一把,并细心地劝道:“太太别着急,老爷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夫人稳了稳心神,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悄声问着旁边的龚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叫她们问明白了没有?” 龚氏忙回道:“夫人,是锦华楼绣坊的绣活做得不精致,我们府上管采买的张旺家的和柳二家的去退货,她们却仗势欺人不给退,如今嚷嚷出来,惊动了顺天府尹,锦华楼便搬了北静王爷出来镇唬我们。夫人不用担心,王爷和我们二姑娘是皇上御赐的姻缘,今日他虽然生气,可到底还要给皇上三分情面的。” 李夫人‘嗨’了一声,皱眉说道:“这种芝麻粒子大小的事情,连我都懒得管,如何会惊动王爷?虽然如今二丫头和王爷是御赐的婚姻,但终究尚未册封,再说了,纵然二丫头已经册封为北静王妃,到底还是君臣有别,我们又如何能再王爷面前摆什么架子?这些狗奴才平日里失于管教,你到底不怎么上心,终究要闹出事情来才罢了!”说话间婆媳二人已经进了正厅,再见旁边小丫头那副苦咧咧的样子,心里更加没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进门后这对婆媳忙恭敬的跪倒在地,齐声道:“臣妾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请王爷恕罪。” 水溶冷冷一笑,说道:“你们家随便指使两个奴才就能够公然上门挑衅了,本王哪里还敢问你们什么不能远迎的罪过?” 此言一出,李夫人大惊失色,忙叩头道:“臣妾纵然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公然挑衅王爷的神威,求王爷明察。” 水溶冷笑:“夫人的意思是,本王污蔑你?不过――本王倒是不怕的,本王虽然是王爷,可也不敢木无法度随意栽赃,这是顺天府的案宗,上面有你们家二管家李福还有你们家两个采买女人的画押,你自己看看吧。不过一些事情恐怕夫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毕竟这样的大罪若是只凭几个奴才,是纵然没有这个胆子的。” 李夫人一颗心吓得图图直跳,暗暗地看了身边的儿媳龚氏一眼,却见她也是面色如纸,然王爷说话,她们妇道人家又不敢多说什么,少不得先捡起那章状纸展开来细看,待看见上面有那句狂言之后,李氏婆媳心中暗暗地长叹,顿时腿软跌坐在地上,二人皆无话可说。 幸好管家李万寿是个能干的,匆匆派人接了李延胜回府,李延胜进门的时候看见北静王爷一身戎装站在自己家的正厅里,门外跪着族中几个有头有脸的人,里面跪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媳,一时间也是摸不着头脑。 水溶也不多话,只是叫他自己去看那张诉状。李延胜看罢之后只觉得有万丈无明业火自胸口熊熊燃烧,当时便命李万寿:“去!把那几个不知死活的狗奴才给我拖上来,我要问问他们到底是借了哪一个的胆子,胆敢对北静王爷无礼?!” 此言一出,李夫人身旁的龚氏立刻面白如纸。 水溶安静的坐在上位,自然把下面众人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并不说话,不过是冷眼旁观。 李福和张旺家的和柳二家的一起被带了上来。李延胜不问那两个女人,只问李福:“你这狗奴才既然和他们是一条藤上的,势必知道内情,如今当着王爷的面,还不速速招来?!” 李福赶紧磕头求饶,又哆哆嗦嗦的为自己辩解。 且说后院李延胜的二女儿李清芬原本在闺房里刺绣,忽听自己的心腹小丫头进来回报说北静王爷来府上了,一时心情激荡,竟然不小心刺了自己的手指一下。于是忙将水葱一样的手指含进嘴巴里,嗔怪道:“死丫头,蝎蝎螫螫的像什么样子?!” 那小丫头名唤喜鹊,听见自家主子责怪也不觉得怎样,反而上前来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小姐,奴婢说的是真的,王爷真的来了,这会子在正厅奉茶呢。您之前一直说没见过王爷金面,今日何不趁此机会偷偷地去瞧一瞧?” 李清芬一时羞红了脸,却正色斥道:“胡说八道!这话说出去了,本姑娘的名声性命还要不要了?!你这丫头真真留不得了,回头我告诉大嫂子,直接把你卖出去才好!” 喜鹊在自家姑娘的呵斥之下收敛了许多,但到底还是不死心,又凑近了跟前,推着李清芬的手臂,小声劝道:“二小姐……奴婢早就听说北静王爷一表人才,乃是皇室宗亲之中最英俊的人物儿,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看一眼,您就带着奴婢去吧……” 李清芬终究是芳心一动,经不住小丫头的缠磨,半推半就的离了闺房,顶着骄阳一路穿花踱柳悄悄地去了前院。却在前院的后门口看见有些家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且各人脸上都是惶恐之色,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众人见是二小姐出来,忙都有所收敛,其中一个婆子原是李夫人的陪房,正匆匆的从里面出来不知要去做什么,见了二小姐忙上前劝道:“姑娘,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清芬便拉着她问道:“王嫂子,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算是王爷来了,众人也不至于如此摸样吧?” 王家女人忙低声劝道:“姑娘,这事儿很是麻烦呢,不知是谁挑唆了采买上的两个婆子去华锦楼闹事儿,王爷如今是上门问罪来的。前面老爷正在发落李福,待会儿还不知道谁会遭殃呢。这种事儿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插嘴,再说,若是让王爷瞧见你可不好呢,快些回去吧。” 李清芬点点头,说道:“嫂子快些去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王家女人点点头匆匆去了,李清芬却沉思片刻,依然沿着游廊往前走去。 正厅里,李延胜已经叫人把李福拉出去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李福自然不敢说是少奶奶龚氏唆使,只说是一场误会,而那两个女人出言不逊完全是因为口无遮拦,并不是有心攻击。 李清芬凑上来时,李延胜被打得屁股开花拖了回来,雪白的茧绸中衣被血水浸透,那样子十分的可怕,清芬吓得一个哆嗦,又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吐出来。 李延胜也认为这样的芝麻粒子一样的琐事如今实在有些小题大做,可北静王爷冷冷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色阴沉沉的不满意,他就要继续发落这些奴才啊!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2章 打一个二管家在兵部尚书府这样的门第里乃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李清芬虽然是个姑娘家,从小养在深闺,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那一阵被血腥味冲得恶心过后,她稳了稳心神,悄悄地贴近后门口从屏风遮挡不住的缝隙里寻找北静王的身影。 因为天气闷热,纵然尚书府的正厅里放了冰,众人的衣衫依然湿黏黏的粘在身上,唯有一身玄色暗绣云纹薄绸箭袖越发显得冷峻异常,李清芬的目光从屋子里众人身上扫过,直奔正座上位上的北静王,只一眼,便再也别不开目光。 这样的一个人,冷漠的坐在那里,身上隐隐散发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再加上在清芬的眼里,他本就是自己的良人。于是她的心思便越发多出几分洋洋自得来。 水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直到李延胜把李福打了个半死方淡淡的说道:“罢了,再打下去他就要没命了。你李延胜不但带兵好,对家奴更是训导有方,看你的管家就是被打死也不会说出是谁指使他去说这样的话了。不过――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他们是你府上的下人,他们做什么自然是听了你的吩咐。”说完,水溶便把手中的茶盏一放,徐徐起身。 李延胜哪里经得住这一顶大帽子,就算是他在皇上面前极有脸面,就算他的女儿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妃嫔,他也经不住水溶这几句话。于是忙跪倒在地,连声告罪:“臣罪该万死,求王爷网开一面,此事臣夫妇是真的不知内情,待问明白是谁背后主使,臣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为王爷平气。” 李延胜行伍出身,身上本来就带着一股戾气,此时又被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这样的狠话说出来更是令人心惊胆战。不只是龚氏,就连躲在后门竹帘之外的清芬也被自己父亲的话给吓的一个哆嗦。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她和龚氏私下里说起话时谋划的事情,想着原本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纵然北静王府知道了也不会怎样,却不料被人家抓住了这样的小辫子。而此时她眼看着龚氏跪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子已经要流下来,李清芬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寒。 水溶却不再听李延胜的辩解,抬脚出门。 而李清芬也明白如果北静王就这样走出去了,自己父亲便再也摘不掉这顶‘怂恿下人诋毁北静王’的帽子了。于是她心一横,再也顾不得许多,忙抬手掀开后门的竹帘,急匆匆的喊道:“王爷请留步!” 一声清丽的挽留,焦虑中依然带着几分甜润。 水溶不由得微微皱眉,脚步果然止住,只是却不转身,依然背对着李清芬,不言不语。 李延胜抬头看见女儿出来了,一时更是着急,厉声喝道:“没规矩!这儿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来的地方么?还不给我回去?!” 李延胜的夫人也焦急的走过来挡在自己女儿和水溶之间,生气的说道:“快回去,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李清芬却握住她母亲的手,仰脸看着水溶的背影,朗声说道:“这件事情女儿知情,若不站出来澄清,岂不让父亲背了黑锅?那华锦楼我也去过,他们的绣工也不过如此,根本不配王爷的题字。我不过是为王爷觉得不值罢了。不想王爷却硬要把一个诋毁王爷声誉的罪责强加到父亲头上。人家都说北静王是个冷情的人,我看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众人皆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李夫人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延胜猛然上前去一扬手,啪的一声给了李清芬一记响亮的耳光。一巴掌把她打得倒在地上,半边脸登时红肿起来。而李延胜却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上前去作势继续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水溶却淡淡的劝了一句:“李大人,你当着我的面打令嫒是要向我赔罪的意思么?岂不闻,子不教父之过,你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得不说,你李尚书家的规矩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说完,也不等李延胜回话,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李延胜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得先放下女儿不管,匆匆跟出去,而他出门的时候水溶却已经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尚书府上自然是一片混乱,而水溶此时却无心思管这些,他的目的达到之后,心里唯一挂念的便是黛玉如何。于是他催马如飞直奔华锦楼。 此时凤姐儿和何隽之已经回去,黛玉尚未离开,正坐在后面安静的听凤姐儿说话。门外贾兰正带着人把水溶送的匾额叫小厮慢慢的摘下来,忽听有人进门转头却见北静王爷匆匆的进来,忙跪拜请安。里面凤姐儿等人听见动静也赶忙迎出来,唯有黛玉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也没看见水溶进门。 “怎么摘下来了?”水溶看着已经从墙上摘下来的字匾,不悦的问道。 贾兰忙回:“回王爷话,是郡主的意思。郡主说王爷的墨宝岂能随便悬挂,要讲这匾额请到后面去,每日香茶糕点,焚香供奉。” 水溶不悦的说道:“就挂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动。”说着,便往后面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这匾额是该挂还是该供,何隽之极不情愿的被贾兰硬生生拽出去,凤姐儿和李纨无奈的摇摇头,吩咐小厮将匾额暂时放在一旁,悄悄地离开。 屋子里及其的安静,外边有蝉鸣枯燥的叫着,叫人越发的心烦。 水溶看着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只顾玩弄着扇坠的黛玉,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的走过去,说道:“这事儿都怪我。” 黛玉慢慢的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跟王爷有什么关系,是我们做事不谨慎罢了。” 水溶着急的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劝道:“别赌气了,不过是一副字画而已。她们本就是宠着我来的,只是捡着软的捏罢了。不过你今儿也的确叫我刮目相看了一次,他们自然想不到你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啊。” 黛玉冷笑:“人家都踩到头上来了,堵着门口叫骂,难道我连该有的愤怒都不能有么?” 水溶伸出手去握住她执着纨扇的素手,叹道:“我的玉儿却不是表面上那般的软弱,这真是叫我放心不少。” 黛玉转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却下意识的一反手,手中象牙柄的纨扇啪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并轻声斥责:“把你的臭手拿开,都不知道从哪里来,拿过什么东西,洗也不洗就碰人,讨厌!” 满天乌云便在这一声轻声呵斥中消散开来,水溶‘噗嗤’一声笑出来。 外边忽然起了风,一声闷雷响过,有倾盆大雨瓢泼而落。泼珠溅玉一般,把沉闷和不快尽数冲去。 水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微微躬下身子去,悄声说道:“你放心,对这些人,还用不着我出手。所以――我的手还是干净的。” 黛玉又把手中纨扇一摇,啐道:“呸!也不闻闻你这身上的味道,还好意思说?” 水溶装模作样的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汗味,苦笑道:“我从城北军营直接赶到顺天府衙,然后又去了兵部尚书府上兴师问罪,这走头到尾连脸都来不及洗一把,这一身的汗臭味是免不了了。” 黛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轻叹一声,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他微微一福,说道:“多谢王爷了。王爷的辛苦,黛玉都记着呢。” 水溶心中一阵激荡,又忘情的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低声说道:“玉儿,我不要你记得我的好,我只要你能够陪在我身边,可好?人的一辈子很短,就那么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以后的日子里,时时有你相伴。你愿意么?” ――你愿意么? 这四个字压在她的心上,重如千钧。 黛玉抬起头,阴暗的光影透过窗棂,模模糊糊的照在他的脸上。 她凝视着他,就像是初次看见他,以前没有见过似的。 他的眼睛是深邃晶莹的,墨玉颜色,仿若独照着旖旎却始终平静的深潭,而那种底色简直可以映出她的小小面孔来。她忽然有一点心悸,同时又感到一阵阵的荡漾。 明知他有婚约在身,自己不能和他白头厮守,然而这一生,却要为他画地为牢,她在牢里慢慢变老。 可以……说愿意么?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仰着脸默默地看着他。窗外又风夹杂着雨丝飘进来,纠缠着她臂弯的轻纱。风里有雨水的微凉和泥土的芬芳,这样的心境,宛如当初还在江南,宛如她还在孩提,一切悲剧都未曾发生,她还只是林家那个幸福的小女儿 忽的,呜咽一声,雨幕里花树底下有箫声传来,幽远清冷,不觉叫人循着箫声而去,这冷清的萧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在这无边无际的倾泻中平飘渺开来,宛如她臂弯的轻纱,绕着清风,夹着雨丝往人心上缠去。 ------题外话------ 亲们,月底了,虽然这个月因为春节停更了好久,但珠珠还是厚脸皮的要票哦! 就当是新年红包了,好不好嘛!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3章 黛玉读在这冷清的箫声里回神,蓦然别过脸,走到窗户跟前,迎着清凉潮湿的风,淡淡的说道:“王爷这几日定然是累坏了,黛玉去给王爷泡一杯茶来。王爷且宽坐。” 水溶原是沉浸在她痴迷的目光中,仿佛溺水之人眼看着已经游到了岸边,却忽然又被谁猛的推了一把,又回到了万丈深渊之中。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明智清冷,又恢复了原来的淡漠。 于是他暗叹一声,抬手拉住即将离去的黛玉,说道:“不必了,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外边雨声依旧,黛玉为难的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此时虽然不再是大雨倾盆,但雨丝依然是细细密密,在天地之间织就一张迷茫的丝网,网罗住这世上的万千事物。于是她劝道:“雨还在下,等会儿再走不迟。不然淋了雨,要着凉了。” 水溶笑了笑,说道:“刚才有事情着急不觉得怎样,这会儿倒觉得身上的衣服湿黏黏的,很是难受。若经这雨水冲洗,说不定到是更加爽快。” 黛玉见他果然要走,忙侧身挡住去路,着急的劝道:“不可。” 水溶又笑:“刚还嫌我身上味道不好,这会儿又不觉得了?” 黛玉脸上一红,羞涩的说道:“我吩咐小厮弄热水来给王爷沐浴,这里有现成的衣裳,王爷沐浴更衣后,这雨说不定也停了。若是执意冒雨而去,以后我们不管大小事情可都不敢麻烦王爷了。” 她娇艳的微笑如同一缕明媚的阳光,穿透云层和雨帘,照亮了他疲惫的心扉。一时之间,恍若梦里。 黛玉见他看着自己发愣,便悄然转身不声不响的出去,但得门帘一响,水溶方从失神中苏醒,而眼前早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凤姐儿已经换了衣衫收拾妥当去了前厅,李纨和紫鹃守在门外的廊檐下,见黛玉从屋子里出来二人忙站起来,黛玉红着脸轻声吩咐:“叫两个小厮去准备热水给王爷沐浴,大嫂子――我们这里可有男人穿的衣衫?找一套来给王爷换上。” 此言一出,李纨和紫鹃先是一愣,两个人都没动脚步,又迟疑的转头看着黛玉。二人目光一致,似乎同时在问黛玉:好好地,王爷如何在这里沐浴更衣? 黛玉被二人看得莫名其妙,一时脸上的红晕更深,轻声啐了一口,骂道:“你们两个满脑子里想的是些什么,王爷忙了一天,身上衣裳早被汗水浸透,这会子下着雨还能立刻回府去不成?!” 李纨先是笑了,忙福身赔礼道歉:“是我们想歪了,妹妹莫恼。”说完,立刻转身去库房找衣服去了。紫鹃则捂着嘴巴笑嘻嘻的跑开,叫了两个小厮去弄热水。 水溶果然在这里简单的沐浴之后换了一身烟青色的长衫,等一切收拾利索之后,天色也渐渐地黑下来。 雨依然没有停,但已经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街道上有雨水倒影着两旁的店铺,各家门口都上了灯笼,点点灯光应在满是水渍的青石街面上,宛若星子洒在沁凉的夜色里。摇曳着,闪烁着,似是无言的诉说。 水溶和黛玉双双从店铺里出来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冷清的街道,二人谁也不说话,似是被这街道上的异样风情浸染了心事。 不多时,黛玉的护卫已经把马车牵过来,李纨和凤姐儿过来伺候黛玉上车。 水溶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似是把胸口里的污浊全部吐掉,然后转身来伸出手,笑着说道:“上车吧。” 黛玉却摇摇头,看着对面的小菜馆,说道:“忽然很想吃那家的菜。今晚索性无事,不如去尝尝?” 水溶心里却想着李延胜绝不会就此打住,此时他定然派了人去王府赔礼道歉,此事势必要惊动了太妃。于是劝道:“天色晚了,外边不安全。若是想吃他们的菜也好办,叫侍卫去等着,把饭菜带回府中去也是一样的。” 黛玉闻言只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往车跟前走了两步扶着李纨的手上了马车,然后方从车窗里探出脸来对水溶说道:“今日之事难为王爷了。想必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王爷府上还有些麻烦要处理。王爷就请快些回去吧。” 水溶暗暗地叹息,心想玉儿啊玉儿,你就是太聪明了! 于是无奈的点点头,看着她的马车扬长而去后,方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马缰,飞身上马而去。 回去的路上,黛玉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一言不发在心里一遍遍过着这些事情的经过,原本已经平稳的心情再起波澜。 想着自己虽然受封为郡主,明面上尊贵异常却依然要受这些闲气,连一个尚书府上的下三等的奴才都敢上门找茬。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这些荣辱不过是因一个北静王而起还是另有其他的缘故? 她们辱骂之中明摆着是因为那副题字,但这样的气量又不像是尚书府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她们要为难自己完全可以用其他更隐蔽的手段,这样的方法不但愚蠢,反而会授人于柄。想那李延胜官拜兵部尚书,不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若说还有别的事情――黛玉细细想来除了自己想办法为龙家出了口闲气之外,其他事情也没什么好值得那些人妒忌的,自己不过是个异性的郡主,虽然每年有几千两银子的俸禄,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那不过是皇上为了小龙寻着想,给的一点看护费罢了。 思来想去,最终依然逃不过一个‘情’字。想来这件事情李延胜不一定知情,定然是他们家二姑娘听说北静王给一家绣坊题字才显露出来的几分醋意罢了。只是她如此不给他留脸面,将来过了门还不知怎样。 而自己……终究不过是个过客罢了,纵然雁过留声,可那一声凄凉的悲啼又能有多少人听见呢? 因为是阴雨天气,街上基本没什么行人,马车走的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已到了驸马府的门口。紫鹃尚未起身,黛玉尚未从沉思中回神,便听见府中的家人迎了出来,更有于德安走到马车跟前给黛玉请安:“奴才给郡主请安。郡主可回来了,小世子一直嚷着叫奴才去绣坊接郡主回来呢。” 黛玉的百转忧思便在这一句话里消散开来。 不管千难万险,身边总有一个需要自己的人,所有的困难和失意便都不重要了。 扶着紫鹃的手下了马车,刚进了府门便听见一声嘹亮的呼唤:“姑姑――你总算是回来了!” 黛玉微笑着站在门房里,眼看着小龙寻穿着一身雪白的贡缎暗纹箭袖匆匆的跑过来,又任凭他直接撞进自己的怀里,拉着自己的手撒娇:“姑姑,下这么大的雨,你却不在家。寻儿好担心啊!以后你不要自己出门了,你去哪里都带着寻儿好不好?” 黛玉笑着点点头,刚说了一声:“好……”便听见身后于德安问道:“郡主,外边有一个女子,说是来给郡主赔礼道歉的……您看……” 黛玉一愣,一双秀眉微微的紧蹙起来。 龙寻抬头看着黛玉的脸色,便生气的对于德安说道:“姑姑刚回来,哪儿那么多闲杂人无聊事?” 于德安忙答应一声要出去赶人,却听见黛玉淡淡的说道:“你去问问她,如果是兵部尚书府上的人,就让她回去吧,说她们并没有得罪我,没什么好赔礼道歉的。以后大家相安无事安静的过日子也就罢了。” 于德安应声而去,黛玉则拉着龙寻的手沿着大门两侧的抄手游廊往里面走。小龙寻见黛玉脸上依然有几分怒气,便摇着她的手臂劝道:“姑姑,你若是真的生气,就把那人叫进来骂一顿出出气不就得了?你如今是郡主,除了皇上和太后,那些人等闲不敢给你脸色看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黛玉听了这孩子气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郡主怎么了?郡主就能够仗势欺人么?这个姑姑可做不来。” 龙寻便认真的说道:“姑姑此言差矣。” 黛玉见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问:“我倒要听听,为何我此言差矣?” 小龙寻听着胸脯,很是严肃的说道:“寻儿听刚才管家的话,是有人来给姑姑赔礼道歉。既然是来赔礼道歉的,那这人便定然做了什么事情冲撞了姑姑。姑姑是皇上封的郡主,姑姑自然不能仗着自己郡主的头衔去欺负别人,那样仗势欺人固然不对,可如今他们明知道姑姑是郡主还要为难姑姑,便是对皇上的不忠了。姑姑,若是不问她的罪,便有姑息纵容之过。更何况,皇上封姑姑为郡主,自然有皇上的道理。姑姑纵然不能仗着郡主的头衔去做那些霸道的事情,但总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姑姑――寻儿说的对么?” 黛玉诧然的看着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忽然间想起了宝玉。想自己当初刚来京城的时候见到宝玉,他应该比此时的龙寻还大两岁吧?那时的他是何等的顽劣?而眼前的少年又是何等的老成? 想到这些,黛玉忍不住又感慨一叹。 于德安又赶过来,对黛玉躬身回道:“郡主,来的那两个女人正是李尚书府上的人,一个是他们家的大奶奶龚氏,一个是他们家二姑娘。二人说今日若不能当面给郡主磕头赔罪,便不敢离开驸马府,更不敢回尚书府去。此时她们正跪在门口,求郡主能见她们一面呢。”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本月的最后几个小时,大家谁手里还有月票的,请尽快砸过来吧!过期作废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4章 听了于德安的话,黛玉嘴角轻轻地弯起,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 小龙寻说得对,纵然自己不会凭着一个‘郡主’的名号去仗势欺人,但用来自保总还可以的。如今李家欺人太甚,去店铺里闹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胆子寻到这里来,说什么赔礼道歉,实际上是示威吧?说什么不见她们她们就不敢离开?她们如此这般不要脸面跪在驸马府门口,分明是要败坏东阳公主和自己的名声! “既然是尚书府的大奶奶和二姑娘,就请二位进门叙话吧。说什么赔礼道歉磕头请罪的话做什么?”黛玉强作镇定,实则已经气得身体微微发抖。 龙寻拉着她的手,抬头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色,忍不住劝道:“姑姑,你莫生气。寻儿替你问着她们。”说完,他放开黛玉的手转身跟着于德安往门口走去。 黛玉忙唤他:“寻儿,不可胡闹。” 龙寻却回头笑了笑,说道:“姑姑放心,寻儿绝不胡闹。” 说话间龙寻已经随着于德安走到了大门口,却见门口的台阶上果然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梳着如意云髻,额头光洁如玉,做妇人装扮,她穿着银红色白苎纱的夏衫,上面银线闪烁,精心绣成缠枝芍药。雪白的罗裙因为托在地上的缘故,沾染了些许雨水,最不经染的颜色沾上污泥,这条裙子怕是费了。另一个女子头上戴着的帷帽上雪色面纱被雨后微风吹得飘飘拂拂,鬓上一枝金蝉押发缀细细一绺流苏,也沙沙的打着面纱。隐约露出其姣好的面容,和那妇人相比,这位姑娘身上更有几分傲气逼人而来。 小龙寻站在门房里看着来人,冷声问道:“不知二位是何人?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这样的一句话问出来已经很是托大,只是他一个小孩子家的嘴里说出来,总少了几分气势。 龚氏自然是知道这位小世子的,听见问话忙俯身行礼,说道:“妾身李氏,因家仆才胡说八道冲撞了娴阳郡主,所以特地带妹妹前来给娴阳郡主赔罪。” 小龙寻冷笑:“不过是家仆无礼也需要你们做主子的弄出这样大的声势?你们不嫌丢人,我们龙家还嫌丢人呢。二位请回去吧!我家姑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们若有得罪于她,需要什么赔罪的话,也只好叫你们家李大人去跟皇上说吧。管家,送客。” 龚氏和李清芬姑嫂二人被李延胜臭骂一顿,无奈之下来给娴阳郡主赔罪,心里已经是一百个不愿意。却想不到刚到人家门上,忍气吞声的赔礼道歉只求速速了事,却不想碰到一个硬钉子。 龙家的小世子果然厉害,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孩子,说话也能如此犀利。李清芬更想着那林黛玉与这样的孩子作伴,还不知如何牙尖嘴利,不给人情面呢。 李清芬便不卑不亢的说道:“小世子的话有道理,不过我们也正是因为郡主是皇上亲封的才来上门道歉。老百姓家都讲究一个‘伸手不打笑脸人’,清芬听说郡主虽长在闺阁却也熟读四书五经,是个极为知礼数的人,自然不会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容我们陪个不是,日后大家也好常相见,长相处。” 黛玉已经随着龙寻回到了门口,刚好听见李清芬这些话。心中不禁冷笑,她这是妄自尊大,想着将来自己也入北静王府,仰她鼻息度日了。于是黛玉沉了脸色淡淡的回道:“听姑娘这话的意思,若我们不请姑娘进屋叙话,便是我们不知礼数了?姑娘可不是粗人,兵部尚书乃四品大员,姑娘若是粗人,满朝文武又有几家是诗礼之家呢?姑娘也不必说什么‘常相见,长相处’的话。姑娘自走姑娘的阳关大道,我林黛玉自在这驸马府陪伴小世子,咱们原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何来‘相见,相处’之说?” 李清芬一愣,据她听到的传言和北静王今日的所为,连自己的父亲李延胜也料定这位娴阳郡主定然是深得北静王欢心,不然的话一向不喜欢沾惹朝中是非的北静王如何会因为两个奴才而大张旗鼓的来尚书府兴师问罪呢?但此时听这位娴阳郡主这样说,难道她本无心与北静王不成? 然不过是瞬间的愣神,李清芬便想明白过来。 装吧?北静王那样的人品,是个女人见了都回动心,凭她林黛玉是什么金枝玉叶,居然会做出这幅冷冰冰的样子来?她定然是装出这份气势来镇唬人的吧? 于是李清芬淡淡的冷笑着,上前两步透过薄如蝉翼的面纱看着黛玉,问道:“郡主的意思是清芬多心了?” 黛玉眉头微蹙,冷冷的看着李清芬,说道:“我听不懂你的话。既然你不是来道歉的,那就更没有道理进门了。管家――送客吧。” “你……”李清芬想不到自己准备了一路的话连个头儿也没说呢,就被人家扫地出门了。原本的愤怒嫉恨加上被父亲甩了一记耳光的痛苦都没有黛玉这两句话凌厉。若不是隔着面纱,众人一定能看见李清芬俊美的脸庞几近扭曲。 龚氏忙上前挽住自家小姑子的手臂,仰脸看着黛玉说道:“郡主,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郡主看在蘅嫔娘娘的份上也该对我家二姑娘客气几分吧?如此将人拒之门外传出去了未免显得郡主气量小些。” 龙寻冷冷的看了一眼于德安。于德安似笑非笑的上前说道:“二位原来不是赔礼道歉的,竟然是来指责我们娴阳郡主的?二位是不是也太嚣张了些?这满朝文武的家眷还没有谁敢在我们驸马府的门口如此嚣张。” 龚氏一愣,想不到自己一不留神居然授人以柄。 李清芬原本心里就窝了极大的火气。一来自己是皇上御赐的婚姻,却被北静王瞧不起,因为芝麻大点儿的事情上门问罪,二来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甩了自己一记耳光,到现在自己半边脸还肿着,无法见人。然后自己放低了身段来给这个林黛玉赔礼,却还遭到她们家奴才的冷嘲热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清芬姑娘怒极攻心,一抬手‘啪’的一声甩了于德安一记嘴巴,并指着他骂道:“狗奴才!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上前来同我们说话?!你有几个脑袋?!” 于德安乃龙家的老家人,几十年的脸面也不是白说的。龙家也不是寻常的人家,世代封王不说,还娶了一位公主进门。就算是于德安只是个奴才,又岂是一个兵部尚书家的姑娘能动手打的? 这一记耳光,不但把于德安和龙家的一众家人打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连站在一旁的龚氏也吓坏了。 这还了得么?龚氏暗暗地心急,忙一把拉住清芬不许她再冲动。 想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打一个王公贵族之家的管家,这若是传了出去,李清芬一个清白姑娘的闺誉岂不是大大的受损?若被那些有心人再编排几句,自家这个小姑奶奶还做怎么做人?最起码河东狮的名声怕要名噪一时了吧? 小龙寻却怒了。 龙家的人岂是谁说要打就打得? 纵然李延胜本人站在这里,也不能对于德安怎样,何况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于是小龙寻指着李清芬怒声骂道:“你这贱妇,好大的胆子!我家的管家自有我龙家管教,于德安在龙家服侍过我爷爷,连我母亲东阳公主都不层大声呵斥他,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打他?来人!把这贱妇给我绑了,我要进宫面见太后,问问她老人家这是什么规矩!”此言一出,龙家的侍卫们哗的一声围上来,那架势似乎是要立刻拿绳子绑了李清芬往太后宫中去。 李延胜家跟来的婆子丫头们一时慌了神,一个个都围上来想要护住自家姑娘,可这些人哪里是那些护卫的对手,龙家的护卫那都是在东北边疆历练过的,这些老婆子丫头们都不够他们一手指头划拉的,两名护卫手中长刀一挥,那些人便吓得屁滚尿流的躲到一边去了。 龚氏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拉着清芬往龙寻面前来赔礼,又求着黛玉道:“郡主好歹看在我们家姑娘和北静王爷御赐良缘的份上,给北静王爷一些脸面。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没齿难忘。” 黛玉原本是想拦着龙寻的,毕竟这种事情闹到太后那里也没什么好看的。熟料这位龚氏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不好,偏生非要说李清芬和北静王是御赐的姻缘,让黛玉看在北静王的份上如何如何。黛玉听了这话心里的恼怒更胜,只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能力去管你们的事情。既然你们姑娘和北静王是御赐的姻缘,你们为何不自己去求北静王,反而来我这里绕个远路?” 龚氏见黛玉冷情淡漠,心里不由得着忙,忙拉着李清芬给黛玉跪下,哭着求饶道:“原本是我们一时糊涂,纵容了下人去郡主的绣坊闹事。如今我们老爷已经惩戒了我们,我们老爷和夫人也去了北静王府上赔礼道歉了,又命妾身和妹妹来给郡主磕头赔礼。刚才是我们姑娘一时糊涂才与贵管家动手,此时已经后悔莫及,只求郡主超生,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题外话------ 好吧,因为更得少,珠珠不要月票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5章 黛玉十分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这姑嫂二人,心想难不成这些破事儿还成了揭不掉的狗皮膏药了? 小龙寻见黛玉面色不好,心里更是着急,到底他还是个孩子,凡事想的总要少些。便高声对于德安吩咐了一声:“把这两个疯妇给我赶出去,省的我姑姑看着心烦!” 于德安便指挥护卫:“赶出去!” 黛玉觉得不妥,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想想此处原本就是龙府,小龙寻发话也是天经地义,他不让这两个女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别人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于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龚氏和李清芬万万想不到自己登门道歉换来的是这种结果。七八个侍卫手中长刀一挥,她们二人便吓得腿软,被人家赶出了大门。 “嫂子……你看她们嚣张的样子!”李清芬头上帏帽上的白纱已经被风吹起,露出巴掌半白半红半胖半瘦的脸。李延胜不愧是行伍出身的人,打自己的女儿也毫不手软,一巴掌下去,至今效果还如此明显。 龚氏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我们尽力了。回去照实跟老爷说。我们诚心诚意的来赔礼道歉,无奈人家根本不给咱们这个脸面。我们尚书府还从来没丢过这样的人!这回老爷该明白不是我们惹是生非了吧!” 李清芬却听不进这些话去,此时的她还在委屈和愤恨之中没有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北静王府。 嵌金百合大鼎里焚着西越所贡的瑞脑香,丝丝轻缕没入空气中。因着夏日天气暑热,北静王府瑞萱堂的窗户上早早的换了冰绡窗纱,此绡薄如蝉翼,几近透明如冰,屋子里因着透亮显得窗明几净。隔扇上一本芍药开得正好,北静王太妃执着小银剪,修着那花枝赘叶。 李延胜夫妇站在一旁,低垂着头,大气儿不敢喘一声。 北静太妃终于剪完了那一株芍药,徐徐转身端坐在上位主座上,慢慢的品着茶,过了许久才叹道:“这算什么大事儿啊?也值得李大人夫妇登门致歉!说起来还是咱们王爷年少轻狂,不知轻重的多。这清芬姑娘虽然还没进门册封,但到底也是御赐的姻缘,说起来李大人还是王爷的老泰山,他纵然贵为王爷,也不能失了礼数。唉!都是我平日里总坏了他!” 李延胜夫妇忙躬身行礼,十分歉然的说道:“老臣夫妇多谢太妃仁慈体恤。只是此事实乃我等莽撞无礼,不仅冲撞了娴阳郡主,还坏了王爷的名声。所以特来请罪,只求太妃惩处。” 北静王太妃笑了笑,把手中的茶盏交给身边的侍女,笑道:“罢了罢了!那娴阳郡主原本在我们的别院里养过病,王爷待她自然是与其他人不同的。这会儿他在气头上,言语难免莽撞些。你们这将来要做岳父岳母的,就不要如此较真了。一家子还说什么惩处不惩处的,反而叫外人笑话。今儿我这里有外边庄子上新送来的野山鸡,一早我就叫他们用文火炖上了。晚上你们夫妇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回头王爷回来了,也正好一起商议一下这婚事的日期。” 水溶从外边回来时,在二门处看见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车篷上还有水渍正慢慢的滴下来,看来是顶着大雨来的,于是问迎上来的管家水安:“是谁冒雨而来?” 老管家深知王爷的脾性不敢撒谎,忙照实回道:“回王爷,是兵部尚书李大人夫妇同来,说是给老王妃请安的……” 水溶的眉头皱得更深,又问:“来了多久了?” “大概有大半个时辰了。” 水溶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把手中马鞭没好气的往一侧一扔,抬脚往里面走去。 水安见王爷并不去正厅,也不去瑞萱堂给太妃请安,只是朝着他自己的住处走,也不敢多话,忙给身后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便悄悄地去回太妃。果然,水溶回房后刚换了衣裳,便有太妃身边的丫头进来说道:“太妃有话,请王爷去瑞萱堂见客。” 水溶待要不去,又不能违了太妃的意思,少不得忍着心里的怒气随着那丫头往瑞萱堂来。一进瑞萱堂的垂花门便听见屋子里有说笑之声,他心中怒气更胜。 进门口,水溶恭敬的给太妃请安,然后转过身来接受李延胜夫妇的拜见,等他们夫妇俩深深地跪下去磕头之后,还不出声。太妃坐在一旁忍不住了,嗔怪道:“怎么还不叫李大人夫妇起来?” 水溶方淡淡的说道:“起来吧。”说完,自己便在太妃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也不叫李延胜夫妇坐。 李延胜悄悄地抬头看着水溶脸上怒容犹胜,知道这位王爷心里的怒气还没消。于是又赔着笑脸上前说道:“都是下官教女无方,管家不严,才出了这样可笑的事情。下官已经狠狠地教训过她们姑嫂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不会有了。请王爷恕罪。” 水溶淡淡的说道:“这事儿大人已经说过了。我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怎么大人又跑到我们府上来了?难道是心里不服,来跟太妃告状?” 这话有些太苛刻了,饶是李延胜做好了心里准备接受这位北静王爷的苛责,也被他这话给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像是咽了一个鸡蛋在喉头,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只好干瞪着眼看看太妃,再看看北静王,嘴里只有一个字:“这……这……” 北静太妃‘嗨’了一声,叹道:“这是怎么说话呢?李大人好歹也是你未来的岳父!” 水溶听了这话面色更是冷硬,嘴角却扯了扯,带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说道:“哦,李大人,本王言语无状,多有冒犯。请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北静太妃忙对李延胜夫妇说道:“好了,没事儿了。二位也请坐。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儿要紧。” 李延胜夫妇忙赔着笑脸谢了坐,又忐忑的回到原位上坐下。 水溶不说话,李延胜夫妇自然也不敢说话。虽说尚书位高权重,那也抵不过一个王爷。 北静太妃便笑了笑,说道:“溶儿,刚才为娘在跟李尚书夫妇讨论你们的婚期呢。” 水溶则淡淡的说道:“婚期的事情,母妃且莫要着急。北方战事吃紧,龙都尉去了这些日子总没打赢过几场。双方僵持不下,若秋天天冷之前还没能把那些戕贼赶出去,儿臣恐怕就要领兵北上了。边关战事吉凶莫测,我们还是不要耽误了人家好姑娘的终身吧。” 这话带着不吉利,北静太妃一听此言,脸色立刻苍白了几分,忙喝道:“不许胡说!满朝文武那么多可用之人,哪里就轮得着你上战场?再说了,李大人不正好管着兵部么?北方战事吃紧,自然有皇上和李大人操心,你跟着起什么哄呢?!” 水溶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李延胜忙道:“太妃说的是,今日在兵部,下官还与重臣商议北方战事的有关战略,已经初步拟定了作战方针准备上报皇上。王爷不必为此事忧心。” 水溶点点头,说道:“李大人勤政,是朝廷里出了名的。战事有李大人和兵部各位大臣们操心,本王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本王担心的是我那东阳姐姐,一介女流撇下孩子随夫出征为国家效力,却不知家中幼儿弱妹受人欺凌。” 李延胜暗暗地叫苦,心道王爷你就事论事啊,我们家的奴才不过是去绣坊说了几句粗话,哪里就到了欺负东阳公主家眷的地步了?那娴阳郡主颇有手段,连南安郡王都让她几分,何况我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 北静太妃听了这话,却有些着急的问道:“寻儿又怎么了?” 水溶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意思很明白,欺负了黛玉就是欺负了龙家小世子,欺负龙家小世子就是对东阳公主夫妇不敬,就是对皇上的不敬。 李延胜忙起身离座,躬身说道:“今日之事实在是下官府上的奴才们不知天高地厚做出的蠢事,下官已经将他们严办,下官夫妇来的时候,已命小女和她那不知深浅的嫂子一起去驸马府给郡主赔礼道歉,还求王爷赎罪则个。” 北静王太妃还要再问时,外边老管家忽然来报:“王爷,王爷――东宫的侍卫总领燕大人到访,说有急事求见王爷。” 水溶一愣,忽的站起身来吩咐道:“请到书房相见。”说着,便对太妃做了个揖,回道:“燕松昀来,必然是东宫太子那里有要事。儿臣去看看。” 太妃忙道:“国事要紧,你去吧。” 李延胜心里也记挂着北方的战事,又觉得自己也不好再从太妃这里坐下去了,于是也趁机起身告辞:“东宫太子有要事找王爷,老臣不敢多叨扰,就此告辞了。” 太妃原本急着给自家儿子成婚,但此时被这燕松昀一搅,知道这件事情又说不成了。于是摆摆手说道:“天色不早了,太子有急事,说不定已经派了人去你们府上传话了。本宫也不留你们了,改日闲了只管来。” 李延胜夫妇从瑞萱堂告辞出来,由嬷嬷们送至二门上,准备上车。却见水溶和一身银色铠甲的燕松昀从里面出来,急匆匆的要了马,飞奔而去。李延胜夫人忍不住喃喃道说道:“瞧着王爷如此匆忙,莫不是北方又打败了?” 李延胜心里正急躁呢,东宫有事只仰仗北静王,却没自己这个兵部尚书的事情,他心里早就忐忑不安了。这会儿又见水溶从自己面前飞奔而过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更是郁闷不堪,再听这样败兴的言论,哪里还忍得住,于是厉声喝道:“闭嘴!女人家不守本分,却在这里胡说八道。朝政之事是你们这些妇道人家能胡说霸道的么?!” 李延胜夫人吓了一跳,赶忙抬手捂住嘴巴不再言语。 却说水溶和燕松昀急匆匆的出府,踏着沉沉的暮色在微风细雨中疾驰如飞直奔东宫。乃是因为东宫得到北方来的消息,说高丽戕贼被龙都尉率军赶出百余里,在双方国界的松江之畔僵持住。高丽人仰仗松江之险再不后退,并把老镇江王绑在松州城头,以老王爷的性命要挟龙都尉,要他退兵二百里,否则便当着他的面砍了老王也的脑袋,祭奠战死将士之亡灵。 饶是龙都尉率兵杀红了眼,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于是他只能按兵不动,双方僵持不下,眼看着已经到手的胜利就这样变得遥不可及。 太子收到密报,便着人立刻来请水溶进宫去商议对策。水溶听见这样的消息也是心急如焚,来不及多说便随着燕松昀飞奔往太子宫中而去。 水溶和燕松昀踏着沉沉的夜色进太子东宫的时候,太子正握着快报在礼贤殿来回的踱步。东北边疆到京城总共有一千二百多里的路程,而这份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的快报乃是前日之事。 今日此时的边关战况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太子心急如焚,生怕万一龙都尉顾念父子之情果然带兵后退二百里,给戕贼一个反复的机会。果然那样,纵然留下小龙寻一个人质在京城,又能怎么样?就算是杀了那个几岁大的孩子,也解不了边关之急啊! 水溶进殿后给太子行礼,太子忙抬手拦住:“北静王快快免礼。” 水溶站直了身子上前问道:“太子,快报到底怎么说?” 太子把手中东北督军发来的八百里加急交给水溶,叹道:“我们速速想对策。我已经着人去通报父皇,不管父皇怎么说,这件事情我们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水溶闻言,一颗心倏然沉进了黑不见底的深潭之中。 何为最坏的打算?难道他们要以寻儿来要挟龙都尉不念父子之情,全面进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6章 水溶的手紧紧地攥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沉思片刻之后方劝太子道:“太子不必着急,这快报乃是前日之事。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经过这两日的交锋,此时东北定然不是快报中所奏之情形。我们在这里着急反而没用,不如再派人去东北方接应送信者,看有没有新的情报送到。还有――以臣之拙见,不管东北战况如何,太子都要考虑向皇上举荐新的主将奔赴东北战场了。” 太子点点头,说道:“王兄之言正合我意。只是方言满朝文武,更有何人堪当大任呢?” 水溶听这话,便慢慢的低下头去。 数点朝中众位武将,从兵部尚书李延胜算起,一个个都是老迈之人,一身的伤痛不说,他们对东北特殊的地形也不了解。若让他们在朝中制定作战方略还能够凑合着纸上谈兵,若说领兵打仗――恐怕一个个要缩起脑袋当乌龟了。再说了,就算有几名护卫将军有些身手,但都没有奔赴过边疆,没有领兵的经验,若强行派去疆场,后果更是让人担忧。 况且,如今东北战况十分明朗,我军虽强,但却不占先机。对方手中握着老镇江王,便是一张王牌。若是龙家人不能誓死拼杀,战况想扭转局面,真是太难了。 太子见水溶低下了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满朝文武,拿俸禄的多,分国忧的少啊!” 沉闷之间,忽然殿外有人禀报:“回太子,东北八百里加急奏折到!” 太子急忙抬头吩咐:“速速传进来!” 燕松昀急忙奔到门口接过来人手中的匣子,匆匆转身交给太子。 太子将密封的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用明黄色绫子包裹的奏报,展开来看。 奏报很是简单,不过寥寥数语。然太子看后,表情越发的凝重起来。幽幽叹了口气,说了声:“龙家人不愧是我天朝之忠臣良将。可惜了老王爷一身傲骨和龙都尉的赤诚报国之心!” 水溶闻言大惊,忙问:“太子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却不回答,只把手中快报交给水溶:“王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糟糕。” 水溶忙接过快报来看,快报所奏:――两军对峙,老镇江王被绑至城头。敌军以老王爷性命要挟龙将军。龙将军进退两难之际,老王爷厉声怒喝,要龙将军以国事为重,不可做不忠之臣。并大骂敌军卑鄙无耻,反复无常。后又命龙将军用龙家强弩将自己射杀。老将军言:一生戎马生涯,杀伤无数。最终能死于自家的强弩之下,亦算是死得其所,必能含笑九泉。 龙将军心神俱裂,举棋不定,迟迟不肯发施号令。东阳公主挺身而出,命龙家军开弩,射杀老王爷,以全王爷忠义之情,并祛除将军后顾之忧,全力攻敌。强弩洞穿老王爷胸膛,天朝军队于冲杀之时尚能听见老王爷仰天长笑,赞东阳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是龙家的好儿媳。 敌军震怒,将老王爷尸首与城头抛下,意图让老王爷碎尸与万马奔腾之中。 龙将军一马当先,奋起进攻。冲在最前面,及时接住老王爷的尸体,却身中敌军利箭三枚,一枚射中后心,成重伤,恐性命不保。 东阳公主亲擂战鼓,军队浴血拼杀,终究将高丽戕贼逐出松州城,然却元气大伤,五万精兵死伤大半,战后收拾战场清点人数,只有不足一万五千人马可用。 边关告急,请皇上速派兵马援助,否则前功尽弃,山河不保。 ――东北督军廖凯臣叩首。 看完这份快报后,水溶的手指都有些僵硬了。一颗心痛到没有知觉,喉间哽咽,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寥寥数语,可见战场上是何等的惨烈。老王爷自求一死,东阳公主和驸马情深似海,却在那种时候不得不背负骂名,下令开弓放弩。龙都尉为保父亲尸首身中三箭成重伤,性命堪忧。五万精兵死伤大半…… 只是水溶尚有理智在,他明白这种时候在悲痛也只能忍着。于是深吸一口气,回道:“太子……这份快报应立刻送往避暑行宫,让皇上定夺。” 太子点头,说道:“对于东北战事,我想父皇一定会听取王兄的意见。如今只好有劳王兄和燕松昀一起走一趟了。” 水溶忙躬身领命:“臣谨遵太子谕旨。”说完,水溶便将快报放于木匣之中封好,再用玄色绫子包了系在腰中,欲转身出门。 太子却忙开口挽留:“王兄,请留步。” 水溶回身:“太子还有何吩咐?” 太子走到水溶跟前,叹道:“这份快报哦到了父皇的手上,父皇定然会对东北用重兵。堪当大任者恐怕非王兄莫属。且战事紧急,王兄怕难有时间再回京师与太妃作别。王兄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如告诉我,我定会替王兄安排妥当。” 水溶闻言,略一沉思,说道:“母妃生于皇家,深知江山社稷重于一切的道理。纵然我来不及回家道别,想来她也不会怪罪于我。只是还有一人水溶实在放心不下,若我果然从行宫领旨赶赴东北战场,此人就请太子爷多多关照,务必保她周全。”说着,水溶便忽的半跪下去。 太子慌忙将其搀扶住,问道:“王兄尽管放心,不知王兄所托何人?” 水溶抬头,缓缓地说道:“就是龙都尉府上住着的娴阳郡主林黛玉。” 太子闻言,陡然一笑,点头道:“我当王兄不放心之人乃是你未婚的嫂嫂,不想却是奉旨看护龙家小世子的娴阳郡主。好吧,王兄放心,有我在,定保娴阳郡主安然无恙。” 水溶一听太子提及皇上赐婚的未婚妻子,方猛然想起只要这一道赐婚的圣谕还在,李延胜的那个女儿就不会对黛玉善罢甘休。若自己真的北去打仗,她和她那个在宫里的姐姐合起来若想欺负一个外姓的郡主还不是极轻松的事情?到时候若是后宫妃嫔也牵扯进来,恐怕太子也不好说话。于是又不得不另做打算。 当时水溶辞别太子出了东宫,和燕松昀并肩纵马在京城的大街上疾驰。 夜色如水,微风夹杂着雨后的清新,阵阵凉意沁人心脾。相比于白日的闷热,此时的凉爽倒是千金难求。 水溶和燕松昀纵马疾驰,却在一条街口猛然勒住马缰绳。 燕松昀不解,但依然跟着勒住马缰,问道:“王爷,怎么了?” 水溶侧脸微微一笑,问燕松昀:“松昀,晚饭吃了么?” 燕松昀苦笑:“一直在为东北的事情奔波,哪里顾得上?” 水溶摸摸肚子,叹道:“本王也是。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出城。不然出了城便是山野乡间,想找个地方打尖儿都不能了。” 燕松昀点头称是。水溶看了看通往公主府的街道说道:“你随我来。”说着,便将马缰绳一带,往东阳公主府邸奔去。燕松昀不敢怠慢紧紧相随,二人一前一后前往龙家府邸。 此时的黛玉刚好在用晚饭,李纨和凤姐儿都从绣坊回来了,因凤姐儿尚未安顿,只得和李纨一起在黛玉房里陪坐。黛玉便留她二人一起用饭,正在谦让时,外边有婆子匆忙进来回道:“回郡主,北静王爷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位将军。” 黛玉一愣,忙道:“既然还有一位将军,就请前厅说话吧。” 李纨和凤姐儿闻言忙起身相随,然水溶已经同燕松昀绕过正厅往黛玉住的小跨院来,二人恰在院门口相遇,黛玉见他行色匆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忍不住怔忡,连行礼也忘了。 水溶却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问了一句:“寻儿呢?” 黛玉忙道:“刚回他的房里去了。有事?” 水溶摇摇头,说道:“我饿了,你这儿有没有吃的,给我弄一点来。哦――这位是燕松昀燕将军,原是御前一等侍卫,如今是太子东宫的侍卫总领。我们急着出城,却又来不及用晚饭,先来你这儿打秋风了。” 黛玉嗔怪的看了水溶一眼,然水溶神色凝重,话语虽然轻松,却一点也没有往日的随意,心想着他对自己素来的情谊,一时猜不透所为何事。但当着外人的面有不好多问,于是黛玉忙转身冲着正给自己行礼的燕松昀点点头,说道:“将军不必多礼。都请里面坐吧。”说完,又跟李纨和凤姐儿说道:“麻烦二位嫂子去厨房看看,叫他们多做些饭菜一并送过来。” 凤姐儿和李纨答应着下去,黛玉亲自引着二人回了屋子里。落座毕,黛玉亲手奉茶与水溶,紫鹃也捧了茶来递给燕松昀。水溶喝了一口热茶,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紫鹃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没有传唤,任何人不准进来。” 紫鹃心中一紧,暗想不好,莫不是李家的那两个女人告状告到王府去了?于是忙带着雪雁等一众丫头宫女匆匆退下,并带上了房门。 黛玉因问:“何事值得王爷如此谨慎?” 水溶看了一眼燕松昀,说道:“东北兵败。老王爷死了,龙都尉重伤,性命堪忧。东阳姐姐如今不知怎样。我和燕将军要去避暑行宫见皇上,极有可能从行宫出发,领兵北上……” “什么……”黛玉如遭雷击,愣愣的看着水溶,“兵败?!” 水溶看着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给吓懵了,忍不住心中一痛,也不顾燕松昀还在一侧便上前握住她的手,沉沉的叹了口气,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不比担忧。只是这件事情不能让寻儿知道,明白么?” 黛玉却顾不得许多,忙反手握住他的手,问道:“皇上已经确定要你去边疆打仗了么?满朝文武不下百人,怎么就让你一个郡王领兵出征?你走了……我……寻儿怎么办呢……” 一时间,黛玉真是方寸大乱。 刚刚还在气他跟李家订婚的事情,还在想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好好地数落他一顿。叫他弄那些女人上门来闹事,弄得自己烦得要死。可一切都还只是一种假设,都还只是一种臆想之时,他踏夜色而来,见了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匆匆道别。从此后,关山风月,万里霜雪,二人竟是相思相望不想见? 燕松昀在一旁看着这一对可怜的人,忍不住慢慢起身说道:“王爷,我出去看看。”说完,也不等水溶答应便推门出去,却把门外守门的紫鹃给吓了一跳。 紫鹃看清楚是那位将军从里面出来,便冲着他轻轻一福。燕松昀冲着点点头,二人各自走开。 屋里,水溶再也把持不住自己心中的不舍和恐惧,抬手猛的把黛玉搂进怀里,双臂不断地用力,似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肉血脉里去。 “玉儿不要怕,不会有事的。”他的手抚在她背上,用力的揉着。 黛玉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却嘤的一声哭出声来,一边抽泣一边揪着他胸前的衣襟说道:“龙将军都受了重伤,老王爷以身殉国,这样的艰险又将是你要面对的,让我如何不怕……” 一次次的失去,让她痛到麻木。刚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总以为自己可以坚强起来了,却又是他要离去。 荒漠般的心灵刚刚有了一丝春意,难道就这样再度被黄沙掩埋? 从此后,难道依旧是花落暗伤神,雁叫凭心碎,一曲幽香随风逝? 从此后,望夕阳残血,梦寒星冷艳。银汉无声,流星划落。她独自一人在那寂寥无依的暗夜里,独品香茗,独饮烈酒。听着风雪的狂舞,思念着他的容颜…… 这样的悲伤,这样的痛楚,却是说也说不清。 这样的伤痛,恰便似断桥残垣,败草枯藤,独倚老松吟痴狂。一曲离歌,小径蜿蜒,碎石路上啸四方…… 水溶却好像生怕她伤心不够似的,又把她从怀里拖出来捧着她的双肩,故作轻松的笑道:“其实这样也好,平日里你都嫌我烦,每每来聒噪与你。如今我去了,你还能清净些度日。” “你胡说!”黛玉又哭着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明明是他搅乱了她的心,此时却还要假装无事的离去?可恶,着实可恶!然此时她却想不了许多,哭了一回又抬头问道:“若我从此后不再和你怄气,你便不去了么?” 明明如孩子般的天真,可就是这样毫无道理的一问,却把他刚刚筑起的坚强彻底的粉碎。 低叹一声再次纳她入怀,他不由得苦笑:“玉儿,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 从此后,我们便是一翦相思遥寄千里天涯,一念倾城独坐西窗明月。 从此后,纵然吴越软语犹在耳边,只是风沙起,万般思绪付流云,惜了月满,醉了花红。 最悲苦是情人泪,最伤人心是离愁。 水溶和黛玉二人相拥在一起,诉不尽的离愁别绪。外边燕松昀却已经不能再等,他看了看玉阶前靠着廊柱抱膝而坐的紫鹃,轻叹一声走了过去,低声说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军情紧急,王爷该走了。麻烦你帮我催一催?” 紫鹃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个小丫头,什么家国大事紧急军情我不懂,我只听见我们主子刚才在哭。王爷如今已经惹得她不高兴了,若这会子不哄好了就走,将来可怎么好?” 燕松昀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屋门冰绡纱上应着的一对身影,又叹了口气,说道:“姑娘,算在下求求你了。误了大事儿皇上怪罪下来,势必连累你们家郡主。你还是快些想想办法,催一催吧?” 紫鹃不满的哼了一声,慢慢的站起身来,回头看看屋门口,又看了一眼燕松昀,不乐意的问道:“难道那些家国大事对你们男人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 燕松昀一愣,忙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男人,自然应该以大义为重。” 紫鹃冷笑一声,啐道:“呸!你们所图的不过是‘名利’二字罢了。若没有权势财富,你们还能如此上赶着奔波劳碌么?天下兴亡之说,不过是你们给自己带上的一顶好看的帽子罢了。” 燕松昀被紫鹃皴的说不出话来,暗想这丫头嘴巴好厉害啊。 紫鹃却不再理他,只轻着脚步走到门口,抬手叩门,劝道:“郡主,王爷。饭菜好了,这就传进来么?” 里面相拥诉离情的人被打断,雪白窗纱上的影子骤然分开,然后便听见黛玉沙哑的低语:“传进来吧。” 紫鹃答应一声,慢慢的推开屋门。 燕松昀暗暗地出了一口气,抬脚进门,看见娴阳郡主背对着门口站在灯影里,而北静王则站在她的身边,右手还握着她的左手。于是暗叹一声‘问天下情为何物’之后,不得不说了一句极煞风景的话:“王爷,时候不早了,用了饭我们也该动身了。” 水溶点点头,没有说话。 外边李纨带着侍女把饭菜一样样端上来摆在饭桌上,却是极为丰盛的一桌宴席。 众人刚要落座,忽听门外一声响亮的童声:“可是舅舅来了?怎么不叫我?” 水溶心中一慌,忙抬眼看着黛玉。 黛玉抿了抿樱唇,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跟小龙寻说什么。水溶方转身对着门口勉强笑道:“我也是刚来呢,正要叫人去叫你,你消息倒是灵通。莫非还有眼线给你通风报信不成?” ------题外话------ 亲们,今天一大早更五千字,可以给票了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7章 小龙寻见了水溶很是高兴,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蹭,舅舅舅舅的叫着,把水溶的一颗心给叫的满满的,连一旁看着的燕松昀也不忍心再看,悄悄地转过头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水溶抱着小龙寻,强作欢笑的问道:“你可曾用过饭了?舅舅和燕将军是来你们府上蹭饭的。” 小龙寻点点头说道:“我刚才在姑姑这里用的饭,姑姑心里不痛快,所以没用。我回房后又觉得不放心,所以想着来瞧瞧姑姑用饭了没,却不想舅舅来了。舅舅来的正好,寻儿正想找舅舅说件事儿呢。今日傍晚时分,你那位王妃和她的嫂子来我们府上闹事,还打了我们的管家呢。舅舅,这事儿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回头可是要告诉母亲,让母亲去回了太后娘娘治她的罪呢!” 水溶一愣,问道:“她们不是来赔礼道歉么?怎么还打人?”说着,便扭头看着黛玉。 黛玉冷笑道:“天底下赔礼道歉那么有气势的,咱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水溶心里原本就窝着一股火,家事国事没一件顺心的,如今再听见这样的事情真是火上浇油。于是生气说道:“李延胜一家子真是太过分了!雪空呢?!” 外边屋顶生雪空和墨风正在说话,听见水溶传唤忙应了一声飘进屋子里,应道:“属下在。” 燕松昀也算是个武功高手,但依然对忽然出现的这个白衣人感到十分的差异。暗想这就是传说中北静王府的黑白无常之白无常雪空么?之前徒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然厉害,但只看这速度这轻功,普天之下能及得上他的也不过三五人吧? 水溶却已经发了火,怒声斥责雪空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由着那些人在府上撒泼,竟不出手把她们打出去?!” 雪空有些委屈,但当着燕松昀这个外人的面有不好反驳少主的命令,只好弓了弓身子,回了一个:“是,属下知道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属下一定出手把人打出去。”心里却想着,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用得着本将军出手么?郡主侍卫和驸马府的侍卫都是吃白饭的么?若是娴阳郡主想要打她们的话还轮得着我动手? 果然,水溶话音一落,黛玉忙道:“这是什么话?她们好歹也是尚书府的人,一个是少奶奶,一个是千金小姐,我们怎么好对她们动手?传出去了这驸马府和我岂不都要落一个倚强凌弱的名声?况且人家口口声声是来‘赔礼道歉’的,一口一个‘伸手不打笑脸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若我们让人动粗,岂不果然应了她们的话?总归是你那副匾额惹来的麻烦,明儿我横竖摘下来算完了。” 说道这里,她又想起他往日里待自己的情谊又何止是一副匾额可以说清楚的?然那边是御赐的姻缘,自己于他纵然是情深似海也抵不过那一道圣旨。一阵黯然涌上心头,于是轻声一叹再次缓缓地背过身去。 水溶单手抱着寻儿,腾出一手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捻。 紫鹃恰在此时上前回道:“王爷,郡主,将军,饭菜已经齐了,请用膳吧。” 水溶点点头,说道:“玉儿,先用饭。” 燕松昀转过身来对着黛玉微微一笑,说道:“叨扰郡主,实在不好意思。” 黛玉也只好收拾情绪和他们一起入座。 一桌子四个人,有心爱的人,有朋友,还有个话不停口的孩子。这样的一顿晚饭就像是普通百姓之家一样的温馨和谐,虽然大家都刻意隐藏着离愁别绪,虽然大家都刻意不去提起那些忧伤,可这样的一顿饭在水溶的心依旧是那样的难得。 燕松昀乃御前侍卫出身,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快’字,吃饭也是。 三下两下扒完了自己饭碗里的香米饭,他便把筷子一放,说道:“王爷和郡主请慢用,属下好了。”说完,便起身离座,又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 燕松昀出去,水溶也不再多耽搁,一样匆匆把自己碗里的饭吃完,抬手握住黛玉的手,刚要说话,边听旁边的小龙寻不满的说道:“舅舅,你们有很着急的事情么?如此匆匆忙忙的做什么?” 水溶笑了笑,说道:“舅舅和燕大人要急着去避暑行宫见皇上。你好好地陪姑姑用饭,恩?“ 小龙寻听了这话后,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舅舅去吧,我会照顾好姑姑的。如果那个女人再来,我就叫府上的侍卫把她打出去,再去她家问她的父亲一个教女无方之罪。” 此言一出,水溶忍不住笑了,但笑过之后又觉得心里很是酸涩。看看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爷爷死了,父亲生死不明,母亲还不知是什么情形……水溶的心里的痛楚便翻江倒海汹涌而来。 然他也只能强忍着,摸摸孩子的头,说道:“寻儿真是懂事。既然这样,舅舅就把林姑姑交给你照顾了,好不好?” “恩!”小龙寻自豪的点点头,仿佛从此以后他真的可以代替水溶照顾黛玉一样。 黛玉却早已经把持不住,转过脸去掉眼泪。 水溶只得抬手摸摸她的肩头,然后默然离去。 小龙寻却拉过黛玉的手,让她转过脸来,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劝道:“姑姑,你别难过。舅舅不过是去行宫,没两天就回来了。” 黛玉苦涩一笑,抬手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说道:“是,姑姑不难过。寻儿乖,姑姑送你回房去吧?” “可是,姑姑你还没吃饭呢。”小龙寻指了指黛玉的饭碗,自始至终她都是坐在那里给水溶夹菜,自己却一口也没吃过。 黛玉摇摇头,说道:“姑姑刚才用了些点心,这会儿不饿。回头等饿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唔……那好吧。姑姑今晚要给寻儿讲《孙子兵法》里的哪一篇呢?” 黛玉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说道:“嗯,让我想想――若要想学新的,寻儿要把之前姑姑讲过的都通一遍才行呢,你该不会把之前的都忘了吧?” “怎么会呢!我才没有忘呢,姑姑不信尽管考我……”小龙寻十分自信的扬起小脸。 …… 水溶和燕松昀离开龙府之后在不停留,催马如飞直奔避暑行宫。 一夜马不停蹄的疾驰依然不够,待他们二人赶到避暑行宫之时已经是第二日午时。 大雨过后,天气又是一片晴朗,毒辣辣的日头当空照耀着,天地之间一片云蒸霞蔚。赶到行宫门口时,二人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透,水溶还好些,身上穿着的是江绸箭袖,燕松昀却是全副铠甲,恐怕贴身的衣服这会儿迎风一吹都是一层层的盐花了。 皇上正在殿内和随驾的重臣商议南边水患的事情,众人正在为不知派谁去赈灾好呢,门外侍卫通报:“北静王爷和侍卫总领燕松昀求见万岁爷。” 皇上心中一愣,暗暗思索这个时候他们二人怎么一起来了?难道是锦州松州之事有变?于是忙抬头看向门口:“速速宣进来!”水溶和燕松昀进了大殿,顿觉凉爽舒适,馨香宜人,一夜奔波劳碌之汗水顷刻间消失,身上干爽了,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皇上见二人连夜赶路,面色疲惫,忙命旁边的宫女:“给北静王和燕将军上一杯凉茶来去去暑气。” 水溶和燕松昀忙叩谢皇恩,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凉茶一饮而尽,方忙叩拜下去,水溶回道:“回皇上,太子派臣和燕将军前来,是为了松州之事。这是八百里加急奏报两封,请皇上御览。” 御前总管太监忙下来接过水溶手中的小木匣子转身递给皇上,皇上心中暗暗地着急却还是镇定的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奏报展开来看,看完第一封之后,皇上的脸便阴沉下来,啪的一声怕奏报扔到龙案上,又拿起第二封来看。看完第二封之后虽然皇上的脸色依然难看,但却没有摔奏折。 良久,皇上方开口问道:“你们二人起身回话,太子的意思是怎样?” 水溶和燕松昀方站起身来,忙回道:“回皇上,太子是想从凉州,盛州调精兵五万,以最快的速度援助松州,以防戕贼反扑松州。然后再从蒙古调精锐骑兵增援,势必一举将贼人驱逐道松江之北苦寒之地。”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凉州,盛州乃北疆兵家重地,北疆十五万精兵借调五万过去救急也无不可。只是北疆兵马不是谁都能调得动的,此事还得你水溶走一趟啊。” 水溶忙俯首道:“是,为国尽忠,臣不敢懈怠。” 皇上叹了口气,说道:“区区一个高丽小国,居然让朕如此头疼。如今南边还有水患,东北战事又如此惨烈,高阳公主倒不愧是朕的爱女,真是可怜了她了。水溶,你此番调兵去松州,一定要把东阳公主给我好好地带回来,知道么?” 水溶应道:“是。只是――老王爷的事情臣还没告诉寻儿,还有驸马爷的伤势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情形,若万一有事……” 皇上微微皱眉,叹道:“镇江王乃世袭罔替之爵位。老王爷为国捐躯,自然有龙驸马世袭爵位。你走的时候去太医院挑上几个好太医,再把各种贵重药材都带上,务必把驸马的伤治好。若果然是回天无力――朕只好另作安排了。” 水溶心里暗暗地担忧,若驸马都尉果然伤重难医,东北边疆可要指望着谁去镇守呢?可看皇上的意思,竟然不怎么着急,莫不是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皇上见水溶沉思不语,却又问道:“水溶,你还有什么要跟朕说的么?” 水溶忙俯身回道:“回皇上,大事没有了,只有一件小事还请皇上恕臣之罪。” 皇上不解,因问:“什么事儿你还没说,就先请罪?既然是小事,那就说出来吧。” 水溶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上,回道:“臣斗胆,请皇上下一道圣旨,解除臣与兵部尚书李延胜之次女的婚事。” 皇上满心里以为水溶开口要的不过是兵马粮草或者骁勇战将,却再也想不到他在大敌当前会说退婚之事,于是一口气憋在胸口里一时呼不出来,竟被呛得连声咳嗽了十几下,方指着水溶生气的斥道:“你――真是糊涂!李延胜之次女德容言工,哪一样有缺憾?你即将上阵,不说提点喜庆的事情,好好地退什么婚?!” 水溶心一横,刚要辩解,便听见旁边一直坐着的宰相张素臣起身劝道:“皇上息怒,北静郡王不是唐突之人,他既然说出退婚的话来,势必有不得已的缘由。皇上何不让王爷把话说完?”说着,张素臣又转过身来,劝着水溶:“王爷,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岂能说订就订,说退就退?况且王爷和李家二小姐的婚事还是皇上亲赐的姻缘,王爷要三思啊。” 经张素臣从中一调解,皇上心里的怒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下,水溶心中的紧张也稍微放松了几分,于是皇上冷声说道:“说,水溶你好好地跟朕说!若是说不出个正经的理由来,朕先问你一个蔑视朕躬,欺君之罪!” 水溶则整理思路,把昨日之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之后又以小龙寻的口气把李清芬姑嫂二人去龙府借着道歉之名敲打娴阳郡主林黛玉,并动手打了龙家管家之事说了一遍。 皇上听完,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真真的阴晴不定。 旁边的几位重臣听了这话,都暗地里为李延胜叫了一声苦,心想这位兵部侍郎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管教好自己的儿媳和女儿?闹出这样的笑话来不说,还是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偏生又遇到北静王爷这么个性子,平日里谨慎冷酷,偏偏认定了一件事儿便再也不放手。如今他在出征之前提出退婚,多多少少也有几分要挟的意思,这叫皇上的脸往哪里放呢?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8章 皇上要水溶给一个退婚的理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座的几位大臣,有和李延胜关系好的,便暗暗地替李延胜捏了把汗,虽然北静王一向是闲散王爷,但那好歹也是皇上的外甥,皇上是他的娘舅这点错不了。若是他在这里说李延胜几句坏话,又岂是后宫一个新受宠的妃嫔能抵挡的了的? 而其中有和李延胜不好的,却又暗暗地为北静王担心。这御赐的姻缘是说退就退的么?搞不好惹恼了皇上,有什么好果子吃? 然水溶却明白的很,想要退婚,此时是唯一的机会。当时正是因为自己顾虑太多,没有当面回绝了皇上的赐婚,回来后已经是懊悔不已,今日北方战事告急,皇上无人可用,他虽然生气但也不会拿着祖宗的基业开玩笑。所以水溶沉了沉心思,整理思维,重新给皇上跪下去,朗声回话。 “回皇上,李延胜之次女李清芬心胸狭隘,善妒成性,有失妇德。且藐视国法,凌辱东阳公主府家臣,若水溶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则置伤亡在东北战场上的老王爷于何地?又如何让那些依然冒死拼杀的将士安心为国效力?臣请皇上将至,许臣退婚。” 皇上此时郁闷之极。不许这个水溶退婚吧,他居然搬出镇江王来说事儿。此事此时若不了结,将来东阳公主回来定然也不会轻易的放过李延胜。若是许他退婚吧,弄得自己忒没面子,就刚才,还金口玉言说他李延胜的次女德言工容样样皆好呢,转过脸来就成了有失妇德! 你说这个李家的二姑娘,你欺负谁不好啊,偏偏去欺负东阳公主身边的人,你不知道人家一家子都在东北打仗么?还有还有,那个林黛玉可是水溶这小子心尖子上的人啊!当初,他若不是顾忌到这个林黛玉的身份无法做北静王府的正妃,身为皇上当时赐婚的恐怕就是他们两个了,哪里还轮的上一个兵部尚书的次女呢! 还有李延胜的那个儿媳妇,更是个蠢货!李延胜也不是那种没头脑的人呢,怎么就在儿媳妇的人选上没长住了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上把心里的恼火转移到李延胜的女儿和儿媳妇身上,再看水溶时,心里的火气也便能控制住了。再想想东北那边的事情还指望着这位王爷去收拾烂摊子呢。他虽然年轻,但在用兵一事上却也很有一套,况且北边的将士兵勇都是他父亲的部下,此时也只有他去,放才能镇得住那边的场子。 唉!纵然是皇上,也不是为所欲为的!最起码此时此刻,他思前想后左右衡量,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说道:“水溶啊,你可想好了。这李延胜的女儿可是当初你母妃看上的……” “皇上。这样的女子娶进门,恐怕根本无法孝敬母妃,所以这婚事还是早早的退了好。”水溶说着,又给皇上叩头,心里却暗暗地好笑,当初母亲看上的人此时在皇上的后宫里呢,当初是谁耍了心眼儿拒绝了母妃的求婚?这时候了皇上还好意思说是母妃的主意。 皇上叹了口气,又看了看两边的几个朝臣,最后看着张素臣问道:“张爱卿,依你之见呢?” 张素臣是两朝元老,最是惯于揣摩帝王心思的人,听皇上问自己话,便猜到皇上的心思活了。于是忙躬身微笑回道:“回皇上。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依臣看来,这婚姻之事么,讲究的是夫妇同心。若是北静王爷和李家的姑娘不能同心,纵然将来成了亲,也是一桩恼人的婚姻。到时候不光北静太妃着急,就是皇上也还得为他们操心。” 皇上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之前是朕乱点鸳鸯谱了?水溶,你倒说说,这满朝文武家的千金小姐,哪一个随你的心啊?朕今日若是下旨退了你的婚事,须得再许你一个王妃才行。不然的话,你前脚走了,朕的那位老姐姐后脚就要来跟朕诉苦了!” 水溶闻言心中一阵高兴,忙又给皇上磕了个头,回道:“回皇上,记得去年冬天,春节将近之时,皇上问过臣,欲把姑苏林黛玉如何。当时因她尚在病中,臣顾忌着她的身体,并没有给皇上一个回复。如今臣想旧话重提,想求娴阳郡主林黛玉为妻,若能求的皇上赐婚,臣将永世不忘吾皇万岁之隆恩。” 皇上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罢了罢了!朕不要你永世不忘什么隆恩,朕只要你把高丽小贼给朕打得落花流水,还朕东北边疆一片太平也就是了!就这样吧,你赶紧的回城一趟,点齐了你的那些部将,把军队分成两股,一股去盛州凉州调兵,另一股速速前往松州援助。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松州。至于赐婚的圣旨么,等朕腾出这点空儿来就颁布到你府上去。你的婚事自有你母妃为你安排,你只管安心的给朕打仗,保住镇江老王爷父子二人拼命打下的战果,若是延误了军机,朕当以国法处置,绝不容情!” 水溶原想着军情紧急,皇上会命自己从行宫直奔北疆,来的时候连兵符王印都带上了,却不想他还容许自己回京一趟,点齐了部将手下。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和黛玉见一面,一喜之后又是一喜,水溶此时早就把沙场的血雨腥风丢到脑后,心里有一片和风细雨春意缠绵。 于是他忙叩头谢恩:“臣水溶领旨谢恩!” 水溶走后的三天四夜里,黛玉吃不好睡不好,一合上眼睛便是那些血腥的沙场上,血流成河的场面。然又怕被寻儿问起时无法回答,稍不留神说漏了嘴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上心,她是哭也哭不得,诉也无人诉,只有每晚夜里看着寻儿睡着之后,自己一个人对着星星祈祷罢了。 如此三天,犹如三生三世。 终于,在第四天的上午时,有家人匆匆进来回报:“郡主,北静王爷来了。” 黛玉一怔,猛然从凉榻上起身,却不妨起的急了,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从榻上跌倒下来。幸亏紫鹃正守在旁边劝她用饭,慌忙将手中碗筷放到一旁,扶住了她:“姑娘小心些。王爷已经回来了,姑娘这次大可放心了!” 说话间,水溶已经进了屋门,一见她如此憔悴摸样,一时间心如刀割,忙上前去扶住她,问道:“怎么几天不见,竟憔悴成这般模样?” 紫鹃在一旁叹道:“自从王爷那晚走后,姑娘吃不好睡不好,日日担忧,可不就成了这副模样?王爷好歹来了,快劝着姑娘吃点东西吧?” 水溶叹了口气,把只管坐在榻上掉眼泪的她揽进怀里,说道:“咱们一起吃吧,我好像也好久没吃东西了。” 此一时里,水溶看黛玉是一番憔悴不堪的模样,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几日他来回赶路,又想尽办法跟皇上周旋,心里还为东北战事担忧,多重忧虑煎熬之下,他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原本清澈如寒潭的眸子也布满了血丝。让黛玉看的更是心痛不已。 听见他说要吃饭,黛玉方拿着帕子擦了眼泪,吩咐紫鹃:“快去准备饭菜。” 紫鹃一听二人都要吃饭,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爽快的答应一声下去传饭。 两样细粥,四个小菜。不到一刻钟的时候便端到二人面前。 二人都是非常时期,不宜大鱼大肉。水溶还好,从小习武,身体底子不错,经过这番折腾虽然疲惫不堪,但还不至于生病。黛玉就不行了,原本就生的单薄,哪里还禁得住这番揉搓? 一些话不问明白了,她纵然面对着他也吃不下饭去。于是一边吃一边问道:“皇上令派了别人北去?” 水溶摇摇头,夹了小菜给她,说道:“大批的调动北方兵马,非我亲临不能协调。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再生纰漏,皇上自然是派我北去。” 这原本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只是黛玉听说事情已经定下来,之前的幻想已经破灭,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水溶却微微一笑,爱怜的看着她,说道:“不过,有一件喜事我想你定然愿意听。” 黛玉苦笑:“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喜事?你莫要哄我罢了。” 水溶放低了声音,说道:“最快今日,晚则三五日之后,赐婚的圣旨便要下来了。” 黛玉不解,疑惑的问道:“赐婚?谁又赐婚?” 水溶笑着抬手,以手指轻轻地拂过她消瘦的脸庞,低声叹道:“自然是为你我赐婚。” “啊?”黛玉一时反应不过来,抬头看着他傻傻的愣了片刻,因见他脸上笑意盈盈不像是玩笑,一下子想起之前李家的姑娘说的那些话,于是一偏头,不悦的说道:“我宁死不做侧室。” 水溶呵呵的笑起来,握着她的手,说道:“我怎能委屈你做侧室?自然是正妃,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黛玉讷讷的看着他,良久方问:“那――李家的姑娘呢?” 水溶得意的挑挑眉毛,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李延胜之次女有失妇德,本王已经与她退婚了。” 忽闻此言,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纠结着涌上了黛玉的心头,再想二人之间相识以来的一切种种,她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水溶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身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哄道:“别哭了,这辈子恐怕你是不得离开我了。我想,玉儿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做本王的王妃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89章 水溶在黛玉这里用了饭,又说了一刻钟的话儿,便匆匆离去。 尽管他心里有千般不舍,但却明白此时不是花前月下的时候,东北还有一万多残兵等着自己去援助,小龙寻父亲依然生死未卜,东阳公主一个人顶着天大的压力苦苦支撑着,随时都有垮下去的可能。 黛玉亦非不明事理之人,然个中悲伤凄苦的滋味却依然不减。 水溶先回北静王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明太妃,之前虽然有家人随时跟太妃回报情况,然儿行千里母担忧,太妃的心一直纠结在嗓子眼儿没有放下来。如今一切事情且等水溶亲自回明,她方长叹一声,落泪道:“可怜东阳那孩子了……” 水溶来不及解劝,又跟太妃说了和李家退婚并求了皇上另赐姻缘之事。太妃总有千百个不愿意,也不会在儿子即将出征之时跟他闹不痛快。反而点点头说道:“只要你喜欢,为娘一切都依着你。夫妻原本就是一辈子的伴儿,之前为娘看林家那丫头身体羸弱,恐不能长久,娘是受够了一个人的孤苦,才怕你也跟为娘一样受罪,才想着为你寻一个身体康健的媳妇。昨日散花寺的师傅来府里讲经,跟为娘又说起了因果。也罢,许是你和那林丫头前世姻缘未了,今生总是要凑在一起的。如今连皇上都不怪罪了,娘又能说什么呢?” 水溶听了这话,心中之前对母亲的些许不满尽数散去,忙跪倒在太妃面前叩头道:“之前是儿子不懂事,惹母妃伤心了。今后儿子一定虔心孝敬母妃,绝不再惹母妃生气。” 北静太妃养这个儿子二十多年,母子两个虽然相依为命,但水溶也像个叛逆的孩子一样,每每有些事情总该跟她对着干。像今天这样诚恳认错表孝心的时候还真是不多,如今他即将领兵北上,前途凶险令人担忧,是以北静太妃一时心里发酸,又俯身搂住儿子呜呜的哭起来。 徐嬷嬷在一旁解劝了半日,方把太妃劝的好些。水溶匆匆的去调兵遣将,部署北上之事,太妃又亲自为他打点行囊,因不知他何时回京,所以要连御寒之衣物一并预备了交给贴身小厮。 第二日,水溶果然领五千家兵北上,要在京城以北百里之处的颍州调一万兵马,由驻守在那里的威烈将军之子小将军冯紫英带兵北上,而水溶本人则直取盛州,凉州两地,再调兵马赶赴松州。 黛玉一夜未睡,匆匆绣制了一只如意荷包,又拿了小银剪子走到那株一僧一道带来的瑞草跟前,剪下两片碧绿的叶子放入荷包之中。然后推开窗户叫了一声:“雪空将军?” 雪空知道水溶要领兵北上,急的一夜未睡。一心想着要跟水溶一起奔赴战场。然水溶却对她下了死命令,不许离开黛玉一步,否则便与她恩断义绝,将她逐出北静王府。她身为北静王府的家臣,从有记忆起便是生长在北静王府,四十年来她的心里最看重的乃是一个‘忠’字,如今水溶有令,她再不愿意也不敢违逆了少主的命令。 听见黛玉唤她,雪空极不情愿地从屋顶上飘下来,站在窗外应了一声:“什么事儿啊?” 黛玉看她一万分的没有精神,忍不住淡淡一笑,说道:“委屈你了,整日守着我一个药罐子。” 雪空幽幽叹道:“咱们做下属的,要唯少主之命是从。郡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雪空一定竭尽全力为郡主效劳。”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不该守在这个沉闷的笼子里。今日你便随着王爷一起去北疆吧。王爷身边少不得你和墨风将军这样的人才。” 雪空摇摇头:“不,王爷不会允许的。郡主若没别的事儿,雪空先退下了。” 黛玉忙道:“哎――别走啊!我还想托你帮我送个东西呢。” 雪空站住脚步,却背着身子问道:“什么东西呀?这种事儿郡主随便找个谁去送不就成了?” 黛玉手中握着那只绣着碧绿瑞草的荷包,低头看了一眼,细密的针脚处有淡淡的幽香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飘出来,嗅到之后便觉得神清气爽,全身说不出的舒适。她拼的一夜未睡,依然绣的匆忙了些,虽然有些不尽人意,但已经足以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麻烦将军把这个亲自交到王爷的手里,我知道王爷今日一早在北城出发,本想亲自去送,却又怕离愁别绪扰了王爷杀敌之锐气。唯有心意到了也就罢了。” 雪空回过头来,看见黛玉手里托着个精致的水青色的如意荷包,那针线竟是比宫里御用的绣娘的绣工还精致,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有了这个,王爷必然时刻想着回京。也不怕他不保重自己的身体了。”说着,雪空一伸手拿过黛玉手里的荷包,风一样飘然而去。 然黛玉刚要转身,却听见身后小龙寻异常平静的声音:“姑姑,舅舅要去北疆?是因为我父亲战败了么?” 黛玉心头一颤,忙转过身来走到龙寻的跟前,蹲下身去拉着他的手说道:“不,你父亲打了胜仗,没有兵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是……那高丽小国狡诈善变,皇上……怕双方要谈判你父亲一个人谈不过他们,所以让王爷过去帮忙。” 龙寻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黛玉,半晌嗫嚅着说道:“姑姑,你骗我……”说话间,他小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黛玉着急的把他搂在怀里,安慰道:“寻儿莫哭,你父亲真的打了胜仗,不信姑姑带你去王府问问。姑姑没有骗你,只是……” 小龙寻却只是嚎啕大哭,不惜把鼻涕眼泪都抹在黛玉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喊着:“姑姑……我爹爹怎么了?你快告诉我爹爹和娘亲怎么了……” 紫鹃雪雁等人闻声赶来,见了这番情景一个个不知如何是好。 黛玉无奈,抱也抱不动他,只好一扭腰坐在地毯上,搂着这哭的喘不过气来的孩子在怀里,慢慢的拍着他的背,柔声劝道:“寻儿,姑姑不骗你,你父亲真的打了胜仗,把敌人赶到了松州之外。只是――他受了伤,军中的缺医少药的,皇上很是担忧,所以派王爷带着御医和名贵药材去给他治伤去了。” 小龙寻听了这话方收了哭声,抬起小手抹着眼泪问道:“姑姑说的都是真的?” 黛玉搂过龙寻,叹道:“是啊,姑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你爷爷……已经不在了,你父亲正是因为伤心欲绝才在两军阵前吃了亏。寻儿啊,姑姑不敢告诉你这些,就是怕你哭坏了身子。你乖,俗话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爷爷,你爹爹都是真男儿,大英雄,你要学他们,知道么?” 小龙寻听说父亲没事,但爷爷却为国捐躯,心里又是一番痛楚,抱着黛玉的脖子痛哭失声。 紫鹃和雪雁翠羽等人个个都哀叹连连,正没办法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于德安的声音:“老奴于德安叩请郡主大安。” 黛玉叹了口气,吩咐紫鹃:“叫他进来。寻儿这个样子可怎么办是好……” 于德安应声而入,见自家小主子哭成这样,又是一阵难过。但他毕竟是久经沧桑的人,悲伤虽有,但更多的是理智和镇定,他进门后给黛玉磕头行礼,把手中捧着的一只匣子举到黛玉面前,说道:“老奴听说我家将军身受重伤,所以特地托人寻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诸葛炎珩炼制的创伤药,想请郡主帮忙交道北静王爷的手里,带去给我加将军治伤。” 黛玉闻言忙道:“这有何不可,你快快起来。此时只怕王爷已经到了北城门,我们快些去吧。” 小龙寻听说要给父亲送药,也赶忙收了眼泪,拉着黛玉的手要跟着一起去。说要见见北静王,跟他说几句话。黛玉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早知道这样何必让雪空跑一趟? 一行人乘坐马车急匆匆直奔北城门,因近日北静王要领兵北上,太子在北城城楼为王爷壮行,所以通往北城门的路上沾满了兵勇护卫。黛玉只好亮出娴阳郡主和东阳公主府的名头,一路向前畅通无阻,一直到了北城门的城楼脚下。 因太子殿下已经到了,所以太子近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城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黛玉娴阳郡主的名号对太子近卫没什么用处,她也只好从马车里站出来,站在车上举目望向城楼,但见旌旗飘扬,守城的兵勇们一个个身板儿笔直,雄姿英发的站在城头上,宛如雕塑一般。 更有太子侍卫上前来,对着黛玉拱手行礼,说话倒也算是客气:“郡主请止步,太子殿下在此,无殿下谕旨,任何人不准靠近城楼。往郡主恕罪。” 黛玉淡淡的说道:“那就烦请将军禀告太子,说龙将军府上家奴奉上治伤良药,想请北静王爷一并带去给将军疗伤。请太子开恩,准我们把药给王爷送过去。” 那侍卫正要说话,却觉得耳边凉风一闪,一道白影倏地一下飘过去,站在了娴阳郡主的马车跟前。一声清泠温润不分男女的声音,十分好听:“郡主要送东西给王爷,怎么不拿齐了一趟送来,属下刚把东西交给王爷,郡主又巴巴的亲自来了。” 黛玉皱眉,说道:“哪里是我要给王爷送东西?此乃是于管家要王爷带去给龙将军治伤的。寻儿一片孝心要过来见见王爷,我只能送他过来……” 雪空笑了笑,说道:“东西呢,交给属下吧,属下再跑一趟就是了。” 小龙寻却不乐意的说道:“我要见一见舅舅……” 黛玉轻叹,劝着小龙寻:“寻儿乖,让雪空将军把药送过去吧。王爷肩负重任,耽搁不得……” 于德安闻言也不敢再多说,忙把手中的匣子交给雪空,雪空刚转身离去,那边城楼上便走下来一个身穿银色铠甲,身材修长硬挺的男子。他一来,拦着黛玉马车的诸人便都纷纷侧身,低头给那人行礼,齐声叫道:“燕将军。” 原来来人正是燕松昀,黛玉举目望过去,轻笑着对他点点头。 燕松昀已经走到黛玉车前,躬身行礼:“臣燕松昀给娴阳郡主请安。太子爷口谕,请娴阳郡主和龙世子蹬上城楼,送北静王爷领兵北去。” 黛玉点点头,说道:“谢太子恩典。有劳将军了。” 于德安忙拿了梯凳放在车前,紫鹃从黛玉身后过去先下车,然后转身搀扶着黛玉,慢慢的走下去,燕松昀领路,黛玉拉着小龙寻的手带着于德安及宫女侍卫一同旖旎蹬上城楼。 城门外,广阔的场地上五千精兵列队而立,为首处水溶一身玄色铠甲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骏马昂扬器宇不凡,马上之人更是英姿雄发,锐不可当。 太子正站在城楼之上,手中端着一只年代久远的青铜爵,爵中有美酒甘冽,本来不知在说着什么,因黛玉上了城楼,他便适当的停了下来,徐徐转身看着自对面缓缓而来的黛玉。 她没有特别的梳妆打扮,甚至还是晨妆慵懒,额前一缕发丝被城头上的清风吹拂着,时而贴在额头脸颊之上,时而有飘摇开去。微红的双眸,憔悴的容颜,单薄的烟紫色江绸衣衫…… 这样一个轻灵的女儿家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太子便觉得再难移开双目。 黛玉行至太子岂不之外即立住脚步,拉着寻儿一起盈盈下拜:“黛玉给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太子恍惚,呆呆的看着黛玉不知所云。 燕松昀忙走到太子跟前,悄声回了一句:“太子爷,郡主和小世子上来给北静王爷践行了。” “哦。”太子经燕松昀提醒方回过神来,收回痴迷的目光,轻声咳嗽一下,微笑说道:“郡主请起。” 黛玉起身,垂目走到城头的女墙边上,目之所及,皆是精兵良将。可他在那数千人中,却是那样的耀眼。灼灼光华似乎要灼伤了她的双眼,徐徐抬起手来,轻轻一挥,眼前便是一片模糊。 水溶坐在马上,手中紧紧地握着那只荷包,仰面看着城墙上的黛玉,暗暗地叮嘱着:“玉儿,好生保重,等我回来……” ------题外话------ 谢谢亲爱滴读者shanshanwu的鲜花和钻石,今天元宵节,珠珠祝亲爱滴们元宵节快乐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0章 赐婚娴阳郡主和北静王水溶的圣旨并没有像水溶预料的那么快到来。而是足足晚了六天之久。 当日黛玉看着水溶领兵北去之后,心情无比的惨淡,拉着小龙寻的手下城楼时,脚下一晃险些整个人都摔下去。幸好当时太子走在前面,实时回身扶了她一把,否则这下滚下去非要摔个头破血流不可。 六日后,一道赐婚的圣旨到了东阳公主府邸,宣旨的公公依然是上次黛玉受封郡主时来的那一位,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水溶走后,黛玉自然是十分惦念,每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不好喝不好,还要劝解小龙寻,自然是心力憔悴的很。来宣旨的公公见黛玉一脸病容从里面出来接旨,心里忍不住暗暗地叹了口气,想着这位郡主如此羸弱,也不知道将来嫁入北静王府会怎么样。 然这些却不是他一个太监所能管得事情,待黛玉跪下去之后,太监展开圣旨,清了清喉咙,扯着公鸭嗓子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娴阳郡主品貌贤淑,德才兼备,出身于书香门第,公侯世家,受教于钟鸣鼎食之族。又和东阳公主姐妹情深,替公主执掌门户,看护幼子,深明大义,乃不可多得之才女,朕甚爱之。如今娴阳郡主已过及笄之年,朕不忍心令其远嫁,数点朝中年轻诸王世子,唯北静王水溶与其年貌相当,乃不可多得之佳偶。今御赐良缘,将娴阳郡主许与北静郡王为正妃。愿尔二人能恩爱白头,相携百年。钦赐!” 黛玉尊称一声:“臣女林黛玉接旨。”然后便三叩首,抬手接了这一道决定了自己终身大事的圣旨。 紫鹃扶着她慢慢的起来,于德安忙上前来请宣旨的太监入偏厅奉茶。那太监却只是笑了笑,说道:“还要去李尚书家走一趟,时间紧迫,来不及享用郡主的好茶了。” 黛玉心想着定然是勒令退婚的圣旨,因不便多说,遂使了个眼色给紫鹃,紫鹃忙从荷包里拿了一张大额的银票悄悄地塞给那太监。那太监微笑接了,只悄声叹了一声:“唉!还请郡主好生保养身子要紧。这才半年多没见,郡主竟然比之前还瘦弱。” 黛玉听着太监言语有些奇怪,眼神也不是平日的那种谄媚或者不屑,而是带着几分怜悯。心下生疑,却又不好多问。只得含笑命于德安送他出去,后方吩咐紫鹃:“悄悄地找人去跟这位公公打探一下,看他还有什么话儿没说完。” 紫鹃忙应了一声,悄然出去找雪空说话。 娴阳郡主做北静王的正妃,身份上是说得过去了。可是毕竟黛玉这个娴阳郡主是皇上恩赏的一个虚名头,除了有郡主的俸禄和依仗护卫之外,她并没有郡主的实力。说到底,别的郡主都是皇室宗亲,而她这个郡主在受封的时候不过是以东阳郡主义妹的名义受封的,东阳公主的母亲早就死了,皇上原本跟她也不亲。所以黛玉这个郡主更是连个依靠都没有。 这在官场上的联姻中,是为某些人所忌讳的。因为娶一个毫无势力的郡主为妻,还不如娶个有权势的朝中大臣之女更为合适。 原本,这些黛玉也是想到了的,原以为朝臣还有知道皇上为自己和水溶赐婚的人都会对这桩婚事鄙夷,回以为皇上不过是拉拢北静王,让他尽心尽力在北疆打仗才会尽了他的心思准他退婚又重新赐婚。 却在想不到雪空派人出去带回来的消息却更加让她难堪。 雪空原也不忍心说,但想着事情总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痛快的说出来,也好让这个弱女子早些做好心理准备。于是她狠了狠心,简单的说道:“行宫里来的太监去李尚书府上宣了圣旨,那圣旨的内容并不是退婚的,而是把李延胜之次女贬为北静王侧妃。并准其在正妃娴阳郡主和北静王爷的喜事办完半年后嫁入北静王府之门。” 黛玉闻此言,只觉得心里头一阵阵的犯堵,忍了几下没忍住,到底还是一侧脸把刚吃下去的半盏银耳莲子羹给吐了出来。紫鹃忙上前来替她抚胸捶背,雪雁忙地上温热的白开水。屋子里的宫女丫头们忙成了一团。雪空却只是悠悠的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身离去。 黛玉慢慢的喘过气来,却靠在椅子上喃喃的说道:“原来他竟是骗我!” 紫鹃忙劝:“姑娘切莫说这话,王爷绝不会骗姑娘的。” 黛玉却气白了脸,生气的说道:“他说什么退婚,哼……哪里是退婚,不过是从正妃变成了侧妃罢了。却又把我给圈了进去!将来左拥右抱,他倒是打得如意算盘!” 边上的雪雁和翠羽听了这话,脸色也变了几变。紫鹃忙又劝解:“姑娘和王爷也不是才认识的,这一来二去的也有大半年了,王爷待姑娘的情谊那是没话说的。王爷既然敢冒着欺君之罪求皇上退婚,再求皇上为姑娘和他赐婚,这便是常人所不及。至于李家那边,恐怕另有变故也说不定。姑娘莫要着急,白白的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也于事无补。如今倒不如先叫雪空将军去打听一下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再说。” 黛玉原本在大喜大惊之下,一股气愤郁结于心,才刚说了那些话。此时听紫鹃一番话,又暗暗地想了想,水溶也不是那样的为人,于是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些,又叹道:“问什么,再问还不知又问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白白的添些烦恼。罢了罢了,一切都随他去吧……”说着,便起身进了卧室,自去躺在床上赌气去了。 紫鹃叫雪雁和翠羽收拾了屋子里,又进去瞧了瞧黛玉并没有悲伤哭泣,只是面向里和着眼睛躺着罢了。于是她悄悄地替她放下帐子,然后又轻着脚步出来,去寻雪空问个究竟。 却原来那日水溶与行宫大殿上挡着几位大臣的面向皇上提出退婚,另求娴阳郡主为妻,皇上含糊其辞的答应之后,水溶刚走,后面的太监便匆匆来报,说蘅嫔娘娘昏厥过去了。 皇上不免一阵心焦,连呼传太医。 随行太医匆匆而至,蘅嫔娘娘李香蘅已经悠悠醒转,正靠在皇上的怀里掉眼泪呢。 皇上见太医进来,立刻吩咐道:“快快把脉。” 太医放下药箱,半跪到近前为蘅嫔把脉之后,忙对皇上叩拜道喜:“恭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皇上闻言大喜,忙问:“果然是有喜了?” 太医微笑道:“已经两个月了,因是头一胎,娘娘又有些郁结在心,胎儿有些不稳,不过不妨事,臣开一副保胎的汤药,娘娘吃上几日也就没事儿了。只是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娘娘一定要保持心情畅快,不可生气,不可着急,行动也要当心,需静心保养才是。” 皇上很是高兴,命太医出去开药。又屏退了众宫女,搂着蘅嫔轻声哄着:“自己要当娘了还不知道,真是个傻丫头。” 蘅嫔听了这话又哽咽起来,并从皇上的怀里挣扎起来,转身跪倒在皇上膝下,抱着皇上的腿,哭道:“臣妾有罪,求皇上开恩。” 皇上这会儿心里正疼着这位娇妃呢,哪里舍得她又哭又跪的,忙伸手把她拉起来抱在膝上,一边擦着她脸上的泪珠一边叹道:“好端端的你请什么罪?没个怀了朕的孩子还有罪的妃嫔。可不许再这样了,太医的话你刚没听见么?” 蘅嫔哽咽着说道:“老祖宗的规矩,后宫不能干政。可是臣妾刚才做了冰碗,想着皇上和大臣们议事口渴暑热,定然想用,才想着亲自给皇上送去。不料却无意中听见北静王爷那番话……臣妾担心家中父母和妹妹,所以才一时心急晕倒了,险些坏了大事……若是因此而让皇上失了一个孩儿,臣妾岂不是死罪……” 皇上叹了口气,拍着蘅嫔的后背,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朕不会怪你。只要你以后乖乖的养胎,替朕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儿,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朕会重重的赏你及你的家人,如何?” 蘅嫔听了这话,又垂泪道:“皇上的话,臣妾不敢不听。只是臣妾怕做不到啊……” 皇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道:“朕的话,爱妃也敢不听?那可是真的不乖了哦!” 蘅嫔又低头垂泪:“可是,清芬是我的同胞妹妹,她今日被北静王府退婚,将来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这退婚的圣旨一到尚书府,恐怕就是妹妹自尽之日……妹妹若是死了,父亲和母亲又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想想这些,妾身这心里……” 皇上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也是你那个妹妹不知道轻重。娴阳郡主虽然不是皇室女儿,但好歹也是朕御封的郡主吧?怎么能娶她门上吵闹,还动手打人?别说是郡主,就是寻常朝廷大臣家也不许她这样啊。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好的呆在闺房里学习女红针线,怎么能出去做这些事情?” 蘅嫔的手悄悄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又低头哭泣道:“都是我从小宠坏了她……父母责罚时,我这个当姐姐总是替她领,如今想想可是害了她了……” “唉!这关你什么事儿啊,别哭了别哭了,朕的心都被你揉碎了。你说你说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蘅嫔听了这话,忙搂着皇上的脖子,娇声道:“臣妾哪有什么主意?还不是事事都听万岁爷的……只要不退婚就好了嘛……” “可朕已经答应水溶把娴阳郡主赐给他为正妃。金口玉言,岂能朝令夕改?” “皇上……只要不退婚就行啊,郡王例制,一位正妃,两位侧妃,都是要受金册的,是我那妹子失德在前,此时纵然做个侍妾,想来她也无话可说。只要别退婚,让她断了活路就好了呀。” “嗯……那就这样吧。”皇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摸了摸蘅嫔的肚子,说道:“你可要给朕好好地养胎,莫要在伤心哭泣了。” “臣妾谢皇上恩宠。”蘅嫔说着,便要从皇上的膝头下来跪拜,又被皇上一把拉住。 李香蘅在宫里费劲了心思为自家妹妹博得这个退路,却不成想换来的不是妹妹的感激,而是愤恨和嫉妒。 李清芬再也想不到自己原本被皇上赐婚的正妃,皇上的宠嫔之妹,却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被贬做侧妃。做侧妃也就罢了,好歹皇上也要弄个正派的郡主公主来压自己一头,那样的话自己也是无话可说。可却偏偏要在娴阳郡主之下,日日仰她的鼻息过日子! 林黛玉,不过是个没人管没人要的孤女,凭着一个巧宗儿,偶然入得了东阳公主的眼,不过是去给人家看孩子的,皇上为了面子上好看才封了她一个郡主罢了。如今却要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了!这叫她如何受得了? 接到圣旨的当日,李清芬便把闺房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不曾出来。 李延胜也想不到自己委曲求全换来的是这样的羞辱,当着家人的面他还能忍,晚上关起门来也是大发雷霆,把儿子李茂叫到跟前狠狠拎鞭子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顿猛抽。他行伍之人,手上原本就没轻没重,这一顿鞭子下去却把儿子给抽的遍体鳞伤,把儿媳龚氏给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发誓再也不敢胡作妄为了。 而这样的安排,总算还让北静太妃满意。待她接到圣旨叩谢皇恩之后,笑意盈盈的请传旨的太监进屋喝茶,那太监哪里敢领太妃的茶,只得客气的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来。太妃一个眼神,水安忙跟了出去,自然少不了厚厚的赏了那太监。 太妃手中捧着圣旨很是高兴,对身边的徐嬷嬷说道:“皇上真是圣明。如此安排,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林家那丫头进门后若无生养,自然还有李家的那丫头。侧妃生的孩子身份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也不用担心我儿将来无依无靠了。” 徐嬷嬷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1章 雨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欲眠还展旧时书。簪花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 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 恰逢夜雨潇潇之时,黛玉身披一件玉色贡缎夹衣,端坐在窗前灯下,手指湖山紫毫,在一张用紫玉镇纸压着的梅花笺子上,一字一句的写着心头的忧伤。外边冷雨敲窗,屋内红烛垂泪。自别后,千种相思无人可诉,心中凄凉更有谁知,随着早晚天气渐渐转凉,算算水溶已经北去十余日,竟然连一封书信也无。她的心里更是纷乱不堪,难以言喻。 外边的廊檐下,雪空身披一件雪白的斗篷,对着无边无尽的雨丝,怅然不语。 紫鹃端着一个紫檀色雕花托盘从游廊的尽头慢慢的走来,经过雪空身边之时,停下脚步劝道:“雪空将军,夜深了,这府里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您也回房歇息去吧。” 雪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听见紫鹃说的话一样。 紫鹃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被她脸上冰冷的表情把心底仅有的一点勇气给冰回去,还是乖乖的端着黛玉的宵夜进去去了。 黛玉已经写完一首词,听见紫鹃进来,因问:“外边的雨下的怎么样了?” 紫鹃端着托盘走到黛玉跟前,回道:“已经小了许多。姑娘,奴婢叫小厨房炖了一个多时辰的红枣薏米粥,这阴雨天又湿又冷,吃一点再睡吧?”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紫鹃手里端着的钧窑填白小汤碗里的粥,叹了口气,摇摇头。 紫鹃又劝:“姑娘,还是吃两口吧。王爷才走了十来天,您都瘦了两圈儿了。今儿太妃差来的徐嬷嬷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奴婢,一定要照顾好姑娘的身子,免得王爷回来看姑娘瘦的不像样子着急。奴婢们又何尝不着急呢?到底姑娘也该自己爱惜身子才好。” 黛玉听了这话,又忍不住轻叹一声,方接过那碗粥来,拿了银质汤匙慢慢的吃。 风雨潇潇之中,日子总是过得很慢。 凤姐儿和李纨齐心打理华锦楼的生意,李纨识字,也会写,便主理进出的账目,凤姐儿能说会道,很会与人说话,便在前面主管生意,二人结合倒是把绣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另是一番模样。 因活计渐渐地多起来,原来李纨带着雪雁翠羽两个丫头做活已经远远不够,凤姐儿便把平儿和巧姐儿从刘姥姥的庄子上接了回来。平儿回来,跟凤姐儿回说庄子上的一户人家相中了巧姐儿,要给他们家的儿子聘去做媳妇,凤姐儿因想着官宦之家虽然富贵些,然一旦不慎,引来的便是杀身之祸,反倒是贫苦人家更平安些。便同李纨商议了几句,同意了这门婚事。只是巧姐儿还小,如今也只是订亲,要等巧姐儿十五岁之后才行聘嫁之礼。 黛玉倒是对绣坊的事情放了心,每日闲时除了绘制几张花卉图样给她们用之外,连账目也懒得问了。于德安见她形容憔悴,便悄悄地劝着龙寻,要在外边请各师傅进来叫他读书,贾兰便举荐何隽之。于德安抽了个空儿回了黛玉,黛玉想了想,觉得何隽之与人品性情都是不错的人才,便准了。 何隽之原本不屑于给富贵人家的子弟做什么先生,只是他心系黛玉,又想着龙寻的父母在东北战场上为国拼杀,祖父为国捐躯至今尸体尚未运回安葬的份上,反正也要留在这里等来年的春闱,也就答应了下来。他白天来龙府外书房给小龙寻讲书,下午申时依然回客栈去住,每日往来,风雨无阻。 如此一来,诸事皆有了人管理支应,黛玉每日里越发的清闲。只是数点着盛夏的日子,渐渐地天凉,已经是夏末秋初时分。 这日,黛玉正斜倚栏杆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呆,外边忽有婆子进来回道:“回郡主,太子殿下打发人来,说王爷有书信给郡主,特地给郡主送来了。” 黛玉惊喜,忙坐直了身子问:“信在哪里?” 那婆子忙将手中书信奉上:“在这里,郡主请看。” 黛玉接过那书信来,果然见信封上银钩铁画的字迹:娴阳郡主亲启,正是水溶的笔迹,于是一颗心不由得咚咚的狂跳起来,却不觉已经面红耳热,不知如何是好。 紫鹃忙吩咐那婆子:“重赏来人,告诉他回去给太子爷道谢。” 那婆子忙答应一声转身离去。黛玉方将贴在胸口的书信拿开,又小心翼翼的撕开信封,将里面几张雪白的素笺子拿出来细看, 玉儿吾妻:…… 只看到这里,黛玉的脸上便如着了火一样,轻声的啐了一口,便把那信折叠起来,不再往下看。 紫鹃在一旁见了她这副模样,忙忍着笑轻声劝道:“姑娘,回屋吧,这会儿起风了。” 黛玉点点头,方拿着那信笺慢慢的起身,进屋后直接奔了卧房,然后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歪倒在床上,面向里偷偷地看。 玉儿吾妻: 见字如晤,自城北一别,卿自无恙乎? 当日原以为卿不忍别离之苦,不能相送,却在回头之间意外瞥见卿孑然独立与高墙之上,如弱柳扶风,憔悴无依,心中甚是挂念。然,北疆之战,国仇家恨,吾身为北静郡王,此番出战亦是义不容辞。无奈之下,只能先弃尔于不顾,领兵北上。 想吾之妻玉儿乃深明大义之女子,纵胸有纤纤柔情,百转千回,亦不会责怪于夫匆匆而别。 如今,吾已从凉、盛二州调集精兵五万与龙家军还有冯紫英将军会和于松州,我军士气大涨,敌军败势已成,不久便可班师回京,玉儿无须挂念。 东阳姐姐精神不太好,老王爷之死她深深自责,驸马的伤势极重,但我会命太医尽最大努力医治。 唯念卿之体弱多病,吾心下多有不舍。如今玉儿与我已订秦晋之盟,玉儿定要以夫君为念,保重身体,静候捷报传佳讯,待吾凯旋归来,再与卿共叙相思之苦。 夫溶于松州府衙后账字。 寥寥数语,黛玉却翻来覆去看了一个下午,直到屋子里光线渐渐地暗下来,纸上那刚健有力的字迹渐渐地模糊不清了,她还侧卧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紫鹃进来掌灯时,她方匆匆将书信收起,慢慢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紫鹃微笑着走到床前,一边拿了衣衫给黛玉披上并回道:“快要酉时了呢,奴婢原想着姑娘睡着了没敢进来打扰,姑娘怎么……又哭了?” 黛玉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刚睡醒,打了个哈欠而已,好好的,谁哭来着?” …… 却说那东宫太子派来的信使从龙府回去之后,便被太子叫到了近前问话。 此人进殿时,太子正站在书案前,笔蘸丹青,在一幅六尺素宣上点点画画,正在为一位女子画像的衣裙着色。见他进门头也不抬的问道:“信送到了?” 信使忙磕头回道:“回太子爷,信送到了。” “郡主可有说什么?” “没,奴才没见着郡主。是龙府传话的婆子把书信送进去的,那婆子出来时,赏了奴才十两银子,说教奴才去吃茶。并没有别的话。” 太子手中的画笔一顿,抬头来皱眉骂道:“混账!若郡主有回信往北疆送,可如何送去?你竟连一句明白话也说不出来,要你何用?!” 信使吓得赶紧趴在地上磕头,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跟郡主说,求太子爷饶奴才这次……” 太子长叹一声,将手中画笔放到一旁的笔架上,略一沉思又挥手道:“滚出去吧,这事儿不用你多嘴了。” “是,是是……”信使忙又磕了个头,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太子又凝视着书案上的画像半晌,方沉声吩咐:“来人!” “奴才在。”门外当值的下人忙应声而入。 “传燕松昀进来!” “是。” 太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将书案上的那幅画像拾起来,展在面前轻轻地将未干之处轻轻地吹了几口气,待墨迹干透之后方将那画像细心地收起来。 燕松昀已经到了门口,朗声回道:“回太子,侍卫首领燕松昀到。” 太子便高声吩咐道:“进来说话。” 燕松昀方掀起门口湘妃竹帘进门来,躬身给太子见礼:“属下燕松昀请太子大安。” 太子转头看见燕松昀依然是一身银色铠甲穿在身上,一副凛然正气于他冷峻清朗的眉目之中隐隐散出,不得不说,燕松昀也是个万里挑一的人物儿。于是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松昀,起来。” “谢太子恩典。” 太子在书房里来回的走了几步,淡淡的问道:“父皇回京的日子不远了,这些日子京城内外的安稳十分重要。我不放心别人,松昀,此事你也多上上心。” 燕松昀忙应道:“是,请太子爷放心,新任的九门提督卫尚勇是个妥当之人,皇上回京之事至关重大,他不会不仔细的。臣回头也多出去走一圈,若有不妥之处,定立刻回太子。” 太子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轻叹一声,说道:“你说到卫尚勇,此人原本不是在西山大营当差的那个千户么?” 燕松昀忙回:“太子爷英明,正是此人。因前任九门提督牵连到宁荣二府一案,被撤职查办了。所以兵部拟了奏折调他来维护四九城的安危,万岁爷亲自批的,想来此人绝不会有错。” 太子点头,说道:“既然这样,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燕松昀心中一紧,忙回道:“太子请稍等片刻,臣去调集侍卫……” “不要。”太子忙阻拦,“我想微服出去走走,不要惊扰了百姓们的晚饭。” 燕松昀有些犹豫,劝道:“太子殿下乃储君之尊,身系祖宗社稷,万不可大意。臣还是调集侍卫们暗中相随比较妥当。” 太子只得吩咐道:“少带几个人也就罢了,我只想随便走走。” “是。”燕松昀答应着出去,可不敢随便带几个人,而是点了二十多名大内高手换了百姓的衣服前后护佑,又亲自带了四名侍卫便服相随,才簇拥着太子出了东宫。 此时天色尚未黑透,薄薄的暮色披着天空中最后一丝晚霞,把神都古城浸染的如梦幻仙宫一般的宁静祥和。 各家炊烟袅袅,空气中带着饭菜的香味。店铺林立,门外个个儿都亮起了灯笼。星星点点,趁着淡淡的夜色,越发叫人觉得夜凉如水,静谧温馨。 太子似是比往日更多几分感慨一番,拉着燕松昀东聊西扯,不经意间便到了龙府门外的街道上。于是诧然道:“这不是东阳公主府门外地那条街么?咱们怎么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 燕松昀不敢多话,忙拱手笑道:“爷心系东北战事,情不自禁走到这里可见爷和公主血浓于水,姐弟情深。” 太子便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刚接到东北的快报,里面有北静王给娴阳郡主的一封家书。让我忽然想起王兄临走时还托我好生照料娴阳郡主,我却忙于政务,无暇过问郡主之事。今日既然到了这里,咱们就进去看看吧。” 燕松昀想劝说不妥,可太子却搬出北静王来,说王爷临走时拖了他照看郡主,是以燕松昀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回道:“那――属下先过去叫门?” 太子点点头,说道:“不要说我来了,免得府上的家人惊慌。” 燕松昀点头称是,心里却暗暗地叹息,心想越不说您来了,人家才越是惊慌呢。 身为太子东宫的侍卫首领自然要听从太子的吩咐。不过燕松昀自认为不能做对不起北静王的事情,所以他叩开大门之后,跟开门的家人稍微示意:宫里有人来探望郡主。 老家人虽然只是个看门的老人,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精儿,他认得燕松昀如今是东宫的侍卫首领,而他又说是宫里有人来探望郡主,很自然的便猜到了东宫之人,不过他老人家很实在,没想到是太子,还以为是太子妃来了呢,于是赶紧的开门并叫人报进去,悄声叮嘱进去报信的人,说:大概是太子妃来探望郡主了,快进去报信,好叫郡主有所准备。 黛玉此时刚被紫鹃服侍着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看看寻儿。忽听说太子东宫的人来探望自己,甚是奇怪,于是吩咐来人:“请太子的人在前厅用茶,我这就过来。”说着,便转回身去跟紫鹃说道:“更衣。” 紫鹃和雪雁等丫头们立刻忙碌起来,见太子差来的人虽不用换郡主礼服,但也不能太随意了,否则便是对太子的不敬。于是紫鹃挑选了一套粉色的江绸刺绣衣裙,白色百褶裙,粉色斜襟无袖褙子,玫瑰紫的滚边,领口绣着精致的兰花纹样,因天色晚了,黛玉头上的簪环原本都摘了去,此时雪雁又选了一只艳粉色的堆纱芙蓉花替她簪在鬓间,灯光下原本消瘦的容颜便多了几分妩媚。 时间仓促,也只得稍作打扮,黛玉想着不过是太子差来的人来探视,也不比太过隆重,便随便照了照镜子,说道:“罢了,这样吧。” 紫鹃等人忙又拿过腰封来给她仔细扣上,翠羽忙拿过那只双面绣蝴蝶兰花的象牙纨扇递给她,众人方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黛玉往前面的厅里来。 太子并没有表明身份,但燕松昀这个侍卫首领都在他面前毕恭毕敬,是以龙府的下人再眼拙也不敢怠慢。带到于德安匆忙而至抬头看见来人时,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跪倒参拜:“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奴才们有眼无珠,怠慢了殿下,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摆摆手,和蔼的笑道:“无妨,我不过是随意走走,路过府上,顺便过来看看娴阳郡主。” 于德安忙俯首回道:“奴才们已经差人去禀告郡主,太子殿下请正厅奉茶。” 太子点点头,笑了笑,仰首信步踏着龙府正厅门前的台阶一步步进了厅里去。于德安一摆手,七八个丫头立刻忙碌起来,捧着茶水点心水果鱼贯而入,精致的杯盘一一摆在太子手边的八仙桌上。 黛玉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于德安临时遣来的人,告知来者乃是太子殿下本人,请郡主有个准备。于是她顿了顿脚步,稍微迟疑片刻,方叹道:“罢了,那次城头相见,我比这会儿还狼狈呢。今日他冒然前来,我又何必来回的折腾。”说着,依然抬脚往前走,并未回房另行换衣。 行至正厅门外,黛玉在廊檐下站定脚步,侧脸看了一眼紫鹃。紫鹃忙上前回了一声:“娴阳郡主到。” 太子正在里面无聊的品茶,闻言忙道:“快快请进来。这里是郡主居住之所,郡主是主我们是客,这会儿弄得我们相识反客为主似的。” 门口的丫头已经挑起门帘,黛玉盈然入内,见太子果然一身赭色便服端坐在上位,旁边燕松昀一身月白色江绸箭袖站在一旁,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点头。于是她上前两步福身行礼:“黛玉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降临,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2章 自从那日在北城楼上为三军将士和北静王爷壮行太子偶遇黛玉之后,便陷入相思之中不能自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原本他还想着等皇上回来后跪求皇上赐婚,把娴阳郡主纳入太子东宫之中为妃,却不想自己还没来得及见到父皇,便有圣旨从行宫送至京城,皇上竟然把她赐与水溶为妃,而且还莫名其妙的贬了原本赐婚的李延胜之次女为侧妃。 那一日,太子先是震惊,然后派出心腹密查此事,自然,太子没费多少力气便很轻易地便查明事情的原委。 然查明原委之后,他便有些退缩了。 水溶可以为了她冒着欺君之罪去求皇上退去婚约,另求她为正妃,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身为太子,从小便修习帝王之道,在权术之中左右衡量,他昧心自问,自己没有水溶这般执着。当时原以为这件事情就此掀过,从此后自己继续做自己的储君,而她也将是北静王府的王妃。可不知为何,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的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东宫里数十佳丽的任何一个人,却偏偏是她的影子挥之不去。 今晚,他莫名其妙忐忑不安的进了东阳公主府邸,原想着见到她或许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毕竟她如今已经是北静王的正妃。就是看她一言而已,是为在松州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北静王探望一下他的未婚妻,毕竟水溶在北去之前曾经托付过自己要护她周全。 可是,当他端坐在那里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门来,在自己面前站定,福身行礼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谁忽然拧了一把,那种酸痛让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黛玉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降临,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她清泠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他却因心口的酸痛而说不出话来。 “咳咳……”福身行礼的姿势并不好拿捏,黛玉的腰弯下去,太子却愣愣的坐在那里不说话,她一时胸口憋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却把太子一惊,忙微微抬手,极不自然的说道:“娴阳……妹妹……请起。” 平日里处置那些朝政大事也从没有这样过,这会儿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黛玉听太子异样的声音,心中有些许的疑惑,只是他贵为太子,天下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尊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纵然给自己一点小小委屈也只好受着罢了。于是听见他叫起,便恭敬地说了一声:“谢太子殿下恩典。”然后方站起身来,轻移莲步,站在一旁。 然这一句谢恩,却把太子从那种凄凉酸楚的心境里一把拉了出来。轻声咳嗽两下,便恢复了常态,淡淡的目光扫过她微微低垂的眼睑,轻叹一声,说道:“今日北静王爷有奏报送来,给郡主捎来了家书。郡主大可放心些了?” 黛玉不解太子说这话是何意思,只好回道:“是。王爷怕寻儿为他的父母担心,所以将家书夹在快报之中,连夜送至龙府。不过龙将军的伤势和公主状况……黛玉此时尚未忍心对寻儿讲。” 太子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东阳姐姐和龙将军的事情……我听了也十分的心痛。寻儿还小,有劳郡主多费心了。” 黛玉回道:“黛玉受公主所托,必当尽心竭力照顾寻儿。请太子殿下放心。” 客气的话说起来是没完没了的。太子很不想跟她说这些无聊的话题,可是此时身边站着燕松昀,还有她的贴身丫头,门口有护卫和宫女值守,还有龙家的管家也侍立在廊檐下,太子心有万千话语却也不能吐露一句。唯有深深地看着她,仿佛一个疲惫的旅人行走在沙漠中,饥渴交迫的时候望见的一座海市蜃楼。 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了,太子便沉默下来。 屋子里十分安静,博山炉里篆烟细细,笔直的袅袅升起,窗外漱漱的风声都清晰入耳。灯光下只见黛玉所着粉色薄绸夏衫之上,有一层淡淡的黄晕如水波轻漾。 偶然听得噼啪微响,原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飞蛾,扑在了灯盏上,围着那冰绡纱罩团团扑着翅膀。过了一会儿,终于绕进了纱罩里,直向那火焰扑去,灯光突得一跳,很快又重新漾漾的晕散开来。 燕松昀轻声的咳嗽一声,太子方淡淡的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王兄北上之前曾托我照看郡主。郡主若有什么需求,只管打发人来找我便是。东阳姐姐认郡主做妹妹,郡主也便是我的妹妹。如今又有着北静王的一层关系,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黛玉福身相送:“黛玉谢太子殿下恩典。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说道:“不必客套了,听说你身上不好,也一直病着,还是多多的养息才是。”说完,方猛然加快了脚步,匆匆而去。 燕松昀临走时也冲着黛玉点点头,说了声:“郡主多保重。”方尾随太子出了房门。 于德安自然是带着家人送出了府门口,瞧着太子带着人渐行渐远,没了踪影之后,方回身进门。走到了门房里后,于德安忽然停下脚步,又转身往外看了看,暗暗地叹了口气,吩咐看门的下人:“今儿来的人你们都看仔细了么?那可是太子殿下!以后都给我长点眼,省的那天掉了脑袋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是。”门房的家人忙躬身应着,于德安长长的吐了口气,方背着手进了院子里。 太子回到自己府邸之后,方想起来自己原本想着问问黛玉有没有书信捎去松州,却不料自己见着她竟什么都忘了,连去看她的本意都没说出来。 一时间又深深地懊恼了半夜,几日后皇上批复了水溶的快报,名人快马加鞭送往松州时,太子又让燕松昀去问黛玉,可有书信一并捎去。孰料黛玉却说:“没有书信,寻儿一直很懂事,只叫东阳公主放心调养便可。有劳太子爷想着。”燕松昀回去后如实回禀太子,太子笑了笑,心中却想水溶倒是一番深情,不料她却是个冷硬的心肠。 忧郁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七月的天气,雨过之后依然是闷热。黛玉觉得闷在家里心情越发难以纾解,便寻了个理由带着紫鹃去绣坊走走。 如今的华锦楼已经又扩出了一倍,把后面的几间屋子都收拾出来做了绣房,里面摆了十来副绣架,绣娘也大都是外边来的女人们,或者是按月支取工钱,或者按活计领赏,李纨总管着,再加上平儿从中协调,绣坊里倒也和谐的很。 黛玉来时,王熙凤正在同一个来顶绣活的年轻女子说话。黛玉原想着不惊动她们,只悄悄地往后面去找李纨等人说话儿,却不料那位女子却看见了她,因笑道:“这莫不是娴阳郡主么?妾身给郡主请安了。” 王熙凤原本正捧着两件裙子给那人看,听见这话忙回头,见却是黛玉站在那里,正疑惑的望着这边呢,于是忙放下东西笑嘻嘻的过来,福身道:“给郡主请安了。郡主可能不认得她了,她原是史大姑娘的嫂子,今儿是来咱们这里订衣裙的。” 黛玉听了这话,方笑了笑,说道:“原来是你。许久没见云丫头了,前些日子恍惚听说她成了家,如今做了将军家的少奶奶,自然越发的疏远了我们。” 那女子正是小侯爷家的少奶奶,湘云的堂嫂。贾府败落之后,史家也受了牵连。但因是老亲,贾老太君年事已高早就不在管家中之事,而湘云的叔叔虽然是世袭的爵位,但却一直没什么实权,当时皇上下旨彻查贾府之案时,他受的牵连并不是太大。 然因原本史家就不怎么景气了,再受此一挫,越发的没了往日的风光,几乎要淡出京城名流世家之列了。如今王熙凤在华锦楼当家,为了多包揽些生意,自然要联络各家亲戚,原本她们也是说的上话的,所以才来这里订衣裙。 听见黛玉问湘云,史家媳妇忙回道:“我们姑奶奶也整天念叨郡主呢,只是如今我们都败落了,郡主尊贵,岂是我们这样的人想见就见的呢,我们去见郡主,没得叫郡主手下的那些奴才看了笑话……” 黛玉轻笑:“什么富贵,什么败落,我又有什么?你说这话,也问问凤姐姐。” 王熙凤忙在一边说道:“郡主可不是那样的人,她如今待我们都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没瞧见。刚才兰哥儿他娘你也见了。若不是郡主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们两个哪里会有今天的栖身之所?我劝你可别说那样的混账话了。” 史家媳妇红了脸,赔着笑脸给黛玉行礼,黛玉叹道:“你回去告诉云丫头,若她的心里还有往日的几分情谊,便来看看我。如今我也不是个自由身,不好去你们的家里。可这绣坊你们是能常来的呀,总有凤姐姐和大嫂子在。约好了日子,我也出来,我们总还能说说话儿吧?” 那媳妇忙道:“郡主说这话,叫我们心里暖烘烘的。妾身回去就跟我们姑奶奶说,她定然也是高兴地。” 黛玉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方往里面去。 史家媳妇回去后果然去找湘云,湘云听了这话,更有一番感慨,想想当初姐妹们在大观园里对菊吟诗,吃蟹讽咏,何等的欢快惬意。如今才过了几年,虽然大家还都在这京城里,却已经是换了一番天地。 幸亏湘云原本是个豁达的性子,伤悲了一番后,便收拾心情给黛玉写了一封书信,叫人送至华锦楼交给了王熙凤。王熙凤当晚便给黛玉送了去。黛玉见湘云之信自然高兴,来不及看信,便问王熙凤:“如今她是个什么情形?之前我恍惚听说她嫁给了卫家?” 王熙凤点点头,说道:“卫家如今倒是好了。她的公公有个兄弟,原本是西山神骑营的一个千户,如今蒙万岁爷看重,竟坐了九门提督,也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她的丈夫原本在宫里做护卫的,后调去了颍州大营,据说这次王爷点了颍州的兵马,他竟是跟着王爷北去了松州。这样算起来,当初她也是选对了人家,竟比咱们家的几位姑娘都好多了。” 黛玉叹了口气,想想迎春惨死,探春远嫁,惜春在城外水月庵剃度出家后,没了下落,宝钗是个最拔尖儿的人,嫁了最如意的人,然祖宗荫蔽不在,贾家沦为庶民,这在王熙凤的眼里看来,湘云自然是好的了。 王熙凤见黛玉无话,只当是她累了。于是起身劝道:“天色不早了,郡主早些休息吧。” 黛玉点点头,跟紫鹃说道:“送凤姐姐出去,顺便把前些日子于管家送进来的茶叶给姐姐拿两盒子去。再把他们送来的我素日不穿的衣裳找出两件来,只怕给巧姐儿穿也使得。” 王熙凤听了忙福身道:“茶叶就罢了,郡主赏赐不敢推辞。这衣裳是使不得的。巧姐儿那丫头福小命薄如何穿得郡主的衣裳?” 黛玉微笑不语,只对紫鹃说道:“去吧。” 紫鹃便拉着王熙凤出去,一边笑道:“你不必担心,那些衣裳都是这府里的管家娘子们孝敬进来的,咱们姑娘也从不穿外边送进来的衣裳,索性放着也是放着,巧姐儿如今长高了好些,我瞧着那身量,穿姑娘的衣裳未必不合适呢。这也是全新的,省的你还要去给她添置。” 凤姐儿又千恩万谢,跟着紫鹃去厢房拿了衣裳,方出了二门,沿着甬道往后一直走,回于德安为她们三人安置的龙府后面一带给家人们居住的的平房去了。 黛玉展开湘云的信,信中自然是叙不尽的姐妹之情。湘云感念往事,想邀请之前的几个姐妹相聚。信中又提及宝钗,感慨宝钗之苦,迎春之悲,探春之恨,惜春之憾。黛玉看了又掉了几滴眼泪,紫鹃送走了凤姐儿,回来劝了她好些话,方收了眼泪,进卧室歇下。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3章 黛玉原本是个不喜欢相聚的人,在她看来,有聚必有散,聚时兴高采烈的自然是热闹,却终究还有散得时候孤苦凄凉,所以在她看来,人生在世,能不聚还是不聚的好,免得散得时候徒增悲伤。 然经历了这么多,又收到湘云的书信之后,她忽然间觉得人生本就短短几十年,能聚一次便聚一次,总比到老到死终不能聚的好。于是便认真的盘算起如何能把湘云和宝钗约出来,加上凤姐儿,李纨,几个旧时的姐妹小聚一次。或许大家都会心生感慨,也或许大家都会悲伤哭泣,但总比那些死的去的永不能相见的好。 紫鹃听黛玉如此说,想着黛玉如今整日一个人闷着,倒不如请了她们来一起热闹一下,那史大姑娘素来性子爽朗,宝姑娘虽然心机重些,但她现在到底不比当初了,再者林姑娘现在是郡主,比她高着不是一星半点儿,她来了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想必再不敢冷嘲热讽的。说不定还能排解一下姑娘心里的烦恼,于是也帮着她打算此事。 龙府本来是一等王公规制,因为东阳郡主体位尊贵,所以龙都尉迎娶东阳以后又大事改建,府中亭台楼阁,山榭山堂,无不闳美精妙。府后也有一片园子,竟成合抱之势环绕着龙府半圈,成一个半环状。 此时刚进八月里,园内所植百余各色菊花,花方打了花骨朵,偶尔一两朵悄悄地开了,含玉吐金,姹紫嫣红,掩映在碧绿的花木之间,另成一番胜景,将园中楼台尽掩其中。黛玉所选中的“秋意堂”前植百年老桂,许是今年的天气凉的早,此时已经是香云似海,馥郁芬芳。青石径两侧夹着二十余株梧桐,叶落如金。 黛玉穿着烟霞色贡缎对襟褙子,外面罩着一端雁翎氅,脚上蹬着掐牙镶边的羊羔皮小靴子踩在那黄色的叶子上,似有不忍,又将脚移开去,弯腰将落叶捡起,左右翻看一回,又轻轻地丢开。 雪雁带着宫女从秋意堂内迎了出来,走到她面前齐齐的福身下去:“回郡主,都准备好了。” 黛玉点点头,侧脸问紫鹃:“打发去接地人走了多少时候了?” 紫鹃忙回道:“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这会儿也该来了。” 正说着,便听见身后有人回道:“回郡主,卫将军家大奶奶来了。” 黛玉听闻忙吩咐道:“请进来。” 湘云扶着自己贴身丫头翠缕的手从菊花做成的花塔后面转过来,看见站在梧桐树下的黛玉,又惊又喜,忍不住模糊了双眼,叫了一声:“林姐姐!” 黛玉嘴角上翘,想要笑,说出话来却带着哭声:“云妹妹……” 旧时姐妹久别重逢,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湘云只是抓着黛玉的手,又哭又笑的说道:“林姐姐,你气色还好,怎么又瘦了……” 黛玉也笑着抹眼泪,说道:“你这贫嘴的,这一年多没见倒是长高了许多,怎么也这样瘦了……” 二人正说着话时,紫鹃又近前来回道:“姑娘,宝二奶奶来了。” 黛玉倒是不怎么闷宝钗,毕竟在绣坊已经见过一次,她的红盖头也还是紫鹃亲手绣的。后来凤姐儿又从那边家里出来,也说了些她的境况。倒是湘云,许久没见宝钗,也想念的很,忙问:“宝姐姐在哪里?” 紫鹃闪身,吩咐门口的丫头:“还不请宝二奶奶进来?” 宝钗跟着一个丫头进了秋意堂的屋门,抬头看见一身锦服的黛玉坐在那边的软榻上,与她并肩而坐的乃是穿着一身石绿色团花芍药妆锻长襦的湘云,她二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方帕子,皆哭的眼圈儿微红。 看见宝钗进来,黛玉只是微微欠身,湘云却起身下了如意贵妃榻,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来,上下左右端详了一番,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哽咽着问道:“宝姐姐,怎么你也变得如此憔悴?这一年多你过得好么?” 宝钗进门后看见这两位旧时闺友都是锦衣华服,虽然她们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但二人都比自己又强了百倍。想当初她们二人都不如自己许多,黛玉为寄人篱下的孤女,无依无靠,湘云也是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婶子过活,却不懂为何到如今自己深谋远虑却不及她二人半分。 于是心中一阵酸楚也掉下眼泪来,摇头叹道:“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湘云拉着她到近前,宝钗欲给黛玉行参拜之礼,黛玉忙道:“免了。今日我们是姐妹相聚,且把那些世俗之礼都免了吧。这里也没有外人,只留紫鹃和雪雁两个旧时的丫头服侍,我们姐妹方可畅所欲言。” 三人落座,说一些家常俗事。湘云和宝钗都是成家之人,似乎有许许多多家常事可讲。黛玉反而少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偶尔问上一句,她们二人皆尽心回答。紫鹃在一旁剥了松子瓤儿碾碎了那薄皮,吹得干干静静的用帕子送上来,雪雁则执了茶壶给三人斟上了香茶,三个人说起话来。 宝钗家,薛蟠如今还在牢里,夏金桂已经带着丫头细软回娘家去了,薛家生意早就败落,母女只依靠旧日几间不值钱的首饰典当度日。薛蝌娶了岫烟,夫妇二人回南边去了,祖上还有几亩田地,他们二人男耕女织或许倒也有个温饱,只是宝琴随着梅翰林家的相公去了海宁任职,山老路远,音信皆无。 湘云的叔父亦是丢了祖上的爵位,如今赋闲在家,靠着之前的那点家产度日,原来的府邸早就七零八落分割成数家小院分租了出去,还典卖了之前的花园子及大部分祖上的田产。日子也是每况愈下,萧条的很。幸亏她嫁的还可以,九门提督卫尚勇是丈夫的叔父,卫若兰原本在颍州大营忠烈将军手下当差,如今已经随冯紫英小将军北上,去松州打仗去了。他们年轻夫妇两地分离,心中怎不会愁苦郁闷,寝食难安?想那沙场之上瞬息万变,如卫若兰这样的小小武将,自然是千辛万苦打头阵,出生入死,拼得性命换富贵的主儿。 而黛玉心里的苦楚,此时不说,她们二人也晓得。虽然被封为郡主,又赐婚北静王,看上去风光无限,无人可比,实则前路艰辛曲折,更是吉凶莫测。 所以三个人总有几分同病相怜,感慨旧时的欢乐,数点以往的琐事,果然是没完没了。 至午饭时候,紫鹃方问:“姑娘,在哪里传饭?” 黛玉便道:“饭菜还是摆在这里,你叫她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咱们先出去透透气儿。” 湘云和宝钗忙已经哭过一回,此时又感慨的笑,听见黛玉这样说,湘云拉着宝钗的手笑道:“还是林姐姐这里好,来了这半日了还没出去看看这园子的秋光,这会儿正好趁空儿出去转转。” 黛玉微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园子,我们不过是借此处一聚罢了。” 宝钗来了半日,也说了不少的话,此时心中烦闷虽在,但终究也畅快了几分,便笑道:“什么你的我的,我们也且今宵有酒今宵醉一回。” 黛玉笑道:“好,我这儿有上好的桂花酿,够你们两个醉一回的。” 三人出了秋意堂的屋门,但闻见有甜如蜜的桂花香气,氤氲在秋日微凉的阳光中。举目看去,前面一片疏疏密密的桂树,满枝满桠金黄的小花,簇簇团团,那香气几乎要将人熏得醉了。 宝钗不禁感慨:“这桂花真是好,这样浓密如一片碧云一般,这如糖似蜜的香气总叫人想起南边来。” 黛玉点头,说道:“宝姐姐说的很是。我又何尝不是喜欢这里的一片桂树。” 湘云击掌,笑道:“那我们今日便以桂树为题,各作一首长诗来,也不枉林姐姐今日约我们在此相聚一场。” 黛玉笑道:“好,知道你是个锦心绣口的,满肚子里都是诗文。” 宝钗也笑:“偷得浮生半日闲,今日真是难得高兴,我们定要比一比。” 黛玉吩咐紫鹃:“去准备笔墨来,就摆在那边的菊花从中,待会儿我们临菊吟桂,倒也对得起这‘秋意’二字了。” 不多时,秋意堂里面已经把茶水点心撤去,摆上了各色精致的菜肴,一壶桂花酿和三只钧窑填白小酒盅。 翠羽从里面出来,在黛玉身侧福身回道:“郡主,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郡主和二位奶奶就坐吧。” 黛玉点头,对宝湘二人说道:“走,我们进去边吃边说。” 宝钗笑道:“好。走,吃了酒才有诗性。” 于是三人回屋分主宾落座,丫头执着酒壶给三人斟上酒,黛玉以主人身份举杯,笑道:“来,我们先同饮一杯,为这无边的秋意和这浓浓的桂香。” 湘云被她说的起了豪情,举杯和二人相碰,说道:“好,为这无边的秋意和浓浓的桂香,干杯。” 三人相视一笑,然后一饮而尽。 宝钗笑问:“既然以桂花为题,却不知限和韵?” 湘云摆手:“哎呀,宝姐姐,那年我们做菊花诗,都没有限什么韵,我最烦那些束缚的,弄得好些好句子都因为那韵脚而不得用。今儿咱们还是不要限韵,好不好,林姐姐?” 黛玉点头,笑道:“那就不限韵。” 湘云笑:“来,我敬二位姐姐一杯。如今我们也算是起落沉浮再相逢,不容易,不容易啊!” 宝钗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酸,举杯道:“果然是不容易啊……” 黛玉更是想起千里之外的水溶,以无奈一笑:“来,再喝。” 一杯之后,又是一杯,连干三杯桂花酒,三人皆有了一点醉意。之前各自心里保留的那些烦恼忧思全部涌上心头。黛玉率先起身,手中执着半杯残酒,慢慢的踱步出去,对着绚烂秋光眯起了双眼,恍惚中好像听见了姑苏城外寺庙里的钟声,却同儿时一般无二。 她一步步走到菊花从中,走到那一张花梨木长条书案之旁,拿起那只饱蘸松烟墨的狼毫,垂目沉思,终于在那雪白的宣纸上一字一句的书写起来: 明月秋好翠盖华,碾碎黄金撒碧苍。 一枝枕畔开正好,罗帏翠幕垂秋凉。 万里金秋卿独领,何羡橘绿与橙黄? 本是广寒仙宫品,自然飘来天际香。 梅羞菊妒凌霜树,情疏迹远幽思长。 清影不嫌秋露白,新丛偏带晚烟茫。 高枝轻折驻素手,万斛玉蕊贮锦囊。 熏透离人千里梦,悲欢常在叹情殇。 黛玉写完之时,湘云和宝钗已经站在她的身旁,但见她素手一收,口中轻轻吐了一口气,湘云方笑道:“多日不见林姐姐,诗还是那样的好。我也有了,待我写来,再与你品评。”说着,她接过黛玉手中的笔,令铺一纸,蹙眉运笔,亦是一首七言长诗: 莫恨未植银宫里,夙缘得移小院静。 漠上野炊烟霭轻,芙蓉落晚云霞晴。 千枝映出无限月,月圆霜浓香蕊冷。 香满随云轻飘散,人归千万趁月明。 试问姮娥应寂寞?可怜广寒桂树孤。 月宫应有空闲地,何不庭前种两株。 绿荑盈盈含素萼,芳香浸润金石通。 今夜月明人望尽,蟾窟枝空随西风。 湘云写完,回头看着黛玉,涩涩浅笑:“林姐姐,我这首好像不如你的好。” 黛玉轻叹:“到底是如今的心境,怎比当年?” 宝钗在湘云书写的时候,也另取了纸笔把自己的那首写了出来,只是看过湘云那首之后,更是无奈的叹息,说道:“却是我的最不好。你们二人不必看了。” 湘云便过去一把夺过来,笑道:“这话就不该说,既然说了,就该罚你一大杯。”说着,便唤紫鹃:“拿你们的大杯子满满的斟一杯酒来,给宝姐姐灌下去。之前她从不这样的,如今却也如此矫揉造作起来。” 紫鹃笑着去斟酒,黛玉却一把拉了湘云,笑道:“且给我看看,再说她该罚不该罚。”说着,便与湘云一起展开宝钗的那首诗来看。 ------题外话------ 啊啊啊——亲们,两首诗,把珠珠的头发都纠结光了。下一首只好等明天了。不然珠珠真的成秃子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4章 黛玉和湘云二人细看宝钗那首,却另有一番风韵: 万顷寒光一夕铺,冰轮行处片云穷。 闲庭人静花自落,桂不多花细细风。 香露滴衣凉似水,恍然莲步下月宫。 一壶美酒论长短,十里桂香说旧梦。 莫道昨夜西风冷,万事轮回问衰荣。 愿君千里纵横去,此树攀折忍淹留。 黛玉看完宝钗的诗,竟然与之前她的风格大不相同,觉得有些捉摸不透,因此微笑道:“二嫂子如今越发的进益了。” 宝钗有些讪讪的笑道:“郡主莫要取笑,说好了不过是廖发感慨罢了。如今各人心境不同,这诗词自然与之前不同。” 黛玉点头:“这话极是,诗词本就是心声。”因又指着湘云的诗笑道:“还是云丫头,瞧瞧这句:香满随云轻飘散,人归千万趁月明。可见她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湘云闻言先羞红了脸,拉着宝钗央告:“宝姐姐,你看她又欺负人。” 宝钗笑道:“你也莫羞,这一句话却是说了你们二人一样的心事。你看她的这句:高枝轻折驻素手,万斛玉蕊贮锦囊。可不是一样是想念他人?况且……”宝钗说着,又躲远了两步轻笑道:“你家的那位本也算是跟了王爷去了。你们两个想的人也算是在一处的,这倒也巧。” “啊――林姐姐,我们一起撕了她的嘴!素来她是个最庄重的,今日也说这些轻狂的话!”湘云说着,便把手中诗笺一扔,过来捉宝钗。宝钗却淡然一笑,把一旁的紫鹃塞进湘云的怀里,自己躲了开去。 黛玉看着宝钗的那首诗中‘莫道昨夜西风冷,万事轮回问衰荣。’两句,竟有大彻大悟的意思,不由得感慨道:“这两句诗倒有些大彻大悟的意思了,枯枯荣荣,盛衰荣辱,果然是自古轮回皆有定数,勉强不得。” 宝钗闻言叹道:“还是郡主的‘万里金秋卿独领,何羡橘绿与橙黄?’两句写的好,把桂花的品质都写了出来。我那个到底太过颓丧了。” 黛玉对她的境况多少也了解一些,知道她如今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番青云之志,如今家道没落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人难免颓丧,于是劝道:“姐姐何必悲伤,你看我们这些人,如今都是孤独鬼,姐姐好歹还有母亲在身边,这就比我们都强了。” 宝钗苦笑一声,正要说什么,旁边湘云又凑过来,挽着黛玉的手臂悄声问道:“我听说皇上虽然给姐姐和王爷赐了婚,可之前的那一个并没有退,而是贬为了侧妃,还说姐姐和王爷成婚后半年即可入门,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黛玉正是为此事心烦。若说之前,她有足够的理由拒绝这门婚事。不管水溶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进门给他做侧室。可是如今却正好反过来,自己倒成了皇上赐婚的正妃,她却成了侧妃。如今如要拒绝,不说皇上的圣旨违逆不得,被人还不知又该怎么议论自己的是非呢。所以此一时湘云一问,她也只好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宝钗听了这话不由得叹道:“这按照规矩,正妃进门三年无子,才立侧妃。如今她破了这个先例,也算是有恃无恐了。郡主这样的性子又不喜与人计较,偏生那一位又是那样的脾性,真不知将来可怎么好?” 黛玉听了这话,更是触动心事,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我哪里知道怎么样才好,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如今表面上看去,我好像是最好的一个,殊不知我这样的身份最是尴尬,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湘云听了这话,忙劝道:“林姐姐别担心,宝姐姐也别吓唬林姐姐了。这天下的事儿虽然早有注定,可也别忘了一句老话,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如今且不必白白的担忧,林姐姐是个有福气的,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罢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今儿我们相聚,自然是要高兴地,做什么非要说这些不开心的话!”湘云说着,便拉着黛玉和宝钗走到一丛紫色的菊花跟前,相中了其中一朵半开的,抬手掐了下来,簪在鬓间,转过头来笑问:“怎么样,这花儿带着还好看吧?” 宝钗轻笑着打趣道:“好看,这颜色也尊贵,很配的上卫夫人的芙蓉面。” 湘云呵呵的笑着扑上来,拉着宝钗不依不饶的说道:“刚就取笑我,我不跟你计较就算了。这会儿又来了!” 二人一时拉拉扯扯的笑着走开去,黛玉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也不由得笑着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又何必再自寻烦恼?如今有这菊花,这桂树,这华盖一样的梧桐陪着我过这个秋天,也该心满意足了。” 却说北静王水溶领兵北上,果然不负重望,出兵两个月,不仅收复了松州,且把对方打得从两国边界后退了百余里,最后敌国被迫和谈,重新修订边界。 捷报传回京城,满朝文武皆称赞北静王用兵如神,北疆军骁勇无比。朝廷更是高兴,下令嘉奖北静王,北静王府一片喜气洋洋,连兵部尚书府上也摆酒宴唱堂会,热热闹闹的庆祝起来。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几人欢喜几人愁。和胜利的捷报一同传来的,还有驸马都尉以身殉国的消息。因此,东阳公主府上因为龙驸马重伤不治英年丧命和老王爷二人一同以身殉国而沉浸在一种悲痛的气氛中。黛玉每日陪伴伤心欲绝的小龙寻,翘首期盼东阳公主尽早回京。 水溶留在松江镇和敌国谈判,命冯紫英保护着东阳公主先行扶柩南上,东阳公主带着两千家兵奔波千里把镇江老王爷父子的尸首回京,一路上悲痛难忍,大病不起,等回到京城之时,已经形容枯槁,一条命已经丢了七八分了。小龙寻哭的更适合昏死过去几回, 皇上下旨,厚葬镇江王父子,追封老王爷父子均为亲王,老王爷谥号前加‘忠敬诚直’四字,以示对其凛然正气忠心报国的嘉奖。并由卓龙家嫡系长孙龙归海继承镇江王之位。为了嘉奖东阳公主之忠勇,礼部又拟了圣旨求皇上追封东阳公主之生母为荣妃,迁至奉化安葬在皇陵园内。皇上也一并准了。 然而,此时所有的这一切,都无法抹平东阳公主心中的伤痛。自回府后,她便一直卧病在床,几乎水米不进,连汤药也只是趁她昏迷之时撬开牙关硬生生的灌进去的。 黛玉每日除了照顾小龙寻的起居,还要看着家人置办龙家老父子俩的丧事,劳苦不堪。幸亏于德安识大体,外边的事情都以小龙寻的名义料理个差不多,内里的事情便只有仰仗黛玉。黛玉不得已,便叫人去求了北静王太妃,太妃关心东阳公主,自然每日过来探视,见黛玉逐渐的精神不支,便让徐嬷嬷过来照料她,大小事情有徐嬷嬷在一旁提点,再加上黛玉曾经经历过离丧之痛,也晓得一些丧事上的节制,一场丧事也算没出什么岔子。 这日,东阳公主有片刻的清醒,因要见龙寻,北静太妃便叫人立刻去灵棚唤龙寻进来,又看着东阳公主的情形不大好,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便同时请了黛玉来,以便她有什么话说,到时候现去请又来不及。 东阳公主经受不住内心的煎熬,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临终前一手握着儿子,一手拉着黛玉,无力的哀求:“求妹妹……看顾好寻儿……” 黛玉看着这个当初满脸堆着笑为自己行及笄之礼的女子如今却成这幅模样,一时间心如刀绞,拉着她的手连连点头,应道:“姐姐放心。黛玉会竭尽全力照顾寻儿。” 东阳公主似有欣慰的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北静王太妃,喘息了几口气又求道:“驸马都尉去了……我……自然也要随他……一起去的。只可……可惜老王爷……他戎马一生……跟前连个哭灵的人都……没有……妹妹……妹妹……求你……求你替嫂子我……在老王爷跟……跟前……尽一尽孝心……” 黛玉登时愣住,没有想明白东阳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静王太妃却立刻明白,拉着东阳公主的手,哭道:“你这傻孩子……你那样做,不仅是为国尽忠,也是全了老王爷的一世英名。他不会怪罪你的。今日你既然这样说,那姑母就做主,让你林妹妹拜老王爷为义父,今日出丧,她以义女之名为他送灵。你只管好生养着,千万别多想。” 东阳公主此时终于会心的笑了,她握着黛玉的手渐渐地没了力气,只又贪恋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微笑着叫了一声:寻儿,便渐渐地睡去。 可怜东阳公主从小没有母亲,十五岁下嫁镇江王府随丈夫北去戍守边疆,十六年含辛茹苦,却因和丈夫恩爱有加而身受苦寒依然甘之如饴。夫妇二人同心同德,却因为老王爷为国殉命之事而生了嫌隙。龙都尉重伤殒命,她苦苦支撑回到京城之后看着心爱的人即将入土为安,年仅三十一岁的她,终在丈夫大丧的那日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随他而去。 ------题外话------ 非常感谢亲zhuxyhh01的打赏。珠的第一个哦,先亲一个。 另外,催更的亲,不要那么狠嘛!一下催九千字,还是再礼拜天的时候,大家饶过珠珠,真的更不了那么多,让大家失望了。抱歉抱歉!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5章 北静王太妃说到做到,她看着东阳公主合上眼睛之后,立刻进宫去面见太后,将此事跟太后一一说明。太后原本就心疼东阳公主这个孙女,此时听说她临死闭不上眼睛,哪里还有别的顾忌,当时便点头答应,并吩咐身边的女官:“传我的懿旨,命娴阳郡主认镇江老王爷龙云行为义父,就加封为‘孝纯娴阳郡主’,赐黄金三千两,各种素锦素帛六十匹,再把我的那一柄缅甸进贡的玉如意赏给她。东阳公主府上的大小事情,都有劳她了。” 北静太妃忙叩谢太后大恩。太后则垂泪道:“人总是这样,非要在死了之后,才知道离别之痛。东阳这孩子真是命苦……” 太妃又忙劝太后节哀。太后身边的嬷嬷将那一柄紫玉如意取了来,直接交给了北静太妃,说道:“这玉如意很是贵重,劳太妃亲自带了去给郡主吧。” 太妃点头,接过玉如意来转身给太后行礼,说道:“那臣妾就先替郡主谢太后恩典了。” 太后叹道:“去年缅甸一共进了四柄,皇上那里应该只有一柄,一柄在皇后那里。哀家这里原有两柄,过年的时候听说忠顺王爷病的厉害,便给了他一柄。如今我这里也只有一柄了,你拿去给娴阳郡主,告诉她,就说哀家说的,只要她照顾好了东阳家里的事情,哀家后面还有重谢。” 太妃领命出宫,带着太后懿旨和玉如意匆忙往东阳公主府而去。 此时,太子,兵部尚书李延胜,还有武英殿大学士威烈将军冯唐等人都在御书房议事,皇上正在为镇守东北的将士而犯愁。水溶身为皇室宗亲,总不能一直守在东北不回来,做一个戍边的王爷。然此时东北战乱刚刚平息,朝中又找不出人来去的东北镇守,两代镇江王都战死,心封的小王爷龙归海只有七岁,俨然孩子一个,而且因父母双亡这个孩子如今也是病魔缠身,能为他父母顺利送葬就谢天谢地了。何谈镇守东北边关? 外边的太监忽然闪出来回道:“回皇上,太后身边的女官刘嬷嬷求见,说太后有懿旨给娴阳郡主。请皇上着礼部去办。” 皇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叫她进来吧。”说着,一摆手,跟前的几位大臣都从后门散了出去,跟前唯有太子原地没动。 刘嬷嬷进门后,先给皇上请了安,又给太子见礼。皇上问了太后圣安之后,又问刘嬷嬷:“太后差你前来,是有什么话说?” 刘嬷嬷便将原话一一回明。皇上看了一眼太子,叹道:“这个林黛玉竟能得了东阳的缘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东阳公主以身家相托,如今连水溶也为她着迷,真不知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太子闻言心中一惊,暗道皇上居然对一个女子起了疑心?于是忙起身回道:“回父皇,想来东阳姐姐之所以信赖林家女,必是因为她照看寻儿用心罢了。如今龙家连丧两命,驸马都尉这个顶梁柱也倒了,龙家可谓是灭顶之灾。除了一直住在府上的娴阳郡主之外,东阳姐姐还能信得过谁呢?何况将来寻儿还要她来照看,太后这道懿旨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皇上闻言也长叹一声,还没来得及命人去礼部办这件事情,却听见外边又有太监带着哭声回道:“回皇上,东阳公主府上传来消息,说公主已经没了!” “什么?”皇上顿觉心慌,眼前一阵晕眩,似有五颜六色之眩光闪过,忙抬手扶住龙椅,定了定神,叹道:“我可怜的东阳……才三十一岁……” 太子立刻跪倒在皇上跟前,劝道:“请父皇节哀!” 刘嬷嬷以及御书房里的一众宫女太监也赶忙跪倒,齐声劝道:“请皇上节哀!” 皇上只是摆了摆手,一手撑着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太子忙叩头奏道:“父皇,请准儿臣出宫去,送东阳姐姐一程……此番,她也是为国尽忠。寻儿年幼,先丧祖父,父亲,如今又没了母亲,不知何等悲伤,求父皇恩准……” 皇上点点头,说道:“去吧,正好你一并带了太后的懿旨过去。再者,你也找个可靠地人过去帮着娴阳郡主操办一下龙家的丧礼,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应付得了这么多事,失了皇家的脸面,天下人笑话倒还罢了,且让我的东阳在天之灵也不安稳啊!” 太子领旨,匆忙出御书房。先回东宫换了一身素服,然后带着燕松昀及几个心腹侍卫出东宫,直奔东阳公主府。 此时的公主府,乃是哀声阵阵,凄乐声声,整个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原本高高的三间大门上挂着大大的白花白绸,大门上白纸黑字大大的‘奠’字,两边一副挽联,写的正是: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正中的横批:哀号王父。 大门敞开,里面站着一溜儿身穿孝衣,腰缠孝带,头戴孝帽的年轻小厮。为首之人花白头发,正是于德安。他眼见太子和燕松昀从门外下马,立刻迎上来叩头道:“奴才等恭请太子殿下大安。不知殿下驾到,失礼之处万望殿下恕罪。” 太子看着大门前这副光景,一下子想起那晚自己带着燕松昀踏着晚风说笑着走到这里,惦念着娴阳郡主的情景,想着她此时不知又悲伤成了什么模样,她那样憔悴不堪之人又如何受得起这般折磨,一时间心里酸涩不堪。忙摆手道:“都起来吧。” 燕松昀在一旁吩咐道:“带路,太子殿下要先去祭奠两代王爷,然后再去看一眼公主。” “是,请太子殿下随奴才来。”于德安带着太子诸人一路穿过层层雪白帐幔,一直到一正一侧停放着两口楠木棺材的灵棚里,一路走进去,有前来吊唁的朝中文武及龙家的下人见着太子,皆纷纷跪拜行礼,更有人呜咽哭泣,哀声不绝于耳。 太子从前面的灵棚祭拜完毕后,便匆匆进了内宅。此时东阳公主咽气不久,身上的寿衣刚刚穿好。小龙寻正跪在灵床前拉着她的手连声哭叫着:“娘亲,你不要走……你走,孩儿也要跟你走……”黛玉亦靠在寻儿的身边,虽然悲戚,但犹自竭力自持的搂着他劝:“寻儿,莫要这样说……你这样说,徒叫你娘走的心中不安……” 门口忽然传来沙哑的一声喊:“太子殿下驾到!” 屋内的人便立刻止住哀嚎,转身来跪拜接驾。唯有小龙寻像是没听见那声喊,依然靠在黛玉的怀里呜呜的哭着,喊着,一声声的叫着:娘亲…… 黛玉舍不得他难过,亦没有回身,只是半跪在那里搂着小龙寻,一边哭,一边劝,一边替他擦眼泪。 身后太子进门后,哀伤的叹了口气,说道:“都起来吧。闪开,我要看看东阳姐姐。” 北静太妃在旁,上前来对太子点点头,说道:“太子殿下,公主走的很安详。” 太子点点头,叹道:“姑母在这里,父皇和侄儿也都放心了。我来送一送东阳姐姐,还有一道太后懿旨给娴阳郡主。” 北静王太妃摆摆手,跟前的闲杂之人皆退下,太子上前,走到东阳公主的灵床前,掀开东阳公主身上的明黄色万福万寿锦缎薄被,看了看她的遗容之后,又哀叹一声,轻轻地放下去。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相依相偎跪在灵床跟前的小龙寻和黛玉,心中一痛,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黛玉低着头,揽着小龙寻,小龙寻早就哭的天昏地暗,根本不知道给太子磕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黛玉见太子银色的鹿皮马靴慢慢的转过来,便拉着小龙寻给他叩头,并哑着嗓子劝了一句:“太子殿下节哀……” 太子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那眼泪越发的控制不住。他一边弯下腰去将小龙寻拉起,一边说道:“寻儿,你祖父,父王,还有母亲都是我天朝的忠魂,你使他们的孩子,一定要坚强。” 小龙寻只是呜呜的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黛玉只好代他回道:“谢太子殿下关怀,寻儿这孩子原本就为他父亲和祖父伤心。如今连公主都撒手去了,他又如何不伤心欲绝。不过请太子殿下放心,寻儿原本就是个坚强的孩子,他的身体里留着龙家的血,又是公主的孩子,更有皇家人的坚强,不会有事的。也请太子殿下回去后,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请安。等寻儿好些了,定会进宫给太后娘娘叩头请安,并叩谢皇上无上的恩典。” 太子看着一身素服的黛玉通身素白,冰清玉洁,容颜越发清瘦,然身上那股出尘的气质更如广寒仙子下了凡尘,又袅娜娇怯的站在眼前,他便恨不得伸开双臂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再不许她见这些哀伤苦恼,方才安心。 听了这些妥当体面的话,太子又长叹一声,说道:“真是辛苦娴阳妹妹了。太后和父皇深知妹妹待我皇家及龙家的一片恩情,特有懿旨给妹妹――”说着,他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娴阳郡主听旨!” 黛玉只得又徐徐的跪下去,轻声应道:“黛玉听旨。” 太子暗暗的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太后懿旨:娴阳郡主照看皇家外孙,细心周到,虽不是姑侄却胜似姑侄。今老王爷去了,驸马都尉和公主又双双为国捐躯,哀家感念龙家一门忠烈,又感谢娴阳郡主深明大义。即日起,娴阳郡主加封为孝纯娴阳郡主,赏黄金三千两,各色素帛素锦六十匹。并令其认在镇江老王爷龙云行名下,为老王爷之女。也全了龙归海和郡主的一番姑侄之情。” 黛玉叩头领旨谢恩。旁边的北静王太妃叹了口气,说道:“东阳总算是可以瞑目了。” 旁边的小龙寻经太妃这一提似乎终于明白过来太子的那番话,于是也跟着跪倒在地,哭着说道:“寻儿谢太后恩典,谢太子舅舅……” 黛玉心中酸楚难当,抬手把他搂在怀里,小小的镇江王龙归海和他唯一的亲人相拥哭泣,旁边的众人也都忍不住跟着掉下眼泪来。 龙家的丧礼虽然不是京城有史以来最盛大的葬礼,但却因着一场葬礼三个棺材而空前绝后。 小龙寻葬父葬母,还外带着祖父。黛玉则以老王爷之女,东阳公主夫妇之妹的名义,坐车跟在灵车之后,摔龙家族中女眷送着三只棺木出城,去城北二十里龙家祖茔安葬。 因为龙寻年幼,身体虚弱且又病着。黛玉便叫他随在自己身边一同坐车。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城,因为皇家体制,人多车多,再加上各府路祭的也多,所以二十里路一直走了两日的时间才到了龙家祖茔。 安葬了龙家三位逝者,又祭祀祖茔之后,黛玉见小龙寻心神恍惚,整日以泪洗面。便同管家于德安商议着,要尽早回城,以便小王爷将养身体。然而龙家族中之人听说这些话之后便有些许微词,说尽早回城是对死者的不敬。死者在天之灵难安。 于德安左右为难,不得不跟黛玉转述了族中之人的那些话。黛玉听了之后略一沉思,便冷笑道:“本郡主是老王爷之义女,东阳公主临终前把小王爷托付给我照料,我自然是要位小世子的身体着想。他们巴不得小王爷一病不起呢,那些龌龊心思当我不知道吗?死者已矣,若小王爷身体再这样病下去,他们在天之灵才难安呢!” 于德安听后,立刻明白了黛玉所指,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此时家道中落,小王爷乃是万重之重。小王爷身体好好地,爵位在,龙家都在。若小王爷有什么闪失,这天大的便宜可就落到族中人的身上去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想到这些于德安身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奴才谨遵郡主吩咐。” 于是,黛玉做主,于德安领郡主命令将随行送葬的护卫家丁分作两批,一批连夜护送郡主和小王爷的马车回京,另一批则留下来看守陵墓,督促龙家族人做善后之事。 一个多月的悲伤,忧苦,劳顿,操劳,黛玉再回龙府时全身酸痛到支离破碎,一双腿早已经没了知觉,下马车的时候都是紫鹃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把她慢慢的抬下来的。 小龙寻早就在车上睡着了,黛玉也命人把他抱了下来直接送进了卧房。 当晚,李纨受黛玉之托,整夜都守在小龙寻的身旁,而紫鹃和雪雁则和衣睡在黛玉身侧。二人皆像是捡了一条命一样,昏昏沉沉的睡到了第二日的下午方才醒来。 黛玉醒来,但觉唇边有腥甜之味,刚要说话,又觉得喉咙里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的疼痛,却是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幸好紫鹃一直守在旁边,她略一动,紫鹃便觉得了,忙问:“姑娘可是醒了?”因见黛玉的嘴唇干裂了几个口子,已经有血丝慢慢的渗出来,便忙吩咐身后的丫头:“快拿一碗温开水来,还要干净的纱布。” 黛玉躺在床上无力动弹,等紫鹃拿沾了水的纱布给她浸润过双唇之后,方无力的问道:“寻儿怎么样了?” 紫鹃忙回道:“刚刚醒了,已经请了太医来给小王爷请脉。奴婢已经同管家说了,留太医不许走,等主子醒了一并给主子也诊一诊脉呢。姑娘别急,再喝一点水吧?” 黛玉听后,不再言语。紫鹃又喂她喝了几口温开水,果然外边有婆子回道:“紫鹃姑娘,太医来了,这就给郡主诊脉吧?” 紫鹃忙回头吩咐:“稍等一下。”说着,她把手中的茶盏交给翠羽,自己忙起身将黛玉床上烟青色绣着水墨风荷的帐子放下来,方吩咐雪雁:“去请太医进来吧。” 太医进来后,黛玉先问了小龙寻的病情,方让太医诊脉。 不过是操劳过度,伤心忧虑,黛玉的病根儿便是如此,太医又斟酌着开了汤药的方子,又叮嘱说静心调养,不可劳碌,方随于德安退了出去。 黛玉心中苦笑,若说用什么贵重的药材滋补,恐怕是不在话下的,若说静养,却是不能。如今龙家那些族人还没回来,若他们一回来自己且有的闹呢,怎么能安静得了。 想到这些,她又忍不住的叹息,这些繁杂纷扰之事,想来是摆脱不了了。惆怅之际忽有一股幽香袭来,却叫她精神一振,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花儿,竟然这么香?” 紫鹃也纳闷,左右看了看,奇怪的说道:“没什么香啊,想是后面园子里的那些老桂树还有未落的桂花?那香味随着风吹进了窗子里,也未可知。” 黛玉轻声的哼了一声,说道:“胡说。那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的,哪里吹的进来风?再说,如今九月底了,那天气寒冷,那桂花今年本来来的就早,这个时节了,早就落了。” 紫鹃正端了一碗渗汤进来,又笑着劝道:“姑娘再吃点渗汤,精神能更好些。” 黛玉不言语,算是默许。雪雁忙上前来扶着她坐起来,又拿了大引枕垫在身后,黛玉一回头却见放在窗下的那一盆瑞草长叶摇曳,中间那碧绿的花萼绽开了一丝缝隙,那幽香可不是从那花萼中飘出来的?于是忙指着那瑞草说道:“快,把它给我搬过来。” 紫鹃听了,忙把渗汤放下,转身去搬了那盆瑞草来,送到黛玉面前。黛玉抬手捏着那细长的草叶,闻着那熟悉亲切的香味,便觉得身上好了许多,也有了几分力气。 紫鹃见她的脸色刚才还苍白无色,这会儿倒像是有了几分血气,于是惊讶的笑道:“果然是神草,姑娘这会儿气色就比刚才好多了呢。” 黛玉点头,微微笑道:“我闻着这草上的味道,便觉得心里很是通畅,也有了些力气。你看着花骨朵像是要开了,莫不是它真的要开花结果不成?” 紫鹃笑道:“若果然开花结果,可真是应了那两个老神仙的话了呢!” 黛玉因问:“应了他们说的什么话?” 紫鹃又神秘一笑,说道:“这仙草结出的果子可以令人长生不老,到时候姑娘吃一颗,不就包去百病,长生不老了么?” 黛玉笑着摇头,说道:“长生不老的话你也信?你见自古以来,那些帝王将相,得道之士,哪个果然是长生不老的?这不过是人的一种愿望罢了。我这一生所求的,不过是个平安宁静,现世安稳罢了。” 紫鹃笑着说:“姑娘的话说得很是,真是姑娘既然不求那长生不老,自然也不能朝饮露,饥餐英了。还是先吃点渗汤补一补元气吧。” 黛玉又摆弄了一会儿那瑞草,便叫紫鹃拿回去依然放在窗台下的书案上,回来果然吃了半碗渗汤,精神更好了。当时便要起床去瞧瞧小龙寻。紫鹃和雪雁劝说不住,只好拿了衣裳来给她穿好,扶着她去对面屋子里看寻儿。 小龙寻也醒了,只是他身子虚弱不堪,又吃不下东西,此时比不得黛玉,还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李纨在一旁温言软语的劝着,只是怎么也不管用。因听见有脚步声,忙回头看时,惊道:“哎呦,郡主怎么就起来了?太医可是说过,郡主的身子弱着呢不宜走动,怎么这会子就下了床?” 黛玉笑了笑,说道:“不妨事的,大嫂子放心。”说着,人便在小龙寻的床边上坐下,看着这个瘦的不像样的孩子,心里很是难过,叹道:“寻儿,你也不管姑姑了么?” 小龙寻因听见黛玉过来,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他双眼哭的红肿,此时虽然睁着,却看不分明。直到听见黛玉叹息,方知道果然是她,于是忙伸手去拉黛玉的手,叫了声:“姑姑……”又呜呜的哭起来。 黛玉叹道:“寻儿,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你也该明白了,就算你把眼泪都流尽了,死去的人也难以活过来。如今之计,是要我们都好好地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活着,更是为了你的父亲和母亲活着。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并不会同情你怜悯你,他们表面上说着谦卑的话,心里却巴不得我们快些死。然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我们的东西据为己有,去安然自得的享受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珠珠拼了老命二更,满足了催更的读者甩出的三张催更票。 不过珠珠声明,仅此一次哦!以后大家要催更,可以催六千字。当然,三千字就不要催了,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珠珠不管怎么说三千字总还是会更的。但是,九千字以上真的很难完成,请大家不要‘杀鸡取卵’好不好?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6章 小龙寻听了黛玉的话,果然止住了哭泣,却扑倒在黛玉的怀里默不作声。 黛玉又劝了他许多,大多是以身作则告诉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给他讲一些自己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没做也不敢做的事情,说了很多很多之后,她方长叹一声,落寞的说道:“只可恨姑姑是个女儿家,不能自立门户。也很庆幸寻儿是个男子汉,可以子承父业,执掌门户,看护好你父母和祖父给你留下的这一片家业,让他们在天之灵也能欣慰。” 小龙寻终于平静了心情,靠在黛玉的怀里,黯然叹道:“姑姑,你不要离开寻儿,寻儿也不离开你。我们两个一直这样过下去,好不好?” 黛玉哑然失笑,却又不得已的摸摸他的脑袋,说道:“好,我们谁也不离开谁,相依为命的活下去。” 小龙寻好像是放心了许多,又往黛玉的怀里蹭了蹭,低声说道:“姑姑,我好像有些饿了。” “饿了?快……”黛玉一时有些惊喜,忙吩咐紫鹃:“快把饭菜拿来伺候小王爷用饭!” 李纨在旁边不由得叹了一声,念佛道:“阿弥陀佛,小王爷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终于觉得饿了。” 丫头们端上了两样细粥,四个精致小咸菜,还有一碟子豆腐皮儿的包子,一碟子鹅油酥卷。小龙寻看见包子便要去拿,黛玉却劝道:“你饿的久了,脾胃甚弱。还是先吃点细粥,那包子虽然好,到底不如粥好消化。” 小龙寻点点头,果然吃粥。李纨端着碗喂他,他却嫌麻烦,自己拿了汤匙一勺勺的吃。不多时已经吃了一碗,还要再吃时,又被黛玉劝止:“等会儿再吃晚饭,姑姑陪你一起。” “嗯。姑姑,我不睡了,要起来走走。” “好。”黛玉叫丫头服侍他穿了衣裳,然后亲自牵了他的小手出去走走。 这座小院子是黛玉日常起坐的院落,院中不过数茎梧桐,倒落了遍地的黄叶,堆积砌下。砌下虽仍是砖地,但苍苔点点,如生霜花。而举目望去,唯见修篁如海,仰望才见一角天空净如琉璃澄碧。 从这院子里出去,后面则是一片竹林,碧篁影里,风声细细,纤叶脉脉,中间刳竹引得一脉溪流宛转而过,水亦沁翠如碧。龙府中院落之间甬石为道,因近日来连续阴雨,那青石板上不知何时长出了点点青苔,黛玉牵着小龙寻的手缓缓而行,过了一道月亮院门,进了后面的花园子里,才见着碧杆森森,掩着一带青石矮墙,似是数重院落。黛玉神情恍惚,似是又回到了当初的潇湘馆内,不觉怅然叹道:“想不到这府上也有这样的一个所在,竟是跟我的潇湘馆有七八分的相似。” 龙寻原本只是跟着黛玉慢慢的走,心里满满的都是悲伤,哪里顾得上想其他的什么。此时听她这样说,才抬头看去,见是此处,便问道:“姑姑喜欢这所院子么?” 黛玉淡淡一笑,说道:“喜欢与不喜欢,都是没什么区别的。” 龙寻不解,问道:“姑姑何出此言?若是姑姑喜欢,只管搬进来住就是。” 黛玉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搬进来就不必了,今日咱们且进去走走。”黛玉虽然在龙府住了些时日,但平日极少在府内四处走动,更没有到过这里。见此幽静之境,不由觉得肌肤生凉,叹道:“果然清幽。若是于此闭门静坐,可令人顿生禅意。” 风吹过竹叶漱漱如急雨,小龙寻微笑道:“姑姑果然高见。”说着,抬手遥遥指点院门之上,但见一方匾额,字极拙雅,却正是“静坐”二字,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黛玉慢慢的走近院门,举目看了那二字几眼,叹道:“此乃圣武皇帝之御笔,想来当年你的祖父曾与此处接过圣驾。” 小龙寻点点头,说道:“父亲曾经给我说起过此事。当初的祖父还不是镇江王,只不过是留守京城的一个世子而已。圣武皇帝因要对东北用兵,所以特地前来看望祖父……” 小龙寻侃侃而谈,此时的他一点也不像孩子,反而有些少年老成,数点往事的风采。 黛玉却从这简单的故事里听出了帝王的权谋和身为臣子的悲哀。 古来兴亡天下事,每一代帝王但凡有所作为的,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 两个伤心人通过半日的长谈和互相安慰,终于从悲痛之中挣扎出来。虽然二人的心底依然不好过,但终究不再终日悲戚。最让人吃惊的是小龙寻,那日下午黛玉带着他从那座小院落里出来之后,他便像是顷刻间长大了许多,再不是之前那副小孩子家的缠人模样,言谈举止之间,竟有当初驸马都尉的几分风采,让于德安等一众老家人见了之后,又暗暗地感慨一回。 男孩子的成长,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经历过了一场灾难,他便再不是那个懵懂不知世间烦恼的孩子,而是蜕变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三日后,族中众人从祖茔回城,便有一个称为是小龙寻的叔公的人带着几个年长的族中人进来给小王爷请安。黛玉早就经过父母亡故之伤痛,也料到他们必然会来,倒也不惊慌,只吩咐于德安:“叫他们在前厅候着,说小王爷正在读书,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去前面见他们。” 于德安领命回去,按照黛玉的话说了。那位龙家叔公果然火了,当时就指着于德安骂道:“你个狗奴才竟是去哪里转了一圈回来,用这样的混账话堵我们?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于德安虽然是个奴才,但这些年来在主子面前鞍前马后的效劳,颇有些脸面,别说族中这些支系旁亲,就算是朝中那些大臣面前,也没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于是他脸色一沉,拱手回道:“老爷子,奴才敬重你,是因为你也姓龙。如今老主子刚去了,小主子年幼,您可别为老不尊,蹬鼻子上脸。刚才乃是郡主发话,我家小主子身体刚好些,正在温书。一个时辰之后自然来见。您若等就等,不等只管离去。这儿可没有便宜茶水伺候。”说着,于德安则一甩袖子转身去忙了,把这位老家伙和几个族人都晾在这里无人搭理。 老叔公气得脸色蜡黄,一跺脚站起来就往外走,却被旁边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人给上前拉住:“老爷子老爷子……老爷子且先消消气……老爷子您请好好地想想,我们今儿来是做什么的呀?就这么被那小丫头片子一句话给气走了,岂不是叫人家笑话?” 龙老叔公听了这话,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毛丫头真是要气死老夫了!她一个外来的什么郡主,却跑到我们龙家来当家作主,你说皇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我们龙家的人还没死绝呢,怎么就给弄来这么一个当家人!” 边上的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找她理论理论,若是就这样走了,那将来该怎么办?我们龙家这偌大的家业,难道就这样拱手交给一个外来的毛丫头不成?” “唉!”龙老叔公长叹一声,又转身回去坐在椅子上,然终究是气不过,抬手在旁边的檀木雕花桌案上咚咚的敲着,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龙家的人说什么也不要外人当家!” 旁边几个人忙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老爷子说的是,我们一定要把掌家大权夺过来……” “等!今天我们都不走了,难不成他们还能饿着我们不成?!” “就是,渴了喝茶,饿了管饭,这是我们龙家的府邸,不是她林家的家业!” …… 几个人义愤填膺的议论了一通,终究觉得口干舌燥时,有人左右看看,却没一个人服侍,于是便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外边来回走动的丫头吩咐道:“来人,上茶!” 然那几个丫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了进了厢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于是那人气得在门口一跺脚,高声嚷道:“来人!来人!都死绝了么?!” 呼啦――两个身穿玄色铠甲的护卫从外边进来,手中钢刀一指:“什么人在此喧哗?再无力我们可要把尔等丢出去了!” “呃……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仗势欺人!真是岂有此理!” “太过分了,这毛丫头真是太过分了!仗着她是郡主,欺人太甚!” “是啊,太欺负人了,老叔公,怎么办?” “哼,像这样把我们挤兑走?没门!继续等!” “好,继续等!等一个时辰,看归海那小子出来说什么!” …… 黛玉坐在屋子里的软榻上,看着于德安叫人送进来的一大摞账本,看到眼睛倦了,便长出一口气把账本放到一边,抬手接过紫鹃递过来的热茶,轻轻的吹了吹茶末,问道:“那些人还在前厅坐着么?” 紫鹃回道:“是啊,前面的人刚才来回,说他们在厅里骂骂咧咧的很是不像话,郡主,您看这……” 黛玉冷冷一笑,不为所动的说道:“骂骂咧咧的?嗯――你去告诉于德安,说小王爷刚才读书有些劳乏了,身体略感不适,今天不宜见客。叫他们别等了。若有什么事儿,可以明天再来。” 紫鹃闻言,偷偷一笑,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果然,前厅等着的那几个人听了传话的婆子过来说的话,气得差点儿没吐血。 为首的老叔公气得胡子乱颤,指着那婆子说道:“我是龙家家族中辈分最长者,去,叫你们家郡主和小王爷出来见我!” 那婆子不冷不热的笑了笑,说道:“实在对不住您了,我们郡主身上不好,不见人。小王爷――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见不着,郡主说小王爷因家中之事伤了心神,更不见人。您还是明儿再来吧。” “明儿再来?明儿再来他们就好了么?” “哟,我又不是太医院的医正,哪里知道主子的身体何时舒服何时不舒服?诸位还是赶紧的请回吧,不然在这里喧哗的久了,惊扰了我家郡主和小王爷歇息,恐怕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说完,那婆子也不再管诸人说些什么,只回头吩咐门口的侍卫:“送客,郡主说了,好生送诸位太爷,大爷们回去,有什么话儿明儿再说。老爷子也有些岁数了,你们手脚都轻着点,别弄出什么事儿来让郡主难做。” 门口的侍卫朗声应道:“属下谨遵郡主吩咐。” 屋里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便被侍卫给架着胳膊弄出了正厅,一直驾到了二门之外,方放了手。凭他们或歪或站在二门外发呆,而那些侍卫们则转身扬长而去。 于德安远远地瞧见这番情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心想,别看郡主那样一个弱质女流,做起事来还真是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一丝情面也不给这些人留。有她在,龙家大可以不怕这些杂碎们捣乱了。但愿小王爷能够发愤图强,好生读书习武,静待时日,龙家再发扬光大。 正如于德安所料,龙家的族人来闹了几次,黛玉终是不见。闹的小了,黛玉不为所动,若闹的厉害了,便有郡主护卫出来把他们直接扔出去。几次三番下来,那些人也一个个儿的没了脾气,只得另想其他办法,再不登门捣乱。如此一晃便是二十多日过去,天气渐冷,已经是十月的天气。 这日趁着天气好,有大大的太阳,紫鹃便把黛玉素日穿的皮毛衣裳都拿出来晾晒,以备天冷了好穿。 于德安却带着四个婆子抬了两个大箱子从外边进来,见着黛玉的院子里晾晒着皮毛衣裳,便赔笑道:“紫鹃姑娘辛苦了,不知郡主可否得空?” 紫鹃回头看见于德安身后的婆子抬着的大箱子,好笑的问道:“大管家这又是弄得什么好玩的东西来给郡主?我们郡主这屋子里可是已经装不下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7章 紫鹃正在晾晒黛玉的皮毛衣裳,却见于德安带着人抬了两口大箱子进来,于是笑着问道:“大管家这又是弄得什么好玩的东西来给郡主?我们郡主这屋子里可是已经装不下了。” 于德安也笑呵呵的上前来,叫人把那两口箱子放在廊檐下,跟紫鹃说道:“这是家里外庄的几个掌柜的孝敬给郡主的东西,这一箱子里都是冬天穿的皮毛衣裳,那一箱子里都是些小玩意儿。姑娘替郡主收拾一下,若有不和姑娘心意的就让郡主赏人,喜欢什么奴才再叫他们去置办。” 紫鹃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自从黛玉搬进了龙府,于德安也时不时的会叫人送东西进来,四季的衣裳也有,但每次不过是一两套而已。自家主子现在是郡主,银钱米粮四季衣裳以及丫头宫女的衣裳都有定制,宫里会有人准时送来,所以于德安他们也不用太在意。今儿是怎么了? 于德安见紫鹃愣在那里不说话,忙又笑道:“姑娘放心,那些外庄的掌柜的虽然都是粗人,但办事儿也还算说得过去,这些东西郡主未必不喜欢。” 紫鹃却问:“好好地,怎么会有他们孝敬东西进来?莫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我们郡主去做?” 于德安忙道:“哎呦!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郡主是我们家的郡主,奴才们孝敬郡主也是定制。” 紫鹃顿时明白了,所谓‘郡主是我们家的郡主’的话,自然是因为如今自家姑娘是这府上老王爷的义女之事。老王爷出丧那日,太后懿旨,娴阳郡主以义女的身份在老王爷灵前尽孝,从那一刻起,黛玉便是龙家正经的主子了。那些外庄的掌柜的按照规矩是要每年都要孝敬的。 只是紫鹃却拿不准这样的孝敬黛玉会不会接受,于是忙对于德安笑道:“大管家且稍等,奴婢得进去回郡主一声才行。” 于德安点头:“姑娘尽管去,老奴在此听候郡主传唤。” 黛玉在屋子里看书,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只当是于德安有什么事儿跟紫鹃说,也没在意。不料紫鹃进来后说于德安是送东西来了,还说是龙家外庄掌柜的们例行的孝敬,一时也有些奇怪,因问:“好好地,他们孝敬我做什么?” 紫鹃把于德安的话说了,又问:“郡主,要不把管家叫进来您亲自问他?” 黛玉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要拒绝,又无奈的点点头,说道:“那就叫他进来吧。” 紫鹃答应着出去,叫了于德安进来回话。于德安请安毕,站在珠帘外边弓着身子,恭敬的说道:“不过是外头那些人的一点孝心,请郡主莫要嫌弃才好。” 黛玉淡淡的笑道:“他们一年到头的辛苦,又何必破费这些?” 于德安忙回道:“这也不是什么破费,往年都有例制,老王爷,王爷,还有公主在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到东北去的。如今家里人丁单薄,只有郡主和小王爷二人,奴才们心里原本就有些凄凉,若郡主再拒不接受,倒是叫他们心里更加酸楚。” 黛玉听了这话,自然不好再说,于是叹道:“这次既然送来了,我就收下吧。你出去跟他们说,以后不比费心,我若想要什么,定然叫紫鹃给你说去。我不要,则是不缺。叫他们别白白的浪费了银两。倒是好生把各人手里的事情做好了,好叫寻儿安心读书习武才是正事。” 于德安忙答应着,又问:“前几日太后赏给郡主的三千两黄金奴才从户部兑来了,郡主是要放到家里还是放到外边去?” 黛玉听了这话,方想起那日大丧,太后赏了自己三千两黄金还有六十匹素帛素锦,于是淡然一笑,说道:“这些东西放到家里也没用,放到外边也不放心,那些锦帛都送去华锦楼吧,告诉凤姐姐叫她存入库房里,该用的用,该卖的卖,留着也是白放坏了。金子呢――就去钱庄兑了银票来,我另有用处。” 于德安答应着告退下去,到了晚间果然叫人送了一匣子银票来。当时李纨和凤姐儿正好在黛玉这里说话,黛玉拿了银票转手便交给了李纨和凤姐儿,说道:“这些银子你们二人拿去,差不多可以把华锦楼翻两倍了吧。地方不用改了,只把两边的铺子盘下来打通了,做成一家也就是了。剩下的银子备货,找绣娘,那些琐碎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凤姐姐是熟悉的,就多操心罢了。” 李纨和凤姐儿很是惊讶,粗略数了数那些银票竟是三万两,二人一时有些茫然。 黛玉轻笑,说道:“这是太后赏我的那三千两黄金。” 李纨和凤姐儿方才明白了二人皆叹了口气,李纨说道:“这三万两银子都放到华锦楼上去,咱们的生意真的可以翻两番了。” 凤姐儿也点头:“我正愁着这铺面太小,许多大的活计不敢接手呢。如此可要展开手脚好好地干一场了。” 黛玉又笑:“一切都是二位嫂子操劳,我只等着捡现成的。” 凤姐儿忙道:“郡主怎么是捡现成的呢,原本三千两的本钱郡主站了七成,如今这两万两再放进去,大嫂子和我的那点银子都不好意思叫股儿了。倒叫我们惭愧的很。” 黛玉笑着摇摇头,说道:“钱多是钱,钱少也是钱。你们整日里忙碌,难道工钱不算钱?” 李纨笑道:“话虽这样说,但这三万两银子加上那六十匹锦帛后,我们的那点小钱就微乎其微了。倒不如拿出来,以后我们只按工钱拿,岂不更省事?” 黛玉笑道:“既然大嫂子执意这样,我也不好强求你们二位,那就把你们的本钱都拿出来,以后每人都拿一成的股儿,算是工钱。” 凤姐儿忙道:“那怎么成?这样我们岂不是白白的从郡主这里捞三千多两银子的好处?” 黛玉摆摆手,说道:“就这么定了,我是个懒得出力的人,你们两个就多辛苦了。除非有官家的人来找麻烦,没事儿别拿那些生意上的事情来烦我。来我这里只许吃茶说笑话。” 李纨和凤姐儿笑着起身,一起福了一福,齐声道:“是。” 黛玉错愕的看着二人,见二人脸上皆隐忍着笑意,于是生气的啐道:“你们两个也没正经起来!” 三人皆笑,外边紫鹃回道:“郡主,小王爷来了。” 李纨和凤姐儿忙又敛衽站到旁边,等小龙寻进来给黛玉请了安之后,方双双福身:“奴家给小王爷请安。” 小龙寻微微点头,说道:“二位请起。”然后又走到黛玉跟前问道:“姑姑,你们在说什么呢?” 黛玉笑道:“不过掰扯掰扯外都那些生意上的事情,你晚饭吃了没?” 小龙寻摇头:“没呢,就是想来姑姑这里和姑姑一起用饭的。外边那些生意上的事情不是都有外庄的掌柜的么?还有于德安他们在,姑姑也要为这些琐事操心么?侄儿在外边听了半日,还有这账目上的大小事情?姑姑身上的病也没有大好,很不该为这些事情劳神。” 黛玉笑着拉过小龙寻的手,说道:“府上的事情,于管家很好,事事都办的妥当,何须我来操心?只是姑姑自己在外边还有个小绣坊呀,我的这两个嫂子都要跟着我谋生活的。” 小龙寻思量了半日,又回头看了看凤姐儿和李纨。又说:“绣坊的事情,也可以交给于德安去管啊,二位婶子有什么要用人用钱的,直接跟于德安说不就是了么?” 黛玉轻笑:“那怎么行?人家都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她们二人本就不是龙家的人。这若是混在一起,岂不是叫人家闲话?” 小龙寻皱着眉头问道:“这有什么闲话好说的?” 黛玉摇摇头,说道:“你还小,如今这些事情且不用你操心。你且好生读书习武吧,过两年姑姑再交给你打理外边那些事情。” 龙寻似懂非懂的点头,恰好紫鹃进来回说晚饭可以了。黛玉便叫传饭。凤姐儿和李纨便趁告退出去,黛玉和小龙寻一起用晚饭。 黛玉不觉得怎样,小龙寻却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姑姑这个时候还致以要把她原来的那个绣坊和龙家的那些产业生意分开来。直到几天后他无意间听见家人背后里议论,说郡主和北静王爷成婚时,府上又要赔上一大笔妆奁的话,才猛然明白,原来姑姑虽然受太后的懿旨已经是龙家的郡主,可她自己还是要把自己和龙家分得一清二楚,不想有什么钱财上的牵连。 于是他一气之下下令把那几个胡乱议论的婆子狠狠地打了几十板子,又把于德安叫来骂了一顿,问他怎么管的家,竟然容许婆子们在背后偷偷地议论主子,还胡说八道,无法无天! 于德安被这位小主子发作的莫名其妙,不过他再搞不清状况也不能在小主子气头上顶撞他,只得吩咐下人把那两个婆子拉出去贱卖,连她们的家人并至亲一概从府里清出去,方回来陪着小心请罪。 小龙寻依然气呼呼的样子,看着跪在脚边的于德安也不叫他起来,只生气的说道:“去,把家里的几个管事都给我叫来!” 于德安不明就里,因小心的问道:“王爷,家里一共八个管事,只有两个在家,其他六人都在外边呢,还有两个去了南边还没回来,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先吩咐了奴才,奴才给您办去?” 龙寻生气的说道:“那好,我给你说,你是大总管,回头你一个个儿的说给他们听。姑姑是我们家的郡主,虽然她不是祖父亲生的女儿,但她在祖父的灵前尽过孝,就是我们龙家的女儿,是我的亲姑姑。龙家的一切都是她的。将来她成婚出嫁,家里的东西她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她若什么都不要,我就把全副家当都给她当妆奁。这是主子们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这些狗奴才多嘴!以后谁再说什么‘将来赔上一副妆奁’的话,我听见一个打死一个!不管是谁,包括你!” 于德安心里暗暗叫苦,心想到底是那几个该死的东西连累了自己,天知道自己从没把这位郡主当做外人,你只不过是那些族人不安静,编造了一些流言蜚语的到处乱说罢了。如今到底是触动了这位小主子的逆鳞了。不过也好,小王爷此番话说出去,也叫那些该死的小人们都闭了嘴,省的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嚼舌头,白白的叫人着急上火,有气没处发。 于是他赶紧的磕了个头,应道:“是,王爷放心,老奴记下了。” …… 天气越发的寒冷,十月里的天气,已经带着些冬天的味道。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檐下兀自点点滴滴,稀稀疏疏的落着,远处高出楼阁的飞檐角上挂的铜铃,被风吹着叮啷作响,偶尔一声半声,远远的传来,听在耳里,仿佛是深山古寺般的静谧。黛玉拥着一幅松花色的锦被于睡梦中惊醒,虚软的伏在床畔,额头上都是冰冷的虚汗。身上的中衣亦湿黏黏的贴在肌肤上,又冷又冰,让她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紫鹃听见动静忙近前来看,惊问:“姑娘怎么出了这一身的冷汗?可是梦靥了?” “王爷……”黛玉脸色苍白,刚才梦境里的那一幕太过真实,让她的心此时依然砰砰的跳着,似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样。 紫鹃听了这话忙劝:“王爷还没回来呢,姑娘是梦见王爷了?别担心,今儿雪空将军不是说,宫里传出消息来,皇上要派兵部尚书的公子北去戍守辽江,王爷很快就要回来了呀……” 黛玉摇摇头,慢慢的往后靠过去,倚着身后的锦被引枕大口的喘气。 刚刚梦中,她分明看见有一只利箭穿进水溶的后心,喘着一身玄色铠甲的他从马上跌落下来,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 那情景真实的就像是在眼前一样,她此刻梦醒似乎还能听见那只利箭穿破空气时发出的尖锐的声音。 梦。 一切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噩梦而已。 不怕,他贵为郡王,身边有护卫无数,还有墨风将军及手下暗卫无数,不会有事的…… 黛玉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把那股强烈的痛楚和恐慌压制下去。 ------题外话------ 亲爱滴们,为了庆祝情人节,现决定珠珠要给大家每人一个香吻。咳咳……都排好队等着,不许挤,不许插队,不许骚动…… 珠珠先刷牙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8章 下雨了。 暮秋十月,疏疏几阵雨过,满目的枫红菊黄,眼见着秋光渐老,隆冬将至。 如冰似玉的盖碗里碧绿的一泓新茶,茶香袅袅,正是今年新贡的丰山碧玉尖。太烫,蘅嫔轻轻吹了吹,又重新放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怕只是谣传吧?” 李延胜夫人坐在下手,脸上满是愤愤不平之色,听了这话却左右看了看那几个面无表情的女官,嗨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是没见她那副轻狂的样子,据说连龙家的老族长都被她气得一病不起了。不过是个义女,就那么大的架子,若将来成了正妃,那还了得?” 蘅嫔淡淡一笑,说道:“母亲只管放心,北太妃可不是一般的人。她可是皇上的姐姐,本朝的长公主呢,如何会让她作威作福起来?将来的事情还不一定呢。之前正是因为妹妹沉不住气,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趁着哥哥北去戍边,你也好好地训导训导妹妹,别让她那么幼稚,总干那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 李延胜夫人顺从的点点头,轻轻的‘嗳’了一声,又看着蘅嫔已经隆起的大肚子,关切的问道:“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可好?这眼看着要生了,娘娘也该个皇上说说,找两个手法老到的稳婆在跟前伺候着了。妾身在家里讨了百家布,还想着要替小皇子缝制一件百家衣,祝小皇子长命百岁。虽然皇家的规矩,皇子不许穿外边的衣裳,可这也是臣妾的一片心意,纵然不穿,也是要做的,望娘娘体谅。” 听了这话,蘅嫔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她长出了一口气,端起那茶来,浅浅的喝了一口,叹道:“难为母亲的一片苦心了。家里人都好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家里的父兄子侄将来也是我肚子里这块肉的依靠不是?” 李延胜夫人慌忙点头,连声称是。 外边的司仪官尖着嗓子提醒:“时辰到!请娘娘入内更衣。” 蘅嫔听了这个,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母亲请回吧,劝着父亲好生保养身体为要。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们也不必挂念着,你们好,我自然就好。” 李延胜夫人含泪起身,又行了君臣跪拜大礼,方恭敬的退出来,行至宫门口处又不舍的回头看了看那巍峨的殿宇,方叹了口气随着司礼监出宫去了。 李夫人坐在轿子里微闭着眼睛细细的思量着蘅嫔娘娘的话,想了半日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吩咐轿夫:“且不回家,先去北静王府上给太妃请安。” 轿夫不敢怠慢,忙拐了弯儿朝北静王府走去。 北静太妃近几日来也有些心绪不宁,秋雨连连,晚上也睡不好。整个人的气色差了很多。李夫人进来时,恰好碰见太医院的人背着药箱子往外走,从太医出来的婆子见了她,躬身施礼:“夫人来了。” 李夫人忙问:“可是太妃身上不好?” 那婆子倒不多话,只微微点头,便送着太医出去。旁边引着李夫人往里走的管事婆子忙道:“夫人这边请,待奴才们进去回了徐嬷嬷,再请夫人进去。” 李夫人点点头,随着那婆子在一处花厅里坐了,待她们进去回禀。 不多时,那婆子果然回来,微笑着说道:“太妃请夫人进去叙话,夫人请跟奴才来。” 李夫人随着那婆子拐了几道弯儿,穿过了一条长长的游廊方到了瑞萱堂门口。但见巍峨宽敞的七间上房,门楣之上的匾额上,两个浑厚苍劲的泥金大字:“凝瑞”正是先皇手笔。 太妃素来喜静,瑞萱堂里遍室皆铺厚达数寸的地毯,李夫人随着一个体面的婆子进了屋门,便有两个华服丫头迎了出来,悄声笑道:“太妃正念叨着没个人来说话儿解闷儿呢,夫人可巧就来了。夫人快里面请。” 李夫人忙微笑点头十分客气的说道:“有劳姑娘了。” 进屋后,但见十几个丫头并排站在那边,一把水葱似的水灵灵的惹人喜欢,十几个人却没有一点声响,屋子里静悄悄的,错金大鼎里焚着苏合香,淡白轻烟如丝如缕,一丝丝散入屋宇深处。 北静太妃原本在午睡,却因被噩梦惊醒,一时冷汗如雨,顿觉浑身不自在。此时刚刚叫太医来诊过脉,开了安神的方子退出去,便有人来回说兵部尚书府李夫人来探视太妃。 原本她是没心思见客的,然李夫人一来正好触动太妃的心事,便强打着精神坐起来,吩咐来人:“请夫人进来说话。” 李夫人进来后,恭敬的行礼请安,太妃便叫旁边的徐嬷嬷:“赐坐,看茶。” 徐嬷嬷一摆手,便有丫头搬过一个绣墩儿来放在罗汉床前,李夫人方谢坐后坐了上去,又有小丫头捧了茶来递给她。李夫人方微笑着问道:“太妃身上可好?妾身刚进来时瞧见太医院的人刚出去,可是太妃因天冷受了寒气,身上不自在?” 北静太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些老毛病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倒是难为夫人有空儿来看我。听说令郎奉旨北上戍守边疆,我这里病着,也没打发人去为令郎送行,不知事情可都打点好了?” 李夫人忙道:“昨儿他已经带着随从走了。临走时妾身也没给他好话,妾身训教他说:北静王爷受累辛苦,把那些戕贼赶了出去。这仗也打完了,边疆也太平了,皇上才派你去,换做我,羞也羞死了。你若此番前去还不兢兢业业为国尽忠,我们一家人可无颜见王爷和皇上了。” 北静太妃方淡淡的笑道:“你这话也太重了。王爷也好,少将也好,都是为国尽忠的。这守疆比打仗还辛苦呢,令郎年轻,也没受过那些苦,可真是难为他了。” 李夫人又赔笑道:“王爷万金之躯都上了前线,与戕贼对垒。他不过是个泥腿子,有什么金贵的?正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去历练历练,不然哪里知道惜福呢。” 北静太妃笑着点点头,说道:“这话很是,我也是想着这样,才没拦着王爷北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想想他去了这几个月,仗也打完了,贼人也赶出去了,总算是盼到他要回来了。” 李夫人忙笑道:“王爷这回立了大功,回来后皇上必然重重有赏,太妃且等着高兴罢!” 太妃脸上也有了喜色,又叹道:“什么重赏?我不过是盼着他能早些回来奉旨成亲罢了。一来二去的眼看着已经二十七了,谁家的公子少爷到了这个年纪,孩子不都有了两三个了?偏生我们这里,连个丫头也没有呢。” 此言一出,正中了李夫人的心事,又想着自己女儿原本是体体面面的正妃,如今倒要晚那个便宜郡主半年方能进门,心里又隐隐的不快。可再想想刚刚从宫里听到的那些话,她又不得不赔着万分的小心,又笑道:“太妃说的是,王爷这回回来,也该和郡主成婚了……” 北静太妃眼看着李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尴尬之色,心知她必然是为了她女儿被贬做侧妃的事情而烦恼,于是微笑着劝道:“你也不必烦恼,侧妃虽然比不上正妃尊贵,但你那女儿在我们家里也受不了什么委屈。娴阳郡主也不是难缠的人,你之前许是没见过她,以后自然知道的。” 李夫人忙赔笑道:“妾身可不敢多想,郡主万分尊贵,况且又有太妃做主,我们那丫头又能受得了什么委屈,就怕她将来不懂事,又惹太妃和郡主心烦生气罢了。” 北静太妃也笑:“都是她们年纪小,性子刚烈些才闹出的笑话。过了这些日子想来一个个的也都懂事了,又有夫人调教,想必也错不到哪里去。” 瑞萱堂里,有浅笑低语声偶尔转过屏风传到外边,外间屋子里几个华服丽姝却不言语,只是偶尔用眼神交流着,各自或者浅笑,或者微嗔,表达着她们内心的各种情绪。 东阳公主府如今已经该做镇江王府。府邸的屋宇门庭皆没有变,只不过是把大门上的匾额换了一块而已。 然也就是这块门匾,便昭示着东阳公主夫妇已经成了故人,如今朝中在没有东阳公主及驸马都尉的存在,有的,只是世袭镇江王龙归海及镇江王府。 一抹雪白的身影如鸿雁般飘落在黛玉所住的院子里,不等廊檐下的丫头们反应过来,白衣人已经倏然闯入厚重的锦帘之内,外边雨后清冷,屋子里却温暖如春,那暖烘烘的气流裹挟着上好檀香幽淡的暖意,似乎要把人的骨头都熏酥了一般。紫鹃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雪空,便站起身来轻拢起帘子,轻声说道:“主子在里面呢,将军请进去吧。” 雪空瞥了一眼那全系珍珠串成的重帘,每一颗同样浑圆大小,淡淡的珠辉流转,隐约如有烟霞笼罩。暖阁之中疏疏朗朗,置有数品茶花。黛玉只穿着一身蜜合色的蚕丝薄袄靠在软榻上,心不在焉的看着一本旧书。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来,见来人时雪空,顿时紧张的坐直了身子,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雪空却顾不上许多,忙上前两步半跪在黛玉榻前,拱手求道:“求郡主想办法救王爷一命。” “什么?!”黛玉顿时大惊失色,身子前倾拉住雪空的手腕,焦急的问道:“王爷怎么了?” “王爷在归途中受到行刺,身中毒箭,命在旦夕。” “啊……”黛玉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差点没栽到地上去。 雪空忙抬手扶住她,焦急的劝道:“郡主,此时不是哭的时候,要想办法救王爷要紧!” “救王爷……救啊……快说,怎么才能救他?” 雪空黯然,低头说道:“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救王爷,王爷昏迷不醒,墨风守着他住在城北五十里之外的凤栖镇,王爷昏迷中叫郡主的名讳,一直在说:‘玉儿救我……’墨风试过很多种解毒的良药,都没办法解除王爷体内的之毒,实在是束手无策,才派人来找属下,一定要带郡主前去见王爷。” 黛玉心急如焚,顾不得腿酸脚软扶着雪空下了软榻,即刻说道:“走,我跟你去见他。” 雪空忽然闻到一缕幽香,心思一震,眼前倏然一亮,忙指着窗前书案上的那盆瑞草说道:“郡主,我想我们应该带上它。” 黛玉转头看见那草,却见那一对并蒂的花蕾不知何时又长大了许多,圆圆的,碧绿之中带着几分胭脂紫色。草叶茂盛,碧绿如玉,馨香更比之前浓烈。于是点头道:“对,带上它。” 紫鹃已经听见动静进来,拿了一件银狐皮的斗篷给黛玉披上,又命雪雁拿了那双掐牙挖边云底鹿皮暖靴来给黛玉穿上,雪空已经拿了一个哆罗呢的包袱皮来把那盆瑞草包起来提在手中。黛玉便来不及等马车,只拉着雪空的手说:“骑马快,你带着我骑马去!” 紫鹃忙劝:“使不得!外边寒风凛冽,郡主恐怕受不住!” 雪空见黛玉目光决绝,便点头道:“好,快把斗篷上的风兜儿系好,紫鹃带着丫头乘车随后来。”说着,雪空便把瑞草交与左手,右手拉着黛玉夺门而去。 小龙寻恰好来找黛玉有事儿,进门却见紫鹃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吩咐丫头们做事的声音都变了,于是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姑姑呢?” 紫鹃颤着声音把事情如实回了,龙寻便道:“我也去!来人――于德安!备车,本王要去凤栖镇!” 镇江王府里立刻忙了起来,于德安吩咐家人速速准备马车,又亲自点了五十名护卫保护着小王爷上车,带着紫鹃雪雁等几个丫头呼啦啦出府,直奔城北凤栖镇而去。 五十多里路不算太远,但也不算近。雪空带着黛玉不能用轻功一味的飞行,只得骑马。 黛玉从未骑过马,自然不知道骑马会是这种滋味。 她被雪空搂在怀里,白狐斗篷被北风吹开,哗啦啦的往两侧飘开,昭君帽子系在颌下,因兜着风,闪金宫绦勒得紧紧的,几乎要勒进了颌下脆弱的皮肉里去。 北风呼啸着拍在脸上,像是成千上万柄尖利的刀子戳在脸上。而雪空只是在她身后双臂笼着她牵着马缰绳一路狂奔,两侧高高的宫墙仿佛连绵亘静的山脉,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这样凛冽的风声,这样急速的马蹄声,她照样听得到路上的积水在脚下四溅开来的声音,听得到自己一颗心狂乱的跳着,听得到自己紊乱粗重的呼吸。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快些到凤栖镇…… 北静王遇刺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终究是在黛玉北去之后传到了皇宫里。皇上大惊,手中的折子一个拿不稳便掉在了地上。旁边的太监见状,忙上前去拾起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只看见:‘北静王身中毒箭,性命危在旦夕。’几个字,便一时吓得慌了手脚,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皇上沉声喝道:“混账东西!你要做什么?” 御前失仪乃大不敬之罪,轻者打几十板子,重则可能丢了性命。这御前总管太监在宫里当差几十年,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于是他赶紧的磕头求饶:“奴才死罪,求皇上饶命。” 皇上此时哪有心情发落一个太监,只生气的一摆手,斥道:“滚下去!” 那太监连滚带爬的退出去,恰好遇见蘅嫔娘娘挺着个大肚子带着两个端着什么汤水的宫女摇摇摆摆的走来,见了他这番模样,也有些吃惊,因问:“怎么了,这么蝎蝎螫螫的样子?” 总管太监面如土色,此时慌张的也忘了忌讳。听见问,便喃喃的说道:“北静王身中毒箭,怕是……有性命之忧,皇上这会儿……都要急死了。” “啊?你说谁命在旦夕?”蘅嫔大惊,忙抬手推开那傻了大半的太监急匆匆的往乾元殿里走。她身后的两个宫女见状,也匆忙跟上去,一边追一边喊着:“娘娘慢些,留神脚下……” 然,老天总是喜欢开玩笑。后面宫女的‘留神脚下’还没喊完,蘅嫔便被乾元殿门前的玉阶给绊了一跤,笨重的身子晃了一晃,终究没有站稳,然后扑通一下趴在了青玉台阶上。 “呃……”膝盖处和手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蘅嫔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胸口中似有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身后的两个宫女见状立刻吓得魂飞魄散,扔了手中的托盘便上前来扶她。 “娘娘,您怎么样?” “娘娘,您没事儿吧?摔着哪儿了呀……” 皇上正在大殿内烦闷的走来走去,水溶刚打败了高丽,还没回京便身受毒箭,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东北边疆会再生变故。李延胜的儿子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而已,水溶在,他或许能镇守的住松江,若水溶有事,恐怕整个北疆都会大乱。这可如何是好……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99章 凤栖镇乃是城北驻兵重镇。原本就驻扎着朝廷两万精兵,如今更是因为北静王受伤住在这里而严加防守,里里外外皆站满了岗哨。且有冯紫英少将军亲自查岗,不许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雪空白衣白马带着黛玉踏秋风而来,进凤栖镇时看都不看那些岗哨一眼,只顾催马向前。 “站住!”四个身穿厚重铠甲的兵勇手中长枪一挺拦住镇子的入口,厉声问道:“什么人?下马接受检查。” 雪空理都不理他们,手中马鞭一扬,啪的一声脆响,白马嘶溜溜长声嘶鸣着一抬马蹄直接从那两个兵勇的头顶上跃过去。黛玉吓得一闭眼,只觉得身子随着马儿悠然下落,待马蹄着地之后,又迎风向前狂奔而去。 “拦住他!”后面的兵勇竭力喊叫。 冯紫英原本刚在门口巡查过去,正准备往别处巡查,听见呼叫急忙一拉马缰绳调转马头,恰见雪空策马疾驰而来,怀中搂着一个身披烟青色白狐斗篷的女子,面色如雪,发髻散乱,颇为狼狈。于是忙一挥手喊道:“不要惊慌,此乃北静王府的雪空将军!” 雪空并不言语,只是在经过冯紫英身边时略点了一下头。冯紫英却下马颔首,恭敬地行了个军礼。 身后追赶来的兵勇见状立刻站住了脚步,看着那雪白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方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 凤栖镇最大的客栈名曰凤仪楼,原本凤仪楼就没什么生意,此时却更是宾客全无。楼里楼外都是北静王府的护卫来回的转悠,墨风的人更是严密的把守着凤仪楼的各个方向。 雪空在凤仪楼门口勒住马缰绳,长出一口气飞身下马,然后一抬手把全身僵硬的黛玉从马上抱下来,叹了口气问道:“郡主没事儿吧?” 黛玉本就畏寒,此时吹了五十多里路的北风,早就被冻成了冰块,却颤着牙关说道:“没事……快……进去。” 雪空点点头,打横抱着根本无法走路的黛玉进了客栈。 墨风的人和护卫们见是雪空,忙让开路,并有人上前打起门帘。雪空抱着黛玉进了凤仪楼后直接上楼梯直奔二楼的客房。 因为凤栖镇乃荒凉小镇,全镇子上也没一两千人口,且都散落着住在镇子的周围。平日里这凤栖镇上的商贩们只是依靠着驻扎的朝廷上会有视察军情的官员们及兵勇们偶尔出来花点银子,此时北静王重伤在此修养,谁还敢出来添乱?连凤仪楼的老板伙计们都被赶出去了,正座凤仪楼里里外外都是北静王府的人。 正如雪空所说,水溶受伤不到两日的时间,随军太医,当地的江湖大夫,他们全都找到了,墨风还动用自己手下的力量,寻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医诸葛炎珩都给挟持来了。能用的解毒药都用了,按道理说,那毒虽然未能除净,也该解了七八分了,谁也搞不清楚为何王爷就是不清醒。 用诸葛炎珩的话说,就是伤及了心脉,王爷元气大伤,须有奇方良药补心脉方能让王爷清醒过来。可到底是什么奇方良药,谁又能知道? 因此,墨风和雪空一致认为,自家少主乃是心毒未解,须得娴阳郡主亲自到此解毒才行。 雪空抱着黛玉直奔水溶养伤的屋子,里面只有墨风一个人守在床边,正紧锁着眉头一筹莫展。见她们进来,忙道:“快!王爷刚才还在昏迷中叫着郡主的名讳,郡主,你来……叫王爷几声,看他能不能听见。” 雪空便把黛玉直接放在水溶的床上,抬手把她抱在怀里的那盆花草拿过来,将那只系的严严实实的哆罗呢包裹解开,里面碧草青青,摇曳生姿,那瑞草居然丝毫没吹着冷风,依然是温室里那副欣欣的模样。 黛玉却全身冷冰冰的被雪空一放,一时坐不住只倒在水溶的身上,却因手臂冷麻无力根本挣扎不起来。只得靠在他身边哆嗦着叫了一声:“王爷……唔……”刚叫了一声便觉得鼻子里被暖风一吹奇痒难耐,抬手捂住却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阿嚏!” 水溶似是听见的样子,微闭着双目,皱着眉头呢喃的叫:“玉儿……” 黛玉忙活动了一下手臂,半坐起来拉着他的手臂,又叫:“王爷……黛玉来了,你能听得见么?” 水溶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只是呢喃的叫:“玉儿……救救我……” 黛玉拉着他的手臂想去握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几根藏青色的宫制流苏从指缝里露出来,正是她给他做的那只荷包上的穗子。一时间她只觉得痛彻心扉,猛的扑到他的身上哭道:“王爷,醒醒……” 墨风低叹一声,转身出去。雪空把那盆瑞草放在床边的高几上之后也转身去了外间。 黛玉哭了几声,身上渐渐地暖过来,便流着泪下了床,去旁边的盆架上拧了手巾,走过来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脸庞,脖子,然后又拿起他的手来,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那只荷包拿出来放在枕畔,再擦他的手。 一边擦,一边同他说话,虽然都是些家常琐事,但她却说的很认真。待到她把他的脸,脖子,及手臂都擦干净之后,那些琐事也便讲完了。看着依然睡在棉被里的人,黛玉的眼泪便又流下来了。她握着他的手,低声埋怨道:“你这个人真是不听话……我明明叫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的,你却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你自己说要我保重,等着你回来,可你自己却不保重。你说这算什么?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睡下去么?你让我怎么办?你这骗子……” 此时初冬时分,又刚下过了雨,空气又湿又寒,墨风怕王爷身上的伤口受不得冷,所以叫人弄了两个大大的熏笼来,里面烧着上等的红罗炭,簇簇的火苗一下一下的跳跃着,把屋子里烘烤的极暖。高几上的瑞草似乎也听得懂她的话,似有同感的摇曳着细长的叶子,幽香越来越浓。 黛玉埋怨的累了,又被这暖气和香气熏蒸着,便靠在床上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惊声叹道:“哎呀!这不是绛珠仙草么?!天下竟然真的有这等仙草?只可惜尚未结果,若是结了果,纵然阎王到了,也拿不走王爷的命啊!” 黛玉猛然惊醒,抬头看时却见墨风和雪空一黑一白,陪着一个破烂衣衫的男子站在床前,那男子目光炯炯看着那株兰草惊叹。于是她忙站起来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男子听见说话,方转过脸来看着黛玉,目光甚是放肆。 雪空咳嗽一声,冷声说道:“诸葛先生不可无礼,此乃娴阳郡主。” “嘻――”诸葛炎珩不屑的嗤笑着瞥了黛玉一眼,摇头道:“郡主又怎样?” 黛玉却并不恼他的无礼,只是执着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郡主很了不起么?我诸葛炎珩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皇家。” 黛玉依然不生气,只是看着他越发执着的问道:“你说怎样才能救王爷的性命?” 诸葛炎珩‘哦’了一声,指着那盆瑞草说道:“我是说可惜这盆绛珠草尚未结果,若是它结果,那果子给王爷吃下一枚,纵然阎王亲自来此,也拿不走王爷的性命了。只是可惜……可惜呀!” 黛玉听了这话,转身看着那盆绛珠草,却见那并蒂的花蕾顶着一抹胭脂红,幽香缕缕,却丝毫没有绽放的迹象。于是又问:“你既然敢称‘鬼医’,想必会有让这绛珠草快些开花结果的法子吧?” 诸葛炎珩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因问:“你怎么知道?” 黛玉回头看着他,身子轻微的晃了晃,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但此时却顾不得,只问:“到底有没有办法?” “有。”诸葛炎珩被黛玉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惶恐,这小姑娘的眼神太过清澈,再装下去他都觉得是罪过,于是忙道:“此草乃传说中才有,人世间从未人见过。传说它是长在灵河岸边以情人眼泪浇灌才生长出来的,因为它本是离人之恨,所以永不开花。但郡主可知,世间万物,凡有异象者皆为灵。此草虽然不开花,但若遇有缘之人以鲜血浇灌,然却结果。所以若想让绛珠仙草结果,必得仙草的认定的主人以鲜血浇灌才行。” 黛玉闻言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说完,她便向着雪空伸出手去。 雪空不解:“郡主要什么?” 黛玉淡然的回答:“把你的剑借给我用用。” 雪空原本便觉得诸葛炎珩的话乃无稽之谈,世上哪有什么灵河?这草又如何会是郁结离人之恨才长出来的呢?于是劝道:“郡主,不可鲁莽。” 黛玉却上前一步,抬手去抓雪空腰里的宝剑。雪空毕竟是个高手,她的宝剑岂是黛玉想要就能拿走的?她迅速转身,一手扣剑,另一只手抓住了黛玉的手腕,再次劝道:“郡主,这事儿若是王爷知道了,不会饶了我们。” 她太清楚这个弱女子在自家少主心中的位置了,如今她冒着被赶出北静王府的风险带着她迎着北风跑了五十里路,她此时的状况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样,若是再割腕流血……果然如诸葛炎珩所言能救活了王爷还好,若救不好――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黛玉却焦急期待的看着她:“雪空――把剑给我。” 墨风却弯腰从靴子里拿出一只短小的匕首递给黛玉:“郡主,属下知道,若是王爷有事,你也不肯独活。” 黛玉笑了笑,抬手接过那只匕首。那是一把来自异域的短匕,刀鞘上镶嵌着名贵的红绿宝石,刀柄被雕刻成某种图腾的样子,一看便知大有来头。只是此时黛玉心系水溶的安危根本无心赏玩这把价值连城的匕首。 她抬手拔掉刀鞘,然后慢慢的走到绛珠草跟前,把雪亮锋利的刀刃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又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水溶,然后心一狠,猛的划下去。 北静王府得到王爷受伤的消息是那日的晚上了。蘅嫔娘娘早产,新生下的小皇子才四斤多一点,一看便是先天不足的早产儿,头皮儿都是软的,几个稳婆都吓得半死,生怕一不小心手上的力气重了,把这小皇子硬生生的给掐死。而蘅嫔娘娘也不怎么好,生完小皇子之后便昏迷不醒,且血流不止,大有血崩之迹象。皇上本来正在为了水溶和北疆的事情犯愁,此时更是痛上加痛,在御书房里急的团团乱转。 水安听见宫里传来的消息后,吓了个半死。立刻慌慌张张的跑去报与太妃知道。太妃闻言差点被背过气去,一叠声的叫人:“备车!我要去凤栖镇!” 徐嬷嬷等人再三劝阻,好歹劝着太妃等天亮后再走。太妃便叫人趁着夜里赶紧的去太医院找人找药,又叫水安派人把京城有名的大夫药铺都找遍了,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二十几个大夫和一大箱子名贵药材直奔凤栖镇。 第二日天不亮,皇上在御书房的榻上歪着刚迷糊了一会儿,便听见外边乱成了一团,于是猛的起身问道:“又怎么了?” 有太监进来回道:“回皇上,蘅嫔娘娘醒来了,小皇子却……却忽然咳血……像是不大好……” “什么?!”皇上噌的一下从榻上站起来,眼前一阵晕眩,差点摔倒在地上。 小太监赶紧的上前搀扶住,小心的劝道:“皇上别急,太医们正在给小皇子诊脉……” “滚!”皇上抬脚踢开了小太监,大步往外走去。 北静王爷身中奇毒,百药难解。蘅嫔娘娘产一皇子,却险些丧命,小皇子如今又咳血不止,性命不保。 国事,家事,事事不顺。皇上的心便如在油锅里煎一样,又急又痛。 太后和皇后一大早便到了蘅嫔宫里,二人皆神色惶惶的看着太医忙碌着给蘅嫔和小皇子施针,灌药。 皇上气色极差,从昨日上午到现在他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太后见了,心疼不已,忍不住老泪纵横。 皇后带着宫中诸人迎了皇上进去,亲自扶着他坐在太后身边,方恭敬的回道:“回皇上,臣妾觉得许是东北一场战乱,死伤之人太多,杀气太重,冲了蘅嫔和小皇子。所以臣妾请皇上下旨,大赦天下。为北静王和小皇子祈福。求老天保佑,王爷和小皇子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皇上点点头,说道:“皇后所言极是。即刻颁朕旨意,大赦天下,所有死囚皆改成终身囚禁,监禁者减刑五年,五年以内监禁者无罪释放,流放者准其回归故里。即日起,朕及后宫诸妃皆斋戒茹素九日,愿上天诸神及佛祖菩萨保佑我江山社稷永固,保佑北静王和小皇子化险为夷。” 后宫诸人自皇后至宫女无不跪拜称颂,齐声谢皇上隆恩。 更有宫女跑进去跟蘅嫔说明此事,蘅嫔正在绝望之际,听见皇上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祈福居然大赦天下,一时间欣喜不已,精神气色也好了许多。 圣旨以最快的速度颁布天下。那些家中有在牢狱中受苦之人以及有亲人族人流放的,皆称颂皇恩浩荡,家家户户跪拜谢恩不已。唯有李纨和凤姐儿二人却无暇谢恩,只为北静王和黛玉之事暗暗地着急,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恨不得也立刻跑去凤栖镇探一探事情究竟如何。只可惜有心无力,况且人家贵为郡王郡主,也不是她们两个想见就能见的。此时别无其他的办法,唯有兢兢业业管好绣坊的事情,静待消息罢了。 北静太妃的车辇到凤栖镇的时候,小龙寻,于德安及紫鹃等人早就在客栈里伺候黛玉和水溶二人了。太妃一到客栈便问:“溶儿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一旁的护卫忙上前回道:“请太妃放心,王爷的伤已经控制住了,奴才刚才听墨风将军说,王爷可望在今夜子时醒来。” 太妃听了这话长出了一口气,念了声佛,叨念着:“祖宗保佑罢了!”说着,便扶着徐嬷嬷的手从车辇里下来,因看见院子里还停着一辆裹着素色织花呢子的华丽车辇,因问:“那是谁的车?是来做什么的?” 护卫闻言忙上前回道:“回太妃,这是娴阳郡主的车辇,小王爷带着龙家的管家及奴仆今日早上到的此处,这会儿应该在王爷的屋子里。” 太妃心中略感几分欣慰,叹道:“这倒是难为她们了,竟是连夜赶来。”说着,便吩咐水安:“看着他们把药材都卸下来,赶紧的叫大夫们再去给你们王爷诊诊脉!” 后面随行的众人皆是劳苦不堪,但谁也不敢多话,听见太妃说,便立刻上前来应着:“是,奴才们这就去给王爷诊脉。” 熟料话音刚落,墨风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太妃躬身行礼,平静的说道:“属下见过太妃,给太妃请安。大夫和药材都不必了,王爷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此时需要静养。闲杂人都退出去,另行安排住处,请太妃跟属下来。”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0章 北静太妃随着墨风上楼的时候依然不放心的问道:“是谁给你们王爷解了毒?” 墨风想了想,觉得事情太复杂,这并不是一个人的功劳,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只好简单的回道:“是娴阳郡主。” 太妃的脚步忽然停下,皱眉看着墨风,不悦的说道:“性命攸关的大事,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墨风一怔,忙俯首说道:“属下并没有开玩笑。” 太妃继续往上走着,说道:“娴阳郡主不过是个闺阁之中的弱女子,如何解得了这太医院都没办法的奇毒?” 墨风忙道:“是娴阳郡主用她的鲜血催开了绛珠仙草,仙草结出的绛珠仙果救了王爷一命。此事乃江湖人称‘鬼医’的诸葛炎珩先生的主意,雪空也守在一旁,属下绝不敢胡言。” 太妃皱眉问道:“娴阳郡主人呢?我都来了,她怎么连个面都不露?” 墨风心头也闪过一丝不快,心想纵然太妃真的不喜欢娴阳郡主,也不必是这种态度吧? 太妃见墨风不语,便放慢了脚步瞥了墨风一眼,似是对这个家臣的态度极为不满,眉头皱得更深,追了一句:“墨风,我在问你话呢。” 墨风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回太妃,昨晚郡主为了救王爷失血过多已经昏睡过去,此时尚未醒来。” 太妃的脸色僵硬了一下,缓缓地吐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郡主身体无碍吧?她本就生的柔弱,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苦?” 墨风的酷脸终于有了几分温度:“若不这样,王爷可能就活不成了。” 太妃皱眉:“什么毒这么厉害?” 墨风脸上唯一的一丝温度消失:“太妃问问诸葛先生就知道了。属下对毒药并不在行。”说完,墨风便倏然消失,连临走时的请退礼都没有。太妃倒也不怎么计较,似乎对这样的墨风早就熟悉了。只是当太妃进了水溶的卧房,看见她儿子苍白的脸色时,太妃才算是相信了墨风的话。 太妃坐在水溶的床边,握住他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儿子,看到你这个样子,娘真是心疼死了……” 旁边伺候水溶的是丫头翠羽,太妃进来时翠羽早就跪了下去,然太妃眼里只有水溶,哪里看得见这不起眼的小丫头?此时坐定了才问着边上跪着的翠羽:“你是娴阳郡主的丫头吧,叫什么名字?” 翠羽忙回:“回太妃,奴婢是娴阳郡主的丫头,名唤翠羽。” “嗯。”太妃把水溶的手臂放进被子里,方转过脸来问道:“你们郡主怎么样了?” 翠羽又回:“回太妃,还在昏迷之中。” 太妃悠悠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抬起了手。徐嬷嬷忙上前来搀扶着她站起身来,方叹道:“带路,我要去瞧瞧娴阳郡主去。” 翠羽赶紧的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为太妃带路,出了水溶的房间进了隔壁一间客房。 两间客房差不多的布局摆设,都笼着大熏笼,不过这边到底是郡主住的屋子,一进门便能闻见一缕幽香是那边没有的。里面服侍黛玉的紫鹃和雪雁听见门响忙从床前转身,因见是太妃,两个丫头赶忙起身上前来请安,原本靠在黛玉床边的小龙寻正在打盹儿此时也听见动静睁开眼睛,上前来给太妃问安。 太妃见了小龙寻,脸色勉强缓和了一点,又怪道:“你一个小孩子家怎么不在家里好生呆着,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若是被冷风吹病了,可如何是好?” 小龙寻忙回道:“寻儿担心舅舅,也不放心姑姑一个人来这里,所以才带着亲兵护卫随后赶来。太妃上了年纪都不怕风吹路远,寻儿自然也不能怕。” 太妃叹了口气拉着小龙寻的手往里走,又问:“你姑姑现在怎么样?” “还在睡。诸葛先生说姑姑原本身体就弱,昨晚又失了太多的血,恐怕要多睡几个时辰才行。” 太妃走到床前,看着同样昏睡的黛玉,不由得叹道:“这是什么冤孽!不知那刺客可抓住了没有?”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雪空听见太妃问刺客,才上前来回道:“已经捉住了,是高丽人。” 太妃咬牙恨道:“该把他碎尸万段。” 雪空却道:“已经押在牢里,等王爷醒后发落。” 太妃悠悠的出了口气,叹道:“国恨家仇啊!真是不共戴天。” …… 水溶果然在当夜子时醒过来了,到底是从小习骑射,身体强壮的缘故。醒来后正好诸葛炎珩在他身边,墨风也不许他动,只给他把了脉,又喂了半碗温水,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等他再醒来时又是黄昏时分。雨后天晴的初冬,有金子般的落日余晖穿透窗棂照进屋子里,晃得他睁不开眼。 旁边服侍的翠玉见他醒了,惊喜的叫了一声:“王爷醒了!” 水溶则皱眉看着翠羽,半晌方问:“我这是在哪儿?你们郡主呢?” 翠羽高兴地说道:“王爷这是在凤栖镇呀!郡主还没醒,就在隔壁房里。” 水溶吃力的坐起来,又问:“你们都来了么?怎么这个时候了她还没醒?” 翠羽见他要下床,忙上前来阻止劝道:“王爷且别动,王爷的身子还弱着呢,不能动的,等大夫来给王爷切了脉再说。”说着,她又朝着外边喊了一声:“来人!王爷醒了!” 墨风等人应声而入,见水溶果然醒来,一个个脸上方有了几分晴意。 诸葛炎珩又给水溶诊脉,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因叹道:“果然是仙草,这次连我诸葛炎珩都长见识了。” 水溶因问:“什么仙草?” 诸葛炎珩方笑着把绛珠仙草救命解毒的事情简单说了。 水溶又问:“那草果然结了果?这怎么可能?” 墨风说道:“是不可能,不过郡主乃是仙草的缘主,郡主自然有办法让它结果。” 水溶早就想去看黛玉了,只是被这一群家伙们围着,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就去,听了这话便索性说道:“如此,本王要去给郡主道声谢了。”说着,他便要起身去寻黛玉。 却听门口太妃说道:“你昏迷了这几天,这会儿才刚醒了,不许到处乱走。” 水溶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不想母妃也来了。母妃,玉儿呢?这天都黑了怎么她还在睡?” 太妃走到水溶跟前,看着儿子憔悴的脸,又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她失血过多,还在昏睡。你还是等好些再过去看她吧。” “什么?”水溶急了,噌的一下子站起来,身体却因动作过猛双腿无力而晕眩的晃了晃,幸好墨风在侧,忙抬手扶住他。然却又被他推了一把,生气的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话留三分了?郡主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 墨风知道此事是瞒不住的,听太妃的话瞒着王爷本就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如实回道:“是郡主用她的鲜血催熟了绛珠仙果,救了王爷的命。不过郡主却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混账!”水溶怒急,抬手给了墨风一拳。 这一拳虽然没有多少力气,但墨风却没有运内功抵挡,整个人也被水溶打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三步。 太妃还想说什么,却见水溶疯了一样推开众人,夺门而去。 ‘咣’的一声门响,紫鹃和雪雁吓了一跳,赶紧的回头看时却见北静王跌跌撞撞的冲过来,直接推开她们两个,半跪在黛玉的床前。 “玉儿……”他沉闷的叹了口气,握住她苍白的素手,“你这傻姑娘,怎么能听那些人胡说八道的?” 紫鹃忙在一旁劝道:“王爷放心,诸葛先生说了,那绛珠仙果一共结了两颗,郡主和王爷一人一颗,这会儿王爷都好了,郡主肯定没事儿的。只不过郡主身子比王爷弱,所以才要多睡一会儿。” 水溶听了这话,心里越发跟利箭穿刺的一样疼痛,沙哑着嗓子说道:“我身受毒箭,这会儿都醒了,可你们郡主这会儿还在睡,这是身子弱的缘故么?那血是随随随便便就能流的么?血流尽了,再好的灵丹妙药又有什么用?” 紫鹃无言以对。此时她都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她和小王爷还有于管家等人赶来的时候,郡主已经昏迷过去了。初时她听说郡主是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后来又听那个诸葛先生说郡主的血染红了整个花盆,最后连那瑞草的叶子都是紫色的,那仙果才长成了蛋黄大小。据说那仙果成熟的时候,姑娘已经昏迷过去一个时辰了。一个因失血而昏迷的人继续失血一个时辰,又是什么情形?或许那血都是被他们给挤尽了吧?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紫鹃又无法去质问。 她自己不过是个奴婢而已,黛玉好好地活着,她是个有脸的奴才,若黛玉有什么闪失,她也不过是任人欺凌任人买卖罢了。倒是小王爷跑去问了雪空,然墨风和雪空的嘴巴却都闭得严严实实,一个字儿也不说,自己自然也不敢多问了。 这两日,她和雪雁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一心期盼着诸葛先生说的话是对的,希望姑娘如他所言,吃一颗仙果就能醒过来。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两天两夜后黛玉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太妃来了,却又是那个样子,紫鹃的心也跟着凉透了。 此时水溶猛然闯进来,倒是给了她几分希望的。 可是那些许的希望也不过是瞬间闪过的一丝萤光而已。若黛玉再也醒不过来,王爷醒了又有什么用? 紫鹃恍惚之际,水溶已经把黛玉抱起来拥在怀里,且一声声的叫她。仿佛她不醒来,他便不会罢休。 而黛玉也终究是被他给吵到了,轻声沉吟一下,皱起了眉头。 然水溶却大喜过望,忙收紧了手臂又叫她:“玉儿,是我……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别吵……我还要睡一会儿……”黛玉似是及不耐烦的样子,身子轻轻地动了动,头转向里贴在他的怀里又沉沉的睡去。 “好,你睡,你睡……我不吵你。”水溶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却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很是认真的抱着她,连呼吸也轻了许多,怕是稍不留神喘气重了,那声音会吵到她一样。 紫鹃忙双手合什冲着西面拜了拜,连声说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姑娘终于醒了!” 黛玉又睡了两个多时辰方悠悠醒转。 凤栖镇驻军一片欢腾,人人都为北静王爷死里逃生而举杯庆祝。 三日后,二人皆恢复了些元气,北静太妃方命人准备车马,带着二人及小龙寻一干人等隆重回京。而对于黛玉舍生洒血救水溶之事,王妃则命墨风等人严守秘密,不许对外边提起一句。 水溶自然不依,说自己这条命是黛玉给的,如何连提都不能提? 太妃语重心长的叹道:“你的命是郡主救的,这话为娘也不会不承认。只是你可要明白,那瑞草乃是太后之物,之前太后是懒得侍弄才叫你拿了来。如今太后不问,并不代表这瑞草就是给你了。你们擅自做主用太后的瑞草结的果子救命,若太后宽宏大量恕了大家的罪过也就罢了,若太后怪罪,这可是不小的罪过!毕竟此草乃瑞草,结的果子可让人长生不老。太后和皇上还盼着长生不老呢!你们都仔细的想想吧!” 黛玉原本就不在乎别的,只要水溶安然无恙,其他对她来说不过是浮云而已。于是便福身应道:“黛玉谢太妃提点。此事绝不会再提。王爷的毒和伤都是诸葛先生所救,跟黛玉毫无关系。” 水溶心中一痛,转头看她时,她却已经转身离开。 北静王扫平敌寇凯旋回京,太子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场面十分的壮观。京城的百姓们更是挤满了北静王府至北城门。更因为皇上下旨大赦天下之事,有人自动的组织起舞龙舞狮,吹吹打打热烈的庆祝。 然却因王爷身受重伤需要休养,所以并没有举行什么特殊的仪式,太子带着诸臣子直接把北静王送至北静王府,然后宣读了皇上的重赏旨意之后,又劝慰了几句便带着人回宫复命去了。 忙乱过后,北静王太妃便吩咐水安:“安排车辇送娴阳郡主回龙府。” 水溶刚要进屋躺着,听了这话便回头说道:“母妃,反正我在家里也是养伤,不如一起去龙府去,和玉儿一起养伤,倒也省事。” 太妃皱眉道:“胡说!如今你们两个有婚约在,就要守礼。你说这话也不怕叫人家笑话?我们可不是乡野村夫,你可是堂堂的北静王爷!如今你刚打了胜仗回来,正是圣眷隆重的时候,怎么能如此荒诞?” 水溶则反驳道:“既然这样,那就留她在家里修养也是一样。” 太妃叹道:“郡主现在是老镇江王的义女。老王爷去世不足三月,她不在家里守孝,如何能在我们这里常住?” 水溶心中一愣,但想想东阳公主府的事情,黛玉如今给老王爷做义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东阳临终前为了让黛玉照顾寻儿和那个家,倒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如此一来,这婚事可要推到什么时候? 太妃见他无语,便吩咐两个丫头:“兰姿,菊韵,你们两个扶着王爷进去休息,好生伺候着,若有半点闪失,可都给我仔细着!” 两个丫头是太妃新调上来的伶俐奴婢,听了吩咐忙福身应道:“是,奴婢必竭力服侍王爷,不敢有一丝懈怠。” 水溶见此事已经是不可能,便暗暗地叹了口气,由着丫头扶着自己进了卧室,又叫墨风。 墨风自然是形影不离,一呼即至。 水溶靠在床上,吩咐他:“你去帮我送郡主回龙府,说我的话,过两日我就去看她。叫她好生保养,切不可多想。”说着,又把贴身带着的一方帕子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他,“把这个给她……” 墨风接过帕子点头,转身消失。 黛玉原本是打算进城后悄悄回龙府的,无奈太子摔率重臣来接,见了她便上前打招呼。她也不好悄悄地回去。如今跟着北静王府的仪仗侍卫到了北静王府,刚下了车辇水安便过来给她请安,说奉太妃之命,送郡主回府修养。黛玉淡然一笑,复又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小龙寻却受不了这种闲气,当时就冷下脸来问水安:“北静王府连口热茶都没有么?你这狗奴才竟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了?” 水安忙福身请罪。黛玉却唤了小龙寻:“寻儿,上车。” 小龙寻恨恨的看了水安一眼,哼了一声转身上车,并大声吩咐自己府上的侍卫:“走!省的我们脚上的泥巴污了北静王府的地!” 于德安赶紧的带着家人牵了马车拐弯儿,心里也很为此事感到不平,暗想回头北静王府的人到了自家府上,多少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才是。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1章 黛玉和小龙寻上了马车,于德安带人刚要转车往外走,却见黑影一闪一个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小龙寻皱着眉头掀开车窗的帘子,生气的问道:“怎么回事儿?走又不让走,难道是水大管家还有什么吩咐不成?” 水安哪里敢有半点动静儿,只是乖乖的弯着腰,任凭这位小王爷发作。 墨风忙上前两步,说道:“小王爷请息怒,是王爷有东西要给郡主,还有两句话。” 黛玉却冷声说道:“不必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当初宁荣二府被抄家时,他冒着大不敬的罪过救了我的性命,这笔账如今也算是还清了。从此以后我与他各不相欠,有设么话,什么东西,也都不必说,不必给了。”说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龙寻说道:“寻儿,走,我们回家。” 龙寻便对着墨风呵斥了一声:“让开!” 墨风皱眉,不欲让开,又恐里面坐着的那位郡主更加生气。想想此事还是留着给王爷自己去解释更好,于是他便无声的闪身让到一旁。 于德安忙上前去吩咐:“走了!” 老家人长鞭一扬,啪的一声摔了个鞭花儿,四匹骏马拉着龙府素色车辇呼啦啦出了北静王府的大门,往龙府的方向走去。 天气益发的冷了,北风吹过,满天乌云中飘下的竟是细细雪粒,一点点针尖儿似的,落在人的脸上只觉得凉丝丝的微痛。兵部尚书府里早就烧了地龙,小姐的闺阁之中更是极暖。 李清芬坐在自己闺房里的暖榻上,双手袖在一只雪白的狐皮手套子里,靠在引枕上看着面前博山挂釉斗彩小香炉上袅袅散开的白色香烟,半晌方悠悠的叹了口气。 旁边的丫头忙上前来半跪在榻上捏着她的肩膀,讨好的问道:“姑娘叹什么气呢?” 李清芬无奈的说道:“母亲一早进宫,这会儿还没回来。真不知姐姐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丫头劝道:“姑娘放心,我们家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人,皇上那么疼她,有最好的御医调理脉息,什么珍贵药材说用什么都是一声,虽然是早产,可到底是生了皇子。娘娘出头的日子在后面呢。姑娘可不许这样长吁短叹的,叫夫人听见了又生气。” 李清芬苦笑:“难道我不叹气,小皇子的病就能好了?姐姐的身子就能好起来了?这都多少天了?听说小皇子一直没断了咳血,那么大点儿的孩子,能受得住么?” 丫头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悄声劝道:“姑娘,您少说些这样的话吧……”话未说完,便又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从外边跑进来,失声哭道:“不好了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小皇子……没了……” 李清芬顿时目瞪口呆,原本捂着她嘴巴的丫头也不自觉的往后坐在了榻上,喃喃的说道:“我的老天爷!这是造的什么孽!小皇子还不到九日啊……” “姐姐……姐姐这会子该是伤透了心了……”李清芬颓然的倒在榻上,拉过帕子捂住自己的脸。 丫头们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个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晚间,李夫人从宫里回来,脸上全然没有一分血色。死的虽然是小皇子,对李家来说却像是倒了顶梁柱一样,全家老小上上下下百余口子人全部如丧至亲一般。 皇上悲痛欲绝,要辍朝三日,以示悲痛。 众大臣再三劝道,一道道谏书递上去,换来的也只是皇上的一句:朕心力憔悴,无力国事,令太子监国。 水溶在家里养了七八天的功夫,身子渐渐地恢复了。太妃看着他一天好似一天,脸上也终于有了喜色。一早起来,太妃亲自来水溶房里看着他吃了一碗粥,又吃了几块炖的稀烂的鹿肉,很是高兴,因笑道:“今儿天冷,吃些鹿肉很是补身子。若你还想吃,中午叫他们腌了肉脯子来烤着吃才好。” 水溶却摇摇头,淡然的说道:“儿子吃着这炖的倒也罢了。烤得肉脯恐不好消化。躺了这几日,身上越发没了力气。如今好了,还要出去走走才行。” 太妃点头笑道:“那就出去走走。只是去哪儿呢,天下着小雪,菊花已经枯了,梅花还早。这个时候正是萧条之时,园子里并没什么好景致。倒是香芜园那边蘅芷丹桂都结了实,红艳艳的有些趣味,就叫丫头们在那里摆了酒,再请了你素日说得上话来的几个朋友,小酌吟诗,倒也雅致。” 水溶却摇头,说道:“儿子这几日劳烦母妃日日辛苦,今儿还是出去走走吧。母妃也该好生歇息歇息,这几日为了儿子操劳,又消瘦了些。都是儿子不孝饿了。” 太妃想要阻拦,却见水溶已经拿定了主意,人也站起身来自去取了那边衣架上的银线夹绣雪青色贡缎灰鼠箭袖来,两个丫头要上前去伺候他穿,却被他挥手推开,眉宇之间的冷漠似是严冬北风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太妃也只好叹了口气,慢慢的起身出门去了。 水溶自己穿了衣服,又叫人取了水貂毛的斗篷来披上,抬手从墙上摘了自己那只临出征前太子亲赠的马鞭,抬脚出门。因他身体尚弱,水安说什么也不叫人给牵马来,水溶也不与他们争辩,只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镇江王府。” 家人不敢怠慢,牵着马车出门,水安则在后面叹了口气,摇摇头,进去给太妃回话。 太妃正暗暗地生气,听见水安回禀王爷叫了马车去镇江王府上了,便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过是为了大家的脸面着想,如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怪罪起来了。我这老了老了,倒成了讨人嫌的了!倒不如叫人把后面的佛堂收拾出来,我自己去吃斋念佛也就罢了!” 徐嬷嬷忙劝道:“太妃何必自伤?奴才看咱们王爷倒是个重情义的人。心里感激郡主舍命相救,这会儿去探望她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虽然要守礼,可到底将来还是要做夫妻的,他们这样恩爱,才是好兆头呢。太妃应该高兴才是。” 太妃叹道:“他们夫妻恩爱也要看时候呀!如今镇江老王爷的孝期未满一年,娴阳郡主自然不能与热孝里出嫁。可我们还能再等么?这次溶儿死里逃生,我这颗心便一直紧紧地揪着,若真是有个万一……这水家的香火可就断了呀!你说我将来还有何颜面去地下见水家的列祖列宗?不行!我不能再等了,必须尽早的给溶儿办婚事,正妃娶不成,先把侧妃娶进门来也一样。将来侧妃生了孩子一样算是水家的后代。” 徐嬷嬷忙劝:“万万不可,这和朝廷御制不合,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小罪啊。” 太妃叹道:“事在人为,若龙府以孝期唯有拖延婚期,我也只好去求太后做主,让李家的姑娘先进门了。” 徐嬷嬷和水安无奈的对视一眼,各自叹息。二人皆是服侍了太妃几十年的老奴才,知道太妃的脾气,此时知道再劝也没用了,只是想着龙府可别借着孝期的由头果然拖延婚期才好。 却说水溶坐了车到了镇江王府,门上的家人见是北静王爷来,忙上前问安,另有人匆匆的进去报信。 小龙寻正在书房听何隽之讲书,听了家人的话,沉思片刻说道:“请王爷到前厅奉茶,待本王换了衣服就来。” 何隽之这些日子一直在龙府给小龙寻讲书,黛玉的事情自然也听说了八九不离十,这会儿又见了这位小王爷的脸色,便淡然一笑,说道:“在下久仰北静王爷的文采,有心一会,只是北静王府门庭高贵,等闲人近不得。今日凑巧王爷来此,在下还请小王爷行个方便,让在下能与北静王爷叙上一叙,不知王爷可否成全?” 小龙寻正想着自己一个人去见水溶,怕撑不住场子呢,何隽之这个狂书生愿意一起去,他自然乐意多个臂膀,于是忙道:“如此,本王就趁人之美,请何先生与本王同去。” 何隽之忙躬身道谢,又等着小龙寻换了一身海青色纳绣团蟒箭袖,方跟着他一起去前厅。 水溶此来自然是瞧黛玉的,而且往常时候他来龙府向来是畅通无阻,随便进出的,不想这次却被于德安给请到了前厅,且叫丫头恭敬的奉上香茶,并说自家王爷有话,请北静王爷前厅奉茶,小王爷稍后就来。 水溶暗笑寻儿这小子如今也长大了,居然摆起了主人的架子。于是含笑点头,耐着性子在前厅坐着吃茶,等小龙寻过来再问他这些日子黛玉的状况。 不想,小龙寻是来了,同来的竟还有个何隽之。 水溶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个何隽之怎么会在龙府?而且还和小龙寻如此亲近,看样子两个人是朝夕相处啊!想到朝夕相处,水溶的心里忍不住泛酸,他整天在这府里呆着肯定常与黛玉相见了。想想这个臭书生看黛玉的目光,他便觉得有无数根刺扎在心头,令他寝食难安,坐立不宁。 何隽之却生怕水溶心里舒服似的,进门来便冲着他跪拜行礼,嘴里却不卑不亢的说道:“姑苏书生何隽之给北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贵体康健。” 水溶皱眉摆手:“起来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龙寻上前拱手作揖,只以平辈之礼参见:“不知北静王爷驾到,归海未能迎接,请王爷不要怪罪。” 水溶错愕道:“你这孩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连声‘舅舅’也不肯叫了?真是越打越不懂事。” 何隽之便在一旁插嘴:“王爷,小王爷年纪虽小,但也是镇江王,二位王爷之间平辈见礼,也不算僭越。” 水溶肚子里便有了几分火气,不悦的瞪了一眼何隽之,只问着小龙寻:“你姑姑身体如何?这些日子我一直未能过来瞧她,她可有好生将养?” 小龙寻忙拱手道:“多谢王爷挂念,我姑姑很好。” 水溶原想着从龙寻的嘴里听几句和黛玉有关的话,不想这小子嘴巴居然这么严实,一个字也不透漏。什么叫‘很好’?自己牵肠挂肚的这些天,就这么两个字打发了?不过他看了一眼何隽之那副沾沾自喜的小人样子,心里暗暗地冷哼:本王才懒得跟你们俩磨牙,好不好待本王自己去瞧。于是他将手中茶盏一放,站起身来说道:“行了,寻儿念你的书去吧。本王去看看郡主。” 说着,水溶便要往后面走,却被小龙寻侧身挡住去路:“王爷请留步。” 水溶惊讶的低头,看着这个尚未长到自己胸口的半大孩子,问道:“做什么?你还有什么事?” 小龙寻淡然一笑,说道:“自顾男女有别,后面乃是我家内宅,王爷怎可随意出入?” “……”水溶差点被这句话给噎死。他恨恨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何隽之,心里骂道:行,臭书生,这定然是你出的主意吧?什么内宅外宅的?龙府的内宅自己都不知道进了多少遍了,今儿反而弄出什么男女有别来? 何隽之见水溶瞪自己,既不怯懦也不气馁,只是淡然一笑,拱手说道:“想王爷贵为郡王,怎可置礼教于不顾?郡主虽然和王爷有婚约,但未成礼之前不能随意相见,否则便会惹人笑话。王爷也就罢了,男人家本来就应该有担当,可郡主的名声却是极要紧的。若今日王爷私闯龙府内宅的事情传出去,让太妃听见一言半语的,又或者传到了李尚书府上,让李家的二姑娘听见了什么,将来郡主可怎么做人呢?” 水溶大怒,指着何隽之的鼻子骂道:“你少跟我在这里胡搅蛮缠!我与李家的婚约早就退了,此事又关他们什么事儿?!” 何隽之俊朗的眉毛轻轻一条,不解的笑问:“退婚?天下人都知道李尚书府上的二姑娘被贬为北静王爷的侧妃,何来退婚之说?众人都在羡慕北静王爷深得皇上眷顾,将来左拥右抱,可享娥皇女英之艳福啊!” 此言一出,便如一记有力的耳光扇在水溶的脸上,让他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说不出的难捱滋味。他猛然上前一把揪住何隽之的衣领,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本王就把你碎尸万断!” 小龙寻却上前一步,拉开水溶的手,平静的劝道:“舅舅不信可回府问问太妃,或者出了我府的大门,随便抓住街上的白丁商贩问一问,便知道何先生并非胡言乱语。” 一声‘舅舅’反而把水溶从震怒中叫醒。他不由得慢慢的放开了何隽之的衣领,迟疑的看着小龙寻,问道:“寻儿,此话当真?” 何隽之从水溶的手里挣扎出来,理了理衣领,平静的说道:“这种事情,我们岂能胡乱造谣?” 水溶挥拳猛然砸在一旁的高几上,上面一只钧窑美人插花比肩瓶摇晃了几下,终究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粉碎了,碎瓷片溅落的四下都是,丫头们慌忙俯身去收拾。龙寻却冷声说道:“都退出去!” 水溶又猛然回头,看着小龙寻说道:“如此,我更要见一见你姑姑。” 小龙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寻儿不给舅舅行方便,只是此时舅舅见了姑姑,恐只能令她更加伤心。舅舅还是请回去吧。等过些时日,姑姑心里的气顺些了再说。” 水溶越发着急,拉着龙寻说道:“你同我一起去,就没什么人说闲话了。” 龙寻却摇摇头,说道:“舅舅不要再坚持了,姑姑今日并不在家,你进去了也见不到她。” 水溶越发的着急:“那她去了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找她。” 龙寻摇摇头:“这我可真的不知道。她一早出去的,走的时候只说出去散散心晚上回来,并没说去哪里。” 水溶点点头,心想必是去了华锦楼。于是他转身出门,至二门处上车,吩咐家人:“去华锦楼。” 家人忙答应一声,牵着马车去华锦楼。 马车里,水溶裹紧了身上的华丽貂裘,却总觉得有无边无际的寒意一阵阵侵入自己的心肺之中,再厚的衣裳都抵挡不住,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皇上为他和李延胜之次女赐婚之时的情景,只觉得如坠冰窟之中,冷的他再也喘不过气来。 华锦楼里没有寻到黛玉,凤姐儿和李纨都在,二人不是龙寻和何隽之,再给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水溶跟前撒谎。跟水溶的人问着她们,李纨只说:这几日郡主身上一直不好,吃了几日的药也不见效。一早起来去请安的时候,恍惚听她说想吃些农家野味的饭菜,小王爷便连声吩咐家人去弄。至于出门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按说她在京城举目无亲,应该无处可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却俨然又是在水溶的心头捅了一刀。 既然她在京城举目无亲,应该无处可去。那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2章 黛玉果然是去了城外。她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又细又密的雪粒扑簌簌的下着,却把停在镇江王府的一辆马车给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毯。此时是今年的头一场雪,虽只是雪珠子,但屋瓦上皆是一层银白,地下的金砖地也让雪渐渐掩住,成了花白斑斓。 紫鹃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奇怪的‘咦’了一声,不由得问道:“这是谁的马车,雪天里在这里站着,看那个牵马的车夫身上那层厚厚的雪,怪可怜的。” 黛玉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那马夫身上披着蓑衣,蓑衣上已然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那马不安的在雪地里来回的踱步,却因为车夫一直拉着马,那车便只是轻微的晃动,车篷上的积雪比马夫身上更厚。 不经意间,黛玉瞥见了那马车上杏色的流苏上串着乃郡王公主爵位的方许用的珍珠宝石,心头不由得一颤,便吩咐外边随行的护卫:“去看看那边是谁的马车停在那里。” 不等黛玉的护卫近前去,那边马车里已然跳下来一人,一身鸦青色羽缎水貂大氅裹得严严密密,风兜儿上的厚厚的风毛遮去了大半的脸,只露出苍白的寸许肌肤和一双乌黑闪亮的眸子,不是水溶又是哪个?黛玉心头一跳,忙将手抽回来,将车窗帘子放下。水溶却已经踩着积雪到了她的车前,沉声唤她:“玉儿,你去了哪里?” 黛玉在车内良久不语,水溶在车外便一直站着。紫鹃在车内坐不下去了,便忙掀开车窗帘子说道:“雪越下越大了,王爷怎么不进去等?” 水溶淡然一笑,说道:“寻儿说他姑姑不在家,我便出去寻。找了一圈找不到人,只好在这里等了。” 黛玉闻言心中凄然,叹了口气说道:“王爷身受重伤,刚刚痊愈,还是快些回府修养吧。这大雪天里这样站着,若再有什么闪失,太妃可怎么办才好。为人子者,需尽孝道。天色晚了,就不请王爷进去坐了。”说完,又吩咐车夫:“家去吧。” 车夫听了自家主子的吩咐,不敢怠慢,牵着马车便往府门内走。 水溶就这样被晾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马车缓缓地进了那道贴着残缺挽联的大门,细细密密的雪粒针尖一样词在脸上,不是痛,而是迟钝的麻木,极细的一线线,绕上来,绕上来,麻痹的缠绕着,连心都像是裹上一层厚厚的茧。可是那貌似厚重的茧内,一切其实都在瞬间碎为齑粉,放肆的冷风掀起他的鸦青色的水貂大氅,寒气穿透了他整个身躯,大氅扑扑的翻飞在漫天风雪中,整个人都被风吹得冷透了,冷得像是浸在严冬深潭的寒冰里,再也期望不到融化的那一日。 夜色如墨,风雪依旧。北静王府层层殿宇的檐头铁马响声零乱,那风吹过,隐约有丹桂的醇香。 书房里本用着烛火,外面置着雪亮纱罩。那光漾漾得晕开去,窗下的月色便黯然失了华彩。 水溶默然坐在梨花书案前,大丫头兰姿送了茶上来,含笑着问:“王爷今儿可觉得身上大好了?若是王爷想写字,奴婢替您磨墨?” 安徽巡抚特特派人送来的十八锭上用烟墨,鹅黄匣子盛着,十指纤纤拈起一块,素手轻移,取下砚盖。 墨是新墨,又因磨得不得法,沙沙刮着砚台。他目光却只凝伫在那墨上,不言不语,似乎人亦像是那只徽墨,一分一分一毫一毫的销磨。浓黑乌亮的墨汁渐渐在砚堂中洇开。 水溶终于执笔在手,却忍不住手腕微颤,一滴墨滴落雪白宣纸上,黑白分明,无可挽回。伸手将笔搁回笔架上,突然伸手拽了那纸,嚓嚓几下子撕成粉碎。 兰姿吓得噤声无言,却见他慢慢垂手,尽那碎纸落在地上,却缓缓另展了一张纸,舔了笔疏疏题上几句。兰姿入府未久,本是太妃挑来在跟前的人,因略略识得几个字,又见她生的清秀才特意指了她过来侍候水溶笔墨。此时只屏息静气,待得这位主子写完,却见他却将笔一抛。 兰姿瞧那纸上,却题着一阙长短句: 电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泪如潮。勉为欢谑,到底总无聊。 欲谱频年离恨,言已尽、恨未曾消。凭谁把,一天愁绪按出琼箫。 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几番空照魂销。旧欢新梦,雁齿小红桥。 最是烧灯时候,宜春髻、酒暖葡萄。凄凉煞,五枝青玉风雨飘飘。 兰姿虽然识字,但却不过是寥寥数字而已,似这句子里,有些字她却不能认识,更不解其意。只是看着里面的‘薄命,离恨,愁绪,凄凉’等词,又看看这位王爷脸上的神情,心里越发的忐忑惶恐起来。 待到夜里,雪下得越发大了,竟如扯絮般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夜。水溶第二天早起,但见窗纸微白,向外一望,近处的屋宇、远处的天地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丫头侍候用青盐漱了口,又换了衣裳,丫头兰姿拿着海青羽缎的斗篷,道:“太妃刚刚打发人来问呢,说请王爷过去吃早饭。”说话间便将斗篷轻轻一抖,替他披在肩头。水溶微微皱眉,目光只是向外凝望,只见天地间如撒盐、如飞絮,绵绵无声。 兰姿见王爷不说话,脚步也不动,因不解何意,又劝了一句:“王爷,太妃这些日子辛苦劳碌,好不容易盼着王爷的身子大好了,以奴婢之见,王爷还是进去陪太妃一起用顿早饭吧。” 水溶终于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知道芸香,蕙香她们是怎么出去的么?” 兰姿新来不久,并没有听见之前的故事,但只被水溶这样一看,便觉得脊背生寒,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嗫嚅道:“奴婢……多嘴了……” 水溶淡淡的说道:“你自己去管家那里说,扣你半年的月钱,既然你如此孝敬太妃,也是你的造化,打今儿起你仍旧回太妃那里当差吧。” 兰姿原本以为自己被太妃指了过来,终身便有了依靠。却不知自己两句话没说完,竟又落得这样的结局。若此番回太妃那里去,太妃问起来自己因何被王爷嫌弃,又该如何回说呢?一时间她懊悔不已,但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得福身谢了主子恩典,便退了出去。 早饭后大管家水安进来问水溶:“王爷这一处总少了一个大丫头服侍,端茶递水的,这些小丫头们都是不老道的,恐服侍不周。家里的够年龄知规矩的大丫头算起来共有十六个,不知王爷瞧着哪个可以使唤,奴才好叫她进来服侍。” 水溶淡然说道:“不用了,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告诉你,本王如今闻见这些脂粉头油的味道便难受,这屋子里的丫头你都打发出去吧,只叫两个干净的小厮进来服侍也就罢了。婆子一律在外边服侍,不许进我的屋子。” 水安纵然万分不解,此时也不敢多问一个字,忙答应着一个“是”字,躬身退出去,吩咐外边的七八个小丫头们都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跟着他搬了出去。 此事自然瞒不过太妃,不到午饭的时候,太妃便坐着肩舆过来,因问水溶:“怎么把大小丫头都打发出去了?这屋子里竟是小厮服侍,像个什么样子?” 水溶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没听见太妃的问话一般沉默着。太妃又说了些什么,他竟也似乎没听见的样子,任凭太妃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他依然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太妃见他这个样子,只当是他病后精神不济,也懒得同他计较了。便吩咐家人把午饭传至此处,说要同他一起用饭。水溶也不多说,饭传上来后,太妃命他坐,他便在太妃对面坐下。太妃身边的丫头盛了饭给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自己另拿了碗去盛。太妃见他这般执拗,忍不住叹了口气亲手将他手里的空碗夺过来给他盛了饭方才罢了。 饭后,水溶便说身上不舒服要睡,太妃只得看着他换了衣裳躺去床上后,方带着人离开。到底还是留了两个丫头在屋子里服侍,没把人都带走。 水溶一觉醒来已经是申时,因为阴天的缘故,屋子里已经暗下来。他原本在睡,下人也不敢掌灯。醒来后他自己摸索着坐起来,掀开帐子便要下床,丫头兰姿忙上前来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兰姿十分的委屈,她是要跟着太妃离开的,无奈太妃临走时又让她留下来好生服侍,她才又把包袱放回去。却想不到这会儿是这样的结果,于是嘤咛哭道:“奴婢该死,只求王爷保重身体,奴婢这就出去……” 水溶冷笑一声,说道:“把水安叫来。” 兰姿慢慢的爬起来出了房门,不多时水安果然进来,见水溶已经在小厮的服侍下穿上了厚厚的大衣裳,遂上前来请安。水溶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吩咐道:“叫人备车。” 水安忙劝道:“天色已晚,雪虽然停了,可那北风更大了。王爷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不宜走动……” “水安。”水溶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水安,冰冷的目光如锋利的刀锋一样在他的脸上划过,水安的头低的更低,说话也没了声音。而水溶的声音却轻飘飘的没了那份冷冽,“如今连本王也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你自以为你是北静王府的两代元老,在这儿给我摆起老管家的谱儿了是不是?” 水安吓得赶紧的跪下去,连连叩头,说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备车……” 水溶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水安赶紧的出去叫人备车,临出门前只听见水溶吩咐那个替他系着斗篷的小厮:“去把我平日用的衣物都包起来。” 水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北静王府。 太妃知道的时候,差点儿把水溶屋子里的所有下人一顿板子全都打死,然她看着儿子空荡荡的卧房,最终页只得长叹一声,命人传水安进来。 这会子,北静王府里最难过的就是老管家水安了,他夹在太妃和水溶之间左右为难,上吊的心都有了。 水溶带着随身用的东西搬到静宜别院去了,而且一个丫头不要,带走的全部是小厮,进了静宜别院也把原本在那里伺候的丫头遣散了,一句话也没说,一点理由都没有。 太妃听了之后长吁短叹,晚饭都没吃,夜里都没睡好。徐嬷嬷劝了好久都没用,太妃几乎是睁着眼睛捱到了天亮。 却说这日黛玉因心中烦闷坐车车去了城外春日里水溶带她去过的那片杏树林里呆了一日,那农妇依然在,简陋的茅舍里燃着木炭,倒也不算太冷。黛玉就在那里安静的呆了一日,那农妇为她炖了一只老母鸡汤,又把夏天里晒得杏干拿出来给她吃了几颗,黛玉反倒胃口好些,用鸡汤泡着吃了一小碗饭。 然回来是在府门口遇见了水溶,却把她这些天来刚平复下去的怒气给勾了上来,所以才有了那几句冷漠的话。待到进了府内,小龙寻急匆匆的迎出来扶着她进了屋里去,又悄声说道:“姑姑,太子殿下亲自来探视姑姑的病,这会儿还没走呢。” 黛玉心里越发的烦闷,只皱着眉头说道:“我刚从外边回来,这身上的衣裳都湿了,这样去见太子很是不妥。” 正说着,太子却听见了动静从正厅里走了出来。远远地,太子便闻见一缕极雅的香味。那幽香萦绕,不绝如缕,直如欲透入人的骨髓一般。禁不住注目,只见乌黑的鬓发腻在白玉似的面庞之侧,发梢犹带晶莹剔透的水珠,落落分明。因为刚刚跟水溶生了气,颊上微微的晕红便透出来,叫人想起那映在和阗白玉梨花盏里的芙蓉清露 却有片片雪花在二人之间缓缓滑落,更有贴近她的几片顺着那莲青色的衣领悠悠的飘着,落下去转瞬不见,虽然披着一件雪青色的斗纹锦上添花的白狐斗篷,依然遮掩不住那盈盈体态,越发楚楚动人。那北风吹着雪花,令空气极寒,黛玉只觉鼻端轻痒难耐,只来得及抽出帕子来掩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太子忙道:“这么冷的天,你身上又不好,怎么又出去走动?还不快进屋里来,回头受了风寒,引起那旧病根儿可如何是好?” 黛玉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头刺啦啦的疼,便福了福身,轻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关爱,黛玉且先回房去换衣裳,请太子殿下恕我不能奉陪。” 太子点头:“快去吧,我又不是外人。算起来你我也是兄妹,我知道你为了救北静王吃了些苦头,所以特意来瞧瞧你。不想你却如此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真是叫人不放心。” 黛玉自然不愿再听那些听上去对自己倍感关切的唠叨,只对着太子点点头扶着紫鹃的手走了。 太子怅然若失的站在那里,待她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游廊拐角处,方暗暗地叹了口气,对一旁的龙寻说道:“寻儿,好生照顾你姑姑,缺什么东西只管打发人去东宫要。我走了,改日再来瞧你们。” 龙寻忙躬身相送,看着太子上了车辇离去后方带着于德安回来。 当晚,黛玉果然受了些风寒,又咳嗽起来。紫鹃和雪雁心急如焚,又忙忙的请医延药,忙乱起来。 紫鹃因想着去年黛玉是在静宜别院养病,北静王给请来的大夫开的药方似是对黛玉极为有效,于是便顺口提了一句。不料黛玉却冷声说道:“欠了人家一命,已经叫我拿命还了。如今哪里还敢再欠一回?” 紫鹃吓得赶紧闭嘴,再不敢替这话。 终究是让小龙寻听了去,细细的思量一番,还是决定暂时放下对北静王府的记恨,叫于德安悄悄地去打听。 雪空几日不见,这日又忽然来了,进屋却递给了紫鹃几包草药。并悄声吩咐:“不要多说,只管煎了给郡主服下,她往年的旧疾方可好的快些。” 紫鹃便猜到是去年的方子,立刻命人拿去茶房煎药。 黛玉已经服用过一颗绛珠仙果,身体元气已经全部恢复,只不过是受了风寒,旧年的病根儿实则早已祛除,是以这场小风寒也没用了五六日便渐渐地好了。只是心里的气不顺,每日里总是恹恹的,不爱说话。 水溶独自在静宜别院住了五六日的光景,太妃自然明白他的心结,闹来闹去不过是为了一个林黛玉而已,于是她一边打发人来镇江王府上找黛玉商议成亲之事,一边叫水安去劝水溶,说要娶亲了,不可再胡闹,须得回家来好生安排聘礼及新房等事才好。 熟料,太妃打发去镇江王府的人却回来说,小王爷说了,龙家现在重孝未满,不宜嫁女,好歹请太妃看在死去人的份上,晚几年再催成亲之事。 太妃一听这话立刻火了,不由得拍了桌子连声质问:“几年?竟要我再等几年?几年后王爷就要三十了!你们见过谁家的公子少爷的等到了三十还不娶亲的?!”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3章 自从十月里下了头一场雪,天便冷了起来,十来天过去了,虽然已经雪国天晴,然那积雪却未曾滑去。屋瓦上皆是一层银白,地下的青砖地也让雪渐渐掩住,成了花白斑斓。暖阁里已经拢了地炕,紫鹃从外面进去,只见得热气夹着那苏合香的幽香,往脸上一扑,却是暖洋洋的一室如春。黛玉只穿了家常的玉白色印花折枝丹桂的小夹袄,外边套一件米黄色缎面的银鼠毛坎肩,懒懒的坐在书案之前看着一本旧书。 紫鹃轻着脚步走进去,微笑着回道:“姑娘,卫将军家大奶奶来了。” 黛玉未曾想透,却是微微一怔,方明白过来紫鹃说的是湘云,于是也有了微微的笑容,说道:“你这促狭鬼,倒是会说。大奶奶大奶奶的,我还当是谁。既然是她来为何还不请进来?” 湘云随着雪雁进来,欲给黛玉行大礼请安,却被黛玉一把拉住,嗔怪道:“别跟宝姐姐学那些假道学,你知道我最烦那些繁文缛节的。” 虽这样说,湘云到底是福身请了个安,方随着黛玉去椅子上坐下。紫鹃端上香茶来,湘云接过来,又看着黛玉的脸色叹道:“怎么才一个多月的光景,姐姐竟瘦成了这般摸样?前些日子恍惚听说姐姐因为北静王爷受伤的事情也病了一场,我总说要来给姐姐请安的,只是我们家那口子回来后又添了许多事儿,姐姐如今可大好了?” 黛玉笑了笑说道:“哪里又瘦,我也不过就是这么个样子罢了。这次你们卫将军也是立了军功的,听说高升了,还没给妹妹道喜呢。” 湘云笑着摇头:“还不是托了王爷的福气,怎敢劳动姐姐?” 姐妹二人又说些家常话,因湘云说起了卫若兰在北疆的事情,自然有说到了北静王,湘云因问:“昨儿我又听说王爷又病了,太医院好几个太医都被请去了北静王府别院轮流值守。姐姐可是要急坏了吧?” 黛玉啐道:“你又胡说。哪儿跟哪儿我就急坏了?” 湘云看看左右无人,便拉着黛玉劝道:“姐姐就是喜欢嘴上逞强,自己背地里又流了多少眼泪?我听说北静王爷因为李尚书府那位侧妃的缘故跟太妃闹翻了脸,已经搬出王府去住了。王爷本来就重伤未愈,身体元气大伤,如今再失了调理,耽误了将养,姐姐将来依靠谁呢?” 黛玉叹了口气,眼前都是水溶那张苍白的脸和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想他那样一个尊贵的人,从小被太妃捧在手心里长大,如今却因为自己和太妃闹的这样僵…… 湘云看黛玉不说话,又轻声问道:“林姐姐,你和王爷的婚事会定在什么时候呀?我好提前预备贺礼呢。” 黛玉斜着眼瞄了湘云一下,被她那认真的模样给气的笑了,脑子里忽然一亮,随即想到了什么,于是骂道:“你这死丫头真是无聊得很。今儿来我这里是专门为别人传话的么?看来你们贤夫妇还真是夫唱妇随。” 湘云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可是皇上御赐的姻缘哪!这成婚也是早晚的事儿吧,你总不能因为老王爷的孝在,就躲在这里一辈子啊。” 黛玉想到这些事情,心里越发的烦躁起来,便抬手端了茶盏,慢慢的啜了一口,说道:“如今此事也由不得我做主。一切只等着瞧罢了。” 湘云点点头,又转了口风,拍了一下手叹道:“瞧我这记性,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 黛玉不解的看着她,笑问:“你有什么正事儿?在这里说了这半日的话,却原来还有正事儿?” 湘云笑道:“这个自然,如今天冷,姐姐在家里也是闷得慌,所以我昨儿特地叫他们弄了些上好的鹿肉来,所以特来请姐姐,明儿个移驾到我那里去,咱们再如那年一样,支起炉子烤鹿肉吃,可好?” 黛玉原因心事重重,说要不去,可又见湘云兴致勃勃的样子,也知道她果然是好意劝着自己出去走动走动,便点点头,笑道:“吃鹿肉使得,只是你别再让我们联句,如今我们可没你这般的精神。” 湘云忙笑道:“都依姐姐,都依姐姐。那我先回去叫人打扫屋子,赶明儿姐姐一早过来?” 黛玉却道:“忙什么?打扫屋子也要你亲自去么?你们家里有的是下人,你今儿且在我这里用了午饭再走。” 湘云忙摆手:“下人是不缺,也有几个心灵手巧的。只是这是姐姐头一次驾临我家,事事须得妥当才是。别的不说,那鹿肉须得我亲手弄干净了腌好,才不辜负姐姐走这一趟。” 黛玉又笑着捏她的脸,说道:“看把你乖的。” 湘云来的匆忙去的更匆忙,只是黛玉心里盛着许多的心事不曾多想。只管靠在榻上发呆,一味的沉吟不语,室中地炕本就极暖,又另有熏笼,那熏笼错金缕银,极尽华丽,只闻炭火噼叭的微声,紫鹃轻着脚步进来,把冷了的茶水撤了去,又换了热的来。 第二日早饭后,黛玉果然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便要出门去,却见小龙寻披着一件玉白色锦缎水獭风毛的大氅进来,见了她也换了出门的衣裳,便笑问:“姑姑今日也要出门去?” 黛玉笑着点头,又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龙寻浅浅的笑道:“太子殿下派了马车来,说要接侄儿和何先生去东宫说话,侄儿才想起来今儿原是太子的寿辰,因皇上新近没了小皇子,心情不好,太子便不声张,只悄悄地叫几个谈得来的去吃酒。” 黛玉点点头,说道:“那你就去吧,去见见太子殿下的几位近臣也好,只是不许吃酒,若是吃醉了回来,姑姑可要罚你去家祠里跪着去。” 龙寻忙答应着,又问:“姑姑是去哪里?” 黛玉便道:“我去卫镇抚的府上坐一坐,和我旧日的姐妹说几句话就回来。” “那要不要侄儿回来时去接姑姑回府?” 黛玉笑:“不用了,我定比你回来的早。你切忌不可任性,凡事少说话,只多听多看。明白?” 龙寻答应着,又将黛玉送上马车,方带着何隽之去赴太子之筵。 黛玉是头一次来湘云的家里,这小小的府邸虽然不够奢华宽敞,但贵在精致。里里外外不过十多个仆从,皆被湘云料理的十分有礼有序。黛玉的车辇自大门口停下,刚下马车便看见门口拴马石上拴着两匹高大的骏马,马上赤金鞍座,五彩缨辔,一看便知非寻常武将的坐骑,于是不由得问了一声:“还有谁在此做客?莫不是他们今日设宴还有别的缘故不成?” 紫鹃忙道:“有别的缘故也不怕,奴婢预备了四色表礼,断然不会让主子失了颜面。” 黛玉笑了笑,终觉得不妥。然湘云已经带着家人迎接出门来,见黛玉站在门口看着那两匹骏马踌躇不定,忙上前请安,笑道:“郡主也喜欢这两匹马?” 黛玉因问:“好俊朗的马,是那谁的坐骑?” 湘云却不回答黛玉所问,只是笑道:“郡主喜欢,回头走的时候尽管牵着便是。” 黛玉便以为这马是他们家的,又想她的夫婿刚刚征战立了军功,有这样两匹马也是常情,便不再多问,只随着湘云进了院子里去。 一路欢笑而行,进了垂花门穿过游廊从正厅进去,却不停留,只一味的往后走。 黛玉便道:“你这院子从外边瞧着并不大,不想里面却如此深阔。” 湘云笑道:“让郡主见笑了,这院子原本只有前面三进,这后面的小园子是叔父家的,今日不过是借来用用,怕前面那些房子郡主不喜欢。这小园子虽然小,但正好有几株冬梅刚好绽了花苞儿,如今赏梅花,吃鹿肉,饮黄酒,联佳句,才不枉郡主来我们这茅檐草舍走一遭。” 黛玉便笑着啐她:“你这张嘴越发的厉害了,很有当年那凤辣子的风格儿。”说到这话黛玉忽然想起宝钗来,因问:“你今儿单请了我一个?这却无法联句了,人少了总没什么意思,很该把你宝姐姐也请了来才好。” 湘云笑道:“知道郡主会嫌人少,已经替郡主请了人坐陪。断然不会叫您寂寞了。” 姐妹二人说笑着穿过五六棵老白梅树,黛玉仰头看那遒劲的枝条上果然有白珠点点,却是未开的梅花,衬着湛蓝湛蓝的天空,看上去越发洁白如玉,更有一缕暗暗的幽香在鼻息之间浮动,于是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梅,今日果然不枉来一趟。” 湘云笑着拉着黛玉的手,说道:“这梅花好倒在其次,且不知我亲手腌制的鹿肉更好呢,走吧走吧,说起来我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说着,便硬拉着黛玉从梅树下走来,进了旁边的三间小小的瓦舍之中。 许是外边的阳光太过明媚,黛玉只觉得一脚踏进那屋子里之后,眼前便出现了幻觉。缕缕阳光从那边雪白的窗户纸里透进来,那影影绰绰中站着的一个人竟似乎是梦中那个人的影子,于是她猛然顿住脚步,不敢再向前半步。 窗棂是松木雕刻的梅花竹叶的花纹,繁复而不是雅致,金色的阳光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清晰可见,黛玉一脚在门槛里面,一脚在门槛外边,站在那里似乎雕像一般的安静,安静到她似乎可以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似是听见了门帘响,他原本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此时却徐徐转过身来,和煦的阳光被厚厚的窗户纸滤过,只剩下一层温暖的光晕,却照着他清俊的容颜如梦如幻。 “玉儿……”他忽然微笑了,然后冲着她慢慢的伸出了手。 黛玉却猛然一撩手,放下那银红撒花门帘便转身向外。 “别走!”他猛然向前两步便已经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轻轻地一带,她便跌入他的怀中,“玉儿,别走……” 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谁塞了一大团杂草,乱的分不出一点头绪,那草叶子又扎着她的心刺啦啦的痛。于是挣扎着,叫道:“云丫头……云丫头你死哪里去了……” 而他却依然死死地抱着她,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窗外北风尖啸,拍着窗扇微微格吱有声。听她呼吸微促,一颗心却是怦怦乱跳,鬓发轻软贴在他脸上,似乎只愿这样依偎着,良久良久。 “玉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吧……” “我不怪你,你且放开我……”黛玉羞极,只顾着脱身,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水溶果然惊喜,一松手臂放开了她,却捧起她的脸来细细的端详,然后又情不自禁的搂住她的肩膀,喟然叹道:“你可知道我多想你,我多么多么的想你……” 湘云早就在黛玉进门愣住的那一刻里逃开来,悄悄地躲到一旁的窗户底下去晒太阳去了。这会儿她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嘤嘤的哭泣生和越来越低的说话声,方长长的叹了口气,对那边梅花树后闪出来的松烟色身影说道:“这下子,林姐姐可要恨死我了。” “恨你做什么?他们本就是有情人,不过是因着那些世俗情礼存了些误会在心里罢了。说不定回头他们二人都会谢夫人呢,夫人到时候得了谢礼,可不许瞒着为夫。” 湘云悄声啐了一口,拉着那人往一旁走开,并悄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好在这里听人家的墙根儿?回头让王爷知道了,看怎么发落你。” …… 小屋内,黛玉听那熏笼之内,炭火燃着哔剥微声,水溶的臂怀极暖,衣袖间沉水熏香氤氲,心里反倒渐渐安静下来。他低声道:“那日从凤栖镇回来,我并不知道他们那样待你……还有,我真的不知道李氏被贬为侧妃一事,若知道……我……” 她被他拢在怀里,唯听见他胸口的心跳,怦怦的稳然入耳。一时千言万语,心中不知是哀是乐,是苦是甜,是恼是恨,是惊是痛。心底最深处却翻转出最不可抑的无尽悲辛。柔肠百转,思绪千迥,恨不得身如齑粉,也胜似如今的煎熬。于是她哽咽着摇头,“不要再说了……” “玉儿,你莫要怪我……”他轻吻她的额头,声音愈来愈低,渐如耳语,那暖暖的呼吸回旋在她耳下,轻飘飘的又痒又酥。巳时的阳光从窗棂里照到屋子里,迎着火盆里红罗炭火滟滟流光,交相辉映一室皆春。 站的累了,他便拉着她的手去窗前的矮榻上坐下,她忽然想起今日所来只目的,于是又摔了他的手到门口去,掀开门帘对着外边空荡荡的园子喊着:“云丫头!云丫头!” 水溶好笑的起身,又把她抱回来放在膝上,双臂捆着她的腰身,低声笑道:“别叫她了。卫若兰刚回来,他们又忙乱了这些日子,也是难得清闲。” 黛玉不满意的撅嘴:“她说是请了我来烤鹿肉吃的!” “想吃鹿肉?简单,我也可以烤给你啊。” 黛玉听了这话,立刻皱眉:“去!谁要吃你烤的肉……俗话说,君子远包厨,你堂堂一个郡王爷,如何做的那些事情?” 水溶很是委屈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本王很想很想服侍一下娴阳郡主,怎么办呢?” 黛玉抬头看着屋顶,沉思良久,方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去倒杯茶来给我。” 水溶忙道:“好,好,请郡主稍等片刻。”说着,他果然放了黛玉下来,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来,又递给黛玉,笑意满满的说道:“郡主,请用茶。” 黛玉嗤笑一声,抬手接了茶来,吃了半口便递回去。 水溶忙问:“怎么,不合口味?” 黛玉幽幽一叹,很是不屑的说道:“罢了,无非就是这样。我还以为王爷多会服侍人呢,不过如此。” 水溶皱眉,低头借着那茶盏也喝了半口,只觉得这茶水又苦又涩,却是浸泡的时间太久了,早就脱了味。于是忙躬身道:“是本王疏忽了,请郡主多担待些个吧?” 黛玉侧转了脸,故意不看他。 水溶却把茶盏往一旁的高几上一放,又挨着她坐过来,一声不响的扣住她的腰身。轻声问道:“还生气?” 黛玉摇摇头:“我本来就没生气。太妃说的对,我们人前人后都要守礼,不然被人家指责笑话,丢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脸面。” 水溶轻叹:“人家都端茶赔罪了,你还不放过?” 黛玉轻声哼了一声,说道道:“我还以为王爷这是讨情的茶呢,不想却是赔罪的。” 水溶不解:“讨什么情?我犯得着为谁讨情呢?” 黛玉又淡然一笑,说道:“该是先娶侧妃进门,后娶我这个正妃的情吧?” 水溶闻言立刻急了,手上一用力把她翻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的坐着,正色道:“我水溶若是有这个念头,叫我不得好死……” “唉――”黛玉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委屈的瞪着他,良久方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题外话------ 啊啊啊――本来想虐虐水水来着,结果又没虐起来。珠珠真是没志气啊,肿么就虐不来咱家水水呢……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4章 黛玉见他目光温和,一双眸子里瞳仁清亮,黑得几乎能瞧见自己的倒影,直要望到人心里去似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心里如绊着双丝网,何止千结万结,纠葛乱理,竟不敢再与他对视。于是掉转脸去,心里怦怦直跳。 水溶只是握着她的手,却慢慢的攥得紧了,距得近了,他衣袖间有幽幽的沉水香气,叫她微微眩晕,仿佛透不过气来。微微抬头仰望只见他清峻的脸庞轮廓,眉宇间却有错综复杂,她所不懂,更不愿去思量。 于是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从他怀里站起来,说道:“我得回了。” “回什么,鹿肉还没吃呢。等用了饭我送你回去。”水溶也站起身来,却又抓住她的手,似是怕她即刻就走掉似的,紧紧地握着,走至门口掀开帘子,看了看外边空落落的园子,高声吩咐了一句:“来人!” 有人自花木之后闪出来,沉声应道:“奴才在。” “去问问卫若兰,那两只活鹿宰好了没?” 来人应声而去,不多时湘云带着家人端着炭炉,调料,腌制好的鹿肉还有几样清淡的南味小菜并一坛子绍兴老酒进来。进门后先给水溶和黛玉福身请安,命人把东西摆好,方凑到黛玉跟前,悄声笑道:“姐姐慢用,妹妹告退了。” “唉――你且站住,”黛玉忙拉住她,“你不是要亲手给我烤肉么?” 史湘云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坐在烤炉跟前动手烤肉的水溶,悄声笑道:“我哪有那个福气啊,今儿有王爷专门伺候姐姐,哪里用得着我献殷勤?我可不当这没眼色的,在这里讨人嫌。” 黛玉有些急了,拉着她不肯放手,问道:“你们是商量好的吧?” 湘云又笑:“怎么是商量呢,我们是尊王爷的吩咐办事呀!好了,难道姐姐要眼看着我们夫妇被王爷发落到边疆去不成?” 黛玉气得跺脚:“你这死丫头,竟是个吃里爬外的,回头我再收拾你。” 水溶却已经等得不耐烦,抬头看着拉拉扯扯的湘云和黛玉,问道:“若兰呢?” 史湘云忙福身回道:“回王爷,外子在外边候着呢,没有郡主的命令,外男不敢擅入。” “唔,言之有理。”那你还在这里等什么,再不走本王可就要发飙了。 水溶点点头,又转过头去烤肉。 湘云被水溶那杀人的眼神一撇,忙挣脱了黛玉的手,又悄声笑道:“好姐姐,好歹救我这一回。” 黛玉啐道:“呸,分明是你们夫妇!” 湘云咯咯的笑着,连连点头:“是是是,谢谢姐姐救我们夫妇这一回。”说完转身跑了。 黛玉无奈的看着被湘云忽的放下的门帘,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坐去了软榻上,双手踹到暖烘烘的白狐皮手套子里靠着身后的大引枕清闲自在的等着。等水溶把那鹿肉烤的外焦里嫩的切成小块,盛在盘子里递过来,她却不伸手接。 水溶无奈一笑,转身把铁篦子上的肉翻了一下,方端着莲青缠枝花卉的瓷盘凑到了她的跟前,微微笑道:“怎么,等着本王喂你不成?” 黛玉一侧脸,不乐意的说道:“拿走,我不爱吃这个,谁知道干净不干净呢。” 水溶叹息:“我亲手烤的你还不放心?” 黛玉哼了一声,又道:“正是因为王爷亲手烤的,我才不放心呢。” 水溶无奈的扬了扬脸,抬手把盘子放在一旁的小炕桌上,然后整个人慢慢的起身往她的脸上凑过来,黛玉吓了一跳,忙往后躲开。可她身后是大引枕,软软的引枕被她挤到了身后的柜子上,再也挤不动了。 而水溶的消瘦了几分的俊颜已经近在眼前,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鼻息出轻轻地呼吸一下一下的拂在她的脸上,又痒又酥,还麻麻的让人越发心跳如雷。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挡在二人的胸口之间,吞吞吐吐的问道:“你……要做什么,不许胡来……” 水溶邪魅一笑,说道:“我不胡来,我只是想问问我的未婚妻子,他的夫君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放心?” 黛玉心急如焚,一边胡乱推着他一边说道:“水溶!你再闹,我就恼了!” 水溶一怔,微微皱眉,然后又笑起来,果然坐直了身子在她身边,却抬手将她揽至怀内,轻笑道:“我这名字被你一叫,倒也好听了许多。” 黛玉心急火燎的推开他,生气的说道:“上次我去凤栖镇瞧你,是因为你重伤难愈,雪空说你昏迷中叫着我的名字,让我救你,况且还有那绛珠草。如今你我在此私会,已经有悖常理,你再这样,我……我……我干脆死给你看!” 水溶见她真的急了,忙往后退开一些,劝道:“好了好了,我不闹了,玉儿也别恼了好不好?” 黛玉见他躲开些,便忙从榻上起身,径自往门口走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水溶见状又忙跟上去把她拉住,叹道:“我都说了不闹了,你怎么还要走?” 黛玉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怪你了就是。可你若是想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烤肉吃酒,怕是不能的。我纵然再微贱,也有我的尊严,我不是你的姬妾,不会任由你呼来喝去。就算我林家不算什么,如今还牵扯到龙家,寻儿年幼,我不想带累了他的名声。” 水溶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将她的手放开。叹道:“不是我不尊重你,实在是――相思刻骨啊!况且你又因为那天的事情而生气,我若不出此下策,恐怕猴年马月也见不到你。我受了冤屈倒不怕什么,只怕你心里不高兴,再引起了旧疾,可怎么办呢?” 黛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想多了,黛玉一直很好。身为皇室宗亲,自然有所没有的顾忌。太妃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王爷好。王爷是太妃的儿子,太妃如何会害你?我劝王爷还是不要跟太妃怄气了。王爷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且回去了。” 水溶并不放手,只说道:“你今儿是来赴姐妹之约的,你不要走,要走也是我走。” 黛玉轻笑:“还提什么姐妹之约?” 水溶恍然问道:“你该不会是生若兰两口子的气了吧?” 黛玉摇摇头,说道:“他们一片好心,我生什么气呢。” 水溶忙道:“不生气就好。既然不生气,那我把他们也叫过来咱们一起烤肉吃酒,如何?” 黛玉皱眉,犹豫的问道:“这样不好吧?” 水溶无奈的笑着,抬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叹息:“你这个矫情的小东西,我都被你折磨的没了脾气了。等会儿他们夫妇来了,你好歹给我留些体面就好。呃……这是什么味儿啊?” 黛玉猛然抬手捂住嘴巴,指着水溶身后叫道:“糊了……王爷烤的鹿肉都烧着了……” “啊?玉儿,快跟我出去。”水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搂着黛玉出了房门,然后大声的吩咐:“来人!” 有人从隐蔽处出来,躬身应道:“王爷,有何吩咐?” 水溶指着屋内说道:“去――把烤炉还有那些烤糊的肉都给我弄出去!” …… 这日在卫若兰的府上,黛玉和湘云还有水溶及卫若兰四人围炉而坐,酌酒聊天,倒也有些趣味。尤其是水溶和卫若兰说起他们再东北战场上的事情,更是让黛玉和湘云觉得匪夷所思,那是她们女儿家从来围城涉猎过的世界,惊险,血腥,但却充满了奔腾的热情和豪气。 天色将晚时,水溶送黛玉回府,却在门口被黛玉拦下:“黛玉已经到家了,王爷请回吧。” 水溶苦笑:“玉儿,我这儿都陪了一日的小心了,你还不许我进府去坐坐?” 黛玉淡笑摇头:“于礼法不合,免得叫人笑话。今日已经是越礼了。” 水溶却有些不舍,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说道:“那我送你进去就走。” 黛玉无奈,又怕在门口逗留的时间久了让下人瞧着不像样子,便只得说道:“随你吧。我已经乏透了,回去便要歇下的。”说着,便放下了车窗上的帘子。 水溶却另有所图,见她松了口,立刻吩咐车夫:“你们郡主累了,快些家去。” 当初东阳公主不在京城,龙府的大事都是水溶代为处理,所以龙府的家人这些年来都是听水溶调度的,此时听见吩咐更不犹豫,急忙牵着马车进门。 小龙寻却早已经回来,听见外边有动静知道是黛玉回家,便从里面迎出来。不料迎头看见水溶,那笑容便在脸上淡了几分,换了几分恭敬客气,上前去拱了拱手:“北静王爷到访,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臭小子,你还来劲儿了?”水溶今日正是要借此机会转告龙寻,自己已经和黛玉和好,让着小屁孩儿滚远点儿,别再横加阻拦。于是他上前去摸了摸小龙寻的脑袋,又问:“功课最近如何?跟着那个何隽之学点儿好,别学那他些迂腐的酸气。” 小龙寻皱了皱眉头,看着黛玉已经下了马车,暗想什么时候让他给钻了空子,竟然能送姑姑回家?再细想黛玉今日所去之处,忽然又明白了几分,因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多谢舅舅教诲,何先生好歹也是一个举子,过了年入贡院,做文章,说不定就鱼跃龙门和舅舅同朝为官了,舅舅不要把何先生说的那么不堪嘛。” 水溶却不跟小龙寻争嘴皮上的痛快,只看着黛玉柔声说道:“快进去休息吧,这一日尽顾着说话,都没让你歇息一会儿。这会儿怕是累坏了。” 小龙寻立刻转头看向黛玉。黛玉却微红了脸,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里去。 水溶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侧脸瞥了一眼身边的臭小子。小龙寻毕竟年纪小,城府哪里比得上水溶,他见黛玉红着脸匆匆入内,便以为她又受了委屈,便狠狠地瞪了水溶一眼,急匆匆的跟上去,连送客的事情都忘了。 水溶正欲转身离开,却听旁边有人朗声道:“北静王爷怎么来了?真是贵客啊!” 眉头一皱,水溶不回头也知道此人是谁,于是双手往身后一负,淡然说道:“何先生不在书房里做学问,怎么出来闲逛?做人家的先生也是要负责的。” 何隽之也淡然的笑着,一步步走下台阶来,站在水溶的侧对面,微微一笑:“王爷言之有理,正因为何隽之拿了小王爷的银子,所以才要替小王爷出来送一送王爷,以免失了礼数。” 水溶今天心情极好,不愿意跟何隽之一般计较,只是他却不容的这个酸腐书生在自己跟前放肆,于是冷冷的说道:“你既然是寻儿花银子请来的师傅,就应该好好学一学礼仪规范,否则你自己都不能自省己身,又如何为人师表?若是带坏了小王爷,本王这个做舅舅的可要找你算账。”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何隽之被水溶呵斥几句,显然已经是怒火熊熊,于是在水溶背后冷笑着说了一句:“王爷若是懂得礼仪规范,今日也不会踏进龙府的大门。” 水溶猛然站住脚,慢慢的回身看着何隽之,冷声说道:“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何隽之是个书生,骨子里有着读书人的傲气,便把脖子一梗,问道:“在下说错了么?” “你!”水溶的怒气被何隽之勾起来,拳头握的咯吱吱的响,“外边若有半点谣言,我先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何隽之不屑的笑了笑,摇着头说道:“王爷真是威风!若想外边没有谣言,让我这样一个书生死有什么用?王爷一日不把郡主娶进门,外边的谣言便一日不会少。在下劝王爷――治病需治根啊!” 水溶心里咯噔一下,那怒火却如遇到了倾盆大雨,登时浇灭下去。 再看何隽之狂妄的笑了几声转身进屋去的背影,他忍不住怅然一叹――是啊,只有尽早的把她娶进门去,做个名正言顺的正妃,才能万事皆安。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5章 水溶从镇江王府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回静宜别院,而是一路沉思着回了王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太妃十几天不见水溶,心里早就急死了,可又拿他没办法,所以才在家里整日长吁短叹等着他回来。今晚晚饭摆上来,太妃照旧没有什么胃口,正一个人对着饭菜叹息呢,外边的丫头急匆匆的跑进来回道:“太妃……回太妃话,咱们王爷回来了!” 太妃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王爷回来了?!” 小丫头尚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见水溶在门口叫了一声:“母妃。”人已经迈了进来。 太妃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嘴角撇到了后脑勺,眼睛里却带着笑意,假装生气的哼道:“你还知道回来?” 水溶被自己老娘那副样子给弄得一样哭笑不得,只好上前跪拜请安:“儿子不孝,让母妃操心了。” 太妃却一把把跪在跟前的儿子搂在怀里,呜呜的哭起来。旁边的徐嬷嬷忙劝:“太妃别哭了,王爷回来了,您该高兴才是啊。奴才叫人把这饭菜端下去热一热,这大冷的天,瞧王爷是从外边回来的吧?定然还没用晚饭,正好陪着太妃好好说说话,娘儿两个吃点东西。” 太妃听了这话,又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你这是去哪里了,可曾吃了晚饭。” 水溶回道:“儿子去了卫若兰家里,和几个属下一起吃酒聊天,先散了半日。” 太妃听他出去散闷,便不再那么担心,于是问道:“做什么又去卫家吃酒?” 水溶微笑道:“若兰的夫人有孕了,想想前些日子他跟着儿子在东北出生入死的,还救了儿子一次,儿子听说此事便特意叫人准备了几样贺礼送了去,当时还有几个旧部下在他家,便一起留在他家里吃了几杯。” 太妃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叹息:“人家的媳妇有身孕了,你倒是想着去送贺礼,可你那媳妇何时才能娶进门呢!” 水溶便道:“皇上已经为儿子和娴阳郡主赐了婚。母妃又急什么?索性之前成婚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如今也不费什么事儿。” 一提起黛玉,太妃索性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娴阳郡主是镇江老王爷的义女,当时东阳要我进宫求太后懿旨的时候我只想着别让东阳那孩子含恨而去,所以才不顾后果进宫求了太后。可如今想起来,我竟是给自己使了绊子。她重孝在身,如何能出嫁?不如为娘进宫去求求太后开恩,先把李家那丫头接进门来吧?” 水溶听了这话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太妃,良久方道:“母妃是怎么了?那李家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母妃一味的屈就他们?” 太妃无奈的拍着桌子说道:“你又跟我急了!这事儿你说到底怎么办?你若有办法年前娶娴阳郡主进门,我就不提李家的事情。” 水溶见太妃也着急了,方想起自己这次回来不是闹别扭的,是来跟太妃商量如何让皇上下旨让娴阳郡主夺情奉旨成婚的,于是他不得不忍着自己的怨愤,挨着太妃坐了下来,拉着她的衣袖叹道:“母妃!您看看朝中这七八个王爷,那个一是先娶侧妃后娶正妃的?玉儿现在是郡主,又有龙家为后盾,您可别犯糊涂啊!若是先娶李家的女儿进门,龙家岂会咽下这口气?寻儿虽然小,但却也不是那种软弱的孩子。还有玉儿本人也不是那种随意屈就的人。母妃先让李家的女儿进门,是想要咱们这个家将来永无宁日么?” 太妃听了水溶的话,沉思片刻也不禁点点头,叹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为娘是急疯了。可皇上素来以孝治天下,咱们如今又有什么法子让娴阳郡主早些进门呢?而且那个娴阳郡主好像对为娘颇有微词,龙府的人自从东阳去世后,再也不是之前的样子了,想到这个我就生气……” 水溶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老娘,心里真是万般无奈。于是叹道:“母妃啊,玉儿之前去凤栖镇,分明是为了救儿子,没有她用自己的鲜血催得绛珠草结果,儿子这条命都没了。可您老人家连个‘谢’字都不说,你说人家心里能舒服么?换过来若是您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恐怕您早就闹着退婚了。” 太妃听了这话,脸上也不高兴了:“我还不是怕那件事情宣扬出去,太后会怪罪她私自动了那仙草?到时候祸及我家,又当如何?” 水溶皱眉:“那母妃的意思是当时玉儿应该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 太妃听了这话忙啐了两口,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我是听他们说你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身子虚弱一直不能清醒。所以我想那所谓的仙果无非是恢复了你身子的元气。你吃与不吃那仙果,都一定会醒过来的。如今动了那仙果,反而埋下了一桩祸端。那林丫头就不该自作主张嘛!这倒好了,如今连你也来我头上兴师问罪了?都是她的缘故,弄得我们母子都不和了。之前你何曾这样对为娘说过话?” 水溶一听这个,越发的苦笑连连:“在母妃眼里,原来这也是错?” 太妃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不悦的哼道:“圣人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如今你真是越发的长进了!” 水溶皱眉,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母妃教训的是,是儿子错了。天色不早了,母妃请早些用饭吧,儿子先回去了。” “唉――”太妃原本还说的好好的,见水溶说话间又要走,一着急便站了起来,拉着他问道:“又去哪里?” 水溶苦笑:“回静宜别院静思己过去。” 太妃差点没被自家儿子给气的背过气去,生气的拉了他一把将他推到刚刚自己坐着的榻上,骂道:“谁叫去你去思过了?你是要气死为娘啊?” 水溶一脸的郁闷,叹息着问道:“那母妃是要儿子怎样呢?反正说什么儿子都不会让李家的那个姑娘进我家的门。剩下的,母妃说怎样就怎样,母妃看见儿子就生气,说儿子忤逆,那儿子就去闭门思过好了。要不然――母妃把儿子打一顿出出气也好。” 太妃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谁叫我这辈子只有你这个孽障!” 水溶偷偷侧脸去看太妃脸上的表情,却见灯影下太妃略显苍老的脸上都是无奈,她微微仰头,看着窗户纸上映着的福寿同春的窗棂影子,叹道:“明日我进宫去求太后,就说我的儿子已经二十六了,可等不得娴阳郡主三年的孝期,求太后恩典,让娴阳郡主满一年的孝期后便奉旨成婚,嫁入我家为我儿开枝散叶吧!” 水溶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一个不易觉察的淡淡笑容稍纵即逝。然后他人徐徐的跪拜下去:“儿子谢母妃成全。” 太妃弯腰把他拉起来,叹道:“谢什么谢,我这大半辈子也只有你一个,不为了你,我还能为谁呢?” 当晚,水溶陪着太妃用晚饭,饭后没有回静宜别院去,而是留在了王府他之前的屋子里胡乱睡下。 夜里,皓月当空,水溶躺在床上手中握着黛玉绣的那只荷包,暗暗地叹息,为了能和她早日成婚,连自己的母亲都要算计利用了,真不知道将来又会是什么情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第二日,太妃果然大妆了进宫面见太后,向太后求了情,请赐婚期。 太后想着水溶的确年纪不小了,在他这一辈的郡王,亲王,皇子世子中,也就他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娶亲,于是答应着叫人去钦天监传话,让钦天监的司官查看年后的吉日,给北静郡王和娴阳郡主赐下婚期为来年的三月初十。 太妃欢欢喜喜的从宫里回来,老管家水安带着家人迎她下车时见太妃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因笑着问道:“好些日子没瞧见太妃这般欢喜了,定然是王爷的吉日已经定下了吧?” 太妃笑道:“可不已经定下来了,明年三月初十,算算也只有半年的光景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生把这府里府外收拾一番,正好连着过年,我们也该好好地喜庆喜庆了。” 水安忙笑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王爷这会儿不在家,若知道此事还不知多高兴呢。” 太妃又笑:“终于娶得他的心上人了,不高兴才怪呢。”说到这个,又幽幽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吩咐水安,“娴阳郡主比不得别的郡主,每年也就那几千两银子的月例,手下也没什么产业,就这么半年的时间,她那妆奁必然不会丰厚。可我们府上也是要脸面的,记得前年东平王府上娶正妃,那嫁妆足足有一百六十抬,我们总不能被他比下去。这些事情你们王爷定然不会操心,你是老家人了,到时候可要给我办的周全些。” 水安自然明白太妃的意思,忙躬身答应道:“太妃放心,老奴一切都给太妃办的漂漂亮亮的。” 太妃点点头,说道:“没事儿了,你们下去吧。我累了这半天,真是乏透了。” 水安躬身,送太妃进了内室后,方暗暗地叹了口气,忙自己去的去了。 太后赐下婚期的事情也在当日下达到了镇江王府。小龙寻听了这话后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何隽之则叹了口气,说道:“北静王还真是行动迅速啊。” 龙寻生气的看着何隽之:“你到底是要帮谁啊?还不快想想办法?明年姑姑就要嫁进北静王府了……” 何隽之淡然一笑,说道:“不然呢?小王爷难道要留郡主一辈子在家里?” 龙寻被何隽之噎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哼了一声说道:“我不要姑姑留一辈子,可总要多留几年嘛!姑姑的身子还没将养好,还有――明年三月里她也不过才十六岁!那么早出嫁干嘛……” 何隽之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可是王爷已经二十六了。再等下去恐怕真的要有别的女人先进门了。” 龙寻更加生气,问着何隽之:“何先生,你真是个墙头草!” 何隽之起身拉着龙寻送他坐回去,幽幽一叹,劝道:“小王爷,你不要只为了你自己着想嘛!你要为郡主多想想。若真的有别的女人先进了北静王府的门,再生下一男半女的,你叫郡主将来在王府如何立足?” 龙寻叹道:“可姑姑嫁进去又怎么样?半年之后那个李家的女人也会后脚跟进去!那还不如让姑姑在家里守孝三年,到时候姑姑不过十九岁,而那个李家的女人却已经是二十几岁的老姑娘了!到时候她就是一大笑话,看她还有没有脸面张扬!” 何隽之叹息:“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最笨了。” 龙寻一怔,忙问:“先生有更好的办法?” 何隽之笑道:“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你想没想过,就算姓李的那女人成了笑话,可太妃却会等不及给王爷纳妾,若是让哪个小妾得了宠,更是头痛啊!” 龙寻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泄了气,长叹一声,说道:“总之,我不要姑姑那么快就出嫁!她嫁出去了,我怎么办啊?” 何隽之嗤笑一声,摇摇头,又轻叹一声保持沉默。暗想原来这小王爷分明就是不想郡主出嫁才是真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借口而已。 晚间,李纨和凤姐儿来见黛玉,听说了婚期已定的事情,便高兴地向黛玉道喜:“郡主大喜了。我们从今日起要着手给郡主预备嫁妆了,只是时间仓促,很多事情都怕赶不来呀。” 黛玉淡然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原就一无所有,只有个华锦楼如今是我们三人共有,若是作为妆奁陪嫁过去岂不是绝了你们二人的生路?你们不过就准备些针线活计做些衣裳被褥什么的也就罢了。” 李纨忙道:“那怎么能成?郡主嫁的不是寻常人家。北静王府可是郡王之尊,北静太妃之前咱们也见过,她可是当朝长公主的身份,脸面自然是要紧的。我们手头纵然紧张些,也绝不会让郡主受了委屈。” 黛玉摇头还要说什么,凤姐儿忙劝道:“大嫂子的话说得很是。我们都是受郡主恩惠才有今日的,总不能为了那些银子钱弄得郡主没有脸面,被人家看轻了去。郡主风风光光的嫁过去,我们才是有脸面的,否则我们将来也难立足,所以郡主这回还是听我们的吧。您就开开心心的等着做您的新娘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大嫂子。” 黛玉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罢了,紧着你们两个折腾吧,反正不过是一个华锦楼,一共也就那么点产业,又能怎么样呢?对了――前些日子皇上大赦天下,琏二哥哥应该也回来了吧?” 凤姐儿听了这话,脸上尴尬起来,只含糊说道:“我是被休出来的人,他回来不回来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李纨叹道:“真是造孽,偏生琏二还认她这个媳妇,回来跟家里闹了一顿,把大太太差点气死了。” 黛玉也不由得叹道:“这真是一辈子的冤孽。凤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凤姐儿无奈的说道:“我能怎么想呢?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 李纨趁机劝道:“可巧姐儿那丫头还是要有个正经父亲的。你又不愿再嫁,必然心里还是有旧情的。如今琏二跟家里也闹翻了,倒不如你们两个再重新走到一起过日子的好。这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何况你们这么多年的夫妻。” 凤姐儿只是叹息,并不说话。 黛玉笑道:“既然这样,我叫于德安去找琏二哥哥,帮你们两个复合吧。凤姐姐你再要强也必定要有个依靠的。况且还有巧姐儿。” 凤姐儿便低着头轻轻地点了点,然后站起身来给黛玉一福:“我们两口子之前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对郡主身上也是有愧的。如今郡主不计前嫌,还如此待我们,这是天大的恩情。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不完这大恩。郡主放心,我们两人知错必改,日后必定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提及往事,黛玉便觉得心伤几分,因转了脸说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今儿说了这些话,我也乏了。两位嫂子忙了一日,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纨和凤姐儿一起起身告退出来,沿着游廊一路出了黛玉的院子后李纨方拉着凤姐儿说道:“你刚才在里面说的那个‘知错必改’的话,是什么意思?” 凤姐冷笑道:“我今儿刚听说了,大老爷要把那座省亲别墅变卖了。也有人已经出了价,说是给五万两银子。有件事儿不说你也应该清楚,当年我们盖那园子总共花费了十几万两银子。如今虽然园子破旧失修,但也不至于就是这么低的价钱,再说了,那修盖省亲别墅的银子大半儿都是挪用的江南林姑老爷留下来给郡主的妆奁。 那时候老太太做主,我们便以为郡主必然是要嫁给宝玉的,那样我们用了那些银子也不过是寅吃卯粮,算来算去并不是别人的。可如今宝玉娶了宝钗,郡主又将嫁入北静王府,这笔账难道就算是烂了不成? 之前的时候我有心将此事提起来,郡主要不回那些银子,自然可以把那园子要了来的。只可惜贾琏不在家,大老爷,珍大爷也不在家,二老爷不主事儿,大太太一味的贪婪不讲理,二太太――只疼那宝丫头。我说了也是白说。如今贾琏他们都回来了,不正好是个机会么?那银子要回来,咱们正好陪给郡主做妆奁,也不至于让她进了北静王府的门后又看那些人的脸色。” 李纨点头说道:“你说这么多,最后这一句最是要紧。女人家嫁入高门本来就要受委屈,若再没有像样的妆奁,日子更是难过。何况北静王府如今还有一个尚书府的姑娘在咱们郡主下面做侧妃。若我们这边太寒酸了,将来被侧妃给比下去,又成何体统?如此一来,一个华锦楼纵然把血本都算进去也比不上人家尚书府。若是能把那十几万两银子要过来也是不可能,但能要多少是多少吧。纵然只有五六万两,也比华锦楼的那点产业强。” 凤姐说道:“我正是这个主意呢。只是这件事儿只能智取,不可强行。我们要先找于德安商议一下,这镇江王府的势头还是要借一下的,不然大老爷那个人如何肯服软?回头我再去找贾珍和贾琏,有他们两个肯为郡主说话,那园子能卖多少银子都是郡主的。” 李纨叹道:“还是你有主意。走,咱们这就去找于德安。” …… 婚期定下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水溶。听见水安的话,他当时便喜笑颜开,那灿烂的笑容差点把水安给吓傻了。这位老管家是看着这位少主长大的,二十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开心的笑。当时水安傻愣之后,赶紧的跪下去:“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水溶笑了笑,说道:“行了,忙你的去吧。有一件事儿,大婚所用的东西必须样样认真仔细,如有半点差错,小心你的老命!” 水安忙答应着躬身退出去,出门后依然不相信的回头看了看那犹自晃动的猩猩毡的门帘,叹了口气,说了声‘终于要娶王妃了’便摇着头微笑着离去。 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打发出去后,水溶一个人坐在桌子跟前,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又觉得半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此一刻里他恨不得今晚就把她娶进门来把她呵护在怀里。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他又不得不遵守这些繁文缛节。 打开书案下面的暗格,取出那方绣帕,和身上的荷包放在一处,然后又摸出那枚曾经被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送出去的戒指,接着又是一根发簪,然后又一件一件的把黛玉当初拿去换银子的首饰都拿了出来。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难解相思,于是又转身去橱柜前拉开紫铜鎏金螺钿,从里面取出两个盒子来打开,里面竟是黛玉临走时留在静宜别院的那些东西,此时却拿出来一一的细看,翻来覆去每一件都像是他的心爱之物。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6章 凤姐儿办事素来都是雷厉风行的。贾琏来找她看巧姐儿的时候,她便跟贾琏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贾琏如今是一无所有游民一个,回来后一直在寻找机会能够做点事儿,原本他指望着贾赦和贾政合计着能把省亲别墅贱卖了弄些银子做个本钱自己做个小买卖什么的。此时听凤姐儿一说,便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凤姐儿见他犹豫,也能猜中他几分心思,于是劝道:“你想弄些银子谋个生路,我也不拦你,可是你也要想想清楚。这举头三尺有神明,拿了人家的总是要还的。当年林姑父去世,你去帮着料理后事,带回来的银子都用在了省亲别墅上。这事儿你心里也该有数啊。” 贾琏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也不是我当家,我不过是奉上面的意思办事而已。左右得了好处也没放进我的兜儿里,就算是要遭报应,也轮不到我的头上。” 凤姐儿冷笑道:“二爷说的是,天塌了也砸不到二爷,自然有高个子的顶着。” 贾琏看见凤姐儿这样,忙起身到她跟前,笑道:“我又说错了么?” 凤姐儿不耐烦的推开他:“我早就拿到休书了,你说错不说错管我什么事儿?天色不早了,二爷快些走吧,我们寡妇失业的不好多留您。” “唉,唉――”贾琏立刻瞪眼:“那休书不是我写的,算不得数。谁说你是寡妇?我还没死呢!” 凤姐儿冷笑着摇摇头,说道:“可那休书却是管用的。不管是不是你写的,衙门里都是承认的。” 贾琏被噎的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又凑过来赔笑道:“行了行了,不就是去跟父亲说省亲别墅的事情么?我回去就说。你放心吧。” 凤姐儿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说道:“说是没用的。这件事情总会惊动官府,你愿意的话出来做个证就是了。不过我想,当初抄家那么大的事情,朝廷肯定有本帐在的,这件事情只要扯出来,郡主这边就不会输,到时候说不定不仅仅是省亲别墅,恐怕连两府的老宅子都是郡主的。我这会儿跟你说也不过是希望你能有个准备,顺便你自己思量着办吧。” 贾琏听了这些话,先是一愣,继而点点头,然后拍了拍凤姐儿的肩膀,叹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凤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微笑。 贾琏转身往外走,恰好碰见巧姐端着茶走进来,和他走了个对过儿。巧姐看见贾琏,脸色一愣,然后慢慢的低下头去叫了一声‘父亲’。贾琏嗯了一声,点点头,暗暗地咬了咬牙,迅速的出门。 十日后,贾赦和贾政贾珍等人迫于形势,终于把省亲别墅一代的地契房契交由贾琏转至凤姐儿的手上。 凤姐儿拿着契约去找黛玉,去的时候约上了李纨,刚好龙寻和于德安也在黛玉跟前商议着黛玉的妆奁如何预备,黛玉拿着那份契约时,心里自然翻滚如潮。 于德安察言观色,见黛玉握着那几张契约许久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想着什么,便上前劝道:“郡主,以老奴的拙见,现在这座园子最好是不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留着它重新修缮一下,也花不了多少银子,郡主将来闷了,也正好有个散心的地方。” 旁边的龙寻立刻反驳:“这是什么话?姑姑闷了自然来家里小住,为什么要去那边的园子?那里再怎么好,也总有姑姑之前的一些伤心事,还是卖了利索!” 于德安听了这话,赶紧的闭嘴,不敢再说一句。 黛玉想了想,轻笑道:“当日我离开那园子的时候曾经说过,我喜欢哪里的潇湘馆,总有一天我还会回去的。既然那园子现在卖不了多少银子,那不如就留着吧。找个时间把里面修缮一下,当做镇江王府的别院就是了。” 龙寻听了这话,虽然还有顾虑,但到底是黛玉的话,他也只好依了。 晚间,紫鹃伺候黛玉洗漱完毕上了床,方坐在床边轻声叹道:“郡主,咱们手上原本就没有多少银子,这妆奁之事自然不能马虎,若是不把那座园子卖了打点妆奁,使得郡主出嫁的时候脸面上不好看,郡主在王府如何立足呢?” 黛玉轻笑:“正因为如此,才更不应该卖那个园子,省的将来没有退路。” 紫鹃一愣,方明白了黛玉的心思,心里又不由得暗暗地担心。 进了十一月,天气越发的冷了,北静王府上上下下的都换了新的棉衣。 饭后,水溶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又想起当初自己在东北边疆的时候隔三差五总有书信给黛玉,可她却一封也没回过,想起此事他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正巧皇上赏下了芜湖钞关的新贡墨。安徽本来有例贡贡墨,但芜湖钞关的刘源制墨精良,特贡后甚为皇帝所喜,不可多得,除非皇上赏赐,王公贵族之家是得不到的。此时水溶见着新墨光泽细密,色泽墨润,四面夔纹,中间描金四字,正是御笔赐书“松风水月”。便吩咐屋里当值的小厮说:“取水来试一试墨。” 侍候笔墨的小厮答应着,从水盂里用铜匙量了水,施在砚堂中,轻轻地旋转墨锭,待墨浸泡稍软后,才逐渐地加力。因新墨初用,有胶性并棱角,不可重磨,恐伤砚面。水溶不由微微一笑,那烟墨之香,淡淡萦开,只听那墨摩挲在砚上,轻轻的沙沙声。 水溶拿了笔架上的狼毫紫云笔,轻轻地舔了墨,便在书案上的洒金红宣上写了两句话,那墨确是落纸如漆,光润不胶。他素喜临董其昌,字本就亢气浑涵,多雍容之态,这两个字却写得极为清峻雅逸。 旁边伺候笔墨的小厮平日里也认得几个字,却从未见过自家王爷写字如此认真过,见水溶写完了长出了一口气,方笑着上前将他手中的毛笔接过来放在笔架上,赞道:“王爷这幅字真是好,奴才叫人装裱了挂起来?” 水溶轻笑,轻轻地点头,说道:“嗯,拿去荣宝斋叫他们好生装裱,之后速速拿来,不许耽误了时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厮因不明水溶说的耽误时间是什么意思,因笑着问道:“王爷,这字您是要什么时候要呢?奴才好跟那荣宝斋的人说,这大冬天的,天气湿冷,恐怕荣宝斋的那些家伙们有有借口往后推脱呢。到时候若是耽误了王爷的大事儿,奴才的脑袋又保不住了。” 水溶想了想,又道:“如今这天气的确湿冷的很,那就不要催他们了,这装裱字画讲究的是个自然干透,若他们用炭火烘烤,当时是快了,回头却糟蹋了我这张字。告诉他们,用心装裱,本王不急着用,只要别过了年就成。” 小厮忙答应着,将那字慢慢的收起来拿出去装裱,这一去竟有用了十来天的功夫。 天寒地冻,将近腊月,朝廷各部衙门也即将封大印预备过年的事情。各王公大臣的幕僚们几乎都在忙一件事情――搜寻奇珍异宝古书字画等物作为自家主子谨献给皇上的新年贺礼而奔忙。 荣宝斋乃百年老字号的书画院,自然是这些人们常来常往的地方。甚至颇有几个幕僚跟着书画院的人极其熟悉了,便免不了进出他们的装裱间,以图搜寻更珍贵难得的古画笔墨。 这日偏生南安郡王府上有个幕僚有空来荣宝斋闲逛,凑巧又遇到了两个相熟的人正是兵部尚书李延胜府上的清客,几人见面之下自然免不了寒暄一阵,便去荣宝斋楼上的贵宾室里去吃茶。却在不经意间看见楼上贵重字画装标间里的一幅字像是北静王爷的笔迹,于是三人便凑上前去细看。却见那洒金红宣上乃是两句七言诗: 黛影映月溶波碧,水润珠华点绛心。 南安郡王府的幕僚看了北静王的这幅字不由得撵着胡子笑道:“咱们这位北静王爷真是个痴情的种子,瞧瞧这幅字,定然是为将要进门的新王妃写的,看把两个人的名字都给镶嵌进去了,果然是妙哉啊。” 李延胜府上的两个幕僚听了这话,心里为了自家主子姑娘的事情,也多少有些不痛快。其中一个便淡然笑道:“老兄台这话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此事想想也的确叫人悬心哪。” “哦?这有什么可叫人悬心的?人家夫妇举案齐眉乃是好事啊!” “人家都说北静王爷是拿着东北边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及镇江王一家三口的性命做筹码,才换来了那一纸赐婚的圣旨。原来咱们还只不信呢,如今看来,的确有些‘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意思啊!” “唉?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这话说来长了。据说呀,当初皇上下旨命北静王领兵北上,北静王爷却以自己的婚约为条件,逼着皇上将我们家的二小姐贬为侧妃,应是要娶那娴阳郡主为正妃。据说啊,那娴阳郡主在封为郡主之前,曾经在北静王府的静宜别院住过些日子,当初王爷日日都去亲自探视,二人是卿卿我我,早有海誓山盟。所以王爷才会为了她做出此等冒险之事。这个女子可真是不一般呢……” “还有这事儿?” “老兄太不信?你只要细细的打听一下这位郡主的底细,自然就知道了。这事儿不难查,朝中十有八九的人都知道的,回家问问你们王爷,看我们说的是真是假……” “哎呦!再看看这幅字,这……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 “说不得,这种败坏风气的事情,有什么好称赞的,依我看,皇上就先应该治她一个有伤风化之罪!” …… 几个人正在这里议论的津津有道时,却冷不防身后有人慢慢的走了过来,冷声喝道:“什么是有伤风化?今儿本王倒是想要请教请教几位先生。” 几人心头一惊,忙回头看时却见北静王水溶一身浅金色暗绣福寿长青纹灰鼠锦袍站在门口,如玉的脸上带着冷冷的微笑,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冷冷的撇过便叫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于是几个人忙俯身跪在地上,齐声求饶:“奴才们不知深浅,胡乱议论,请王爷恕罪。” 水溶的眉头依然微微的皱着,嘴角上的冷笑更深,却缓缓地抬了脚步进了装标间,看着墙上挂着的自己用心书写的那副字已经晾干裱好,仔细看过并无不妥之处,才轻轻点头抬手亲自摘下来,对他身后跟进来的掌柜的说道:“行,给本王收起来吧。”那掌柜的忙答应一声,绕过跪了一地的人上前去,将那副字细致的卷好,找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装起来,交给水溶的贴身小厮。 水溶冷眼瞧着小厮把字收好,方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五六个人,问道:“刚才在这里说话的是哪几个?” 地上跪着的有荣宝斋的奴才,听见王爷问,忙磕头回道:“王爷饶命,是这三位爷。这一位是南安郡王府上的吴大爷,这二位是李大人府上的宋爷和秦爷。我们几个是这里的伙计,绝不敢私下议论各位大人们的是非,求王爷明察。” 此言一出,三个幕僚皆吓得磕头求饶。水溶却对那回话的伙计说道:“既然没你们什么事儿,你们都起来吧。” 伙计们忙磕了个头站起来,在掌柜的示意下悄悄的溜了出去,再不敢在这里停留一分半刻。 屋子里稍微空闲了些,那种冷冽的令人惶恐的气氛越发的浓烈。跪在地上的三个人立刻觉得大事不好,磕头求饶的声音越发的诚恳殷勤。水溶却转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问道:“李大人府上?不知是哪位李大人呢?” 宋幕僚忙磕头道:“奴才二人是兵部尚书李大人府上的师爷。求王爷看着家翁的面子上,饶恕了奴才们吧。” 水溶冷笑:“李延胜这管家的本事还真是叫人不敢恭维。上次是两个婆子出来嚼舌头,今儿又有两个师爷。这算是别有用心呢,还是上门挑衅?” “啊?”那两个幕僚听了这话立刻魂飞魄散,忙忙的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们猪狗不如,怎么敢跟王爷上门挑衅呢……” 水溶冷笑:“哦?那就是别有用心咯?” 二人闻听此言,立刻瘫软在地上,哀求道:“啊――奴才没有,王爷明鉴啊……” 水溶长出了一口气,吩咐了荣宝斋的掌柜的:“你今儿替本王办一趟差事去,也顺便替本王做个人证。”说着,他又扬声吩咐外边的护卫:“你们带着这三位师爷和掌柜的同去李尚书府上,替本王转告一句话:治家不严,何以用兵?我看他的兵部尚书府都是些长舌妇,大嘴巴。他李延胜丢得起这个人,本王还丢不起呢,没有像样的奴才用,本王送给他几个使唤。” 护卫应声,领命上前扯起两个师爷出去了,荣宝斋的掌柜的苦笑着给水溶躬身道:“王爷,那小的也去了?” 水溶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来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淡然的说道:“你们这里的装裱工艺我很是喜欢,小小意思,算是你们的辛苦费了。”说完,便带着小厮自行离去。 那荣宝斋的掌柜的看着桌子上那章大额银票,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李延胜夫妇听说太后为北静王和郡主赐下婚期的事情之后,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下了半个。今日他们夫妇正在屋子里说话,计较着娴阳郡主嫁入北静王府之后,自家也该着手准备嫁二女儿了。如今宫里大女儿失了皇子,心伤郁结,整日不见笑颜,皇上已经有所疏远,虽然皇上如今已经出来主理朝政,朝中已经不再是太子的天下,可终究还是不放心,总想着找个机会把自己从东北调回来方能安心。 二人正说着,却听管家匆匆而入,后面跟着两个一等侍卫并自己的两个幕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忙的问管家。其中一名侍卫上前说道:“李大人,你府上的人在荣宝斋胡言乱语,诋毁北静王府和镇江王府的声誉,正好被王爷听见。叫我等把人给你送回来,你看着办吧。” 李延胜夫妇闻听此言果然怒火冲天,李延胜还强忍着看了一旁荣宝斋的掌柜的一眼,他虽然是个武职,但跟荣宝斋的掌柜的也算有些交往,于是他又征询的看了掌柜的一眼,颤声问道:“老弟,你这是……” 掌柜的无奈的叹了口气,给李延胜行礼:“王爷叫小的来做个见证。小的把他们说的话学给李大人听,然后再为大人转述一下王爷的话……” 李延胜站起身来,恭敬地听完掌柜的把水溶的那几句话说完,然后徐徐拜倒:“老臣谢王爷教诲,老臣知错。” 说完,他便恨恨的看了那两个幕僚一眼,沉声说道:“来人,秦长岭,宋书二人不遵礼法,大逆不道,罪责深重,实难再留。将其二人送往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卿处置。本官乃一介武职,也用不着这么多清客相公们,只留下凌先生一人足够,其余的都遣散了吧。” ------题外话------ 亲爱滴们,对不起哦!很抱歉因为珠珠个人的原因昨天没有更新,今天早些更。希望大家能谅解。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7章 水溶带着家人从荣宝斋出来之后直接去了镇江王府。王府的家人见是他来,自然不敢怠慢,先恭敬地迎进去奉茶,又飞奔报与龙寻知道。 小龙寻正在书房里同于德安商议给黛玉置办妆奁的事情,听说水溶又来了,便跟于德安说道:“你先去按这些单子去采买,样样都要最好的,我去前面见舅舅。” 于德安忙答应着将一张长长的单子收起来揣入怀中领命下去办事。龙寻回房换了见客的衣裳方才出来,却见前厅廊檐下站着七八个北静王府的下人,并有四个寻常装东西用的大箱子放在那里,心下有些纳闷,暗想这次北静王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大事竟不是来找姑姑的? 进门后,龙寻以家礼拜见水溶,口称舅舅,水溶自然满脸笑容,拉着他一起坐下问道:“这几日在家读什么书?” 龙寻回道:“在读《庄子》。舅舅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寻儿?” 水溶微微一笑,说道:“有些东西是你姑姑当初的旧物,当初她漂泊不定的,便暂时存放在我那里,如今她已经是你家的郡主,这些东西又是她曾经常用的旧物还有她父母留给她的念想,总不好一直存在我那里。今天正好有空,我便给送了来,你叫人给她抬进去吧。” 龙寻也知道黛玉之前承蒙这位舅舅出手相救才免于一难,有些东西放在他那里想必也是难免的。况且,如今她即将嫁入北静王府为妃,这位舅舅恐怕是担心这边预备的妆奁不够体面,所以才借着这样的缘由送些东西过来也未可知。想想倒也可怜他一片良苦用心,于是点头说道:“既然是姑姑的旧物,那就多谢舅舅了。”说着,他转头吩咐自家的下人道:“叫几个婆子来把东西抬进去交给姑姑。” 家人答应着,叫了十几个粗壮的婆子来,方勉强把那箱子抬去了黛玉屋里。 婚期的确定令两边王府的家人皆忙乱起来,连紫鹃和雪雁每日里都在忙着做新婚衣裳,唯有黛玉自己倒像是没事人一样,每日除了看看书,写写字,便是拿着糕点逗那只刚送进来的鹦鹉。 此时黛玉正站在鹦鹉架前教那鹦鹉读诗,那鹦鹉刚学说话,只能发单音,黛玉却被它逗得咯咯的笑着合不拢嘴呢,听见外边有动静,转头看时却见婆子们抬着几口大箱子进来,于是问紫鹃:“你们又跟前面要什么了?” 紫鹃忙回道:“没要什么呀,我们这会子还缺什么?” 黛玉便问:“那她们是送什么来了呢?” 正说着,那领头的婆子已经在门外回话:“回郡主,前面北静王爷来了,说这些是郡主之前寄存在他那里的东西,今儿特地给送来了,郡主是否打开看看?” 黛玉看了看紫鹃,紫鹃忙道:“肯定是之前姑娘的那些首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雪雁却已经走出去看了一遍回来,奇怪的说道:“纵然是那些首饰,又哪里用得着装这么大的箱子?” 紫鹃瞪了雪雁一眼,嗔怪道:“那你还不叫人打开瞧瞧,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雪雁忙答应着又要出去,却被黛玉拦住,淡然的吩咐道:“不要看了。纵然是之前的那些首饰,我也已经拿了他的银子,早就是货银两讫,如今又送来做什么?紫鹃,你去前面说给他,何必多此一举?” 紫鹃听了这话,忙劝:“主子,王爷也是一番美意,您又何必较真呢?” 黛玉皱眉,瞥了一眼紫鹃,把手里掰碎了的点心一并丢进鹦鹉的小食盅里,抬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说道:“并非我较真,分明是他虚荣瞧不起人罢了。” 紫鹃听了这话,便不敢分辨,忙福身答应着,慢慢的退出去。 龙寻陪着水溶在前面说些闲话,见紫鹃进来,还以为是来替黛玉道谢的,因问:“紫鹃,可是姑姑差你来的?” 紫鹃上前徐徐跪下,磕头给水溶请安。 水溶便道:“起来吧,寻常家里不必大礼参拜。郡主身上可好?” 紫鹃正不知道黛玉的那些话如何开口说出去,听见水溶这样问,忙低头回道:“我们郡主身上已经大好了。多谢王爷观念。” 水溶听了这话,脸上的微笑便深了几分,又问:“那些东西她可看见了?” 紫鹃的头低的更低,声音也低了几分,说道:“回王爷,郡主并没有看。郡主说……之前留在静宜别院的东西……王爷……已经付过银子了,算是货银两讫,所以这些东西她……叫王爷带回去……” 水溶脸上的微笑渐渐地凝固,手中的茶盏微微的抖了抖,努力克制着没有抬手掼到地上去。 货银两讫? 这是什么混账话! 小龙寻却很是意外,他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水溶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问着紫鹃:“这是什么话?什么货银两讫?” 水溶捏着那只莲青缠枝白瓷茶杯的指尖因为用力的缘故已经是惨白的颜色,听见小龙寻的疑问他僵硬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冷笑:“我说的话多了,怎么你们郡主只记得这一句么?再说,她即将嫁入北静王府为妃,难道这辈子还想跟我撇清关系么?” 紫鹃自然不敢回话,旁边的龙寻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忽的,廊檐下有细碎的脚步声急匆匆的走到了门口停下来,水溶的目光忽然一亮,抬头看去。却听见门口的家人已经齐声请安:“奴才给郡主请安。” 小龙寻急忙站起身来看着门口,然门帘却没有被掀起来,黛玉只隔着帘子在外边说道:“黛玉多谢王爷的良苦用心,王爷这份恩情黛玉记下了。” 水溶慢慢的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门口,伸出去的手却停在门帘的缝隙处,沉吟了片刻方喟然叹道:“玉儿跟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客气话。那些东西都是林家的旧物,我叫人搜寻了这么久,总算是把京城各家大小当铺都搜寻过了,能找来的都找来了,我想这些东西定然是郡主的心爱之物,所以才给你送来。你又何必拿旧日的气话来激我?” 黛玉站在门外,脚边跪着七八个下人,水溶带来的侍卫也半跪在一侧,她却茫然的看着游廊的尽头,听水溶说完,方轻声道:“多谢王爷盛情,怕黛玉今生无以为报。” 水溶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随即缓和下来,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会无以为报?”我们还有一辈子…… 石青色弹墨门帘之外,黛玉慢慢的回过头来,纵然隔着一道厚厚的门帘,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热切的目光,倏然脸红,便微微福身,然后无声的转身离去。 水溶在屋子里站了许久,终究没听见她的承诺,之后在下人们恭送郡主的声音中回神,淡然一笑,转头跟小龙寻说道:“我先走了。” 龙寻忙上前挽留:“舅舅用了晚饭再走吧。” 水溶看看渐渐暗下来的窗户纸,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天气不好,你和你姑姑都需用心保养,切不可受寒受凉,书要用心读,身子却是第一位的。” 龙寻忙答应着上前来亲自给水溶打起帘子,恭敬的应道:“舅舅的话寻儿都记住了。” 送水溶离去后,龙寻便匆匆的往后面去直奔黛玉住的小院。一踏进院门便见黛玉站在廊檐下,看着西南角上深蓝色的天空发呆,于是忙上前去劝道:“姑姑,天都黑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黛玉仰面凝望宫墙一角,衬着碧紫深黑的天。粉白院墙上扣着青灰色的瓦片,那春寒犹冽的晚风,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也并不觉得。听见龙寻问,方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抬手摸了摸龙寻冰冷的脸颊,说道:“瞧你,又这样着急的跑来做什么?” 龙寻嘿嘿一笑,说道:“寻儿想见识见识姑姑家里之前收藏的好东西啊。不知姑姑给不给看呢?” 黛玉看着他装出来的好奇之中难以掩饰的焦急,便也不戳穿他的心思,只淡淡一笑拉着他的手进屋去,却见紫鹃和雪雁正打开了一口箱子,把里面的一些古董瓷器玉器一件件的拿出来摆在窗前的矮榻上,见了他们二人进来,雪雁高兴地说道:“主子主子,快看这个小炕屏,正是当初主子摆在闺房里的那件呢。” 黛玉点点头,慢慢的走过去,拿着手中的帕子在那件和田玉小屏风上轻轻地拂过,轻声叹道:“果然是呢。自从父亲去世后咱们搬了来,我总没看见这件东西放在那里,算起来也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雪雁不乐意的哼道:“当初下船的时候奴婢就说有几个箱子还在后面,姑娘说有琏二爷料理,必不会少。如今怎么样?若不是王爷帮忙从当铺里赎了出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转到咱们的手里呢,刚刚奴婢查看了这些东西,虽然不全,但总有十之八九都回来了。” 黛玉却只是淡然一笑,说道:“既然现在已经回来了,你还不好生收起来?这些东西我看着就伤心,你们仔细的收好了也就罢了。” 龙寻站在榻前把那些东西看了一遍,心里暗暗地想着到底还是这个舅舅对自己姑姑用心多一些,这样的事情除了他别人再想不到去为她搜寻。 紫鹃却从刚打开的箱子里拿了一个长长得盒子出来,送到黛玉跟前回道:“郡主,这个东西好像是新的,并不是您的旧物,要不要打开看看?” 黛玉看了一眼那盒子一角上的‘荣宝斋’徽记,不由得轻笑:“倒是这一样必然不是我的旧物,且打开看看吧。” 紫鹃依言将盒子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副字画。龙寻好奇的凑上来,将字画解开和紫鹃二人展开给黛玉看,黛玉一看那两句诗,脸上又浮现了一层红云。龙寻跟着黛玉读了一年多的书,对这些诗词已经算是十分的通晓了,看完之后细细的品味,但觉得有无限的缠绵在其中,再看这字迹,便笑道:“舅舅的笔墨一向以苍劲挺拔桀骜霸气著称,不想今日却走了清俊雅致的风格。” 黛玉却不接他的话,只吩咐紫鹃:“收起来吧。” 龙寻忙笑道:“这么好的字收起来岂不是可惜了,姑姑卧室里正少一幅字画,不如就将这幅字挂在那里。” 紫鹃也忙说道:“郡主前几日还说要奴婢找出一幅字画来挂在卧室里,把那盆开败了的菊花挪出去。今日正好有这幅字,何不就挂它?” 黛玉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没说话转身去炕桌前细细的看着一块冻石雕琢的松阴听泉。 小龙寻和紫鹃相视一笑,二人便将那幅字卷起来去了黛玉的卧室,又叫了一个婆子搬了椅子过来,龙寻亲自蹬上去将那幅字挂好,然后远远地站在一旁又细细的品评一番,叹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才陈规俗套,只是舅舅行事有时着实可恨些。” 紫鹃悄声笑道:“这也罢了,已经很难为王爷了。咱们郡主的脾气也不是好相与的。随便给王爷个脸色,就够王爷懊恼一阵子的了。将来进了那边的门,还不知道两个人怎么怄呢。” 龙寻悄声叮嘱:“你好生服侍着,若舅舅欺负了我姑姑,你便叫人立刻来回我,我马上打发人去接姑姑回来住。反正咱们总不能让姑姑吃亏,明白么?” 紫鹃偷偷地往外边看了看,忙拉着小龙寻到一边,悄声笑道:“那奴婢替我们家主子谢小王爷了。” 龙寻瞥了一眼紫鹃,不乐意的哼道:“什么话?!姑姑是我的,怎么又成了你们家主子?” 紫鹃忙笑道:“小王爷又挑奴婢的错处,奴婢知错了,小王爷饶了奴婢吧。” 龙寻有模有样的点点头,说道:“用心当差,本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说完,到背着手转身出去找黛玉说话去了。紫鹃看着他故作深沉的样子忍不住拿着帕子捂着嘴巴偷偷地笑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8章 水溶从镇江王府出来,并没有立刻回北静王府,而是先回了一趟静宜别院。 进了院子后,水溶不经意的举头,只见天上一轮圆月,衬着薄薄几缕淡云,那月色光寒,照在地上如水轻泻。只见月光下别院的屋宇上青色的瓦片亦泛着一层淡淡的清辉,粼粼如淌水银。 廊前皆是盆栽的新梅,植在巨缸之中,雪蕊初绽,香远袭人,月色下树影婆娑,勾勒如画。那夜风凛冽,却吹得人微微一凛。此情此景依稀仿佛梦里见过――窗下的竹影摇曳,冬梅暗香透入窗屉,她只不言不语的靠在榻上看书,而自己却坐在书案前一字一字的写…… 墨风无声的出现在院子里,躬身对着水溶行了礼,低声回道:“王爷,北边有密报送来。” 水溶看了看院子里寂静安谧,除了自己和墨风之外再无别人,于是问道:“说什么?” 墨风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李良崇到任后放纵亲兵欺压乡里,松州已经有八名少女被兵勇强奸,其中二人致死,三人至疯。百姓上告,松州县丞与李良崇要人,说要严加惩处,却被李良崇骂了一顿,并扬言说士兵舍弃父母妻儿在边疆对抗强敌保家卫国,强奸一两个民女算什么。县丞怒不可遏,写了奏折欲上报皇上,李良崇听到消息,当时便冲进县丞衙门,找了个借口便把正在写奏折的县丞给痛打一顿。” 水溶怒急,生气的说道:“此等猪狗不如的东西,如何戍边?他这样做,恐怕不等外贼打进来,边疆的百姓就先走投无路,举旗造反了!” 墨风又道:“此事瞒是瞒不住的,只是――东北的奏折到了皇上面前,又不知被他们说成了什么。到时候或许又成了县丞的不是,那些人惯于颠倒是非黑白,王爷是清楚地。但此事虽小,却关系到边关的安定,王爷不可疏忽。” “哼!身为戍边大将军,纵容亲兵强奸民女致死还是小事么?”水溶冷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气,“此事决不能让他们颠倒是非,你速速安排人去松州将松州县丞还有受害者的家人都保护起来,并叫松州县丞将事情的经过写成折子,派妥当的人直接送到太子东宫去。” 墨风躬身应道:“是,属下明白。” 水溶看着墨风离去后,也不进屋门,只匆匆转身出静宜别院,牵马认镫飞身而上,回王府去了。 水安正奉了太妃之命在前面等着王爷不回,还想着差人去静宜别院去瞧瞧呢,却见水溶纵马直接进了王府的大门,直到二门处方下马来,只将马缰绳随手一扔,身后小厮慌忙接了牵着马往马厩方向去。 水安等人忙上前行礼:“奴才请王爷安。太妃刚还念叨着王爷呢。” 水溶点点头,说道:“去回太妃,我过会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去。”说着,便匆匆往书房方向走去。 水安忙打发人去回太妃的话,又紧紧跟随着水溶往书房去。 水溶进书房后要了笔墨,匆匆写了一封书信折叠起来放入信封内封好,又叫了近身侍卫进来,吩咐道:“去把这封书信送到卫若兰卫将军那里,速去速回。” 侍卫领命而去,水安方进门来请示:“请王爷示下,晚饭传在何处?” 水溶便问:“太妃那里可曾传了晚饭?” 水安忙回:“回王爷,太妃屋里已经传过晚饭了。” 水溶看了看身后的一座小小的西洋自鸣钟,因问:“怎么今日晚饭传的这样早?” 水安又回:“今天下午李夫人送了几样新鲜蔬果来给太妃,太妃高兴,留她在府里用晚饭,所以早些。” 水溶听了这话,猜到李延胜的夫人定然又是来为白日的事情作解释的。想到他们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水安察言观色,不敢再说下去。水溶摆摆手,命他退下。 恰好,小厮聆松取了小红炉来,亲自拿酒旋子温了一壶梅花酒,酒方烫热了,便端进暖阁里去,见水溶负手立在窗前,窗下所植红梅正开得极艳。枝梢斜欹,朱砂绛瓣,点点沁芳,寒香凛冽。 聆松悄声劝道:“王爷,这窗子开着,北风往衣领里钻,再冷不过。” 水溶只是恍若未闻,聆松便去关了窗子。水溶转过身来,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慢慢向那冻石杯中斟满了,却是一饮而尽。接着又慢慢斟上一杯,这样斟的极慢,饮的却极快,吃了七八杯酒,只觉耳醺脸热。摘下壁上所悬长剑,推开门到得庭中。 聆松忙跟了出来,水溶却拔出长剑,将剑鞘往他那方一扔,聆松连伸手接住了。只见银光一闪,只闻剑锋嗖嗖,剑光寒寒。其时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似卷在剑端。骤然间,他腕下一转,剑锋斜走,只削落红梅朵朵,嫣然翻飞,夹在白雪之中,殷红如血。梅香寒冽,似透骨入髓,氤氲袭人。 长剑未收,他却自仰天长啸:“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拼沉醉。(.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天下事,公等在。”吟毕脱手一掷,剑便生生飞插入梅树之下积雪中,剑身兀自轻颤,四下悄无声息,唯天地间雪花漫飞,无声无息的落着,绵绵不绝。 李延胜担心了几日,却不见北静王找自己的麻烦,荣宝斋的事情甚至和没有发生一样的安静。李延胜知道水溶的性子,表面上两句话谦和,实则最是不饶人的。况且此事又戳了他的逆鳞,上次因两个婆子闹的事情,致使自己女儿原本到手的正妃之位硬生生的被夺了去贬为侧妃,如今这件事更胜上次,这位王爷为何反而不在意了呢? 思及此事,李延胜的心里便惴惴不安,总觉得像是有更大的祸事在慢慢地酝酿之中。 皇上的丧子之痛也因后宫另有一位妃嫔生下一位公主而渐渐地缓和过来,蘅嫔娘娘的身体虽然没有复原,但也无大碍,每日不过是汤药补品细细的调理罢了。李延胜心中有事,不敢懈怠,先教夫人带着东西去北静王府上给太妃请安没有探听到什么结果,便又叮嘱夫人趁着每月进宫朝见娘娘的时候,提一提家中之事。 皇上心情舒畅,身体也好了起来,之前每日早晨的朝会已经恢复,皇上每日临朝听政,朝中诸事又恢复了原样。这日皇上早朝后来蘅嫔宫中驻足片刻,看着她进了汤药后,方回御书房去处理政事。 进门却见太子正急躁不安的站在御书房的廊檐下,看见他来匆匆跪拜请安。于是皇上有些不满的责备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什么事儿也值得你如此着急?” 太子便把手中的密报折双手奉上,并痛声道:“儿臣为小人蒙蔽,错看了李良崇,指使东北边疆出此等丑事,求父皇责罚。” 皇上一愣,接过密报来不及看,便问:“李良崇怎么了?起来说话。” 太子却跪在地上,再次叩头,痛心疾首,却并不回话。 皇上哼了一声,转身进门,并将密报拿出来看时,一张脸却也被气得煞白煞白,一封密报只看了大半,便一拍龙案厉声喝道:“来人!去把李延胜这个混账给我找来!” 北静王府,太妃正端坐在软榻上看着水安拟上来的单子,单子上列举的皆是些珠宝首饰,古玩玉器,各类屏风,绸缎锦帛等物。太妃一样过目之后,又将单子交给了水安,点头说道:“就按照这单子上的东西去准备吧。准备好之后把东西送到镇江王府去,就说是当初贾老太君寄存在我们府上的东西,如今原物奉还给娴阳郡主。” 水安听了这话,很是意外。抬头看了看太妃,却见太妃脸上神色平静,并无什么不妥之处,遂不敢多问,将单子收好放入衣袖内,答应着退了出去。 旁边的徐嬷嬷把一杯热茶递给太妃,又轻声劝道:“太妃,这事儿还得办的机密些,那贾府毕竟是被抄家的,那话儿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恐怕将来又是祸害。” 太妃听了这话,也微微皱眉,说道:“你的话有理。这样,你赶紧的去跟水安说,东西预备好了只管来回我,先不要送过去。” 徐嬷嬷忙答应着追出去,刚出院门便看见水安站在那里,有个小厮正跟他回说什么话,越说水安的脸色越是难看,待那小厮说完,他又急匆匆的转回来,迎面看见徐嬷嬷,便连声叹息:“嬷嬷,快进去回太妃,李家出事儿了。” 徐嬷嬷惊问:“李家?哪个李家?” 水安跺脚叹道:“还有哪个李家,自然是兵部尚书府李大人家……” 徐嬷嬷着实吓了一跳,焦急的说道:“好好地,怎么他们家又出事儿了?” 水安则不及多说,急匆匆的进瑞萱堂给太妃回话。 书房里,水溶听了小厮急匆匆的回话之后,淡然看了门外一眼,只说了声:“知道了。”便摆手命小厮出去。 那小厮心里虽然纳闷自家王爷的冷静,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忙答应着退出去。 水溶依然执了笔,站在书案前用心的写字,伺候文墨的小厮大气儿不敢喘,只安静的站在书案一头研磨,旁边的美人比肩缠枝莲青大花瓶里供着的一只怒放的红梅,默默地吐着沁人的芬芳。梅香和着墨香在屋子里慢慢的氤氲开来,令人心平气和。 太妃扶着徐嬷嬷的手匆匆赶来,一进书房便着急的问道:“李家的事儿你听说了么?” 水溶的一幅《满江红》正好写到最后一笔,带他缓缓的收尾,将那只大狼毫轻轻地抬起来后,方长出一口气,说道:“母妃,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太妃急匆匆走到书案前,一把拿过水溶手中的毛笔交给旁边的小厮,略带喘息的说道:“李延胜家出事儿了,你可知道?” 水溶轻笑:“他们家有蘅嫔娘娘在,能出什么事儿?” 太妃焦急的说道:“边关之事,纵然是皇后娘娘恐怕也盖不住,何况一个蘅嫔?如今我们与他家算得上是姻亲,他们家出事,多多少少都会牵连到我家,为娘都快急死了,你还这么不冷不热的,到底是怎么打算?” 水溶淡然一笑,说道:“母妃,这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您不是在着急操办儿子的婚事么?怎么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儿?” 太妃一愣,皱眉看着水溶不解的问道:“你这话是怎么讲?李延胜家的二姑娘不是你的侧妃啊?” 水溶轻笑:“还没娶进门呢,怎么算得上是侧妃呢?母妃还是先操心一下儿子的正妃吧。侧妃的事情是将来正妃要操心的,母妃怎么本末倒置起来?” 太妃心里的焦躁被水溶的淡定给渐渐地化解,见他不着急,太妃也转身去椅子上坐了下来,水溶亲自奉茶后,也坐在她的身旁,劝道:“母妃,朝堂的事情有儿子呢,这满朝文武那么多人,谁家没有女儿?您怎么就偏偏认定了他李延胜家的女儿呢?当初您说兵部尚书手握兵权,将来会帮衬着儿子。可如今你看,朝堂风云变幻莫测,今日的权力说不定就是明日的祸根,母妃又何必打算的那么早?只要我们尽心尽力为皇上效劳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了我们,联姻有的时候并不一定是好事呢,您说是不是?” 太妃侧脸看着水溶,低声问道:“你莫不是早就想毁掉和李家的婚约吧?” 水溶摇摇头,说道:“儿子不敢,侧妃也是皇上赐的,如今说什么都还早。我们只安心的等着罢了。” 太妃听了这话,也轻叹一声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如今为娘先张罗着把娴阳郡主娶进门再说吧,至于将来侧妃什么的,你有了正妃,自然会事事为你打算,为娘只等着抱孙子了,还管这些闲事儿做什么。” 水溶微微一笑,抬手挽住太妃的手臂,低声说道:“母妃英明。” 太妃只觉得一阵恍惚,身边儿子这忽如其来的类似于撒娇的表情蓦地把她带到了十几年前的时候,那时候老王爷还在,儿子不过是个顽劣少年,每每他做了错事被他父亲训斥,便都会跑到母妃这里搂着她的胳膊来回的蹭…… 往事如电,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太妃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身边已经高大英俊的儿子又由衷的笑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09章 皇上震怒之下,以教子无方之过把李延胜官降三级,从兵部尚书直接将为兵部主事,又下旨命冯紫英为钦差,去松州抚慰受害的百姓,将李良崇押解回京交刑部议罪,把李良崇手下案犯官兵在松州当街处以斩刑,以安抚松州百姓,并树立军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延胜从正二品降到正五品,可谓是一落千丈。府中从上头的主子到洒扫看门的奴才都是愁眉苦脸,往日神采飞扬的尚书府如今一片凄凉惨淡。比起以前李清芬被贬为北静王府侧妃一事,李延胜的降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祸事。 思来想去,这样的事情总不能去求后宫帮忙说情,所以李延胜最后还是想到了水溶。 于是他命家人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带着送至北静王府。熟料水溶却不在家,他只得将东西放下回来听消息。 偏巧这日水溶正巧被皇上叫了去,说的也是李良崇纵容手下强奸民女的事情。皇上看了看刑部的人,十分无奈的问水溶:“对李良崇的事情,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水溶毫不迟疑的回道:“按照军中律令,身为将领纵容手下犯下此等大错,且包庇纵容,又殴打县丞,实乃罪不容恕。至少也削去所有军职赶出军营,用不许录用。” 皇上一听这话竟比刑部议的处分还重,忍不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水溶。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个李延胜是怎么得罪水溶了,不但不为他儿子讲情,还如此苦大仇深的样子。 水溶见皇上不说话,又道:“皇上,臣在松州打仗的时候,松州百姓皆厚待将士们,我们连夜行军,他们便送来吃食米粥,还有御寒的衣裳鞋袜等。百姓们忠君爱国是社稷之福,可这个李良崇却纵容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仅坏了军队的纪律,更毁了皇上的英名。若不严惩这些人,松州百姓将如何信任朝廷军队,如何忠心于朝廷?民心之大,大于天。水溶不敢因一己之私为李良崇求情而坏了皇上的千秋大业,请皇上三思。” 皇上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叹道:“北静王一心为国为民,实乃朕的肱骨之臣。此事就按北静王的意思办吧。” 刑部的人忙俯身领命,退出了御书房。 水溶见皇上无话,也请旨退出。 刑部尚书赵隆景和左侍郎封存胥出了御书房走了没多远,便见北静王从后面赶上来,二人忙止住脚步等水溶走的进了,躬身施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赵隆景微微笑道:“王爷深明大义,真是令下官等佩服。” 水溶只淡然一笑,看了赵隆景和封存胥一眼,说道:“认真办差,不要动那些小心思。皇上圣明着呢,你们那点小动作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赵隆景和封存胥忙点头应道:“王爷教训的是,下官谨记在心。” 水溶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赵隆景和封存胥在原地发呆。 “唉――我说赵大人,看来他们说的不错啊,这李延胜家的二姑娘的确是不讨王爷欢心。今儿这事儿王爷不说情倒也罢了,竟然比咱们还狠。啧啧……” “少废话了,松州刚刚打完仗,而且是王爷亲自指挥的。王爷对松州的百姓自然有深厚的感情。李良崇不自量力,做出这等蠢事来,还指望着王爷给他求情?依我看,王爷这还是有情义的,换了别人,说不定立刻就奏请皇上,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在松州斩立决,以宽慰松州百姓之心。” “对对,最可恨的是这蠢货居然殴打县丞,朝廷命官是他说打就打的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就是个二百五,你还不知道么?” “李延胜真是祖上无德,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这么个蠢儿子?” …… 镇江王府内宅,黛玉居住的小院里终于安静下来,打发走了龙家的四五个族中老人,她扶着紫鹃的手慢慢的走到软榻跟前坐下,榻前的灯盏亦被点燃了,赤铜鎏金的凤凰,衔着一盏纱灯。灯光朦胧暗红,仿佛一颗衰弱的心,微微荏苒跳动。朦胧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稍稍有了几分血色,但那颜色也是虚的,像是层单薄轻纱,随时可以揭了去,依旧露出底下的苍白。 紫鹃轻声劝道:“郡主别气恼,我们又没用他们的一分一毫,犯得着跟他们生气么?” 黛玉冷笑:“如今他们已经认定了我是为了龙家的钱财才给老王爷做义女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就想个法子进宫去见太后,让太后免去我这郡主的头衔也就罢了。” 紫鹃忙劝:“是东阳公主和郡主姐妹情深,才放心的把小王爷托付给您。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若公主当初不是为了防着他们,恐怕也不会有此一举。郡主可别上了他们的当。再说了,我们问心无愧,又怕他们说什么?他们若再来,就只管赶出去罢了。” 黛玉正要说话,忽听外边小龙寻着急的问道:“姑姑呢?可曾被那些混账气着?” 紫鹃忙回身,却见龙寻出门的衣裳都来不及换下来便匆匆进门,见了黛玉越发加快了脚步奔过来,拉着她的手问道:“姑姑,你没生气吧?我一回来便听说族里的几个人来找你说话,便猜到没什么好话,姑姑就该拒之门外,见他们做什么?” 黛玉一肚子的烦恼被这少年一说,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只微笑着说道:“瞧你这一脑门子的汗,好好地你又跑什么?他们能怎么样我呢,不过是说几句没用的话罢了。何必当真?” 龙寻却很是生气的样子,皱眉说道:“这些人这是太过分了!当初母亲在世的时候可怜他们没什么进项,才准他们在铺子里做点事儿,领点月钱。几个年长的老人每年分点红利也不过是母亲怕他们穷疯了四处丢人罢了。如今倒是作威作福起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黛玉忙拉住他,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母亲当初的意思,你怎么好说改就改?此为不孝,知道么?” 龙寻无奈的叹了口气,撅着嘴巴嘟囔:“姑姑就是心软,若母亲知道他们这样对姑姑,一定也饶不过他们的。” 黛玉不欲多事,便吩咐紫鹃:“去叫人把小王爷的衣裳送过来,瞧着身上的泥,真不知道他是去练习骑射了呢,还是耍泥猴去了?还不赶紧的换下来呢。晚饭也传到这里来,我们一起用。” 紫鹃忙答应着下去吩咐人,龙寻则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衣襟上的泥土,笑道:“今儿和他们练习骑射,倒是射中了两只鹞子,只是姑姑不喜欢吃那些东西,所以赏了他们拿去了。等下回再去,看我射一只鹿来给姑姑烤肉吃。” 黛玉忙笑道:“阿弥陀佛,我可不指望你射来什么鹿,你且好生着,别磕着碰着我也就放心了。” 屋里的小丫头们听了这话,也都偷偷的笑了。 一时屋子里热闹起来,紫鹃回来,叫丫头们调开桌椅,安放碗筷,黛玉和龙寻又说些外头的闲话。饭菜传上来之后,二人又一起用了晚饭,龙寻又陪着黛玉说笑了一会子方才回房去睡。 打发走了龙寻,紫鹃方服侍着黛玉将发髻打开,把手上的镯子戒指等物一件件的摘下来,趁便悄声问道:“郡主,奴婢刚才出去传话,听见外边的人说李尚书府上犯了事儿呢。” 黛玉闻言一愣,因问:“可曾听说犯了什么事儿?” 紫鹃悄声道:“听说是他们家的公子在松州犯了事儿,万岁爷大怒,李尚书官降三级,全家比死了人还难受呢。外边的几个婆子还说他们是自作自受,还说这已经是天恩了,若不是他们家有个娘娘,说不定罪过更重呢。” 黛玉心中暗暗地纳闷,然却终究猜不到是因为什么。于是淡淡的说道:“不官我们的事情,不要去传说这些话。明儿跟于德安说一声,叫他约束一下家人的嘴,不许胡乱嚼舌头。” 紫鹃忙答应着,服侍黛玉换了衣服上床睡下,方把灯熄了,悄声出门来。 第二日,北静太妃跟前的徐嬷嬷坐了车带着几个家人来看望黛玉,黛玉当时正在屋子里绣着一个大红荷包,原是成婚那日配的,所以荷包上绣的是芙蓉丹桂,取‘夫荣妻贵’的好口彩。因听说徐嬷嬷来,心中甚是惊讶,忙命紫鹃进来服侍着换了衣裳,往前面来见客。 徐嬷嬷见她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一身浅湘色羽缎对襟长襦大方得体,既不十分艳丽,也不至于太素,心里忍不住又暗暗地赞叹这一位果然是识大体的。于是上前福身请安,微笑着说道:“老奴给郡主请安,郡主万福。” 黛玉忙亲手搀扶起来,温和的说道:“嬷嬷不要多礼,快快请起。” 徐嬷嬷起身,黛玉又让座,命小丫头奉茶。徐嬷嬷忙欠身客气的说道:“不敢当,多谢郡主抬爱。” 黛玉微笑着的说道:“嬷嬷亲自过来,想必太妃必有要事吩咐,还请嬷嬷明示。” 徐嬷嬷看了一眼外边,命:“把东西抬进来吧。” 外边的几个婆子抬着两口大箱子进来,放在当中,然后恭敬地退出去。徐嬷嬷方道:“回郡主的话,太妃命老奴把这些东西给郡主送来,请郡主查收一下。” 黛玉看着这箱子乃寻常家用之物,并不是以往送聘礼用的,也没贴着什么喜字之类的东西,想来这些东西跟婚事无关,于是不解的看着徐嬷嬷,问道:“请嬷嬷明示,太妃此为何意?” 徐嬷嬷看了看黛玉身旁的几个丫头,微笑不语。 黛玉便侧脸吩咐紫鹃:“你们都下去吧。” 紫鹃福身告退,并带走了雪雁翠羽等几个小丫头,出门后关上了房门。 黛玉又问:“嬷嬷,好端端的太妃为何送东西给我?” 徐嬷嬷微笑着低声说道:“此事不敢声张,是因为太妃说了,这事儿不能张扬出去。这些东西都是当初贾老太君寄存到王府的东西,原来就说是给姑娘的妆奁,又怕家里人多事儿多,恐将来姑娘出嫁时又摸不过来,所以才寄存到王府。后来那边府上犯了事儿,太妃怕有所牵连,所以一直没提及此事,王爷也不知道。如今郡主虽然要嫁入北静王府,但这东西总要过了明路才行,不然的话,岂不叫贾老太君在天之灵怪罪?所以王妃叫老奴悄悄地送过来,再悄悄地叮嘱了郡主。郡主只别声张倒也罢了,不然的话此事若真的扯出来,恐怕对镇江王府也不好。郡主说是不是呢?” 黛玉听了此话,心中虽有疑虑但终究不好多问。只得点头答应着:“嬷嬷放心,我不声张就是了。” 徐嬷嬷笑道:“这就是了。婚期将至,郡主必然繁忙,老奴就不多打扰了。” 黛玉便起身相送,至门口紫鹃忙上前去福身道:“嬷嬷慢走。” 徐嬷嬷忙回身又一福身:“老奴不敢劳郡主相送,请郡主留步。” 黛玉又微微一笑,说道:“劳烦嬷嬷回去跟太妃道万福,紫鹃,替我送送嬷嬷。” 紫鹃答应着送徐嬷嬷出去,黛玉回房来吩咐雪雁:“把箱子打开给我看看。” 雪雁忙和翠羽上前将两只箱子打开,黛玉走到近前细看时,却见里面的古玩珍品,珠宝玉器等都眼生的很,根本就是没见过的样子。于是暗想纵然是老太太当年寄存到北静王府的东西,自己也该是见过的。此时这些东西都如此眼生,怕根本就不是老太太寄存之物。再细想徐嬷嬷的话,越发觉得不可信。于是黛玉吩咐雪雁:“把箱子锁好,叫人抬到我的院子里去吧。” 雪雁答应着叫了两个婆子来把箱子抬走,黛玉又亲自瞧着放进了耳房里锁好,又叮嘱雪雁:“这些东西至关重要,务必看守好了。”方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 下午时,太后又赏了二十匹妆花蟒缎,二十匹团花贡缎,二十匹江绸,二十匹丝帛给黛玉添妆。 第二日黛玉穿了朝服,大妆进宫,叩谢太后恩典。 至此时,太后乃是第一次细细的端详这位封了两年的孝纯娴阳郡主。之前不是她病,就是龙家有事儿,一来二去的总没让她进宫请安,就算过年的时候她进来磕头,也不过是在万寿殿外随着其他诸王爷家的郡主走个过场罢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0章 万寿宫乃太后颐养之所,殿宇深广,宫中多植松柏,庭院之中杂以花木,此时隆冬时节,别的花都凋谢萧条了,唯有十几盆红艳艳的梅花摆在廊檐下,不过几尺高的花枝,却是花团锦簇,十分的喜庆。 黛玉随着小宫女进殿去,转过汉白玉紫檀架子的大屏风进西暖阁,太后只穿着一身海蓝色团花福寿长青贡缎袍子端坐在暖榻上,正看着一个小宫女做针线。小宫女上前去福身回道:“回太后,娴阳郡主来了。” 太后慢慢的转过头来,看见黛玉时眼神倏地一亮,黛玉便上前跪拜下去:“黛玉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嗯,果然是个标致的孩子,起来吧。赐坐。”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对旁边的一个嬷嬷笑:“怪不得水溶那混小子不管不顾一定要娶咱们娴阳郡主为妃,今儿我见了这孩子也好生喜欢。我倒觉得她有些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呀?” 太后身边的宁嬷嬷乃是太后闺阁时的侍女,跟了太后几十年深得太后之心,太后欢喜,她自然也跟着欢喜,便劝道:“太后看见长得标致的孩子都觉得面善,前儿太子新纳的侧妃进来给您老人家请安,您不也说太子的侧妃面善来着?” 太后笑着点头,说道:“也是。” 宫女奉上茶来,黛玉忙起身谢恩,方接过那茶,却不吃,只是捧在手里暖着手。 太后便道:“你坐着就是,尝尝我这里的茶,外边吃不到呢。” 黛玉忙低头应道:“谢太后恩典。”便掀开茶盏的盖子轻轻地吹了吹,闻着那茶清香无比,却很是陌生,便尝了一口,味苦中带着几丝甘甜,那茶香果然与众不同。像是自己小时候在家里吃的一种野生的白茶。 太后笑问:“可知道是什么茶?” 黛玉忙回道:“请太后恕黛玉才疏学浅,黛玉只觉得这茶甘醇无比,又透着一种奇异的茶香,却是从未吃过的,更不知道这是什么茶。” 太后和宁嬷嬷相视一笑,又道:“这并不是你才疏学浅,这茶别处的确是没有的。这是我宫里放出去的奴才在江南的山上采来的茶叶自己炒制了送进来的。这不是什么名茶,但我却很喜欢,想不到你也喜欢。可见这世上的东西,并非有名有姓的才好。有许多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好东西藏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找呢,你说是不是?” 黛玉忙躬身道:“黛玉谢太后教诲。” 太后笑着摆手:“我刚说瞧着你有些面善,这会儿才想起来,你是林如海的女儿呀!林如海当年高中探花,三元相会时,那帽子上的宫花还是哀家亲手给他戴上的呢!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哀家虽然老了,可记性还是有的。小云,当时你也在,你记不记得林探花当初的风采?” 宁嬷嬷忙拍手笑道:“可不是么!还是太后的记性好,奴才刚就忘了呢。怪不得太后这样喜欢娴阳郡主。” 太后叹道:“唉!这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呀!那时候,先帝爷还健在,哀家也年轻。如今才多少年?先帝也不在了,林如海也没了。到底是林家人丁单薄,只这么个女儿。想想也怪可怜见儿的。” 黛玉听见太后提及自己的父亲,忙起身福了一福,劝道:“太后垂怜,是黛玉和林家的福气。时过境迁,还请太后不要难过,否则黛玉心中着实难安。” 宁嬷嬷也在一旁劝:“娴阳郡主说的没错,时过境迁,太后快别伤感了。太后喜欢郡主,就留郡主一起用午膳就是了。况且,以后郡主嫁给了北静王,那就是太后的外甥媳妇,时常可以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太后想见就见了,岂不更好?” 太后连声说是,当时便吩咐宁嬷嬷:“你去小厨房瞧瞧,叫她们做几样江南小菜。中午就留这孩子陪哀家用饭。哀家好些日子没这么高兴了,今儿真是难得。” 黛玉听太后留饭,只得又起身谢恩。 陪太后用膳虽然是极荣耀的事情,但却也是极累的事情。黛玉一路端着小心,越发怕自己行错一步。好歹坚持着饭后用了茶,太后要睡午觉时方告退出来。 太后命宁嬷嬷亲自把黛玉送出宫,又叮嘱黛玉要时常进宫来陪她说话。赏赐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的。来的时候黛玉只带着紫鹃和雪雁两个丫头,一辆大车三人坐还空荡荡的,回去的时候车里又装的满满当当的了。 转眼就是新年。镇江王府和别家不同,重孝在,所以年过的也不热闹。 龙寻和黛玉在一处守岁,因夜长无聊,便缠着黛玉下棋。黛玉果然和他下了一夜的围棋。待到天将亮了,他方回房去睡。初一这日重孝之人不宜四处走动,所以他们也不用进宫去给太后和皇上磕头。初二这日一早,龙寻过来给黛玉拜年,然后姑侄二人一起坐了车进宫去给太后磕头。 太后见了龙寻未免伤感,二人不便久留,只略坐了坐便告辞出来。 不想回府的路上,却在一处街口和李延胜夫人的马车走到了一处。镇江王府的侍卫上前去开路,李延胜夫人晓得前面乃小王爷和郡主的车辇,只得忍气吞声命家人将马车赶到一边让开去路,眼看着两辆马车有数十名护卫前拥后呼的离去,心中未免觉得气赌。再想想自己女儿将来嫁入北静王府一辈子都要在人家的鼻息之下求生存,心口更是一阵阵的疼起来。 年后天气转暖,黛玉每日只在府内静养,婚事妆奁等自有李纨和凤姐儿操持,北静太妃偶有不放心,便打发徐嬷嬷过来探视,黛玉猜度着太妃不过是怕镇江王府上没有老人料理,恐成婚之日有什么闪失,到时候王府脸面不好看。然这种事情她自己又不好多嘴,于是任凭徐嬷嬷和李纨凤姐儿商议着去办。 仿佛是春风轻轻地一嘘,天气便暖了起来。二月里杏花缤纷开放,到了三月,杏花刚落桃花又开,竟是到了春光烂漫的时节。 三月初十这日,黛玉一早便起来梳妆,龙寻舍不得她出嫁,一早便跑过来陪着,看着府中特意挑选的十全嬷嬷给黛玉梳头,他则托着下巴抿着小嘴一言不发的看。 紫鹃看了颇为不忍,给翠羽使眼色叫她拉着小王爷出去玩。翠羽便凑过来悄声回道:“小王爷,奴婢要去看看郡主的妆奁都妥当了没有,您是不是该跟奴婢一起去啊,不然的话外边那些人可不听奴婢使唤。” 龙寻瞥了她一眼,不悦的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啊?一百八十抬妆奁前日初六那日已经送去了王府,这会子又去看什么妆奁?” 翠羽悄声道:“您不知道呢,前日的一百八十抬是咱们王府预备的东西,今儿还有八十抬要跟着郡主一起走的。这些都是郡主贴身用的,最是马虎不得的。” 龙寻回头,认真看了翠羽一眼,低声埋怨:“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你们还瞒着我?” 翠羽轻笑:“不敢瞒着王爷,这本就是郡主之前的旧物,还有四季衣裳,我们临时收拾的。” 龙寻不舍的看了看那边妆镜前端坐的黛玉,嬷嬷们正把她一头长发细细的梳理着,一缕一缕的盘上头顶,于是慢慢的起身,悄声应道:“好吧,咱们快去快回。等会儿姑姑梳妆好了,我还有话跟她说呢。” 翠羽笑着点头,和龙寻悄悄地跑出去,不料却和急匆匆赶来的一个小厮正好碰上。龙寻见那小厮神色匆匆一脸的凝重,不由得皱眉问道:“大喜的日子你哭丧着个脸做什么?” 那人见是少主忙上前去躬身回道:“王爷,奴才该死,前面几位老太爷带着族中的爷们儿闹起来了,于管家弹压不住,所以才差奴才匆匆来请王爷。” 龙寻不由得怒火中烧,低声喝道:“糊涂东西,那么多侍卫是做什么的?怎么不给我打出去?!” 那小厮都快急哭了,听了这话叹道:“哎呦喂!我的小王爷,今儿是咱们郡主大喜的日子,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的叫亲戚们瞧着不是笑话么?” 龙寻一想,这话也有道理。然这些人在这种时候闹事儿分明是对自己和黛玉极大地挑衅。前些日子他们一直老老实实的,还以为他们消停了,不想确是在这种时候猛然蹦出来闹事,着实的可恨。 一边想着,龙寻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翠羽和那小厮几乎要用小跑才能跟上他。 到了前面厅里,果然见龙家的老太爷带着四五个叔伯辈儿的略有头脸的人站在那里,正在和于德安理论。院子里一溜儿排开系着大红绸子贴着大红喜字的箱子旁边站着侍卫,侍卫们倒是虎视眈眈的,一副谁若上来拆箱子便跟谁拼命的架势,只是他们在大厅里吵嚷,终归是说不过去。难道等会儿吉时到了,北静王府迎亲的人来了,也许他们在此吵嚷不成? 龙寻皱着眉头冷着脸进了屋里,龙老太爷看见他便转了方向,不再纠缠于德安,而是对着龙寻发开了牢骚:“自古以来嫁女,总没有预备两层妆奁的道理。前日已经送去了一百八十抬,今儿怎么还有这许多?我们龙家一共有多少家业,总不能都陪嫁过去。王爷你将来长大了娶妻生子的,可照着谁要钱去呢?” 龙寻怒急反笑,一双乌灵灵的大眼睛扫视了众人一遍,最后又把目光落在老太爷的身上,微笑着说道:“大家站着说话,不累么?一个个议论的如此激烈,想必也渴了吧?坐――都坐,有话好好地说。” 于德安见众人听了这话果然不再吵闹,龙老太爷也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转身去椅子上坐下,长出一口气,站在了龙寻的身边。 龙寻看众人尽管脸上还带着不满意,甚至有两个还低声的嘟嘟囔囔,但到底还是随着龙老太爷一起各自归坐。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于德安,吩咐道:“你亲自去沏茶,把前儿本王从太后宫里得来的好茶给各位长辈们尝尝。今儿大喜的日子,宾客们还没来,大家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不然丢了脸可不是本王一个人的事情。” 于德安忙答应着,心里却十分的纳闷。前些日子小王爷是进宫去了,可太后并没赏什么茶叶啊。这会子叫他往哪里去弄什么好茶叶? 龙寻看于德安只答应着不动弹,便哼了一声笑骂道:“你真是忙傻了不成?我亲自交给你的茶都忘了?你不是放在我内书房靠北墙的橱柜第二排第三个格子里了么?你不知道的话,尽管问问何先生,何先生当时还在旁边呢。” 于德安心中猛的一惊,悄悄抬头看这位小主子,却见他神色安静无比,目光却深不可测。于是忙躬身回道:“奴才糊涂了,主子一说,奴才记起来了。请各位爷稍等,奴才这就去泡茶。” 龙家各位爷们儿听了这话,一个个儿都冷笑着,或点头,或冷哼,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嘴脸。 于德安匆匆出去,却不觉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心里暗暗地叹道,小主子的手段果然狠辣。 内书房橱柜里放的并不是什么好茶,而是龙寻专门从外边搜寻来的蒙汗药。这蒙汗药比那些野店黑店用的都凶猛,只需一点点,便能让人睡上十二个时辰。看来此时这位小主子是懒得跟这些人说话了。 于德安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回来的时候果然端了一只精致的钧窑斗彩茶壶。 他给几位上了年纪的老爷们倒茶,众人自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再有脸面他于德安也只是个奴才,怎比得上他们龙家族人尊贵? 龙寻跟几个老家伙寒暄了几句,十分的客气有理。见茶倒好了,便抬手道:“老太爷,各位叔叔伯伯,寻儿年纪小,不懂事,御下不严,给各位赔礼了。各位请用茶。” ------题外话------ 呵呵,寻儿是小腹黑。有木有?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1章 没有了几个老家伙捣乱,镇江王府的确清净了不少。 不多时,和龙府素来有来往的几家武将世家前来祝贺,龙寻以家主的身份在前面迎接张罗,何隽之在一旁协助,于德安也打起了精神应付,虽然没那么热闹,但也不失礼数。 不过龙家一年孝期未满,太热闹了黛玉心里也过意不去。如此倒也正合适。 史湘云自然是要过来的,原来她还邀了宝钗一起过来,无奈宝钗总觉得自己如今身份低下,又因为大观园的事情王夫人心里很是不痛快,她为了不让婆婆忌恨,便找了个借口推了。 湘云进门后直接去了后面,此时黛玉已经梳妆完毕,正站在那里试着新衣,湘云见她头戴凤冠,身穿双凤戏牡丹的大红嫁衣,站在放着各色古玩瓷器的百宝阁跟前,旁边紫檀不花架子上一盆兰花开的正好,越发衬得她风华绝代,仪态万方。 “林姐姐,你今天真是好看!”湘云笑嘻嘻的进来,拉着黛玉的手左看右看,又帮着她把衣服上的紫金扣子细细的扣上,细心地整平了衣襟,又转过来笑嘻嘻的看着黛玉。 黛玉斜了她一眼,笑骂:“你被装没事儿的,前儿你做的混账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湘云拉着黛玉的手嘻嘻一笑,又爬到她耳边悄声说道:“你要算账,今天晚上找王爷算去吧,我们都是王爷的属下,不听他的吩咐是要被开罪的,姐姐总不忍心看着我们两口子被王爷给赶到边疆去吧?” 黛玉抬手拧着她的脸,低声啐道:“你这就是见色忘友了?” 湘云笑嘻嘻的挣脱开,跑去一边拿着黛玉的红盖头翻来覆去的看着,叹道:“等姐姐过了今晚,在说这话也不迟。我还担心姐姐进了王府就把我们给忘了呢。到时候是谁见色忘友还不一定哦?” 有了湘云的说笑,倒是把黛玉心头的一番愁绪给吹得烟消云散。 吉时到时,前面的喜乐声声传到后面来,黛玉忍不住幽幽一叹。 湘云劝道:“大喜的日子,姐姐应该高兴才是。别唉声叹气的,叫人家笑话。” 黛玉又淡然一笑,说道:“寻儿这孩子……我真是有些不放心呢。” 正说着,龙寻一脚闯进来,看见黛玉已经大妆而成,忙上前来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说道:“姑姑,你不能忘了寻儿啊,要常回来看我。” 黛玉亦不舍的拉着他的手,说道:“姑姑去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的读书。有事情多听听何先生和于管家的话,切不可冲动,知道么?” 龙寻点头:“姑姑的话寻儿记住了。” 黛玉依然有些不放心的问:“果然记住了?” 龙寻笃定的说道:“姑姑放心,寻儿有事就去北静王府找姑姑就是了,反正都在京城,也没多远。” 黛玉无奈的笑了,又抬手从脖子里将东阳公主临去时留给自己的血玉龙凤佩摘下来递给他,说道:“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我不能带去北静王府。你好好收着,万不可大意,知道么?” 龙寻迟疑的看着黛玉,却不去接那玉佩,只问:“姑姑以后都不回来了么?” 黛玉不解:“寻儿何出此言?姑姑怎么会不回来呢?” 龙寻忙伸手把黛玉的手推回去,说道:“既然姑姑还回来,那这东西还是姑姑留着吧。这是母亲留给你的,你怎么能转给我呢?若是当初母亲要给我,又何必给姑姑?” 黛玉苦笑:“寻儿,这是龙家家主才能拥有的东西,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姑姑是你的亲姑姑,这会儿也不能带着这个出嫁。听话,收好了,否则就是对你父母及龙家列祖列宗的不敬,知道么?” 龙寻摇头说道:“寻儿还小,家中之事还不能料理。只能先劳烦姑姑暂管几年。等寻儿长大了,姑姑再给我也不迟。如今这玉佩若在寻儿手中,恐家业不保,父母天上之灵越发难安。姑姑别说了,寻儿不会收的。此事舅舅也知道,北静王府根基深厚,也瞧不上我龙家的一点基业,我都不担心,姑姑担心什么?” 黛玉还要再说,无奈外边已经有人催促她快些上花轿,莫误了良辰吉时。于是她只得轻叹一声,又将那龙凤佩带在身上,龙寻转身接过嬷嬷手中端着的茶递给她,她轻轻地啜了半口,再回头看一眼自己住过的屋子,方含泪出门,上了大红轿子由北静王府的人抬着,一路吹吹打打离开镇江王府往北静王府而去。 轿子一路颠簸,是那些轿夫有意为之。主要是图个热闹,和闹洞房有异曲同工之妙。然黛玉却受不了这样的颠簸,总觉得头被颠得又晕又涨,眼前一片大红色,耳边嘈嘈切切的管弦声吵得她越发的头昏。 眼前都是过往种种情景,从她在散花寺被雪空劫走,到静宜别院里养病的整个冬天,后来自己除夕之日逃离那里,客栈,华锦楼,最后又是东阳公主府,知道今日她被莫名其妙的封为郡主赐婚北静王…… 所有的画面最后都集结成二月里纷飞的杏花雨,带她回道去年春天时。 他站在杏花从中问自己,愿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她在他深切的目光中迷失了自己的心,迷失了原来的方向,一步步走来,终究是走进了他的羽翼之下。 郡王的婚礼比寻常人家又繁复了许多,黛玉一路昏昏沉沉的由着两边扶着自己的婆子摆弄,她们让跪,她就跪,她们让拜她就拜,一路听的都是天作之合同结连理荣华富贵多子多福吉祥话,等到她被扶着进了洞房坐在西床上之后,早就累的腰酸背痛,一路走来都做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却一点也记不清了。 正襟危坐在铺着大红锦被挂着大红帐幔的床上,黛玉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香檀木脚踏上也铺着大红毡子,脚踏四角边上那精致的雕刻花纹繁杂富丽,一点一点的蜿蜒成富贵同春的图案,映衬得那织绣着团花牡丹的大红毡子越发的富丽堂皇。 正在愣神间,忽然又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黛玉忙坐直了身子收拾起精神准备着。待得那脚步进了,她一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半年没见,也不知他如今是什么情形。 “郡主,郡主……”来人却是紫鹃,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到了近前慢慢的蹲下身来。 黛玉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悄声说道:“死丫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吓了我一跳!” 紫鹃坐在脚踏上,斜着脑袋从大红盖头的流苏下去瞧黛玉的脸,又悄声笑道:“郡主,饿了吧?天都这么晚了,王爷还在前面敬酒,那些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放他进来,害的您在这儿枯坐着。奴婢拿了咱们自己带的点心来,您用一块儿吧?” 黛玉轻叹一声,说道:“罢了,你给我倒杯茶来,我都渴死了。半天都没见个人影儿。” 紫鹃答应着起身,把点心盒子放在床边上,去那边摆着合卺酒和喜饽饽的桌子跟前,摸了摸那钧窑斗彩绘榴开百子的茶壶,微笑着倒了一杯茶,刚转身递到黛玉面前,便听见门口的丫头齐声道:“王爷万福,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紫鹃吓得手一哆嗦,杯子里的茶差点撒在黛玉的裙子上。她话都来不及说忙转身站到一边。水溶却已经遣退了门口的丫头走了进来。因见紫鹃端着一杯茶站在那里,稍有点意外,但却没说什么。 紫鹃忙福身给水溶道喜。水溶却走到近前来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又看了一眼床边尚未盖严的点心盒子,微微一笑,说道:“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紫鹃很是担心的看了坐在床上的黛玉一眼,心想这下可好了,吃没吃着喝没喝到,倒是让王爷给撞了个正着。暗叹一声,却不敢言语,只好悄声退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水溶从一旁拿过金秤杆来挑开黛玉头上的大红盖头,终于看见了华丽的凤冠下那思慕了半年多的容颜。 依然是容颜如玉,却由那淡淡的胭脂而氤氲着宁静的喜悦;依然是秋水剪瞳,却因羞涩的低垂儿让人心生怜惜。依然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样子,却在这一刻美得不可言喻。 “玉儿……”他慢慢的伸出手去,轻轻地碰触她凝润的脸颊,却又有些胆怯,未及碰到又匆匆的撤回。 黛玉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被他那窘迫的样子给逗得嫣然一笑,抬手接过他手里的茶盏,轻声说道:“我都快渴死了,你总端着茶发什么愣呢?”说着,也不顾那茶水已冷,只顾大口的喝下去。 水溶忙道:“那茶已经冷了,仔细回头肚子痛。” 黛玉已经喝完,人已经渴到了极处,哪里顾得了是冷是热?况且此时他才提醒不但为时过晚,还叫人觉得有些可恶,于是黛玉悄声嗔道:“若不是王爷端着茶一直发愣,这茶又怎么会冷?” 水溶不由得笑了,将她手中的茶杯拿过来放回桌子上,又执了酒壶到了两杯酒,然后转身回来坐在床边,微笑道:“嗯,是为夫的错。不如为夫敬王妃一杯,权当是赔罪?” ‘为夫’二字在他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好像是早就练习了千遍万遍一样,而且,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是无比的安静,甚至是一脸的无辜,依然如往常一样微笑着看着她。 黛玉被他看的一阵心乱如麻,忍不住转过脸去躲避他的目光。 “真的生气了?”水溶抬手,以手背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又轻声笑道:“今儿忙乱了一整天,想必王妃也累了,早些吃了酒,咱们也好早睡。好不好?” 不好。 黛玉从心里回了一句,被他问的无路可退,只得回过头来看着他,无言的接过酒杯低头要喝。 他却又拦住,笑道:“别急啊。” “怎么了?”黛玉微微蹙眉,这人今晚好生啰嗦。 “交杯酒可不能一个人吃。来,王妃,跟为夫碰一下。”水溶说着,举杯上去和黛玉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 ‘叮’的一声轻响,上等的贡品瓷器,江南官窑精心烧制而成,其声如玉,清脆悦耳。却像是一记警铃敲在了黛玉的心上。 交杯酒。从此以后,他便是她的丈夫了。出嫁从夫,从此后她将唯他是天,她的一切身家都归他有,饮食起居皆随他定,荣辱衰荣皆有他起,一生捆绑,再无分开之理。 水溶见她沉默不语,又轻笑着提醒:“玉儿,喝。”说着,他自己先仰首把杯中之酒喝了一半。 黛玉也木然的抬起手,浅浅的喝了半口。酒是上好的米酒,香醇中还带着淡淡的甜,她却因咽的急了有点呛到,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方平稳了呼吸。 水溶见她因咳嗽而越发红润的脸颊泛着醉人的清辉,忍不住心神荡漾,轻声在她耳边说到哦:“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黛玉的心蓦然慢跳了半拍,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深色的眸子里荡漾着醉意,人也变得轻佻起来。于是略带薄怒的嗔道:“吃醉了就来戏弄人,要睡就早些睡了。”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水溶忙伸手把她拉住,却因手上力道有些过了,情急之下把她拉进了怀里。她的凤冠碰到了他的脸颊,丝丝痛楚慢慢的蔓延开来,却让他心头的醉意更浓。顾不得什么合卺酒的程序,他抬手把剩下的酒一口喝了,酒杯随意往地上一抛,俯身吻住了她的红唇。 “唔……”她尽力的挣扎,却无法逃开他的禁锢。唇间香醇的酒香带着滚烫的温度慢慢的浸润开来,微醺的醉意绕着她的一呼一吸,宛如沉浸到了温热的水中,眼前耳边都是汩汩的水声,而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浮出水面,只有慢慢的沉下去,一直沉到水底。 三月的夜里,连风都带着微微的醉意。 黑色的屋脊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一坐一卧。一俯一仰。一个眯着眼睛吹着和煦的风,一个睁着眼睛数着天上的星,二人皆沉默不语。 忽然间,白色身影猛的站起身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危机,急着跃下去。 黑色的身影却抬手把她的衣衫拉住,不耐烦的说道:“坐下,人家洞房花烛夜,你着什么急?” 雪空横了依然躺在屋脊上的墨风一眼,低声说道:“郡主在哭。” 墨风轻笑:“洞房花烛夜嘛,哭也是高兴地。听我的话,没事儿。一年到头难得清闲,就好好地享受一下这清风朗月吧。” 雪空刚要坐下,脚下的窗户里又传来嘤嘤的低泣,还有婉转的求饶。那声音似是夹杂着无尽的痛苦,连声称白无常的雪空都忍不住动容,她一把推开墨风的手,着急的说道:“郡主的确是在哭,你听不到么?” 墨风无奈的坐起来,再次出手拉住她,叹道:“你这女人真是的,我都告诉你了她哭也是因为高兴……” 雪空却忽然出手,一掌朝着墨风的面门拍过去,并厉声斥道:“混账!你才是女人!” 墨风一怔,方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她的忌讳,情急之下只得翻身往另一边翻滚,躲开她的一掌,又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啊……唉……你怎么还打?” 雪空连击三掌,最终被墨风捉住两只手,她又飞起一脚踹向墨风的胯下,墨风无奈之下只得侧身躲避,同时为了避免这女人再发飙,不得不把她搂在怀里,俩人一起滚下了屋檐。 新房的大红鸳账内,黛玉长发散开,衣衫凌乱,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花,双手紧紧地抓着大红锦衣裹着自己,嘤嘤的哭泣。而俯在她身上的水溶却因进退两难而急的满头大汗,刚要解释的时候,却听见屋顶上咕噜噜一阵乱想,心中一惊,猛然起身,却换来黛玉的又一声痛呼。 “玉儿……别怕,没事儿的,我出去看看。”水溶起身,随便拉了一件外袍罩在身上,转身去窗前推开窗户,看着外边打在一起的黑白二人,生气的问道:“你们两个……要打滚出去打!”真是混账,搅了本王的好事…… 雪空听见水溶说话,一边打一边回头问道:“王爷,郡主没事儿吧?” 墨风抬手接了她一招,笑道:“还郡主呢,都入了洞房了,不该叫声王妃了么?” 水溶抓狂:“都给我滚!”之后砰地一声关上了窗子。 雪空终于停手,皱眉看着那扇被水溶用力摔上的窗子又弹了回去,一把拉住墨风问道:“王爷怎么了?娶了心爱的女人还这么不高兴?” 墨风无奈的叹息,摇头道:“谁知道呢,我看咱们还是滚吧。听说醉仙楼新来了好酒,咱们两个今晚不醉不归。”说完,他抬手拉住那一袭白色的衣袖,无奈的离开。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2章 水溶转身回到床前,却见黛玉已经把中衣穿好,扣子也扣得严严密密,正在往身上拉被子,看见他过来,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身子,似是牵动了某个疼痛的地方,眉头又紧紧地蹙了起来。水溶哀叹一声,弯腰去拉开锦被,不妨却看见床上铺着的雪白帕子上有一抹鲜红的血迹,且有蹭过的痕迹,红白相间,触目惊心。 “玉儿,这是必须的。以后都不会了……”水溶说着,把那块帕子拿走放在一边,然后上床去想和黛玉一起挤进被子里去。 黛玉却拉着被子又往里挪了挪,低声说道:“不是好了么?怎么还来?” 水溶一怔,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了好久才问:“嬷嬷没跟你说么?” 黛玉茫然的问道:“说什么?” 水溶再次抓狂的闭上了眼睛,忍了很久才不得不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黛玉点头,出了一口气,问道:“那可以睡觉了吧?” 水溶不得不跟着点头:“恩,睡觉。那你总不能一个人占着一床被子吧?” 黛玉朝着床脚怒了努嘴:“那儿还有好几床呢。” 水溶挫败的点头,欠身拉过一床被子往枕头上一躺,然后拍拍自己旁边的枕头,说道:“好了,睡吧。” 黛玉却伸手去把枕头往里拉了二尺多,方裹着被子小心翼翼的躺下。却是睁着两只大眼看着帐子顶,说什么也不肯合上眼睛。 水溶想跟她说说话,可是看她那样子是不打算跟他多说的。于是他索性翻过身去面向外,给了她一个后背,然后合上眼睛,慢慢的放重了呼吸装睡。 果然,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水溶原本以为她在翻身,不想却一直悉悉索索的不停止,而且听着声音她好像是坐起来了,水溶心中纳闷,于是转身去看时,却又把黛玉给吓了一跳,她惊叫一声忙去拉被子,手中的衣衫却滑落下来,露出一片旖旎的春色。 水溶失笑,凑上去帮她拉起了衫子,悄声问道:“你不睡觉,又忙着做什么?” 黛玉窘迫难安,索性推了他一把,低声哼道:“你管我做什么?” 水溶抬手,轻轻地拉开她身上的被子,却见她已经把那件月白茧绸的睡裤给褪了下来。目之所及更是撩人心魄,他只觉得脑门子上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啊――”黛玉觉得腿上一凉,忙伸手去拉过被子,啐道:“你躲开,讨厌!” 水溶哪里还能躲开?一欠身把她摁倒在锦被中,没头没脸的亲了上去。挣扎是没有用的,不过是徒增他的兴致而已。而且他激情勃发早已忍无可忍,这一次终于得了名正言顺的机会,岂会轻易放弃?激情一经点燃,即刻犹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待到云收雨散时,黛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中衣和锦被都被汗水湿透,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她也无暇去管,只是合着眼睛蜷缩着身子面向里喘着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水溶虽然称不上是心满意足,然此时看她的样子让他却不忍心再要,不过好歹也算是没有虚度了良宵。洞房花烛夜也算是修成了正果。他从她背后拥住她亲吻着她的耳根脖颈,轻声的哄道:“乖,下次我轻一点,嗯?” 黛玉此时掐死身后那人的心情都有,只是全身酸软无力,连话都懒得说了。 水溶见她沉默不语,只当她羞涩不安,又悄声笑道:“做什么这么害羞?夫妻之间都是这样的。” 黛玉冷哼一声,略动了动脖子,让自己的耳朵离开他的嘴巴远一点。 “怎么,生气了?”水溶终于意识到某些地方不怎么对,忙伸手拦住她把她翻转过来,却见她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湿哒哒的低垂着,叫人忍不住心疼。水溶方明白自己刚才的确是有些过了,忙搂在怀里温言软语的哄劝,甚至不惜低声下气,只求怀中佳人能一展欢颜。 他说了千句万句甜蜜的话之后,黛玉似是听烦了一般,只回了一句:“我要洗澡,你出去。” 水溶愕然,又不得不赔不是:“这会儿沐浴恐怕不妥,不如我去弄盆热水来拧了手巾给你擦擦身上?” 黛玉又羞又气,拼了全身的力气抬手捶他:“你出去,叫紫鹃进来。” 水溶轻笑:“玉儿,今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把为夫赶出去,叫丫头进来,传出去不怕人家笑话你是河东狮么?” 黛玉啐道:“呸!你才是狮子呢!你是老虎!不,你是狼……” 水溶呵呵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起身下床出去弄了盆热水进来拧了热手巾上了床,看着依然过的粽子似的黛玉,抬了抬手,说道:“喏,是你自己来,还是为夫帮你?” “我自己来!”黛玉说着,忙伸出手去夺过手巾,不想手腕却被水溶一把握住。她还要挣扎,而他却紧皱了眉头,粗糙的指尖轻轻地滑过她胳膊上的青紫处,懊悔的叹道:“下次一定轻些!” 黛玉却瞪他一眼,却终究放软了口气:“你背过身去。” 水溶笑了笑,果然转身下床并把帐子放下来,独自一人走去桌子跟前喝酒去了。 黛玉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擦了身上,又把拧成了麻花的中衣团起来丢到床角,在床上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一件大红色的小高领长衫穿了,没有裤子,幸好长衫够长,足以遮住双腿,她又换了一床锦被裹好自己,面向里躺好,终于累到了极处,不声不响的睡去。 水溶又喝了几杯酒,吃了点东西,一时没注意床上的动静,等他吃饱喝足转过神来时,却发现床上早就没了声响,不知黛玉这会儿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于是他拿了帕子擦了擦嘴巴,轻着脚步走到床前,慢慢的掀开帐子看时,却见床上早就整整齐齐,而她也已经沉沉睡去。 这就是自己期盼了许久的洞房花烛夜,这就是自己爱慕了许久的小女子。 水溶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的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沉静的睡颜,竟有有一种‘终于’的感觉。终于把她娶进了家门,终于与她携手百年,终于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终于让她成了自己的女人。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黛玉是在梦中惊醒的,原本沉沉而睡的她忽的想起自己已经成婚,昨夜洞房花烛,今朝已是他人妇,莫名其妙的一阵心慌,人便忽的一下子坐起来。 水溶素来浅睡,原是看了她一夜,直到四更天时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料刚要入梦却又被她惊醒。睁开惺忪的双眼抬手把她拉进怀里,睡意朦胧的说道:“怎么了,再睡一会儿不迟。” 黛玉忙推开他,着急的说道:“天就要亮了。”又想起按照规矩一早要去给太妃请安敬茶,心里又是一阵忐忑。素来不喜欢自己的太妃又不知今天早上会不会给脸色看。于是她匆匆起身,顾不得水溶还在一旁歪着头看着自己,匆匆下床去唤紫鹃进来服侍。 水溶叹了口气,也从床上起来,紫鹃和雪雁翠羽三人还有太妃指过来的两个丫头兰姿菊韵一起进来服侍二人穿衣洗漱。紫鹃因见黛玉的中衣不见了,也不敢多问,忙去衣柜里令拿了一套来去一旁换下,而兰姿菊韵也取了水溶的衣服来服侍他穿上。 因此时乃新婚的第二天早上,水溶自然不好对丫头们使眼色,再说,黛玉在一侧,总不能还小厮进来服侍,水溶只由着两个丫头为他穿戴利索,又去铜盆中洗了脸,黛玉方换好了衣服也过来洗脸。 此时有婆子进来收拾床铺,悄悄地将那块白色的帕子收走,黛玉回头看见了,不觉脸上又是一红。 梳洗完毕后,二人一起去瑞萱堂给太妃请安,因天色尚早,太妃昨日又劳碌了,此时尚未起床。徐嬷嬷见二人来了,忙上前福身给水溶和黛玉请安,笑眯眯的说道:“老奴给王爷,王妃请安了,王爷王妃大喜。” 水溶忙抬手虚扶一下,笑道:“嬷嬷快请起来。母妃还没有起么?” 徐嬷嬷笑道:“昨儿一天太妃都高兴地合不拢嘴,晚上躺下了又跟老奴说了好些话,睡得迟了,这会儿还没醒呢。王爷和王妃先到东暖阁坐一坐,待会儿太妃醒了老奴来告知。” 水溶点点头,说道:“有劳嬷嬷。”说着,便一手携了黛玉转身进了东暖阁。 黛玉局促不安,挣脱了两下却没能挣开,不由得又瞪了水溶一眼。水溶却像没看见的样子,一脸平静的拉着她转过了屏风去了东暖阁。徐嬷嬷看见二人的举动,不由得悄声笑着摇摇头,方去太妃屋里去了。 不多时,太妃跟前的丫头过来回禀说太妃醒了。黛玉便起身说道:“我去服侍太妃起床。” 水溶想要说不用,但又想母妃原来不喜黛玉,此时倒是个好机会。于是微笑道:“如此,就辛苦王妃了。” 一声‘王妃’,又把黛玉心里的理智唤醒了几分,她微微福身从东暖阁里出来,随着丫头进了西里间太妃的卧室。徐嬷嬷正亲自服侍太妃穿衣,因见黛玉进来,忙笑道:“太妃好福气,从此后可有儿媳妇服侍了呢。”说着,徐嬷嬷忙让开一些空儿给黛玉。 黛玉上前先福身请了安,便上前来服侍太妃穿衣。太妃微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心的。” 黛玉低头微笑,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用心的系着太妃衣服上的扣子。太妃不经意间瞧见了她耳垂下脖颈处的一块青紫,不由得笑道:“溶儿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轻重。” 黛玉茫然不解,不由得回头看了徐嬷嬷一眼。徐嬷嬷笑道:“怨不得,他们新婚夫妇,恩爱些也是好事儿嘛。” 太妃又笑,黛玉的脸上便如火烧火燎一样,索性更不好意思抬头。 太妃穿了衣服后,下床洗了脸,便坐在梳妆台前。黛玉拿了那只犀牛角的梳子来要替她通发,太妃笑道:“你不知道我的习惯,还是在那里坐着替我挑几根簪子吧。” 黛玉答应着把梳子递给了徐嬷嬷,丫头端着两个托盘来,把数十根金玉长短不同的簪子送到黛玉跟前。黛玉便思度着挑了一对紫金镶嵌红宝石的莲花头长簪,一只六尾金凤点翠钗,一对金蕊大红堆纱绒花,又挑了一对红玛瑙的耳坠子,和两个祖母绿的戒指。 太妃看了,还算满意,便微笑着跟徐嬷嬷说:“这孩子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挑的这些都合我的心意。” 徐嬷嬷又笑着凑趣:“王妃是咱们王爷千里挑一才看中的人,王爷和太妃母子连心,王爷看中的人太妃瞧着自然合心意。等明年太妃抱了孙子,自然更加称心如意了。” 黛玉羞红了脸,微微侧过头去。外边有婆子进来,把那雪白的帕子拿给太妃看了,太妃含笑不语摆摆手让她们退出去。又对着那西洋梳妆镜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妆面头饰,方满意的扶着徐嬷嬷的手站起来,问道:“溶儿呢,怎么今天早晨他倒成了安稳的?” 水溶刚好进门,听见这话笑道:“原以为母妃有了儿媳妇就忘了儿子呢,儿子正要进来瞧瞧,可别让王妃一个人夺了头彩去,母妃可巧就问着了。” 太妃略显惊讶的看了黛玉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水溶。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一直以来水溶都是在太妃跟前表现得跟个斗不败的公鸡一样,纵然太妃事事顺着他,他都没在太妃跟前说过笑话,更没有费过什么心思逗母亲开心过。昨日成婚,今日一早就变了个人,这让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太妃不得不对黛玉刮目相看。原来改变一个人竟是如此容易? 黛玉却不知道太妃的心思,只是红着脸低着头,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把太妃身侧的位置让给了水溶。水溶上前去搀扶着太妃出了卧室,去外边的罗汉床上坐下,方问:“母妃昨晚睡得可好?” 太妃点点头,说道:“就是睡得晚了,这会儿还有些头沉。夜里倒是睡得安静。” 水溶忙道:“一会儿吃了早饭母妃略出去走走,回来再补一觉,或许会好些。” 太妃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还能有空儿睡觉?你们二人一会儿要进宫去给太后和皇上皇后磕头,回来也该中午了。族里的人还要过来,要得闲恐怕得晚上了。三日后你们还要回门去镇江王府,这几天都有的忙呢。” 水溶忙道:“母妃受累了。” 徐嬷嬷带着丫头端了茶过来,走到太妃跟前笑道:“太妃,敬茶吧?” 太妃点点头。黛玉便闪身往前,在太妃跟前慢慢的跪了下去。旁边的丫头半跪在黛玉身边,把托盘举到黛玉跟前,黛玉端了那只钧窑斗彩绘童子蝈蝈的盖碗儿高高的举过头顶,恭敬地说道:“母妃请饮媳妇茶。” 太妃抬手接过那茶来,浅浅的喝了一口,点头说道:“从今后你便是我们家的人了。要记得尊老爱幼,体贴丈夫,严谨持家。早些为我家开枝散叶。” 黛玉忙磕头答应着。太妃又转身吩咐徐嬷嬷:“东西拿过来吧。” 徐嬷嬷忙转身从丫头的手里接过一个大红雕漆海棠花式的托盘来,躬身送到太妃面前。太妃看了看上面的几样首饰,又转头看着黛玉,说道:“这几样东西都是我当初进水家门的时候老太妃给我的,如今我原封不动的再给你。希望你能给水家一辈一辈的传下去。”说着,她抬手将托盘接过来递给黛玉。 黛玉忙抬手接了,又说了声:“儿媳谢母妃赏。”然后细看那托盘中的东西时,却是一对紫金虾须镯子,一对碧玉雕如意云头的长簪,一对莹润通透的翡翠耳坠子,还有一对同心长命金锁。 太妃又道:“起来吧。你身上原就单弱,又劳乏了这一日,别长跪着了。” 黛玉又俯首道谢,紫鹃忙上前来搀扶着她慢慢地起身。太妃又自顾笑道:“这几样东西虽然不值什么,却是水家祖上传下来的。咱们现在也算是富贵的了,然这却是祖上的荫蔽。如今溶儿是郡王,这爵位虽然世袭罔替,可也要有你们的血汗努力才行。若不然,那爵位可要一辈比一辈的低下去了。作为女人,相夫教子乃第一要务,以后溶儿身边有了你,我也可大放心的去养老了。” 黛玉忙又躬身道:“儿媳谨记母妃的教诲。儿媳年轻,外边的事情也不怎么懂,王爷的事情以后还有劳母妃多多指教方才稳妥。” 太妃听了这话,嘴角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点点头说道:“你们肯听我的,不厌弃我多管闲事儿也就罢了。传饭吧,时候不早了,用了早饭你们速速进宫去给上头磕头谢恩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3章 饭菜依次摆上来,满满的一桌子,十二个精致菜肴,三种细粥,八个小凉菜,还有四种面点,两大碗碧粳米饭和胭脂米饭。黛玉大致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色,心中暗想果然是奢华靡费,看这早饭又比当初贾府老太太用饭时奢侈了几倍。到底是郡王太妃的例制,非寻常官宦人家可比。只是如此奢靡难免暴殄天物,黛玉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想归想,她此时绝不会露出半点声色。只是依着一个做儿媳妇该有的姿态服侍太妃用饭罢了。如今的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愿能安稳度日而已。 太妃先入座,又命水溶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方对黛玉道:“你也坐吧。服侍的事情交给丫头们也就罢了。家中本来就人少,平日里你们王爷也难得陪我这老太婆一起用顿饭的,今儿是你们新婚的第一天,以后说不定也就咱们娘们儿两个一起用饭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也不是那种刻薄迂腐的老太婆。” 黛玉忙福身谢坐,又谦让了两句,方从下手入座。 她昨日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又被水溶折腾了半夜,原是饿极了,可此时面对一桌子的饭菜却没有一点胃口。 原本,这顿早饭她也只是应个景儿的,新婚头一天早晨伺候婆婆用饭,若是做新媳妇的大吃大嚼,恐怕不仅会被婆婆嫌弃,更会为府中家人笑话。 水溶坐在太妃身边,一颗心却都在黛玉的身上,她动了几下筷子吃了几口饭全都瞧得清清楚楚。原本和煦的笑容在一顿饭结束的时候悄然隐去,两道剑眉也微微的皱了起来。 黛玉还只当他有别的什么事情不痛快,并没有在意。当然,此时她心里对他还有这怨恨,又哪里会去在意他的想法? 太妃吃的也不多,半碗饭,一块葱油卷也就饱了。水溶再三相劝,才又吃了半碗新笋鸡丝火腿汤。便要茶漱口。丫头忙上前伺候,黛玉也跟着放了筷子,紫鹃忙端着漱口茶递上来,黛玉漱口毕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便忙着站起身来,走到太妃跟前去搀扶她起身时,太妃摆摆手说道:“你伺候王爷用饭吧,我出去走走,不用跟来了。饭后你们二人收拾一下赶紧的进宫去,太晚了可是对皇上和太后的不敬。” 水溶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便起身送太妃出去后,看着黛玉轻叹一声,说道:“玉儿,咱们走吧。” 黛玉点头,跟着水溶一起出门,回房后略一收拾便要进宫去。水溶却吩咐兰姿:“去厨房弄点吃的来,装了食盒带在车上。我早饭没吃好。” 兰姿一听说王爷早饭没吃好,自然赶紧的去了小厨房,叫人装了一碟羊肉蒸包,一碟素三鲜的蒸饺,又预备了一大盅老山参炖的鸡汤一并装了食盒送去了水溶的车辇上。 水溶和黛玉上了车辇,家人将轿帘放下后,水溶方拉起黛玉的手问道:“早饭没吃好吧?这会儿车上无人,你好歹再吃点。回头进了宫还不知要走多少路呢。” 黛玉摇头不语,只是靠在哪里闭目养神。 水溶将食盒打开,端着那碟子羊肉蒸包闻了闻,叹道:“不错,很香。来――吃一个吧?” 黛玉抬手推开他,淡淡的说道:“我不爱吃这个,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水溶一怔,忙又取了素三鲜的蒸饺问道:“那吃这个?” 黛玉摇头,说道:“我知道王爷早饭没用好,请王爷自用。黛玉很好,不想再吃了。” 水溶皱眉,轻叹一声说道:“玉儿,你心里不舒服我知道,可总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生气吧?” 黛玉又往后靠去,闭上眼睛说道:“王爷,黛玉没有拿自己的身子赌气,只是太累了,想安静一会儿,若是王爷体恤,就请不要再逼着我吃东西了,让我靠一靠,休息一会儿,好么?” 水溶点头,又把食盒盖上,伸出手臂去把她揽进怀里,低声说道:“好,我知道昨晚难为玉儿了,以后不会了。” 黛玉此时身心俱疲,想着进宫后还不知折腾到多久,太后,皇后,还有后宫诸妃都有赏赐下来,今日进宫难免要挨个儿去谢,此时哪有精神再与他争执什么,只求安静的休息一会儿,便不再多言。 北静王府到皇宫皆是宽大平稳的官道,一色青石铺就,很是整齐。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皆是良民百姓,偶尔有巡城的官兵经过,见了北静王的车辇皆靠边驻足,等车驾行过之后才离开。 进宫后,果然走了很多的路。黛玉由宫女引着先去拜见太后,再去拜见皇后,幸好有几位妃嫔正在皇后处挑选江南织造府新贡进来的锦缎衣料缝制春衣,倒是省了黛玉再去各位宫里走动,皇后见了她倒也客气,顺手拿了两匹新进上来的云锦赏她,黛玉又叩谢皇后恩典,告辞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水溶去前面叩拜皇上早已出来,正在二道宫门的门房上等她。见她身后跟着宫女抱着两匹华丽的锦缎出来,方知道皇后又有赏赐。 此时不多话,只扶着她的手臂送上车去,叫丫头收了东西,二人复又乘车往回走。黛玉终是坚持不住,在回来的路上沉沉睡去,直到马车进了府门,她依然睡得香甜没有一丝察觉。 水溶只得命人将马车牵至内宅门口,又命小厮们全都散去,只留几个婆子伺候着打起轿帘,亲自抱着她从车里下来回房去了。丫头们见状都羞得背过身去,婆子们也都捂着嘴巴偷笑。一个个儿偷偷地议论王爷真是宠溺新王妃,竟连规矩体面都不顾了。 黛玉这一觉与其说是在睡,倒不如说是昏迷。她醒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彼时日头西斜,已经是傍晚时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睡在大红鸳账内,窗前有数道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照在打红地毯上光影浓淡斑驳,恍惚如梦。 她沉吟着翻身,外边紫鹃听见动静立刻进来劝道:“主子莫动,您身上还发着热呢,王爷吩咐人去传了太医进来,留下话说等主子醒了立刻传进来诊脉呢。” 黛玉微微皱眉,叹道:“我不过是累了,哪里用得着传太医?”说话间又想起自己进宫回来还没去给太妃回话,于是又问:“太妃那里可有过去回话?你还是扶我起来吧。”说着,便挣扎着要起来,无奈总是头晕目眩,刚坐起来又不得不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喘气。 兰姿和菊韵二人听见动静也进来服侍,见黛玉要起来,兰姿忙上前劝道:“王妃可别动,仔细头晕。王爷已经去了太妃那边,刚才太妃还打发徐嬷嬷过来瞧您呢。王妃不用担心,太妃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还告诫奴婢们好生伺候王妃。” 黛玉听了这话,点点头说道:“你去太妃那里,就说我感激太妃的体恤和疼爱。这会子头晕的厉害,想是在宫里过穿堂夹道的时候吹了冷风,等我好些了必过去给太妃磕头。” 兰姿答应着,转身出去给太妃回话。 紫鹃又劝:“主子喝点汤水吧?这两天总没好好地用饭,身子哪里受得住?” 黛玉摇摇头:“没有胃口,心里满满的,纵然吃了也是难受。倒是让我清净的饿两天怕是更好些。” 紫鹃又说:“那就请太医进来诊诊脉,开一两副汤药调理一下吧?” 黛玉轻叹:“你是瞧着我吃那苦药汁子没吃够呢吧?” 紫鹃不敢再说,只得放下帐子转头跟菊韵悄声说道:“麻烦姐姐出去说一声,请太医回吧。” 菊韵却道:“来都来了,不如请进来给王妃诊个脉,这又不费劲儿。回头王爷来了,咱们也好有个话回。不然王爷发了脾气,我们可怎么好收场?” 黛玉躺在帐子里听了这话,只觉得肚子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待要怎样,又觉得自己昨儿刚进了这道门儿,今儿就训斥丫头立威,若是传到太妃的耳朵里,又是自己找不自在。于是冷声说道:“你放心,王爷发火儿有我呢,总不会叫你们白担不是。我要睡了,你们要说话都请出去,别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菊韵闻言,纵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敢再说,只得福身退下。 紫鹃拉过被子给黛玉盖好,却不离去,只坐在床前的脚蹬上守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黛玉闭了一会儿眼睛,终究觉得身上燥热难安,翻了个身说道:“你去叫他们预备热水,我想沐浴。这身上很是难受,要洗一洗才好。” 紫鹃忙劝:“主子,主子还发着热呢,这会子该出一身透汗发散发散,若再洗澡恐怕是雪上加霜。主子好歹忍一忍吧,过了这两天再洗?” 黛玉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向里。紫鹃见她这样,便悄声说道:“要不,奴婢端一盆热水来给主子擦擦身上,可好?”黛玉忽的想起自己身上的各种痕迹,忙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罢了。你也下去吧,我在睡一会儿。” 紫鹃忙劝道:“主子别睡了,一会儿该用晚饭了。王爷去前面会客,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黛玉却不出声,只面向里合目养神,紫鹃坐了一会儿,听她呼吸悠长,虽然轻不可闻,但却渐渐地沉稳起来,于是悄悄地起身退至外间守候。 前面来的客人乃是太子东宫的侍卫首领燕松昀,他刚从锦州回来,错过了昨日的婚礼,今日特地来道喜,顺便奉太子口谕给北静王爷汇报北边的军情。水溶陪他说了一下午的话,问了问松州锦州及东北各处的状况,知道冯紫英奉旨戍守东北,严肃军纪,整改军风,把之前李良崇造成的坏影响消除了不少,心中也大为安慰。然一说起此事,又不免生起对李良崇的厌恶,燕松昀只略劝了几句,他也是极不喜欢李良崇为人的人,所以只是场面上的话罢了。 天色将晚,燕松昀起身告退。水溶心里记挂着黛玉,便也没有十分挽留,只说改日闲了大家再找个机会好好地聚一聚。燕松昀自然是满口答应,之后告辞而去。 水溶从书房里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漫天的云霞如华丽的锦缎一样铺展开来,映着府中各处屋檐下结着的大红绸子十分的绚烂,嘴角不由得一笑,问着身边的小厮:“太医给王妃诊脉了没有,怎么说?” 那小厮忙俯身回道:“回王爷,王妃不让太医诊脉,大管家已经打发太医走了。” 水溶顿时不快,皱眉道:“病了怎么能不诊脉呢?说也不说一声就让太医走了,真是没用!再去给本王叫来!”说着,他一甩袖子转身往后面去了。那小厮猛然被呵斥,早就吓得战战兢兢的跪下去,待水溶走了他方一拍脑门从地上站起来,一路小跑往前面去了。 水溶一路匆匆回了新房,廊檐下七八个丫头见他神色冷峻早就齐声福身请安下去,一个个儿大气儿不敢喘,更不敢多说一句话。水溶没看见一样直接进门,因见紫鹃靠在卧房门口坐在脚凳上无聊的拆着一副白玉九连环,便沉声问道:“你们王妃怎么样了?” 紫鹃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忙起身请安:“奴婢给王爷请安,王妃这会儿睡得沉了。” 水溶走到卧房门口又脚步一顿,转身问紫鹃:“可曾用过饭了没有?” 紫鹃轻轻摇头,低声说道:“王妃说没有胃口。” 水溶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深,无奈的看了紫鹃一眼,抬手掀开门帘进去。却见大红纱帐内黛玉面向里躺着一动不动,似是睡得十分的安稳。他一肚子的火气见了她之后却莫名其妙的烟消云散。 黛玉早在廊檐下丫头们请安的时候便已经醒来,只是她不知此时该如何与他两两相对,索性才继续躺在那里装睡。因听见他进屋后便没了动静,还以为他已经离去,于是轻轻地转身叫了一声:“紫鹃?” 不想他却一直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自己,这一回头却正好与他目光相对,一时间相对无语,更加的窘迫。 水溶先笑了,上前几步走到床前,掀开帐子坐到她身边抬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叹道:“还在发热,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跟个孩子似的。叫人怎么放心?” 黛玉往里躲了躲,低声说道:“谁这话说得可笑,谁是孩子?” 因见她脸上红扑扑的娇憨可人,又想想她两日未曾好好吃饭又觉得心疼,水溶不忍心跟她争辩,只得劝道:“还是叫太医来诊一下脉吧?如今春暖乍寒的时节,最是容易生病,你身子原就单弱,这几日又劳碌了,可大意不得。” 黛玉摇头道:“刚进门就请医延药的,怕太妃会觉得扫兴呢,再说也不是什么大病,我只是觉得累,你让我躺一躺就好了。” 水溶伸手把她拉起来,黛玉只觉得浑身酸痛,便皱着眉头说道:“做什么又拉拉扯扯的,我身上酸痛的厉害,你不要碰我。” 水溶一怔,忙低声道:“知道了,我不碰你。” 黛玉挣扎着:“既这样还不放手?” 水溶悄声笑道:“我就想抱抱你。一会儿太医来了,乖乖的诊诊脉也好叫我放心。母妃那里我去说,放心吧。” 黛玉哀求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身上真的很难受,你还是让我躺着吧。” 水溶不依:“你躺的久了容易头晕,就靠在我怀里安静的呆一会儿。” 黛玉无奈,只得合上眼睛闭上嘴巴,再不说一句话。 其实水溶也很是劳累,新婚前他不放心家人,大小事情都过问一遍,一直忙到了现在,贺喜的人依然是连绵不断,总没个时间单独和她呆一会儿。 此时屋子里静悄悄的,有落日的余晖从窗棂里透进来,手边桌上搁着一只细白瓷花瓶,里头拿清水供着的是数枝桃花,还是昨日一早他亲自从花园中折来放在这里的。那半开的花瓣带着清雅的一点气息,和着自己衣袖间的熏香,几乎淡得嗅不出来。但在此时此刻,一切都柔和而分明起来,连同心底那些敏感不能触及的思绪,一一都清晰得浮了上来,只愿此情此景能够一生一世。 紫鹃悄悄地进来,看见水溶揽着她闭着眼睛靠在沉檀木大床的雕花架子上闭目养神,便轻声叫道:“王爷,太医来了。” 水溶忙睁开眼睛,怀中她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还没说话,她又使小性子:“说了不用太医进来,你们总是不听。” 紫鹃忙低声劝道:“主子,既然都来了,瞧瞧无妨。没病不是更好?” 水溶也劝:“不要闹了,乖乖躺好。紫鹃――去叫太医进来。” 紫鹃答应着出去,水溶把锦被拉过来给她盖好,又把帐子整理好方慢慢的站起身来。 太医进来先给水溶请了安,方提着药箱走进了帐子跟前,小心翼翼的坐在绣蹬上,紫鹃掀开帐子一角,请出了黛玉的手,又拿一方帕子盖了,太医方将手指搭在黛玉的手腕上。 半晌之后,太医微微一笑,说道:“只是过于劳碌了,加上吹了冷风所以有些小风寒,幸亏这两日没动油腻荤腥,并无大碍,待老臣开一剂方子给王妃用两副汤药,管保就好了。” 水溶听了这话忙道:“那就请外边开方子吧,我差了人跟你去拿药,回头好了,必有重谢。” 那太医忙躬身道:“不敢,此乃臣分内之事。”说着,便随着婆子出去开药方,自有水安安排人跟着去拿了药来交给紫鹃,紫鹃只叫翠羽亲自去茶房里煎上。 水溶又吩咐人去太妃跟前回明了缘由,太妃当时正在等着水溶过来用饭,听丫头说水溶和黛玉都不能过来伺候时,便有些不痛快,跟旁边的徐嬷嬷说道:“我就说那个孩子生的太过单弱,只怕福气上不够。如今怎样?这刚进门便吃药,你说什么时候是个好?” 徐嬷嬷忙劝:“老奴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咱们王爷可是有一年多没碰家里的姑娘们了,先是在东北打仗,回来又跟太妃闹别扭自己搬去了静宜别院,跟前一直都是小厮服侍着,丫头们竟一律不准近身。他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如何熬得住?太妃也瞧见了咱们王妃今儿早上那情形,眼圈儿红红的,还略带着浮肿,昨晚上还不知道他们小两口如何折腾呢,她原就单弱,如何禁得起呢?王爷只怕这会子知道后悔了,才不肯过来,许是怕您教训他呢。” 太妃听了这话,不由得苦笑:“我这个儿子天生一副牛脾气,别人只当他是个谦和温润的,也只有我这个当娘的知道他的左兴。” 徐嬷嬷笑道:“要不人家都说,知子莫若母呢!” 太妃脸上的不痛快被这句‘知子莫若母’给冲淡了许多,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呢!你就去走一趟,替我瞧瞧他们两个,他们两个虽然是新婚,但那一个病了,总不能让溶儿在一旁伺候。你看看他们是什么情形,晚上总要让他们分开睡才好,别的不说,过了病气两个人都受罪不说,又叫我跟着打饥荒。” 徐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黛玉被水溶逼着喝了一碗汤药,又喝了一碗白开水,然后把被子裹紧了出了一身透汗。徐嬷嬷来的时候她正在床上渥汗,水溶就坐在床边守着她,不许她乱动。 徐嬷嬷进来给二人请了安,水溶侧身吩咐紫鹃:“去给嬷嬷搬个凳子来。” 紫鹃听了忙应声而去,果然搬了个绣墩儿来放在徐嬷嬷身旁,轻声笑道:“徐嬷嬷请坐。” 徐嬷嬷笑着说了声:“有劳姑娘了。”然后又跟水溶道了声:“老奴僭越。”方才坐下,继续说道:“太妃不放心,所以叫老奴来瞧瞧。王爷这几日也非常的劳碌,如今天气一冷一热,时气不好,最容易受风寒的。” 水溶点头道:“嬷嬷回去替本王在母妃跟前回一声,就说本王给母妃请罪了。太医刚来过了,说并无大碍,两剂药就好了。明儿她就能起来给母妃请安去呢。” 徐嬷嬷忙摆手道:“可别着急出去,虽然好了,到底也该养两日。太妃说了,请安不请安的有什么重要,关起门来就是自己一家子亲骨肉,哪里用得着那些虚礼。只是怕明儿王妃回门的事情要往后推一推,今儿刚吃药发散,明儿可是不能出门哦。” 水溶回头看着帐子里躺着的黛玉,商议的口吻说道:“那就在第六日的时候回去吧。总不能在病中来回的走动。你这病就是吹了冷风才着的,今儿若是能在家里静一静,说不定也不会这样。” 当着徐嬷嬷的面黛玉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轻声说道:“王爷说怎样就怎样吧,黛玉都听王爷的安排。” 水溶的脸上顿时泛起了幸福的光彩,眼角眉梢的笑意便如醉了一般,轻声说道:“好,好。” 徐嬷嬷笑道:“这么着,老奴就先去回太妃的话儿了。” 水溶欠身说道:“有劳嬷嬷。紫鹃,替本王送嬷嬷。” 紫鹃答应了一声,抬手搀扶着徐嬷嬷慢慢的出了房门。徐嬷嬷拍着紫鹃的手笑道:“这孩子生的这样俊俏,说话也甜润,叫人好生喜欢。多大了?” 紫鹃忙回道:“回嬷嬷,紫鹃今年十七了。” 徐嬷嬷笑道:“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呢。好日子在后面呢。” 紫鹃羞涩一笑,低头不语。徐嬷嬷出了院门便拍拍紫鹃的手说道:“好了,回去吧,好生服侍你们王妃,将来必有你的好结果。” 紫鹃答应着轻轻一福,看着徐嬷嬷走远之后方转身回来,却不经意的听见一旁有人冷笑着嘟囔了一声:“装什么有脸的,不过是几两银子买来的下贱奴才罢了。自以为在近前服侍,就高我们一头么?” 这话让紫鹃一阵刺心,便转头去看拿说话之人,却只看见一个背影,看衣服像是这里的二等丫头,因为才来,紫鹃也说不上她是什么名字,于是淡淡的问了一句:“这是哪位妹妹说话儿呢?” 那丫头听见紫鹃的声音,便回过头来看了紫鹃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紫鹃看着她去了东厢房,待要怎样,又想如今黛玉病着说得多了徒惹闲气,少不得先将此事放下,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当晚,水溶自然不肯挪出来,更没有人敢劝他挪出来睡,事实上自从黛玉进了这个门,能进新房卧室的也不过是紫鹃雪雁还有兰姿和菊韵四个丫头,别人也还抖没敢在水溶跟前露面儿呢。兰姿和菊韵是领教过自家王爷的脾气的,哪里敢多说半个字呢。纵然心中万般不满,也只得忍着罢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4章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早黛玉便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睁开眼睛看见水溶躺在身旁,虽然衣衫外袍脱掉了,但里面的衣裳还整齐的穿着,脖子上的扣子都没解开,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几乎是她一动,他就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他默默地抬手去抚上了她的额头,沉吟道:“嗯,不热了,身上觉得怎样了?” 黛玉依然不适应这么光明正大的亲昵,往里躲了躲,说道:“好多了,劳烦王爷叫丫头们进来伺候吧。” 水溶笑了笑,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你今儿看上去气色好多了。” 黛玉脸色一红,拉过被子半掩了脸。水溶却已经转身起床,唤紫鹃进来服侍。 紫鹃早就起来了,因昨日送徐嬷嬷的时候听见了几句闲话,晚上和雪雁悄悄地说了,雪雁也生气,但却又听紫鹃的不敢随意声张。无奈王府的丫头们原本都是眼高于顶的,今儿一早起来紫鹃和雪雁去打水洗脸的时候,又被几个三等的丫头暗中使坏弄了一裙子的水,两个人窝了一肚子的火,雪雁到底年纪小,当时就跟那几个丫头吵了几句,无奈那几个人更是伶牙俐齿,倒是把雪雁给嘲讽的哭了起来。 紫鹃只好忍着心里的火气拉着雪雁回屋去,刚进门便听见水溶唤人,于是忙把脸盆放下擦了手进来服侍。 水溶见她的裙角湿了大片,眼圈儿也有些微红,因问:“大早晨的,这是去哪里摔了一跤?” 紫鹃忙道:“刚去打洗脸水呢,不小心绊了一跤,水给弄洒了。”说着,她又怕水溶继续追问,忙岔开了话,行至床前掀开帐子,问道:“王妃好些了么?” 黛玉是熟知紫鹃的为人的,别说洒了洗脸水,她跟了自己这些年半分差错不曾有过,如今刚进北静王府自然是处处小心,又如何会犯这样的错?于是欠身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洒了洗脸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值得你淌眼抹泪儿的么?有什么话只管说,纵然我不能为你做主,还有王爷呢。” 水溶听了这话,便问着紫鹃:“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本王,本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也值得你这样遮遮掩掩的?” 紫鹃忙道:“不敢有瞒王爷,不过是些许闲话,甚是粗鄙,也不敢回王爷和王妃。大喜的日子,王妃身上刚好,没得生些闲气做什么。” 水溶是从王府里长大的,家里这些丫头们一个个儿什么心思他明镜儿似的。之前不许她们放肆,她们自然不敢怎样。如今黛玉嫁入王府乃是正妃,她们自然也不敢怎样,只是紫鹃和雪雁两个丫头就不一定了。想到这里,水溶淡然一笑,了然的看了紫鹃一眼,说道:“在这个家里,总要有些规矩才是。断不能为了省心而让那些奴才们没了规矩――来人!” 外边的兰姿和菊韵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不对,都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兰姿还只当是王爷怀疑自己跟太妃说了什么,菊韵则以为王妃跟王爷告了自己的状,毕竟昨天她的言语之中带着不敬之意,她不过是心里不忿加上也没把新来的王妃看在眼里才那样说了两句话,后来黛玉也没给她好话,她听了自然没敢再说什么。两个丫头心里都有鬼,便进来的稍微慢了些。 水溶见他们两个磨磨蹭蹭的进来,心里越发的生气,冷着脸皱眉骂道:“越来越没了规矩,你们只当我素日的话是逗你们玩儿么?” 黛玉已经扶着紫鹃起身,紫鹃另拿了一件大红衣裳给她换上,正细心地系着扣子。黛玉便回头说道:“王爷,这一时里大呼小叫的训斥她们也没什么用。回头儿再说吧,一早晨起来的就生气,何苦呢。”说着,又看了看那两个避猫鼠一样的丫头,认得其中一个就是昨天抢白自己的人,暗想她倒是会装,于是淡然一笑,吩咐道:“还不去伺候王爷更衣洗漱,一会儿误了给太妃请安,你们担当得起么?” 两个丫头原想着会被王爷臭骂一顿,至少又要扣去几个月的月钱呢,不想新王妃却忽然开口救了她们一次,于是二人忙福身答应着,一个去拿衣裳服侍水溶穿戴,一个去端洗脸水了。 水溶回头看了黛玉一眼,原以为她很生气,不想却见她面色平静如水,半分怒气也无。于是转身走到她跟前,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遍,轻笑道:“家里的丫头你看着哪个不好只管打发出去,不必为这些小事烦心。” 黛玉笑了笑,说道:“王爷放心,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王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王妃,那些丫头们哪里有这些胆子来惹我生气?” 水溶点点头,笑道:“纵然有也不怕,本王管保她们掉一层皮。” 恰好兰姿正在那边的衣柜里捡衣服,听了这话身上忍不住一颤,一件茧绸绛色长衫便从她手中滑落,无声的掉在了地上。她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请罪:“奴婢疏忽,请王爷恕罪。” 水溶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一件衣服不值什么,若是叫本王听见你们谁对王妃和王妃的人不敬,可要小心身上的皮了。” 兰姿吓得连忙磕头,瑟缩着回道:“是,奴婢记下了。” 菊韵和另一个丫头端着水进来服侍二人洗脸,黛玉便问:“雪雁呢?” 紫鹃回道:“一早晨就说肚子不舒服,这会儿怕是在屋子里躺着呢。” 黛玉也没说什么,梳洗过后便要去给太妃请安,水溶便劝道:“你不要过去了,我过去走一趟,替你说一声罢了。昨儿还发热,这一早起来又出去吹风可不好,等会儿还有一剂汤药呢。” 黛玉听了这话,也不跟他争辩,只得说道:“那就有劳王爷了。等我身上好了再去太妃跟前请罪。” 水溶见她不如之前,这样恭敬却疏远的样子真是叫人心里难受。于是眉头微微皱了皱,抬手扶着她的肩膀,想说什么,最终又不知该如何说,却是拍了拍她,径自转身出去了。 看水溶出去,兰姿和菊韵两个丫头也都福身退下去了。紫鹃悄声问黛玉:“主子,您刚怎么不让王爷发作他们呢?如今她们都不服您,背地里胡言乱语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 黛玉叹道:“正因为要为长久计,所以才不让王爷这种时候训斥她们。训斥有什么用?再说了,她们撵出去了,自然还有别人来,若是收服不了她们的心,只训斥,扣月钱,撵出去这样的办法是没用的。” 紫鹃低头看了看自己裙角上半干的水渍,叹道:“要怎么样,我们都听主子的。只是她们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主子一百八十抬嫁妆进了这王府的门,已经很对得起郡王府了,我们又没得罪了谁,这天长日久的,如何受得了这样的闲气。” 黛玉看着她笑了笑,说道:“是不是寻儿有什么话在你的肚子里?你有他给你撑腰才敢跟我说这些吧?” 紫鹃一怔,不好意思的笑了,低声说道:“主子别怪奴婢多嘴。咱们若是在这里呆一两天就走了,也就无所谓了。可主子是光明正大的嫁进来的,皇上赐婚,明媒正娶,将来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犯不着受这些奴才们的气。” 黛玉点头说道:“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紫鹃,你说一辈子有多长呢?三十年,四十年?说不定连三五年都没有呢。” 紫鹃着急的说道:“呸呸呸!主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主子自然是长命百岁的,往后的日子长久着呢,王爷待您这么好,还有小王爷也时刻挂念着您,您可别胡思乱想的。” 黛玉笑了笑,说道:“我又没说什么,看你紧张的。这戏也演完了,你这半湿的裙子还舍不得换么?” 紫鹃噗嗤一声笑了,悄声说了一句:“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王妃的眼睛,奴婢那点小心思都被您看透了。” 黛玉也忍不住笑了,看着紫鹃退出去之后,又暗暗地思索着转身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丫头婆子们,暗暗地想着,这些人终日忙碌,看上去一个个谦恭有理,实际上却各怀鬼胎,哪个不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有几个是真心服侍主子的?所谓的忠诚不过是银钱利益使然罢了。自己若想在这里住下去,以后的路且要稳稳的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多时水溶从太妃那里回来,因见黛玉站在门口里,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进去,劝道:“刚好了,怎么又去门口站着?母妃还记挂着你的身子,叫厨房专门炖了燕窝粥,以后每天早晚用一盅,最是滋补的。” 黛玉忙道:“多谢太妃了。” 水溶轻笑着看她,见她晨妆后清丽的面容应在晨曦中宛如带露的清荷一样婉约动人,忍不住抬手抚着她的面颊,轻声说道:“什么谢不谢的,我的母妃不也是你的母妃么?母妃又没有女儿,除了我,她还能疼谁呢?你只是不宽心,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这样对身子不好,叫我也放心不下。” 黛玉被他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低了头,说道:“我是……猛然到了这里,还不怎么清楚家里的规矩,所以怕做出什么事情来惹太妃生气,又叫下人们不服,亲戚们听了也耻笑,所以……” 水溶手上轻轻用力把她带进怀里,叹道:“这里是你的家,你又何必想这么多?什么规矩旧例的,你是我的王妃,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什么事儿都是你说了算,奴才们那个看着不顺眼打发出去就是了,在捡着顺眼的挑进来使唤。太妃从不为这些事情生气,至于亲戚们……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谁会这样多事儿?” 黛玉点点头,说道:“是我多心了。” 水溶听了这话,心中又怜又爱,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有我在,你可以随心所欲。” 黛玉唯觉耳边一暖,一阵一样的感觉一直钻进了心里去,一时间四肢百骸皆有一股暖流洋溢,身上心中都说不出的舒畅,舒畅的有些不真实,让她不禁心慌意乱起来。 一时紫鹃换了衣裳进来,抬头看见王爷搂着自家主子站在屋子里,二人皆沉默不语,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二人身上皆是红紫吉服,衣服上的刺绣夹着金线,光影斑驳,流光溢彩,叫人不敢直视,于是忙轻着脚步退出来,不想身后雪雁却莽撞的进来,见她退出,不解的问道:“姐姐,主子可说要何时传早饭?” 紫鹃忙要说什么,里面黛玉已经开口:“紫鹃,这就传饭吧。” “呃,是,奴婢这就叫她们传饭来。”紫鹃忙答应着拉了雪雁的手匆匆的出去。 雪雁不解,连声问道:“姐姐,怎么了?你刚为什么不敢进去啊?” “死丫头,少说话,多做事。”紫鹃的脸有些微红,拉着雪雁匆匆的去了。 水溶陪黛玉用了早饭,又叫紫鹃把汤药热了端上来,眼看着她喝下去,方放了心。 …… 这日一早,小龙寻便吩咐于德安好生准备着等黛玉回门,熟料早饭时便见北静王府的人来,还只当是来告知水溶夫妇过来的时辰呢,不想来人却说是王妃身上不好,今儿不能来了。龙寻当时就急了:“前儿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进了北静王府的门又病了?可是他们苛待了姑姑,我要去瞧瞧。” 何隽之如今虽然已经中了进士,但朝廷尚未给实职,所以依然还在镇江王府住着,今日黛玉回门,他便辞了所有的庶务,专等着迎接郡主。熟料却等来了不能回的消息,于是也跟着叹道:“这才两天,如何就病的这样厉害?回门可是大事,等闲马虎不得的。北静王府有太妃在,这些道理应是明白的,怎么能说不回就不回了呢?” 于德安心里也很着急,但身为管家他却不能添油加醋,只得劝道:“说不定是王爷爱惜咱们郡主的身子,郡主有些许不适,便不敢让她回门呢。北静王府又不是别家,如何能苛待了新进门的王妃呢?就是看在小王爷的面子上,他们也不好意思的,主子莫急,要不奴才派几个管家娘子去给郡主请安去?” 龙寻想了想,说道:“不用了,我亲自去给姑姑请安,顺便也去看看太妃和北静王。” 于德安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自家小主子如今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自家郡主受委屈。于是他忙又劝:“小王爷,郡主新婚,咱们这娘家人就找上门去,是不是不太好?” 龙寻皱眉:“本王又不是去寻事,不过是去给姑姑和姑父请安,怎么了?” 于德安忙道:“没怎么,奴才去准备一下,王爷总不好空着手去。” 龙寻点头:“快些去吧,本王换件衣裳。何先生,你跟本王一起去么?” 何隽之想了想,知道自己纵然去了也不可能见到北静王妃,白白的去看北静王府那些奴才的嘴脸,倒是叫他们瞧不起,于是摇摇头说道:“在下就不去了,留在家里温温书吧。” 龙寻想了想,说道:“也好。” 熟料,龙寻换了衣裳尚未出门,于德安又匆匆的进来,悄声说道:“王爷,不好了,老太爷带着族中的几个爷们来了,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呢。您看这……” 龙寻咳嗽一声,说道:“来得好,本王正想找他们呢。这几年咱们也受够了,今儿也该把所有的话儿都说明白了。”说着,他又沉吟片刻,看了看何隽之说道:“有劳何先生做个见证。” 何隽之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便被龙寻拉着去了前厅。龙家老太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坐在那里,看见龙寻极不情愿地起身拱了拱手,说道:“给小王爷请安了。”跟在老太爷身后的几个族中长者不过是哼哼着做了个揖,连话都懒得说一声。 小龙寻冷冷一笑,瞥了众人一眼径自走到上位上坐了,方道:“诸位长辈们请起吧。” 龙老太爷忍着心头的怒气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说道:“王爷,有关前天我们几个墨名棋妙在府上睡着的事情,您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小龙寻嘻嘻一笑,说道:“解释?很好解释啊,你们难道不知道本王给你们喝了蒙汗药么?哦,对了,那可是上好的蒙汗药,喝下去至少要睡十二个时辰,只是想不到诸位居然睡到这个时候才醒……恩,看来是我下的药有些多了,呵呵……” 龙老太爷的胡子猛的一颤,下巴一抖一抖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坐在那里呵呵笑的龙寻大口大口的喘气。旁边有人忍不住,立刻暴跳如雷指着龙寻说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小龙寻立刻止住笑,冷冷的看着那人,直到那人被看得莫名其妙的委顿下去之后,方淡淡的说道:“什么是大逆不道?你这样指着我说话才是大逆不道,你懂不懂?” 龙家老太爷终于缓过气来,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一戳,颤声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我去祠堂里去给老王爷磕头去……我……” 龙寻冷声一喝,说道:“既然你老人家说家门不幸,那我就成全你,从此后我龙归海与你就分了宗,另立族谱,从此我们各不相关。于德安――去请了户部的大人来,就说我们有些家务事请他们过来帮忙料理料理。” 于德安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分宗另立族谱的事情可不是寻常小事,怎么能说分就分呢,这中间得牵扯到多少事情啊。于是他忙躬身回道:“王爷,请您三思啊。” 龙老太爷也上了牛脾气,气呼呼的说道:“好,好,好啊!我们龙氏一族经历了数百年,如今还是头一次出现这样的事情,小王爷真是长进啊!你也不怕你爷爷和你父亲的在天之灵看着你!不过是为了一个外姓女子,你便要和我们分了祖宗!真是狂妄之极,狂妄之极啊!” 龙寻冷笑:“想来老太爷是老糊涂了,什么叫分了祖宗?我不过是要和你分了族谱,各供各的祖宗!上自我家曾老太爷就是一脉单传,我与老太爷早就出了五服。我们龙家的产业里一直有你们的一份股,不过是因为我母亲瞧着你们伶仃可怜,没有祖业可以依存,又无官职买卖等生路,才施舍与你们。如今你们倒是借着祖宗的名头压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起来!你们欺我年幼,想要霸占我家产业爵位,其心险恶当我不知道么?如今我就与你们划分清楚,省的以后不管有事没事儿你们都要把祖宗搬出来压我!” 龙老太爷气愤之下,险些晕厥过去,其他几位族中长辈惊慌失措,有人上来指责,有人又苦苦哀求。无奈龙寻主意已定,非要和这些人分割清楚。于德安劝不下,心想自从王爷和公主去世之后,这些老族人不知找了多少麻烦,分就分了吧。于是便吩咐下人去户部请了一位侍郎两位主事过来,将事情说清楚,又拿了几千两银子分给族中众人,并立了契约叫个人签字画押,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户部的人自然以龙寻的意思为主,那些族人都没有官职,也没什么势力,之前不过是仗着镇江王府的照顾,京中诸官员才给他们几分薄面,如今镇江王不护着他们,谁还肯买他们的账。 只是龙老太爷死活不签字画押,最后还是他的儿子来替他牵了字摁了手印,老头子当场昏厥,也只得由着儿子将他抬了回去。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小龙寻被这些人折腾的疲惫不堪,想起原本要去北静王府看望黛玉的,天色已晚只好等明日了,心中又是十分的不快。何隽之在一旁左右忙碌,终于和于德安把户部的人送走,回来见这位小王爷一个人靠在椅子上沉着脸不说话,忙上前劝道:“王爷,如此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又何必闷闷不乐?” 龙寻叹了口气,说道:“之前姑姑在家的时候,他们虽然也闹,但总没敢闹到这个份儿上。如今姑姑刚出嫁,他们就敢如此咄咄逼人。将来我一个人在家,还不知有多少烦心事儿要应付呢。想想真是累啊,何先生,你说我跟这些人计较来计较去的,弄得人身心俱疲有什么意思。” 何隽之知道这位小王爷是武将出身,小时候在边疆战场上长大,对这些勾心斗角的琐事从来不屑一顾,于是劝道:“王爷办事雷厉风行,今日此举乃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从此后家中琐事有于管家打理着就足够了,您可以用心联系骑射,研习兵法,再过几年就可以领兵上战场了。想想那时,雄鹰飞翔于苍穹之上,何等的威武?今日又何必为了这些小事而不痛快呢?” 小龙寻点点头,叹道:“先生说的是。今儿看先生和户部的那些人说话,似是对户部的庶务很是精通,那几个大人也对先生赞赏有加。不知先生是否有意进户部?若是先生有意,本王或许可以替先生打点打点。” 何隽之笑道:“多谢王爷,在下还是等些日子,看朝廷如何安排再说吧。” 龙寻笑了笑,知道何隽之这个人过于耿直,素来不喜欢借别人之势,也就不再多说。 …… 黛玉又在屋子里闷了一天,晚饭的时候实在有些烦闷,便趁着水溶去给太妃请安的空儿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转过后门的屏风,先是看着屋后的一株开满了繁花的西府海棠出了会儿神,然后又悄悄地踩着碎石子铺成的小路往外走去。 落日的余晖尚未尽数消退,天边暖暖的彩霞映的整个院子都罩在一层金色的薄纱之中,幽静的院子里花木扶疏,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她忽的想起从前在荣国府的时候,芭蕉舒展开新嫩的绿叶,帘影透进一条条极细淡的金色日光,烙在平滑如镜的澄砖地上,绣架上绷着月白缎子,一针一线绣出葡萄鹦鹉,鹦鹉的毛色极是绚丽多彩,足足用了三十余种丝线,针法亦极为烦琐。偶然抬起头去,隔帘望见火红的榴花,红得像一团火似的,烙在视线里,既使闭上眼睛,犹似乎能看见那簇鲜跳的红。 那时候,她唯一的烦恼便是宝玉又去宝姐姐那里玩笑了半日,于是她黯然伤心,为自己一直都是孤单的一个,像是初夏池中的那支小荷,形只影单,茕茕孑立。 正在出神,冷不防前面有人福身请安:“奴婢给王妃请安。天晚了,外边风凉,请王妃回屋去吧。” 黛玉抬头,看见兰姿手里握着一把半开的芍药正俯下身去低着头,双腿微曲给自己行礼。于是忙道:“起来吧,我不过随意走走。” 兰姿忙道:“谢王妃。”说着,又把手中的芍药举到黛玉面前,讨好的笑道:“奴婢怕王妃在屋子里嫌闷,特意去后面的花园子采了这芍药来给王妃插瓶。” 黛玉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有劳你了,就把屋子里花瓶中插的桃花换了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5章 水溶当晚留在太妃房里用饭,黛玉一个人也没什么食欲,一桌子饭菜满满的摆进来,也不过是略动了一两样而已。雪雁和翠羽抬着小饭桌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进门的水溶,两个丫头忙俯身请安,水溶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不觉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都是王妃身边常服侍的人,王妃什么口味你们自然是知道的,从今儿起翠羽去小厨房当差,专门负责王妃的饭菜。” 翠羽忙答应着,和雪雁抬着饭桌退出去,水溶方进了屋里。黛玉在里面,自然是听见了水溶的话,见他进来时面色依然不怎么好,便说道:“我素来如此,王爷何必为难丫头们。” 水溶笑了笑,说道:“身为王妃,若是连饮食起居都不如意,可叫外边的人怎么想呢?”说着,便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拿起旁边水晶盘子里摆着的蜜桔轻轻地剥开来。 蜜桔特有的清香在空气中飘散着令人心神一振。黛玉轻轻一笑,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他手里捏着一瓣橘子刚好要往自己嘴巴里放,见她回头,便伸手去递到她的唇边。她略一迟疑,到底还是张开了嘴巴任凭他把句子放入自己的口中,一丝酸酸甜甜顺着唾液慢慢的浸润到五脏六腑去了。 “甜不甜?”水溶的手指在她唇边抹过,似有不舍之意。 黛玉笑了笑,说了声‘倒是挺甜’,然后起身去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拔去了头上的玉簪。一头乌发瀑布般的泄落开来,她执着象牙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唇角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执着牙梳的一只手,竟与象牙莹白无二,更衬得发如乌瀑,光可鉴人。 水溶只觉得艳光迷离,竟让人睁不开眼去,黛玉却忽然停手不梳,轻轻叹了口气,螓首微垂。她侧影极美,近来憔悴之容渐去,那种疏离莫测的气质亦渐渐淡去,却生出一种出奇的清丽婉转。 他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梳子轻轻地替她梳理长发,只梳了几下却又躬下身去揽住了她消瘦的肩膀,脸贴着脸看着镜子里的一对璧人,轻声叹道:“玉儿,你看,咱们多般配啊。” “竟胡说八道。”她缓缓低下头去,下颔那样熟悉而柔美的曲线,就是因为那一低头吧,他便如中了蛊般吻了下去。她的呼吸轻而浅,有着熟悉淡泊的香气,仿佛能引起最隐密处的惊悸,他不能再想,只能放肆自己吻下去,在迷离而恍惚的这一刻,哪怕只是一场梦境,他也不能放手。 紫鹃端着一盅燕窝粥进来,抬头看见妆台前相拥的二人,遂猛的止住脚步转身退出去。便遣散了外边的雪雁和几个小丫头。兰姿和菊韵知道王爷在里面,连紫鹃都半路退了出来自然不敢多话,忙轻着脚步退了出去。 第二日黛玉醒来时水溶早已离去,她慢慢的翻过身来,手臂搭在他睡过的枕上,上等大红贡缎唯有丝丝的沁凉。四下里寂然无声。窗隙日影静移,照着案几上瓶中一捧白芍药,洁白挺直如玉。她拈起一枝花来,柔软的花瓣拂过脸侧,令人神思迷离。窗上凸凹的花纹透过薄薄的衣衫,硌在手臂上,细而密的缠枝图案,枝枝叶叶蔓宛生姿。 长窗上雕着繁密精巧的花样,朱红底子镂空龙凤合玺施金粉漆,那样富丽鲜亮的图案,大红金色,透着富贵喜庆。她指尖微松,芍药厚重的花苞落在地上,极轻的“啪”一响。门上大红堆绣的帘子被轻轻地掀起来,紫鹃轻声问道:“王妃醒了?” 黛玉转身,由着她拿了一件长襦给自己披上,问道:“王爷呢?” 紫鹃微微一笑,说道:“镇江王爷一大早就来了,王爷急急匆匆的去前面见他了,临走时吩咐奴婢不许吵了您睡觉,并说太妃已经说过了,王妃身子弱,每日的晨昏定省暂且免了。所以奴婢没有惊扰主子的清梦。” 黛玉微微蹙眉:“寻儿一大早就来了?” 紫鹃说道:“可不是么,据说还气冲冲的,进门就把水大总管给骂了。” 黛玉轻叹:“这孩子,就是一股烈性子总也改不了。” 紫鹃一边给黛玉整理着衣裳一边笑道:“别的事儿倒还罢了,昨日王爷打发人去说主子身上不好不能回门,奴婢就猜着小王爷必来,能等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雪雁,兰姿,菊韵端着脸盆执着盂巾进来服侍黛玉洗漱,紫鹃方不再多说。 黛玉洗漱毕,尚未梳妆,便有前面当值的丫头进来回道:“王爷叫奴婢进来瞧瞧,若王妃醒了就请去前面,王爷说,镇江王爷来探视王妃,定要见一面才行呢。” 黛玉忍不住轻笑,说道:“你去回王爷,我梳了头就来。” 那丫头答应着下去,兰姿便凑趣笑道:“镇江王爷跟王妃真是姑侄情深。听说一大早的,天不亮就来了呢。” 黛玉敛了笑,看了她一眼,说道:“是么?” 兰姿见黛玉淡淡的,忙笑道:“奴婢也是听前面的人说的。” 黛玉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这一大早的,你也没工夫去前面转悠。” 兰姿忙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紫鹃给黛玉梳头,雪雁便把放满了簪环钗钏的托盘递到黛玉面前去让她挑选。黛玉看了看,只选了一根碧玉簪子和一只点兰翠的海棠花钿子。雪雁又拿了一只堆纱绒花,笑道:“王妃,这个跟衣裳配着很是喜庆。” 黛玉点点头,说道:“就是它了。别的都不用,收起来吧。” 兰姿和菊韵在一旁忍不住又互相对视一眼,却不敢多话,待雪雁捧着那些首饰下去后,她们两个方跟着退了出去。到了游廊僻静之处,菊韵把手里的帕子往一旁一甩,叹道:“一样都是奴婢,我们还是太妃指过来的,凭什么连句话都不敢说,大气儿也不敢喘。而那个毛丫头连头面首饰的事情都敢多嘴?果然她们是陪嫁来的心腹,我们就是作奸犯科的奸细不成?” 兰姿叹道:“所谓心腹当是如此了。如今王爷新婚,事事都在兴头上,我劝你还是别往那刀口上撞,昨儿没听见王爷那番话么?看样子是要找个人做垡子的,你我别学那些没眼色的,白白的被撵出去,扣了月钱银米不说,连老子娘的脸面都没有了。” 菊韵却有些不服,冷哼道:“再怎么着,她也大不过太妃去。” 兰姿看着她终究不听劝,也只得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菊韵却冷冷的瞥了兰姿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有小丫头凑过来讨好的笑道:“姐姐怎么站在风口里?” 菊韵看了那小丫头一眼,淡淡的说道:“风口里才能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风景。” 小丫头又讨好的讪笑着凑近了说道:“姐姐,昨儿我瞧见兰姿姐姐去后花园子折了些芍药花来给王妃,王妃很是喜欢呢。” 菊韵冷哼:“怪不得呢,原来早就巴结上去了……” 小丫头又道:“太妃素来看重姐姐,姐姐是不怕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就难保了,说不定哪天王爷一不高兴,就要了我们的小命儿呢。” 菊韵不在意的笑道:“王爷要你的小命儿也是你的福气,就把你的小命儿栽不到王爷的手里,到叫别人收拾了你。你别看人家几个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个儿会演戏着呢!你们多少也收敛这点,向往人家裙子上弄水这样的蠢事以后少干些,恐怕你们那小命儿还能保的久远一些。” 小丫头笑道:“我们都听姐姐的,姐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菊韵嗤的一声笑道:“呸,你们是听银子的吧?在我跟前就不用装了。” 小丫头忙低头笑道:“是,姐姐的眼睛雪亮,我们那点小心思都逃不过姐姐的。” 正说着,屋里传来紫鹃的声音:“王妃慢着些。”菊韵摆摆手让那小丫头躲了,自己忙上前去福身笑问:“王妃是要去前面么?” 黛玉点头,说道:“你来的正好,这府中我不熟,你就给我带路吧。” 菊韵忙答应着,走在前面为黛玉带路,紫鹃,雪雁一左一右搀扶着黛玉出了这边的院子往前面的花厅里去。 小龙寻见了黛玉自然是十分的欢喜,上前去请安毕又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发现黛玉也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羸弱下去,倒是面色红润,眼角眉梢皆带着笑意,便高兴地说道:“原来姑姑好好地,我倒是一个晚上没睡好,一想着姑姑身上不好不能回门,就恨不得立刻过来瞧瞧。” 黛玉便微笑道:“既这样,为何昨日没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绊住了?” 龙寻被黛玉一语击中心事,于是嘿嘿笑着摸了摸头顶,转身去看水溶。水溶却还在为刚才这小子的无理而别扭着,看见他那窘迫的样子也不理他,只顾坐在那里悠然的品茶。 黛玉走了两步坐在另一侧的太师椅上,看着小龙寻问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去看别人?” 龙寻笑嘻嘻的靠过来,说道:“不是侄儿不敢说,是怕说了姑姑又生气。” 黛玉点点头,说道:“原来你是怕我生气。” 龙寻见状,又求救的看向水溶,水溶见他着实可怜,不由得笑道:“你刚才在我跟前那副刚强的劲头儿呢?” 黛玉差异的看了看水溶,又看龙寻:“怎么回事?” 龙寻不好意思的低头,水溶笑道:“他一见我就耍臭脾气,说我没照顾好他姑姑,他要接他姑姑回家去养病呢。我略说了两句,就要跟我翻脸了。幸亏王妃来的快些,不然这小子就要拆了我们的王府呢。” 龙寻看黛玉看过来的目光,忙举起双手使劲的摆着,一连的摇头说道:“姑姑,你别听姑父的话,我没有……” 黛玉皱眉,指着水溶问道:“你叫王爷什么?” “姑父……啊,有什么不对么?”龙寻眨着眼睛看水溶,心想这回你还不帮我说话下次我就叫你‘北静王爷’。 水溶果然乐了,呵呵一笑指着龙寻说道:“你小子倒是转的快,刚我差点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恩,这声姑父叫的好,你说,姑父该赏你点什么呢?” 龙寻嘿嘿一笑,说道:“侄儿早饭还没吃呢,一大早睁开眼睛就跑来了,姑父就赏侄儿一顿早饭呗。” 水溶拍手道:“好!传本王的话,叫厨房预备精致的早饭,招待咱们的小贵宾。” 黛玉无奈的笑着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什么贵宾,你们又不是今儿刚认识。之前还‘舅舅’‘舅舅’的叫,今儿倒是脸皮厚,一个改的快,一个应的更快。” 水溶笑道:“寻儿是王妃娘家人,如何不是贵宾?将来咱们有了孩儿,还得尊寻儿一声大表哥呢。” 黛玉的脸登时红到了耳根儿,不满的瞪了水溶一眼,没有答话。 龙寻察言观色,见黛玉虽然嘴上一直皴这位新婚夫婿,但眼角眉梢的羞涩和笑意是掩饰不住的,可见她在这里过的还算开心。于是也放心下来,只顾坐在椅子上喊饿,又问水溶有没有好吃的点心。水溶忙叫丫头们去取了各色面点来先给他应付一下,又叫人去厨房催菜。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在花厅,水溶拉着黛玉入座,龙寻也摩拳擦掌上桌。 太妃听说龙寻来了,又吩咐自己小厨房里预备了两个菜叫徐嬷嬷亲自送了过来,说让龙寻在家里也是无事,倒不如搬过来住几天,跟着水溶读书联系骑射倒也不荒废学业。 龙寻忙起身谢了太妃的好意,虽然他心里有一万个想住在北静王府,但又为了黛玉着想,还是婉言谢绝,只说自己会常来给太妃和王爷王妃请安,都住在京城之内说到就到了,不必再麻烦府上收拾屋子了。 徐嬷嬷答应着回去给太妃回话,小龙寻见徐嬷嬷走了方冲着水溶做了个鬼脸继续坐下来吃饭。 水溶看着他那副可爱的样子,忽然间想着若是自己有了孩子该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一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是顽强的野草一样疯狂的蔓延,顷刻间内心深处那种深切的可望竟让他坐立难安,一侧脸看见旁边低头吃粥的黛玉,又忍不住抬手去抚在她的腿上。 黛玉被吓了一跳,手上一哆嗦一碗粥差点洒掉,忍不住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水溶却微微一笑,抬手拿走她手中的粥碗,吩咐旁边的丫头:“这粥不合王妃的胃口,拿去换一种来。” 紫鹃忙接过粥碗拿去,又换了一碗红豆小米粥来,黛玉只喝了两口终究受不了水溶偶尔撇过来的那种目光,便冷着脸放下了。 水溶见她不高兴,却偷偷地笑了笑,悄声说道:“喜欢那种口味的告诉他们,叫他们拿去炖在小风炉上,一会儿回房再用。” 黛玉抬手擦了擦嘴角,却吩咐紫鹃:“漱口茶拿来。” 紫鹃忙将小丫头手里端着的漱口茶递过来黛玉漱口毕,便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吃的正欢的龙寻,说道:“王爷在此陪着寻儿用饭吧,我好了,先去那边坐坐。”说着,也不等水溶回答便站起身来,往旁边的矮榻上坐着去了。 水溶暗暗一笑,并不计较,若无其事的转身去用饭。 一顿饭吃的小龙寻直拍肚子,说北静王府的早饭就是香,以后要经常来才行。 水溶却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说道:“喜欢吃我这里的早饭没什么,我叫人每天早上都给你送过去就是了,一日三餐都送也行,只别这么早来敲门,害的你姑父我连个好觉都睡不成。” 小龙寻很是仗义的点头,说道:“没问题,记得是一日三餐哦。” 水溶气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叫来水安吩咐道:“以后一日三餐都给镇江王爷送去。记得按这个标准。” 水安苦着脸答应着:“是。” 龙寻开心一笑,拉过帕子抹了抹嘴起身去找黛玉说话去了。 新婚之喜,水溶十日不用上朝,每日都在家里哄着太妃开心之余,便是一心一意的和黛玉厮混。几日的相处,黛玉虽然还不适应他的过分热情,但已不再像开始的时候那般紧张,察言观色之余总能在关键时刻逃开他的魔爪,是以新房内紫鹃和几个丫头总能听见水溶无奈的叹息之声。 婚后六日回门,龙寻不但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而且还把李纨,凤姐儿和贾琏,还有卫若兰夫妇都请进了府中。黛玉如今以郡王妃的身份,依仗车辇等都是司礼监另行新作的,与之前郡主所用另有不同。侍卫们个个都是高头大马,前拥后呼,车辇前后各有八个宫女旖旎相随,紫鹃雪雁等几个近身服侍的丫头带着黛玉随身用的包裹,都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车马到了镇江王府门口,龙寻早就带着众人在门口等候,见车辇停下后,龙寻上前去接了水溶和黛玉二人下车,躬身施礼:“寻儿给姑姑,姑父请安。” 水溶笑着伸手将他扶起,问道:“今儿可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招待我们么?” 龙寻笑道:“姑姑和姑父既然来了,一切就抖听侄儿的安排了。” 李纨和凤姐儿还有湘云一起上前来给黛玉请安,众人皆以国礼参拜,黛玉忙叫紫鹃等人将几人搀扶起来,拉着李纨和凤姐儿的手问了她们两个近日日子过得如何,又拉着湘云笑她才几日不见又胖了些,之后平儿带着巧姐儿上前来给黛玉磕头时,黛玉忙叫起来,又拉着巧姐儿笑道:“这孩子越来越像凤姐姐了,瞧着一双伶俐的眼睛,将来必是错不了呢。” 凤姐儿忙笑道:“托王妃的福罢了,若不是王妃当日看顾我们,她此时还在弄庄子上做粗活呢。” 黛玉笑道:“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李纨等人忙跟着笑起来,又请黛玉进府叙话。众人进了府中,黛玉进内院;水溶和龙寻,卫若兰等在前厅落座。于德安带着家人将酒宴摆起来,前面男人们频频举杯,觥筹交错,卫若兰领头,还有何隽之等,一起都向水溶敬酒,说一些恭贺新婚的吉祥话。水溶心里高兴,自然是来者不拒。没说几句话便连干三杯,众人都带了微微的醉意,说话也更加随意起来。 卫若兰又举杯敬水溶,笑道:“王爷得郡主为佳偶,明年咱们就等着喝小世子的满月酒了。王爷您可别让咱们失望呀!”何隽之听了这话,也忙跟着附和:“王爷对郡主一往情深,如何会让我们失望呢。来来,干了!” 水溶一听这话,正触动了心病,自新婚之夜后这几日里,每每道关键时刻黛玉总能有借口躲开,三番五次的不让他如意,水溶心中很是烦恼,于是抬头喝了杯中之酒,只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卫若兰身为水溶的属下,二人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情谊,见他这般,心中有数,嘴上却不多说,只吆喝着众人吃酒。然后趁着众人吵吵闹闹之际,悄悄地拉了拉水溶的衣袖,起身出去了。水溶心中纳闷,便以方便为由跟了出去。至僻静处,卫若兰悄声问着水溶:“王如何刚才席间一说小世子的事情,您就那么不自在?想必是王妃年纪小,房中之事不能让王爷如愿?” 水溶叹道:“不瞒你说,她极是害羞,每每不得意趣。叫本王好生烦恼。” 卫若兰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属下给您出个好主意,保管如王爷所愿。” 水溶不禁笑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卫若兰笑着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香囊,说道:“这里面装的乃是从西域的香料贩子那里弄来的香饼,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合欢散。不瞒王爷说,我们家那位初时也是个谨慎的,每每推辞,不叫人痛快,我也是从一个兄弟那里搞到了一点,晚上睡前点在卧室的香炉里,真真好用。王爷不信,晚上回去试试便知。” 水溶接过那小香囊,探究的看着卫若兰,半晌方笑道:“你小子,居然也这样不务正业起来。” 卫若兰笑道:“王爷是尊贵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那些人自然上赶着巴结,不像我们这些人,想讨个女人欢心还得费些小心思。呵呵……” 水溶被卫若兰说的不堪,抬脚踹了他一下,骂道:“胡说!本王是那种不自爱的人么?” 卫若兰忙一闪身往一旁躲开,陪笑道:“是是是,王爷自然是洁身自好的,所以才不知道这些东西嘛……” 水溶忍着笑斥道:“还不滚?!” 卫若兰忙笑着滚开,临走到游廊拐角处还不忘回头看看,见水溶手里捏着那个小香包沉思不语,忍不住又喊了一句:“王爷放心,若是好用,赶明儿别忘了谢我!” 水溶又瞪了他一眼,方将那个香囊收好,转身向游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当日,黛玉在镇江王府用了午饭,李纨和凤姐儿便建议她去大观园看一看,说已经修缮完毕,差不多都恢复了原样。如今三月中的天气,正是春光无限的时候,园中花开如锦绣,若不去逛一逛,倒是有些辜负了这大好春光。黛玉想了想,也觉得枯坐无趣,便叫翠羽去跟水溶说一声,又吩咐紫鹃去吩咐下去,叫车辇护卫准备一下,即刻去大观园瞧瞧。 水溶听说黛玉要去大观园,便问着龙寻:“大观园那边收拾好了?” 龙寻点头:“收拾好了。此时春光正好,姑父也可以过去瞧瞧。都说当初宁荣二府为了这个省亲别墅费尽了心思,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侄儿前儿去瞧过了,真不愧是名家手笔,比您王府后面的园子强多了。” 水溶听了这话,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说道:“那园子之前是按照贵妃的例制所建,自然比寻常的别院都华丽恢宏些。既然王妃有兴致去瞧瞧,那我们少不得也跟了过去吧,省的待会儿回府的时候又回来转一圈儿。” 龙寻闻言,即刻吩咐于德安:“准备车马,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故地重游,心情自然感慨万千。水溶脸上不怎样,心里却是老大的不痛快。他知道大观园是黛玉住了六七年的地方,那里是她来京城之后所生活过的地方,有她太多的回忆在,尤其是还有个宝玉。 水溶自然不是那种小气的男人,但却也抛不开这种寻常心。 他自然也会介意黛玉的过往,介意那些过往中没有他的存在,介意她的心中曾经有过另外一个人。一时间他心下凌乱,不知她回到那里,是否还会眷恋过去,是否会有大梦初醒的感觉,是否会心生怨恨,怨恨宝玉已经另娶他人,而她也已经嫁入北静王府成为他北静王的王妃。 ------题外话------ 亲们,看完记得留下票子啊,最近票子少的可怜。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6章 修缮后的大观园较之以前更加的富丽,原本园子里就种着许多桃杏树,后来园子荒芜,桃杏树并没有枯死,而是疯狂的生长了两年,如今经过花匠的休整,更加的繁茂。黛玉进了园子之后一步步慢慢的走着,一路沉思上了蜂腰桥,举目远望,两岸杨柳垂碧,夹杂无数的灼灼桃花,不远处轻笼在烟雨里层叠楼台,在濛濛细雨间便如一卷最完美的画轴。 水溶和龙寻卫若兰等人由贾琏引路先去了嘉荫堂,在那里略坐了坐,有清秀的小厮奉上茶来,众人吃了茶,水溶心中惦记着黛玉,便跟龙寻说道:“你们有兴致去游园,我却要寻一处清净的地方略休息一会儿。刚才的酒喝得有些急了,这会儿头晕乎乎的,断不能再四处走动了。” 贾琏略一思索,忙回道:“有一处秋爽斋的房子宽敞明亮,要不请王爷移驾去那边稍作休息?” 水溶沉吟片刻,又问:“之前王妃在这园子里住着的时候是在哪一处?” 贾琏忙回:“是潇湘馆。” 水溶点点头,问道:“如今那一处可收拾好了?” 贾琏忙笑着回道:“这个自然,别处不收拾也要收拾这一处的。王妃在潇湘馆住了好几年,回来自然要去那里瞧瞧。” 水溶便道:“如此我就先去那里等她,正好还有几句话要跟她说。” 贾琏忙道:“王妃跟几位女眷往那边走了,奴才等不便过去,就请王爷随了两个丫头过去可好?” 水溶点点头说道:“你带几位从这边凹晶馆和栊翠庵转过去,正好和女眷们错开来,省的碰了面大家彼此都躲闪不及。” 贾琏忙道:“是,王爷想的很是周全。” 龙寻不乐意的瞥了水溶一眼,心想你自己跑去姑姑住过的地方睡觉去了,叫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儿,也好意思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于是他拍拍脑门儿说道:“哎呀,我真不该逞强喝了那两杯酒,这会儿也头晕得很,你们去逛吧,我跟姑父一起去睡一会儿。” 水溶深吸一口气回头来冷冷的看着小龙寻,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怎么啥事都有这臭小子搀一腿?自己想去潇湘馆寻自己的媳妇说几句话,他也要跟过去,这是什么事儿啊?于是他皱着眉头问龙寻:“你要睡就让人另外给你安排地方睡,这园子你也来过几遍了吧?这里面几十处院落,哪儿睡不得?做什么非跟着我去?” 屋子里几个人包括卫若兰在内看见北静王爷这副脸色,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以免这位王爷真的发火自己无辜遭殃。可龙寻却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是,说道:“正是因为我各处都转过了,所以才去潇湘馆,这园子里几十处景致就是潇湘馆最好,我喜欢那里,一直想去那里睡一觉,但因为姑姑还没回去过所以不敢造次,今儿既然王爷要去,寻儿少不得跟着沾个光儿了。王爷放心,寻儿去了那里只在廊檐下的凉榻上躺一躺就罢了,绝不进去打扰您跟姑姑说话儿。” 卫若兰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悄声跟何隽之说道:“咱们小王爷倒是很懂得分寸。” 何隽之无奈的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暗道这也是懂得分寸么? 水溶却不准:“不行,院门都不许进。这次若是不听话,以后做了错事坏事别想让我帮你兜着。” 龙寻见水溶认真,便想了想不再坚持,点头说道:“好吧,那我还是去吧。” 水溶神色缓和,点点头说道:“你随便。”说着,便跟众人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嘉荫堂的门。 外边早有人飞奔报与凤姐儿和李纨,凤姐儿听说北静王爷要去潇湘馆歇息,自然不便带着众人都过去,反正大家都是故地重游,湘云也是在这园子里住过的,各处的景致闭上眼睛也能想的起来,今日大家在一起不过是一边走一边回忆旧事罢了。所以众人陪着黛玉到了潇湘馆附近的竹林里,便止住了脚步。 李纨笑道:“前面就是潇湘馆了,还是叫紫鹃服侍着王妃过去瞧瞧吧,那里屋子窄小,我们这些人都过去了未免拥挤,我们从这里去藕香榭坐坐,我喜欢那里的新出水的嫩荷叶,回头叫婆子们掐一些,带回去做荷叶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黛玉抬头看着眼前一丛碧绿的新竹,凉风习习吹来,有极其清淡的竹叶香扑面而来,重重旧事便如旧书一样一页页翻过,昔日竹影下自己曾经慢慢的走过,一边吟唱着《葬花词》一边悲伤着自己的身世,如今又踏入了这片竹林,不想却已经是北静王妃了。 想当初北静太妃来府上做客,是何等的隆重?老太太亲自陪着,一家人都端着小心伺候着,上上下下的人没一个敢粗心大意。而如今,自己就是北静王妃,之前在这个园子里以主人之尊摆酒宴客的却成了这里的仆人。 黛玉站在竹从中举步不前,紫鹃和雪雁跟着站了一会儿,觉得风有些凉,便劝道:“王妃,咱们还是进去瞧瞧吧。不知道大奶奶和二奶奶会把这里弄成了什么样子呢。您说是否跟咱们走的时候一个样子?” 黛玉摇头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不知道,都抄过一次家了,怎么可能跟原来一模一样?”如今潇湘馆近在眼前,她却不敢向前一步。那种情怯的感觉油然而生,甚至让她有转身逃开的感觉。 水溶从她身后走来,看着她踌躇不前的样子,不禁上前说道:“怎么,这里跟原来的布置不一样么?” 黛玉和紫鹃雪雁几个人正犹豫徘徊,忽然听见他说话,都吓了一跳,忙回头看时,却见水溶长衫飘飘,沐风而来,一脸和煦的微笑比午后的阳光更加灿烂。紫鹃和雪雁几个丫头忙一福身请了个安匆匆退下,竹林中直留下黛玉和水溶二人。 黛玉看了一眼水溶身后退下去的两个丫头,微笑着问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水溶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抬头环视着茂密的竹林,有缕缕阳光从浓密的绿云中穿下来,点点斑斑的落在脚下松软的草地上,龙吟细细,凤尾森森,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 黛玉见他不说话,索性抬脚往前走。 水溶从后面跟上去,叹道:“多喝了两杯酒,这会子身上发懒,想找个地方略躺一躺。听说王妃之前住在这园子里的潇湘馆,所以便过来了。” 黛玉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走到一棵粗大的竹子旁边,蹲下身去看着土壤里刚冒出来的新笋,伸手去轻轻地抚摸。水溶跟过去蹲下身子笑道:“王妃对这竹子都比对为夫好。” 黛玉轻哼一声,说道:“王爷怎么能跟竹子相比?” 水溶伸手拉住她慢慢地站起身来,答非所问的说道:“走,待我去看看你昔日的闺阁。” 黛玉不得已只得由着他拉着自己穿过竹林进了潇湘馆的院门,院子里的紫竹越发的茂盛,一片新绿铺满了眼底,让人如置身世外仙源之中,再没有俗事之烦恼。水溶忍不住叹道:“果然好个所在。” 黛玉却不理他,只顾沿着抄手游廊走到了那三间小巧上房的屋檐下,站在屋门口略一迟疑,里面便有两个干净的丫头迎了出来,见了黛玉福身请安:“王妃万福。” 黛玉点点头,说道:“你们下去吧。” 两个丫头应了一声:“是。”便从游廊的另一个方向退下去。 黛玉抬手推开屋门,慢慢的走了进去,屋子里的一桌一凳都跟原来分毫不差,连那书案上的笔架砚台都是从前的旧物。黛玉默默地走过去,指尖从那张紫檀木的书案上轻轻地拂过,有微凉的感觉从指腹传到心口的位置,便似有柔韧的竹枝抽了一下,微麻的疼痛让她的思维都停在了某个瞬间。 …… “妹妹,不过是出去念几天的经文,怎么竟把这东西都收拾起来了?难道你不回来了么?”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这屋子,更爱这几竿翠竹,定然要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若是不回来,我便去做和尚去。你安静的念经,我便去你身边给你敲木鱼。” “又胡说八道。还不快去上学去呢!” …… 往日的话语犹在耳畔,此时益发的清晰可闻,只是今非昔比,他已经另有所娶,而自己也另嫁他人。此间的是是非非纠缠到如今,再回首时竟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水溶也进了屋子,却发现黛玉站在书案前沉思。他的瞳眸流转,一丝黯然的神色闪过,这一刻里,不管她想谁,想什么事情,那记忆中都没有自己的影子。刹那间,一种不满的情绪悠然而生,他轻轻地咳嗽一声,也不顾黛玉脸上不悦的神色,皱眉说道:“这屋子里怎么还有一股陈旧的味道?也不知道开开窗子,通通风。” 黛玉认真的嗅了嗅,说道:“并没有啊,你看那边窗子不还开着呢么?” 水溶转身见那边的窗子果然半开着,于是又道:“许是这些家具长久不用,才有这股味道吧?”说着,又走到西里间卧室里去转了一圈,掀开窗下高几上的博山香炉,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是香没了,怪不得。”说着,便随手把自己荷包里的一个小香囊拿出来,解开香囊口上串着的穗子从里面摸出一块小香饼点燃后放到香炉里,将香炉的盖子盖上。 缕缕白烟从香炉的烟孔里轻轻地飘出来,丝丝缕缕的缠绕纠结着,蜿蜒着转几个圈儿之后又慢慢地散开,便有一股甜甜的香味慢慢地扩散在空气中。 黛玉跟了进来,惊讶的看着香炉:“这是什么香,怎么着香味竟是这样的甜蜜蜜的?” 水溶心里有点虚,不敢如实回答,只笑了笑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刚从荷包里随手翻的,如今也忘了是什么香了。这味道倒是蛮好闻的,玉儿觉得呢?” 黛玉笑了笑,本来她此时并无心情和他讨论什么熏香的事情,只是随便一问罢了,听他这样说,自然不会再计较下去。 水溶转身去黛玉之前的床上坐了下去,庸懒的叹了口气往后一靠,说道:“玉儿,你之前就住这个小屋子里么?” 黛玉哼了一声,说道:“这屋子是小,但这里里外外都是我喜欢的,况且我一个人,要那么大的屋子做什么?” 水溶抬手将自己的腰封解了丢在一旁,长衫宽松开来,身上也舒服了许多,他又蹬掉靴子索性把脚也拿到床上去,双手反剪到脑后枕着,看着这顶烟青色绣出水芙蓉的帐子,惬意的说道:“我没说小屋子不好啊,我是说,你这里倒真是清幽呢,很是个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读书写字——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直一杯水。这也是神仙不换的日子呢!” 黛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把之前放东西用的橱柜都细细的看了一遍,终究觉得身上劳乏,于是转身靠在那边的贵妃椅上,也将鞋子脱掉,双腿蜷缩在裙子里,侧躺在椅子斜斜的靠背上,惬意的一叹,说道:“之前我住在这里,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哪里有王爷说的那份豪情壮志。” 水溶听见她的声音在窗下传来,便翘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她竟独自卧在贵妃椅上,于是暗暗地笑了笑,又找些闲话来东拉西扯,索性就是不让她安静下来去回忆往昔。 黛玉倒也不在意,也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紫鹃端了一壶热茶兴致门口,听见里面二位主子在说话,便进了屋门,转向里间门口,回道:“王爷,王妃,奴婢准备了一壶热茶,想来二位主子走了这些路,也口渴了。” 水溶怔了怔,便吩咐道:“端进来吧。” 紫鹃进去,见二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贵妃椅上,躺的躺,卧的卧,忙把热茶和茶杯连同托盘一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福身说道:“王爷和王妃既然要休息,那奴婢替您关上窗子吧。这里竹荫太密,这风吹进来也是凉的。”说着,她便走到黛玉身边去将那扇半开的窗扇关了起来。之后又打开橱柜拿了一条簇新的锦被来给黛玉盖在身上,说道:“王妃要睡,最好是去床上睡,这里挨着窗子,回头那风从窗缝儿里钻进来,最是伤人的。” 黛玉摆摆手,庸懒的说道:“知道了,你去吧。” 紫鹃福身退下,临走时又把卧室的门帘放了下来。 水溶侧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说道:“可见她是你的贴身丫头,怎么只跟你拿了被子盖,却理也不理我?” 黛玉本就不冷,此时紫鹃关上了窗子又放下了门帘,却把一床锦被盖在她的身上,她便觉得有些热,于是将身上的锦被揭起来团成一团,抱在怀里起身走到床前往水溶身上一扔,笑道:“你要就给你吧,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稀罕呢。回头我说给紫鹃,叫她专门服侍王爷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走。 水溶哪会让她离开,忙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低声笑道:“我也不冷,就是一个人躺在这里不舒服,你来陪陪我。” 黛玉冷笑:“对不起,我素来不会哄人家睡觉。可没办法服侍王爷了。”说着,起身要走。水溶却一把搂住她,翻身把她压倒在床里侧。黛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被他压倒在身下,背后是厚厚的锦被,身上是重重的喘息,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呼吸不顺,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忙挣扎着说道:“快别闹,这是什么地方?” 水溶轻笑着低头吻住她的唇,温柔的辗转在她的唇齿之间,轻轻地吸吮,贪恋着她唇间的芳香甜蜜,永不生倦一样,直到他感觉到抵在自己胸口的那双手慢慢的软了下去,最后无奈的绕过自己的双肩,攀附在自己的脖颈上,方才放开她,深呼吸一口,悄声说道:“玉儿,我很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我就是要在这里,留下我们二人的甜蜜回忆。”把你之前有关这里的一切不愉快,一切没有我的过往统统冲散,再也不许你一个人独自叹息。 香炉里的香尽情的燃烧着,甜蜜的馨香浓稠的如同调不开的蜂蜜,一件件华丽的衣衫从烟青色的纱帐里飘落出来,零零散散的落在床前紫檀木的脚踏上,或者深紫色的地毯上。 黛玉被抵在那床秋香色的锦被之间,满面潮红,星眸半睁半闭,唇间娇媚的低吟,似痛苦的哀叹,又像愉悦的歌唱,双臂紧紧地缠着他,说不出的娇媚婉转。 只道是上善若水,女人如水。那是因为女人柔到极点、媚到极致之时便能将男人化了,化成一摊泥,让你不知不觉地溶进他的血液之中,无法自拔。 丢不得、舍不得、那半刻心儿上。守住情场,占断柔乡,美甘甘写不了风流帐…… 凤姐儿李纨陪着湘云,带着平儿巧姐儿等几个女眷从蜂腰桥下来,直接去了秋爽斋。大观园对她们几个来说都是一段繁华的记忆,游园对她们来说不过是重温旧梦而已,所以几个人也没心思去游玩,只是想找个地方说说话罢了。 秋爽斋如今收拾的到跟之前不怎么相同,之前探春素喜阔朗,三间屋子并不隔断,如今李纨和凤姐儿猜度着,用一架八扇屏花梨木海棠雕花大屏风把卧室隔开,只留外边两间想通。之前的花梨大书案已经没有了,如今换做一张花梨木嵌大理石纹的大圆桌摆在当中,十二把绣蹬围在桌子周围,几个人一起围坐在桌子周围吃茶聊天倒也很是自在。 几个人正说着闲话,外边有婆子进来回道:“宝二奶奶来了,还带了一些新鲜的水果来。” 李纨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先淡了几分。毕竟当初王夫人逼着李纨将她的东西拿出来硬生生的分了一半儿去,为的就是娶宝钗进门,李纨再大度也不会若无其事。 凤姐儿倒是跟宝钗没什么仇恨,只是她因为暗恨自己的那个姑妈太过偏心,一味的疼她的宝玉和宝钗,自己白白的辛苦了这些年,到头来连一句知冷知热的话都没有,反倒把抄家的大罪都怪到自己的头上,因着这些前事,凤姐儿对宝钗也是淡淡的,此时听说她来,便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又不缺水果,没得欠她什么人情?” 湘云虽然因为黛玉出嫁那日宝钗未到而对宝钗有些微词,但此时凤姐儿说了这样的话,她却不好跟着刻薄了,于是劝道:“好嫂子,她也是有些迫不得已。再说,太太们做的那些事儿,又与她什么相干?素日里你们也是要好的,如今咱们倒比她过的好些,只当是一门穷亲戚罢了。嫂子之前对刘姥姥还有些怜老惜贫,怎么如今倒是刻薄起来?那些素日的恩怨,都过去了,何必时时提及,只让自己的心里不痛快?” 凤姐儿听了这话,方不再言语。 李纨也跟着叹了口气,低头吃茶。平儿察言观色,轻声笑道:“就看在咱们卫夫人的面子上,二位奶奶就宽宏大度些吧。”说着,见李纨凤姐儿并没有再出言阻止,便回头吩咐那传话的丫头:“去请了宝二奶奶进来吧。” 那丫头忙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不多时宝钗果然跟着那丫头进来,身后跟着袭人,二人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食盒,丫头们见了忙上前将食盒接过来放到一边。平儿和巧姐儿起身跟二人问好,李纨和凤姐儿不过是笑了笑而已,并没开口答言的意思。 湘云看看众人,更觉尴尬,便起身去拉了宝钗,笑道:“你知道我们今儿来,怎么到这时候才过来?敢是有什么更要紧的事儿绊住了不成?” 宝钗原本见李纨和凤姐儿不搭理自己,总觉得尴尬,幸好湘云起身相迎,又热情的拉着自己说话,便只好笑道:“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我们家老奶奶拉着我说了许多话,她心里头懊悔的不行,又拉不下脸面来给大嫂子赔不是,死活催着我过来,替她给大嫂子说几句好话,求大嫂子不要再计较以前的旧事罢了。人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她老人家也不过是被那穷日子给逼的,才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大嫂子好歹看着她是大爷的娘亲的份上,别跟她计较才是。” 李纨听了这话,不由得冷冷一笑,说道:“宝二奶奶这些话从何说起?我倒有些不明白了。当初是她把事情做绝了,硬把我赶出了家门,让我们母子二人去大街上风餐露宿去的。如今又让我看死了的人?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那个死了的人是谁?她的眼里只有活着的儿子罢了,死了的不过是一把灰,早就随风散了。又哪里还有什么颜面在?” 宝钗是料定了李纨这次定不会像之前那么软弱的,但也没想到素来没嘴的葫芦一样的大奶奶如今竟然言语犀利起来。她先是一怔,又无奈的笑着看了湘云一眼。叹道:“大嫂子也不要生气了,我不过是做个中间人,传个话儿而已。她老人家要我说,我又不得不说。我说了,又惹得大嫂子生气。罢了罢了,今儿原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当是我没眼色,扫了大家的兴了,我在这里给大嫂子二嫂子诸位陪个礼吧。” 说着,宝钗竟然真的福了一福身。这倒是叫李纨和凤姐儿有些意外,李纨再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的一笑,说道:“又不是你的错,你又陪的哪门子的礼?” 湘云见状,忙拉着宝钗入座,笑问:“你们带来的什么好果子,快拿出来给咱们尝尝鲜儿。” 袭人原站在宝钗的身后,想着湘云怎么也要跟自己说句话的,不料她却像是没看见自己一样,此时听了她问,忙上前去回道:“我们奶奶特地叫二爷带着人出城去一个农户家里买了些新鲜的桃子来。这个时节,那桃花儿刚落,他们家的桃子居然就熟了,听说这桃子名叫四月鲜,原是要四月里才熟的,今年春暖,三月半就红了尖儿,这会儿就能吃了。” 巧姐儿听了这话,便笑道:“我知道这个,这是他们把桃树和杏树嫁接了,冬天里用火炉培着,年前就开了花儿,三月底到四月里那果子就可以吃了。只是那颜色瞧着好,却因时嫁接的果子,桃不桃,杏不杏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袭人差异的笑道:“原来姐儿早就吃过了?竟然说的这么清楚,敢是姐儿也见过那冬天里开的桃花?” 巧姐瞥了她一眼,淡淡的笑道:“见却没见过。只是之前住在农庄子里,听他们庄户人家说过罢了。想来这逆时而生的果子也没什么滋味儿。” 湘云又趁机笑道:“既然是个新鲜物儿,倒不如咱们也尝尝鲜。” 凤姐儿听了,便扭头吩咐身后的丫头:“既然这样,就拿去洗干净了端两盘上来吧。” ------题外话------ 亲爱滴们,谢谢你们的票子了,谁手中有票的可以继续砸过来啊!o(n_n)o哈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7章 潇湘馆的卧室里,水溶心满意足的侧着身子看着床上酣眠的黛玉,活像一只餍足的豹子趴在那里悠闲地舔爪子。天色渐晚,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地暗下来,他抬手摸了摸黛玉的脸颊,又把她身上的锦被往上拉高一些,将她的一弯雪白的臂膀都盖进去。 当时的情景,可谓是拥雪成峰,挼香作露,宛象双珠。秋水为神白玉肤,还知否?问此中滋味,可以醍醐。 而黛玉却在合欢散的余香中昏昏沉沉中睡着,对身边的那个人想什么做什么毫不知情。 天色将晚,紫鹃等几个丫头已经着急的在廊檐下转了几圈,然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个主子都在睡,做丫头的又该怎么办呢?提醒他们两个吧,王爷肯定不乐意,若是不提醒,万一回去的晚了太妃怪罪,恐怕王妃又要受气。紫鹃左右为难,终究还是觉得宁可得罪王爷也不能让王妃在太妃跟前落下不是,于是她轻轻地走到窗户跟前,咳嗽了两声,提醒道:“王爷,王妃,该回府了。天色已晚,若再不回去太妃该挂念了。” 水溶在里面应了一声:“好,叫他们都准备一下,等王妃醒了,我们就回府。” 紫鹃答应着:“是”心里却苦笑,外边的人早就准备好了,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偷懒啊? 水溶却不管紫鹃怎么着急,只庸懒的抬起手臂支起脑袋,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捏着黛玉绯红的脸颊,轻声唤她:“玉儿,醒醒,天要黑了哦!” 黛玉于睡梦中被打扰,极不情愿的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躲开他的手指又继续睡。 水溶得意的笑着,又俯身过去在她耳边说道:“玉儿,天真的要黑了,你确定今晚咱们住在潇湘馆么?” 黛玉的意识稍微回来一些,却依然不愿睁开眼睛,只模糊的问道:“你说什么呢……” 水溶轻声叹息道:“我说天色快黑了,王妃确定咱们今晚住在潇湘馆么?如果这样,那就先让丫头回去跟母妃说一声好,咱们明天再回。” “你说什么?”黛玉猛然清醒,一下子睁开眼睛,脸上绯红尚未退去,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尚有几分迷迷糊糊,片刻之后她忽的坐起来,却又因腰上的酸楚而皱了皱眉头,侧身看着身边依然庸懒的侧躺着的水溶,生气的问道:“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睡?若是回去晚了太妃怪罪……你……”她又急又气,再看看屋子里这番混乱的景象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睡了这么久,又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这么累……一时间明白自己终究是被他给算计了去,这会子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可若是回去的晚了,太妃必然会说自己贪恋着安逸,不愿回北静王府去之类的话,想着这些她顿觉委屈,眼圈一下子红了,说话也带了哭声,“都是你害的!” 水溶猜到了她会生气,却没想到她会哭,此时看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忙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贪恋一时的安逸,是我的错,回去我自然跟母妃说清楚,绝不会让她责备玉儿,好不好?” 黛玉生气的说道:“你说她就信么?”你们是母子,有再多的错她也不会往你身上想。 “本王是她的儿子,本王说什么她怎么能不信?”水溶顾不得其他,只好言好语的哄着,“听话,别哭啊,今儿可是喜庆的日子,待会儿你就这么红着眼圈儿出去了,寻儿那小子还不定想什么呢。” 黛玉忽又想起来寻儿和湘云凤姐儿他们也都跟着过来的,若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睡到了这种时候,又该如何想?想到这些她更是羞愤不已,索性使劲一推水溶,生气的说道:“我不要理你了,你出去!” 水溶哪里会被她推到,反而借势又把她困在怀中,笑问:“玉儿,你确定要纠缠下去,而不是现在就起床穿衣,洗漱了准备回府?” 黛玉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唤人:“紫鹃!人呢?” 紫鹃忙进来应道:“王妃,奴婢在。王妃要梳洗么?” 黛玉生气的说道:“你们都是不中用的,明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叫我一声!”说着,自己拉了一件衫子披在身上,转身要下床,却发现自己的亵衣竟然一件也不在身上,再看身边的水溶却除了外袍之外里衣中衣衬衣一律整齐的穿在身上,且一丝不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越发的生气,推开身边的被子狠狠地踹到床角上,又赌气的掉眼泪。 水溶忙俯身赔罪,悄声道:“玉儿,为夫错了,下次再不敢了。别生气了,快请更衣吧。” “叫你走开啦!” 此一声斥责让外边侍立的五个丫头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紫鹃吓得出了一身的汗,再悄悄地看看兰姿菊韵两个也是满脸的愕然,于是忙上前一步走到门口问道:“王爷,奴婢进去了?” 水溶忙吩咐:“进来吧。去给王妃找一身合适的衣裳来。” 紫鹃回头看了一眼雪雁,雪雁忙转身去拿了一个大包袱过来,跟着紫鹃进了卧室。卧室里凌乱的场面让两个丫头暗暗地吃惊,心想王爷也太胡闹了,居然跑到潇湘馆来欺负她们姑娘,这里可是姑娘之前的闺房,再怎么说王爷也该收敛些,唉…… 水溶见紫鹃和雪雁进来,方拿了自己的外袍转身出去。紫鹃上前扶着黛玉下了床,雪雁将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一整套大红湖绉衣裙来给黛玉穿上,又叫翠羽端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洗了脸,重新梳了头,拿着旧日用的菱花小镜左右照着给她看。黛玉始终冷着脸什么也不说,紫鹃和雪雁也不敢多劝。 从潇湘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有丫头们执着宫灯一溜站在院门口候着,另有粗壮婆子抬着一顶小暖轿等在门口,紫鹃扶着黛玉上了暖脚,婆子抬着往嘉荫堂方向走去。 卫若兰等亲友早就被龙寻打发走了,此时嘉荫堂里等着的除了龙寻就是已经和凤姐儿和好复婚的贾琏。他们二人见水溶和黛玉二人过来,忙上前迎接,龙寻笑道:“姑父这一觉真是好睡,竟然睡到这个时候。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用了饭再回去吧,省的回去又折腾。” 水溶知道黛玉还在生气,这种时候断不能让着小子看了笑话去,于是笑道:“今晚就不麻烦了,还要回去跟太妃复命呢,改天再来叨扰。” 龙寻笑道:“这是姑姑的园子,我不过是代为看管。姑姑和姑父什么时候过来住都凭着姑姑高兴罢了,称不上‘叨扰’二字。” 水溶笑着点了点龙寻的脑门,说道:“你小子倒是会卖乖。行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走了。” 黛玉靠在暖轿里始终没有下来,一直到出了园子的西门(原来的西角门拆了重新修建的大门)方才从轿子里下来上了车辇,护卫们前呼后拥的护佑着马车浩浩荡荡回了北静王府。 太妃早就让水安等在府门口了,水安因见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人还没回来,早就差人去镇江王府打探,知道自家王爷和王妃又去了大观园,便又命人去大观园候着,说王爷和王妃一回来立刻赶回来报信。太妃听说水溶和黛玉去了大观园,便奇怪的问道:“那不是当初贤德贵妃的省亲别墅么?他们好好地去那里做什么?” 水安只得将大观园如今归黛玉的事情详细回了,太妃听完后冷笑道:“我还只当她是个穷郡主,不想却比咱们还富。那么大一个园子若没有十几万两银子如何盖得起来?如今她说收回来就收回来了,也不知当初贾府使了她多少银子。” 水安只得回道:“当初贾府使了林家多少银子奴才不知道,奴才只打听到那园子去年被王妃收回来的时候折算了七万两银子。这钱自然是不用出的了,七万两银子本就不够当初他们用的郡主那些钱。据说从此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是镇江王爷又拿出银子来把那园子修缮了,今年开春又找花匠将里面的花木全都修剪了一番,如今那里倒也是风景如画。王爷和王妃想必是游玩的高兴,一时忘了时间。太妃不必着急,王爷是有数的,想必晚饭前也就赶着回来了。” 太妃此时倒是不怎么关心水溶和黛玉何时回来的事情了,只吩咐了水安好生去前面等着,又把跟前的丫头都遣出去,方对徐嬷嬷说道:“可怜我当时还想着她妆奁上寒酸,丢了咱们家的脸。谁知道人家居然来了个深藏不漏。如此倒是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还巴巴的给她送了那些东西过去。” 徐嬷嬷忙劝道:“太妃想多了,太妃忘了,当初您打发奴才去送东西的时候,只说那些东西是贾老夫人当初暂时寄存到咱们府上的原本就是留给王妃做妆奁的东西。想来王妃是不会多心的。太妃何必想多了?” 太妃自嘲的笑道:“幸亏当时多了个心眼儿,自己也留了几分体面。” 丫头们进来问何时传晚饭的时候,前面也正好进来回说王爷和王妃回来了。太妃便吩咐:“晚饭等会儿再传,先接了你们王爷和王妃进来再说。” 丫头们忙答应着出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水溶和黛玉双双进来,见太妃端坐在罗汉榻上等着呢,二人忙上前一起请安:“给母妃请安。” 太妃板着脸打量了二人一边,方叹道:“你们也太贪玩儿了,怎么竟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水溶忙道:“是儿子喜欢那大观园的景致,玩的忘了时间,才回来晚了。王妃倒是一再催促的,儿子想着母妃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跟儿子生气,所以就放肆了一回。母妃——您不会真生气了吧?” 太妃听水溶这样说,自然不会再生气,只是看了黛玉一眼,因见她身上不是上午走时的那身衣裳,便笑道:“你这身衣裳倒是好看,虽然这湖绉有限,但我瞧着这刺绣倒是讲究。” 黛玉忙福身回道:“谢母妃夸奖了,这是华锦楼的绣娘绣的,太妃若觉得还看得过眼,回头媳妇把她们叫来,专给太妃针线上使唤吧?” 太妃笑道:“这却不必了,那华锦楼是你的产业,你把她们叫来专给我使唤,那边生意可怎么支应呢?” 黛玉听了这话,只含笑不语,心里却暗暗地忐忑太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华锦楼有什么事儿又碍着她老人家的眼了不成? 太妃见黛玉不说话,又问:“那华锦楼的生意怎么样呀?我今儿恍惚听说那里做的绣品很受咱们京城里那些太太奶奶们的喜欢?” 黛玉忙回道:“也说不上很好,勉强还能支应那边的开销,反正媳妇不怎么管那边的事情,只是让舅舅家的两个嫂子一个管着修娘们做活,一个管着前面的账目而已。” 太妃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水溶便在一旁说道:“母妃,儿子饿了,咱们先传饭来,边吃边说好么?” 徐嬷嬷也忙笑道:“太妃刚才还说饿了呢,盼着王爷和王妃早些回来,这会子见了他们小两口儿,连吃饭的事儿都忘了。” 太妃看了水溶和徐嬷嬷一眼,淡淡的笑了笑,吩咐道:“既然你们王爷饿了,就赶紧的传饭吧。” 徐嬷嬷传话下去,叫丫头们传饭。十几个丫头鱼贯而入,桌子上便摆了满满的一桌子饭菜上来。黛玉看着这样奢华的程度,心中又暗暗地叹息,真不知道太妃是怎么想的,每天弄一大桌子好看不好吃的饭菜,不过每一样略动一动就撤下去,反过来却又问华锦楼的事情。 因为心里不痛快,加上身上也不舒服,黛玉基本上只是陪坐而已,虽然不时的给太妃布菜,自己却没怎么吃东西。水溶倒是真饿了,竟然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太妃看着高兴,又叫黛玉给他盛汤。 水溶悄悄地看黛玉虽然应声转过身来给他盛汤,脸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心知她心里头的气还没顺过来,于是趁便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角,看着她笑了笑。黛玉忙去看太妃的脸色,因见太妃正低头喝汤,便狠狠地瞪了水溶一眼,将汤碗放在他跟前,低声说了一声:“王爷,汤要趁热用,冷了就不好吃了。” 水溶笑道:“多谢王妃。” 黛玉暗暗地咬了咬牙,说了声:“王爷客气了。” 太妃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二人,问道:“你们两个说话怎么还这么生分呢?” 黛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水溶笑了笑也不说话。徐嬷嬷则在一旁给太妃添汤,又做趣笑道:“太妃,这正是人家说的‘相敬如宾’了吧?” 此话一说,太妃便笑了。偏是黛玉刚吃了一口汤,听了这话心里一着急,却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忙扭头咳嗽起来。水溶忙抬手去替她捶背,太妃笑着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我吃好了,你们慢些用。”说着,便扶着徐嬷嬷的手站起来,转身去旁边坐着吃茶去了。 黛玉也忙起身,平复了呼吸后上前来福身道:“媳妇去给太妃铺床。” 太妃摆摆手说道:“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且回去歇着吧。那些事情交给丫头们就是了。孝顺也不在这一时。” 黛玉只得福身应道:“是,媳妇谢母妃体恤。” 水溶也已经起身来给太妃道晚安,太妃只叫他们二人早些回房。看着丫头们服侍着他二人离去后,方问着徐嬷嬷:“你发现没有,溶儿对这个林丫头很是用心啊。” 徐嬷嬷笑道:“太妃说的是。不过王爷对王妃用心,这正是好事儿啊?他们夫妇和睦,岂不是太妃早就盼望的事情啊?” 太妃叹道:“咱们只看到了溶儿对她用心,可你有没有发现人家对溶儿的一片苦心却很不以为然呢。” 徐嬷嬷忙劝道:“他们新婚夫妇,王妃脸皮儿又薄,怎么好在太妃的眼皮子底下轻狂?这正是王妃为人尊重,咱们王爷是什么脾气王妃还不知道?这总要他自己喜欢才行,那些倒贴的他若是看得上,能到今年才成亲?” 太妃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又叹息着说道:“话虽这样说,可到底是要苦了我们王爷。你是知道的,这‘情’之一字,谁陷得深了,谁便抬不起头来。我的儿子贵为郡王,又岂能被这个丫头压制着抬不起头来?” 徐嬷嬷听了这话,心里先是吓了一跳,忙又劝道:“太妃,您这话说得……有些太过了吧?” 太妃又想了想,说道:“但愿是我想多了。我也希望他们能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家里清清静静的才是正经人家过日子的样子。不然的话三天两头的闹起来,不但外人看着笑话,就是我这条老命也禁不住多少折腾了。” 徐嬷嬷点头,又劝道:“太妃是福泽深厚之人,有您在,王府必不会闹什么笑话。咱们王爷虽然性子执拗,性情冷淡,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太妃尽管放心就是了。” 太妃笑了笑,终究不放心,拉着徐嬷嬷的手吩咐道:“你去悄悄地问一下,看他们今儿去那省亲别墅游玩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猜度着,贾家的人得了这个空隙必然会贴上来,或者托咱们给他们寻什么差事,或者又借银子求帮助什么的。想来溶儿不愿意,他们才有些别扭也未可知。别人你不用问,只管问问兰姿和菊韵那两个丫头。她们二人近身服侍,必会听见一言半语的。” 徐嬷嬷知道若不去问,今晚太妃别想能睡个好觉,于是答应着出去找人暗中查问。 且说黛玉和水溶回到房里,自然不会给水溶好脸色看。水溶自知理亏,也不跟她生气。 黛玉只吩咐紫鹃:“去叫人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紫鹃应声出去,水溶换了外袍,靴子,将头上的王冠摘去,只用一根玉簪绾了头发,穿着一身石青色湖绸中衣走到黛玉跟前,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在梳妆台前,抬手将她发髻上的簪环摘掉,悄声说道:“玉儿,为夫和你一起洗。” 黛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脸去对着镜子把长发慢慢的拢在手里,拿了梳子轻轻地梳理着。 水溶见灯光下她白皙如玉的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越发娇媚可人。一时想起下午时她的妩媚妖娆,心神激荡,又忍不住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玉儿,下午时你曾求着为夫好好地爱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黛玉猛然回头,瞪着他半晌,方问:“下午到底怎么回事儿?请王爷看在你我夫妻的情分上,不要瞒着我。” 水溶轻佻的笑着,拿着那根玉簪在手心里把玩,问道:“你果然不记得?为夫可是记得你热情的很呢。” 黛玉一下子想起从潇湘馆里出来时,兰姿和菊韵两个丫头看自己时那目光里的嘲讽和鄙夷,心中的火气陡然上窜,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发簪,生气的说道:“王爷是要把黛玉置在火炉上烤么?” 她突然间说这样的话,却把水溶心中的那份倔强给激了出来,只见他两道剑眉紧紧地皱起,寒冷的目光锁住她的脸颊,生气的压低了声音问道:“这话又从何说起?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我的心难道你还不知道?之前也未见你这样,怎么咱们一做了夫妻,你反而不可理喻起来?” 黛玉见他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生气的问道:“王爷这般对我,哪里是疼我?请王爷仔细的想一想!王府上下都会以为我是个淫贱不堪的女子,连回门都……你这样,又让丫头们会怎么想?这些事情传到太妃的耳朵里,太妃又会怎么想?嬷嬷们私下里还不知怎么议论呢!我……我将以何等面目在这里立足?王爷若真心待我,倒是给我一剑,让我痛快的去死倒是更好!” 水溶被她一说,心里又急又痛,在屋子里来回的转了两圈,终究没找到可以发泄之物,便猛的转过身来瞪着她,恨恨的说道:“给你一剑?给你一剑……你是死都不愿意跟着本王,是不是?你一心只想着别人,全然不顾我对你的一番心意,我还活着有什么用?倒不如你给我一剑的好!” 二人一生气,都忍不住高声,外边的丫头们听见里面他二人吵了起来,皆茫然不知所措,一个个避猫鼠一样的躲了出去。兰姿和菊韵恰好从外边进来,见了这般不禁对视一眼,兰姿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了了?刚不还好好地……” 菊韵却不说话,只冷冷一笑率先进了卧室,仔细的打量着里面的情形,又装模作样的上前劝道:“王爷,王妃,天色不早了……” “滚出去!”水溶正气得在屋子里左看右看找不到出气筒呢,偏生有人在这种时候进来插嘴,他哪里还去看是谁,只为了一时痛快,一抬脚就给踹了出去。 黛玉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人给踹出去的,水溶在她面前素来是百般呵护的样子,纵然生气也从不曾训斥过谁,今儿却是头一次见他打人。她一时间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却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身子一歪往地上倒去。水溶见她要摔倒忙又去拉她,黛玉却因害怕而胡乱的挥手挡开他的手臂,自己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偏生又在梳妆台的角上碰了一下,脑门子上生生的疼,眼前金星直冒。 外边菊韵惨叫一声被踹到地上去,兰姿被吓得尖叫一声,上前去扶起她来。便听见里面水溶惊慌的叫着:“玉儿,玉儿——你没事儿吧?” 紫鹃去后面浴室看热水,和雪雁刚回来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丫头们都缩头缩脑的躲在外边,屋子里菊韵脸色惨白倒在地上,嘴角还带着一抹血渍,兰姿怎么扶也扶不起来,里面又是王爷失声痛呼王妃的声音。紫鹃只觉得心头突突的跳着,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她一把拉着雪雁吩咐道:“快去叫人请太医来!”说完,自己便冲进了卧室。 水溶正半跪在地上抱着黛玉着急的叫着,黛玉却一声不吭的靠在他的怀里,一双大眼睛里一丝情绪都没有,满脸木然,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紫鹃忙上前去问道:“王爷,王妃怎么了?” “传太医!快,快传太医来!”水溶被紫鹃一问从慌乱中清醒了几分,一边吩咐传太医,一边把黛玉抱起来送到床上去。心里却是懊悔万分,恨自己不该跟她吵架,一想到她摔倒时看着自己那种惶恐的眼神和她胡乱挥手阻挡自己往前去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了一把,痛的窒息到几乎要死去。 ------题外话------ 那位问寺和庵的朋友,你可以去百度一下,寺庙和庵堂的区分并不在于是和尚还是尼姑,而是在于建筑的规模。一般庵堂规模很小,因为古时候女人出家者极少,所以庵堂里多是尼姑,但并不是绝对的。皇家寺院里面也有尼姑的。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8章 黛玉被水溶放到床上之后,人冷静了许多。捂在额头上的手慢慢的拿了下来,被碰得并不严重,并没有破皮,只是红肿一块。水溶看了犹自心疼不已,黛玉却冷冷的推开他,吩咐紫鹃:“叫人去看看菊韵怎么样了,太依来了,先去看她。” 紫鹃着急的说道:“王妃,您没事儿吧?这头上……” 黛玉皱眉看着她:“我说的话如今都不管用了么?连你也不听?” 紫鹃忙应了一声,又问:“王妃,您疼不疼?” 水溶虽然着急,却一句话也插不上,此时听见紫鹃问,却反倒比紫鹃还殷切的等着黛玉回答。黛玉却转身向里躺下,只说道:“我没事,要睡了。你们都出去吧。” 紫鹃无奈的看了水溶一眼,摇了摇头。 水溶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紫鹃只好无声的退了下去。 这里又吵又闹的,动静不小,若不是徐嬷嬷正好路过拦住了去报信的人,恐怕已经惊动了太妃。家里的几个管事媳妇都在水溶的院子里候着,菊韵被兰姿扶着回了厢房,一直捂着胸口不说话。徐嬷嬷见她这样,不由得叹道:“是王爷一时生气打了你,回头我去替你求个情,叫太妃重重的赏了你,你就搬出去吧。你这个样子恐怕也不能留在这院子里服侍了。王爷的脾气你们也该了解一二,他是主子,纵然一个不高兴要了我们做奴才的命,我们也不敢说什么。你若是一味的吵嚷,闹到太妃哪里,此一时里有点脸面,但却保不住将来怎样,你老子娘都在府里当差,若他们也受了牵连,你们一家子也难了。” 兰姿是领教过自家王爷的厉害的,此时见菊韵依然是一脸的倔强不说话,忙在一旁劝道:“菊韵,你连嬷嬷的话都不听了吗?说来说去,嬷嬷也是为了你好。你只看我之前在王爷跟前是什么样子就知道了。家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王爷的脾气呢?今儿到底是你莽撞了些,不敢就那样闯进去的。” 徐嬷嬷听兰姿这样说话,便知道菊韵这次吃亏定然又是因为逞强的缘故,于是叹道:“太医来了好生瞧瞧,跟水安说,就说是太妃的意思,用什么好的药材只管去药房里去取,可不许让菊韵留下病根儿。” 菊韵一听‘病根儿’二字,心里的委屈顿时如潮水一样涌上来,抬手捂住脸,‘哇哇’的哭了起来。 徐嬷嬷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吩咐兰姿:“好生照看她,今儿天晚了,太妃已经歇下了,凭什么事儿都不许过去打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众人都答应着,送了徐嬷嬷出来,徐嬷嬷又去寻紫鹃说话。 屋内,黛玉面向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敢睡。水溶挨着她靠在枕头上,轻声的劝:“玉儿,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的伤。”黛玉不说话,也不回身,像是根本没听见水溶再说什么一样。水溶心里再着急也不敢逼她了,更不敢伸手去碰她,只是放软了语气轻声的哄:“你气我没关系,总不能拿着自己的身子赌气吧?你让我瞧一眼你的伤,若是无碍,我就走,行不行?” 求了好一会儿,黛玉依然没动静。水溶在床上翻来覆去,之后终于耐不住性子坐了起来,探过身子向里去看她的样子,黛玉却忽的一下子坐起来,推开他便往外走。水溶忙伸手把她拉住,着急的问道:“你上哪里去?” 黛玉回头淡淡的看着他,说道:“我回镇江王府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能出府?你这样走,让母妃怎么想?家里的下人怎么想?” 黛玉低头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冷冷的说道:“那也比留在这里等着挨窝心脚强。” “你!”水溶气结,不管不顾的把她拉进怀里死死地抱住,气急败坏的在她耳边低吼:“我怎么可能给你窝心脚?我就是自己去去死也不会碰你一根手指!” 黛玉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他身上炙热的气息透过单薄的衣衫熨烫着她的肌肤,耳边他的低吼带着烈火的温度在她耳边回旋着,她的一个心又冷又热,百倍的煎熬只化作不尽的泪水扑簌簌打湿了他箍在她胸前双臂的衣袖。那泪水便如岩浆一样,灼得水溶的肌肤痛不可当,他在她耳边语无伦次的说着:“玉儿,今天是我不好,我只是不想让你一想起潇湘馆,便忘了我的存在。那里你生活了六七年,有你和宝玉太多的记忆,我是妒忌心起,所以才用了合欢散,还有……我想你尽快的为我生下孩子,那样……不管李延胜的女儿进不进门,母妃都不会看轻了你。是我太心急了,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玉儿,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你要动不动就说走好不好?好不好……” 黛玉的心一点点的软下来,再也没有了力气去挣扎,只有倒在他的怀里低声的抽泣。他却一点点的吻着她,一边说,一边吻,把她脸上的泪水都吻干,最后啄住她的唇,把她的抽泣一并吞入腹中。 卧室对面的东暖阁里,徐嬷嬷把紫鹃和雪雁都叫到跟前,悄声问道:“今儿王爷和王妃是怎么了?” 紫鹃忙福了一福,说道:“回嬷嬷,今儿在大观园的潇湘馆……王爷拉着王妃在卧室里待了一下午。奴婢们进去服侍的时候,王妃……的衣服都在地上扔着,七零八落的,没一件能穿的了……王爷倒是很高兴地样子,但王妃就一直冷着脸,还把我们训斥了一顿,怪我们没有叫醒她,任凭她一直睡过了时辰。嬷嬷明鉴,王爷不许奴婢们打扰,只叫奴婢们远远地伺候,谁敢上前去讨打?原以为回来后就没事儿了,王妃叫奴婢去预备洗澡水,奴婢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屋里的小丫头们都在外边探头探脑的,兰姿搂着菊韵哭,里面王爷又失声叫着王妃的闺名,问她是否有事儿。奴婢着急,叫雪雁去叫人请太医,自己先抢进去看,却见王妃倒在地上,额头上碰的起了个大包,却不让王爷扶……只自己在那里哭……” 徐嬷嬷听了这话,忙问:“王妃的伤没事儿吧?得赶紧的叫大夫过去看看呀……” 紫鹃也着急的掉下了眼泪,摇头道:“王爷不许我们进去呢,嬷嬷,这可如何是好?王妃那脾气奴婢知道,这会子恐怕王爷要躲开她一会儿才好,不然两个人在一起,这个结儿可总是解不开呢!” 徐嬷嬷点点头,说道:“姑娘跟着王妃这么多年,王妃的性子姑娘是必然了解的,可咱们王爷又何尝不是个执拗的性子,这些年太妃也不知跟他赌了多少回气,都说知子莫若母,可他们娘两个到现在有的时候还扭着。这回他们夫妻又别扭上了,这可如何是好?此时太妃还不知道这事儿,若是知道了又是一场气生。” 紫鹃闻言,便扑通一声给徐嬷嬷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哭道:“我们王妃不过是有些小性儿罢了,若说有什么心思,那是万万没有的。她从小离了父母在外祖母家里寄居,有时候难免听到些冷言冷语的,那时候也不过是掉几滴眼泪自己伤心一会子也就过去了,从没有跟谁争执计较过。奴婢从小服侍她,也是一声训斥也没有过的,我们王妃的心里只求平安度日,不求别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是有我们不知道的缘故,好好地,王妃如何会在潇湘馆里一睡就是一个下午,这个奴婢自然是不敢问的。还求嬷嬷在太妃面前为我们王妃说句公道话。求太妃莫要错怪了她才是……” 紫鹃一跪下,雪雁也跟着跪下了。徐嬷嬷忙站起身来一手一个把她们两个拉起来,叹道:“你们两个傻孩子哭什么。说白了,我也不过是个奴才,主子的事情唯有尽心尽力罢了,太妃那里我自然会替王妃去说,只是这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瞒是瞒不过去的。如今只是不知道王爷在那潇湘管理弄了什么鬼,等回头太妃自己问着他,看他如何解释吧。你们也别哭了,赶紧的去洗洗脸,去外边听着,万一王爷和王妃叫人,又没有可心的人使唤可是大事儿。” 紫鹃忙答应着带着雪雁从东暖阁儿出来,两个人回到外边的小花厅里又两两相望叹了回气,紫鹃说道:“雪雁,你去看看翠羽弄了什么粥,主子晚饭都没怎么用,我去瞧瞧她好些了没有,好歹喂她吃些东西。”外边又有小丫头进来回道:“紫鹃姐姐,太医来了,请王爷和王妃的示下,是就进来诊脉呢,还是等会儿。” 紫鹃点点头,打发雪雁出去,又叫小丫头先出去候着,便轻着脚步走到了西里间卧室的门口,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有争吵声和哭声,又细想想这会子黛玉肯定不会睡觉,于是轻声问道:“王妃,您睡了么?太医来了,要不要叫进来给您诊诊脉?” 里面黛玉被水溶又哄又亲的折腾的没了脾气,最后只得听之任之的靠在那里不言不语。水溶又拿了手巾沾了冷水来把她额头上撞的那个包给覆了一会儿,红肿渐渐地好了些。因听见紫鹃在外边请示,水溶便问着黛玉:“玉儿,还是叫太医进来一下吧?你看,他来都来了,若是不诊脉就回去了,岂不是白叫人家走一趟?” 黛玉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叫他去给菊韵瞧瞧吧。我这不过是个小伤而已,叫太医见了反而徒增笑话。王爷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水溶也知道碰了那一下并不要紧,只是她心里的气不顺而已,于是吩咐紫鹃:“王妃没事儿,不用诊脉了,你去说给太医,叫他给菊韵瞧瞧,开副药调养一下罢了。也正好趁便去说给水安,让他把菊韵挪出去吧,赏她一百二十两银子养身子,好了也不必进来了,叫她娘给她寻一门亲事,嫁了吧。” 紫鹃答应着出去传了话,雪雁恰好端着两样清粥四样小菜进来,悄声回道:“姐姐,翠羽在厨房弄了这个,不知主子这会儿怎么样了,可能用一点?” 紫鹃伸手接过托盘来,说道:“交给我吧,待我去问问。” 屋里,黛玉听水溶说的那些话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冷笑道:“王爷倒是会做人情。” 水溶笑道:“我知道那是个眼空心大的丫头,只是因为咱们成婚那日母妃特地指过来伺候的,若没有大错总不能撵出去。今儿也正好趁便了。” 黛玉知道菊韵在这里伺候每个月有三两银子的月钱,一百二十两银子便是她将好几年的月钱,还得小心翼翼的当差不能犯一点错处的情况下才能拿到。如今这样打发出去也算是有脸面的了。外边她老子娘若是听说此事,恐怕也只有感恩戴德的份了。况且又许他外边说亲去,可不是天大的恩典了? 凑巧紫鹃又说小厨房预备了清粥,问王爷和王妃是否饿了,要用点宵夜。黛玉刚哭过,只觉得胸口里闷闷的,便摇头说不要。水溶却说饿了,叫紫鹃把吃的端进来。紫鹃只好掀起门帘,端着托盘进来,因见二人一里一外都歪在床上,倒像是相安无事的样子,于是又往里看了一眼,见黛玉的脸上果然没了怒气,心里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紫鹃把粥盛好,送至水溶跟前,轻声说道:“王爷,请用。” 水溶欠起身来接过了粥,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叹道:“嗯!好香的山药江米粥,玉儿,快些起来吃一点,不然半夜饿的肚子咕咕叫可没人管哦。” 黛玉起身瞥了他一眼,自顾下床去,又说道:“王爷既然饿了,就好生用宵夜吧。紫鹃在这里服侍着,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水溶听了这话忙要跟上去,紫鹃忙看着他摇了摇头,又忙转身跟出去。水溶虽然不解紫鹃为何拦着自己,不过想想这丫头服侍了黛玉这些年,深得其心,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卧室。 ------题外话------ 亲爱滴们,珠珠答应了儿子带他去采摘园摘草莓,就不得不实现诺言带他去了。今天只能更这些了,回来请大家吃新鲜的牛奶草莓哦! 另外,请亲们顺便去收藏珠珠的新书《吾家小妻初养成》,初步打算,此书写的欢乐甜蜜一些。满足亲们开心的要求。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19章 夜色已深,徐嬷嬷和紫鹃说完了话便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黛玉从屋子里出来,自己坐在廊檐下的栏杆上依着廊柱看着院子里的花草默默地出神。紫鹃从她后面跟了出来,手臂上挽着一件棉绫披风,出门后站在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看见黛玉坐在廊柱之后,忙上前去将披风披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主子,夜深风凉,略坐一坐还是回屋去吧。” 黛玉没说话,半晌方问:“刚才是徐嬷嬷来了么?” 紫鹃回道:“是的。徐嬷嬷并不知道咱们这里的事情,是太妃觉得晚饭时王爷和您有些古怪,所以差她来问问奴婢们回门的时候您二位可是闹了别扭。” 黛玉听了这话淡然一笑,说道:“恐怕太妃心里不只是想着我们闹别扭的事情吧?之前没人提及过大观园,如今我们忽然去逛了半天,太妃势必会问起此事。之前她叫徐嬷嬷无缘无故的送了好些东西来,说是老太太当年寄存在她这里的原是给我预备的嫁妆。你想想,之前老太太还一心想撮合我和宝玉,怎么会有东西寄存在北静王府?分明是太妃怕我太穷使得妆奁上寒酸落人笑柄才用的权宜之策罢了。如今咱们忽然多了个园子,她心里必然不满。怪咱们瞒着她呢。” 紫鹃忙劝道:“王妃事事都看的明白,为何独不明白王爷的心呢?奴婢瞧着王爷是对您真的好,您没瞧见刚刚您碰到的时候,王爷都着急成什么样儿了?这一会儿里恐怕您说要天上的星星,王爷都会想着法子去给您弄下来。” 黛玉苦笑着抬头,看了看深邃的夜空,夜空中有繁星闪烁,还有一条模糊的云影横跨在天空,记得老人们说,那便是隔断牛郎和侄女的天河。 要星星他也会去摘下来给自己么?黛玉忽的想起水溶之前想尽千方百计盘查各家当铺,把自己之前那些被王夫人等拿去当掉的旧物一一搜寻了回来,完完整整的装了箱子给自己送来。 想起此事,她便觉得紫鹃的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他对自己好的时候,的确是这个样子的。还有当初他不顾身家性命把自己从散花寺带走,顶着极大地罪名把自己留在静宜别院。后来自己虽然不辞而别,但他也丝毫没有生气,见到自己依然是那般千依百顺。 可是,一想到他毫不留情的把菊韵踢出去的情景,她便觉得一想都好说话的水溶竟然是那么陌生。原来他竟不是自己一直见到的那样的人,他对自己柔情百种,甚至不惜放下郡王的尊严哄自己开心,而转过脸去对其他人的时候却不仅仅是冷若冰霜,甚至举手之间甚至会要了人家的性命。于是叹了口气,说道:“紫鹃,你没看见他把菊韵踢出来时……那样子,真是叫人害怕。” 紫鹃忙劝道:“王爷是上过战场的,那性子定然不是和软的人。王妃应该明白他能这样对您是多么不容易。王妃若是再一味的同他别扭着,还像什么夫妻呢?” 黛玉摇摇头,说道:“我是想,是不是有一天我惹他厌了,也一样会被一脚踢出去。” “王妃想多了。王妃和王爷是御赐的姻缘,是八抬大轿进的王府的门。王爷再怎么说也不会那样对您。菊韵不过是个丫头而已,怎么能和王妃想比?这话说出去会让人家笑话的。” 黛玉淡然一笑,说道:“迎春二姐姐是怎么回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子还跟我说什么明媒正娶。” “哎呦!姓孙的那人怎么能跟咱们王爷相比?您细想想王爷往日对您的情谊,又怎么会是那孙绍祖和二姑娘之间可比?” 黛玉听了这话,又觉得有道理。然一颗心终究是飘忽不定,怅惘无依。 夜风轻拂,紫鹃看了看已上中天的圆月,又听见屋子里水溶的咳嗽声,忙低声劝道:“王妃,夜深了,还是早些进屋歇息吧。今儿劳累了一日,您身上也该乏透了。明儿一早还要给太妃请安。” 听了最后一句话,黛玉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被触及,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由得说道:“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让寻儿把婚期再往后推一推。” 紫鹃笑道:“王妃这是说什么话?不管推到什么时候,您不都要嫁给王爷么?”说着,她便伸出手去搀扶着黛玉慢慢的站起来,送她回房去了。 水溶再屋子里把外边他们二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感激紫鹃左右周全的同时,又因为黛玉的飘忽不定而烦恼。暗想着连紫鹃丫头都看的这么明白,为何她就是不懂自己的心呢? 黛玉进来时,水溶已经躺在了床上。黛玉站在床前左右为难,因为他躺在床边上,让她不知该如何上床去。 紫鹃见状悄声在她耳边笑道:“王妃,您自己去叫醒王爷吧,奴婢先下去了。” 黛玉忙转身想说什么,紫鹃已经溜了。黛玉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水溶一眼,刚要去那边的软榻上靠一靠,却见水溶已经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她。她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忙别开脸躲避着他的目光,说道:“闹了半夜,王爷也累了。请早些睡吧。” 水溶轻叹:“王妃不来,本王何以能够入睡?” “王爷二十多年来不都是这样过的么?之前怎么睡,如今还怎么睡就是了。” 水溶轻笑着坐起来,说道:“之前不知道有媳妇的好处,如今刚尝到,如何能割舍的下?”说着,人便从床上起来,拉着她推至床前,一边解着她的披风和外衣,一边又低声叹息:“你这个矫情的小东西,到底要怎么折磨你的夫君才够?” 黛玉错愕的看着他,他低垂的眼睑上长长的睫毛犹如两排细密的小刷子一样,遮住了他沉沉如水的目光,却让她越发敏锐的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心中一阵狂乱,忙抬手去推他正解着自己衣领上的珍珠纽扣的手,吞吐的拒绝道:“别恼了。今天你也该闹够了……” 水溶的手边听话的停止,不再解她的扣子,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在床上,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还生气么?” 黛玉瞥了他一眼,又慌乱的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拽出来,急匆匆的往里面躲开,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说道:“好冷,我都困死了,睡觉吧。” 水溶看着她仓皇转过去的身子,无奈的笑了笑,自己又令拉过一床锦被盖好,躺在她的身后。 这一天折腾下来,二人都十分的劳累了。尤其是黛玉,刚躺下时还有些忐忑,后来听见水溶在她身后躺下并没有胡来,心中渐渐地安稳下来,不再胡思乱想,遂各自相安无事安静的睡去,直到第二日紫鹃唤时方醒。二人起来去给太妃请安。黛玉心里没底,便有些踌躇。水溶却并不在意的拉着她的手说道:“别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母妃又不会吃了你。”黛玉心想,倒不如让她吃了的好。只是嘴上不敢说,只得跟着他往瑞萱堂去。 太妃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见了他二人只说昨晚没睡好,早起没什么精神,让他们各自回去用早饭。 水溶听了这话便悄悄地去看徐嬷嬷,徐嬷嬷微微笑了,一边给太妃梳头,一边说道:“王爷和王妃都过来了,太妃何不叫他们把饭一起送过来,母子娘们儿一起用饭,也正好给太妃提提神呢。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人总是犯困,太妃一个人索性连早饭也不好好的用了。” 太妃方点头说道:“既然这么说,王妃就去叫他们传饭来咱们一起用吧。” 黛玉便答应着出去,叫丫头去传饭,又看着她们调开桌椅,安放筋箸。里面太妃问着水溶:“你们小夫妻的刚成亲没几天,怎么就闹得屋子里鸡飞狗跳的?昨晚上竟然还差点出了人命,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水溶忙躬身说道:“那个叫菊韵的丫头真是可恶的很,三番两次的挑拨小丫头们为难紫鹃几个丫头,儿子暗中警告她们,她们竟然当成耳旁风。昨儿儿子和媳妇在屋子里说话,她居然大呼小叫的闯了进来,实在可恨。儿子一时生气才踢了她一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儿子若真的想要她的命,又何必亲自动手?母妃明察。” 太妃哼了一声,说道:“我还没老糊涂呢,你就在我跟前弄鬼。昨儿你们没回府之前就闹了别扭,我不好意思戳破了脸面,想着你们小两口回房去能好生的说清楚,倒也罢了!如今看来,竟是我偷懒的不是了,昨晚就该问清楚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溶忙上前笑道:“些许小事儿,怎敢劳母妃操心?儿子能处理好,母妃放心就是。” 太妃瞪眼:“你还不说实话?依我看,定然是你有什么过分的事情。再不说,你们二人都给我去祠堂跪着。” 水溶见事情瞒不过去,只得凑近太妃耳边,小声说道:“是儿子从外边得了点西域偏方炼制的香料……偷偷地点在她之前的闺房里了。原想是安神的,哪知那香太厉害,害得她就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下午。因怕回来晚了母妃担心,所以就跟儿子别扭着。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太妃实话过来人,活到如今这个年纪什么事儿没见过,听水溶笑的那副样子,也猜到了几分。于是恨恨的瞪他:“你真是胡闹!这不是拿着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么?!看来这几年我对你疏于管教,竟叫你跟那些混账闹的如此不知好歹起来!若不是看在你新婚的份上,今儿非让你去祖宗跟前跪着!” 水溶忙又说些和软的话讨太妃欢心,太妃如今是越来越喜欢听水溶那略有些油嘴滑舌的话,母子二人终于说话,徐嬷嬷便悄悄地躲了出去找黛玉一起看着丫头们摆饭。 黛玉见了她,微笑着叫了一声嬷嬷。徐嬷嬷忙低声笑道:“没事儿了!咱们太妃软硬不吃,就是对咱们王爷没办法。这会子已经哄得高高兴兴的了。王妃不用担心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让嬷嬷费心了。” 徐嬷嬷忙摆摆手说道:“为主子们分忧是老奴的本分,王妃跟老奴可不用这么客气。”说着,便对着黛玉微微福身,又去验看丫头们抬来的饭菜。 黛玉又点点头,心想太妃有些左兴,身边若不是这位徐嬷嬷时常劝说着,这王府之中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个,她又想到了自己的紫鹃,便不由得转头看了紫鹃一眼,却见紫鹃正同徐嬷嬷说什么,两个人倒像是很投缘的样子。 因太妃知道昨日之事是黛玉被水溶算计了去,又觉得自己昨晚给她脸色看,多少有些内疚,这日早饭便对黛玉很是客气,一会儿叫紫鹃给黛玉布菜,嗔怪着:“你这孩子就是底子弱,从小没有养息好。若是在我这手底下过几年,你的身子保管就调理好了。” 黛玉反倒有些不适应太妃的热情,越发有些局促不安。好不容易熬过了这顿早饭,前面有人来回说东宫有人来,说太子有事请水溶过去商议。太妃忙道:“你快换身衣裳去吧,东宫的事情素来马虎不得。”又跟黛玉说:“你也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王爷出门的衣裳要打点清楚,那些丫头们平日里没有一个是可靠地人,这些事情还得你来操心。晚了也不必再过来了,昨日劳碌,今日你不用过来立规矩,好生休息一日也使得。” 黛玉忙答应着随着水溶一起同太妃告辞回自己的房里去。 路上,夫妻二人并肩而行,丫头们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水溶便悄悄地拉了她的手,说道:“咱们成婚后,还没去给太子和太子妃请安。今日无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黛玉摇头,很认真的说道:“太妃都准了我在家里休息,王爷难道还要违逆太妃的话不成?” 水溶惊讶的看着黛玉,剑眉一挑,悄声笑道:“你行啊!这就知道拿太妃来压我了?” 黛玉不由得一笑,脚步一顿,手便挣脱了他的轻握:“王爷至孝,自然不会忤逆太妃。看来我以后要多多的讨好太妃才行。” 水溶也微笑起来,她展颜微笑,他也跟着高兴。而且这样的黛玉才是她应有的样子,才是他喜欢的样子。 二人回房后,黛玉叫兰姿进来为水溶打理出门的衣裳,她自己只去取了他的王冠来,看着兰姿和紫鹃等几个丫头替他系好了衣带,腰封等,方上前来给他戴上那一枚象征着郡王爵位的冠冕,又理了理衣裳的褶皱,点头说道:“好了。王爷早去早回,莫让太妃担心。” 水溶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丫头们,猛的俯身在她的耳边说道:“行,晚上再跟你细细的算账。” 黛玉一愣之际,水溶已经在她耳边轻轻一吻,转身离去。 紫鹃看着愕然尚未摸清状况的她,悄然一笑,接过身后翠羽端着的茶上前去,轻声说道:“王妃,请用茶。” 黛玉回神,看着屋子里低着头的丫头们,脸上微微的发烫,抬手接过茶来,说道:“没什么事儿,你们都退下吧。” 紫鹃答应一声,带着几个丫头都悄悄地退下去,黛玉一个人端着茶默默地走到椅子跟前,先将茶盏放到桌子上,然后人也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从盖上大红盖头坐上大红花轿的那一刻到现在,不过是七日的光景,便发生了这么多事。 如今的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真的不再是之前的黛玉了,连紫鹃都口口声声的叫自己‘王妃’,北静王府从上到下丫头婆子们见了自己都纷纷福身行礼,口称‘王妃’。 太妃,太妃身边的徐嬷嬷,以及王府的大总管水安,这些人她原本都没怎么在意,如今恍然发觉以后自己的生活中,这些人已经是每日必见,且都必将要朝夕相处的了。 原来这就是成家。怪不得之前外祖母那么疼爱孙女们,原来女孩子嫁了人,果然是一切都身不由己了。再过些日子,李家的那个侧妃进门,自己便是在太妃,水溶和侧妃及府中这些管家嬷嬷数位奴才们之间的周旋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是怎样的热闹呢。想想这些,黛玉又忍不住的叹息。 不知坐了多久,总之黛玉一个人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紫鹃的声音从珠帘外边传来:“王妃,菊韵的娘进来领她出去,在外边等着给王妃磕头呢。” 黛玉忙收拾起思绪,说道:“不用了,叫她领了人自去吧。你只去同管家的媳妇说一声,把她之前穿的衣裳都赏她带走吧。” 紫鹃答应着出去吩咐了,菊韵的娘带着她在院子里往北磕了三个头,带着几个包袱出去了。紫鹃瞧着她们出去后,方进来给黛玉回话,黛玉因问:“她们走的时候说什么了?” “只是感激主子的大恩大德罢了。并没有说什么。” 黛玉点了点头,又问:“你瞧着菊韵身上的伤如何?” 紫鹃想了想,说道:“她跟着她娘出来磕头,只有眼圈儿红红的,似是哭了一夜。但行路跪拜什么的,倒是没见异常。想来王爷昨儿那一脚并没有踢得太重。王妃细想想,王爷若是想要了她的命,她今儿那里还能跟她娘出去嫁人?” 黛玉叹道:“你如今也变得如此心狠起来了?” 紫鹃撅着嘴巴说道:“这几日这院子里不肃静,都是她挑的事儿。王爷不把她打出去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她背着王妃跟丫头们嚼说的那些话只当是咱们听不见呢。王妃不跟他们计较,可王爷到底吃不下这口气。依着我,一两银子不给也算是便宜了他们。” 黛玉摇头说道:“罢了,我虽然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人,但也不愿意多事。时日尚浅。况且家里的事情无论大小都是太妃做主,你那点小聪明也收敛一些吧。” 紫鹃忙笑道:“奴婢不敢。都是王爷明察秋毫,奴婢哪里有什么小聪明。” 黛玉不禁笑骂:“死丫头,还敢狡辩……” 这日,水溶至午后方回,黛玉因不用去太妃那里伺候,也不用理会王府里的大小事端,一个人在屋里闲着无事找了本旧书,歪在榻上一看就是半日,倒也清闲自在。 水溶回来的时候,她正歪在榻上小睡,一本《王摩诘诗集》盖在脸上,挡住午后绚烂的阳光,杏红的锦被盖在身上,却依然露出她浅橘色的裙角。屋子里十分的安静,香炉里的香也不知何时已经燃烧尽了,连一丝烟雾也没有,只有一股极淡的香味尚在,水溶进屋后看见这样的情景,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紫鹃悄悄地跟进来,对着水溶摆手。水溶点点头,抬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她,一言不发的走到那张贵妃榻前,弯腰去从书本的缝隙里看了看她微红的脸,又微微的笑了笑,转身去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紫鹃轻着脚步端着茶进来,水溶指着黛玉悄声问道:“午饭吃了什么?” “半碗饭,半碗鸡丝火腿新笋汤。还有太妃叫人送来的鹅油松卷吃了半个。” 水溶点点头,轻声说道:“那还不错,你去吧。” 紫鹃福身退出去,水溶便也去找了本书来靠在椅背上无聊的翻着。沙沙的翻书声让黛玉渐渐地醒来,她抬手将脸上的书拿走,便看见身旁的水溶穿着一身海青色的朝服坐在那里,正无聊的翻着书。午后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空气中的尘埃清晰可见,一粒粒的悬浮着打着旋儿落下去,她很自然的想到了那个词:岁月静好。 菊韵走后,水溶和黛玉的院子里似乎安静了许多。丫头们每日都恭敬地进出伺候,也渐渐地摸到了规矩。王爷虽然厉害,但是却事事都迁就王妃。之前的谣传果然不错,王爷为了王妃真的是连皇上跟前都敢讨价还价的。可王妃却性子冷淡,不易相处,丫头们很难接近。不过幸好,王妃身边的紫鹃姑娘很是平易近人,不管跟谁说话都十分和蔼,最重要的是,连一向都不正眼看丫头的王爷都对紫鹃很是客气,众人也都渐渐地对紫鹃讨好起来。 只要水溶不在大白天或者人前人后对黛玉动手动脚的不尊重,黛玉倒也很是安稳,除了背地里两个人偷偷地闹之外,挡着太妃的面倒也是和和睦睦的。太妃见他们两个已经渐渐地习惯,想着撵出去一个丫头能换的他二人的和睦相处也算是值了,于是在没有提过菊韵的事情。 转眼间已经是进了四月。春光渐老,天气越发的炎热。水溶新婚已经月余,朝中的公事也渐渐地多了。每天早出晚归,已经成了定例。他白日不在家黛玉越发的闲散,每日只在自己屋里静养,身子也渐渐地好了许多。 这日,府中给丫头们新作了夏天的衣裳,太妃那边的丫头过来传话儿说让紫鹃过去领这边院子里丫头们的衣裳来。黛玉便想了想,说道:“我今日一天也没去太妃那里请安了,正好咱们一块儿走一趟吧。” 谁知这日恰好李延胜的夫人过来看望太妃,黛玉进瑞萱堂的时候,因见廊檐下站着两个面生的丫头,便悄悄地问着太妃院子里的一个叫香草的丫头:“是哪家夫人来给太妃请安了么?怎么我瞧着那两个丫头如此面生?” 香草是瑞萱堂里的三等丫头,平日里只负责院子里的花草鸟雀等杂事,并不去里面伺候,因见黛玉问自己话,便有些受宠若惊的福了一福,笑道:“王妃不认识她们也是有的。她们并不是咱们家的人,是跟着李夫人一起来给太妃请安的。” 黛玉一时没想起是哪个李夫人来,因又问:“哪个李夫人?” 香草忙回:“就是兵部主事李延胜大人家的夫人呀。这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前儿咱们还悄悄地说,李大人被贬了官,她不好意思来走动了呢。” 黛玉心中一阵不自在,因人已经来了,早有丫头看见她进门而报了进去,若要转身离去是不可能的了。索性也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进门的时候,李夫人已经按照规矩站了起来,待黛玉给太妃请了安之后,方上前来给黛玉叩头请安。黛玉忙吩咐紫鹃:“快些搀夫人起来。” 李夫人忙又俯首道:“臣妾谢王妃恩典。”方扶着紫鹃的手慢慢的站起来。 太妃端坐在上面的罗汉床上慢慢的吃茶,等李夫人起身来方微微笑道:“说起来也没外人。以后家里的事情都要交给王妃的,夫人今儿正好认识一下。改天有什么话儿不便来找我,去找我这儿媳妇也是一样的。” 李夫人忙又答应着,又恭维的对黛玉说道:“王妃是王爷的贤内助,太妃跟前自然也是第一得意的人。臣妾一家人以后还要请王妃多多关照。” ------题外话------ 亲爱滴们,昨天女人节,大家都过的好么?有没有奴役恁家男人?o(n_n)o哈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0章 李夫人奉承黛玉,让黛玉觉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说道:“夫人客气了。” 太妃见黛玉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微笑着坐在那里,心里便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毕竟坐在北静王妃这个位子上,将来还要应付很多人很多事儿,想李延胜夫人这样的人一日里不知要应付多少个。她若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先沉不住气了,言行不当的后果就是给自己儿子惹麻烦。 一个女人不能旺夫旺子旺家还给丈夫招惹十分乃是最大的忌讳,太妃出身皇家,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 李夫人原是来询问自己女儿的婚期的,却因为黛玉在座让她有些话不好开口。毕竟王妃新婚才出一个月,她便上门来催促侧妃的婚期,有些不太合适。不过,她人一来,就是有些话不说太妃心里也自然明白。 黛玉的心里自然也很是清楚,只是人家不说,她自己也不着急。她想,就算是急着给水溶纳侧妃,那也是太妃该说的事情。自己此时却用不着去彰显什么大度。何况自己本也不是那种大度的人。所以,她打定了主意纵然是枯坐,也不会开口提及那件事儿。 李夫人坐了一会儿,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客气话,因为正事不能说,所以有些呆不下去了,于是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臣妾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给太妃和王妃请安。” 太妃便挽留道:“留下来一起用午饭罢,这长天拔日的,回去也是睡觉。” 李夫人忙笑道:“我们哪有太妃这样的好命呢,我那媳妇也是个着三不着两的,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一大堆,躲也躲不过去。” 太妃笑道:“那是你总不放心。她们虽然年轻,到底大规矩还懂些。你只在一旁教导几句也就是了,难不成还要为他们操一辈子的心?” 李夫人叹道:“说不得,臣妾就是这操心的命呢。还是太妃有福气,今后府中有王妃打点着,您到可以享清福了。可不能再闲话了,臣妾这就告辞了,改日再来给太妃请安。” 太妃笑道:“你这话倒是说对了。我正有此意呢。我就不送了,王妃替我送一送夫人吧。夫人今儿也见到王妃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她商量即可。” 黛玉听太妃的话,只好站起身来客气的朝着李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夫人,请吧。” 李夫人忙福身下去,说道:“臣妾可不敢僭越有劳王妃相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王妃请安坐,臣妾告辞。” 黛玉还是送至门口并不出门,只站在屋子里看着紫鹃等几个丫头送了李夫人出去,方才转了回来。 太妃便说道:“她今儿来,必然是为了她女儿的事情。这你也是知道的,虽然你跟溶儿新婚不久,可之前皇上曾经下了圣旨,要溶儿半年后娶李延胜的次女进门。如今算算也没多少日子了,你是怎么想?” 黛玉只低头说道:“儿媳只以母妃的意思办就是了。母妃说怎么准备,儿媳就怎么准备。” 太妃很是满意的笑着点点头,说道:“溶儿那里我就交给你了。他有些任性,不过我想你劝他,他还是会听的。我朝例制,郡王都是一位正妃,两位侧妃。虽然李家的女儿进门早些,可这也正是你们的福气。她进门来也是你的臂膀。有什么事儿你也有个商量的人。我老了,也活不了几年了,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早日抱上孙子。其他的,我也没心思管了。你修养了这些日子,身子也见好了,家中之事我会跟他们说,慢慢的都转到你手上去。” 黛玉断然没想到因为李家二姑娘进门的事情,太妃会把管家的事情交给自己。于是她忙站起来说道:“媳妇年轻不懂事,家中之事虽然有大有小,但却都关系到王爷的体面。还请太妃再多费费心,容媳妇再学习一段时日才好。否则若是办错了事儿,小则有失王府的体面,大了则会耽误王爷的前程。还请太妃三思。” 太妃摆摆手说道:“你这孩子也太谨慎了。我看你就很好,也别推辞了。”说着,便对旁边的徐嬷嬷说道:“你回头跟水安说,叫他跟他老婆以后每日晚间都去王妃那里去回话,家里的大小琐事都要知会王妃知道。就不必来聒噪我了。” 徐嬷嬷忙笑着应道:“是,奴才记下了。一会儿就去跟他们说。” 黛玉也忙福身道:“既然这样,儿媳就先管着,若有什么事儿不好拿主意的再来请母妃的示下。” 太妃极为满意的微笑点头,说道:“好,好……反正咱们娘们儿都在一处住着,一天到晚的也要见几面,你来问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黛玉只得答应着,因到了传饭的时候,便吩咐丫头们传饭进来服侍太妃用午饭。太妃又留她一起用饭。这次太妃倒是似乎体谅了黛玉的心情,没再继续说给水溶娶侧妃的事情,黛玉这顿饭陪的倒也没那么堵心。 饭后,太妃要午睡,黛玉等她安置下之后方退了出来。外边厢房里丫头们的衣裳都分清楚了,黛玉正好通着紫鹃回自己院子里去。 午后水溶回来的时候,水安和水安的媳妇张嬷嬷正在黛玉跟前回说这几日要办的些许杂事,有某家的孩子满月酒,某家的女儿出嫁,某家的老太太过寿等来往琐事,还有家里的几项开支。黛玉淡淡的听着,并不多话。只等他们回完了方逐一的安排。这些事情之前在镇江王府她也是要日常处置的,如今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京城的官员也就那么多,之前跟镇江王府有联系的人家自然也跟北静王府有关联。人情世事不外乎如此。 水溶一进门,黛玉便不再多说,只摆摆手说道:“就这样了,一切都按照旧例去做。你们下去吧。有事我自会叫人去找你们。” 水安老夫妇回头看见水溶,忙躬身请安。水溶便淡然的笑道:“你今儿怎么倒是来跟王妃聒噪起这些来?” “回王爷,太妃吩咐奴才们,以后家里的事情都是王妃管,叫奴才们凡事都要跟王妃报备,太妃那里就不用去聒噪她老人家了。” 水溶笑着点点头,说道:“嗯,以后你们都好生办差,别叫王妃生气就行了。下去吧。” 水安夫妇忙躬身道:“王爷放心,奴才们再狗胆包天也不敢欺主。” 水溶再次点头,水安夫妇恭敬地退下去。紫鹃端了茶进来,先递给水溶一杯,又给黛玉将原来的那盏换下来。端着那杯凉茶悄悄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刚才还有七八个人围在黛玉跟前,这会儿一转眼的功夫便没了别人,只有水溶和黛玉两个。 水溶喝了口茶,转身看着黛玉,问道:“今儿母妃怎么忽然想起让你管家来了?累不累?家中琐事繁杂,你也要记得忙里偷闲才好,否则累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黛玉淡然一笑,说道:“太妃要我给王爷操办着娶侧妃进门的事情呢,我要做贤妻,自然不能怕累。” 水溶一怔,皱眉问道:“好好地,谁又提及这个?难道是嫌日子太安稳了么?” 黛玉叹道:“今日李夫人来给太妃请安,嘴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那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况且原本圣旨上也有明话,等正妃进门半年便是侧妃进门的日子。如今可不是该准备了么?” 水溶原本心情很好,却被这件事给弄得忽然间没了心情。 黛玉见他脸上渐渐地没了笑意,只是坐在那里手中端着茶盏不声不响的,既不喝茶也不说话,知道他是生气了。于是轻笑一声,说道:“我都不生气,你这个做新郎的又生什么气呢?” 水溶猛然回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嘲讽一笑,说道:“你不生气,是因为你不在乎我吧?” 黛玉原本心里就不痛快,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的堵得慌,只是却不想同他争吵,所以只淡然一笑说道:“不是我不在乎,是我不敢在乎。”在乎了,便会备受煎熬。所以我宁可不在乎的好。 水溶手上猛然用力,一只莲青缠枝花纹的茶盏便被他,猛的掼到地上。然后他愤然转身看着她,喘着粗气说道:“你不是不敢,根本就是不屑。” 黛玉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有多可怕,所以干脆不理他,起身便往外走。他却猛的起身上前,伸手把她抱起来,踩着地上的碎瓷片走进了卧室,双臂用力把她丢到床上去,欺身而上。 挣扎间她身上的衣带被裂断,露出里面鹅黄的抹胸。水溶喉头一动,旋即捉住她的右腕,低声问道:“玉儿,究竟怎样我才能走进你的心里?” “呜……”黛玉又羞又愤,呜咽道,“大白天的,你又要胡闹……” “玉儿。”他抱住挣扎着欲逃佳人,将她困在两臂间,“这太不公平……你占据了我整颗心,而你的心里却不给我留一块安身之地,这不公平……”他亲吻着她抹胸上绣着的那朵粉色牡丹,然后慢慢的咬着抹胸的边沿轻轻地扯开,亲吻着她如雪的肌肤,然后一路向上,脖颈,耳垂,而后是嘴角。 细密的睫毛落着浅浅的泪光,她脸上浮起红潮。曲线毕露的胸口剧烈起伏,脑中早已拉细、不堪撩拨的神经再被拉长,一根连着一根旋即绷断。黛玉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蓬勃而出,许久的愤懑,许久的委屈和压抑,只在这时化作一股冲动的力量,她只觉得身体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以至于他才沾上她的口,就被她的唇舌紧紧纠缠。 黛玉忽然间迸发出来的前所未有的热情撩拨着水溶的情思,一场情火瞬间燎原。热流在腿间掀起骚动,昂藏的身躯气血奔腾,他心中藏着的一只兽在悄悄苏醒。他吻着行着,将意乱情迷的美人逼到大床的一角。他长臂一紧,让灼热的身体彼此贴合。 晚饭二人都没有去太妃那里,事实上这边传晚饭的时候太妃那边的晚饭早就撤了。紫鹃悄无声息的把外边的一地碎瓷片收拾了,看着饭桌两边沉默的二人,没敢多说什么,只带着雪雁悄悄地下去了。 兰姿见紫鹃手里拿着碎瓷片,忙过来接过去,说道:“姐姐快给我,仔细着碎瓷片扎了手。” 紫鹃客气的笑了笑,说道:“你也小心些。” 兰姿笑了笑,把碎瓷片丢到外边的一个专门盛垃圾的木桶里,又去洗了手方转回来,在廊檐下悄声问翠羽:“王爷和王妃又是为了什么事儿摔了茶盏?” 翠羽笑了笑,说道:“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咱们都小心些就是了。” 兰姿又悄声问道:“听说今儿李夫人来了,莫不是因为侧妃的事情吧?” 翠羽忙挤眉弄眼的推着她往一边走去,并着急的劝道:“姐姐小声点儿呢!这话儿叫王爷听见了还不揭了咱们的皮?您也不想想,王爷和王妃平日里那般恩爱,还能为了什么事儿生气拌嘴呢?无非就是那点儿事儿罢了,咱们可别多嘴自找不痛快。” 兰姿忙掩口应道:“妹妹说的是,姐姐一时疏忽了。多谢妹妹提点。” 里面水溶和黛玉用了晚饭,紫鹃带着丫头们收拾出来,便轮流去吃饭。紫鹃和兰姿先去吃饭,留雪雁和翠羽在廊檐下听着里面的动静,若是叫人也好有个支应。 晚饭黛玉没怎么吃,见紫鹃出去,她便自己回房准备去睡。水溶却拉着她劝道:“刚吃了饭就去躺着,停了食晚上又闹着不舒服。今晚这风吹得舒服,你与我去后面花园子里瞧瞧那茉莉花开了没有。” 黛玉被他揉搓了一顿,身上乏得很,不愿去。无奈他总是死皮赖脸的拉着她去,她便推辞不得,只得跟着他从后门悄悄地出去。一个丫头也不带,只二人沿着屋后的游廊,一路慢慢的走着去了后面的花园子散步。 ------题外话------ 亲们,今天周末,又有事儿了。暂时只能更这些,唉!真是讨厌啊!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1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一场繁盛的花事只在四月底悄然退去,过了践花节,北静王府的后花园子里也尽是一片茂密的翠绿之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暖风徐徐,夜色如水,水溶拉着黛玉慢慢的走在浓荫下中的石子小路上,两遍的气死风灯闪烁着昏黄的光晕,前面的花木依稀可见。却只是深深浅浅的墨色,而那一盏盏掩映在墨荫里的风灯便如天上的星子一样忽隐忽现。 黛玉走的累了,便站住脚步不愿再走。水溶只得转身拉着她进了一座芍药从中的小凉亭中坐下,又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揽着她的腰,一边叹息着一边把脸靠在她的肩头。黛玉见他这般,便劝道:“王爷累了,何不回房休息,却在这里留恋不回?” 水溶摇摇头,说道:“不愿回去,玉儿,若不是你在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回府里来。如今天气渐热,不如我们去静宜别院住些日子吧?那里清净,我忙完了外边那些琐事,回去那里也可以安心的休息片刻。” 黛玉轻笑:“都说你二十多岁的人了,不想却也是小孩子脾气。” 水溶忍不住叹息道:“之前我在东北拼死搏杀,只求快些回来与你相见。我一想起你站在城头送我时的情景,就特别特别的想回来。玉儿,我这辈子只想跟你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只想让你一个人为我生儿育女,不想其他,也不会羡慕别人的左拥右抱。可是……为什么世事总不能如我所愿呢?” 这样的话从水溶的嘴里说出来,黛玉倒有些惊讶了。想想之前的时候,宝玉每次想着自己的时候,又恋着宝钗,家里的姐姐妹妹他恨不得都收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贾家的那些男人里,宝玉还是个好的,懂得体贴女儿家的心思,贾琏贾珍之流更是以淫乐为主,任凭是谁,喜欢就拉过来,新鲜过了就抛在脑后。 尤氏姐妹的悲惨下场让黛玉心惊胆战,她们有个姐姐在宁国府当奶奶尚且不过是那样的结局,何况无依无靠的自己?所以她一路走来,心中辗转悱恻总不能安宁,左思右想也终究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而如今,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却只一心守着自己一个人过这一辈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是她心底深处最渴望的事情,原以为今生今世都无法触及,却不想自己已经拥有。 一时间,黛玉如鲠在喉,只觉得满心里酸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眼泪渐蓄渐满,眼波流转中,终于滑下了面颊,无声的落在他的肩头。 他却只是拥着她,说着他自己的心里话,好不察觉。 终于,她忍耐不住之时,嘤咛一声低下头,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把自己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 水溶一怔,继而更紧迫的抱住她,低声叹道:“玉儿,你别哭……不管什么事儿,都有我在。” 她却拼命地摇头,哭着说道:“我不要她来,我不想要任何人横在你我之间……我不是什么贤良的人,恐怕做不成你的王妃,怎么办……” 虽然是这样拈酸妒忌的话,听在他的心里却好比蜜一样甜。他展颜一笑侧脸亲吻着她脸上的泪,低声说道:“傻丫头,我不要你是什么贤良的人,我只要你一心一意的对我就好。至于其他的女人……休想横在你我之间。” 晚风呢喃,如情人的甜言蜜语,初夏的夜晚,竟是这样的美好。 有了水溶的承诺,黛玉的心里安稳了许多。不管如何她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的,因为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敢想不敢说的话他却已经承诺了。纵然将来他做不到,她也不会怪他。 黛玉的变化很是明显,她和水溶之间原来的那些不快和争执几乎不见,他每日出门,她必亲自为他整装,并送至门口,殷切叮咛。他每次晚回,她都会叮嘱紫鹃叫小厨房单做了点心补汤等预备着他回来时要用。这种时候,水溶自然尽量早回,能退掉的酒宴公务全都推掉,除非皇上留下问话或者太子有事相商,其他人他都是一律挡驾,只盼着能多一刻的时光能和她相守也好。 太妃见他们二人难得的不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别扭,也乐得安心。无人的时候和徐嬷嬷说话时,难免感慨:“这小两口这些日子倒有些好苗头了。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徐嬷嬷便笑:“太妃都看得出来他们如今好着呢,那孙子可还远么?” 太妃也是开心的笑,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便吩咐徐嬷嬷:“你去把我之前收着的那棵老山参拿出来,待会儿王妃来了叫她带去配药吧。” 徐嬷嬷便问:“好好地,又配什么药呢?没听说王妃和王爷那边召太医进来啊?” 太妃笑道:“你也老糊涂了,那老山参最是补身子的,我听说王妃小的时候因身体单弱,每每常用人参养荣丸保养,也不知道她如今还用不用。反正那些东西白放着也是可惜了,再好的东西日子久了,那药效也要散了的。倒不如给了他们拿去用了,反而不可惜。” 徐嬷嬷忙答应着笑道:“是,太妃如今疼儿媳妇是没边儿了。” 太妃啐道:“你也知道我这些年的心思,无非是盼一个孙子罢了,还打趣我?她身子好好地,能给我生个好孙子,我就是天天供着她也是愿意的。” 话音刚落,水溶恰在外边进来,笑着问道:“母妃要供着谁呢?” 徐嬷嬷忙笑着转身去行礼请安:“老奴给王爷请安。” 水溶笑道:“嬷嬷请起,母妃在忙什么呢?” 徐嬷嬷笑着回道:“太妃正说要老奴去把之前收着的一颗老山参拿来给王妃送过去呢,让王妃好好地补补身子,好尽早的给太妃生个大胖孙子。” 水溶听了这话,笑道:“母妃也太心急了,这刚成亲两个多月,哪里就能生出孙子来?” 太妃笑骂道:“你懂什么,这都两个月了,她身子还没动静,你们丫不知道着急,我这儿可是坐不住了啊!回头把太医院里的济太医请来给你王妃好好地诊诊脉,看该怎么补养要趁早,这事儿可马虎不得。” 水溶心思一动,不动声色的笑道:“她整日里忙,都快脚不沾地儿了,这种时候就算是有了身孕,也是叫人担心。” 太妃着急的拍手道:“你这叫什么话?她有了身孕哪里还用管家里这些事儿?自然是我来管,叫她安心地养胎去。再说了,家里也就那点事儿,都是水安夫妇打理着,也不过是晚上进来回几句话罢了。难道还要她事事儿都亲自打理?” 水溶忙站起身来回道:“母妃别生气,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母妃要她操办侧妃进门的事情,母妃想想,她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很多事情都摸不着头脑呢,哪里管得来这些?却又不敢来聒噪母妃,怕吵了母妃的清净,又怕母妃嫌她不上心,到时候事事都不齐全,少不得自己暗暗地用心罢了。有好几次夜里睡觉都说梦话呢,说的都是如何收拾屋子,如何准备聘礼等话,儿子听了都觉得好笑。还有次半夜醒来,自己独自叹息,儿子问她怎么了,她说,水安家的进来回说西跨院的屋子要在八月里收拾出来恐怕人手不够呢。母妃瞧瞧,如此劳神,她自己的身子尚且好不到哪里去了,又怎么能有孕呢?” 太妃听了这话,看了看徐嬷嬷,叹道:“这孩子也太心实了。” 徐嬷嬷明知这又是水溶哄着太妃说的一些没影儿的话,却也只好笑道:“总归是太妃交给她的事情,王妃孝顺太妃,才会对此事如此上心。再说了,这李家的二姑娘好歹也是皇上赐婚的侧妃,婚事上若是太简慢了,外人也看不过的。” 太妃叹道:“话虽如此,但到底还是子嗣重要。这样吧,你就回去跟她说,不必太勉强了。这半年的时间本来就仓促,若是李延胜家挑三拣四的,我们也没办法了。” 水溶一听太妃的话里有些松动,便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心里暗暗地出了口气,借机说道:“今天在太子那里商议对西北用兵的事情,听太子话里的意思,似乎对李延胜很是不满。李良崇现在撤掉所有的军职赋闲在家,前些日子又在青楼聚众闹事,正好被西宁郡王给碰了个正着。今儿早朝时西宁郡王跟儿子说了此事,说若不是看在我们北静王府的面上,他定要把事情给捅到皇上那里去。母妃,您说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暂缓一下纳侧妃的事情?” 太妃听了水溶的一番话后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他李延胜居然会一败涂地,道今天这样的地步。他那儿子不争气,带累了全家。纵然宫里有个娘娘为他们周全,也不是万全之策。” 水溶低声说道:“当初宁荣二府说败也就败了。以儿子的意思,如今多事之秋,我们能够独善其身最好。” 太妃叹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和他们家的婚事,当初你北去抗敌,阵前请旨将李家女退去婚约,令请赐婚娴阳郡主,为娘还只当是你一时的冲动。如今看来,倒也是一个万全之策。娴阳郡主虽然娘家没什么势力,但也正好少了许多麻烦。像李延胜家这样的,将来少不了让我们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水溶点头:“母妃明鉴。” 太妃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明鉴,如今老了,反而是越来越糊涂了。” 水溶忙用别的话岔开,又同她说了些闲话方告辞出来回房去。徐嬷嬷已经取了那支老山参来,亲手交给水溶,悄声笑道:“王爷拿回去交给王妃,可别辜负了太妃的一番心思。” 水溶笑了笑,说道:“多谢嬷嬷。” 徐嬷嬷也抿着嘴笑道:“这些日子太妃的心情好多了。王妃也是真的孝顺,太妃自然看得出来。” 水溶点点头,说道:“母妃身边,还仰仗嬷嬷平日里细心照顾陪伴,我们做儿女的反不如嬷嬷周全。” 徐嬷嬷忙福身道:“不敢,王爷为家国大事操劳,奴才们唯有虔心伺候太妃,个尽职守罢了。” 水溶从太妃屋里出来,直接回了自己房里,恰好龙寻来了,正坐在屋子里和黛玉说话儿,不知这小子说了什么,逗得黛玉呵呵的笑,连紫鹃雪雁等丫头们也跟着笑,水溶一进院门就听见了笑声,遂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这是哪个开心果来了?竟然把我这屋子里的人给了成了这样。” 黛玉听见他的声音,便对着龙寻摆了摆手,款款的站起身来迎了出去。紫鹃等丫头们也忙收敛了笑容,跟着黛玉去迎接水溶,龙寻不好独坐,也跟着站了起来。水溶进门,黛玉上前去将他身上的外袍褪下来,吩咐紫鹃:“去把那夹纱袍子拿来,瞧王爷热的这一身的汗。” 水溶笑道:“这还没进五月,这天儿就热成了这样。等六月里还叫人怎么活?” 龙寻上前请安,笑道:“刚来的时候,看见那些从冰库里运冰的大车上捂着厚厚的棉被往宫门方向走去,莫非是这个时候,宫里就开始用冰了?” 水溶笑道:“皇上素来怕热,每年五月里就开始用冰。今年这样的鬼天气,差不多该用冰了。何况,听说今儿后宫的一位娘娘在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热的昏倒在路上,内务府的那些人可还不赶紧的把冰块运进城么?” 黛玉笑着摇头,说道:“那位娘娘这么娇弱?都说我是娇弱的,不想她比我还弱。如今这天儿虽然热,但一早一晚还是凉爽的。总不至于晕倒在路上,想必是身子不舒服,又在毒日头底下走的缘故。” 水溶却道:“管她是谁,只要你好好地,我就放心了。明儿也叫他们把冰预备好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摆进来,午睡的时候再搬出去。”说着,水溶接过翠羽地上来的茶,轻轻地吹了一口,却嫌热随手放到一边。 龙寻叹道:“用得着这么麻烦?” 水溶却坚持:“当然用得着,你懂什么?” 黛玉接过紫鹃哪来的夹纱袍子给水溶换上,岔开话儿问道:“寻儿今儿来是有事儿跟王爷商议呢,你们坐下说话,我去给你们准备凉茶来。”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2章 第122章 龙寻过来原是要请黛玉回去过端午节的,水溶因想着黛玉这些日子在家里总不自在,也有心叫她出去闲散一日,当时便答应了。龙寻很是高兴,临走的时候依然不忘跟水溶挤眉弄眼的说笑:“姑父,等那日你也一起过去玩一天,我悄悄地准备了好玩的东西给你取乐。” 水溶低声斥道:“你少胡闹。如今家里没人管着你了,你倒是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龙寻忙摇头笑道:“没有没有,绝对都是些正经的玩意儿――前些日子他们从东北运来一些野生的麋鹿,还有狼和狍子等,我叫家人从外边买了些兔子和鸡鸭鹅等一并圈进去放养,你说怎么地?开始的时候那些鸡鸭都被狼给叼去吃了,养了这几个月,那些鸡索性都能飞上了树,连鸭子和鹅也有变天鹅的意思,一个个也都能飞起来了。五月节那天咱们一起去城郊庄子上,我叫他们开了园子,咱们亲自射了那些鸡鸭鹿狍等下酒。据说鹿血最补,到时候就看姑父的了。” 龙寻说的有声有色,水溶初时还正经的听着,待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就要踹龙寻,一边笑骂道:“再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黛玉正在看着紫鹃打点龙寻带来的几样补品礼物,又令准备了些上等的笔墨纸张给他带回去,听着那边水溶训斥他,便转身过来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龙寻忙笑嘻嘻的说道:“姑父又欺负我,姑姑给侄儿做主。” 水溶斥道:“你少胡说,你敢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当着你姑姑的面再说一次?” 黛玉便瞪着龙寻说道:“你这孩子如今越发没谱儿了。你别当我如今不在那边府上,可知道我的心神耳意一时也没离了那边,你再胡闹,我可要对你用家法了。” 龙寻委屈的扁扁嘴,瞥了一眼水溶,说道:“侄儿不过是跟姑父说了说骑射上的事情,姑父便说人家不学好。若骑射都是不学好的话,真不知道整日呆在家里该干些什么了。” 黛玉便问:“你没读书么?何先生现在都不管你了?” 龙寻点头:“他被委任到国子监去讲书了,太子殿下极为看重他,还说要他去修前朝的文史。如今他只有晚上的时间在府中给侄儿讲讲书,白天都是见不到人影儿的。” 黛玉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皱眉。 水溶原本就不喜欢何隽之,因道:“他有他的前程,先生有的是,回头再找一个就是了。” 黛玉叹道:“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只是像他那样有骨气的却不多。世人多工于钻营,我怕寻儿被他们带坏了。” 水溶不以为然的笑道:“寻儿这家伙古怪精灵,谁带坏了谁还不一定呢。这事儿你别愁了,交给我来办好了。” 黛玉点头,和水溶一起送寻儿出了二门,又叮嘱了于德安一些话,叫他好生约束着龙寻,不可惹是生非,更不许出去胡闹。于德安满口答应着,龙寻上马和水溶黛玉告辞,着人牵着马出北静王府的大门回府去了。 端午节那日,黛玉一大早起身随着太妃进宫去给太后磕头请安,后又在皇后处领了粽子,略坐了一会儿便出宫回府。虽然天气尚早,然艳阳高照,回府后她便有些懒得动弹。 紫鹃叫小丫头去打了洗脸水来,重新伺候着黛玉洗了脸,把之前的妆容都洗掉后,重新匀了脸,只略用一点胭脂,又把头上的簪环去掉了一半,令去花盆里剪了一支新开兰花别在鬓间,换了纱衣裳,黛玉又觉得胸口里有些闷闷的,便要冰镇的酸梅汤来。紫鹃忙劝道:“天虽然热,这屋子里用了冰,可不敢再给王妃吃冰镇的东西了,倒是有南边新进来的荔枝在井水里湃着呢,奴婢叫翠羽去取来?” 黛玉便摇头:“那个东西太甜,这会子谁想吃那个。” 紫鹃犯了难,五月里正是瓜果青黄不接的时候,桃杏都还没到熟的时候,西瓜之类的更晚,南边进上来的除了年前存放的蜜桔这新鲜的也数着荔枝了。可黛玉不喜欢荔枝的甜腻,只要酸梅汤,紫鹃没办法,只好叫翠羽去弄。 翠羽出去不多时果然端了酸梅汤来,却趁着黛玉低头喝汤的时候悄悄地拉了一把紫鹃。紫鹃便看了雪雁一眼,跟着翠羽悄悄地去了外间。又不放心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黛玉并无异议,方低声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鬼鬼祟祟的?” 翠羽俯在紫鹃的耳边悄声说道:“姐姐,太妃刚叫人来把兰姿唤去了。” 紫鹃愣了一下,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翠羽悄声回道:“就刚才我在端着酸梅汤进来的时候,看见太妃身边的小丫头蕙枝从后面的穿山游廊过来,叫着兰姿出去了。可不是太妃有话儿要问?” 紫鹃想了想,小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出去看看,再叫人去前面问问王爷,原是说好了今儿王爷和王妃一起去镇江王府的,你叫人盯着点,王爷一回来便进来回一声,我们好准备着出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翠羽答应着出去,紫鹃方回了里间。 黛玉吃了半碗酸梅汤,方觉得心中的燥热稍微好了些,便问紫鹃:“也不知道王爷回来了没有,你叫人去前面等着,若回来就进来说一声,咱们也好去镇江王府。太妃那边不知怎么样,我还是要过去走一趟。只叫雪雁跟我来就是了,你留下来听消息。” 紫鹃答应着说道:“正好刚翠羽瞧见太妃那边的小丫头过来找兰姿,想必她是去了太妃那边。王妃倒不如先去那边榻上歪一歪,在宫里转了一圈儿,这腿脚想必累的酸胀难受,叫雪雁拿美人拳捶一捶才好呢。” 黛玉听说兰姿去了太妃那边,自己当然不好接着去,于是淡然一笑,说道:“正是这样。” 且说兰姿被太妃叫了去的时候,徐嬷嬷恰好不在太妃身边,太妃屏退众人,只留兰姿一个人在跟前,问道:“这些日子你服侍王妃,如何?” 兰姿忙回:“奴婢在王妃身边,虽然不得近身服侍,但王妃待奴婢还算是好的,平日里也不曾大声斥责过,有时有分赏也从未少过奴婢的。” 太妃皱眉,斥道:“糊涂!我是问你这个么?” 兰姿只得低了头福身请了个罪,说道:“奴婢无能,平日里都是在外边伺候,除非王妃梳洗的时候偶然进去,也不过是递个帕子,端个洗脸水什么的,王爷只要回来,连紫鹃几个都不许在屋里伺候的,奴婢更不敢进去。” 太妃叹了口气,说道:“这几个月来,王爷一直都跟王妃歇在一起么?” 兰姿回道:“是的。” 太妃又有些不甘心的问:“连紫鹃雪雁她们几个王爷都不正眼瞧一下?” 兰姿想了想,回道:“雪雁和翠羽不过是跟奴婢一样的,平日里也是在外边伺候。紫鹃是跟王妃最贴心的。王爷自然也待她极好。如今那边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除了王爷和王妃之外,也就紫鹃姐姐说话顶用了。婆子们更是把她的话当成了令箭,是无所不从的。” 太妃冷声哼了一声,沉思片刻又看着兰姿,叹道:“你也是个没本事的。我原本还想着你总归认识几个字,要比其他的丫头强些。如今看来却连个紫鹃都不如。” 兰姿被太妃训斥,心里很是委屈。紫鹃毕竟是黛玉从小服侍的丫头,连她南边带来的人都比下去了,何况自己?再说了,王爷原本就知道自己是太妃挑进来的人,之前菊韵被那样打发出去便是给自己的一个警告。这种情形下,自己一个人又怎么敢轻举妄动呢?稍不留神,菊韵便是自己的下场呢! 太妃训斥了两句,便有些不耐烦,只摆手吩咐道:“你且去吧。” 兰姿福身告退,刚走到门口儿又被太妃叫住,只得又转身回来,福身道:“不知太妃还有何吩咐?” 太妃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王妃这几个月的月事都正常么?这个你总该知道的吧?” 兰姿想了想,回道:“上个月紫鹃拿了衣裳出来叫奴婢送去浆洗,奴婢并没有发现王妃来月事,算算日子,好像已经过了……” 太妃一喜,忙问:“她如今可有什么与平日不同的?” 兰姿又想了想,摇头道:“并不见又什么不同,就是怕热,总想吃凉东西,不过紫鹃姐姐好歹劝着,倒也没用过什么生冷的。众人都知道王妃的身体底子弱,王爷又专门吩咐过,所以都不敢大意。” 太妃微笑着点点头,说道:“罢了,你去吧。” 兰姿见太妃面上有喜色,心中不禁明白了几分,忙笑着给太妃道喜:“太妃,莫不是我们王妃有喜了?这可是大喜事儿。” 太妃心里有了几分把握,只笑道:“这要等太医的脉息才行。你且去吧,仔细当差,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兰姿答应着出来,一路悄悄地仍旧回去当差。 且说水溶从朝中回来,也是一叠声的吵着嫌热,进门后褪下朝服,换了夹纱袍子,便要冰镇的酸梅汤喝。紫鹃叫翠羽给他端了一碗来,他一口气儿喝完,又吩咐:“还是喝这个痛快,再给我盛一碗来。” 紫鹃忙笑道:“可不敢给王爷了,这个虽然当时痛快,但到底对身体无益。奴婢听太医说,就算是暑热天,也要多喝热茶才好。” 水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自顾扇扇子的黛玉,无奈的叹道:“你这丫头如今也管东管西起来。” 紫鹃悄声笑道:“纵然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管王爷的事情。只是奴婢也不过是一片苦心,怕那些酸凉的东西吃多了,王爷身上不舒服,又害我们王妃担心罢了。” 黛玉笑着啐道:“你们说话,可别扯上我。” 水溶却凑了过来坐在她身边,借着她扇子下的凉风笑道:“寻儿那小子该等急了,收拾一下咱们就走吧?” 黛玉笑了笑,说道:“这会子恐怕人还不齐。再说了,我们出门总要去太妃那里回一声。” 水溶因问:“怎么人还不齐?缺了谁?” 紫鹃恰好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水晶盘子,里面放着一些红莓,笑道:“哪里缺了谁?我们可不都在这里么?刚太妃打发人来说了,这红莓是宫里赏下来的,她年纪大了不喜这些酸的果子,刚叫小丫头给送了过来,说是给王妃的呢。”说着,又往后看了一眼,“那小丫头还在外边候着,主子可有什么话叫她进来吩咐?” 黛玉想了想,说道:“也没什么话,你去那些钱给她,难为她顶着这大毒日头的走这一趟。” 紫鹃答应着下去,水溶便从黛玉的手里拿过了扇子替她扇着,叹道:“母妃越来越疼你了,我我这个儿子都往后放了。唉!” 黛玉瞥了他一眼,说道:“不过是一盘子红莓,就惹起了你这样的话。你若是想吃,都给你吃就是了。何苦来着,这话说得好像我耍了什么心机似的。” 水溶忙道:“话不能这样说,为夫的意思是玉儿这人初时不怎么好相处,日子长了,最是知人心的。太妃又不糊涂,怎么会瞧不出玉儿的品性呢?” 黛玉笑道:“可是没的说了,你若是在外边也这样花言巧语的,省的人家个个儿都躲着你不敢见你。” 水溶很是冤枉的辩解:“玉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王对外人很严厉么?瞧瞧寻儿那孩子就知道了,他如今都能骑到我的头上来了呢。” 黛玉便问:“那你怎么把卫若兰给弄到西疆去了呢?西边的事情也不是你的分内之事,还得他家夫人那天在我这里哭的眼泪哗哗的。” 水溶笑道:“那不还是为了给你出气么?上次那合欢散的事情,你说若被你查出来是谁干的好事儿,一定轻饶不了他。为夫思忖着,还是先把他派出去办趟苦差事罢了,省的到时候王妃动了怒气,去你那好姐妹跟前说几句话,便害得他晚上回去睡冷床板。” 黛玉立刻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红莓往桌子上一扔,瞪着水溶问道:“原来是他?!” 水溶笑着转过脸去,心里默默地叹道,若兰啊若兰,这回本王可真不是故意的。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3章 镇江王府在城外有一片土地,原来是耕种的农庄,后来东阳公主下嫁镇江王世子,老王爷便命人把那片庄子重新修建了,建了亭台楼阁,种了花草树木,引了活水,修成了一个安乐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因老王爷祖上便是东北人,不喜欢南方的田园,唯喜欢狩猎,便叫人园子背面一片山坡上又用大石头圈起了半座山头,修成了一个围猎场。 如今龙寻世袭了爵位,又因年幼无法去边疆,于德安便趁着修缮大观园的空挡,顺便也把安乐园修缮了一一番,其花草自然是不能跟大观园相比,却胜在场地开阔,园中之水又深又广,很适合赛龙舟。因为龙寻说端午节要请北静王和王妃回来过节,所以于德安又叫人准备了几艘龙舟,专等黛玉和水溶来了也好登船游玩。 水溶和黛玉同乘坐一架车辇,只带着几个近身服侍的人出王府后并不去镇江王府,而是直接往城门口去往安乐园。龙寻早就带着人在园子门口迎接,众人行礼毕接了二人进去,水溶便笑道:“寻儿,今儿有什么好东西尽管上,我和你姑姑要用了晚饭才回府呢。” 龙寻笑道:“今儿既然来了,就由不得姑父了,一切都由侄儿安排就是了。” 黛玉看着穿了一身雪青色蟒缎箭袖的龙寻,摇头笑道:“你们只管玩儿去,我怕热,只想在船上安静的歇一天也就罢了。你们只别将这园子掀翻了就成。”说完,便自己带着紫鹃等丫头们往里面走去。 龙寻笑道:“知道姑姑一个人烦闷,所以特地把姑姑的两个嫂子都接了来,还有卫夫人也接来了。夏天天热,女眷们都不方便出来,都在里面伺候着呢。” 黛玉笑道:“算你有心。” 因听说李纨凤姐儿还有湘云等都女眷在内,水溶不便进去,便和龙寻去了另一处。黛玉则由丫头们领路,先进去见着李纨等人,行礼时却见宝钗也在,于是笑道:“今儿人真是齐全,连宝姐姐也来了。”因见宝钗身边还跪着一个穿着杏红色轻纱衣裙的年轻妇人,便问:“这一位又是谁呢?” 那女子忙抬起头来,回道:“王妃,是我啊……” 黛玉一愣,上前两步将她拉起来,叹道:“竟然是琴妹妹?” 宝琴反手握着黛玉的手,叫道:“林姐姐……”然后,便下头去,红了眼圈。 黛玉因问:“你如今回京来了?家人都一起来了么?是住在舅舅家里还是住在姨妈家?” 宝琴拿着帕子拭泪,宝钗替她回道:“她只跟着她的女婿二人回京,她女婿中了举子,家里又花了些银两,在工部谋了个职,先过来安定下来,回头再接了老人进京。” 黛玉笑道:“这是好事,你又哭什么?” 宝琴忙擦了眼泪,又笑道:“真是想不到还能回京来,还能见着林姐姐和之前的几个姐妹,这几年,真真是在梦里一样。” 黛玉知道之前宝琴随着梅家举家南迁,不过是被降了职的缘故,如今她的夫婿终于又回京城,如此起起落落,她也算是历经了荣华和贫贱,所以才有这番感慨。于是劝道:“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 凤姐儿忙劝:“王妃的话很是,过去的不痛快咱们今儿都别提了,今儿大家只开开心心的吃酒,听戏。这日头越发的毒了,再站下去怕大家都要中了暑气,咱们还是去船上说话儿吧?” 湘云也忙道:“是啊是啊,王妃还好,长得瘦弱不怕热,向我们这些人,身上可都被汗水浸透了呢。等会儿一身汗臭,可怎么安席呢。” 黛玉起身,带着众人往船上走,听见湘云说这话,便回头说道:“你家里不是有上好的香料么?怎么也怕汗臭?回去拿那香料熏一熏,只怕出再多的汗,都是香汗呢。” 众人不解其意,都各自一笑而已。湘云却被黛玉说中了心事,登时绯红了脸,悄声笑道:“王妃怎么知道我们家的香料好?莫不是王妃也曾试过?” 黛玉见她并不示弱,反而蹬鼻子上脸的过来取笑,便抬手去捏她的腮,一边又骂:“你这个烂了嘴的,前儿还跟我哭闹呢,再多说一个字,我自有办法让你哭也哭不出来。” 湘云忙拱手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这大热的天儿,西北都是沙漠,连口水也喝不上,您可别再发狠了呀!再发很,可真的没了人家的活路了……” 黛玉笑着啐道:“你也是个软脚虾,人才走了几日,你就成这个样子了?真没出息。” 湘云又拉着黛玉的手臂悄声的求饶,耍了百般无赖,黛玉方笑道:“行了,我已经跟王爷说了。过几日你家相公该回来了。别跟我这儿耍贫嘴了。” 湘云果然喜笑颜开,又连声道谢。 众人说笑着登船,凤姐儿又叫丫头们摆上酒菜来,然后吩咐船娘开船。黛玉在这边坐在首位,又喊了宝琴坐在自己身边,湘云坐在另一侧,凤姐儿李纨和宝钗三人在下面另设一席相陪。黛玉见平儿带着巧姐儿在凤姐儿身边站着,便叫人有设了个小桌,捡了几样二人爱吃的瓜果蔬菜和点心放在那里命二人坐下一期吃酒说话儿,倒也不算拘束。 五月里,自然还是初夏,水上果然比地上凉爽了许多。船乃楼船,窗扇上用上等的霞影纱糊了,既透气又遮阴,微风拂过,隐约中有猜拳声和笑声传来,又顺着粼粼的水面荡漾出很远。黛玉转头往外看去,果然见另一艘船已经行至碧水中央,在波光嶙峋的水面上,缓缓地滑行。便知道水溶那边船上已经开了宴,于是端起酒杯,对宝琴和湘云笑道:“来,今日姐妹相聚很是难得,我先敬众位一杯。” 湘云和宝琴一起举杯,宝琴先开口,叹道:“林姐姐不计前嫌,还当我们是姐妹,宝琴很是感激。多谢林姐姐抬爱。” 宝钗忙道:“琴儿,不许无礼。怎可一再的称王妃‘姐姐’?” 宝琴听了这话,便要起身请罪,黛玉伸手拉着她坐下,转头对宝钗说道:“宝姐姐,我只当大家还是旧日的姐妹,你又何必多出那些规矩来?若真的论起了规矩,我们今儿这饭还吃不吃了?” 湘云也笑道:“宝姐姐最是小心谨慎的。林姐姐又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我们索性也都蹬鼻子上脸了。” 宝钗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王妃即便不怪,我们也不可太放肆了。那些繁文缛节省则省了,这称呼上却不能不改。旁边还有丫头们,我们只管姐姐妹妹的叫起来,让丫头们听了回头到外边去乱说,我们倒还罢了,本就是平民百姓不碍什么,反而让王妃的名声受累。” 黛玉听了宝钗的话,这里面虽然带着几分恭维,但也说得是正理。大家虽然可以关起门来论姐妹,但旁边的丫头里面总还有兰姿,以及其他几个小丫头是北静王府太妃的人。若是太妃挑错,自己可以说是无从辩解。于是微微点头,笑道:“我知道宝姐姐也是一番好意。不过——这里是镇江王府的安乐园,我回个娘家都要谨言慎行的话,岂不是太累了?再说,这些丫头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想必她们也不会出去乱说什么。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的坏了我的名声,她们作为我的贴身丫头,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说着,黛玉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哪几个人身上扫过,然后又平静的收回来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笑道:“这第一杯酒,我们都干了。” 李纨和凤姐儿也跟着举杯,二人齐声笑道:“王妃待我们的情谊我们心里都有数,为了王妃着想,我们还是把称呼改了吧。” 宝琴也忙道:“是我鲁莽,还请王妃见谅。” 湘云则只是笑了笑,偷偷地对着黛玉做了个鬼脸。她的夫婿卫若兰如今是水溶的直系下属,别人自然不能跟她相比。 黛玉陪着几人喝了几杯酒,因兴致极高,还要再喝,紫鹃便上前悄声劝道:“王妃,来时王爷再三叮嘱过,酒要少用的。” 黛玉便不乐意的说道:“偏生他说什么你都记得这么清楚?今儿我就要不醉不归。凭什么他们在那边喝得那么开心,就不许我们喝?” 紫鹃又压低了声音劝道:“我的好主子,您细想想,这个月的月事可是迟了半个月了。况且这几日您只爱吃那酸凉之物,这说不定已经有小世子在您的肚子里了。您若只管吃酒,那小世子可如何受得了?” 黛玉登时绯红了脸啐道:“少胡说,之前也有过推迟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湘云坐的近,早就把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笑着插嘴道:“王妃还是别任性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回头王爷若是知道王妃跟我们一起吃醉了酒,又该拿我们做垡子了。” 黛玉啐道:“你少胡说。你们自己存了歪心思,到怪别人。” 众人都已经不再是姑娘家,宝琴也听明白了跟着劝道:“王妃若是有了身孕,的确不宜醉酒。” 黛玉便笑着骂紫鹃:“你还没成家呢,倒成了长舌妇,你看看,你一句话,弄得大家都跟着紧张起来。” 李纨忙道:“王妃年轻,这种事儿怎么能够粗心呢?还是尽早找个太医来诊诊脉为好。可别大意了。” 黛玉忙摆手摇头:“如今谁也别跟我提‘太医’二字,我一听这话,心里就犯怵。之前十几年,何曾离开过药吊子?如今终于好了,可再也不想那苦药汁子吃了。” 紫鹃自然更明白如今黛玉的忌讳,不然早就请了太医来给她诊脉了。这事儿连太妃说了她都当耳旁风,任凭是谁都不敢多说。凤姐儿便劝道:“不找太医也成,我认识一个稳婆,也懂得几分脉息。就叫她来给王妃瞧瞧吧?是与不是,早些知道了,也好让王爷和太妃放心。” 紫鹃忙道:“果然有这样的稳婆,何不重金请了来在王妃身边服侍?若我们王妃真的有孕了,将来也是要请人的。早早的请了来,我们也好心中有底。” 凤姐儿见黛玉沉默不语,不说行也不说不行,便转头看着湘云。湘云忙道:“我这几天身上也不舒服呢,不如现在就把那稳婆叫了来,给我也诊诊脉?” 黛玉听了这话,转头啐道:“呸,这身上好不好也是乱说的?” 湘云拿着帕子掩着嘴巴,悄声笑着凑近了黛玉,说道:“姐姐帮帮我,我们家那口子走的时候我就觉得身上不怎么对劲儿了,月事也有两个月没来了。想必是有了,但却一直没找太医。今儿就让我沾沾姐姐的光儿罢了。” 黛玉瞪着湘云,叹道:“再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别人的事情那么上心,自己的事情反而放在脑后。”说着,便跟凤姐儿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叫人去接了那稳婆来吧,今儿且先给云儿诊了脉瞧瞧,看她肚子里是个小公子呢,还是个小千金。”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起来。李纨笑道:“原来咱们卫大奶奶也有喜了。这倒是巧了,跟咱们王妃凑到了一起。” 湘云笑道:“我这怎么能跟王妃肚子里的宝贝相比呢。王妃肚子里怀的可是北静王府的世子爷呢。” 宝钗笑道:“那你就生个姑娘,将来长大了去给王妃做儿媳,你们也凑成一对亲家,岂不更好?” 湘云呵呵的笑了几声,又叹道:“我倒是盼着呢,是怕生了女儿又配不上世子。” 黛玉啐道:“少来劲,我还怕将来你果然生了女儿,又嫌我们门楣低呢。卫将军少年英才,将来必定封侯拜将,你女儿,必是入宫做娘娘的。哪里瞧得上我们区区一个郡王家?” 湘云终于捉住了黛玉的话柄,拍手笑道:“瞧瞧,王妃自己都承认怀了世子,刚还在这里掩饰。” 黛玉才忽然发现落进了她的陷阱里,于是伸手来拧她的嘴。 船舱里一阵欢快的笑声透过霞影纱荡漾开去,被不远处那艘穿上的男人们听见,水溶忍不住笑着跟龙寻说道:“你姑姑那边笑的好热闹,不知有什么趣事儿?” 龙寻走到船舱的窗口往外边看了看,却见那艘船慢慢的往回去的方向行驶,便诧异的说道:“好好地,他们怎么把船开回去了?这会儿日头越来越高了,等会儿到了正中午若还不能到这山坡的背阴里去,就算是在水面上也的被晒晕了。” 水溶皱了皱眉头,说道:“去告诉船娘,把咱们的船也靠过去。看看她们有什么事儿没有。” 黛玉的船靠了岸,有婆子下船去后,船娘们又重新摆开船桨将船驶向水中。恰好水溶乘坐的那艘船也靠过来,龙寻便站在船头上望着这边,吩咐身边的贾兰喊道:“唉——王爷叫问问,你们怎么又靠了岸?可是王妃有什么事儿要办?” 黛玉在里面听见了,忙吩咐紫鹃:“你去告诉他们,没什么事儿,我是忘了一样东西叫人去拿了。叫他们别大惊小怪的。”紫鹃笑着答应了出去照着黛玉的话回了龙寻,水溶和龙寻方放了心,两艘船并排着往山坡后面的阴影处开去。 因为三年孝期未满,镇江王府不宜歌舞,所以纵然是端午节黛玉和水溶回来,龙寻也没有叫人安排戏子女先等人进来伺候,黛玉本来也不怎么喜欢看戏,这会儿几个旧日的姐妹相聚,自然还是以说话闲聊和诗词曲赋为乐。上一次黛玉和湘云宝钗三人相聚,以桂花为题以长诗为乐,这次多了宝琴和李纨,又有凤姐儿凑趣,自然是做不成诗了,湘云便提议大家联句。 凤姐儿忙笑道:“你们只管做你们的诗,可别算上我。到了我这儿我多吃一杯也就是了,没这么整人的。” 李纨笑道:“这怎么能是整人呢,你素来是个心思灵巧的,这会子倒是装起斯文来了?” 凤姐儿笑道:“大嫂子别寒碜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粗人,斗大的字儿都不识一箩筐,白白的跟着你们起什么哄呢!你们联句,我且在一旁学习学习,回头你们忙完了,我给你们讲个笑话,逗你们开心一笑也就完了。” 黛玉笑道:“如此也好。倒是各尽其能更高兴些,凤姐姐讲笑话,不知平儿又有什么好的献给我们?” 平儿听了这话,急忙站起来回道:“王妃可是要为难死奴婢了,奴婢是个什么人,能有什么好的呢,做不过只是一双肩膀扛着一张嘴罢了。” 凤姐儿也忙替平儿求情:“王妃就饶过她罢。” 黛玉笑道:“你素来也是个能干的,只是比凤姐姐逊色了几分,倒是叫凤姐姐把你的风华给掩盖下去了。今儿可不许偷懒,回头若讲不了凤姐姐那样的笑话儿,就罚你唱曲儿,记得那年你生日还席,咱们吃多了酒,你倒是悄悄地唱了个曲儿呢,如今这里也没外人,又比那日人还少了许多,如何就唱不得了?” 平儿一时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么久的事情了,王妃还记得。那时候奴婢还年轻,如今都成了什么人了,哪里还唱得出来?” 李纨笑道:“既然王妃都说了,你就别推脱了,索性唱的好与坏我们都不说出去也就罢了。要不然,你让你主子替你讲个笑话,我们就饶过你。” 平儿哪里敢让凤姐儿替她,只得福身答应。 黛玉便问着湘云:“今儿联句是怎么个规矩?” 湘云笑道:“王妃素来喜欢五言,今儿我们就还是五言吧。” 黛玉转头看宝琴,笑道:“当初你和云儿两个摆了擂台打了个不分上下,今儿可不许偷懒。” 宝琴忙笑着点头:“自然不敢的。只怕王妃别笑话我们粗鄙也就罢了。” 凤姐儿叫人:“去了骰子来。” 小丫头早就准备着,听见吩咐立刻将一直填白盖碗送上来,凤姐儿接了交给黛玉。黛玉轻轻地晃了晃,掀开来看时,却是个五个点。于是笑道:“果然不负这端午节。”于是从自己数下去,恰好是李纨,于是笑道:“是大嫂子。” 李纨只得沉思片刻,得了一句:“端午临中夏,”然后看着宝钗,淡淡的笑道:“看二奶奶的了。” 宝钗知道李纨素来不喜欢自己,又因为王夫人向她索要财物为自己操办婚事的缘故而结了仇,今日若不是黛玉在场,她断然是不会跟自己说话的,这会儿叫自己‘二奶奶’也带了几分嘲讽之意。只是此事虽然因她而起,可毕竟是王夫人和她的恩怨,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少不得忍气吞声的笑了笑,接了一句:“时清人复长。”之后,又出了一句上联给宝琴:“四时花竟巧,” 宝琴笑着接上去:“九子粽争新。细葛含风软,” 黛玉点头赞道:“到底是琴儿不俗——”说着,抬手端了茶来轻轻地抿了一口,对道:“香罗叠雪轻。浣江平堤流,” 湘云立刻接上去:“将相泛彩舟。艾符趋习俗,” 巧姐一双眼睛看着桌上的酒菜,沉思了一会儿,对上去:“蒲酒话升平。鬓丝添白头, 凤姐儿便转头看着李纨,笑道:”我家姐儿的上联可要大嫂子对个好的。 李纨笑道:“你们家姐儿倒是真的比她娘强了几分,这句子倒是正合我意。”于是对道:“榴锦照眼明。” 黛玉忙笑道:“好了,正好一圈儿了,快先写在纸上,叫凤姐姐讲个笑话儿,咱们且吃一杯再继续。” 凤姐儿笑道:“王妃果然好计谋,和着你们每人说那么一句,就算是过去了。到叫我将那么多。” 湘云忙催:“你自己愿意的也没办法,要不然你也跟我们一样说一句呀。” 李纨给凤姐儿倒了一杯酒,说道:“你快些说吧,回头王妃若是笑着不开心,还要罚你呢。我先去将前面的抄录在纸上去。”说着,便要起身去旁边的书案前。 宝钗忙笑道:“大嫂子张罗了一大早了,这会子就请坐着歇息歇息,这样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李纨便不与她争,只笑着点点头,坐在原处听凤姐儿讲笑话。 凤姐儿吃了一杯酒,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笑道:“如此,我少不得说一个罢了,只是就这一个,你们笑与不笑我却管不了许多。说从前有个老市井受了朝廷的恩典,得了个封赏,这日去县府,县丞见了他因尊敬他年纪大了,所以拱手称他一声:老先。这位老市井听了十分的生气,回到家里还气呼呼的。他儿子见了问他为何生气,这老人拍着桌子说道:县官欺我太甚。彼该称我老先生才是,乃作歇后语,叫甚么老先,明白这是故意的轻薄与我。我回称,也不曾失了便宜。他儿子忙问他怎么称呼那县官,这老市井回道:我本应称他‘老父母’,今亦缩住后韵,只叫他声‘老父’也就罢了!” 她这里话音刚落,黛玉和湘云宝琴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湘云笑的肚子痛直趴在桌子上拍手。宝琴一口茶急急的喷了出来,幸亏手中拿着帕子急忙掩住嘴巴,却已经笑岔了气。黛玉却靠在后面的靠枕上笑的前仰后合,又唤着紫鹃:快过来给我捶一捶,可笑死我了…… 巧姐儿却只是微微的笑着,又倒了一杯茶给凤姐儿恭敬的说道:“母亲喝口茶吧。” 凤姐儿含笑接了茶盅来喝茶,李纨笑着指着她骂道:“若不封了你为诙谐的祖宗,倒果然亏了你这一肚子的笑话儿,这会子你看大家都笑的肚子痛了,你还在这里没事儿人一样的吃茶?” 凤姐儿笑道:“你们一人说了五六个字,便要歇一歇,难道我嘚啵嘚啵的说了这许多,又引着你们乐得这样,还不该吃一杯茶润润嗓子么?” 船舱里丫头们也跟着笑成了团,连平儿都忍不住笑,唯有宝钗只是淡淡的笑着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又转过身去认真的书写着刚才的联句,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凤姐儿的笑话似的。 兰姿心里有事儿,和众人笑了一会儿后看见宝钗依然在书案前认真的书写,便端了一杯茶凑过去,小声的劝导:“奶奶也吃一口茶吧?” 宝钗忙放下笔,接过茶来道谢:“谢谢姑娘,怎么敢劳动你呢,随便叫那个小丫头或婆子端过来也就是了。” 兰姿却看着宝钗的字,轻声叹道:“奶奶的字写得真好。” 宝钗忙问:“你认得字?” 兰姿笑道:“认得几个。” 宝钗点头赞道:“王妃身边的姑娘们自然个个儿都是文武全才的。姑娘定是王妃近身服侍的人吧?” 兰姿笑着摇头:“王妃近身服侍的也不过是紫鹃姐姐一人,我们这些都是在外间服侍罢了。奶奶慢用,奴婢过去了。” 宝钗又点头道谢,看着兰姿转身下去,嘴角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无奈。心里暗暗地一叹,这样一个机灵的丫头,且读书识字的,也不过是配在外边服侍,连紫鹃也争不过去呢。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字多啊,有票的请留下票子再走咯!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4章 众人在船上说笑联句,黛玉以茶代酒也是不亦乐乎。说笑之间便已经过了午时。 凤姐儿命人去请的稳婆乘着一只小船赶过来,翠羽进来回了,黛玉便命她进来说话。 稳婆进了船舱后,先上前给黛玉磕头请安,又给湘云等人见礼。凤姐儿过去说道:“王妃素来不喜欢太医诊脉,但这些日子身上又有些不舒服,喜欢吃酸的,月事也没来。你且给瞧瞧是不是有喜了?” 稳婆听后忙跟黛玉一福身,说道:“请王妃恕罪,贱妾也是要把一下王妃的脉息才行。” 黛玉无奈的笑道:“原来你也是要把脉。罢了,既然来了就看看吧。我再讳疾忌医,也不能拂了你们的一番好意。”说着,她扶着紫鹃的手站起身来,转过船舱里隔开里外间的红木雕花刺绣四扇屏风坐到里面的软榻上去。 稳婆又给诸人福了一福身,跟着雪雁进去给黛玉诊脉。湘云不放心,也跟了进去。 李纨和凤姐儿便不再往里继,只在外边候着。 不多时,便听见里面稳婆给黛玉道喜:“恭喜王妃,王妃真的是有喜了,已经快两个月了,胎很稳妥,王妃的身子也不错。只是别太劳累了,别贪凉,酸的可以敞开了吃。俗话说,酸儿辣女,这也是好兆头呢。” 屋子里面立刻一片道贺声,凤姐儿拉着李纨笑道:“盼了这些日子终于盼到了今天,咱们王妃以后可算是有依靠了。” 李纨是真心的感激黛玉,想着若没有她自己如今还不知在什么破窑洞里住着呢,更别说贾兰如今的前程。于是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叹道:“佛祖保佑,好人有好报,王妃这一辈子都福寿安康,事事顺心如意。” 宝钗也笑着说恭喜,心里却不免生起几分哀凉。在座的诸人,李纨凤姐儿都有了子女不说,湘云也已经怀孕,黛玉如今又是这番模样,就是妹妹宝琴也已经生下一子不足周岁被婆婆养在身边,唯独自己到如今都没个动静,再想想素日里宝玉和自己冷眼相对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牵强了几分。 宝琴知道她的心事,便上前去悄悄地拉了她一把,低声劝道:“姐姐,我听说散花寺的送子观音很灵验,但散花寺等闲人进不去,待会儿不如求求王妃,许姐姐进去上一炷香,也求观音娘娘能送个孩子给你吧。” 宝钗却笑了笑,摇头说道:“孩子原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到时,他自然就会来,缘分不到,求也没用的。” 丫头们纷纷道喜,紫鹃走到船舱门口,招手唤了翠羽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还不去报与王爷知道,讨个大大的封赏,傻乎乎的站在这里等什么呢?” 翠羽听了立刻拍手笑道:“多谢姐姐提醒,妹妹我都高兴地傻了。”说着,便匆匆的往船头走去,看见那边的船尾上站着的人正好是她的哥哥洗墨,于是她跳着脚的摆手,示意洗墨过来。 洗墨见了,便吩咐船娘把船摇的近一些,兄妹二人隔着不到一丈远的水面,问道:“你这傻丫头不在里面伺候主子,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翠羽笑道:“哥哥快进去回王爷,王妃有喜了!” “哎呦喂!”洗墨高兴地拱手对着老天做了个揖,叹道:“我的老天爷,您终于保佑我们家王妃有喜了,我们王爷可是盼红了眼呢!”说着,便急匆匆的转身进船舱去报与水溶知道。 水溶当时正在跟龙寻喝酒,他同龙寻何隽之坐在上面,下首有今年乡试中考中了秀才的贾兰相陪斟茶倒酒。因洗墨是急匆匆闯进来的,所以水溶很是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斥道:“你这狗奴才怎么这么没规矩起来?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真不像是本王的奴才。” 洗墨忙跪下磕头,着急的回道:“奴才给王爷道喜!王爷大喜了!” 水溶越发的不高兴:“混账,无缘无故的道的哪门子的喜?再胡说本王立刻把你叉出去扔到河里喂鱼。” 洗墨忙又磕头:“王爷,真的是大喜!王妃有喜了!刚翠羽才那边船头跟奴才说的……” “什么?!”水溶砰地一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人却站了起来,两步跨到洗墨跟前,一伸手把他拉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王妃有喜了?!” 洗墨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翠羽刚亲口跟奴才说的……呃!”洗墨没说完,又被水溶一把推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开花,咧着嘴看着大踏步出了船舱的水溶,心里连连喊冤:到底是谁沉不住气啊?有你这样不讲理的么王爷? 龙寻也高兴地一蹦三尺高,跟着水溶窜出了船舱,贾兰却上前去把洗墨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摔得疼不疼?” 洗墨咧嘴笑着摇头:“不疼不疼……” 水溶出了船舱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和黛玉在两艘船上,而且这会儿两艘船又拉开了一段距离,隔着至少有两丈远,放小船他又等不及,于是命令船娘:“快些靠过去,和那艘船靠到一起!” 何隽之忙劝道:“王爷,那边船上还有女眷,再说――王妃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方便见我们这些人……” 水溶点点头,转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都乘小船上岸去吧,反正你们也都酒足饭饱了。” 何隽之咧嘴哀叹,什么叫酒足饭饱了?人家根本都还没怎么吃好不好? 龙寻却笑道:“何先生和贾兰你们都走吧,我要留下来看表弟。” 水溶差点踹他下水,生气的骂道:“你也滚,什么表弟?等生下来再看也不迟。” 龙寻哼道:“姑父,你又对我凶,我告诉姑姑去,小心将来表弟生下来跟你学。” 水溶抬手拍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骂道:“再这么多废话我把你扔水里去信不信?” 何隽之见水溶这会子果然六亲不认了,便拉着龙寻劝道:“王爷,咱们还是下船吧,再等下去王爷估计等把咱们都给扔到水里去。”说着,他拉着龙寻吩咐船舱里的奴才:“王妃一会儿要来这边船上歇息,出了丫头婆子之外,所有的人都跟我乘小船靠岸,咱们去山上喝酒去。” 众人一听这话不敢怠慢,男仆小厮们匆匆收拾东西准备撤,婆子们则抓紧时间收拾船舱里的残羹剩酒,又将窗子打开通风,将里面的酒气散开。 两只船很快靠到一起,水溶便命一个船娘将缆绳扔到那边船上,两边的船娘把两艘船拉到一起系住了缆绳,黛玉在里面早就听见了动静,因责备紫鹃:“就是你多事儿,这么快告诉他做什么?害得我们玩都不能尽兴。” 凤姐儿笑道:“这是好事儿,如何能不让王爷也跟着高兴高兴呢?索性这船也快靠岸了,我们都去山坡上散散去吧,一直闷在这船舱里,这身上的骨头都酸了。” 李纨忙道:“是呀,我也想着上岸去走走了。这船上虽好,终究还是不敞亮。那山上凉风习习的,咱们去那里吃酒聊天,倒也自在。”说着,便吩咐丫头们收拾东西,准备下船乘小船上岸。 黛玉却叹道:“你们都走了,剩我一个人在船上什么意思?索性让船靠岸不就是了?” 湘云笑道:“我们都走,正是为了王妃留下来。王妃若是下船,我们可以乐得不动了。哈哈……” 黛玉便抬手去捶她,又骂道:“你这专会耍贫嘴的……” 船里船外一通忙乱,终究是把两艘船连到了一起,然后男男女女的纷纷乘坐几艘小乌篷船离开了大船往山坡上去,两艘船上除了伺候的丫头婆子们之外,只剩下了水溶和黛玉二人。 水溶踏着甲板从那艘船上过这边来,进来便匆匆的走到黛玉跟前,目光从她的腰上和小腹上不停地看着,半天才问:“玉儿,真的有了?” 黛玉正因为他要过来才害的众人都走了,心里不痛快呢。此时听了这话,便一扁嘴,哼道:“不然呢?王爷又怎么会这么急匆匆的过来?” 水溶忙上前去把她搂住,然后双腿一曲蹲了下去,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认真的听了听,奇怪的问道:“咦?怎么没动静呢?” 黛玉推开他,转身走去榻上坐下,问道:“王爷要听什么动静?才两个月而已,难道您还想着让孩子叫你父王?” 水溶噗的一声笑喷,走到她跟前挨着她坐下来,捏着她桃花般的脸颊笑道:“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黛玉却不理他,只赌气靠在榻上。水溶见她不高兴,便拿出一万分的耐心来哄她。紫鹃端了饭菜进来劝道:“王爷陪着王妃一起用饭吧,我们王妃自打上了船,只顾着跟夫人奶奶们说笑作诗,还没正经吃东西呢。” 水溶听了这话忙问:“你们又作诗了?这回可是以何为题?上次我看你那首桂花诗很好,想抄写在扇子上呢。如今若有好的,可一并写来。” 黛玉忙劝:“可别。我们那些诗词如何能写在扇子上拿出去的?没得叫人家笑话罢了。” 水溶拉着她起身,笑道:“我不拿出去就是了。只放在家里自己把玩。”说话间,果然看见那边书案上的联句,方道:“哦,原来不是写诗,竟是联句。嗯……玉儿,今日为夫把你的闺阁密友给吵走了,索性就陪你对一下午的句子,如何?” 黛玉却去坐在饭桌之前拿了筷子,自己夹了一片清炒的鲜笋放在口中细细的嚼着,说道:“我哪里有那样的精神?这会子有些困了,吃了饭就去睡觉。王爷还请自便吧。” 水溶将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放回去,转身坐在她身边,拿了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她的饭碗里,劝道:“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能只吃青菜。也要多吃点肉,不然孩子怎么长呢,恩?” 黛玉瞥了他一眼,叹道:“王爷眼见着是有了孩子了,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水溶笑道:“你倒是跟孩子一样呢,还跟我耍小脾气。快吃吧,吃了好睡。” 黛玉见怎么皴他都不恼,只管好脾气的哄自己开心,便也没心思再跟他斗嘴了。只安静的吃了饭,果然要去榻上睡,水溶又拉着她说了会儿话,看着她终于抵不过浓浓的睡意渐渐地睡着,才开心的笑着抬手拉过毯子给她盖上。 紫鹃悄悄地进来劝道:“王爷也去那边躺一躺吧,这儿交给奴婢来守着就是了。” 水溶却摇摇头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紫鹃不敢多说,忙福身带着雪雁兰姿翠羽等丫头退了出去。 水溶坐在榻边上,靠在黛玉身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因为天气热,她的鼻尖上沁着一点细密的汗珠,他便抬手拿过她的纨扇来轻轻地扇着。 窗外水声潺潺,屋内静谧无声。 他只想就这样守着她,一辈子恍然而过,瞬间白了头,也只觉得快乐幸福,没有后悔。 紫鹃和雪雁等人在外边用了饭,因闲着无事便拉着雪雁去船头去吹风。刚出去却见兰姿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水面发呆。紫鹃心中一动,转头看了雪雁一眼,雪雁点点头,悄声转回去。紫鹃便上前去叫了一声:“兰姿?” 兰姿忙回头,看见来的是紫鹃,忙起身叫了一声:“紫鹃姐姐。” 紫鹃上前去拉着她又坐下去,轻声叹道:“你整日叫我姐姐,却不知道你今年十几了?” 兰姿忙道:“我今年十八岁。姐姐呢?” 紫鹃笑道:“我也是十八岁。你是哪一天的生日?说不定还比我大呢。” 兰姿便笑着低下头去,说道:“我是二月的生日,不知姐姐是哪一天?” 紫鹃笑着点头:“果然,我是八月的生日呢,这样算下来,你比我还大几个月,该我叫你姐姐才是。” 兰姿忙摇头:“这怎么行,姐姐是王妃身边的人,又是镇江王府过来的,我们这些人怎么赶在姐姐跟前放肆。” 紫鹃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说道:“王妃身边我伺候了快十年了。王妃待我有恩,我自然是尽心服侍,这是咱们做奴才的本分。若我不尽心服侍王妃,是为不忠不义。你读过书,道理上定然比我明白。可你我之间是一样的人,都是伺候王爷王妃的奴婢,又哪里分什么贵贱高低?” 兰姿听了这话,心里似乎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激动,不由得扭头看着紫鹃。在一个院子里这么久,兰姿第一次发现紫鹃竟然有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看着水面上的点点波光。她柔缓的说着,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那神情是说不出的安宁。 怪不得王妃这样器重她,连一向暴躁冷情不把奴才们当回事儿的王爷也对她偏爱有加,兰姿忍不住想,连自己这会儿都很喜欢她了。 紫鹃没听见兰姿说话,便转过脸来看她,因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便问道:“你看我做什么?咱们在一个院子里住了这么久,你还不认得我么?” 兰姿忽而笑道:“之前没细细的看过姐姐,想不到姐姐最是禁看,真是叫人越看越爱呢。” 紫鹃瞥了她一眼,笑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好看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 兰姿心神一震,忍不住收了玩笑之色,恭敬的说道:“姐姐说的极是。原来我只想着姐姐事事仔细罢了,不想姐姐看事情却是如此透彻。” 紫鹃叹道:“我原本也没想过这些,不过是王妃素日的教导罢了。你应该听说过,我跟着王妃在散花寺住过些日子,听那里的师太讲过几卷经书。当初听了不明白,如今细细的想想,原来那都是些金玉之言。” 兰姿点头叹息:“怪道姐姐行事总与人不同,处处都透着明白洒脱。不像我们这些人,懵懵懂懂的,整日里混混沌沌的瞎混日子。” 紫鹃笑道:“你这是骂我了。我又懂什么?不过是个尽心尽力罢了。你是个聪明人,就是有时候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其实人活在这个世上,一切都简单些更好。刚才我瞧你没怎么吃饭,这会子不觉得怎样,待会儿可要饿了。我留了饭在后面,不如你再去用一点,省的晚上回去时又打饥荒。” 兰姿笑着点头说道:“原来觉得心口里有些闷,所以不想吃饭,这会儿吹了一阵子风,又听了姐姐一席话,心里畅快了,倒觉得饿了。多谢姐姐,我就去吃。” 紫鹃说道:“去吧。”便抬头看着兰姿起身往后舱走去。 此时已经午后,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然而这船停靠在山坡的背阴里,水面上又有风吹在身上,便不免有些凉浸浸的。紫鹃一个人又坐了一会子只觉得身上被吹得凉透了,方起身回了内舱。 黛玉在船上安稳的睡了一觉,知道傍晚时分方醒。龙寻再也不提狩猎之事,水溶自然更没有了那些心思,只寸步不离的跟着黛玉。晚上回府,太妃听说黛玉有孕之事,十分的高兴,又一叠声的吩咐徐嬷嬷:“要早些安排稳婆子进来伺候,恩――你这就去找,至少要找两个,多给她们些银子,叫她们这就进来服侍。你们王妃身子弱,你吩咐下去叫她们上上下下都要小心服侍着,若是有一丝半点的差错,我定不会轻饶了。对了,你们王爷呢……怎么不见人影儿?这都要当父亲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徐嬷嬷笑道:“王爷刚还在这里呢,这会儿许是出去更衣了。” 太妃便拉着徐嬷嬷悄声说道:“你等会儿悄悄地去说给王妃听,他们小夫妻年轻不知道轻重,这怀了身孕的人,尤其是前两个月,是万不可大意的。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可不许他们胡闹。” 徐嬷嬷忙应道:“这个太妃放心,奴才等会儿就去说给王妃听。” 太妃看着旁边烛台上的烛火一跳一跳的结了烛花,又笑道:“这蜡烛也知道喜事,瞧着烛花结了又结,不知道这几日是不是又有喜事临门呢。” 徐嬷嬷笑道:“天下的喜事也比不过咱们王妃有喜更大。太妃盼了这些年不就是盼这一件事儿么?” 太妃笑道:“那是那是,我就等着抱孙子呢。唉――王妃这些日子是喜欢吃酸的吧?酸儿辣女,这头一胎必定给我生个大孙子。呵呵……” 徐嬷嬷忙回道:“可不是呢,今儿一早太妃不还让小丫头送了一盘子红莓过去?听说王妃很是喜欢吃呢。” 太妃忙吩咐:“还有没有?有的话都给她送去。你去说给她,想吃什么尽管叫丫头来说给我,我自有办法给她弄了来养胎。”说着,太妃又长长的出了口气,仰头祷告着,“祖宗保佑吧!对了――我去给老王爷上柱香,告诉他这件大喜事。” 徐嬷嬷见太妃起身往后面的静室去,便吩咐小丫头快些过来搀扶着,自己福身说道:“太妃,奴才去王妃那里走一趟,把您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下去。” 太妃摆手催促:“快去快去!” 黛玉的院子里,水溶正瞧着黛玉皱着眉头吃粥。粥是红枣莲子粥,黛玉素来不喜欢红枣,嫌它有一股中药味儿,放了红枣煮的粥总带着一丝苦味,所以不爱吃。水溶却听说红枣对孕妇好,补身子,非要她吃,俩人又为了这点事儿闹,不过这次黛玉被水溶劝服,只好乖乖的吃粥。 徐嬷嬷进来给二人请安,水溶便问:“嬷嬷,可是母妃有什么话?” 徐嬷嬷笑道:“是啊,太妃这会儿高兴地去给老王爷上香了呢,专程叫奴才过来跟王妃说几句话,主要是一些小事儿,怕王妃年轻不知道,稍不注意伤了孩子。” 水溶笑道:“还是母妃细心。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都好好地学习。” 徐嬷嬷见水溶没有走开的意思,只好福了福身,走近了黛玉身边,压低了声音叮嘱了黛玉一番。黛玉正苦着脸吃粥,听了徐嬷嬷的话却渐渐地笑了,然后点头说道:“嬷嬷回去跟母妃说,请她老人家只管放心,就说儿媳记下了。” 徐嬷嬷又笑道:“奴才明儿就选两个有经验的稳婆进来,跟在王妃身边服侍。王妃若有什么不适,只管跟她们讲。太妃还说了,王妃想吃什么,这边院子里没有的,尽管叫人去那边拿,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黛玉又忙起身答应着,徐嬷嬷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告退下去。水溶却凑上来拉着黛玉问道:“你们有什么话儿还瞒着我?”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王爷可不能不听。这可是母妃的话,若是不听,视为不孝呢。” 水溶听了这话还以为母妃又要自己纳妾收房什么的呢,于是皱起了眉头说道:“你刚有了身子,断然不能生气的。有什么话还不快跟我说?” 黛玉见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太妃也没什么特别的话,只是吩咐我从今儿起不能同你睡在一起。所以待会儿我会让兰姿把东暖阁收拾一下,晚上王爷就睡在东暖阁吧。有兰姿在那边服侍您,也没什么不妥的。” 水溶皱着眉头看了看门口的珠帘,珠帘外被点到名字的兰姿似乎是吓了一跳,原本低着的脑袋一下子更低下去。而黛玉旁边的紫鹃却悄声的笑。他一时间有些弄不清事实,于是问道:“好好地,你怎么让我去睡东暖阁?” 黛玉站起身来走到水溶面前,抬手整理了一下他十分整齐的衣领,叹道:“太妃说,你晚上睡觉不老实,万一一不小心踹我一脚,又恰好一不小心踹到了肚子上,那我们的孩子……”说着,她又低头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摇头叹息着,转过身去。 水溶忙伸手拉过她,着急的问道:“谁说我睡觉不老实?谁说的?” 黛玉轻笑:“太妃是你的母妃,知子莫若母,难道太妃的话还有错?” 水溶苦笑着摇头:“我生下来就是奶娘带着,从小到大都没跟母妃一个床上躺过,母妃怎么知道我睡觉如何?” 黛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我就不知道了。王爷若是觉得冤枉,就去太妃那里申辩吧。紫鹃,快些替王爷收拾被褥,兰姿――去把东暖阁收拾出来。把你的铺盖也搬过去,太妃说了,要你睡在王爷的外床。” 兰姿听了这话,忙进来跪倒在地上,求道:“回王妃,奴才睡觉有个毛病,就是会打鼾,若是奴婢睡在王爷的外床,吵着王爷睡觉,可是天大的罪过。所以,求王妃还是让奴婢在外间上夜吧。” 黛玉有些为难的看着水溶,叹道:“王爷,您说呢?” 水溶一甩袖子:“本王哪里也不去,就睡王妃身边。”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床那么大,就算本王睡觉不老实,也不见得就踹到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的。” ------题外话------ 亲们,请顺便收藏一下珠珠的新文《吾家小妻初养成》谢谢!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5章 黛玉有孕,家中之事自然不能再操劳。太妃发话,所有的琐事都不去拿去烦她,只叫她安心静养。 北静王府上上下下都明白,如今有身孕的王妃最大,连太妃事事都依着她,几乎要宠到了天上去。此事是瞒不住的,李延胜府上很快便得到了消息。李延胜夫人听了此话后忍不住对自己的女儿叹道:“到底是你命薄些,争不过人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李清芬心里自然生气,但她是女儿家,有些话却不能多说。只得低头叹息。 李良崇的媳妇龚氏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她六岁没了母亲,后来没过两年又没了父亲,从此后家族败落,一无所有。依靠外祖母过了几年,外祖母家也是一败涂地,若论命薄,恐怕无人能及。说不定她命中还克父克母克亲人,要不然那些跟她有亲缘的人家一个个都败了下去?妹妹何必伤心,且等着就是了。如今那孩子怀是怀了,将来生不生的下来却是个未知。” 李夫人忙喝止:“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你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呆的太牢靠了吧?我说如今崇儿行事着三不着两的,原来是你这个妇道人家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挑唆的,如今又来挑唆清芬?” 龚氏忙转身跪倒在地上,磕头求道:“太太不要生气,媳妇也不过是为妹妹鸣不平罢了。” 李夫人冷声哼道:“你为妹妹鸣不平,就应该想些正经的主意,好生为她打点妆奁等物,只盼着她能风风光光的嫁入北静王府,早些生个一男半女的,也是我们一家子的依靠。却无缘无故的诅咒人家做什么?这几次我们家每每有事,可不都是口舌之祸?” 龚氏忙又自责,李夫人见她低声下气的样子,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家中琐事还有赖你打点,以后说话行事多用用脑子也就罢了。如今王妃有喜,我们也不能装作不知道的。你去打点几样拿得出门的贺礼,明儿我亲自去给王妃道喜罢。” 龚氏忙应了一声,又抬头看着李夫人和李清芬,欲言又止。 李夫人皱眉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龚氏忙道:“既然太太要去北静王府走动一趟,又何不见机行事?” 李夫人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你且去忙你的吧。” 龚氏不敢再多说什么,忙答应着出去。 李夫人看着自己女儿脸越发的苍白,不由得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可怜的孩子,这口气纵然你咽不下去也要咽。你想一想,若是当初果然让北静王府退了婚,如今还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你父亲那些旧部都是些粗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再说,老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北静王府的丫头也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尊贵,何况是侧妃?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一味的怪她了,如今之计是想一想以后怎么和王妃相处吧。” 李清芬叹道:“这种事儿只怕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吧?将来进了王府的门,也是女儿在下她在上,事事都要听她的调遣。又哪里是咱们想和解就能和解的呢?” 李夫人也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原来还想着她身子单弱不一定就有身孕,到时候女儿先她一步为王爷生下孩儿,太妃一高兴,王爷自然也就把她丢到一边去了。如今看来,又是老天帮了她一回。成婚不过到三个月,竟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到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 李清芬听了这话,不由得红了眼圈儿,低声说道:“想想以后的日子,女儿便觉得入进了牢笼一般,真真是生不如死。” 李夫人忙把自己的女儿搂进怀里,跟着落泪道:“我的儿,你这会子一哭,为娘的心都碎了。你不要着急,回头娘进宫去跟你姐姐商议商议,看看这件事情如何是好。如今你哥哥那个样子,我和你父亲是指望不上了。你姐姐还好,如今虽然小皇子没了,但皇上依然很宠着她,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情。为娘现如今只担心你了!” 李家母女二人搂在一起哭了一阵子,又细细的商议了一番才算作罢。第二日李延胜夫人果然带着四样礼物去北静王府给王妃道喜。无奈黛玉恰好不在府里,是因家中烦闷,向太妃告了假去大观园散心去了。 太妃倒是在,见了李延胜夫人也很是高兴,拉着她说了半天的话,但话里话外都是再夸王妃如何如何孝顺,如何如何懂事,足足又把李夫人给郁闷了一上午。即至中午饭的时候,李夫人方趁着有人进来向太妃回话的空儿起身告辞。太妃也不怎么挽留,只叫徐嬷嬷好生送了出去。 从北静王府出来,李夫人越发坚定了某种信心。 五月底,天气越发的热了。皇上已经拟定与五月二十六日启程,带着朝中众大臣和几位妃嫔离京避暑,蘅嫔专宠后宫,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李夫人便借机进宫给蘅嫔送行。李清芬也想念姐姐,遂跟着母亲一起进宫去和蘅嫔说了半日的话。 天气炎热,黛玉害喜的症状也渐渐地严重起来。这几日几乎是每次用饭后都要呕吐一回,一日三餐,几乎吃不进什么东西去。水溶十分的着急,又加上庶务繁忙,太子殿下监国,每每有事都会叫他过去商议。几日下来,不但黛玉瘦了一圈,连水溶的嘴上都起了一串水泡,太妃看了心疼的要命,却又无可奈何。 这日,太妃因听说黛玉这几日吐得越发的厉害了,便叫水安去太医院请了济世荣济太医进来为黛玉诊脉调理。济世荣为黛玉诊脉后,撵着胡须想了想,对太妃说道:“无妨,不过是天气暑热的缘故,待老臣开一副温补养胎的药膳方子,王妃叫小厨房照着坐了,每日吃一点,渐渐地也就好了。只是不可受了暑气,屋子里要用冰,白日少出去走动,若要散步,可在日头下山后在院子里来回走走。王妃的身体底子弱,怀孕后又没能以五谷养息,所以还不可太劳碌了。” 太妃叹道:“家中已经用了冰,可着天气炎热又能奈何?” 济世荣也无奈的笑道:“太妃说的是,皇上都离京避暑去了呢。咱们神都京城什么都好,就是夏天的时候太热,这风里都带着闷热,别说王妃有身子的人,就是寻常人也受不了这闷热。” 太妃叹道:“如今这夏天刚开始呢,往后两三个月且有的热呢,她老吃不下饭去也不是个办法。” 徐嬷嬷心思一动,忙道:“太妃,咱们城北静宜别院里种着许多梅树,都是多年的老梅,如今夏天里,梅树浓荫繁茂,那边的房子矮小,正好在树荫底下,当初别院修改好了之后就是给老王爷夏天避暑用的。如今何不让王妃过去住些日子?按道理,大观园的潇湘馆也很凉爽,只是那是王妃的娘家,不宜久住。倒是静宜别院之前王妃也住过的,那边伺候的人王妃也熟悉,如今搬过去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平日里有什么事儿只管叫人过来回一声也就是了。” 太妃点头道:“这倒也好,咱们如今正准备着给王爷纳侧妃的事情,又怕她多心了,再不好好的吃饭保养,又闹小脾气。” 徐嬷嬷笑道:“瞧太妃说的,咱们王妃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再说,正因为这边忙着这些事情,人来人往的闹的她不能安静,才不能保养呢。” 太妃说道:“你说的很是。” 送走了济太医,太妃便带着徐嬷嬷进里屋去跟黛玉说让她搬到静宜别院去静养的话。黛玉倒是很愿意去,又恐太妃面前失了礼数,于是忙道:“搬过去媳妇倒是清净了,只是不能早晚过去给母妃请安,心里总觉得不妥。” 太妃笑道:“晨昏定省不过是个旧例,如今你怀着身子,自然以孩子为重。你稳稳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别的事儿不用放在心上,放心的搬过去吧,也省得家中这些琐事烦你。待八月里天气凉了就搬回来,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黛玉忙起身谢太妃,太妃拉着她,又叮嘱了一些话,回头吩咐徐嬷嬷亲自帮着打理东西,叫收拾妥当了,明儿一早趁着凉爽的时候搬过去。 太妃走后,紫鹃忙吩咐丫头们收拾东西,徐嬷嬷也跟着紫鹃一起为黛玉打点随身所用之物。紫鹃思量许久,方问着徐嬷嬷:“嬷嬷,我们就这样收拾东西往外搬,王爷回来会不会不高兴啊?” 徐嬷嬷笑道:“王爷跟你们一起搬过去住,有什么不高兴的?” 紫鹃愣住,不禁问道:“王爷也跟我们一起搬过去?那侧妃的事情……” 徐嬷嬷低声笑道:“你这丫头想哪里去了?没听见太妃说么,让你主子八月里就搬回来呢。侧妃要在九月里进门,你可想清楚了。” 紫鹃方才将心中的疑虑去了,低头笑道:“是奴婢糊涂了,嬷嬷莫怪。” 徐嬷嬷爱怜的说道:“你忠心为主,有什么好怪的?” 紫鹃一边叠着黛玉平日里穿的衣裳,一边叹道:“徐嬷嬷,你对我们真好。” 徐嬷嬷叹道:“唉!你也觉出来了?我对你好,是有目的的呢,你怕不怕?” 紫鹃一愣,不解的笑问:“我们不过是小丫头而已,徐嬷嬷有什么事儿不都是太妃给您老做主,您对我们好能有什么目的?” 徐嬷嬷笑道:“我想求了你去给我当儿媳妇,不知你愿不愿意呢?” 紫鹃的脸猛然一红,急急的转过身去,低声说道:“瞧嬷嬷说的这话,奴婢知道什么愿意不愿意?奴婢在这府里没有亲人,终身之事但凭王妃做主。哪有自己说话儿的份儿?” 徐嬷嬷笑着拉了紫鹃的手,坐在一旁的炕上,笑道:“我问过王妃了,王妃说,她纵然愿意,也要你自己心满意足才行。我是瞧上了你的品性好,脾气和气。我家那小子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若再找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将来早晚要作出事儿来。所以,才要找一个你这样的好姑娘在一旁笼着他的心才好。你放心,我知道他人你没见过,这会儿也不好说。昨儿我求了太妃,把他从外边调到了府里当差了。赶明儿你们搬去静宜别院,就叫他随了去在门上听差。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能勉强,依然把你当女儿看,如何?” 紫鹃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只顾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单说给徐嬷嬷做儿媳妇,紫鹃自然是愿意的。自从她跟着黛玉进北静王府,事事也看得明白。太妃跟前若是没有徐嬷嬷一再周全,恐怕王妃的日子也没这么好过。只是紫鹃的心里有一个影子,一直占在心里挥之不去,这一时里又说起了别的人,她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徐嬷嬷只当她害羞,也没再多说,只管笑着起身去忙别的事情。 晚间,黛玉洗漱完毕后水溶还没回来,紫鹃便瞅着黛玉空闲,悄悄地把徐嬷嬷的话跟黛玉说了。 黛玉笑着看她脸红的样子,问道:“你自己是什么主意呢?我虽然是你的主子,但却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总要你自己愿意才行。” 紫鹃沉默片刻后,方叹道:“徐嬷嬷对奴婢很好,奴婢心里很感激她。可是,她的儿子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 黛玉笑道:“不是说他以后会在静宜别院当差么?徐嬷嬷又没急着要你回话。左右你等悄悄地看过他人在说也不迟啊。” 紫鹃低着头站在灯影里,思来想去,终究是跪在黛玉跟前,叫了声:“王妃。” 黛玉一愣,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你不愿意,我去回了她便是。这是做什么,又何苦给我跪下?” 紫鹃忙道:“奴婢跪下,是因为有一句不知轻重的话要问王妃,求王妃不要怪罪。” 黛玉叹道:“你我之间,又何必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你跟了我这些年,我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你还不清楚么?有什么话只管起来说。你这样子叫小丫头们瞧见,还当我是多厉害的人呢。” 紫鹃到底不肯起来,只跪在黛玉的脚边,仰着脸问道:“王妃,这几年,您怎么看宝玉?” 黛玉神情一滞,忍不住低头看了紫鹃半天,方幽幽的问道:“莫不是你心里想着他?” 紫鹃连忙摇头道:“不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想知道,一个人嫁了人之后,是不是可以真的不再想别人了……” 黛玉苦笑着拉着紫鹃起身,说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瞧上了别人?自己心里拿不定主意,又不敢说,所以这会子拐着弯儿的来问我?” 紫鹃低头弄着衣角,微微的点头,说道:“是,自从那天见后,奴婢心里一直想着他。只是再无缘相见。而且,奴婢也知道他不是寻常的人,也不敢奢望他会娶我这样的丫头为妻……只是心里一想起要嫁给别人,就有些难受,所以才胡言乱语的,求王妃不要怪罪。” 黛玉叹道:“人有七情六欲,这事儿如何怪你?你只管告诉我那人是谁,看我能不能为你做主。” 紫鹃摇头,叹道:“他是将军,又是太子身边的人。奴婢自知身份卑贱,根本配不上他。若是做妾做姨娘……还不如嫁给别人的好……所以不说也罢。” 黛玉心中诧然,再想不到紫鹃心里想着的竟然是燕松昀这个人。 不过再想想燕松昀一表人才,又身居要职,能博得姑娘家的倾慕也不是什么难事。紫鹃原跟着自己曾见过他几面,二人说不定有过什么也未可知。思来想去,黛玉还是拉着紫鹃的手劝道:“你说的也不错,像他那样的人,家中父母必然早就给他寻了亲事,娶妻生子。若是做姨娘,倒不如留在北静王府跟我作伴的好。所以这事儿咱们还得细细的思量。” 紫鹃原也不过是心里堵得慌又无人可讲,所以才跟黛玉说几句闲话罢了,却不想有扯出她这番话来,说什么做姨娘不如留在北静王府的话,于是又羞又急,转过身去低声道:“主子怎么可以这样取笑奴婢?王爷是什么人,奴婢是什么人,主子再说这话,奴婢以后也不敢进来服侍了。” 黛玉笑着拉过她的手,叹道:“虽然是玩笑话,但也是正理。我原本是想着这辈子能守着一个人过呢,可人家侧妃眼见着要进门了。与其让那些人来搅合,倒不如咱们姐妹守在一处的好。可你又是个有心胸的,宁可去做贫贱夫妻,也不再这混水里搅合。这是你明白,也是你的福气。你既然心里有人,又跟我说了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你放心,咱们先不说徐嬷嬷的儿子怎样,就算他是公侯之家,你瞧不上,我也有办法保住你。放心就是了。晚上等王爷回来,我跟他说一说,看燕松昀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若他没有正妻,我便求王爷去试试他的口气。说不定你们二人也是两情相悦呢。” 紫鹃便又要给黛玉跪下去。黛玉拉着她不许跪,笑道:“等这件事情办成了,你再给我磕头谢媒也不迟。”一句话说的紫鹃又红了脸,着急的跺脚:“王妃别再取笑奴婢了。人家不过是那么一说,谁就一定要嫁给他了?这一时里就算他愿意,我也不想离了王妃出去呢。” 黛玉笑起来,指着紫鹃的鼻子说道:“你又拿这话来填对我?人家可是东宫的侍卫首领呢,我可没那个本事把他弄到咱们王府来做护卫。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人家愿意,你就得嫁出去人家府上做夫人去。” 紫鹃叹了口气,摇头:“奴婢自知身份,如何做的了夫人?王妃别取笑了。” 黛玉敛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我结拜为姐妹,还怕配不上他么?若他心里真的有你,又如何在乎你是丫头还是小姐?若他不在乎,就当咱们什么也没说。赶明儿我替你做主,找个比他还好的人嫁,到时候咱们气死他。” 紫鹃听了这话,倒是被逗笑了:“瞧王妃说的,奴婢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紫鹃一个侍婢,竟比那公主还吃香?” 黛玉说道:“在我的心里,你就是好姐妹。平日里你宁可自己受委屈也要保全我。如今你的终身大事,我自然要尽全力而为。” 紫鹃心中感激,不由得落泪道:“王妃对奴婢,可谓是恩深似海。奴婢下辈子还来服侍王妃,给王妃当牛做马。” 二人正在说着,外边小丫头的声音传来:“王爷回来了。”然后便有几个小丫头齐声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紫鹃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替水溶打起帘子,福身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水溶见外边放着大小的包袱,里面只有黛玉和紫鹃二人,紫鹃说话都哑了嗓子,眼圈也红红的不敢抬头,于是不由得问道:“你们两个在里面说什么了?怎么声音都变了?” 紫鹃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刚奴婢不知深浅,说了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惹王妃生气,骂了奴婢一顿。” 水溶回头看黛玉,黛玉已经走到近前来,笑道:“死丫头,跟王爷还说瞎话,小心罚你去做粗活。” 紫鹃不敢多说,忙福身出门去,水溶因问黛玉:“你们两个一向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会儿是怎么了?” 黛玉抬手替他褪去外边的轻纱外袍,叹道:“徐嬷嬷要求了紫鹃去给他儿子做媳妇,我们正说这事儿呢,您就一脚踏进来了。她不好意思才这样呢。” 水溶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哭哭啼啼起来。”说着,又指着矮榻上的大小包裹问道:“难不成她不愿意嫁,还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不成?” 黛玉笑道:“那是我的东西。今儿太妃请了太医院的济太医来给我诊脉,济太医说我这身子要找个凉快的地方安静的修养才行。太妃便说静宜别院很好,里面又有大树,又有泉水,原本是老王爷避暑的地方,自然比府里凉快,便叫我搬过去过夏天呢。” 水溶不悦的皱眉,摇头说道:“静宜别院虽然好,但你这个时候搬出去,岂不是叫人说闲话?那边的人听了这事儿还不越发的猖狂起来。” 黛玉笑道:“太妃如何不如王爷想的周到?她老人家说了,中秋节前便叫我搬回来呢。误不了给王爷纳侧妃的事情。” 水溶眉头皱得更深,说道:“我不管那事儿,但你要搬过去,我也要跟过去才行。否则我不放心。” 黛玉轻笑,将一个包袱打开给水溶看:“你看看这都是谁的衣裳?” 水溶看里面都是自己夏天贯穿的薄绸轻纱的袍子箭袖,不由得笑道:“还是玉儿最好。”说着,又把她搂在怀里,一边蹭着一边问:“今天儿子又不乖了么?害的他母妃吐了几次?” 黛玉推开他,笑道:“大热的天,你身上汗津津的又往人家身上蹭,弄得一身汗味,还不先去洗了澡再来。” 水溶忙点头说道:“好,那你等我啊,我去去就来。”说着,便随手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匆匆出去。 紫鹃端了宵夜进来,正好碰见水溶出去,因问:“王爷刚回来,怎么就走?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 黛玉笑道:“回来的这样晚,又哪里是有什么事情?他是急着去洗澡呢。” 紫鹃轻笑着摇摇头,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便去床榻跟前收拾了被褥,那衫子把纱帐里细细的扇了一边,方放下来,拿枕头压住了。又叫小丫头们把融了冰的水晶盘子拿走,看着她们将窗子关好,方请黛玉安置。 水溶沐浴回来时,黛玉已经安稳的睡在床上,他进门看见桌子上有吃的,便自己拿碗盛了粥吃了半碗,又用了两个蒸饺,方叫值夜的丫头倒了茶来漱口毕,转身解下袍子进了纱帐内。【6795】 黛玉装作睡熟的样子,面向里躺着不理他。他便凑到黛玉身后环着她躺下,悠悠的叹息。 她依然不说话,合着眼睛,放轻了呼吸,一动不动。 他终于忍耐不住,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问道:“玉儿,你睡着了么?”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睡了。别吵。” 水溶嗤的一声笑起来,抬手在她腋下挠了一把,轻声斥道:“你也学坏了。” 黛玉触痒不禁,忍不住笑着翻过身来,说道:“都快三更了,还闹。看叫丫头们笑话,再传了话儿给太妃,明儿又叫你不许跟着去静宜别院。” 水溶哼了一声,抬手把她拉回怀里,说道:“谁敢去报信儿,我立刻就把她打发去庄子上随便指个小厮叫她嫁了。看她还长舌妇不了。” “……”黛玉还想说什么呢,无奈话没出口就被他给堵了回去。 ------题外话------ 亲爱滴们,珠珠的新文《吾家小妻初养成》亟待包养,请大家移驾收藏一下。谢谢!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6章 第二天黛玉一早去太妃那里请了安,顺便拜别她老人家,带着紫鹃等几个贴身的丫头,抱着包袱坐了车搬去静宜别院修养去了。 北静王府中的大小适宜再次回到太妃的手里,反正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黛玉也没怎么管什么事儿,下面有水安夫妇和众多的管事,上面有太妃坐镇,她所谓的理家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如今搬去静宜别院度夏,对北静王府的日常琐事来说并没什么影响。 不过,说没什么影响,其实多少也有些闲话。最起码这事儿传到李延胜家便是个不大不小的喜讯。 李清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李夫人靠在凉榻上品着茶,叹息着:“我们清芬的日子也不是没个盼头。” 龚氏在一旁笑道:“若是九月里她还不回来,那就太好了。” 李夫人嘴上什么也不说,心里却深以为然。若是九月里自家女儿嫁入王府,王妃却在静宜别院修养,最起码在外边的人看来王妃已经离下堂不远了。 不过,北静王府的人说了,王妃只是去别院度夏而已,原因是她在王府住的不舒服,皇上带着妃子们出宫避暑,人家北静王妃也要去别院避暑,道理是一样的。这根本就是太妃和王爷很宠她的缘故,绝非失宠下堂。 李夫人有些头痛,如何让这样的宠爱变成真的下堂呢? 李清芬心里也着急。不过着急也没用。因为她曾经跟她的母亲商议过多次,试想了多种办法,但北静王府毕竟不是自己家里,想要打听个消息就已经要花费很多心思了,若想做什么手脚,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她姐姐蘅嫔当时也不得不叹息一声:若想成事,须得等她自己成了北静王侧妃才行。 那就等着吧。 李清芬心里冷冷的想着,就算你能把孩子生下来又怎么样? 静宜别院里的确清爽无比。院子里不仅有浓密的梅树为荫,最重要的是有一年四季都不冷不热的温泉流过。之前冬天的时候黛玉住在这里就曾经想过,夏天的时候坐在这清泉旁边,梅树之下乘凉赏月,或者躺在凉榻上听着汩汩的泉声看星星,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不想如今却成了现实。 微醺的盛夏之夜,晚风轻轻吹过,梅树上的叶子沙沙的响着,而她随意的靠在凉榻上,旁边有水溶给轻轻地打扇,再说些他小时候的趣事来逗她开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静谧,让她有一种深深地眷恋和不舍。不舍时光如流水般流逝,不舍就这样一日一日的度过这个夏天。 这日,水溶回来的早些,日头刚下去,外边还热浪一样。他进门来换掉衣裳,恰好紫鹃不在屋里,于是便遣退了雪雁等人,悄声对黛玉说道:“王妃那日拖我的事情今儿我已经问过了。松昀这个人从小没了父亲,跟着母亲依靠族里的微薄力量长大成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母亲一直没有给他寻得一门好亲事。他的终身也就这样耽搁着。你再问问紫鹃怎样,若是她真心喜欢,我们倒是可以促成这门亲事。” 黛玉沉思片刻,说道:“如此说来,他门户倒也不算高。只是他母亲挑了这么久都没挑到一门合适的人家,想必是存了别的心思的。况且紫鹃如今却又情怯了,昨日我问她,她又说不愿高攀。情愿嫁给徐嬷嬷家的儿子。徐嬷嬷的儿子那天我也见了一面,外边看着倒还可以,只是不知他秉性到底怎样。别的丫头嫁一百个我也不管,唯有紫鹃跟我姐妹一样这些年,若是她嫁的不好,我于心何安?” 水溶听了这话,叹道:“你们女儿家的心事,就是难猜的很。当初我对王妃又何尝不是费劲了心思?总是怕一不小心又惹得你生气了。你那性子,一上来便是玉石俱焚的路子,真真是磨死人了。这个紫鹃如今也这样别扭起来,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黛玉哼了一声,推开他自己去坐在椅子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道:“我们女儿家怎比你们男人?我们这辈子只能选一个男人,万一选错了,以后的日子便会生不如死,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下堂妇,自己受罪不说,还要连累娘家,遭人家的唾骂。你们男人呢?这个不好还有那个,反正先娶个贤妻在家里帮着打理家事,少有不如意便可以买一大堆美妾回来,左右总也不会缺了风花雪月,红颜知己。” 水溶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在黛玉的对面坐下来,问道:“难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我的?” 黛玉轻笑:“不是人家这样想王爷,而是男人本就是这样的。你自己看看那些人,哪个不是这样?” 水溶点点头,说道:“他们是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是那样。” 黛玉摇头:“无奈上有例制,下有家规,郡王都是一正两侧三个妃位,这是少不了的了。” 水溶笑了,抬手抓着黛玉的手,问道:“玉儿这是吃醋了吧?” 黛玉嘲讽的笑了笑,说道:“不敢。不过是王爷先说我们别扭,黛玉才敢有这番言辞。否则这话传出去,足以让我下堂了。” 水溶敛了笑,认真的说道:“我绝不是那样的人。玉儿只管放心就是。” 黛玉看着他深深地眸子,还想说什么,却见紫鹃端着茶进来,也便不再多说。 七月里又是多雨的季节。黛玉的身子渐渐地重了,之前的衣服都有些穿不下,李纨便张罗着给她新作了几套夏天的衣裳,因怕秋天天气转凉时她之前的衣裳更是穿不下,便又赶着做了些更加肥大的棉服还有小毛衣裳。叫人一并送来。 紫鹃把那些衣裳一件件展开给黛玉细细的看了一番,又说了些闲话。 黛玉因嫌在别院住的有些闷了,便叹道:“好歹下了几日的雨,今儿倒也凉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紫鹃忙劝:“王妃想去哪里呢?后面的小花园子里都是积水,奴婢还没叫人清理干净呢。万一不小心滑一跤可不是玩的。” 黛玉皱眉道:“整日里去小花园子里散步,早就厌烦了。我今儿想去华锦楼看看。有些日子没见凤姐姐她们几个了。据说近日来她们越发的忙了,咱们去瞧瞧可有什么时新的衣裳,也给你们做几身,预备着新侧妃进门的时候好穿上,好歹别被人家比下去,丢了咱们的脸面。” 紫鹃知道她这一半是玩笑话一半是气话,但细想想,自从搬进了静宜别院也有二十多天没踏出这院门了。之前是天热,今儿这天却是阴着天,还有毛毛细雨,总是凉爽的。出去走走也无妨,于是便笑道:“王妃且稍等,奴婢们收拾一下,再叫他们预备好了马车,咱们再走。” 黛玉笑着点头:“这才是我的好丫头。” 李纨等人自然想不到黛玉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来,黛玉也没在前门进去,只叫人把马车停在后院门口,慢慢的下车扶着紫鹃的手从后门悄悄地进去,倒是把李纨等人给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李纨便匆匆的上前跪拜行礼,并嗔怪着:“王妃有什么话儿只管叫人过来吩咐一声也就是了。如今有着身子,还在雨天里出来,若是淋了雨受了凉如何使得?再说,这雨天路滑,也很叫人不放心。” 黛玉叹道:“这七月里的天气,我在家里闷得浑身都发霉了。再不出来走走,恐怕连咱们华锦楼的大门朝那边儿开都忘了。大嫂子快别埋怨了,我本就是悄悄地出来,坐一会儿也就悄悄地出去了。绝不会连累你跟着担惊受怕的。” 凤姐儿也听见动静从前面赶了过来,忙上前笑道道:“既然来了,大嫂子就别埋怨了。我们也有好一阵子没见王妃了,总想着去给王妃请安,又怕扰了王妃静养。今儿王妃自己来了,可不是怜惜我们的一片苦心?王妃快些请进来,外头还下着雨呢。” 黛玉被她们簇拥着进了华锦楼后面转给尊贵客人挑绣品的雅间里,巧姐儿捧了茶来交给紫鹃,紫鹃转身奉给黛玉。黛玉却没喝,只点头笑了笑,放在旁边的高几上。笑着说道:“我在家里闷得慌,才随便出来走走。你们还忙你们的去,我也只是坐一会儿就走。” 李纨答应着,把不相干的人都遣回去做活,只留下巧姐儿在一旁侍奉茶水。 黛玉便叫跟着自己出来的几个丫头也都去外边闲散闲散,只留下紫鹃在跟前伺候。 凤姐儿见状,因低声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去办?” 黛玉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因想着你们二人在这里,消息总是灵通些。不知道你们跟燕松昀燕将军家熟不熟?” 紫鹃一听这话,脸上一红,悄悄地退去门口,拉了巧姐儿一把,巧姐儿便跟她一起出去了。李纨和凤姐儿对视一眼,不解的问道:“燕家权势并不高,只有个燕松昀将军是东宫的侍卫首领,所以也不算是什么公侯贵族之家。他们家的老夫人倒是亲自来过几次,不知王妃有什么事儿要我们去办?” 黛玉轻叹一声,便说要为紫鹃寻一门亲事,因瞧着燕松昀这个人不错,之前也跟紫鹃见过一两面。但又不放心她嫁过去受人欺负,所以才要打听一下他们家的状况。 凤姐儿叹道:“以我说,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黛玉忙问:“凤姐姐如何这样说?” 李纨也摇头,说道:“那个老夫人很是难伺候,那次来我们这里挑帐子,横不是竖不是的挑了一大堆的毛病,还把燕将军摆出来跟我们充了一回老夫人,到底还是叫凤丫头一顿吹捧着才买了我们一顶帐子,两身衣裳去。想她挑这些东西都如此拿捏,若是挑儿媳妇还不知又怎样的精细呢。就算让紫鹃嫁过去,也是受不尽的委屈。所以说,不成也罢。” 黛玉听了这话,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王爷说他母亲给他挑了几年也没挑到一门好亲事。我还只当是寻常的玩笑话。不想却果然是个这样的人。那就罢了,我的紫鹃虽然是个丫头,但也是个心灵手巧的贤惠姑娘,跟了我这些年,不能有个好结果的话,我这心里也是难安。” 紫鹃人虽然出去了,但却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窗子下听着里面说话。凤姐儿李纨之言她尽数听到耳朵里。此时一颗心也平静下来。 这些日子她每想起黛玉应付太妃的时候那种如履薄冰的样子,心里便很是难过。想着自己将来若要嫁人,总要有个和顺婆婆才好。不然的话纵然两情相悦,也禁不住这样的磋磨。 谁又能保证天下的男人都跟王爷待王妃那样的专情呢?想想宝玉,再想想之前贾府的那些男人,多是风流成性者居多。为人妻者,总还是跟婆婆妯娌相处的日子多些。 所以紫鹃打定了主意,男人宁可迁就些,也不要找个恶婆婆。此时听说燕松昀的母亲是个这样的人,她便也就绝了那份心思了。 黛玉和李纨凤姐儿说了会儿话,又说想去绣房瞧瞧,李纨便陪着她进了华锦楼后院最大的绣房。 如今的华锦楼再不是当初的模样,绣房里的绣架足有四十多架,绣娘们都在绣架上忙碌着,黛玉和李纨进来,平儿忙上前请安,绣娘们也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行礼。黛玉摆手笑道:“你们都起来吧,还是各忙各的。” 平儿方领命起身,转身吩咐大家继续忙。 黛玉看着众人的绣架上各不相同的花样绣品,问着李纨:“我自从进了北静王府,便没管过你们这边的事情。不知道如今这绣花样子都是谁在画?” 李纨笑着回道:“都是巧姐儿在画,有的时候宝二奶奶也会送些过来。她倒是心思灵巧些,只是样子并不多。我们也是听了王妃的吩咐,照顾她些生计罢了。有了特别精致的,便只好去求卫家大奶奶了。不过如今她身子也重,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去烦她了。王妃今日不问,我回头也是要回上去的,这花样子还真是个大事儿。人家愿意来咱们这里定做,主要是凭着咱们这里与众不同的花样,若是花样不能推陈出新,这利润便会降下许多来。所以我和凤丫头商议着,看能不能暗地里收一些中等人家的小姐在闺阁里的字画拿来修改了做样子呢。” 黛玉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人家闺阁里女儿家的字画等闲不愿意流落到外边。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家又没几个读书识字的,纵然有字画,也必然不会太好。这个还是要我们自己多想想办法才行。” 巧姐儿听了这话,上前回道:“回王妃,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黛玉笑道:“我这里哪有那么多当讲不当讲的话?你只管说就是了。” 巧姐忙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在那些古董字画上做文章。把那些古字画临摹下来,做成刺绣,想必会有很多富贵之家喜欢。当然,要做的很精致,纵然不能以假乱真,但一看便知出处才行。不然也没了古玩字画的招牌。” 黛玉赞道:“这就很好。古玩字画大多为富贵人家所爱,但那些东西又只有一件,很是难得,所以又有古董无价之说。我们若能做的精巧细致,便多少能满足那些人的需要,比如屏风什么的,买回去摆在家里,既实用又可观赏品鉴。很好。” 李纨忙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做几个试试。若是好,以后就多做一些放在前面。只是这古字画虽好,若没有珍本比着,咱们也临摹不来呀……” 黛玉笑道:“我那里现就存着十几幅,不如叫巧姐儿跟我回去,在我那里临摹了拿回来,再做成绣花样子给你们用。” 李纨忙福身笑道:“那可就太好了。” 巧姐听见自己有幸跟着黛玉回去,也很是欢喜,忙福身领命。 因到了午饭的时候,黛玉不敢在外边乱吃东西,凤姐儿李纨自然知道规矩,不敢强留,便亲自扶着她上了马车,又叫巧姐儿也跟了去,目送那两辆马车拐出了巷子口才各自回去。 黛玉的马车出了华锦楼后面的巷子走到大街上,因为雨后天气清爽,大街上虽然有许多积水,但行人却比平日里倒还多些。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走着,因前后有护卫相随,所以行人见着马车都远远地躲开,并不敢靠近。 然行出没多远,便见前面有一行人经过,高头大马,前后簇拥着一群锦衣奴仆。和黛玉的马车走了个对面,对方走在前面的护卫模样的人立刻开口让黛玉的马车让路。护送黛玉出门的人素来没受过这种气,怎么肯让路,于是不服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叫我们让路?”【5019】 谁知对方也是个有底气的,见这边的人不让路,便生气的说道:“我们是什么人是你这等奴才问的么?还不赶紧的让开道路,不然有你们好看。” 北静王府的人一听这话也火了,刚要说几句难听的,却见有人从护卫后面喝斥道:“不要胡说八道。看前面的马车,多半是女眷,我等让一让又何妨?”说着,便听见銮铃声响,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带着马往街边靠去。 黛玉从后面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已经命徐嬷嬷的儿子徐昌岭到前面来交涉,徐昌岭见对方已经让开,忙上前拱手行礼:“公子承让,我家王妃在这里谢过了。” 紫衣人微笑着点头,说道:“果然是女眷。却不知是哪府的王妃?本王这几年不在京城,跟各王府都生疏了很多。” 徐昌岭听对方自称‘本王’遂赶忙上前叩头,并恭敬的回道:“我们是北静王府的人,斗胆请问王爷贵姓,奴才回去后定回明我们王爷今日之情。” 紫衣人笑了笑,说道:“原来是水溶的人。你回去只说是遇见了三爷,他便知道是谁了。” 徐昌岭忙又叩头请罪:“奴才有眼无珠,竟不识得睿王金面,真是该死,请王爷责罚。” 睿亲王乃是皇上的第三子,太子排行老大,二皇子十六岁时跟皇上行围狩猎不小心摔断了腿,落下了残疾,所以极少出来走动,这位三皇子则是个马背上的英雄,善骑射,精兵法,深得皇上喜爱,十七岁便封郡王,二十一岁封亲王,顶替了南安郡王在西南的兵权,一去三年,最近打了胜仗,平定了西南番邦,刚回京不久。 因徐昌岭乃是徐嬷嬷的儿子,虽然是北静王府的下人,但对这些皇亲贵胄却并不陌生,这位睿亲王一说自己是三爷,他立刻便猜到了这位就是三年前领兵南下的睿亲王,于是忙磕头请罪。 睿亲王见他如此伶俐,不由得笑道:“你小子倒是乖巧。罢了,今儿还有事儿,回头本王再去北静王府找你们家王爷喝酒。” 徐昌岭忙又磕了个头答应了一声“是”,方回去跟黛玉回了话,带着家人牵着马车回静宜别院去了。 睿亲王既然知道车中乃水溶之妻,便拉住马缰伫立街边,看着那乘朱红油壁车从自己面前缓缓行过,忽的堆银鲛纱掀起一角,雨后的一缕阳光映在银线绣花上,本来十分眩目,可帘后露出一张芙蓉秀脸,惊鸿一瞥之间,竟比这六月骄阳更加耀眼。 睿亲王只觉心下一震,那鲛纱帘已经复又垂下。他几疑自己眼花,但刹那露出的容颜便如一道闪电,划破黑暗沉寂的天空,许久之后仍留下幽蓝的弧光,令人目眩神迷。他望着那油壁轻车,簇拥着渐去渐远,莫名生出一丝惆怅。小时候师傅教的那些词语顿时涌上心间:“山长水阔知何处……” 睿亲王身边的近臣廖远思抚掌大笑:“王爷不掉文则矣,一掉文就酸掉人大牙。”睿亲王与他玩闹惯了,恼羞成怒,扬起马鞭虚晃一下,‘啪’的一声,马鞭在空中甩了个鞭花,那胯下的千里良驹便跟着甩了甩头。 回静宜别院后,黛玉又和紫鹃细细的商议了一番,紫鹃最终还是同意嫁给徐嬷嬷的儿子徐昌岭。第二日黛玉便穿戴了回王府给太妃请安,太妃见她不到一月的功夫,人圆润了不少,腰里明显的粗了,侧面看去小腹已经隆起,走路时也情不自禁的挺起了腰,便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好像那孙子已经抱在怀里了似的。 黛玉给太妃行礼请安时,太妃便匆匆伸手把她拉住,笑道:“好了好了,心到了就成了,你这一弯腰,我孙子可就被压得不舒服了。你还是过来坐下,快坐下说话。”说着,又吩咐丫头们:“这屋子里热不热?你们再去端两个冰盆进来,瞧瞧你们王妃这鼻尖儿上都有了汗了。” 黛玉笑道:“母妃,并不是很热。这天儿刚下过雨,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太妃也跟着笑,说道:“这倒是,今儿的确比前几天好些,前几天都闷热的喘不过气来。明儿是七月初七,还是要下雨的。这往后一场雨跟着一场雨,天儿也渐渐地凉快了。等不那么热了,你就搬回来住,咱们娘们儿也可日日见面。你别说,这些日子我看不见你,心里老是惦记着,想把你接回来吧,又怕你在那边住的习惯了,又来回的折腾,白白的受罪。还是再忍耐些日子吧。”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感动。不管太妃惦记的是自己还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她这份情谊总归不是假的。于是又忙道谢,又问了太妃这几日吃的可好,睡得可安稳,说了几句闲话后,方才提及正事儿,回道:“紫鹃跟了我这些年,也不小了,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这些年她服侍儿媳极上心,如今儿媳有身孕,自然也不愿意把她给嫁出去。前些日子徐嬷嬷跟儿媳说过,她喜欢紫鹃,想把她娶进家里给她做儿媳妇。媳妇听了很是高兴,这几日观察徐昌岭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所以来求太妃做主,定下这门亲事吧。” 徐嬷嬷在一旁听了这话也是十分的高兴,忙上前来给太妃行礼,笑道:“这话原是该奴才说的。王妃心疼奴才,替奴才求太妃,这叫奴才说什么好呢!” 太妃笑道:“这是好事儿啊。王妃说也好,你说也好,都是为了紫鹃和你儿子好。罢了,你们两下里都乐意,我也乐得做个好人。那些聘嫁之礼甚是繁琐,你们王妃如今有身孕也不宜操劳这些。反正总是一家子,你们就别弄那些虚礼了。听我的话,放定之后便选日子,选下日子就准备东西成婚。让他们小两口早些成了家,你这当母亲的也早些抱孙子。说不定你孙子将来还能陪我孙子读书识字呢!两个孩子将来在一处,我这做祖母的也放心。” 此言一出,徐嬷嬷和黛玉也都跟着笑起来。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上千来给徐嬷嬷道喜,紫鹃早就悄悄地躲了出去。 ------题外话------ 亲爱滴们,继续推荐珠珠的新文《吾家小妻初养成》。男主腹黑,但不种马。女主阳光,但诡计多端。亲们移驾一观,保证不后悔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7章 睿亲王回来,水溶无论是作为表兄还是作为北静郡王,都应该准备酒席为他接风洗尘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因皇上不在京中,睿亲王回京后应先去避暑行宫面见圣上,向皇上汇报完西南的军情,聆听圣训,皇上准其回府休假时,他才能趁便和京中几位少年好友聚一聚。所以水溶这场接风宴便被推到了七月末。 七月末的天气依然炎热无比。偏生水溶定的这日又是阴沉沉的天气。几日炎热凝结了厚厚的云层压在上空,一场大雨即在眼前。因水溶嫌家里闷热,又觉得静宜别院屋子狭小,便和黛玉商议了,把接风宴摆在了大观园的凹晶溪馆。 睿亲王和东平郡王,西宁王三人约好了一起来赴约,燕松昀被水溶请来陪酒,一起来的还有从西北回来的卫若兰。这几位皇亲贵胄青年才俊聚在一起,自然是吟风弄月,热闹非常。 黛玉虽然有了身孕,但这样的事情却不得不出来打理。而且又是在大观园中设宴,总不能再让太妃过来料理。若只交给丫头婆子们,她又不放心。万一弄得不好失了脸面,倒是让水溶难做。所以少不得耐着心思细细的吩咐紫鹃和雪雁翠羽等人,准备什么茶,什么酒菜,又准备什么瓜果点心,还特意叫了十几个会唱戏的女孩子过来伺候,以防这些爷们喝得高兴了要听曲儿什么的,不至于抓瞎。 凹晶溪馆是建在一片碧波之旁的屋宇,原就是预备着摆宴席用的屋子,所以十分的敞亮。四面皆是长窗,此时窗扇都被打开,四面通风,倒也不觉得闷得慌。 从正厅转去后面,那空廊虚凌于水上,廊下即是碧绿一泓湖水。时方盛暑,极目望去,但见池中红莲碧叶,层层叠叠,远接天际。而咫尺之间的朱栏外碧荷如盖,亭亭净植,有数盏荷叶倾入栏内来,叶大如轮,挨挨挤挤,数重碧叶间有一枝荷箭,似蘸饱了胭脂的一枝笔,蘸得那颜色几乎化不开去。四面芰荷水香,夹杂萍汀郁青,水气徐徐拂面而来,令人神爽心宜。 睿亲王,东平王,西宁王燕松昀还有卫若兰等人在凹晶溪馆的正厅里围坐说笑,旁边有七八个俏丽的丫头倒茶斟酒,细心伺候。然睿亲王却环顾左右,摆摆手打断了卫若兰和燕松昀二人的说笑,不解的问道:“怎么只有咱们几个在这里干坐着,不见主人家出来招呼?水溶呢?” 旁边一个丫头忙上前回道:“回王爷,我们王爷一会儿就过来。” 太子笑问:“没这个道理,你快些去催他,就说再不来我们可就走了。” 那丫头忙福身应道:“是,请几位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催我们王爷来。”说完,那丫头转身下去了。 卫若兰低声笑道:“咱们且吃咱们的,北静王爷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燕松昀是常和水溶卫若兰走动的,自然知道北静王妃身怀有孕,这些人来这里吃酒取乐,少不得又要烦王妃出来张罗。北静王心疼王妃,这会子估计正在王妃身边腻着呢。是以卫若兰说这话,他只笑着点头,又端起酒杯向睿亲王敬酒。 睿亲王虽然是个粗狂人,但却粗中有细。因见卫若兰说话,燕松昀便即刻敬酒,其中必有蹊跷,于是问道:“松昀,你是不是知道水溶这会儿忙什么呢?你知道就说说,别跟我们打哑谜。” 燕松昀打哈哈:“王爷说笑了,我又不是内官,怎么知道王爷这会儿做什么呢。” 东平王笑道:“松昀,你和北王素来亲厚,别当我们不知道。快说说,听说北王妃身怀六甲,这会儿应该在家里养胎。你说水溶该不会又寻了个美人儿藏在这里吧?” 燕松昀笑道:“王爷这话是从何说起?在下可没听见这样的消息。莫不是王爷先听见什么动静了?” 西宁王笑道:“水溶那人品,藏个把儿美人算什么?不是我说,就咱们几个人放在一起,没一个人比得上他那气度。我就纳闷了,你说老天为何独独眷顾他,给他那样一身好皮囊!” 其实西宁王长得已经算是一流的人品,只是他身材有些瘦弱,中等个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柔,比不上在座的几位都是武将出身,阳刚之气浓烈。更比不上水溶那一身冷傲的气度。 睿亲王笑道:“西王又不是女人,怎么会关心那些‘女为悦己者容’的事情?” 西宁王脸上一红,端起酒杯敬睿亲王:“瞧睿王这话说得,是嫌兄弟没敬您酒么?”众人一阵大笑,睿亲王自知自己这玩笑有些过了,便给西宁王一个台阶下,端起酒杯和他一碰,便仰头干了。 水溶匆匆的拐过后门的大理石屏风,对着众人抱拳道:“诸位久等了,失礼失礼。” 睿亲王立刻起身上前拉住水溶问道:“我说,你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赶紧的叫出来给我们见见,不然的话,今儿我们几个人可就要一致对付你了。不把你灌个烂醉如泥决不罢休。” 水溶不解的问道:“哪有什么宝贝?” 众人大笑。东平王也起身对水溶说道:“西宁王说你家王妃有孕在身,你这些日子定然肝火旺盛,这会儿腻在里面不出来,莫不是藏着宝贝在这儿又是什么缘故?” 水溶好笑的看了西宁王一眼,抬手请睿亲王和东平王入座,又淡然笑道:“你们听他胡说!他自己整天都撕扯不清的风流帐倒也罢了,又来诬陷我。今儿我不把你灌醉了决不罢休!”说着,水溶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我刚的确是有事,所以慢待了大家。先自罚一杯,算是赔罪。” 水溶自罚了一杯,然后众人开始推杯换盏,一个个都不客气的互相敬酒,誓把对方灌醉,不醉不休。 七八杯酒下去,燕松昀便觉得身上有些热,眼前也有些晕乎乎的,便借口出去方便,悄悄地离席,从前门出去,往汉白玉栏杆前去吹风。刚站了一会儿,便听见长廊尽头的拐角处有人吩咐小丫头:“你们只在这边掐些嫩荷叶来,悄声些,别惊动了那边王爷们吃酒说话。” 这声音似曾相识,燕松昀正好酒劲儿上来,便想也没想便转身寻着声音走去。果然见一个如花的女子站在白玉栏杆旁边,正看着几个梳着髽鬏的小丫头们采荷叶。 燕松昀仔细看去,却见那女子果然是她,乌黑浓密的头发束成双鬟,发间并无半点珠翠,只带着一只浅碧色的堆纱新蕙,身着薄绡绿衣,裙色极淡,仿佛荷叶新展之色。她不经意间眉头轻锁,却在一个小丫头递上一只碧绿莲蓬的时候又嫣然含笑,燕松昀便觉得她身上的那种过人风华,姿容绰然,难以描画。 黛玉要给水溶那边的宴席上做一道荷叶羹,等荷叶不来,便叫紫鹃去催促。紫鹃因怕耽误了厨房用,所以来不及叫船娘乘船去水中去摘,便亲自带着小丫头们在栏杆处捡着鲜嫩的摘些送去。不想却遇见了出来吹风的燕松昀。 她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忙回头看时,却与她目光相遇,刹那间又慌忙躲开,转过身去,吩咐了小丫头几句,便仓促离去。燕松昀却觉得眼前绿影一晃,知道她要走,便迫不及待的叫了一声:“紫鹃?!” 紫鹃匆忙走了几步,却在听见燕松昀叫自己的时候不自觉的住了脚。 小丫头们采了荷叶笑嘻嘻的跑开,长长的游廊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乌云浓浓的压下来,空气沉闷的令人窒息。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田田的荷叶安静的挤在栏杆之外。 燕松昀往前走了几步,微笑着问道:“我听见刚才说话声音像是你,所以才过来看看,果然是你。” 紫鹃徐徐转身,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燕将军好。” 燕松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好久没见了。” 紫鹃依然微微的笑着,说道:“燕将军是大忙人,又不常来北静王府。再说,奴婢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会有那种福分常见将军?” 燕松昀笑着摇摇头,说道:“记得那次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说我们男人奔波劳碌无非是为了‘名利’二字,当时姑娘可是咄咄逼人呢!” 紫鹃一怔,她如何不记得那次北静王爷匆匆来镇江王府,和自家主子在屋子里说话,这个燕松昀在外边等着,像是焦急不堪的样子。所以自己一时生气才说了那些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而他当时许是因为震惊,许是根本就没在意,所以没有指责自己。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紫鹃后来忐忑了许久,终不见燕松昀来问罪,后来北静王爷领兵北上,她和黛玉去送行,又见到燕松昀,他依然是恭敬有理,并没有半分不快之色,她才放了心。 此后,他跟着太子又来过一次,而紫鹃的心里也渐渐地印下了他的影子。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紫鹃的手缩在袖子里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让她从片刻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忙转身对着燕松昀一福,恭敬地说道:“之前是奴婢不知深浅,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燕松昀一怔,他的心中,紫鹃一直是个敢说敢笑敢骂敢恨的女孩子,就像二人初次相见时的样子,她敢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们所图的不过是‘名利’二字罢了。若没有权势财富,你们还能如此上赶着奔波劳碌么?天下兴亡之说,不过是你们给自己带上的一顶好看的帽子罢了。 虽然他知道当时那种情形她是为了还是娴阳郡主的北静王妃着急,可也正是她这份勇气让燕松昀的心底震撼。以至于后面几次相见,他都有意识的多看她几眼,甚至想找个机会跟她说几句话。不过每次都是匆匆相见,匆匆而别,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此时燕松昀带着三分酒意,看见这个一直占住自己内心许久的姑娘就站在自己面前,且亭亭玉立又温言软语,却忽的感觉到是那样的陌生。 紫鹃见燕松昀愣愣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便又福了一福,轻声说道:“将军若没什么吩咐,奴婢告退了。”说完,也不等燕松昀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燕松昀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渐行渐远,直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都没挪动脚步。 紫鹃转过长廊之后,脚步稍稍一顿,回头不见燕松昀的身影时,方加快了脚步匆匆的跑到屋子里面去。 黛玉正在那里看着小丫头们采来的新鲜荷叶,因见紫鹃神色慌张的进来,便摆摆手吩咐:“好了,把这些送去小厨房吧,让她们仔细的做几碗荷叶羹来。”然后又走到紫鹃跟前,低头看着她慌张的眼神,问道:“外边有狮子老虎要吃了你不成?怎么慌成这个样子?” 紫鹃却双腿一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喘息着说道:“主子,奴婢刚才遇见燕松昀了……” 黛玉一愣,继而笑道:“没出息的,遇到他又怎样?也值得你这样子跑回来?” 紫鹃喘匀了气,稳定了心神,幽幽叹道:“奴婢也说不上来,见了他怎么会这么慌张呢,说不到两句话就想着赶紧的逃开,再也不想在他面前呆下去了。” 黛玉笑道:“没事儿,等你嫁进了徐家的门就不怕他了。” 紫鹃只当是黛玉的玩笑话,扁了扁嘴,说道:“您又取笑人家。” 黛玉拍拍的她肩膀,笑道:“我没有取笑你,今儿都忙死了,你也别偷懒,快去厨房瞧着点,王爷今儿宴请的可是睿亲王,出不得半点差错。” 紫鹃被黛玉一提醒,想起正事便把燕松昀丢到一边,忙起身说道:“奴婢真是没用,险些耽误了正经事儿。” 黛玉笑着摇摇头,看着紫鹃匆匆的出去,方叹了口气在窗前的凉榻上坐了下来。 外边的水汽越发的重了,呼吸之间仿佛都能闻到雨珠的气息。燕松昀回到席间自然又被人罚酒,众人说说笑笑,他却始终放不下那道俏丽的碧影。 西宁王因要听曲儿,水溶便叫人把几个唱戏的女孩子叫出来,吩咐道:“只捡着那些清丽的曲子唱几首来与我们助兴,不要那些热闹华丽的,没得闹的我们头晕。” 西宁王便不依不饶的问道:“北王兄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些婉转清丽的曲子了?兄弟记得之前您可是专拣着热闹曲子点的。怎么,快要当父王了,便转了性子?” 水溶笑道:“我是喜欢热闹的曲子。不过那热闹的曲子我也只喜欢你扮上的角色。怎么,贤弟今儿有兴致扮上,给我们唱一段么?” 睿亲王笑道:“他能扮什么?我看他长得这副俊俏模样,倒是扮个杜丽娘很是现成。我说,贤弟,要不你给我们来一段《惊梦》如何?” 西宁王被睿亲王和水溶两边夹击,不免急了。清秀的小脸顿时通红,瞪着眼睛说道:“三皇兄,可不许你这样欺负人的,赶明儿我去回太后娘娘,就说你跟北王兄一起欺负我。” 燕松昀笑了笑,默默地和卫若兰碰了碰酒杯,二人一饮而尽。在座的几位都不是寻常人,西宁王也是太后的外甥,这几个王爷论来论去都是表兄第的关系,所以西宁王才有这么一说。而燕松昀和卫若兰两个总归身份要低一些。几个王爷在这里开玩笑,他们两个不能随意插嘴。 众人见西宁王恼了,便不好再说下去。睿亲王忙转了话题,问着水溶:“唉——北王兄,那日我去西苑面圣,在大街上遇见了王嫂的马车,刚听说你要当父亲了,王嫂很该在家里安分的养胎才是,怎么还出去走动?莫不是你在别处养的外室?或许已经带到了这里,还是请出来给兄弟们见个礼吧,省的将来大街上遇见了,都不知道该叫什么。” 水溶无奈的笑了笑,摇头说道:“睿王不信我的话,到可以问问在座的弟兄们,我水溶若是有什么女人养在外边,他们会不知道么?今天跟我过来一起招呼诸位的是我的王妃,睿王这几年没在京城,不知道这些事儿也是常理,只是你们几个不该跟着起哄啊?其实,我叫王妃出来拜见一下睿王爷也未尝不可,只是又怕睿王爷没有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丢了面子回头又说我的坏话。” 睿亲王听了这话,便抬手把腰上的一柄弯刀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笑道:“怎么没有像样的见面礼?这把刀如何?”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这把刀乃是先帝赐给睿亲王的东西,当年睿亲王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先帝带着儿孙们去狩猎,当时众人一起猎杀了一头黑熊,先帝龙颜大悦,催马上前去验看成果。熟料那只黑熊没有死透,先帝的马刚冲上去,那只熊又一下子跳了起来。 先帝大吃一惊,急忙勒住马缰。众侍卫也都纷纷上前护住先帝。 唯有睿亲王挥刀上前,狠狠地砍了那只黑熊一下子。因为他人小力道不够,那刀也不过是给那只黑熊挠了下痒而已。不顾此举对一个六岁多的孩子来说,甚是难得。 先帝甚为感慨,更亲手将自己的佩刀摘下来递给了睿亲王,并对众人说道:“这孩子忠勇可嘉,将来必然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这把弯刀跟随了先帝几十年从未离身。当时先帝摘下来递给睿亲王的时候,随行的武将侍卫还有皇子皇孙们的心里都有一个念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暗示太子将来要把皇位传给这位皇孙? 后来先帝去世,皇帝即位,新皇为了巩固皇权安抚民心,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封郡王。 如此,这把弯刀的故事便逐渐的被人们遗忘了。 水溶一看这把弯刀,立刻摆手笑道:“这可使不得。先帝之物,怎么能给一个妇人?再说,睿王送刀给我的王妃,莫不是想要跟我们一刀两断?” 睿亲王笑了笑,说道:“你少胡说霸道的。什么一刀两断?皇祖父若是还在,听见你这话非得揍你的屁股不可。今儿我就是要送这个了。快把嫂子请出来一见。” 水溶无奈,只好交过旁边的一个丫头,吩咐道:“你去请王妃出来,就说睿亲王要给她这个嫂子见礼。” 那丫头微笑着福身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席间一时更加热闹起来,西宁王和东平王越发起哄,跟睿亲王说一些京城有关北静王夫妇伉俪情深的传言。睿亲王笑呵呵的听着,一杯一杯的喝酒。 黛玉料想此次必然要出来见几位王爷的,所以来时早有准备。略一收拾,换了一件宽大的浅湘色雪绮罗的长衫,又叫雪雁打开首饰盒子,捡了一只金步摇簪在鬓间,雪雁左看右看觉得还少些什么,忙转身去旁边的青花鱼缸里剪了一支半开的碗口大的睡莲来,替她簪在发髻中。 紫鹃见了,连声说道:“好看,这花儿很是新颖。从没见过把这睡莲簪在发髻上的。雪雁丫头就是心灵手巧。” 黛玉笑了笑,即便她不想出什么风头,但今儿是作为北静王妃出场,更有水溶的体面在,她也任性不得。便又挑了一对翡翠耳坠交给紫鹃,紫鹃忙替她带上。 终于收拾妥当,在丫头们前后左右举着的三面镜子中间转了转身,黛玉点点头,抬手扶在紫鹃的手臂上,轻声说道:“走吧。” 早有小丫头在前头跑去报信,黛玉便扶着紫鹃袅袅婷婷的沿着一路长廊往凹晶溪馆的正厅走来。 行至门口,黛玉便顿住脚步。小丫头先进去回了一声:“回王爷,王妃到了。” 水溶点头,微笑着说道:“请王妃进来吧。松昀和若兰也不是外人,见见无妨。” 小丫头打起门口的湘妃竹帘,黛玉轻抬脚步迈过门槛儿进了屋门。 睿亲王原本就坐在水溶的左手边,看见黛玉进门,他那只握着酒杯的手慢慢的用力,捏紧了那只官窑填白莲青缠枝菊花的酒杯,手指肚白里泛起了淡淡的青色。 黛玉进门来走到酒桌前,身形微微一顿,对着水溶和水溶身边的睿亲王轻轻一福,微笑着说道:“臣妾给睿王爷请安。” 睿亲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子闪过一团五彩缤纷的东西,眼前这张娇艳的脸和记忆中的渐渐地叠合在一起,笑意盈盈,而他却像是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黛玉却也不等着睿亲王说话,便徐徐地站起来,然后侧转了身子,接过身后的雪雁端着的一只翡翠雕花卷叶的盘子,上前两步走到水溶身边,笑道:“天气热,妾身叫他们把新疆进上来的西瓜放在冰水里浸泡了半个时辰才拿出来切开。倒是比往常吃着更加清爽解暑。请几位王爷一起尝尝。” 水溶待她将西瓜放在桌子上之后,方抬手拉着她到自己身边来。水溶的右手边原来坐着东平郡王,此时他早就让开去,将座位让给了黛玉。水溶拉着她坐下后,方招呼众人:“来,大家都来尝尝这新疆进上来的西瓜。”说着,他先拿了一直银质的小叉子挑了一块西瓜递到睿亲王面前。 睿亲王忙笑着接过西瓜来,一下子放入口中,一边赞着:“嗯,这冰过的西瓜果然爽口,痛快得很啊!”一边又抬手拿过那把镶嵌着红绿宝石的弯刀递给水溶,说道:“我说话算话,此刀便赠与北静王妃算是见面礼了。” 水溶笑道:“睿王此时大方,回头酒醒了算过账来,又说我诓了你。” 睿亲王不满的说道:“你我兄弟这些年,我是那种人么?你今儿当着王妃的面故意寒碜我,可真是有些不地道了。” 水溶忙又笑道:“到底是我小气,还想着王爷会反悔。罢了,今儿这一顿酒席能换来这把宝刀,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东平郡王和西宁郡王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黛玉,但也都跟着起哄随手摘下自己所佩戴之物一一献上。黛玉只是坐在水溶身边但笑不语,水溶挥手吩咐紫鹃:“去,把几位王爷的东西都收了来。就算王妃不要,你们拿去典当了也该值几两银子。” 西宁王立刻不满的叫起来:“王兄,不带这样的吧?为什么睿王爷的刀你就爱不释手,我们的东西就该拿出去赏下人?” 东平郡王笑着摆手,说道:“我们的东西如何能比得上睿王爷的佩刀?那可是先帝爷的东西,贤弟,咱们还是来尝尝王嫂用冰给咱们冰过的西瓜味道如何吧。” 紫鹃端着托盘,将东平王和西宁王的玉佩手串之类的东西收了回来,在经过燕松昀的身边时,他却叫住了她:“紫鹃姑娘。” 紫鹃身子一僵,站住脚步回身一福:“将军有何吩咐?” 燕松昀微笑着说道:“刚才那荷叶羹很对我的胃口,不知厨房还有没有,若有的话,能否再给我上一碗?” 紫鹃点点头,转身下去。 ------题外话------ 亲们,月票哦!不用珠珠多说的,谁手里还有票子的,请尽快丢过来吧!珠珠这几日的更新还是蛮给力的吧?o(n_n)o哈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8章 燕松昀和紫鹃的话被西宁王听到耳朵里,他又唯恐天下不乱的转过身来笑道:“松昀,你小子眼睛肿真毒啊。王妃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你也敢招惹?小心北王兄废了你。” 燕松昀干笑了几声,摇摇头,端起酒杯向西宁王敬酒。 睿亲王便问:“不是说唱戏么?怎么还不唱?” 黛玉忙转头吩咐旁边的丫头:“去告诉她们,装扮好了就赶紧的上来吧。” 丫头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没多时对面的碧叶叠叠之中便滑过一条敞篷船来,船上两个穿着戏装的人呢喃出声,管弦之声也跟着响起来,果然是那曲缠绵悱恻的《惊梦》。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众人一时都安静下来,听那敞篷船上旖旎的歌喉。紫鹃果然有叫厨房另作了一份荷叶羹来单独呈给燕松昀。只是她自己却没有进来伺候,叫翠羽悄悄地回黛玉,说她在小厨房搭把手,帮着做几道小点心给王妃。黛玉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原本都是几个男人们聚在一起吃酒,大家都口无遮拦的说些玩笑话,此时却因为黛玉在座而都收敛起来。黛玉也知道他们是不愿意自己一直坐在这里的呃,不过等那船上的小戏子唱了几句,便悄声跟水溶说道:“厨房里还有几道小点心没弄好。妾身去看一下,别叫他们放错了调料,弄得变了味道。” 水溶抬手拍拍她的手,轻声叮嘱:“交给丫头们就好,你也别事事亲为,身子要紧。” 黛玉点头,又跟睿亲王微微一笑,便转过屏风从后面出去了。 睿亲王眼看着那一抹浅湘色的身影消失在那架汉白玉雕大屏风之后,心里陡然间怅然若失,一阵阵的醉意涌上心头,连耳边这软绵绵的曲声便如那水上的雾气一样,一丝丝飘渺着渗入人的心脾之间,再也摒除不去。 一双醉意蒙蒙的眼睛看着船上的小戏子甩着水袖,扭着杨柳细腰,倾情的唱着,饶是睿亲王这样一个戎马倥偬之人,忽然间也多愁善感起来。 恍惚回神,又听那曲子里唱道: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睿亲王便不自觉的抬手端起酒杯,自顾一饮而尽。 好一个‘一生爱好是天然’。他听见这曲词,一下子便想到了她发髻见的那一朵紫色的睡莲,半开的花瓣似乎还沾着水珠,那幽幽的莲香,氤氲的笑脸,总在眼前慢慢的绽放,却益发的模糊。 水溶见睿亲王盯着船上的戏子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不由得笑道:“王爷平日里不喜欢这些靡靡之音,怎么今日忽然开窍了?若是喜欢,回头我叫人把这几个小戏子送到您府上去。” 睿亲王忽的笑了,抬手干了杯中酒,指着水溶说道:“你别招我啊!这会儿我正位我那把宝刀心疼呢,你再胡说,我这就把刀收回来。” 水溶呵呵一笑,把刀往回一推,叹道:“就知道王爷没那么大方。喏,宝刀还在这儿,王爷若是心疼,就请拿回去是了。” 睿亲王嘴角一钩,抬手在水溶的肩膀上擂了一拳,笑骂道:“你小子看我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我这一世英名都毁在你这句话上了!” 众人又笑起来,一时丫头们又为众人斟酒,又上了新制的点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忽的一阵凉风吹过,郁闷之气一扫而净,天空却又飘起了雨丝。敞篷船上的小戏子淋了雨,鲜艳的戏服都贴在身上,水溶摆手命她们散了,各自下去歇息。 睿亲王兴致极高,一直到天色将晚才扶着水溶的手臂道别,饶是他在军营里呆了这几年,酒量过人,今天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临走时却拉着水溶的手说道:“明儿我还席,你和王妃都来。” 水溶也有一半的醉意,忙点头答应道:“行,说好了。明儿我们夫妇就去府上拜访,王爷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可不许藏私。” 众人冒雨离去,凹晶溪馆里冷清下来。水溶往回走时问着旁边的丫头翠羽:“你们王妃晚饭可用了?” 翠羽点头说道:“用过了。王妃说今晚下雨,就不回静宜别院了。已经叫人在凸碧山庄收拾好了屋子,王爷请随奴婢来。” 水溶抬手抚了抚有些发晕的头,点头说道:“不回去也好。下雨天路滑,还是少来回的折腾。” 黛玉果然已经在凸碧山庄安置下了,凸碧山庄的房子修建在凹晶溪馆旁边的山上,和凹晶溪馆的房子一上一下,一高一低,遥相呼应,原本是赏月的好所在。如今夏夜听雨,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翠羽撑着一柄大伞罩在水溶的头顶上,水溶踩着湿漉漉的台阶一步步蹬上小山,去了凸碧山庄。 黛玉已经换下了衣裳,正坐在灯下看着这李纨送来的账册,听见门帘声响抬头看时,见水溶从外边进来,身上有些许的水渍,便道:“怎么没披上蓑笠?瞧这身上,都湿了。” 水溶笑了笑,自己抬手将外衣解下,只趿着干净的鞋子往黛玉身边走来,挽着她的手臂送她回榻上做好,又把手抚在她的小腹之上,悄声问道:“孩儿今日乖不乖?有没有闹他的母妃?” 黛玉红了脸,低声说道:“别闹了,我叫紫鹃去端醒酒汤去了。瞧你吃了那么多酒,脸上又这么烫。回头闹起酒来,我可服侍不了你。” 水溶叹了口气,又无奈的笑道:“想不到睿亲王在西南军营带兵这几年,竟练成了海量。今儿若不是若兰和松昀两个人暗中相助,我都要被他灌得走不回来了。” 黛玉扶着他去床上躺下,哼道:“你们这些人,见了面便没个正经,什么村话都说得出来。一来二去的可不就喝多了?” 水溶笑道:“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也好酒,但从不在外边吃醉了。我还担心他今日不肯开怀畅饮,所以才约了东平和西宁二王来坐陪。不想竟是大改了行事作风。” 黛玉扶着他躺好,紫鹃果然端了醒酒汤来,黛玉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喂他喝下去,又轻声笑道:“人都是会变的。何况睿亲王原来在京中,后来去了边疆。这南北相隔几千里,水土都不一样,几年下来,人的性情可不就变了?” 水溶靠在床上,醉眼朦胧的看着黛玉,因见她仿佛似花影摇曳,动态意逸,而那一双乌灵灵的眸子却又静如秋水深潭,咫尺澄寒,一时间只觉得恍惚,眼前人亦真亦幻,不由得抬手将她搂进怀里。 紫鹃见状忙转身出去,为二人带好了房门。 黛玉被他身上的热腾腾的酒气一熏,似乎也跟着醉了一样,不由得柔声说道:“王爷醉了,快些躺好睡吧。” 水溶不听,只搂着她的腰身,孩子似的耍赖。只是搂着她不放手,又亲又蹭,仿佛怕她跑了,又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爱不释手。 黛玉只得耐着性子哄他,好说歹说的扶着他躺好,又拉过薄被给他盖上,自己方上了床,挨在他身边躺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窗外雨声潺潺,黛玉因劳碌了一天,身上劳乏的厉害,却又酸痛的睡不着觉。于是翻来覆去的总是不安稳。躺了一会儿,便听见水溶与梦中喃喃的叫了一声:“玉儿……”她只当是他有事叫她,便应了一声:“做什么?” 熟料水溶不过是梦中的呓语而已,叫了一声,翻过身去又沉沉睡去。黛玉则一丝睡意也无,便慢慢的坐起来靠在枕上,听着雨声借着纱帐透过的烛光看着沉睡的他。 但见他沉沉的睡着,浓浓的两道剑眉下有深深地暗影,那冷硬的弧度也在这昏黄的烛光里边的柔和起来。往日里的嬉笑之色尽数退去,也没有了面对外人的冷漠犀利,脸上的平和宁静甚至带着几分孩子气,黛玉不禁微笑起来,手在自己的小腹上慢慢的摩挲着,心想,不知道这孩子将来出世后,是像他多一些呢,还是像自己多一些? 想着这些,黛玉又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水溶睡了一会儿,因口渴而醒来,尚未睁开眼睛时便抬手去找枕边的人,不料却捞了个空。于是猛然睁开眼睛叫道:“玉儿?” 黛玉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水溶揉了揉眼睛,看清楚黛玉坐在自己身边,并未睡觉,于是歉意的上前说道:“是我吃多了酒,吵得你睡不着么?” 黛玉抬手攀住他的脖子,轻笑道:“没有。是我自己不想睡。” “唔……累了一天了为什么不想睡?是雨声太急了?” “不是。是舍不得睡。” “嗯?”他不解的抬头看着她,“什么不舍?” 黛玉笑了笑,把自己的脸靠近他的肩窝里,轻叹一声,说道:“睡着了,怎么会知道你在梦里也叫我的名字?” 水溶苦笑:“小傻子,你才知道我梦里叫的是你的名字啊?” 沉静的夜里,雨声潇潇,他只想这样拥着她,到天长地久。 而同样的雨夜里,原荣国府内宅宝玉和宝钗的卧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宝玉穿着灰色的棉布睡意躺在外间的凉榻上,面向里睡着,宝钗身上披着一件粉紫色的绫子长衫从里间出来,看着榻上的宝玉,不由得叹了口气。 宝琴说,散花寺的送子观音很灵验,说改日有空陪着她去上柱香,求观音娘娘也送个孩子给她。 可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观影娘娘可以给别人送子,却给自己送不来孩子。 自从成婚后,宝玉便睡在外床不肯进屋。偶尔有几次他吃醉了酒,自己把他扶进内室后,他也是倒头便睡,仿佛一块木头一般。 王夫人初时觉出蹊跷,便悄悄地问了宝钗几次,宝钗羞于开口,只说很好。 然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不知何时袭人悄悄地跟王夫人说了宝玉不近二奶奶之事,王夫人心急如焚,想着纵然有好儿媳,若没有孙子也是枉然。便把宝玉叫过去骂了一顿。 然,不骂还好,骂过之后,宝玉索性连书也不读了。整日里看起什么经文来。 那日端午节从城外回来,宝钗寻了个空儿跟宝玉说了北静王妃有喜之事。 果不出所料,宝玉竟一个人呆呆的坐了一整天,不吃不喝,险些把王夫人给急死,后他终究忍不住劳累饥饿倒床睡去,王夫人又把宝钗叫去训斥了一顿。 宝钗无奈,回娘家去找自己的母亲哭诉了一场,薛姨妈心疼女儿,便留她在家住了一夜。这一来更是惹恼了王夫人。她索性叫袭人带过话来,说宝钗若一年内不能怀孕,便要给宝玉纳妾。 薛姨妈便亲自过来同王夫人解释其中缘故,王夫人却道:“她身为妻子,不能笼络丈夫的心,原就有不是。成婚两年,难道宝玉就一次也不进她的屋子?分明是自己无用,返来说宝玉的错。” 宝钗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又回来,千方百计的笼络宝玉的心。 如今不过是七月初,夜雨潇潇竟也有了几分冷意。 晚饭后,宝钗以七夕为由,劝了宝玉吃了几杯酒,自己也陪了两杯,似是无意间,又说起了之前在大观园住着的时候大家惬意快活的日子。 因说起之前,难免就说起了黛玉。宝钗便笑道:“今日王爷和王妃在凹晶溪馆设宴,给睿亲王接风洗尘,还请了东平王和西宁王坐陪。同来的还有燕将军和卫将军。只是却没有把卫夫人请来,倒是叫人觉得奇怪。” 之前的时候,宝钗一提起黛玉,宝玉便总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这次却出乎宝钗的意料,只淡淡的笑道:“想必是因为雨天路滑,湘云妹妹又有身孕,不便前来也未可知。” 宝钗笑道:“说的也是。前天东边珍大哥哥还跟我说,冷子兴的一个古董铺子做不下去了,想低价盘出去。问我有没有本钱和他合股。我想着,咱们虽然有些积蓄,但早晚也是坐吃山空的。倒不如凑些银子和珍大哥哥一起把那铺子盘过来,将来有些薄利,也好安稳度日。” 宝玉淡然的说道:“此事你和太太商议就是。我是不管这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宝钗想劝他不要再看那些佛经,却又觉得今晚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没必要去纠结这些小事。 于是,宝钗陪着宝玉多喝了几杯酒。而且,酒中有宝钗特地弄来的一点有助于情事的药粉。 后来宝玉醉了,宝钗想扶他进屋去睡,熟料宝玉醉的太厉害,没走了两步便倒在了外间的凉榻上,沉沉的睡去。宝钗支走了袭人,自己又去沐浴过,回来后又看着宝玉睡了一会儿,便自己进了里间去躺下。 辗转反侧许久,直到三更时分,她方披着衣裳慢慢的出来。 宝钗慢慢的走到宝玉身边,轻轻地扯去他身上的薄被,然后把自己身上的衣裳尽数褪去,赤着身子爬上了凉榻,缩进宝玉的怀里,一点一点的解开他的衣衫。 宝玉在梦中,似乎又看见了他的林妹妹。一切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大观园里莺歌燕舞,万紫千红。 她在缤纷的落英下和他并肩读西厢,如雨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髻上,肩膀上,书上,书香,花香和她身上悠悠的冷香是他记忆深处永远抹不去的痕迹。 清晨醒来时,宝玉依然不愿睁开眼睛。他只愿永远沉浸在昨夜的梦中,不再醒来。 只是怀里的温香软玉轻轻一动,却把他从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便看见身边衣衫不整的宝钗,凝脂般的肌肤上还泛着欢爱过后的微红。 梦碎,一切成空。 连他心中一直守着的一片净土也被践踏。 宝玉无奈的笑着,慢慢的把怀中的女人推出去,然后自己敛衽起身,穿上鞋子,一言不发的出门而去。 三日后睿亲王还席,水溶独自去赴宴,并没有带黛玉同去。 睿亲王王妃原是听了自家王爷的话,好生准备了茶点果子准备同这位素未谋面的北静王妃叙一叙呢,不想人家却没有来。睿亲王便嘲讽水溶:“你也太不仗义了,只一个人出来找乐子,却把王嫂留在家里闷着。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嫌我府上招待不周还是什么?” 水溶忙笑着解释:“原本是要来的,只是要出门了,镇江王府那边又有人来,说是有事儿找她商量。只好等下次罢了。” 睿亲王笑道:“镇江王府能有什么事儿,你该把归海那小家伙一起叫来。我这做舅舅的,还没见过他呢。” 水溶笑道:“这我却不知道了,王爷素来不是小气的人,今儿是我不对,改日闲了,我单独请你。” 于是睿亲王不再纠缠此事,只请水溶进府,命丫头们摆上酒菜,又命歌姬舞姬献歌献舞。 却说黛玉这日原本是要跟着水溶一起来睿亲王府做客的。睿亲王不比别人,他素来和水溶亲厚,再加上这几年一直没在京城,如今回来,着实不该怠慢。然这日一大早起来便有人送了信儿进来,说贾家那边急翻了天,宝玉不见了。 黛玉当时就傻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水溶见她着急,忙命人将她扶到屋里去做下,又劝了几句,因问来报信的人:“好好地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或许是跟朋友们出去吃酒,醉在外边没回来。只叫人各处找找就是了。” 那家人叹道:“听说那边的人各处都找遍了。这位爷是前天一早出去的,早饭也没用。原本大家也以为他只是出去走走,心里不痛快出去散散也就好了。谁知竟是三日未归。昨日那边上下都着急起来,发起众亲戚族人一并寻找,找遍了京城内外都没见着人影儿。许是另有什么蹊跷也说不定呢。” 黛玉只觉得心里涩涩的,一阵酸楚悲凉涌上心头,只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冤孽。” 水溶怕她伤心着急,却又劝也不是,说也不是,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便吩咐紫鹃道:“你出去叫人去睿亲王府上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今日多有得罪了。请睿王爷多担待些。” 黛玉忙止住,劝道:“睿亲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说的是还你的席,你又不去。岂不是叫王爷脸上抹不过去?这种事情你留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吩咐家人帮着去寻找也就是了。那边的宴席却不能推的。” 水溶叹道:“我只是担心你……” 黛玉淡然一笑,说道:“你忘了那首诗了么?泪尽情灭归时路,劝君莫悔且直行。一些事情,是前世早就注定了的。谁也强求不得。许是他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便先我们一步回去了吧……” 水溶只当是她伤心透了,才说这些。又搂着她舍不得放开。 最终还是黛玉劝着水溶好歹去应个景,坐一坐就回来也好。水溶无奈,只好听她的一个人去睿亲王府。临走时又再三叮嘱紫鹃好生服侍,不可离开王妃寸步。 黛玉待水溶走后,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坐了一回,直到中午时分也没出屋子。紫鹃好歹劝着用了点粥,便躺去床上睡了。 下午未时刚过,水溶便回来了。进门便问:“王妃怎么样?” 翠羽忙回道:“已经睡了一会子了,中午用了半碗粥,一直好好地呆在屋里。王爷放心,紫鹃姐姐寸步不离的服侍在身旁呢。” 水溶才稍微放心了些,进去卧室才见她果然还睡着。便复又出来,叫了墨风低声问道:“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么?” 墨风摇头说道:“这种事情,无缘无故的如何查起?倒是七月初七那日一早,西城门守城的士兵看见一个清秀的年轻公子穿着一身灰布衣衫,青布鞋,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出城门去了。他们并未看清那人的容貌,不过属下叫人拿了画像给他们看,他们说十有八九就是宝公子……” 水溶点点头,心知此事希望渺茫,只得摆手叫墨风下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29章 宝玉是真的失踪了,墨风查了几日后带回消息来,说有人看见七月七日一早有个疯和尚带着一个清秀的公子往西去了,一路走还一路念叨着什么,疯疯癫癫的,那公子倒是一脸的平和,看上去是个读书人,却执迷不悟的跟着那疯和尚一路去了,有人叫他都不应一声。 黛玉心知这是必然的结果,想着宝玉那样的人留在那样的家里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去了的好。一时又想起当初自己说气话,一说要死时,他就说,你死了,我去做和尚。 今日想起这话,又觉得十分的可笑。自己倒是遇见了水溶这样的人,不但没死还活的好好地,病根儿也去了,还怀了孩子,而他反而真的出家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一天天过去。在快乐幸福的人心中,它是那样的快,而在焦虑悲伤的人心中,它又是那样的慢。这个夏末的时光,焦灼急躁的李清芬和悲痛绝望的宝钗一样,几乎是数着时辰过日子。 终于等来了下嫁状的这日,李清芬一大早便起床叫了丫头宝珠儿进来服侍,一边梳洗一边问道:“宝珠儿,前院可有什么动静了么?” 宝珠一边笑着一边回道:“回姑娘,老爷一大早就起来了,大发了大公子和两个相公一起去北静王府送嫁妆。前面院子里可热闹了。夫人和少奶奶刚才还叫人过来看小姐起床了没有呢,若是起来了就请到前面去瞧瞧呢。” 李清芬听了这话,便觉得心满意足,因淡淡的笑道:“不必了。有父母和哥嫂为我操持,难道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宝珠儿忙讨好的说道:“姑娘是有福之人,有父母哥嫂操持婚事,还有个娘娘做姐姐。天下之人能比得过姑娘的,也没几个了。听说咱们家的娘娘明儿就要回来了。莫不是专程为了姑娘的婚事回来的吧?” 李清芬笑道:“你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了。娘娘是什么人?我又算得上个什么?这婚事如何能决定皇上和娘娘该留该回呢?” 宝珠儿笑道:“姑娘是娘娘一母同胞的妹妹呢!之前咱们家娘娘没进宫的时候,最疼姑娘了。如今娘娘在宫里,一年到头的也见不到姑娘一面,如今姑娘要出嫁了,想来娘娘也是十分欢喜的。再说了,纵然姑娘分位不够,不能使皇上和娘娘回京,不还有北静王爷呢嘛?王爷军功累累,身份显赫。又是皇上的亲外甥。哪有外甥成婚,舅舅不来道贺的道理呢?” 李清芬心里虽然欢喜,但却不好露在脸上,忙敛了笑,低声斥道:“你少胡说罢。以后进了那边王府的门,你这张嘴上也要多个把门儿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一定要想清楚再开口。要知道祸从口出,你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别人不说你是有口无心,反倒说是我挑唆了你胡说八道呢!” 宝珠听了这话,忙福身说道:“是,姑娘的教诲奴婢谨记在心。” 李清芬看着镜子里自己华丽的装束,若有所思,又问:“凤冠吉服都准备妥当了么?拿来给我瞧瞧。” 宝珠听了,忙道:“早就准备妥当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拿来验看。” 李清芬点头,心里却暗暗地恨着,纵然三日之后自己坐着八抬大轿进北静王府的大门,但婚礼上也是没有拜天地这一项的。不过是进门后直接抬进偏院,等着前面的酒席散后王爷过来歇息罢了。 一个姑娘家,一辈子一次的婚事,连天地高堂都不用拜,又算是什么婚事呢?! 想到这些,李清芬便不自觉的拧紧了手中的帕子,葱管儿似的手指被勒的雪白发青都没觉得。还是宝珠端着吉服凤冠进来看见了,上前提醒她才觉得,原来手指已经疼的麻木,略动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宝珠忙拿了帕子抱住李清芬的手指轻轻地揉着,心疼的问道:“姑娘,疼不疼?” 李清芬淡然一笑:“不疼。”不及心里万分之一的疼。 这里主仆二人将点翠镶蓝的凤冠拿起来,在头上比量了比量,放到一旁。然后宝珠又将那身紫红色绣芍药百蝶的吉服展开,在李清芬的身上比量了一番。 侧妃的吉服不能犯了正妃的大红色,而李清芬偏生又不喜欢桃红玫红或橘红等颜色,李夫人只得精心挑选了一匹比大红略暗了几分颜色的紫红色的宫缎,又找了心灵手巧的绣娘专门在上面绣了鲜艳的芍药花。 牡丹乃正妃所用之纹案,侧妃也是不准用的。 芍药花形似牡丹,花朵鲜艳,形状饱满圆润,看上去与牡丹一般无二。然而,牡丹的茎为木质,落叶后地上部分不枯死;芍药的茎为草质,落叶后地上部分枯死。正因如此,牡丹又叫“木芍药”,芍药又名“没骨花”。 牡丹的花都是独朵顶生,花型大;芍药的花则是一朵或数朵顶生并腋生,花型亦较牡丹略小。牡丹在暮春三月开花,芍药在春末夏初开花,故有“谷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朝看芍药”之说。 女人如花,有品级的女人更是以花自喻。所以从后宫到民间,女子们的衣食住行都离不开花卉相伴。 这嫁娶之吉服乃决定女孩子一辈子幸福与否的大事,自然也十分的讲究。 同样是嫁给郡王,这‘妃’之称呼前多了一个‘侧’字,便大不相同。 李清芬看着长长的穿衣镜中自己身上鲜艳的霞帔,上面五彩蝴蝶和芍药花交相辉映,映衬着她芙蓉秀面鲜艳润泽,低头看裙角上精致的榴开百子,缠绵在福寿不到头的纹样中,心底却是百味陈杂。 宝珠正在夸赞自家姑娘的倾国倾城,外边有小丫头急急匆匆的进来,见了二人又站住脚步,犹豫不决的站在门口往里张望。李清芬恰好在穿衣镜里看见她,便不高兴的问道:“是什么事儿让你慌张的来了,又站在那里不说话?” 那小丫头听见主子问,方福身说道:“回姑娘,奴婢从前面过来,是北静王府的大总管来了。大总管说……说……” 李清芬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生气的呵斥道:“说什么?你怎么又哑巴了?难道你巴巴的跑来就是为了气我?” 小丫头忙道:“回姑娘话,北静王府的水大总管在前面,跟老爷说――王爷有话,说王府那边房屋有限,姑娘的妆奁不宜太多,最多只能四十抬,多了……怕是没地方搁放。还说……” 此时李清芬已经被气得脸色苍白,重重的呼吸让她身边的丫头宝珠也吓得不轻,忙帮着呵斥小丫头:“糊涂东西!有话还不赶紧的说?若没什么话,就赶紧的滚出去!别在这里站着惹姑娘生气了。” 李清芬也指着那小丫头怒斥:“还不说?!” 小丫头忙又低着头说道:“王爷还说,外边已经有言官弹劾我们老爷在外敛财,若我们还不知道收敛,恐怕会祸及北静王府。所以叫咱们行事低调些。” 李清芬简直要气炸了肺,抬头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可发泄之物,便随手将旁边的凤冠拾起来,用力的掼到地上去,并竭斯底里的骂道:“滚!给我滚出去!” 那凤冠原是银丝攒缧而成,上面镶嵌着珍珠,翠蓝,宝石等物,更有数条流苏缨络乃精工而制,此时被李清芬猛力摔到地上,那些银丝线未免断裂,有数颗大小珠玉宝石纷纷而落,满屋子里稀里哗啦一片声响,一地狼藉,宝珠和那小丫头便吓得说不出话来。 外边的嬷嬷闻声赶来,见自家二姑娘把凤冠给摔烂了,登时吓得六神无主,一个跺脚道:“这下子可闯了大祸了!这凤冠如何能摔?这……这可是不吉利的呀……”另一个则慌慌张张的去将零落的凤冠拾起来,在看清状况之后也忍不住跺脚:“这可没救了……还是快些去回夫人吧!” 李清芬的奶娘原本就是个怕事儿的,听了这话二话不说转头便急匆匆的跑去前面去了。恰好水安还没走,正在前面花厅里由李良崇陪着喝茶说话儿呢,李清芬的奶娘蝎蝎螫螫的跑到前院来,在走廊里便问着丫头:“夫人呢?夫人在哪里呢?” 凑巧龚氏从西面的抱厦里出来,正在为水安说的话而偷偷地高兴呢,听见问便说道:“找夫人做什么?瞧你慌慌张张的样子,今儿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不在后面伺候姑娘,反而跑到这里来了?” 那奶娘见了龚氏,忙上前回道:“大奶奶,这可不好了――二姑娘她……她不知道跟谁生气,一气之下摔了凤冠,这……这可不关奴才的事情啊,当时奴才在外边呢……我……” 龚氏大惊,一时忘了水安还在屋子里面,便不由得高声斥道:“你是死人啊?怎么由着她摔凤冠?凭什么大事儿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呀……” 水安坐在屋子里正不紧不慢的吃茶,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抬头看着外边,低声问道:“外边这是谁说话呢?这凤冠怎么会摔了?” 侧妃虽然比不得正妃尊贵,那也是受金册的妃子,凤冠何等重要?这可是杀头的大事儿! 后面的话水安自然不好说出口,他知道李良崇再混蛋也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李良崇果然坐不住了,他手中茶盏一抖,里面的热茶险些洒在身上。遂忙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起身对着水安拱手道:“大管家请少坐片刻,在下去处置了那不是死活的奴才再回来给大管家一个解释。”说完,他不等水安答话便转身出去。 水安暗暗地叹道:这个李延胜到底是怎么搞的,家里的人一个个儿的都不靠谱。算了,自己还是别在这里坐下去了。所以李良崇一出门,水安也跟着站了起来,手中茶盏放在桌子上,便抬脚出门。 李良崇走在前面只顾着出去训斥家人了,并没看见水安也跟了出来。他一出门他便呵斥着廊檐下正拉着龚氏往一旁的耳房里走的婆子:“狗奴才,还不给我站住!” 李清芬的奶娘听见呵斥,不由得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龚氏忙回过头来,叹道:“我有急事要去跟夫人说,大爷有什么话还是等一会儿再说吧。” 李夫人原在耳房坐着,水安来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也不好受,原本她是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想把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的送进北静王府的。虽然说是侧妃不能拜天地,但却不能在财势上输给一个外来的郡主。不然的话,女儿将来在王府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只是她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没算到北静王府会来这么一手。 这是什么?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然当她从屋子里听见外边儿媳那声失控的吆喝时,心里的郁闷登时化为惶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生气的喝道:“不知死活的贱妇,胡说八道什么?!” 话音刚落,外边有丫头匆匆进来回道:“夫人,二姑娘的奶娘说,姑娘刚在房里生气摔了凤冠……” “啊?!”李夫人大惊失色,因又想着北静王府的总管还在家里吃茶,便又低声斥道:“死丫头,少在这里没轻没重的胡说八道!给我滚出去!”说着,她自己也急匆匆的出门来,只想劈脸先给那个不知死活的儿媳妇两个耳光,然后再把家里这些没轻重的奴才们一个个都发落出去。 但当李夫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站在李良崇身后的水安时,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不管自己的女儿摔凤冠之事是真是假,但这话已经被这位大总管给听见了。他回去只要跟北静王爷一说,自己女儿别说嫁入北静王府为妃,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于是她赶紧的走了两步,掠过自己的儿子媳妇且不管,只上前对水安笑道:“大总管这是急着回去么?时间还早,再坐坐也不迟啊。”说着,她又转身呵斥李良崇:“不知好歹的东西,怎么不好生陪着大总管在里面坐着,反而出来吆五喝六的,成何体统?” 李良崇方才觉得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他是吃过亏的人,曾经进过刑部的牢狱,自然也长了几分记性,晓得关键时候,一言一行既可决定生死,于是忙转身来给水安赔罪:“大总管见谅,是在下失礼了。家父去了东宫,眼看着就回来了。恐怕他老人家回来还会有什么事情麻烦大总管,请大总管好歹多留一会儿。”说着,他又吩咐小丫头:“去把娘娘新赏下来的好茶沏上来给大总管尝尝。” 水安有心要弄清楚事实回去好跟太妃说清楚,再者,自己这就走了,李家上下脸面上很是抹不开,为了将来也好见面,于是借机笑道:“好,那老奴就放肆一回。不过还请公子早做打算,想必府上为二姑娘准备的东西可不止四十抬,若因为些许小事而耽误了大事儿,王爷和太妃怪罪下来咱们都不好交差啊。” 李良崇忙道:“总管放心,在下这就去安排。”说着,便复又请水安入内安坐,自己却借口去交代一下,赶紧的出来拉着李夫人悄声说道:“母亲快些去准备,别为这些小事误了送嫁妆的良辰。” 李夫人已经在李良崇陪着水安回屋的时候狠狠地责骂了龚氏和李清芬的奶娘,并谴她二人去看看李清芬是怎么回事儿,待李良崇出来后,母子又简单的商议了几句,方匆匆散开,一个去陪水安吃茶,一个去安排李清芬的嫁妆去了。 水安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外边李夫人交代管家们把早就打点好贴了大红喜字绑了大红绸子的妆奁又挑拣了一番,只捡着那些贵重的挑出来,又把一些小东西和大的装到了一起,匆匆打点了四十抬东西,眼看着吉时已到,李延胜还没从东宫回来,为了不耽误时辰,也只好自己做主,派人抬着东西送去北静王府。 李良崇原本是要亲自押送的,原本也是要张扬一番的意思,如今一百二十抬只剩下了四十抬,李良崇自然也张扬不起来了,于是低调行事,只遣了李氏族长之子带着几个亲近族人随行。水安是奉水溶之命过来传话的,自然不能久待,也趁便跟着告辞回去。 李家送妆奁来,北静王府自然也早就准备着了。 水安先进去回话,太妃便命徐嬷嬷带着几个稳妥的婆子去早就给李清芬收拾出来的偏院去安排收拾。水溶不在家,如今还在静宜别院陪伴黛玉。对这边的事情并不上心。 水安看着下人们把东西抬进院子里去,跟徐嬷嬷说了几句话,便去太妃跟前回话。李家跟嫁妆的人领了赏钱之后便被让至前院花厅奉茶。 太妃端坐在瑞萱堂的正厅里,皱着眉头听完了水安的回话,生气的说道:“李延胜好歹也是做过尚书的,怎么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儿来?临出嫁了,却摔了凤冠,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是小事么?纵然她有蘅嫔的回护,恐怕也要担一个不小的过失之罪。若再被有心人从中挑唆利用,就是大不敬了。大不敬之罪,可是要性命的事情。她如此莽撞,将来进了我们王府,也必会惹事。” 水安不敢多说什么,只站在那里躬身听候吩咐。 太妃想了想,又说:“这事儿暂且不要回王爷。回头我细细的跟他说罢了,他性子急,恐怕听说此事又该生气了。” 水安忙答应着:“是,奴才知道了。” 太妃又问:“昨儿叫你去别院见王爷,催着他和你们王妃一起回府,怎么也没听你进来回话?他们倒是什么时候回来呢?” 水安迟疑了一下,回道:“奴才把太妃的话跟王爷说了。可王爷说,今年秋热,这几日晚上王妃总睡不踏实,一夜醒好几次呢,恐怕这会子搬回来,晚上更睡不着。王爷说他自己会回来跟太妃说的,奴才昨日回来又去忙别的,不想今日王爷还没回来。” 太妃叹道:“王妃眼看着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孩子越来越大,她自然也越来越累。晚上睡不着也是常有的事情。唉!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该搬回来了。总不能侧妃进门,王爷都不在家呀。你回头再去一趟,叫你们王爷无论如何先来见我一趟,不然我可就坐着车过去了。” 水安应道:“是,奴才这就去静宜别院。” 太妃答应了一声,说道:“快去快回。三日后侧妃进门,事情还多着呢。” 水安忙又应了一个‘是’,匆匆出了王府,赶去静宜别院见水溶。 这日是从妆奁的日子,黛玉自然心里清楚。所以一早起来她心里便不怎么高兴。不管怎样,那个姑娘三日后便要进北静王府了,之后,她便和自己一样,都是水溶的女人了。饮食起居都在一处不说,晚上还要睡在水溶的身边……想到这个,黛玉的心里便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尽管她十分的清楚,就算是寻常人家,男人也会有妾室,何况水溶贵为郡王,朝廷例制都是一正二侧三个妃子的。自己身为正妃,更应该为他打点好侧妃和姬妾之事。 可明白是一回事儿,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之前她再三的提醒自己要明事理,不要耍小性,不要任意妄为让水溶为难,从而给太妃责难自己的理由。可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忍不住又给水溶耍脾气。一早起来黛玉便不说一句话,早饭更是没胃口。水溶为她盛了粥,她索性起身往外边走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水溶心里自然明白她为何不自在,少不得又起身跟出去。 黛玉出门和紫鹃遇见,紫鹃手里还端着一盅银耳羹,见她出来忙问:“王妃这么快就用了饭?”刚问完,便见水溶一脸的无奈从里面出来,便知道他们二人定然又是闹别扭了,于是笑着说道:“王妃,您看,今天的银耳羹是奴婢亲自瞧着炖的,银耳炖的稀烂,晾到温热后,又调了咱们镇江王府送来的野槐花蜜,香甜的很。对您的身子极好。” ------题外话------ 谢谢亲爱滴shanshanwu送给珠珠的大把鲜花,出差辛苦了! 另外:没有收藏珠珠新文的亲们,烦请移驾收藏一下,在书页中,看一下【作者其他作品】然后点开《吾家小妻初养成》,放入书架即可。谢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0章 听了紫鹃的话,黛玉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再想想几日后李清芬进门,说不定也会有孩子,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尚不知晓,若是女孩,太妃还不知又会说些什么,水溶又不知怎么想,一想到这些她越发的烦躁,于是冷着脸说道:“且放在那里吧,我这会儿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紫鹃忙去看水溶,水溶也是一脸的无奈。紫鹃还要再劝,黛玉却已经出门去了。她只好叹了口气,把银耳羹交给刚从外边过来的兰姿,说道:“先端下去小厨房拿文火炖着,待会儿王妃饿了再给她吃。” 兰姿忙答应一声,又悄声问道:“姐姐,王妃怎么啦?” 紫鹃轻笑一声,说道:“许是夜里没睡好,早晨没心情吃东西。” 兰姿点头叹道:“昨晚我在外边值夜,听见王妃像是哭了。王爷劝了好久才又睡下……” 紫鹃看了兰姿一眼,淡然一笑说道:“妹妹不知道,王妃之前夜里睡觉总是回梦靥着,每回总是哭醒。这是之前林老爷和夫人去世的时候留下的病根儿,所谓心病难医也就是如此。妹妹不知道没关系,我说给你,以后知道了就是了,别在有人没人的时候乱说话,犯了王妃的忌讳,王爷也不会饶了我们。” 兰姿忙点头应道:“谢姐姐提点。” 紫鹃看着兰姿下去,不由得叹了口气。黛玉为什么心里不痛快她自然明白,但这样的事情连王爷和太妃都无法阻止,别人又有什么办法。 水溶哄着黛玉顺过气来已经是下午了,因外边又有事情进来找他,所以不得不出去,临走时又哄着黛玉说:“晚上等我回来一起用晚饭,不许一直躺在床上睡,要出去闲散一下,要不就请了卫夫人来陪你说说话儿。” 黛玉好笑的催他:“王爷只管忙你的去罢了,今日早朝都没去,这会子外边的将军都找到门上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水溶又楼过她来在她的耳边蹭了蹭,笑道:“好了,走了。”说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黛玉起身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匆匆离去后,方叹了口气,转身向里。 紫鹃忙上来搀扶着她慢慢地往里走着,轻声劝道:“王妃,您早饭午饭都没好好地用,这会儿饿了吧?” 黛玉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又抬起手来爱怜的摸了摸,说道:“还真是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赶紧的端过来吧,我看你都成了买汤水的小商贩了,整天在我耳边嘚啵嘚啵的说一些吃的喝的。” 紫鹃噗嗤一声笑了,忙转身吩咐雪雁:“快去把银耳羹端过来。” 雪雁答应着下去,端了银耳羹来,紫鹃盛了一小碗,又拿了汤匙一勺一勺的喂黛玉。 黛玉吃了几口又吃不下了,推开紫鹃的手,叹道:“也不知道今儿王府那边会忙乱成什么样儿。” 紫鹃忙劝道:“王爷已经叫总管去李家说了,侧妃的嫁妆不宜过多,只许四十抬。而且须得午饭之后再送过来。王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黛玉叹道:“如此,她会越发的记恨我了。” 紫鹃一怔,继而叹了口气说道:“王妃是正室,她再怎么说也是侧室。王爷这么疼王妃,断然不会为了她而冷落了王妃。再说,王妃肚子里有王爷的孩子,太妃也宝贝的什么似的。她进了门又能怎么样呢。王妃何必为了这些事情烦恼,白白的让孩子跟着受罪。”说着,紫鹃又蹲下身子去,把头贴在黛玉的肚子上听了听,又乍然笑道:“王妃,小世子动了呀!” 黛玉也感觉到小腹中的孩子动了动,似是伸展了一下胳膊腿儿的样子,不过动了一下而已,接着便恢复了平静。于是她轻叹道:“这孩子倒是乖,总是动的少,睡得多。” 紫鹃笑道:“他这是疼他母妃呢,知道他母妃身子弱,禁不起太多的折腾,所以呀,吃饱了就安稳的睡觉。” 黛玉笑道:“但愿他是个省心的。” 紫鹃和雪雁几个丫头都笑道:“小世子必然是和听话的孩子。” 说到孩子,黛玉心里的不痛快消散了不少。晚饭后,太妃又派了水安过来,说天气凉爽起来了,静宜别院虽然清净,但终究是小院,况且李氏进门,若王爷和正妃不在王府,叫外头人看着也不像话。所以王爷和王妃还是搬回王府去住的好。 黛玉想了想,便劝着水溶道:“还是搬回去吧。别让母妃为难。” 水溶凡事都听黛玉的,只要她愿意,住哪里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水安完成任务,高兴地回去找太妃复命。太妃听说是黛玉劝着水溶搬回来的,心里又高兴又惆怅。高兴地是黛玉身为正妃到底还是识大体的好媳妇,惆怅的是自己养大的儿子终究还是只听媳妇的话,把自己这个娘亲给撂到一边去了。 太妃未免感慨,徐嬷嬷又劝了一阵子方服侍着她睡下。第二日一早,太妃便命人紧着收拾水溶之前住的静和院,又叫徐嬷嬷赶紧的去小厨房吩咐厨娘准备黛玉爱吃的饭菜和补汤。黛玉和水溶带着丫头们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二人回府后先来瑞萱堂给太妃请安,太妃见黛玉的肚子又大了一些,便高兴地合不拢嘴,拉着黛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问这问那,生怕她那孙子在黛玉的肚子里受半分的委屈。 即至午饭时,太妃又把黛玉拉在身边坐,不停地给她捡菜,劝着黛玉吃这个吃那个。又笑道:“从今儿起搬回来了,我可要好好地调理调理你这身子,瞧你瘦的,身上都没什么肉了,大人受不了,孩子更受不了。将来分娩时,还有一大关等着你过呢。母妃是过来人,你听我的多吃多喝,把自己个儿的身子养的好好地准备错。” 水溶在一旁叹道:“母妃是有了孙子便把儿子扔到一边儿不管了。” 太妃转头笑道:“少浑说。你什么事儿母妃我没管啊?眼看就当爹的人了,还在这儿跟儿子吃醋,堂堂一个王爷,也不怕下人们笑话。” 三人有说有笑的用了一顿午饭,饭后太妃跟黛玉说:“你且回去好生歇息,我吩咐过水安夫妇了,你还跟在静宜别院一样,什么事儿都不用做,来我这里也不用定时,晨昏定省那些事情等你出了月子再说。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比每天给我磕头都强。” 黛玉忙答应着,带着丫头从太妃哪里出来回静和院去了。 水溶被太妃留下商议侧妃之事,心里很是不耐烦,因道:“这些事情儿子心里都有数,母妃放心就是了。” 太妃叹道:“你有数就好,我也不过是白操心。” 水溶见太妃脸上带着不虞之色,便笑着劝道:“母妃,您都要做祖母了,还不高兴?” 太妃瞥了水溶一眼,叹道:“做祖母自然高兴。可你这个做儿子的也要让我省心才行。孙子再好,也是你们将来的依靠,我是要靠你们儿子媳妇来养老的。我疼孙子不过也是疼你们罢了。” 水溶笑道:“是是是,母妃的教诲,儿子记住了。母妃,明日皇上回京,儿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陪着您老闲聊了。” 太妃听说皇上明日回京,心里很是诧异,因问:“皇上今年不去秋狩了?” 水溶笑道:“想必是不去了吧。” 太妃细细的思索了片刻,忙催促水溶:“你去吧,正事儿要紧。” 水溶起身告辞出去后,太妃方跟徐嬷嬷说道:“皇上明日回京,后日是李氏进门的日子。这该不会是巧合吧?” 徐嬷嬷叹道:“这事儿奴才可不敢乱说。不过据说蘅嫔娘娘很得皇上的宠爱,说不定蘅嫔娘娘记挂着她娘家的妹子,才急着要赶回来也说不准。” 太妃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若真是为了个蘅嫔而放弃了秋狩御驾回京,那些言官们可有的话说了。” 徐嬷嬷点点头,却不敢再多说。 皇上果然御驾回京,一路车马劳顿,显然是匆匆而行。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入更时分。 太子早就命九门提督派兵马清道,百姓们家家关门闭户,商铺酒肆一律关门歇业,不管是谁,一律不准随意走动。唯有皇上的御驾车马以及后宫诸妃嫔的凤辇在数百名护卫的前呼后拥中浩浩荡荡的进了城门,往皇宫而去。 皇上回京,最高兴的自然是李家。蘅嫔娘娘回来了,那么明日二姑娘的婚礼也会更加热闹些。好歹那些官员们总要看皇上的面子吧? 第二日一早,蘅嫔果然赐下了许多东西来给自己的妹妹添妆。李清芬压抑的心情总算是纾解了几分。 皇上也另有东西赏赐到北静王府,水溶一早也换了一身绛紫色的吉服,亲自接了皇上的赏赐,又向北叩头,以谢皇恩。 黛玉一早便过太妃这边来,太妃叮嘱她:“不可劳碌了,任凭什么事儿都交给水安夫妇去料理,你今儿只管坐在我身边吃吃喝喝就好。” 黛玉笑道:“一会儿有各府的王妃和夫人过来道贺,总要说几句客套话的。” 太妃拉着她的手笑道:“不用你忙,有我呢。我来支应那些人就是了,你有身子的人和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果然,待到有各个王府的女眷来,太妃便把人都请到自己瑞萱堂的正厅里去用茶,也亲自陪坐,只让黛玉在她的卧室里不用出来陪坐。睿亲王王妃因上次听睿亲王说起北静王妃,便无缘一见,这次想着总能见到的,不料依然不见她在,遂问太妃:“王妃怎么不在?我们妯娌们还没见过面儿呢。上次北静王说携王妃去我们府上坐坐,但到底还是失了约。怎么这次依然不见?” 太妃笑道:“她有身子的人了,原本又弱,哪里受得了劳碌?既然你们小妯娌们要说体己话儿,就到里面去吧。她一个人在里面也是闷得慌。外头人多,气味也不好,你进去也别出来了。” 睿亲王妃悄声笑道:“北王妃可真是有福气,有太妃这样疼她。太妃就不怕新进门的侧妃说您老偏心么?” 太妃笑道:“这有什么偏心的?将来她怀了孩子,我也一样疼她。” 众人听了这话又笑了一阵子,睿亲王妃便随着徐嬷嬷进去找黛玉说话儿。外边东平太妃打趣太妃:“长公主对儿媳真是好,外边都传开了。说长公主对儿媳比对女儿还好。” 北静太妃笑道:“你们那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感情你们一个个儿都是儿孙满堂了,我这跟前可荒凉着呢。媳妇有了身孕,我如何能不小心?” 南安王妃又凑趣儿笑问:“听说北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叫济太医瞧过了,说是小世子呢。太妃这次可要心满意足了。” 北静太妃笑着说道:“瞧是瞧过了,但总要平安的生下来才算是心满意足。况且,以我的心愿,总要儿孙满堂才是心满意足呢。” 南安王妃又笑:“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侧妃进了门,过不了一年,又是一个大胖小子,太妃儿孙满堂也不过是几年的光景呢。到时候,我们可少不了喜酒喝。” 太妃听了这话更是高兴,屋子里众人又是一片笑声。 至吉时,李延胜府中,李清芬已经在自己的闺房内穿上了那身紫红色的吉服坐在妆台前端详着自己精致的妆容。喜婆进来催促:“姑娘,时候到了,该上轿了,莫误了良辰吉日。” 丫头宝珠便从梳妆台上把凤冠拿过来轻声说道:“姑娘,带上凤冠吧?” 李清芬点点头,宝珠把凤冠交给李夫人,李夫人又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微笑着将那顶整修的和原来一般无二的凤冠呆在她的头上,又叮嘱道:“进了北静王府,你就是王爷家的人了。要好好地跟王爷过日子,不可任性妄为,不可惹太妃和正妃生气。一切都要以王府的规矩为重知道么?” 李清芬点点头,应道:“谢母亲教诲,女儿知道了。” 李夫人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叮嘱道:“闲暇的时候,别忘了回来看看我跟你父亲……” 李清芬的眼圈儿骤然红了,哽咽道:“女儿知道。女儿不在身边二老身边,您二老也要多多保重身子。” 李夫人鼻子一酸,却咧嘴笑道:“娘知道。好了,别啰嗦了,耽误了吉时可不好。”说着,便从旁边龚氏的手里拿过一块柄玉如意赛进自己女儿的怀里,叮嘱道:“愿我女从今以后事事如意。” 李清芬便给李夫人跪下去磕头,李夫人忙伸手拉住,母女二人又不舍的对望一眼,李夫人放开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李清芬,说道:“去吧。” 喜婆上前来搀扶着李清芬出去,李夫人面向里看着自己女儿住了十八年的屋子默默地流下泪来。 龚氏出去张罗了一会儿后回来,因见李夫人还站在那里掉眼泪,便上来劝道:“夫人莫要伤心了,咱们盼来盼去的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呢吗?外边还有亲戚们,夫人还要出去陪坐呢,这眼圈儿红红的,可怎么好呢。” 李夫人叹道:“若是正妃,我自然是巴不得呢。如今好端端的却成了侧妃,清芬那性子你也知道,如何受得了呢?到了那边若有个忍耐不住闹了起来,她必然又要吃亏。” 龚氏劝道:“年轻人屋里的事情说不准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凭着我们家姑娘的品貌,难道还输给谁不成?北静王爷也是少年风流,见了姑娘,必然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夫人放心,且等着听喜讯吧。不出一年,姑娘再为王府添了新丁,那才是锦上添花呢。” 李夫人叹了口气,锦上添花——是啊,人生在世,人们最盼望的就是锦上添花吧。 而‘锦上添花’这四个字也是北静太妃这日听得最多的话。 北静王妃有喜即将产子,这本来就是令人高兴地事情了,且北静王又纳侧妃,可不就是锦上添花么? 太妃的瑞萱堂内室里,睿亲王王妃和黛玉分坐在小炕桌两边,睿亲王王妃一边品茶,一边笑着对黛玉说道:“王府今日的喜事,可谓是锦上添花了。” 黛玉淡然一笑,说道:“谢王妃吉言了。” 睿亲王王妃便压低了声音悄声笑问:“嫂子就不生气?” 黛玉依然淡笑,却并不说话。 睿亲王王妃叹了口气,说道:“要我说,咱们女人本就是花,又何必锦上添花。” 黛玉听其言语果然与众不同,便不由得抬头看着她,笑问:“王妃此言何来?” 睿亲王王妃也是世家之女,娘家父兄虽然不在京城,但在西南也是一方公侯。她从小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也不在话下,子集经史也读过一些,听见黛玉问,便笑道:“嫂子也是个读书识字的人,我家王爷那日在大观园吃酒大罪而归,回去后便连声的夸你好。后来又说嫂子必会同王爷到我们府上去坐坐,我便存了结识嫂子的心思,所以打听过嫂子之前的事情,知道你也是个读书识字的人。怎么竟不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一子一女是为‘好’,若多了一个女子,那还好得起来么?什么锦上添花,这花总要添得上才行,若添的不好,那就糟蹋了那块好锦了。” 黛玉听她的言论,果然和着自己的心意,便不由得心生亲近之意,话语渐渐地多起来。二人竟不到半日便成了知己,甚至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到了晚间,宾客散去,黛玉早早的从太妃那里用了晚饭后回房来。因想着今晚水溶必然是歇在新侧妃的屋子里的,所以一进门便吩咐紫鹃:“早些把院门关了,咱们好生睡吧。” 紫鹃忙应道:“是,奴婢先服侍王妃安置吧。” 黛玉便由着他们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又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躺倒床上去,刚盖好被子,便听见外边小丫头惊慌的声音:“奴婢给王爷道喜。王妃已经歇下了……” 紫鹃也是一愣,给黛玉掖被子的手不禁停下来,继而又俯下身子在黛玉耳边轻声笑道:“王爷终究是放不下主子您。” 黛玉心中又喜又忧,轻声啐了紫鹃一下,自顾坐起身来。 水溶已经自己打起帘子进门,见黛玉果然已经安置,便笑道:“今儿怎么睡这么早?” 黛玉一边拉过紫鹃给披上的衣裳,一边准备下床。水溶却坐在床边摁住她:“不要起来了。” 紫鹃忙退出去,又遣散了小丫头们。里面黛玉叹了口气,看着水溶说道:“你又过来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要睡了么?” 这日一早起来水溶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和不安,直到此时见了她安静的坐在床上,一颗心方才安静下来,又听她这样说,心里一着急便抬手把她搂进怀里,叹道:“玉儿,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但今晚我却不得不走。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不能因为这一夜的欢愉而让你背上妒妇的骂名。” 黛玉心里自然也不舒服,虽然有睿亲王王妃半日的排解,但心中的酸楚自是外人所不知。此时听水溶这样说,便不由得叹道:“我知道王爷的心。王爷不必如此,快些去吧。” 水溶万般不舍的离去,黛玉却转身向里睡下,连紫鹃都没叫一声。只是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一早,难免憔悴了许多。紫鹃服侍着她晨妆,不由得暗暗地感叹,之前都说凤姐儿拈酸吃醋是个泼辣货,如今事情摆到眼前,才知道其中的辛苦。于是不动声色的多给她上了些脂粉,掩饰了那些憔悴之色,又将长发高高绾起来,挑了一根赤金点翠丹凤斜飞的钗子带在发髻之间,又将一对大红色的堆纱牡丹别在发髻之侧,方觉得镜中之人精神起来。雪雁又将一对花钿子取出来比了比颜色,见紫鹃点头,方插在凤钗的另一侧。 之后是戒指,耳环,手镯,赤金璎珞,腰间玉佩等物,紫鹃和雪雁二人一样样的为黛玉佩戴妥当,方拿了一把镜子在黛玉身后照了照,问道:“王妃,好了,你看一看,是否满意?” 黛玉点头说道:“好了,足够珠光宝气了。也不知你们两个人今天想要做什么。再忙下去,可耽误了给太妃请安了。” 紫鹃忙叫兰姿进来收拾了东西,自己则搀扶着黛玉往瑞萱堂去给太妃请安。 这日早晨比不得平常,给太妃请安是一定要的,因为新侧妃要给太妃磕头,还要给自己这个正妃行礼敬茶,若是不过去,便是自己失了礼数。 黛玉住的静和院和太妃住的瑞萱堂原本就不远,不过几步路也就到了。因天色已经不早,太妃也起来了。黛玉进来给太妃请安,太妃忙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今儿倒是气色好,这衣裳也好看。快来我这里坐。” 黛玉答应着,悄然环顾四周,出了徐嬷嬷和几个近身服侍的丫头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因想着他们昨夜洞房花烛未免劳累,是以起的晚了。一时间心中便又多了些烦恼。只是当着太妃的面却不好表露出来,只是强作欢颜与太妃说笑罢了。 眼看着卯时已过,太阳已经渐渐地升高,李氏却是一个人姗姗来迟,进门后倒也还算知礼,上前给太妃磕头,恭顺的请安:“儿媳给母妃请安,母妃福寿安康。” 太妃已经坐等了一个早晨,心中早就不满。只是当着黛玉的面又不好对一个新妇发作,此时见她一个人来,心生诧异,便把迟到的事情放在一边,只问道:“你们王爷呢?一大早的怎么不见人?” 李清芬跪在地上,太妃不叫起来她自然是不敢起来,听见太妃问,她心里一肚子的委屈尽数涌了上来,只化作淡淡的一句话:“儿媳不知王爷在何处,儿媳昨夜并未见王爷的面。” 太妃皱眉看了她一眼,转头问着黛玉:“你可知你们王爷去了何处?” 黛玉心里正疑惑呢,昨夜水溶来跟自己说那些话,分明就是要去侧妃那里过夜的意思,怎么又没去?因太妃问,她也不好说谎,只实话实说:“昨晚媳妇从母妃这里回去的确见了王爷一面,说了两句话王爷便走了。至于王爷去了哪里,她没说,儿媳也没多问。” 太妃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必然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出去了。李氏,王爷不是寻常百姓,公务很是繁忙,况且皇上放弃了秋狩急匆匆的赶回京城,势必有什么急事。王爷因公而冷落了你,虽然对你有些不公,但向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以国事为重。你很不该一大早的就给我老太婆脸色瞧。” ------题外话------ 亲们,求票子哦! 新文《吾家小妻初养成》亟待包养,求收藏。谢谢大家对珠珠的支持!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1章 李清芬跪在地上听了太妃的教导,知道昨晚水溶不来自己房里是因为公务而不是在正妃那里睡下对自己不闻不问,心里多少好受了些,忙叩头道:“是儿媳不懂事,求母妃饶过这次,儿媳以后一定改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妃哼了一声,说道:“起来吧,”说着,又问着徐嬷嬷:“时候不早了,早饭也该传进来了吧?你们王妃可有身子呢,怎么能耽误了一日三餐呢?” 徐嬷嬷忙答应道:“是,这就传早饭。” 李清芬起身之后,又给黛玉跪下去,并叩头道:“今日因为妾身的缘故,让太妃和王妃不能按时用早饭,妾身给王妃赔罪了。” 她这一跪,倒是让黛玉有些诧异,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跪下去磕头,黛玉说什么也不能再跟她计较了,于是只得虚抬了一下手,说道:“妹妹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 黛玉的话刚说完,李清芬的丫头宝珠便上前去扶着她的主子慢慢的站了起来。 太妃便拉着黛玉的手笑道:“走吧,咱们先吃饭,天大的事儿都不如我孙子重要,可不能让他饿着不是?” 黛玉淡淡的笑了笑,跟着太妃起身往那边桌椅前走过去,待太妃坐下了,她方在太妃身侧坐下来。 李清芬见黛玉在太妃跟前如此得意,心情未免又低落了几分,行事也更加谨慎了许多。见丫头给太妃盛饭,她便赶忙递上汤匙,见太妃轻轻地咳嗽一声,她又忙递上帕子。一顿饭只站在旁边殷勤服侍,不敢有丝毫差错。 这顿饭黛玉倒是用的坦然,一来她已经和太妃十分的熟悉,知道太妃的脾气,二来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太妃如今对她时若珍宝,纵然有什么小错也一律抹去,再加上她心明白了昨晚水溶来跟自己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心情好了许多,便多用了半碗燕窝粥。 太妃见了,转身吩咐徐嬷嬷:“把我留着的那些金丝血燕都拿出来给你们王妃送过去,叫丫头们加上别的材料细细的炖成粥,预备着她什么时候饿了好吃。怀孕的人怎么能跟我们相比?这肚子越来越大了,那肠胃都被孩子给挤着没了多少空隙,所以每次吃饭都进不了多少,不多一会儿就要饿的。”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转身对徐嬷嬷说道:“嬷嬷只拿一点来也就罢了。我用完了再来跟母妃要也是一样的,都拿了去,那些小丫头们不经意,白白的给糟蹋了。” 太妃忙阻止道:“很不用这么麻烦,燕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家还吃得起。回头把东西拿来只交给紫鹃,那丫头心细,绝不会糟蹋了东西。” 太妃夸紫鹃,黛玉和徐嬷嬷都很是高兴。紫鹃站在一旁服侍黛玉用饭,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李清芬便凑趣笑道:“王妃身边的人,自然个个儿都是精细的。瞧紫鹃姑娘人不但长得好看,又是个冰雪聪明的伶俐人儿。王妃真是会调教人呢。” 黛玉淡然一笑,说道:“她不过是模样干净些罢了,若说冰雪聪明,还差得远呢。” 太妃笑着跟黛玉说道:“李氏这话不错,你身边的几个丫头我都喜欢,尤其是这个紫鹃,为人稳重大方,心也细,事事也都能替你打点妥当,只怕你是一日也离不开这丫头了吧?” 黛玉点头说道:“我六岁进京时她便跟了我,如今已经十多年了。我们虽然是主仆的名分,但私下里也跟姐妹一样。这些年我身子一直不好,多亏了她细心照顾,母妃说的很是,如今果然离不开她了。” 紫鹃和徐嬷嬷已经转身去取燕窝,李清芬听了太妃和黛玉的话,便觉得太妃是存了让水溶把紫鹃收房的意思,遂趁机笑道:“姐姐真是谦虚,依我看,紫鹃姑娘的品貌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还好。难得太妃也喜欢,她跟在王妃身边共同服侍王爷也是她的造化。” 此时,恰好徐嬷嬷和紫鹃拿着燕窝从里间屋里出来,听了这话徐嬷嬷的脸上立刻拉下来了。紫鹃心生烦恼,暗暗地咬了咬唇,想要反驳却也明白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只好偷偷地拉了拉徐嬷嬷的衣袖。 徐嬷嬷自知身为奴才,也没有在太妃跟前乱插嘴的道理,便只抬手拍拍紫鹃的手,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 黛玉早已经心生不满,冷冷的抬头看了李清芬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的丫头,我还没说什么,妹妹倒先着急来做媒了不成?” 太妃心里也很不高兴。按说媳妇贤德知道为夫婿纳妾是好事儿。可李氏毕竟是新进门的侧妃,这媳妇茶还没敬呢,就如此蹬鼻子上脸,自以为是的爬到正妃的头上去指手画脚。很是不懂大家子的规矩,分明是无视长幼尊卑,没把太妃和王妃放在眼里。 于是太妃冷声一笑,说道:“你倒是贤德。只是这贤德也用错了地方。紫鹃的事情本就轮不到你多嘴,况且,你昨儿刚进了门,这等家事也轮不到你上来跟我们议论。之前我风闻你在娘家的时候就不怎么懂规矩,还想着你父亲好歹也是做过尚书的朝廷重臣,怎么说也该懂得管教儿女。如今看来,竟是我错看了李延胜夫妇。” 此言一出,李清芬登时魂飞魄散,赶紧的转身跪倒在太妃脚下,磕头求道:“是媳妇不懂事儿,说话不知道深浅。求太妃恕罪。” 太妃淡然一笑,说道:“王妃坐在这里,你自称的哪门子媳妇?我的儿媳是娴阳郡主,此时别说连媳妇茶都没敬呢,就算是敬了茶,你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李清芬的心一下子如坠冰窟,此时才想起来今日一早就该敬茶,然后再随着王爷一同进宫给太后,皇后磕头并领取侧妃金册的。只是昨夜王爷一夜未归,她自己先乱了方寸,刚刚又说错了话惹恼了太妃……这一连串的事情压下来,她竟然惶恐无主,一时间如傻了一般只有磕头哀求的份儿了。 太妃却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侧妃,又怕她在这里跪得久了说出什么话来更让黛玉生气,黛玉生气太妃就担心她肚子里的孙子,于是便皱着眉头摆摆手,吩咐徐嬷嬷:“你们还不把她带下去?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看来昨日你们王爷一夜未归侧妃心里很是不痛快,就让她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过失吧。十日内都不许过来给我请安了。” 徐嬷嬷心里正生这个李侧妃的气呢,往常时候太妃这样吩咐,她都要劝几句,可是今儿她不但没劝,反而招手教过两个婆子来,驾着李清芬离了太妃这里,直接送回静淑院,并把那里伺候的下人都叫到跟前,吩咐道:“侧妃不懂礼数,对太妃和王妃不敬。太妃罚她闭门思过十日。你们都好生伺候着,若是有什么差错,你们一家子的性命也就别要了。” 北静王府的奴才们一个个儿都知道太妃身边的徐嬷嬷是个好心人,任谁犯了什么错要被太妃处置了,暗地里去求求她,必能减掉三分的处罚。她从不苛待下面这些人,还时常劝着太妃不生气。从没听见她如此严厉的警告过谁,所以今儿一番话,竟比素日里太妃发狠还叫人害怕,众人忙答连声答应着,扶着李清芬进屋去之后,又陪着笑脸送徐嬷嬷出来,直到徐嬷嬷没了踪影,大家方面面相觑的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婆子对另一个人说道:“这一大清早的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不过咱们可从来没见过徐嬷嬷发这么大的火儿。” “那倒是,平日里见了她总是和颜悦色的,不想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呢!” “看来这位侧妃是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惹恼了太妃不说,恐怕连徐嬷嬷都得罪了。” “恩,说的是,咱们可都要小心些了,别让太妃和王妃在这件事儿上捏了我们什么错处才好。不然上头主子们可拿着咱们当出气筒了。” “有道理有道理,走吧,认真当差去吧。别在这里磨牙了。” …… 却说今日一早蘅嫔娘娘便换了一身雅致的衣衫,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熟料昨晚太后有些拉肚子,早晨并没有起床。传了太医在诊脉,皇后在旁服侍,见了蘅嫔心中未免添堵,便叫她回去歇着了。 蘅嫔回到自己的住处后用了早饭,又耐着性子等了半日,眼看着到了中午了,方对身旁的宫女说道:“你叫人去打听了没有?北静王爷和侧妃有没有来给太后和皇后娘娘磕头?” 那宫女碧荷是蘅嫔从娘家带进来的丫头,最是贴心的心腹,听了自家主子问话忙上前回道:“奴婢一早就打发人去听消息了。据说昨晚城北凤栖镇的驻军出了事儿,北静王爷昨晚就赶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东宫的人好像也很紧张这次,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 蘅嫔皱眉道:“昨晚就去了城北?能有什么大事儿连新婚都不顾了?” 碧荷忙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悄悄地去打听了,听说皇上今日的脸上也很不好呢。等会儿散了早朝皇上必然过来,娘娘可要想个办法让皇上开心才行。” 蘅嫔叹道:“太后昨夜病了,皇上散朝后必然去看望太后,怎么可能会来我这里……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避暑行宫的好……” 蘅嫔正在叹息,外边有小太监进来回道:“回娘娘,老夫人进宫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一听是娘家人来了,蘅嫔顿时高兴起来,忙道:“人在何处?” 那小太监回道:“外命妇不奉诏谕不敢擅入,夫人在外边给娘娘磕了头,留下这些东西便出宫去了。” 蘅嫔顿时黯然失神,叹道:“既然这样,就把东西呈上来吧。” 那小太监便将一直朱红匣子捧上来交给碧荷,碧荷接过后放到蘅嫔面前。蘅嫔摆手命小太监下去,自己慢慢的将匣子打开,却见是一下子的珠宝玉器,于是叹道:“母亲又送这些东西进来,可见家里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原指望着妹妹嫁入北静王府后,能够姐妹同心帮扶一下家里,如今看来,却也是不尽人意了。” 碧荷忙劝道:“娘娘不必忧伤,皇上对娘娘宠爱有加,只要娘娘能怀上龙种,地位便更加巩固,到时候老爷和夫人也必然会受到皇上和娘娘的恩泽,李家也必然会在兴盛起来。况且二小姐如今已经是北静王的侧妃了,昨晚虽然王爷不在府中,但那也是因为公事。王爷忙于公事,正是受皇上重用的缘故,也是好事儿呢。” 蘅嫔叹道:“但愿如此吧。皇上今儿中午必然是不会过来了,你去小厨房看看,随便弄点什么吃的也就罢了。回京时舟车劳顿,我身上乏得很,用了午膳要好好地睡一觉。” 碧荷答应着下去吩咐,蘅嫔一个人坐在桌子跟前,把红色匣子里的珠宝一样样的拿出来放在一边,在匣子的最底下找出了一封书信,她匆匆抬头往外看了一眼,方拆开书信来看,却见信上寥寥几句,告知蘅嫔李家近日来发生的事情,蘅嫔看完之后,便拿出火折子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将书信烧了。 水溶与下午时分方才回来,回府后他自然要先去太妃那里告知昨夜忽然出府的理由,然太妃正在午睡,徐嬷嬷见了水溶先悄声的请安,又说道:“太妃早起生了气,罚侧妃在静淑院静思己过呢,王爷这几日就别过去了,免得太妃听见了又心里不痛快。” 水溶一听这话心里暗暗的乐,面上却做出一副颇为生气的样子来问道:“怎么刚进门便惹母妃生气?这也太不像话了。此等不孝之事若是传出去了,要我怎么能在京城立足?” 徐嬷嬷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就是一时说错了话,太妃倒是没事儿,恐怕王妃那里还要王爷多多劝解。” 水溶一听这话立刻急躁起来,眉头拧成了疙瘩,生气的问道:“她竟敢对王妃不敬?真是活腻了。” 徐嬷嬷笑道:“也没有对王妃怎样,她就是太贤惠了,居然建议王妃把紫鹃给王爷收在房里……你说她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唉!” 水溶一怔,心想这个李氏可真是作死了。 怪不得从来不言人是非的徐嬷嬷都不说她的好话,居然把歪主意打到人家没过门的儿媳妇上去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再说了,自己收房不收房,又干她屁事! 沉吟片刻,水溶叹了口气跟徐嬷嬷说道:“娶这样的侧妃进门真是家门不幸。嬷嬷再去一趟静淑院,传我的话,就说李氏不敬太妃王妃,多嘴多舌挑拨是非,叫她在这十日内把《般若心经》抄写二十遍,以示悔改。既然是抄写经书么,饮食起居上便吩咐下人多多谨慎,不可对佛祖不敬。” 徐嬷嬷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水溶从瑞萱堂回自己房里,进门见黛玉正躺在榻上睡着,于是问紫鹃:“怎么又睡?可是昨晚没睡好?” 紫鹃点点头,又悄声说道:“午饭进的挺香的。” 水溶微笑起来,点点头说道:“你下去吧。” 紫鹃福了福身,悄声退下。水溶走到榻前靠着黛玉轻轻地躺下去,抬手轻轻地抚上她隆起的肚子时,黛玉便醒了。她慢慢地翻过身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那个自己为之纠结了一夜此时又近在咫尺的男子,叹了口气问道:“一夜未归,可是有什么紧紧地事情么?” 水溶笑了笑,伸出手臂去把她的长发撩起,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轻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娶城北凤栖镇走了一趟。” 黛玉担心的问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么?” 水溶摇头:“没有,昨晚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后身子不适,太医院里紧急要的一味中药没有。原本是要派别人去的,我正要出去,便趁此机会走了一趟。今天早晨家里的事情我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 黛玉摇头叹道:“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只是你又何苦如此?没有她,还会有别人。这种事情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么?” 水溶长出了一口气,又摸着她隆起的小腹,说道:“玉儿放心,只要你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我敢说以后都没有人会争着进我们王府来做什么侧妃妾室的了。” 黛玉轻笑:“济太医的脉息就那么准么?他说是儿子,就一定是儿子?再说,太妃还盼着一群孙子孙女围着她乐呢,就这么一个如何够?” 水溶低低的笑着凑近她的耳边,说道:“玉儿说的不错,一个是不够,我也觉得要一群才好。那么,我们就一个一个的生,生十个八个的,组成群在院子里玩儿,将来大哥还可以带着一群弟弟妹妹,教导他们读书识字,多好……” 黛玉愕然,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他火热的气息给搅乱了思绪。 太后这一病便数日不见好。皇上忧心忡忡,命太医院五六个太医轮流蹲守用药,每日下朝后也必亲至太后宫中探视,皇后更是每日衣不解带的服侍汤药,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愁云中。 北静太妃等太妃王妃们也都进宫去给太后请安,黛玉虽然有身孕,但这一趟也是难免。 这日一早,太妃大妆而成后,亲自过来瞧黛玉,因见黛玉也换上了郡王妃的服饰,一身的雍容华贵,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华丽的贡缎绣凤纹的长襦略微显瘦,却不见臃肿。石榴红的长裙摇曳着吹到地上,微风过处,轻轻地飘起,宛若红云飘逸,香风拂面。 太妃见了更是欢喜,又有些担忧的叮嘱着:“你今儿只管紧紧地跟着我,进了宫可不许乱走动。宫里人多,今儿各府的命妇都会进宫,太后那里还不知有多少人呢。保不齐哪些存了坏心眼儿的人略动手脚,就害了咱们。” 黛玉答应着,又笑道:“太后宫里是极有规矩的,等闲人不敢随意走动,母妃不要太担心。” 太妃摇头说道:“你年轻,又是头一抬,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咱们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黛玉忙点头,应道:“媳妇谨遵太妃教诲。” 太妃又拉着她左右看了看,看着紫鹃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跟在身边,便放心的说道:“走吧。咱们娘们两个还是同乘一辆车。” 黛玉只得依从太妃的意思,和太妃同乘一辆凤辇入宫去探视太后的病情。 太后的万寿宫里都弥漫着一股药味儿,黛玉进去后便感觉到几分不适,太妃带着她在偏殿里坐等太监进去回禀后,太后传谕召见。太监进去没多时便匆匆跑出来对着太妃一躬身,尖着嗓子说道:“太后谕旨,北静王太妃,北静王王妃请进殿说话。” 太妃便对黛玉说道:“咱们进去吧。”说着,又瞟了后面十几个等待传唤的诰命夫人,微微一笑,带着黛玉进了万寿宫的正殿。 太后的寝宫在正殿的西里间,转过一架大大的汉白玉雕山水长卷的屏风,进了西里间,又拐过一个百宝隔扇,转过一道素锦帷幄方才是太后的寝室。里面错金九龙大鼎内焚着浓浓的瑞脑香,氤氲的香味中带着微微的苦。七八个穿着素色锦衣的宫女立在太后的床边,皇后正端坐在床前一勺一勺的喂太后吃药。 太妃和黛玉进来后,双双跪拜给太后请安。太后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免了。赐坐。” 黛玉随着太妃谢了坐,又同皇后见礼。太妃乃是皇上的姐姐,遂只对皇后以家礼相见,黛玉则不同,欲行大礼参拜,皇后忙抬手止住,轻声说道:“一家子相见,何必这么多礼数?这又不是朝贺的时候,王妃也坐吧。太后整日家念叨着你们娘们两个,本宫想着王妃有身孕,不宜多走动,才一直没打发人去接你们进宫。今儿到底还是来了,可见妹妹和母后是母子连心的。” 太妃叹道:“我们早就该进宫来给母后请安的,只是溶儿回去说,太后宫里每日忙乱,我们来了恐饶了母后静养,所以才等了这几天。然终究是不放心的,所以才带了媳妇进来探视。刚在外边,我问过了太医,太医说只是时气所至,又因吃了两口冷东西才病了。这病来势虽然强,但却无碍的。只要静养几日便好了。母后不要想多了,只安心养着就是。” 太后气血不足,身体虚弱,言谈不多。皇后倒是陪着太妃说了几句闲话。因说起了太后病的那晚的事情,皇后叹道:“那日恰好是北静王爷纳侧妃的日子,太医院里原本要烦骁骑营的人去凤栖镇取一味要紧的药材,后来听说是王爷亲自去的。王爷是真孝顺太后,也不枉太后素日里那样疼他。” 太妃叹道:“这是他的职责。皇后也莫夸他了。” 太后听了这话,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也是你教子有方的缘故。那么多孙子外孙,哪个不能去取药?偏生叫他去了,倒是耽误了他的洞房花烛。” 太妃忙劝道:“他们还年轻,什么洞房花烛,只要太后身体康健,以后有的是好日子。那些事情和太后的身体比起来,都是不足轻重的。”太妃说着,又看了看身边的黛玉,脸上不自觉的带了微笑,说道:“再说,我这儿媳已经有孕,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皇后笑道:“昨儿太后还说呢,一直听说娴阳郡主有了身孕便被太妃给护了起来,等闲人是见不到她的,每日里只在自己院子里静养。可是有这事儿没?”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是有此事。母妃疼爱,把家中琐事都揽过去,只叫我安静的养胎呢。” 太后笑道:“你就安静的养胎罢了。替你母妃生个大胖孙子,你母妃再累也高兴。” 正说着,门口的小宫女进来回道:“回太后,蘅嫔娘娘来给太后请安了。” 皇后的脸上便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却又想着蘅嫔的妹妹如今是北静王的侧妃,当着太妃的面她也不好太过了。遂微笑着对太后说道:“母后,是叫她进来呢,还是……” 太后自然也知道皇后所虑何事,此时她心里再不待见蘅嫔,也只是点点头,说道:“叫她进来吧。今儿倒是真热闹。她这等闲不来我万寿宫里走动的人,居然也来了。” 小宫女答应着下去,不多时,蘅嫔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宫装袅袅婷婷的进来,先给太后磕头请安,又给皇后见礼,之后又转身去给太妃和黛玉行礼。 太妃是皇上的姐姐,蘅嫔过来行礼她只是含笑点点头也就罢了。而黛玉则不同,虽然她是一品诰命,比蘅嫔的品级高,但蘅嫔毕竟是皇上的女人,毕竟有君臣之别,所以她要站起来还礼,然皇后不等她站起来便笑道:“你有身子的人,还是坐着吧。蘅嫔也不是外人,何必那么多礼数。” 黛玉便只得坐下。蘅嫔也赔着笑脸说道:“素来听闻北静王妃生得好,有倾国倾城之貌,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王爷对王妃情深似海。” 这话若是别人说,当然只是赞美之词,一来夸黛玉长得美,二来又赞北静王夫妇鹣鲽情深。然因为蘅嫔是李侧妃的姐姐,这话便被太妃和黛玉听出另外一层意思来,尤其是李清芬到现在还被禁足在偏院里抄经书思己过,这话便更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了。 太妃当时就冷了脸淡然道:“蘅嫔娘娘真是消息灵通,连我们家的家事都知道的这么详细,真是叫人佩服。” 蘅嫔听太妃的话里带了几分怒气,心里暗暗地思忖着其中的缘故,嘴上又笑道:“这有什么灵通的呢,皇上可把北静王爷的事情天天都挂在嘴上呢,臣妾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她一提皇上,皇后便又冷下脸来。 太后虽然病着,但却不糊涂。见这位蘅嫔一进来便惹得几个人都不高兴了,便叹了口气说道:“哀家这会儿身上乏得很,且扶我躺下吧。”皇后忙起身去扶着太后躺下,太妃也起身上前,拉过被子给太后盖好。 黛玉自然不能再坐,便跟着皇后和太妃一起站起来,等着皇后和太妃服侍太后躺好,跟着太妃往后退了两步,福身道:“请太后休息,臣妾告退了。”说着,众人便跟着皇后退了出来。 出了西里间,皇后便对太妃笑道:“皇姐请去凤章殿坐坐吧?” 太妃微笑道:“改日再去叨扰皇后娘娘吧,今日想必娘娘身上也乏了,我们就不去叨扰了。” 皇后便点头道:“既然这样,本宫还有些琐事,就先回宫去了。” 太妃和黛玉,蘅嫔忙福恭送皇后离去,蘅嫔又笑道:“不如请太妃和王妃去本宫那里坐坐,如何?” 黛玉不愿去,然太妃在身边,她又不好直说。心思一动,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似是找人。太妃便问:“怎么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母妃,没什么。” 太妃便道:“我们出来有半日的光景了,你身子重,想必已经累了。今儿我们就不去扰蘅嫔娘娘的清净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说着,便跟蘅嫔点了点头,婉言推辞道:“多谢蘅嫔娘娘的美意。我们改日再领吧。” 蘅嫔还要说什么,太妃已经带着黛玉出了万寿宫的正殿,往外走去。万寿宫的总管太监忙上前行礼恭送北静太妃和王妃出了万寿宫。蘅嫔站在万寿宫正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她们婆媳带着丫头婆子们扬长而去,手中的帕子不由得慢慢攥紧。 ------题外话------ 亲们,八千字哦!记得留下票子,收了新文《吾家小妻初养成》再走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2章 阳光明媚的秋日,天高气爽,人却依然慵懒。 午饭后黛玉便又睡了,近日来她夜里总是睡不安稳,不过一两个时辰便会被腹中的孩子给闹醒,想着小家伙随着长大了越发的调皮,黛玉的一颗心便完完全全的系在孩子身上。每日里好吃好睡,但凡不开心的事情都不去想不去问。自然,有太妃的再三叮嘱,王府里的奴才们一个个也不敢做哪些没眼色的事情。 太后的病却越发重了,连着几日腹泻不止,人便迅速的瘦下去,不过七八日的光景,整个人便形同枯槁,纵然每日用渗汤吊着,也不过是徒留一口气罢了。 水溶从外边回来,一身的疲惫,进屋时却发现黛玉安静的睡在榻上。深秋澄静的日影透过窗纱,映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明晰的一点光,淡得像蝴蝶的触须,却无法触手可及。风吹过花影摇曳,眼前的容颜依稀如同在梦中一般,那些迷离的光与影,宛如瞬息光华,流转无声。 紫鹃端着一盘葡萄从后门里进来,见水溶站在门口发呆,忙上前去悄声请安:“王爷万安。王妃睡了有一会子了,睡前说想吃葡萄,奴婢去取了来。这会儿只怕也该醒了。” 水溶抬手,紫鹃忙把手里的水晶盘子交给他,悄声一福,转身退下去。水溶抬手扶开门口的珠帘进屋,黛玉便被这轻微的声响弄醒了。慢慢的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见他端着葡萄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得笑道:“王爷怎么做起这等杂事来了?这是刚回来么?衣服也不换,瞧着一身的风尘。” 说话间,黛玉已经起身,一边抬手整理着自己的发髻,一边唤紫鹃:“去取了王爷的衣裳来换下。” 水溶站在黛玉的跟前,仰着脖子让黛玉把他的外袍纽扣一颗颗解开,然后把外袍褪下来,回头看时却是兰姿拿着水溶的衣裳进来。黛玉将换下来的衣服交给她,吩咐道:“送去浆洗。” 兰姿答应着,抱着衣服出去了。黛玉亲自给水溶换上干净的衣服,又问:“累不累?要茶么?” 水溶搂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不累,只是很想你。”说着,便拉着她坐在榻上,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说道:“太后怕是不行了。万一真的有事儿,你怀着孩子……我很是担心,真不知此事该怎么办才好。” 黛玉心中一惊,前几天进宫去看太后,还同她说了几句话,不想这么快就不行了。 水溶揽着她的肩膀,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里,难过的说道:“太后很疼我,她若真的不行了,丧事上我肯定要忙的磨不开身。太妃也势必日日进宫守灵,你有身孕,或许可免去每日进宫。但家中之事却少不得由你来操持了。想想此事,我真是不舍。” 黛玉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家中之事王爷不用担心。只是太后灵前我不能周全了。” 水溶又叹道:“若太后的事情真的出来,李氏也不能关在静淑院里了。若她出来走动,又怕家里不消停。你能应付得了么?” 黛玉微笑着坐直了身子,看着水溶的脸问道:“若我给她树正妃的威风,王爷该不会心疼她吧?” 水溶忙道:“那怎么可能?我如何会心疼她?若是她对你不敬,立刻就打发到城外的庄子上去吃斋念佛去。” 黛玉笑了笑,摇头说道:“只要王爷不心疼她,就不用担心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自保总还可以的。” 水溶低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要记住,时刻都不能委屈了自己。” 黛玉又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一时丫头上了香茶,水溶喝了半盏,便和黛玉一起去太妃那里请安。 二人刚出了静和院,便见前厅当差的婆子匆匆进来,见了二人忙上前请安。水溶因问:“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 那婆子回道:“回王爷,李夫人来给太妃请安了,在前面候着呢,奴才进去请太妃的示下。” 水溶看了一眼黛玉,问道:“哪个李夫人?” 黛玉轻笑:“你还问我,哪里还有别的李夫人来?人家许是听见她们家姑娘被罚去思过了,特意上门来讨公道的吧。” 水溶冷哼了一声,对那婆子吩咐道:“去叫她进来,我倒是要看看她如何讨公道。” 那婆子忙答应着回前面去见李延胜夫人。 李夫人等在前厅,心里本就有些忐忑。原来女儿出嫁后的第三日她准备好了迎接女儿回门的,不想到了那天等来的只是陪嫁过来的丫头宝珠。宝珠回来后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李夫人当时便哭了起来。想着自己的女儿新进门便受这样的欺负,心里多少有些不甘。然她也清楚,太妃对自己女儿不满,而不是王妃,与寻常的争风吃醋不同,若是女儿过不了太妃那一关,将来在北静王府是没好日子过的。 只是她又不甘坐以待毙,好歹忍了这几日,终于等到第九日上便带了重重的礼物登门赔罪来了。 传话的婆子进去报信,是得了李夫人的好处的,不然哪里会那么着急进去见太妃?只是却不想半路上遇到了王爷和王妃,当时听见王妃似笑非笑的说了那两句话,又见王爷动了怒气,那婆子便屁颠屁颠儿的回来给李夫人报信道:“哎呦呦,我的老夫人啊,我们王爷和王妃恰好出门遇见奴才,奴才便跟王爷回了您来的话儿,王爷说了,教您进去呢。不过……” 李夫人见这婆子欲言又止,又忙从袖子里抽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悄声说道:“凡事还请嬷嬷多多提点。王爷还有什么话说,请嬷嬷明示,我便感恩不尽了。” 那婆子拿了银子之后,方叹了口气说道:“刚才我们王妃似乎有些不高兴啊,夫人进去后还是小心为是。” 李夫人忙问:“哟,王妃因为什么事儿不高兴啊?” 那婆子看了看左右无人,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王妃说,人家许是听见她们家姑娘被罚去思过了,特意上门来讨公道的吧。夫人听听这话可是好话么?您进去后可要小心应对才好,不然的话,惹恼了我们王妃,这趟不但不能帮了侧妃,估计更难了。” 李夫人听了这话暗暗地咬牙,心想但凡有什么事儿只要遇见这个王妃便总没个好。 那婆子见李夫人不说话,便笑了笑,说道:“夫人,快些进去吧,若是让太妃等的久了,更不好。” 李夫人忙笑道:“是啊,看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烦请嬷嬷带路吧。” 天气将近十月,也渐渐地冷了。瑞萱堂里虽然还没用地龙,但屋子里那一尊错金大鼎里却燃上了银丝碳。纵然屋宇深广,有那缕缕暖气和着龙涎香的味道渐渐地氤氲开来,暖洋洋的令人发懒。 太妃这几日心情不好,一来担心太后的病情,隔日总要进宫去探视一番,二来她也担心太后的事情若真的出来了,黛玉怀着身孕有不知该如何是好。以她的身子,若每日跟着进宫举哀,必受不了,若不去,又失了皇家的体面,让外人瞧着不像话。再加上家里还有个不叫人省心的侧妃。因此,太妃一听说李延胜夫人来了,便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她来做什么?我身上乏得很,哪有功夫跟她说笑。” 水溶听这话,便看了黛玉一眼,说道:“既然这样,就让王妃去见她吧。人都来了,总不好不见就让她回去。” 太妃点头说道:“言之有理。王妃就去见见她吧。反正以后这些事情都是你屋里的事情,你也要学会料理才是。只不可着急,不许伤着我的孙子。” 黛玉忙起身应道:“儿媳知道了。” 水溶身为王爷,不便见女眷,便叮嘱道:“就在外间见她,我在里面陪着母妃说几句话,回来咱们一起回去。” 黛玉点头应道:“好。”然后起身出去外边的花厅见李夫人。 太妃待黛玉走后,看了水溶一眼,抿嘴悄声笑道:“如今你是一时也离不了你媳妇了。” 水溶也笑:“母妃不也整天把她带在身边么?难道母妃心疼孙子,儿子就不心疼儿子了?” 太妃点头道:“这话倒是。” 且说黛玉从瑞萱堂的西里间出来,到得正厅刚坐下,李夫人便随着那婆子进来了。 李夫人进门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丫头侍立在一旁,并不见太妃,不由得一怔。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东窗下有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便赶忙回头,却见黛玉穿着一身银红色西番莲洋线番羓丝的对襟褂子端坐在榻上低头品茶,旁边站着一个俏生生的丫头,梳着双环髻,却是一身紫衣。于是不敢怠慢,忙转身紧走了两步,上前跪拜:“臣妾参见王妃,给王妃请安了。” 黛玉微微一笑,把手中的茶盏交给紫鹃,轻声道:“夫人请起来吧。” 李夫人又磕了个头,方才站起来又赔笑道:“不知太妃身上可好?这几日听说宫里的太后病了,太妃必然每日进宫探视,必然很是辛苦吧。” 黛玉依然淡淡的笑着,点头说道:“夫人所言甚是。太后乃太妃的母后,母女情分在哪儿,太后生病,太妃心里自然难过焦虑。不过劳夫人挂念了,这几日虽然有些劳碌,但太妃的精神也还好。” 李夫人笑道:“是啊,太妃的身子骨一向强健。” 黛玉见她没话找话,却一直不开口问她女儿的事情,便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夫人今儿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李夫人忙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听说清芬那孩子不听话,惹太妃生气了,所以特来陪个不是,再就是求王妃开恩,让臣妾把她带回家去好好地管教管教,省的以后还叫太妃和王妃生气。” 黛玉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李夫人一眼,笑道:“夫人是怕侧妃在王府受了委屈吧?” 李夫人连忙摆手,福身上前,赔着笑脸说道:“不不……王妃错会了臣妾的意思了。臣妾是怕她留在府上惹王妃生气,王妃如今怀着身子,可是最娇贵的,怎么能生气呢。臣妾是有些私心,不过是怕那丫头惹太妃和王妃生气,若有个好歹的,她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黛玉轻笑:“原来夫人是想抱住侧妃的命才想了这么个好主意。” 李夫人听了这话,额头上便渗出汗来,心想这个王妃的嘴巴真是比刀子还锋利,怎么句句都把人往死路上逼呢!只是她心里再不满再不痛快,也不得不继续讨好的笑着,陪着小心说道:“王妃恕罪,是臣妾的拙嘴笨腮的不会说话,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王妃不要跟臣妾这种粗人一般见识。” 黛玉又笑:“李夫人不要着急,且坐下说话吧。” 紫鹃便转头吩咐小丫头:“去给夫人搬个凳子来。” 果然有小丫头搬了个绣墩来放在李夫人身旁,李夫人忙福身谢坐,又道了一声僭越,才敢坐下。屁股一挨着凳子,她才觉得自己的双腿竟然有些麻木了,想想之前在太妃跟前也没站这么久过,心里不免又记恨黛玉几分。不过她倒是有涵养的,心里越是记恨,嘴上就越说些和软的话:“王妃心底善良,宽宏大量,自然不跟我们家那丫头计较。是臣妾愚昧,从小娇纵坏了她。养成了她这不知好歹的性子,太妃和王妃不跟她计较,是我们的福气。”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刚过来的徐嬷嬷,问道:“母妃醒了么?” 徐嬷嬷会意,忙低声说道:“没有呢,太妃睡得正沉,所以奴才有空儿过来服侍王妃。” 黛玉点点头,又对李夫人说道:“你放心,她进了我们王府的门,自然就是我们的人。她好与不好,都有太妃教导呢。难道你还不放心太妃?” 李夫人登时没了话说,只得讪笑着说道:“太妃肯教导她,自然是她的福气。” 黛玉笑着点头:“这不就是了?她虽然是侧妃,但也只在我之下。这个家里上上下下的奴才哪个敢为难她不成?或者说,我们王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比不上贵府上?” 李夫人忙站起身来说道:“不不,臣妾不是那个意思,王妃千万别错怪了我们。” 黛玉笑道:“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多说了。” 李夫人忙福身道:“是臣妾鲁莽了,还请王妃不要跟臣妾一般见识。臣妾叨扰了这么久,王妃必然累了。臣妾告退,谢王妃今日一番教导。”说着,便跪下去磕头。 黛玉站起身来,抬手搭在徐嬷嬷的手臂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夫人说道:“夫人闲了只管常来,等忙过了这几日,太妃自然设宴招待你,今儿太妃累了,我也乏了,就不留你了。”说着,便往里间去了。 李夫人磕完了头站起来,紫鹃上前笑道:“夫人,奴婢送您。” 李夫人强作笑脸点头说道:“有劳姑娘了。” 黛玉进了西里间,水溶已经笑意盈盈的起身,上前去拉了她的手至太妃跟前坐下,说道:“玉儿这伶牙俐齿真是叫人从心底里打怵啊。” 太妃啐道:“别胡说。她作为你的王妃,若是那种软柿子,将来怎么为你打理府中这些琐事?你看看那些诰命夫人王妃太妃们哪个是好缠的?若是你媳妇一味的逆来顺受,一点威严也没有,你又有什么脸面?”说着,又拉过黛玉的手拍着笑道:“你很会说话办事儿,今儿李延胜的夫人来我们府上,本就没有什么善意,她那几句话母妃听着就有气。分明是她没教导好女儿,还有脸来说接回去。难道我们王府是客栈酒馆么?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成什么体统?” 黛玉忙笑着劝道:“母妃跟她那样的糊涂人生什么气。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也不值得。” 太妃笑道:“是啊是啊,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咱们不生气。今儿晚上有什么好吃的没?咱们一家子好不容易凑齐了,也该好好地吃一顿才行。” 徐嬷嬷忙笑道:“准备了火锅,还有新鲜的鹿肉,不知道太妃喜不喜欢。” 太妃忙道:“有鹿肉,倒是烤了吃更好。” 水溶便吩咐道:“那就叫她们预备铁篦子和炭火来,再把生鹿肉切好腌起来,等会儿儿子陪着母妃喝两杯。” 太妃越发的高兴,笑这对徐嬷嬷道:“这样最好,你快去叫她们准备了。我身上酸痛得很,正要吃两杯酒方能睡个好觉。” 徐嬷嬷忙笑着出去吩咐。当晚,太妃和水溶母子二人相对而酌,黛玉在一旁陪坐说笑,只捡着爱吃的吃一点,酒却不动,只叫人把新贡进来的橙子剥了皮儿碾成汁用水晶被子盛了应个景儿而已。 却说李夫人回到家中之后,只觉得脑门子气得一阵阵的疼,肚子里又有一股气没地方撒,恰好龚氏递了一杯热茶来,她又不顾的冷热掀开茶盏的盖子便喝,熟料茶太烫,一口热茶喝进去,顿时把嘴巴舌头都烫的生疼,于是忙扭脸喷到地上,愤然将茶盏摔到地上,骂道:“不知死活的贱妇!你要烫死我么?” 龚氏被莫名其妙的骂了,心里也不痛快。无奈她是婆婆,自己是儿媳,却不好与她对着骂。只是这口气难忍,于是冷笑道:“夫人何处受了冤枉气来,回来只冲着妾身撒?妾身一天到晚的料理内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我又没出去找野男人,怎么就成了贱妇了?” 李夫人虽然不算是什么书香门第出身,但跟着李延胜这些年在官场上混,也算有了几分体面。今日在北静王府受气倒也罢了,回来又听儿媳妇这些话,又哪里能忍得下?于是冷笑一声猛然抬手狠狠地抽了龚氏一记耳光,并指着她骂道:“婆婆说话,也有你顶嘴的份儿?若不是你这贱妇当初出去胡说八道,我们家能是今天这样么?你还跟我顶嘴,真是反了你了!” 龚氏被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她先是一懵,继而便撒起泼来,索性把自己头上的钗环尽数撤掉,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又哭又闹的叫嚷起来:“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活够了……我给你们当牛做马这几年你们也使唤够了……杀了我你再去娶好媳妇,正好又多一副嫁妆使……” 府中的丫头婆子有怕事儿的早就躲了起来,有些自以为有脸面的便进去劝说。 李夫人气得浑身打哆嗦,强撑着一口气骂道:“把这贱妇给我叉出去!”又指着自己的贴身丫头吩咐道:“你去把大少爷叫进来,让他好生看看他的好媳妇!真是贤德淑良,无人能比啊!” 李良崇原本出去了,此时不过刚回来,正在房里跟小丫头调笑,忽见上房的丫头急匆匆跑来回道:“大爷大爷,不好了,大奶奶正在夫人的屋子里闹呢!夫人叫你立刻过去。” 好事儿被撞散,李良崇也是满肚子的邪火儿没地方撒,于是骂道:“闹什么闹?直接捆起来丢马圈里去拉到!” 在他怀里的丫头是龚氏的陪嫁丫头,听了这话便啐道:“呸!这也是大爷说的话?好不好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奶奶跟了大爷几年,就是这样的结果?”说着,便推开李良崇自己掩了衣裳匆匆出去了。 李良崇怀里没了美人,便生气的扯上衣裳,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终于发现墙上的宝剑,于是抬手摘下来便往外冲去。 龚氏的陪嫁丫头见李良崇拿着剑出去了,心知不好,忙一路追着往上房去。他们两个赶过来的时候,龚氏还在李夫人的屋子里撒泼,李良崇进院门便嚷道:“该死的贱妇!再撒泼老子诛了你!” 李夫人听见儿子来了,心里越发的生气,便对着门口骂道:“不知死活的下流种子!还不把这泼妇给我叉出去!我……我这就死给你们看!我也不活了,索性大家都死在这里,乐得干净!”说着,她便要去撞头。 婆子们赶紧的上前拉住,七嘴八舌的又叫又劝。李良崇听见母亲寻思,心中怒火更盛,一脚冲进来,仓啷一声拔出宝剑,便冲着龚氏刺过去,并一边骂道:“该死的贱妇,你作死,爷就成全了你!” 龚氏还不知死活的坐在地上大哭大叫,尚不知那利剑已经到了她的背后。龚氏的陪嫁丫头气喘吁吁的跟了进来,眼见着李良崇的剑就要刺过去,吓得尖叫一声冲上去推了李良崇一把,李良崇身子一歪,剑走偏锋,只划了龚氏的后背一道之后,刺到了旁边的绣蹬上。 那丫头的一声惊呼,把屋子里的人都吓傻了。哭骂之声立刻停住,乱哄哄的屋子立刻安静下来。 那绣蹬乃红木所制,十分的坚硬,李良崇的剑并未刺进去多少,只把绣蹬给戳倒在地,咕噜噜滚了几圈后便停了下来。 龚氏只觉得后背上有丝丝凉意侵入骨髓,伴随而来的便是彻骨的痛,她尚且不明就里,只慢慢的回头看时,却见一串串的血珠子溅在李良崇和那丫头的脸上,那丫头还压在李良崇的身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雪白的肌肤上那猩红的血点子正缓缓地往下流淌着,触目惊心,分外狰狞。 “啊——”龚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声尖叫,顿时昏厥过去。 龚氏的陪嫁丫头登时清醒过来,一边扑向龚氏,一边大声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奶奶醒醒啊……奶奶……” 李夫人和李良崇顿时惊醒,满屋子的人便如炸开了锅一样,比先前更乱了几倍。 这一个夜晚,注定了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李延胜在兵部料理公务至深夜方回,见家里鸡飞狗跳的不成样子还没来得及发火,便有家人匆匆进来,回道:“老爷,宫里传来消息,太后薨逝了。” 李延胜心里咯噔一下,身上顿时觉得一阵阵的寒意,皱眉问道:“皇上可有旨意传出来?” 家人躬身回道:“此时还不知道,这话儿是娘娘宫里的张公公叫小太监王喜悄悄地传出来的。圣旨恐怕还要过几个时辰才能下来。此时,皇上正在审问太医。” 李延胜皱着眉头看了看外边沉沉的夜色,忍不住叹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果然,三更时分便有旨意传出来,令四品以上文武官员皆入宫举哀,五品以下文武官员皆在家听候旨意。 李延胜原本身为二品大员,如今不过是个从五品,自然是不用进宫举哀了,并且,他也是有心无力。面对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夫人,和垂头丧气的儿子,还有重伤的儿媳,这个曾经征战过沙场的将军顿时有了一种山穷水尽的感觉。 太后薨逝,水溶和太妃皆入宫举哀,黛玉有身孕夜间不宜出府,况且太后刚薨逝,她也不好接着过去。太妃命她好生呆在府中,等天亮后再进宫去。宫中之事,她一力承担。并叹道,实在不行,就让李氏出来随她进宫举哀,也不想让黛玉挺着个大肚子进宫去来回的折腾。 毕竟这种事只要大面上看的过去就好,尽到君臣之义也就罢了。纵然是在百姓家,也没有外甥媳妇给外祖母去守灵的道理。 水溶虽然不愿意让李清芬在这个时候出来搀和,但十日禁足已经满了,况且她已经入府,若无大错,休出门去是不大可能的,若是怕被别的王府揪住错误,也只好让她出来暂时凑数了。 黛玉也很是感念太妃的疼爱,虽然知道太妃是冲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但这份情谊却是实实在在的。否则以黛玉的身子,大半夜的起来折腾入宫之事,怕是熬不到天亮便要小产了。 水溶临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又叮嘱紫鹃好生服侍,方才去了。 夜半三更时分,黛玉在梦中被猛然惊醒,睡是不能的了,只好靠在床上出神。 紫鹃只得披上衣服进来陪伴她,因怕黛玉害怕,遂又把雪雁,翠羽和兰姿都叫进来,说道:“索性大家都睡不成了,倒不如凑在一起说些话混一混,等一会儿王妃困了也好接着睡。” 兰姿忙道:“既然这样,那奴婢去吩咐小厨房捅开炉子给王妃做点吃的吧。” 黛玉点头道:“我正觉得饿呢。昨晚和太妃王爷一起只顾着说笑,到底没吃多少东西。昨晚那山药粥倒是好,你问问她们还有没有,若有,且热一盅来,你们也顺便吃点吧。” 兰姿答应着下去,翠羽便去准备碗筷筋箸,雪雁去收拾矮榻,摆上了炕桌。 黛玉便拉着紫鹃,悄声的问道:“我之前叮嘱你的事情怎么样?” 紫鹃便靠在床上挨着黛玉,低声说道:“奴婢悄悄地打听过了,兰姿并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奴才,她六岁时被水安买进来原是要给他老婆使唤的,水安家的却忽然发现这丫头识字,又细问她家的家世,却说是南边来的,家里因被连累,抄了家的。之前也算是富足家的小姐。水安家的想着让一个做过小姐的人给自己使唤,未免糟蹋了,才将她送给了太妃。太妃也是看中了她读过书,才留在身边教导了几年,后来给了王爷。” 黛玉叹道:“这么说来她倒是个可怜人。” 紫鹃又悄声说道:“这些日子奴婢一直点拨她,她倒是个聪明人,之前那些心思也绝了。主要是太妃如今看重王妃,再也没单独叫她问过什么话儿。她倒是个细心的,主子觉得她顺眼,奴婢便叫她进来服侍。” 黛玉笑道:“罢了。你瞧着办就是了。不过如今太后的事情一出来,恐怕你的婚事也不能大办了。再说了,纵然你嫁过去,依然每日过来当差,我是离不得你的。” 紫鹃羞涩的笑道:“王妃三句话说不完就要取笑人家。” 兰姿刚好端着山药粥进来,笑道:“这粥他们一直在炉子上炖着呢,这会子刚好用。” 雪雁和翠羽忙凑上来服侍着黛玉往矮榻上去吃粥,黛玉用了大半碗,剩下的便叫她们四个人分了。 然后主仆几人又围在一起说了会儿闲话,黛玉的困意又上来时已经是四更天的光景了。黛玉便要不睡,紫鹃劝道:“好歹再睡一个更次,等天亮了进宫也来得及。” 黛玉听她的劝,果然又躺下睡了。折腾了大半夜黛玉困极了,一觉睡到天亮才醒。 起来时,水溶和太妃已经从宫里出来,太妃一脸的悲痛,水溶也很是难过。黛玉接了二人进来劝了一阵子,又瞧着太妃用了点早饭,太妃说道:“按照规矩,我们每日都要进宫的。下午还要进去磕头,我已经同皇后说了,你有身子,不宜来来回回的折腾,这几日就别进去了。等过了头七你再进宫去给太后磕头。三七之后准备送灵柩去安奉皇陵,你也不必跟着去了,到时候只叫李氏随着我走一趟也就罢了。” 黛玉忙答应着,又谢了皇后的恩典。 水溶叹道:“母妃节哀,这一个月的光景且有的累呢,昨晚半夜进宫,这会子也必是乏了,请母妃进去躺一躺,下午时儿子再过来,咱们母子还要进宫去。” 太妃叹道:“你也累坏了,且跟王妃回去睡一会儿吧。我这里也不缺人伺候。你们白守着我也是伤心。” 徐嬷嬷忙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太妃请节哀顺变。您看着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也该保重自己个儿的身子。” 太妃看了看黛玉隆起的肚子,仿佛看到了几分希望似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水溶和黛玉服侍着太妃进卧室后,又叮嘱了徐嬷嬷一番方双双退出来。 回房后水溶颓然歪在榻上,拉过黛玉来搂在怀里,叹了口气说道:“玉儿,人生真的很短。我们要好好地过。” 黛玉看着他憔悴的脸上眼窝微陷,忍不住抬手揉着他的太阳穴,劝道:“你不吃东西,就再去床上睡一会儿吧。看你这个样子,真是叫人担心。” 水溶‘唔’了一声,又低头去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一边嗅着她领口里散发的阵阵幽香,一边轻声哼道:“你陪我去我才行,不然哪里睡得着呢。” 黛玉自从和水溶相识以来,他都是一贯的强硬冷漠,偶有柔情似水,也带着几分刚强。今日还是头一次听见他用这种撒娇耍赖的口气说话,心中不禁一软,叹道:“我陪你就是了,何必如此。” 水溶满足的微笑着,坐直了身子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忽然伸手用力把她抱起来往卧室里走去。丫头们见状,纷纷转身扭脸,一个个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题外话------ 亲们,刚好刚刚好,九千字哦! 哈哈哈o(n_n)o哈哈~ 记得留下票子,不然珠珠会撒泼的。 另外,没有收藏新文《吾家小妻初养成》的,速度去收藏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3章 李清芬在静淑院静思己过满十日,整个人似乎沉敛了许多,出来请安的时候也极尽的恭敬,尽管水溶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还是如常上前给他行了跪拜大礼,然后又给太妃和黛玉敬了茶。 北静王府人丁稀薄,无奈之中太妃只得命她每日随行进宫举哀,黛玉留在家里料理琐事,虽然也有些劳苦,但总比每日进宫出宫随行举哀要清净许多。 过了头七,皇上被百官劝谏不得耽误了朝政,便开始在太极殿的偏殿议事,但仍然以为太后守孝为主,只接见六部要职和中枢近臣太子每日除了在太后灵前举哀之外,便协同六部和丞相处置政事,让国家大事尽量不去让皇上烦心。 太后薨逝,后宫之中最忙的人便是皇后,其他诸妃品级高些的都被皇后分派在各处留心后宫之事,唯有蘅嫔被皇上点在身边日夜相伴,饮食茶水皆有她经手,竟是宠爱到了极致。 李清芬跟着太妃进宫举哀有五六日的光景,各处也都熟悉了几分。 第七日乃太后的头七,皇上一早便过灵棚这边来哭灵,蘅嫔一身雪白的贡缎孝服站在几十个妃嫔之中随众人一起行见圣驾的大礼,待皇上进灵棚之后,皇后和诸妃一起迎接皇上入内,蘅嫔也悄悄地和其他嫔妾一起退到了一边。 命妇们都在大殿内守灵,皇室子弟都在外边临时搭建的灵棚举哀。皇上入内给太后上香烧纸,太子便率领宗室子弟都在大殿外边的院子里一起叩头。 整个万寿宫白幡飘荡,纸灰如黑色的蝴蝶一样在秋风中飞舞。哀声动天,尽是一片悲痛欲绝。 李清芬跟在太妃身后躲在一群身着素服的诰命夫人之中,悄悄地抬头看见自己的姐姐蘅嫔娘娘搀扶着皇上进了灵堂之后便无声的退到诸妃的末位,和那些穿戴略显寒酸的嫔妾美人采女们站在一起,心里不禁暗暗地一叹。想着皇上再宠爱姐姐,姐姐也终究不能平步青云,后宫还是皇后主理,诸妃当道,姐姐冠宠后宫又怎样?在这种将身份摆家世的灵堂之上,她也只得站到末位去。 正想着,皇上已经三叩九拜,上了香,烧了纸钱,在内官的搀扶下慢慢的站了起来。 皇后递过帕子,皇上抹了几下眼睛,方无力的转身出了灵堂。 蘅嫔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悄悄地在外命妇们跪着的人群里瞥了一眼,目光在自己妹妹的脸上稍作停顿和她对视一眼之后,方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皇上走后,诸人便稍微闲散了几分,虽然还跪在那里,但几位王府的太妃便有些活络起来。南安太妃便悄声跟旁边的东平王妃说道:“我去方便一下,皇后若是问,就说我立刻回来。”说着,便悄悄地从后门退出去偷懒了。 其他几个太妃见状,也逐渐的找借口出去歇息一会儿,找个僻静的地方吃杯茶,或者和相熟的人说几句闲话然后再回来,如此轮流,大殿内原本七八十口子人竟渐渐地去了一小半儿。 北静太妃跪了许久,终是身体疲倦,双膝酸痛,睿亲王妃便悄悄地走过来,跟她说道:“皇后娘娘说,太妃跪了这半日了,请去偏殿吃杯茶吧。” 太妃抬头看是睿亲王妃,不由得点头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 李清芬正盼着太妃能够起身去歇息一会儿自己也好趁机休息一下呢,听了这话忙上前去搀着太妃起来,扶着她随睿亲王妃往偏殿走去。 原来皇后已经被太子妃劝着从灵堂里退出来了,太妃进去后,皇后便让太妃去她跟前坐,太妃谢过皇后的恩典,思度着君臣有别,便只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了。睿亲王妃便在太妃的一旁陪坐,宫女奉上茶来,太妃接了,浅浅的喝了一口,润了润干哑的喉咙。 李清芬立在太妃身后,皇后见了她便有些不待见。太妃猜着皇后因厌弃蘅嫔,所以连她一并的厌弃了,便吩咐道:“你且出去吧,我这里也不用人伺候。”李清芬忙福身答应着,又给皇后行了礼,方慢慢的退出来。 出了万寿宫偏殿,李清芬便悄悄地沿着游廊往后面的僻静处走去,拐了几道弯儿果然在一尊假山石后看见了她的姐姐蘅嫔正一个人坐在石头上低头摆弄一朵墨紫色的菊花儿呢。于是她忙悄悄地凑上前去,低声道:“给蘅嫔娘娘请安。” 蘅嫔微微笑着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妹妹,方伸手拉过她的手,轻声叹息:“这些日子一直远远地看着你,却不能说几句贴心话,不过我见你确是比先前沉稳了许多。嫁了人,日子不如在家里舒心吧?” 这话一问,李清芬的眼圈儿立刻红了,忍不住叹道:“之前姐姐总说在家里的日子好,我还不信。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蘅嫔拿了帕子拭了拭她的脸颊,低声叹道:“哭什么?站在风地里掉眼泪,看把眼睛给吹坏了。” 李清芬忍不住抽泣了两声,又苦笑道:“姐姐,我刚进门第一天,就被太妃寻了错给关了十天,王爷居然一点情面也不讲,还叫我抄写经书静思己过。那些婆子更是难缠,说什么抄写经书要心虔才行,每日沐浴焚香不算,还不许茹素。茹素倒也罢了,只是那饭食竟比咱们家里下三等的奴才们吃的还差……真是太欺负人了……” 蘅嫔低叹:“你也是个没用的。难道母亲没给你准备嫁妆?你随便拿些东西便够收买他们的了,就不信他们不能给你弄点像样的饭食。你这个样子,将来可怎么过呢?” 李清芬叹道:“我何尝没有拿东西给她们?只是那些黑心的奴才们,东西倒是拿了,事情却还是照常。” 蘅嫔一愣,不由得皱眉道:“如此说来,北静王府的奴才倒真是刁顽的很啊。” 李清芬点头说道:“是我们太小看他们了。几十两银子对那些狗奴才来说都不算什么。我拿五十两的银票给她们,她们看都不看一眼。后来我不得不把妆奁里的珠宝拿出来给她们,她们的脸色才好看些。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呢!” 蘅嫔叹息着抬手抚摸着李清芬消瘦的脸颊,摇头说道:“这几日家里也不消停,你的事情也别跟父母说的太多了。母亲病在床上,嫂子又被哥哥伤了,如今太后刚去了,皇上又要守孝,虽然着我日日在身边服侍,却也不过是饮食茶水而已,姐姐我在宫里根基不稳,你们又没一个好过的,难道我们家竟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不成?” 李清芬咬牙恨道:“这都是那个姓林的贱人害的。若不是她迷住了王爷,我又如何能落得这样的地步……” 蘅嫔不等她说完,便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并左右张望了一番,低声叹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这样说话。这里四处都是人,你这话若是被人听了去,不死也得脱一层皮!你呀……还是心机太浅。” 姐妹二人又往僻静处躲了躲,蘅嫔细看左右无人,方俯在李清芬的耳边悄声说道:“我们想个办法,就算是不能除去她,也要挑拨一下她和王爷的感情,让王爷疑心她有二心,从此后不再理她。之后,你再多加努力,趁着这些日子每天跟太妃进宫,要小心的服侍,博得太妃的欢心,有太妃为你做主,再加上王爷又不理她,你还怕笼络不了一个男人的心么?” 李清芬听了这话,忙道:“姐姐有什么好办法快些说来,妹妹一切都听姐姐的。” 蘅嫔的声音越发的低下去,只在李清芬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之后笑问:“如何?” 李清芬用力的点头,笑道:“姐姐真是好计谋。此事出来,管教王爷再不理那个贱人。”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蘅嫔先走一步,李清芬又在山石后面等了一会子,看见东平王妃从远处和一个二品诰命服饰的夫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往这边来,才理了理衣衫转了出去。 东平王妃看见李清芬,少不得又叹道:“你们家王妃真是好命,这种时候怀着身孕,可以躲在家里享清闲。倒是苦了你了,新婚燕尔,王爷又要守孝,晚上连句知冷知热的话儿都没有,白天还得跟我们一起跪在那里举哀。” 李清芬只得笑道:“王妃说笑了,我们王妃身子弱,太妃多疼她也是应该的。” 和东平王妃一起的二品夫人乃是继李延胜之后的兵部尚书张勇治之妻,张勇治素来和李延胜不怎么和睦,今儿张夫人看见李清芬,心里自然不怎么痛快,又不得不以国礼给她请安,但到底凭着自己二品诰命的身份,也不把她一个侧妃放在眼里。只似笑非笑的做玩笑状说道:“怎么臣妾瞧着侧妃娘娘竟瘦了这许多?原本是一张圆月脸儿,如今都快成了瓜子脸了。听说北静王和王妃夫妇和睦,恩爱有加,莫不是侧妃敬重王妃,要效仿北王妃的弱柳扶风不成?” 李清芬几乎被气炸了肺,但却因着自己父亲如今的职位和自己尴尬的处境而不得不硬硬的忍下去。只苍白着脸色笑了笑,说道:“这是什么话,也是张夫人您能说得出口的?我母亲跟您相仿的年纪,你们平日里说笑惯了,可我却只把你当姨娘辈儿的人,如今您竟然调笑起来,倒真是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夫人被李清芬的话给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干笑了几声,同南安王妃说道:“王妃瞧瞧,李侧妃像是生气了呢。这有什么呢,不过是两句玩笑话,又不是大姑娘了,还害羞呢。” 南安王妃笑道:“罢了罢了,人家新婚之人,脸皮儿薄。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见谁都说笑话,各府的夫人奶奶们都怕你这张嘴。”说着,又对李清芬点点头说道:“我们出来有一会子了,且回大殿去了。你怎么样?” 李清芬笑了笑,说道:“我也要回去了,正好同王妃一起。” 三个女人各怀心思的一笑,却并肩回万寿宫的大殿里去。 太后头七已过,太妃不得不安排黛玉进宫来给太后上一炷香,磕几个头。这是最起码的规矩,她可以不用每天都来,但总不能一次也不来。 太后薨逝第九天,诸多杂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万寿宫里也不像开始那么乱了。举哀哭灵等诸事皆有了头绪,皇上也不再如刚开始时那样悲痛欲绝,太妃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黛玉便在早饭时同太妃商议着自请进宫给太后上香磕头。太妃点头赞道:“这是你的一片孝心,也不枉太后当初疼你一场。今儿你就跟我们一起进宫去吧,磕了头,上了香,你便先行回来。” 黛玉答应了,回房换了一品素服,头上皆用银器,只在鬓间斜插一朵浅紫色的绒花。越发显得整个人有一种轻灵脱尘的气息。 黛玉随行进宫,自然还是和太妃同乘一架凤辇,水溶骑马,带头在前面引着太妃的凤辇前行,李清芬的车跟在后面,各自的贴身丫头都跟着徐嬷嬷一起坐在后面的车里。 入宫后,都是一套现成的祭拜规矩,黛玉只需在徐嬷嬷的引领下上香,跪拜,烧制,然后再跪拜,最后起身,去往一边同诸位王妃们一起哭了一会儿,也就被嬷嬷们劝住,随着皇后派过来的人悄悄地进了内殿。 经过此番折腾,皇后的身体也欠佳。前面便交由太子妃主理,皇后每日只在内殿起坐,不过是几位长公主和外边王爷府上的几位太妃进来,便请进来见一见而已。 黛玉今日进来是太后薨逝后的第一次进宫,是以皇后叫自己的心腹宫女出来引着黛玉进去坐一坐,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黛玉瞧着皇后的气色果然极差,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也不便多说,只宽慰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皇后说有话留太妃说,太妃命她去偏殿略坐一坐再走,黛玉只得随着宫女往偏殿去。 偏殿里也没几个人在,黛玉原本就与各府的王妃太妃不怎么相熟,此时众人都做哀痛状,自然也不会凑过来同她说笑。只有当值的宫女递上茶来,黛玉听太妃的叮嘱,只接了暖手而已。 徐嬷嬷去服侍太妃,紫鹃便悄悄地来偏殿服侍黛玉。不多会儿的功夫,有个小太监从外边进来,见了黛玉福身请了安,说道:“太子妃请王妃过去一下,说是有重要的话要当面说。” 黛玉心中纳罕,心想自己同太子妃素来没什么来往,这会儿怎么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单独说?然怀疑是怀疑,太子妃如今代皇后在灵堂里的祭祀之事,黛玉也不敢怠慢,只得扶着紫鹃的手慢慢的站起来,说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小太监又一躬身答应了,引着黛玉出了偏殿,却沿着抄手游廊往殿后走去。 黛玉不解,握着紫鹃的手不由得一紧。紫鹃便低声劝道:“王妃不怕,这里是万寿宫,想来也不会有人太放肆,咱们小心些就是了。” “嗯,也只好如此了。”黛玉纵然觉得有些不大对,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毕竟来传话的是个太监,她并不熟悉此人,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太子妃的人。或者不是,但如果有三分可能是,她也必须跟着他走着一趟。 小太监引着黛玉和紫鹃传过了万寿宫的东山墙游廊,一直走到后院的小花园里,又绕过一片盆栽白菊拼成的花圃,从小花园子的东小门出去便是御花园,那小太监指着一丛桂树后的小亭子说道:“王妃请稍后,太子妃这就过来。”说着,小太监便要离开。 黛玉皱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何假穿太子妃的话来蒙骗我?你又和阴谋,最好如实说了,否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那小太监先是一怔,继而笑道:“王妃此话从何说起?奴才本就是太子东宫之人,这几日太子妃事情多,调了奴才在跟前传个话什么的。刚分明就是太子妃让奴才传了王妃来此,至于太子妃有什么话说,那也不是奴才能问的。这里又不是什么万难之地,难道王妃在此静坐片刻还能有何不妥么?” 黛玉冷冷一笑,说道:“太子妃此时主理万寿宫的祭祀之事,何等忙碌,就算有话说,直接叫了我过去说就是了。我与太子妃素无来往,更没什么机密之事来此僻静之处相商。你受何人指使,有何目的,趁早说了,省的回头吃了苦头,依然要一字不拉的招供。” 那小太监却并不害怕,反而有些生气的拱了拱手,说道:“奴才没什么可招供的,王妃请在此静候,等会儿太子妃来了,自然有话说。奴才只负责传话,别的一律不知。奴才告退。”说着,他转身便走。 黛玉皱眉喝道:“你给我站住!”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4章 那小太监听见黛玉呵斥,却并不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想要跑开。 黛玉正要再怎么样,却见白影一闪,晃得她眼睛一眯,那小太监便惨叫一声被扔了回来,不偏不倚正摔倒在黛玉的脚下,把她和紫鹃都吓了一跳,紫鹃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把黛玉护在身后,惊叫道:“主子小心。”然后看清前面站着的白衣人时,紫鹃方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叹道:“雪空将军,你要吓死我啊?” 黛玉倒没怎么害怕,其实她当时正要喊雪空拦住这个小太监呢,不想自己还没说,她就动手了,不――是动脚了,她是一脚把这小太监给踢回来的。 雪空不说话,只站在原地对黛玉拱了拱手,又闪到一旁。 黛玉还没来得及问那小太监,便听见有人低声说这话从桂树之后渐渐地走过来。侧耳细听时,却听见一个男子低声说道:“父皇执意要护送太后的灵柩去皇陵,大臣们也很是无奈。可父皇最近伤心过度,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皇陵路途遥远,这一个来回又要一个月的时间,皇兄可有什么办法劝一劝他,毕竟祖宗基业为重啊。” 地上的小太监听见有人来,越发大叫起来。那边的人听见动静立刻停止了交谈,然后便听见一声喝问:“什么人在那里大呼小叫?惊了太子和睿亲王的大驾,还不出来受死?!” 一片疑团顿时开朗起来。 黛玉冷冷的笑着低头看着地上的小太监,冷声说道:“雪空将军,替我回太子殿下的话。” 雪空便朗声说道:“太子殿下,睿亲王,北静王妃在这里呢。” 片刻,便见太子和睿亲王皆一身素服从桂树之后转了过来看见黛玉站在那里,一身素白的衣裙,微微挺着腰站在那里,一手抚在腰后一手搭在丫头的手臂上,看见他们二人过来刚要行礼,太子忙摆手道:“王妃有身子的人,不必多礼。” 睿亲王皱眉看着地上的小太监,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黛玉淡笑一声,说道:“这个小太监假传太子妃的话,说让臣妾来此。妾身识破他的诡计,正要问他受何人指使敢诓骗于我,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图。熟料他居然转身就跑。恰好太子殿下和睿亲王爷过来了,他听见动静才不敢跑了,只管在这里又叫又嚎。” 那小太监不等太子再问,便连滚带爬的跑到太子跟前,连连叩头,喊道:“太子殿下饶命,奴才冤枉啊!奴才实在是冤枉,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太子妃的口谕,求太子殿下饶命啊……” 睿亲王皱眉道:“你这狗奴才,北静王妃极少在宫里走动,你若不带路,她如何会到了这里?你分明是在狡辩,还敢再太子跟前喊冤。来人,先把这狗奴才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看他还敢不敢蒙骗太子殿下,冤枉北静王妃。” 跟在睿亲王身后的护卫听了这话,立刻上前扭着那小太监便要拖下去打。那小太监却竭力挣扎着,猛的转身往一块假山石上撞去。众人猝不及防,眼见着他就要撞死,却见雪空忽然出手,一股强大的内力将那块假山石击的粉碎,那小太监被夹杂着碎石的气流给冲了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黛玉也没有防备,当时心底惶恐,惊呼一声险些摔倒。 太子和睿亲王同时向前去扶她,然却都晚了一步。雪空早就一挥手把黛玉抱起来跳出两丈之外,把她稳稳当当的放在小亭子里的石凳上。 紫鹃却惨了,碎石和气流同样把她给冲倒在地,手心被擦伤了好几处,燕松昀忙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她却匆匆的推开他的手,燕松昀心中一阵怅然,不经意间低头却见她的膝盖也被磕破了,有淡红的血迹渗透了白绫裙子,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十分的可怜。于是叹了口气低声问道:“痛的厉害么?还能走么?” 紫鹃笑了笑,摇头说道:“不碍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多谢将军了。”说着,便转往小亭子里走去。 太子和睿亲王早就过去,二人见黛玉安然无恙方才放了心。 睿亲王很是生气,转身吩咐侍卫:“把那个该死的狗奴才给我看好了。不许他自尽。等他醒来,本王要亲自问他。” 太子却问着黛玉:“王妃没事儿吧?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黛玉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多谢殿下好意。如果可以,劳烦殿下叫人通知王爷过来可好?” 太子点头,转身吩咐燕松昀:“北静王此时应该还在御书房,你速速前去回明这里的状况。” 燕松昀忙答应一声转身离去,睿亲王又看了看周围的桂树,说道:“那边是长春阁,还是请王妃去楼里坐一会儿。这里的冷风太冲了,怕对王妃的身体不利。” 太子也忙说道:“这话很是,来人,把肩舆抬过来。” 雪空忙回道:“多谢太子殿下恩典,王妃有身子的人,刚刚又受了惊吓,此时恐怕不宜挪动。” 太子见黛玉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便叹道:“那就叫人取了毡子来,把这亭子围一下,遮挡一些冷风也好。一会儿水溶来了,再做商议。” 睿亲王在军营之中呆的时间久,有些不拘小节。想也不想便将身上的素白贡缎银鼠大氅解下来一言不发的盖在黛玉的身上。 雪空想躲,但因握着黛玉的手很是冰凉,便不得不接受了他的好意。 黛玉又见紫鹃裙子上的血迹,忙问道:“你的腿怎么样?这会子还立什么规矩,去一旁坐一坐吧。” 太子回头看了看跟自己的太监吩咐道:“还不扶了姑娘下去,叫太医进来给姑娘包扎伤口?” 紫鹃忙福身道:“奴婢谢太子殿下隆恩,这不过是小伤,不碍事儿的。” 黛玉叹道:“你快些去吧。我没事儿,等会儿劳烦太子殿下差人送你回去。”说着,她又看太子。 太子忙道:“这个不难。王妃只管放心。” 紫鹃依然忐忑的跟着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去处理伤口,走出十几步了还不忘回头看看黛玉。 太监护卫十几个人每人撑着一块毡子围住了小凉亭,更有人殷勤的抬了一只火盆过来放在亭内,黛玉和太子,睿亲王三人围坐在石桌周围,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 水溶原本是刚出了御书房正想着如何找个人进后宫去瞧瞧黛玉如何了,却恰好看见燕松昀匆匆赶来,燕松昀一说北静王妃被一个小太监骗到了御花园,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水溶差点在御书房的廊檐下骂人。 当他匆匆赶来时看见这副光景,心里更不是滋味。 黛玉见了他,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要站起来时,却被他上前止住,握着手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儿。多亏了太子殿下和睿亲王关照。”黛玉低声说着,身子却无力的靠在他的肩上。 水溶一路匆匆赶来,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了解的差不多了,此时见到黛玉苍白的脸色时,一颗心便像是被狠狠地捏了一把,疼痛一直蔓延着不肯消减。他抬手抱住她站起身来,方跟太子和睿亲王点头道谢:“多谢太子殿下和睿亲王。这件事情太过蹊跷,还请太子殿下开恩,容我亲自审问那个小太监。” 太子看了看睿亲王,毕竟刚才睿亲王说要亲自问话的。睿亲王忙道:“这个不难。瞧王妃的脸色很差,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个太医给王妃诊诊脉,那个小太监我会替你看好的。回头跟父皇说一声,直接送去你府上凭你审问便是了。” 水溶抱着黛玉,无法行礼,只得又点头说道:“多谢王爷。我们先回去了。” 太子和睿亲王都说道:“快些回去吧,王妃的身子要紧。” 水溶抱着黛玉直接从御花园的后门出去,雪空早就和墨风通了消息,后门处已经预备了马车,水溶带着黛玉上车后匆匆回府,雪空又转回去设法去通知太妃。 北静太妃原本也在着急的找黛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她又何尝不担心。 但找遍了万寿宫也没见着黛玉,问人不是不知道,就是没看见。后来终于听见一个小宫女说,看见北静王妃随着香芜斋的小太监往后面去了,太妃正要亲自去找,便见雪空面无表情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皱眉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雪空和太妃似是有宿仇一样,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只冷声回道:“王妃出了点事儿,王爷带着她出宫去了。” 太妃一下子便急了,也顾不得跟雪空计较什么礼数,忙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孩子怎么样?” 雪空淡淡的说道:“不知道,这要等太医看过之后再说。”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一说等太医看过之后再说,太妃差点没被急死。幸亏徐嬷嬷在旁边劝着,好歹匆匆的进去跟皇后道别便急急忙忙的出宫回府去了。 ------题外话------ 好吧,亲爱滴们,是珠珠的错。昨晚回来九点半了。今天公公要从老家回来,又要给他收拾房间。其实珠珠也很烦躁。写文是珠珠的爱好也是珠珠的工作。但珠珠又不是孤身一人的。有家人,有孩子,有亲朋好友。 珠珠不想混到中年了,为了自己的爱好和工作把家给弄丢了。‘ 所以,请亲们多多谅解偶。 相信珠珠,其实和读者比起来,最想多更的还是作者。因为更了才有收获,不更的话,不仅读者不乐意,连最起码的保障都没有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5章 李清芬原本是跟在太后身边帮着找黛玉的,她面上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心里却在偷偷地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心想不知道待会儿北静王妃私会太子的事情传出来后,大家该是怎样的惊讶。 等到她看见太妃不管不顾的带着徐嬷嬷匆匆离去时,便悄声跟自己的丫头宝珠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竟匆匆的走了?难道……” 宝珠悄声劝道:“主子放心,娘娘办事儿必定稳妥,咱们再等等。” 李清芬点点头,说道:“我这心里到底不大安静,你且去悄悄地打听一下,看怎么事情还没成?” 宝珠应声悄悄地出去,恰好遇见一个宫女匆匆的进来,冷不防两个人撞了个满怀。宝珠还未说话,那宫女便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走路都不长眼睛啊?” 宝珠气结,刚要分辨,又见那宫女极不耐烦的推开她,说道:“让开让开,误了事儿小心太子妃要你的小命儿。”说着,便急匆匆的走了。 这下,宝珠反而乐了,心想到底还是出事儿了。感情这宫女是给太子妃报信儿去的。想着好戏就要开始了,宝珠便暗暗地笑着回去跟李清芬报信儿。 李清芬听了宝珠的话微微笑道:“当真?” 宝珠悄笑道:“自然是真的。奴婢这脚还被那宫女给踩了一下呢。” 李清芬满意的笑了,拍了拍宝珠的手说道:“好了,回去好好地赏你就是了。” 宝珠开心的笑道:“瞧主子说的,难道人家为主子办事儿就是为了讨赏么?” 李清芬笑道:“虽然你不是为了拿点东西,可我也要给你养养那只被踩了的脚啊。” 主仆二人偏殿的角落里悄声说笑,但听见外边有人怒喝道:“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有人敢假传太子妃的口谕,这不是要造反么?!” 这声怒喝太过突兀,万寿宫各个偏殿角落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假传太子妃的口谕形同造反,谁会冒着灭九族的大罪去做这样的事情? 李清芬更是大惊,下意识的抓住宝珠的手问道:“刚才外边说什么?” 宝珠强作镇定的悄声说道:“主子别担心,这事儿就是出来了也牵扯不到娘娘身上。咱们且出去瞧瞧。” 李清芬点点头,扶着宝珠的手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外边的游廊上站满了人,各府里进来为太后守灵举哀的夫人们都悄声的聚在院子里,俯首侍立,万寿宫正殿的屋门口处站着一身孝服的皇后娘娘。 皇后扶着身边的一名宫女站在那里,深秋的风忽的吹过,把她雪白的裙裾吹得飘起来,露出里面的明黄色的裙角。皇后的目光从院子里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一边,院子里站满了人,气氛十分的压抑。李清芬看见那一抹明黄色,心底倏地起了一阵寒意。 有凤章殿的小太监匆匆的跑进来,走到皇后面前行礼后,近前悄声说了几句话。李清芬伸长了耳朵还是没听见那小太监说的什么,她心里着急,手心里沁出汗来,湿黏黏的握着那一方白色的绡纱帕子,不停地绞着。 皇后听了那小太监的话之后,冷冷一笑,说道:“好了,没什么事儿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虽然惶恐不安,但却没有一个敢多说什么的。 别人还好,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此时也不过是好奇这后宫里面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然后胡乱猜测一番罢了。唯有李清芬心里有鬼,却又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也不见太妃和黛玉回来,心里很是着急。 待众人都渐渐地散了,眼看着天色将晚,李清芬叹道:“不知道太妃这会儿怎么样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宝珠道:“太妃若是回去,必然叫人知会我们。若我们不等太妃一起就先回去了,回头太妃怪罪下来岂不又是一桩罪过?” 李清芬想想也是,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幕后的操控者,却想不到到了此时却成了最被动的一个。当时只知道太妃听了雪空几句话之后便匆匆走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都怎么样了她却一概不知。又不能在这种时候去问她姐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只能干等在这里,真是急死人了。 眼看着天色已晚,万寿宫的宫女进来催促道:“众位王妃夫人都回府去了,娘娘怎么还不回去?” 李清芬笑道:“不知道我们府上的太妃这会儿回去了没呢。我们不敢自己就回去。” 那宫女惊讶的说道:“怎么娘娘竟然不知道么?太妃早就回去了呀。据说是担心你们府上王妃的身体,走的时候都急的不得了呢。” 李清芬听了这话,又是意外的惊喜,忙问:“我们王妃怎么了?姐姐可听说了什么?” 那宫女叹道:“据说受了惊吓,身子很是不好。太妃和王爷都急坏了。” 李清芬转头看了宝珠一眼,叹道:“我们王妃的身子就是弱。饶是太妃一再的叮嘱,这些天何曾四处走动过?连太后的灵前今儿都是第一次来,不想还是保不住孩子……唉!我们且回去吧。” 那宫女也不多话,只略欠了欠身,目送李清芬主仆出了万寿宫的宫门,去寻服侍自己进宫的家人去了。 到了宫门口,李清芬恰好和被燕松昀送出来的紫鹃撞到了一起,紫鹃的身份在这儿,不得不上前来给李清芬请安。李清芬看见一向不离黛玉左右的紫鹃此时却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心底不由得更加得意,再看着紫鹃上前来给自己福身行礼,不由得淡然一笑,端着架子说道:“紫鹃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紫鹃心里担心黛玉的安危,只淡淡的回道:“奴婢有点事儿,所以这么晚才回去。” 李清芬的脸立刻就拉长了,她原本就记恨紫鹃,因为她所以自己才被无缘无故的罚了十日的禁足。此时哪里肯放过她?于是冷眼看了紫鹃一眼,凉薄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在王妃面前也是这样回话的?” 紫鹃一愣,抬头看着李清芬冷漠的脸色,再看看宝珠一脸的得意,心里暗暗地后悔自己的大意,于是又深深一福,说道:“娘娘恕罪,是奴婢心神恍惚忘了礼数,还请娘娘饶过奴婢这一次。” 李清芬冷笑道:“心神恍惚就可以忘了礼数?这是什么道理?” 紫鹃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也有了几分怒气。只是她明白她再怎么样也是半个主子,自己再好也不过是个奴婢,而且这里是皇宫的宫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是各府的诰命夫人便是宫里的太监宫女,若是这位侧妃娘娘认真跟自己讲起规矩来,怕是连太妃和王妃在也拗不过这个理去。 于是她心一横,便屈膝跪下去,说道:“奴婢无状,还请侧妃恕罪。” 紫鹃一跪下去,燕松昀立刻站不住了,忙上前说道:“娘娘,紫鹃姑娘腿上有伤,这里又是宫门口,请娘娘看在本将的面子上叫她起来吧。有什么事儿不如回王府再说。” 李清芬侧脸看了一眼燕松昀,晓得这个年轻的将军是太子东宫的近臣,也很受皇上的重视,迫于形势,她只好淡然一笑,说道:“紫鹃姑娘真是好福气,能有燕将军为你求情。罢了,你起来吧,我可不敢受你的跪。” 燕松昀便弯腰去扶着紫鹃慢慢的站起来,又转头看着李清芬,不卑不亢的说道:“娘娘请自便,本将奉太子之命送紫鹃姑娘回府,耽误了功夫恐怕太子殿下怪罪,就不跟娘娘多说了。” 李清芬一怔,心想这个护卫总领说话儿怎么这么冲呢,还把太子搬出来压人。 燕松昀却不理她在想什么,只拉着紫鹃出宫去了。 宝珠啐道:“呸!一看就是个狐狸精,小骚货!明明许配给了徐嬷嬷的儿子徐昌岭,却又在这里跟一个将军勾勾搭搭的,想什么话?!” 李清芬冷笑道:“她这是自以为攀上高枝了呢。” 宝珠恨恨的说道:“看徐嬷嬷还把她宝贝似的捧着,回头咱们就把这事儿散出去,就等于给那老婆子一记耳光。看她还从中作梗,辖制着那帮奴才苛待主子不了。” 李清芬想了想,冷笑道:“你也长个心眼儿,学学人家的奴才。” 宝珠愕然,不懂自家主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清芬却不理她,只顾自己气呼呼的出了宫门扶着奴才上了自己的马车。宝珠也赶紧的跟上去。 紫鹃来的时候做的是北静王府给下人准备的马车,如今太妃回了,徐嬷嬷也回了,跟着来的丫头们以为紫鹃和王妃在一起,便没在意她,只顾坐着车回府去了。 燕松昀出来后找不到北静王府的车,只好同紫鹃商议:“你能骑马么?” 紫鹃摇头道:“将军,还得有劳你帮奴婢顾一架马车吧。 燕松昀如今也知道紫鹃已经同北静王府的护卫徐昌岭订婚之事,也知道她身为一个女子同自己骑马回府多有不妥,然此处是皇宫禁地,寻常的马车如何敢靠近呢,此时各府的人都已经散去,又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在,燕松昀便换了一名护卫来吩咐道:”想办法弄一辆马车来。“ 那护卫很是为难,躬身回道:”将军,若是给宫里的主子们派车,自然有依仗司的人预备,咱们那里去弄马车来?“ 燕松昀刚要说什么,紫鹃忙道:”将军,是奴婢让您为难了。没有车,那就骑马吧。“ 燕松昀点点头,命人把自己的马牵过来,笑道:”你放心,我这匹马很是乖顺,你只管在上面稳稳的坐着就是。“说着,他走到紫鹃身边,看了看她的腿,又道:”姑娘,本将抱你上马,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紫鹃登时羞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燕松昀已经一把把她举到马上。然后自己牵着马缰说道:”扶好了马鞍。“ 紫鹃忙慌张的抓住马鞍前面的扶手,战战兢兢的说道:”好,知道了。“ 燕松昀微笑道:”不用怕,我给你牵着马。“ 宫门处的护卫有跟燕松昀相熟的,便挥手笑道:”将军可从没给谁牵过马,这姑娘将来定是咱们的嫂夫人了。“ 燕松昀忙正色斥道:”少胡说,本将把紫鹃姑娘当亲妹妹一样。“ 那护卫听了这话,忙拱手给紫鹃道歉:”对不住了姑娘,您可别跟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计较。“ 紫鹃听见燕松昀说把自己当成琴妹妹一样,心头的忐忑不安便如轻烟一般随风飘散,一时也恢复了之前的镇定自若,笑着跟那护卫点头说道:”玩笑之言罢了,自然不会当真。“ 燕松昀回头跟那几个护卫挥挥手,说了声:”好生当差。“便牵着马出宫去了。 却说黛玉被水溶出宫后上车匆匆忙忙的回府去,水溶进门便叫水安:”立刻去请济世荣来。“ 水安见王爷抱着王妃匆匆回来,心知必然出了事儿,忙应声出去亲自去太医院找济世荣。济世荣见是水安亲自前来,还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背着药箱子便匆匆赶来,给黛玉切脉后却笑着叹道:”王爷太过担心了。王妃不过是受了点惊吓,无碍无碍。孩子也好得很,只需安静的休息一晚就好了,不用吃药。“ 水溶听了这话方长出了一口气,犹自不放心的追了一句:”济世荣,你确保王妃的身子无事?“ 济世荣撵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无事无事。王妃的身子好着呢。“ 水溶笑着叹道:”那就好,那就好……“ 送走了济世荣,太妃才匆匆赶来,进门第一句话便问:”你们王妃呢?太依赖了没有?“ 黛玉想要起身相迎,水溶忙摁住她,自己起身迎出去,搀扶着太妃笑道:”母妃放心。王妃和孩子都没事儿,济世荣刚走了。“ 太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三魂七魄都要被吓得丢了一大半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牵扯到了太子妃,太子和睿亲王?“ 进屋后,黛玉起身给太妃请安,太妃忙又止住她,叹道:”你身子好好地,把孙子给我生下来,便是最大的孝顺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会子还顾着行什么礼?“说着,又问水溶:”太医怎么说?到底要不要紧?“ 水溶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母妃,宫里有人针对玉儿,想往她身上泼脏水算计她。这事儿我们不能小觑了。“ 太妃生气的骂道:”宫里那些王八羔子们都不是善茬儿。他们若是存了害人的心思,那花样儿可是出不完的。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阴险,居然出这种下流主意害我们家。他们是妒忌我也要有孙子了吧!“ 水溶冷笑道:”想我断子绝孙?这也太阴险了。“ 黛玉忙劝道:”母妃和王爷怕是想多了。以我看,他们是想要挑拨我和王爷之间的关系,看不得我们恩爱罢了。“ 太妃生气的说道:”他们看不得你两个恩爱,还不就是要害我的孙子?这事儿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在后面捣鬼,我都要她好看!“ 水溶很生气,太妃也很生气,相比之下,倒是黛玉不生气了。 三个人坐在黛玉的卧室里说了一会子话儿,针对这件事情细细的商议了一番,眼见着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黛玉担心的说道:”也不知道紫鹃怎么样了。当时我看见她裙子上的血,很是内疚。王爷好歹派个人去太子那里看看。“ 徐嬷嬷忙到:”王妃不要担心,我这就去安排人去接应一下。“她刚说着,还没来得及出去,外边的丫头进来回道:”回太妃,侧妃娘娘和紫鹃姑娘回来了。“ 太妃点头道:”她到底还有点用处,知道去接了紫鹃回来。“ 黛玉心里冷笑,心想李庆飞未必就这么好心,只不过是凑巧罢了。只是此时却不好逆着太妃说话,便吩咐那丫头:”既然回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那丫头又回:”太子殿下派了燕将军送紫鹃姑娘回来。燕将军在前面坐着呢,大管家叫奴婢来回王爷一声,问王爷是否要出去见他。“ 水溶点头道:”这次咱们算是欠了太子一个极大的人情,我且出去见见他,让他替我们回去跟太子道谢。“ 太妃和黛玉都点头称是,黛玉又起身走到水溶跟前,为他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衫,又接过丫头递过来的一件大氅给他穿上,轻声叮嘱道:”替我谢谢燕将军。紫鹃必定是为了我才受伤的,今日又劳烦他送她回来。“ 水溶自然明白黛玉的话中之话,点头道:”放心吧。“ 黛玉送水溶出门,恰好李清芬带着宝珠和紫鹃也从外边进来。看见黛玉好好地站在屋门口送水溶出去,李清芬忍不住愣了一下,脚步略有停顿,后背宝珠在后面轻轻一推,才回过神来,忙上前福身行礼:”王爷,王妃,妾身回来了。在宫里的时候听见王妃出了点事故,无碍吧?“ 李清芬在看见黛玉时那一瞬间的愣神被水溶看在眼里便是一种心虚,况且此时李清芬气定神闲的问安,又云淡风轻的问黛玉的身子,水溶从心底里越发的肯定这次陷害之事跟她有关。于是冷笑着问道:”王妃无碍,你是不是挺失望?“ 这话一说,李清芬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忙福身下去,惶恐的说道:”王爷这话,叫妾身如何受得起。“ 水溶无暇跟她啰嗦,只冷冷的哼了一声,抬脚离去。 黛玉看着依然弓着身子弯着腰的李清芬,淡然的说道:”进去见母妃吧。“说着,便转身拉过紫鹃的手,关切的问道:”你腿上的伤怎么样?“ 紫鹃瞥了一眼李清芬,微笑着摇头:”王妃放心,奴婢没事儿。“说着,便搀扶着黛玉往屋里走去。 李清芬这才站直了身子,定了定心神,扶着宝珠的手进去见太妃。 徐嬷嬷见紫鹃慢慢的走进来,腿脚僵直不似往日行动灵巧,心里便暗暗地担心,毕竟这丫头将来是自己家里的人,她身上有伤,还是自己的儿子吃亏,遂上前走了两步,扶过黛玉来在太妃下手落座,又拉着紫鹃问道:”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紫鹃忙福身道:”谢嬷嬷关心,也没什么大碍。“说着,又转身给太妃福身请安,回道:”太子叫了太医给奴婢包扎了,幸而没伤到筋骨,不过是皮肉之伤。只是这几日不许多走动,更不许跪拜,太妃和王妃跟前,未免要偷懒了。“ 太妃叹道:”你伤在了膝盖,自然不能跪拜,你护主有功,很该好好地赏你。“说着,又扭头吩咐徐嬷嬷,”你回头把我当年年轻的时候带过的的首饰好生找几样来给这孩子吧。今儿若不是她,我这孙子还不定怎么样呢。“ 徐嬷嬷顿时觉得脸上有光。太妃年轻的时候戴过的首饰可是等闲人都拿不到的,连王妃的手里都没几件。遂忙上前给太妃行礼,笑道:”那我就替这孩子谢太妃的赏了。“ 太妃笑道:”你且带着她下去歇息吧。“ 紫鹃明白这是太妃开恩,于是忙又福身道:”奴婢谢太妃厚爱。“ 徐嬷嬷上前来,拉着紫鹃的手一起退至外边的厢房,让她坐在榻上。兰姿忙递上茶来,问道:”姐姐,你腿上的伤到底怎么样?如今太妃和王妃没在,你可不许瞒着我们。瞧你这脸色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可真是叫人担心。“ 紫鹃咬着牙把自己的裙子提上来,说道:”原本包扎的好好地。太医也说了,慢慢的走路不要紧,可偏生在出宫的时候遇见了侧妃,侧妃责备我失了礼数,我又不得不跪下去给她磕头。不料却扯动了伤口,你快去拿了纱布来,再晚了恐怕这血结了痂……“ 徐嬷嬷听了这话,忙蹲下身子去把紫鹃的裤管卷上去,果然见膝盖处缠着一层白纱布上已经渗出了血渍,于是又着急又心疼,叹道:”偏生是她规矩多,太妃都没让跪呢。“ 紫鹃无奈的叹道:”到底是主仆,见了她却少不了礼数。“ 徐嬷嬷跟了太妃几十年,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平日里水溶见了她也都恭敬地叫一声嬷嬷,何况一个侧妃。她喜欢紫鹃,又心疼她即将是自己的儿媳,便如自己的孩子一样护着。这会儿紫鹃受了委屈,又说这样的话,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很是生气。 紫鹃的话不错,到底是主仆。徐嬷嬷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却接受不了李清芬这种嘴脸,遂暗暗地想着,就算是尊卑之差,她李清芬也不该如此作践人。如今你既然不仁,就别怪我老婆子不义。将来总有一天,我老婆子要找回今日之事。 再说李清芬待徐嬷嬷和紫鹃退下去了,方上前给太妃行礼。 太妃原以为是她接了紫鹃回来,心里原本还有些欢喜,而看刚刚的情形,似乎紫鹃还受了什么委屈,眼圈儿有些红红的,走的时候也不跟这位侧妃打招呼,可见是她们在外边有什么矛盾。于是问道:”李氏,你和紫鹃是一起回来的么?“ 李清芬心里恨着紫鹃,心想正好太妃问呢,这可是个好机会,于是忙道:”回母妃的话。我们并非一起回来,儿媳坐的是咱们府上的马车,可紫鹃姑娘是骑着马回来的。燕将军亲自为她牵马坠蹬,极有体面呢。 黛玉听了这话,心底一惊。这个李清芬果然是狠毒,这话若是被徐嬷嬷听见了,必会怪紫鹃不自重。于是她不等太妃说话,便叹道:“这个死丫头,真是不知轻重。你怎么不教导她?却由着她去跟一个将军骑马?” 李清芬没想到黛玉会说这样的话,这分明是怪她身为侧妃没约束好府中的奴才,有御下不严之过了。不过李清芬的脑子也够快,忙欠身回道:“姐姐恕罪,是妹妹一时粗心大意了。当时我还说了她两句,可燕将军却搬出了太子来……” 太妃早就忍不住了,不等李清芬说完便冷声斥道:“听你刚才的话,很是风凉啊!紫鹃骑马回来,由一个将军牵马坠蹬,你是不是觉得很是体面,我们北静王府也跟着沾了光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府上的人?连这种事情都能眼看着他们去做,你不但不想办法约束,反而回来跟我们报喜?你是故意的吧?只是我却不知道,我们北静王府的脸面丢尽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李清芬顿时紫涨了脸,匆匆的跪下去,悔恨交加的说道:“是儿媳不懂事,求太妃看在儿媳年轻的份上,饶过这次。儿媳以后再也不敢了。” 太妃冷笑道:“你说你年轻不懂事?我看这话倒是很对。你很该跟王妃学一学,论起年龄,她比你还小几岁呢。怎么事事都想得周到?如今看来,到底还是我水家祖上积德啊!” 祖上积德? 李清芬一时没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黛玉却听懂了。 祖上积德,让自己和李清芬调换了身份。自己无依无靠,就算是王爷喜欢,也不过是个侧妃妾室,而眼前跪在地上的李清芬原是皇上赐婚的正妃。这件事情太妃一直偏向李家,跟水溶暗中拧劲儿,处处给自己下不来台。却终于在今天,有了这样的感慨。 李清芬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太妃却没什么耐性了。只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明儿起你也不用跟着我进宫去了。我看你心性未改,还是该在家里好生想想才是。” 又要静思己过?李清芬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心底里的怒气一窜一窜的往上冲,只顶的她脑门子发胀,难道就因为这样的事情又把自己给关起来抄经书不成? 眼看着太妃已经站起身来要走,李清芬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上前去抱住太妃的腿哭道:“母妃,儿媳有过,母妃教导我,我以后改了就是。只是姐姐她御下不严,贴身服侍的丫头跟外人在宫门口搂搂抱抱,辱及门风,给王爷脸上抹黑,就这样算了么?” 太妃顿时脸色苍白,弯下腰去盯着她的脸,恨恨的说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清芬心一横,仰头说道:“请太妃三思,那紫鹃不过是个丫头,燕松昀如何会对她动情?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儿媳请太妃好好地问问王妃,再嫁入北静王府之前,是否跟别的男人有染。” 黛玉早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忙抬手扶着炕桌让自己站稳了,指着李清芬道:“你含血喷人!” 太妃却冷冷一笑,猛的抬手狠狠地抽了李清芬一记耳光,李清芬便被打得身子猛然往一侧歪过去,抱着太妃的手也无意识的放开,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太妃犹不解恨,又上前去狠狠地踢了她一脚,骂道:“我把你这不知死活的贱妇!你敢再胡说八道一句,看我不打烂了你的嘴!”说着,又高声喝命:“来人,把这贱妇给我叉出去!” 徐嬷嬷原本正和兰姿一起给紫鹃换药,忽然听见正房厅里吵了起来,便忙放下手里的纱布匆匆的赶过来,却见已经有两个婆子上前去拉起了李氏要出去,而太妃则站在那里气得脸色蜡黄,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李清芬,恨不得把她撕碎的样子。于是忙上前劝道:“太妃快别生气了,身子重要。” 太妃扶着徐嬷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指着李清芬骂道:“你这贱妇满嘴胡说八道也就罢了,如今竟敢诬陷王妃,坏我王府的名声,实在可恨!” 李清芬被打了一记耳光,肚子上又挨了一脚。饶是太妃年纪大了没多少力气,但也够她受得了。此时又被两个婆子托着往外走,更是一丝脸面也没有了。便索性大叫起来:“太妃好不公平!分明是别人做了错事,为何要打我罚我?我虽然是侧妃,但也是皇上下旨赐婚的,即便是王府,也不能随便的作践……” 太妃听了这话更是来气,索性吩咐道:“来人!请了家法来。我今儿倒是要你知道知道我王府的规矩!” 众人见太妃动怒,丝毫不敢怠慢。 雪雁和翠羽已经进来扶着黛玉坐下,兰姿也匆匆的为紫鹃包扎好了腿,扶着她一起过来。 见了这种阵仗,紫鹃少不得悄声的劝黛玉:“王妃不要生气,太妃定然为你做主。她不过是要找奴婢的事情,等会儿奴婢便去跟她对峙。” 黛玉叹道:“真真是不叫人肃静。也是她自己作孽。” 兰姿又劝:“王妃身上不舒服,也听不得她大呼小叫的。奴婢去回太妃,叫他们把人拉出去打。” 黛玉还没来得及阻止,徐嬷嬷已经听见了这话,遂劝着太妃:“太妃,王妃刚收了惊吓,这会儿也听不得这鬼哭狼嚎的。太妃要动家法,不如咱们去祠堂,当着祖宗的面问她,更叫她心服口服。” 太妃冷声笑道:“进祠堂?她还没那个资格。不过,也的确不能再这里立家法,那就去瑞萱堂吧。” 徐嬷嬷忙道:“太妃说的是。奴才去吩咐他们。” 这一声传家法吩咐下去,便有人拿了绳子来把李清芬捆上,为了让她闭嘴,徐嬷嬷又叫人拿了帕子把她的嘴巴堵上。四五个粗壮的婆子又推又搡的把人弄去瑞萱堂,等候太妃发落。 李清芬被叉出去之后,静和院里安静下来,太妃长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黛玉说道:“你好生养身子,不必为这些事情生闲气。更不可辜负了我的一片期望。” 黛玉知道,太妃此时发落李清芬并不完全是相信自己对水溶的忠贞,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肚子里怀着的是他们水家的孩子。若是此时孩子有事,恐怕太妃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于是她微微俯身应道:“儿媳谨记母妃的教诲。不过既然要立家法,儿媳又是当事人,若不过去,未免难堵悠悠众口。刚太医说了,儿媳的身子很好。所以为了我们王府的规矩和名声,儿媳还是陪母妃一起过去吧。” 太妃听了这话,虽然还有些担心,但又觉得无可反驳。毕竟李清芬刚刚说的话已经是正面攻击到了黛玉的贞节声誉。这比要了她的性命还狠,她若是还能淡然处之,众人便要重新思考李清芬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污蔑了。于是叹道:“好吧,你跟我一起过去。” 黛玉福身道:“儿媳谢母妃成全。” 太妃拉着她的手,叹道:“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是清白之身,自然不怕那些闲言碎语。我是为我们王爷和镇江王府两家着想,才要狠狠地发落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妇。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若说成全,应是你成全了我们母子才对。” 黛玉低头不再多说。徐嬷嬷叫了肩舆过来,抬着她们婆媳二人出静和院往瑞萱堂去。 水溶在前面书房和燕松昀说话却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松昀牵着马一路从后宫宫门口走到北静王府的门口,已然打定了主意。遂在水溶跟自己说客气话的时候,起身拱手,微笑着说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爷成全。” 水溶只当是燕松昀要向自己讨要紫鹃,只淡然笑道:“不知你有什么不情之请。只是我先跟你说一件事儿。紫鹃已经许给我府中的二等护卫徐昌岭为妻。她的婚事是太妃做的主,我可不敢多说什么。” 燕松昀笑道:“这个下官已经知道了。下官的不情之请王爷是可以做主的。纵然王爷不愿为下官做主,也请王爷替下官在王妃跟前说个情。” 水溶听说不是求婚,便放了心,因问:“到底什么事儿,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燕松昀道:“下官从小孤独,只有兄弟一人,连个姐妹也没有。父亲又死得早,家里人口甚是单薄。这几年一直想认个义妹,将来母亲老了,身边也能有个人服侍说话。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今儿下官和紫鹃姑娘说了几句话,觉得她有见识,识大体。所以想认成妹子,不知王爷能不能给下官这个恩典。” 水溶待燕松昀说完,只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良久,之后喟然一叹,说道:“松昀,你是一条真汉子。本王成全你。”说着,便招手叫了洗墨进来,吩咐道:“你找个丫头进去问一问,王妃这会儿可有时间。若有时间,就请她道前面书房来一趟,说本王有事儿与她商议。” 洗墨应声出去,不多时又匆匆的进来,却俯上前去,悄声回了几句话。 水溶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皱着眉头跟燕松昀说道:“松昀,天色晚了,我就不留你用饭了,你且回去跟太子殿下复命。你今日所说之事,我明日一早给你答复。” 燕松昀见水溶脸色不好,也不便多问。于是起身告辞道:“那下官就静候王爷的佳音。下官告辞。” 水溶点头,叫水安送燕松昀出去,自己便匆匆往瑞萱堂赶去。 进瑞萱堂的时候,李清芬正被摁在一张藤屉子上,准备领家法。而太妃和黛玉则端坐在正厅里,一个坐在正中的罗汉床上横眉怒目,一个坐在下手的太师椅上抱着手炉垂头静坐。 见水溶进来,外边准备动家法的两个婆子便放下手中的藤条,转身请安:“奴才给王爷请安。” 水溶看了一眼被堵住嘴巴的李清芬,冷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太妃如此生气,竟到了动用家法的地步?” 那婆子尚未回话,黛玉已经从里面迎出来,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有话还是请进屋里说吧。” 水溶看了藤屉子上挣扎得面红耳赤的李清芬一眼,点点头随着黛玉进了屋里。 ------题外话------ 一万字哦! 算是补偿昨天和前天断更少更的字数吧。 还是要谢谢亲们的催文。不然的话,珠珠哪有爆发的力量呢? 谢谢大家,方便的话,请留下月票,让珠珠知道你们还是很爱偶的。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6章 进屋后,水溶先给太妃请安,然后又问刚才的话:“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把母妃气得这样?” 太妃叹道:“这贱妇不但口生是非,如今还要污蔑你的王妃不贞,说她在嫁入王府之前便与别人藕断丝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种话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要了她的性命?我王府的脸面又往哪里放?所以我今儿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听了这话,水溶只觉得眼皮突突的跳,只恨不得把外边那个可恶的女人挫骨扬灰,让她万世不得超生。想也不想就怒声骂道:“这种贱人很该打死了事!” 太妃从未见过水溶这般生气,却见他的脸被气得蜡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忙拉过他劝道:“我自然知道是她胡说,所以才要动家法惩戒她。你且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叫母妃和你王妃将来靠哪一个?你也该为你未出世的孩子想想。” 水溶听了这话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暂时压制下去,方转身子坐在黛玉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这种屈辱。” 黛玉微微一笑,说道:“母妃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并不生气。王爷也别生气了。” 太妃又夸黛玉懂事,然后转身吩咐徐嬷嬷:“你出去看着他们打,先给我打十藤条,并替我问她可曾知道错在哪里,再问问她是何居心。今儿不把事情说明白了,这事儿就不算完!” 徐嬷嬷领命出门到了院子里。院子里负责婆子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徐嬷嬷慢慢的走到李清芬面前,冷笑着福了福身,淡然说道:“侧妃娘娘,奉太妃的吩咐,先赏藤条十下,并且――奴才还有话要问你。这可是太妃要问的话,你听好了,仔细的回答。” 李清芬的嘴巴被帕子堵了,这会儿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急的满脸通红,越是挣扎,身上的绳子似乎勒的越紧,此时她已经疼的出了一身的汗,若是再用藤条打,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徐嬷嬷侧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婆子,那婆子忙上前去把李清芬嘴里的帕子拽出来丢到一旁。 李清芬张着嘴巴大口的吸了几下空气,方哭着求饶:“嬷嬷,麻烦你去跟太妃说一声,不要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再也不敢造谣生事了。你替我求求太妃,嬷嬷……你帮帮我,我这辈子都记着你的好……” 徐嬷嬷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但她也不是那种人人揉搓的软柿子。她从小进宫在身为公主的太妃身边服侍,后来又跟着公主陪嫁入北静王府,几十年的光景什么事情没见过?若是一味的软弱早就丢了性命化成了灰了。这会儿又岂会听李清芬的几句软话? 于是她不等李清芬说完便打断了她:“好了,都这会子了,您还说这话有什么用呢?你且好生听着吧。太妃问你,今日在宫里回来,你既然遇见了王妃的贴身丫头紫鹃,为何不让她同你一起坐车回来?” 李清芬一怔,辩解道:“我也不知道她没有马车,她进宫的时候也不是坐我的马车去的。再说了,我那马车是主子做的,岂能让她一个奴婢同坐?” 徐嬷嬷便吩咐旁边的婆子:“赏侧妃一记家法。” 那婆子答应一声,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搓手,抄起那根鸡蛋粗的藤条,用力一挥,啪的一声抽了李清芬的背上。 接着便是一声惨叫,把廊檐下养着的鸟雀给吓得叽叽喳喳一阵乱叫,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们却都垂手侍立,没有一个人出声,一个个脸上都是木然的表情。 徐嬷嬷又一摆手,便有婆子拿着帕子上前去捂住了李清芬的嘴巴,并冷笑着劝道:“侧妃娘娘,奴才劝省点力气,这会子又吵又叫的倒不如待会儿好好地回太妃的话。或许太妃发慈悲,还能少吃一记家法。您在这儿大呼小叫的,若是太妃听着心烦,说不定还要重重的罚。” 李清芬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一边呜呜的哭着一边摇头,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那婆子手里的帕子始终堵着她的嘴巴,就是不让她说话喊叫。 待她不挣扎了,徐嬷嬷又问:“你说你的马车是主子坐的,做奴婢的不能坐?那你的丫头宝珠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是走回来的?你也不用扯谎,这事儿把给你赶车的家人叫了一问便知。你不但蔑视王妃,还敢欺瞒太妃,你这是罪加一等,知道么?” 李清芬这回不敢狡辩了,待捂着她的嘴巴的婆子把帕子拿开,她急忙求饶:“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求嬷嬷别再打了……我改了,我彻底都改了……我再也不敢蔑视王妃了,更不敢期满太妃,嬷嬷……我求求你了,别再打了……” 徐嬷嬷冷笑着继续问道:“侧妃娘娘,太妃还有话问你:今日在宫里,太妃听说王妃出事急匆匆的赶回来,你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留在了宫里?你知道你的身份么?你可有把太妃放在眼里?或者说,你留在宫里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要去做?” 李清芬此时只求别再挨打,想也不想便喊着:“太妃着急出宫回府的时候,我正在同蘅嫔娘娘使唤来的宫女说话,所以没来得及服侍太妃一起回来……我不是故意的,求太妃看在蘅嫔娘娘的面子上,饶过我这次吧!” 徐嬷嬷冷笑看着李清芬,说道:“此话可是真的?” 李清芬忙点头:“绝无半点虚言。” 徐嬷嬷转头跟一个婆子说道:“咱们侧妃娘娘到底是有脸面的,去万寿宫给太后守灵,也能得到蘅嫔娘娘的特殊关照。不过据我所知,万寿宫里除了各宫主子和外边的诰命夫人之外,每人只许带一个丫头进去服侍。别说别的宫里的宫女,就算是皇后的凤章殿里的人,也不能随意走动。蘅嫔娘娘果然是冠宠后宫的,连这样的规矩都不用遵守么?” 李清芬一下子傻眼了,她刚才只顾着为自己的辩解,却忘了这位徐嬷嬷根本就是皇宫里出来的人精,宫里的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她? 徐嬷嬷见李清芬说不出话来,又冷笑道:“再赏侧妃娘娘两记家法。看来她还没有真正的悔悟,到这会子了还想着狡辩,当太妃是那么好蒙骗的么?” 旁边的婆子听了吩咐,一个马上上前去拿了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个则抡圆了胳膊,啪啪两藤条下去,李清芬的后背上又多了两条血印子。 打完之后,徐嬷嬷又问李清芬:“侧妃娘娘,您真的悔悟了么?” 李清芬已经痛的没有力气叫喊,待嘴巴上的帕子拿开,她只大口的喘气,想到后面还有七下,又怕得要死,听见徐嬷嬷问,她也只顾上连连点头,嘶声哀求道:“嬷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饶过我吧……” 徐嬷嬷点点头,说道:“你说你是真心的悔悟了,那么就老老实实的回太妃的话。若是再想着瞒天过海,可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了。” 李清芬又连声应道:“有什么话嬷嬷尽管问,我绝不敢再有半句谎言了。” 徐嬷嬷说道:“这就对了。你乖乖的听话,多好呢,自己少受罪,我们也省事儿。”说着,又上前两步蹲下去问道:“太妃回府后,你留在宫里都做什么了?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想必这会子你还没有忘吧?” 李清芬有气无力的说道:“没忘,没忘……太妃走后,我便差了宝珠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宝珠刚走了,皇后娘娘便出来了,在万寿宫里呵斥众人,说有些人胆子大得很,敢假借太子妃之名骗北静王妃,意图栽赃陷害……我当时听了很吃惊,便想赶紧的回府来,但众人都未散,我不敢自己行动。后来皇后娘娘叫大家都散了,我便带着宝珠回来了。在宫门口上车的时候遇见紫鹃姑娘和燕松昀将军一起出宫,紫鹃姑娘过来跟我打招呼,没有行礼。我只当她有心轻慢,所以斥责了她几句。嬷嬷……我不知道她腿上有伤,若是知道,必然不会让她跪的,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徐嬷嬷点头,说道:“这话要等我问过了宝珠才能知道。此事先记着。太妃还问你,你为何要污蔑王妃的清誉,王妃清誉受损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清芬不敢辩驳,只道:“是我一时糊涂才那样说,我不是有意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嬷嬷转告太妃,求太妃饶了我这次。” 徐嬷嬷皱眉道:“每个人做事都有她的缘由,你只一句‘一时糊涂’就想着蒙混过关?若我今天叫人打杀了你,也说一时糊涂,请问李侍郎府上会善罢甘休么?” 李清芬被徐嬷嬷问的无可辩驳,又想了想,方咬牙说道:“嬷嬷的话真是密不透风,我今儿无论说什么,都逃不过这十藤条了。罢了,我也懒得跟你说了,你要打就打吧。”说完,她闭上眼睛,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徐嬷嬷很是意外的笑了笑,站直了身子说道:“好吧,既然侧妃娘娘不愿意说,那你们就先赏她三记家法吧。” 旁边的婆子听了吩咐,立刻有人上来捂住李清芬的嘴巴,执藤条的婆子便吸了一口气,用足了力气,啪啪啪连着抽了她三下。 李清芬的背上和屁股上立刻皮开肉绽,有鲜红的血血渍浸染了上好的贡缎衣衫,碎裂的绸缎丝线处血肉模糊。撕心裂肺的疼痛加上嘴巴被捂着不能叫喊,李清芬一个气息不顺便昏死过去。 徐嬷嬷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吩咐旁边的婆子:“你们取水来,把她泼醒。我进去回太妃的话。” 婆子应了一声,转身去取水。徐嬷嬷进屋去回太妃的话。 太妃和水溶黛玉坐在屋子里安静的吃茶,外边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听进了耳朵里。徐嬷嬷一进来,太妃便生气的说道:“她倒是嘴硬的很。” 徐嬷嬷福身道:“太妃,侧妃也是个娇生惯养的,恐怕受不住这十下子。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恐怕不好。” 太妃正在气头上,听了徐嬷嬷这话,便拍着桌子说道:“有什么不好?我敢断定,今儿宫里发生的事情跟这个贱人也脱不开关系!许她生这样的坏心害我们,就不许我对她小施惩戒?!他李延胜就算在这里,我也要当着他的面教训他女儿!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今儿不能就这么糊涂了事。把宝珠绑起来给我一起打,若是她们主仆两个的口径不一致,我再问她个欺上瞒下之罪。” 徐嬷嬷答应着下去,水溶却跟着站起来说道:“母妃处置家中之事,儿子出去一趟,和睿亲王一起拷问一下那个小太监,看他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若是过了今夜,恐怕又有变化。” 太妃点头道:“你速速去吧。” 水溶应着,又看了一眼黛玉。太妃笑道:“你媳妇交给我了,你还不放心?” 黛玉已经盈盈起身,替水溶整了整衣领,叹道:“王爷也不比这么辛苦。一会儿该传晚饭了,不如用了饭再去也不迟。” 水溶叹道:“玉儿,你不知道宫里的事情素来多变。我先去一趟,你先服侍母妃用饭,记得留些给我回来再用。” 黛玉还要再劝,太妃却催促道:“你让他快些去吧,这事儿弄不明白他也没心思吃饭。” 水溶笑了笑,说道:“还是母妃了解儿子。” 黛玉也不再多说,将水溶送至门口,又拉着他的衣袖劝道:“把事情查问清楚也就罢了,我也没受什么委屈,你可不许动怒,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 水溶笑着低头在她耳边悄声道:“我知道了,我早去早回,不会让你等急了。” 黛玉脸色一红,悄然往一旁躲开。水溶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了声:“我去了。”便匆匆离去。 院子里,徐嬷嬷又叫人把宝珠绑了来,让她跪在地上回话。 宝珠开始的时候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不过徐嬷嬷对她可就不客气了很多。不过是个丫头罢了,比不得李清芬是个侧妃,惩戒须得是太妃的吩咐。 宝珠不老实,徐嬷嬷直接吩咐旁边的婆子给了她几个耳光。宝珠被打得鼻青脸肿,徐嬷嬷问她在宫里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也少不得说了实话。 实际上宝珠也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她只说当时她的主子叫她去悄悄地打听一下,看御花园里有没有丑闻传出来。徐嬷嬷便问宝珠:“什么丑闻?你可曾打听到?” 宝珠便说:“侧妃说,咱们家王妃这会儿正在御花园里和太子殿下说悄悄话,恐怕是被人撞见了,叫奴婢去打听打听,看是被谁撞见,可曾有什么热闹瞧。奴婢出去打听了一圈儿,只听闻我们王妃受了惊吓,被王爷带回府了,又听说太子殿下和睿亲王很生气,像是带走了一个小太监。” 徐嬷嬷又问:“你可知道那太监是谁?” 宝珠摇头,说道:“不知道。这个主子没曾说起过。” 徐嬷嬷不信,又作势叫人打她,宝珠被打怕了,忙哭着磕头,说道:“若是奴婢说了,恐怕家中老小不保,求嬷嬷开恩。” 徐嬷嬷冷笑道:“就算你不说,你觉得王爷就不能要了他们的命么?以我看来,你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说了,说不定王爷还能保你们一家子的性命。” 宝珠左思右想,正在犹豫之际,李清芬被冷水泼醒,睁眼看见宝珠被绑了双手跪在地上,呜呜的哭着,便竭斯底里的喝道:“你个狗奴才,你若是敢胡说八道陷害我,小心你的狗命!” 徐嬷嬷侧脸,冷声吩咐道:“刚才的十记家法侧妃娘娘还没领完,剩下的四记你们一并都赏了她吧。” 旁边的婆子又抡起藤条抽了李清芬四下,李清芬刚缓过气来,又疼的昏死过去。宝珠见了吓得半死,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不知道的也加上了自己的臆想猜测帮着徐嬷嬷推敲了一番。生怕一个不小心,那藤条抽的便是自己的屁股。 宝珠的一番实话说出来,院子里的十几个婆子都忍不住啐李清芬,更有几个和徐嬷嬷要好的低声咒骂她真不是东西,为了自己能得到王爷的心,居然出这样的下贱主意。 徐嬷嬷则立刻进去回了太妃,太妃气得咬牙切齿,攥着拳头锤着桌子骂道:“这个贱妇居然生出这样恶毒的主意来,也不怕满门抄斩,诛灭九族!真真是丧心病狂!” 黛玉叹道:“如今这事儿牵扯到了宫里,且又是非常时期,还请母妃慎重行事。儿媳各人的体面是小,皇家失了颜面是大。” 太妃叹了口气拉着黛玉的手,说道:“若是这个李氏有你一半的识大体,母妃也不用操这些心了!” 黛玉又劝了几句,太妃只好吩咐徐嬷嬷:“先把李氏和宝珠分头关起来,叫太医过来给她看看伤,死不了就成。留着活口等将来好对峙。你得亲自去出去一趟,去太子东宫找咱们王爷,把此事细细的说给他。有宝珠的口供,若再加上那个小太监,此事她们便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虽然此时太后的丧事还没办完,皇上心力憔悴,咱们不能给他添堵。但也不能让我们王妃白白的受这样的委屈,更不能让这样阴险恶毒的女人陪伴在皇上身边。过了这几日,我会亲自去跟皇上说。求皇上一道圣旨,赐死了这两个贱妇!” 徐嬷嬷福身答应道:“奴才这就去办。”说完,便匆匆下去换了衣服叫上自己的儿子徐昌岭一起往东宫找水溶去了。 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徐昌岭自然也听说了一些,路上,他很是不高兴的同徐嬷嬷抱怨,说紫鹃很不该让燕松昀送回来,孤男寡女的一路同行,一个骑马,一个牵马坠蹬,还在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的,让徐家颜面尽失。 徐嬷嬷心里正生气呢,听了这话便啐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也跟着李氏那贱妇一起胡说八道?紫鹃是你将来的媳妇,你应该护着她,怎么也带头作践起来?我白教了你这些年了!” 徐昌岭被母亲骂了几句,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依然气不顺,只是闷声靠在车辕上,挥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屁股。 徐嬷嬷自然知道他心里依然不痛快,少不得耐着性子劝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心里也清楚,从你爹你爷爷起,便是这王府的奴才。我不过是仗着太妃的信任方在王府里有今天的体面。说到底也还是一个奴才。太妃年纪大了,将来总有归西的一天。我们家总不能一直靠着太妃。何况说不定你娘我还熬不过太妃,到时候若是我先死了,谁又来管你?我们王府里,说到底最终还是王爷说了算。可如今王爷听谁的?你睁开眼睛瞧一瞧,王妃哼一声,王爷恨不得都要把整个王府给翻过来。我们依傍着王爷和王妃还去依傍谁?” 徐昌岭听了自己母亲的一番话,又闷声道:“那也犯不上坏了儿子的名声,去当着活王八!” 徐嬷嬷气极,抬手给了徐昌岭一巴掌,又恨恨的骂道:“谁让你当活王八了?你自己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还怨得了别人?紫鹃为王妃受了伤,太子下旨令太医医治包扎,又让燕松昀送她回来,这是天大的恩典。李氏在宫门口给她气受,不许她同乘一辆车回来,难道你要她自己走回来?燕松昀不过是给她牵了牵马,你就成了活王八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到手的好媳妇被人家抢了去,你连哭的份儿都没有!” 徐昌岭闷声道:“天下好女人有的是,何必非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徐嬷嬷气坏了,便从车里出来靠在车篷上抬腿踹了她儿子一脚,怒骂道:“你这糊涂东西!天下好女人是很多,可并不是任你挑选。虽说你从小在王府长大,太妃和王爷待你也不薄,可那也不过是一时的。你若自己不争气,将来有一天我死了,你看谁还会多看你一眼!难道你的眼睛是瞎的,就算看不见,也该听说过王妃对紫鹃有多好,紫鹃的腿受伤了,王妃心疼的不得了,她们二人情同姐妹。王妃待她比太妃待我还好。你若是娶了她,将来一辈子就有了保障。你个糊涂东西若再敢说半句这样的话,我就没你这个儿子,你也不用叫我娘了。” 徐昌岭忙转身给他娘赔礼:“好了,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回头您老跟她说一下,以后少跟那个燕松昀来往,我看他就来气。” 徐嬷嬷冷声哼道:“你做什么看人家来气?那个燕松昀可是太子跟前的头等近臣,皇上也喜欢他。你是妒忌人家的本事吧?他要家世没家世,只有一个老娘,比你娘又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人家却比你有出息。你呀,就是缺少锻炼,就是到一味的老实。你说就你这少根筋的性子,我不给你找个十全的媳妇,死都比不上眼睛。” 徐昌岭又憨憨的笑了笑,抬手揽着徐嬷嬷的肩膀说道:“有娘在,儿子什么都不担心。” 徐嬷嬷无奈的笑着锤了他一拳,又抬手拿过马鞭往马屁股上打了一下,催促道:“快些走!别误了大事儿!” 马儿吃痛,扬起蹄子一路小跑着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水溶正在太子东宫和睿亲王一起审问那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不愧是在宫里混得,比宝珠难缠了许多。吃了二十板子,愣是没吭一声。 不过他有名有姓,把宫里的其他人叫来一问便知道他是在御膳房当差的小太监,刚进宫不过一年多,根基上千,刚认了御膳房的三等厨子做干爹,在宫里也没什么亲密之人。 太子命人把他的干爹也绑了来,还没审呢,那厨子便先吓得尿了裤子,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砰砰的磕头求饶:“太子殿下饶命,这小子前儿刚给了奴才十两银子认了奴才当干爹,说是想跟着奴才学做点心。奴才虽然答应了他,但却还没上手教。这几日万寿宫里人多,茶水点心也用的多,奴才只顾着忙自己的差事了,哪有心思管这小畜生?他做什么事儿,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无奈之下,不得不再把那小太监拖上来打。可是他死都不说话,水溶又怕打死了他更是死无对证,于是更加心烦意乱,遂无心安坐,便站起身来在东宫的偏殿内来回的踱步。 忽有小太监进来回禀:“北静王府徐嬷嬷说奉太妃之命有要事来回太子殿下。” 水溶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忙道:“快叫她进来。” 睿亲王也跟着站了起来,问着水溶:“怎么,有眉目了?” 水溶微微笑道:“不瞒王爷,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我一直都在怀疑是我府上的人搞鬼,这会儿看来,倒真是应了我的猜测。”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7章 徐嬷嬷跟着太子东宫的太监进了东宫的贤安殿,上前请安毕,便原原本本的把宝珠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太妃让奴才赶紧过来跟王爷说一声,宝珠那丫头如今已经派人看起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太妃的意思是如今太后的大事儿还没办完,这件事情可以先压一压,等把太后的灵柩送至皇陵安寝之后,再来处置这件事情。不过,太妃还说了,这事儿还要请太子殿下帮忙拿个主意。” 太子忙道:“姑母的话很是有道理。此时太后的事情是大事儿,反正证人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等回头再审讯也是一样,姑且让她们多过这几日的好日子吧。” 水溶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听太子的。” 从东宫出来,水溶一路骑马飞奔回府。到家时已经是过了酉时。 太妃好歹劝着黛玉吃了点晚饭,劝着她早些睡时,黛玉却摇头说:“躺下了也是睡不着,倒不如坐着等王爷回来的好。徐嬷嬷去了有半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 太妃握着她的手叹道:“他有你这样知冷知热的陪在身边,我这老婆子也放心了。” 说话间水溶匆匆进门,却见昏黄的灯光下太妃和黛玉手握着手轻声的说话,太妃脸上带着笑容,黛玉也略带羞涩的笑着,一时间水溶心中所有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他笑着走进去,一边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一边笑问:“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这么贴心?” 黛玉见他进来,忙起身上前接过斗篷,笑道:“没说什么,母妃和我吃了饭,闲坐着说说话儿。王爷饿坏了吧?我叫小厨房预备了王爷喜欢吃的红焖排骨,还有瓦罐鱼和红烧狮子头。都是王爷爱吃的饭菜。”说着,又转身份吩咐翠羽:“先去打水来伺候王爷洗脸,再叫他们把王爷的饭传上来吧。” 翠羽答应着下去,兰姿便端着洗脸水进来伺候。太妃在一旁看着,待水溶洗了脸要手巾的时候方问道:“太子怎么说?” 水溶一边擦脸一边说道:“太子同意母妃的说法。只是――儿子觉得这样也太便宜了那个贱妇了。这样歹毒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今儿若不是雪空一直暗中守护着玉儿,就酿成大祸了。” 一提到雪空,太妃脸上的笑容便淡了许多,不过依然点头叹道:“是多亏了她。若不然那小太监跑了,这事儿还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水溶擦了脸,把手巾随手扔给兰姿,便走到太妃跟前,低声笑道:“所以,母妃以后要对她好一点,对吧?” 太妃抬手拍开水溶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极不自然的说道:“哪里是我对她不好?你也不看看她对我那态度。今儿在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给我下不来台。当时我若不是记挂着你王妃的身子急匆匆的回来了,断然不会饶了她的无礼。”说着,太妃似乎又生气起来,转过脸去背着黛玉,不让她看清自己的表情。 水溶不再多说,只连声的嚷嚷:“真是饿了,听,我这肚子都咕咕叫了。饭菜怎么还不来?” 太妃忙道:“快去催催她们,平时都腿脚挺快的,怎么这会子反而慢起来?” 黛玉要亲自去催,水溶抬手把她拉住,笑道:“你又何必出去?” 正说着,门帘一响,雪雁率先进来,后面跟着四个丫头抬着两个食盒,雪雁上前福身回道:“刚奴婢过去时,那粥有些冷了,她们现炖热了才拿过来的。让王爷久等了。” 黛玉不满的说道:“不是叫你们去厨房吩咐了,王爷的饭菜都要放在火上炖着,不许放冷了么?” 水溶摆手道:“好了,些许小事以后注意就是了。这会儿就别计较了。玉儿再陪我用一点。” 太妃笑道:“行了,累了一天,我这腰酸背痛的,实在是撑不住了。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我就不陪着你们熬夜了。回去睡觉咯。” 徐嬷嬷忙上前搀扶着太妃起身,笑道:“回屋去奴才给您捏捏腿。” 太妃点头道:“我也正这么想呢。” 水溶和黛玉送太妃至廊檐下,太妃便转身说道:“你不是饿坏了么,还不快进去用饭,回头那饭菜又冷了,自己回头再肚子痛。” 水溶虽然答应着,但依然亲自送至院门外方看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太妃转过穿堂的拐角没了踪影方拉着黛玉的手转身回房。 眼看着夜色已深,水溶不过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叫人撤下去,和黛玉二人更衣上床,将她拥进怀里方长长一叹,一边抚着她的肚子说道:“今日之事,真是够险的。以后可不许你再进宫去了。” 这一日的折腾,黛玉虽然劳累不堪,但心底里却洋溢着幸福。发生了这种事情,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可看到水溶和太妃都如此维护自己,尤其是水溶的眼神中闪着的深切关心和对李清芬的彻骨之恨让她越发明白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能够有这样的人和自己相伴一生,纵然有些许烦恼又能怎样?只要夫妇同心,彼此深信不疑,还有什么事情过不去呢? 靠在水溶的怀里,黛玉很快便沉沉睡去。这是个无梦的夜晚,连一向多梦的她也睡得十分的安稳。 水溶累了一天,自然也睡得很沉。然而刚过四更时分,外边院门便被叩响。水溶迷迷糊糊的尚未听清楚,便见外边院子里有灯光一闪,有值夜的婆子去院门上问道:“什么重要的事儿,你们这种时候来叩门?” 外边是水安的声音,声音刻意的压低了,却是万分的焦急:“快进去回王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水溶一个激灵坐起来,黛玉也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黛玉忙跟着起来,又细细的听外边的动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外边他们再说什么?” 水溶搂过黛玉,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儿。别担心,我恍惚听见说宫里有事。你乖乖躺好,我起去问问便知。”说着,他便从锦被中起来,下床去拉过自己的大氅披上,趿着鞋子往外走。 雪雁已经端着蜡烛匆匆的进来,见水溶已经起床,忙回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今晚三更时分驾崩了。事情太过突然,大总管不敢去回太妃,所以先来请王爷的示下。” 水溶沉声道:“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惊扰太妃。你们且进来和王妃作伴。我换了衣服进宫去。” 黛玉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也是突突的跳。到底没办法再躺下去,也慢慢地下床来。 雪雁忙过去服侍她披上衣服,又怕她冷,转身去把火盆上面的罩子掀开,添了些银丝碳进去,拿扇子扇旺了火。 此时,兰姿,翠羽等丫头已经穿好了衣服进来服侍。事情虽然紧急,但几个丫头皆有条不紊的忙碌,很快便服侍着水溶洗漱完毕换上朝服,雪雁又拿过那件鸦青色的紫貂大氅替水溶穿上。黛玉起身走过来替他整理好了衣领,又把他头顶的王冠正了正,把系王冠的那根闪金宫绦理平整了打了个蝴蝶结,轻声劝道:“凡事小心。不要冲动。” 水溶点头说道:“放心。我走了,你好歹再睡一会儿。明儿一早再去跟母妃说这事儿。皇上今儿白天还好好地,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必然有隐情。我恐怕不能很快回来,你要替我劝劝母妃不要太伤心。” 黛玉应道:“你放心吧。这个我自然知道。”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京城的百姓们各自拥着各自的美梦沉浸在甜美的憧憬里。然对有些人来说,却只是噩梦的开始。就像北静王府的李侧妃。 李清芬被打了十藤条后,便由两个粗使的婆子拉去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关了起来。 太妃发话,不许她死。不过,十藤条而已,就算李清芬的身子再娇贵,也断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只是身上的伤痛在没有药的情况下,只能越发的难捱而已。那两个粗使的婆子本来就没好气,让她们看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听着她一声一声的哼着觉都不能好睡。于是其中一个便把自己家里的酒拿了来与另一个共饮。 夜里风大,且已经入冬,天气越发的冷了。 两个婆子借着酒劲儿各自裹着毯子靠在椅子上沉沉的睡去。 李清芬昏昏沉沉的似是不知自己在什么所在,口中焦渴难耐,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想要喊人,喉咙里却灼烫难忍,像是含着一团火一样,拼了命的叫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朦胧中似是看见姐姐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披散着长发一步步的走向自己,她想要扑上去抱着姐姐哭诉自己的伤痛和委屈,却见姐姐就在几步之外站下,一脸的哀伤,双眼通红看着自己,哭着说道:“妹妹,从今以后,咱们就别过了。你我姐妹一场,我终没有落得什么好结果,临走时只劝你一句,莫要再痴心了。不是你的东西纵然机关算尽也是一场空。茫茫红尘渺无边,繁华落尽总是空。情仇何所以?爱恨两无期……” 李清芬心里万分的焦急,不顾了性命的往前扑过去,却见一阵白烟渺茫,眼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姐姐的影子?唯有那句话却犹在耳边,不停地盘旋着,一遍遍的提醒她: 茫茫红尘无所终,繁华落尽一场空。情仇何所以?爱恨两无期…… 两个婆子正睡得深沉,忽然听见‘咕咚’一声,二人同时惊醒,转身看时却见李侧妃不知为何从床上滚下来,正半跪在地上呜呜的哭呢。 其中一个便上前一把拉起她的胳膊,不耐烦的说道:“奴才劝您还是省省力气吧,这会子哭有什么用呢?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进门后若是好好地,也犯不上在这里受这种苦。王爷再不待见你,最起码的脸面还要的。如今倒是好,你自己胡作为非,不仅自己受罪,还害得我们连觉也睡不好。这大半夜的,又替谁嚎丧呢!” 另一个婆子也不耐烦的上来,啐道:“真是丧门星。怪不得太妃不喜欢她,王爷看都不看她。自己也不照照镜子,连我们都瞧不上了。做出这幅哭丧的样子来给谁看呢。”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李清芬弄到床上去,又胡乱拉了床被子扔到她身上,劝道:“您省省力气吧,这会子就是哭干了嗓子也没人听得见。还是好好想想明儿怎么回太妃的话吧。” 李清芬被气得半死,然而她也明白,俗话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自己落得如今这个下场,这些婆子们上来作践也是常理,只可恨宝珠,亏得自己平时对她那么好,不过是几个耳光而已,就把自己的事情全都招了。这个贱婢实在可恶,这次若有机会翻身,一定要狠狠地惩戒她,再告诉父亲,把她全家都卖去做苦役。 然而,李清芬却不知道,过了今夜,自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第二日一早,皇上为太后薨逝而哀伤过度,不幸驾崩的消息便公告了天下。 天下举哀。 水溶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近日多事,他连日来不曾好好地休息,一双冷澈的眸子里透着疲惫,眼窝微微陷下去,原本就凌厉的五官越发冷酷得叫人不敢直视。黛玉听见外边的丫头婆子们请安的声音,便起身迎了出来。水溶握着她的手进门,低声问道:“母妃怎么样?” 黛玉叹道:“母妃很伤心,早饭都没用。” 二人说这话进屋来,水溶上前给太妃请安,太妃抹着眼泪问道:“到底是怎么个情形?宫里都不许我们进去。我这儿都要急死了!皇上还不到五十岁,怎么可能会……” 水溶脸色阴沉着看了徐嬷嬷一眼,徐嬷嬷会意,摆手带着屋里的丫头婆子鱼贯退出去,最后关上了房门,自己守在外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子里只剩下太妃,黛玉和水溶三人时,水溶方低声叹道:“都是那个贱妇害了皇上。昨晚她为了讨好皇上,居然……把从外边弄来的春丸给皇上吃,皇上这几日原本就身体虚弱,哪里禁得住那药丸的猛力?所以……”水溶说到这里,脸色铁黑,那股愤懑的怒气找不到宣泄口,只得握紧了拳头一拳擂在旁边的红木炕桌上,“这种丑闻真是令人不堪!所以太子严令,把昨夜当值的太监宫女一律赐死,那个贱人也一并赐死了。” 太妃听了这话,也差点被背过气去,连连拍着桌子,骂道:“狐狸精!祸水!赐死这贱人真是便宜了她,就该把她活剐了,为皇上报仇!” 水溶叹道:“这种事情张扬出去,皇家颜面何存?所以太子殿下只能把知情人全部处死。这件事情也只有睿亲王,太子殿下和儿子知道了。皇后自然是瞒不住的,皇后那脾气母妃也知道,说什么也要把李家给抄了。最后还是太子劝住了,等办完了丧事,再找其他的借口发落吧。人死不能复生,母妃也节哀顺变吧。宫里事儿多,儿子怕母妃担心所以才赶着回来说一声。接下来这几日儿子恐怕都不能回府了。皇上的丧事要办,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登基的事情更是刻不容缓,母妃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再替儿子照顾好王妃和咱们水家的血脉。儿子才能安心的在宫里办差。” 太妃长叹一声,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母妃知道。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母妃的心哪,坚强着呢。你放心去办你的正事儿。不用为家里的事情担心。这种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出了乱子。太子一向看重你,如今你更不能让他失望。” 水溶忙躬身答应着,黛玉总有十二分的担心也只化成一句话:“天都这个时候了,王爷吃点东西再进宫去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水溶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带出一丝笑意来:“还是王妃知道我的底细,这会子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有什么吃的尽管拿上来,吃饱了好赶紧的回去。” 太妃忙道:“快快去传饭。” 黛玉点点头转身出去拉开房门,吩咐门口的徐嬷嬷:“嬷嬷,王爷饿坏了,叫丫头们快些去厨房传饭。” 徐嬷嬷答应一声忙转身吩咐丫头们传饭,自己又挑了两个人进来摆放桌椅,安放筋箸。 水溶匆匆吃了两碗饭便又走了。这一去便是三日没回来。 虽然事出匆忙,但一个国家却有不可估测的力量。 短短的三日,依仗司便把太子登基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皇上的灵柩安放在奉先殿,皇上登基后,满朝文武开始入宫举哀。 太子殿下登基,改国号为‘景安’,改纪年为景安元年。 景安皇帝至孝,登基当日便传出口谕,说要为先帝守孝三年,百官纷纷上书劝慰,说天家不比寻常家,可以日为年,‘九’字最大,可以九日为一年,三年面试三九二十七日,请皇上为先皇守孝二十七日后即刻署理朝政,以固祖宗社稷。 新皇准奏。三九二十七日后,亲自摔文武百官送太皇太后和先帝的灵柩如皇陵安寝。 这一来一回又是将近两个月的光景。水溶日日随扈在新皇左右,劳碌不堪。待到从皇陵回京后,黛玉的肚子已经像个大西瓜一样圆滚滚的出了怀,宽大的衣衫遮掩不住这强势生长的胎儿,以至于她每走一步路都离不开左右的搀扶了。 水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进门恰好看见黛玉扶着紫鹃和雪雁的手臂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那件宽松的米白色水貂毛的鹤氅穿在身上,除了腰腹被撑了起来,其他的地方都松松垮垮,看上去像是身量不足的孩子穿了大人的衣裳,很是可爱。 只那样一眼,他浑身的疲惫便如轻烟遇到春风一般飘散的无影无踪。惊喜的叫了一声:“玉儿!”便已经上前去把她拥入怀中。 黛玉猝不及防,脚下有些不稳,整个人都失了中心扑倒在他的怀里。两边的丫头也吓了一跳,紫鹃失声道:“王爷小心啊。” 水溶弯腰稳稳的把黛玉捞起来,笑道:“怎么肚子这么大了,身子也没重多少?” 紫鹃和雪雁都红着脸退出去,黛玉靠在他的肩膀上轻笑着嗔怪:“王爷越来越没样子了,守着丫头们就如此轻狂起来。” 水溶走到床前坐下,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手臂环着他的腰身,脸在她脖颈和耳边轻轻地蹭着,低语道:“玉儿,这两个月来,可想死我了。” 屋子里本就笼着地龙,温暖如春。窗下的缠枝青花瓷花瓶里供着一支娇艳的茶花,红白相间的花瓣是珍惜的品种,有个好听的名字换做‘花露珍’。 茶花特有的淡淡清香和他呢喃在耳边的火热气息一并缠绕过来,黛玉痒的受不住,忍不住低声笑着,扭着脖子喘息着躲开他的鼻尖和薄唇,劝道:“王爷还没去给太妃请安呢,这成何体统?” 水溶皱眉低声道:“我知道,你让我亲一下就去。”说着,他忽然捉住她的唇,轻轻地吻住,由浅入深贪婪的亲了个够。被他放开的时候,黛玉几近窒息,不得不拍着胸脯大口的喘气,又低声啐他:“你要憋死我么?!” 他邪气的笑了笑,不等她气喘的均匀又低头吻上那两篇湿润粉嫩的樱唇,这次确如狂风骤雨一般,有着横扫千军的霸气。而她却被他身上蒸腾的热气氤氲的全身娇软,四肢酥柔,搂着颈项的双手,已经松了开去,头部无力地斜欹在他肩头,柔腻温软的身子紧贴住他的胸膛,整个上身软绵绵的,瘫伏在他身上。 一室高涨的热情忽的被外边传来的请安声打断,水溶的手臂猛然一松,低着头在她耳边叹了口气,说道:“玉儿,晚上让我亲个够,嗯?” 黛玉却慌张的推开他从他膝盖上跳了下去。平日里她总是放慢了脚步,连走路都一摇一晃的,此时太过惊慌,竟然忘了自己是有了八个月身孕即将临产的人,这一跳下去身子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到底是水溶手疾抬手把她扶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水溶吓得脸色苍白,握着她的手心里冒出了一层汗来,又忍不住低声吼她:“跳什么?万一摔倒了可如何是好?” 太妃正好进来,听见水溶这一声低吼,便忙上前来问道:“怎么了这是?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吓着我孙子了没有?” 水溶方放开黛玉的手给太妃跪下去:“儿子给母妃请安。” 太妃忙弯腰把他拉起来,叹道:“这一去便是两个月,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了。好好地怎么一回来就冲你媳妇发脾气?她怀着孩子,身子这么重,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呢,你不体贴她还说她,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 黛玉忙道:“母妃不要错怪了王爷,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王爷也是担心我的身子才那样。并不是有意的。” 太妃转脸看见黛玉的发丝有些凌乱,一时方反应过来是何缘故,脸上的笑容稍微顿了顿,又自顾笑道:“罢了罢了,你们小夫妻倒是恩爱,我这话是多余了。” 黛玉怕太妃误会,忙要去解释什么,却被水溶一把拉住,歉然的说道:“是我不好,让王妃受委屈了。” 太妃已经转身去榻上坐了,紫鹃端着茶盘奉上茶来,黛玉忙趁机挣脱了水溶的手,尴尬的说道:“王爷一路征尘,不如让丫头们准备热水服侍王爷沐浴。” 紫鹃忙道:“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水溶忙道:“那我先去沐浴,瞧我这一身的土。母妃稍作片刻,儿子回来再给您奉茶。” 太妃笑道:“罢了,晚上你们两个都去我屋子里用饭,这会子还喝什么茶呢。我先回屋去了,你虽然护驾去皇陵走着一趟很是辛苦,可你王妃在家里也很是难熬。今儿刚回来,可不许胡闹。” 水溶笑了笑,说道:“儿子又不是小孩儿了,母妃还不放心?” 太妃摇头叹道:“你若是小孩子,母妃倒是不担心了。” 黛玉又扶着紫鹃的手臂,慢慢的跟着太妃出了房门,太妃命她回房去歇着,不许送了。她只得看着太妃扶着徐嬷嬷的手臂慢慢的下了台阶,水溶亲自送出院门后,方转身进了屋子。 冬日天短,水溶沐浴过后不过是刚到申时,天色便暗了下来。屋子里点了蜡烛,黛玉已经重新梳过了头发,又换了一件浅碧色绣银线螺旋斗纹的长襦。 因要去瑞萱堂同太妃一起用饭,又怕天黑黛玉行动不便,他便吩咐婆子抬了竹椅小轿来让黛玉坐上去,自己却拉着她的手跟在一旁。夫妇二人一同往瑞萱堂去。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月底了,谁手里还有月票的,请用力的砸过来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8章 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早白雪映的窗户都一片雪亮。水溶被外边婆子们的扫雪声吵醒,睁开眼睛看见睡在自己身边的黛玉正拥着被子沉沉的睡着,穿着烟霞色贡缎睡衣,胳膊露在被子外边。他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将锦被拉高,将她裹的严严密密的,只留着一张熟睡的小脸在外边。 地龙烧的很足,屋子里温暖如春。 水溶刚把她的胳膊盖进去,黛玉便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无意识的挣扎着拿了出来。水溶又忍不住笑了笑,看着她睡得小脸带着一层红晕,些许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浓密的小刷子一样,嵌在白皙的皮肤上,宛如两只小月牙。她呼吸细长沉稳,樱唇轻轻地抿着,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水溶越看心里越是温暖,一个忍不住又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眉心。黛玉眉头一蹙,缓缓地睁开眼睛,极为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手臂抱在肚子上,费劲的翻了个身,又合上眼睛睡去。 他的手臂便跟上去搂住她的腰,手指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悄声说道:“玉儿,下雪了。” 黛玉‘嗯’了一声,继续睡,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 水溶整个人都贴上去靠着她的后背,轻声问道:“起不起床?” 黛玉不耐烦的抬手推开他,说道:“不起,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又来闹……” 水溶又低笑着咬着她的耳垂儿,悄声说道:“今天可是腊月二十三呢。好歹也算是小年。你还要睡懒觉么?” 黛玉闭着眼睛转过脸来,生气的说道:“母妃都不许我去请安呢,你又吵我做什么?都说了不起不起……你若是不睡了就赶紧的起去吧,别在这儿捣乱。” 实际上水溶也不想起床,只是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原本想昨晚回来跟她好好说会儿话的,熟料不到二更她便睡着了。自从他回来之后,她便很是贪睡。 往往都是白天吃了饭没一会儿,都能靠在榻上睡着,晚上更是睡不够,每日早晨辰时才能醒。太妃知道她前些日子辛苦,身子也没怎么养好,便吩咐下去,阖府上下任何人不准扰了王妃休息。并且再三的告诫水溶不许胡闹,否则便让他一个人去静宜别院过年。 水溶当然不愿意去静宜别院过年,所以他回府后半月多的时间里都很是安静。 可安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之前随扈去皇陵,一路上陪伴皇上,安守孝道也就罢了,回家来整天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却碰都不能碰一下,这种日子实在难捱。 不过,每次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熟睡的样子,心中的冲动又化成无限柔情,让他舍不得越雷池半步。渴慕最深的时候,也不过是抱着她一遍遍的吻她而已。 因为是国孝期间,上至皇宫内苑,下至寻常百姓家都不许大张旗鼓的过年,戏班子干脆都解散了分散到酒肆茶馆或者青楼妓院等干起了别的营生,大臣家里更不许摆酒请客,鞭炮烟花之类的也都不许燃放。 所以这个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太妃只叫水安预备了些祭祀用的东西,再就是给府中每人都添置了两身颜色素淡的新衣裳而已。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水溶不能因为黛玉的懒床嗜睡而陪着她一起发懒。最终还是极不情愿的下了床,自己披上衣服出去洗漱了。 紫鹃的婚事已经定在来年四月里,因为国孝在,所以也没怎么声张。不过黛玉倒是给她预备了一份十分丰厚的妆奁,太妃也另外预备了一份儿,就算不大办,也不算委屈了她。 听见水溶出来,有小丫头忙端着洗脸水上前来跪在地上请水溶洗脸。紫鹃忙拿了巾帕上前来伺候。 水溶便道:“这样的事情以后交给小丫头们做吧。你只管好生服侍王妃就是。” 紫鹃答应着,又轻声笑问:“王妃还在睡呢?” 水溶微笑道:“可不是嘛。我叫了她好久,只是不想起床。” 紫鹃关心的走到卧室门口,挑起帘子往里看了看,见纱帐内黛玉面向里安静的睡着,并没有起床的意思,于是轻轻地放下帘子转身过来,一边拿了衣裳来服侍水溶穿戴,一边叹道:“前些日子王爷不在家,王妃没有一晚上是安睡的。如今王爷回来了,王妃好歹能安稳的睡一会儿了。” 水溶也很是感慨,忽又想起一事,问紫鹃道:“那日你的腿受了伤被燕松昀送回来后,燕松昀曾经跟我说起想认你为义妹的事情,我之前跟你们王妃说过了,不知她跟你说了没有?” 紫鹃点头道:“王妃说过了。只是奴婢觉得……实在是不敢高攀了燕将军。” 水溶笑道:“是他找上门来的事情,也算不得高攀。再说,难道我府上的人还做不得他的妹妹么?” 紫鹃笑了笑,不置可否。 水溶便道:“我看他也是一边诚心。正好趁着过年的功夫,挑个日子叫你们王妃预备六色礼,叫水安家的陪着你过去给他母亲磕了头,你们以后就做兄妹吧。燕松昀这个人我了解,为人处事倒是不错的。你有了这个兄长,将来徐昌岭若是对不住你,也有人辖制他。” 紫鹃听水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只好福身应道:“是,奴婢一切都听王爷和王妃的安排。” 水溶微笑道:“这就好。” 紫鹃服侍他换好了衣裳,翠羽又拿过王冠来替他戴上,他自己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正了正王冠,又叮嘱紫鹃等王妃醒了好生服侍,外边雪厚路滑,别让她出门走动等话,方去瑞萱堂见太妃去了。 瑞萱堂正房的廊檐下摆了六只水缸大小的花盆,花盆里载着一丈多高的绿萼梅花,遒劲的枝干被花匠精心修剪过,嶙峋中透着一股苍劲的气势。梅花已经开了少许,洁白的花瓣儿映着白雪,那冷香便同浓稠的蜂蜜一样,一丝丝的沁入心脾之中去。 太妃这日起的也很早,梳妆过后便扶着徐嬷嬷的手出来赏梅,水溶进来见太妃站在廊檐下,忙上前去给她请了安,太妃便道:“这眼看着就过年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料理。” 水溶因问:“不知母妃说的是什么事儿?” 太妃叹了口气说道:“李氏还关在后面的小院子里,前几日李延胜的夫人又来过。我也没拦着她们母女相见。一些事情她们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这样的事情不是小事儿,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过去的。纵然我们答应不再计较,皇上那里也说不过去。所以为娘想着,咱们还是早拿出个态度为好,也免得将来遭受牵连。” 水溶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把她休出去吧。反正她做的那些事情也足够了。” 太妃摇头道:“先帝赐婚,休出去怕是不怎么妥当。以我的意思是让她出家吧,也好为她的来世好好地修修福气。别的寺院也不放心,背不住她出去又弄什么鬼,就送去散花寺好了。” 水溶叹道:“散花寺乃皇家寺院,有她姐姐那回事儿,恐怕皇上不准。若是出家,倒不如送去城外的水月庵更合适些。水月庵里也多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出家的,这几年来倒也没听说发生什么很出格的事情。” 太妃点头:“那就水月庵吧。事情宜早不宜迟,早些把她送了去我们也好过个肃静年。” 水溶应道:“母妃放心,这事儿我交给墨风去办吧。” 派谁去做太妃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有叮嘱了一句:“把那个叫宝珠的丫头也一并打发出去,还有她那些妆奁都拿去捐给福寿堂吧,让那些孤寡老人和没人管的孤儿也过个年,这也算是她的一件功德。” 水溶回道:“是,母妃说的很有道理。” 事情既然定了下来,便当即去办。水溶立刻叫了水安进来吩咐:“把李氏当初带来的嫁妆都清点一遍,把当时的嫁妆单子找出来查对查对,看少了什么,是如何少的。都一一登记清楚了拿来给我看。” 水安不知此为何意,但也不敢怠慢,当时便带着人去静淑院里清点东西。这下可把当初受过李清芬好处的仆妇们给吓得半死。四五个婆子不等水安清点完毕便把当初李清芬给她们的东西都交了出来,并把事情都原原本本交代清楚。水安不敢擅自做主,便叫自己的女人领了这几个婆子进去给太妃回话,希望太妃能看在她们主动坦白的份上,从轻处置。 太妃虽然想过李清芬的东西会赏给下人们一些,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受过她的恩惠,静淑院当值的一共十来个奴才这会子自己站出来的便有六个人,剩下的也保不定都是干净的,或许还怀着什么侥幸心理也未可知。再看看李清芬赏过的东西和银票,数目之大连太妃都忍不住皱眉。 单只一个传话的婆子就得了她二百多两银子的好处,她进门不过区区几个月,除了后来出事被关在后面的小院子里两个月,剩下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有十日的禁足,居然就在这些下人身上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想想真是觉得可怕。 当时刚用过了午饭,水溶因有事出府去了,黛玉却在太妃身边,太妃便问着黛玉:“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黛玉说道:“这些人虽然贪财,但却没有丧了良心。今日知道站出来主动把这些东西交出来有给太妃磕头认错。儿媳觉得便可以原谅他们。那些东西原也是她们辛苦跑腿赚的,既然李氏要赏,她们也不能不要,当时若是不要,便成了对侧妃的不敬了。如今又是大年下,我们总要过个平安年,所以以儿媳的意思,这次就饶过她们吧。”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暗暗地感激王妃的仁慈,有不禁满怀希望的看了太妃一眼,希望太妃能听从王妃的建议饶过自己。 果然,太妃听了黛玉的话,点头笑道:“你的话有理。大过年的,咱们也别把她们弄得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就依着你的意思,饶过她们这次吧。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叫我知道了,决不轻饶。我不是不让你们的主子赏你们。你们替主子办事儿,办的好了自然该赏。可这也要看去办什么事儿才成。就像李氏这样的叫你们做哪些坑害我们王府的事情,那就该死了。” 众人听了这话,忙跪下磕头,齐声答应道:“奴才知道错了。谢太妃恩典,奴才再也不敢了。” 太妃刚要说让这些人下去,黛玉已经微笑着开口:“母妃,懂事的人犯了错误自然该饶过一次,而那些心存侥幸的人就不可饶恕了。” 太妃深以为是,点头道:“说的有道理。若是那些心存侥幸的我们都不追究,他们还当咱们是傻子,瞎子呢。水安家的,你去告诉你男人,这次务必认真的差点,再有对不上号的东西,必须给我找出缘故来。我倒是看看李氏这贱妇有多少本事,能够让我府中的奴才心甘情愿为她卖命却不把我放在眼里。” 水安家的忙答应着下去,这些主动承认错处的人便暗暗地念佛庆幸。更有两个婆子从其中站出来,讨好的说道:“回太妃,王妃的话,奴才知道还有两个人也拿了李氏的好处,却没有站出来认错。” 太妃有些惊讶的笑了,看了看黛玉,转头说道:“好。把你们知道的都举报出来,趁着过年,咱们也正好清理清理府中的这些败类。” 此言一出,北静王府又是一番大动作。 水安夫妇二人用心彻查此事,府中的奴才们更忍不住对王妃有了更新的认识。 这个王妃看上去柔弱无依,实际上却很有主张。而且如今深得太妃之心,太妃对她言听计从。为了自保,大家还是小心当差,别犯了她的忌讳为妙。 吩咐下去李氏的事情,黛玉又跟太妃说起燕松昀要认紫鹃为义妹之事。 徐嬷嬷也在身边,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慌乱了一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太妃则笑道:“这也是好事儿。那日我还想紫鹃这孩子虽然跟着你,但到底没个家。等将来行迎娶之礼的时候,该把哪里当做她的娘家呢?总不能就在咱们府里又嫁又娶的。如今倒好了,燕松昀家境虽然不怎么宽裕,但俗话说,自古英雄出贫寒,如今他又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有他这个兄长,紫鹃也算是娘家有人。” 黛玉便看着徐嬷嬷笑道:“这样的话,嬷嬷也算是有一门正经的亲家了。” 事已至此,连太妃都说这样的话了,徐嬷嬷自然不会再说别的,忙笑道:“这是太妃和王妃对我们徐家的特别恩典了,我那儿子有了这样一个大舅哥,将来前程上也有个臂膀。奴才谢太妃恩典,谢王妃恩典。” 黛玉忙抬手将徐嬷嬷拉起来,又叹道:“当日紫鹃为了我受伤,燕松昀送她回来的事情嬷嬷就不要介意了。事出无奈之时也只能行权宜之计。紫鹃的人品您是清楚地,她绝不是那种随意张扬的姑娘。燕松昀此举虽然有攀附咱们王府之意,但也不得不说是全了大家颜面的好办法。” 太妃也点头叹道:“我之前就看着燕松昀这人很不错。听说他如今还没定下亲事,倒不如咱们替他张罗张罗,看谁家的千金好,也给他凑成一对。也是一件功德。” 黛玉便笑道:“太妃这主意很好。只是如今仓促之下,还真没有合适的千金小姐。不如过几天趁着年节的时候悄悄地打听打听,看谁家有合适的姑娘与他婚配罢。” 太妃笑着对徐嬷嬷说道:“这事儿我索性也交给你了。你也别声张,悄悄地去打听。等这紫鹃认了这个义兄,咱们才好出面为他保媒。若不然倒是显得我们冒失了。” 徐嬷嬷笑着应道:“太妃所言甚是。” 黛玉在太妃这里说笑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上劳乏,精神有些恍惚。太妃见她面带疲惫之色,忙吩咐紫鹃:“快扶了你们王妃回房去歇着吧。我身上也乏了,一会儿晚饭你们也不用过来伺候了,昨晚好大的雪,这天气冷得很,没事儿就好生呆在你们屋子里,这种时候万不可病倒了。” 黛玉起身答应着,扶着紫鹃的手臂慢慢的出了瑞萱堂回自己的静和院去。 水溶的父亲老北静王虽然是一员武将但是一个极其雅致的人。据说他雅擅书画,精于冶游,偌大的王府,处处皆是精心构筑,一步一景,美伦美奂。 黛玉扶着紫鹃和雪雁的手臂,踩着柔软的鹿皮小靴慢慢的走在干净的青石板铺就的穿堂过道里,雪后冷清的风吹过面颊,冷冽中带着缕缕梅花的香味。放眼望去,在皑皑的积雪中,一切楼台亭阁宛若水晶雕琢,焕发出不真实的明亮光泽。 紫鹃见黛玉的脚步越发的慢下来,便关切的问道:“王妃,您哪里不舒服么?” 黛玉微笑着摇摇头,看着前面墙角处弹出来的一直红梅,说道:“紫鹃,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住在别院的时候么?我虽然整日闷在屋子里,连床也不曾下过,却整日都能闻见那梅花的香味。” 紫鹃笑道:“静宜别院本来就遍植梅树,王爷又怕王妃养病烦闷,屋子里的花瓶更是供着数支梅花,那梅花的香味整个冬天都不散去呢。” 黛玉又微微的笑起来,却不说话,只抬起脚步慢慢的走。 主仆几人刚拐过穿堂的拐角,便见府中一个二等管事婆子赵嬷嬷带着两个女人站在静和院的门口,三个人正在那里说话,那两个女人低眉顺眼的,似是在听赵嬷嬷教训。赵嬷嬷不经意的抬眼看见七八个丫头簇拥着王妃慢慢的走来,忙换了一张笑脸迎过来,顾不得雪地上潮湿便跪下去给黛玉磕头。 黛玉微微蹙了眉头,问道:“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有话进屋里去说。” 赵嬷嬷答应着,赔着笑脸跟着黛玉进了静和院。 后面两个女人小心翼翼的跟在赵嬷嬷身后,忐忑不安的偶尔抬头环顾四周,却见静和院里的积雪全部清扫出去,院子里两株红梅开的正好,迎着琉璃瓦上的白雪,十分的鲜艳。 进屋后,黛玉端坐在暖炕上,紫鹃移过大引枕垫在她的腰上,雪雁把手炉包了帕子放在她的腿上。黛玉把手上的白狐皮手套摘下来放到一旁,一边捂着手炉暖手,一边问道:“到底有什么事儿?” 赵嬷嬷忙上前躬身回道:“回王妃的话,这两个人原是在前厅里当差的。当初一时糊涂,收过了李氏给的东西。因上午大总管查的时候她们没听见,所以没有跟着前面那些人一起去太妃那里磕头。这会子急得直要跳墙,千说万说的拖了奴才带她们过来给王妃认错。求王妃开恩,饶过她们这次吧。”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起来。 说什么没听见的话,其实不过就是存了侥幸的心,想着若是查不出来,那些东西也就成了自己的。反正李氏要送去水月庵出家,她的东西哪里就查的那么仔细?而到了这会子,见那些主动承认的人不但没有得到惩戒,索性那些东西也不用收回去了,而她们这些瞒下的反而要受罚,这才急了,想到这个借口来跟自己讨情面。 赵嬷嬷见黛玉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赔着笑脸说道:“她们两个都知道错了,那东西也都带来了,全都交给王妃,凭王妃处置。”说着,赵嬷嬷把手上的一个小包袱递上来放在黛玉身边的小炕桌上,又转身斥责那两个女人:“还不给王妃跪下!” 那两个女人赶紧的跪下去,一起磕头求饶:“奴才知道错了,求王妃开恩,饶过奴才这次。奴才将来愿当牛做马服侍王妃,唯王妃之命是从。” 黛玉笑了笑,抬手拿了黄铜箸子轻轻地拨着手炉里的炭火,慢慢的说道:“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如今怀着身子,家里的事情是不管的。你们还是去找太妃说吧。省的误了正事儿。” 赵嬷嬷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笑道:“王妃如今是太妃心坎儿上的人。不管什么事儿,王妃只一句话,太妃还不是都依着您?王妃好歹行行好,放过她们这次吧?她们两个愿意合家孝敬,以后也绝不再背着王妃做那些事情。从此后忠心耿耿的服侍王妃,王妃不是一举两得么?” 黛玉不由得抬起头来,又把手中的黄铜箸子抬手扔到一旁的炕桌上,当啷一声响,把地上跪着的两个婆子给吓了一跳。赵嬷嬷也不由得一怔,不敢再多说下去。 紫鹃忙上前把手炉取走,黛玉有抬手接过兰姿递上的茶来,掀开茶盏盖子闻了闻茶香,方皱眉说道:“什么是一举两得?我是个愚钝人,倒是听不明白这话。” 赵嬷嬷的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刚才她的话说的那么明显,只要不是个傻子,准能听明白了――所谓的一举两得便是既得了钱财,又得了人心。这样的好事儿在别人是求之不得的。不知王妃为何却装起傻来。 见赵嬷嬷不说话,黛玉又淡笑着问道:“不知道李氏给了你们什么好东西?倒是打开来给我开开眼。我也长长见识,以后也比着这样的份例赏你们。” 赵嬷嬷听了这话,原本忐忑的心里也像是有了些底气,心想前面还装正经,这会子不还一样的贪图这些东西?想到这个,她便觉得这事儿估计能办成,于是忙上前去笑着将包裹解开,说道:“也没什么好东西,王妃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包袱解开来,里面却是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钗子。金子和宝石倒也罢了,只是这做工很是精致,大小不一的红宝石被金丝缧嵌着做成一对翩跹的蝴蝶,金丝做成的蝴蝶触须上又镶着细小的黑曜石,空气中热气暗涌,那蝴蝶的触须便一颤一颤的闪着亮光,很是精致。 另外还有一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是一百两的面额,下面的估计至少也是百两面额,一叠子足有十几张厚,看来是一笔不小得钱财。 黛玉只是瞥了一眼,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李侧妃对你们可真是不薄。也不枉你们为她左右周全了一场。只是你们不该拿着这样的东西来作践我,把我看得比你们这些奴才还低!”说话间,黛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赵嬷嬷,慢慢的问道:“你们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对么?” 赵嬷嬷忙堆起笑脸说道:“奴才不敢,王妃误会了。”说着,她转身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个仆妇,无奈的笑道:“这个吴家娘子是奴才的儿女亲家。有奴才的儿媳妇在奴才跟前哭哭啼啼的,奴才又怎么能看着她妈受罚被赶出府去。所以才想着王妃是个和善人,这又到了大年底下,王妃好歹开恩,饶过她们这一回吧。” 黛玉轻笑着看了紫鹃一眼,问道:“我是和善人?恐怕你看走了眼,我可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的人。” 赵嬷嬷此时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跟她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王妃的话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接,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情了。 黛玉又问:“这个是你的儿女亲家,那个又是你的什么人?怎么只有这两个人私吞了东西不上报,却都找到了你的头上?” 赵嬷嬷忙回道:“回王妃的话,那个是奴才娘家弟媳。私吞财物者或许还有别人,只是那些人奴才管不了,如今只得为她们这俩个至亲,才敢来跟王妃求情。” 黛玉笑道:“一个是儿女亲家,一个是娘家的弟媳。果然都是至亲。” 赵嬷嬷忙点头称是,又求道:“求王妃千万开恩,奴才一家子全都感激王妃大恩大德。” 黛玉摇摇头,冷笑道:“人先自救,方有人援手。你不说实话,又把我当傻子哄。”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炕桌上的金钗和银票,幽幽一叹:“你们的算盘也打得太过精细了吧?紫鹃――我累了,叫她们都出去吧。”说着,黛玉便站起身来,扶着雪雁的手臂往卧室里走。 赵嬷嬷笑不出来了,忙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在黛玉面前,求道:“求王妃开恩啊。奴才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哄骗王妃。奴才这就说实话――这些东西都不是侧妃赏的,她们两个也不过是替她传个话儿而已,哪里会得这样贵重的赏赐呢。王妃慧眼,这些都是奴才们的一点心意。只求王妃开恩,放过奴才们这一次,奴才必不忘王妃的厚恩啊……” 黛玉冷笑道:“你们果然是有心计的。只是你们也太大的手笔了。我原本是寒门小户出来的,可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这会子不敢收,你们快些拿回去吧。” 赵嬷嬷的儿女亲家听了这话,赶紧的跪着向前两步磕头道:“是奴才们不懂规矩,不该使小心眼儿算计王妃。可王妃乃镇江王府的郡主,奴才们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小瞧了王妃。只求王妃开恩,放过奴才们吧。” 黛玉叹道:“不是我不放过你们。实在是你们不该算计到我的头上来。如今你们算计了我,还让我帮你们,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敢说,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只是我这会子乏了,懒得听了。你们出去吧。紫鹃――” 紫鹃忙上前来挡住赵嬷嬷三个人,待黛玉进了卧室后,方说道:“三位大娘且先回去吧。王妃乏了,没有精神管这些事儿。你们还是去求太妃吧。” 赵嬷嬷又要求紫鹃帮忙说话,紫鹃忙摆手道:“王妃的脾气我比你们都了解。你们今日是真的让她生气了。她不惩戒你们,已经是你们的造化了。不要再多说了,吵了王妃歇息,太妃可是要责罚我们的。” 紫鹃毫不松口,赵嬷嬷也没了办法。只得垂头丧气的带着那两个女人出了屋门。可是细想想这事儿若是回到太妃那里,以太妃那脾气看来,恐怕连自己都是被赶出去的份儿了。更别说为她们两个人求情了。 于是赵嬷嬷临下台阶了又转过身来拉着紫鹃求道:“好姑娘,你发发善心帮帮我们吧。” 紫鹃叹道:“你们实在是不该这样看我们王妃。你们当她是跟李侧妃一样的人么?别说那点银子,就是十万八万的王妃也未必看在眼里。她本就不是一个重财物的人,你们出去打听打听,锦华楼的生意是王妃未出阁时的产业,这几年来她可曾问过一声里头的账目?还不都是王妃那两个嫂子管着?一年到头也不过是进来回几句总账罢了。” 赵嬷嬷和那两个女人连声说道:“是我们错了,姑娘好歹帮我们说说好话儿,求王妃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这些奴才们生气了。只要我们安稳的过了这个年,以后再也不敢小瞧了王妃了。” 紫鹃回头看看屋门口,又压低了声音叹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王妃睡醒了,我再问问她是什么意思。这眼看着就过年了,想来太妃也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弄得你们妻离子散的。” 赵嬷嬷忙给紫鹃道谢:“好姑娘,我们都听说你是最心善的,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和你说话,未曾体会到罢了。这回你若是能救了我们,我们说什么也要报答你的恩情的。” 紫鹃笑道:“你们又来了。我有什么恩情给你们?恕与不恕不过是太妃的一句话罢了。要感恩,你们也要感激太妃和王妃的恩,与我什么相干?再说这话,我可不敢多嘴多舌的了。” 赵嬷嬷领会了紫鹃的意思,忙笑着福了福身,说道:“谢姑娘提点。” 紫鹃又看着赵嬷嬷的两个亲戚叹道:“我想,这事情也不会只有你们两个,这会子你们且别再想巧宗儿了。赶紧的回去找大总管把事情说明白了。别回头儿太妃问起来,他那里还不知道这回事儿呢,回来又是一场气生。” 赵嬷嬷不解的叹道:“姑娘既然说了帮我们,如何又让我们去跳火坑?若是回了大总管,我们还怎么解脱的了呢?!” 紫鹃皱起了眉头叹道:“说你糊涂,你还真是糊涂!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只饶恕她们两个呢!既然不追究她们两个,总该也不追究别人才是。不然我们王妃可不是坐实了徇私枉法的罪名?” 三个女人方恍然大悟,忙道:“真是我们糊涂了。多谢姑娘点拨。” 紫鹃又把那小包裹递给赵嬷嬷,笑道:“罢了罢了,东西你们拿回去吧,以后长个记性也就是了。” 赵嬷嬷不肯收,只笑道:“王妃不稀罕这点子东西,姑娘留着赏人也就是了。难为姑娘肯如此帮我们,我们万分感激,这事儿自然不会对外人说起。” 紫鹃摇头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亏心事儿我可不敢做。难道你们没听说过那句话,叫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了,如今国孝在,这样的首饰我们都用不上,你们且拿去贴补家用吧。” 三个女人千恩万谢的接了东西,方离了静和院按照紫鹃的指点找水安去自首。 黛玉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晚。 紫鹃进来服侍她穿衣裳的时候,悄声的回明白了赵嬷嬷的事情,黛玉笑道:“你倒是乖了。” 紫鹃笑道:“奴婢不过是跟着主子学罢了。主子可别笑话奴婢。再说,她们既然找到这里来了,若王妃不帮她,难免失了人心。反正要过年了,府中人手正不够用呢。若真的撵了这些人出去,还是王妃受难为。何苦呢?不过是警告她们罢了。” 黛玉笑道:“你是越来越历练了。这样也好,省的将来嫁出去了让我担心。” 紫鹃羞红了脸,不再说话。黛玉又说起燕松昀认她为义妹之事。 紫鹃只说:“一切单凭主子做主就是了。主子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黛玉又笑道:“若让我说,你一辈子不嫁一直跟着我才好呢。” 紫鹃点头:“其实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黛玉便啐道:“呸!我不过是说玩话呢,你还当真。就算你愿意,我也背不起这个骂名。叫人家说我为了自己倒是耽误了你的一辈子。” 说笑间,黛玉穿好了衣裳往外间来坐。水溶恰好从外边进来,见她扶着紫鹃的手摇摇摆摆的往外走,忙上前扶住她,劝道:“小心些。看着你这肚子就叫人提心吊胆的。莫不是双胞胎?怎么就这么大呢!” 黛玉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反手拍了他的手背一下,啐道:“什么双胞胎?太医院大名鼎鼎的济太医都没诊出是双胞胎来,你又不是太医,一眼就看出来了?” 水溶笑道:“我不是太医,却是孩子的父亲。再说,他只说我的王妃这次怀的是个男孩儿,却并没有说你肚子里只有男孩儿没有女孩儿。说不定是龙凤胎呢。” 黛玉撇嘴道:“听听,你倒是会想。人家济太医那样有名气,当时也不过说是有五成的把握。你倒好了,一张口就成了龙凤胎,还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你生孩子还是我生孩子啊?” 水溶笑道:“自然是你生,没看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黛玉瞪了他一眼,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方跟他说起李氏大手笔赏赐王府下人的事情。 水溶听了很是不高兴,皱眉说道:“那些主动承认的,饶过也就罢了。那些贪小便宜的留下来也是祸害。不如早打发了好。” 黛玉便道:“早打发了未尝不好。只是过年了,府中事情本来就多,一下子去了十几个人,可怎么支应呢?回头各处不周全,不还是太妃着急么?以我的话,好歹等过了年再另寻借口发落她们也就是了。再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王爷也要懂得施恩才行。” 水溶笑道:“就依你,以后我要做个仁慈的王爷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又爆发一万字哦! 谁还有月票的,都统统砸过来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39章 水安办事很是麻利,一天的时间便把李清芬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东西全都清点完毕,那些赏人的或者花销的都列了清单,并且把五个拿了东西没有主动承认的人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太妃当时就说把那四个隐瞒不报的人一并送去伺候李清芬陪伴青灯古佛。水溶忙笑着劝道:“母妃消消气,不过是几个贪财的奴才,大年下的为了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太妃生气的说道:“这如何是小事?这些奴才们既然贪财,便易被收买。如今只不过是区区几两银子她们便可以这样。若将来别人给他们更大的好处,还不把我们娘俩一并卖了?” 水溶又劝道:“纵然要发落,也没必要趁过年的时候。等过了年,王妃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说。这些人的亲眷大都在府中当差,她们被撵出去了,府里总有好几家子都受到牵连,这会子让他们哭哭啼啼的,也是心烦。” 太妃点头说道:“罢了,就当是给我的孙子积福了。暂且饶过她们这次。只是那些东西都叫她们交出来,一并捐到慈善堂去吧。” 水溶应道:“本就应该这样。李氏的东西家里一件都不要留。省的将来落下什么话柄说我们贪图她的东西。” 太妃又道:“也该把李延胜叫过来让他明明白白的看着他女儿走才是。” 水溶答应着:“母妃放心,我都交代下去了。” 一时母子无话,又闲坐了一会儿,水溶方回静和院去。 自从蘅嫔被赐死,李延胜家里便一蹶不振。新皇登基后,兵部的事情都交睿亲王亲自署理,睿亲王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几日的时间便把兵部的大小事情都摸了个门儿清,李延胜因有几处小错被睿亲王停了职回家思过去了。如今水溶叫人去跟他说要送李氏出家的事情,李延胜便有了大厦将倾的感觉。 李延胜夫人奉水溶之命过来亲眼看着自家的女儿被送往庵堂出家,更是心如刀割。李清芬这两个月一直被关在一所僻静的院子里,吃不好睡不好,人早就没了当日的光彩,衣裳倒还是之前陪嫁的衣裳,只是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也没了往日的气度。两个婆子驾着她出来,李延胜夫人见了之后顿时泪如雨下。 她有心去跟太妃求情,不让女儿出家,把她接回家去住。可临来之时李延胜再三叮嘱,若想让女儿还活着,就让她去出家为尼,或许将来还有再见的时候。若是让她从北静王府回李家,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合家获罪。 李延胜夫人虽然不怎么明白自家老爷说的话,但事关重大她再难过也得忍着。 李清芬哭着再三请求母亲把自己接回家去。无奈李夫人咬着牙不答应,她也只能含恨上了车,由着水安指派的车夫赶车把她送出城去。 那些妆奁等物水安又叫人装了箱子,叫了李夫人过来一一看过,并拿了清单给她看清楚,之后方问:“夫人,我们太妃的话,这些东西都要捐到慈善堂去,也算是给李侧妃积福。您没什么意见的话奴才就叫人把东西拉走了。” 李夫人心里很是不同意,可也不敢说出来,只是求道:“求大管家行行好,好歹捐献些给水月庵,也让我那苦命的女儿再那里少受些罪。” 水安摇摇头,说道:“出家人就是要以贫寒修炼性情。这些东西纵然捐了去,那里的主持师太也不会要的。夫人还是别费这些心思了。” 李夫人纵然不以为然也无法再跟水安辩驳。她心知此时李家正处于最低谷,自从蘅嫔一死,太子即位后,原来那些有来往的王爷将军等都极少来往,此时别说北静王府,就是寻常的四品五品的京官家里的管家自己恐怕也得罪不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眼睁睁的看着几十箱子东西都被水安派人送去了慈善堂,李夫人心疼的差点都晕过去了。早知道会是今日的结果,当初怎么会想尽千方百计的预备这些贵重物品给女儿做嫁妆? 送走了李氏,北静王府上上下下终于平静下来。黛玉也在这里迎来了她嫁入王府的第一个春节。 因国孝的缘故,今年王府里连春联福字都没有贴。上上下下的衣裳也没有大红色。 太妃依然是四身衣裳,一身赭色绣五福捧寿贡缎,一身墨绿暗绣竹叶松枝蟒锻,一身宝蓝色的凤凰戏牡丹织锦,一身茄紫色的弹墨棉绫。四身衣裳做工都十分的精巧,是黛玉亲自画了花样子叫李纨拿去由巧姐儿和平儿两个人日夜赶制的。 大年三十这日黛玉亲自给太妃把新衣裳送过来,太妃见了十分的欢喜,高兴地说道:“这衣裳很合我的心思,到叫我不知道明儿穿那一身好了。” 黛玉笑道:“这身茄紫色棉绫的长襦绣的是天地同春,明儿大年初一,太妃就穿这身吧。况且紫色本贵气,很合太妃的身份。” 太妃笑着点头,说道:“好,就穿这件吧。来,先给我穿上去试试。” 徐嬷嬷忙将那身紫色的衣裳拿过来,和两个丫头一起帮太妃换上,太妃站在穿衣镜前左右的看了,又笑着赞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尺寸?瞧这腰身肩膀各处都这么合适。真是难为你了。” 黛玉笑道:“儿媳若不知道太妃的衣裳尺寸才是罪过呢。” 徐嬷嬷又在一旁凑趣夸赞黛玉心细如发,又真心的孝顺。太妃越发的高兴,又叫徐嬷嬷去把自己之前收着的一对翡翠如意拿来送给黛玉,说道:“这是当初我出嫁的时候我的祖母送给我的。今儿给了你吧。” 黛玉忙福身谢太妃的赏。太妃笑道:“我只愿你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咱们一家子也就顺心如意了。” 除夕宴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依照往年的旧例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菜肴在瑞萱堂。水溶和黛玉陪着太妃守岁,太妃因怕黛玉劳累,便叫她只管回去歪着,不必守这些旧规矩。 平日里倒也罢了,除夕夜黛玉如何能随意,只婉言笑道:“这会子也不困,刚吃了两块糕点,还是坐着陪母妃说说话更好。” 太妃便叫人拿了大靠枕来给她垫到椅子后面,黛玉坐了一会儿,因想要小解,便扶着紫鹃的手慢慢的起身,跟太妃说了一声便出了房门。紫鹃扶着她慢慢的走着说道:“王妃,厢房里又预备的马桶。” 黛玉刚点了点头,还未说话,便觉得腹中一阵疼痛,虽然不怎么厉害,但却非常明显。于是她忙攥紧了紫鹃的手说:“紫鹃,我肚子有些痛。” 紫鹃吓了一跳,一时想不过来,便着急的说道:“莫不是刚刚吃的茶水冷了?都怪奴婢大意了。” 黛玉摇头道:“不是茶水的缘故,倒像是……来月事的样子……” 紫鹃这才醒悟过来,焦急的说道:“主子莫不是要生了吧?”说着,又急忙转头叫人:“嬷嬷——快去回太妃和王爷,王妃要生了……” 这一声惊呼,把屋里屋外的人都给惊动了。里面水溶和太妃听见了急匆匆的出了房门,看着黛玉站在廊檐下扶着紫鹃的手发愣,太妃着急的说道:“怎么还愣在这里?快穿了竹椅小轿来,送你们王妃回静和院去!再去吧稳婆从家里叫来!我就说不准她们回去过年,你们偏生不当回事儿。这会子疼的怎样了?” 黛玉很是迷茫的摇摇头说道:“这会子又不痛了,应该无事吧?” 太妃笑道:“傻孩子,生孩子可不就是一阵一阵的疼。不疼的时候就像是没事儿的。待会又要疼了。还是快些回房吧,听我的,把稳婆叫来,就算今晚不生,明天也该生了。还是我孙子有造化,生在大年初一。” 水溶听了这话哪敢怠慢,忙吩咐人抬了竹椅小轿来扶着黛玉坐上去,又急匆匆的吩咐下人去把找稳婆进来。 稳婆是太妃早就选好了的,已经在黛玉身边服侍了几个月了。但因过年,黛玉又没有生的迹象,所以才准了她们回家团聚一晚。不想还是要在除夕夜把她们都给叫回来。 黛玉过了一会儿果然又疼起来。和刚才一样,疼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不疼了。 如此疼了不过三次,稳婆便匆匆赶来。太妃又觉得人手不够,自己年纪大了不方便在产房里看着,若是只留稳婆在里面又不放心。紫鹃是个姑娘家也不好守着,徐嬷嬷年纪也不小了。于是着急的说道:“这会子去哪儿找个知道底细的媳妇来守着她才好。” 紫鹃忙道:“回太妃,不如去把贾家的二奶奶叫来。她是生产过的,办事也利索。况且受过王妃的恩惠,对王妃十分的感激。算是可靠地人。” 太妃叹道:“我怎么把她给忘了?之前我还说她是个能干的,这两年没见她倒是把她给撂倒一边去了。既然这样,速速打发人去接进来。” 一时水安忙安排了马车去接凤姐儿,这个除夕夜凤姐儿正因为不得不随着贾琏去贾赦夫妇二人那里过年而心里别扭,她和邢夫人闹得那么僵,如今婆媳两个见了连一句话都懒得说,要使凑在一起吃饭守夜,可不得把人给别扭死?只是他们再不好,也是贾琏的父母。既然她又嫁给了贾琏,便又躲不过去这一次。 平日里凤姐儿和贾琏都住在锦华楼后面的一所院子里,院子是凤姐儿新买的小院,两进两出,十多间房子,虽然不怎么宽敞,但足够他们一家人住的了。 北静王府的马车到了锦华楼后面的小院门口却见院门锁着,里面并没有人在。喊了两声,却见对面的院门开了。一个小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这家人做什么?” 车夫忙道:“这位小哥儿,我们是北静王府的人。我们家王妃要生了,所以特地来接这里的二奶奶过去帮个忙。” 那小童忙道:“他们都去给老爷子贺岁去了。你稍等,我进去回大奶奶。” 原来凤姐儿的对面院子便是李纨住的地方。她们妯娌二人为黛玉打理锦华楼也分了些银子,不好一直住在镇江王府后面的房子里,便商议着一同买了这边的房子。 那小童是李纨新买来服侍贾兰读书的,此时匆匆进去回了话,李纨又惊又喜,便对贾兰说道:“既然这样,我便同你二婶子一起过去。你好生在家里看守门户。” 贾兰应道:“母亲放心就是。” 李纨匆匆穿戴了出了院门,同北静王府的车夫说道:“这位大哥,我也是贾家的人,你们找的人是我弟妹。她这会儿不在这里,我带你们去找。” 车夫听了,喜出望外,忙请李纨上车又匆匆去贾赦那里找凤姐儿。 除夕夜,本就是团圆的日子。 凤姐儿和平儿带着巧姐儿随着贾琏回去给贾赦夫妇请安,贾琏想着无论如何一家人总要在一起过年。这一年多来贾赦一直重病在床,邢夫人也没什么来钱的地方,只等着贾琏每月往家里交几两银子艰难度日。这过年的东西也一律都是贾琏置办好了一早送过来的。然凤姐儿等人过来的时候,这边还是冷锅冷灶的,连一口热水也没有。 凤姐儿见了难免生气,便把邢夫人数落了一顿,贾琏又点了炉子,平儿亲自下厨去张罗饭菜。 邢夫人还在摆谱,凤姐儿哪里还吃她那一套,只当她是个木桩子戳在那里罢了,索性连个好脸色也不给她。 年夜饭吃得自然不痛快,饭后凤姐儿正想着先回去呢,贾琏却又好说歹说的劝着一起守岁。 一家子人正冷眉冷眼的坐着呢,忽听外边有人叫门。贾琏奇道:“这种时候还有谁回过来?” 凤姐儿没好气的说道:“不管是谁,去开门瞧瞧不就得了?我们又没得罪了谁,也没欠了谁的钱,难道谁还在这个时候登门讨账不成?” 贾琏便起身出去,开门却见是李纨。李纨一边跟贾琏说着一边匆匆的进来,来不及跟邢夫人见礼便拉着凤姐说道:“快跟我走,王妃要生了。太妃派人来接你过去搭把手呢。” 凤姐儿听了李纨的话,也顾不上跟邢夫人闹别扭了,当时拿了斗篷便跟着李纨出来上了北静王府的马车去看黛玉。 初时不觉得太疼,黛玉还只当生孩子也不过就是这样疼罢了,还能忍受得住,便放开了心思。疼的时候就抓着凤姐儿和李纨的手忍着,不疼的时候就同她们两个说笑。 稳婆摸了摸黛玉的肚子,说道:“至少也要明日上午才能生呢。王妃不如趁着不疼的时候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留着力气等生的时候好用。” 黛玉苦笑道:“哪里睡得着?还是跟两个嫂子说说话更好些。” 稳婆福身退出去回了太妃,太妃便跟旁边的水溶叹道:“这生孩子最是辛苦。为娘也是女人,都经历过的。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折腾了一天一宿。后来嬷嬷说,越能折腾娘的孩子长大了越孝顺。俗话说的:疼娘,疼娘,便是这个道理。如今看看果然不假,你也还算争气。只是这回你王妃要吃一些苦头了。” 这一个除夕夜,太妃没有合眼,在静和院的正厅里坐了一夜。 水溶也很是着急,进进出出的来回转,紧蹙的眉头一夜未曾舒展过。 直到第二日的辰时,黛玉痛的受不住,一声接一声的叫起来。凤姐儿和李纨都急得一身的汗,一个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顾不得自己脸上的汗只拿着帕子给黛玉擦脸。另一个则守在两个稳婆旁边,眼不错见的盯着稳婆的一举一动。 辰时二刻,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亮的划开静和院的忙乱,宛如春风拂晓一样令人精神一振。 太妃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水溶说道:“生了!” 稳婆把孩子抱起来用温热的水清洗干净,麻利的放到襁褓中包裹起来,上前福身笑道:“恭喜王妃,是个小郡主。” 黛玉痛的几次昏死过去,都是李纨掐着人中把她唤醒,这会儿一听说是个郡主,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无力的闭上眼睛。 李纨忙道:“俗话说,会坐鞋,先做底儿,会生娃,先生女儿。有了女儿还愁没有儿子么?下次王妃一定会给王爷生个小世子。” 黛玉微微苦笑,心里正想着太妃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了一年了,这会儿知道生了个郡主还指不定怎么失望呢。心中一念尚未过去,她又不觉得皱起了眉头,轻声呢喃着:“痛……” 李纨一怔,忙问:“王妃,哪里痛?” 黛玉的手无力的扶上依旧有些隆起的肚子,喘息着说道:“肚子还痛……” 凤姐儿也跟着一愣,催促着另一个稳婆:“快……王妃怎么还说痛?快瞧瞧。” 那稳婆忙掀开黛玉身上的被子,惊喜的说道:“哎哟!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呢!可喜可贺!居然是双胞胎啊!” 凤姐儿忙道:“那还不赶紧的?”说着,又转身跑到门口喊着:“紫鹃,再取一套襁褓来!王妃肚子里还有个一呢。” 正厅里太妃正看着刚出生的孙女,笑容里未免有些失望。水溶正着急的往外走,想去看黛玉时,却听见凤姐儿说还有一个,一时间众人都是一愣,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还是太妃先笑起来,一叠声的叹道:“祖宗保佑!王妃居然一胎双胞,真是可喜可贺!” 双胞胎本就是惊喜,纵然是两个孙女,太妃也很是高兴了。如此看来王妃果然是能生养的,这次是女儿又何妨?能生女儿便能生儿子嘛!况且自己活了这大把的年纪,还没教养过小郡主呢! 一时太妃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宫里的日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 没一盏茶的功夫,又有稳婆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从厢房里过来,笑嘻嘻的上前给太妃行礼:“恭喜太妃,恭喜王爷,王妃又生了个小世子。王爷儿女双全,太妃福泽绵长!” 太妃立刻笑开了花,忙把怀里的小孙女交给旁边的徐嬷嬷又抱过小孙子开心的说道:“真是太好了!我一下子既有了孙子又有了孙女,哎呦呦……这回可真是祖宗保佑咯!” 北静王妃大年初一产下一子一女的事情当天便传遍了京城。 皇上听闻此事很是高兴,连声感叹此为吉祥之兆。当时便命皇后带着两个皇子来北静王府道贺,并为水溶的一子一女分别赐名‘珺’和‘琦’。 瑞萱堂的正厅里,太妃开心的陪着说话,皇后叫奶妈把两个孩子抱到跟前,分别送上自己带来的赤金手镯脚铃和长命锁,笑道:“皇上说了,这两个孩子的辈分便从他们母亲的名字上延续过来,以‘玉’为准,珺呢,是希望小世子将来长大了做一个坦荡的君子。琦呢,是盼望着小郡主越长越漂亮,如美玉一样,华彩斐然。” 太妃忙道:“臣妾替两个孩子谢皇上赐名。皇恩浩荡,臣妾一家无以为报,唯有尽心尽力为国效劳才能报得皇恩之万一。” 皇后又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只在王府用了一盏茶,两块点心便回宫去了。 水溶原本在前面陪两位皇子坐着说话,后皇子随着皇后回宫,他便要回房去看黛玉。到了静和院却见太妃已经带着孩子过来了,便只得往太妃这边来看孩子。然他心里一直记挂着黛玉,纵然徐嬷嬷说了一千个一万个好,他没有亲眼看见她也是不放心。 太妃也再三叮嘱水溶不可进产房,说是不吉利。 然水溶哪里管那些,当晚便悄悄地去看了黛玉,把守在黛玉旁边的李纨给吓了一跳,没处躲闪只好上前行礼。水溶摆手让她带着丫头们退出去,一个人悄悄地走到床前,掀开帐子看黛玉安静的睡在床上,苍白的脸色越发的憔悴,一时心里又怜又痛,轻轻地坐在床边,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题外话------ 亲们,妹妹终于生了双胞胎啊!大家还不散票庆祝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0章 黛玉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身边有人,便慢慢的睁开眼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昏黄的灯光中她看见水溶那张憔悴的脸和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还有他下巴上湛青色的胡子茬时不由得紧蹙了眉头,轻声说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水溶歉然的微笑:“吵醒你了?” 黛玉摇摇头,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拿出来,却抚在他的脸上。刚冒出来的胡子茬扎得她的手心微微的痒,她又虚弱的微笑道:“你看你,怎么邋遢成这个样子。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水溶又抬手握住她的手指,双手扣在一起轻轻地摸索着她的手背,低声说道:“我一直想瞅个空儿过来瞧瞧你呢,又怕母妃说那些忌讳。所以一直守在外边没敢出去。” 黛玉轻笑:“你不该进来的。快些出去吧,这里有大嫂子她们就行了。你一个王爷,如何能如此不管不顾?传出去了看人家笑话。母妃又要生气。” 水溶固执的握着她的手说道:“谁敢胡言乱语?”说着又低声笑道:“母妃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如今她有了孙子孙女,哪里还有功夫管我这儿子?” 黛玉又笑着问道:“刚听说生了个姑娘,太妃很是失望吧?” 水溶忙摇头:“没有没有,母妃刚笑着说咱们的女儿长得跟我小时候一样呢,那边你二嫂子说还有一个,当时我们都傻了。还是母妃先想明白,一叠声的念叨着祖宗保佑呢。那时珺儿还没生下来,她老人家也不知道是儿子女儿呢。” 黛玉会心的笑了。水溶还要再说,胡听见门帘一响,有人急急火火的闯了进来,进门便问:“弟弟妹妹呢?快给我看看。” 水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黛玉却笑得更加灿烂。因问道:“你怎么冒冒失失的跑来了?” 小龙寻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只见床边上半蹲着水溶一个,连近身服侍的紫鹃都没在,于是便着急的跑过来挨着水溶蹲在床边,把黛玉的手从水溶的手里抢过来握住,笑嘻嘻的问道:“姑姑,弟弟妹妹呢?他们长得什么样儿啊,我要看看。我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呢。” 水溶又把黛玉的手抢回来,没好气的说道:“你弟弟妹妹被太妃抱走了,你要看去太妃那里,别在这儿添乱。” 小龙寻听了这话,却并不急着走,只纳闷的看着水溶问道:“姑父,难道你不忌讳的么?这产房可不是男人能随便进的吧?” 水溶瞥了他一眼,生气的说道:“你不也进来了么?” 龙寻笑道:“我还未及弱冠,顶多算个男孩子。怎么能跟姑父比呢?” 水溶气结,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儿连茶水都没有,你别在这儿坐着了。还是去太妃那里玩吧。” 龙寻故作沉思状,沉吟片刻点头说道:“也好,若是太妃问起姑父在做什么,我就说姑父在和姑姑说话儿呢。” 水溶忙道:“你敢!” 龙寻叹道:“姑姑从小教导我,做人要坦荡诚实,对自己的亲人不许说谎话。难道太妃不是我的亲人么?不该对她说实话么?” 水溶无奈的拍拍额头,妥协的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好吧,你就在这里,哪儿也别去。待会儿我要替你姑姑好好地招待贤侄。” 龙寻笑道:“不必了,我只想跟我姑姑好好地说会儿话,请姑父出去一下,可否?” 水溶咬牙:“臭小子,别得寸进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事儿赶紧的给我滚出去。你还当我真的治不了你?” 黛玉叹了口气,慢慢的闭上眼睛把手放回了被子里,艰难地翻过身去面向里再也不看这两个冤家一眼。 还是李纨和紫鹃匆匆的进来回道:“太妃听说小王爷来了,打发人过来请小王爷去瑞萱堂一起用晚饭呢。” 龙寻不想去,紫鹃忙上前劝道:“王妃一应一天一夜没睡了,小王爷就让她安静的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又扭头看水溶。 水溶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好生伺候着,有什么事儿立刻来回我。还有,我晚饭后就回来,别提早关院门。” 紫鹃忙答应着,和李纨二人送水溶和龙寻出来。 水溶和龙寻走后,李纨忙叫人先把院门关上,又吩咐丫头婆子们不要胡乱走动,更不许弄出什么动静来扰了王妃的清净。众人都答应着小心翼翼的服侍,没有一个人敢放肆无状。 不多会儿的功夫,凤姐儿带着雪雁端着一大盅十全汤进来服侍黛玉吃东西。紫鹃方将黛玉慢慢的扶起来半靠在大引枕上,一点一点的喂着她吃了一碗汤,又扶着她躺下。 黛玉终究累极了,这一躺下便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上午被孩子的哭声吵到方才醒来。 今年的年酒也少,王公大臣之家除非近亲还悄悄地在一起聚一聚,一般的同僚也只是互相走动走动,拜个年说几句话吃一杯茶也就散了。 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小龙寻,自从大年初二他便天天来北静王府,来回跑了几日,后来索性住下不走了。每天都要看几回弟弟妹妹,无事便悄悄地跑去找黛玉说话。 水溶总有些应酬,白日里不怎么在家,倒是龙寻在此,解了黛玉不少的寂寥。 年没有热热闹闹的过,上元节更不比往常。京城内因为国孝的缘故,花灯都少了很多,舞狮子的踩高跷的更是没有,竟是静悄悄的过了一个正月。 黛玉出了满月,便可下地走动了,然太妃还不放心她的身子,说什么‘不出白日便不算出月子’,硬是把李纨留下来照顾黛玉的饮食起居,只放了凤姐儿回去照顾生意。而她自己除了料理家务之外,便整日的把孙子孙女抱在眼前,看了这个看那个,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把之前太后和先皇去世给她带来的悲痛尽数冲散,整日里乐呵呵的,对下人们也宽松了很多。 北静王府上上下下的都得了赏,家人高兴,难免背地里议论起黛玉的功德。黛玉在北静王府里越发的被那些家人们吹捧为福星,都说自从王妃进门,整个王府里的笑声越来越多,连王爷都不在那么严厉冷漠,极少责罚下人了。 二月里,朝政越发的忙起来。皇上倚重水溶,每日朝后必留他在御书房谈话。 新春伊始,冰融雪消,河工上开始防汛,田庄里准备春耕。皇帝面临极大的空缺。国库的粮食不多,银子更是紧缺,皇上整日愁眉不展为银钱之事劳心伤神。 水溶被皇上委派彻查户部账目,清理亏空,每日早出晚归,甚是辛苦。 黛玉依然在家里静养,但也会偶尔理事。太妃如今一门心思的教养孙子孙女,家中的事情渐渐的不再上心。黛玉为了不让水溶回来后再为家里的琐事操劳,只好担当起来。 眼看着紫鹃的婚期近了,燕松昀又借着来给水溶的一双儿女贺喜的时候提及和紫鹃皆为兄妹的事情。他的母亲也趁着过年的时候进来给太妃和黛玉磕过头,满心里欢喜要把紫鹃认到家里去做女儿,当时就拿出了四样表礼送给紫鹃。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黛玉便做主叫人选了个吉利的日子让燕松昀家里摆了两桌酒席,又拖了徐嬷嬷陪着紫鹃过去给燕松昀的母亲磕头。徐嬷嬷又在府里挑了四个能说会道的管事媳妇一同前去,并带去了一份丰厚的贺礼。燕松昀家也把几个说得上话的亲朋好友请了过去做个见证。 紫鹃磕了头,认了母亲,又给燕松昀行了兄妹之礼。此事才算圆满。 燕松昀的母亲要留紫鹃在家里住两日,紫鹃却记挂着黛玉刚出了满月身边离不得人,婉言谢绝了。 春暖花开,睿亲王府从广西一代移来的一株广玉兰花开了,睿亲王妃闲来无事,亲手做了几道南味的点心,下了帖子请黛玉过来赏花。黛玉收到帖子后便去瑞萱堂回了太妃。太妃笑道:“她也是一片好心请你出去散散心,想着你月子里闷了一个月了,过年都没出来跟亲朋好友见个面,也怪闷的。如今左右家中无事,你去也无妨。” 黛玉便给睿亲王妃回了帖子,说自己明日必到。 第二日,黛玉一早起来打发水溶出门后,自己也梳洗了,换了一身水碧色的素面贡缎衣裙,云髻高绾,珠钗横插,又淡淡的施了一层脂粉,又用独家秘制的胭脂膏子润了唇,左右看看觉得十分的满意了方从梳妆台前起身。紫鹃又取了一件豆绿色的棉绫披风来给她披上,两个奶妈子抱着孩子上前来回道:“回王妃的话,太妃说,小世子和小郡主就不跟王妃过去了。省的孩子哭闹起来王妃又不能和睿亲王妃好好地说话儿。” 黛玉点头应道:“既然这样,你们都用心的照看着。”说着,又转头吩咐紫鹃:“你也别去了,和兰姿两个留在家里看护孩子吧。太妃有午睡的习惯,孩子有时候吵闹也会惊了她老人家的午觉。你们两个都细心服侍着。” 紫鹃和兰姿忙福身答应,送黛玉出门上了车方去瑞萱堂照应孩子。 ------题外话------ 亲们,今天珠珠回家给老妈过生日。一早就走了,所以只能更这么一点。不过下午就回来了,应该不会耽误明天的更新。另外,清明节应该不会停更。因为偶家宝宝只放一天假,清明节不能乱跑,偶也没打算趁那几天出去凑热闹。不出门的亲可以坐等珠珠更文。(*^__^*)嘻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1章 睿亲王府的广玉兰乃是海外品种,乃是当初先皇赏赐给睿亲王妃娘家的花木,后来睿亲王妃随着睿亲王从南边回京,来的时候特地叫家里的花匠移植了一株在大花盆里,随船北上。 原来睿亲王妃还以为这花在南方生长,到了北方会不开花,不料花却开了,只是比在南方时晚了二十余日。 此花花形硕大,又酷似荷花,花色洁白如玉,春风中映着碧绿的叶子开在枝头,着实的赏心悦目。因此睿亲王妃很是高兴,想着北静王妃那样的人必然喜欢这花,之前虽然不曾与她深交,但几次的交往之中,她却很是喜欢黛玉的性格,于是便想起邀请她过来一同赏花,也不过是借着这花的缘故让两府多走动走动罢了。 黛玉坐了自己的马车带着雪雁和翠羽往睿亲王府来,马车到了王府的门口,王府早有管事的媳妇在门口迎接,见北静王妃的马车到了,忙迎上去请黛玉下车,另备了轿子请上去,叫四个婆子稳稳地抬着进府去了。 轿子却并不进后院,只绕着穿堂甬道往后花园去。随行的管事媳妇跟在轿子旁边笑着解释道:“王妃,我们家王妃这会儿已经去了花园子里。茶水点心也都摆在那里,就请王妃直接去花园子了。” 黛玉点头微微笑道:“自然是客随主便。” 原本以为从南边移过来的玉兰树只不过是个小树苗而已,当时一见黛玉却十分的惊讶,这竟然是一棵碗口粗细的花树,枝叶繁茂,繁华累累,那柔软细长的纸条上碧绿的叶子捧着白玉般的花朵弯弯的垂下来,最低的也不过三尺的高度。花蕾只开了十之一二,但浓郁的花香令人沉醉。睿亲王妃叫人把桌椅摆在花树底下,坐在藤编的椅子上,抬头便是琼花玉树,闭上眼睛,犹如置身花海。 睿亲王妃拉着黛玉入座,笑道:“这棵树陪了我十余年,当时还是一株手指粗细的小树苗,如今已经是繁华满枝头了。怎么样,我者十来年的功夫没白费吧?” 黛玉点头叹道:“岂止是没白费,竟是大有所成。” 睿亲王妃笑道:“我叫人育了两棵小树苗,回头你走的时候带回去,正好和你那一双儿女一起培育。有句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将来你那一双小儿女长大成人之时,那两株小树苗比这棵树还要繁茂。等将来你和北静王老了,便如这般在花树下品茶聊天,岂不自在?” 黛玉拍手笑道:“之前只觉得王妃与他人不同,今日方才明白王妃的与众不同之处。” 睿亲王妃摇了摇头,叹道:“其实,我也是个平凡的女人。只不过没有一份平凡的生活罢了。我倒是羡慕你有一双儿女,比我只有这株广玉兰花强了百倍。” 黛玉神色一怔,立刻想起原来睿亲王妃没有子嗣,连一个女儿也没有。一时间心生怅然,忙劝道:“王妃这样说未免太颓丧了。王妃年纪轻轻地,很不该说这样的话。” 睿亲王妃又一展笑颜,说道:“是我太颓丧了,倒是坏了这大好春光。如今你已经出了月子,也该能喝两盅酒了。今儿咱们就对花酌酒,也不辜负了这一树的繁花。”说着,便叫人摆上酒菜来,又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黛玉,笑道:“来,我虚长你两岁,就托个大,叫你一声‘妹妹’吧。” 黛玉忙接了酒杯,微笑着说道:“王妃肯与黛玉姐妹相称,正是黛玉的福气。” 二人酒杯相碰,黛玉只浅浅的喝了半口,睿亲王妃则一干而尽。 睿亲王妃又亲自给黛玉夹了一块艾叶香的糯米糕,笑道:“尝尝我亲手做的点心。” 黛玉见那糕点碧绿透亮,入口柔软香甜,不由得赞道:“这糕点做的巧妙,淡淡的艾叶香也恰到好处。正是咱们江南的风味小吃。” 睿亲王妃笑道:“我知道你是姑苏人,我叔父曾经在姑苏任职,我小时候在他家里住过一段日子,所以知道这个。今儿是特意做了招待你的。” 黛玉忙欠身道:“得王妃如此看待黛玉真是深感荣幸。” 睿亲王妃又摆手笑道:“我拿着妹妹当知己,妹妹却还跟我如此客套。难道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不成?” 黛玉听了这话忙起身道:“不敢,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说着,便深深地福下去。 睿亲王妃忙抬手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叹道:“素日里听闻你不怎么与各府上的人来往,我还只当你是个孤僻难相处的。那日你们府上娶侧妃,我去跟你说了半日的话,便喜欢上了你的性格。后来事情一连串的出来,也就把这份心思给压下去了。如今各处都已经平稳,府中也没什么杂事,我这儿一无聊,又想起你来。才生出此心。难得你也不嫌弃我,我们就做个手帕交。” 黛玉也喜欢她这样的性子,于是笑道:“黛玉能有姐姐疼爱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睿亲王妃笑道:“我娘家姓苏,你是知道的。你今年多大?生日是哪一天?” 黛玉忙道:“十七岁。生日是二月十二日。” 睿亲王妃点头说道:“我二十一了。今儿是我的生日……”说着,便神色黯然的低下头去。 黛玉心中一痛,忙伸手握住睿亲王妃的手自责的说道:“都是我粗心,竟不知道今日是姐姐的生日,还一双肩膀扛着一张嘴来姐姐这里吃酒。真是的……”说着,她又回头吩咐雪雁:“你立刻家去告诉紫鹃,让她与我备一份寿礼,马上送过来。” 雪雁忙答应着离去,睿亲王妃拉着黛玉叹道:“我什么都不缺,你能来陪我我就很高兴了,又准备什么寿礼。” 黛玉笑道:“我自然知道姐姐什么都不缺,可这是我的心意,姐姐就算是回头把它扔了,也随姐姐高兴罢了。” 睿亲王妃笑道:“随你吧。咱们姐妹也无需在这些小事上计较。来,喝酒。” 黛玉心里深深地纳闷为何睿亲王妃生日,府中却与平日并无两样,就算是国孝在,睿亲王也不该如此冷落了王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时又觉得他们夫妇看上去琴瑟和谐,实际上却貌合神离,不禁为睿亲王妃感到悲哀。于是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连着喝了好几杯,黛玉纵然只是浅酌,面上也有些发热,一时间两颊上便如烟霞般绯红起来。而睿亲王妃满饮几杯,更是有了几分醉意。因此,二人说话也更加随意起来。 正说笑着,忽听那边有丫头不满的说话声:“王妃在那边招待贵客,二位还请那边转转吧。” 黛玉心想,难道这睿亲王府之中还有谁如此没眼色? 去听那边有女子轻笑道:“莲心姑娘莫不是耍我们吧?王妃招待贵客,我们怎么没听说?” 丫头登时怒了,低声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在王妃面前放肆?王妃平日里不与你们计较也就罢了。今儿当着外人的面,可别蹬鼻子上脸的!” 那女子也怒了,似是故意放高了声音似的:“我们是什么身份难道莲心姑娘不知道?凭我们怎么样,也比莲心姑娘身份高吧?你不过区区一个奴才,也该在我们两姐妹跟前撒野,这又是哪里的规矩?!你又说王妃在这边招待贵客,殊不知如今国孝家孝两重孝在身,王妃又岂会不懂国发家规,在家里摆酒席请什么贵客?你到底装什么鬼,还假借王妃的名义,若不从实招来,我们回头回了王爷,定要剥了你的皮!” 黛玉皱眉问道:“姐姐,这是什么人居然这么放肆?” 睿亲王妃冷笑道:“姐姐我治家不严让妹妹见笑了。”说着,便回头吩咐自己身边的丫头:“你去叫她们两个过来给北静王妃见礼。” 旁边的丫头菊香忙福身领命转身绕过花障子去打断了那边的争论,说道:“奴婢菊香给侧妃娘娘请安。王妃正陪着北静王妃在那边赏花,叫二位侧妃过去给北静王妃行礼。” 那二人听了这话显然是有些惊讶,不再与莲心争辩,只随着菊香匆匆走来。 黛玉只坐在藤椅上手中端着一盏茶慢慢的吹着茶末,便听见刚刚那两个女子齐声给自己请安:“臣妾见过北静王妃,给王妃请安了。” 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黛玉忍不住嗤的一声笑起来,抬头看着睿亲王妃,说道:“刚刚姐姐说自己治家不严,我还不信。这会子倒是真的信了。” 那两个侧妃听了这话,都忍不住转脸去看睿亲王妃,其中一个悄悄地拉了另一个的衣袖,方转过身来对着睿亲王府福身道:“妾身不知王妃和北静王妃在此,刚刚在那边大呼小叫的,扰了王妃和北静王妃叙话,真是罪该万死。” 睿亲王妃淡然一笑,摇摇头说道:“万死不必了。你们二人各自罚三个月的月钱,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安心的把《孝经》抄写三十遍,也就罢了。莲心,你带着她们下去,再把此事去前面书房给王爷回明白了也就是了。” 把两个侧妃登时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睿亲王妃竟是傻了一样。既想不透为何一向淡然处世的王妃忽然间变得刚烈起来,也想不透为何她这次如此有底气居然还敢叫莲心去前面把这边的事情说给王爷听。 黛玉只是无声的笑了笑,低头继续品茶。 莲心则上前说道:“二位,没听见王妃的吩咐么?请跟奴婢走吧。” 那二人平日里仗着睿亲王的宠爱,从不把王妃放在眼里,此事骤然听了这话,一时醒悟,竟恼羞成怒了。 其中一个冷笑着仰脸,冷冷的瞥了一眼莲心,忽然抬手竟给了莲心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黛玉也被吓到了,手一哆嗦,一盏热茶差点洒在自己的身上。 莲心被打得一个趔趄,抬手捂住热辣辣的脸,回头怒视着打她的侧妃王氏。 睿亲王妃的素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猛的一砸桌子,怒声斥道:“敢在我面前打人?你真是要造反了!”说着,又吩咐旁边伺候的婆子:“把王氏给我拉下去,好好地赏她几个耳光,再教导她身为侧妃应该遵守的规矩!” 睿亲王妃身边的两个婆子一个是她自幼的乳母,另一个也是她从娘家带进来的。自从侧妃王氏入了王府,和另一个侧妃吴氏私下里结了姐妹,二人便暗地里使了不少的手脚,挑唆着睿亲王和王妃二人的关系一天不如一天。 连带着睿亲王妃娘家带来的两个嬷嬷也屡受府中众人的白眼。这二位嬷嬷私下里也不知劝了王妃多少回,让王妃也该用些心思,把王爷的心收回来。但睿亲王妃却总是摇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二人干着急也没有办法。今日自家主子终于硬气了一把,她们自然立刻上前去把王氏拉下去,不由分说摁住了‘啪啪啪’打了四五个嘴巴子。 另一个侧妃吴氏见王氏被打,立刻着急起来,但她却比王氏聪明了些。知道今日当着外人的面自家王妃肯定不能输了面子,于是忙上前跪倒在地,磕头求道:“求王妃开恩,饶了姐姐吧!姐姐已经有身子了,王妃纵然不看往日的姐妹情面,也看在那孩子是王爷的子嗣的份上,原谅她这次的毛躁失礼吧。”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得抬头去看睿亲王妃的脸色。 果然,睿亲王妃听说王氏有孕,脸色立刻苍白起来。半晌方淡淡的笑道:“她有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居然不知道?你们瞒得还真紧,难道怕我知道了会暗中做什么手脚害了她的孩子不成?” 吴氏忙道:“也不过是这几天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跟王妃回呢。王姐姐的孩子也是王妃的孩子,王妃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她。王妃这话可是叫我们万劫不复了。” 睿亲王妃叹道:“既然有了孩子,就不能大意了。还不赶紧的去回了王爷?你们两个且回房去吧,回头自然会有太医过去给你们诊脉。若是惊了孩子,我自去祖宗面前请罪。” 吴氏不敢多说,忙福身告退下去,扶着王氏匆匆的走了。 睿亲王妃又端起酒杯向黛玉举了举,叹道:“叫妹妹见笑了。” 黛玉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也忍不住为她心疼,因道:“外边都说睿亲王府琴瑟和谐,想不到也有这样的事情。姐姐生辰之日她们不但不来给姐姐祝寿,还来姐姐跟前耀武扬威的,这事儿纵然是论到了太后那里,她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去。姐姐不要伤心难过了。” 恰好雪雁带着寿礼过来先捧与黛玉看了,见是锦华楼精心绣制的小炕屏一架,玉如意一对,还有四匹上等的雪绮罗,四匹上等的冰丝纱,黛玉淡然笑道:“怎么如此简慢?你们也太不懂事了。” 睿亲王妃忙道:“这几年来我何曾有过什么寿礼?明着是亲王妃尊贵无比,但真心疼爱的人有有几个?妹妹这份寿礼我很是喜欢,这小炕屏如此精致,莫不是赫赫有名的锦华楼绣制的吧?” 黛玉笑道:“什么赫赫有名,不过是将就着赚几两银子给他们糊口罢了。姐姐也跟着一起取消我们做什么?这炕屏难得入得姐姐的眼,姐姐喜欢什么,只管叫人去吩咐她们做。那边管事的是之前我舅舅家的二位嫂子,她们绝不敢怠慢了姐姐的人。” 睿亲王妃把东西一一看了一遍,又夸赞了一番。叫菊香收起来吩咐道:“这罗和纱好生替我收着,过几天我正好用这个来裁夏天的衣赏。这颜色素淡雅致,我正想着夏天的衣裳都是些喜庆颜色的,今年穿不得呢。” 黛玉笑道:“我刚还想她们真是不懂事,给姐姐做寿礼的东西也敢选这样的眼色,也不怕姐姐忌讳。” 睿亲王妃摇头赞道:“那些大红大紫的谁没见过?再说,如今我身上是国孝家孝两重重孝,我这点小事儿又算什么?这正是你的人心思细腻,会办事儿呢。” 黛玉又跟她客气了几句,二人又吃了两杯酒。刚把之前的事情放下,莲心便匆匆赶回来,走到睿亲王妃近前欲俯身过去耳语,睿亲王妃转头斥道:“北静王妃是我的妹妹,有什么话我都不瞒她。你这死丫头少给我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儿只管说。” 莲心忙福身道:“是奴婢该死,不该把北王妃当外人。” 黛玉笑道:“居家过日子,难免又几句私密话。姐姐可别让着丫头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睿亲王妃笑着啐道:“能有什么好听的?你只管说罢了。” 莲心低声笑着回道:“回王妃,刚才奴婢去前面书房给王爷回话,王爷听说两位侧妃冲撞了王妃和北王妃赏花,很是气愤,当时便说王妃处置的太轻了,说此等不懂礼仪尊卑之妇,何德何能做咱们王府的侧妃,说从今儿起,她们二位的份例各降与姨娘们一样。若以后改过自新了再恢复二人的侧妃之俸。” ------题外话------ 亲们,节日快乐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2章 睿亲王妃听了丫头莲心说的话后,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微微的笑了笑说道:“王爷果然是英明的。” 黛玉见状,心里却不由得为她感到哀伤。 素来天下男子多薄情,原来以为睿亲王这样的人中龙凤总会与众不同一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睿亲王妃见黛玉微微叹息,不由得微笑着问道:“妹妹叹什么气呢?” 黛玉看着她强作笑颜的样子说道:“我为姐姐叹息,命运何其不公,竟让姐姐有这样的身份却又受这样的委屈。” 睿亲王妃自顾拿起酒壶给黛玉斟酒,又给自己斟满,歉然道:“妹妹,姐姐对不住你。” 黛玉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睿亲王妃却不在多说,只是举杯说道:“姐姐自罚一杯,算是给妹妹赔罪。” 黛玉蹙眉看着睿亲王妃一口将杯中酒喝掉,又忍不住劝道:“姐姐不应该借酒浇愁,自己的身子若不爱惜,还有谁会为姐姐心疼呢?” 睿亲王妃抬手拉着黛玉,借着酒意又呵呵的笑起来,说道:“今年的生日,是我最高兴的一次。” 黛玉见她醉了,忙对旁边的丫头说道:“你们王妃已经不胜酒力,还是快些服侍她回房躺一躺吧,若是闹起酒来恐怕要吐了。” 莲心和菊香忙上前来扶着睿亲王妃慢慢的起来,劝道:“王妃,您真是醉了。要不奴婢们先服侍您去那边的湘妃亭去歇息一会儿吧?” 黛玉也劝她:“姐姐,我也不是外人。你醉了就去歇息,我改日再来陪你说话。”说着,她眼看着睿亲王妃的丫头扶着她离了席去旁边紫竹从掩映着的小凉亭中摆放的贵妃椅上歪下。又叫丫头拿了毯子来给她盖好,方说道:“好生照顾你们王妃,我先回去了。” 莲心忙福身道:“真是对不住王妃了。等我们王妃酒醒了,必然亲自上门致歉。” 黛玉笑道:“我们都是姐妹了,又何必如此客套?”说着,便带着雪雁和翠羽离去。 春风习习,带着和暖的花香令人熏熏欲睡。黛玉的身影消失在花丛深处之后,睿亲王妃却悠悠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那片花海,轻叹了一口气,问着旁边的莲心:“这次倒是我们对不住她了。” 莲心俯身劝道:“主子千万别这么想。您也不是害她,不过是借着她的身份在这儿才好处置那两个贱人。王爷心坎儿深处也还是有您的。只是您从此后可别再更王爷生闷气了。以后好好地和王爷相处,生个一男半女的,这后半辈子也有着落。” 睿亲王妃叹道:“王爷心里有别人,又岂止是我不想生闷气就能好的?” 莲心又低声劝道:“奴婢刚去回王爷的话时,说北静王妃在我们府中后花园与王菲说话儿,王爷像是有些惊喜,奴婢想,晚上王爷必定回来王妃房里。若说起北静王妃,王妃只别在扭着王爷,可不就好了么?王妃恕奴婢放肆无状,您只要放下身段儿来,温言软语的对王爷,难道王爷还好对王妃您板着脸么?” 睿亲王妃又沉思片刻,低声叹道:“你这话也有道理。为了将来打算,我也不得不用点心思了。别的倒还罢了,只是被那两个贱人踩着头作践,我却受不了。就依你说的,晚上好好地准备几个小菜,再弄一壶酒……对了,把上次你们弄来的那个什么香也给我放到灯油里……” 莲心忙高兴地答应着:“王妃放心吧,都交给奴婢了。” 且说黛玉回府之后,先去瑞萱堂见太妃,并说起今日是睿亲王妃的寿辰之事。太妃叹道:“她娘家在南边,又是才跟着王爷来京城的,连个能说的上话的人也没有。却难道能和你投了脾气,你平日闲了,只管过去走动。你也是个省事儿的,平日里不喜欢出门,到底年轻轻的,很该出去热闹热闹,不比我们老太婆只喜欢犯懒不爱动弹。” 黛玉笑着答应了。奶妈子把孩子抱过来给黛玉瞧,黛玉先将女儿接过来抱在怀里,还没逗弄几句,那边水珺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就哇哇的哭了,循着声音看过来,扭着身子要黛玉抱他。 小家伙一哭,太妃受不住了,忙张开双臂笑道:“过来给我抱抱。叫你娘先抱抱你姐姐,你这小子又调皮了。” 奶妈子忙把水珺交给太妃,水珺咧着小嘴虽然不怎么哭了,一双眼睛却依然瞅着黛玉,小脑袋拧着,说什么也不回去看太妃。太妃只得叹道:“你还是快些抱抱他吧,瞧这可怜巴巴的样子。” 黛玉笑道:“真真是个牛脾气,晚一会儿也不成。”说着,忙把女儿交给奶妈子,从太妃手里接过儿子来,又抬手捏捏他胖乎乎的脸蛋儿,笑着问:“珺儿是不是个小调皮?” 小水珺根本听不懂他的母妃在说什么,只一味的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激动的往他母亲的怀里拱,张着小嘴巴胡乱的咬着,把口水弄得黛玉的浅碧色的素面衣衫上都是口水。圈圈点点的,十分的明显。她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把他抱开,又叹道:“你这孩子,感情是饿了么?” 奶妈子忙回道:“王妃回来的时候刚喂过了奶。小世子这会儿是跟王妃亲呢。” 太妃也笑道:“这孩子果然是个粘人精。” 黛玉哭笑不得,只得把他的小脑袋抱开,又笑着告诫道:“可不许胡闹了哦,小心父王回来打你的小屁股” 众人又笑起来,水溶恰好进来听见黛玉那句话,因问:“做什么又要打小屁股?可是又尿了你一身?” 黛玉笑道:“哪里是尿了我一身,这小东西竟是要把我当奶妈呢。” 水溶闻言看过去,果然见黛玉怀中的衣衫上有大大小小的水渍,一时间只觉得小腹一紧,胸口里便猛的窜起一股烈火。顿时鼻尖上便隐隐的沁出一层细汗。幸亏太妃开口问话,打断了他心中的绮念:“今儿倒是回来得早。饿了没?叫丫头给你拿些点心来?” 水溶忙给太妃请安,又笑道:“饿倒是不饿,只是今日天气热,又随着皇上在上苑骑了会子马,这身上出了些汗衣裳都湿粘粘的,难受死了。” 太妃忙道:“那还不赶紧的回屋去换了?”说着,又吩咐黛玉:“你也刚回来,身上也乏了。且回房去吧。” 黛玉忙起身答应着,把孩子递给奶妈,同水溶一起和太妃告别回静和院去。 一进屋门水溶便喝退了丫头,转身把黛玉抱进怀里,低头噙着她的耳垂轻轻地吸允着说道:“以后不许你抱珺儿那小混蛋,听见没…” 黛玉几乎要他火热的气息融化掉,一边喘息着挣扎一边笑道:“你这是干嘛……跟不到两个月……的孩子叫什么劲儿呢……” 他手臂一带拥着她进了卧室,手指在她的身上游走,碧色的衣衫便一件件的落在地上。用一只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身,让她饱满丰润的胸乳和他的胸膛紧紧相贴,尽情享受着胸膛上那种绵软、柔若无骨所带来的销魂感。再低头细看她,她白嫩的脸蛋上正染着一层淡淡红晕,显得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他觉得他越来越无法忍耐下去,他浑身都因为渴望她的爱而涨痛不已。他神情迷乱的盯着怀中的可人儿,大手悄悄游移到她园翘诱人的俏臀上,饥渴的揉抚起来。 “你做什么……呜……别这样……”黛玉惊慌的扭动着娇躯,试图避开他越揉越重的大手,却不知她的蠕动反而更撩拨起他早已蓄势待发的欲火。 “玉儿,我们再生一对孩儿吧……”不似往日的沉着冷静,他粗嘎低沉的语调标示着他累积的渴望已跃升至顶点。他忍不住扳起她的媚脸儿,慢慢的俯下了头。 紫鹃叫人去预备了热水,又吩咐兰姿把水溶和黛玉的家常衣衫拿出来,自己则想着进去回话,请王爷和王妃去沐浴,却不料刚走到廊檐下便听见屋子里有奇怪的声响。于是忍不住脸色一红,摆手叫了雪雁过来在门口守着,自己却悄悄地退去了厢房。 第二日,睿亲王妃果然亲自来府上致歉,太妃留她在跟前坐着吃了半杯茶便笑道:“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私房话儿,你们自去说体积话儿去吧,我这会儿有些困了,要歪一歪。” 黛玉忙笑道:“眼看着到了午饭的时间,母妃且别睡。等会儿错过了午饭的时候又吃不下东西了。层饭后再睡也不迟。” 太妃笑道:“我知道,我就是身上酸,想躺一躺。你带着王妃去你房里说话儿吧,午饭时我再去找你们。”说着,又向睿亲王妃笑道:“你可别嫌我怠慢了。” 睿亲王妃忙福身笑道:“姑母体贴我们小辈儿,不让我们在跟前拘束着,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说什么怠慢的话。” 于是二人从瑞萱堂出来,黛玉便吩咐紫鹃:“叫人把茶水点心都摆到后面花园子里的海棠苑,那十几株西府海棠开的正好,我与王妃同去赏海棠。” 紫鹃答应着正要去办,前面当差的婆子恰巧匆匆进来,在瑞萱堂的门口见了黛玉,忙上前回道:“回王妃,卫将军府上的夫人来给王妃请安来了。” 黛玉一听,便笑道:“我正想她呢,她可巧就来了。快一同请到花园子里去,”说着,又对睿亲王妃笑道:“咱们正好多个说笑话儿的。” 睿亲王妃因问:“这个卫夫人是谁?我恍惚听着耳熟,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了。” 黛玉笑道:“她是我外祖母娘家的侄孙女,之前我再外祖母家里住着,与她是常在一起玩耍的。如今姐妹们大了各自成家散开,天南地北的连个音信也没有了,这京城里也只有她是我的旧相识了。” 睿亲王妃笑道:“原来如此。”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随着王爷在南边时,恍惚听说南安王府送去南边同孔雀国三王子和亲的郡主原本是荣国府的姑娘,如此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姐妹了?” 黛玉听了这话,忙问:“如此说来,王妃可是见过她?” 睿亲王妃摇头道:“并没有见过,王爷虽然在南边,但说到底也是两国之间的事情,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不过我听说孔雀国的三王子酷爱男风,从来不对女人上心。你那位姐妹如今的日子可想而知。” 黛玉闻言,不禁神色黯然。幽幽叹道:“她素来要强,只是不知道这一去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二人边走边说,不觉已经到了王府后花园的海棠苑内。 春风拂面,十几株海棠繁花锦重,压的枝头都有些弯了似的。然空气中却只有青草的气息,润润的,少了花香的颓靡,倒是越发叫人神清气爽。 睿亲王妃笑道:“宋僧惠洪有《冷斋夜话》中说道:第一恨鲥鱼多骨,第二恨金橘大酸,第三恨莼菜性冷,第四恨海棠无香,第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诗。之前我还想,海棠无香未必不是好事。若香得不妙倒不如无香。如今到了你这海棠苑,倒是和这位宋僧有了同样的感慨。这样的花,如何能没有香味?” 黛玉笑道:“东坡有诗曰: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其实春色旖旎,花香并不稀缺。海棠许是知道这春天不缺花香的缘故吧?有时候,‘无’倒是比‘有’更叫人终生难忘。” 睿亲王妃一怔,转头看向黛玉恬淡的笑容,心中不免暗暗地赞叹:怪不得北静王那样一个人竟对她痴情不悔。连皇上和睿亲王每回提及她来也都是一脸的神往之色。与她交往至今,才渐渐地看出她的与众不同来。 二人正各怀心思的赏着海棠花时,忽闻一旁有人笑道:“想不到二位王妃竟然也是对花无语。” 睿亲王妃忙回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松绿色春衫的妇人正站在一株海棠花下笑呢。黛玉已经走过去打趣她:“你倒是比我还早出月子,却到了今儿才想起来我这里走动。实在该打。” 湘云忙福身笑道:“王妃饶命。实在是一连串的事情脱不开身,前几日要来,孩子又病了一场。整日里忙碌,竟是一丝空闲也没有。今儿终于能出得门来,便立刻来给王妃请安了,请王妃好歹别生气罢?” 黛玉一听湘云说孩子生病了,忙问:“如今可好了?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能病呢,你们也太大意了。” 湘云叹道:“可不是么,我说不请满月酒吧,他父亲那些好友偏生不愿意,到底在那一日都去了我们家里,一个个儿的又嚷着要看孩子,我不得已便叫奶妈子抱着孩子送到前面去给那些人看,这一折腾,到了晚上就发热起来,吃的奶也都吐了,请了太医来看,只说是受了冷风,那么小的孩子又如何灌得进去药呢?折腾了几日,也没见好。后来还是找了个师太来给念诵了几遍经文才好了。” 睿亲王妃已经走了过来,听了湘云的话,不禁叹道:“这和尚尼姑的难道还会给孩子看病不成?” 湘云忙福身行礼:“臣妾给王妃请安。刚才只忙着跟北王妃说话,竟然在王妃跟前失礼,真是该死。” 睿亲王妃笑道:“起来吧,这又不是上朝,弄那么多礼数做什么?刚我听你说的蹊跷,怎么孩子病了,太医看不好,倒是找尼姑给看好了?” 湘云笑着回道:“初时奶妈子这样告诉我,我还不信呢。后来孩子好了,问那尼姑的缘故,她说竟是那日孩子抱来抱去的,不小心撞到了邪祟,才又吐又闹得。若不念经文将其超度了,那些邪气的东西会一直缠着孩子。终是要成大病的。” 睿亲王妃笑道:“哎呦呦,想不到养孩子还有这样的学问。今儿可是长了见识了。” 黛玉笑道:“你还记得那年老太太在大观园里宴请刘姥姥,巧姐儿可不就生了病?后听平儿说是撞到了花神。用纸钱送了才好。太妃也知道这个,所以我那两个孩子如今都不许带出院子来。” 湘云叹道:“要不说,家里有个老人就是好呢。” 睿亲王妃也笑道:“正是呢。” 三人说笑着入座,紫鹃早就带着丫头们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茶点,湘云要为二人斟茶,却被黛玉止住:“你也是客人,如何让你服侍?”说着,便要亲自来,却被睿亲王妃拉住,劝道:“都不是外人,叫丫头伺候也就罢了。” 黛玉方含笑应着,叫紫鹃过来斟茶。 因睿亲王妃没有孩子,黛玉便刻意的把孩子的事情压下不说。只捡着些没关紧要的话来同二人说笑。 湘云听黛玉问睿亲王妃那边的事情,又说起探春来,不免心中牵挂,又叹息了一阵子。眼看着时近中午,太妃便扶着徐嬷嬷的手带着孙子孙女寻到花园子里来,见三人一起迎出来,湘云更是跪拜下去,便笑道:“终究是我老了,人也懒了。这花竟开的这样好了,却不曾到这园子里来过。” 湘云见后面奶妈子抱着孩子,忙凑过去细看,见水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酷似水溶,而小郡主水琦的眉眼又像极了黛玉,因笑道:“这一对双胞胎倒是好,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倒也不难辨认。连我这外人也一眼就把他们两个分开了。” 太妃笑道:“正是你这话。这是我的孙子孙女体贴他们的祖母年老眼花,怕我分辨不出他们姐弟两个那个是哪个,才长得这样。可见这两个孩子长大了必然是体贴人心的孝顺孩子。” 此言一出,连旁边的丫头婆子们也忍不住笑了。 湘云笑道:“太妃这话有道理。” 太妃一说起孩子来,这话就没有完,因知道湘云也有孩子,便问她怎么不把自己的孩子也抱过来,让他们三个小娃娃正好在一处玩儿,大家也热闹。湘云只得又把孩子生病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和太妃絮絮叨叨的越扯越远,索性把黛玉和睿亲王妃撇到了一边。 黛玉因担心睿亲王妃心里不痛快,忙悄悄地拉着她笑道:“今日我叫厨房里学着做了姐姐昨日给我吃的那个艾香的糯米糕,待会儿姐姐尝尝看他们学的像不像。” 睿亲王妃笑道:“那也不是个稀罕物儿,南边儿来的人都会做的。” 黛玉见太妃已经入座,便吩咐紫鹃:“叫他们把饭传上来吧。” 紫鹃答应着出去,不多时十几个丫头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食盒,紫鹃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丫头上前来,把菜肴一道道的摆到桌子上,至菜齐之后,黛玉方笑道:“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饭菜,倒是这竹笋,茭白,还有这鲥鱼是新鲜的。不知合不合二位贵客的胃口。” 睿亲王妃笑道:“难道我们都是脾胃刁钻的不成?连北王府离得饭菜都挑剔。” 太妃又笑道:“国孝在,没戏没酒的,未免寂寥。待会儿咱们吃的差不多了再以茶代酒行个酒令,好歹也热闹热闹。” 睿亲王妃忙摆手道:“行酒令我可不行,纵然是以茶代酒,待会儿也输不起。太妃还是饶了我吧。” 黛玉笑道:“姐姐就别推辞了,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只求你待会儿手下留情放过我们也就罢了。哪里会输呢?” 太妃笑道:“以茶代酒你们还推辞?莫不是嫌弃我老了不成?” 睿亲王妃笑道:“岂敢岂敢,既然太妃有兴致,我们自然是客随主便,听凭太妃的安排就是了。” 湘云也是好热闹的,跟着睿亲王妃凑趣道:“跟着太妃一起,自然是有乐子的。我们趁便跟着好好的学习,省的将来在别人家的宴席上出丑。” 太妃指着湘云笑道:“你这张嘴倒是会说。在我这里学了好的酒令去,也该献出点东西来当做学费才成。” 睿亲王妃呵呵笑起来,向湘云说道:“听见了没?太妃问你要学费呢,还不赶紧的叫人家去把你们的金山银山都抬过来?索性我那一份你也替我出了吧。” 湘云拉着黛玉叫屈:“可了不得了。在座的可不就属着我穷酸?你们几位哪一个打扫一下地缝子都比我们家丰厚几倍,却都向我伸手了……” ------题外话------ 亲们,月初了,记得看完后留下票子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3章 这一天也算玩得开心尽兴,睿亲王妃告辞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湘云比她走的早,太妃回去午睡时她便惦记着家中的孩子,悄悄地跟黛玉告辞回去了。睿亲王妃又去静和院和黛玉在东里间的矮炕上躺着说了会儿话,小睡片刻后方才告辞。 送走了睿亲王妃黛玉便去瑞萱堂瞧太妃。太妃正在东厢房里和两个小家伙玩笑,见她来了,便笑着问:“睿亲王妃回去了?” 黛玉点头说道:“是啊,刚走呢。今儿中午玩得高兴,她又在我那里小睡了一会儿才走。” 太妃笑道:“她是真把你当自己的妹妹了。你们两个倒是投缘,我瞧着比你们从小长大的姐妹都亲。” 黛玉也笑着说:“王妃对我很好,说话也透着明白。昨儿是她的生日,她竟谁也不叫,悄悄地请了我一个人过去陪她。”说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瞧着她那样子,也真是可怜。” 太妃也奇怪的问道:“她生日,为何连自家的家宴都没有?虽然有孝在身,但自己一家子关起门来说说笑笑也未尝不可。” 黛玉摇头道:“瞧她那样子,说说笑笑是没有了,那两位侧妃还敢跟她的丫头拌嘴,明知道她就在附近,却连避讳都没有,还说风凉话。竟是连最起码的规矩都没有了。” 太妃皱眉道:“我瞧着她也不是那种软弱的人,怎么能由着侧妃如此放肆?” 黛玉叹道:“听她的语气里,竟是和王爷许久不和或者说正在闹别扭呢。那两位侧妃有一个已经怀了孩子,且又得王爷的欢心,她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太妃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也只能听听罢了。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一切都要看她的造化了。” 黛玉笑着点头。小水珺便闹着要黛玉抱。黛玉只好从奶妈的手里接过孩子一边低声笑着逗他,一边亲他的小脸,不经意间却发现他的耳边又一道血痕,因皱眉问道:“这儿是怎么了?谁留的长指甲给划了一下?” 太妃忙紧张的问道:“在哪儿呢,快给我瞧瞧。” 黛玉忙把孩子转过来,指着他耳垂下面给太妃看:“母妃快瞧瞧,就是这儿。” 太妃弯过腰仔细的看过,果然是指甲划破的痕迹,小孩子的皮肤特别的娇嫩,红红的血印子在白嫩的肌肤上很是明显,于是心疼的叹道:“哎呦!可心疼死我了!”说着,又转头骂奶妈子:“是你们哪一个偷偷地留了长指甲?都把手给我伸出来瞧瞧!” 四个奶娘都是年轻的媳妇,有两个是北静王府家生的奴才,另外两个是新买进来的。都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有一个婆家姓李的已经有两个孩子,其他三个都是一个孩子。都还是花一样的模样,爱留指甲也是常理。不过太妃之前有话吩咐下来,说奶娘要照顾孩子,都不许留长指甲,以免无意之中伤了孩子。 太妃很是生气,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人敢拿着她的话不当回事儿的,看来这几个奶娘还真是皮痒了。 四个奶娘听见太妃生气了,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上前来,齐刷刷的伸出了双手。 太妃一个个的挨着看过去,却很奇怪的发现她们四人的指甲都是短的,修建的整整齐齐的,也曾用小钢锉打磨过,摸上去滑滑的连一丝粗糙感都没有。这样的指甲绝对不会划伤孩子的皮肤。 一时间太妃无语了。 众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连徐嬷嬷都紧蹙了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黛玉也有些愕然,再看看屋子里的丫头,问道:“你们今儿有谁抱过孩子了?” 几个丫头忙上前来,紫鹃带头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平日里近身伺候的人都是短指甲。并没有人留长指甲。 黛玉摆摆手,说道:“你们都散开吧。以后小心些也就是了。” 太妃很不高兴,说道:“这事儿还是要查的,总不能让使坏的人就这样逃过去了。” 黛玉忙劝道:“母妃不要生气了,我也不过是白问问。她们若是有心害珺儿,绝不会弄这么明显的伤痕,再说,这也不过是蹭破了一点儿皮肉而已,说到底也不算什么伤,不过两天就好了。不管是谁做的,这会子她定然已经知道害怕了。以后自然会多加小心的。这些人都是跟了我们多年的人,就算那两个奶妈子是新来的,可我们平日里又没苛待了她们,她们又何苦害我们?若是珺儿有什么事儿,首先躲不了干系的便是奶妈子,她们自然是不会故意做这些事情的。” 太妃听了这话,便叹道:“罢了,听你的吧。”说着,摆了摆手叫众人都散了。然后又心疼的抱着孙子,重重的叹息。 众人都下去以后,黛玉抱着女儿坐在太妃跟前,悄声说道:“母妃,我也不放心这几个奶妈子,但我们总要悄悄地查。若是大张旗鼓的去训诫她们,晚上可还放心把孩子交给她们呀?” 太妃叹道:“就算悄悄地查,我们也不能把孩子当诱饵吧?不行,我们得再找两个奶妈子来,三个人看一个孩子,再让她们互相监督,这样总是保险些。”说着,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亏待了她们,她们如何这么狠心!” 太妃生气,说话的口气便重了许多,被她抱在怀里的小水珺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祖母的怒火,便不由得哇的一声哭了,一双小手上下舞动着乱抓乱挠,太妃躲闪不及被他抓了一把,却是火辣辣的疼。因而又气又笑的骂道:“小东西,居然敢抓祖母的脸?” 黛玉忙欠身去看,果然太妃的脸上有一道红印子,虽然不怎么厉害,但也很是明显。于是她恍然顿足,叹道:“莫不是珺儿耳朵后面的那一道也是他自己抓的?” 太妃一愣,也点头道:“他这小指甲还真是厉害,挠的我这脸上火辣辣的疼。”说着,她忙起身把孩子放在一旁的摇篮里,又吩咐徐嬷嬷:“快拿个小镜子来给我瞧瞧。” 徐嬷嬷忙拿了一把菱花小镜地给太妃,太妃自顾照了照,又低头责骂水珺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连祖母的脸也敢抓,看你父王回来我不告诉他,教他打你的屁股。” 黛玉和徐嬷嬷都跟着笑起来,外边的丫头听见里头主子笑了,一个个儿都长出了一口气。 晚上水溶回来,黛玉跟他说起此事,水溶也不由得笑道:“这么多年来,敢给母妃吃苦头的也就珺儿这一个。” 黛玉叹道:“母妃还是太宠他了。” 水溶笑道:“他那么丁点儿的孩子,能懂什么?今儿这天越发的热了,这还没到五月里,怎么竟有夏天的味道了?” 黛玉忽的想起什么来,因问:“皇上今年何时去避暑?” 水溶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皇上来?” 黛玉啐道:“这是什么话?皇上是什么人,用得着我关心么?我不过是关心王爷何时陪王伴驾去避暑行宫,也好早些给你预备衣裳和随身用的东西。省的到时候忙乱起来,丢了这个少了那个的。” 水溶忙笑着凑上去,搂着她的肩膀笑道:“原来是为我操心。多谢王妃了。” 黛玉推开他转身去榻上坐下,又拿起一本外边的账册来指着一处说道:“这外边的账目也有些对不上的。按理说这外边的事情我也插不上嘴,可你又整天不见人影,这都是去年的帐目,若不弄清楚了,恐怕后面还有更离谱的。” 水溶立刻皱了眉头,顺着黛玉的手指看过去,见那几处账目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因此叹道:“自从太后薨逝,这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出来了,有大半年我没怎么管外边的事情了。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想着瞒天过海去。”说着,便转身吩咐端着茶水进来的翠羽:“你出去告诉你哥哥,叫他把外边的总管都给我叫到前厅候着,还有账房上的人也全都过去。告假回家的都去家里给我叫回来,一个人也不许少。” 黛玉看他又生气,便合了账本劝道:“好了,别生气了。看你这额头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什么大事儿也值得这样?” 水溶哼了一声,说道:“他们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若这些事情还是我操心,他们定然不敢这样胡作非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今儿若不拿几个人作伐子,以后比这更大胆的事情还有呢。” 黛玉笑着伸出手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叹道:“我一个女人家,他们不放在眼里也是有情可原的。哪里像你,到哪儿都是横眉怒目的,叫人看着就害怕。” 她的触摸犹如一股灵泉自眉心处遍及全身,让水溶心中的戾气瞬间释放的无影无踪。他一时心神激荡忙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素手放在唇间轻轻地吻着,柔声叹道:“玉儿,我可不要你怕我。” 黛玉轻笑着靠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砰然有力地心跳,说道:“那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发火。俗话说气大伤身,你自己生气把别人吓得不知所措倒也罢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怎么办?” 水溶轻轻弯腰,双手环住她柔软的腰肢把她抱起来,轻吻着她的额头说道:“你知道的,我这几日肝火旺盛,不如——你帮我把这火气消一消如何?” 黛玉被他火热的气息蒸腾的全身燥热起来,忙抬手推着他的胸口扭着腰挣扎着啐道:“你刚还叫翠羽把那些人都传来呢,这会儿又说这些没正经的。天色越来越晚,你是打算不叫那些人睡了不成?” “叫他们等一会儿又有什么?这些狗奴才也该受点惩戒了。”他低吼一声,直接将她按倒在矮炕一头的引枕上,纹丝不动地禁锢住她的身体,一手扯开她胸前的宝石别针丢到地上,拉开那件素缎衣衫,低头含住她的香肩,软玉温香的身体将他的欲火挑逗到极致,他再也没法压抑,大手一把拉开她的衣领,浅碧色绣蝴蝶兰花的抹胸在拉扯间随着衣物一起滑下去……他难以抑制地低吼一声引发起卷天席地的狂风暴雨。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她半个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她能感觉到他伸过手臂拥抱她的时候,他胳膊上的肌肉的运动。他吻她肩头:“为什么哭?很疼吗?” “不是……就是想哭……”她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 他的手贴紧了她的面颊,因为那儿碎雨纷纷。 然后她坐起身,回头看他。 他的手随着她的动作一路下滑,在雪白小腹小小肚脐停住。才经触碰,她纤腰娇然扭送上去,薄唇轻启,舌尖妩媚,在他的喉结下面的浅窝里,在他的耳垂上,去尝试他的气息。 室内灯色幽暗,光影略有层叠。 他的呼吸急促了,乃是因她轻吻幽幽落入耳根,蔓过后颈。 他的吻不变的霸气,不变的火热,让她沉溺又感受不到一丝的痛。 她指尖贪婪游走,发鬓厮缠,锁骨敏感。 他力图让他的声音显示出漫不经心,平平常常,但他的声音有一点沙哑:“不知道那些狗奴才们到齐了没有……” 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他不由分说扑上来,将她牢牢按进锦缎云褥,她不自主的向他敞开她自己,缠上他身体,一触一发间慵声曼吟,教他狂乱且又怜惜。 王府的前大厅里,二十几根婴儿手臂粗的白色蜡烛把屋子里照得犹如白昼。三间宽敞的屋子没有隔断,红木到顶的隔扇雕刻着繁复古丽的梅花竹叶仙鹤纹,泥金雕漆更彰显着王公贵族的气派。中间一副太液荷池风雨图,两边乃是先祖皇帝书写的一副对联:长空展卷风云画,大海扬声潮浪歌。 中堂下面是一张年月久远的红木大八仙桌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器,再往里的靠山几上摆放着石子盆景,时鲜花卉及一架和田白玉雕琢的松间听泉图的小屏风。两边配高背太师椅,然后两边依次有四把太师椅排下来,每两把椅子中间皆有一个小小的雕花高几。 中间一尊错金铜雕大鼎内焚着瑞脑香,氤氲的香气中含着一丝微微的苦涩,渐渐地扩散至屋宇深处。 门外的廊檐下站着水安,水祥,水福三个王府的大总管,台阶下则站着二十多个穿青色绸缎衣裳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这些人除了北静王府外边各处生意及庄子上的管事之外,还有十一人乃是账房里的先生。 水安沉静的目光从各人的身上扫过,良久方咳嗽一声缓缓地说道:“王爷连夜召见,必然有要事要说。庄子上和铺子里的人都来齐了,账房上给怎么却少三个人?难道账房上的人比庄子上的人路程还远么?” 账房总管忙站出来两步,回道:“大总管,李才和杜同辉一个告了三日的假回乡下去看他妈了,另一个告了五日的假回家给他爹上百日坟去了,还有一个王素恭得了风寒,在家里吃了两天的汤药,我已经叫人去他家里喊他了,想必一会儿就能过来。” 水安生气的说道:“王爷有话,不管是告假的还是生病的,今晚都得过来议事。别人手下的人都齐了,唯独你手下有三人未至。等会儿王爷来了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么?” 账房总管水咸芝也是北静王府的家生奴才,从他爷爷那一辈起就在账房上做事,到他这一辈因为从小谨慎小心,做事兢兢业业,水溶便让他做了总账房。也正是如此,水安等人平日里都尊重他几分。只是不想如此关键时刻,却是他水咸芝这里先出了纰漏。 王爷的脾气,府中的奴才个个儿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水安等几个总管更是整日里围着王爷团团转,连他一眨眼,一回身都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今晚都这种时候了王爷却叫里面紧身服侍的丫头传出这样的话来,必然不是小事。所以水安不得不提醒水咸芝一下,待会儿可要好自为之了。 水安等人在前厅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账房上在家养病的王素恭匆匆赶来后随着众人站了许久,都要身体发虚,双腿发软站不住的时候,水溶方神清气爽的出现了。他一手牵着黛玉,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缓缓地从游廊的一头走过来,身后跟着紫鹃,雪雁,兰姿,翠羽四个丫头,后面还有几个婆子和小丫头各自端着茶具,茶叶,巾帕,拂尘等物,旖旎而行,慢慢的进了正厅之内。 水安等人忙躬身请安,齐刷刷的跪拜下去,朗声道:“奴才等给王爷请安。” 水溶进了厅内,拉着黛玉的手将她送至右手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然后自己转身坐在另一侧,方沉声道:“水安,把人都给我叫进来吧。” 水安忙躬身称是,转身吩咐道:“都进去回话。” 诸人方徐徐起身,鱼贯而入,然后又按照原来的次序在厅内站好。一个个垂手侍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水溶冷冽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方缓缓地说道:“这么晚了把大家都给叫起来,大家心里都不怎么痛快吧?” 水安等忙躬身道:“服侍主子乃奴才等的职责所在。王爷有所吩咐,奴才们绝不敢携带偷懒。” 水溶轻轻一笑,眼神中闪过几丝嘲讽。 站在下面的一众奴才还以为自己的耳朵一时出现了错觉。 王爷会笑么? 刚才那笑声是谁发出来的? 莫非明儿的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整齐的站在那里,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下紧似一下,众人的心似乎要从胸口里跳了出来。 黛玉只管庸懒的坐在那里,一脸的平静。可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心里火气正大着呢。被折腾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还不得不随着过来听这些奴才们期期艾艾的求饶声,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水溶和黛玉一样,此时一点也不想跟这些人多说一个字,只想着回房去抱着香软的女人美美的睡一觉。但是不行,一些事情若不紧着处置了,将来定然会出大乱子。于是他理了理烦躁的心绪,回头看了一眼雪雁,雪雁忙将手里的托盘往上一递。水溶抬手把里面的两个账本拿在手里,问道:“水咸芝呢?” 水咸芝眼皮一哆嗦,忙上前两步跪倒在地:“回王爷,奴才在。” 水溶抬手把两本账本砸在了他的头上,生气的说道:“你主管账房上的事情,很知道如何蒙骗主子啊?” 水咸芝面如土色,忙叩头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求王爷饶命。” 水溶冷声喝道:“你的确该死。给王妃送去的账本都不好好的看一眼,你是以为王妃无能看不出你们弄虚作假,还是本就不愿意在这府上做事了,想另谋高就?” 水咸芝哪里当得起这样的话,一时万分后悔自己这几天的偷懒,于是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道:“奴才这几日是偷懒了,并没有把报上去的账目都看一遍。”说着,他颤着双手把账本捡起来翻开看时,因见是王素恭所管辖的府中柴米帐出现了差错,于是忙回头喝道:“王素恭,你的狗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要作死么?” 王素恭本来就快站不住了,这会儿水咸芝一喝,他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奴才前几日得了风寒,这……这头脑发热不清醒……所以……所以才一时疏忽出了错,求王爷开恩……饶奴才一命……” 水溶冷声道:“你得了风寒,就可以弄错账假账往上报?若是被人得了羊癫疯,是不是就可以随随便便跑出去杀人了?你不能严格谨慎,如何能再账房里供职?水咸芝?你这个好‘伯乐’,倒是会选‘千里马’呀?” 水咸芝忙又磕头求道:“求王爷开恩,饶过奴才这一次。王素恭所犯之错有奴才一半的责任。奴才自愿减去半年的银米,以示惩戒。” 水溶冷笑道:“你倒是乖巧。” 水咸芝以头抵地,哪里还敢多说半句。 水溶又看了看王素恭,吩咐道:“水安,你亲自盯着水咸芝把王素恭所负责的账目彻查一遍,待事情办清楚之后,再来回我。” 水安闻言,忙躬身领命。 水溶又问:“今儿各处的管事可都来全了?” 水咸芝战战兢兢的回道:“账房里有两个人去了庄子上,尚未赶回来。” 水溶冷笑:“又是你水咸芝这里出事儿!看来你这个账房总管是当腻了。办完了王素恭的事情,你也给我挪挪地方吧。” 水咸芝忙磕头领命谢恩。今日王爷不把他一掳到底,赶出去要饭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太妃年纪大了,又一门心思的看顾小郡主和小世子,家中琐事就不要去惊扰她老人家了。本王朝中之事甚是繁忙,也无暇顾及家中之事,从今儿起,府中之事不论内外,都交由王妃的手中总理。不过,你们若有谁敢轻慢了王妃,认为她是个女流之辈凭你们蒙骗,就错打了主意了!” 水安等人忙躬身应道:“奴才等绝不敢蒙骗王妃,奴才等一定竭尽全力为王爷和王妃办差效命。” 黛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眉心处,庸懒的说道:“罢了,你们能竭尽全力为王府办事,倒是我的造化了。只要你们别背地里怨我刻薄,咒我短命,也就是我的造化了。” 水安等人听了这话,脊背上不由得一阵阵的发寒,忙把身子躬的更低,决心表白的更加壮烈:“奴才等万死不敢诅咒主子,奴才等惟愿太妃福寿双全,愿王爷王妃百年恩爱,愿小世子和小郡主都长命百岁。” 黛玉淡然一笑,看了水溶一眼,轻声问道:“王爷,您还有什么话儿么?” 水溶心里也为黛玉刚才那句刻薄的话而皱起了眉头,这会儿又见她浅笑着看自己,顿觉又爱又恨,是以暗暗地咬牙,却平静的说道:“没事儿了。大半夜的本王也不愿折腾大家。只是今天的事情总要今天了结了才好睡个安稳觉。”说着,他已经一抖长袍站起身来,伸手去拉黛玉的手。 黛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便想也没想抬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慢慢的站起来,在水安等人一片“恭送”之声中,迈着酸透了的双腿跟着他转过东面一排椅子后面的檀木屏风,从东里间的后门出去回静和院去了。 水安见随着主子来的最后一名小丫头也没了踪影,方徐徐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水咸芝和王素恭,叹道:“你们两个……真是的!叫我怎么说呢?平日里倒也有些脸面,怎么就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 水咸芝悔不该当初,一时只是连声叹息却分辨不出半句。 水安和水祥水福商议着,先让不相干的人都散了,方叹道:“得了,今晚咱们几个都别睡觉了。连夜查账,把你们那些破烂事儿都弄清楚了。等着明儿一早王妃问话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4章 因国孝期间王公大臣之家都禁止嫁娶,所以各府之间的来往便少了许多。新皇帝勤政爱民,对百姓宽厚仁慈,对贪官污吏严惩不贷,没到半年朝野上下便出现了一种新景象。水溶每日上朝忙于公务,黛玉在家打理家中内外琐事,太妃则一心管那两个孩子,再不想其他。 因政务繁忙,皇上决定今年不去避暑,只命内侍监派人多多的运了一些冰存入冰库里备用。每年避暑,不禁劳民伤财,而且还耽误许多政务,更有大臣来往奔波,不甚劳苦。今年皇上一说不去了,朝中大臣们又暗暗地欢喜,想着这个夏天终于不用来往奔波或和家人两地分居了。 紫鹃的婚事也很简单,当日只用了十二对丫头提着宫灯,一队管弦吹奏着喜乐,用一顶花轿把人从燕松昀家里抬了出来送去了徐嬷嬷在北静王府的小院,徐嬷嬷在北静王府呆了几十年,府中颇有一些人和她相处的来,更有许多人平日里受过她的恩惠的都有丰厚的贺礼送过去,那边的小院里虽然不曾披红华彩,但灯火通明,笑语连连倒也热闹。 当晚黛玉过去瞧着他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又跟徐嬷嬷说笑了一会子便回来了。因静和院里的几个婆子也都去徐嬷嬷那边凑热闹去了,所以一回来这边院子里倒是有些静悄悄的,只有四个小丫头在院子里坐着看星星,听见黛玉来了,忙提着灯笼上前来迎接。 黛玉因问:“你们王爷还没有回来么?” 小丫头喜心笑道:“回来了,刚去后面沐浴了。” 黛玉点头不语,带着雪雁翠羽和兰姿三人进屋去。进去后落座,雪雁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温热的蜂蜜水劝道:“王妃在那边说了半日的话,这会子口渴了吧?” 黛玉微笑着说道:“可不是呢。”说着,接了水来一口气喝完,又叹道:“紫鹃终是成家了。你们几个倒是有什么打算?” 雪雁一时红了脸,说道:“我们还小呢,王妃说这话像是要赶我们出去似的。” 黛玉轻叹:“我倒是想留你们一辈子呢,可终究不能耽误你们的终身。”说着,又看看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再叹:“今儿少了紫鹃,倒像是少了许多人。这屋子里总觉得冷清。” 雪雁忙劝道:“明儿叫大总管把家里的女孩子们都叫到一起,王妃看着谁好,就把谁叫进来就是了。紫鹃姐姐今儿虽然出嫁了。但过了这几日她还是要进来伺候的,又没有离了这王府去,王妃想她,一句话就到了。” 黛玉轻笑,刚要说什么,却听见珠帘一响,水溶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茧绸长衫从外边进来,神清气爽显然是沐浴过了,笑意盈盈的问道:“你们王妃想谁呢?” 黛玉慢慢的站起身来,微笑着叫一声:“王爷。” 水溶笑着走到她近前,抬手拉着她的手腕,又问:“人家紫鹃今儿刚出嫁,你就在这里想她了?” 黛玉转头看了一眼雪雁,雪雁福身退下,翠羽等人也跟着退出去了。 水溶拥着她送至床前,低声叹道:“玉儿,这几日我真是忙坏了,每次回来你都睡着了,今晚好不容易早回来一次,可不能辜负了。” 黛玉的思绪还没从紫鹃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像是没听见水溶的话一般,自顾叹道:“我今儿过去徐嬷嬷那边,见她的儿子脸上并没有娶亲的人应有的那股高兴劲儿。你说……他该不会瞧不上紫鹃吧?” 水溶见自己的一番深情表白她却无动于衷,于是低叹一声干脆抬手把她对倒在床上,欺身压上去。 黛玉迷迷糊糊的被他吻了个昏天昏地,直到他放开她时她一双空蒙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迷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玉儿……你真是叫为夫无可奈何……”水溶抬手抚过她被他吸吮的红肿的唇,轻声叹道。 黛玉悠然回神,薄怒的看着他,嗔道:“人家心里有事,你就知道捣乱。” 水溶又低头吻住她的耳垂,轻声问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你这样失魂落魄的。连为夫都懒得应付了?” 黛玉被他的热气呵得全身发痒,忍不住扭动着身子推他:“你起来说不成么?” “不成。”他忽然一低脸,寻到她的唇,起先轻柔,渐渐热烈。 他火烫的嘴唇几乎使她的肌肤燃烧起来,她被迫慢慢向后仰身,他却不放开她,黛玉只感觉到一阵颤抖窜身而过,而他的厮磨竟然勾起她体内无由的燥热。 她半仰起头,喘着气,徒劳地伸手推开他,却一手无意中推在他的胸口,衣料轻薄,她指腹下的一颤更加证明她的判断,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咬了一口,满意的听见她倒吸冷气,方唇畔挂着一抹笑意:“玉儿,这次你可以自己来,轻重随你。如何?” 三日后,紫鹃进来给黛玉磕头,虽然穿着一身的新衣,脸上薄施脂粉,但眉宇之间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黛玉敏锐的发现她的不快,说了几句话便吩咐雪雁等人都下去,只留下紫鹃在跟前,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那个徐昌岭对你不好么?” 紫鹃低声叹道:“新婚至今,我却没见过他的人影。到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若是不愿意,为何不早说,如今又这样。索性我今儿来求了主子,晚上便不回去了。” 黛玉皱眉道:“你们才新婚,如何能分开住?不要说气话。难道徐嬷嬷就不能为你做主?那日我瞧她儿子倒是十分的怕她。她也不能看着你这样。” 紫鹃又叹息着说道:“她倒是很好。只劝奴婢不要跟主子说这些话。她说这几日是她娘家的兄弟身上不好,让她儿子去看舅舅去了。等过几日回来定然向奴婢赔罪。然奴婢想着任凭他舅舅得了什么要紧的病,难道自己没有儿女么?却要他一个外甥去尽孝,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黛玉不由得生了气,一时后悔的叹道:“终归是我们太沉不住气了。当时没有好好地打听他徐昌岭的为人。” 紫鹃叹道:“倒不是那时候的事情。昨天我偶然出门,听见一个跟那边毗邻的一个小厮说,是因为燕将军的事情,徐昌岭的心里别扭着呢。” 黛玉皱眉:“你和燕松昀结为兄妹,认他母亲做干娘的事情太妃都是准了的。况且你们行得正立得端,也没什么事情对不起他徐昌岭,他如今这样待你就很是不对。你今儿且高高兴兴的,回头我替你想办法。总要让他明白这样对你是他无理才行,不然你们以后的日子可有的磨呢。” 紫鹃忙劝道:“王妃别为这样的事情生气,奴婢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如今王妃忙里忙外的,奴婢不能为您分担,倒是说这些没要紧的话来让您心烦。奴婢真是该死。” 黛玉忙斥道:“不许胡说。你的事情我若都做不了主,将来这府里谁还瞧得起我?你放心,我也不问你婆婆。改日得了空,我只想个办法好好地教训一下徐昌岭。” 紫鹃又给黛玉磕头,黛玉拉她起来,又说了些体积的话,二人都高兴起来,方一起去太妃房里给太妃磕头。 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府中众人皆有倦怠之气。太妃也食欲不振,每日三餐能好好用的也不过一两次,黛玉更是酷暑,天气一热,她几乎都吃不下饭去。水溶知道后很是着急,特地叫人寻了几个做南味点心的厨子来伺候,太妃和黛玉也不过各尝了两次又腻烦了。 终于盼到这日阴雨天,老天一改往日的暑热,清早起来便有凉风拂面,细雨蒙蒙,着实凉爽如春。黛玉便叫人去给凤姐儿李纨传话,叫她们二人开了大观园的门,预备一桌上好的席面,说要请太妃去大观园里消夏。 太妃之前倒是去过大观园,只是也是之前的旧事了。自从黛玉嫁入北静王府之后,重新修缮了那园子,她便再也没去过。今日黛玉带着紫鹃等人一早过来请,心里很是高兴,便吩咐徐嬷嬷:“你也家去好生换了衣裳,跟我们一起去吧。左右是我媳妇和你媳妇都跟着服侍,你也受不了什么委屈的。叫奶妈子把珺儿和琦儿身上的小衣裳也换了,带着所用之物一起坐车跟我们去闲散一日。整日在家里闷着,孩子也要闷出病来了。” 黛玉听了这话,更是高兴。原本还担心太妃怕孩子太小不许跟着去呢,这会儿见她准了,忙吩咐紫鹃:“快出去说给他们,多预备两辆车。” 太妃王妃一起出门,北静王府的奴才们哪敢怠慢,水安一边拿着帕子擦汗,一边点了二十八名护卫随车而行。水祥亲自瞧着伺候出门的人把太妃的凤辇,王妃的凤辇都预备好了,又叫人去吩咐马棚里多套了两辆大车转给小世子和小郡主及奶妈子们坐。另外还有丫头婆子们跟着出门坐的小些的马车六七辆,一并都牵到二门上伺候着。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儿子在家,没去上学。所以没办法写字。只好先更这些了。,明天儿子上学了,珠珠再爆发。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5章 大观园里,李纨和凤姐儿早就带着人把园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各种新鲜的瓜果茶点也都准备妥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龙寻不知如何听说黛玉要来大观园消夏,也悄悄地换了衣裳提前过来迎接。 徐昌岭身为王府的侍卫,又是徐嬷嬷的儿子,这样的差事定然少不了他。而且如今他已经娶了王妃身边最贴身的丫头为妻,在水安等人的眼里自然也高了一等。临出门时水安特别叮嘱徐昌岭:“一定要小心服侍,这次太妃和王妃一起出门,还有小世子和小郡主随行,千万不可出差错。” 徐昌岭答应道:“大总管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水安原本还有些不放心,但想想徐嬷嬷和紫鹃都一起跟着,想必不会有事。所以自己便去回了太妃,留在府中看门。太妃自然是准的,又叮嘱他:“没要紧的事情只往后推一推,我们好不容易出去散散心,你可别扰了我们娘们儿的兴致。” 水安连连躬身答应,太妃扶着徐嬷嬷的手上了车,徐嬷嬷又安排一个大丫头随身跟着,自己却跟太妃说道:“奴才去后面守着小世子和小郡主去。” 太妃笑道:“正是这样,你过去我还放心些。” 后面紫鹃扶着黛玉上了车之后,也笑道:“让雪雁陪主子在这边,奴婢去后面守着小世子去。” 黛玉笑道:“你去吧,那几个奶娘我总是不放心的。” 紫鹃到了后面,因见自己的婆婆也过来了,忙福身笑道:“没想到你老人家也过来了。” 徐嬷嬷笑道:“太妃自然最牵挂孩子的。你来的正好,咱们娘们坐一辆车,把小世子和小郡主都抱过来吧。” 奶妈子忙把孩子送过来,徐嬷嬷和紫鹃一起上了后面这辆大车,婆媳二人一个人抱着水珺一个人抱着水琦对坐在车内,倒也十分的宽敞。 徐嬷嬷看着紫鹃抱着小郡主,脸上的喜爱之情怎么也遮掩不住,于是笑道:“看你也这样喜欢孩子,自己也尽快生一个吧。别看这小孩子现在小,不过几年就长大了。到那时你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娘亲娘亲的叫着你,到那时候,你才能真正感受到做女人是多么幸福。你看王妃,自从有了这两个宝贝,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人也丰润了许多,病根儿也除了。王爷更是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坎儿上。” 紫鹃自然明白徐嬷嬷着急抱孙子的心情,只是她和徐昌岭貌合神离,自从成婚之后还没正经的在一起说过什么话儿,于是不由得一阵心烦,只笑了笑,应付道:“我知道您老人家这是着急抱孙子了。可这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生出来的呀。” 徐嬷嬷笑道:“我自然是着急的。难道你们不急么?你们成婚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有?月事也按时来么?” 紫鹃一时红了脸,沉吟了半天方低头说道:“月事一直都按时来呢,若有什么异常,我自然不会瞒着您老。” 徐嬷嬷点点头,又端详着怀里正在睡觉的水珺,轻声叹道:“那我就等着咯!” 小水琦没有睡着,正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紫鹃,红红的小嘴不停地嗫嚅着,便有小泡泡从她的嘴巴里吐出来。紫鹃不由得笑道:“小郡主真是调皮,不许吐泡泡,看把新衣服给弄湿了。”说着,忙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嘴巴,又给她掖在下巴下面。 徐嬷嬷看着紫鹃细心地动作,心里不由得一阵叹息。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自家那个死小子就是不上道儿呢?不行,回去得好好地教训教训他。 想到这些,徐嬷嬷又笑着开口:“紫鹃啊,是不是昌岭那死小子欺负你了?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回头我狠狠地教训他。” 紫鹃无奈的笑了,摇头说道:“没有。您老人家想哪儿去了。” 徐嬷嬷是什么人,紫鹃的一个眼神她便看明白了。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暗暗地想着晚上回去怎么找儿子再好好地说说。如今紫鹃已经娶进门,若是自己儿子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这事儿早晚要闹到王妃那里。若真是那样,王妃在王爷跟前稍微提那么一句,自己那个傻小子可就要倒霉了。 北静王府的马车拉开长长地队伍,由几十名护卫几十名清秀小厮利索的仆妇前后左右簇拥着从王府的侧门出发直奔宁荣街后街的大观园。 之前大观园的大门已经被封死,能工巧匠用扭转乾坤的方法,把之前的大门改成了后门,又从园子的北面另开了大门,门口由北静王亲笔题写了匾额“是为大观”,应和之前的大观园之名。再把里面的布局稍作休整,如今已经别有洞天。 前面太妃的凤辇先到园子门口,后面黛玉的凤辇也在一旁停下。因徐嬷嬷和紫鹃的车还在后面没有过来,黛玉下车后忙过去搀扶着太妃往里走。 小龙寻已经等在门口,见太妃和黛玉含笑走来,忙上前两步,以家礼相见:“寻儿给太妃和姑姑请安。” 太妃笑道:“你怎么有空跑来了?今儿没去练习骑射?” 龙寻上前搀扶着太妃的另一边,笑道:“前几天练骑射中了暑气,今儿刚好些。所以没再去。又听说太妃和姑姑带着弟弟妹妹来这边消夏纳凉,寻儿想着王爷有事去了北面军营,定然不能在跟前服侍,所以便带了人过来,以免太妃有什么事儿要用人。” 太妃笑道:“你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姑姑没有白疼你。” 黛玉笑道:“孝顺倒也罢了。就是太调皮。我听说你前儿中暑是因为去狩猎场疯跑了一整天,只带着四名侍卫便钻进了山里,把于德安给吓得半死,是不是?” 龙寻躲在太妃的另一侧,冲着黛玉做鬼脸吐舌头,只不敢回话。 太妃笑着打圆场,说道:“行了,龙家代代出悍将。寻儿从小英勇,长大了才能为国效劳。只是你还小,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身体为重,别叫你姑姑操心,知道么?” 龙寻忙应道:“多谢太妃教诲,寻儿记下了。” 正说着,后面徐嬷嬷和紫鹃抱着两个孩子也下了车,凤姐儿和李纨忙迎上去把孩子接过来,一人抱着一个笑道:“快看看,这才几日不见啊,又长了这么多。” “真是的,小世子又重了啊,一个月没见,至少长了二三斤呢。” 一阵风过,细细的雨丝又密了些。太妃忙回头吩咐:“快把孩子抱进去吧。可别吹了风。” 凤姐儿和李纨忙抱着孩子走过来,福身应道:“是。太妃请,王妃请。小王爷请。宴席设在藕香榭,那里的屋子在水上,四周多是荷花,这个时候赏荷是最好的。” 太妃笑道:“好,好……今儿一切都听你们的安排。” 家人撑开了大伞,分别为几人遮挡着雨丝,众人旖旎而行,进了园子后,直接往藕香榭的方向去。 这边宴席即开,欢声笑语。却不知前面贾政贾赦住的原荣国府的小偏院里正是闹得鸡飞狗跳。 因贾政之妻王氏听闻黛玉又要来大观园这边游园,便把宝钗叫到跟前商量:“你在她面前倒还有几分脸面,倒不如再过去说几句好话,好歹谋些生路。你看凤丫头和你大嫂子都在她的锦华楼做事,每年总能赚几百两银子的家用。而你在家里也不过是做些针线靠着变卖之前的那点子嫁妆度日。长久下去,恐怕桂儿还没长大,我们就都去要饭去了。” 宝钗几次厚着脸皮去黛玉跟前讨好,却几次被李纨冷言冷语的挡回来,终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差事。 到如今宝玉离家已经将近一年的光景,而她却因那一夜的欢爱而未贾家生下一女,时至今日女儿桂香已经有两个月了,他们的日子却越来越是拮据。 再加上薛姨妈无依无靠,又时常过来诉苦,宝钗又暗地里把自己的东西典当了给她点碎银子花销,王夫人更加不满。一来埋怨宝钗把她的儿子给逼走了,二又埋怨宝钗没有给她生个孙子,竟然比李纨还不如,三又嫌弃薛姨妈这样的累赘。这近一年的光景,她竟是连一句好听的话也没给过宝钗。 今日又跟宝钗说这样的话,宝钗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回道:“王妃高高在上,又岂是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说攀附就能攀附得上的?您老人家没有洒下春风,如今也被奢望什么秋雨。还是安生些,安分的过日子罢了。何苦来呢又叫我去讨那样的没脸?” 王氏立刻就火了,一边拍着桌子骂道:“我怎么没有洒下春风?当初她父母双亡,若不是我好心收留她,她还能活到今日?还指不定被卖到哪个窑子里去了呢?这会子恐怕连骨头都化成灰了,哪里还做得成什么王妃?虽然说之前用了她家几两银子,但那园子如今也抵了帐,如今算下来,还是她欠我的多些!怎么,如今我们败落了,她就能不认我这个舅母了不成?她再富贵,也还是我们贾家的外孙女,她娘也还姓贾,她身上总有我们贾家一半的血脉!” 这一通数落下来,宝钗怀里睡觉的小女娃被吵醒,咧嘴娃娃的哭起来。 贾政原本正在闷头看书,听这话十分的刺耳,又被孩子的哭声给吵得心烦,便把手中的书在桌子上敲了敲,叹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如今又翻那些旧账做什么?” 王氏正在气头上,当时便转过脸去对着贾政吼叫:“我翻旧账?是我翻旧账么?你处处都护着这个小贱人,我看你们两个是一心气死我你们好过你们的逍遥日子!” 宝钗听王氏骂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气得脸色苍白,只觉得胸口里有一股热流一下一下的往上涌,终究是憋不住,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脚下一个趔趄,人便倒在地上。幸亏她一心护着孩子,那小女娃一直稳稳地在她的怀里,倒是没有摔着。只是却被她娘这一晃给吓坏了,裂开了嘴巴便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贾政一生道学,哪里守得住王氏这几句不着调的村话,一时间也被气得七窍生烟,不由得站起来左右寻找,终究拾起一块青石镇纸便照着王氏砸了过来,并恨恨的骂了一声:“你这不要脸的贱妇!我叫你胡说,我叫你胡说!” 王氏原本只图一时痛快才骂出那样的话来,因见宝钗吐血倒在地上,孩子也哭得喘不过起来,心中已经多了几分悔意,却冷不防贾政拿着一块镇纸砸了过来,她心中惊骇,想要躲闪时却因双腿抽筋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宝钗一边咯血一边安抚怀中的孩子,听见贾政骂人时不由得抬头看时,便眼看着贾政拿着那一块镇纸把王氏的脑门给砸了个洞。鲜红的血如喷泉一样的涌出来,王氏登时晕死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宝钗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怀中孩子哭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忙嘶声喊道:“不好了!要出人命了!快叫大夫来……” 贾政原本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却总有一根拧筋,一旦扭到了便再也顺不过来。此时听见宝钗嘶喊,他也不着急,只冷冷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冷声道:“让这贱妇去死!若不是她没事儿找事儿,你大嫂子和兰儿如今能再外头么?她就是个丧门星!先逼死了大儿子,又把二儿子给逼走了。如今连媳妇孙子都不认她了,又来逼迫你们母女,我若是早些打死她,恐怕这个家也不到不了今天这样!” 宝钗哪里还顾得上贾政吼得是什么,眼见着王氏已经没了气息,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凄厉,抱着孩子从地上爬起来便往外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人,不多时便把买了荣国府房屋的街坊邻居还有在后面居住的贾家的族人都给惊动了。 众人纷纷赶来,因见宝钗胸前有血渍,孩子的襁褓上也有血,只当是她们母子怎么了。 贾赦之妻邢氏拨拉开众人上前来,问着宝钗:“你是怎么了?弄得这一身的血?” 宝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娘,快……快去看看我们桂儿的奶奶……她……她怕是……不行了……” 邢氏一愣,不解的问道:“早起不还好好地么?又没得什么暴病,怎么就不行了?” 宝钗哀求的拉着她的衣衫,哭道:“大娘,侄儿媳妇求您了……您快进去瞧瞧吧……” 旁边贾氏族人听了这话,也都纷纷说道:“走,进去看看去。好好地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众人一拥而入,待发现王氏躺在血泊之中时,一个个也都傻了眼。 贾政犹自愤愤的说道:“这贱妇自己作死!有什么好看的?人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有劳大家帮个忙,弄口棺材把她埋了也就是了。” 众人见贾政并不伤心,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再看王氏死的情景,也便猜到了几分。 其中有外姓人买了这边的房屋居住的,见事不关己便悄悄地退了出去。贾氏族人中之前多半都沾过贾政夫妇的光,只是今非昔比,也无人愿意多生事端。听贾政说要弄口棺材把她埋了,也没什么话说。贾芹看看左右,便分开众人上前来说道:“二爷爷既然这样吩咐,那我们就按照您老的话去办了。您老拿了银子来,咱们这就去买棺材。” 贾政便吩咐宝钗:“给他银子,去买了棺材来好收敛。” 宝钗哪里去取银子,又想着王氏不仅是自己的婆婆,还是姨娘,这几年来也多承她照顾,自己母女才不至于流离失所。一时心软,少不得把自己发髻上的一根簪子摘下来给贾芹:“好歹变卖了,买口薄棺材吧。” 贾芹接了簪子正要转身去买棺材。邢氏却拦住他的去路,喝道:“慢着!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就如此匆忙收敛,恐怕不妥吧?” 贾政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惊慌。毕竟人是他打死的。纵然是他的妻子,他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说打死就打死。而且之前她污蔑自己的那些脏话总也说不出口,此时又是死无对证。若此事真的让官府知道了,自己恐怕又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宝钗一个妇人家,心里早就慌了十二分。只是到了这当口上,她已经从惊慌之中清醒了几分,于是把怀里的孩子交给旁边的一个媳妇,上前把邢氏拉回来两步,说道:“大娘觉得有何不妥?大娘是不是觉得大老爷瘫痪在床心里不甘,非要把我家老爷也送进大牢里去,让着一家人死的死亡的亡,你心里才痛快?” 邢氏原本是个有口无心的,此时被宝钗一问,也没了话说。 宝钗又冷冷的看了邢氏一眼,说道:“刚才是我家奶奶跟老爷争执了几句,一时怒火攻心想不开,才自己碰了头。我抱着孩子去拉她也来不及了,等她倒下时,人已经没了气息。所以我才出去吧众人喊来。这会儿人都已经没了气,总不能让她一直躺在地上。这事儿还请大家多费心。芹儿,我们索性一事不烦二主,这事儿就由你来主管吧。等会儿你出去买棺材的时候,顺便去跟你琏二叔说一声。请他务必转告大嫂子,兰儿不管怎么说也是亲孙子,这丧事他是不能不来的。至于大嫂子,当初是我们老奶奶对不起她,她若心里还不肯谅解,就由着她去吧。” 宝钗一番话说完,众人全都暗暗地叹服。一时女人们纷纷动手,把王氏从地上拉起来,又弄了水来把血迹清理干净,男人们把贾政拉到一旁,准备搭建灵棚,开丧吊唁。 经过一番折腾,宝钗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双脚无力,好几次都险些倒在地上。 只是她心中很是明白,这种时候自己若是倒下了,恐怕办完了丧事自己真的要抱着孩子去要饭了。老爷子是不管事儿的,家里的这点东西还不都被这些人给趁机搜刮干净了? 于是她几次都咬着牙挺过来,看着众人七手八脚的给王氏擦洗干净,把头上的伤口用烟灰堵住,又给她换了一身藏青色的半新不旧的衣裳算是装裹,便抬上了临时搭起来的灵床上。 有人说:“这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让她还露着脸,二奶奶好歹找出块像样的绸子来给她盖上吧。” 宝钗同贾芹的媳妇说道:“我那里还有一块宝蓝色的牡丹团花缎子被面是簇新的,在那边的柜子里放着。你去找出来给她盖一盖吧。” 贾芹媳妇去打开柜子,在柜子底上找出那幅被面来给王氏盖上。旁边族中的一个老女人叹道:“还是她有福气,死了还能有这样的缎子盖。” 宝钗不由得苦笑,心里却暗暗地想着,她这一死,之前的一些旧矛盾或许可以化解开来了。这场丧事纵然大嫂子不愿意来,自己也要想办法把她请回来。以后家里的日子尤其是自己的女儿,恐怕还得靠着贾兰呢。族中的这些人——一个个儿只知道揩油沾光儿,是万万靠不住的。最好还能把凤丫头给叫回来。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至亲。况且,若是她们两个人都肯回来,怕北静王府也会有所表示的。 有了这些人,这丧事就不怕了。 前面乱哄哄的忙着王氏的事情,大观园里却是笑语连连。 太妃很是喜欢凤姐儿和李纨准备的酒菜点心,更有龙寻在一旁插科打诨逗着众人欢笑,凉风细雨,碧波荷香,连黛玉都把这些日子因闷热而郁结的心情疏散开了。 酒菜用的差不多了,太妃刚说有些饿了,问李纨:“你们可准备了什么饭?” 李纨笑道:“知道太妃喜欢御田稻米蒸的饭,王妃早早的就叫人把米送来,已经蒸好了,这就去给太妃盛来。” 太妃笑道:“如此就太好了。” 李纨转身出去吩咐人去把给太妃单蒸的御田稻米饭呈上来,却见自己的丫头素云从外边慌慌张张的跑来,到了跟前也顾不得多说,只附耳上前说了一番话,李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题外话------ 亲们,今天珠珠够勤快哦!坏人死了,大家还不投票?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6章 素云看李纨只管皱着眉头愣神,忙提醒道:“奶奶,这事儿您快些拿个主意。” 李纨点头道:“你去外边吩咐我们这边的人,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乱七八糟的话也不许传进来。若有哪个丫头婆子敢多嘴的立刻给我打出去。今儿太妃和王妃都高兴,不许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坏了她们兴致。至于那边的丧事——当初她赶我出门的时候想必就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她有她的好媳妇好孙女,让她们去给她披麻戴孝去吧。” 素云忙答应一声说道:“奶奶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纨看着素云下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底到底也不是些滋味。 想想自己十几岁嫁入贾府的门,和病怏怏的贾珠熬了两年,每年药吊子不离火,端汤端药的服侍他,终究是没有挣过命运的捉弄。刚有了儿子不到一年,贾珠病故,从此后她便开始了孀居的生活。 虽然贾府深宅大院里,不用受那种风吹雨打之苦,然那些冷言冷语却更加叫人心寒。 不到二十岁的她,还是花一样的年纪,穿衣打扮却都要避开那些鲜艳的颜色了。就连一根簪子,一枚戒指都不准有红色,她一向不离身的那一串绛色手串更是压在了箱子底。甚至有一次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单开箱柜找出妆奁里那些大红大紫的衣裳看了一会儿,不知被谁传到了王夫人那里,她立刻便把自己叫去连讽带刺的说了一顿。告诫自己身为荣国府的少奶奶,一定要守本分,不许丢了大家子的脸。 再往后,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若不是有老太太护着,恐怕自己都要撑不下去了。以至于后来她终于撕破了脸皮把自己和兰儿赶出了家门。如今她死了,又想着兰儿去披麻戴孝了不成? 想到这些,李纨的眼圈儿又忍不住红了。然而她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心里纵然对王氏有千千万万的恨,但她却知道贾兰终归是她的孙子。 当初贾珠死的时候,贾兰不足一周岁,披麻戴孝自然是做不到了。如今他的祖母没有了,宝玉又不知去向,能为她披麻戴孝的人也只有贾兰了。 凤姐儿在里面许久不见李纨进去,便奇怪的出来寻找,出门却见她一个人躲在廊檐下的柱子后面抹眼泪,于是忙上前去悄声问道:“你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不能说出来大家商议,一个人在这里悄悄地哭什么?” 李纨便悄声跟她说了那边死了人的事情。凤姐儿一听也吓了一跳,不由得拍着胸口叹道:“昨儿不还好好地么?况且她身子一向很好,又没什么病痛,怎么会没得这么突然?” 李纨苦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回头仔细的打听打听也就知道了。只是这会子太妃和王妃正高兴呢,小世子和小郡主也在,小孩子家家的最禁不住这个,我们还是把嘴巴闭严实点好。” 凤姐儿忙点头道:“好,你也别哭了,王妃是个细心人,你这样她总会看出破绽的。你快去厨房催催太妃的饭。我进去照应着。回头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再去那边瞧瞧。” 李纨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哭?她死了,我心头的这口气才喘的过来呢。”说着,便转身去厨房催太妃的饭去了。 凤姐儿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里面去。 太妃和黛玉用了饭,眼看着雨下的又大了些,便叹道:“真是下雨天留客天。咱们且在这里午睡后再回去吧,我倒是很喜欢这里的景致,也难得一日清闲。” 黛玉笑道:“已经预备着母妃午休的地方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凤姐儿忙上前搀扶着太妃起身,说道:“里面早就收拾干净了,被褥都是王妃打发人送来的。一色都是崭新的,又怕太妃择席睡不好,还特地吩咐我们在里面焚了太妃日常用的苏合香。” 太妃笑道:“她是个仔细人,处处都想的周到。两个孩子也该困了,抱过来随我一起睡吧。” 黛玉笑道:“他们两个不一会儿又要吃奶的,倒是吵得太妃睡不好。” 太妃笑道:“你当我真的睡觉么?不过是歪一歪,借着这池塘荷叶听听这雨声罢了。” 黛玉听说,只得命两个奶妈子把孩子抱进去陪伴太妃。然后又随着凤姐儿出了藕香榭,去外边的一处水上凉亭坐下,看看左右没什么人,才问:“大嫂子是怎么去了就没过来?我瞧着你这脸上也似是有事儿。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凤姐儿轻叹一声,方把王氏忽然去世的事情跟黛玉说了。 黛玉初时也有些怔忡,不过很快便想过来,叹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凤姐儿苦笑道:“这事儿我不是正主儿。宝二奶奶是姑妈的心头肉,再就还有大嫂子。我充其量也只是个侄媳妇。而且想想当初,倒是她欠我的更多一些。自从贾琏回来后我又重新跟了他,我们也没少贴些银钱过去。她能安安稳稳的活到今日,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黛玉无奈的笑了,转头看向水面,但见烟雾迷蒙,雨丝细细密密的滴进水里,水面上一层层的涟漪,碧荷俏立,摇曳生姿,宛如仙境一般。恍惚中,她眼前浮现出之前梦境里才出现的画面——一个配着五彩璎珞的华服公子精心的浇灌着白玉栏杆里的一株碧草…… 凤姐儿见黛玉不说话,还只当是她又想起了之前住在这里时的那些往事,沉默了一会儿,方劝道:“王妃,这里四面是水,湿气太重了。咱们还是去屋子里坐吧。” 黛玉回神,转过头来问着凤姐儿:“大嫂子是什么意思呢?按理说,她并没有被休出门。二舅母死了,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也躲不过去。还有兰儿,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凤姐儿叹道:“可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所以这会子别扭着呢。” 黛玉淡笑着叹了口气,说道:“你替我劝劝大嫂子,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也就罢了。何必计较太多。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选择的。就像兰儿——他本就是舅舅的孙子,珠大哥哥也是舅母的儿子。若这个时候兰儿不去,恐怕将来他长大了自己的心里也不会好受,就算是替珠大哥哥尽孝也就罢了。再说,将来兰儿是必会从科举入仕的。若是这件事情将来被言官们给搜罗出来,势必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她人都死了,你千万要劝大嫂子不可在这种时候闹小脾气。” 凤姐儿恍然大悟,忙应道:“还是王妃见多识广,虑事周全。我这就去劝劝大嫂子。” 黛玉笑了笑,点头不语。 凤姐儿匆匆起身告辞自去找李纨说话。 黛玉自己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紫鹃寻来时方抚着她的手回了屋子里。 太妃到底还是听说了贾政那边的事情,从大观园里回府时还特意的把黛玉叫到跟前叮嘱:“好歹你也在你外祖母跟前过了那几年,她再不好也是你的舅母。回头叫人给他们送几两银子去吧。” 黛玉心中虽然不快,但也不好忤逆太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得福身称是。 熟料,回府后水珺和水琦两个孩子便病了,一个哭闹呕吐,一个发热不止。却把太妃给急得团团转,留了四个太医在家里守着不许出去。又叫人快马飞奔城北军营报与水溶,叫他立刻回来想法子。 看着两个孩子难受的样子,黛玉更是暗暗地自责,心如刀绞。 折腾了一个晚上,太医给孩子用了针灸,又灌了几口汤药。孩子方渐渐地安静下来。 一场雨过后,天气越发的闷热,那雨似是没有下透一般,整个京城如同蒸笼。 冬日征用冰伕数千人至云歌山上采下的巨大冰块,沿驿道运至京城冰窖中窖藏数月,到天热的时后起出来,由冰匠在其上雕琢出亭台楼阁,人物山水,栩栩如生,方用玉盘盛着,奉在屋子里取其清凉之意。 北静王府的静和院是水溶自幼居住的院子,后和黛玉成婚后,这里又经过工匠们精心的修缮扩建,屋子后面种着十几株高大的桂树,前面则是四季盆栽,随着时令更换花卉,四季有花香。 此时盛夏,静和院的屋宇四面空廊迂回,竹帘低垂,殿中极是蕴静生凉。榻前翠玉荷叶卷边的雕花圆盘中的冰山亭台渐渐融化,人物面目一分分模糊,细小的水珠顺着那些雕镂精美的衣线沁滑下去,落在盘中,泠泠的一滴轻响。 黛玉正一脸焦急的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床边摇篮里熟睡的水琦的额头,水琦睡得很沉,小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长长地睫毛犹自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了,此时刚刚睡沉稳。 水溶匆匆进门,哗的一下掀起了门帘,却把熟睡的孩子给惊了一下。两只小手猛然一抖,黛玉的心便像是被狠狠地掐了一把似的,忙伸手握住孩子的小手,转头嗔怪的看着来人,刚要责备时,却见是风尘仆仆的水溶,原本刚擦干的眼泪又倏地一下子涌出来。 水溶忙上前去蹲在她身边,抬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和后背劝道:“别哭。孩子不会有事。” 黛玉低下头去哽咽着说道:“太医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孩子一直好好地……昨晚回来就忽然闹起来……太妃也急坏了,一晚上都没合眼。这会儿刚去睡了。都是我不好……不该带着孩子出去逛……” 水溶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劝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小孩子难免会有个小病小灾的,若是都怪起父母来,还没完没了了。好了,别哭了,你若是哭坏了身子,两个孩子和母妃又靠谁照顾呢。” 黛玉止了眼泪,又劝着水溶:“王爷一路奔波,肯定累坏了。还是快些去沐浴更衣。我叫他们预备饭菜。” 水溶赶了一夜的路,自然是又累又饿,点头叹道:“好,你叫他们随便弄点吃的就好。我不是很饿,就是困。回头要好好地睡一觉才成。” 黛玉起身,亲自去打开橱柜拿了一套衣服给水溶,水溶拿了衣服自去沐浴。黛玉又叫紫鹃去小厨房吩咐给水溶预备饭菜,不想一个回身之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昏,双腿无力,竟软软的倒下去。 幸亏紫鹃手快,忙上前把黛玉抱住,然到底她也没多少力气,也抱不住昏倒的黛玉,无奈之下主仆二人一起倒在地上,终究是紫鹃护主心切,拉着黛玉倒在自己的身上,她自己的脑袋却在床边上碰了一下,后脑勺上突突的痛。 雪雁等几个丫头听见动静赶紧的进来,见状立刻上前去,和兰姿二人把黛玉扶起来靠在床上,翠羽又去把紫鹃扶起来,着急的问道:“姐姐,你怎么样?” 紫鹃着急的说道:“还不快去请太医?王妃昏倒了,是闹着玩的么?” 翠羽也是惊慌失措才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先问紫鹃如何,其实她的心里此时都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紫鹃这么一说,她恍然醒悟,忙抬手一拍自己的脑门,急匆匆的转身跑出去。 水溶刚褪掉衣服进了浴桶,便听见外边一片慌乱之声。初时还以为是孩子怎么了,急匆匆的站起身来拉过一条毯子就要擦身上,却恍惚听见外边的婆子嘟囔着:“哎呦喂,我的老天哪,好好地,王妃怎么又昏倒了……”他的心一阵钝痛,不顾一切的从浴桶里跳出来,腰上裹着浴巾,拉过一条长衫披在身上就跑了出去。 外边伺候的婆子慌乱之间见自家王爷这般模样便跑了出来,一个个儿全都惊得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连回避都忘了。倒是有些小丫头羞涩之极匆匆转过身去,捂着脸不敢出声。 水溶一路走一路将长衫穿好,衣襟上的带子系的乱七八糟,匆匆赶到前面屋子里去,却听见紫鹃一声声的唤着:“王妃,王妃你快醒醒……”他心里越发的着急,急匆匆冲进去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慌乱之中,两个孩子已经被吵醒,哇哇的哭起来。 奶妈子忙上前来把孩子抱起来,因见水溶这副模样,一个个儿都红着脸转过身去。紫鹃听见水溶的声音,忙回头要说话时,却被他的这副尊荣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水溶看紫鹃看了自己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焦急的跺脚:“还不闪开!你们都围着她,空气不同,她越是憋闷喘不过起来!” 紫鹃闻言纷纷闪开,又叫奶娘先抱着两个孩子去东里间。 水溶坐在床上把黛玉拦在怀里,一边掐着她的人中穴一边沉声叫她:“玉儿,玉儿……快醒醒!玉儿!快醒醒!” 黛玉被水溶掐的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着水溶,迷茫的眸子里顿时浮起一层雾气。 水溶心疼的搂着她劝道:“别担心,孩子不会有事儿的。你也不许有事。” 黛玉无力的点点头,却轻叹一声:“王爷,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黛玉想起刚才昏迷之中看见穿着一身僧衣的宝玉,心里又一阵阵的酸楚。可又怕自己说出来这个醋坛子会生气,只得转了话:“你叫人去散花寺请慧真师太来一趟,说不定咱们的孩子就好起来了。快……” 水溶闻言忙转头吩咐:“紫鹃——快去!” 紫鹃已经听见了黛玉的话,忙转身出去叫人去散花寺接慧真师太过来。 此时太医已经到了外边,雪雁进来问道:“王爷,太医来了,可否请进来给王妃诊脉?” 水溶皱眉:“这不是废话么?” 雪雁被水溶呵斥的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再看看自家王爷这幅样子若是被太医瞧见了,恐怕就成了满城的笑话了,于是只得大着胆子问道:“王爷,您要不要换身衣裳?” 水溶闻言,方低头看自己的装束,不禁叹道:“哎!北方十万火急的军情也没把本王给吓傻了。如今一听说王妃晕倒,本王竟然跟傻子一样,这幅样子就跑出来了……”说着,又无奈一笑,把黛玉放在床上慢慢的站起身来。 雪雁忙去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送到床边,方匆匆出门去掩上了门帘。 黛玉虚弱的靠在床上,看着水溶宽衣解带,当着她的面穿衣服,不禁羞得满脸通红,转过头去啐道:“王爷真是的,下人这会儿还不知怎么笑话你呢。” 水溶低声哼道:“谁敢胡说八道,叫我听见了立刻割了舌头。” 黛玉听他说得吓人,又忍不住回头瞪他,熟料那人却已经穿好了衣裳走到了床前,她一回头猛然看见那那张紧绷的俊颜,倒是吓了一跳,啐道:“你又吓唬我?!” 水溶低头在她的眉心处轻轻地吻了一下,叹道:“这个世界上能让我手足无措的,也就是你吧!” 黛玉愕然。而他却已经站起身来向外吩咐:“叫太医进来给王妃诊脉。” 紫鹃应声领着太医进来,太医先给水溶行礼请安,然后到了床前坐下,紫鹃把黛玉的手请出来,用帕子盖了,方请太医诊脉。 太医眯着眼睛在黛玉的手腕上切了一会儿,然后又换另一只手。片刻后方微笑着起身,又冲着水溶作揖道:“恭喜王爷,王妃是有喜了。忽然昏厥是因为有孕导致身体气血不足,又兼这两日劳碌不堪,没有睡好觉的缘故。不用吃药,只静养几日,以饮食滋补即可。” 水溶闻言顿时大喜,忙问:“此话当真?” 太医忙又躬身笑道:“千真万确。不怕王爷怪罪,下官若是连个喜脉都把不准,也不用吃太医院里的俸禄了。” 水溶笑道:“好,既然这样,你先下去领赏吧。我的那一双小儿女还要你多多费心。这几日你依然不要回太医院去,只留在府上听候招呼。皇上那里我自回去说。” 太医忙躬身应道:“下官遵命。” 王妃又有身孕的好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顿时在王府中传播开来。太妃刚睡醒了一觉,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徐嬷嬷进来笑嘻嘻的说道:“恭喜太妃,贺喜太妃。咱们王妃又有喜了!” 太妃高兴地抓着徐嬷嬷的手,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徐嬷嬷方笑着把静和院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太妃忙双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好歹没让她摔着。”说着,又拍着徐嬷嬷的手笑道:“这次又对亏了紫鹃那孩子。我可要重重的赏她。” 徐嬷嬷忙笑道:“服侍主子是我们的本分呢,这点小事儿也敢向太妃讨赏,怕是叫别人笑话了。” 太妃笑道:“谁敢笑话?我偏要抬举紫鹃。”说着,又着急的吩咐旁边的丫头:“快打发我换了衣裳,我要过去瞧瞧。” 太妃进了静和院的屋子,刚坐下来一盏茶还没用完,散花寺的慧真师太也被水安派车接了来。婆子进来请示黛玉:“回王妃,慧真师太来了,请王妃的示下,可否请她进来?” 太妃忙问:“这个时候请师太过来做什么?” 黛玉叹道:“这两个孩子从昨儿回来便发热,太医的汤药竟也不管用,我刚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怕是孩子太小,眼睛又干净,看见什么邪魔外道的东西吓着了也不一定。所以请师太过来给瞧一瞧。” 太妃忙道:“那就请师太快快进来吧。” 因慧真师太乃是散花寺的得到高僧,太妃见了她也很是客气。 徐嬷嬷和紫鹃亲自迎她进屋给太妃见礼后,太妃便请师太在自己的左手边坐。慧真师太谦让了一回,只在黛玉下手坐了,又双手合十,欠身问道:“阿弥陀佛。不知王妃匆匆招呼贫尼来府上,可是因为小世子和小郡主贵体欠安?” 黛玉叹道:“佛法高深,这两个孩子被病魔缠身,所以想请师太过来瞧一瞧,可可有化解之法。”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7章 慧真师太转身看着奶妈子抱过来的孩子,又迷上眼睛念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然后又抬手在小水珺的眉心处一拂,小水珺原本正在睡觉,此时却忽然睁开眼睛看了慧真师太一眼,咯咯的笑了两声。 太妃忍不住惊叹:“哎呦!这小东西终于笑了!” 黛玉也长长地出了口气,心中又暗暗地想着梦境中某位神仙的提示,不禁暗暗一叹:这世间的事情,果然是应着‘缘法’二字的。 慧真师太看着小水珺笑了,也跟着微微一笑,又默默地念诵了几句经文方又转身去看小水琦,自然还是抚了抚她的眉心,念了句佛,微笑着说道:“好了,魔障已去,两位小施主得天独厚,将来必为人上之人。太妃和王妃须细心教养,不可延误了两位小贵人。” 太妃自然连声称是。两个孩子身上的热渐渐地退了,只是经过这番折腾身上劳乏的恨,不一会儿又在奶妈的怀里睡着。黛玉见孩子安静下来,心中很是感激,忙叫人准备素斋,太妃也吩咐徐嬷嬷拿了钱送去散花寺给菩萨跟前添香,又请了慧真师太去瑞萱堂讲经。 黛玉起身相送,太妃转身吩咐道:“你有了身孕,好生保养吧。” “是。”黛玉福身答应着,只将二人送至静和院门口便住了脚步。 回房后黛玉把紫鹃叫道跟前,悄声吩咐道:“二舅母死的不详,你悄悄地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儿。” 紫鹃惊讶的问:“主子如何说这样的话?好好地,怎么会死的不详?” 黛玉皱眉,低声叹道:“你也别问太多了,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是有种不详的感觉罢了。你悄悄地去打听,打听明白了立刻来回我。” 紫鹃忙答应着下去,黛玉疲倦的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水溶趁着慧真师太来的功夫悄悄地去后面重新沐浴了,又换了一身衣服才往前面来。进门却见黛玉悄悄地睡在床上,憔悴的脸有些苍白,眼睑下还有淡淡的青色。一时心中疼惜不已,便不打扰她,只悄悄地靠在她身边躺好,也渐渐睡去。 北静王妃又有喜的事情一传开,北静王府上上下下一片喜气。太妃的心情越发的好了,每日里都笑得合不拢嘴。黛玉每日的饮食起居又被细心的照顾起来,只是家中琐事依然是她打理,太妃到底年纪大了,每日照看两个孩子已经很是辛苦,黛玉和水溶商议着,再不能让她为家中琐事操心。 这日,朝中无事,水溶一早进宫去不到午饭的时候便回来了。进屋的时候见小丫头们都不在,还以为黛玉不在屋内,遂自顾掀起帘子进去,却见黛玉端坐在榻上,紫鹃半跪在地上给她捏着腿,两个人正在悄声的说话。于是笑道:“怎么就你们两个在屋里?这些小丫头们越发的没规矩了。” 他冷不防闯进来,黛玉和紫鹃未免一惊。紫鹃忙起身请安,黛玉也慢慢的站起来,嗔怪道:“怎么悄悄地进来,倒是把我给吓了一跳。” 水溶笑道:“是我莽撞了。”说着,又拉着黛玉去榻上坐了,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还悄声悄语的?” 紫鹃不敢多说,忙福身道:“奴婢去给王爷沏茶。” 黛玉却淡然笑道:“我们就不能有点背着王爷的悄悄话儿?” 水溶一怔,便凑过去咬着她的耳朵,并低声斥道:“敢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儿?不怕本王收拾你啊?” 黛玉也不怕他,只斜着眼睛不屑的说道:“王爷不怕太妃把你叫过去教训一顿,只管收拾我。” 水溶顿时委顿下来,叹了口气放开黛玉,身子往后一倾躺在榻上,很是无奈的说道:“这还不到三个月,本王这苦日子还要熬七八个月才到头啊!” 黛玉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水溶猛然欠身,拉着她倒在自己的怀里,悄声说道:“玉儿,咱们得想点办法了。” 黛玉不解:“想什么办法?” 水溶神秘的笑道:“晚上告诉你。” …… 且说水溶进来的时候,紫鹃正在跟黛玉细细的说着王氏的死因。因话还没说完,便被突然闯进来的水溶打断,她便匆匆的出门去给水溶倒茶。出门却见太妃房里的一个小丫头进来,因问:“可是太妃有什么事儿叫王妃过去?” 那小丫头忙福身道:“不是叫王妃,是太妃又是叫姐姐过去一趟呢。” 紫鹃闻言一怔,但因太妃传唤,又怠慢不得,忙转身向厢房里唤人。 兰姿应声从里面出来:“姐姐有什么事儿?” 紫鹃说道:“王爷回来了,在屋里等茶呢,你快去沏茶来。太妃唤我过去一趟,王妃若是问,替我回一声。” 兰姿点头道:“知道了。姐姐只管去吧。” 紫鹃往太妃这里来,太妃跟前只有徐嬷嬷在。紫鹃忙上前请安,太妃摆摆手说道:“我叫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那日你们王妃的二舅母没了,刚巧珺儿和琦儿就病了。后来还是你们王妃想起请了散花寺的慧真师太来,两个孩子才好了。我越想越是奇怪,当时我跟你们王妃说叫她别计较之前的那些恩怨,好歹拿几两银子从过去,算是亲戚一场。她有没有叫人送去呢?” 紫鹃忙道:“当日回来小世子和小郡主就病了,这两日忙乱不堪王妃自然顾不上。小世子和小郡主好了之后王妃才拿了二十两银子叫人给送去了。” 太妃叹道:“如此倒也不算失礼。莫不是还有别人作怪?” 紫鹃低下头去,不敢乱说。 太妃又问徐嬷嬷:“你说王氏是被贾家的二老爷失手打死的,这事儿准也不准?” 徐嬷嬷回道:“传言是这样。不过无风不起浪,纵然不是打死的,但那日想必也不太平。至少他们有拌嘴吵架,若不然好好地而就能死了?” 太妃叹道:“她如诗惨死的,那冤魂势必不愿转世。阿弥陀佛!多亏了慧真大师来了,这两个孩子才安稳了。从这件事情上看,做人还是要多多行善积德的。不过,王氏的死与活却不干我们的事情。她纵然冤死惨死也不该来招惹我们家的孩子。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就不得不防。明儿是三十,我要去散花寺斋戒,给两个孩子求两个护身符来,任凭什么邪魔外道的东西都不敢接近才行。” 徐嬷嬷点头叹道:“太妃所言甚是。” 太妃又叮嘱紫鹃:“你回去跟你们王妃说一声。晚上我叫奶妈子把两个孩子抱到你们那边安置。我不在家的这两天,外边的琐事尽可放一放,一定要照管好两个孩子。” 紫鹃忙福身答应着。太妃又说:“晚上我收拾东西,叫他们夫妇二人不必过来了。你也回去吧,这两日也别家去了,只留在里面好生照看两个孩子吧!” 黛玉和水溶睡醒之后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雪雁翠羽几个丫头进来服侍二人更衣,紫鹃便在一旁回说了太妃的话。水溶听后摇摇头说道:“母妃这次被两个孩子的病给吓坏了。居然能想到去散花寺斋戒求符。” 太妃的话正合了黛玉的心事,她轻叹一声说道:“这次两个孩子病的的确蹊跷。若不是我昏倒的时候恍惚做了个梦,也不会想起叫人请慧真师太过来。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鬼神之事,终究不能浑说。既然太妃已经决定了,那明日一早王爷还是亲自护送太妃去散花寺吧。” 水溶点头道:“也好。正好我们的姻缘也跟散花寺有联系,不如明儿一早我们一起去吧。” 黛玉想了想,叹道:“也罢。就依着王爷的意思吧。之事今晚还要去跟母妃说一声。” 水溶说道:“母妃不让我们过去,无非是怕你来回的走动惊了胎气。你就别过去了,我晚饭后过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去。” 黛玉便吩咐紫鹃:“你去把出门的东西都预备出来再家去。” 紫鹃笑道:“今晚小郡主和小世子过来,奴婢想今晚守着他们呢。不家去了。” 黛玉笑道:“这里还有别人,很用不着你守着他们。徐嬷嬷那天还在叹息着抱孙子的事儿呢。你总留在我这里,她那一辈子才能抱上孙子?” 紫鹃听这话,不禁低下了头。 水溶和黛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咳嗽一声说道:“我去前面看看,你先用晚饭,不必等我了。”说着,便匆匆出了房门往前面去了。 黛玉心知他所为何事,便吩咐雪雁:“你们下去吧。暂时先不传晚饭,等奶妈把珺儿和琦儿送过来再说。” 雪雁兰姿等人退出去,黛玉方拉着紫鹃去里面坐下,悄声说道:“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我已经跟王爷说了。他这会子差不多就是去找徐昌岭问话呢。但不管怎么说,你如今都已经是他的人了。总归是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又没有什么矛盾,总不能和离了?这会儿我问你一句心里话。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题外话------ 周末,孩子在家里闹。实在码不出字来。先更这点,亲们见谅。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8章 黛玉一问,紫鹃便低下头去。半晌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如今只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哪里还能有什么打算。” 黛玉有些生气,脸色一沉叹了口气转脸看向外边。 紫鹃看黛玉生气,心里自然不安,忙道:“奴婢事情主子不必放在心上,请主子恕奴婢不知深浅,借用之前太妃说主子的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奴婢清清白白一个人,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也犯不着为了他心里不痛快。他要怎样都随他罢了。” 黛玉皱眉道:“太妃的话自然没错,可你也别忘了‘三人成虎’的话!你还这么冷淡着他,动不动就不回家去。他心里自然不痛快。越发显得你有什么事儿背着他了。” 紫鹃心里委屈,被黛玉一说,便低下头去红了眼圈儿。 如果徐昌岭怀疑的是另外的男子,紫鹃是定然要跟他分辨几句的。 可他怀疑的,正是之前紫鹃心心念念的人。新婚之夜本来她心里就有些不适应,可偏生他却又说了那些恼人的话。紫鹃的性子再和软也受不住,之后便赌气不理他,纵然见了面,也不过是陌生人一样装作没看见。好歹只在徐嬷嬷跟前还留几分脸面,但到底也不理他。 大家子的礼法,两口子有人的时候都要相敬如宾,若有什么恩爱甜蜜的动作话语,女人便会被人视为不正经。所以徐嬷嬷心中纵然怀疑,但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自然也背地里问过徐昌岭,但徐昌岭什么也不说,当娘的也不能问的太深。 再加上王府中每每有事,二人竟然一直误会到此时。 黛玉看她这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水溶没多会儿便从前面回来,因见黛玉还没用晚饭,便催着丫头们传饭。夫妇二人对坐用了晚饭,水溶便叫奶娘把女儿抱过来揽在怀里逗她说话。黛玉笑道:“她六个月大,哪里就会说话了?王爷少费些心思罢了。” 水溶笑道:“我的女儿自然跟寻常的孩子不同,六个月说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黛玉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身吩咐紫鹃:“你还不回去?” 紫鹃当着水溶的面不敢多说,只得福身应道:“奴婢这就回去了。” 黛玉又吩咐雪雁:“前儿寻儿叫人送的那些鹿血酒收在哪里了?去拿两瓶来给紫鹃带回去。” 水溶正把手指放在女儿的小手掌里来回的摇摆着逗她说话,听了黛玉的吩咐忍不住嗤的一声笑起来。黛玉瞪了他一眼,紫鹃已经红着脸出去。 屋里没人了,水溶方笑道:“你也真能想,居然让她带拿东西回去,徐昌龄见了还不知怎么想呢。” 黛玉啐道:“我就是要激他一下子,紫鹃哪一点配不上他?若不是徐嬷嬷一再的求我,我才不会让紫鹃嫁给他呢,如今我还没怎么样,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不是看在他娘的面子上,我早就想办法惩治他一顿了。敢污蔑紫鹃的名声,可不是瞧不起我么?!”说到这里,黛玉又冷笑:“都说王爷是个烈性子,我看也未必。能纵容得下人这样瞧不起人,他瞧不起我,难道王爷还很有脸面么?这种混账东西,不早些给他点苦头吃,他还只当自己是个什么阿物儿呢。” 水溶见黛玉真的生气了,忙劝道:“好了好了,为了一个奴才生气也不值得。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今晚且看他们两口子怎么样吧。我还是头一次管下人的事情,还不都是瞧着王妃的脸面?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生气了。当心自己的身子。”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的气方消了些。 此时水溶忽然‘哎呦’了一声,却把她给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水溶笑嘻嘻的说道:“琦儿长牙了!刚竟然咬了我一口!” 黛玉惊喜的上前去捏着女儿嫩嫩的小下巴问道:“真的么?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乖,张开嘴巴给娘瞧瞧……”说着,又转身叫奶娘:“快把珺儿也抱过来看看,是不是也长了牙了?” 奶娘听了忙进来笑道:“小世子还没长呢,倒是小郡主这两日总是咬人,怕是要长牙了呢。” 黛玉笑道:“已经长出来了,刚还咬了她父王一口。” 众人都笑起来,黛玉又把儿子抱在怀里逗了一会儿,见孩子有些困了,方交给奶娘抱去厢房安置。 却说紫鹃回家去后,徐嬷嬷还没有回来。徐昌岭一个人在家,跟前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厮正服侍他洗脚。屋子里烛光昏黄,紫鹃只瞥了他一眼,也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在他跟前略顿了顿脚步,便往里面走去。 徐昌岭的眉头皱了皱,把脚从热水来拿出来便要了擦脚的手巾。那小厮是徐昌岭偶然一次出门的时候救回来的一个小乞丐,取名狗剩,这小家伙从小讨饭吃,最会看人的脸色,忙上前去给徐昌岭擦脚,并悄声劝道:“爷,奶奶回来了,您早些进去睡吧。” 徐昌岭心里正烦躁着,听了狗剩的话不由得低声骂道:“少废话。端了水赶紧的滚吧。” 狗剩忙答应着端了洗脚水走了,徐昌岭也不穿袜子,只趿上鞋子便往里面来。因见紫鹃正弯着腰在窗下的矮榻上收拾衣裳,她捡了几件素净颜色的衣裳,正一件件的叠好了往一个包袱里放,徐昌岭见状心头一紧,因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紫鹃徐徐站起身来,回头看了徐昌岭一眼,说道:“明儿王妃要去散花寺上香,我要陪着去。” 徐昌岭走到紫鹃近前,指着包袱问:“那也用不着收拾这么多衣服吧?” 紫鹃淡然一笑,说道:“不过就是几件衣服而已。你想说什么直说吧,实在看我不顺眼,就给我一纸休书好了。我自然安安静静的走,绝不跟你争论一句。” 她淡然以对,瞥了徐昌岭一眼,转身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徐昌岭急了。自从洞房花烛夜那晚到现在,他一直在生气。到了今日他才想明白,他生气并不是因为她和燕松昀有什么,而是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态度。好像他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她连看都懒得看他,更别说解释什么。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是一笑置之。 今晚,水溶找徐昌岭说了几句话,身为一个高高在上的郡王,自然是不会搀和奴才们的家务事的。水溶有水溶的办法,他只把徐昌岭找去,很是高兴地问道:“过几天北边的一位将军奉旨回京,皇上要挑个可靠地人过去接管他的职务,跟本王要人,本王打算让你去。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没问题吧?” 果然是难得的机会。身为一员武将,若一辈子只在王府里做护卫,活到老也没有出头之日。但若是被放出去戍边,哪怕只有半年的时间,也会有根本的改变。徐昌岭虽然不是什么胸怀大志之人,但自从心底对燕松昀有了芥蒂之后,便一直渴望着自己能够改变现状,纵然成不了将军,至少也要出去试一试。 不过,徐昌岭还没给水溶磕头呢,水溶又叹了口气,说道:“徐嬷嬷是太妃从宫里带出来的人,你爹早年死在战场上,她这些年一个人把你养大很是不容易。到了这把年纪了,我若是把你调走,恐怕她会伤心啊。” 徐昌岭心底的慷慨已经被水溶挑起来,此时如何会轻易放弃,于是忙道:“王爷放心,奴才的娘虽然年纪大了,可并不糊涂。奴才能有此为国尽忠的机会全是王爷的恩典。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心?” 水溶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说道:“当初你父亲战死在北疆的时候,你才六岁。这些年你再王府里长大,那些和你一起长起来的护卫都去过边疆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让你去么?” 徐昌岭摇头,回道:“奴才不敢妄自猜测王爷的用意。不过奴才知道王爷一直对奴才爱护有加,不让奴才去自然有王爷的道理。” 水溶淡然一笑,说道:“古人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还没有孩子,我若是让你去了战场,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如何去见母妃,如何跟你母亲交代?” 徐昌岭心中一愣,忽然想到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如今都有了孩子了。而自己的孩子还不知在哪儿呢。一时间心中萎顿,低头不语。 水溶见他这样,也没多说,只吩咐他:“回去跟你母亲和女人商议一下,三日后给我回话。若是想去,可是要立生死状的。” 王昌龄从水溶的书房里出来,便一直陷入沉思之中。直到紫鹃进门把他的思绪打断,他才恍然从沉思中回神。经过这短时间的冷漠,他心里也已经转过些弯儿来了。如今府中众人谁见了他都忍不住感叹两句,说他有福气,老婆长得俊俏不说,人品也好,又是王妃身边第一得力的人。这样的好姑娘在众人的眼里很应该是王爷的女人,纵然做不了侧妃,至少也是个宠妾。如今倒成了他的女人,可不是艳福不浅么? 可他一进门却看见紫鹃收拾衣服,大有离开之意,所以他便有些慌了心神,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说些和软的话。所以才有那一问。然而又被紫鹃呛了一句‘休书’什么的。所以他心中的惶恐不安和不甘心以及些许醋意,怒气什么的都一股脑涌到了脑门子上,一时顾不得许多,上前便把紫鹃紧紧地搂住,低吼道:“想离了我去过清净日子?休想!” 紫鹃冷不防被他抱住,只觉得像是陷身于一团烈火之中。盛夏时节,二人皆衣衫单薄,他身上灼热的温度似乎要把她烤的化成一汪水,一点点的融进他的肌肤里去。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紫鹃又羞又怒,用力的扭着身子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徐昌岭只觉得温香软玉满怀,一时间欲火焚身。徐嬷嬷一向管的严格,他从小都没有什么花天酒地过,此时抱着紫鹃,便如着了魔一样,却越发加紧了力道,一双铁腕紧紧地箍在她的胸前。又慌乱的低下头去胡乱咬着她的颈子。 火热的气息从脖子后面喷上来,再加上酥麻如电的触觉从脖子后面的肌肤上蔓延至全身每一个毛孔,她的身子便如一滩泥一样软在他的怀里,连呼吸的力气都被抽走,意识也渐渐地剥离出去。 徐昌岭觉得怀中的娇躯渐渐地酥软,他便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原始的冲动,一边继续亲着她的脖颈,一边慌乱的把她抱起来放到榻上,等他将怀中人儿翻转过来时,却悲哀的发现这女人居然晕过去了。 这下可把他给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把包了衣服的包袱推到一边,拉过一只枕头来放在她脑后枕上,抬手便掐上了她的人中。掐了几下不见效果,他便抬手拍着她的脸颊,一声声的叫她:“喂!你这女人,快给我醒过来!” 紫鹃被他胡乱折腾了一通,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憨实的男人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皱眉轻叹:“你非要把我憋死才肯松手啊?” 徐昌岭一怔,继而长叹一口气说道:“憋死你我不就成了鳏夫了吗?” 紫鹃原想着他又要说话呛人,却不想他会说这话,一时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不看他。 徐昌岭终是被她娇媚的模样倾倒,刚刚的香甜酥软的感觉还在心间萦绕,一个把持不住他便俯身上去狠狠地吻住她脖子上那片白中透红的肌肤。 氤氲的烛光中,她的衣裳亦一件一件无声的落在地面上,夏夜的微风从窗纱中透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他的唇灼热而柔软,安抚着她紧绷的身躯:“别怕,别怕。” 紫鹃还是惶然的想立刻逃掉,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曾经怀疑她的贞洁,给她脸色看的臭男人。他的手指如烧红的炭块一样在她的身上游走,陌生的体验更令她害怕。他轻声的笑起来,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腔上,那笑声便如在震动着她的耳她的心神。他笑得那样愉悦:“你之前跟我闹别扭的时候不是挺有骨气的么?” 这臭男人居然在嘲笑她?紫鹃咬一咬牙,倔强的仰起脸来,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在烛火的晕彩里隐隐流动。 她的唇轻巧如同蝴蝶的双翅,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唇际,瞬间之后便要振翅高飞去。他却不肯轻易放她逃开,扶牢了她的脸辗转吮引,这个吻这样缠绵而悠长,而后一路往下延伸至她的颈中,酥痒里隐约一点啃噬的微痛,她如同喝醉了一般,只觉得双颊滚烫得似要燃起,他翻转身来,她的背心触到冰冷柔滑的缎子,而他在她身上点燃一把火来。 窗外有细微的沙沙声,也许是下雨了,淅淅沥沥。风吹过无重数的垂幕,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路穿帘而来,床前的珍珠罗帐亦让风吹得飘飘欲飞。 紫鹃痛了一身冷汗,那样痛,痛得她几乎要流泪,终于张口咬在他的肩头上。咬得那样用力那样狠,终于令得他轻轻吸了口气,低头将灼热的吻贴在她的耳垂上,她用手指紧紧揪着身下的缎褥,夜雨潇潇,仿佛打在阔大的蕉叶上。一颗大大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滚下去,滚到石青色绣蝙蝠如意的缎枕之上,咕碌碌就不见了。 徐嬷嬷从太妃那里回来时已经接近亥时。小院的院门轻轻地虚掩着,她轻轻地推开院门,看见东厢房的屋子里亮着灯,院子里的青石地面已经汪着片片水渍,橘色的灯光透过窗纱照出来,应在地上泛起一片耀眼的星光。狗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上前接过徐嬷嬷手里的雨伞低声道:“老奶奶回来了,爷和奶奶在厢房呢。” “嗯?他们两个都回来了?”徐嬷嬷有些意外,明儿主子们都出门,她以为紫鹃又有借口不回来了。 狗剩点点头说道:“早就回来了。” 徐嬷嬷笑了笑,转身便往东厢房走去。房门虽然紧闭着,但里面却没有上门闩。轻轻一推就开了。徐嬷嬷抬脚进门,便闻见屋子里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淡淡的,却叫人有些面红耳热。 她毕竟是过来人,脚步一顿,忙出声问道:“你们都睡了么?” 紫鹃原本已经昏睡过去,但多年来服侍黛玉的习惯让她即便是熟睡时也是听见动静便立刻醒来,此时徐嬷嬷一问,她心中一惊,人却已经噌的一下坐起来。却冷不防腰间一阵酸痛,忍不住轻声‘哎呦’了一下。 徐嬷嬷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至门槛儿处后,方抬手把屋门拉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昌岭十分不满的抬手把紫鹃拉回去搂在怀里,转过脸去跟他娘说道:“妈,我们都睡了。您老也早些安置吧。” 紫鹃顿时羞得无地自容,一时着急也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地挠了徐昌岭一把,从他怀里挣扎着起身,披上衣裳就要下床。徐嬷嬷却捂着嘴巴忍着笑匆匆回房去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49章 第二日紫鹃破天荒的起迟了。黛玉等人离开王府的时候她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等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水溶早就亲自带人护送太妃和黛玉去散花寺了。 她又羞又急,索性饭也不迟自己倒在床上赌气,徐昌岭自知理亏,只得连连赔礼。二人又闹了一上午,午饭时紫鹃饿的几乎发晕,才不再理他,自己穿了衣服往静和院去料理。 太妃从散花寺住了几日方回府,黛玉则带着孩子当日便回府了。回来后看见紫鹃,只管笑嘻嘻的不说话。 紫鹃顿时脸红的如云霞一样,趁着没人的时候又悄声的请罪:“奴婢昨晚睡迷糊了,误了正事,求王妃责罚。” 黛玉终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紫鹃越发羞涩难当,跺脚转身就要走。黛玉忙拉住笑道:“你别恼。你婆婆今日一早便过来替你告了假,说你昨晚淋了雨,身上不舒服不能跟着出门了。当时我还白白的替你担心呢。后来还是听她和太妃悄悄地说话时菜听见一句半句的,原来是昨晚她差点误撞了鸳鸯……” 紫鹃羞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恰好兰姿端着茶水进来,见她这样便奇怪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黛玉笑道:“她在生我们的气呢,怪我们今儿去庙里逛不带着她,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看屋子。” 兰姿信以为真,笑道:“这有什么,王妃之前出门那次姐姐不都是跟着的?散花寺也不是没去过,姐姐也值得为了这事儿生气?大不了下次王妃去哪家王府上吃酒,你一定跟了去也就是了。” 紫鹃不好接话,只低着头拿着黛玉换下来的衣裳出去交给浆洗上的人去洗。不多时水溶也回房来,进门时恰好和紫鹃走了个对过,紫鹃忙福身请安,水溶倒是多看了她一眼后,点点头进了卧室。 晚饭后,黛玉看着两个孩子睡了方回房来,水溶已经沐浴过后穿着月白色的江绸中衣躺在铺了玉簟的檀木雕花大床上,手中拿着一本旧书,借着枕畔一颗夜明珠发出的光来认真的读着什么。黛玉见他极为认真,也不去打扰,自己去换了睡衣悄悄地上床,挨着他身侧躺下。刚闭上眼睛,他便扔了书缠上来,把她舒服的夹在怀里低声叹道:“玉儿,为夫办好了你的事情,你是不是该奖赏奖赏我啊……” 黛玉低笑着问:“你办好了什么事儿啊就要奖赏?” 水溶把她搬过来正对着自己,又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今儿紫鹃可是没跟着出门,你这个过来人难道还没看明白?唔……我不管,今儿晚上不管怎样你都要听我的……” 黛玉忙摇头:“这可不行,你不许胡来,伤了孩子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水溶轻笑:“不会的,我们这又不是第一个孩子,难道你还怕为夫没数么?你只管乖乖的听话就好……” 黛玉还想说什么,无奈嘴巴被某人咬住一阵疯狂的吸允,几乎把她肚子里的空气全都吸走一样,待被放开时,她也只有大口的喘息的分了。 他做这件事情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外表冷漠淡然却内在狡黠,那硕大的烙铁头在时而前冲,时而后退,时而回旋,时而摇晃,捉摸不定。黛玉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火烧一样,每一处都被他点燃,身下的绸缎如水一样的沁凉,而她的身上却像是着了火,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出一片芳蜜,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随着他的摆动而摆动,两个人儿就像是两条光滑的白鱼在水中徜徉自得。原来水与火也能融合得如此完美。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的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慢慢地消逝了,一年,一岁,渐渐接近,偷偷远离,当人们不自觉的整理凌乱的思绪,时光便在那凝神的一瞬间偷偷溜走,捉不住时光豪不留情的越出手指的缝隙,待到你恍然时,它已经成为了过去。 夏去冬来,又是白雪飘絮梅花吐蕊的时候,北静王府的梅花又一次傲然枝头。 水珺和水琦姐弟俩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水琦到底是姐姐,走的要稳当些,水珺虽然比姐姐高些,但走起路来总是歪歪斜斜的,好像是练醉拳一样。 龙寻蹲在地上看着水琦踩着大红绣鞋迈着小碎步张着小胳膊呼呼地跑过来,哈哈一笑抬手把她抱在怀里,再猛然站起来举过头顶,都得小姑娘也咯咯的笑着。 水溶却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忍不住皱了眉头不满的呵斥:“寻儿小心点!没事儿举那么高做什么?” 龙寻根本不理他,只抱着琦儿开心的转圈,一边问道:“琦儿,琦儿,喜欢么……” 水琦笑的跟百灵鸟一样欢快,小胳膊抱住龙寻的脑袋,顾不得口水都滴在他的额头上,只哈哈的笑着,含糊不清的说着:“唔……哥哥……稀饭(喜欢)……” 龙寻越发的开心,索性抱着水琦转身去软榻上坐下,把水琦放在腿上一边拿了帕子给她擦着下巴上的口水,一边开心的教她:“说——喜欢。琦儿喜欢哥哥。来,说——” 水琦似是故意的,仰着圆乎乎的小脸笑嘻嘻的说道:“哥哥,稀饭……” 龙寻假装伤心地撅着嘴巴瞪着水琦,水琦却咯咯的笑着抬起白玉雕琢般的小手指去捏水琦的嘴,小手指看着细小实则很有力气,再加上她根本不知轻重,索性连指甲也用上了,干脆用掐的对付龙寻撅起来的嘴唇。把龙寻掐的嗷嗷直叫:“琦儿啊琦儿,你手段了得……呜呜,哥哥的嘴都被你给掐破了哦……” 水琦越发的开心,咧着小嘴哈哈的笑。旁边水溶把儿子放在地上,转身接过黛玉递上来的热茶,悄声骂道:“活该,就给你把嘴巴掐破了,看你还霸占着我女儿不……” 黛玉扑哧一声笑起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怎么竟跟寻儿闹起脾气来了?” 水溶苦着脸叹道:“琦儿都不理我这个父王了啊!都是寻儿的缘故……哼!他不来的时候,女儿最喜欢跟我这个父王在一起了。” 黛玉笑道:“毕竟是孩子。孩子就是喜欢跟孩子一起玩儿。王爷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呢?” 水溶不依,苦着脸拉着黛玉去一旁坐下,把茶盏放在手边的高几上,转过身来低声同黛玉商量:“玉儿,你这回再给我生个女儿吧?” 黛玉笑着啐道:“太妃还是盼孙子呢。你又跟我说这话。”说着,她的手又情不自禁的扶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幸福的想着,不管是儿子女儿,只要跟珺儿或者琦儿一样健康聪明就好。 这里正在玩闹着,徐嬷嬷笑嘻嘻的从外边进来。 紫鹃忙上前将她身上的斗篷除去,拿到一边去掸着风帽上的雪花儿一边笑道:“这雪竟然下的这样大了。” 徐嬷嬷笑道:“可不是么?刚下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寸许厚了。”说着,便上前给水溶和黛玉请安,又给龙寻问好。 龙寻也抱着水琦安静下来,看着徐嬷嬷笑道:“可是太妃又预备了什么好吃好喝的?” 徐嬷嬷笑着接过小水琦来抱在怀里,说道:“太妃说了,早起正好庄子上来人,送了一只野狍子来,叫人剥了皮炖上烂烂的一锅,今儿就请小王爷留下来吃酒赏梅花。” 龙寻笑道:“我正嘴馋想吃什么野味儿呢。早晨来的时候还说叫他们去狩猎园抓两只活鹿来。不想姑姑这里居然有野狍子,正对我的脾胃,今儿要跟姑父好好地喝两杯。” 水溶点头笑道:“你想喝酒还不容易?今儿我就陪着你好好地喝一场。不过我们要立个赌约,若是你先醉了,以后不准抱我女儿。” 龙寻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我宁可不喝这酒也不能答应这样的赌约。”说着,他立刻又去徐嬷嬷的怀里把水琦抱回来,又挑衅的看了水溶一眼。 徐嬷嬷却不解的问道:“这跟小郡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黛玉和紫鹃头忍不住笑起来。 太妃叫人把酒菜摆在静和院来,她自己也披着猞猁毛的鹤氅坐着竹椅小轿颤颤悠悠的过来。黛玉亲自至门口迎接,又被她给说了一顿,嗔怪黛玉只顾着规矩,不顾自己的身子。这么笨重来还在雪地里走,一点也不小心着,又埋怨水溶迂腐,不知疼惜黛玉。黛玉只得听她的话,扶着龙寻的手跟着太妃身后慢慢的回房来。 进屋后,太妃落座,黛玉亲手奉茶毕,太妃又和龙寻说了几句话,因见门口立着个婆子,往里面张望了好几次,遂问:“你手里拿的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站在那里一再的张望?真是没规矩。” 那婆子忙进来行礼,赔笑回道:“是忠顺王府老王爷叫人送来的帖子,说是有急事。奴才们不敢耽误了,才给王爷送过来。” 水溶敛了微笑沉声说道:“呈上来。” 旁边的丫头忙上前去接了那婆子手里的帖子递给水溶。水溶打开看了一眼,便冷笑道:“这么大年纪了,又纳侧妃,也不怕人笑话。” 太妃也差异的问道:“老王爷纳侧妃?” 水溶摆手让那婆子退下去后,把手中的帖子交给太妃,说道:“国孝刚满一年,这些人便都按耐不住了。” 太妃叹道:“那些年轻的世子公子倒也罢了。为了子嗣着想,国孝之中不能娶妻的,也只好低调行事罢了,怎么老王爷居然如此张扬起来?这叫皇上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龙寻虽然年纪小,却因这两年黛玉和水溶的教导,对朝中之事十分的上心。听了太妃的话后,他便忍不住冷笑:“老王爷素来乖张,之前先帝在世的时候他久病不朝。如今倒是枯木逢春了?” 太妃和水溶原本因为此事心情有些沉重,却被龙寻这句话给逗乐了。 水溶轻声斥道:“你在这里说这话也就罢了,出去后可少胡说八道的。忠顺老王爷根基深厚,绝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太妃却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也不要太畏手畏脚了。他如今就是欺负皇上年轻罢了。殊不知我们的皇上虽然年轻,胆识魄力却一点也不比先皇差。这位老王爷若是太过分了,皇上必然不会一再的妥协。” 说话间,酒菜已经摆上来,太妃叹道:“罢了,今儿咱们都是自己一家子人,就不必为外边那些事情操心了。且开心的赏梅吃酒才是。” 龙寻也笑着说道:“太妃的话很是。这些事情皇上自然有数,用不着咱们瞎操心。” 然而,事情却远非太妃和龙寻所料。这里刚吃了几杯酒,宫中又有人来,说皇上急诏北静王入宫议事。 太妃等人顿时愕然,黛玉忙起身叫着紫鹃去给水溶拿衣裳,太妃则拉着水溶劝道:“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皇上乃英明之主,你进宫议事,行事说话一定要拿捏好了分寸。” 水溶点头应道:“母妃放心。” 黛玉为水溶亲自整理好衣领,戴好王冠,挂好朝珠,又把那件鸦青色水貂毛鹤氅给他穿在身上。轻声叮嘱道:“早去早回。” 水溶抬手摸摸她红润的脸颊,笑着点头:“放心。”然后出房门又同太妃告辞后,匆匆离去。 他一走,剩下的人便再也没心思吃酒玩乐了。龙寻也没了兴致,只匆匆的巴拉了一碗饭便说困了,要先去睡一觉。黛玉便打发小丫头带着他去前面水溶的书房去午睡。 龙寻走后,奶妈子把水琦和水珺两个孩子也带下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太妃和黛玉还有紫鹃和徐嬷嬷几个人。太妃叹了口气,看着黛玉笨重的身子,说道:“你的身子越来越重了,你们王爷身边总让你一个人操心也不是个办法。如今虽然在国孝中,不能嫁娶,可着满屋子的人,好歹你也挑上一两个来帮帮你也好。何必事事都亲力亲为?身子总归是重要的。还有,过了年你又要生了,到时候坐月子也需要人照顾。你看紫鹃也有了身孕,虽然比你晚些,过了年也不宜上来服侍了。你身边没个可靠的人总是不成的。” 黛玉一愣,慢慢悟出太妃的意思来,脸上的神情便僵硬了几分,只淡然笑道:“儿媳多谢母妃关心。紫鹃有了身孕,儿媳身边还有兰姿,雪雁,和翠羽几个丫头。她们跟了我日子也不短了。这屋子里的事情也都清楚,王爷进进出出的事情她们也都能服侍。” 太妃笑道:“你是个明白人,兰姿和雪雁这两个丫头我看着都不错。兰姿也识字,将来更是你的好臂膀。不是我今儿说后悔的话。当初紫鹃这丫头我也很喜欢,想着将来她总能长长久久的服侍你和王爷才好。不过如今也很好,她跟了徐昌岭,如今又有了身孕,也是个有造化的孩子。” 徐嬷嬷心里自然有数,听了这话忙给紫鹃使眼色,紫鹃无奈只得悄悄地从后面退出去,却担心黛玉心里不痛快,只站在屏风后面听着,不肯走远。 黛玉原本想着如今国孝中,太妃是不会给水溶纳侧妃的,只是无奈自己怀着身孕,总不能周全。太妃自上次自己怀孕时便旁敲侧击过,幸好后来有了琦儿和珺儿一双儿女,太妃高兴,方把那件事情放下。只是想不到今日忠顺老王爷一个纳妾请酒的帖子居然把太妃放下的这件事情又给勾了起来。 左右思量,黛玉心里明白此时总不能逆着太妃的意思。于是只好应道:“这事儿还要等王爷回来跟他商量一下才成。总不能儿媳自作主张,回头王爷瞧着人不顺眼,又生些闲气。” 太妃笑道:“家中之事,素来都是主母做主。再说,你们王爷也一向都听你的话。你就做主给他收了人,难道他还不听你的?” 黛玉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沉默不语。 徐嬷嬷见状,忙上前笑着劝道:“太妃虽然疼王爷,可也要疼一疼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时候让王爷收房,王妃肚子里的小宝贝儿可就难得见到他父王了。将来生下来若是孩子跟父王不亲,太妃可别后悔哦?” 太妃又笑着拍开徐嬷嬷,说道:“你少跟我耍贫嘴。我是心疼你们王妃才这样想。”说着又看着黛玉叹了口气,“不过你们小夫妻的事情,我也不好管的太多。你自己瞧着办就是了。” 黛玉忙起身应道:“是,母妃的话,儿媳会认真思考的。” 太妃见她应了大半儿,便满意的笑道:“得了,这会子你也乏了。好生歇着吧,我也回去眯一会儿。”说着,便站起身来。 黛玉忙接过徐嬷嬷手里的猞猁鹤氅给太妃披上,又叫人撑伞。 太妃拍拍她的手,说道:“我的事情我自会当心。你如今最要紧的是照顾好了你自己的身子,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知道么?” 黛玉忙垂首答应:“是,儿媳知道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0章 晚间水溶回来,黛玉自然上前迎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紫鹃如今嫁了人,也怀了身孕,便知在黛玉身边服侍,服侍水溶换衣服鞋帽的事情都交给了别的丫头,兰姿和雪雁拿了家常的袍子过来,替水溶将朝服换下,又换了屋里穿的鞋子,方抱着朝服朝靴出去整理。 水溶见黛玉的脸上少了往日的笑容,初时只当是她累了,只体贴的扶着她去榻上靠着,又劝她:“家中的事情大可放一放,让管家们去弄去,左不过就是那些琐事,还能翻了天不成?你如今肚子越来越大了,还是要多多休息为好。” 黛玉淡然一笑,说道:“别的事情都可以交给管家们,可有一件事情却不能。” 水溶还当她开玩笑,便上前去揽着她的肩膀,抚着她的肚子笑问:“什么事儿不能?在我这里只有一件事儿别人不能。” 黛玉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等他说完。 水溶却不说了,只含笑看着她。 一时二人都嘴角噙笑,两两对视,水溶先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声来。抬手把她搂进怀里,脸颊曾着她的耳边轻轻地摩挲着,低声叹道:“小傻瓜,猜不到你夫君说的是什么事儿?” 黛玉心里还别扭着,哪里肯让他蹭来蹭去的闹,只抬手推他:“别恼。你压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他见她似是真的恼了,方把手臂松了松放开她一些,却依然在她耳边低低的笑着:“玉儿,为夫是说――只有你才能给我生孩儿,别人都不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正触动黛玉心里的不痛快,于是她冷笑一声,用力推开他,转过脸去说道:“是个女人都能生孩子,可不是只有我才行。这屋子里凭哪个丫头只要王爷喜欢,都能给王爷生孩子。” 水溶不解,忙抬手抚着她的脸颊让她转头看着自己,低声问道:“玉儿,你这话从何说起?为夫可没有说过什么,更没有做过什么,你怎么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来?” 黛玉被他深切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只低了头轻声叹道:“今儿你走后,太妃让我做主为王爷纳妾呢。还说兰姿很好,模样品性都说得过去,收在屋里还是我的臂膀……” 水溶低叹一声:“好了。这话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黛玉心中委屈,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不是我要提,只是我若不这样做,恐怕母妃要怪我不贤惠了。” “这样的贤惠不要也罢!”水溶皱眉说道,“难道李氏的教训过了这几日大家都忘了么?怎么还能做这些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事情!” 黛玉理解太妃盼望着儿孙绕膝的心情,所以并不怪她。只是一想到水溶会跟别的女人一起,她的心里便会说不出的痛楚。此时见水溶这样的态度,她心里多少也好受了些。 水溶见她神色缓和了许多,心里却越发的疼惜,一边搂着她万般怜爱,一边劝道:“玉儿放心,为夫这辈子绝不纳妾,也不会再娶什么侧妃了。我说到做到,如果有谁不长眼的硬是往这道门里挤,李氏便是他们的下场。”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一怔,抬手捂住他的唇劝道:“你不愿意只想办法别让人家进门也就罢了,何必说这样的狠话。” 看她这般娇媚的模样,水溶忽的笑起来,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为夫不碰别的女人,玉儿是不是该犒劳一些呢?你想想看,咱们多久没恩爱了?为夫只要一想就受不了了……” 黛玉惊慌失措的推他,一叠声的说道:“罢了罢了,若这样说,我还是赶紧的给王爷收几房姬妾要紧。” 水溶两道剑眉拧到一处,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猛的低头咬住她的唇,狠狠地吸下去。 然后她被他抱着腿上,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合在古香古色的软榻上,意乱情迷的呢喃,狂热肆意的吻,激情缠绵的抚摸,疯一般地爱。 “王爷……”分开唇的寸许,她的唇是艳红的,眼波中带着几分迷离,呼吸有些错乱的她想说什么,他却不给她时间,又贴了上去,衔住了她的下唇,由浅入深几许吸允起来。 “哦……不,王爷……”即使她的娇吟带着无比的快感,即使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战抖。她依然用双手吃力的推开了他的面颊,分开了彼此。 在他喷火的眸子里,她看到了意乱情迷的自己――微张着唇,氤氲着眼,迷离地望着他,眼里写着未退的激情,以及淡淡的乞求。 “王爷,真的不行……会伤着孩子的,这段时间你必须得忍着……”还在暧昧地吐呐,他却象在哄个娇气的孩子。 “玉儿……我要,我想要你。”他把她抱进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在颈窝里闷闷地说道,“我想你想的手上都酸了。” “……”黛玉一时不解,待到想清楚他的话之后,又羞得满面绯红。 一室缱绻,虽是隆冬,却胜似春光无限。 第二日天不亮水溶便上朝去了,回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彼时黛玉正在太妃屋子里坐着说话,水溶进来先给太妃请了安方在黛玉身边做下。 太妃因问:“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眼看着快过年了,朝中的事情也该放下一些了。” 水溶摇头叹道:“昨日大雪,城郊压塌了十几处民宅。北方各省皆有不同的灾情,今日一早皇上收到快报,说受雪灾的百姓已经达上千人。年关将至,军营里的将士们也该抚慰,户部又吃紧了。皇上忧心忡忡,这个年恐怕也不好过。” 太妃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年国库一直空虚。今年先是旱情,又是洪灾。到了冬天原以为好些,又有雪灾。如今边关倒还稳固,若是再有什么战事,皇上的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水溶忽的冷笑:“忠顺老王爷纳妾请酒的单子都送到睿亲王那里去了。今日一早皇上大发雷霆,指责朝中某些亲王贵胄不顾百姓的死活,一味的奢华靡费,不知收敛。只是儿子说不准皇上到底还能忍耐多久。” 太妃沉默不语。事实上她和水溶一样,都很是清楚一件事――忠顺老王爷的好日子恐怕是到头了。 如果抄了忠顺王府,他们府上百年基业,其家私产业算下来何止千万,若尽数归了国库,朝廷上这些银钱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只是,皇上会迅速的动手么?若要动手,契机又在哪儿呢? 水溶陪着太妃又说了几句闲话,太妃便说身上乏了,要进去躺一躺。水溶夫妇起身送太妃进了卧室后方回静和院来。 到了忠顺老王爷纳妾请酒的那日,水溶换了一身绛紫色平金绣春风晓日的黑貂箭袖,披一件深紫色暗纹松竹常青的斗篷骑马去的。 那日的酒宴很是热闹,京城中的几位王爷都到了,还有燕松昀梅若枫等武将文臣也都欣然前往,虽然说是纳妾,然那热闹的景象竟也不亚于娶侧妃。 几位王爷共坐一桌,却是龙寻最小。 睿亲王因笑道:“归海,你待会儿要多吃几杯才行。” 龙寻笑道:“王爷欺负我年纪小倒罢了。” 睿亲王笑道:“不是欺负你年纪小,你看忠顺老王爷都七十多岁了又纳了一房娇滴滴的美娇娘,而你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不该多吃几杯么?” 龙寻摇头笑道:“这话说的――王爷很该先罚一杯。” 睿亲王笑问:“为何罚我?” 龙寻道:“我可不是孤家寡人。王爷说错话了,还不改罚么?” 睿亲王便转头问水溶:“他什么时候定了亲事,我却不知道?” 水溶摇头:“你别问我,我哪里知道他的事情。” 睿亲王便瞪着龙寻道:“归海,说谎话可不是好孩子。” 龙寻嗤笑一声,说道:“王爷只不该问北王爷。回头让王妃去问问我姑姑不就知道了?要不,你先喝了这杯酒,我告诉你也成。” 睿亲王笑道:“咱们男人说话,干嘛又扯上女人?我喝了这杯酒,你只实话实说。若是敢瞒天过海,今儿几位王爷都饶不了你。”说着,他果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龙寻对着睿亲王竖起大拇指,笑道:“王爷果然好样的。” 睿亲王笑骂:“少废话,快说!你把谁家的姑娘给勾搭去了?” 龙寻笑道:“自然是我的小表妹了。这叫亲上加亲,懂不?” “小表妹?”睿亲王一怔,转头看向水溶,“水溶,你可真够义气,刚才还不说?居然帮着这小子蒙混人。” 水溶也急了,冲着龙寻瞪眼拍桌子:“你小子少胡说!我女儿什么时候许给你当媳妇了?我者个做父王的如何不知道?” 龙寻仰仗着黛玉的疼爱素来不把水溶放在眼里,此时更不怕他,只嘻嘻笑道:“我姑姑已经答应我了啊。王爷不信,只回去问问就明白了。” 水溶皱眉冷哼:“胡说!你姑姑从未跟我提及此事,可见你是胡诌的!臭小子,脸皮够厚啊?信不信我狠狠地教育教育你?” 龙寻有恃无恐的笑道:“把我打坏了,王爷不怕回去没办法跟琦儿交代么?” “你……”水溶顿时想到女儿见了这臭小子就粘上去连自己这个父王都不放在眼里的情景,气到内伤。 睿亲王见水溶无话可说,不由得叹道:“如今这些后辈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颇有些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意思。” 水溶憋了半天,方冷哼道:“什么后浪推前浪,寻儿,我可先跟你说好了。你若是真要娶我女儿为妻,可要仔细想好了,娶了她,你这辈子就只能有她一个人,再不许寻花问柳。否则我这个做父王的不答应,就算你姑姑准了也没用。” 此言一出,在座的睿亲王,东平王,西宁王还有南安王都齐刷刷的扭过脸来看着龙寻,大有看好戏的样子。 龙寻听了这话,毫不含糊的站起来,向水溶拱手施礼,朗声问道:“王叔说话当真?” 他之前尊水溶一声‘舅舅’,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后来因为黛玉嫁入北静王府,他私下里又叫水溶姑父,这都是攀了亲缘的意思。今日他却叫一声‘王叔’,却有些公事公办的意思了。 水溶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有些含糊,暗想,这死小子莫不是当真了吧? 可是事已至此,当着众位王爷的面,他在说自己刚才的话是玩笑话也实在不好。于是硬着头皮点头,说道:“自然当真,难道我一个长辈还跟你开玩笑么?” 龙寻当时便离了座位,将手抬起来对天发誓道:“我龙归海今日当着诸位王爷的面,对天盟誓:今生今世,我若有幸娶得北静王爷膝下小郡主水琦为妻,必一心一意对她一人,绝不纳妾,亦不再立侧妃。此生此世永不反悔。如有违此誓言,此身当如此玉佩――”说着,他抬手将自己腰间一枚玉佩解下,捏在手里一用力,啪的一声掰成了两块。 那一枚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的龙凤佩分成龙凤两片捏在他的手里,莹润润如同两片半月一般,让在座的几位王爷愕然无语。 睿亲王先拍手笑道:“好!果然是龙家的痴情种,不比你父亲差。我先祝你心想事成,早些赢得美人归!”说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众王爷都扭头看向水溶,和龙寻一起等着他发话。 水溶懊悔不已,却势成骑虎,只得笑道:“臭小子,倒是叫你捡了个便宜。我的女儿可金贵着呢,你聘礼少了我可不依。”说着,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算是答应了龙寻。 几位王爷一哄而笑,皆举杯向龙寻祝贺。 小龙寻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来者不拒,连着喝了几大杯,脸上便渐渐地带出醉意来。 忠顺老王爷七十多岁纳妾,心情好的不一般。这日也算是宾客如云,他正在席间陪宾客们说笑之际,前面忽然跑来一个管家,进门来高兴地回道:“回王爷,皇上有赏赐来,宫里来的公公已经进了二门。” 众人听了这话,一个个不禁心生艳羡之色。都暗暗地感慨老王爷就是面子大,不过是纳妾而已,连皇上都有赏赐下来,真是皇恩浩荡。 忠顺老王爷自然是得意洋洋,一边跟宾客们拱手道‘失陪’,一边吩咐儿子好生陪诸位王爷公侯饮酒,自己则匆匆往前面去见宫里来人。 睿亲王和水溶暗暗地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几丝玩味的笑意。 水溶借口去方便之时,悄悄地给龙寻使了个眼色。龙寻随后跟出去,不多时二人先后回来,刚落座忠顺老王爷也从前面回来了。脸上喜气洋洋的,显然是皇上所赐之物甚是贵重。 龙寻便以小卖小,举起酒杯向忠顺老王爷笑道:“老王爷不仅抱得美人归,还得了皇上的赏赐,真是喜上加喜,叫人艳羡。何不趁此机会请美娇娘出来给大家敬杯酒,也让我们饱一饱眼福呢!” 妾室,自古以来便通买卖。等同奴仆和猪马牛羊。是夫主的私人财产。古人多有以美人相赠者,以成佳话。更有父妾子用者比比皆是。所以龙寻此言并不算过分。 忠顺老王爷今日也难得的高兴,更有显摆之意。当时便笑着吩咐自己的儿子道:“好。就把妙儿给我叫出来,随老夫一起给诸位敬杯酒。” 水溶微微侧目,又和睿亲王对视一眼,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今日忠顺老王爷所纳之妾实非旁人,而是曾经在大观园的栊翠庵内静修几年的尼姑妙玉。 当日宁荣二府被查抄,忠顺王世子借机把妙玉从栊翠庵弄了来送给父亲取乐。然妙玉却誓死不从,几次绝食以求速死,几次被想尽千方百计救活,折腾了大半年的时间。后来朝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先是镇江王府出事,后又是太后薨逝,再加上皇上也骤然驾崩。太子登基,屡屡对忠顺王府表示不满,忠顺老王爷迫于形势对她的心思也只得放下了一些时日。 直到近日来国孝已满一年,之前的事情都被人们遗忘,皇上对忠顺王府的不满渐渐地去除,妙玉也渐渐地磨去了棱角,又迫于王府的势力和当年自己家族中得一些隐晦之事,才不得不答应更名改姓,答应给这一把枯骨为妾。只是却提出条件,要忠顺王府办一场像样的酒席,方才心甘情愿。 也是忠顺老王爷太过自大,自以为国孝已经过去了一年,不过是纳妾而已,皇上必然不会计较。只是他太过自信,以为在座之人都不会想到妙玉之前的身份,况且龙寻不过是个孩子,今日他一个七旬的老王爷又不好当众驳了一个孩子的要求,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然当妙玉一身浅橘色的衣衫被一个小丫头扶着出来时,水溶还是一眼便将她的样子记在了心里。心思百转之间,十几年的旧事涌上心头,只是忠顺老王爷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将到来。 …… 经过这几年的折磨,妙玉已不再是当初那副清修的模样,一块美玉沦落泥潭,终究逃不过一场厄运。 此时她站在满头白发的忠顺老王爷身边,强作欢笑给席间众人敬酒,脸上的笑容里隐藏着多少泪水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过是寥寥数语而已,敬了三杯酒后,她便扶着小丫头的手转身离去。 席间众人依然欢声笑语的吃酒,气氛更加的热闹。 只是小龙寻却不胜酒力,慢慢的趴在桌子上酣然睡去。 水溶指着龙寻笑道:“这小子真是欠收拾了,这幅样子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教训。几位且继续坐,我送他回去。” 睿亲王笑道:“你这个老岳丈倒是会护着你的乘龙快婿。走吧走吧,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再吃两杯也该散了。总不好打扰的太久,耽误了老王爷的好事儿。” 众人都笑,水溶叫来自己的小厮洗墨扶着龙寻离席而去。 龙寻自然是装醉,出了忠顺王府后水溶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车,车窗帘子一放下,水溶便神色凝重的说道:“寻儿,今日那个女子你可看清楚了?” 龙寻点头道:“看清楚了。和之前姑姑画过的那个尼姑定然是一个人。” 水溶点头道:“既然这样,就该我们出手了。办好了这件事儿,你才好向皇上求旨意赐婚,不然的话你想娶琦儿为妻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龙寻低声应道:“寻儿但凭姑父差遣。” 水溶拉着龙寻在马车里悄声商议了一路,一直把他送到镇江王府看着于德安带人把他搀扶进去方回北静王府。 此时正是雪后初晴,碧蓝碧蓝的天空中一丝云也没有,院子里数支梅花竞相开放,红白粉各色争芳斗艳,很是热闹。水溶扶着黛玉的胳膊从太妃那里出来,在府中的穿堂过道上慢慢的走着,兰姿带着丫头们远远地跟着。夫妻二人悄声的说些家常话。 二人一路低语,从忠顺老王爷纳妾之事一直说道睿亲王妃即将临产,黛玉叹道:“她终于盼到这一日了。希望能生个小世子,也不枉她苦熬了这么多年。” 水溶不解的笑道:“王妃跟着王爷,也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了,怎么能说是苦熬?” 黛玉摇头叹道:“锦衣玉食倒是罢了。只是她嫁给王爷足有四五年的时间,直到现在才有了孩子,这期间的苦涩痛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如何不是苦熬?” 水溶细细一想,也忍不住点头,说道:“这也罢了,就好比这梅花,总是在风雪之后越发鲜艳。” 黛玉叹道:“世间女子,多有劫难。真正能开心幸福的并不多。” 水溶笑道:“世事本就无常,纵是男人也有许多不得意之处,劫难又何止是女子才有?” 黛玉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轻声笑道:“人说时间多是薄情郎。所以这女子的劫难总比男人多。” 水溶住了脚步,拉着她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良久方拉她入怀,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住,说道:“玉儿,你放心。以后的日子里,我定然为你遮风挡雨,决不让那些劫难落在你的身上。” 黛玉动容,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低声叹道:“黛玉何其有幸,遇到了王爷……” 水溶微笑着摸摸她后脑勺的发髻,说道“我们是前世注定的姻缘,能得玉儿为妻,也是我水溶一生的幸事。” ------题外话------ 亲爱滴们,看完记得砸票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1章 给水溶收房纳妾的事情黛玉再也没有提过。 太妃几日都没见到兰姿跟着黛玉一起过来,便趁着饭后无事的时候问起了黛玉:“怎么这两日都没见着兰姿那丫头?” 黛玉淡笑着回道:“王爷的书房里有个丫头放出去了,因她读书识字,行事也妥当,又熟知王爷的脾气爱好,所以便叫她过去当两天值。等选了好的进来再叫她进来。” 太妃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哪,总爱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黛玉不解,悄然看向徐嬷嬷。 徐嬷嬷微微摇摇头,又笑着向前回道:“太妃,今儿早期您还说要看看今年的新衣裳呢,是这会子叫她们把衣裳拿进来给您瞧呢,还是过会儿再看?” 太妃瞪了徐嬷嬷一眼,不高兴的说道:“你如今越来越会看眼色了。没瞧见我跟你们王妃说正经事儿呢么?” 徐嬷嬷一愣,忙赔着笑脸道:“是奴才该死了。”说着,便无奈的退下去。 黛玉见太妃这次是动了真格的,少不得稳了稳心思打起精神来应对。 太妃又问:“昨儿晚上水祥家的进来求我,说想讨了兰姿去给他们家的二小子当媳妇,这事儿你知道不?” 黛玉忙回道:“她已经跟媳妇说过一回了。因兰姿是太妃当初看中的人,所以媳妇没敢私自做主。所以就婉拒了她。” 太妃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看着黛玉的大肚子,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如今身子这样,是不能胡来的。你们王爷身边没有人伺候又像什么?你把他给逼急了,他出去找乐子去了!到时候弄出事儿来不还得我替你们收拾去?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有些小。”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不免凄凉。却又不好冲着太妃怎样,只得强作笑脸说道:“是王爷不愿意收她们,纵然儿媳愿意,也是有心无力。王爷那脾气太妃是知道的,媳妇又能怎么样呢?” 太妃冷笑:“他不愿意,不还是怕你不高兴么?我这个儿子呀,什么都好,就是在媳妇面前刚硬不起来。” 此言一出,黛玉哪里还能坐得住?太妃都说自己儿子怕媳妇了,她可不就担上了一个恶妇妒妇的名声了么?于是黛玉忙站起身来说道:“是媳妇不贤惠,求母妃惩罚。”说着,她便要挺着大肚子跪下去。 徐嬷嬷心急之下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黛玉跪下去她又不忍心看,便要转过脸去叹息。不巧恰好看见奶妈子抱着水珺进来,于是急中生智,给奶妈子使了个眼色。 水珺的奶妈子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抱着水珺进来时便觉得气氛不对,眼看着王妃腆着肚子要给太妃跪下,而太妃还侧着脸生气根本不看王妃。于是悄悄地在水珺的小屁股上掐了一把。 水珺吃痛,哇的一声哭起来,叫嚷着:“母妃…啊……母妃……啊呜——” 这一声嘹亮的哭声把太妃和黛玉都吓了一跳。太妃急忙回头时见黛玉已经跪在地上,忙道:“你这是做什么?谁叫你跪下来着?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说着,又对着徐嬷嬷和紫鹃斥道:“还不快把你们王妃扶起来?” 小水珺已经挣脱了奶妈的怀抱,一阵小旋风儿似的冲过来,趁着黛玉还跪在地上之时上前抱住她的脖子娃娃的哭:“母妃母妃……呜呜……母妃……”小孩子说话不多,除了哭就是叫母妃,其他的字一个也说不出来,小脸上泪水涟涟,却是一点也做不得假的。 俗话说,母子连心。 水珺一哭,黛玉心底的酸楚也涌了上来,抱着孩子忍不住低头流下了眼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妃见她们娘两个跪在地上相拥哭泣,眼前一阵恍惚,一下子想起了当初老王爷去世的那天。 那天似乎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六神无主,只知道抱着儿子哭,那情形跟今日她们母子是何其相似。 重重的哀叹一声,太妃起身离了罗汉床,慢慢的走下脚踏来到黛玉身边,弯腰把黛玉慢慢的拉起来,又牵着她的手送她至椅子跟前,让她坐下去,哀怨的说道:“你此一时里心中定然恨死了我。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什么是多子多福?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是,你看看你们王爷孤零零一个人,连个庶出的兄弟都没有,这些年来我们娘两个相依为命,在外边看来那是无限风光,可我们吃的苦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如果可以倒回去让我重新活一遍,我宁可自己受些委屈,也要让老王爷给你们王爷留下个左膀右臂才好!” 黛玉愕然,她和水溶从相识到现在,只知道他是一个十分强势的人,却从未想过他的从前也会有什么难言之苦。此时又看见一向要强的太妃神色黯然,面带凄婉,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得到,好像从没有为了他和这个王府付出过什么。 太妃见黛玉无语,又黯然一叹,说道:“你的肚子很争气,一下子就为我们王府添了一双儿女。你们儿女双全,也是拖赖着祖宗保佑。如今你又怀了身子,眼看着要生了。我也没那个意思给你心里添堵。我的话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去吧。” 黛玉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妃的话有道理,可黛玉从小到大看到的事情却跟太妃说的全然不一样。 之前在荣国府里,赵姨娘是如何暗害宝玉和凤姐儿的,众人都看的十分清楚。还有贾环如何背地里挑唆贾政误会宝玉的,黛玉也看的一清二楚。虽然贾珍和贾琏弟兄二人一向要好,外边的事情也都互相帮衬着来,可兄弟们多也是有好有坏。谁也说不准添几个兄弟就一定是好事。 从太妃房里回来,黛玉把儿子和女儿都抱到自己跟前,珺儿嘴巴笨些,还不怎么会说话。琦儿却已经是一张巧嘴,什么都会说了。两个孩子见自己娘亲的眼睛红红的,都特别的乖巧。尤其是珺儿,他看见自己娘亲跪在地上哭得时候,连屁股上的疼痛都忘了,此时更是腻在黛玉身边一步也不想离开。 琦儿跪坐在榻上挽着黛玉的手臂乖巧的问道:“母妃,你怎么哭了啊?” 黛玉苦笑:“母妃没有哭,刚才是有灰尘落尽母妃的眼睛里了。” 琦儿一扁嘴,不高兴的说道:“母妃骗人。” 紫鹃在一旁叹道:“小郡主最乖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不能多问的,知道么?” 琦儿撅起嘴巴不高兴的说道:“母妃不喜欢琦儿?” 黛玉笑道:“母妃最喜欢你了。” 水珺立刻摇着黛玉的另一只手臂,问道:“那我呢?” 黛玉转脸看着儿子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无限渴望的看着自己时,心头的阴云顿时被吹散,开心的笑了笑,说道:“母妃也喜欢珺儿。珺儿和琦儿一样,都是母妃的宝贝。” 两个孩子开心一笑,对视一眼,水琦又问:“母妃,那你刚刚为什么哭啊?” 黛玉无奈的抿了抿嘴,长出了一口气,问道:“琦儿,如果有别的姨娘也给你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会喜欢么?” 水琦立刻撅起嘴巴:“我们不要!” 水珺却不怎么懂黛玉的话,却只是拍着黛玉隆起的肚子,反反复复的叫着:“妹妹,妹妹……” 紫鹃被小水珺逗乐了,忙过去抱过他,笑问:“你怎么知道母妃肚子里一定是妹妹啊?说不定是弟弟呢?” 水珺不理,又挣回去趴在自己母妃的肚子上叫着:“妹妹,妹妹……” 黛玉无奈的笑道:“这小家伙,怎么就知道叫妹妹啊?” 正说话间,忽听见外边的小丫头齐声道:“徐嬷嬷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紫鹃便站起来悄声说道:“怕是给太妃当说客来了。” 黛玉却笑道:“恐怕不尽然。” 紫鹃转身迎上去,挑起门帘笑道:“您老人家来了。王妃在里面和小世子小郡主说笑话儿呢。快来。” 徐嬷嬷上前给黛玉请安,轻声笑道:“王妃回来后,太妃很是不放心,又长吁短叹的不安稳。特地叫奴才过来瞧瞧王妃,身上可有不舒服?” 黛玉无奈的摇摇头,笑道:“并没什么不适之处。倒是劳太妃惦记了。嬷嬷回去跟太妃说,今儿原是我的不是多一些。想来天下没有一个不疼孩子的母亲。太妃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将来好过。我知道的。” 徐嬷嬷听黛玉这么说,连声叹息:“奴才说什么来着?咱们北静王府阖府上下,就是王妃这可七窍玲珑心最透彻,什么事儿您都能看明白。太妃本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是想着多几个小孙子小孙女的在跟前热闹罢了。王妃能理解她老人家的心思,真真是极大地造化。” 紫鹃端了一盏茶进来,放在徐嬷嬷身旁的小几上,悄声叹道:“您老人家这话说得没错。可正因为我们王妃事事都明白,所以才白白的受这些苦。若是换了那不明白的,今儿太妃这场气可是免不了的。” 徐嬷嬷叹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太妃年纪大了,脾性也越发的执拗。之前还能听我几句劝,如今索性都劝不进去了。我看她在这件事情上很是执着,纵然这次收房的事情过去了,过了年,怕也免不了要给王爷寻侧妃的人选了。王妃还是早做主意的好。毕竟收房的丫头总是听话些。若是哪家的千金又嫁进来做王爷的侧妃,可就难对付了。” 黛玉冷声轻笑道:“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过的。之前我去睿亲王府上陪王妃说话,见他们家的两个侧妃几房姬妾个个儿都很有主张。那边王府上也很是热闹嘛。到时候太妃也不怕没事儿做了。可以把几个儿媳妇都叫到跟前摸骨牌了。” 徐嬷嬷忙劝道:“哎呦呦——我的好王妃哟,别人家是别人家,咱们家是咱们家。咱们王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啊?若真的再有侧妃进门,恐怕只有生气的份儿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摸骨牌呢!” 黛玉见徐嬷嬷是真心为自己着急,也忍不住收起玩笑之色,叹道:“嬷嬷也是个明白人。今儿看太妃的意思,这事儿是在所难免的。况且——朝廷有现成的规矩在那里放着。总不能别家的王爷都三妻四妾的,咱们王爷只守着我一个人过日子吧?这话说出去,与王爷和我的面子上都不好。”可真的弄个侧妃进来,恐怕这心里都要堵死了。想到这个,黛玉都有心带着自己的儿子女儿搬出去过了。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更好? 小水珺和姐姐在一旁玩着,听见母妃又连声叹息,便忍不住回过头来叫了一声:“母妃?” 黛玉回神,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问道:“怎么了?” 水珺眨巴着眼睛转身爬过来扑到黛玉的怀里,蹭了几下后方撒娇的说道:“觉觉……” 徐嬷嬷笑道:“小世子是困了。奴才叫奶妈子服侍小世子去睡觉。” 水珺却搂着黛玉的脖子执拗的说道:“不嘛……我要母妃……” 水琦见状也转身蹭过来,从另一边搂住黛玉撒娇:“我也要和母妃睡……” 徐嬷嬷见状,羡慕的笑道:“王妃真是好福气,瞧咱们小世子和小郡主这么小就知道孝顺母妃,还愁什么将来呢。”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大着肚子的紫鹃,笑道:“奴才这儿也有盼头了,真是托主子的洪福。主子没事儿,奴才这就去跟太妃回话。主子凡事儿想开些,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黛玉被两个孩子缠住,忙吩咐紫鹃:“你替我送嬷嬷出去。然后也不必进来伺候了,这就家去歇着吧。” 紫鹃答应着,送徐嬷嬷出门去。 婆媳二人行至院门口,徐嬷嬷又看着紫鹃叹道:“太妃这次是铁了心要王爷收兰姿为妾了。我来的这一路上也想过,兰姿这孩子也是个恭顺的人,只要王妃拿捏好了她的性子,倒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关键在于王爷的心都在王妃身上,纵然有十个八个收房丫头又怎么样?你也是个明白人,回头多劝劝王妃,想开些。熬过这道坎儿也就好了。” 紫鹃很是熟悉黛玉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只是此时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应道:“您老人家放心吧。之前那位李侧妃进门的时候,我还想王妃定然要跟王爷闹翻了。却不想王妃什么也没说,该回来受礼的回来受礼。之前娶侧妃进门都不过如此,想来收个丫头也没什么。话还是那句——只要王爷愿意,也就罢了。” 徐嬷嬷叹道:“正是王爷的性子拗,才叫人担心呢。太妃也是拿捏准了王爷的性子,才把这件事情压到王妃的头上。真是叫人担心。行了,这事儿还得细细的想办法,你且家去歇着吧,过了年昌岭就要去北边了。连孩子出生恐怕都等不上,虽说你们小夫小妻的不该分开。但为了将来着想,他还是挣些军功回来更好些。” 说起徐昌岭,紫鹃脸上便有些微红,福身答应着看徐嬷嬷走远了,她才去同雪雁交代几句回自家去。 傍晚时分,水溶和龙寻一起回王府来,在书房里说了会儿话,龙寻便说要进来给姑姑请安。水溶知道他心里挂念着琦儿,少不得瞪了他一眼却带着他往静和院来。 黛玉正和两个孩子睡在床上,水溶进来瞧了一眼,转身出去同龙寻说道:“她们母子三人都在睡觉。你且回去吧。明儿再来给你姑姑请安也就是了。” 龙寻笑道:“姑父好小气,侄儿今儿不走了,要留下来用晚饭。” 黛玉原本已经醒了,不过是怕孩子睡得不安稳所以才合着眼睛假寐。此时听外边说话的声音像是龙寻,便悄悄地起身来,披上衣服出去,见果然是龙寻穿着一身海蓝色的蟒袍坐在那里,手中端着香茶正同水溶说笑,因道:“寻儿来了。这几日一直不见你的影子,可又跑去哪里玩耍去了?” 龙寻忙跳起来给黛玉行礼请安,黛玉拉起他来去榻上坐下,又问:“几日不在家,功课什么的都荒废了吧?” “姑姑不知道,寻儿这次去了趟江南,是去办正事儿去了。”龙寻说着,神秘一笑,又看了水溶一眼。 黛玉摇头笑道:“你们两个人又弄什么鬼?你还有正经事儿干?” 龙寻笑道:“瞧姑姑说的,为什么侄儿就没有正经事儿干?”说着,他又端起茶来有模有样的吹着茶末,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来。 黛玉看他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说道:“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 龙寻喝了一口茶,到底端不住架子,又转身过来挽着黛玉的手臂笑道:“姑姑,琦儿这几天乖不乖啊?” 水溶正在旁边坐着,见这小子腻在黛玉身上嬉皮笑脸的说话,立刻把茶杯盖重重的一拍,黑着脸说道:“你看你,想什么样子?腻腻歪歪的跟小孩子似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龙寻不怕他,依然靠在黛玉的身上笑道:“姑姑,姑父这几天可把我给折腾死了,他要查什么案子,非要把我派到江南去找什么案底卷宗,这一趟可把我给累死了。我不管,您得弄几样好吃的给侄儿补补身子,您瞧瞧,侄儿瘦了没?瞧这里……这里……肉都没有了……” 水溶咳嗽一声,瞪着龙寻不说话。 黛玉见他那样子,心里也有些来气。便扭头对龙寻说道:“咱们王府里的梅花开了没?我记得后面的园子里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梅树,那年花开的很是繁密,也不知今年怎样。” 龙寻何等机灵,一听这话立刻说道:“今年开的比往年都好呢。我那天还吩咐于德安说好好地预备几样精致的酒菜,请姑姑回去赏梅,后因急着去江南,竟给耽搁了。索性如今还不算晚,不如今儿姑姑就跟寻儿回去吧。” 水溶再也忍不住了,冷声说道:“胡闹!这眼看着快过年了,家中这么多事儿,如何说回去就回去?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寻儿也不小了,整天就知道不务正业,我看琦儿和珺儿以后还是不要跟他呆在一起的好。” 这几句话乃是变相的提醒龙寻,你小子再不识趣儿,可别怪咱不认帐! 龙寻岂会被这几句话给吓住,立刻挽着黛玉的手臂叹道:“姑姑,王爷平日里就是这样待您的呀?当着侄儿的面儿就大呼小叫的,可真是叫人心寒。”说着,他转身吩咐雪雁:“还不收拾东西,根本王家去?” 雪雁不敢多说,只回头悄悄地跟水溶使眼色。 水溶看雪雁杀鸡抹脖子似的冲着自己挤眼,心中一愣,顿时从醋海里钻出了几分,再看黛玉的神色果然不对,于是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眼看着天就黑了。你们两个还只管闹!晚饭预备了什么?雪雁快去厨房告诉一声,说小王爷来了,叫他们多做几个小王爷爱吃的菜,再去酒窖里搬一坛子好酒来。本王今晚要给小王爷接风洗尘。犒劳他这几日的辛苦。” 龙寻见水溶转了性,也不好再闹下去。只搂着黛玉的手臂伏在她耳边悄声问道:“姑姑,这几日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黛玉笑了笑,说道:“别胡说了。还不去洗手洗脸?瞧你这猴儿脏的手。” 小丫头们端着铜盆拿着巾帕过来伺候龙寻洗手,里面两个孩子也睡醒了。黛玉叫了奶妈子进来把孩子抱出去喂奶,自己却默默地进了卧室。 水溶赶紧的跟进去,反手关了房门上前两步从背后把她搂住,低头吻着幽香的发髻轻声问道:“玉儿,你不高兴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开心?” 黛玉幽幽一叹,说道:“我劝王爷还是听太妃的话,把兰姿收房吧。” 水溶一愣,抬手把她翻转过来面对面的站着,仔细的看了她半天,方叹道:“你又跟我赌气?我说过多少回了?别的女人不管是谁,纵然是仙女下凡我都不愿多看一眼。这话要说多少次你才相信呢?” ------题外话------ 十分感谢亲爱的shanshanwu送给珠珠的一千二百多朵鲜花。亲对珠珠的支持,珠珠无比的感激,万分感谢!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2章 水溶拥着黛玉耐心的劝说,黛玉自然也明白此事与他无关,他倒是三令五申的说不要别的女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可太妃那里却说不过去。如今索性都把他不要的缘由也怪到了自己头上,说来说去,只要这屋里没有别人,就是自己这个做正妃的不贤惠。想到这些,黛玉依然忍不住叹气。 水溶见怎么劝她都无法释怀,只得叹道:“好了,你也别着急生气了,还是得我去跟母妃说去。你放心就是了。我跟母妃说清楚,是我对别的女人不感兴趣,叫她别白白的操心,到时候弄得家里不安宁,又白白的害了人家女儿的终身。” 黛玉叹道:“恐怕你这样说了,太妃也不会信的。回头还是我小心眼儿的缘故。” 水溶不以为然,当晚来不及去跟太妃说,况且寻儿也在,水溶自然不会放下黛玉母女在这里陪这个小冤家自己去跟太妃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熟料,晚饭后寻儿抱着琦儿去一边逗乐子,珺儿腻在黛玉怀里蹭,反倒把水溶给晾在了一边。 水溶左看右看两边都是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恼火。遂走到黛玉跟前一把把儿子抱出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小子太不地道,怎么不去找你媳妇,老是霸占着你父王我的王妃做什么?” 黛玉噗的一声笑了,又横了他一眼啐道:“听听你这话,也是做父亲的人能说的?幸亏孩子还小不懂事儿,将来长大了若是把这话当正经的说出去,你可成了人家的笑柄了。” 水溶叹道:“这可怎么办呢?女儿也不理我,你也不理我,我倒成了孤家寡人了……玉儿,你这回一定要再生个女儿啊!” 黛玉笑着看那边玩得高兴的两个人叹道:“女儿再好,将来也是人家的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看看琦儿就知道了。” 水溶也很是郁闷,又叹道:“要不你再生一对儿,可以让珺儿带着他们出去闹去,谁也别来打扰我们俩说话儿。” 黛玉嗔怪道:“你越活越回去了!怎么竟比珺儿还难缠?”说着,她又把奶妈叫来吩咐她们带着孩子去去睡,又叫雪雁带着寻儿去前面书房安置。 寻儿不舍得把琦儿交给奶妈子,回来跟黛玉笑道:“侄儿今晚就不打扰姑姑和姑父说话了。还是回府去睡吧。明儿也好在家里美美的睡一天。” 水溶叮嘱:“可别误了正事儿。” 龙寻笑着说道:“姑父放心,事关侄儿的终身幸福,怎么会误了呢。” 黛玉瞥了水溶一眼,说道:“我也不问你们两个搞什么鬼了。你只给我记好了,万万不可再淘气了,好生读书骑射,不许吃酒赌钱做哪些没天理的坏事,若叫我知道了,顶狠狠地罚你。” 水溶笑道:“这个你放心,寻儿跟着我,保证五毒不侵。” 龙寻也一再的拍着胸脯下保证,又说了几句闲话,方告辞出去。 第二日,黛玉便觉得懒得动弹,水溶让她不必出门,自己去给太妃请安。太妃便把跟前的丫头都遣出去,问水溶:“那件事情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水溶心知是为自己收房之事,便笑道:“跟我商量过了。兰姿那丫头虽好,但儿子不喜欢。虽然咱们是主子,那丫头是奴才,可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又在府中服侍了这几年。母妃还是做主给她配一个相当的人吧,就算是儿子答应您老人家收她在身边,也不会碰她一根手指。所以还是被耽误了人家的终身吧。” 太妃听了这话,不禁冷哼道:“这是你跟为娘摔脸子看呢,还是你媳妇的意思?” 水溶纳闷的叹道:“母妃,这不是儿子在跟您说话呢吗?怎么又扯上了玉儿?再说,儿子不过是跟您说说心里话,又如何是摔脸子?” 太妃冷笑:“你少跟我兜圈子!你是我养的我自然知道你的脾气。从小到大你都是有主张的人,你想做的事情别人说破了大天你也不听。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王妃虽好,也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陪着你。你看看那些大臣家里,哪一个没有几房妻妾?唯独你是个异类!” 水溶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母妃想让儿子纳妾,最终是为了什么?” 太妃白了他一眼,说道:“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多几个孩儿,让我们水家也枝繁叶茂?” 水溶笑道:“王妃已经为我生了一子一女,如今眼看着又要生了。她进门不到三年,给我们家添了三个孩儿。难道还不行么?” 太妃叹道:“我没说她不好啊!可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你想想,如今她怀着身子,过了年就要生了,生了又要坐月子,你跟前没人怎么成?再说了,我这不是让她做主挑人呢么?她一个人也没有三头六臂的,将来我闭眼归西,她身边连个得用的人也没有,你是个爷们儿,外边的事情还忙不过来,你屋里的人不也是你媳妇的臂膀么?你们如今蜜里调油,好成一个人。却不为将来做打算,真真气死我了!” 水溶听了太妃这一番大道理,无奈的笑了笑,又长叹一声,说道:“母妃的话儿子不敢驳回。但也请母妃想清楚——睿亲王家里五六房姬妾,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王妃跟了王爷四五年的时间,如今也才有了身孕。比起玉儿来差了很多。东平王府里姬妾无数,倒是有个儿子,小小年纪就花天酒地的不学好。南安王府就不说了。您再看镇国公家里,再想想宁远侯家……这些公侯之家果然是三妻四妾,可谁家能有我们家这样,一双儿女聪明伶俐,媳妇孝顺,家庭和睦的?母妃是见惯了大世面的。若是孩子们不争气,多了又有何用?又或者,兄弟之间不能和睦相处,将来祸起萧墙,做父母的又如何能瞑目?” 太妃听了这话,只是不屑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水溶又道:“又或者母妃是瞧着忠顺老王爷纳妾,您觉得儿子年纪轻轻的,跟前连个姬妾都没有,所以心里别扭?儿子再跟您老人家透个底儿,乐极生悲的事情自古以来何其多?咱们还是低调的过咱们的安稳日子罢了。何必事事出头,到时候白白的做了炮灰,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太妃不由得一怔,转过脸来问水溶:“难道皇上要出手了?” 水溶淡然一笑说道:“皇上正愁没有借口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此事已经有了些眉目,母妃且等着瞧好吧。我们与他暗中较劲这么多年,如今总要有结果了。” 太妃不再多问,只沉默着点头。良久方道:“我真是老了。一些事情总也看不明白。你且忙你的去吧,让我静一静。眼看着快过年了,家中事情繁多,你媳妇又要生了。你要多注意家中之事。切莫只顾着外头。” 水溶忙应道:“母妃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嗯,你去吧。”太妃点点头,自顾站起身来。水溶忙上前搀扶着她送进去,看着她躺在榻上方悄声退出来。 进了腊月里,就算是进了年。民间百姓开始准备打扫房屋,采买吃喝穿用准备过年,朝中已经封了大印暂停了日常的琐碎的朝政,早朝已经免去,皇上每日里只在御书房看看加急的军报,或者练练字,见见地方上进京述职的官员而已。 这日龙寻进宫去给皇上请安,说是去了一趟江南,给皇上寻了两件好玩的东西。 皇上很是高兴,叫他御书房觐见。龙寻随着小太监进了御书房,进去后给皇上叩头请安毕,皇上笑问:“弄了什么好东西来给朕?还这么神秘兮兮的。” 龙寻把手中的一个绛色包袱递上去,笑道:“是,臣不敢弄虚作假,特地寻来了两个古董珍玩给皇上。请皇上过目。” 皇上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总管太监吕贤上前接过龙寻手中的包裹,打开后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将匣子再打开,方看见里面装的一个玉雕虬枝梅花的笔筒,一个同款的笔洗。玉为墨玉,最罕见的是梅花皆为白色,乃是自然天成的黑白相间的玉质,难得工匠借得巧劲儿,雕琢出这样的笔筒和笔洗来。 皇上只看一眼便愣住了,慢慢的伸手将笔洗拿出来,细细的看了一遍,依然很是诧异的看着龙寻,问道:“这是前朝名仕吴寿芳家累世传家之宝。自从二十年前吴寿芳因牵扯到《文史》一案被抄了家,这两样东西就失踪了。多少人为了找到这两样东西都葬送了身家性命,你是如何弄到手的呢?” 龙寻笑嘻嘻的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却不说话。 皇上转头看了一眼吕贤。吕贤是御前总管太监,何等的精明。见皇上眼色一瞟,立刻躬身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龙寻方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回皇上,臣这两样东西得来全不费功夫。这都是忠顺老王爷给臣提供了一个契机,让臣窥测了其中些许不为人知的内幕,才找到了这两件东西……” 皇上一听这话,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题外话------ 亲爱滴们,今天先更这些,家里来了客人,实在是闹得慌。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3章 大年除夕,是千家万户喜气洋洋的日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道密旨忽然降临忠顺王府,把王府里热闹喜庆的气氛陡然打破。数千名黑衣铁甲的禁卫军将王府包围,男人和女眷被强行分开,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忠顺王府的人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北静王府上下却是欢欢喜喜的忙碌着,每个人都换上了新制的棉衣,黛玉做主,凡事在府中服侍五年以上的婆子丫头全都在份例衣裳之外另添置了一件灰鼠的坎肩,家丁小厮则加了一件银鼠的斗篷。阖府上下,不管新来的还是家生子奴才,每人额外再赏八两银子的红包。 如此一来,那些整天在主子跟前转的人倒不觉得什么,那些看门的,洒扫的,浆洗的那些粗使的下人却是欢天喜地。衣裳也就罢了,多出来八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便是几个月的月钱。 徐嬷嬷,紫鹃,还有太妃跟前的两个大丫头,水安,水祥等头等的管家都另有赏赐,自不必再细说。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很是重要,因要守岁,所以黛玉预备了一些玩乐的东西,行酒令的骰子,笺字,小花鼓等都备齐了,又怕太妃嫌闷,还悄悄地传了会说出唱戏的女先儿在耳房伺候着。 水溶午饭前匆匆离去,至傍晚时依然未回来。 太妃等的急了,便扶着徐嬷嬷的手在廊檐下假借看梅花之名焦急的等,黛玉已经临产,身子笨重,走几步便有些气喘,太妃只叫她在屋子里歪着,不许出来吹冷风。 眼看着天色已经全黑了,太妃的瑞萱堂里各处都亮起了灯烛,院子里的气死风灯也闪着温和昏黄的光晕。太妃重重的叹了口气,刚要吩咐人出去瞧瞧水溶如何还没回来,便听见院门口有奴才们请安的声音:“王爷回来了――奴才们给王爷请安了!王爷万福金安,新年吉祥!” 徐嬷嬷叹道:“太妃别着急了,王爷回来了。” 水溶匆匆进门,身上鸦青色的貂皮鹤氅被冷风吹开,哗啦啦翻飞开来,宛如一张黑色的羽翼。身后七八个仆从前拥后护着众星捧月般走来,行至廊檐下看见太妃时,水溶忙躬身拜下去:“儿子不孝让母妃担心了。” 太妃弯腰拉起他来,拍着他的手叹道:“为国尽忠,是咱们的本分。母妃担心也没什么,只要你们都好好地就成了。天色晚了,外边又冷,快进屋去吧。你媳妇也等急了。” 水溶忙答应着,反手搀扶着太妃进屋。黛玉已经扶着紫鹃和雪雁的手迎了出来,只屋门口处刚要行礼,又被水溶一把拉住,劝道:“母妃都不叫你出来了,你又何必再迎出来。” 奶妈子抱着两个孩子也从厢房里跟过来,一家人进屋后分长幼落座,太妃笑道:“好了好了!你们王爷回来了,咱们的年夜饭该开始了。” 徐嬷嬷答应着和紫鹃二人忙带着人去摆饭,雪雁兰姿等丫头们也跟去帮忙。一时间这边跟前只有捧着巾帕盂钵的小丫头们服侍着。 太妃看了看她们吩咐道:“你们也下去帮忙吧。” 小丫头们忙答应着退下去,太妃方问水溶:“皇上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难道不怕他那些党羽趁着过年的时候犯上作乱么?” 水溶叹道:“皇上正是掐着这个时间才动手的呢。两千名锦衣卫由燕松昀亲自带领,儿子和睿亲王前后坐镇,不到半个时辰便把那府上的人都清理了出去,里面一应家私账簿全都没动,只把前后大门紧闭,派了禁卫军严密把守。等过了大年初一,再叫户部的人秘密去查。从此刻起,那边府上主子奴才六百五十三口人都被秘密押解到城北凤栖镇军营里去了,那些党羽见不到人,没有首领,如何犯上作乱?等他们摸清了底细,他们父子二人的命保不保得住还说不定呢。” 黛玉听了这话,又想起当初宁荣二府当初被查抄的情景一时间心里有些慌乱,因问:“妙玉也被带去凤栖镇了么?” 太妃叹道:“她应是重要的人证。这次可以说是玉石俱焚了。” 水溶点头道:“母妃说的没错。她再怎么说也是吴家的女儿。这些年隐姓埋名才活到今日,而且如今她本就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才把那两件东西交给了寻儿。皇上说她是重要的人证,叫我派人单独看着呢。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她是怎么个结果。” 黛玉默然点头,又忽的想起当初在大观园中住着的时候,在栊翠庵品茶的情景,心中不免凄然。 同时,帐幔外边过来太妃和王爷王妃过去用饭的兰姿顿时苍白了脸色,眼圈儿一红差点哭出声儿来。 水溶听见外边有动静,因皱着眉头起身走到门口,掀开门帘便看见兰姿站在那里低着头捂着嘴巴,像是哭得样子,遂生气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兰姿被水溶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回道:“回王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徐嬷嬷叫奴婢来请太妃,王爷和王妃过去用饭。” 她慌乱之间,悲伤尚未掩去,声音也带着哀伤,水溶越发的生气,斥道:“大年下的,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里面太妃和黛玉听见了,不解的对视一眼,太妃先问:“是怎么了?” 水溶转身进来,生气的说道:“这丫头很不知道轻重,母妃还是把她打发出去为好。” 兰姿忙跟进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是奴才刚刚一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惹王爷生气了。王爷饶命……” 自从进府来,兰姿极少哭泣,这次在大年三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是让太妃不解,于是皱眉道:“你这孩子平日里倒也安静,怎么偏生这个时候惹你们王爷生气?你想到了什么事情,还不从实说来?” 太妃如此一问,兰姿更是掩饰不住心中的哀伤,磕了个头哭道:“奴才不敢瞒着太妃,奴才原本也是姑苏人氏,和刚刚王妃说的‘妙玉’姐姐是堂姐妹。当初家中遭劫,姐姐被悄悄地送至寺庙出家修行,奴婢原是陪着姐姐一起的,因当时路上两辆马车被一对官兵冲散,才跟姐姐失散了。姐姐进了寺庙修行,奴婢便被几次拐卖,机缘巧合到了王府,有幸服侍太妃和王妃。刚刚奴婢是听见了太妃和王妃的话,一时想起往事,又担心姐姐,才……”说着,她又低下头去嘤嘤的哭泣起来。 兰姿寥寥数句话便把自己心酸往事说的一清二楚,黛玉也忍不住叹息,为她求情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与你姐姐曾有多年的交情,情分也不比你们差多少。如今若是有办法救她,我有岂会袖手旁观?只是此事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连皇上都不得不谨慎而行,我们又如何能多嘴?你也别伤心了,赶紧的出去洗把脸,回房去歇着吧。” 太妃原本还怀疑兰姿的话,想问个究竟。不想黛玉倒是先发话让她回去歇息,一时不免转头看了黛玉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水溶看在眼里,忙道:“我中午饭都没用,这会儿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哪儿还有心思掰扯这些事情。大年下的,不管什么事儿都等过了这几日再说,兰姿,王妃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吧,这几日你也不用进来伺候了。” 太妃听说水溶饿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忙道:“既然这样,那快些开饭吧。大冷的天,再耽搁下去饭菜都冷了。”说着,她自己先站起身来往外走,水溶赶紧的上前搀扶。 兰姿不敢此时就下去,已经上前搀扶着黛玉起身。几人转过帐幔屏风,往这边的花厅里来坐下。兰姿闷声不响的悄悄退出去,临走时还不舍的看了黛玉一眼,似是有话说。 黛玉给紫鹃使了个眼色,紫鹃便趁空跟了出去。兰姿从瑞萱堂出来,一路抹着眼泪儿悄悄地回静和院去,紫鹃借口身上不舒服,跟徐嬷嬷说了一句便跟了出来。 回静和院后见兰姿一个人闷闷的进了厢房,她便跟了进去。兰姿听见动静,忙擦了眼泪回头看,见是紫鹃,忙强作欢笑的问道:“姐姐怎么也回来了?” 紫鹃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拉着她去里面火盆前坐下,问道:“你说我怎么回来了?王妃叫我跟你回来照顾你呢。你是怎么了,好好地大年下抹眼泪,怨不得太妃和王爷的脸色都那么难看。难不成你还不愿意跟了王爷?” 兰姿苦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来取笑人家。” 紫鹃笑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苦呢?” 兰姿又落下眼泪来,慢慢的说道:“我是担心我的堂姐……” 紫鹃听兰姿又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便惊讶的叹道:“原来她是你的堂姐!怪不得你也读书认字的,原来你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是你的堂姐呢?你又没见过她,就这么肯定?” 兰姿叹道:“那日雪雁帮王妃整理旧日的字帖书籍,我看到一张素笺,上面写的是《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那字正是我堂姐的字迹。后来我有侧面向雪雁打听,雪雁说,那字是之前住在荣国府大观园的一个打发修行的尼姑所写,我便猜到那必是我堂姐无疑。后来我便对她的事情格外上心,又悄悄地托人出去打听过,知道当初荣国府被抄家的时候,她落进了忠顺王世子的手里。后来辗转反侧,也曾想办法跟她联络,奈何王府深四海,我们这边又跟他们素无来往,便总没说得上话儿……谁知……谁知……竟再也见不到了……” 紫鹃听兰姿说的丝毫不差,又见她此时如此伤悲,只得劝道:“外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们都音信全无,如今好歹知道了一丝音信,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再说,那边王府上虽然犯了事儿,但你姐姐想来也只是迫不得已。之前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她便是个冷静之人。今天这样的结果想来她早就算到了,你且放宽心,这样的事情最坏也就是个官卖为奴。你到时候求了王妃或者太妃,花点银子把她弄回来就是了。” 兰姿听了紫鹃的话,心里便有了一丝希望,忙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姐姐,你说这个要多少银子呢?我这儿私下里攒了有几十两银子,不如你都拿了去,叫你们家徐大哥帮我打听打听吧?” 紫鹃叹道:“你又犯糊涂!你拿银子给我做什么?你这银子要留着用在刀刃上。我都说了,那些人将来免不了要官卖为奴的。到时候你再求了王妃出面,把人给赎回来不就成了么?” 兰姿忙点头道:“我真是急坏了,多谢姐姐提醒……不过……王妃面前,还要求姐姐帮我说几句好话……我知道,太妃前几天逼着王妃给王爷收房,太妃看中的人选是我,可我有不好去王妃面前表决心。好姐姐,你替我跟王妃说,我绝不会做那种吃里扒外的事情。纵然太妃十分的逼迫,我就剪了头发出家去,正好跟我姐姐做个伴儿。只是又辜负了王妃素日待我的一片情意……” 紫鹃笑道:“好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今儿是大年夜,一家子都高高兴兴的,你可不许再哭了。我要去跟王妃回话,你就安心在这里看屋子,那些炭火什么的都要小心了。明儿一早王爷还要进宫去给皇上磕头,你把王爷新作的朝服早些预备好了,省的到时候又手忙脚乱的。” 兰姿忙应道:“姐姐放心,这些都交给我就是了。” 紫鹃起身扶着腰慢慢的出去,兰姿看着她笨重的身子,心里又生起几分羡慕。同样为奴为俾,她又何其有幸能跟了王妃这样的主子。可以有自己安心的小日子过,婆婆也不能在她跟前耍威风。细细的算起来,恐怕连王妃都不如她幸福呢! 想到这些,兰姿又双手和在一起对着外边的夜空拜了几下,默默地祷告着:“但愿好人都有好报吧!老天爷,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弱女子,别再一再跟我做对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4章 修改 有句话说,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兰姿在大年三十的祈祷并没有实现,两日后,水溶带来消息:“忠顺老王爷偷偷地服毒自尽,妙玉也被毒死在了凤栖镇的地牢里。” 黛玉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脸色苍白,半晌没说出话来。 兰姿当时正端着茶水立在黛玉身边,闻此噩耗后手上一个哆嗦,茶盏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水溶并不知道兰姿和妙玉是何关系,立刻怒了,冷声斥道:“混账东西,这点事儿都做不好,要你做什么?还不滚出去!” 兰姿心中又痛又怕,哪里顾得上许多,忙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奴婢该死,求王妃赎罪!” 黛玉稳了稳心神,抬手握住水溶绷起青筋的手腕拍了拍,暗示他自己没事儿,又对兰姿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下去吧。以后当差仔细些。” 兰姿忙又磕头,翠羽匆匆上前帮着她把碎了的瓷片收拾出去。 黛玉又拍拍水溶的手,微微笑道:“岁岁平安么,王爷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儿生气。” 水溶皱着眉头叹道:“玉儿,你对这些丫头们怎么如此纵容?” “其中的纠葛王爷不知道,我细细的说给王爷听。”黛玉拉着他的手慢慢的站起来往里面的暖阁里走去,水溶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她腰后揽过去,拥着她坐在床上,又拉过引枕垫在她的腰后。 黛玉悄悄地把兰姿是妙玉之堂妹的事情说给水溶,最后叹道:“昨儿她还求我,到时候想办法救她姐姐一条性命。我也想着不过是官卖为奴的结果,到时候花点银子把她赎出来也就是了。不想她竟惨死在牢里。” 水溶沉声叹道:“忠顺王府被查抄的消息没用几天便人尽皆知。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只是大家都知道事关重大,一个个儿都佯装不知罢了。而那些人怕祸事降到自己的头上,才暗中做了手脚,让他们几个关键之人都死在牢里。他们死不足惜,反正忠顺王府中那些往来的密信账目等东西也够惩治一批贪官污吏的了,只是这些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军营里,且是我掌控的凤栖镇军营,这件事情就太不简单了。玉儿,这几天我会忙的脚不沾地,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黛玉点头应道:“王爷放心,我还有一个月就生了,母妃都不许我出府门,还能有什么闪失?” 水溶依然不放心的握着她的手说道:“如今连军营里都有他们的奸细,我们府中也难免有谁被收买。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想要出手害我们,总是会找机会的。有时候是防不胜防,我真是担心啊!” 黛玉心中虽然也忐忑,但却依然安慰水溶:“王爷放心就是了,索性我不出静和院。吃的用的都是那几个人料理,总没事儿的吧?” 水溶低叹一声,轻轻地吻着她的发髻,说道:“可是我还是很担心,总是有些不好的感觉……所以玉儿,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黛玉啐道:“呸!大年下的,别竟胡说!叫母妃知道了,又要说你。”夫妻二人刚说了几句话,便听见外边翠羽回道:“王爷,燕将军来了,说有要事要见王爷。” 水溶叹道:“怎么样?大过年的,我们几个是别想消停了。”黛玉劝道:“朝廷的事情重要,皇上也只能倚重你们几个人了。快去吧。” 水溶又难舍的亲了亲她的脸,低声叹道:“晚上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你乖乖的用了饭早些睡吧。” 黛玉点头,起身将他送至门口,瞧着丫头们给他换了衣裳送出门去,方无奈的叹了口气,问着旁边的雪雁:“兰姿怎么样了?” 雪雁低声回道:“在那边哭呢。”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劝劝她,人死不能复生,叫她也别难过了。回头我叫人带她去栊翠庵设了妙玉的灵位,许她在那里住些日子,算是全了她们的姐妹之情。” 雪雁之前还在因为太妃要水溶把兰姿收房呃事情而不喜欢兰姿,此时听了黛玉的话不禁叹道:“主子真是菩萨心肠。她虽然没有什么大错,但到底给主子添了些不痛快,主子还能这样对她。” 黛玉无奈的说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有些事情她也不情愿。既然大家都有各自的无奈,那又何必互相为难?白白的结下了仇恨,于人于己都没有什么好处。” 雪雁忙福身应道:“是,奴婢谨记主子的教诲。” 水溶这几日果然忙得很,几次回来都是三更天时分,有时还彻夜不归。 黛玉知道他忙,心中虽然挂念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每晚都叫丫头们预备着补品宵夜等他回来,自己又不能太过劳累,她也明白,只有自己安然无恙,他才能安心去忙外边的事情。 今年的年酒依然不热闹,因忠顺王府的缘故,很多王公大臣家甚至都闭门谢客。 然众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对北静王爷的重用,便有些人悄悄地花了心思上门讨好,却都被水安等几个管家挡在外边。黛玉早就跟太妃商议过,国孝未过,多事之秋。大家还是都低调做人比较妥当。所以北静王府里今年谁家的年酒也不去吃,且自家也是一桌年酒也不摆。 如此一来,整个王府中便都静悄悄的,上上下下的人也都不敢张扬,府中更是没有年前那种热闹的气氛。幸好镇江王府算是至亲,龙寻如今闲下来,到可以悄悄地过来和两个孩子玩笑一回,黛玉跟前倒也不是十分的寂寞。 初九这日,水溶一早起来天不亮便去了凤栖镇,临走前在黛玉的耳边悄声呢喃叮嘱了几句话,黛玉尚未睡醒,只模模糊糊听他说今日要去肃清什么军营叛逆,也没怎么在意。醒后已经日上三竿,太妃使了跟前的丫头双喜送了一盅炖的鱼翅过来,黛玉起身任凭雪雁和翠羽二人给自己穿衣赏,听了这话便叹道:“怎么又是这些补品,我实在不想吃。” 雪雁悄声笑道:“主子想吃什么不如直接说给太妃去好了,省的太妃那边小厨房的厨娘们每日都挖空了心思为您炖补品。” 黛玉无奈的笑道:“若是我说了管用,可不就早去说了?太妃是很有主意的人,我去说这话,又白白的挨一顿说教,罢了罢了。回头你们替我悄悄地吃了也就完了。” 主仆几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收拾,不多会儿黛玉便穿戴整齐了,因只在家里既不出门也不见客,所以她一头长长地乌发松散的盘在脑后,只用两根紫玉长簪子别住,多余的发饰一概不用,耳朵上也只是塞着两粒珍珠耳珰,一身孔雀绿色的锦缎白狐毛袄裙宽宽松松的穿在身上,虽然笨拙却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雪雁上下打量了一遍,又拿了一只翡翠想进的胸针别在她的衣襟上,方笑道:“这样才好,不然太妃见了又说主子穿戴的太素静了。” 黛玉一手叉着腰一手拢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我倒是想花枝招展的呢,可如今这副身板儿又如何打扮的起来呢。” 早饭后,龙寻又悄悄地来了。这些日子他是常客,索性连通报也不用了。进门时黛玉刚放下碗筷,因回头看见他进来,便笑道:“你晚来一步,早饭却赶不上了。”龙寻上前行了个家常请安礼,方挨着黛玉坐下来,笑道:“侄儿早就用了早饭了,姑姑这会子才用,午饭可要等到什么时候?” 黛玉笑道:“自然是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用饭,如今哪里还管得着什么时辰呢。” 龙寻左顾右盼总没看见琦儿和珺儿两个小家伙,因问:“怎么弟弟妹妹不在这里?” 黛玉叹道:“原来你是来看弟弟妹妹的?” 龙寻不好意思的笑道:“自然是来给姑姑请安的。不过弟弟妹妹也要看啊。” 黛玉瞥了他一眼,转身歪在靠枕上,又问:“我恍惚听见说王爷已经答应把琦儿许给你了?如今你们越发的出息了,竟然连这样的事情也背着我?我只不准,凭你们怎么算计去,哼……” 龙寻忙贴上来给黛玉捏着肩膀,笑道:“姑姑别生气,侄儿将来必然疼妹妹的。妹妹总要嫁人,与其嫁给那些不知道底细的,还不如嫁给我。难道姑姑对侄儿还不放心?” 黛玉啐道:“你少胡说八道的。琦儿还小,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呢。你只说你会对她好,谁知道你将来又生出什么花花肠子来?” 龙寻笑道:“姑姑放心,侄儿已经当着诸位王爷的面发下了毒誓,这辈子只对琦儿一个人好。”说着,他又贴在黛玉的耳边悄声笑道:“就像姑父对您一样,一心一意,终生不渝。” 黛玉顿时脸红,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啐道:“你个混账东西知道什么是终生不渝?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关个十天八天的,叫你把四书五经都抄一百遍!” 龙寻忙笑着求饶,没说了几句奶妈子已经抱着水珺和水琦过来给黛玉请安了。龙寻见了忙不迭的跑过去从奶妈子手里抱过水琦,一边亲着她的小脸蛋儿一边问:“琦儿,想哥哥了么?” 水琦被龙寻亲的脸上痒痒的,忙抬手搂住寻儿的脖子咯咯地笑道:“寻哥哥,我昨天还在一起玩的呀……”剩下的话不说龙寻也明白了——才一个晚上不见而已,哪里就想了呢? 于是他心里便觉得委屈,又张口轻轻地咬了一下琦儿白玉般的耳垂,恨恨的低声说道:“没良心的臭丫头,哥哥昨晚回去可一直在想你呢,今儿一早还巴巴的来看你,你这小没良心的却这样说。” 水琦根本听不明白龙寻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只是摸着他衣领上的精致刺绣把自己手指上刚刚从太妃跟前不知哪个丫头的胭脂盒子里沾上的胭脂在上面繁复蹭了蹭,终究是不怎么满意的说道:“呜呜——怎么擦不掉呢……” 龙寻奇怪的问:“什么擦不掉?” 水琦把白嫩上沾着一抹红的小手指伸到龙寻面前:“这个呀……” 龙寻张口把她的小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地吸了几下,然后问道:“好了没?” 琦儿看着恢复白净的手指,满意的笑了:“嗯,哥哥最好了……”说着,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成功的把一片口水留在他的脸上后,方挣扎着下地,迈着小腿跑到黛玉跟前,在她母亲的腿上蹭着:“母妃,母妃……” 黛玉肚子太大无法弯腰去抱她,只得叫龙寻:“还不把她抱上来?” 龙寻闻言忙上前去把琦儿抱起来劝道:“母妃身子不方便,琦儿乖,还是跟哥哥玩去吧?” 水琦撅起嘴巴不乐意的说道:“我还要跟母妃亲亲呢。” 水珺已经抓着坐垫在雪雁的帮助下成功的爬上了软榻,乐呵呵的抱着黛玉的脖子撒娇:“母妃,你先亲亲我……” 黛玉转过身来抚摸着他胖乎乎的小脸笑道:“都是大孩子了,还这么撒娇。” 雪雁笑道:“他才不到一周岁半呀,主子就说是大孩子了。” 黛玉笑道:“记得父亲说过,我跟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认字了呢。如今他却连话都说不清楚。” 旁边的奶妈子也跟着笑道:“王妃可别这么说,男孩子就是说话晚,我们家那小子如今都两周岁了说话还不利索。每回遇到什么事情着急的,憋得小脸通红,却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起来。珺儿已经成功的把黛玉松散的发髻弄乱,又招的黛玉拍了他的屁股一下,叫奶妈子把他抱开去。 龙寻忙过去把同样爬上软榻的水琦抱走,并悄声劝道:“琦儿乖,跟哥哥玩去吧,没看你母妃刚刚打了珺儿的屁股?咱们琦儿的小屁股可别被母妃打了,是不是?” 水琦以还是乖乖地搂着龙寻的脖子跟他去一边儿玩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5章 东暖阁里,龙寻和水琦正玩得高兴,忽然听见外边一声沉闷的娇哼,然后是雪雁慌张的声音:“啊——王妃,您怎么样?” 龙寻大惊,忙抱着水琦从东暖阁跑出来却见黛玉倒在地上,一手扶着肚子脸色惨白,雪雁慌慌张张想要扶起她来,而黛玉则只是双手捧着肚子,眉头紧皱。 龙寻忙两步上前来把琦儿放在地上,半跪在黛玉旁边焦急的问道:“姑姑,你怎么样?” 珺儿原是吓得傻愣愣的,忽然间像是反映过什么来,挖的一声哭了。 黛玉忍着肚子里强烈的不适吩咐奶妈子:“把两个孩子都抱走……送去……送去太妃那里……”说话间,只觉得腿间一热,有粘粘的东西缓缓的流出来。又忙吩咐:“快叫稳婆……” 她一连串的吩咐下来,人已经气喘吁吁的,脸色越发苍白。 龙寻到底是个孩子,见黛玉这样已经吓得手足无措,只一叠声的重复她的话:“快把琦儿和珺儿抱走!叫稳婆来!稳婆呢?!” 原来准备的两个稳婆已经匆匆赶来,奶妈子已经匆匆把两个孩子抱走,雪雁见黛玉身下的裙子已经浸染了血渍,忙拉了一把龙寻劝道:“小王爷,您快些去叫人传太医来!” 龙寻红着眼睛冲出去,又连声吩咐婆子去传太医,又叫人立刻去通知太妃。然后便在院子里焦急的转了几圈,终是被屋子里一声难捱的沉吟声给搅得六神无主,又急急忙忙的冲进屋子里去。 黛玉已经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抬上了一张藤屉子,六七个人有抬着那藤屉子往厢房里去。龙寻见了,忙上前去握住黛玉的手问道:“姑姑,你觉得怎么样?你没事儿吧……”说着,他的眼圈儿居然红了,声音也带着哭腔儿。 黛玉也是又痛又怕,此时孩子尚不足月,自己忽然间摔了这一下子不知道后果如何,却也不忍心看着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为自己担心,只得忍着痛楚宽慰他:“不要紧,怕是孩子不愿再等了,要提前出来跟大家见面了。这不是着急的时候,你快去把王爷寻回来……” 龙寻恍然大悟,忙点头道:“姑姑放心,寻儿这就去找姑父!”话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看着婆子们把黛玉安置在铺了蓐草的产床上,又叮嘱了雪雁一番才匆匆离去,出门时又和太妃撞了个满怀,匆匆请了安,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太妃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只扶着徐嬷嬷的手匆匆的往里面来,因见婆子们都在东厢房的门口进进出出便知道黛玉已经搬到了厢房去,于是沿着游廊往东厢房来。 龙寻出北静王府之后飞身上马,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几鞭子,他那匹曾经跟随他父亲征战沙场的汗血宝马便扬起了四蹄风一样飞奔而去。 王府的几个大管家听说王妃出了事故,一个个都把皮绷得紧紧地,聚齐了在后厅里等着里面传出什么话儿来,生怕误了这头等大事儿。 黛玉已经疼得满头是汗,两个稳婆手上沾着血迹在哪里忙活。众人见太妃进来,忙福身请安,太妃生气的说道:“如今你们还给我请什么安?不好生的服侍你们王妃,以至于出了今天这样的差错!若是你们王妃有什么好歹,你们这一屋子的人可别怪我老太婆无情!都打起精神来给我好生服侍着!” 众人原本就心里害怕,此时听了太妃的话越发的战战兢兢起来,一个个儿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事,两个稳婆心知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这一刻了,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太妃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在屏风外边的椅子上坐镇。徐嬷嬷也是万分焦急的站在那里看着众人忙忙活活。而黛玉的沉吟声越来越紧,正月里的严寒天气连太妃的脑门子上都有了一层细汗。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孩子依然没生出来。 太医院里来了四个太医,轮流为黛玉诊了脉,只说并无大碍,请太妃放心。 然而太妃听着黛玉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低下去,似是没了力气。于是低声吩咐徐嬷嬷道:“你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形。” 徐嬷嬷心里也是又急又怕,听了太妃的话立刻答应一声转过那道大屏风进去看黛玉。 黛玉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嘶喊,只是无力的靠在一个婆子的怀里,嘴里咬着的手巾也掉到了一旁,而她却半张着嘴巴一口一口的吸气。 徐嬷嬷忙上前来握住黛玉的手,心疼的问道:“王妃,你怎么样?” 黛玉听见徐嬷嬷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无力的问:“嬷嬷——王爷回来了没有?” 徐嬷嬷只暗暗地叹了口气,劝道:“主子放心,小王爷已经去凤栖镇找王爷去了。太妃在外边呢,很是不放心。叫奴才进来跟王妃说,没事儿的……” 黛玉苦笑一声,只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发酸,又落下泪来。 徐嬷嬷忙劝道:“主子,奴才喂您吃一口汤水吧,孩子还没生下来,您不能没有力气了呀。” 黛玉点点头,想要说什么,却被突然袭来的阵痛给顶了回去,只是咬着牙紧皱了眉头生生的忍住。她不是没力气了,只是每次疼痛袭来的时候,她只咬着牙硬硬的忍下去。只因为他听不见,她纵然有再大的痛楚也不愿意出声。 徐嬷嬷命雪雁端了一碗补汤来慢慢的喂着黛玉喝了几口,然终究是阵痛越来越紧,她再也吃不下去。 稳婆一边帮着她推着,一边鼓励黛玉用力。忙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外边,太妃越发沉不住气,索性起身去廊檐下来回的踱步。 龙寻一路狂奔,跟在他身后的四名护卫也不敢劝说,只得拼命地挥着马鞭催马急行,五个人疯狂的往凤栖镇赶去。 而此时的水溶正坐在凤栖镇背面的凤凰山军营营帐内,冷冷的看着被捆绑了的四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冷冽如冰刀的目光从四个人身上慢慢的看过去,四人便一再的缩着脖子,弓着腰身不敢说话。 水溶终于冷冷的开口:“你们四个人谁先说?” 四人的身形同时一僵,其中一人暗暗地往后退了半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水溶的目光便锁定那人,沉声喝道:“江有志,你说!” 那个往后退了半步的人便是江有志,他听见王爷点了自己的名字,猛然抬头,一脸差异的看了水溶一眼,心想高高在上的北静王居然知道自己一个军牢狱卒的姓名? 也只是这一瞬间而已,江有志立刻明白这位冷面王爷实际上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哪里还敢怠慢,忙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回王爷,小的那晚跟李小四交班的时候,人还好好地。之前小的给他们送了饭,饭菜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一直都是王大有给他们做饭,也是王大有给这些人送饭。因为王爷特别交代过,所以只这两个牢饭小的特别谨慎,饭菜是小的们找了耗子试过之后才敢拿给他们吃。” 水溶的眉头微微皱着,目光从江有志身上转到了李小四的脸上,冷声问:“李小四,你有什么说的?” 李小四已经吓得双腿打哆嗦,说话都不流利了:“王……王爷,不是小的干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水溶顿时暴怒,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先打而是军棍!看他知不知道如何跟本王回话!” 左右护卫立刻答应一声,上前拉了李小四出军帐去打。刚打了几下他便受不住了,鬼哭狼嚎的叫着:“王爷饶命……小的什么都说……是陈千户给了小的五十两银子叫小的干的……小的……一时糊涂……求王爷饶命……” 水溶转头一看身边的一命玄色铠甲的护卫,那人拱手出去,不多时便把军营中两个姓陈的千户全都绑了送至水溶的大帐内。 这两个千户不等水溶审讯,其中一个便忙跪下喊冤:“王爷饶命,出事儿那天小的请假回家了,这事儿跟小的没关系……” 水溶刚要发作,便听见帐外有马铃声由远至近,于是生气的喝道:“什么人敢在此处骑马?!” 话音刚落,外边的护卫匆匆进来回道:“回王爷,镇江王爷来了!” 水溶一怔,刚说了一句:“他来做什么?”龙寻便自行掀起大帐的门帘冲了进来,三步两步冲到水溶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姑……姑姑出事儿了!王爷快回去……” 水溶大惊,顿觉方寸大乱,只抓着龙寻的手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快说!” 龙寻喘了两口气,焦急的说道:“不小心摔倒了,恐怕要生……姑姑自己不说,可我看着她……”龙寻不敢说后面的话,一想到黛玉苍白的面孔,他的心便一揪一揪的痛,痛的不敢去说那样的字眼儿。 水溶把手中的令箭一扔便要往外冲。旁边的燕松昀忙上前拦住劝道:“王爷且慢!” “滚开!”水溶哪里顾得其他,此时他是神来杀神,佛挡弑佛。燕松昀伸手拦他,只被他挥手一推,便推了个趔趄,站稳后却见他已经大步离去。 燕松昀焦急的瞪了龙寻一眼,着急的喊道:“这是什么时候,王爷如何能回去?!耽搁了皇上吩咐的差事,谁能担得起?!” 龙寻见水溶已经出了大帐,心中的焦虑稍微缓解了几分,但那股火气却被燕松昀给勾了起来,便立刻吼回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不就是那几个宵小之辈么?你就不能有些担当?!你不是皇上身边的近卫么?难道你这个大将军还办不了这么点儿屁事儿!若是老子的姑姑有什么差池,老子要你好看!” 龙寻从小在军营长大,曾经是满嘴脏话。后来跟着黛玉几年,好歹有了几分文雅之气,如今一遇到这样的事情,骨子里的暴虐之气全都被激发出来,他红着眼睛冲燕松昀骂脏话,还真是把营帐里的几位将军都给震住了。 卫若兰见燕松昀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给吼得说不出话来,忙上前劝道:“好了好了,二位都不要着急。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燕将军,咱们俩也能把此事办了。回头跟皇上交差的时候只说北静王妃出了事故,王爷把事情查处了眉目后交给我们二人处理,匆匆赶回去处理家事,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王爷的。” 燕松昀听了卫若兰的话,又忽的想起当初皇上龙潜时对娴阳郡主的一番情意,心里的着急也渐渐地缓和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嗯,卫将军说的是,咱们继续审那几个狗东西吧。” 卫若兰忙道:“是是是,来人!把那个李小四带进来,让他看看这和两个陈千户哪个是给他银子的那个!” 龙寻看了一眼已经归位的几个将军,便只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忙着吧,本王先走了。”说着,他也匆匆出了军帐又飞身上马往回赶去。 饶是水溶打马如飞,待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此时的北静王府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如履薄冰,水溶一进门感受到了这战战兢兢的气氛,一边疾步往里走一边问迎上来的水安:“王妃怎么样了?” 水安迟疑了片刻,方硬着头皮回道:“奴才刚听里面的婆子说——太妃做主,正命太医用针灸之法给王妃催生……” “什么?!”水溶顿时如坠冰窟,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水安,怒道:“糊涂!” 这种办法就算是在民间也不为百姓所推崇,因为催生是有极大的风险的,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而且就算孩子生下来了也会因为不足月的关系而夭折。但是利益面前却总是不乏冒险之辈。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没有嫡子,则以长子为先。而后宫之中不乏别有用心之辈利用这种办法来争夺长子之位。所以针灸催生之法历来为宫廷禁用,如有违者,轻则丧命,重则株连九族。 北静王府不是皇宫,黛玉也已经产下嫡子,这会儿用这种办法催生只有一个理由…… 水溶不敢再往深处想,只觉得双腿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被前厅通往后院那道门的门槛给绊倒。 水安忙上前搀扶,战战兢兢的劝道:“王爷小心……” 水溶心中又急又痛,抬手推了水安一把,骂道:“混账,把这该死的门槛给我砍了!” 水安哪敢吭声,只得连连躬身。 水溶风一样进了静和院,一踏进院门便被里面紧张的气氛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给冲的头皮一紧。两个端热水的小丫头猝不及防看见自家王爷那张冰冷的脸,吓得一个哆嗦手中的水盆几乎要掉到地上,水溶却抬手扶住了水盆,沉声道:“端好了!敢误了大事儿仔细你的脑袋!” 小丫头原本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不想王爷却如是说,一时间感激涕零,连声应道:“是,是……” 水溶回来,太妃已经得到了消息,说话间太妃已经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迎面看见往里面闯的水溶,沉声喝道:“你进去做什么?!” 水溶被太妃挡住了去路,只得耐下性子来,哑着嗓子问道:“母妃,玉儿怎么样了?” 太妃脸色阴沉如水,却又极为无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不到生的时候,太医正在尽全力……” 水溶的心像是被谁用钝刀挖出来狠狠地捏,痛的连呼吸都成了奢望。死一样的沉默在母子二人之前转了几个圈儿,水溶终于抬手把太妃缓缓地推开,咬牙说道:“我进去看看……” “你不能进去……”太妃想不到水溶回推开她,一个愣神之间水溶已经抬脚迈进了那道门槛儿。她急急忙忙的伸手去拉,却只是抓住了他一角衣袖。水溶一心进去看黛玉,哪里顾得上太妃的拉扯,太妃死死地抓住水溶的衣袖,却冷不防被他一挣,手中衣料本是上等的织锦,质地柔滑,从她的手心里倏然抽了出去,太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太妃气急,恨恨的瞪着水溶决绝的背影,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晕眩。 旁边的小丫头忙上前搀扶住她,惊叫一声:“太妃,你怎么了?” 水溶心头一痛,回头喝道:“照顾好太妃!” 屏风里面已经因为脱力而晕厥的黛玉被这一声低喝声吵醒,悠悠的睁开眼睛看了旁边的徐嬷嬷一眼。 几个太医正在给她施针,见她醒了,忙道:“王妃醒了!王妃醒了!快——稳婆……” 水溶已经推开上前拦挡的嬷嬷冲了上来,红着眼睛冲着太医怒喝:“保大人!谁准你们催生的!王妃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定要请旨诛了你们全家!” 那几个太医一听这话立刻傻了,一个个慌忙把黛玉身上的银针拔下来,转身跪倒在水溶跟前,磕头求饶:“王爷饶命……是太妃说的保孩子……臣等也是奉命办事……求王爷千万饶命……” 水溶抬脚踢开那个抱着自己小腿的太医怒道:“还不赶紧的想办法?!想要活命,就把你们看家的本事拿出来!”踢开太医,他方转身半跪到产床旁边,推开徐嬷嬷自己抱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又拉着她的手哑声叹道:“玉儿,为夫回来晚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徐嬷嬷站在水溶旁边,听见他后面那句话顿觉得心头一阵酸楚,想到自己这些年陪着太妃两个守寡的女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不容易,忍不住喉间哽咽,眼泪便扑簌簌的流了下来。于是她忙转身匆匆的转过屏风出去了。 太妃气喘吁吁地靠在椅子上,正被水溶的固执气得说不出话来,因见徐嬷嬷抹着眼泪出来,便生气的骂道:“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徐嬷嬷上前跪在太妃的脚边,拉着太妃的手劝道:“我的好主子……您可不能再犯傻了……王妃若是有个好歹,王爷恐怕也……您没瞧见王爷急得那副样子么?什么陈规俗套,您就别计较了……” 太妃皱眉叹道:“儿子都不孝顺了,我还指望孙子做什么?索性我是个苦命的罢了……” 徐嬷嬷劝道:“我的主子,您怎么这么说呢!王爷还是很孝顺的,只是这些年您也过来了,一个人的苦楚您心里明镜儿似的,难道还要王爷也受这样的苦么……刚刚奴才听王爷说……王爷跟王妃说——要她坚持住,别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徐嬷嬷哽咽着说不下去,又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太妃一怔之间,亦是老泪纵横。 龙寻随后匆匆赶来,一脚迈进门来却见太妃和徐嬷嬷老主仆两个抱头痛哭,一时间慌了。忙上前问道:“太妃,我姑姑怎样?!” 徐嬷嬷忙抬头擦着眼泪,起身给这位小王爷行礼,又歉然笑道:“小王爷别担心,王爷在里面呢,正命太医尽全力救王妃。王妃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儿的。” 龙寻哪里要听她这样啰嗦,转身便要往屏风里面去看黛玉,却被徐嬷嬷死死地拉住,于是冷声喝道:“放手!” 徐嬷嬷苦苦劝道:“小王爷,事关重大,您不能进去!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放手……” 里面水溶听见龙寻和徐嬷嬷的对花,遂扬声喝道:“寻儿!不许胡闹,你姑姑叫你出去!” 龙寻听了这话,只得跺脚转身往出门走到窗户底下去,对着里面喊道:“姑姑——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答应了我娘要看着我长大的……你若是不保重自己的身子,将来见了我娘也无法交代……” 里面黛玉原本虚弱无力的靠在水溶的怀里昏昏沉沉,外边龙寻无理取闹的一阵吆喝,却把她从混乱中吵醒,她无奈的睁开眼睛,喘息着说道:“这孩子真是吵……” 水溶搂着她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擦着她脑门子上的汗一边劝道:“玉儿,你听见了……一定要坚持住哦……” 黛玉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下身一阵剧痛,一时没有忍住,便嘶哑着喉咙叫了出来。 水溶的手被她骤然攥紧,指甲掐进皮肉里,却抵不上胸口处万分之一的疼痛。 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黛玉闷哼一声失去了知觉,晕在他的胸口。 “玉儿——”水溶大惊,失声喊了一声,抱着她咬破了嘴唇也没有忍住眼睛里的悲痛汹涌,极大地一颗泪珠从他的面颊上掉下来,落在她的脸上,不偏不倚恰好落到了她干裂的唇间,倏然不见。 然后,他的眼泪便如汩汩清泉一样扑簌簌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唇间脸上,如甘霖一样滋润了她苍白的唇,洗净了她湿粘粘苍白的脸颊。 稳婆抱着孩子高兴地出去给太妃道喜:“恭喜太妃,贺喜太妃,王妃又给您添了个孙子!” 太妃抱过孩子,含泪问道:“王妃怎么样?” 稳婆忙回道:“王妃失血过多,这回儿晕过去了。不过王妃吉人天相,自有神灵护佑,请太妃放心吧。” 太妃叹了口气,端详着襁褓里极像水溶的孩子,含泪笑道:“你这孩子,可把你娘给折腾坏了……将来若是不孝顺,祖母可不饶你……” 龙寻匆匆的冲进来,看了小婴儿一眼,便问着稳婆:“王妃当真无事?我——我可以进去看看了吧?” 太妃叹了口气,说道:“也不差你一个了,进去就进去吧……” 龙寻忙‘唉’了一声,转身进了里间。 太妃和徐嬷嬷无奈的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又去仔细的看怀里的小孩儿。徐嬷嬷一边擦泪一边笑道:“太妃的孙子,个个儿都是孝顺的。看咱们小主子跟王爷刚生下来时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看见他奴才立刻就想起当日太妃刚生下咱们王爷来的时候……” 太妃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嗔怪道:“你又来招我,嫌我今儿出的丑还不够啊?” 徐嬷嬷忙笑着赔不是,老主仆两个一笑,旁边服侍的丫头婆子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一个个方敢上前来给太妃道喜。太妃高兴地点头,又叹道:“去吩咐水安,叫他拿两百贯钱出去散给那些要饭的穷人,算是我给这孩子他娘祈福,求菩萨保佑她平平安安的挺过这一关去,好好地把这三个孩子教养长大。” 徐嬷嬷笑道:“很该这样,很该这样!太妃惜老爱贫,王妃更是菩萨心肠,佛祖定会保佑咱们府上全家平安和美,保佑太妃福泽绵长!” 屏风里面,太医终于把一根根银针从黛玉的手臂脑门上拔下来,后退两步跪在水溶跟前,一边擦汗一边回道:“王爷,王妃的性命没有大碍了。只是这次身子元气大伤,要好好地修养一阵子才行。臣等这就下去开方子,汤药补药一定不能少了。再有,切记不可劳神,不可生气,一定要王妃心平气和的坐月子,否则病根儿一旦做下,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水溶点头道:“有劳几位了。等王妃好起来,本王必有重谢。” 几个太医连声道:“不敢,不敢”然后恭敬地退出去,一个个儿也都是暗暗地长出一口气。 往日一直听说这位王爷冷面无情,今日看来传言也有些不尽不实,这位王爷虽然性子冷,但却不是无情之人,但看他对王妃的一片情意,可知他的用情之深。 几位太医下去后洗了手,一边慢慢地品茶压惊一边商议着药方子该如何开才能给北静王妃安全的进补,又在心里暗暗地感叹着北静王的人品——富贵之家,这样的男人真是难得啊! 黛玉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醒来后意识慢慢地恢复,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从碾磨里过了一遍似的,连手指脚趾都疼的撕心裂肺。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沉吟了一声,把趴在床边打瞌睡的水溶从梦中惊醒,匆匆抬头的同时握紧了她的手,关切的问道:“玉儿,你怎么样?” 黛玉慢慢的转眼,看着憔悴不堪的一张脸上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下巴上的胡子也冒了出来,越发显得他眼窝深陷,双颊也消瘦下去许多。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似乎没那么剧烈了,交替儿来的是一阵阵的心疼。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她担心的问道:“孩子怎么样?” 水溶低声劝道:“是个儿子,真是调皮,居然把他娘亲给折腾成这样子。不过玉儿放心,这小子虽然早产,但却强壮着呢,这会子吃饱了在那边奶娘那里呼呼地睡呢。” 听到孩子没事儿,黛玉的心又放下了一半儿,于是虚弱的一笑,说道:“王爷快去休息一下吧,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 水溶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着,低声说道:“跟玉儿比起来,这实在不算什么。饿了吧?我叫她们顿了鱼汤,还有清粥,你想吃什么,或者都叫他们端来?” 黛玉轻轻摇头:“我不饿,只想看看孩子……” 水溶低叹:“他几乎要了你的命了,你还这么记挂他!” 黛玉又笑,眼睛里闪着幸福的神色:“正因为这样,我才更疼他。我们母子也算是一起在鬼门关闯过来的,曾经同生共死一回呢……” 水溶立刻撅嘴:“玉儿,你在说这话为夫可要妒忌了……”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那依依不舍的情愫和无需表白的默契像是已经携手百年。 黛玉平安的醒来,水溶放心下来,想起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黛玉跟前服侍的丫头都叫到跟前秘密的审问:“当时是怎么回事儿,王妃好好地如何会摔倒?你们只如实招吧。你们骗太妃说是珺儿捣乱的事情可别拿来糊弄本王,别把本王当傻子看!” 此言一出,跟前的七八个丫头加上五六个婆子还有水珺水琦的四个奶娘都吓出了一身汗。 紫鹃因快要生了,黛玉不叫她常在身边伺候,就是进来当差也一般是在厢房安静的做些针线,所以这次水溶问话并没有叫她进来。这一群丫头婆子里面雪雁自然成了领头人。 水溶问完了话,冷冽的目光挨个儿的打量着。今日他有足够的耐心要把事情弄清楚,就算是无意之过,他也没打算饶了那个害黛玉差点丢了性命的人。 雪雁之前只顾着担心慌乱,也没有细想。今日听了水溶的话,忙皱起眉头细细的想着当日的情景,半晌后方上前一步回道:“回王爷,奴婢记得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小世子因腻着王妃不松手,李嫂子见王妃累了,上来劝小世子跟她去外边玩儿,小世子不依,抬手便推李嫂子。推了两下不知为何忽然哭了,而且哭得很厉害……然后,旁边的周嫂子忙上来帮着哄小世子,小世子上了牛脾气,说什么也不要两个奶娘抱。挣扎见小世子往地上倒去,王妃心里着急,忙上前去搂小世子,谁知脚下不稳,被脚炉绊了一下便摔倒在了地上……” 水溶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冷声问道:“珺儿为什么忽然哭了?他并不是个爱哭的孩子,而且哭得很厉害,是因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都低下头去。雪雁又细细的想了一遍,也茫然的摇头,愧疚的说道:“当时奴婢正端着茶汤,站在王妃另一侧,也没看仔细。” 水溶皱眉吩咐雪雁:“去把珺儿叫过来。” 雪雁福身答应着,去厢房里找紫鹃把水珺带了过来。龙寻正在厢房里帮着紫鹃看护琦儿和珺儿,听了雪雁的话索性连琦儿也一并带了过来。 水溶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几日竟然消瘦了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虽然还是很有神,但眼皮却因为见不到他母妃而有些眍,便抬手把他拉到跟前,问道:“珺儿,那天你母妃从榻上摔下去之前,你为什么忽然哭了?你母妃打你了么?” 水珺连忙摇头,一双大眼睛看着水溶,小嘴紧紧地抿着,眼看着又要哭。水溶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又问:“那你为什么哭?” 小水珺说话依然不利索,却抬着小手小声说道:“疼……” 水溶握住他那只小手拉到眼前仔细的看着,又问:“哪里疼?” 小水珺白白的拇指在手掌心的某处点住,给水溶看:“父王,这里……好疼……” 水溶细细一看,果然在小小的掌心有一个小红点,再仔细看看不难发现那里应该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还有一点红肿。只是小孩子家家的若是不说,大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他的手掌心里怎么样。于是水溶的目光在看向水珺的奶妈子李氏的时候,便如同一柄冷冽的刀锋,冷飕飕的像是要剥了她的皮。 龙寻放下水琦,上前两步走到李氏跟前,冷声问道:“你还不如实招来,是等着被剥皮抽筋才说实话么?” 李氏吓得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失声哭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小世子只抬手推了奴婢两把,奴婢也没敢怎么样。当时王妃就坐在那里……奴婢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小世子怎么样……求王爷明察……” 水溶却懒得听她辩解,只吩咐道:“来人,把这贱妇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不许给我打死了,但要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此时在外边听吩咐的人使雪空。 黛玉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是在家里,但她依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水溶若是发起疯来要治她的罪,她也是无话可说。所以听了这话毫不犹豫的进来,伸手提起李氏便转身飞出去,到了院子里直接把人丢在地上,随手从旁边的梅树上折了一根枝条,便朝着李氏的身上抽去。 雪空这样的武学变态对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奶妈子,就算她手里拿的是开满了梅花的细小树枝,也不是后者能承受的,况且是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盛怒之下,后果可想而知。 没抽了几下,李氏便皮开肉绽,身上的血珠子沾着梅花的花瓣煞是鲜艳。 雪空的劲儿用的很巧,抽的地方也很是奇妙,饶是李氏痛的死去活来,可就是没有晕死过去。 抽了十几下后,李氏便受不住了,一叠声的求饶道:“王爷饶命……奴才什么都说……什么都说了……” 雪空不解恨,又抽了四五下子才住手,上前两步弯腰提起李氏,转身奔进屋子里,把她丢在水溶的面前。冷声道:“快说!” 李氏一边呲牙咧嘴的忍着身上的痛,一边喘息着说道:“他们……他们抓去了奴才的两个孩子……逼着奴才给小世子吃点苦头……想办法搅了王爷这次出去办差……否则他们就把奴才的孩子扔到山里去喂狼……王爷饶命,奴才实在没有办法……奴才该死……求王爷好歹饶了奴才一条贱命,奴才那两个孩子怕是没人管了……呜呜……”李氏一边哭一边说,话没说清楚又呜呜的哭起来。 龙寻咬牙上前,抬腿踢了李氏一脚,骂道:“你的孩子被他们抓去了,你就来害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也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你这贱人居然如此蛇蝎心肠,就算是死一千次也是便宜了你!还有脸在这里求王爷饶了你的命?!” 水溶怒火中烧,此时恨不得把这个贱妇撕得粉碎,只是还有事情没问清楚,凭着这个贱妇一个人是无法跟外边的人联络的,她是奶妈子,要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在珺儿的身边,不许随便外出的。于是忍着滔天怒火问道:“你如何知道你的孩子被捉去了?又是什么人会捉你的孩子?若有半字假话,你们全家人的性命我也一样可以取来!” 李氏忙又哭道:“我说……我说……奴才来王府当差之前,是在后面花园子里当差的。奴才的男人也是花匠,奴才的男人有个堂弟自己在外边做生意。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那些人居然寻上了奴才一家子……都是那个该死的……他得罪了人家,却拿我们的孩子去抵罪……奴才的话句句事实,求王爷饶命啊……” 水溶重重的喘了口气,吩咐道:“雪空,你听清楚了?把相干的人都给我找来!少一个你也别回来了!” 雪空一言不发,只拱手行了个礼,转身飞出了房门。 ------题外话------ 亲们,今天爆发啊!谁手里还有月票的,统统砸过来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6章 雪空出手狠辣,从来都是事半功倍的。所以没到天黑水溶便把事情弄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暗中出手的人使陈俊次,之前因为镇江王府庄子上的事情,黛玉曾把他逼到了死角,好几年没反过劲来。不过他到底有忠顺王府的护佑,却把势力暗暗地渗透到了水溶手下的军营里。 如今忠顺王府被查抄,他一来是觉得自己没了保护伞,之前做的那些烂事儿捂不住了,二又怕水溶和睿亲王顺藤摸瓜,从忠顺王府的根儿上把自己一并掀了,三又恨着黛玉未出嫁之前曾在他的手里夺回了镇江王府的封地。所以才趁着这个便当,用此毒计,想要一举两得。既搅了水溶肃清军营,又害了黛玉母子。 只是他没想到黛玉吉人天相,险险的躲过一劫,水溶又被彻底的触怒,不把幕后之人揪出来誓不罢休。 这天夜里,水溶把珺儿的奶娘李氏夫妇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以及绑了他们孩子的几个匪人一并交给顺天府衙看管审讯。燕松昀和卫若兰二人也将凤栖镇军营里的三个叛徒一并押解进京交到兵部,睿亲王亲自过问,事情便清清楚楚的落到了卷宗上,由睿亲王亲自交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震怒,立刻下旨将陈俊次府查抄,所有相关之人全部交大理寺彻查重重议罪。 心里的恶气终于出了一把,水溶紧绷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些。 黛玉安心的养月子,水溶又把李纨接来帮着照顾她的起居,把静和院和瑞萱堂近身服侍的婆子丫头们又彻底的查点了一遍,这次连他们的祖宗八代都查过了,更把她们现如今的家人全都查问清楚,外边的全都调进了府中,任何人的亲属都不许在外边走动。 北静王府里因为这件事情受牵连的人也全都被撵了出去。 黛玉出事儿的时候,兰姿正在大观园的栊翠庵里缅怀她的姐姐妙玉,黛玉出事儿后她听见消息匆匆的赶回来服侍,却被水溶留在外书房。 事后,水溶和她单独说了一会儿话,晚上,兰姿便自己去跟太妃磕头,说要出家为尼,许身佛祖。 这种时候太妃自然没什么心思多问一个丫头的事情,当下只叹了口气便准了。 黛玉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出了月子十几天了。此时已经三月初的天气,院子里的梅花早就落了,花匠新搬来的一丛丛萱草正开着蝴蝶样的花瓣,浅紫粉红的开的热闹。 这事儿还是屋子里一个小丫头不小心说起的。当时她便想到了是水溶的主意,晚间趁屋子里没人的时候问他,水溶却只说:“她说她梦见她姐姐要她终身礼佛,以洗清她自己身上的冤孽,也要为她姐姐超度,所以想后半辈子在菩萨跟前忏悔,终身不悔。连母妃都准了,玉儿也别多问了。” 黛玉听了这话,自然也不好再问。 水溶又慢慢地把陈俊次的事情跟她说了,怕她生气,又劝道:“这些人黑了心,已经遭到了应有的报应,玉儿也别生气了。” 黛玉轻叹道:“事情有因才有果。我们不做亏心事儿,上天定然会保佑的。不然这次也不能死里逃生。” 水溶心中一痛,又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沉声叹道:“玉儿,那天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黛玉心里自然也很是后怕,只是听见他这样说,又觉得心里酸酸甜甜,遂轻笑着问道:“若是那天我真的挺不过来,你怎么办呀?” 水溶手臂一收蓦然把她搂紧,低声吼道:“不许你挺不过来!以后这样的话连说也不许说,记住了么!” 黛玉委屈的扁扁嘴:“这么凶巴巴的样子做什么?好像我欠了你几百钱似的。” 水溶立刻回道:“你就是欠了我,你欠我一辈子你不知道么?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有任何差错!” 黛玉再也矫情不下去了,微微抬头看着他硬朗的下巴,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上他的唇角。 她的主动对水溶来说无疑是最强劲的春药,他只觉得滔天大火从丹田内升起,瞬间席卷全身不可控制。于是猛的回吻下去,她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连绵不绝的嘤嗡声,软软地躺下,闭上眼睛,他没给她反悔的机会,强壮的身躯欺身而至。 自从有了弟弟,琦儿和珺儿都懂事了许多。两个人没事儿了总会趴在弟弟的摇篮边,你一下我一下的晃着摇篮看着弟弟睡觉。 这个让黛玉吃尽了苦头的孩子自从出生以来便没有被父亲正经的看一眼,刚生下来的时候水溶只担心黛玉的身体,听稳婆说孩子很好便放心的交给奶娘去带,没心思管他,后来又查珺儿被害之事,查清楚之后又忙着料理那些人,后来总算是告一段落,水溶却一听见这孩子的哭声便想起那日黛玉垂危的状况,心里总觉得一阵阵的酸楚纠结,所以便叫奶娘把孩子抱去厢房,总看不见他才算安心些。 所以说,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出生快两个月了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字。 太妃一再的催水溶,水溶只是拖着。说了几次,太妃也烦了,便趁着黛玉过来请安的时候说道:“孩子都要百日了,还没个正经的名字呢,咱们府中的下人们都叫‘二爷’,可将来请百日酒,亲戚朋友们见了怎么称呼呢?我说了几次你们王爷只是不理,许是被外边的事情忙的耽搁着,你回头也帮着提醒他一下,好歹也是他的亲骨肉呢,怎么竟厚此薄彼至此?” 黛玉忙答应着:“母妃说的是,等晚上王爷回来儿媳一定提醒他。” 太妃听黛玉满口应承,便觉得放了心。又想着自己养的儿子如今连娘的话都不听,如今索性自己都要去跟媳妇说了,又不免心中不满,只叹了口气说道:“你身子还弱着呢,回去歇着吧。” 黛玉起身告辞出来,徐嬷嬷亲自送至门口。黛玉方得空问她:“紫鹃这两日怎么样了?” 徐嬷嬷笑道:“还没动静呢,算算也到了日子了。” 黛玉想起紫鹃大腹便便的样子便笑,又劝道:“这也急不得,孩子是要等时辰的。” 徐嬷嬷笑道:“凭他什么时辰,也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只求将来长大了能好生服侍王妃和小主子们,老奴这心也算是没白操了。” 黛玉又笑着拍拍徐嬷嬷的手,说道:“那天王爷还跟我说了,你儿子这回若是在北边立了军工,回来就让她去兵部谋个职务呢。将来你孙子也放出去,怕不是个封疆大吏?你老还操什么心呢。” 徐嬷嬷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忙给黛玉福身行礼,连声道:“还不是托主子的洪福?老奴先给主子磕头了。” 黛玉忙弯腰扶住了她,又叮嘱:“这头一胎难免要吃苦头的。紫鹃平日里省事儿,是个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多说话的人。嬷嬷就多操心了。” 徐嬷嬷连声道:“王妃放心,老奴知道她的脾气,专门跟我那几个老姐妹说了,我们几个轮流在家里陪着她,若有事儿,我们也都是有经验的。稳婆也现成。” 黛玉放心的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方带着雪雁缓缓地离去。徐嬷嬷又想着黛玉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心里美滋滋的如同喝了蜜水一样,一边笑着一边回去服侍太妃。 今天水溶回来的早,他进门时黛玉刚午睡醒来,正在厢房里守着二儿子看他睡觉,水溶在自己的卧房里没找到黛玉,遂问门口的小丫头:“王妃呢?” 小丫头忙回道:“王妃在东厢房瞧着二爷睡觉呢。” 水溶不禁皱了皱眉头,吩咐道:“去请王妃过来说话。” 小丫头不敢怠慢忙过去厢房请黛玉,黛玉听后微微叹道:“他就不过来瞧瞧孩子么?” 旁边的雪雁忙劝:“王妃还是过去吧,说不定王爷有要紧的事情跟您说呢。奴婢在这里看着二少爷就是了。” 黛玉点点头,把自己的手指从孩子的小手里拿出来,又叮嘱雪雁:“好生看着,待会儿醒了先喂点清水再叫奶妈子给他喂奶。” 雪雁答应着送黛玉出去,方又转回去守在摇篮跟前,看着熟睡的小婴儿,悄声笑道:“二少爷,你真是幸福啊!王妃那么疼你……” 旁边的奶妈子却叹了口气,说道:“王妃对咱们二少爷是疼爱有加,可姑娘没发觉王爷自从有了二少爷,都没正眼看过一次么?我总觉得,王爷很不喜欢咱们二少爷呢。” 雪雁一怔,继而正色道:“这些话嫂子还是少说的好。若是传到了主子们的耳朵里,嫂子的差事免了不说,恐怕连家里人也受连累呢!二少爷总是王爷的骨肉,王爷疼他是再心里的,自古以来都是严父慈母,王爷又忙,没工夫管二少爷的事儿也是常理。” 奶妈子忙笑着答应:“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是我一时口快,说话没遮拦。我也是那天听太妃念叨了两句罢了,太妃不是嫌王爷一直不给二少爷取名字嘛……” 雪雁越发皱了眉头说道:“这话更不能乱说了。你是真不知道轻重呢还是故意的?” 那个奶妈看着雪雁的脸色不善,赶忙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黛玉回房后看见水溶面带倦意歪在榻上,便接过小丫头刚端进来的茶水递上前去,说道:“王爷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水溶看见她来脸上便有了笑意,抬手接过茶来放在一边,又把她拉进怀里抱着,说道:“今儿事情本来就不多,皇上又被皇后娘娘请去挑选后宫妃嫔去了,所以回来得早。” 黛玉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先皇的孝期已经过去了。后宫选新妃,过几天估计诸位王爷府上也该有喜事了。” 水溶看她白皙消瘦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惆怅,心中顿时怜爱万分,只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说道:“水家有喜事都跟我们无关,你刚生了孩子身子弱着呢,别胡思乱想的。” 黛玉经他一提醒,又想起太妃的叮嘱,于是抬起脸来问道:“说起孩子来,你什么时候给他取个名字呢?算算也有些日子了,总说忙,今儿总算有空了吧?” 水溶又觉得心头一痛,沉声叹道:“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从玉字辈上取一个字不就成了?” 黛玉便拉下脸来,不高兴的问道:“王爷是怎么了?之前珺儿和琦儿你那么喜欢,怎么偏偏一提及这个孩子你就一脸的不高兴?他不过刚出世两个月,哪里惹到你了呀?” 水溶叹道:“我一看见那孩子就想起你那天的样子,然后心里疼的难受。玉儿,我不是不喜欢那个孩子,是有些怕见到他。怕的都要躲着他了。” 黛玉心中不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好起来了,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王爷也该释怀了。再说,那件事情又不是你的错,若王爷一直这样下去,连太妃都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孩子了,下人们自然也背地里议论起来。将来孩子长大懂事了,听了那些混账话,又怎么想他的父王呢?” 水溶想了想,点头叹道:“既然这样,就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吧。” 黛玉方有了笑容,忙起身吩咐小丫头:“叫雪雁把孩子抱过来。” 此时小家伙刚好醒了,雪雁和奶妈子正喂他喝水。水琦和水珺也从太妃那里回来,正围在雪雁身边看着弟弟喝水呢,小丫头过来传话,说王爷和王妃要把孩子报过去瞧瞧。雪雁便瞥了一眼刚刚还在说废话的奶妈子,方抱着孩子往正房内室来。 水琦和水珺听说父王回来了,也一起跟着过来请安。水溶先看见一双儿女有模有样的给自己行礼,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先拉过他们两个来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今天听话了没有?有没有惹母妃生气?” 水琦忙道:“才没有呢。我们逗母妃高兴呢。” 水溶笑道:“琦儿真是乖孩子,和弟弟去那边坐吧。” 水琦应了声‘是’,方拉着水珺去黛玉旁边,爬到椅子上拉着黛玉撒娇。 雪雁把襁褓递给黛玉,黛玉又把孩子转给水溶,水溶抱着小小的婴儿,看着他白皙的脸蛋儿和蠕动的小嘴,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从记忆里拉回来,微微笑道:“这孩子想谁呢?” 黛玉笑道:“母妃每次看见他,都收这孩子像足了王爷。徐嬷嬷也说王爷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水溶失笑道:“是么?我怎么没觉得?” 黛玉笑道:“谁能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啊?王爷不记得又有什么。” 旁边的雪雁和几个丫头也偷偷地笑了。奶妈子们更是偷笑着转过脸去。 水溶看了孩子一阵子,沉吟着说道:“原本想着王妃能再给我生个女儿的,这个儿子也算个意外之喜,不如就叫‘璋’吧。” 所谓‘含璋弄瓦’都是添子之喜,黛玉也觉得这个字挺好,点头笑道:“总算是有了名字了。”说着,又转头看着几个婆子,问道:“你们谁去跟太妃说一声?” 几个奶妈子里站出一个来,上前笑着福身应道:“奴才过去走一趟吧,小郡主的小斗篷还落在太妃的屋子里,正好顺路取回来。” 黛玉点头道:“去吧。再替我跟太妃请个罪,说晚饭我就不过去伺候了。” 那人忙答应着退出去往瑞萱堂回话。 却说宫里筛选秀女妃嫔到了今日乃是最后的一天,经过几番筛选,能够在皇上面前出现的自然是身家容貌品性才学皆为佼佼者的了。只是十几个年轻妩媚的女子站在眼前,皇上却丝毫不见高兴地样子。 皇后娘娘见皇上一副恹恹的神色,心中不免也跟着失落起来。想着自己这回全力办差,却换不来皇上一个笑容,又有些着急,于是悄声问道:“皇上,您是不是觉得这些姑娘们都不合您的心意?要不,臣妾把筛选下去的那些再叫进来给您过一遍目?” 皇上轻叹一声摇摇头,说道:“后宫之事自然是你做主。你看着谁好就留下谁吧。朕在这些事情上一向不怎么在意,你我多年的夫妻如今怎么反而生分起来?” 皇后垂眸沉思,心想你我多年的夫妻,却没有一天不这样的客气的,皇上怎么今日才发现呢。 皇上见皇后低头不语,又淡淡的笑着随意指了一个女子,说道:“这个就挺好。就封为才人吧。” 皇后抬眼顺着皇上的手指看过去,嘴角便渐渐地露出笑意来,忙吩咐那女子:“还不叩头谢恩?” 被皇上指为才人的女子乃是皇后娘家的堂妹,人品自然是极为出众,又是家里严格调教过的。送她进宫也是皇后的意思,而且今日也是皇后特意安排她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所以才被皇上顺手指到。 之后,皇上又随意指了两个女子封为美人,方才结束了这一场浩大繁琐的后宫筛选。 皇后看着那些没有被选上的姑娘们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却面带喜色,众人神色不一的退了出去之后,方搀扶着皇上慢慢的站起身来,问皇上:“皇上,臣妾还有一事请皇上的旨意。” 皇上微微皱眉:“朕说过了,后宫之事,你做主就是了。又是什么事还要朕的旨意?”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7章 皇后见皇上有不悦之色,忙道:“皇上,剩下的那些女孩子也都是难得的。皇上素来爱惜臣子,还有睿亲王等几个王爷这几年来为皇上分忧也很是辛苦。况且北静王如今也只有一个正妃林氏。虽然林氏已经有了子嗣,但两个侧妃的位子还空着,臣妾请皇上的旨意,把那几个家世容貌都不错的姑娘赐婚给几位王爷做侧妃吧。” 皇上的两道浓眉在皇后提到北静王妃林氏的时候轻轻地疏散开来,却答非所问的说道:“前些日子听说林王妃又给北静王添了一子,这事儿皇后可知道?” 皇后一愣,遂点点头说道:“臣妾听说了。” 皇上忽然笑了,说道:“当初父皇还在的时候,林王妃还是镇江王府的郡主,朕曾经见过她几次,人长得弱不禁风的样子,不想却挺能生养的,嫁入北静王府不到三年的时间,就给他生了三个孩儿,一女两子,真是有福气啊!” 皇后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的不痛快。她从太子妃做起,跟着皇上也有七八年的光景,到如今只生了一个女儿。现如今两个皇子都不是她所处,只不过二皇子的母亲晴妃生下二皇子后见了大红,当时就没了,虽然二皇子一直在她的跟前长大,被她视如己出,但她至今无子依然算是一项短处。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哪天大臣们以此上书,求皇上把这个无所出的皇后废了另立皇后。 皇上赞叹北静王妃好,皇后心里再不痛快,无奈有短处攥在别人手里,她也只好忍着不快微笑着说道:“北静王妃的确是个有福之人,臣妾只愿她为北静王所生的两个儿子将来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为皇上分忧解难,也不枉皇上诚心以待北静王一场。” 皇上漫步在雕刻着九龙冲霄的廊柱之侧,双目略显迷茫的看着前面游廊的尽头,沉默片刻之后方悠悠叹道:“皇后说不枉朕诚心以待北静王一场,这话说到朕心里去了。既然诚心以待,他们臣子的家务事朕就不操心了。你也别管那些了,他若是想立侧妃,自然会跟朕去讲,或者北静王妃会进宫来跟皇后说。如今他们不说,我们若是硬赛个人进去,也是给他们添堵。北王妃前些日子产子时险些送了性命的事情朕也听说了,回头皇后还是准备一份贺礼给北静王府送去吧。别的事情――皇后做主就好。朕累了,先去清凉殿歇息一会儿。” 皇后站住脚步,福身低头道:“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点点头,从容的离去。一直跟在皇后身后的一名宫女上前来将皇后搀扶起来,并悄声说道:“娘娘,御书房的小顺子说有事儿要禀告娘娘。” 皇后迟疑的看了一眼那宫女,皱眉问道:“这种时候有什么事儿?叫他去我寝宫来。” 那宫女答应一声转身下去,皇后原本打算去同自家妹子说几句话的,此时也顾不得了,转身往翊坤宫走去。 小顺子是御书房里服侍了一年多的小太监,为人机灵懂事儿,平日里负责为皇上整理奏折归放书籍之类的事情,此时他悄悄地来见皇后,皇后自然很是重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屏退众人后,皇后看着站在跟前的小顺子,皱眉问道:“有什么事儿在这种时候来见本宫?若是被万岁爷瞧见了,你的狗命没了不说,还得连累本宫一个窥伺圣上的罪过!” 小顺子忙躬身道:“奴才是有要紧的事情跟皇后娘娘说。娘娘之前一直怀疑皇上心里惦记着的人奴才给娘娘找到了。娘娘请看……”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幅折叠成一小方的薄绢,双手捧着递上去。 皇后迟疑的接过来,皱眉问道:“这是是什么?” 小顺子低声道:“娘娘看了就知道了,这幅小像是奴才无意间从万岁爷放私人印章的小柜子里发现的,压在一摞旧书信底下,原本还以为是不用了的东西,不料却是……” 小顺子的话没说完,皇后已经展开了那幅薄绢,上面精致的笔墨绘着一个清丽妩媚的女子,寥寥几笔即勾勒出她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哀愁,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皇后的脸立刻苍白了起来,葱管儿一样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那幅薄绢颤抖着,咬牙道:“怎么会是她?!原来是她!居然是她!怪不得……哼!” 小顺子原本已经料到了皇后会生气,却没想到皇后会气成这个样子,一时也没了主意,忙低声劝道:“娘娘早拿主意,奴才怕万岁爷这就回去了,见不到奴才会起疑心……” 皇后皱着眉头把手里的薄绢丢在地上,冷声说道:“拿回去吧,别让皇上发现他心爱之物不见了,再要了你的狗命!好好给本宫办事儿,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顺子忙拾起那幅薄绢转身匆匆的走了。 皇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额头沉思良久,脑子里依然一团乱糟糟的没个正经的主意。 贴身宫女银环从外边进来,见皇后这样忙放轻了脚步,走到近前悄声回道:“皇后娘娘,周才人来给娘娘请安呢,娘娘见是不见?” 皇后一怔,方想起周才人正是自己娘家的堂妹宛月,于是低声叹道:“叫她进来吧。” 周才人笑意盈盈的进了皇后的寝宫,先以后宫之礼参拜,皇后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起来吧,这里也没外人,我们自家姐妹关起门来说话,哪儿那么多虚礼。” 周才人微笑着站起来走到皇后跟前,低声笑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是朝野上下所有女子的典范,臣妾纵然是娘娘的妹妹,也不敢冒犯皇后娘娘的威仪。” 皇后轻笑道:“你这张嘴巴可真是巧,看来本宫平日也没白疼你。” 周才人这才笑嘻嘻的腻在皇后身边,捏着皇后的肩膀说道:“所以呀,妹妹这才来孝敬姐姐您呢!” 皇后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呀!以后就是皇上的人了,这种话可别乱说。万一传到太后和皇上的耳朵里,太后准以为咱们姐妹是在这儿拉小圈子呢!” 周才人忙道:“皇后娘娘的教诲臣妾谨记在心。” 皇后笑了笑,又叹道:“之前我还想着,把你给选进来咱们姐妹两个同心同德服侍皇上。今儿瞅着皇上那副恹恹的神色,竟是我又想错了。” 周才人原想着自己的姐姐是皇后,伯父和父亲都是朝中的重臣,如今选进宫来定是要扬眉吐气一番的,不想皇后这会儿却又说这话,于是忙转到前面来半跪在皇后跟前,扶着她的膝头纳闷的问道:“姐姐这话是何意?难道皇上又有什么旨意不成?” 皇后苦笑着摇摇头,说道:“皇上倒是没什么旨意。只是我刚刚才知道,皇上心里是真的藏着别人的。怪不得三宫六院这么多人他一个都不放在心上,我还以为这些人颜色已去,不再讨皇上欢心,好不容易盼到国孝已满,便尽心尽力的为皇上选美充盈后宫,却不想另有隐情……” 周才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听皇后把事情说完后,方愤愤不平的说道:“怪不得那年孝元太后驾崩时宫里有传言说她和当初还是太子的皇上有私情,如今看来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皇后冷笑道:“可笑当初本宫还为她做主,替她挡了那些风言风语。如今想想本宫真是傻。” 周才人忙劝道:“皇后娘娘是大度,娘娘一副慈悲心肠,那里比得上那些狐媚子弯弯绕子多呢。想不到这些也是常情。只是可惜了北静王那样的一心对她,她却给人家带了绿帽子……唉!也不知道北静王知道此事后,会怎么想?” 皇后忙抬手捂住周才人的嘴巴,低声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去!皇上如今还仰仗着北静王,若是因为这个让北静王和皇上翻了脸,于我江山社稷不利,你我也没什么好处,明白么?!” 周才人忙答应着,又看着皇后纠结的样子,怯怯的问道:“可是,咱们也不能听之任之啊!这种事情早晚都是瞒不住的,今儿姐姐既然能知道,以后保不准那个娘娘也会知道了呢。到时候捅出来,依然是皇家的脸面不好看呀。” 皇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本宫正为这事儿头疼呢。” 周才人明眸一转,计上心头:“姐姐,不如咱们这样――” 皇后皱着眉头听周才人在耳边嘁嘁喳喳的说了很久,方沉沉的看着对面的屏风,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好吧,四月里正好是万岁爷的寿辰,到时候王公大臣和诰命夫人都会进宫来给万岁爷磕头。你好生准备准备,那天宫里又忙又乱的,我是没时间管,这事儿成不成我可都靠着你了。” 周才人忙应道:“姐姐信任妹妹,是妹妹的荣幸。姐姐放心,妹妹绝不会给姐姐把事情办砸了。” …… 因为水璋的百日宴也在四月里,恰好重了皇上的寿辰,所以水溶和黛玉商议了,一切从简,只在万岁爷寿辰之后把近支亲属和几个故交请来在家里坐坐意思一下也就罢了。总不能因为孩子的百日宴搅了皇上的寿宴。太妃也同意,毕竟王公之家的家事和国事相比,总要以国事为重。 皇宫内设宴,为皇上庆贺寿辰,太妃和黛玉自然也要进宫。 沉寂了两年多的皇宫终于热闹起来,新选上来的才人美人们也跟着皇后妃嫔一起在御花园领宴,内外命妇虽然分开来坐,但也并未隔开多远,席间笑语连连,更有相熟的隔着桌子以眉眼传递笑意,还有身份高的更是拉着一起悄悄地去一旁说话。 黛玉平日里嫌少同这些王妃夫人们来往,太妃被当今太后请了过去叙旧,她的身边更没有什么人聒噪了。于是她一个人坐在宴席上低头磕着瓜子,偶尔端起茶盏来吃一口茶,周围的切切之语都不入耳,倒也清闲自在。 “妹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嫌闷么?”睿亲王妃从太后那边过来一眼便看见黛玉独自坐在那里低头不语,便坐在了她身边的空座上。 黛玉抬头看见是她,不由得笑道:“一进来便没瞧见姐姐,还以为你还没来呢。” 睿亲王妃自从生了小世子之后,心情大好,比之前更加开朗了许多。她也有些日子没见黛玉了,今日遇见很是高兴,便拉着她的手笑道:“我早就来了呢。那会子天还没亮呢。倒是你怎么来的晚?” 黛玉摇头叹道:“璋儿一早又哭又闹的,我不放心他,只当是病了,所以才耽搁了。” 睿亲王妃也叹息:“说这话呢,我也想起来,昨儿晚上我那个也不舒服呢,闹了一夜。瞧我这眼圈儿都是青了……” 黛玉抬头细看时,果然见她眼睛底下一层淡淡的青色,于是叹道:“如今有了孩子,一大半儿的心思都要放在他们身上了!” 睿亲王妃笑道:“可不是呢。” 二人正说着话,便听见身后有娇媚的声音说道:“二位王妃说的好热闹。” 黛玉和睿亲王妃回头看时,却见一个穿着银红色宫装的女子手里端着一盘切开的香橙微笑着走过来,到了二人近前把手里的白玉荷叶卷边儿盘子放在桌案上,又浅浅的福身,笑道:“北静王妃不认得妾身倒也罢了,怎么连睿亲王妃也不认得妾身啦?” 睿亲王妃抬手拍拍额头,笑道:“哎呦!可是呢,这不是周才人么!瞧瞧我这记性,刚刚还在皇后身边看见你了呢。只是这会子换了件衣裳我就认不出来了!瞧瞧我这是什么记性呢,看来真是老不中用了。” 周才人脸上巧笑倩兮,珠圆玉润的声音咯咯的笑着,摆手说道:“王妃正是花一样灿烂的时候,哪里就老了!”说着,又向黛玉点头,笑道:“北静王妃怎么不进去坐坐?刚太后还跟太妃问起你呢。” 黛玉方才明白这位周才人乃是新选进宫里来的,只是才人之位并不算高,她却能够在太后和皇后身边随意走动,心想若不是皇上的新宠,就是有什么亲缘在,遂不敢随意说笑,只微微笑道:“我怕里面人多了气味不好,倒是讨太后她老人家嫌弃呢。所以且在外边略做一做,待会儿太妃们陪太后说话回来了再进去给太后请安。” 周才人笑着拿过两片香橙分别递给睿亲王妃和黛玉,巧笑道:“来来来,坐着无趣,先吃点香橙,这可是川蜀前些日子新送来的呢。太后吩咐专门留出来的几箱,说是预备着万岁爷的寿辰用呢。” 睿亲王妃和黛玉不疑有他,各自接了香橙又道了谢,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的吃着,酸甜的汁液沁人心脾,果然比平常吃的香橙更好些。 三个人一起坐着说了会儿闲话,黛玉吃了两片香橙,睿亲王妃也吃了三片,因吃了两盏茶,睿亲王妃便悄声笑道:“我要去走动走动,你们二位且在这里坐坐。” 黛玉忙道:“我随你一起去吧,坐了这一会儿腿脚也有些酸麻了。” 周才人忙笑道:“不如我带着二位去吧,这会儿到处都是人,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可不容易呢。” 睿亲王妃笑道:“如此可麻烦你了。” 周才人笑道:“王妃说这话可是客气了,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咱们还算是外人么?” 睿亲王妃轻笑,说起来周才人虽然分位低,但总归也算是妯娌了。于是拉着黛玉一起随着她离了席,往僻静处转去。 走了几十步周才人遇见一个宫女装扮的人迎面走来,便拉着她笑道:“你去替我回皇后娘娘一声,我待二位王妃去后面洗洗脸,一会儿就过来。” 那宫女应是皇后身边的人,听了这话忙福身答应着去了。 睿亲王妃和黛玉都没在意,只跟着周才人转过一片屋宇宫殿,果然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周才人指着那边海棠从中的三间小小的抱厦说道:“那儿原本是闲置着放杂物的地方,如今为了万岁爷的寿辰,才专门收拾出来预备着方便用的。二位王妃请进去吧。” 黛玉便问:“周妹妹不来么?” 周才人笑道:“我并不需要去,就在这里站一会儿等你们吧。” 睿亲王妃便取笑道:“你不去也跟了我们来做什么?难道还怕我们有什么好处忘了你不成?” 周才人掩嘴笑道:“王妃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的。” 黛玉和睿亲王妃再无心思跟她取笑,便携着手进了那小小的抱厦之中。屋子里果然预备的齐全,不但屏风帐幔都有,马桶也摆了几个。还有两个宫女在外边伺候看守,很是方便。睿亲王妃便同那宫女要了细纸往里面去了,黛玉左右看看,也转身去了另一边的屏风之后。 刚转过屏风,黛玉便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因想着这里乃污秽之所,她们特地焚了这种浓香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她刚要解裙子的时候,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竟有些站立不稳。遂忙抬手拉住一旁的帐幔。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8章 黛玉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舒适的贵妃椅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慢慢的坐起身来,她试探着站起来,虽然觉得浑身无力,却还是勉强能走动的。于是她环顾这屋子里的布置,只见这雅室用屏风隔断,外间放着铺着软褥的贵妃椅,并无桌椅摆设,只对过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图下放置了一个香案,格窗间隙的透光斜斜撒在其上,缕出光影暗纹,不知哪里燃着熏香,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靡靡的香味,绕过屏风,里面竟是一张悬起帷幕的雕花紫檀大床。 她越发的迷茫起来,一再的细想,都想不出为何自己会身在此处,于是试探着叫了一声:“雪雁?睿王妃?谁在?” 回答她的却是一个陌生而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嗯?是谁在里面?” 黛玉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慌张的问道:“谁在外边?!不要进来!” 可外边的人偏生不听她的话,说话间就推开门一脚埋进来。 明黄色的服饰,最尊贵的九龙祥云纹,狰狞的龙首,犀利的龙爪,那高高在上的男子一脸的惊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恍若梦里。 黛玉只觉得眼前一晕,忙要行礼,慌张之中却碰到了身后的高几,一只花瓶晃了几晃,眼看着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忽然明黄色的身影一晃,一股氤氲的龙涎香的气息在她面前拂过,不过是一个愣神之间,那只汝窑美人比肩的花瓶已经落在了皇上的手里,而他的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黛玉,低声叹道:“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幻觉?” 黛玉的手腕被皇上抓住,心中不由得生气一股怒气,一时也顾不得他是皇上,只用力一摔,生气的说道:“皇上请自重。” 皇上又是一怔,黛玉已经挣脱了他的手,慌张的往一旁躲了几步远,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俯身叩头道:“臣妾冒犯了圣驾,请皇上治罪。” 黛玉这一跪,皇上立刻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再看看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连一个丫头也没有,于是疑惑的问道:“林王妃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说话间,他似是觉得屋内有什么不妥,忙走去窗户跟前推开了窗扇。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屋子里靡靡的香味被冲散了许多。 黛玉的心里顿时清明起来,她只记得在那边小屋子里恍惚了一下,后来便没了知觉。醒来时便在这里了,哪里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只是皇上问话又不得不回答,所以她稳了稳心神,低声回道:“臣妾也不知道……” “嗯?这不是吕公公?”外边一声娇软的声音把屋子里二人给吓了一跳。黛玉皱着眉头抬起脸来看着皇上,眼神之中带着万分复杂的神情。 皇上也是千般不解,但却知道此时若有外人进来,林王妃的清誉再难保全,于是沉声咳嗽了一下,便听见外边的吕公公的声音:“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万岁爷在里面呢,娘娘有什么事儿奴才进去回一声。” 黛玉慌乱之后反而有些冷静。这分明是个陷阱,周才人领着自己和睿亲王妃去了哪个所在,自己却不进去。自己昏迷了被莫名其妙的弄到了这里,皇上凑巧就来了,皇上的寿辰皇后娘娘不在翊坤宫却也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不是陷阱又是什么?只是如今她已经落了进来,再挣扎也是没有用的。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皇上听说是皇后来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却对黛玉抬了抬手说道:“你且起来吧。” 黛玉也不多话,只说了声:“谢万岁爷恩典。”便徐徐站起身来。 吕公公自然是挡不住皇后的,她一句:“本宫正好有事儿找皇上商量呢,既然皇上在这里,到是真的巧了。”说着,她便推开挡在前面的老太监,带着微笑挺着胸脯扭着腰肢进了屋子,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周才人和二人的心腹宫女。 皇后进门后看见皇上背对着门口立在那副仕女图下,另一侧的窗户底下站着北静王妃,脸上便是一怔,继而尴尬的笑着福身给皇上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正在同北静王妃说话,臣妾真是……” 黛玉脸色苍白,却依然徐徐福身,竭力自持,平静的给皇后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缓缓地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皇后和周才人不说话。 皇后脸上的笑容越发尴尬,却又显出身份贤德的样子来,转身拉着黛玉笑道:“快快起来,刚才太妃还在找王妃呢,睿亲王妃也很是着急,却不想王妃是在这里同皇上说话儿。” 黛玉把手从皇后的手里拿出来,淡淡的说道:“臣妾也在这儿着急呢,正想去问问周才人,怎么转眼之间便被人给弄到了这里。” 周才人叹了口气,忙笑道:“刚刚我带着二位王妃去方便,原是该等二位一起回去的,只是皇后娘娘有事儿找,所以才先走一步。王妃这话是再怪罪我没等着您么?”说着,又转身看了一眼皇上,又假装羞涩的低下头,偷偷地笑着握着黛玉的手,悄声道:“王妃放心,皇后娘娘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不会怪你的。” 黛玉脸色惨白,心中的怒气再也忍耐不住,猛的把手抽回来,冷声说道:“周才人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不然周才人今儿也不会站在这里吧?” 皇上阴沉着脸,到了此时也已经是极限,只抬手猛的拍了一下旁边的小高几,把那只刚刚被他救了的花瓶猛的推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把屋子外边的吕公公也吓了一跳。 “放肆!”皇上沉声呵斥道,“你们可有把朕放在眼里?嗯?!” 周才人心中一慌,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倒是皇后是见过大风浪的,见皇上发怒也不怎么惊慌,只微微福身,平静的说道:“臣妾冒失,打扰了皇上和北静王妃说话儿,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知罪?知什么罪?撞破了皇上和臣妻偷情之罪么? 责罚?怎么责罚?罚她不知好歹,撞破了皇上的好事? 周才人跪在地上,暗暗地为皇后叫了一声好。 皇后娘娘果然心思慎密,这一下不仅仅捉住了皇上的把柄,恐怕连北静王府也攥了大半个在手里了。 黛玉怒火中烧,却知道此事自己是有口难言。于是也徐徐跪在地上,一边给皇上磕头一边说道:“臣妾在宫中受人陷害,中了迷香,莫名其妙的被弄到这里不知意欲何为。求皇上开恩,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清白。否则――臣妾愿以死明志,也不愿受那些小人的诬陷之辱。”说着,她抬手从自己的发髻中拔下一根玉簪,愤怒的目光从周才人和皇后的脸上扫过,慢慢的举起手来便要将玉簪刺向自己的心口。 皇上大惊,一时顾不得许多,疾步向前握住黛玉的手腕,低声斥道:“糊涂!” 黛玉的手腕被皇上握住,纵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动弹不得。皇上把她手里的簪子夺过来,依然不放心的抓着她的手,沉声道:“事情尚未查清楚,你就这样死了,岂不又要被人诬陷为畏罪自杀?!” 黛玉心中万分纠结,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再看看皇上眼睛里沉痛的目光,还有皇后和周才人眼角微微的笑意,心中的希望之火一点点的被浇灭。一时间身上的力气仿佛被尽数抽走,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便软软的倒在地上。 皇上心疼至极,双手伸了出去,却又不敢再碰她的身体。只是慢慢地攥紧了拳头,转过脸来满眼通红的看着皇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真、是、好、计、谋!” 皇后忙低下头去,掩饰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平静的说道:“皇上,要不要传太医来,北静王妃的身子虚弱,恐怕耽搁不得。” 皇上慢慢地直起身来,对着门外沉声吩咐:“来人!传太医!” 外边吕公公应声而去,皇上方又伸出双臂把黛玉抱起来放到里面的大床上去。 皇后和周才人偷偷地对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皇上放好了黛玉转身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女人,冷冷的吩咐道:“说吧,你们趁着这会儿林王妃还在里面,朕这次与大臣之妻偷情的罪状还摆在你们二人面前,有什么要求趁早说。” 皇后忙叩头道:“臣妾不敢。皇上赎罪,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皇上怒道:“你闭嘴!你当朕是凭着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瓜么?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朕这就下旨废了你,把你们姐妹二人贬为庶人关进冷宫里去?!” 皇后忙低下头去,却一言不发。 皇上冷笑道:“这是御花园的朗逸轩,是朕平日里最喜欢来的屋子。北静王妃进宫寥寥几次,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还有――这屋子里刚刚是焚的是什么香?嗯?!你们当朕不知道么?!北静王妃刚刚看着周才人的眼神,怕是周才人你这辈子都忘不掉吧?若不是朕刚才手脚麻利夺下了这根玉簪,你就不怕以后每晚都做恶梦么?你们合起来算计朕也就罢了,连朝中大臣妻子的名节都算计,就不怕被朕诛九族么?” 皇后听了这话,又猛的抬起头来看着皇上,眼睛里闪着无畏的目光,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皇上这话臣妾担当不起。那边宴会已经准备妥当,众人却迟迟不见皇上驾临。臣妾也是新口里闷得慌才偷空儿过来走走。顺便寻找一下突然不见的北静王妃。却不料在此看见吕公公。臣妾也是进来之后才看见北静王妃也在这里的。皇上说臣妾将皇上玩弄于股掌之上,难道不怕被言官们知道了,联名弹劾皇上是昏君么?!” 皇上被皇后的几句话给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咬牙切齿的指着她,半晌只说了一句话:“你……你倒是伶牙俐齿!” 皇后却越发的冷静,又徐徐的站起身来,劝道:“皇上莫要生气了。太医很快就会过来的。前面的寿宴正等着皇上开席呢。皇上若是不想让北静王等人也一起找过来,就请早些过去吧。这里交给周才人就是了。臣妾担保,北静王妃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皇上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心知待会儿若是太医来了看见自己在这里而北静王妃躺在里面,越发的不妥,于是冷声道:“朕暂且就信你一次,不过你也要明白,若是北静王妃有什么不妥,朕自然会让你们整个周家去给她陪葬。”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周才人,周才人忙福身道:“是。臣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黛玉在皇上和皇后争执的时候便已经醒了。听了那些话,她越发明白自己这回是栽到了皇后和周才人的手里。她虽然猜不到皇后想以此事向皇上提什么要求,但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弄清楚了,自己身上的这盆脏水想要洗干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事已至此,她反而越发的冷静起来。 周才人转过屏风看见黛玉已经自顾从床上坐了起来,便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哎呦!王妃快先别动,太医这就来了。有什么事儿都要等太医来给王妃诊了脉再说……”她说话间便要上前去扶着黛玉躺下,黛玉却猛地一甩手把她推开:“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我。” 周才人脸色一顿,却不好就此翻了脸,只是笑了笑,却不再上前:“王妃火气真是大呀。不过也是,若是我有万岁爷的宠爱,自然也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黛玉冷冷的看着她,缓缓地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有什么好怕的?倒是周才人你――耍心机弄手段,连万岁爷都敢算计,怕是离死不远了吧?” 周才人却冷冷一笑,说道:“清者自清?林王妃真是天真的很。什么是清者自清?”说着,她的手指往袖子里一勾,取出了一副薄绢,轻轻一抖展开来给黛玉看,又笑道:“这幅肖像画的可真是惟妙惟肖啊!就算是我一个女人家看了这样的美人图,也忍不住害了相思呢。何况咱们万岁爷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黛玉一眼便看见了那方薄绢左上角那一枚血红的印章,上面四个篆体小字却是‘朗逸主人’四个字,不是皇上的私下用印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黛玉在心里一声声的苦笑。事到如今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速速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看见这些人的嘴脸,再也不要! 周才人依然微微的笑着,轻叹一声又道:“你说,我若是把这幅肖像送到北静王太妃的面前去,老太妃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吐血而亡啊?若真是那样的话――你这个儿媳妇可是孝顺到家了……” 黛玉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份血色。 周才人脸上有洋洋得意之色,却轻叹一声佯装十分怜惜的样子走到黛玉跟前,挨着她坐下来,轻声笑道:“其实皇后娘娘也知道,皇上对你不过是单相思而已。你同北静王恩爱有加,举案齐眉。你们幸福美满的过日子,自然不屑去跟皇上做哪些事情。而且,皇上心里也是真的有你的,你看看这幅肖像,竟是皇上做太子的时候画的呢。那个时候你还没嫁入北静王府,可万岁爷硬生生的把这份感情压在心里,这么多年都不动声色。可真是难得啊!” 黛玉忍着把这个女人掐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才人轻笑道:“这才是聪明的女人。” 黛玉冷冷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出她的条件。 周才人却没了刚才那股斗志,只轻轻地吐了口气,说道:“我不想怎么样,今儿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反正咱们大家彼此心里都有个数儿。将来我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北静王府帮忙的地方,还请王妃不要推脱才是。你放心,皇后娘娘也没有恶意,我们不过是想跟王妃你绑在一条绳上而已。这样咱们大家彼此以后也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呢?” 黛玉的一颗心渐渐地沉到了谷底。 这姐妹俩可真是阴险毒辣。设了这么大一个圈套把自己套进去了,却又什么都不说。只把事情推到了将来。将来的事情谁能估测?难道他们要造反也要拉上北静王府不成? 只是此时此刻黛玉却只能无力的点点头,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太医来的时候,雪雁和翠羽两个丫头也找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徐嬷嬷。 众人进来看见黛玉苍白吓人的脸色,一个个都惊慌不已。 黛玉却摆摆手,摇头说道:“我没事儿,叫太医下去吧。徐嬷嬷替我去太妃跟前告个罪,我累了,先回府去了。” 徐嬷嬷不解的看了周才人一眼,周才人轻叹道:“王妃身上真是弱得很,刚刚走迷了路到了这里,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幸好今儿万岁爷寿辰,这园子里也没什么闲人。我过来的时候,她还在睡呢。我瞧着她真是累了,嬷嬷就去太妃跟前说一声,你放心,太妃怪罪有我呢。就请你们家王妃先回去歇歇吧。” 徐嬷嬷忙道:“多谢娘娘体恤了。” 周才人又笑:“我们又不是外人,何必说这些客气话。我跟你们王妃很是谈得来,将来你们王妃身子好些了,再请进宫来赏花说笑,也是一样的。” 徐嬷嬷答应着,忙搀扶着黛玉起身,又悄声问道:“主子,您觉得身上怎么样?反正太医已经来了,不如先叫他们进来给您诊诊脉?” 黛玉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今儿又是什么日子?我们还是赶紧的家去吧。” 徐嬷嬷不再多话,忙和雪雁二人扶着黛玉离了这里,悄悄地回府去了。 水溶在寿宴结束时才知道黛玉提前回府的事情,当时便再也坐不住了,只匆匆的跟几位王爷告别后便回去看黛玉。黛玉回府后一句话也不多说,回屋躺下便睡,只是不知什么缘故,总是睡不安稳。梦里水溶一直在身边,二人缠缠绵绵恩爱不断,到了最后水溶的脸却忽然变成了皇上的脸。黛玉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身上汗津津的难受,尚未转身,便听见水溶在耳边低声问道:“玉儿怎么了,做恶梦了么?” 黛玉猛然睁开眼睛看见水溶近在咫尺的脸,心中万千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一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呜咽着如同一个找不到归路的孩子一样,胡乱亲吻他的脸。 水溶被她这慌乱的热情给惊呆了,一边恣意的回吻她的唇一边上下其手把她身上的衣衫一件件的剥离开去。卧室里的温度陡然上升,水溶燥热难安,一把把她推倒在锦被中俯身而上时,却在她嘤咛一声哭泣中停了下来。 他惊讶的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心疼的问道:“玉儿,你怎么了?” 她只是哭着摇头,又往他的怀里钻,什么也说不出来。 “玉儿,乖……别怕。”他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又一点一点吻着她脸上的泪水,“别怕,我在这儿呢,乖――说说,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你在怕什么……” 他温和的语调让她的眼泪更加肆虐,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搂着他的脖子把眼泪全都擦在他胸前的衣衫上。 水溶低叹一声,慢慢的坐起身来,拉过一条薄被将她如玉的双肩裹起来,把她连带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不能跟为夫说?” 黛玉满肚子里的话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此时此刻她才觉得怕,又怕梦中的情景成为现实,便一边哭一边伸出手臂再次搂住水溶的脖子,呜咽着说道:“我不要离开你,也不许你离开我……这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许不要我……” 水溶无奈的笑了,紧紧地搂着她吻着她的泪眼,答应着:“好,我们谁也不离开谁,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离开。”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159章 皇上的脸色一整天都很不好看,寿宴上他还端得住,众大臣一离去,他便冷了脸,当时便把宫女刚递上来的热茶给掼到了地上。随着茶盏被摔得粉碎,御前伺候的四名太监四名宫女还有总管太监吕公公一起跪在了地上,连声请罪。 皇上却只丢下一句:“你们都在这里给我跪好了,好好反思己过!”便起身离去。 众人谁也不敢动,只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出了门,御前总管太监吕公公方咧嘴抬起头来,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想着今儿趁着万岁爷寿辰的好日子能讨个封赏呢,不想却是这个结果。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和周才人跟皇上说了什么,把皇上都给气成了这样,连带这些奴才们跟着受罪。 皇上一个人出了乾元殿,匆匆往御书房里走。 乾元殿外边服侍的小太监见皇上一个人出来,吓得赶紧跟上去伺候。却又被皇上一声怒喝,给跪倒在地上不敢起来。 皇上匆匆进了御书房,却见睿亲王正坐在御书房外边的凉亭内独自斟茶,少不得上上的出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只冷声问道:“你怎么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睿亲王已经将手中的茶壶放在茶海上,起身恭敬的行礼,淡然笑道:“臣弟见皇上在宴席之间神色不愉,回府后自省己过,觉得今天给皇上的寿礼有些简薄了,所以又特特的回来给皇上赔罪的。” 皇上知道他不过是说笑而已,却不由得叹了口气,沉声道:“今儿这个寿辰过的真是窝囊!朕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呢,这些狗奴才……朕恨不得立刻都杀了!” 睿亲王忙劝道:“今儿是皇兄的好日子,皇兄万不可说此气话。哪个奴才不听话,皇兄只把他交给臣弟去处置也就罢了。千万别动真气,不要为这些小事气坏了龙体。” 皇上沉默不语,半晌方道:“你跟朕进来。” 睿亲王忙跟在皇上身后进了御书房。皇上也不多说,只亲自去橱柜跟前,打开橱柜的门,从里面翻找了一阵,最后沉声怒道:“果然!果然不出朕所料!这些狗奴才真是活腻歪了!” 睿亲王不解的问道:“皇上如此生气,可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皇上攥紧了拳头,一拳垂在旁边的汉白玉嵌花梨木的雕花书案上,低声道:“睿亲王听旨。” 睿亲王不敢怠慢,忙跪倒在地,叩头道:“微臣在。” 皇上稍微沉静了一下,方缓缓说道:“朕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御前伺候的这些人都有嫌疑。无奈这件东西很是重要,又声张不得。朕命你立刻调人来把御书房,乾元殿以及清凉殿三处在朕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一律收押起来,逐个审讯,务必水落石出。” 睿亲王大惊,然皇上神色凝重,又不是玩笑之言。他也只好先叩头领旨,起身后方上前劝道:“皇上,这三处的太监宫女都收押起来……也有上百人呢。再说,您身边少了人伺候怎么行呢?” 皇上淡然一笑,瞬间便恢复了淡然之色,说道:“朕今天的寿辰,自然要去翊坤宫。你只在明天早朝之时把那个贼给我照出来也就是了。无辜之人,依然回原处当差。” 睿亲王办事儿素来雷厉风行。他既然领了圣旨,便立刻找了燕松昀来,密调御林军悄无声息的把乾元殿,御书房和清凉殿三处的太监宫女全都关了起来。 非常之事用非常手段。不到三更天睿亲王便伸出了十几个偷东西的贼来。珠宝玉器书画字帖偷什么的都有。这一审出来把睿亲王也吓了一跳。原来皇宫之中皇上的身边,居然藏着这么多手脚不干净的奴才们。 只是,睿亲王有预感,这些人都不是皇上要找的那一个。 所以他只叫人把那十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太监宫女分别关到僻静的屋子里,又把剩下的人给细细的过了一遍。事情还没结束,便有睿亲王的心腹拿着一盒子珠宝进来回禀:“王爷,这是在一个叫小顺子的箱子里搜出来的东西。奴才查对过了,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贡品,宫中赏赐记档上写着是翊坤宫之物。看来这小子把手都伸到翊坤宫里面去了。” 睿亲王的眼皮跳了跳,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来。他接过那一盒子珠宝,又挥挥手让众人全都退出去,只留下小顺子一个人跪在地上后,方冷笑着开口:“你若是还想让你的家人平安,就乖乖的说。不然的话――本王自然有办法叫他们生不如死。” …… 夜色沉沉,翊坤宫里的气氛更是诡异。 皇上一句话都不说,只坐在那里慢慢的吃酒,皇后陪坐在一旁布菜斟酒。而地上却跪着新晋封的周才人。 时至三更时分,皇后终于忍不住了,又给皇上斟满一杯酒,劝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也该睡了。” 皇上轻笑:“皇后是心疼你妹子了吧?” 皇后知道今天把皇上逼的有些急了。白天的时候他顾及着皇家的脸面发作不得,晚上肯定是要出出气的。不过皇后并不担心,自己这个妹妹既然想要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应该先承受一点点的痛楚。罚她跪一个晚上也不算什么。 然而,皇上轻轻一笑,问她是不是心疼她妹子的时候,皇后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皇上冷了一晚上的脸,这会儿却笑了?这说明是已经雨过天晴了,还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皇后拿捏着心思,终是微笑劝道:“周才人冒犯了皇上,理应受到惩戒。她虽然是臣妾的妹妹,但臣妾身为六宫之首,并不敢因私废公。臣妾服侍皇上进去歇息吧,叫她继续跪在这里好好反省。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依然轻笑,潋滟的目光从皇后的脸上撇过,看着这个结发七年多的妻子却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皇后说――不敢因私废公。这很好。那就按照宫规,把周才人给我拖出去,打吧。”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便把皇后的颜面给驳的好无余地。 可是皇上不说打多少,也不说怎么打。只那么轻松地说:拖出去,打。皇后心中暗暗地打了个冷战,心想这摆明了是要把人活活打死算完啊。 皇后忙将酒壶放在桌子上,转身跪在了皇上跟前,求道:“皇上开恩。今儿是您的寿辰,打得人鬼哭狼嚎的多不吉利?若是让太后听见了,认真查对起来,有些事情也是遮不住的。臣妾求皇上消消气,请皇上先进去歇息,臣妾一定办的让皇上满意。” 皇上又笑了:“哦?皇后真是越来越能干了。你怎么知道如何才能让朕满意?” 皇后暗暗地咬了咬牙,又转过头去看了周才人一眼,心里暗暗地想着,今日为了周家全族的安稳,总要牺牲一个人了。心思坐定她已经回过头来,红了眼圈儿说道:“按照宫规,妹妹该当死罪。只是今儿是万岁爷的寿辰,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总归不好。臣妾恳求皇上,废去周才人的封号,遣去浣衣局做粗活吧。” 周才人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立刻推开身边的两个宫女,跪行两步上前哭道:“皇上――求您饶命啊……臣妾不去浣衣局……臣妾知错了……” 皇上叹了口气,说道:“皇后,你就是这样为朕打理的后宫么?” 皇后一怔,心里也有些暗暗地着急,难道皇上非要置人于死地才肯罢休么?也好,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也就少了一份威胁。于是皇后回头看了一眼周才人,目光中带着几分凉薄和决绝。然后转头看着皇上,平静的说道:“皇上要立宫规,臣妾也没什么话说。” 周才人被皇后那一眼看的心底发毛,意识到自己的性命要保不住了,便立刻上前去抱住皇上的腿,哭道:“皇上恕罪!臣妾知道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皇上抬脚踢开周才人,冷笑道:“不敢了?朕并没觉得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朕躬都敢谋算,试问这普天之下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周才人已经被吓得失去了理智,皇上要杀她,皇后不管她,这下还有什么活鹿?于是她被皇上踢开后急忙转身扑上去,抱着皇上的腿哭道:“皇上饶命,这都是皇后娘娘指使臣妾做的,是她要一箭双雕,既辖制了皇上,又辖制了北静王府,要为二皇子铺路……臣妾不过是被她利用了而已,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臣妾一命吧……” 皇上怒目转身,冷冷的看着皇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好一个一箭双雕!” 皇后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却指着周才人骂道:“你个贱人!自己邀宠不得,却又栽赃陷害,本宫念在姐妹情分上一再忍让,你居然野心不改,又在这里含血喷人!来人!把这贱妇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皇后一声招呼,却没见有人进来。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周才人被这份诡异给弄得不敢哭了,只跪在地上左右看。皇上却冷笑一声,抬手拍了三下,翊坤宫外呼啦涌进来十几名铁甲护卫,各自手持兵器,杀气腾腾。为首之人领侍卫总管内大臣燕松昀上前行礼:“臣等叩见皇上。” 皇后大惊失色,一边往后退着一边怒道:“这里是翊坤宫!你们……你们怎么能随便出入?!” 皇上理也不理她,只吩咐燕松昀:“把这两个贱人给朕押到宫监,交给睿亲王连夜审讯!” 皇后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周才人则直接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皇宫内灯火通明一直到东方泛白。睿亲王才从宫监里出来,手里攥着一片薄薄的画绢,神色是说不出的凝重。 而北静王府的静和院里,也是灯火闪烁,有人彻夜未眠。 四更时分,黛玉依偎在水溶的肩头,哑着嗓子说道:“事情就是这样的,周才人拿着那幅画了我肖像的画绢,上面盖着皇上的平日里赏赐大臣们书画用的印章,说若是我不听她们的,便把那幅画像给太妃看……” 水溶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说道:“这分明是诬陷。你放心,太妃知道了也不会信的。” 黛玉轻叹:“这种事儿,连我都说不清楚了,太妃纵然不信,心中也会有芥蒂的。” 水溶轻笑:“玉儿,别傻了。这件事情最大的破绽是什么?你可曾想清楚了?” 黛玉茫然的摇摇头,自从出事到现在,她的心里便如同塞了一把草,乱糟糟的一丝头绪也没有,哪里想到过什么破绽? 水溶抬手轻轻地绕着她的一缕长发,轻叹道:“说心里话,刚听见这样的事情,为夫心里也很是生气。可细想想,又觉得此事另有蹊跷。皇上的心思何等的慎密?纵然他会画你的肖像,也绝不会在那肖像上留下什么印章。所以那幅小像十有八九是假的。你放心,我还想为何今天皇上的寿辰却一直阴沉着脸,白日里他不好发作,怕此事被宣扬开来大家都不好看,但今晚宫里绝对不会太平。” 黛玉闻言猛的欠起身子来看着水溶,沉思片刻后方悠悠叹道:“王爷这话说的有理,怎么我当时就没想到呢……” 水溶轻笑着拍拍她的后背,劝道:“所以,你可以安心的睡了吧?明日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这眼看就天亮了,再不睡可没时间睡了哦!” 黛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躺回去,拉过被子盖好,闭上眼睛说道:“好,那快睡吧。” 水溶侧身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慢慢的睡着后方悄悄地起身出了卧房。 黎明之前的那一刻是一天之中最黑的时候,太阳尚未破晓,星子的清辉已经黯淡下去,夜风徐徐的吹着,院子里的风灯也灭了大半,如漆如墨的夜色里,水溶一袭白衣特别的刺眼。 墨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廊檐下,低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水溶沉声道:“雪空呢?” 墨风抬头看了一眼静和院一角的屋檐上,抬手打了个手势。一身雪白衣衫的雪空飘然而至,站在墨风身边,躬身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水溶皱眉道:“今天王妃的事情,你有什么话说?” 雪空忙回道:“原本属下在翊坤宫守着王妃,后来王妃和睿亲王跟着一个宫人离席,说去方便。属下亦跟随前往,不料却在半路被两个武功高深的护卫给拦住了,属下跟他们二人纠缠了片刻方赶上去,不过为时已晚,王妃已经不见了。属下找遍了翊坤宫前后左右所有的屋子都没找到王妃,所以才去御花园寻找。属下找过去的时候,恰好遇见皇上和皇后并肩从朗逸轩的方向走过来,当属下赶过去的时候,只有那个宫人和王妃在里面说话。属下很是纳闷,待王妃离开朗逸轩之后,曾进去查看屋子里的东西,在香炉里找到了这个。”雪空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帕子包裹的东西交给水溶。 水溶皱着眉头接过来打开看时,却是一片燃烧了一半的香饼。那香味十分奇特,并不是宫中御用之物。于是问道:“这是什么香,可曾查过?” 雪空点头道:“查过了,这种香叫做玉露滴。是十分猛烈地催情香……” 水溶的拳头骤然攥紧,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怪不得下午回来时小东西会那么主动那么热情,原来是被人用了这劳什子…… 不过这也正好说明她是清白的。事情也真的如她说的那样,她也不过是同那几个人周旋了几句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想到这些,水溶又忍不住从心里骂自己混蛋――玉儿当然是清白的,她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眼看着天要亮了,水溶摆摆手让雪空和墨风二人下去,自己回房去悄悄地换了衣裳上早朝去了。 今日的早朝特别的早。文武百官进宫时皇上已经坐在乾元殿的龙椅上了。 睿亲王和燕松昀二人一夜未眠,把后宫几乎清洗了一遍。 而早朝的第一件事,皇上便当朝宣布:周皇后私自盗用皇上印章,意图勾结外藩,起兵造反。经查证属实,特旨废周皇后为庶人,废黜二皇子亲王爵位,幽居澹宁居。撤掉周太师所有的职务,交刑部议罪。其家产全部查抄入库。 这一道圣旨无疑是一道惊雷,把朝野上下深深地震撼。 周家乃本朝开元以来的一大家族,他们家出过两个贵妃,一个贵太妃,一个皇后,还有一个才人。自圣祖皇帝起,周家的女子便入宫为妃,至今已经出了四代妃嫔。 却不想今日皇上一句话,说抄就给抄了。 朝中大臣有一半都与周家有关联,此时圣旨一下,一个个更是心惊胆战。也有人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思上前为周家求情,然皇上冷面无私,再加上睿亲王和燕松昀的人就在乾元殿外候着,只等皇上一句话,哪个大臣不服,立刻就绑了送去大牢议罪。如此一来,谁还敢多嘴? 此时朝中众臣之中,最为沉默的当属北静王水溶一人。 散朝后,皇上特地叫住他到后面叙话。水溶面色沉静,谁也看不出他心中作何感想。 乾元殿后殿,皇上摆手命所有的人都退下去,只留下水溶一人后,方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玉簪递给他,并低声叹道:“你回去替朕给你的王妃配个不是吧。是朕连累了她的名声,朕……对不起她。” 水溶接过那枚玉簪,攥在手里暗暗地用力捏着,脸色冷峻异常,却一句话也不说。 皇上看了他一眼,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是,朕之前是喜欢她。也的确画过她的一幅肖像。不过那个时候先帝为你和她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而你和李延胜的女儿赐婚的圣旨却早已经颁布,那个时候朕根本不知道她有一天会成为你的王妃。你要领兵北上,临走之前托付我一定要想办法保她周全,我当时只想着是因为镇江王府的缘故。却没想到她与你两情相悦。所以,那个时候我还想着要去求父皇为我做主……” 水溶的目光更冷,手指越发的用力,一根玉簪已经被他无声的捏碎,碎玉嵌入他的血肉之中,有血隐隐的从指缝中渗出来,他却浑然不觉。 皇上又苦笑一声,说道:“后来先皇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朕便把这份心思压在了心底。水溶――朕今生今世比你晚到了一步。而且,朕也自认为不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后宫是个牢笼,朕也明白那样对她太残忍,所以朕选择放弃。但下辈子……你就没那么好运了。所以,这一生,你好好珍惜吧。”说完,皇上抬手轻轻地摆了摆,示意水溶可以走了。 水溶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嘴角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说道:“皇上的话,臣谨记在心。不过臣有个请求想了很久,却一直犹豫不决。今日朝局大定,文武大臣们都对皇上忠心耿耿。唯有北面边疆小事不断。所以臣请旨带着老母和妻小北去戍边。请皇上恩准。” 皇上愣住了。 回过身来看着水溶,半晌方轻轻地摇头,说道:“朕已经决意让镇江王龙寻北去历练了。那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如果你心里烦躁想离京出去走走,那就去江南吧。去个一年半载的就给朕回来。你夺去了朕心爱的人,朕都不跟你计较了,你抱得美人归还跟朕这儿过不去啊?” 水溶无奈的皱眉,后退一步,躬身道:“臣领旨。” 皇上点点头,说道:“你去吧。” 出了皇宫,水溶方展开右手,却见那根碧玉长簪已经被他攥的断为几块,手心里的血渍已经干涸,碎玉断裂处呈殷红的颜色。那血已经渗入玉质里,再也分不开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此文写到这里,就算是完结了。 但珠珠本人对这篇文不怎么满意。人气是一方面,情节又是一方面。应读者的要求,本文还是狗血太多,开了很多金手指。和原来的大纲安排有很大的出入。 所以,珠珠会从黛玉十五岁生日那一章往后全部推翻,按照原来的思路重新写。 先剧透一下,重新写的情节没有东阳公主一家子出现,没有这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但水黛之情应该更执着更难得一些。 另外,重新写的算作番外情节,因为珠珠不想再受读者们的干扰,可能不会日更。要写一长篇后才更一次。一共应该十来万字,大概分三五次更上来。 喜欢的亲们请不要着急,耐心等待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1章 追旧物执迷不悔 上接第60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话说水溶看着雪空给黛玉抹好了药膏,吧包好了腿上的磕伤,随着她一步步下了楼去吃饭。 一路而来所积累的一身寒冷,只在一盅热汤的香味中渐渐地散去。 水溶把李纨亲手炖的花胶玉竹杞子汤喝了两碗,方微微笑着把饭碗放回去。 紫鹃一直在一旁服侍,见水溶放下了汤碗,忙又要去替他盛汤。水溶摆摆手笑道:“饱了。有茶么,我要漱口。” “是。”紫鹃忙回头从翠羽端着的托盘上拿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来递给水溶,水溶先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又把剩下的半杯喝下去,方满意的笑道:“我吃好了。还别说,你们这儿的饭菜就是香甜可口。” 黛玉吃了一碗紫米粥,也吃了半碗汤,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擦着嘴角,听了他的话后,哼了一声说道:“王爷这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来我们这里换换口味吧。这一次倒也罢了,以后再来的话,要交饭钱的。我们几个孤儿寡妇的可没那么多银子供王爷吃喝。” 水溶忙笑道:“这个好说。要多少银子才够,下次我好带来。” 黛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只丢了帕子漱口,并不着急理他。水溶看她漱口完毕后还是不说话,便转向紫鹃笑道:“我知道你们这几个人里银钱的事情都是你管的。你说个数,省的下次我来了,被你们拒之门外,只闻着饭菜香,却不让动一口。” 紫鹃忙笑道:“我们平日里承蒙王爷关照许多,不过一两顿饭而已,哪里还跟王爷要钱呢。王爷若不嫌我们这儿粗茶淡饭的,以后尽管来就是了。” 水溶笑道:“好丫头,果然跟你们主子一样,是个有情有意的。” 黛玉听他说自己有情有义,不免脸红起来,依然不理他,只站起身来对李纨说道:“大嫂子,你们也吃饭吧。晚上还有好些事情要做,我们可不比那些闲人,整天走街串巷的玩耍。” 水溶也笑着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再不走,人家就要拿着扫帚赶我出去了。我还是别这么自讨没趣儿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都早些歇息。活计是做不完的,银子也是赚不完的。有什么需要只管跟这客栈的掌柜的说,有我在,他们绝不敢不听你的话。” 黛玉回头看了他一眼,终究是不放心他手上的伤,忍不住说道:“大冷的天也别拉弓射箭的了,好好地养养你的手。若将来写的字不好了,北静王的清誉可要打了折扣的。” 水溶听她明明关心自己,却偏要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又高兴又无奈。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也别跑上跑下的,腿上的伤也不许手冷,回头再落下病根儿,走路一跛一跛的,可要减几分仙子的风采了。” 黛玉气急,立刻啐道:“呸!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今儿终是领教了。” 水溶呵呵笑着出门而去,屋子里李纨终于笑出声来,对紫鹃说道:“也不知道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明明是挨了骂,却比吃了蜜还高兴。” 黛玉极不乐意的哼了一声,说道:“他那是闲得无聊。” 李纨偷笑了一声,怕黛玉再说出更刻薄的话来,遂不敢再多说。 水溶从黛玉的小院里出来后上了马车,一路上都想着她的薄嗔微怒,一路上都是心神激荡。 回到王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分,太妃还没睡,叫水安等在二门上,见了他立刻上去回话:“王爷,皇上有赐婚的圣旨下来了。太妃叫老奴在这里等着您,说不管多晚,您回来后都要去太妃那里一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水溶心里的那份温暖顿时被这寒夜的冷风驱散,站在夜风中,他不由得抬手拉了一下肩膀上的斗篷,鹰隼一样的眼睛轻轻地虚起来,看着走廊里一盏盏灯笼里昏黄的灯光,淡然开口:“好,那就去瑞萱堂。” 若在平时,太妃这时候已经安置了。但赐婚的圣旨下来了,太妃心里十分的高兴,无论如何都要等着水溶回来见他一面再睡。水溶进来的时候,太妃正在跟徐嬷嬷低声说着什么,听见请安的声音忙抬起头来,看见灯光下水溶苍白的脸色,不由得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可用了晚饭了没有?” 水溶回道:“已经用过了。儿子没事儿,让母妃操心了。” 太妃皱眉问道:“是不是皇上赐婚的事情,你不称心?” 水溶沉默不语。以示默认。 太妃转头看了一眼徐嬷嬷,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他是这个样子,所以你叫我先睡下,我有怎么能放心的睡呢?!” 徐嬷嬷忙劝道:“太妃别着急。或许王爷有别的什么事情不开心呢。”说着,她又吩咐旁边的丫头:“还不快去端被滚滚的茶来?” 旁边的丫头忙去倒了茶来递给水溶。水溶却抬手把茶盏推开,淡然说道:“多谢嬷嬷关心,我没事儿的。母妃,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安置吧。” 太妃皱眉叹道:“圣旨已经下来了,明儿一早起来你进宫去磕头谢恩。万不可再给我带出这样的神色来。若是惹恼了太后和皇上,可有你的好看!” 水溶俯了俯身,以示应承。太妃见他颇为乖顺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方好了些。正要起身去睡,却又听见水溶问道:“母妃,那枚戒指要回来了么?” 太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从来不在女人用的东西上费什么心思,这回是怎么了?为了一个戒指,已经打发了一个屋里人了。还烫了自己的手,怎么还这么没完没了的?” 水溶听太妃这样说,不由得又抬起头来,虚无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坚持,只平静的说道:“那东西不是儿子的。所以我们不能随便送人。母妃若不去找婄阳郡主,儿子明儿自己去找她。想她生在富贵窝里,什么珍宝没见过,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戒指跟我过不去。” 太妃叹道:“你也知道不过是一个戒指。不管是谁的东西,如今我们已经给了人,如何去要?”太妃似是动了真气,回头吩咐徐嬷嬷:“叫人把我的箱子打开,把我这些年收的珠宝首饰都拿出来让王爷挑,看哪一件能抵得上那枚戒指,不管几十个,随便他拿去还给人家就是了。” 水溶忙道:“不必了。母妃请息怒,这件事情儿子自己想办法就是了。天色不早了,请母妃早些安置,儿子也回房去了。” 太妃听他这样说,还以为他想通了不再要那枚戒指,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我一天到晚的操心,累都累死了,还跟你斗气。” 水溶看着太妃被徐嬷嬷搀扶进了卧室,方缓缓地转身离去。 第二日,依然是因为手上有伤,水溶并不用去早朝。早饭后,水溶只跟太妃打了声招呼说出去有点事儿便出了王府。随行的家人和护卫问他去哪里,他想了想说道:“去梅翰林府。” 梅翰林是婄阳郡主的丈夫郡马都尉杨天成的老师,水溶想来想去,也就梅翰林这个朝中的元老可以再杨天成那里说的上话了。 春寒料峭之时,翰林府的梅花开得正是最灿烂的时候。 老翰林听说北静王爷来访,很是高兴。忙命人把埋在梅花树下的一坛子旧年蠲的雪水刨出来,又叫两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小童在梅花便支起了小风炉,把烧的通红的炭块堆到里面,亲自看着小童拿着扇子一下一下的把水扇开。 水溶安静的坐在梅树旁边的小凉亭里看着有花白胡须的老头儿认真的煮水冲茶,心底的那股躁动不安的情绪也渐渐地平稳下来。 都说赏雪的佳绝处在山间有亭台楼阁、有新梅初吐的深深庭院。 水溶忽然觉得,品茶亦是如此。看着这一树白梅,茁壮盘阔,虬枝张扬,骨朵繁茂,意气风发,无尘的洁白的雪与脱俗的娇黄的梅融汇一体,浑如天成,端丽而谐和,清纯而富贵。会让人的心也跟着高洁起来。他微微虚起了双目,轻声吟诵着: 几支春梅几片雪,一壶清茶一缕香。 满腹烦恼随风去,唯留清明在心房。 梅翰林一边给水溶倒茶一边呵呵的笑了起来:“王爷这四句诗,乃是对老朽最高的褒奖。老朽在这里谢过了。” 水溶轻轻一笑,端起茶来说道:“今日本王原本是一肚子的烦恼而来,想找老先生帮个忙的,如今闻到这茶香,却又觉得世间一切皆可抛,有此梅花与茶香在眼前,便觉得此生足矣!老先生,谢了。” 梅翰林微微一笑,也端起小小的紫砂杯来轻轻地嘘着热气把杯中的茶慢慢的喝下去,又轻声一叹,说道:“人家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却是整日价闲在家里,一年到头没有哪一天是不闲的。王爷刚刚说有一肚子的烦恼来我这里,不知所谓何事?如今品茶时,王爷说那烦恼已经消失了,却不知暂时的遗忘也只能引起之后的加倍烦恼而已。倒不如说出来,看老朽能不能与王爷排解排解?” 水溶把喝完的茶盅放回到那一架庞大的根雕茶海上,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说道:“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只是却又不得不去做。所以才觉得烦恼。” 梅翰林又给水溶和自己斟满了茶,轻轻笑道:“王爷,尝尝这第二泡。都说这云滇香舌越是泡的久了越出味,王爷试试如何。” 水溶端起茶来,又凑到鼻尖处轻轻地嗅了嗅,微微点头,说道:“果然越发的香浓了。” 梅翰林自己也端起茶来闻着茶香,笑道:“王爷,朝中能为王爷办事的大臣们何止十数位。不过王爷今日能踏进我家的门槛儿,便是老朽的荣幸。不管事情大小,只要老朽能办的,一定为王爷效劳。” 水溶想了想,还是把家里丫头无知,偷偷拿了自己替被人收着的东西送给了婄阳郡主的事情婉转的说了出来。之后叹道:“若是我王府里的东西,纵使有一百件,送了也就送了。只是这是别人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因我看管不严,让丫头们拿出去胡乱送了人,真是叫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人家的信任。” 梅翰林呵呵笑道:“北静王府是什么地方?什么珠宝首饰没有?太妃贵为我朝的长公主,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若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王爷自然不会在意一枚戒指。所以这事儿王爷也不必如此为难。杨都尉也不是那种小肚鸡心肠的人。王爷且不要着急,老朽这就叫人请了他来,咱们当面与他说明白也就罢了。” 水溶忙拱手笑道:“老先生乃是我朝大臣中的泰山北斗,这事儿也只有你说给杨都尉才合适。换了别人,肯定是不会有这个面子的。” 梅翰林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王爷说这话太客气了。”说着,他招手叫过一个小童来,吩咐道:“你去前面说给二少爷,让他拿我的名帖去一趟婄阳郡主府,请杨都尉过来喝茶。” 小童应声而去,水溶和梅翰林继续品茶闲聊。 喝了一会儿茶之后,梅翰林又命人把他珍藏的一副黑白玉棋子找出来,在小亭子里和水溶摆开棋子,一边喝茶一边对弈起来。 二人一盘棋没有分出胜负来,婄阳郡主骏马都尉杨天成就到了。 杨天成一看水溶和自己的老师梅翰林在小亭子中下棋,便没敢多说什么,这站在一旁默默地观看。 下到最后,梅翰林把手中的棋子一丢,呵呵笑道:“哎呀!我输了。北静王爷真是蛟龙出水啊,老朽真是老了……呵呵……”一边笑着,梅翰林抬手要茶,看见杨天成站在旁边,笑的更加和蔼:“天成来了。” 杨天成抬手把旁边小童手中的茶端过来递给梅翰林,先给水溶点头问好,然后才回答梅翰林的话:“来了有一会儿了,看见老师正在跟王爷下棋,就没敢出声儿。” 梅翰林笑了笑,说道:“今儿难得王爷来我府上,所以把你叫来作陪。今儿咱们三个来个车轮战,要在这棋道之中分出个高低上下来,好不好?” 杨天成忙道:“好啊!王爷一向是忙人,今儿难得有空。在下有机会向王爷学习,也是一大幸事啊。” 水溶淡淡一笑,说道:“都说杨都尉的棋道高深,一直没机会领教。今儿借着梅老的贵第,倒是要好好地向杨都尉讨教一番。” 于是水溶和杨天成各自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开,梅翰林先退下来到一旁去烹茶。 这里一壶好水尚未滚开,那边水溶和杨天成已经开始了。 …… 这一日黛玉都没有出门,一来是腿上有伤行动不便,而来呢,开春之后,嫁娶之人多起来,绣坊收了几家生意人家给女儿做陪嫁的绣品,李纨是守寡之人,不宜动这样的针线,紫鹃一个人忙不过来,为了赶时间,黛玉只好也搭把手。 绣了半日的光景,眼看着一朵繁丽的牡丹花在大红绸子上渐渐地有了雏形,黛玉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 紫鹃忙劝道:“姑娘还是去那边略坐一坐,让翠羽给您捏捏肩膀吧。不然晚上可睡不好觉呢。” 黛玉笑了笑,说道:“哪有那么严重呢。你每天都要做五六个时辰,也不见怎样。” 李纨忙劝:“还是别说这话了。你的身子刚好些,如何跟紫鹃比呢。这病重在养。往年的光景你又忘了不成?快到这边来,我给你捏捏肩膀。”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怪我。若是我能做这些,又何必让姑娘劳碌。” 黛玉反手拍拍李纨的手背,劝道“大嫂子何必说这话。我们是一家人,凭什么你们做事我在一旁闲着?我们各尽所能罢了。实在做不了,就告诉他们别再接就是了。忙来忙去,无非是为了能过得宽裕一点。若是要伤心起来,我们还要那些钱做什么呢。” 李纨听黛玉这么说,便丢开烦恼,笑着叹道:“姑娘能这么想,真是我们的福气。之前在深宅大院住着的时候,凤丫头就常跟我说,林姑娘最是明白的,只是碍于身份,在家里有些事情都不便多说罢了。我也常说,姑娘是不愿意跟那起小人一般计较。没有把那些银钱之事看的那么重罢了。” 黛玉缓缓地走到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地坐下来接过翠羽递上来的茶,一边吹着茶末一边轻叹:“不是我不看重那些东西。其实银钱也是要看缘分的。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敛财,但真正能享受到银钱之乐趣的,又有几个?没钱的时候拼命地攒钱,有钱的时候又舍不得花。算来算去,一辈子竟是成了银子的奴才了。临了也不过是一口薄棺材罢了。总有良田千顷广厦万间,也不过是留给他人罢了。若是子孝孙贤,那些东西还能保留个几十年。若子孙们不长进,那些钱财倒是成了断送他们性命的尖刀了。” 这番言语说完,从李纨到翠羽,大家全都沉默着低下头去,深深思索,却觉得豁然开朗,只是觉得可悲。 黛玉不再多说,刚低头安静地品了一口茶,外边便忽的响起悠扬的笛声。 明明是婉转悠扬的笛声,却叫人只感觉到一种宁静。黛玉忍不住慢慢的抬起头来,轻轻地虚起双眸来细细的听着。清新的笛声便如有魔力一般,牵着她的思绪一直飞到了十年前的江南。 清新雨后,姑苏古城的石板路上,湿漉漉的雨水浸润着青苔斑驳,手中的花折伞只收起了一半,那绘着水墨山水的伞绸上还挂着晶莹的雨滴。 一个身材修长玉树临风的男子,着一袭青衫走在幽长的巷子里,缓缓地在她面前经过,那身影和记忆里的父亲恍惚叠在一起,又分离开来。 雨雾空濛,风光秀丽,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美好,让她沉浸在其中,流连忘返,只愿永远的沉迷,不再醒来。 门外忽然白影一闪,有人低声诅咒一句翩然而去。 黛玉便从回忆中醒来,抬手把那盏微凉的茶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慢慢的站起身来说道:“雪空将军又去找何隽之的麻烦了,大嫂子,我们过去瞧瞧。” 李纨刚答应着伸手搀黛玉站起来,外边的笛声便嘎然而至。 黛玉皱了皱眉头,轻叹:“这个雪空将军怎么就是跟一个书生过不去呢。” 李纨轻笑道:“雪空将军虽然是个女子,但却是一身的豪气,最是看不惯这些书生的酸腐之气。每回她瞧见何公子都要嘲讽讥笑一番,更别说这会儿正是她休息的时候,打扰了她的清梦,何公子可有的受了。” 黛玉也笑了,轻轻摇头说道:“其实这客栈里也还算安全。回头跟雪空将军说说,晚上别再屋顶上守着了。这天寒地冻的,怎么受得了。” 李纨叹道:“这话咱们说可不管用,除非王爷吩咐了才行。” 一提起水溶,黛玉便沉默下来,任凭李纨给自己披上斗篷,二人慢慢的出了房门,往对面的院子里走去。 何隽之乃江南姑苏名门之后,但因父亲无才无能,却把祖上的基业给败坏了不少。到他这一辈也只剩下个空架子了。虽然温饱不成问题,但到底总没有多少家业可以糟蹋,所以他在这客栈里也只是租了两间小小的上房而已。 因春闱将近,京城的客栈全都人满为患。若不是因为水溶早有吩咐不许在黛玉的小院子周围安排闲杂人等居住,恐怕何隽之这小院里早就安排十几个学子住进来了。 就刚刚黛玉和李纨出小院的时候,还看见两个穿灰色长衫贡生模样的人从院门口经过,因为二人边走便议论着什么,才对李纨和黛玉视而不见。 黛玉因问李纨:“这客栈的生意怎么忽然这么好了?” 李纨看那两个学子走远了,方低声说道:“四日后便是春闱的时候了,那些学子贡生们可不都要来京城赶考么。” “噢!原来如此。”黛玉点点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既然是这样,那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何公子用功了。雪空将军不让他吹笛,也是有道理的。” 说完,她又拉着李纨的手转身回去了。 ------题外话------ 亲爱滴们,攒了好久的字啊,o(n_n)o~ 实在不好意思。怕亲们等不及了,所以先放上六千字来。 以后尽量早些放上来,但依然不能保持日更。请亲们见谅。 第62章 拢人心预结姐妹 贡院开科的那一日正好是二月十二日。 一早起来,黛玉也不急着穿衣服,只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紫鹃原是早早的起来下去收拾屋子的,之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端着一盆温热的洗脸水上来瞧黛玉醒了没有,进门却发现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双臂露在外边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于是忙把手中铜盆放在盆架上,拿了一件棉衣过去披在她的肩上,劝道:“姑娘,天气还很冷呢,别这样坐着了,小心着凉。” 黛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紫鹃,淡淡的说道:“给我找一身素净的衣服穿。” 紫鹃忙道:“这可使不得,今儿是姑娘的生辰呢,就算姑娘念着老太太刚走不久,今儿也不能穿过于素淡的衣裳。这可不吉利呢。” 黛玉听了这话之后妥协道:“那也不要大红色。” 紫鹃打开衣柜找了一身亮紫色白狐风毛的窄裉长袄来,拿到黛玉面前笑道:“这件吧,既大方又贵气。颜色也不张扬,今儿穿最合适了。” 黛玉依然嫌太艳丽,只说:“这个不好,再换一件来――我记得有一件孔雀绿的堕落呢斗纹对襟的褂子,你找一找看在哪里。” 紫鹃无奈的抱着衣服站在原地不动,耐心的劝道:“姑娘,今儿是您的生辰,怎么能穿绿色呢?那孔雀绿的颜色也太暗了些。说不定待会儿王爷还要来,您这样穿,王爷怎么想?” 黛玉皱眉道:“我知道是我的生辰。别人家过生日,总要给父母磕个头的。原来在荣国府住着,怕老太太伤心,我也只得依着他们穿那些颜色衣裳跟他们玩笑一天。如今没有人约束着我了,我倒是想出去找个庵堂去给父母上柱香。那大红大紫的衣裳,如何穿得?” 紫鹃听了这话,只得点点头把那件孔雀绿的衣裳找出来给她穿上。 黛玉洗了脸,又做到梳妆台前照着镜子慢慢的梳头。紫鹃把洗脸盆交给翠羽拿走,自己又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梳子,先把她一头乌发梳理顺滑,然后又一绺一绺的挑起来,细心地盘到头顶,左扭右绕,最终输成一个俏丽的兰花髻。 孔雀绿的衣裳很是肃静,紫鹃特意的打开收拾盒子找了一堆嵌红宝石的珠花来又挑了一只鹅黄的绒花给黛玉呆在鬓间。左右看了看,终于满意,方拿了小镜子照着背后给黛玉看。 黛玉点点头,说道:“好了,下去用早饭吧。你去说给洗墨,让他去雇一辆马车,我想去散花寺上香。” 紫鹃答应着扶着黛玉慢慢的下楼,李纨已经带着雪雁把早饭弄好,只等着黛玉下来开饭。 因说起去散花寺上香的事情,李纨担心的说道:“散花寺乃是皇室所立的寺院,只怕我们不好进呢。不如叫人去回了王爷,请王爷陪着姑娘一起去?” 黛玉摇头说道:“不必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去麻烦他。我之前在散花寺住过一段时间,跟那里的师太也认识。他们若是让进呢,我们就进去。若是不让进,我们就去散花寺西面不远的水月庵上一柱清香也就是了。” 李纨听黛玉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亲手准备了她出门的东西,又叫洗墨出去找客栈的掌柜的弄了辆马车来。 因紫鹃要赶制绣品,李纨是寡居之人,不宜动那些婚嫁之物,陪着黛玉出门的事情便交给了李纨,紫娟和雪雁留下来做针线。翠羽和洗墨兄妹两个跟车。 简单的用了早饭,黛玉便和李纨等人上了马车从客栈的后门出去。 因为今日赶考的学子贡生们都进了贡院,客栈和大街上一下子像是少了好多人,都有些冷清的感觉。黛玉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了看,又轻声叹道:“没有那些赶考的书生们,这大街上也清净了许多。这些日子可被他们给闹的人心惶惶的了。” 李纨笑道:“可不是么!今年的恩科,书生们好像特别多。” 黛玉笑着摇摇头,心想往年考生有多少,自己和李纨这种住在深宅大院一年到头都不出门的人又怎么知道?如今不过是窄门浅户的住着,外边的事情听到的多罢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李纨忽然又轻声叹了口气。 黛玉便劝道:“今年兰哥儿来不及参加科考了,等秋天的时候还可参加秋闱。先中了乡试,得个秀才的功名,以后才好一步步的往上考。这也是急不得的,大嫂子你早晚有熬出头的日子。也不必太颓废了。” 李纨笑着点点头,说道:“借姑娘吉言。兰儿那孩子也还算知道上进。不然的话,我这一辈子可真是盼不到头儿了。” 年轻守寡,中年又遭抄家,被婆婆赶出来过这种流浪的日子。李纨的命不可谓不苦。黛玉想想李纨,再想想自己,更加觉得离开荣国府未尝不是一种重新开始的机缘了。 马车行至散花寺门前的林间官道上,远远地便看见散花寺寺门大开,里面有不少的女眷进进出出。黛玉纳闷的问道:“今儿怎么这散花寺这么热闹?” 李纨之前也没有来过散花寺,因此并不知道其中缘故。外边赶车的车夫倒是见多识广,听见里面的主子问,忙回道:“听说前几日散花寺的佛祖显灵了,说百花娘娘降临凡尘经历劫难已经十五载,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候。要散花寺上下在花朝节这日诵经祈祷,为百花娘娘祈福。所以散花寺的主持师太便办了这场散花结缘会。邀请各家女眷们来参拜百花娘娘像,祈求自家女儿一生都受百花娘娘的庇佑,平安康泰。” 翠羽在外边坐着,听了这话笑嘻嘻的说道:“怪不得今儿这么热闹,二月十二日可不就是百花娘娘的生辰?今儿是正日子啊。” 李纨听后忍不住笑道:“居然有这等巧事。姑娘的生辰也正是花朝节呀。” 翠羽笑道:“哎呀,咱们姑娘可不就是百花仙子下凡吧?” 黛玉啐道:“你们可是没话说了,竟然胡说起来。连我也打趣,在这样,回去把你们的月钱都扣了,看还胡说不了。” 翠羽做了个鬼脸,冲着李纨吐了吐舌头,赶紧的转过脸去。 散花寺门口早就摆满了卖佛家用具的小摊,更有甚者还有一些小商贩带了平常的小玩意儿混在烛火香纸里面一起卖,甚至还有香囊绣品,针头线脑儿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无非是凑个热闹,给来进香礼佛的各家女眷解个闷儿罢了。 因为人多,马车不能前行,李纨便先下车,然后转身扶着黛玉下车,留下车夫看车,她和黛玉带着翠羽三人缓缓地往散花寺的大门走去。 三人一路走一路闲看,行至散花寺门口时,便有小尼姑上前行礼:“三位施主好,敢问施主贵姓,是哪位大人家的女眷?小尼也好向寺内的师傅报备。” 黛玉淡然一笑,说道:“佛家从来讲究的是因果缘法,又不是攀附名利谋求富贵的地方。怎么今日这散花寺内却要把这人分为三六九等起来?我们不是哪位高官仕宦家的女眷,难道这散花寺是不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进么?” 小尼姑被黛玉问的哑口无言,恰在此时里面有位年长的尼姑正送一位上年纪的老夫人从里面出来,因听见了黛玉的话,便转身冲着黛玉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说道:“这位施主,佛曰,众生平等。散花寺自然也不会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只是佛门清净地,今日来的香客多,为了大家的安全,凡有进寺者,皆要报上姓氏。还请施主见谅,配合。” 黛玉轻笑着同老尼福身问好:“普静师太,你好。我姓林,之前曾在寺中住过一段时日。今日是来向普安师太和普惠师太问安的,听师太讲经说佛的,却不想今日寺中如此热闹。不知两位师太可得闲,若能一见,还请师太帮忙行个方便。” 普惠师太是这散花寺里主持师太的师妹,也是老尼姑了。听黛玉这样说,便有双手合十,微微施礼,说道:“原来是林施主。” 旁边那个由普惠送出来的老夫人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黛玉问道:“你说你姓林,可跟之前的荣国府有什么关联?” 李纨心中顿时警觉起来,忙暗暗地拉了一把黛玉,自己往前半步,看着那老夫人,半晌方迟疑的问道:“这位老夫人看着眼熟,可是忠烈将军府上的老夫人?” 这老人正是之前宝玉的好友冯紫英的祖母,因听李纨这样问,便觑着眼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李纨,终究是认不出来,遂摇头道:“你倒是认得我?你是哪府上的少奶奶?” 李纨忙福身行礼,极为客气的说道:“给老夫人请安了。妾身正是之前荣国府的未亡人,外子乃是荣国公的孙子,名讳是一个‘珠’字。” 冯老夫人叹道:“哎呦!原来竟是你。这才多少日子不见,我倒是不敢认你了。” 跟在冯老夫人身旁的几个媳妇婆子听见这话,都纷纷向李纨点头致意。 李纨才拉着黛玉说道:“这位正是我们家的表姑娘,之前老夫人来我们家的时候曾见过一面的。” 冯老夫人点头道:“我刚刚听着说话的声音很是熟悉,她说她姓林,我也猜到了几分。只是自从你们府上出了事儿,便没了大家的消息……唉!想不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也是佛家所说的缘分罢了。” 因是散花寺门口,所以大家不便多说。冯老妇人只问李纨和黛玉现在住在哪里。李纨少不得如实相告。冯老妇人便叹道:“等过了这几日,我叫人去接你们来我们家里坐坐,今儿不方便,咱们也别在这里多说了。” 李纨和黛玉忙福身道:“多谢老夫人抬爱。”然后又客气了几句,看着冯老妇人上了自家的马车慢慢的去了。二人方转过身来对普静师太笑了笑,问道:“师太,我们可以进去了么?” 普静师太微微颔首,抬手道:“几位施主里面请。” 进了散花寺之后,李纨从袖子里拿出一包银子交给普静师太,说道:“我们姑娘因之前在这里住过,所以才想来贵寺找个清静的院落祭奠一下亡故的父母。再请几位师傅给念几遍《往生经》,就麻烦师傅给安排一下了。” 普静师太拿到银子,双手合十应了声:“阿弥陀佛,请几位施主随贫尼先道静室稍等片刻,待贫尼回过主持师太之后,再为施主安排此事。” 黛玉谢过后,便随着普静师太往东跨院的静室去等。 且说水溶这日一早被皇上叫进宫里去商议了一番今年贡院的考题之事。无非是猜测着今年的贡生们会不会有好文章出现,又议论了一阵子今年所拟的考题是否得当。 因为考题是主考官拟好之后交与皇上,皇上从十道考题中亲自挑好三道,之后封在黄匣子里不许任何人接近,直到开考这一日由皇上的近身护卫把黄匣子送进贡院去的。 所以这考题之事乃一等机密,此时除了贡院里的考生和主考官之外,也只有皇上一人知道了。今日皇上把考题拿出来跟水溶讨论,也是对水溶的格外看重之意。 然水溶却心中有事,在回皇上的话中,多少都带了几分敷衍之意。 初时皇上不觉,但说着说着,皇上便发觉了水溶没什么精神,因吩咐旁边的总管太监:“去把朕的大红袍沏两碗来,让北静王醒醒神。我总看他还没睡醒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日的旁征博引侃侃而谈的风采。” 水溶听皇上这话中有话,便暂时把黛玉的生辰之事压在心底,忙打起精神来应对皇上的问话。 等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 二月的天还有些寒冷,皇都地处北方,此时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水溶策马一路疾行直奔暮云归客栈,只为还能赶在午饭之前给黛玉过个寿辰。 谁知他赶到客栈刚跳下马来,客栈的掌柜的便从里面迎出来,说林姑娘一大早就要了马车出去了。水溶不由得皱眉问道:“去了哪里,有谁跟着?” “只说要去寺里上香。没说去哪个寺院……” “混账!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问清楚?若是去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遇到坏人怎么办?”水溶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急躁,皱起眉头冷声问道:“雪空跟着没?” 掌柜的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低头说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那个白衣怪物来无影去无踪的,眼高于顶何曾把自己这个小掌柜的放在眼里过? “废物!要你何用!”水溶一扬马鞭便要抽那掌柜的,恰逢紫鹃来叫掌柜的准备饭菜,见了水溶忙上前请安:“奴婢给王爷请安。” 水溶见紫鹃在家,忙问:“你们姑娘呢?” 紫鹃忙回:“由大奶奶和翠羽陪着去散花寺上香去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呢。”说着,紫鹃又往外张望了一眼,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担忧。 水溶又问:“雪空呢?” 紫鹃忙回道:“雪空将军跟着姑娘呢,只是散花寺那种地方将军不喜欢去,只在暗处跟着罢了。” “嗯……”水溶收回手里的马鞭,瞥了掌柜的一眼,吩咐道:“去准备一桌精致的饭菜来,要淮扬风味的特色菜,不知道该怎么准备的话就好好地请教紫鹃姑娘。”说完,他转身出客栈的门,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按照时间算,黛玉是该回来了,事实上她也已经离开了散花寺。只是出了散花寺还没上车便被四个穿着体面的嬷嬷给拦住了去路。 “奴才们给林姑娘请安。” 黛玉忍不住皱眉打量这四个人,摇头说道:“几位嬷嬷是那位大人府上的管家娘子,请恕黛玉见识短浅,不认识几位。” 四个嬷嬷里面为首的一个高个子白脸皮,嘴唇薄薄的一个嬷嬷上前一步微微笑道:“我们兵部尚书府的人。我们夫人在那边呢,听说林姑娘也来散花寺上香,所以特意等在这里没急着家去,就是想要接了姑娘到我们府上做客呢。姑娘赏个脸吧。” 李纨见黛玉面色不虞,便把她往后拉了一下,侧身挡住,并客气的说道:“这位嬷嬷请回去跟夫人说,我们多谢美意了。只是我们乃是寻常百姓家,怎么好随随便便就进朝廷二品大员的府邸呢?” 那嬷嬷笑着摇头,说道:“我们夫人早就猜到姑娘的心死了。虽然我们府上跟之前的荣国府少有来往,但毕竟也是同朝为臣。姑娘就赏个脸往我们府上略坐片刻也好。我们二姑娘早就想跟林姑娘结为姐妹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相见罢了。” 黛玉听了这话更是纳闷,心想自己跟兵部尚书府的二姑娘素不相识,她为何会想跟自己结为姐妹?若说之前荣国府没有败落的时候倒还有情可原,如今自己只不过是个平凡普通无依无靠的孤女,她为何要来拉拢? 第63章 庆生辰痛许誓言 李纨看黛玉犹豫,便替她回绝道:“这位大娘,真是不凑巧。我们姑娘还有急事。改日我们再登门拜访吧。” 那嬷嬷见黛玉再三不肯,也只得作罢。微微福身,后退两步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姑娘唯有改日再预备香茶以待林姑娘大驾光临了。” 黛玉忙福身还礼,连声道:“不敢。嬷嬷这样说莫不是要折煞了黛玉。黛玉告辞,请嬷嬷代为向令小姐致歉。” 那嬷嬷点头应着,看着黛玉由李纨和翠羽陪着渐渐地走远。 出了散花寺的寺门足有两箭之地,来往的行人才渐渐地少了,黛玉行至自己的马车跟前,又徐徐回首往回看了一眼,方上了马车。 李纨和翠羽随后上车,车夫调转马头往回走。李纨看黛玉神情有些落寞,便劝道:“我跟客栈的掌柜的说了,叫他们预备一桌上等的酒席给姑娘做寿。虽然比不得前些年在府里丰盛热闹,但好歹没那些糟心的事儿,咱们几个倒也自由自在的,不受那些世俗规矩的约束。” 黛玉轻叹:“我是在想,当朝的兵部尚书是哪一位大人。他们家的姑娘为何会知道我的?” 李纨细想了想,说道:“现如今的兵部尚书姓李,是我们家的本家。叫李延胜。据说他的长女前些日子刚刚入宫封为蘅嫔,今年并不是宫里选美的时候,蘅嫔娘娘是破格入宫的。据说很得万岁爷的宠爱。” 翠羽忙问:“既然李大人家跟奶奶是同宗,他们来邀请的话,也应该是请奶奶去叙旧。又如何认识姑娘?” 李纨笑道:“虽说是本家,但听父亲说是祖父辈上连的宗。如今我们家也是一败涂地,而他们又是繁花似锦,如何记得我们是谁呢。” 翠羽纳闷的叹道:“既然是这样,那她们为何来跟咱们搭讪?” 李纨笑着摇摇头,说道:“说不定她们是看我们家姑娘长得美若天仙,心生羡慕,也说不定呢。” 黛玉无奈的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嫂子还说这种笑话。” 李纨也跟着笑起来,几个人正笑得开心时,马车忽然停住,又把她们三人给吓了一跳。李纨忙抬手掀开自己这边的车窗帘子,向外边问道:“怎么停下了?” 赶车的车夫忙回头笑道:“回大奶奶,北静王爷过来了。” 李纨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水溶已经策马过来,在马车跟前翻身下马,向车内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在散花死用素斋呢。巴巴的赶过来,不想却在这里碰到了。” 李纨笑道:“散花死今儿忙的跟赶集市一样,哪里有什么心思给我们预备素斋。况且今儿姑娘的寿辰,我们如何能再那里用斋饭?还是回去的好。王爷倒是白白的跑一趟。” 水溶的目光透过车窗往里看过去,只见黛玉的一个侧影,便觉得恬静美好,心中顿时满足,于是笑道:“那就回去吧,正好我已经在别处叫了一桌子精致的饭菜,这会儿也该送过去了。”说着,又低头往里看了一眼,恰和黛玉看过来的目光相对,又笑道:“还有寿礼呢。” 黛玉的脸倏地红了,转过去轻声啐道:“大街上也这样,叫那些人瞧见了,又是一番口舌。”说着,她又吩咐翠羽:“叫他们赶紧的赶车回去。” 说着,她又抬手拉下李纨的手,把车窗帘子给放了下来。 水溶无奈的笑了笑,知道她的小脾气也不跟她计较,况且这原本就是马路上,也不能耽搁得太久,于是回头吩咐车夫:“快些赶车。别误了午饭的时辰。” 车夫应了一声牵着马缰绳跳上车辕,扬起鞭子吆喝了一声,赶着马车往回走。 水溶回手拍了拍自己那匹黑色的大宛良驹,刚要回身上马,却听身后有人笑道:“咦?这不是北静王爷么?王爷安好,小的给王爷请安了。” 回头看时,水溶只觉得满脸堆笑的年轻人有些眼熟,却说不上从哪里见过,于是纳闷的问道:“你是谁?” 这年轻人穿一身姜黄色的贡缎箭袖长衫,头上带着红缨紫金冠,额前勒着双螭戏珠的抹额,脖子里带着紫金璎珞螭纹项圈,滚边腰封下系着一对和田玉雕琢的马上封侯双玉佩,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因听北静王问,他忙上前躬身施礼,十分恭敬地回道:“小的李良崇给王爷请安了,家父现任兵部尚书。良崇不知能在此处偶遇王爷,真是巧的很。” 水溶一听对方是李延胜的儿子,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只是不好立刻怎样,于是淡淡的问道:“是啊,这条路僻静的很,平日里是走不到的。不知李公子今日如何也在这里路过?” 李良崇忙拱手笑道:“今儿家母和妹妹来散花寺进香,良崇带家人左右服侍着,所以才来了这里。” 水溶一怔,微微皱眉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本王今儿不得闲,有事要先走一步。改日你再来我府上,我请你喝酒。” 李良崇受宠若惊,忙拱手道:“良崇多谢王爷美意。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水溶点点头,一拢马缰绳,说道:“既然这样,本王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也不等李良崇说什么,便飞身上马,扬鞭催马而去。 李良崇看着水溶远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转身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马车里,李夫人和女儿李清芬一直坐在里面看着那边李良崇和水溶说话。李夫人有些不满的叹道:“这个北静王爷素来不是好色之人。之前听那些话我还只不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李清芬一脸的落寞,自顾自怜的叹道:“那位林姑娘生的天仙一般,若我是个男人,我的魂儿也被她勾了去了。” 李夫人便皱眉低声斥责道:“身为兵部尚书的女儿,你应该有些心胸。男人家三妻四妾那是常理。何况北静王?就算你这个正妃进了门,将来他还有两位侧妃呢。更不要说姬妾无数。你若是没有一番气度,如何做的了北静王妃?” 李清芬忙低头应道:“是。母亲的教诲女儿记住了。” 李夫人又谆谆教导:“俗话说,以色事人,终不能久。那林姑娘如今貌若天仙,可她总有老的时候。红颜易老,等有一日她的美貌不在,凭她现在的身份,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多看她一眼。而你则不同。你有父兄为你撑腰,宫里又有你姐姐在。跟她争风吃醋的,那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么?” 李清芬忙应道:“是,女儿明白了。” 恰好李良崇送走了水溶已经踱步过来,李夫人便掀起车帘子问道:“你们怎么说?刚王爷知道我跟你妹妹也出来了么?” 李良崇点头说道:“王爷刚问儿子怎么会在这里,儿子照实说了。王爷没说什么,只说改日闲了让儿子去王府喝茶聊天。” 李夫人微微笑道:“这就是了。我们终究是姻亲。你不管怎么说也是他北静王爷正经的大舅兄。这喝茶聊天的事情,以后尽有呢。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快些回家去吧。” 李良崇应道:“是。母亲。”然后便回吩咐家丁赶车回家,自己则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从前面引着李夫人母女的马车往兵部尚书府的方向而去。 却说黛玉的马车由水溶一路护送着回了暮云归客栈。下车时黛玉却发现这暮云归客栈里格外的安静,虽然说学子贡生们都进了考场,可那些随行的书童还是要回来居住的,不知为何今日这客栈里竟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和婆子恭敬地等在门口,见水溶进来,一个个儿随着掌柜的上前拜见请安,宛如家仆参拜家主一样。 黛玉站在水溶身后一侧,见了这番情景在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便已经猜到了其中缘故,于是淡然笑道:“原本以为离了精静怡别院就算是离开了王爷的庇佑,没想到也不过是从一个别院搬到了另一个别院而已。王爷的势力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水溶被她当众稀落,脸上顿觉尴尬,看着一众仆妇下人连同掌柜的都低下头去,他也只能自嘲的笑了笑,伸手去拉住黛玉的手,说道:“今儿是你的寿辰,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管什么事情都听你的。” 黛玉原本是奚落水溶的,不想他非但不恼怒,反而来这么一招。原本她那几句犀利的话便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且他反手拉着自己往里走,又不把旁边十几口子人放在眼里,她又顿觉羞涩无比,几处挣脱又挣脱不开,想说什么又怕他说出更不靠谱的话来,于是只得沉默着低着头,任由他牵着往里面去了。 李纨眼看着水溶拉着黛玉走了,顿觉不妥。刚要跟上前去,却被掌柜的闪身拦住:“大奶奶,刚王爷吩咐小的们准备了饭菜,可厨房的人都不知道姑娘的喜好。只见着平日里常用的菜肴做了一些。但只这些,待会儿王爷肯定不满意,还请您多多帮忙,去厨房里指点指点。” 李纨还要推辞,掌柜的媳妇却已经上前来挽着李纨的胳膊甜言蜜语的拉着她去了。 翠羽本来就是不懂事的小丫头,此时见李纨去了厨房,她也只抱着包袱匆匆的回院子里去找紫鹃。 水溶拉着黛玉并没有回黛玉住的院子里去,而是一直往后,拐过了几道穿堂过道,一直往客栈的后门走去。 黛玉见状忙扯了扯手臂,低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连个丫头都没跟来,只我们两个像什么样子?” 水溶轻笑道:“有我服侍你呢,还要丫头做什么?” 黛玉啐道:“呸!这也是王爷说的话么?” 水溶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天长地久无非如此,只愿就此一刻便瞬间白头也是心甘情愿。哪里还计较她说什么。于是手臂轻轻用力把她拉到跟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我之间,从此再无彼此,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明白么?” 黛玉羞得满脸通红,竭力挣扎却是浑身无力,一丝一毫也挣扎不开。只窘迫到了万分,低头无力的说道:“这算什么呢?王爷何等尊贵之人,如何能与人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四个字一说出来,便如一记闷雷在水溶的头顶炸开。 这让水溶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惶恐和无力。 他是北静王,身为郡王是没有权利私定终身的。他的婚事要由皇上做主,而且前不久皇上已经颁下圣旨,为他和兵部尚书的次女赐了婚。而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资格跟站在自己面前,咫尺相对的心爱的人说什么‘天长地久’? 黛玉见水溶沉默不语,便明白自己的话让他为难了。于是抬手推开他,默默地转过身去。 水溶无奈的吐了一口气,仿佛要借着这口气把胸口里的浑浊郁闷全都吐掉一般,又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腕,轻声说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们不闹别扭,成不?” 黛玉低头思虑片刻,觉得他说的也不算过分,于是轻轻点头。 水溶轻轻地笑起来,拉着她继续往后面走,二人一直穿过暮云归客栈,出了其后门,到了后面的一片园子里。 黛玉见园中杨柳初绽了嫩黄,春寒料峭中,迎春和初绽的杏花相映成趣,还有一溪婉转的泉水从柳树下流过,并有两三只白鹅在水里游泳。放眼望去,小溪深处竟然是一片耕地,且有两三农夫已经扶着犁挥着鞭子在那里犁地。 黛玉不觉惊讶无比,因问:“这里不是京城内么?怎么会有耕地?” 水溶轻笑道:“这不过是我父王在世的时候买下的一片地,只在他不领兵出征的时候来这里闲散几日,亲自耕种劳作,享受农之乐趣罢了。父王去世这么多年,这里我一直没来过,只交给两房家人打理着。外边的人不知道,还当这里是一片园林,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大兴土木,一直保持着当初买下来的样子而已。你看着梅花,这迎春花,还有这柳树,都在这里长了几十年了。” 水溶说着,拉着黛玉走到一棵柳树前,抬手拍了拍那合抱之粗的柳树,仰着头看着那一抹淡绿,微微的笑。 黛玉站在他身边,看着这个往日里万人之上的王爷此时脸上憨憨的表情,忍不住微笑起来,调皮的说道:“真是不敢想象北静王爷脱掉一身郡王服侍穿上青衣布衫,扶着犁耕地是什么样子。” 水溶也跟着笑,并摇头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要不待会儿咱们试试?” 黛玉嘻嘻地笑起来,摇头道:“罢了罢了,我可不能做这个千古罪人。让功勋盖世的北静王爷去当农夫,普天之下的人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水溶忽然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于是又伸出手去握着她的手,说道:“玉儿,只要你愿意舍弃这荣华富贵,我也愿意脱下这身郡王的服饰去做一个平平常常的农夫。你我二人过那种男耕女织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大乐事。这风云莫测的朝堂,我早就不愿意呆下去了。” 黛玉忙挣脱了他的手,说道:“我可不做这千古罪人。就算皇上不怪罪,王爷家中还有太妃呢。再说,老王爷的在天之灵也肯定不愿意王爷这样做的。为了黛玉一个女子,王爷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真真是叫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水溶看她的神色,不由得上前一步把她拥入怀中,低声叹道:“可是不这样,有很多事情却是我身不由己的。包括我的婚事我自己都做不得主。我想跟你厮守终生,可皇上……” 黛玉似是猜到了什么,了然的笑了笑,抬手推开他,平静的说道:“黛玉乃孤女一个,从不敢奢望什么。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世上,能够在父母祭日的时候去寺里为他们上一炷香,告诉他们我活的很好,也就罢了。王爷救过黛玉一命,黛玉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只愿来生为奴为婢伺候王爷一辈子。而这一生…” 水溶怕她再说下去,忙抬手捂住她的唇,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道:“这一生我就要你跟我在一起。” 这样直白的话,这样热切的语气,这样近,就在耳边。 黛玉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飘在云端之上,惶惶忽忽的失去了知觉。 等到六神归位后,她才很悲哀的发现,他刚刚放开她的唇,潋滟的眸子里整个都是她的脸,红红的,宛如漫天云霞。 剩下来的半天,水溶果然带着黛玉过了农夫的生活。他带着她在这片小田庄里吃饭,虽然饭菜是前面客栈里送过来的,但是摆放在简陋的农家小屋里,原木色的小方桌上,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菜。 没有丫头婆子服侍,只有他们二人相对而坐。 他给她布菜,给她盛汤。她一脸羞涩的看着他,慌张的如同见了生人的小鹿。 而他却享受极了这种感觉,不停地劝她尝这个,尝那个。 不过是寻常的呃菜色,却因为心情的不同而吃出了天长地久的味道来。 这日,水溶离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临走时他把之前黛玉留在静怡别院的首饰都叫人搬了进来,并轻笑道:“今儿说好了是给寿星贺寿的,没有寿礼自然是不成敬意。嗯――这些东西你曾经抵给了我还账。今儿我再送给你。” 黛玉打开箱子看见自己之前收着的那些珠宝首饰都在,便不经意的捡起一枚戒指看了看,又扔回去,轻笑道:“果然是王爷,贺寿也这么大的手笔?人家不过是一字一画,或者一样别致的东西也就罢了,你倒是好,弄了一箱子首饰来……” 水溶走到她跟前去,抬手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翡翠玉镯,轻轻地把玩着说道:“你的东西,我恨不得收一辈子。可我更愿意它们在你身边。这样才算是物有所用。而我也希望你能早些带着它们再回到我的身边来。” 黛玉神情一怔,默默地转过脸去。 水溶知道不能逼她太甚,便轻轻一笑,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明日早朝后我再来看你。” 黛玉方转过头来微微一福,客气的说道:“送王爷。” 水溶倒是不适应她的客套了,不由得轻笑着问道:“你是怎么了?忽然间这么客气起来了?” 黛玉微微笑道:“王爷毕竟是尊贵之人,客栈这种地方是不能常来的。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黛玉的名声事小,毁了王爷的清誉,后果就严重了。若王爷听黛玉的劝告,我们就还是朋友。若王爷不听,黛玉也只好另寻住处了。” 水溶被她这番话说的傻了眼,一时间犹如坠入万丈冰渊。怔了半晌,方喃喃的问道:“我今儿是哪里得罪了你么?” 黛玉轻轻摇头,说道:“王爷不要一味的沉迷于此。黛玉不想做千夫所指的红颜祸水。” 水溶无奈的笑了笑,自嘲的说道:“你这是太高看了我。不过区区一个郡王而已。少了我,皇上一样稳坐江山,百姓一样安居乐业。你放心,你做不了红颜祸水。” 黛玉见他急了,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只得以沉默待之。 水溶也沉了一口气,方又说道:“罢了。我明儿不来就是了。你刚在这里住的好好地,不要轻易地搬走。你一个姑娘家,身边都是些女孩子,只带着一个寡妇孤儿的,能搬去哪里呢?客栈反正是收你的盘缠的。你住你的店,我当我的东家。你我还是之前你说的那样,货银两讫。” 说完,水溶猛地转身抬脚离去,不给黛玉多说一个字的机会。 紫鹃和李纨一直守在屋子外边,看着二人不欢而散,李纨忍不住进来劝道:“姑娘,今儿好好地,你怎么又耍起小脾气来了?王爷高高兴兴地来给你做寿,你们也开开心心的说了一天的话儿。这不很好么?” 黛玉冷冷的看了李纨一眼,半晌不语。却又忽然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皇上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了。北静王妃的人选已定落定。他却还想着和我白头到老。当我是傻子么?” 李纨听了这话也是一怔,不过片刻之间她又恢复了常态。把那箱子收拾合起来叫来紫鹃拿到楼上去,自己去一旁到了一盏茶来递给黛玉,轻声劝道:“姑娘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到想不开这件事情了?” 黛玉瞥了她一眼,却不接茶,只问:“你倒说说,我有什么想不明白了?” 李纨劝道:“奴婢听说过,我朝的的律制,郡王要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北静王爷身为郡王,这辈子肯定是要有三位妃子了。莫说这会儿皇上给他赐了婚,就算再赐一次,姑娘也是有机会的呀。” 黛玉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纨,半晌才叹道:“大嫂子的意思是只要王爷能把我接进王府里去,名分什么的都可以不要?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窝囊?我宁可终生不嫁,也不要去给人伏低做小。” 李纨见她急了,便忍不住轻轻一叹,说道:“我知道你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可是咱们活在这污浊的人世间,若想独善其身是何其艰难?就算你不愿意,你觉得王爷就能放过你了吗?不是嫂子我说,如今王爷宠着你爱着你,事事都依着你。可将来有一天他耐心用尽了,又会是怎么一番情景?” 黛玉听了李纨的话,一时间又觉得万念俱灰。便咬牙道:“大不了还有一死。” 李纨轻笑道:“姑娘又说傻话了。咱们退一万步说,如果北静王爷没有被皇上赐婚,而皇上也能顺着王爷的意思,为他和姑娘你赐婚。姑娘能入住北静王府做正妃,将来还是要有两位侧妃进门的呀。别说王爷了,就拿咱们家说吧,你看凤丫头那么厉害,不还是有个平儿在屋里?就是宝玉,房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丫头,若不是家道败落,你当时她们一个个都要被打发出去么?不是嫂子不懂你的心情。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便有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千古佳话。可那只是流传的故事而已。事实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有人说卓文君当垆卖酒,最后也不过是个凄惨的下堂妇。谁又知道呢?” 黛玉听了这话,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着说道:“难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干干净净的相守一生么?” 李纨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做女人的,这辈子生来就是受苦。若想找那么一个人干干净净的相守一生,谈何容易……” 黛玉仰起头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呆呆的看着面前桌子上花瓶里插着的那支红杏。那是白日里她和水溶从后面的小农庄里折回来的,此时正静静地供在花瓶里,红红的花苞未曾绽放,屋子里便隐隐的有一股杏花的香味。 “我不信,我非要试一试。今生今世,若不得一个人干干净净的与我相守一生,我林黛玉情愿孤独终老。” ------题外话------ 亲爱滴们,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珠珠终于又写了七千字。o(n_n)o哈哈~ 第64章 感春深理拒侧妃 连续忙碌了十几天,天气渐渐地转暖,梅花差不多凋零了,杏花桃花渐渐地繁盛起来。手中积压的活计终于做出去了一批,连紫鹃也可以透一口气了,黛玉更是闲了下来。 这日春闱放榜,何隽之一大早便起来洗漱了,准备去贡院看榜单。出门却正好碰见从黛玉的院子里出来的贾兰,因客气的打招呼,问道:“贾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去?” 贾兰忙回道:“何公子好,我今日闲来无事,想去贡院看看。” 何隽之则笑道:“正好,我也要去贡院呢,咱们正好搭伴同行。” 贾兰也很高兴,说道:“好啊,何公子请。” “贾公子请。” 出了客栈,何隽之和贾兰更加的熟络,便转着圈的打听贾兰家中的境况。 贾兰虽然年幼,但却是极有分寸之人,有些事情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只是一笑而过。毕竟宁荣二府曾经一度辉煌过,但凡显赫之家,平日里都的罪过不少人。贾兰秉承李纨小心谨慎不多话的教诲,只要事关祖上的事情和亲戚族人的事情,一律皆说不晓得。 何隽之倒是对贾家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无非是想侧面打听黛玉的境况罢了。 关于黛玉,贾兰只是告诉他是自己的表姑姑,老家是江南姑苏,小时候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如今宁荣二府具败落,她才沦落至此。 何隽之再问为何北静王会对林姑娘如此照顾,贾兰便笑了笑,说道:“我平日里只在外做些杂物,偷空儿还要温习那些书。对表姑姑的事情并不敢多问,母亲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何隽之兜了一个大圈儿,回头还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打听到,贾兰说的那些之前他都知道了,他想知道的贾兰又不肯说。于是不免有些败兴,便不怎么再说话。 贾兰本也不是多话之人,他不问,贾兰也乐得不说。 二人都是去看今年春闱的榜文的,贾兰虽然没有参加这次的科考,但却对此事十分上心,他过来无非是想听听那些中了进士的书生们如何议论今年的考题,更想听听那些高中榜首的人都是那些,以后自己也好树立楷模,有个奋斗的目标。 贾兰正夹杂在那些举子之间正细心地听着呢,忽然听见有个人笑道:“哟,何兄,恭喜恭喜啊,头榜进士,金甲第五十七名,可喜可贺。” 于是他忙回头寻去,果然见何隽之满面春风的同一个举子抱拳笑道:“同喜同喜,刘兄更了不起,头榜金甲第三十六名进士,比小弟强多了。” “呵呵,过奖过奖!” 贾兰心道,这位何隽之倒是有些本事,居然中了头榜进士,虽然第五十七名不算太靠前,但看他平日里那幅闲散的样子,这也算是不错的名次了,于是上前去拱手笑道:“恭喜何公子了,这回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 何隽之忙笑道:“贾公子过奖了,衣锦还乡还谈不上。但总算有机会报效朝廷为民出力了。” 贾兰也跟着笑,无非说些场面话而已。 当日,何隽之和贾兰一同回客栈,客栈里因为出了两个头榜进士,五个二榜进士而十分的热闹。大家都在前面的大厅里坐着,各自点了丰盛的酒菜庆祝。更有一些有根基的又邀请了在京城的亲友过来同聚。 后面黛玉自然也听说了消息,也不过是一笑而已。 李纨因同黛玉商议:“之前咱们从前面的小院搬到后面来的时候,何公子曾来庆贺,我们绣庄开业的时候,他也来道贺了。如今人家中了进士,我们好歹也要表示一下吧?” 黛玉想了想,说道:“大嫂子看着办罢了,让兰哥儿代我们过去一趟也就是了,他当时送了我们一尊财神爷,如今我们只裁度着送他一样什么东西也就是了。” 李纨想了想,说道:“我们也只好送他个玉雕的配饰罢了。之前我收着的有个马上封侯的玉佩,便当做贺礼送给他吧。” 黛玉忙道:“你的东西都给兰哥儿留着吧,要送人的,就拿了银子先去珠宝店里买去。” 李纨笑道:“又何必费那个钱?” 黛玉摇头说道:“这个不一样,你的东西是你的,咱们的应酬是公中的。总不能让嫂子你拿了东西往公中贴补。” 李纨不好意思的笑道:“说句不怕姑娘恼的话,我们已经沾了你不少的便宜了。如今虽说这事儿是咱们两个人的事情,可到底姑娘将来用着他的地方不多。倒是兰哥儿以后还要这位何公子多多提携。所以这事儿还是我来打点吧。” 黛玉听了这话,便笑了笑,说道:“罢了,随你的意吧,我也懒得管这些事儿。” 李纨笑着应了,方起身回自己的屋子里去把东西找出来叫了贾兰吩咐了几句,命他过去给何隽之贺喜。 紫鹃见李纨走后,黛玉便神情落寞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响,便走过来劝道:“姑娘,闷了这些天,您也该出去走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后面不是有个园子么?奴婢还没去逛过呢,这会儿天也暖和了,您出去走一走,顺便也带着奴婢去逛一逛那田园风光,如何?” 黛玉听了她的话,轻笑道:“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明明是想赶着我出去走走,却偏说你想出去逛。罢了罢了,你也难得如此一回,我就顺了你的意吧!”说着,黛玉抬起手来扶着紫鹃的手臂起身,紫鹃给她加了一件披风,主仆二人出了房门往后走,从小院的后门出去,沿着穿堂过道一直往北,走到客栈的后门处,黛玉对守门的老人说道:“烦请你把这园门打开,我们要去这园子里面转一转,可好?” 这看门的老人曾得过水溶特别吩咐,自然不会难为黛玉,忙起身行礼,把园门打开,让她们二人进去。 此时水溪两边绿柳成荫,桃花烂漫,正是春光最好的时候。 黛玉站在那棵粗壮的柳树底下,抬手牵着嫩绿的柳枝,想起那日水溶对自己说的话来,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紫鹃见她沉默不语,便随手折了两条柳枝来随意缠绕了几圈,做成了一个环,又去旁边的草地上摘了些野花别在其中,做成一个漂亮的花环,自己戴在头上笑道:“姑娘,看好不好看?” 黛玉回头看见她烂漫的笑脸,一时心里的郁闷冲散了不少,只笑道:“很好,你别摘下来了,就这样戴着吧,这个比你那些珠翠簪钗的都好看。” 紫鹃笑嘻嘻的摘下来,说道:“姑娘笑话我呢。这写不过是野草野花罢了,图个一时新鲜也还可以,不到下午,这花草都蔫儿了,成了干草干花,谁还稀罕呢。” 黛玉听了这话,顿时怔住。 紫鹃这话听着简单,实则又暗合了许多深意。 黛玉自小喜欢花,又常常以花自喻,感慨人生之无常。 自从宁荣二府被抄家以来,她一直挣扎在和水溶之间的懵懂困惑里不能自拔。思来想去终究想不明白的,无非是水溶为何会如此对自己。 这会儿听了紫鹃的话,她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有倾世的容颜她知道,但自古红颜多薄命的道理她也知道。若是崔莺莺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女子,定然也引不起张生的倾慕,西厢记也便无从谈起。 而如今,这位北静王爷所看上自己的,又何尝不是‘容貌’二字? 当红颜老去,美人迟暮之时,自己便如这枯萎凋零的花朵儿一般被丢弃一旁,零落成尘碾作泥,总有馨香可以回味,但终究已经是过去的美丽。 而他自然会移情别恋,又去呵护另外的花开吧。 人生短暂,正如花开。若是不能结果,才真正是一场苦情戏。 黛玉放开了手中的柳枝,往那边一丛桃树林中走去,紫鹃忙站起身来,把那只花环挽在手臂上弯着手臂提着裙子,另一只手则抓了一把紫色的小花,迈着轻快地步子跟了上来。 “姑娘,你还记得那年莺儿用柳条编了个花篮装满了花儿送给姑娘的事情吗?” 黛玉被紫鹃一提,一下子想起那年的那个清晨来。 那时候自己还一心一意的想着宝玉,且把薛姨妈当成母亲,把宝钗当成亲姐姐一般的对待。早晨起来,还特意的过去跟她们一起用早饭。 此时想想,虽然自己虽然有些天真幼稚,但在当时,却也是一种难得的愉快甚至是幸福。 她自小孤苦,最怕受伤。所以不肯轻易地付出。 然一旦认定了一段感情,便会以最真最纯最虔诚的心情去对待。 比不得别人,半真半假,半哄半骗,却是时时刻刻都为自己做打算的。 从之前的薛家母女,想到王夫人凤姐儿等人,再想到老太太和宝玉,最后又想到了北静王水溶。 黛玉立在桃花下,想的呆了,痴了。连身后有人慢慢的走来都没有察觉。 紫鹃听见脚步声忙回头时,引见是水溶手中折了一支桃花慢慢的走过来,她便微微福身,刚要请安,却被水溶摆手制止。再要转身提醒黛玉时,水溶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紫鹃只好悄然退到一旁去。 水溶把手里的桃花在黛玉的眼前一晃,黛玉吓了一跳,只以为是紫鹃发坏,只啐道:“死丫头,你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呵呵……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连我来了都没听见?” “呃?”黛玉忙回身看时,却见水溶穿了一身深紫色绣四爪飞龙贡缎箭袖长衫,站在那里,眉宇俊朗,神采斐然,原本该是握着长剑的修长手指却拈着一枝桃花。却更有一种侠骨柔情的意思。 水溶满意的看着她小女儿状娇痴的模样,轻笑着走近了两步,把手里的桃花地给她,轻声说道:“我这几日忙,没有来看你,是不是生气了?” 黛玉推开他捏着桃花的手,摇头说道:“王爷忙,乃是正理。黛玉断没有生气的道理。” 水溶忙跟上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不许她走的太快,又有些无赖的笑道:“哟,听这话的意思,你还真是生气了啊?” 黛玉忙甩胳膊,轻声斥道:“说话就说话,没事儿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水溶不经意间被她甩开,心中的倔强一时涌上来,便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带进怀里:“我喜欢拉着你的手,还喜欢抱着你。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黛玉皱眉:“我是我自己的。虽然王爷救过我的命,但却不能左右我的意志。” 水溶先是皱眉,却忍住了发火,稍微缓了片刻后,方轻声哄道:“我们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好不好?就算你不思念我,但请你看在我对你相思入骨的份上,让我抱一抱,嗯?” 黛玉自然不愿意,无奈他手臂坚硬如铁,紧紧地箍着她不放,她总然挣扎亦是徒劳,所以干脆只呆愣愣的由着他抱。 桃花丛中一片安逸静好,水溶搂着心爱的人,沐浴在一片云蒸霞蔚般的桃花丛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便觉得今生今世,已经足矣。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黛玉觉得自己就快要被他身上的灼热蒸烫的丢了灵魂的时候,水溶忽然轻声一叹,低头说道:“玉儿,你能不能不这么固执呢?” 黛玉的三魂七魄登时归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淡淡的问道:“我有什么好固执的呢?事到如今,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还不是凭着王爷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么?难道王爷还不允许我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固执?就算固执,在王爷这里也是毫无用处的。” 水溶轻叹:“我跟你商量个事情,可好?” 黛玉微微挣开他的手臂一些,虽然还被他圈在怀里,但离开一点距离来,好像更有一点自信。她又抬头看了一眼他深沉的眸子,似是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只淡然一笑,说道:“王爷先说什么事,再问是否‘好‘。” 水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向皇上求圣旨,封你为我的侧妃,可好?” 黛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好。” ------题外话------ 亲们,好久没更了。亲们等着急了吧? 不好意思,珠珠事儿多,吾家小妻那边又催得紧,时间不够用。 但不管怎么样,珠珠都不会忘了这边,请忠实的亲们放心好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5章 树预静而风不止 一声‘不好’说的干脆利索。是水溶意料中的事情。 他轻叹一声,抬手捏着黛玉的肩膀,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嗯,那就不做侧妃吧。” 黛玉被他这种态度给弄得哭笑不得,尴尬无比,思量了片刻,索性也顾不得羞涩,只追了一句:“更不做妾室。我这一生所求,唯有一心一意之人。王爷若不能全心待我,就请放了我吧。” 水溶轻笑:“我必会一心一意的待你,所以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 黛玉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水溶深不见底的眸子,淡然微笑:“可我听说,皇上已经为王爷赐婚了,是兵部尚书家的二姑娘,是也不是?” 水溶轻轻点头,说道:“是的。” 黛玉的笑容变得冷淡起来,且抬手推开水溶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冷冷的说道:“那就请王爷自重些,不要辜负了这桩好姻缘。” 无奈水溶比她还固执,手已被她推开,便立刻又伸出去扶住她的肩,根本不允许她躲开,黛玉一挣扎,他便用力把她搂进怀里。 黛玉恼了,奋力的挣扎。水溶怕弄痛了她,不得已放手。黛玉气急,却也怕极,一挣脱他的控制,便没命的跑开去。水溶不敢逼得她太紧,只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自此后,二人又有数日未见。 黛玉每每伤感,但却不比之前。 人总是这样,伤过一次心之后,便不敢再付出什么,所以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也不会太伤心了。好像是变得冷漠无情了一样。实际上不过是害怕受伤而躲到了自己坚硬的贝壳里。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很多中等人家家里没有专用的绣娘,天气热了要换张子便直接买了绡纱托绣坊里绣上花样拿回去挂。黛玉的绣庄里这样的活计也渐渐地多了。 起初时李纨还叫洗墨多接点活来做,到后来竟然赶制不出来,便索性不再接了。而且原本她们做的绣活比别家精致,也比别家贵许多,绣起来也更加的费工夫。 黛玉见她们忙不过来,自己便静下心来专心的绘制些花样子,再有功夫,便拿了针线在旁边也帮着做点。不过也只是绣绣点睛之笔罢了。 四月底,宝玉和宝钗成婚,有喜帖送至锦华楼。锦华楼的活计代收了,托贾兰带进来给黛玉。黛玉拿着那绘着大红喜字的帖子,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看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一叹,对紫鹃说道:“去准备一份贺礼,叫洗墨替我送过去吧。只说我们这里终日忙碌,也没有时间过去喝喜酒了。” 紫鹃正担心黛玉会想不开又伤心哭泣,从心里挖空了心思想着什么理由劝她才好呢,却听她忽然间说这样的话,一时忍不住惊喜,便笑着说道:“好来,姑娘放心好了,奴婢一准儿办的妥妥当当的。” 黛玉奇怪的说道:“你像是早就预备下了?怎么答应的如此痛快?” 紫鹃掩饰的笑道:“哪有啊,姑娘那次吩咐的事情奴婢不都是痛快的答应着?” 黛玉笑道:“你是预备了一肚子的话没有机会说,才这样痛快的吧?” 紫鹃听黛玉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得叹道:“奴婢也是怕姑娘伤心难过。话说到这里,连奴婢都觉得心里不痛快,何况姑娘。” 黛玉也轻叹一声,说道:“世事无常,大家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何必又苛求太多?若是在从前,我听了这样的消息必然活不下去了。可是如今劫后余生,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那些心思去想别人的事情。倒不如省省心思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呢。” 紫鹃忙道:“姑娘能这样想,奴婢就放心了。姑娘且坐着,奴婢去看一下该送点什么贺礼,准备好了再拿来给姑娘看。” 黛玉笑道:“依我说,你也别准备东西了,竟是拿二十两银子送过去更妥当些。那些珠宝首饰的,恐怕他们如今也用不到呢。” 紫鹃点头道:“姑娘的话不错,如今败落了,珠宝首饰到了他们的手里也是拿去典当,倒不如直接给他们银子的好。” 紫鹃说着转身上楼去开了黛玉的橱柜拿了银子出去自打发洗墨过去随喜。黛玉则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踱上楼去。 其实,她的心里何尝是这么平静的。不管怎么说,对宝玉,她曾经付出过那样纯真的感情,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说一丝一毫的留恋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呢? 只是如今的黛玉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的小女孩。 经过又一场生离死别,看着往日鲜花烈火般的荣国府瞬间崩散至今日这幅情景,她便已经从那份感情里挣扎了出来,能够置身事外回头去看那些事情了。 虽然理智在,但心酸在所难免。 刚刚对紫鹃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她自己劝自己的话罢了。 上楼之后,她默默地躺在床上,面向里无声的掉了一回眼泪,胸口里的感觉便像是饮下一杯加了冰块的烈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入口冰凉透骨,喝下去的酒却一路燃烧着,滚烫焦灼。 躺了许久,她后来哭到无力渐渐地睡去,直到晚饭时紫鹃进来叫她方醒来。一双红肿的眼睛痒痒的,看不清屋子里的东西。紫鹃又唉声叹气的去用冷水浸透了手巾,拿来在她的眼睛上覆了一会子方才好些。 待到宝玉和宝钗成婚那日,黛玉终究心里不自在,便跟李纨说想出去散散。 李纨猜到其中缘故,却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妹妹是想去哪里呢?现在天气渐渐地热了,妹妹身上弱,怕受不住外边的热气” 黛玉想了想,说道:“也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不如去咱们自家的绣坊里走走,不过坐在马车里看看外边如今是何等情景罢了。” 李纨忙道:“好,那我叫人去预备马车。” 紫鹃便拿了一套出门的衣裳来给黛玉换了,又打开文具匣子拿了篦子把发髻整理了一下,另带上一只翡翠簪子,一朵淡黄色的堆纱兰花,方扶着她出了房门。 只是不想刚出院门便碰见了何隽之。何隽之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从对面的院子里走来,身后跟着他的小书童。 抬头看见黛玉,何隽之显然是有些意外惊喜,忙拱手上前,微微笑道:“林姑娘好。这是要出门去么?” 黛玉微微一福,说道:“何公子好。听说何公子高中头榜进士,还未向公子道喜呢。” 何隽之笑道:“贺礼已经收到了。多谢姑娘想着。姑娘这是去哪里?” 黛玉微笑不语。李纨便上前去说道:“我们要去锦华楼看看。何公子高中进士,如今可要忙起来了。” 何隽之忙道:“不忙不忙。今日我也是闲着无事才要出去走走。说来也巧,我正约了几个朋友在昕阳楼聚会,正好跟你们同路,姑娘若是不嫌在下粗鄙,咱们且一同走?” 黛玉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自然是坐车的。无法与公子同路。” 何隽之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姑娘乘车,我在左右随护就是了。林姑娘,请。” 黛玉不好多说,只得又福了一福,方带着紫鹃和李纨先上了门口的马车。 何隽之果然跟随在马车之后一起出了暮云归客栈,往锦华楼的方向走去。 锦华楼的生意一直走的是精品。刺绣精致,花样别有一番心思。所以尽管价格不菲,但生意却一直不错。如今已经有一些公侯王族的姑娘奶奶们知道了这里,开始把自己的绣活拿过来做了。 而且,还有一些说不清楚是哪里的富贵人家总会时不时的送些东西来绣,都是指明了花样和针线,给的价钱也高。 黛玉素来不怎么管这些事情,也没怎么上心。倒是李纨跟她说过两次,还说这样的主顾很该特别的照顾照顾才是。 今日二人来到锦华楼,恰好这家来送绣活。这次来的依然是两位嬷嬷,洗墨照例请她们进了后面的雅室说话。 黛玉和李纨自然是从后门进来,在后院的有廊下慢慢的走到雅室的门口,因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便忙住下了脚步。 李纨会意,先走去看了看,回来说道:“是两个嬷嬷,来送绣活的。” 黛玉点点头,说道:“这倒无妨,我们进去吧。” 几人悄然进门,洗墨听见门帘响忙转头来看,忙放下手里的绣花样子转身来请安。 那两个送绣活的嬷嬷也跟着站起身来,因听洗墨给黛玉请安的时候称‘姑娘‘,她们也便对着黛玉福了一福,齐声说道:“见过姑娘。” 黛玉忙还礼道:“不敢当两位大娘的礼。大娘是我们这里的老主顾了,快请坐。” 两个嬷嬷看着黛玉坐了,方在下手坐下。其中一个十分客气的说道:“当初我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先托贵处给我们主子绣了几个扇子套儿。东西拿回去后,我家主子十分的喜欢,说贵处的绣活针脚精细,花样雅致,连那些络子打得也十分的精巧。便叫我们又拿了两顶帐子来绣。” 这嬷嬷说到这里,刚好紫鹃端了茶来,她便接了茶去喝。 另一个嬷嬷便接着说道:“我们家主子素来喜欢古字画,恰好贵处那此给我们绣的帐子乃是水墨兰草,那字绣得更好。帐子拿回去我们主子便叫挂上了。到现在还舍不得摘下来呢。所以,我们自家的绣娘便一个个的都打发出去了。我们主子用的针线,如今都要慢慢的转到贵处来。刚我正跟那个小哥儿说,只怕贵处忙不过来,又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黛玉忙笑道:“大娘说哪里话。你们家主子瞧得上我们的针线,是我们的荣幸。顾客本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又何来麻烦之说?” 李纨也笑道:“只怕我们的活计粗糙,入不得您家主子的眼呢。” 那嬷嬷忙道:“姑娘可别这么说。我们主子说了,我们的活计都不急,叫姑娘慢慢的绣。只要绣活精致,价钱都是好商量的。贵些我们也乐意。” 黛玉忙颔首说道:“那就多谢贵客眷顾了。还请大娘回去替我们道一声谢吧。” 两个嬷嬷答应着,又交代了一些她们这次要做的东西,尺寸,花样等都一一交代清楚,方才告辞去了。临走时,其中一个婆子还忍不住回头多看了黛玉一眼,抿嘴笑了笑,才匆匆转身离去。 黛玉原本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又被那嬷嬷看了一眼,心中更觉得奇怪。于是对李纨说道:“这家到底什么来历?我总觉得怪怪的。” 李纨却不怎么在意这些,只是听黛玉问,她便细细的回忆了一下,说道:“瞧着刚刚那两个嬷嬷言谈举止,倒是大户人家行事的做派。只是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绣娘,况且一家里的针线活何其多,什么巧手没有,如何会都辞了去,单单选我们这里?” 黛玉说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 李纨又沉思片刻,终究想不通会是什么样的人家。 黛玉转头对紫鹃说道:“你去外边说给雪空将军,让她想办法查一查刚才这两个婆子是什么来路。” 紫鹃答应着出去,找了雪空来把黛玉的话说了一遍。 雪空却皱着眉头说道:“我只负责姑娘的人身安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我的任务。” 紫鹃无奈的叹道:“这可是姑娘的话。您就不怕姑娘回头跟王爷说什么,王爷有来找您的麻烦?” 雪空极其郁闷的瞪了紫鹃一眼,反问:“若是我走了,姑娘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你能担得起么?” 紫鹃被雪空问住,毕竟她是眼见着黛玉被这冷的跟冰雪一样的家伙给掳走过,知道她跟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所以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那您的意思是,您不管姑娘的事情咯?将军你可别后悔。说不定这两个嬷嬷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呢。你这会儿不赶紧的去查,回头小麻烦成了大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说完,紫鹃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瞥了雪空一眼,转身进去了。 ------题外话------ 好吧,标题上有个字是错了的。因为‘欲’在标题上是禁词。亲们见谅哦。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6章 心无尘波澜不惊 月光如洗,水溶从书房里慢慢的走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青砖地面上水银一样倾泻一地的月光,清泠的声音淡淡一喝:“出来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树影里便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院子里,宛如一只硕大的蝙蝠。 低沉的声音厚重有力:“属下参见王爷。” 水溶双手慢慢的背到身后去,下巴一扬,冷声问道:“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回王爷,雪空将军叫属下传一句话给王爷。” “讲!” “雪空将军说,东宫里,有人刻意接近锦华楼,不知意欲何为。” 水溶心中一怔,眉头不自觉的皱紧,声音也越发冷硬了三分,低声吩咐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黑衣人平地飞起来,如一只大大的蝙蝠一样飞到树影之中,消失不见。 水溶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在书房的院子里来回的走了几步,停在一只汝窑冰裂纹盆栽石榴盆景跟前,抬手念过一片火红的石榴花瓣,沉声叫了一声:“墨风?” 墨风于空虚之中忽然现身,出现在水溶的身侧:“王爷。” “刚刚他们的话你听到了?” 墨风点点头,说道:“属下听见了。” “你怎么看,有没有去查过?” “回王爷,属下派了两个手下去简单的查了一下,发现刻意接近锦华楼的那几个人不过是东宫里负责针线的婆子,平日里纵然有些体面,也仅限于京城内各大绣庄绸缎铺子中,于其他的事情,却毫不相干。在东宫里,这样的下人也不只是这几个,上上下下,衣食起居算起来,总有二三十个这样的人。她们不过是看上了锦华楼的针线而已,若非要说她们别有用心,的确有些牵强。” 水溶冷声说道:“嗯。你跟雪空说,还是多加注意为好。” 墨风点点头,没有说话。心想只要关系到那位林姑娘,王爷便整个变了个人,平日里看着挺冷硬坚强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婆婆妈妈起来。如此看来,‘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 暮云归客栈,黛玉和紫鹃等人都坐在绣架前忙着各自的事情。偶尔说几句玩笑话,大家咯咯的笑几声,略解疲劳困顿之意。 雪空白衣胜雪,悠闲的躺在黑色瓦片之中,头枕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安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 忽然,一声清亮的笛声宛如划破长空的星光一样,把仰卧在屋顶的雪空惊醒。 这静夜里的笛声,像是能够敞开谁的心扉一样,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 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一向最讨厌吹笛子且最讨厌何隽之吹笛子的雪空,一时间也被这笛声给吸引住,思绪渐渐地飘散开来,仿佛回到十几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的雪空跟现在的雪空没什么大的区别,惟一不同的是那时的她一头黑发,现在的她银发飘飘。 那时候,北静老王爷还健在,雪空和墨风二人日夜追随着老王爷,不是忙于朝政就是拼杀在疆场,生活是那样的充实,仿佛每一天都有大事发生,每一天都不能苟且而过。 不像现在,她这个叱咤风云的白无常,每天要做的只是守着一个病弱的女子,看她读书写字,画画绣花,而自己却终日无所事事。 笛声婉转低沉之时,雪空忍不住叹了口气,腰间一挺从屋顶上站起来,看了看周围清泠的月色,丹田处一用气,人便如一只轻盈的风筝一样飞了起来,一路掠过屋宇瓦舍,竟自落在何隽之的院子里。 何隽之原本站在院子里的一棵绒花树下吹笛子,双目微闭,根本没看见雪空飘过来,直到雪空冷冷的出声喝止时,他才微微一怔,把嘴边的玉笛拿开。皱着眉头问雪空:“你这是要做什么?” 雪空比他还不高兴,尖尖的下巴一扬,冷声说道:“我警告过你多次了,你怎么还吹?再吹我叫着客栈的掌柜的把你赶出去!” 何隽之一听这话又淡淡的笑了:“雪空将军。大晚上的你还带着个面具做什么?反正月色朦胧,大家都看不清你的脸,你带着个冰冷的面具,不觉得别扭么?” 以往他都是一吹笛子这位白衣胜雪的将军就出现了。今晚他把《梅花三弄》吹了一大半儿她才来。可见是自己的笛声打动了她。所以何隽之今晚也有些有恃无恐。 “少废话!”雪空玉指一挥,指着何隽之身后的屋门口,说道:“赶紧的滚进去睡觉,否则本将军叫你今晚睡不成觉!” 何隽之笑得更深,而且无畏的上前一步,走到雪空的近前,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盯着雪空银色面具下的双眸,低声说道:“雪空将军,你是个女的吧?” “混账!”雪空猛然出手,一掌拍在何隽之的肩头。 何隽之不过是个文弱书上,哪里受得了‘白无常’的一掌。就算她只用了一半的力道,也足以把他拍飞几丈之外了。 忽然受了一掌,何隽之根本还没感觉到肩头的疼痛,便只觉得耳边一阵疾风呼啸之声,然后后背一下子撞在身么上,砰的一声响,何隽之的身体被弹了回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胸口内一阵气血翻涌,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巴,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趴在地上单手撑地,却倔强的仰着头怒视着雪空:“你……你竟敢出手殴打朝廷命官!你莫不是不想活了?!” 雪空也没想到何隽之这么不经打。自己气愤归气愤,但没想到要伤他,只是轻轻地一掌拍出去,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她原本是个见惯了生杀予夺的人,惊讶也只维持了片刻便镇定下来。她侧脸对着虚空之中叫了一声:“来人!” 墨色的夜空中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旁边的树影里唰唰飞过两条黑影,二人同时落地,抱拳躬身,应道:“属下在,请将军吩咐。” 雪空指了指趴在地上嘴角带血的何隽之,吩咐道:“带这个人去疗伤。天亮之前把他送回来。” “是。”黑衣人答应一声上前去,其中一人伸手把何隽之从地上拎起来,往肩上一抗转身就要走。 何隽之立刻不乐意了,摇着头大声喊人,却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点了穴道,只能呜呜呜的扭动着被黑衣人带走。 何隽之的书童听见动静跑出来看,却被雪空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吓得把着门口不敢出来。 “你家公子没什么大碍。天亮之前会有人把他送回来,你安心回去睡觉吧。”料理完了何隽之,雪空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冷冷的声音让小书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听了这话后,小心的嗫嚅了一声‘那就好’,便反手关上房门躲到屋子里去了。 回去之后,雪空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却被紫鹃急匆匆的叫醒。她冷着脸打开门,看着紫鹃着急上火的样子,冷冷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你急成了这样?” 紫鹃轻声叹道:“姑娘让我来请雪空将军过去呢。” 雪空微微皱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紫鹃无奈,只有实话实说:“对面何公子一大早便坐在我们院门口,翠羽一出门吓了一跳。还没跟他打招呼呢,他便冲了进来,跟姑娘面前告了你一状,说你昨晚把他打得吐血……” 雪空嗤笑一声,说道:“你让他来找我说话。”说完就要转身回屋。 紫鹃忙道:“姑娘说了,你若是不过去给人家个解释,她就去跟王爷说。” 雪空皱着眉头回身看着紫鹃,冷酷的反问:“说什么?” 紫鹃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哪里知道姑娘会说什么,不过将军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点事情总不能让姑娘替你挡了吧?” 雪空听了这话又转身回来,抬手推开堵在门口的紫鹃出门去了。紫鹃赶紧的跟上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屋的门,便见何隽之神色如常的坐在椅子上品茶,而黛玉则坐在离他远远地矮榻上,低着头吹着茶末,一言不发。 雪空便冲着何隽之说道:“是我打了你,你怎么不去找我?却来这里聒噪?” 何隽之冷冷的瞥了雪空一眼,把手中茶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不悦的说道:“我跟你讲理?那也要讲得通才行。你动不动就挥拳头,难道我被你打一次还不够么?” 紫鹃转身去捂着嘴巴偷偷的笑了,却被黛玉瞧见,瞪了一眼赶紧的打住。 雪空想起昨晚这小子叫自己‘女人’便生气,这会儿他又旁敲侧击的说自己不讲理,更加可恶。雪空冷声哼道:“看来昨晚那一拳并不重,你这会儿还有力气在这里狡辩!” 何隽之身为世代书香门第里那种书生的傲气一下子被激起来,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质问雪空:“谁狡辩?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在狡辩,谁不讲理?我不过好好地问你一句话,你一言不发就把我打飞,这会儿当着你主子的面不说给我赔礼道歉,还说我狡辩?真是岂有此理!” 黛玉几乎可以断定何隽之所谓的好好说话却被雪空一掌击飞的缘故了。于是她把手中茶盏一合,轻声打断了争吵的二人:“好了。何公子,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雪空将军争辩了。我想估计你说了她最不爱听的话,所以才冲你发火。龙有逆鳞,人有软肋。你戳到了雪空将军的软肋,她能不发火么?再说,我也不是雪空将军的主子。她主子是北静王爷,将军于国家朝廷是有累累战功的,她性子急,这公子之前也早就知道的。所以如今公子就不要跟将军争辩这些小事了吧?回头我让紫鹃好好地炖一盅补汤给你送过去,补补你的元气,可好?” 原本何隽之就是来接机找黛玉说话的,此时听她很难得的说了这么多,如何还会再纠缠下去?况且她还说让紫鹃给自己炖补汤,这样的殊荣可是何隽之想都不敢想的,于是他忙站起来对着黛玉拱手施礼,极有风度的笑道:“既然姑娘这样说,那隽之从命就是了。” 黛玉淡淡一笑,对雪空说道:“将军,何公子这里没事儿了,你也别生气了。人生在世,总有些不顺心之事。你乃是见惯生死之人,生与死都能看得开,这些小事又何必总放在心里?” 雪空被黛玉说的一怔,心想王爷那么喜欢这个柔弱不堪的小姑娘也不是没道理的。此时她淡淡的几句话,便像是一把细细的银针,竟然根根都刺进了自己的心里。那微微的痛之后,便是豁然开朗的释然。 于是她淡淡一笑,瞥了何隽之一眼,说道:“姑娘放心,我怎么会跟个臭书生一般见识。” 何隽之立刻转头瞪眼:“嘿!你说谁是臭书生?” 雪空看着何隽之气急败坏的样子越发开心,只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何隽之看她都不跟自己理论,便气的一跺脚,刚要再质问,紫鹃已经走过来微笑福身:“公子,请问您喜欢什么补汤呢,咸淡口味有什么嗜好?您告诉奴婢,奴婢好去厨房开火。” 何隽之忙摇头说道:“多谢姑娘费心,这些小事你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何某是什么人,哪里敢劳驾姑娘做这些粗活?” 紫鹃笑着摇头:“这可是我们姑娘的吩咐,奴婢哪敢不听呢。公子,您还是跟奴婢来吧,看看厨房里的食材可都齐备,若不行,还要劳驾您跟奴婢去外边的集市上走一遭呢。这补汤可是替雪空将军给您赔礼补身子的,半点马虎不得。” 何隽之被紫鹃说的老脸通红,嗫嚅着回头看了一眼黛玉,却见黛玉已经起身往绣架那边走去,对自己和紫鹃的谈话,根本是充耳不闻。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7章 拉拢不成生毒计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转眼已经是五月中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北静王府前庭院里,管家水安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夹纱长衫,一边拿着雪白的帕子擦着汗,一边指挥着十几个小厮抬着皇上赐予水溶的七盆千叶石榴盆景,小心翼翼的摆在廊檐水台下专门摆放盆景的石墩上。 盆景是专门的花匠修剪过的,枝丫遒劲,花朵繁茂,红彤彤的一团一簇的,开的很是热闹。花盆是官窑烧制的缠枝青花瓷,花盆直径一尺八寸,瓷片厚重,在装满了土,栽种了手臂粗细的石榴盆景,两个小厮抬着很是吃力。但三个人抬又不稳。 水安很是担心。御赐之物是万万不能损坏的,看着小厮们把盆景一盆一盆的放好后,他忍不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摆手说道:“好了,都退下吧。待会儿王爷该出来了,看见这么多人又要发脾气了。” 小厮们忙垂手退出,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水安又满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溜儿如火的石榴盆景,微微笑道:“真是皇恩浩荡啊,这么好的盆景,恐怕除了宫里,再也找不出来了。” 正说着,便听见背后一声冷澈的喝问:“你唠唠叨叨说什么呢?” 水安忙回头去看,果然见水溶穿着一身玉白色薄绸刺绣长衫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刚摆好的石榴盆景,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回王爷,刚皇上叫人送来的。还特别说了,不用王爷出来谢恩。”水安忙躬身回话,又嘿嘿笑道,“皇上如此爱重王爷,恐怕就要委以重任了。” 水溶冷笑一声,低声问道:“皇上的心思你也敢胡乱揣测,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水安忙低下头去:“奴才该死。” “去忙你的去吧。家里的事情还不够你操心,你还替朝廷想那么多,越来越糊涂!”水溶摆摆手,遣退了水安,慢慢的走到石榴盆景跟前,看着火一样红艳艳的花朵,怎么看怎么刺眼,片刻之后又吩咐:“来人!” 一声吩咐,立刻有人小跑这过来,躬身道:“奴才在。” 水溶转过身来,回手指着那些石榴盆景,吩咐道:“把这些盆景送到太妃房里去。” 来人忙答应一声,转身去叫人去了。 水溶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月夜朦胧,薄雾似纱,一轮弯月缓缓升上天际,散发出柔和的光,空中星光点点,仿佛王母撒下的璀璨珠宝,闪亮而耀眼。 夜色中的王城褪去几分肃穆,多了几丝神秘,暗夜中万家灯火相继熄灭,夜变得寂静起来。 北静王府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灯笼,灯笼上遒劲深沉而又狂放霸气的字迹,一如他的主人一样,再这暗夜里,分外的醒目。 昏黄的光晕下,两个侍卫年轻的脸略显柔和,也掩去了白日的肃杀英气。府内一对对侍卫佩着锋利的宝剑来回的巡逻,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红廊雕柱的长长走廊上行过来一行灰色衣衫的侍卫,排排昏黄的灯笼随着步伐轻轻摇动,散发出圈圈光晕。 水溶从瑞萱堂出来,脸色深沉如水,步履如飞,不多会儿便把身后的五六个丫头落下了几丈远。又一对护卫从前面走来,猛然看见水溶一个人在夜色中疾行,忙一起躬身行礼:“奴才给王爷请安。” 水溶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只快步而去。 后面的丫头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眼看着水溶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消失在夜色里,为首之人不由得咬牙跺脚,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旁边的小丫头焦急的问道:“兰香姐姐,怎么办呀。太妃让我们好生服侍王爷回房歇息,可王爷这会儿又出了后院院门,看样子又要出府去了。” 兰香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是奴才,哪里管得了王爷要去哪里。走吧,大家都跟我回去向太妃请罪吧。” 五六个丫头垂头丧气的转身回去,一对侍卫才提着灯笼继续巡逻。 有好事的小护卫悄声叹道:“这几日咱们王爷的气儿都没顺过。你说这是怎么了呀?按理说皇上赐婚,太妃那么高兴。王爷也该高兴才是啊。” 走在前面的年长护卫轻叹一声,说道:“这还用说啊,肯定是王爷不喜欢李尚书家的二姑娘呗。娶个不喜欢的女人进门,就算是皇上赐婚,也高兴不起来啊。” “李尚书家的千金还不喜欢?听说李尚书府上两位千金都如花似玉,大姑娘已经选入宫中成为蘅嫔娘娘,你说这二姑娘能差得了么?这婚事一成,咱们王爷跟皇上可就成了连襟了呀!” 走在最前面的护卫头儿听见后面的议论,猛地转过身来呵斥道:“你们少胡沁!什么跟什么啊就连襟儿?皇上可是咱们王爷的亲舅舅,你这混蛋是不是活腻歪了?” 众人立刻噤声,不敢再胡乱议论,继续巡逻。 却说水溶匆匆出了后院的院门,却并没有向那些奴才猜测的那样出府,而是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是水溶平日会见外客的地方,书房里的摆设以整洁大方能够彰显北静王府的气势为主,所藏书籍并不多,跟内书房不能相比。 今晚在外书房当值的小书童名叫清溪,是王府里的三等小厮。 因水溶几乎从没有晚上来过外书房,已经换了衣服准备歇息的清溪忽然看见王爷进门,着实吓了一跳,忙拉过一件衣服来披上,上前行礼请安。 水溶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叫人点蜡烛,我要看书。” “是。”清溪哪敢多问,忙出去另叫了两个书童进来,点灯烛,找书,伺候茶水。 水溶在宽大的花梨木书案前坐好,抬手看了一眼清溪搬过来的一摞书籍,皱着眉头说道:“把那本王摩诘的诗词给我找出来。” 清溪忙又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书架前慢慢的找。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只好战战兢兢地回来,低声说道:“回王爷,奴才愚钝,没找到王摩诘的诗集。这本书许是在内书房?要不奴才这就叫人去里面找来。” 水溶越发心烦意乱,皱眉骂道:“蠢材,都给本王滚出去!” 清溪忙叫另一个书童把茶水放在书案上,几个人一溜烟儿的转身下去了。 水溶独自坐了一会儿,胡乱翻了翻这些场面上的书籍,终究无心阅读,抬手把一本《古今人物通考》丢在一旁,起身往外边走去。 门外,管家水安早就在廊檐下侍立着,见水溶进来,水安忙上前去,躬身劝道:“王爷,刚太妃叫人传出话来,说夜深了,王爷明天还要早朝,就请早些回房歇息吧。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水溶咬牙,恨不得一脚把水安炸老奴才给踹到一边去。 六天了,皇上似乎和老太妃等人商量好了一样,每天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宫里宫外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堆上来,让他丝毫不得闲,连去看黛玉的功夫都没有了。 今儿皇上倒是没什么事儿,可太妃又一大早的身上不痛快,请医延药的折腾了大半天,下午皇上又赏了石榴盆景来,虽然说不让他进宫谢恩,可这石榴盆景素来是皇宫里专用的东西,这会儿皇上一赏就是七盆,他怎么样也要进宫去磕个头。 从宫里回来天又黑了,看着太妃吃饭用药,一直折腾到二更天,偏生太妃又叫几个姬妾服侍他回房去睡。 他倒不是怕那些姬妾们,事实上她们见了他倒是避猫鼠一样的,不敢乱说话。可一看见她们,他便想起自己已经订婚,想起黛玉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来。水溶的一颗心,便像是堆满了稻草一样,乱七八糟,又扎得他生生的痛。 他不会让她另嫁他人,却又不能给她她想要的。 想想她身边还有个臭书生何隽之整天围着转来转去,水溶便恨不得干脆再把她给抢回来强行霸占。 可是一想到她苍白娇弱的面容上那两道清澈如冰的目光,他便知道若是那样,他这辈子都不能走进她的心里了。 水安战战兢兢地躬身挡在水溶的面前,不敢抬头。水溶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在他偌大年纪在北静王府当差及时年的份上,终究无法对他动粗,只冷声喝道:“闪开。” “王爷,请您回房歇息吧。” “闪开!”水溶怒声低喝。 “王爷,您别出府了,太妃刚叫人传了话来,说今晚您若是出府,她老人家就要了奴才的命啊!” 水溶一愣,心中立刻警觉。便抬手推开水安,急匆匆的往前院而去。 水安长叹一声,立刻跟出去,可他老态龙钟,又哪里跟得上水溶的脚步。 李尚书府,二姑娘李清芬的绣楼上,隐约又笑声传来,合着微醺的夜风,甜的如同蜜一样,只钻到人的心里去。 一个名叫翠烟的穿着银红色湖绉坎肩的大丫头手里托着一个云龙献寿的大红雕漆小托盘从楼梯上一步步的走上来,踩着擦得光可照人的木地板轻着脚步转过一道陈檀木雕花双面绣富贵满园的大屏风进去,往里间的碧纱窗跟前走去。 李清芬正单膝跪在窗口前的椅子上,逗弄着挂在窗户外边的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她穿了件锦缎辫线袄子,一条红色百褶裙,衣袖上绣了细细的海棠花纹,头上是云髻层叠的花冠发,那攒了粉色珠子的凤细簪子随着她娇笑声声轻轻抖动,越发显得妩媚动人。 翠烟看见李清芬笑得开心,便也跟着笑起来,上前去把手里的托盘放在高几上,福身笑道:“姑娘,夜深了,姑娘晚饭没怎么吃,所以奴婢叫人做了夜宵。是宫里蘅嫔娘娘赏下的御田紫米煮的粥呢,还放了红豆,薏米,还有桂圆。姑娘趁热吃一点吧。” 李清芬头也不回,只是逗弄那笼子里的鸟儿,见它在里面跳得欢快,她便在头上拿了一支簪子,在笼子里面轻轻搅着,那紫金的簪子和铜丝编织的笼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突然,李清芬脸色一变,纤手一用力,那根簪直直的插进那斑斓鸟儿的腹中,血色的猩红流出来,染红了簪子,也将那斑斓的毛色染红。 翠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终究是捂着嘴巴叫了出来。 李清芬却冷声笑道:“不听话的鸟儿,就不应该在本姑娘面前活蹦乱跳的!” 翠烟忙道:“是,姑娘已经养了她几个月了,它还是不听话。真是该死。” “哼。”李清芬却抬手把沾满了血渍的金簪随手一扔,拍拍手说道:“叫人收拾干净了。” “是。”翠烟忙福身下去收拾,另有丫头端了水盆来服侍李清芬洗手。 李清芬仔仔细细的洗了手,转身坐在铺了玉簟的凉榻上去,丫头翠烟已经回来,另洗了手端了粥过来服侍她吃。 吃了两口粥,李清芬忽然问道:“派出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翠烟寻思了一会儿,斟酌着说道:“姑娘别着急,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姑娘计划周全,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李清芬冷哼:“那个白无常可不是个等闲之辈。王爷对她可谓是宠到了天上去了。连老王爷之前最得力的黑白无常二将军之一都遣去给她做保镖,哼!” 翠烟轻声劝道:“凭她白无常多么厉害,也是一人难敌四手。更何况姑娘还有调虎离山的妙计呢。” 李清芬慢慢的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轻声叹道:“我本不想伤害她的,原想着把她接了来相处一段日子,和她做个好姐妹。等将来我进了王府,也能多个左膀右臂的。可是她太不识抬举了!居然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哼!” 翠烟轻蔑的笑着看了看窗外,又回过头来悄声笑道:“姑娘被生气。那是她没那个福气。夫人已经吩咐大奶奶,说要挑几个模样极好的丫头进来,好生调教了,将来跟着姑娘过去。定然能让王爷收心,将来万事都听姑娘的。” “哼!”李清芬不乐意的撅嘴,“母亲也真是的。难道我一个堂堂尚书府的姑娘,还需要靠美色去收拢王爷的心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8章 孤鸟惊弓归庇荫 夜色如一汪浓的化不开的墨,把世间万物皆包容其中,叫人虽然近在咫尺也无法看清眼前的景物。 水溶只轻轻虚起双眸,扬鞭纵马,凭着心中一遍遍回旋的街道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疾驰。把身后御风疾行的墨风也落下了半丈多远。 “王爷,慢些!”墨风又加了几分内力紧紧跟随,异于常人的警惕让他的心里有些慌乱,总感觉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水溶却不理他,只是扬鞭又狠狠的抽了坐骑两下。黑色的大宛良驹一直是水溶心爱的坐骑,自从跟了水溶从未吃过这样的苦楚,两鞭子下去,黑马立刻嘶鸣一声,疯了一样的狂奔而行。 还有两条街道就到了。 水溶的手臂一带,黑色宝马转了个弯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巷子里。却嘶溜溜长叫一声猛地扬起前蹄,马背上的水溶忙抓紧了缰绳,俯身贴在马鞍上,待马儿站稳之后抬头看时,却见远处一边红光直冲上天空,有簇簇的火苗带着滚滚的烟尘平地而起。 “着火了!”墨风立刻停在水溶身旁的一座民宅的墙角上,皱眉看着远处。 水溶只觉得心中忽的一阵揪痛,抬手狠狠的抽了胯下良驹一下,嘶声喝道:“快去!驾!” 大火果然由暮云归客栈而起,着火的乃是新科进士何隽之居住的那个院落,此时大火已经席卷了大半个院落,门窗上的火苗簇簇的燃烧着,映红了院子里每一个人的脸。 水溶策马赶到的时候,见掌柜的带着数十名伙计下人还有住店的客官们都仓皇的救火,甚至有人衣衫不整,只穿着短小的睡衣睡裤,光着脚。大家拿着各种器具往火上泼水扑打,只是火势太大,又借着夜风,已经很难再救下。 水溶立刻苍白了脸,在救火的众人里拼命地寻找,却只找到了贾兰和墨风两个人,李纨,紫鹃一概不见,更是不见黛玉的踪影。 这边着了这样大的火,相毗邻的黛玉的院子里肯定早就没了人,水溶一想到这个心里便如万箭攒心一样,涌起一阵不可名状的窒息的巨痛,他猛地仰头嘶声高喊:“雪空?!雪空呢?!” 一袭白影自夜空中迅速划过,快如闪电,至水溶身旁又骤然停止。正是雪空凭空飞来,在水溶身侧躬身应道:“属下在。” “你――渎职?!”水溶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双通红的眸子盯着雪空,“你竟敢擅离职守?!” “王爷,属下没有。”雪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熊熊大火,低声说道:“今夜有人行刺,个个儿都是高手。来人分作三拨,第一股人行刺,第二股人放火,第三股人抢人。属下分身乏术,但竭尽全力保全了林姑娘没事儿。只是一个疏忽何隽之受了伤,他们几个已经被属下安顿到后面的园子里去了。” 水溶听了这话,方暗暗地疏了一口气。然一想到何隽之受伤,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惶恐。 他自然明白,一个刚刚中了进士的书生绝不会引来这等祸事。这些人一拨一拨的,不惜付出如此之代价所要做的,应给是为了要黛玉之命。 一想到有人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下如此大的手笔要自己挚爱的人的性命,他心底的那股巨大的怒气又顿时汹涌起来。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紧再攥紧,直到有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才沉声喝道:“墨风!” “属下在。”一直站在暗影里冷眼看着眼前一切的墨风忽然应声而出,立在水溶的另一侧,趁着水溶沉思之际,悄悄抬头,和雪空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水溶咬了咬牙,狠声说道:“你和雪空一起去查,不管查到谁身上,只要是这场大火的幕后凶手,都给我严惩不贷!” “是,属下遵命。”雪空和墨风拱手答应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便消失在夜色里。 水溶则从忙转身出了院门,顾不上熊熊大火的炙烤,一路穿过狭窄的过道往后面的庄园奔去。 经此一事,黛玉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只颤抖着身子坐在茅屋里简陋的木椅上,看着紫鹃和李纨拿着剪刀把何隽之胸前的衣襟轻轻地剪开,又拿手巾沾了了温热的水擦拭他身上狰狞的血渍。 何隽之虽然皱着眉头,却忍着痛微微的笑着劝慰黛玉:“没事儿,一点都不疼。林姑娘不必为我担心。翠羽,紫鹃,你们先别管我,快些把你们姑娘扶到里面去吧。你看她脸色这么差,再叫人弄碗热汤水来给她。” 黛玉自然是心悸不安,但听见何隽之的话时又无奈的叹息:“你且别管我了,都这会子了,你就少说些话吧。” 何隽之傻傻一笑,看着黛玉惨白的脸色,在心里一遍遍的描画她空灵绝尘的美丽,全然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木板门被猛地一下子推开,一阵冷风吹进来,黛玉心头忽然一动,转身便看见水溶冷傲的身影站在门口,似是不敢向前,又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只伫立在那里,微微的颤抖。 事实上,水溶一进门看见何隽之胸口上的伤时,便有些双腿发软。 不是他胆小,他少年时曾虽父亲征战沙场,多惨烈的场面都曾见过,刀枪短兵相接,敌我不分,一片片的人倒下去,血肉模糊,铁蹄践踏,对水溶来说都不可怕。 唯独他一想到这样的伤口险些出现在黛玉的身上,无边的恐惧顿时攫住了自己的感知,全身发软,腿脚一动都不能动了。 黛玉更是傻愣愣的看着水溶,一时间想想自己跟他差一点就生死相隔,此时再看他模糊的身影便是恍如梦里。 倒是李纨先反应过来,一边把手上沾满血渍的帕子丢进旁边的铜盆里,一边迟疑的问了一声:“是王爷么?” 这一声,把水溶从恍惚中唤醒,也唤醒了呆呆坐在椅子上的黛玉。 水溶低声应了一声:“是我。玉儿怎么样?” 黛玉便嘤咛一声,伏在椅子上,嘤嘤的哭起来。 水溶疾走两步上前去,蹲在她跟前扶起她的肩膀来,细细的端详了半晌,方低声叹道:“我来晚了。” 黛玉身子一软跌入他的怀里,只哭的说不出话来。 水溶抱着她慢慢的起身,转头看了何隽之一眼,低声说道:“何公子,谢谢你。今日之恩,水溶没齿难忘。” 何隽之自从看见水溶时心里便不痛快,再看见一只佯装坚强的黛玉看见他时便哭了起来心里更是恼火,这会儿见黛玉在水溶的怀里哭得喘不过气来,而水溶还对着自己说这样客气的话时,他顿觉心口处生生的疼起来,倒是比刚刚被刺伤的时候还疼百倍。于是皱眉冷声吸了一口气,说道:“不必了。我并不是为了王爷才救林姑娘。这是我与林姑娘之间的事情,跟王爷无关。” 水溶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何隽之计较什么,他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抬手丢给紫鹃说道:“这是治外伤的良药,红色的那粒研碎了敷在伤口上,两个时辰后伤口便会止血结痂,褐色的那一粒给他吃下去,自会解去他体内的热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紫鹃忙答应着照着水溶说的去办。水溶则一弯腰把黛玉捞起来抱在怀里,轻声说道:“玉儿,我送你去休息。” 黛玉哭的泪人一样,却依然不忘从水溶的怀里挣扎着回头看了何隽之一眼,虽然泪眼模糊,她看不清何隽之脸上的表情,但她还是冲着这个何隽之点了点头,哑声说道:“何公子,大恩不言谢,他日公子若有用得着黛玉的地方,黛玉自粉身碎骨以报。” 水溶这下不乐意了,他手臂一用力把黛玉往上送了送,以便抱得她更紧一些,然后低声安慰道:“你且安心,凡事有我。” 黛玉此时的心中犹如一团杂乱的荆棘,不仅乱,而且枝枝叶叶都带着刺,刺得她遍体鳞伤,痛得不能再痛。水溶这样说,她亦无力反驳,相反,受过巨大惊吓的她本能的只想依偎在这样一个安全温暖的怀抱里,就这样一直沉溺下去永不醒来。【 水溶的一颗心便在黛玉的泪水里沉溺着,切身感受着一种窒息之痛。直到她哭累了,在他的怀里渐渐地睡去,他才转身把她放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拉过干净的蓝花薄被给她盖上。然他刚想起身离开,黛玉便又惊恐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叫了一声:“王爷?” 水溶的心便如同被钝刀狠狠地戳了一下一样,他赶忙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应道:“我在。” 黛玉被他握住手后,似是放下了心来,便又合上眼睛渐渐地睡去。 水溶原本是想着出去问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雪空和墨风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何隽之的伤口处理的如何,可这会儿他若是不守着黛玉,她似乎又睡不稳,他便什么事儿都不想去做了。 此时的水溶,宁愿负了天下人,也要受得眼前这个女子的片刻安宁。 水溶这一坐便是一夜的时间,一直到天光大亮,黛玉才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来看见床前坐着的水溶,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双手攥着被角,又默默地垂下泪来。 “做噩梦了么?”水溶挪了挪身子坐在她的身边,抬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把她鬓间散落的碎发撩起来掖到耳后去,并低声劝道:“别怕,有我在呢。” 黛玉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问道:“何公子怎么样了?” 水溶想了想,说道:“应该没有大碍了。我的药是秘制的伤药,不管什么养的外伤,用上便灵。” 黛玉依然不放心,一边推开身上的被子一边转身下床,并说道:“他险些为了送了命,我很该去看看他。” 水溶想劝她不要去,可那样又显得自己太过薄情。略一犹豫之间,黛玉已经下了床,只是她身体虚弱,又经过昨晚那一场生与死,此时哪里还有力气走路,刚下了床还没迈一步,便觉得腿上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幸亏水溶反应快,一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否则她一头栽下去,说不定要摔个鼻青脸肿。 “唉!你自顾尚且不暇,还是不要去看他了吧?你不放心,我替你去看看,你乖乖地在这里躺着,可好?”水溶叹息着跟她商议,目光爱怜疼惜,像是大人宠溺自己的孩子一样,及其耐心。 黛玉想了想,觉得自己走过去是不可能了,若是非要去的话,恐怕又要被他抱过去。与其那样,倒不如自己在这里等着,让他过去代为探望。于是点点头,说道:“好,那请王爷快些去吧。” 水溶扶着她躺好,宽慰的摸摸她的额,轻声说道:“好好地躺着,别乱动。” 黛玉点头,他才起身离去。 何隽之服了水溶的药不久之后便沉沉睡去,前面客栈的火已经扑灭,幸好众人鼎力灭火,大火只烧了何隽之居住的院子,黛玉那边只是有些杂乱,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水溶过来的时候何隽之还在睡,而且睡得很沉,像是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贾兰守在他的身边,也趴在床上沉沉的睡着,洗墨睡在一旁的小木椅子上,头倚着墙壁,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水溶进来两个人睡都没有听见动静,许是昨夜救火十分的疲倦,此时刚刚睡着。 倒是紫鹃刚端着一碗汤药从外边进来,见了水溶忙要行礼,被水溶抬手止住。 水溶又指了指门外,紫鹃便把手里的汤药放在床边的一个小凳子上,转身跟了出来。出门口却看见水溶站在小院子里,他的面前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人,紫鹃便又乖巧的退了回去。 水溶此时才有空询问雪空:“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 雪空自知这次自己办事不利,忙低头回道:“昨晚,林姑娘不知来了何等兴致,便在园子里弹起琴来。她的琴刚弹了一半,何隽之便以笛声相合。何隽之一吹笛子,林姑娘却又不弹琴了。何隽之便找了过来,同林姑娘说话。后来他们两个说到了琴谱,何隽之便邀请林姑娘过去他那边看他收藏的一本不知是谁的什么谱子,林姑娘便去了。属下初时也没怎么在意,林姑娘去,属下自然跟着过去。只是属下一向不喜欢何隽之这个人,便没有露面,只在屋顶上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初时,来了两个黑衣人,见属下在屋顶,他们倒是不害怕,只站在厢房的屋顶上跟属下对望。属下自然不准他们在此逗留,便跟他们打了一架。那几个人功夫极好,二人联手竟然能跟属下过上五六招。属下便不敢大意,他们逃走的时候,属下追了几步,但又担心有诈,便很快折了回来。 果不其然,属下回来时便看见另有两个黑衣人已经伏在屋顶上,揭开了屋顶的瓦片。于是属下上前去欲把这二人擒住,熟料这二人的功夫比之前那两个人还要高明。属下一招半式擒不住他们,他们又往另一个方向逃走。 属下这次只追了三四座院落便转回来,但依然晚了。 前面的二人不知在屋顶上撒了什么东西,后面居然又有人来,随随便便丢了个火折子,那屋顶上居然起了熊熊烈火。 属下一边叫人救火,一边去追那放火之人。哪知道先前逃走的四个黑衣人又返了回来,属下以一敌六跟他们交手,其中有一人冷不防用飞剑预伤林姑娘,属下情急之下也丢出剑去,只是太过匆忙,时间也有些来不及了,只击中那人的剑柄,剑柄碎裂,但长剑依然刺向林姑娘。在这危急之时,是何隽之挺身而出,把林姑娘护在身后,救了她一命。” 说完这些,雪空抬手一撩长衫,半跪在地上,说道:“属下失职,请王爷惩处。” 水溶轻叹一声,说道:“你起来吧。这事儿是对方早有预谋的,你一个人应付对方六个高手,还要顾全林姑娘的安慰,是有些难以防备。这件事情我还是要交给你,你跟那些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路数。我要你想办法把这些人揪出来,不管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这事儿我绝不能善罢甘休。” 雪空起身后,又躬身应道:“是,属下遵命。” 水溶又吩咐墨风:“把你的人手都给雪空,这件事情务必要快,十日内我就要结果。” 墨风忙应道:“是,刚才雪空已经跟属下说过那些人的招式,我们已经寻出些眉目了。请王爷放心,不出十日,那些人肯定落网。” 水溶摆摆手,说道:“好了,你们去办吧。” 墨风和雪空一同答应着,转身离去。 紫鹃见水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望着东方渐渐绚烂起来的霞光发呆,便从屋子里出去,走到水溶身后,轻轻福身,叫了一声:“王爷,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水溶转过身来,看着紫鹃疲倦的脸色说道:“她已经醒了,昨晚睡得还算平稳,你过去瞧瞧她,跟她说一说何隽之的伤势。我去叫人准备马车,你们今天都给我搬到静怡别院去住。” 紫鹃自然也不愿意黛玉再回客栈去住,昨晚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她亲眼看见自家姑娘差点就命丧剑下,那种恐惧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一次,于是忙点头说道:“好,奴婢会劝姑娘的,请王爷早做安排。外边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不知道那些人为了什么事情跟我家姑娘过不去,居然下此毒手。” 水溶叹道:“我们在明,对手在暗。实在不好猜测。不过你放心,他们敢在这暮云归客栈动手,就应该做好准备为此事付出代价。” 紫鹃见水溶说话之间,脸上的狠戾之色难以掩饰,便知道这位王爷这次是动了真气。 也是,自家姑娘在他的心里是何等的重要,别人不知道紫鹃是知道的。经过昨晚这一场灾难,想来姑娘也应该敞开心扉去接纳这位王爷了。 知道何隽之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流血之后,黛玉稍微放了些心。农庄上的老夫妇用老母鸡和自己弄得蘑菇干炖了一大锅鸡汤,把表层的油撇了去,盛了一碗浓浓的汤给黛玉送来。紫鹃好说歹说劝着黛玉用了半碗,又劝道:“王爷去叫人准备去了,说待会要接姑娘回静怡别院去住。姑娘,咱们这回都听王爷的吧,啊?” 黛玉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紫鹃知道她心里还有些顾虑,但是又不能说出来,便劝道:“姑娘且不管别的,只看王爷待您的这番心意,您也该把那些顾虑都放开了。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不识字,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姑娘。但之前却听姑娘们说起过前朝的一些女子,还记得姑娘曾经为她们写过诗,还叫人预备果子点心祭奠过。别人不说,奴婢只记得姑娘曾说过有个女子叫红拂的,姑娘说红拂独具慧眼,识得李靖是真英雄,大丈夫,便连夜越出森严的杨府,私奔李靖,二人一起去建功立业。如今姑娘为何不效仿一下红拂姑娘,也能舍下身段,与王爷同心携手,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反正王爷对姑娘的一片真情,是天地可鉴的。” 黛玉被紫鹃这番话说的心里越发的混乱,便忍不住轻笑着啐道:“你这丫头,能知道几个古人,几句诗词了,就把这些事情搬出来说教于我。你不过是想着让我依着你们,再回静怡别院去住罢了,就东拉西扯的说出这些不相干的话来。” 紫鹃笑道:“这怎么是东拉西扯,这可都是姑娘之前的教导。” 黛玉叹道:“罢了罢了,我可从没想到过教导你有朝一日把我的话歪曲成这般模样,又翻过来教导我的。” 言尽于此,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黛玉便没再说什么。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69章 心质高洁意难平 李尚书府,后花园。 已经是夏末十分,荷塘里的白莲花已经有凋零之势,莲蓬旁边原本金黄的花蕊已经渐渐变成了褐色,而原本小小的莲蓬如今却丰满起来,若细细的看过去,还能发现那些莲蓬子已经饱饱的,挤了出来,一颗颗有秩序的排列着。偶尔有蜻蜓飞过,立在莲蓬之上,却也是一种恬淡的闲适。 而站在荷塘旁边的人,在听完身边的人回完话之后,却生气的把手里的鱼竿奋力的丢出去,啪的一声打烂了一个圆圆的荷叶,落入水中。 “你说什么?!她居然搬进了静怡别院?静怡别院是什么地方,那是给老王爷修养身体的地方,她是什么东西,也配入住!” “姑娘,奴才听说,这姓林的姑娘之前就在静怡别院住过,住了差不多一个冬天呢。” “这我能不知道吗?还用你在这里一再的表白?”李清芬更加生气,转头瞪着面前的一个青衣护卫,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踹进池塘里去。 “可是,姑娘,若是她住进静怡别院,我们可就不好下手了。毕竟那里是北静王爷的别院,而且――这次我们已经有两个人被白无常杀死了。尸首也落在她的手里……” “混账!”李清芬终于忍不住怒气,猛然转身,抬手抽了那人一记耳光,“我不是警告过你,不管死活都不许落到对方的手里么?” 那人立刻躬身下去,低声认罪:“属下无能。请姑娘责罚。” 李清芬咬咬牙,哼了一声,怒斥了一个字:“滚!” 安顿好了黛玉之后,水溶从静怡别院里出来,行至院门口时又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廊檐下弱不禁风的女子,微微一笑,说道:“进屋去吧。虽然到了七月里,但天气还是暑热,你身子弱着呢,小心中了暑气。” 黛玉立在廊檐下,再次微微福身,轻声说道:“王爷慢走。” 那情形,很像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在送自己的丈夫出门,她眼睛里淡淡的流波,让水溶的心头便如浇了蜜一样的甜,于是他又转身来往回走了几步,行至廊檐下和她平视着,良久方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不想走了。” 黛玉自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便已经愣住,待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已经窘的满脸通红了,于是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于窘迫之时随口说道:“王爷还是快走吧。莫要在这里耽误了许多功夫,不然黛玉本就已经是祸水,已经还得何公子险些丧命,王爷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水溶面色一怔,唇角的笑意渐渐地凝固,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若是那些话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水溶或许连听不屑去听。但说这些话的人是黛玉,水溶便终究是冷静不了,只冷哼一声,愤然道:“你是祸水?却为何没有祸及于我?难道我尚且不及一个何隽之?” 此话一出口,水溶就有些后悔了。 这种时候,他再怎么样也不该跟何隽之比。自己因为婚事在府中一筹莫展进而不敢去面对她,而何隽之却再此时为她险些丧命。自己站出来说这种话不但显得心胸狭隘,而且还有些偏执无礼。 黛玉猛然回头,呆呆的看着水溶,良久,方忽然转身进了屋子里去。 水溶想要说几句宽慰之言,无奈却那份心思在心头萦绕,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合适的字来。等到她忽然进去,他才怅然一叹,叮嘱旁边的紫鹃:“好生照顾你家姑娘,有事叫人来王府找我。”便转身离去。 第二天早朝,水溶一本奏折把兵部尚书李延胜给弹劾了。奏折中指责李延胜身为兵部尚书对京城内的设防十分疏忽,以至于京城内客栈被有心人纵火,致使三人死亡,十数人受伤。更有新科进士何隽之差点命丧歹人剑下。 并且直接质问负责四九城内之安危的兵部尚书李延胜是否早就跟歹人勾结,做出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来,又再三感:皇城之内,天子脚下,尚且如此,边关疆场,夫复何如! 奏折中言辞之犀利,另当朝上百名文武百官都汗湿了中衣。 皇上听罢此奏折,登时龙颜大怒。 李延胜更是面白如纸,把持不住,跪倒在地,连声保证必彻查此案,揪出凶手,给死者报仇,伤着抚恤,请求皇上恕罪。 散朝后,李延胜并不急着往外走,而是等着水溶转身时便慢慢地凑上去,拱手道:“京城之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臣的失职,幸亏王爷明察秋毫,有王府的高手出手干预,才没有酿成大祸。臣对王爷感激涕零。” 水溶冷冷一笑,站住脚步侧转身来看着李延胜,半晌方道:“李大人,此话过谦了。实不相瞒,被化为灰烬的那座客栈正是我的房产,总不能我的房子被人烧了,我的人不出手救火救人,还在一旁看热闹吧?” 李延胜又是一愣。他再想不到被烧的客栈竟然是水溶的产业。于是他忙道:“下官真是糊涂,真是糊涂啊!求王爷网开一面,那边客栈修缮之事,交给下官去办吧,就算王爷给下官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水溶笑得亦发的冷:“将功赎罪?就算是将功赎罪,也用不着你来替我修房子。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去抓那些歹人吧。哦――对了,我的手下与那些人交手时,曾刺伤一人,但追上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尸首我已经交到刑部,如果你真想找点什么线索的话,就去刑部走一遭吧。本王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 李延胜忙躬身道:“恭送王爷。” 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看着水溶一身紫红色的郡王蟒袍匆匆离去,那个冷硬傲然的背影中透着的决然,让他心头蓦然一紧。暗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王爷了呢?皇上刚刚为自己的女儿和他赐婚不久啊。怎么他对我却还不如对别的大臣客气呢? 十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对雪空和墨风来说,查清楚那个死尸的归属是谁,却足够了。 死者身上自然不会藏着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但细心地墨风却在他的做肩胛骨上发现了一个刺青印迹。刺青模糊的图案并不繁琐,墨风看一眼便认清了这刺青代表着什么。于是当日他便亲自踏入了江湖上第一大杀手组织‘鲸门’在京城设下的一个暗点。 一脚踹开屋门,墨风如煞神一样逆光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里面那个淡然吃茶的人。 里面那人也是一身黑衣,屋门被如此踹烂却一点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说道:“黑无常,来尝尝我的好茶?” “欧阳小冶!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墨风手中长剑一指,一道凌厉的剑锋便把那人手中的精致茶杯给刺成碎片。 滚烫的茶水哗的一声散开,却见那人长袖一甩,水珠立刻改了方向,朝着一旁的盥钵而去,然后一滴不落的落进了钵里。而那人却微微皱眉,敛笑问道:“黑无常,你这是干嘛?!” 墨风冷声说道:“我不干嘛,我是来问问你,你想干嘛。” 欧阳小冶气急败坏的拍桌子:“我他妈的在这儿喝茶,哪里得罪你了?告诉你,刚才那盏茶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龙舌。若是你不能给我个打碎的理由,我跟你没完!” 墨风没工夫跟他胡搅蛮缠,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的人为什么要去暮云归客栈行刺放火?!你他妈的是活腻歪了?!” “啥?!”欧阳小冶一愣,继而皱眉:“你大白天说梦话吧?我闲的没事儿干嘛去烧一个客栈?他们东家又没掘了我家祖坟。” “刑部大牢停尸房,你自己去看看那具尸首。今晚天亮之前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否则我放火把你们鲸门在京城里的五处据点全都报给朝廷,我让你在京城无立足之地!”说完,墨风呼啦一甩斗篷,转身离去。 “姥姥!”欧阳小冶恨恨的骂了句粗话,站起身来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有。”有人从门外闪身出来,躬身应道。 “去刑部的停尸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 ―― 水溶从早朝上回来之后,竟自奔向静怡别院。 黛玉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整,已经从那种绝望的恐慌中挣扎出来,再一次死里逃生,她整人倒是越发沉静了许多。 静怡别院是个适合冬天居住的院子,院子里的温泉是从京城后山的皇家温泉馆引过来的地脉,冬天时泉水上面热气蒸腾,泉水旁边以珍贵的太湖石堆砌成假山石子,并配以红白梅花,分外妖娆。 因为水是温泉的地脉,所以无法种植莲花,是以夏天的景致稍嫌逊色。但水溶却叫人弄了一些名贵的睡莲来摆放在庭院里,更有两株名花匠精心培育的碗莲摆放在屋子里,小小的莲花于碗中绽放,玲珑别致,藕才指大,花樽花插碗盏之属,可随意莳之。茎数寸即花,花如胭脂盒,流媚动人。真正诠释了‘一花一世界’的玄妙。 黛玉坐在桌案前,细细品鉴了半日,便叫紫鹃准备了笔墨,沉吟间在纸上写了一首小词。 写完后便觉心中越发惆怅,便将笔阁下,自己慢慢的走出去了。 水溶来时并不见黛玉在屋里,只有翠羽一人正在往香炉里添香,于是问道:“你们姑娘呢?” 翠羽听见是水溶的声音,忙回头来福身请安,回道:“姑娘看了会儿那花儿,又感慨了一回,去那边写了一会儿字,又说这屋子里闷,和紫鹃姐姐出去走走了。” 水溶听说黛玉写了字,也不急着出去寻她,便去书案前将那一张素笺拿起来看,却见上面写的是: 宛尔红情绿意,并蒂,尺许小盆池。 双心千瓣斗鲜奇,出水不沾泥。 试问花中何比?君子,风度自翩跹。 碧纱窗下晚风凉,花叶两俱香。 看罢,水溶轻轻一笑,将纸折了放在自己的袖子里,方出门去寻人。 黛玉已经走到后院去,水溶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因为走累了,便坐在一所小亭子下歇息。夜幕降临之时,花园子里有许多小虫子飞来飞去。紫鹃正拿着扇子来回的闪着,轻轻的扑打,黛玉正懒懒的坐在那里对着一株碧绿的芭蕉出神。 看着她银红色的身影于一丛深浅不一的绿色里十分的养眼,水溶忍不住轻笑:“好一副‘美人倦斜阳’,真真把人都看呆了去。” 紫鹃忙转身来,看着尚且穿着一身朝服的水溶慢慢的走过来,忙福身请安:“奴婢见过王爷,王爷大安。” 水溶手中折扇略摆了摆,笑道:“免了吧。” “谢王爷。”紫鹃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退到凉亭的一角。 黛玉却不回头,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株芭蕉。 水溶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发现那芭蕉郁郁葱葱,宽大的叶片犹如碧玉,或舒或卷,倒也又几分情趣,只是实在不值得她如此凝视,于是回头看了一眼紫鹃,轻笑着问道:“你们吃过晚饭了没?” 紫鹃摇摇头,说道:“这会儿晚饭应该好了,请王爷和姑娘回房去吧。” 黛玉一动不动,只说道:“去把饭端到这里来吧。” 紫鹃便看着水溶,水溶点点头,示意她只管去。 紫鹃福身退下,水溶则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来,叹道:“唉!我真是羡慕这颗芭蕉。” 黛玉终于回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它不过是一株草木,枯荣随天时,半点不由己。你羡慕它作甚?” 水溶笑道:“能够‘枯荣随天时’也是一种境界。这本就让人羡慕了。况且它还能让你坐在这里看这么久,我怎么能不羡慕呢?” 黛玉回过头来看着水溶,目光平静如水:“何公子怎么样了?王爷准备如何处置那件事情?” 水溶轻笑道:“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今日上朝,我上了一份奏折,把暮云归客栈失火之事禀明了圣上。圣上大怒,命兵部尚书李延胜彻查此事。” 黛玉一听他说的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是自己关心的,而且他还题到了李延胜,黛玉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又转过脸去。 水溶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何隽之之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跟皇上保举,他虽然是一介书生,却胸怀仁爱侠义,皇上不久就会有圣旨给他,至少也是一方父母,绝不会让他去挂那些无用的闲职。只要他肯上进,去地方上历练一番之后在入京城来做个文官。若仕途顺利的话,用不了七年八载的,就是一方封疆大吏了。玉儿,我这样说,你可还满意?” 黛玉淡淡的说道:“朝廷大事,岂是我一个平民小女子所能插嘴的?王爷这些话倒不如直接跟何公子去说。” 水溶终究是忍不住,抬手牵住她的手来,轻轻地握于掌心,又低声道:“可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我知道这件事情上你受了委屈,何隽之为了救你差点丧命,这份情我也会一直记在心里,这辈子只要我水溶在,便担保他衣食无忧,前程无忧。可你总要给我个机会吧?其实,我心里更想是我替你受那一剑,而不是他。玉儿,我的心你应该早就明白。” 黛玉轻轻摇头:“王爷言重了,黛玉不敢当。” 水溶便皱起眉头来,固执的把她的肩膀掰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二人相视许久,水溶方低声叹道:“玉儿,你到底要怎样?” 黛玉轻笑着别过脸去,依然风轻云淡的说道:“我便如这一株芭蕉,枯荣随天时,半点不由己。还能怎样?” “你怎么能这样说?”水溶心底勇气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想想他这些日子一来一直委曲求全赔着小心,不想到如今自己却输给了何隽之受的那一剑。 “不然呢,王爷让我怎么说?”再回静怡别院,黛玉便恍惚又回到从前,总觉得自己像是一直鸟,被主人放出去飞了几天,又关进了笼子里。 水溶手上蓦然用力,把掌心里的纤纤玉指攥紧,眉头微皱,缓缓地说道:“本王不是你的贴身丫头,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你的身边,无法揣测你的喜怒哀乐,不懂得你那些春恨秋悲,叹息和泪水。但是本王可以承诺给你一生平安,可以给你一片安静祥和的天空。在这一方天空下,你可以随心所欲,衣食无忧。” 黛玉冷冷一笑,奋力把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忽的一下子站起来,低头俯视这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王爷,我不是你的姬妾,不是你从路上捡回来的金丝雀。不会在你面前奴颜婢膝,也不愿意为了迎合你的喜好而去做那些无聊之极的事情。我的悲与喜都和你无关,也不稀罕你给的这个美丽的鸟笼子。我想要的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仙源而非一把随时可以拿走去替别人遮风挡雨的伞;我渴望的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生活,而非被饲养的随心所欲衣食无忧。”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0章 双剑合璧问凶手 此言一出,水溶自然是气愤不已。然却又无话可说。此时此景,她以金丝雀自比,却是再生动不过,贴切不过。 他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任凭她再搬出去,让别人去陷害,去杀戮。总不能看着她就这样硬生生的走出自己的生命去。 于是水溶重重的呼了口气,慢慢的说道:“玉儿,我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如今之势,你是万万不能走出这静怡别院的。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等我把那些人揪出来,处理了。确定外边安全了,你愿意去哪里,我都听你的。” 黛玉依然坐在那里,头也不回。却对着水溶微微低头,说道:“多谢王爷。” 水溶心里郁闷,自知再呆下去二人也不过是拌嘴吵架闹别扭而已,便道:“你对我永远都不必说那个‘谢’字。我不管怎样对你,不管付出什么,都是为了我的心,为了我自己能够好过一些。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用晚饭了。改日我再来看你,你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说完,他又怕她不肯好生将养,作践自己,便又加了一句:“若想出去看山川秀丽,没有一副好身体是不行的。” 黛玉便又微微点头,轻声道:“是,黛玉明白。” 水溶转身匆匆离去,把黛玉一人留在原处依然对着那一株芭蕉发呆。 紫鹃带着丫头们抬着食盒过来时发现不见了水溶的踪影,于是奇怪的问道:“姑娘,王爷哪里去了?” “走了。”黛玉慢慢的站起身来,看了看小丫头抬着的鎏金螺钿漆食盒,淡淡的说道:“我没有胃口,晚饭就免了吧。” 紫鹃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黛玉却已经竟自走出了小亭子,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从黛玉那里受了闲气,回来后水溶的脸色一直阴沉如锅底。 水安等一众家人见了他能躲得就抓紧时间躲开,以免王爷怒火爆发殃及池鱼。 墨风却是躲不开的,只等他在书房里站定,墨风便闪身出现,躬身道:“回王爷,属下已经跟鲸门在京城的负责人欧阳小冶联系上了,让他去刑部查看那具尸体,看究竟是何人买凶,去客栈杀人放火。相信不到天亮便有消息。” 水溶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墨风一言不发的退下。 水溶沉默的站在书案前,抬手在书案上轻轻地敲了两下,让自己压抑的心情稍微缓解一下,刚转身坐到椅子上去,拿起那一支下面新送进来的紫毫来,尚未来得及用水打湿舔墨,便听见廊檐下的书童朗声道:“奴才给太妃请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水溶微微蹙眉把紫毫放回去,站起来转过花梨木雕汉白玉的书案,便见书房的门被推开,沉香木的龙头拐杖啪的一声戳在屋里的黑金地砖上,身穿镶黑色万字曲水纹织金锻边赭色宫装的太妃便一脚踏了进来。 水溶忙躬身给太妃请安:“儿子给母妃请安了。” “罢了!”太妃冷哼一声,径直往里走,一直走到上位的花梨木雕花太师椅上坐下来,方抬头看着水溶,问道:“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水溶回道:“外边有些事情等着处理,儿子早朝后先去处理那些事情,办完了事儿才回来的。” 太妃却没有因为这个借口而高兴,只是步步紧逼:“什么事儿那么重要,让你连家都不回来了?” 水溶皱了皱眉头,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一脸的阴沉看着太妃,低声说道:“母妃,暮云归客栈被人放火,造成三人死亡,十六人受伤。死亡的三人都是客人,而非我家的家奴。受伤的人还有今年的新科进士。母妃,你说这事儿重要不重要?” 太妃一愣,显然据她得到的消息,是不包括这些详细情形的。 今日李延胜的夫人带着重礼前来,说是为了王府名下一处客栈失火的事情来赔礼道歉的。还请王爷看在两家联姻的情分上,能够宽恕了李尚书的失察失职之罪,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太妃便没把这场火当回事儿,想着不过是客栈里一不小心走了水而已,损失些银钱是有的,但北静王府家大业大,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儿跟未来的亲家杠上。 那样将来新媳妇进了门,他们夫妇两个不能和睦相处,起步还是自己这个当娘的操心? 可如今听了儿子的话,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太妃一时也没了话说。 水溶见太妃沉默,便又说道:“若只是简单地纵火也就罢了。若是出现六名身怀绝技的刺客呢?母妃怎么看这事儿?” “刺客?暮云归客栈里住着什么大人物儿?他们要去行刺谁?”太妃的身份决定了她的思维,处在她这个位置上,对朝中之事自然敏感,水溶如此一说,她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政权之争。 水溶见自己已经顺利的引开了太妃的思路,便轻轻一叹,很是疲惫的靠在椅子上,说道:“是今年新科进士何隽之住的院子出了事儿,他的一个书童两个老家人都死在了火中,而何隽之本人也中了一剑,伤势十分的严重。现在还在昏迷之中。儿子给他用上了军营里秘制的外伤药都没有多大的效应。大夫说,那剑上喂了毒。” “新科进士?!”太妃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一个新科进士怎么会有人如此记恨?是不是他的文章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水溶摇摇头,一手扶额,满脸倦容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个儿子就说不清了。不过事情发生在我家的客栈里,我们总要给何隽之一个交代。还有,京城里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的安危着实令人心惊。母妃,此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李延胜渎职,你可不要因为皇上赐婚的缘故而偏心向着他们,更不能进宫去太后面前求情。这件事情若是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不仅仅是皇上和太后的安全受到威胁,而且还会让天下士子们寒心,” 太妃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水溶把话说到这里她也就无话可说了。 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太妃一抬龙头拐杖慢慢地站了起来,说道:“天色不早了,你用了晚饭没有,若是没有的话,叫厨房弄些吃得来。早些吃了饭,早些歇下吧。这几日家里事情多,你早朝后别在外边逗留了,即刻回来准备你的婚事要紧。” 水溶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又听见婚事,眉头紧蹙,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 太妃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又忍不住生气:“你又拉长了个脸给谁看呢?你的终身大事终归是你一辈子的事情,我到老了把眼一闭就去陪你父王去了。我这是为谁操心呢?难道你想要孤独终老不成?就算你想孤独终老,可还有皇上的赐婚呢!我们家可没有出过抗旨不尊大逆不道之人!” 水溶便转了话题,说道:“母妃,北方战事吃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况且李延胜那里一时半会儿的也没这个闲心思预备他女儿出嫁的事情。母妃,国事为重,这可是您老从小教导儿子的。” 太妃无话可说,便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抬脚出去了。 水溶再无心思看书写字,也无心思吃饭。只一个人闷闷的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早,墨风便又找上了欧阳小冶,问他行刺放火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欧阳小冶便重重一叹,说道:“黑无常,这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我们的人拿了人家的银子去为人家办事儿,点儿背撞到了白无常的剑锋上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吃我们这碗饭的早晚都是这个结果。我也是无能为力,你呢,若想查明真相,就用你自己的本事吧。这事儿我帮不上你。” 墨风一听这话立刻急了,手中长剑一挥指向欧阳小冶的咽喉,沉声道:“欧阳小冶,你别给你脸不要脸。今儿你若不说是谁花钱买凶,我只当这就是你鲸门的主谋,我家王爷说了,铲平个把江湖帮派不算什么,正好还可以向皇上邀功。像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朝廷已经悬赏捉拿了。我提了你的人头去刑部,还能领几钱银子花呢。” 欧阳小冶嘿嘿一笑,说道:“黑无常,你我虽然不是什么要好的朋友,但总不是什么仇人。为了那么一个书生,咱们俩至于翻脸么?你说什么,那客栈是王爷的产业,这样吧,多少银子你说个数,我立刻奉上。另外再加一万两算是给王爷赔礼道歉的。行不?” “不行!”墨风手中长剑一抖,毫不犹豫的刺向欧阳小冶的咽喉。 欧阳小冶也不是块木头,当时一侧身躲开这虚晃的一剑,反手持剑和墨风打到一处。 墨风跟欧阳小冶交手,虽然不至于输,但想赢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若是加上一个雪空以二敌一就不一样了。 十几招过后,雪空欧阳小冶渐渐地不支。雪空却越战越勇,忽然一记‘白龙出岫’把欧阳小冶头巾给挑了下来,欧阳小冶长发散乱,有一缕恰好挡住了眼睛,墨风的剑锋便倏然一下指在他的咽喉上,而他的背后,正抵在了雪空的剑尖上。 “欧阳小冶,你可以说了。”雪空冰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却引得欧阳小冶哈哈一笑。 “你说我那几个愚蠢的手下到底是接了个什么活儿啊!不但没干好,搭上了一条命不说,居然还把老子给拐进来了。黑白无常两个人……啧啧” “少废话!快说!”雪空的剑往前送了送,剑尖刺破了欧阳小冶的衣衫,刺入了他的皮肉之中,有殷红的血顺着剑锋慢慢地渗出来,染红了他青色的丝绸衣衫。 “你们杀了我吧。”欧阳小冶直接闭上眼睛,认命的说道。 墨风微微皱眉,叹道:“你这是何必?” 欧阳小冶哂笑一声,淡淡的说道:“这是江湖规矩。我若是说了,你让我鲸门的弟兄们以后还在江湖上混饭吃么?” “不说也可以。”一声冷冽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一个黑色的修长身影出现在黎明的薄雾中,晨风轻拂,吹得他黑色丝质箭袖的袍角飒飒作响,整个人身上的冰冷气息,让欧阳小冶背上的伤也减了几分疼痛。 墨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剑尖依然指着欧阳小冶的咽喉,雪空的剑却往里刺了一分,说道:“王爷,他就是那些杀手的主子。他不说,我们就杀了他!” 水溶摇摇头,说道:“我并不像跟鲸门的人作对。我只想知道是谁要陷我于不义。他不说,是他讲江湖道义,不是他的错。不如这样,我说,你只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如何?” 欧阳小冶淡淡一笑,说道:“王爷这样,也分明是陷我于不义。这和我跟你说有什么区别呢?” 水溶淡淡一笑,说道:“我不会具体说道哪个人,哪个名字。我只说一个范围,你帮我确定一下就可以了。难道这也是陷你于不义么?” 欧阳小冶哈哈一笑,说道:“王爷果然精明。” 水溶也不跟他多话,直接问:“买凶之人是不是朝廷的官员或者是他们的子女?” 欧阳小冶点头。 水溶接着问:“此人权倾朝野,专门跟本王作对?” 欧阳小冶笑着摇摇头,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朝廷的事情,我们江湖上的人知之甚少。” 水溶又问:“此人是皇亲国戚,跟本王又沾带那么一点姻亲关系?” 欧阳小冶一愣,说道:“王爷既然知道是谁,为什么还兜着圈子来问我?” 水溶冷了脸,盯着欧阳小冶问道:“最后一句,拿钱买凶的是个女子?” 欧阳小冶淡淡一笑,说道:“都说北静王爷是个风流的富贵闲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水溶藏在箭袖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冷声道:“放了他!” 墨风的长剑往后一收,淡然一笑,说道:“兄弟,你可以走了。” 欧阳小冶笑了笑,回头看过去,见雪空正用一块洁白的帕子擦拭着剑上的血渍。便扬声说道:“喂,那是我的血,你刺伤了我,帕子给我做赔偿吧?” 雪空抬眼看了他一下,一扬手,沾着血渍的帕子飘到半空,却已经是一块块的碎片。 “你这女人――怪不得找不到男人疼你。”欧阳小冶小声嘟囔了一句,飞也似的逃开。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1章 单刀直入审主谋 水溶带着护卫纵马穿过三条街道,直奔兵部尚书府。 李延胜家的家奴眼看着北静王一身淡蓝色绣五彩金线蟒箭袖手中握着马鞭从门口纵身下马,当如天神下凡一般的英武冷冽,几个人都傻乎乎的忘了请安。 水溶也懒得跟一帮奴才计较,只把手中马鞭一挥,冷声问道:“李延胜可在府中?” “在!在在……”家人一边答应着,一边上前行礼:“奴才给王爷请安。” 水溶把手中马缰绳一丢,身后的护卫立刻接过去。他便把马鞭一扬背到身后去,抬脚进了尚书府的大门。 看门的奴才立刻反应过来,便魂飞魄散的跑进去报信。 李延胜听见动静迎出来的时候,水溶已经到了他书房的门口。李延胜出门看见水溶铁青着脸进来,心中先是一怔,忙跪下去给水溶请罪:“下官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水溶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径自进了书房,在上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延胜赶紧的跟进去,一叠声的吩咐丫头:“快去倒茶来!” 水溶看着李延胜走到了自己的近前,便冷声问道:“李大人,京师纵火杀人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李延胜忙躬身回道:“回王爷,下官正在努力的彻查中。因为京城里人员混杂,而且那些人并没留下活口,所以这事儿……” 水溶不等他说完,便冷声打断:“我已经查出了眉目,那花钱买凶之人好像跟李大人关系匪浅。李大人在这里支支吾吾的,只怕是你有心回护凶手主谋,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吧?” 李延胜忙跪下去,叩头道:“下官绝不敢。请王爷赐教,这买凶之人是何人,下官一经查实,决不轻饶。” 水溶冷冷一笑,反问:“你的决不轻饶,是个如何处置法?” 李延胜一愣,忙又说道:“自然是以国法论处。” 水溶又问:“这买凶纵火,致使三人死,十几人受伤,按照国法当如何论处呢?” 李延胜忙回道:“自然是杀人偿命。” 水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好一个杀人偿命!李延胜,就请你把你的二女儿和服侍她的下人一起叫到前面来吧,本王要当着你的面,替你审理这一庄纵火案。” 李延胜顿时傻了眼,跪在地上抬着头看着面色冷漠的水溶,半天才迟疑的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小女跟这件事情有关?” 水溶冷声一笑,说道:“有没有关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李延胜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不可能跟女儿有关系,于是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吩咐门口的下人:“去后面把二姑娘和她的奶妈子丫头一起给我传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门口的下人不敢怠慢,忙答应着匆匆而去。 李清芬已经听说北静王爷来府中的事情,正坐在闺房里忐忑不安,羞涩万分呢。便有人匆匆前来,说老爷叫二姑娘和贴身服侍的嬷嬷丫头都到前面去呢。她便高兴地唤丫头翠烟过来给她换衣裳。 来传话的人却说:“老爷说了,叫姑娘快些去呢。” 李清芬一愣,皱眉问道:“是北静王说什么了吗?父亲纵然让我到前面去,也不可能如此催促,若这样,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来传话的人想了想,说道:“好像王爷说已经查到了那一起纵火杀人案的幕后主谋什么的。奴才在外边当差,也没听真切。” “什么?!”李清芬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站在她旁边的翠烟也十分的着急,见传话之人吞吞吐吐,便上前去厉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那纵火杀人的事情,跟姑娘何干?!” 李清芬也生气的说道:“就是!你这狗奴才耳朵是聋了不成?这点事儿也听不清楚?” 传话之人忙躬身道:“姑娘恕罪,实在是王爷也没有多说什么。然后老爷便吩咐奴才来传话。请姑娘恕罪。” 李清芬的奶妈子柳氏便劝道:“北静王爷是姑娘的未婚夫婿,这是皇上御赐的姻缘,王爷来府中跟老爷商议案子,要顺便见见姑娘也没什么。姑娘快换身衣服过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李清芬心里依然没底,便看了一眼翠烟。翠烟心里更没底,只是低着头思来想去的没有个对策。然此事显然不能拖下去,越拖便越是让水溶起疑心。李清芬便长长的出了口气,把心一横,说道:“走吧。” 翠烟也是一咬牙,拿了帕子跟着李清芬出了闺房。身后柳氏忙招呼几个嬷嬷都跟了上去。 到了前厅的廊檐下,李清芬轻着脚步走到窗户跟前,放慢了脚步细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她很是奇怪,刚要给翠烟使眼色叫她先去瞧瞧,便见站在门口的水溶的护卫朗声说道:“回王爷,李姑娘到。” 李清芬气结,生气的瞪了那护卫一眼,那护卫却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 屋子里传来水溶的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感情:“传她进来。” 李清芬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翠烟一眼,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门,在看见自己的父亲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时,她只低着头上前去,深深一福:“妾给王爷请安。” 水溶冷冷的看着李清芬,又看了翠烟一眼,说道:“起来回话。” 李清芬便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又转身给李延胜请安:“女儿给父亲请安。” 李延胜看着自己的女儿俏生生的站在面前,心里越发觉得北静王说的那些话很是没有谱儿,于是皱着眉头说问道:“清芬,你可知道京城暮云归客栈里有人纵火伤人之事?” 李清芬轻轻一笑,说道:“父亲说的可是这几日来父亲为之伤神的那件事情?” 李延胜点头说道:“正是。” 李清芬又轻笑着看了水溶一眼,说道:“女儿整日在深闺中,除了每日里针线刺绣之外,也不过是下下棋,看看《女史》《女戒》之类的书籍罢了。女儿家,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是母亲的教导,女儿从不敢违。所以外边的事情,女儿也之事偶尔听父亲说一两句罢了。别的都不知道。” 李延胜还要说什么,水溶却摆摆手说道:“李大人,我这里有一张当票,是你府中一个姓柳的女人拿了一箱子珠宝首饰去当的。你看看这上面的画押。”说着,他把当票子往桌子上一放,又扬声吩咐门外的护卫,“把东西拿进来!” 门外之人应了一声:“是!”便有人抱了一个红木匣子进了门,把匣子一并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站到水溶身侧。 水溶又指着那匣子说道:“这里面的首饰,李姑娘应该都不陌生吧?若是查一查皇宫里的赏赐记录的话,应该还有蘅嫔娘娘赏给你的东西吧?” 李清芬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忽然转身瞪着自己的奶妈子,怒道:“我平日带你不薄!你怎么敢偷了我的东西拿出去典当?!你――你那赌钱吃酒的毛病我说过你多少回了!你总是不改,总是不改!如今这事儿居然闹到王爷那里去了,你也别怪我不顾往日的情面了!”说着,她竟也不等其父李延胜有什么反应,便扬声叫人:“来人,把柳嬷嬷给我拉出去,狠狠地打!” 水溶冷声笑道:“急什么?这就急着杀人灭口么?” 李清芬一愣,转头来呆呆的看着水溶,勉强笑了笑,说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水溶却不理她,只问着柳氏:“你只实话实说,这些东西是你主子让你去典当的,还是你偷了去典当的?你看见了,刚刚你主子说你是偷的,要打死你呢。你若想活命的话,最好说实话。” 柳氏已经吓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忙跪在地上哭道:“这些东西每一样都够奴才吃喝一辈子的了。这么多东西,奴才岂敢一下子都偷出去典当?就是门上当差的人也不准奴才如此明目张胆的带着这些东西出去呀!王爷,老爷……奴才冤枉,实在是姑娘说有件大事要办,需要银子,才叫奴才拿了这些去典当的。一共典当了两万三千两银子,银票都给了姑娘,奴才一文钱也不敢窝藏……姑娘,姑娘……你看在我服侍你从小到大的份上,实在不该如此害我呀!” 李清芬还要说什么,水溶却已经开口打断了她:“李清芬,那些银票你可还留着?两万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你父亲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六千八百三十儿两,你这一笔足以你父亲辛辛苦苦为朝廷当差三年多的了。” 李清芬咬了咬牙,亦冷冷一笑,说道:“王爷这是来查我们的账目么?” 水溶冷笑道:“你的银子已经花了吧?是什么大事让你要花这么大一笔钱去办?那银子如今在鲸门的人手里吧?你花钱买凶去暮云归客栈放火杀人,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吧?” 话已至此,李延胜再也站不住了,他猛然回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怒声喝道:“逆女!还不如实讲来?!” 李清芬无奈苦笑:“父亲就这么肯定女儿就是那行凶之主谋?” 李延胜怒道:“既然不是你买凶,那么你把银子弄到哪里去了?” 李清芬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便暗暗地咬了咬牙,看了水溶一眼,淡笑着说道:“我烧了。” “烧……烧了?!”李延胜被这三个字给噎了一下。女儿是有毛病吧,两万多两银子说烧就烧了? 水溶冷声一哼,说道:“李大人,你舍不得问女儿,总舍得问问你女儿的贴身丫头吧?你的宝贝女儿总没有三头六臂,做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连个膀臂也没有吧?” 李延胜从震惊中清醒了几分,便转头盯着翠烟,怒道:“翠烟!当着王爷的面,你还不快说实话!” 翠烟是个伶俐的丫头,自从一进门起她便觉得今儿是一道坎儿。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到今天就到头儿了。所以她一直在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此时李延胜一问,她便慌张的跪倒在地上,叩头道:“老爷恕罪,奴婢该死,眼看着小姐把银票都烧了,也没劝住。求老爷饶命……” 水溶冷冷的看着李延胜,说道:“既然这样,事关李大人的家人,李大人自然不好审理此案。我看不如把刑部的人叫来吧。或者――你们都随本王去刑部走一趟?至于这小丫头,我想刑部的十八般刑具用不了一半,她便会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如实招了吧?” 李延胜忙转过身来,对着水溶跪下去,虽然语气很软,但说的话却一点也不软:“王爷赎罪。这件事情关系到下官的身家性命。还请王爷看在皇上和蘅嫔娘娘的面子上,再念着你我两家姻缘之事,能够缓一缓,让下官细细的问明缘由,再将此事移交刑部,如何?” 水溶慢慢地站了起来,手指在那红木匣子上敲了敲,说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今日能来你府中直接找你问话,本就是不想把此事闹大的意思。这会儿你把皇上和蘅嫔娘娘都抬出来了,我便也给你交个底儿――暮云归客栈的这场大火,我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死的那个凶手是江湖上鲸门之人。鲸门的欧阳小冶我也找到了。想要人证还是物证,我这里悉听尊便。我听你李大人的话,把这事儿交给皇上来处置,如何?” 此言一出,李延胜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水溶说人证物证都找齐了的话他虽然只信了一半,但只从自己女儿拿了这么多珠宝出去典当的事情,李延胜便已经感觉到此事定然跟女儿有关。 若是真的弄到了皇上那里,不但李清芬的性命不保,就是自己也要以包庇纵容之罪被革职查办。 眼看着水溶抬脚就要往外走,李延胜忙上前去抱住水溶的腿,哀声道:“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2章 心事了初议江南 “饶命?”水溶顿住脚步,转过头去俯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李延胜,冷声一笑,说道:“我本想饶你一命,也想保住你的官位。只可惜啊,是自己拒绝了。”说着,他又抬脚往外走。 李延胜忙跪爬两步拦住水溶的去路,连声求道:“王爷请留步,王爷请留步。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官一定让王爷满意,请王爷留步啊!” 水溶叹了口气,皱眉道:“你知道怎么做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来我府中找我。”说完,不再给李延胜说话的机会,径自大步离开。 李延胜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带着哭声喊道:“恭送王爷!” 水溶走后,李延胜冷冷的看了一眼李清芬的奶妈子和翠烟,低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两个贱奴给我拉出去,打死。” “老爷!”奶妈立刻懵了,“老爷,不关老奴的事情啊老爷……求求你饶老奴一命……” 然尚书府有那么多家人那容一个婆子多说,立刻有人上来拿帕子捂住了奶妈的嘴巴把她拉出去了。 翠烟倒是个烈性的,不等有人上前来堵自己的嘴巴,便凄惨一笑,看了李清芬一眼,说道:“姑娘,奴婢先去黄泉路上等你。就算是到了阴司,奴婢还是您的贴身丫头。”说完,她猛然往屋子中间的大铜鼎上撞去。 众人拦挡不及,翠烟一头撞到铜鼎上,咚的一声,血流满面,登时毙命。 李清芬虽然心狠手辣,但到底是个姑娘家。亲眼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如此惨死,一时间吓得尖叫一声,抱着脑袋缩到了角落里。 李延胜的夫人闻声赶来,进门看见撞死的丫头和尖叫的女儿,一个慌张,脚下不妨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便往地上栽下去,幸亏搀扶着她的丫头机灵,忙上前去拉了一把,她才没摔个鼻青脸肿。 同来的还有李良崇和她的媳妇。李崇良也被这种情景吓坏,忙上前去问着李延胜:“父亲,这是怎么了?!” 李延胜此时哪有心情管翠烟的死活。 这一瞬间里,他的心思千回百转,首先想的是不是悄悄地找个少女的尸首来,代替女儿炸死,把女儿送的远远地,让她隐姓埋名的过完后半辈子。 但转念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北静王爷既然能把女儿典当的事情查的这么清楚,刚刚走的时候也一定在周围设了眼线。若是过了今晚女儿还没死,他定然会起疑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件事情来的这么突然,自己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他便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可见其用心之深。若此事处理不善,恐怕自己一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罢了! 为了一家人的性命,为了李家的香火后代。牺牲一个女儿也不是不可以的。 李延胜的心一狠,转脸再看李清芬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是一片寒光。 李良崇被父亲眼睛里的寒气吓到,不等李延胜说话,他便慌张的插嘴:“父亲,小妹年纪还小,不管做错了什么事,你只教导她……” “闭嘴!”李延胜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然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冷声说道:“都给我滚出去!滚!” 屋子里的下人一个个儿都低着头退出去。 李延胜看着儿子和媳妇,继续呵斥:“滚啊!” 李良崇无奈的看了一眼母亲,转身拉着媳妇出去了。 李夫人红着眼上前去,走到李延胜面前,哑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弄死两个奴才还不够,还非要女儿死?” 李延胜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想让她死吗?”说着,他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李清芬,又转过脸来盯着老婆,一字一句的说道:“她重金买凶,杀人放火。都闹到朝堂上去了,皇上下旨令我速速寻找的杀人凶手幕后主谋就是她――你宠了十五年的女儿!这件事情北静王爷查的一清二楚。我若不能给王爷一个交代,王爷就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朝堂上抖搂出来了!到了那时,我们一家人都得死!弄不好连宫里的娘娘都要连累!” 李夫人显然没想到自己娇滴滴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转过身去走到李清芬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问道:“清芬,你爹说的都是真的吗?啊?!” 李清芬已经被刚刚翠烟惨死的场面吓得不知所措,只是哆哆嗦嗦的抖成一团。她脑子里回旋的都是翠烟临死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此时根本没听清楚她母亲问的是什么,只是猛然抓住她母亲的手,反反复复的说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那个贱妇死……那个贱妇该死……我不想杀人的……我不想……” “清芬!”李夫人气急了,一甩手啪的一声抽了女儿一记耳光,怒道:“你糊涂了!满嘴里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死了活了的,娘问你话呢!你到底有没有花钱买凶手,去暮云归客栈杀人放火?!” “娘……娘……”李清芬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是抱着她母亲的脖子呜呜的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夫人气急了,抬手把她从怀里拉出来,劈脸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并怒声问道:“娘问你话呢!你哭什么?说!是不是你干的?!” “娘……都怪那个贱女人!她勾引王爷……女儿一再的拉拢她,她却假装清高对女儿不理不睬,娘……女儿恨死她了……”李清芬颠三倒四,来来回回的说不清楚。 李夫人却听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原来女儿是想教训那个姓林的姑娘的。只是,这种办法也真是太愚蠢了些。 “你个混账东西!”李夫人忍不住骂道,“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等你进了北静王府的大门,成了北静王的正妃,要怎么惩治那个狐狸精不行?我早就告诉过你要沉住气沉住气!先把自己往死里作!” 李清芬这会儿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只是她现在才想明白这事儿未免太晚了。 李延胜已经听明白了几分缘故,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我李延胜这辈子会养出你这么愚蠢的东西!” 李清芬忙又转过脸去跪在地上求她父亲:“父亲――父亲求你饶了女儿这次吧……女儿再也不会犯傻了……” 李延胜眼睛一闭,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来往李清芬的怀里一扔,说道:“晚了。今天你不死,晚上御林军就会来抄我们的家。你今天不是捋了老虎须,你是直接戳了老虎的嗓子眼儿了。北静王爷刚刚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若想我们全家人无恙,你是不能活下去了。不过你放心,你死了,爹爹定然会想办法让那该死之人为你陪葬。” “娘!”李清芬听了这话,立刻竭斯底里的叫了起来:“我不要死啊娘!我不要死!” 李延胜咬着牙慢慢地闭上眼睛,吩咐李夫人:“给她喂下去!” 李夫人闻言一愣,呆呆的看了李延胜一眼,又看了一眼落在李清芬裙子上的小瓷瓶,呜咽一声搂着女儿痛哭起来。 李延胜被这母女二人哭的心烦意乱,便扬声唤道:“来人!” 有护卫应声而入,低头拱手,目不斜视。 李延胜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妻女,说道:“把夫人送回房去。” 护卫迟疑着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敢上前去拉扯主母。 李延胜怒骂了一声:“废物!”便转身上前,拉着夫人的胳膊猛地一拽,便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厉声喝道:“把那瓶中之药给二小姐灌下去!” 护卫眼看自家大人都亲自动手了,再也不敢怠慢,忙上前去一人摁着李清芬,另一人拿了那小瓷瓶,拔掉塞子,一手掐住李清芬的牙关,把那瓶中药液一下子灌进了李清芬的嘴里。 李夫人在丈夫的怀里眼看着女儿被强行灌下毒药后,身体渐渐地抽搐起来,由剧烈到缓慢,至后来渐渐地没了声息。她便也昏了过去。 当日,李尚书府二小姐暴病身亡的消息传到了宫里。 蘅嫔娘娘乍然听见此事的时候,正陪在皇上跟前奉茶,当时便把手里的茶盏打翻在地。烫伤了手。 皇上忙叫人传太医,又是温言细语的抚慰一顿,蘅嫔娘娘却一直哭泣不止。后来皇上见她哭得伤心,只得吩咐宫女嬷嬷们好生照料,自己去别的妃子宫中清静去了。 只是北静王太妃听见此事之时,却十分的惊讶,只对身边的徐嬷嬷自言自语道:“这李家的二姑娘不是素来身体康健的么?怎么会突然得病死了?也没听见传太医什么的。什么病这么快?” 徐嬷嬷哪里知道其中的缘故,只得回道:“这个却不好说。许是有什么旧疾忽然发作,没来得及医治也未可知。” 太妃自然不信,便叫人去找水溶回来询问。 然此时的水溶正在静宜别院中陪黛玉说话,哪里知道太妃此时心中的疑问? 雕花长窗的影子重叠着窗外竹枝的影子,斑驳的映在屋内铺了芙蓉簟的凉榻上,入目青翠,沁凉馨香。 一旁的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榻上,黛玉单手撑着头,靠着一只十香浣花软枕安静的看书。而水溶则坐在她一旁的椅子上看她。 二人谁也不说话,他们之间的小雕花高几上有一只青玉雕琢的莲花式香炉,上面插着一只素馨线香。已经燃了将近一半儿,轻烟袅袅,在空气中打着旋儿渐渐地消散开来。 珠帘轻轻一响,紫鹃轻着脚步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海棠花式的雕漆托盘,里面是两个汝窑填白盖碗儿。 二人都听见了动静,却谁都不去看来人。 紫鹃只得轻笑着上前去,先端了一盏茶给水溶,悄声说道:“王爷,茶。” 水溶含笑抬手接过茶去,目光依然看着黛玉。 紫鹃递茶给黛玉,黛玉却头也不抬的说道:“放着吧。” “是了。”紫鹃答应着,把茶放在黛玉手边的小几上,方转头对水溶悄声说道:“王爷,王府那边派人过来说,太妃有急事寻王爷回去呢。” 水溶正低着头轻轻地吹着茶,闻着茶香,听见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半晌方才说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 紫鹃尚未回答,黛玉便抬起头来,把手里的书往一旁一丢,说道:“不管什么事儿,太妃寻王爷,王爷难道还要找借口不回去?” 水溶淡淡一笑,说道:“总要有个轻重缓急。” 黛玉便坐起身来,扶着紫鹃慢慢地离了贵妃榻,往窗口走了两步,抬手推开窗子看着外边青翠的竹叶上洒着的点点金色阳光,轻叹一声说道:“这一天又要过去了。王爷在这里坐了半日,也该回了。” 水溶喝了一口茶,起身说道:“我今儿来主要是告诉你一件事。那晚纵火杀人的主谋我找到了。若不出我所料的话――太妃就是因为此事找我。那人如今已死,等何隽之的伤养好之,后,我便在皇上跟前保举他去扬州监察盐政,如此,你可以放心了吧。” 黛玉一怔,忙转头问道:“去扬州监察盐政?” 水溶便知道她会有如此反应,于是微微笑道:“怎么,难道有何不妥?” 父亲生前便在扬州监察盐政。 黛玉的心里哀婉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终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水溶看她凄楚的目光心中不忍,便走上前去,抬手揽过她的肩膀,轻声说道:“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子,就陪你回一趟江南,如何?” 黛玉淡淡苦笑,摇头说道:“王爷日理万机,乃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岂能为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而随意离京?” 水溶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低声说道:“不然。我也可以跟皇上讨一个巡查江南诸省事宜的差事,带着你去游一游那秦淮河上的风景。只不过如今天气炎热,不宜出行。而你身体也实在是太弱了。还是等天气转凉,你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去,如何?” 黛玉微微抬头看了水溶一眼,又低下头去,轻声叹道:“将来的事情还是未知之数,如今说来过早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3章 弥红灯下独醉卧 黛玉说未来之事还是未知,水溶当时还不以为然。然而当晚饭摆上来时,黛玉之言便有了验证。当时水溶刚拿起了筷子,饭菜尚未用一口,外边忽然有家人进来回道:“王爷,皇上急招王爷入宫议事。” 水溶立刻皱起了眉头,把手中筷子往饭桌上一放,说道:“是谁来传旨?” “回王爷,是吕公公。他先是到了王府,因王爷没在便又找到这里来了。” 人都寻到别院来了,看来的确是急事。水溶的眉头皱的更紧,无奈的看了一眼黛玉,说道:“叫他稍等片刻,本王换了衣服就来。” 来人应了一声退下。 黛玉转头吩咐紫鹃:“你去服侍王爷更衣。” 因为水溶常来,这里已经准备了他日常的衣服。今日更是下了朝便来了,朝服换下来后就挂在那里衣架上,并不曾拿走。所以紫鹃应声转身去拿水溶的朝服。 水溶抬手握住黛玉的手,轻声叹道:“想陪你好好地吃一顿饭都不能。” 黛玉微微摇头,说道:“王爷是朝廷重臣,自然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黛玉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孰轻孰重,王爷心中自有分寸,黛玉岂敢多想。” 水溶又拍拍她的手,轻叹一声起身去换了衣服便匆匆而去。 黛玉也没什么心思用饭了,便只吃了两口粥便让紫鹃把饭菜收拾了。 一连七八日水溶没来。黛玉一个人住在静宜别院里倒也自在,平日里赏花看书,偶尔弹弹琴,赋诗填词,寄情书画之中,倒也怡然自得。 然她终究不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过了几日清净的日子,身子好些了便让紫鹃去瞧瞧李纨和贾兰母子如何了。 紫鹃出去半日光景回来,见黛玉一个人坐在廊檐下看书,便上前去回道:“姑娘,大奶奶和绣坊都很好呢,大奶奶还说这两日来看姑娘,又怕这是王爷的别院,外人不方便走动。所以才没来。” 黛玉因问:“何公子怎么样了?” 紫鹃忙道:“大奶奶一直细心照顾着呢,奴婢看着,何公子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儿了。再过两天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黛玉惊讶的问道:“居然好的这样快?当日看他的情景,我还以为总要一两个月才能好。” 紫鹃笑道:“这是王爷给的伤药好呢。大奶奶说,后来太医院又有两个太医过来给何公子诊脉,王爷又叫人送了好些补品过去,还有两棵百年老参。何公子见了奴婢,还说叫奴婢把那山参给姑娘拿回来炖粥呢。” 黛玉轻笑:“我哪里用得着那些。” 紫鹃点头笑道:“奴婢也这样说。姑娘这里如今哪里还缺这些东西呢。” 黛玉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之前在荣国府住着的时候,老太太日常配药便给自己配着人身养荣丸,后来又叫人用西洋参和燕窝等给自己调养。府中之人背地里不知嚼了多少舌头。 如今虽然住在这静宜别院里,吃喝用度都是拔了尖儿的,但终究比之前在荣国府更加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知道这王府里的人背地里又怎么说呢。 说起来,自己的身子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如今之计还是早些搬出去的好。 紫鹃见黛玉叹息,知道她心中又在想那些事情,便笑了笑,岔开话题:“姑娘,奴婢这次出去,听见一件奇怪的事情。” 黛玉果然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什么奇怪的事情?” “之前曾经邀请姑娘的那个兵部尚书府的小姐,忽然死了。今儿奴婢出去恰好遇见他们拉着她的棺材往城外的寺庙里去了。而且,奴婢还听见一些议论,真的是好奇怪呢。” “什么?”黛玉微微皱眉,说道:“怎么会忽然死了?你又听见什么议论了?” 紫鹃又有些犹豫的说道:“姑娘,这也不一定是真的,反正她死都死了,你听了也别生气啊?” 黛玉轻笑着摇头,说道:“你这丫头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她死都死了,还能做什么事情能让我生气的呢?难不成客栈的那场大火是她放的不成?” 紫鹃摇摇头,说道:“那杀人放火的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听见街上有人说,这北静王爷的未婚妻子忽然暴病身亡,却不见北静王府里有什么动静,这北静王爷可真是个冷情人。还有人说――是北静王爷不喜欢李尚书家的姑娘,一直不行聘嫁之礼,所以那姑娘才抑郁而终的……” 本来,紫鹃并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只是事情牵扯到了北静王便自然牵扯到了黛玉,紫鹃之前从未听谁说起过北静王和李家的姑娘定亲的事情。所以这次在街上见了这样的事情听见这样的话,心里十分的震惊,才忍不住都对黛玉说了。 黛玉却沉默不语,只低着头安静的沉思。 紫鹃便半跪在黛玉跟前,抬头看着黛玉的脸色,见她面色如水,异常的平静,便接着说道:“姑娘,王爷跟李家的姑娘定了婚了?为什么咱们都不知道呢?” 黛玉淡淡的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此事与我们无关,知道不知道的没什么要紧。” “姑娘,这怎么能与我们无关呢?这可是跟王爷的婚事有关的呀。就算姑娘不能做王爷的正妃,如今王爷已然把姑娘看成他的人,难道姑娘都不要一个名分吗?” “不要说了!”黛玉忽然站起身来,匆匆进了屋子里去。 紫鹃看黛玉动了气,一时又后悔自己不该说的这么直接。 只是事关黛玉的名声和名分,紫鹃却不想就此作罢。想了想,她都觉得此事北静王爷都对黛玉少了一个解释。于是她起身叫了翠羽来,吩咐道:“你想办法找人传个话给王爷,就说姑娘身上不好,请王爷抽个空儿过来瞧瞧姑娘。” 翠羽迟疑的看了看紧闭的屋门,低声说道:“姐姐,姑娘会不会怪我们擅自做主?” 紫鹃也知道自己传这样的话给水溶有些逾越了。可事关重大,她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叹了口气说道:“王爷让姑娘住在这里,外边的事情姑娘一概不知。说心里话,我总觉得姑娘很委屈。而且,王爷也真是好久都没来了。以往不管他多么忙,总长也没有超过三日不来。如今隔了这么久还不来,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们做奴才的虽然不能干涉主子的事情,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一点点的误会王爷,你说呢?” 翠羽本来是水溶的人,这么长的日子以来她跟在黛玉身边,自家王爷的那点心思他自然明白。这会儿听紫鹃如此说,深以为然,于是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我去跟我哥哥说。让他去王府寻王爷去。” 紫鹃点头,看着翠羽出去方才进屋子里去解劝黛玉。 当晚翠羽得到消息,拉了紫鹃悄声说道:“王爷去了冀州军营一直没回来,听说北边战事起了。王府那边的人对王爷的事情都不敢乱说,我哥哥也打听不到更多的事情。唉!如今学孔将军不在咱们姑娘身边,我们可是连个传话儿的人也没有了。” 紫鹃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又过了两日,水溶依然不见人影。紫鹃便又叫人悄悄地去打听有关兵部尚书家二姑娘忽然暴病身亡的事情,便隐约打听到是因为李家的姑娘是被她父亲给逼死的。至于为何李尚书会逼死亲女,又有很多很多种说法,其中有一点紫鹃觉得最可笑的一条,就是有人说李家的姑娘私自拿了家中镇宅之宝去典当,换了几万两银子后,又把银子给弄没了。李尚书说此女败家至极,便让她服毒了。 然不管怎样,紫鹃都觉得这些事情黛玉知道了未免想多了,便都瞒着她没说。 黛玉便叫了紫鹃来,吩咐道:“把我们的东西收拾一下。” 紫鹃惊讶的说道:“姑娘此是何意?” 黛玉淡淡的笑了笑,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惆怅,轻声说道:“自然是搬出去。” 紫鹃忙走了几步,到黛玉跟前劝道:“姑娘,王爷不在,我们如何能搬出去?客栈那边如今已经不能住了。而且如今北边要打仗了,外边那么乱,姑娘这样的人……若是搬出这静宜别院,恐怕会叫那些小人欺负的。” 黛玉微微皱眉,看着紫鹃慌张的样子,问道:“北边要打仗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外边乱,是因为打仗吗?这没道理的。这里是京城,有皇上和众大臣在,怎么可能乱起来呢?” 紫鹃还要再劝,忽然听见外边雪雁和翠羽惊喜的声音:“王爷来了!奴婢给王爷请安!” 黛玉一愣,紫鹃忙转身迎出去,见着水溶匆匆而来,忙俯身请安。 慌张中抬起头,黛玉看见那个背着烛光站立的修长的身影。他的肩背有些耷拉着,看上去似是十分的疲惫,然这几份疲惫却没有掩盖他的光芒,反而越发的丰神如玉、怡然天下,沉静俊逸面容夹杂着几许性感,如墨色的眸子晶莹剔透、目光沉沉如水,似有狂热的波澜在平静的水面下渐渐酝酿,让眉宇间的高贵、优雅充满着让人不可抗拒的蛊惑。 水溶只摆摆手让几个丫头都退下,然后快步进屋走到黛玉跟前,上下左右看了她几眼,又忽然抬手把她拥进怀里,低叹道:“玉儿,你又瘦了!” 黛玉猛然被他拥住,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特殊的气息,他的衣服都是常年熏了龙涎香,此时还有几分征尘的味道。 二人谁也不说话,银质烛台上莲花座上红色的蜡烛一点点的燃烧着,如绛脂珊瑚,垂垂累累,兀自缓缓凝结。簇簇的火光映照在他鸦青色贡缎箭袖上,映照出一层淡淡的金色。 良久,黛玉只觉得自己怕是要沉溺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地睡去时,水溶方轻轻地放开了她,并哑声道:“瞧我,见不到你的时候苦思冥想,如今见了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快来,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可好?” 黛玉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呼吸之间都是他的气息,似乎刚刚的拥抱,让她的身上也有了那中龙涎香的味道,也有了那种征尘的味道。她又想到了刚刚紫鹃说的话,于是她淡淡的一笑,说道:“我整日在这屋子里,能有什么不好?倒是王爷匆匆而来,一身征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水溶显然没有瞒着黛玉的打算,只是他的声音蓦地低沉下去,叹了口气说道:“镇江王战败被俘,北疆一片混乱,皇上令我带兵出征。兵马和粮草都已经就绪,只等皇上圣旨一下,我便要带着人马奔赴北疆沙场了。玉儿,要不,你今晚跟我回府,我跟太妃说说,让她帮我照顾你的安全,可好?” 黛玉闻言,想也不想便摇头说道:“不好。” 水溶似是早就想到了黛玉会拒绝,听见这话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看着她那一张在烛火朦胧里清水芙蓉似的脸庞,逶如远山微微蹙了起来的黛眉,便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她的眉心,轻叹一声,说道:“玉儿,我该把你怎么办好呢?” 黛玉看着水溶那张原本神采飞扬充满自信的倾倒众生的面孔此时无比纠结的样子,眉心舒展,轻声笑了笑,说道:“王爷不必烦忧。我自会照顾好自己,王爷放心北去即可。” 水溶听她这样说话,便有忍不住轻叹一声把她拉进怀里,且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叹道:“玉儿是在安慰我么?为了让我安心的去打仗,你才如此说的是不是?” 黛玉被他火热的气息一熏,只觉得全身都如火烤一般,那里还能听得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话,哪里还能正常的思考,只连连摇头,又抬手推他:“你……放开我吧。” “不放。”水溶干脆张口咬住她圆润如玉的耳垂,有些任性的说道:“说不定皇上今晚就会下旨令我北去,此时放开了你,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玉儿……你只当是体谅一下我的一番苦思吧。”说着,他一侧脸干脆吻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唇。 他不是第一次吻她,然而她却在他前所未有的狂热中失去了自己的坚持。 知道她如一汪水一样软在他的怀里,只有急促的喘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时,水溶低声一笑,微微俯身把她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看着她懵懂紧张的神色,水溶爱怜的吻了吻她长长的睫毛,轻声道:“玉儿,别怕。” 黛玉似是被这几个字猛然惊醒,她痴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清明,脸上却依然灼热着,红彤彤的如天空最绚烂的云霞。 他说,别怕。 可她却怕到了极端。 此时她才忽然感觉到这个冷面王爷是可怕的,就在刚刚,他略用一点手段,略用一点技巧便可以把她征服,让她沉溺于他刻意营造的温柔和深情中无法自拔,心甘情愿的沉沦下去永不翻身。 趁着这一丝清明,黛玉抬手用力的抵住他的胸膛,尽最大努力忍着心底的萌动和惶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没有那种被蛊惑的颤抖,问道:“王爷……皇上已经给您赐婚了吧?那个,李尚书家的二姑娘,为何好好地死了?” 水溶一怔,心头的那股狂热渐渐地冷却下来。 他默默地看着黛玉,她清澈的眸子里是理智的带着几分愤怒的神色,仿佛是在质问,或者是控诉。那似怒还嗔的神色越发让水溶心驰神往,悦然动情。 他又低叹一声,抬手抚上她的眼睑,让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之后,又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辗转反侧,由浅入深,直到她再次呼吸不稳,连身体也微微颤抖时才放开她,低声说道:“是皇上赐了婚。不过她现在已经死了,而且死有余辜。我与她聘礼未下,本算不得什么夫妻,所以她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 说完这些后,水溶略微一顿,又补上一句:“玉儿,这个世上的女子,我只在乎你一个。” 这世上的女子,我只在乎你一个。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把黛玉自始至终一点一滴磊建起来的心墙轰然击溃。她便在那崩溃里泪水纷纷,一点一点的悲伤和喜悦渐渐地涌上心头,在他的身下泣不成声。 “玉儿,别哭……别流泪……”水溶一下一下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最后无奈的低叹一声,再一次吻住她的唇,含着她柔软的唇瓣轻轻一咬,让那苏苏麻麻的疼痛唤回了她的几分意识后,又抵开她的贝齿,肆意的掠夺起来。 黛玉再次沉沦于他的狂热之中,跟着他手指的轻轻抚摸而慌乱起来。她喘息着,双手不知要做些什么,只是胡乱的推着他,不停地摇头。不知手指勾住了哪里,只听‘哗啦’一声,他腰带上系的荷包佩玉长穗龙绦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而他却扶住她的腰,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她身上亵衣,她无知无畏的望着他的脸庞。他的五官清高华贵,平日里也是沉稳霸道,而那一双往日里如子夜一样锐利精悍,生气时像染着几丝冰寒的酷味的眸子,此时已经被情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他的掌心有薄茧,那是常年执缰与弓矢的缘故,他的目光似新硎的蓝铁刀,锋锐得令她肌肤生寒。她忽然间心中一阵揪痛,不得不闭起眼睛来。 心中痛的难以自制时,她忽然胡乱的俯身去亲吻他。这一吻却吻在他的鼻子上,用力过猛,撞得他鼻子隐隐作痛。他轻笑了一声,她终于寻找到了他的唇,他的笑声消失在她的亲吻中,她的唇轻巧如同蝴蝶的双翅,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唇际,瞬间之后便要振翅高飞去。 他却不肯轻易放她逃开,扶牢了她的脸辗转吮引,这个吻这样缠绵而悠长,而后一路往下延伸至她的颈中,酥痒里隐约一点啃噬的微痛,她如同喝醉了一般,只觉得双颊滚烫得似要燃起,他手指灵活机敏,早在她昏昏沉沉之际把那些碍事的衣衫剥去,她的背心触到柔滑的缎子便是一颤,尚未来得及思索时,他便在她身上点燃一把火来。 窗外有细微的沙沙声,也许是下雨了,淅淅沥沥。风吹过无重数的垂幕,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路穿帘而来,床前的珍珠罗帐亦让风吹得飘飘欲飞。她听到隐约有歌声,那歌声婉转动人:“素年锦时,水袖轻扬,织就春华秋实印痕。一翦相思遥寄万千天涯,一念倾城独坐西窗明月。灿烂姹紫流影,醉在雨梦留香……” 是谁在哪里唱歌? 万千天涯,西窗明月,灿烂姹紫流影,醉在雨梦留香…… 她痛了一身冷汗,那样痛,痛得她几乎要流泪,终于张口咬在他的肩头上。咬得那样用力那样狠,终于令得他轻轻吸了口气,低头将灼热的吻贴在她的耳垂上,她用手指紧紧揪着身下的缎褥,夜雨潇潇,仿佛打在阔大的蕉叶上。 她仿佛看见儿时自家庭院里那棵碧绿的芭蕉,在淋漓的夜雨中轻轻地摇晃着那大片的叶子,映着烛光,星星点点,比那天上的星星还亮。 一颗极大的泪珠慢慢地滚下来,渗入那烟霞色锈凤凰牡丹的缎枕上,不见了。 沙沙的风雨中,那歌声越发的飘渺: 除却旧时寒岁,泪断江南绸梦,吴越软语应犹在,只是风沙起。 万般思绪付流云,惜了月满,醉了花红。 一袭白衫惹素颜,踏万里江雪,思天涯路漫。 浮萍一叶起波澜,流水无声梦里还…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4章 一缕青丝用心绣 夏末时分,暮雨潇潇,空气中难免有些凉意。 雨珠从青瓦的屋檐上落下来,噼噼啪啪的落在廊檐下的青石地面上,便如滚珠溅玉一般的清脆,并由有琴声悠扬婉转,虽有缠绵悱恻之意,却夹杂着几分淡淡的甜。 这雨声和琴声交融在一起,便如一杯调了蔗糖的清水,清甜新鲜。 紫鹃端着一只紫红色雕漆小托盘从廊檐下慢慢地走过,听见微微顿足,细细的听了听琴声,微微的笑了笑,又往屋子里走去。 屋内靠山条几上的缠枝莲花青瓷双耳瓶里供着半开的木芙蓉,粉红淡紫映着碧绿的叶子煞是好看。地上的错金百合铜鼎里香烟袅袅,一股馨软的香味随着飘渺的烟雾扩散至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黛玉穿着一身豆绿色云雁纹家常衣裙坐在琴架前,正敛神静气,认真的抚琴。 紫鹃进来后并不敢打扰她的兴致,只把手中小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托盘上的茶盏悄声的捧到黛玉身侧的小高几上,又悄声的退出去。 熟料刚走到门口,琴声戛然而止。 紫鹃脚步一顿,忙会过身来,却见黛玉依然低着头,手指依然扶在琴上,淡淡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紫鹃忙回道:“巳时三刻了,按照往常,王爷该下朝了。” 黛玉抬头看了紫鹃一眼,什么也没说,又低头去抚弄琴弦。只是再弹起来,那音调便少了那一丝甜蜜,多了几分惆怅,那琴声如泣如诉,哀怨凄迷起来。 紫鹃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今儿是怎么了,这王爷怎么还不来呢?便听见外边翠羽和雪雁齐声请安的声音:“王爷来了,奴婢给王爷请安。” ‘铮’的一声,黛玉的琴声再次止住。 水溶朗朗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听得人恁得悲伤?玉儿此时很不该弹这样的曲子才是。难道是你们哪个惹她生气了不成?” 紫鹃已经迎出去,在廊檐下福身轻笑:“奴婢们哪里值得姑娘寄情伤怀呢,自然是王爷的缘故。” 水溶轻轻一笑,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方抬脚进了屋门。 黛玉却又继续弹了起来,缓缓地琴声犹如实质一样在屋子里回荡,连那紫檀花架上青釉花瓶里供着的几支饱满的莲蓬也多了几分窈窕生机。 水溶听了这琴声不由得一笑,慢慢地坐在黛玉身侧的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安静的看着她。 一曲既终,黛玉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水溶轻声笑道:“初进门时听见琴声怅惘,似是离人重重相思,入得屋来,却又听琴声叮咚,如高山流水,有喜遇知音之意。玉儿这琴可是为我而弹?” 黛玉轻笑一声,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见水溶幽深中带着喜悦的目光,又调皮一笑,说道:“王爷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到也罢了,只是别事事牵上我,我这不过是弹着玩儿的,什么高山流水,可真是不敢当。” 水溶呵呵一笑,伸手端过刚刚紫鹃放下来的茶递给黛玉,笑道:“这跟琴技无关,我说的是你我这份情谊。” 黛玉脸上一红。自从那个荒唐的夜晚之后,他每日下朝后便来这里,坐一会儿用了午饭后回王府去,天不黑又回来陪她,且日日如此,从未间歇过。 二人郎情妾意,恩爱缠绵之时,黛玉也想过所谓的‘名分’一事。可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总是怕她一张口,便打碎了如今这一场美梦。 他不在的时候,黛玉也会陷入矛盾之中,然一看见他那张如寒冰一样面孔却又如暖玉一样的眼神时,她便暗暗地叹息一声,自己劝自己,暂且梦一回吧,且不问何时梦醒,不问何时归期。 水溶见黛玉低头不语,神色怔忡,便伸出手去揽过她消瘦的双肩,轻声说道:“玉儿,我已经跟母妃说了,过几日太后寿辰,她便进宫替我们求太后赐婚。你不要担心。” 黛玉心中一动,不由得抬头迎上他沉不见底的墨色瞳眸,半晌方轻轻点头,说道:“王爷有心了。” 她不哭不闹的乖巧模样让水溶的心里大为不忍,手上一用力把她搂进怀里,轻叹道:“北边的战事吃紧,兵部一直拿不出像样的策略来应战,朝中可用的武将极少,皇上这些日子连安稳觉都没睡过。朝堂上下宫里宫外都一片紧张,这个时候求旨赐婚恐怕会被皇上驳回……玉儿,委屈你了!” 黛玉轻轻地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委屈么?自然是有的。 如此这般跟了他,不管怎么说都是委屈的。 只是后来的那夜大火熊熊,与万般绝望之时他纵马狂奔而来,救她于危难之中。她那颗饱受惊吓几经沧桑的心,在那一刻寻到了一湾安逸的静港。 还有那日她生辰之时,他在垂杨柳下深情的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甚至早在那个沉寂冰冷的冬日,他派雪空把她带到静宜别院的开始,或许她便已经对着他敞开了心扉。 只是她的心中还有对往日的牵挂,还有对世俗的惧怕,让她对他的爱望而却步,所以她一逃再逃,甚至曾用一些无情的话语来伤他。只是这个男人太过坚强,甚至已经是刀枪不入了。 怎么办呢? 黛玉从心里苦笑一声,叹息着,也只有顺应这一条路可走了吧? 就像紫鹃说的,自己就做一回红拂女又如何? 就为他这一片痴情,这一生也就值了。 水溶自然不知道黛玉心中所想,她的沉默对他来说便是无声的反抗。于是他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低下头去细细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良久,又轻声叹了口气,说道:“玉儿,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在我水溶的心里,只有你是我的妻子。” 他说‘妻子’。 黛玉的身子便忍不住僵住了。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半晌方轻轻地说道:“太妃不会同意的。不过有王爷这句话,黛玉便知足了。” 水溶轻声一笑,把她搂进怀里。 二人相拥无语,便已经是地老天荒。 午饭后,水溶照例要回王府去,黛玉吩咐紫鹃晚上要做水溶最爱吃的百香草炖野鸡汤。紫鹃听了这话很是开心,忙忙地去了。 忙活了半日,眼看着日头西下时,紫鹃带着雪雁翠羽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并兴致勃勃的温了一壶上好的黄酒。 谁知到了晚饭的时辰,水溶却一直没有出现。 坐在饭桌旁,黛玉看着渐渐冷了的汤羹,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地冷了下来,慢慢地起身,迈着有些酸麻的脚缓缓地往房间里走,并吩咐紫鹃:“都撤了吧。” 雪雁想上前劝说,却被紫鹃拉住。 紫鹃使了个眼色,雪雁和翠羽二人默默地把饭菜撤了下去。紫鹃扶着黛玉进了卧室。 黛玉赌气一般扯开帐子躺到了床上,紫鹃忙拿了一条薄被来搭在她的身上,并低声劝道:“姑娘,王爷定然是被公务缠住了身,不得前来。您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回头王爷心疼不说,您自己不也要受罪么?” 黛玉冷笑道:“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了,这世上又能有什么样的罪比得上此时此刻?罢了罢了,你去吧,我要睡了。” 紫鹃还要再劝,却见黛玉拉过被子盖住了脸,便不好在说什么,只得出来叫翠羽想办法去打听王爷何时过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熟料派出去的人不多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却说王爷没在王府,去了哪里王府的人也不知道。 紫鹃心中十分纳闷,便叫了雪空来求她想办法跟王爷联络。 雪空却坚持不离开静宜别院,只说王爷行事自有分寸,且他平日最不喜属下打听他的事情,而且自己还要保护林姑娘的安危,上次在暮云归客栈,她尽职尽责的守着都出了差错,如今更不敢私自离岗了。 无奈之下,紫鹃也只好作罢,又去小厨房端了一碗雪梨百合粥和两个小咸菜来。 进门却见黛玉已经起身,正坐在书案上低着头默默地写着什么。紫鹃不好打扰,只等她写完了,搁笔沉思时,方把粥放在小高几上,近前劝道:“姑娘,天色已晚,姑娘吃点粥吧。” 黛玉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不饿,不想吃。” 紫鹃劝道:“姑娘好歹吃两口,这天渐渐的凉了,您往年每到这时旧疾便会发作,如今虽然大好了,可也马虎不得。若不好好的吃饭,这漫漫长夜五脏六腑里没有一点食物,怕是会伤身子的。” 黛玉依然摇头。紫鹃却转身端过粥来,半跪在她的面前,苦心劝道:“姑娘,你好歹吃一点吧。算是奴婢求您了。”黛玉轻叹一声,抬手拿了托盘上的银质汤匙放在粥碗里搅了搅,十分不情愿的吃了两口,便要作罢。 紫鹃忙拿了汤匙又喂了她两三口,看着一碗粥下去了大半儿,且黛玉再三摇头了方才不再劝她。 吃了粥,黛玉便无睡意,只得起身去找了一本书,随意翻了几页又没心思看,便叫了翠羽过来,令她搀扶着自己出去廊檐下来回的走了几步,方回房睡下。 紫鹃见黛玉安静的睡下,便放下心来,叫雪雁和翠羽各自回去睡觉,自己则拿了一床薄被来在外间屋里的矮榻上铺好,解了衣带,把身上湖青色掐牙滚边对襟无袖褙子脱下来,只穿着中衣系着月白色长裙上了榻。 紫鹃在榻上并不敢睡,只安静的躺着,静静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担心黛玉会梦靥了。直到过了三更天,倦意浓浓,她刚要迷迷糊糊睡着时,忽然听见外边有匆匆的脚步声。于是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便听见屋里黛玉咳嗽的声音,于是忙起身穿上外衣,端着灯烛进了卧室,见黛玉已经推开身上的薄被自己坐了起来,便忙劝道:“夜里冷,姑娘可别掀了被子。” 说着,她忙把灯烛放下,上前去拿了小袄披在黛玉的肩上。 黛玉又咳嗽了两声,方问道:“是谁来了,怎么有这么急的脚步声?” 紫鹃尚未回话,便听见门帘一响,水溶暗哑的声音传来:“玉儿,我吵醒你了吧?” 黛玉和紫鹃同时转身看过来,却见水溶披着一件玄色斗篷,原本高大修长的身影在扑朔迷离的灯光中有些模糊,却更加的高大。斗篷上的金线映着灯光闪烁着点点金星,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不真实。 只是属于他的气息却真实的绕上来,黛玉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紫鹃转身下床,只穿着棉袜往前两步,走到水溶面前看着他深邃的双眸,轻声叹道:“你怎么才来?” 水溶抬手把她拥进怀里,却对紫鹃说道:“还有吃的没有?随便给我弄一点来。” 紫鹃忙答应着下去,黛玉却焦急的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晚饭都没用呢?” 水溶抬起手来,轻轻的拂过她苍白的脸颊,低声叹道:“北征的将士中除了叛臣,我刚从北营回来。此事乃机密大事,怕走露了风声会让逆贼有所防范,所以我悄然出城,谁也没说。只是累玉儿担心,又搅了你的好觉,真是对不住了。” 黛玉一抬头撇了撇嘴巴,轻声哼了一声,说道:“谁担心你了?我才不担心呢。”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未免不足,又红了眼圈儿。精明如水溶又怎会听不懂她话语里酸酸的味道,于是低笑一声吻住她,含着她柔软的唇瓣辗转缠绵,许久不愿放开。 她在他的怀里酥软了身子,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幸好紫鹃把饭菜都笼在蒸笼里,此时并未冷透,稍微一温便好了。 而水溶也的确是饿坏了,紫鹃几乎是一进房门他便放开了黛玉,在她耳边低声道:“先吃饭。” 黛玉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先’字是什么意思,便涨红了脸啐了一声,转身回床上去。 水溶见她不跟过来,便笑道:“玉儿不同意么?要不待会儿再吃饭?” 黛玉轻声斥道:“你还不饿么?哪儿这么多废话!” 水溶还想再打趣她,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只低声叹了一声,说道:“玉儿,你不能过来多陪我一会儿么?” 黛玉身影一顿,犹豫着回过头来。 水溶却一伸手把她拉住,叹道:“玉儿啊,虽然军中的逆贼已经揪出来了,但谁也不能保证军士将军之中都是忠勇之辈,所以皇上已经命我亲自带兵北上了,玉儿,最早明天,最晚三日后,我便要带兵北去了。你――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黛玉这次完全怔住,好久没回过神来。 直到跟水溶一起坐在榻上,被他喂了一口粥后才回过神来。忙把嘴巴里的粥吞下去后,急切的拉住了水溶的手,问道:“你真的要北征?” 水溶认真的看着黛玉,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声后继续吃饭。 黛玉沉默片刻,又问:“什么时候走?” “大概是后天吧。最晚不过三天的时间,我还要跟母妃说一声,然后进宫再听皇上圣训。不过若是圣旨下来的早,就不一定了。” 黛玉点点头,看着水溶放下碗筷后,便无声的站起来,等着水溶起身后,方跟着他一起进了卧室。 此时已经将近五更天,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窗户缝隙里有些许秋风吹进来,灯烛摇曳,明灭不定。二人明明都很累很困,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水溶揽着黛玉在怀里,手指做梳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她的长发,看着她白皙如玉的面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黛玉却忽然问道:“我送给你的帕子呢?” “嗯?”水溶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指在她的鬓间一顿,问道:“你问帕子做什么?” 黛玉却不答反问:“在哪儿?” 水溶轻笑着,伸手在怀里摸出那一方帕子,轻轻地抖了抖,说道:“我时时刻刻都贴身放着呢。怎么,你还信不过我?” 黛玉抬手拿过帕子,轻笑道:“不是信不过,是我暂时收回这帕子。” “什么?”水溶立刻伸出手去,想要把帕子拿回来,并不满的说道:“送人的东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你还我。” 黛玉却手腕一翻,把帕子藏在了身后。 水溶便欠身去拿,黛玉忙翻身压住,并嘻嘻笑道:“抢什么呀,我又不是不还你了。” “还我?”水溶一怔,收回手来摁住她的肩头,低头看着她因为笑而嫣红的小脸,疑惑的问道:“你还还我啊?说话可不许反悔。” 黛玉轻轻点头,咬了咬唇,又轻笑道:“天快亮了,王爷不要进宫吗?” 水溶回头看看泛白的窗户纸,点点头说道:“嗯,我是该进宫了。这帕子我带在身边已经习惯了,你玩儿一会儿也就罢了,等我回来你就还给我,嗯?” 黛玉轻笑:“瞧瞧,听这话说的,我倒是不如这方帕子重要了?” 水溶哑然失笑,面对着这样巧笑倩兮的黛玉,忽然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猛地低下头去吻住她,辗转回旋,无尽缠绵。直到二人都有些窒息了才舍得放开她。 黛玉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转头扬声唤道:“紫鹃!拿王爷的朝服来!” 水溶见她如此,忍不住一笑,又要低头吻她。 黛玉忙抬手拦住,低声啐道:“还不快起身,紫鹃就要进来了。” 水溶无赖的笑了笑,说道:“是你叫她进来的,反正我不介意。”说着,又作势要吻下去。 “唔――不要不要……”黛玉顿时羞红了脸,两只小手胡乱摇着,挡着水溶吻下来的唇。 水溶自然也不忍心再逗她,只是想到出征在即,心里无比的留恋,于是轻叹一声抬手捏住她尖尖的下颌,说道:“玉儿,你一定要乖乖的,等我回来,跟我拜堂成亲,做我的妻子,记住了吗?” 黛玉此时被他压制着,生怕紫鹃闯进来看见,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急急地说道:“记住了记住了,还不快快起身?” 紫鹃已经拿着水溶的朝服进来,水溶看着黛玉真的要急了,便不再逗她,起身下床,换上朝服便匆匆去了。 黛玉也无心再睡,便起身梳洗了,吃了几口燕窝粥便叫紫鹃拿了针线簸箩来,用绣花绷子小心的把那方帕子绷起来,又在几十束青色的丝线里面选了一根琉璃青色的丝线来,对着窗户的亮光慢慢地把丝线劈成两股,然后再把其中的一股用指甲轻轻地劈开,只选四分之一股细线穿了一根极细的绣花针,认真的绣了起来。 紫鹃见她绣的仔细,便悄悄地端了茶来放在一旁,并不打扰。 黛玉坐在那里一直绣到了中午,不仅把之前七彩祥云里的青色给补全,而且还用金线绣了八个字在帕子的一角。 紫鹃端着茶盏站在黛玉的身侧,看着那帕子上的字,疑惑的问道:“姑娘,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算是您跟王爷的誓言了吧?嘻嘻――王爷若是见了这个,不知有多开心呢。” 黛玉羞涩的瞪了紫鹃一眼,低声啐道:“少胡说八道的,看看什么时辰了?王爷该来了,你怎么还不去准备吃的?” 紫鹃忙答应着下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是是是!奴婢去准备吃的。” 然紫鹃刚走到门口,便有跟着水溶的小厮匆匆而来,见了紫鹃忙躬身行礼,说道:“紫鹃姐姐,王爷叫奴才来跟姑娘说一声,皇上下了圣旨,着令王爷即刻出征。这会儿皇上已经亲自送王爷出城了,姐姐,请你快去回姑娘一声。王爷是叫奴才来拿东西的……” 黛玉已经听见这话从屋里匆匆出来,手里握着那方帕子看着门口外站着的小厮,焦急的问道:“王爷不是说明日或者后日才走吗?怎么又这么着急?” 那小厮为难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啊,皇上当朝下旨,连太妃也没料想。这会儿太妃已经坐着马车去北城门为王爷送行了。姑娘要不要也过去?” 黛玉很想说去,然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只把手里的帕子折叠起来,又从身上把自己的荷包解下来,把帕子装进荷包里后交给紫鹃,说道:“我不去了。”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5章 坚持己见拒太妃 紫鹃和那小厮都一怔,廊檐下的几个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准备劝说时,黛玉忽然又问:“雪空将军何在?” 雪空从天而降,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黛玉上前几步走到雪空面前,轻声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在我身边虚耗时光了,快些随着王爷北征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一去千难万险,你一定要保护王爷安全。” 雪空刚要说什么,黛玉却抬手握住她的手,说道:“算我求你,你一定要去。北疆不比京城,离敌人那么近,王爷随时都有危险。而我不过是个女子而已,王爷不在我身边,便没有人妒忌我,没有人妒忌我,我就没有危险。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无聊的人想要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的性命。如果你再不放心,只需随便找几个人在我左右保护就可以了。” 雪空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说道:“姑娘说的有道理。”说完,她上前两步,伸手拿过紫鹃手里的香囊,又回头对黛玉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保重,雪空去了。” 说完,她身形一纵便飞上了屋顶,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黛玉长长的出了口气,转身回屋。 紫鹃却暗暗地叹了口气,心想自此后都不知道姑娘该怎么办了。之前有雪空在,这北静王府的下人们都不敢近前滋扰,如今雪空走了,不说外边,就这静宜别院的人都不知道会动什么歪心思呢。 却说雪空匆匆离开静宜别院却并没有急着去追赶水溶,而是寻到了鲸门欧阳小冶的住处。 几乎是她一出现在屋顶,欧阳小冶的窗户便啪的一声被某物撞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便朝着雪空飞过来。 雪空挥手一击,一道强劲的气流冲过去,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啪’的一下爆开,‘哗啦’一声,一片白色的水花在空中散开,纷纷扬扬撒到地上,便有一阵浓郁的酒香扩散开来。 “欧阳小冶!你给我出来!”雪空并未再次出手,而是临风而立,于屋顶上高声喝喊。 “哟?居然真的是白无常,罕见,罕见!”欧阳小冶从屋子里跳出来,看着屋顶上白衣胜雪的人,惊讶的笑着拱拱手,“不知白无常驾到,有何指教?” “有一桩买卖,你接不接?” “大名鼎鼎的白无常跟我鲸门谈买卖?稀罕稀罕!你且说说是什么买卖。” “你帮我保护一个人的安全,我答应你一件事情。” 欧阳小冶乐了,他嘿嘿一笑,眯起眼睛来看着屋顶上的白无常,目光有几分迷茫:“哟,是什么人值得白无常出这样的价钱?且说说!” “此人就是你们上次要杀的人,她姓林名黛玉,乃是姑苏林如海之女,现在住在北静王府的静宜别院里。如今我们王爷北上出征御敌,我和黑无常都要随行北上,林姑娘的安危无人照料,王爷必定挂念。所以我想用一件事情跟你交换,我想,你们鲸门要保护的人,应该是没人敢妄动的吧?” “哈哈,有趣有趣!”欧阳小冶一拍胸脯,呵呵笑道:“你也不用激将法,我鲸门保护的人有没有敢妄动我不敢说,但只要我欧阳小冶在,你说的这个林姑娘便会毫发无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记得,等你白无常可欠着我一件事情呢!” “好!”白无常长臂一挥,说道:“等我从北疆回来,便会旅行诺言。但若是这段时间林姑娘出了什么事情,我定然会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欧阳小冶亦是豪气冲天,长臂一挥指向天空,朗声道:“一言为定!” “告辞!”雪空一拱手,纵身飞走。 “静宜别院?”欧阳小冶站在院子里,微微沉思,摇摇头说道:“据说那倒是个别致的院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人,值得这位北静王爷如此相待。嗯,看看去。” 说着,他回房去不多会儿便换了身利索的衣裳,手握长剑纵身上房,踩着瓦片一路疾驰,直往静宜别院而去。 北静王水溶亲自挂帅带兵北上,皇上便可长长的喘一口气。 十日后皇上上朝,有北方军报呈上,说北静王已经带兵行至嘉峦关,不用三日便可抵达锦州和镇江王的军队会合。破除敌寇指日可待。 消息从朝堂上传到北静王府中,北静太妃便双手合十对着老天念了一声佛,叹道:“阿弥陀佛,祖宗保佑我儿破敌千里,一举得胜,能早日凯旋而归。” 徐嬷嬷也跟着祈祷:“老天保佑,神天菩萨保佑,我家王爷一定能够凯旋而归的。太妃放心吧。” 太妃叹道:“沙场上刀剑无眼,我哪里能放心呢。哎!想当年老王爷若不是弄得一身的伤,有哪里会早早的撒手而去呢!”说到这里,太妃的眼睛里便有了泪意。然儿子刚到沙场,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能落泪,所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又叹道:“你说这孩子,都及冠好几年了,连婚事都没定下来。皇上好好地赐了个媳妇,还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他这会儿又去了沙场,你说我怎么能放心呢!” 徐嬷嬷想了想,笑道:“太妃说的虽然没错,但奴才看,王爷心里也不是没打算的。” 太妃无奈的苦笑:“他有什么打算?你还不知道他那脾气?一点不跟我对着干,他就浑身不自在。早晚把我这把老骨头气死,他才安心了!” 徐嬷嬷忙劝道:“太妃现在担心的无非是王爷的子嗣问题,老奴听说王爷前些日子把那位林姑娘又接回了静宜别院,而且两个人好的都蜜里调油的……老奴说句没规矩的话,这说不定林姑娘的肚子里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了呢?” 太妃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一改刚才的颓丧之情,拉着徐嬷嬷的说说道:“你说的对啊!快去叫人备车把那个林家的姑娘给我接过来。嗯――我听说她身子一向羸弱,如今你们王爷不在家,可不能让她一个人住在别院,这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是个大罪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徐嬷嬷忙应道:“是,奴才亲自带着人去接,太妃放心吧。” 太妃笑道:“你办事还稳妥些,我自然放心。” 徐嬷嬷高兴地从太妃房里出来,叫人把水溶平日用的马车牵出来,自己又叫了一辆寻常的马车。老管家水安见状百思不解,因悄悄地问道:“徐嫂子,你这兴师动众的是要去哪里呀?连王爷的马车都牵出来了,太妃又不出门,谁这么大的架子配坐王爷的马车?” 徐嬷嬷啐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这么嘴碎。” 水安忙抬手捂住了嘴巴,连连笑道:“是了,是了。王爷一走,老奴的皮又痒了。呵呵……” 徐嬷嬷叹了口气,说道:“说的是,你看看这府里上上下下的,王爷不在家,一个个儿都像是没了魂儿似的。你们呀,就是欠王爷收拾呢。” 水安笑着连声说是,并叮嘱小厮们牵住了马缰绳瞧着徐嬷嬷上了车,目送马车出了府门后,他还摇头嘟囔着:“这老婆子不知又去做什么要紧的事情去了,连我也不告诉,真眼见着她是太妃的心腹了。哎!这若是老王爷在的话,哪儿轮得到她如此威风?” 旁边的小厮听了笑道:“哟,大管家,又在这儿缅怀老王爷呢?” “去去去!小猴儿崽子,少在这儿跟我打哈哈!该干嘛干嘛去!”水安呵斥了小厮,自顾倒背着手往外书房去了。 却说徐嬷嬷坐了马车到了静宜别院的门口下车,便有下人上前迎接。徐嬷嬷因问:“林姑娘可好?你们速速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奉太妃之命来看望姑娘呢。” “是。已经有人进去回话儿了。”门口当值的婆子殷勤的笑道:“大娘慢点,小心这门槛儿。” 黛玉正坐在书案前默默地看书,忽听紫鹃进来说太妃派人来看自己了,先是一怔,继而又低头去看书,竟丝毫不为之所动。 紫鹃有些着急,忙上前劝道:“姑娘,这书咱先不看了。奴婢给您整理一下发髻吧?” 黛玉摇摇头,说道:“不必。” 紫鹃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又去拿了一件新作的夹袄来给黛玉披在肩头,又劝道:“姑娘,那您也该去前厅呀,听说这次来的是太妃跟前的徐嬷嬷呢。若是怠慢了,恐怕不好。” 黛玉淡淡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叫雪雁一起去收拾一下衣物,我们准备搬家了。” 紫鹃愣住,迟疑的问道:“姑娘此话何来?” 黛玉笑了笑,说道:“不要多问,你这就去收拾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徐嬷嬷的笑声:“姑娘真是聪慧,怪不得咱们王爷如此爱重呢。紫鹃,姑娘教你收拾东西去呢,你怎么还站着不动?难道你想让你们姑娘一直住在这别院里,不进王府的大门?” 紫鹃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立刻开心起来,忙道:“是,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请嬷嬷稍坐片刻。” 黛玉却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雪雁随紫鹃去收拾东西,翠羽端上茶来。黛玉微微一笑,说道:“嬷嬷请用茶。” 徐嬷嬷忙道:“好,好!姑娘这几日身上可好?之前听说姑娘身上弱,总离不得药。如今我看姑娘虽然憔悴些,但精神还好。” 黛玉依然淡淡的笑着,点头说道:“旧疾虽然已经好了,但天气转凉未免又有些不适。许是昨晚吹了风,受了些许风寒的缘故。”说着,她便又咳嗽了两声。 徐嬷嬷忙道:“瞧瞧!王爷不在家,姑娘身边就是少人照顾。这些奴才们一个个儿的都不上心,姑娘的身体何等重要?为何不叫个太医过来给姑娘诊诊脉?这风寒可大可小,万万不能大意了。” 黛玉微微摇头,说道:“嬷嬷不必费心,请太医倒不必了。我这里有素日里配的丸药,每日吃两粒也就好了。” 徐嬷嬷叹道:“那可不行。姑娘是咱们王爷爱重的人,王爷心肝儿似的含在口里都怕化了。如今王爷领兵北上为国效命,替朝廷保国杀敌,奴才们却不能好好地照顾姑娘,替王爷分忧,岂不该死?”说着,徐嬷嬷便转身吩咐翠羽:“还不快叫人去太医院,叫张太医去王府候着,待会儿姑娘一回王府,就叫他给姑娘诊脉。” 翠羽听了这话有些愕然,只喃喃的问道:“嬷嬷,姑娘身上不舒服,还要去王府那边吗?为什么不叫太医来这里给姑娘诊脉呢?” 徐嬷嬷笑着啐道:“你个傻丫头!你没瞧见外头王爷的马车都过来了?我是个什么人,也配坐王爷的马车?这可是太妃的意思,要请姑娘搬到王府那边去住呢。王爷不在家,太妃平素里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你们姑娘又岂不是孤苦伶仃的在这里守?搬过去跟太妃作伴,有太妃照顾你家姑娘的身体,岂不是好事?” 翠羽此时才反应过来,忙连声笑道:“是是是!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黛玉却敛了微笑,正色道:“此事不可。还请嬷嬷回去跟太妃说,请太妃原谅黛玉不识抬举。黛玉不过一卑微孤女,何德何能劳太妃牵挂照顾?因此万万不敢搬去王府居住,请太妃恕罪。” 徐嬷嬷听了这话,反而不生气,来的路上她已经想过了,这林姑娘还是个小姑娘,虽说已经跟了王爷,但毕竟没有聘嫁之礼,二人并没有过了明路。她害羞是自然地,要强拒绝的话也会说两句,所以她是打定了主意一路和软,只求把太妃派给的差事办好。 于是又堆起笑脸劝道:“姑娘不必多心,你过去了就知道。我们太妃最是和蔼和亲的人。平素里待我们下人都从不大气儿呵斥的。我们太妃只有王爷一个孩子,连个女儿也没有。如今姑娘过去了,太妃疼你还来不及呢,绝不会给你委屈受。再说了,你在外边住着,王爷在北边打仗心里也放不下,若是搬去了王府,王爷知道了也必然高兴地。等王爷凯旋归来,太妃自然会给姑娘一个说法。姑娘以为老奴的话如何?” 黛玉心里却暗暗地苦笑。 不管徐嬷嬷说的多好听,只要她今日跟着徐嬷嬷入了王府,这辈子也只能是水溶的妾了。 她之前一再的坚持,就是不愿给他做妾,不愿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女子嫁给他为妻,而自己每日晨昏还要去给他的妻去请安。 若是她肯做妾,又何必等到今日? 那年冬天,便一顶小轿进了王府,岂不比今日更好? 想到这些,黛玉又摇了摇头,说道:“嬷嬷回去替我多谢太妃的好意。黛玉也知道,如今王爷不在家,黛玉住在这别院里难免有人闲言碎语,对王爷的清誉有损。既然这样,黛玉今日便搬出去就是了。还请嬷嬷回去后,替我在太妃面前美言几句。就说黛玉本不敢放肆,之前实在是因为客栈失火案未曾查明,王爷才把我安置在这里。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我也该走了。”说着,黛玉便徐徐起身,对着徐嬷嬷款款一福,又道:“以后若有机会,黛玉定向太妃磕头赔罪。还请嬷嬷替黛玉转告,请太妃不要怪罪。” 徐嬷嬷听了这话便连连摇头,又叹道:“这话怎么说的?!可是老奴的不是了。既然姑娘不愿去王府,也不该这会儿就走。倒像是老奴赶姑娘出去似的。这若让太妃知道了,岂不把老奴一顿乱棍打死?姑娘快请别说离去的话了。你不愿意去王府居住,就暂时还住在这里。且不说太妃如何,若是王爷在北边知道姑娘离去,那一颗心还不碎了去?姑娘看在我们家王爷对你一片真情的份上,也不该说离去的话呀。” 听徐嬷嬷提及水溶,黛玉便忍不住红了眼圈儿。眼泪在眼眶里一转再转,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自己的内心里对水溶的那份情谊绝不是假的。水溶如何对她,她自然也十分清楚。 原本是想着,她果然可以在他的庇佑下安心的生活,能又一隅偏安,可以过安静的日子。可事情却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成了他的女人,太妃便不会置之不理。 如今尚且如此,将来更不知会是生么情形。 自己曾想在这静宜别院里安静的度完余生的想法,此时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笑。 徐嬷嬷见黛玉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忙又劝道:“姑娘先坐下。姑娘不想搬,那就先不搬。姑娘身体要紧,总要先让太医来诊过脉吧?”说着,徐嬷嬷又吩咐翠羽:“你这孩子,还不叫人去传太医来,傻站着做什么呢?” 翠羽看黛玉被徐嬷嬷拉着默默地坐回椅子上去,便只得应了一声,转身下去。 徐嬷嬷又劝了黛玉一些话,然黛玉却只是沉默不语。不说走,却也不答应留下来。 没多会儿,太医匆匆赶来。徐嬷嬷忙叫了两个婆子进来扶着黛玉去榻上躺好,又叫人搬过一架四扇小屏风过来挡在榻前,方叫太医进来诊脉。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6章 结伴而行回故里 徐嬷嬷站在屏风旁边瞧着太医给黛玉诊脉,那神情竟比给太妃诊脉还紧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张太医倒是没怎么耽误工夫,左右脉都诊过之后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徐嬷嬷忙跟上去,悄声问道:“张大人,这脉象如何?” “这位姑娘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结郁于中,身体原本就虚弱,像她这样的身子,若是能日日开怀,便无大碍了。”张太医想了想,又说:“只用食疗便可,不用开方子。” 徐嬷嬷很是着急,看看左右没有多余的人在,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其他的呢?只是结郁于中么?没别的病症?” 张太医疑惑的回头看着徐嬷嬷,皱眉问道:“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相信在下的医术?” 徐嬷嬷忙笑道:“不是不是。”说着,她便一伸手拉着张太医出了房门,一直行至游廊一头僻静之处,方叹了口气说道:“太医您也不是外人,我们家太妃的心思您还不知道吗?王爷如今领兵北上,为国御敌,老王妃这不是担心我们王爷的子嗣嘛!” 张太医了然的叹了口气,又细细的想了想,说道:“若说这事儿我倒是没想到,这会儿想想这位姑娘的脉象,却不像是有孕在身。但也许是日子尚浅的缘故,嬷嬷可知这位姑娘的月事如何?” 徐嬷嬷忙道:“这个好办。太医稍等。”说着,她转身回去,叫了翠羽来,当着张太医的面问道:“你们主子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翠羽一愣,不知徐嬷嬷此为何意,只是想来太医看病,问这个也是常理,于是细细的想了想,说道:“按日子算起来,这两日也该来了。只是却没有来,不知为何。太医,我家姑娘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徐嬷嬷一听这话,立刻啐道:“别胡说!什么隐疾?姑娘的身子好着呢!快些回去,好生伺候着。姑娘若是有半点闪失,别说王爷,就是太妃也饶不了你。” 翠羽吓了一跳,忙答应着转身离开。 徐嬷嬷方又问张太医:“太医,您看……我们家这位姑娘有没有可能已经怀孕?” 张太医笑了笑,撵着花白的胡子说道:“嬷嬷太心急了些。你也听见那小丫头说了,这姑娘的月事该是这几日来。按照常理,前后错个三日两日的也没什么。且等过几日,确定姑娘的月事推迟不至再做确定可也。” 徐嬷嬷听了这话,点头称是。只是心里未免有些失望。但细想想,又觉得有许多希望,于是便打起精神来打发张太医离开,又把紫鹃雪雁等人叫到跟前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方坐车离去。临走时把水溶的马车留了下来,并吩咐道:“这马车留给姑娘,姑娘若有什么急事,尽管坐着这马车去王府便可。” 马车的驭夫忙答应着,把马车牵去了别院西侧的空院子里。 眼看着徐嬷嬷坐车离去后,黛玉转身问紫鹃:“我们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紫鹃一怔,问道:“姑娘不是不想去王府么?为什么还要收拾东西?” 黛玉轻轻地叹了口气,皱眉道:“如今我是使唤不动你了么?” 紫鹃大惊,忙深深一福:“姑娘恕罪,奴婢这就去收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黛玉点点头,吩咐道:“嗯,你和翠羽去收拾东西,雪雁跟我出去一趟。” “姑娘要出去?为何不叫奴婢随身服侍?”紫鹃不解的抬起头来看着黛玉,想了想又道:“姑娘这样出去怕会有危险啊!” 黛玉下意识的看了看对面的屋顶,忽而想起前天夜里自己睡不着觉,半夜推开窗户看月亮时,偶然发现屋顶上的人影。她暗暗地想,就算雪空不在,她肯定也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我。今日何不试一试呢? 于是她淡淡一笑,伸手拉过紫鹃的手,说道:“我只是想去绣庄看看,有些日子没见着大嫂子了,怪想她的。你和翠羽收拾东西,你不在,我那些东西谁知道该如何收拾呢?” 紫鹃依然不放心,又道:“奴婢实在不放心,不如叫翠羽也跟姑娘去吧,奴婢一个人收拾东西便够了。姑娘身边多一个人便多一分照应。” 黛玉摇头道:“不必了。” 紫鹃见黛玉话虽然不多,但却是少有的决然,便不再多话。当时服侍她换了一身衣裳,又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又叮嘱了雪雁几句话后,方送黛玉上车。 原本家人还想把徐嬷嬷留下的那辆水溶的马车牵来,然黛玉不允,便只准备了一辆寻常的马车来给她用。 黛玉上了马车后出静宜别院的大门,吩咐驭夫往锦华楼的方向去。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大街上,京城的街道依然繁华,黛玉安静的坐在车里默默地想着徐嬷嬷的一举一动,心底暗暗地为自己下一步做打算。却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汇报到鲸门的欧阳小冶那里。 欧阳小冶此时正在一家酒楼的二楼上喝酒,听了属下的汇报后,把酒壶放下,转身去掀开窗户上挡着的湘妃竹帘,低头看着大街上一辆缓缓驶过的马车,淡淡一笑,说道:“这是白无常想保护的人,北静太妃那老女人又插一手做什么?爷我平生最恨皇家的人,她想做什么,爷偏不让她如愿。” 那属下不解的看这欧阳小冶的背影,迟疑的提醒道:“北门主,那白无常也是北静王府的人啊。北静太妃算是她的主母呢。” 欧阳小冶转过身来啐了一口,骂道:“混蛋!她算哪门子主母?她若不是公主的身份怎么可能当上那个太妃?我呸!皇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出尔反尔口是心非的孬种!白无常乃我辈中人,若不是当初……”欧阳小冶欲言又止,恨恨的瞪了一眼属下,骂道:“还不快滚去保护林姑娘?弄清楚这姓林的小丫头的意图,若是她想跟北静太妃那老婆子唱反调,爷我倒是不介意多帮她一把。” “是,属下遵命!” 欧阳小冶看着匆匆退下的黑衣手下,又缓缓地转过身去看着窗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窗外的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只是刚刚那辆马车已经走远了。 黛玉到了锦华楼后,从后面的院门进去,先去绣房转了一圈,因不见李纨在,便又出来往前面的贵宾间来。 李纨已经听见消息从前厅里寻了来,一见黛玉,李纨便快步上前,拉着黛玉的手左看右看,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方叹道:“如今姑娘住在王爷的别院里,我们这些人不能随意走动,可是闷坏了!整日里想着也不知道姑娘一个人住在那里连个说话儿的人也没有,定是闷坏了!我倒是去了一次,只是刚走到街口便被挡回来了。之前不觉得,如今才算是明白了什么是‘一如侯门深似海’。妹妹可真是让我们担心死了。” 黛玉拉着李纨的手,二人去榻上坐下,她方悠悠一叹,说道:“嫂子这句话说得对极了。果然是‘侯门深似海’,之前我们整日呆在里面倒不觉得,如今才深深体会到。嫂子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李纨忙道:“很好很好,有王爷关照,我们这铺子里也从未有过乱七八糟的人来捣乱。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对了――回头我叫兰儿把账本拿来给妹妹过目。” 黛玉摇头笑道:“我巴巴的出来可是为了看账本来的么?嫂子真是的。” 李纨也吃的一声笑了,又自己抱怨道:“可是我糊涂了!妹妹闷坏了,我陪妹妹四处走走?” 黛玉又摇头,却低声叹了口气,说道:“嫂子,我不想回去住了。你也别住这里了,我们找个小院子或买或租,搬过去一起住吧?” 李纨一愣,不解的问道:“这是如何?” 眼看黛玉不想多说的样子,便拍手道:“不愿回去就不回去了。正好我这几日叫兰儿找了一处院子,是安徽商人在京城置办的一座小别院,专门为了上京进贡暂住的,如今听说那徽商已经捐了官职,在京城置办了大宅院,这小别院就不要了。他要卖一千六百两银子,我叫人过去说了说,一千四百两咱们就可以买下来。妹妹若是觉得好,咱们就定下来,叫人收拾干净了,选个日子搬进去,大家住在一起又热闹又有照应,岂不开心?” 黛玉笑着点点头,说道:“这话很是,一千四百两也不算贵,这就叫人去买下来吧。” 李纨刚点头叫人去唤贾兰进来,外头一个小丫头回道:“回大奶奶,何大人来了,听说姑娘在,想进来见姑娘一面,不知姑娘允否?” 黛玉皱眉看着李纨,不解的问道:“何大人是谁?” 李纨笑道:“何大人就是之前的何公子呀!如今他已经被皇上封为苏州盐政使,即日起就要去上任了。可不就成了何大人!” 黛玉心神一动,喃喃的问道:“何公子被皇上封为苏州盐政使?” 李纨点头道:“是啊,这还是前几天的事情呢。何公子这几天每日都来,说是临行前总要跟姑娘道个别。不想今日妹妹就来了,可巧便随了他的心愿。算起来,他与妹妹也算是患难之交,今日妹妹不如见他一见?” 黛玉忙道:“何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自然应该一见。” 李纨便吩咐那小丫头:“快去请何大人进来吧,说姑娘答应见他了。” 小丫头听了吩咐立刻飞奔而去。 黛玉一再想着何隽之被封为苏州盐政使的事情,一时间儿时的记忆便一点点的清晰起来。恍惚中,她似是听见细雨落在青石板街道上的滴答声,又像是听见了乌篷船的木浆划开清水的哗哗声,伴着那悠长甜软的叫卖声,织成她记忆里最美好的画面。 也不知如今的姑苏城是什么样子了! 黛玉陷入对儿时的沉思之中,连何隽之进来都没察觉。 何隽之连声叫了她两遍,她依然混沌不知,还是李纨轻轻地推了她一把,方才回过神来。 “林姑娘想什么事情,居然想的如此入神?”何隽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温和清润的目光看着黛玉,似是舍不得移开双眼。 黛玉微微苦笑,说道:“刚听大嫂子说公子已经官拜苏州盐政使,我便想起儿时的事情。如今离开家乡这么久了,都快忘了乡音乡貌了。” 何隽之轻笑道:“姑娘是几岁时进京的?” 黛玉想了想,说道:“父亲没有的那年,我方七岁。如今算起来已经有八年多了。” 何隽之叹道:“是很久了。我离开不过一年有余,如今想想回去便有些情怯。姑娘此时的心情,在下也只能理解十之一二。” 黛玉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着何隽之,殷切的说道:“若我想回姑苏,不知公子可愿一路同行?” 何隽之立刻喜笑颜开:“自然愿意,自然愿意。”说完,他又有些担心的叹道:“只是不知姑娘需要多少时日准备行装,在下奉旨上任,怕是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下去……” 黛玉忙道:“我并没有多少行装可收拾,不过是些随身的东西,不过一两日便可收拾利索。绝不会耽搁公子的行程。” 何隽之又有些歉然的说道:“不必太匆忙,算下来再有四五日动身也是可以的。姑娘娇贵,该带的东西一定要带全。嗯……这样好了,姑娘只带随身用的,其他的东西还是在下去准备好了。我们走水路,加上行礼的话,一共三条船便够了。” 黛玉看何隽之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那话也连珠炮似的,自顾自的说着,便觉得有几分好笑。 李纨也笑道:“何大人不必着急,我家妹妹用的东西,我叫人去准备便可。怎敢劳烦大人?只是妹妹只带几个丫头随行,我还是不放心。大人需得带上兰儿方是正理。” 何隽之想了想,也觉得黛玉总要有个男性亲眷在旁才好照应,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外男,若只自己跟她一路南行,恐怕会对她的闺誉有损,于是点头应道:“这个自然。” 李纨便叹了口气,又拍拍黛玉的手,说道:“原想着妹妹搬出来是跟我作伴儿的。如今看来那小院子还是先不用买了。你走了,我一个人也不愿去住那空荡荡的院子,倒不如还跟绣娘们住在这里更热闹些,还便于照顾生意。” 黛玉拉着李纨的手,歉然的说道:“大嫂子,辛苦你了。” 李纨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如今我们衣食无忧,兰儿跟着去,不仅仅是为了妹妹,况且跟着何大人也能奔个前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黛玉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何隽之。 何隽之忙道:“小公子聪慧的很,定然是前程无量的。跟着我倒有些屈才了。” 李纨忙道:“我们怎么敢当大人这样的话。大人不嫌弃我们母子,便是我们的福气了。只求大人看着咱们曾是邻居,又患难一场的份上,多多照顾我这妹妹吧!” 何隽之笑道:“这个大奶奶无须担心,林姑娘跟我还有同乡之谊呢。” 李纨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妹妹跟大人还是同乡呢。” 当时几个人又说了些闲话,无非是讨论南下需要准备的东西,黛玉又叮嘱何隽之同行之事需要密之。何隽之自然满口答应。 商议完毕后何隽之便要告辞去准备。李纨说请留下用饭,何隽之心里高兴,之前是不想准备行李南下,如今有了黛玉通行,他又有些迫不及待了,便以形成匆忙为由告辞去了。 何隽之走后,李纨又拉着黛玉回去坐好,屏退了众人,方悄声问道:“妹妹,你跟北静王爷之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好呢?之前看王爷对妹妹一腔深情,如今匆匆北去,临行前怎么没有安置好妹妹呢?难道王爷竟对妹妹不管不顾了吗?” 黛玉苦笑摇头,说道:“嫂子,这事儿你别问了,好不好?” 李纨看黛玉的神情,越发的焦急。只是黛玉不想多说,她也不能多问,只得叹息一回,又反过来解劝黛玉:“罢了罢了,咱们刚说了‘侯门深似海’,这会儿也是我又痴了。北静王爷虽好,但他毕竟贵为王爷。若是之前老太太还在,家里还没败落时,这门亲事到可以攀附一下,如今你我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妹妹又心高气傲不愿做小伏低,再多想这事儿也只能是徒增伤悲而已。如今妹妹能够放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看何大人对妹妹倒是一往情深,妹妹若是不嫌弃他出身低,或许倒是一门良缘。”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更觉刺痛,便摇摇头说道:“嫂子,这话以后也休要再提。我与何公子不过是同乡而已。这次与他一起回姑苏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至于姻缘一说,黛玉从不敢妄想。” 说完这话,黛玉又想起今日徐嬷嬷的一番言语,想着自己今日可以拒绝太妃,却躲不过明日。这次是徐嬷嬷来,下次说不准就是太妃来。到那时自己被逼无奈进了王府也是暗无天日的活着。倒不如今日快刀斩乱麻,痛快的离去,纵然是死,也死在自己爹娘的坟前,不枉父母养育自己一场。 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 第77章 离京遇阻遭险情 李纨见黛玉面色决绝,心里十分的不舍,便拍着她的手叹道:“好妹妹,你这是何必呢!我们女人这辈子,总要有个男人依靠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你不想跟着王爷,又不喜欢何公子,难道还是记挂着宝玉?可宝玉已经跟宝钗成了婚,如今他那种情形也是自身难保,又如何给得了你一份安静的生活呢?” 黛玉淡淡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嫂子,我这辈子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过。谁也不想嫁。” 李纨大惊,叹道:“这怎么成?你还不到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这种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 黛玉悠悠一叹,不再多说。 李纨回头看了一眼雪雁,雪雁亦是微微摇头。 回静宜别院的路上,雪雁跪坐在黛玉身侧,不解的问道:“姑娘,您为何会跟大奶奶说终身不嫁的话?难道王爷不就是您的依靠么,不是您要嫁的人么?若非如此,您……” 剩下的话雪雁不敢问出口,但黛玉已经很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于是她淡然一笑,说道:“当时王爷北征在即,他的心中自然是放心不下我。再说,我的命是王爷几次三番救回来的,我已经无以为报。北去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念之间便是生死。我不想他带着遗憾上战场。他想要我这副身子,给他就是。我想穷其一生,恐怕都不可能有王爷这样的人对我,我把自己给了他,也算对得起我与他之间的这份情意了。” 雪雁惊讶的叹道:“奴婢还以为姑娘已经把自己托付给王爷呢。姑娘说对得起这份情,可为何又要离开呢?王爷对姑娘珍之重之,必会维护姑娘,纵然不能为正妃,将来也不会有谁敢欺负姑娘啊!离开这里回姑苏去,姑娘又不想依附何公子,姑苏城内已经没有我们旧日的家业,焉能有姑娘的安宁日子过?” 黛玉反而轻轻吁了一口气,神情由刚才的凝重变得轻松了许多。她抬手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外边,又放下来低声说道:“雪雁,以你之见,觉得今日一早徐嬷嬷带着人过来说太妃的话要接我去王府居住是何意?” 雪雁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太妃承认了姑娘是王爷的人,所以才接姑娘过去的。” 黛玉点头,说道:“若我如此就顺从着进了王府的门,你以为凭着我的身份,可在王府平安的活多久?” 雪雁一愣,皱眉道:“姑娘何出此言,难道太妃接姑娘过去是为了害姑娘?” 黛玉摇头道:“太妃没有此意,但并不代表别人没有。你可记得之前的尤二姐?她还是有姐姐依靠的人呢。你以为我如今的处境又比她好了多少?” 雪雁忙道:“姑娘何必担心,王爷又没有个正妃跟二奶奶一样狠辣。” 黛玉想起暮云归客栈的那场大火,无奈的失笑起来,摇头道:“你还没看懂么?比起外头这些人的手段来,二奶奶还不算是狠辣的。” 雪雁不解,还要再说,却见黛玉已经靠在车之蓬荜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她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北静王府,太妃的瑞萱堂。 徐嬷嬷一番话慢慢地说完后,太妃便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们太心急了。况且那姑娘的身子弱的很,不像是个能生养的。” 徐嬷嬷忙劝道:“我们太心急是有的,不过太妃放心,张太医说了,林姑娘的身体虽然底子不好,但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这几日也就是有些忧郁,精神才不怎么好。这恐怕是王爷北去,她思念王爷所致。她不想过来住也是好事儿,这样也能让她自己在别院里养养身子。若是到了这边,一切皆不是她所熟悉,难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若是真的怀孕了,反而对孩子不好呢。” 太妃闻言点点头,说道:“如此也好。只是你再派几个人过去照应着,别再有什么闪失。你们王爷不在家,就算她没有身孕,等王爷打完仗回来看不到他的心上人,也必然会怨恨我这个母亲。” 徐嬷嬷忙笑道:“太妃这话把王爷说的也太不堪了。他再怎么喜欢林姑娘,也不会怨恨太妃的。太妃放心,奴才把王爷的马车放在别院,便把赶马车的人也放在了别院。那边有什么动静,自然有人报过来的。” 太妃笑着点点头,说道:“你做事就是这点好,不着痕迹,又十分的周全。” 徐嬷嬷又笑道:“按道理应该派几个有经验的妇人过去照顾的,但那样的话未免让她多想。太妃也知道,那姑娘敲上去便是个多心的人。” 太妃叹道:“这也怪不得她,从小寄人篱下,虽然是外祖母家,但毕竟荣国府家大业大人多嘴杂的,她若不处处留心,也不能熬过来。” 徐嬷嬷点头叹道:“太妃说的很是。所以这姑娘很是知道进退。就算是拒绝了奴才,也没让奴才感到难堪,这便比那些王公家的千金小姐更胜一筹。” 太妃笑了笑,没有说话。 恰在此时,有人进来回道:“回太妃,别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林姑娘出去了一趟,说是去锦华楼找她表嫂去了。” 太妃皱眉道:“有人跟着没有?” 那人回道:“她没用王爷的马车,不过驾车的却是徐嬷嬷带过去的人。” 太妃点头道:“这也罢了。她一个人寂寞无聊,去找她娘家的嫂子说说话也是常理。去就去吧,总不能像对待囚犯一样,连这一点自由都不给她。” 那人福身应了一声,徐嬷嬷摆摆手让她下去,方笑道:“太妃,那锦华楼也是林姑娘的产业呢。听说她还是大股儿,她那个表嫂李氏只不过给她管事罢了。” 太妃笑道:“哟?她还有这份本事?” 徐嬷嬷笑着把听来的话又细细的同太妃说起来。太妃也是长日无聊,听了徐嬷嬷的一番闲话,倒是对黛玉有了更深的印象。 黛玉回到静宜别院后便把紫鹃叫到跟前,问道:“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紫鹃忙道:“已经差不多了。都是姑娘贴身的衣物首饰等,还有些银两盘缠奴婢已经都收起来了。” 黛玉点点头,说道:“很好,你今晚便把这些东西都拿出去,送到锦华楼交给大嫂子。” 紫鹃不解的问道:“拿出去作甚?难道姑娘不想住在这里了?” 黛玉点点头,叹道:“王爷不在,我住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呢?没得找人笑柄罢了。” 紫鹃想了想,这话也在理,于是点点头,转身进去把五六个大包袱翠羽和雪雁帮着拿出去。至晚饭后,紫鹃说有事儿要去锦华楼,便叫洗墨驾车,带着那几个包袱往锦华楼去了。 两日后,黛玉又叫马车出门。 徐嬷嬷使唤来的人自然驾车相随。 到了锦华楼后,那驾车之人便被贾兰让至一旁喝茶。眼看着天色不早,那驭夫便催促贾兰:“小哥儿,烦请你进去通告一声我家姑娘,是时候该回去了。” 贾兰便进去见黛玉,黛玉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准备另坐马车去码头和何隽之汇合。临走时忽然有想着若自己这样走了,北静太妃定然找这锦华楼的麻烦,于是她吩咐紫鹃道:“你去叫驭夫把马车备好。” 李纨大惊,因问:“妹妹既然决意已去,为何还用北静王府的马车?” 黛玉叹道:“若我无故在锦华楼消失,太妃必然迁怒于嫂子。所以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李纨摇头道:“我岂是那种没担当的人?太妃不信尽管来搜查就是了。我又没窝藏人口,难道她还能把我送进大牢不成?” 黛玉劝道:“嫂子所言差矣!太妃是何等身份的人?她若迁怒于嫂子,嫂子是没地方讲理的。这锦华楼是我们的心血,不能就这样毁了。何况,我还想嫂子在这里等王爷回来呢。” 李纨又不解的问:“妹妹既然决意要走,为什么还记挂着王爷?” 黛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此时她能说什么?难道她要告诉李纨,自己心里实在是放不下他么?这样的话,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李纨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又叹道:“可若是你坐上王府的马车,又如何能上得了船呢?” 黛玉抿了抿樱唇,决然道:“赌一把吧。我相信雪空将军临走前不会没有安排的。听说她素来跟太妃不合,或许她安排的人会助我……若是真的走不了,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如此我也可以安心的在那只笼子里静守将来的日子了。” 李纨听她话语凄然,便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感慨着,自古皆道,红颜薄命,难道古今红颜都难逃与此? 黛玉出门后上了马车,紫鹃雪雁随后跟上。 驭夫牵着马使出锦华楼后门的小巷子,刚要往静宜别院的方向拐弯儿,却听见车内一声清泠的吩咐:“不回别院,去城东码头。” 驭夫一愣,然多年来做奴才的习惯让他没有意识去反驳,于是牵着马缰绳调转方向,往城东的码头驶去。 此时深秋,运河上来往的货商船只很多,京城的码头尤其热闹。 马车在一片空地上停下,驭夫方有些茫然的回头问道:“姑娘,码头到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奴才去做的,请姑娘吩咐。” “下车。”黛玉吩咐一声,率先往车外走。 紫鹃忙答应一声跟出去,提前跳下马车,转身扶着黛玉慢慢地下来。 驭夫见状,忙拉住马缰绳一动不动。马车后跟随的两个家人忙上前来询问:“姑娘有什么吩咐,请叫奴才们去做。” 黛玉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事情了,你们回去吧。” “什……什么?”两个家人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二人对视一眼,又转头问道:“姑娘,您让奴才们回去?那您……” 黛玉微微一笑,说道:“我要回姑苏去了。你们回去跟太妃说,黛玉此生都不会忘记北静王府的恩情。只是我离开家的日子太久了,很想回去一趟。若我今生还有机会回京城来,必当给太妃磕头赔罪。”说完,她便扶着紫鹃的手臂往码头边上停靠的一艘客船走去。 “姑娘且慢!”北静王府的家人立刻害怕了。徐嬷嬷的话素来都是太妃的意思,徐嬷嬷让自己在静宜别院服侍这位姑娘,若有什么举动立刻告之,今日这姑娘居然要不动声色的离京南去?这还了得! 说话间,两个家人便闪身到了黛玉身侧,挡住了她往客船去的方向。 那驭夫慌张的放开了马缰,上前劝道:“姑娘,事关重大,还请你回了太妃再做主张。再说,你孤身一人带着两个丫头,如何到得了姑苏?这一路十分凶险,姑娘难道至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果然是北静王身边的人,连一个驭夫也能在情急之下说出这番话来。 黛玉此时不得不对水溶更添了一分敬意。只是事已至此,她总不能凭着驭夫的几句话就放弃了。 微微一笑,黛玉又上前两步,逼得那驭夫往后退至那两个家人跟前,方淡然笑道:“你是跟王爷的人,还是跟太妃的人?” 驭夫道:“奴才是跟王爷的人。正因如此,奴才才劝姑娘。王爷对姑娘情深意重,必然舍不得姑娘孤身南下,还请姑娘上车,奴才送姑娘回别院去。姑娘若想回故里,何不等王爷凯旋归来后,陪姑娘一起去?” 黛玉淡然笑道:“你觉得若是王爷在,他会阻拦我么?”黛玉问完,看着那驭夫慢慢地低下头去,又道:“你只要回去替我禀明太妃,黛玉思乡心切,不能再等便是了。太妃英明,必不会怪罪于你。” 那驭夫神色一凛,忽然一抬手,说道:“姑娘,若你不听奴才的劝告,就请恕奴才无礼了。”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家人,低声道:“伺候姑娘上车。” 那两个家人闻言便上前来,一步步胁迫着黛玉往后退。 紫鹃之前替黛玉收拾衣物,还以为她只是想搬出来跟李纨一起住,却再也想不到她要回姑苏的。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紫鹃也顾不得心里害怕了,眼见了驭夫和两个家人一起慢慢地走过来逼着黛玉回车上去,她赶忙上前护在黛玉跟前,对那两个家人和驭夫说道:“你们想干什么?王爷虽然对我们姑娘有救命之恩,但我们姑娘也是良家女子,并不是王府的奴婢!你们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逼迫我家姑娘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么?!” 此言一出,驭夫和两个家人都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继而,他们的身后发出‘啪啪啪’的击掌声,且有人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说的不错,北静王府权势再大,也不能逼迫无辜之人吧?” 紫鹃闻言一喜,忙扬声道:“多谢何公子主持公道!” 驭夫皱了皱眉头,转身看见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徐徐走来,便不得不抱拳道:“原来是新上任的何大人。” 何隽之微微一笑,说道:“北静王府的人果然有眼力,我这刚上任还没几日,连王府一个寻常的驭夫都认得我了。”说着,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驭夫和黛玉之间,对着黛玉一抱拳,说道:“本官等候姑娘多时了,行礼已经安置好了,请姑娘上船。” 黛玉点点头,却心中一叹,暗道如此何隽之便是得罪了太妃了,也不知道他这盐政能做几日呢!这个人也真是太莽撞了些。 此时,几人周围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大家凑在一起悄悄地议论,黛玉虽然听不清楚那些人说什么,但猜也猜得到几分。于是心中着急,便抬脚往前走。 驭夫和王府的家人虽然不惧怕何隽之,也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但周围这么多百姓围着,他们总不能仗着自己是王府的人就对朝廷命官如何。 眼睁睁看着黛玉已经走过何隽之的肩膀了,那驭夫又不甘心的劝道:“姑娘,我家王爷对你一片深情,你就是这样还报的吗?” 黛玉转头皱眉看着那人,不悦的说道:“王爷对我的恩情我自然记着,但也轮不到你来讨要。要讨还恩情,让你们家王爷自己来姑苏!” 驭夫被黛玉的话说得张口结舌,只是他再说不出话来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黛玉就这么走了。于是他对身侧二人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便要上前来。 紫鹃赶紧的上前去护黛玉,何隽之则怒喝道:“尔等敢胡来?本官便上书朝廷,参你们王府恶奴当街强抢良家女子!” 百姓们一阵哗然,驭夫和王府的两个家人正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马匹的嘶叫声,接着便有人慌张的叫喊:“啊――快闪开!马车!马车!” 之后便是更慌乱的嘶喊声接连传来,围观的百姓纷纷往四下里散开,并有人连哭带喊的吵嚷着:“谁家的马车啊!我的天哪!我的货……我的货啊……” “马惊了!快闪开!” “快躲开!马受惊了!” …… 第78章 千愁万绪回江南 众人哄散开来,黛玉心中一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觉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她便往码头边上趔趄了一下,接着便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缠住了她的腰,把她腾空提起。 “啊――姑娘!”紫鹃只在一愣之间便发现不见了黛玉,听见一声沉吟声后她循声看去,却看见黛玉被人用什么东西捆着腰飞到了半空去了。 “林姑娘!”何隽之立刻转身循着黛玉的方向追过去。 然追了没几步便是码头边上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黛玉被一个人挟持着落在一艘船上,便立刻跳上了自己的船,回头喊道:“紫鹃!快上船,跟我去追林姑娘!” 紫鹃见状也顾不得许多,忙拉着雪雁跟在何隽之身后上了他的船,然后又匆匆跑到船头对着黛玉落脚的船大声喊道:“姑娘!你怎么样?!姑娘――” 北静王府的两个家人顿时不知所措。回头找那驭夫时,驭夫已经因为自家的马受惊撞上了百姓而跑过去制服马匹去了。 黛玉被那人劫持而去,几乎是脚一着地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上前来搀扶着她。黛玉晕乎乎的不知东南西北。却听见耳边响起低哑的笑声:“呵呵……也不知道那老太婆听说此事后,会不会气的吐血?” 黛玉忙循声看去,却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面对着码头上慌乱的人群自言自语呢。 事已至此,黛玉知道害怕是没用的了,于是她稳了稳呼吸,强压下突突直跳要冒出嗓子眼儿来的心,低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劫我?”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张白净的脸,下巴上有稀落的胡须,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受白无常之托的鲸门欧阳小冶。他面对黛玉的怒视和质问,只微微一笑,说道:“小姑娘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刚才那个姓何的小子根本保护不了你。你是个聪明人,由我送你回姑苏,不是跟好么?”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稍安。毕竟她也明白,若是让太妃知道是何隽之带走了自己,恐怕会连累他。以太妃的本事,要处置一个小小的盐政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如今自己在码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劫持了,至少可以保住何隽之无事。但尽管如此,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黛玉的心里还是十分惊慌,她站直了身子,甩开那个搀扶着自己的女孩子,冷声问道:“我如何能信你?” 欧阳小冶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你在我这船上好生住着,等到了苏州,我把你平安的送上岸去,你不就信了吗?” 黛玉自小到大都没见过如此无赖之人,想来同他讲道理也讲不通,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累了,还头晕。你这船上可有清净之处?我要休息。” 这次换欧阳小冶惊讶了:“在我的船上,你能安心休息么?” 黛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若我说不能,你会送我去何大人的船上么?” 欧阳小冶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他摇摇头,说道:“不能。” 黛玉淡然的回头对刚才搀扶自己的女孩子说道:“带我去休息吧。” 那女孩子微微福身,答应着扶住黛玉的手臂,带着她往船舱一角的楼梯走去。 这是一艘双层的客船,上了二层后黛玉发现上面居然收拾的很是精致,俨然是女子的闺房一般,床帐,书案,矮榻,梳妆镜等一应俱全。在书案的对面靠近窗户的地方,居然还摆着一张贵妃椅,且这贵妃椅竟然跟自己之前在大观园潇湘馆居住的时候用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惊讶之中黛玉几步走到那张贵妃椅跟前,伸出手去摸在那半新不旧的红木靠背上,竟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甚至她便可以肯定,这就是自己的旧物。 一时间她心生感慨,转身坐在贵妃椅上,陷入了沉思。 北静王府瑞萱堂内,太妃听了驭夫的一番话之后,气的抬手把一盏热茶狠狠地掼到地上。碎裂的瓷片散了一地,更有几片小的飞过驭夫的脸颊,划伤了他那张不老不少的脸,血珠子渐渐地渗出来,旁边的徐嬷嬷吓了一跳,忙要劝时,却听见太妃怒喝:“废物!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连个人都给我看不住!真是该死!” 那驭夫本来是跪在地上回话的,此时也顾不得地上的碎瓷片,便又磕头下去,连声道:“是奴才等无能,太妃莫要动怒,奴才这就自戕。”说着,他又磕了个头,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便要退出去。 徐嬷嬷忙道:“且慢!” 驭夫迟疑的站住脚步,悄悄抬头看着太妃铁青的脸色,不敢多话。 “太妃息怒,这奴才是见过那强盗的,他若是死了,我们岂不是连凶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徐嬷嬷叹了口气,看太妃一动不动,既不松口也不发怒,便继续劝道:“奴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您想,之前王爷是吩咐雪空将军守着林姑娘的安危的。如今雪空将军随王爷北去,难道林姑娘身边会一点安排都没有?我就不信王爷会这么放心的下。” 太妃一愣,转头看着徐嬷嬷,迟疑着问道:“你的意思――那些强盗是雪空安排的?” 徐嬷嬷忙道:“奴才也只是猜测。如今之计,我们只能往最好里去做。这驭夫是见过那人的面的。还有何隽之何大人也见过。那船就在码头上靠着,他们往什么方向去,想必何大人也知道。如今我们何不派出人去一路跟随寻找?” 太妃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个孤女而已,我们犯得上如此大的动静么?” 徐嬷嬷忙道:“太妃切莫这样说。如今且不说她的肚子里是否有王爷的血脉。单单只说王爷对她的一腔深情来看。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王爷肯定会伤心地。就算是为了王爷,太妃做着一切也是值得的。” 太妃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很是。如此就派出八个护卫。”说着,她又指了指躬身站在那里的驭夫,说道:“你也跟着一起去。若是能把林姑娘安然无恙的给我护送回来,我就记你一件大功。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你也不用回来了。” 那驭夫忙答应了一声,又谢了太妃饶命之恩,方退下去了。 徐嬷嬷想了想,又同太妃商量了几句后,匆匆出门,寻着那驭夫后把他叫到跟前,叮嘱道:“老宋,你去找一个懂医术的民间大夫跟着,时刻注意林姑娘的身体。找到了她立刻报信回来,但别扭着她。太妃的意思是,你跟随其左右,保证她安然无恙即可。” 宋驭夫忙拱手道:“多谢嬷嬷救命之恩。嬷嬷的话,宋某都记住了。” 徐嬷嬷点点头,又道:“太妃说了,叫去去账房支些银子带着。此乃公中之事,你也不必太委屈自己了。该花的钱要花,若是林姑娘的身体有什么状况,你可千万不能心疼银子。” 老宋驭夫连声答应,同徐嬷嬷告辞后往账房去了。 再说何隽之和紫鹃等人匆匆上了船,便跑到船头朝着黛玉落脚的那艘船叫喊。 欧阳小冶根本不把何隽之的话放在心上,只吩咐手下加快速度。何隽之见对方的船想逃,便立刻吩咐自己的人:“快!快些开船,不要让那盗贼的船跑了!” 船夫闻言立刻把船帆全部张开,摇着桨橹掌控着方向,盯着前面那艘船离开码头,一路猛追。 紫鹃也跑到船头看着前面的那只大船越来越远,便着急的直跳脚:“哎呀!快些呀!快些呀!你看那船越来越远了,姑娘还在上面呢……呜呜……姑娘……这可怎么办好呢……” 何隽之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时地催促船夫。 船夫无奈的说道:“大人,人家那艘船是大船,船上有专门的机关,并不只是靠帆的张力前行。我们这小船恐怕是很难跟上啊!” “那怎么办呢?我告诉你,被劫走的那位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是你办事不利造成的!我……我定会要了你的姓名!你还少跟我在这儿废话!无论如何都要追上那艘船!” 那船夫是世代摇船为生的,听了这话心里虽然不服,但也不敢辩驳。当下便把他的婆娘和女儿都叫出来,一家三口都拿起了摇橹划船。 三个人的力量果然比一个人的力量大。眼看着前面的大船越来越近,何隽之更加着急起来,索性他也挽挽袖子加入船夫的行列,无奈他却不懂,手忙脚乱的划了一通,也不过是添乱罢了。 在船夫的劝说下,何隽之丢开了竹竿,站在船头上看着前面的船高声喊了两嗓子,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进船舱去拿了一根玉笛出来,他立在船头,对着大船深深地看了一眼,便悠悠的吹起笛子来。 第78章千愁万绪回江南 第79章 笛声相问琴声和 前面大船上的黛玉正靠在贵妃榻上暗暗思索该如何脱困,忽然听见这笛声,便猛然惊醒,起身走到窗前,欲推窗往外看时,却被身侧的女孩子制止:“姑娘,你想做什么?” 黛玉回头笑道:“没什么,我听外边这笛声有趣,所以想打开窗户听得真切一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女孩子方吐了一口气,上前去帮黛玉把窗子推开,她自己却站在窗户跟前,似是生怕一个不小心黛玉便会跳船寻短见似的。 黛玉见她如此小心,不由得暗暗地摇头,心想自己若是想给紫鹃他们传递个消息什么的怕是不能了。 只是听着笛声悠远传来,却带着几分急切,想来何隽之心定然为自己担心。还有紫鹃,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上何隽之的船跟了来。这艘船走的如此快,他们那艘客船定然跟不上,自己总要想个什么办法告诉他们自己的境况才好。 黛玉一边思量着一边环顾船舱内的摆设,当她看见那一架瑶琴时,眼前忽然一亮,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瑶琴跟前坐下,抬手抚在琴弦上,悠扬的琴声便从她指尖流淌出来。 身后的女孩子一怔,继而笑道:“怪不得主子一定要在这船上放一架瑶琴,原来姑娘真的会弹。”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更加相信这些人真的是雪空安排来保护自己的,绝不会伤害自己。于是那琴声便更加淡然优雅,更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意境。 后面船上的何隽之听见琴声心中一动,笛声便嘎然中断。 站在他身后的紫鹃也听见了琴声,惊喜的说道:“这是姑娘弹琴呢!听这琴声,姑娘定然无恙。何大人,我们快些追,一定要把姑娘救回来!” 听着琴声高雅悠远,不骄不躁,淡定沉着,何隽之便赞同的点点头,说道:“你跟了你们姑娘这么久,自然能听懂她的琴声。不错,她正是用这琴声告诉我们她无碍的。只是对方的人终究不可信,我们还是要快些赶上去把她接过我们的船上来好。” “是,大人说的是。既然姑娘在那边船上安然无恙,还能弹琴,那就是说船上的人自然不是坏人。待会儿我们追上了大船,好生同他们说些话,他们定然准我们接回姑娘的。” 何隽之回头看了紫鹃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林姑娘对你好,也不是没根由的。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说完,也不等紫鹃说什么,他又把玉笛一横,用心的吹起来。 黛玉在前面的船上听见笛声停了一会儿后再传来时已经少了之前的几分焦灼不安,当下便知道何隽之已经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淡然一笑,手指轻扬,指尖的琴声便越发的高亢起来。 一直在船头上迎风而立的欧阳小冶听见这笛声和琴声相应相合着,初时觉得有趣,后来却隐隐的觉得有些什么不妥,便忽然转身朝着船舱上喊道:“二丫!扶林姑娘下来吃饭了!” 他这一喊是运上了内力的,不仅仅整个船上,甚至连前后几条船上的人也都听见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甚至他这一喊,居然逆着秋风,远远跟在后面的何隽之也听见了几分,只是隐隐约约的,不甚真切。 如此,两艘船一前一后走了一天的光景,至天色将晚时,欧阳小冶的船便渐渐地慢下来。恰好在一个小码头旁边靠了岸。 远远地,何隽之站在船头便看见那艘船上有两个仆妇一样的人下船去了,他便命令船夫:“快点,划过去,这里是码头,他们不敢恣意妄为的。我们可以把林姑娘接过来。” 紫鹃也兴奋的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划快些!他们买了东西说不定又要赶路的。” 船夫累了半日了,腰酸背痛的,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加快速度。 何隽之吩咐完了之后见船速不但没加快,反而慢下来,便有些着急,回头就要冲船夫发火。紫鹃忙摆手拦住,却从荷包里取了一锭银子出来递给那船夫,说道:“麻烦你快些,我家主子在人家的船上,我们怎么能放心呢!这银子给你,若是能顺利的把我家主子接过来,我们另外还有重谢。” 那船夫夫妇看见了银子,全身立刻充满了力量,那船娘赶紧的擦擦手接过银子,回头跟船夫说:“当家的,咱们再加把劲儿,那姑娘我看见了,可怜见儿的一个女娃娃,不知这会子如何了,倒是叫人心疼得很。” “好,好……”船夫连声答应着,手中的摇橹又使劲的摇起来。 前面的船停住,后面的船追起来就省了许多力气,没用多一会儿的功夫,何隽之的船便靠近了欧阳小冶的船旁。 “姑娘!姑娘――”紫鹃站在船头上朝着黛玉所在的船上叫。 黛玉从里面听见了,便匆匆走到船外来,只是她身后跟着二丫,更有欧阳小冶在一旁,何隽之远远地看见了,生怕对方会对黛玉不利,便叫自己的船不要靠的太近。 黛玉站在船尾看着紫鹃焦急的朝自己招手,微微笑道:“不要担心,我无事的。” 何隽之便冲着欧阳小冶喊道:“你这贼人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抢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若是识时务,准我们把林姑娘接回来,本官还可既往不咎。若是不然……” “哼!”欧阳小冶冷冷一笑,说道:“不然怎样?我干的便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还怕你个小小盐政不成?” 何隽之倒是无心在欧阳小冶面前逞强,而且黛玉还在对方的手上,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硬,于是皱眉道:“你怕不怕我也没什么,我看你对林姑娘倒也客气,她一个弱女子对你也没什么用,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就算我何隽之现在没有,但也可以立个字据。不管怎样,我总会凑足了银子给你!” 欧阳小冶好笑的看着何隽之,摇头道:“我不要银子。” “那你要什么?!”见对方软硬不吃,何隽之又急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上前两步走到船头,“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些!为了一个弱女子跟朝廷作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欧阳小冶无所谓的笑了笑,刚要说什么,黛玉却转头对他说道:“你不放我回去也可以,你说你是受雪空将军之托保护我我也信你。你把那个丫头接过来。她服侍我多年,我的饮食习惯她都知道,我身边少不得她。” 欧阳小冶笑了笑,说道:“这倒是不难。”说着,他抬手从腰间把长鞭解下来,迎空一甩,那长鞭居然甩出去一丈多远,鞭稍啪的一声缠住了何隽之那艘船头的一只铁环,之后用力一带,何隽之的船居然往前近了三四尺。 本来欧阳小冶一甩鞭子,何隽之还以为这人要动粗,便拉着紫鹃往后退了几步护在身后。此时却见他把自己的船往前拉了些许,却看不透他要做什么,一时间何隽之紫鹃等人全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动也不知道动了。 欧阳小冶趁着众人吃惊之际,手臂一抖,长鞭松开了船舷的铁环,然后又如长蛇一样缠上了紫鹃的一个手臂。 紫鹃‘呀’的一声尖叫,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飞上了半空中。 顿时,众人跟着惊呼一声,紫鹃便手忙脚乱的落在了欧阳小冶的怀里。 “狗贼!”紫鹃惧怕之极却还记得反击,一边低声骂着张嘴咬住了欧阳小冶的胳膊。 “啊――”欧阳小冶猝不及防之时觉得手臂上一阵钝痛,便一甩手把怀里的紫鹃丢到甲板上,便低声骂道:“臭丫头真是该死!” 紫鹃被摔到甲板上,通的一声又打了个滚,顿时浑身剧痛眼冒金星,只痛的呲牙咧嘴连声哀呼,连东南西北也摸不清楚了。 “紫鹃――”黛玉再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她忙推开二丫的手上前去扶紫鹃,并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哪里?哪里痛呀?” 欧阳小冶抚了抚衣衫上一个淡淡的血印,生气的骂道:“臭丫头,下嘴挺狠!” 旁边的二丫忙道:“主子,您没事儿吧?” 被咬了一口的欧阳小冶心情极差,眉头拧成了疙瘩,生气的吩咐:“少废话!把她们主仆给我弄回船舱里去!” 二丫不敢多话,赶紧的转身去帮黛玉把紫鹃拉起来,连拖带拽弄着紫鹃往船舱里走。黛玉又记挂着那边的何隽之,忙回头喊道:“何公子,你放心。他们不是劫匪,是受朋友之托照顾我的。” “林姑娘,你说的可是实情?”何隽之听了这话心中稍安,只是又大为不解,既然是受人之托来照顾人的,怎么又如此粗鲁没礼貌? 欧阳小冶正生气呢,哪里还容这二人多说,当时把手中长鞭一甩,冲着何隽之怒道:“狗官!你再废话,我就把你丢到水里去喂鱼!反正有人托我照看姓林的女娃而已,又不用管你的死活。杀你这样的一个小小芝麻官,朝廷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何隽之自然不怕,上前两步还要怎样,黛玉却忙劝道:“何大人!我的行李暂时放在你的船上,请你随我们这艘船一路走,到了苏州再说。” 如此,何隽之便放了八九分的心。 欧阳小冶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当即瞪了买东西回来的两个婆子一眼便转身进了船舱。 那两个婆子忙放下东西过来拉着黛玉往里面去了,留下何隽之一个人站在船头看着这边发呆。 两边船上都恢复了平静,大家各自安排各自的事情,却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艘不起眼的客船也渐渐地靠在了岸边,客船上有一个老年客商模样的人靠在窗户旁边掀开窗帘子往这边张望着,窗户旁边的一个船夫打扮的年轻人说道:“前面那艘大商船便是劫持了林姑娘的船?” 船夫应道:“是的。属下刚刚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我们的人看见紫鹃也上了那艘船。那船上有一个人用的是长鞭。” 老者皱了皱眉头,低声吩咐道:“想办法查清那船上的人是什么身份,不得惊动他们。” 船夫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欧阳小冶回了船舱内,撕开衣袖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冷笑一声,自己拿了个小药瓶撒了点药面在伤口上,伸出手指沾了白酒擦了擦,并没有包扎。 旁边有人拿了一套衣服来给他换下,欧阳小冶方问:“那个死丫头怎么样了?” “同那位姑娘在上面说话呢。嗯……主仆二人又哭又笑。” 欧阳小冶又好笑的咧了咧嘴,说道:“上去看看。这死丫头片子胆子真是不小啊,老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咬呢。” 旁边服侍的下人不敢多言,只躬身答应着退到一边。 欧阳小冶走到楼梯上又回头吩咐:“买齐了东西立刻赶路,这里离京城太近了,不能久留。”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开船。” 楼上,黛玉和紫鹃说了一会儿话,又哭了一阵子刚安静下来,便听见楼梯口有人咳嗽了两声。紫鹃握着黛玉的手忍不住一僵,脸色又白了几分。 黛玉轻笑道:“你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刚才哪里来的胆子?” 紫鹃抿了抿唇,悄声说道:“那可恶的贼人对奴婢不敬倒也罢了,居然敢劫持姑娘,真真恨死人了。奴婢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黛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欧阳小冶已经上楼来,偏生他练武之人听力异于常人,却把紫鹃跟黛玉的悄悄话听得清清楚楚,便忍不住哼道:“死丫头,还敢嘴硬!信不信我把你丢到水里去跟鱼虾作伴儿?!” 紫鹃自然是怕的,但这会儿听见这话心里又十分的生气,便站起来转身向着欧阳小冶,下巴一扬冷笑着说道:“雪空将军把我家姑娘托付的就是这样的粗人么?连男女之嫌都不避讳,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张口闭口的便把人丢到水里去?” “你……”欧阳小冶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他这样的人行走江湖,喜欢的是个快意恩仇,跟紫鹃这样的小丫头斗嘴的话,欧阳小冶的确不擅长。瞪了瞪眼睛,咬了咬牙,他还是只恨恨的骂了一句:“臭丫头!” 黛玉见状只得起身拉了紫鹃一把,说道:“紫鹃,欧阳先生是雪空将军的朋友,你不得对他无礼。还不快道歉?” 紫鹃看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气方去了大半儿,想想这样的人恐怕是跟雪空一个德行的,所以也不敢得寸进尺了。当下又勉强朝着欧阳小冶一福,说道:“婢子失礼,请先生勿怪。” 欧阳小冶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跟紫鹃这样的丫头计较,当下便点了点头,自顾转身去椅子上坐下,方道:“你们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干那种出尔反尔的事情。我答应了白无常要保护你们周全,就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不过我这人做事不喜欢被人牵制,何隽之又是朝廷的人,我这辈子最不齿的就是跟朝廷的人为伍。你们若想安安稳稳的去姑苏,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条船上。至于何隽之什么的,你们最好别指望了。哦――对了,待会儿我会派人去他的船上把你们的行李拿过来,还有一个小丫头也会一并带过来。自今夜之后,我不想在听见有什么吹笛声骚扰我的好眠。” 黛玉转头看了看紫鹃,紫鹃轻笑了一声,说道:“若不是先生连招呼都不打就自作主张把我家姑娘劫持走了的话,你想听人家何大人吹笛恐怕都不能呢。” 欧阳小冶咬牙笑道:“我平生最恨吹笛子的人。若他敢再吹,我便剁了他的手指。”说着,他站起身来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黛玉,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琴声嘛我还是蛮喜欢的。林姑娘若是闲了,尽管弹琴消遣。” 黛玉被他这话给说的哭笑不得,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紫鹃看着欧阳小冶下楼的背影又忍不住轻声啐了一口,低声嘟囔道:“你想听就听啊?想得美!” 欧阳小冶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刚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嘴角弯弯的下楼,不再跟那小丫头一般计较。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大家吃了晚饭后正收拾东西准备开船,忽然听见船头上有人说话。欧阳小冶皱了皱眉头对身旁的一个少年说道:“小五,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若是无聊的人就赶紧的打发了。” 叫小五的少年是欧阳小冶的弟子,排名第五。年纪虽小,却深得欧阳小冶的喜爱,已经学得一身好功夫在身。此时听见师傅吩咐,忙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船头上却是一个挎着鱼篓子的中年汉子在同船夫说话,似是想要贱卖他的鱼。 小五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儿?你们再这里罗嗦什么?师傅说了,赶紧的开船,闲杂人等立刻下去。” 那渔夫却还不下去,只朝着小五笑道:“小哥儿,我这的鱼又新鲜又实惠,我在这里等了一天了,也没遇见你们这样的大主顾,这鱼过了今晚就不新鲜了,这样,我再便宜两文钱,你们都买了吧?” 第80章 再回姑苏遇族人 小五皱眉看着旁边的伙夫,问道:“你怎么说?” 那伙夫笑道:“再便宜我们也不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主子不爱吃鱼,难道这鱼买了我们自己吃?我说你赶紧的下去吧,惹恼了我家主子可有你好看的。” “哟,小哥儿息怒,我们哪里知道你家主子不吃鱼呢,你说是不是……”渔夫呵呵笑着,却不退下,还东张西望的问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呢,这鱼可是人间美味啊,居然会不爱吃?” 小五刚要发火,便听见身后一声温软的询问:“那渔夫,你那鱼篓里是什么鱼?” “哟,回姑娘话。”渔夫眼睛一亮,忙对着船舱二层窗户里探出头来询问的紫鹃躬了躬身,“小的这鱼篓里是这大运河里捕捞上来的鲤鱼,这个季节,鲤鱼蒸着吃是最鲜美的。还有几条新鲜的活鲫鱼,可以炖汤喝……姑娘要不要呀?” 紫鹃便对将要发火赶人的小五扬了扬下巴,说道:“把他的鲫鱼都买下吧。” 小五看着这个连自己最敬爱的师傅都敢咬的人恨得牙根儿痒痒,冷哼一声说道:“我没银子,要买你自己下来买。” 紫鹃便从荷包里拿了一块银子,扬手扔到小五的脚边,说道:“给你银子,再废话本姑娘去你家主子跟前告状了。” 小五还要还嘴,却听见船舱里欧阳小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于是他便忍气转头呵斥渔夫:“还不留下你的鱼拿了银子快滚?!” 那渔夫忙把胳膊上的鱼篓放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银子,匆匆下船去了。 “开船!”小五把剩余的怒火发到船夫身上。 “是咯!”船夫答应一声,转身去把船帆张开,又钻进了驭船室里去摇着方向橹把船慢慢地开出了码头。 黛玉见紫鹃气咻咻的转过身来,便轻笑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性,跟一个小孩子吵嚷什么。” 紫鹃恨恨的说道:“那死小子比那个老的更可恶,姑娘是没见他那副死样子。看着就叫人生气。”说着,她又往楼梯口走,“我去瞧瞧那鱼到底新鲜不新鲜。” 黛玉没有说话,此时不管什么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她都是没有胃口的。 紫鹃看着她恹恹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回来劝道:“姑娘,如今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怎么你还高兴不起来?你是担心这船有问题?奴婢倒是觉得这船上的人都还算不错,比那些阳奉阴违的刁奴们强多了。何大人就在不远的船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朝廷的人,有他在我们也不用担心这几个人对我们怎么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黛玉叹了口气,摇摇头。 是啊,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按道理,自己已经挣脱了那个牢笼,顺利的离开京城,在安全有保障的状况下乘船南下,到了姑苏还有何隽之会帮助自己。一切都比料想的容易的多,她应该高兴才是啊。 可为什么,整个心里都空空的像是丢失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黛玉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琴弦,几个简单的音符搅得她的心里更乱。 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黛玉暗暗地想着,也许是因为行李还在后面的船上吧?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今晚真的能把雪雁和行李都弄过来。 船尾,紫鹃过来的时候厨娘把刚刚渔夫送来的鲤鱼鲫鱼全都收拾干净了码放在一只粗瓷盘子里。见紫鹃来了,厨娘忙起身问道:“姑娘,不知这鱼是怎么料理?” 紫鹃看了看小炭炉子上蹲着的瓦罐,微笑道:“顿个瓦罐鱼吧。船上有莲菜么?” 厨娘笑道:“有的有的。” 紫鹃上前去掀开瓦罐看了看里面滚开的水,说道:“顿鱼的时候再放上几块莲菜,要炖一个时辰以上,把鱼骨都炖烂了才行。” 厨娘忙道:“哟,那可不是错过了晚饭的时候?” “不怕的。姑娘刚刚吃了两块点心,这会儿就算是做好了晚饭她也吃不下。” “哦,那我知道了。” 紫鹃和厨娘在船尾说话,又回头看看码头处越来越远的灯火,和后面不远处跟着的两只客船,又问:“咱们要连夜赶路么?” 厨娘笑了笑,说道:“是呀。” “为什么?” “这个奴才哪里知道,姑娘不如去问小五哥儿。” “……”紫鹃才懒得去问,她只是担心何隽之那艘船跟不上而已。再抬头看看几丈之外的那艘船,桅杆上挂着一只昏黄的灯笼,灯笼上一个萧逸的‘何’字让紫鹃安了心。 何隽之的船后,还有一艘船。 刚刚上欧阳小冶的船上卖鱼的渔夫此时已经脱去了那一身腥臭的衣裳,摘去了那只破旧的斗笠,换了一身灰布短衫,腰里系着青色的汗巾子,正是之前的驭夫老宋。老宋恭敬的站在船舱里,低声回道:“徐爷,林姑娘和紫鹃都在那艘船上,紫鹃我是亲眼看见的,林姑娘倒是没见,只是紫鹃说要给她姑娘做鱼汤。您预测的真准,那艘船上人不多,但个个儿都很机警,谁也不多话,连做饭买菜的厨娘嘴巴都很紧。” 那个一身灰色绸缎长衫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北静王府专门负责外边店铺生意的管事之一也是太妃的心腹名叫徐曜之,乃是徐嬷嬷的娘家兄弟。 徐曜之点点头,说道:“你吩咐下去,我们的船不要开得太快,一定要跟在何隽之的船后面。不过我想凭着我们家雪空将军的本事,她找来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你去那一趟说不定已经暴露了身份。我们只需暗中跟随即可,不许惊扰到林姑娘的清净。” 老宋之前听到过徐嬷嬷的吩咐,这会儿自然以徐曜之的话为命令,便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 老宋下去之后,徐曜之又叫了一个人进来,低声吩咐道:“你在下一个码头下船去,快马加鞭赶往姑苏,把之前林如海的宅基房产查清楚,看是谁买下来了,你拿着银子,务必从那人的手里买回来。再整理干净,等着林姑娘到了姑苏好入住。” “是。”那人答应一声,也下去准备了。 当晚三更时分,欧阳小冶果然把黛玉放在何隽之船上的大小包袱箱子什么的都弄了过来,一并带过来的还有雪雁。 彼时黛玉已经睡下,欧阳小冶叫二丫不许打扰她休息,只叫雪雁悄悄地在下面的船舱里睡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才上去给黛玉请安。 黛玉见了她吓了一跳,忙拉着她的手问:“你是怎么过来的?何大人怎么样?” 雪雁笑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打了个瞌睡,醒来已经在这边船上了。姑娘的随身用的东西也都被拿过来了,一样不少,都在下面放着呢。昨天夜里二丫说不要打扰了姑娘睡觉,奴婢才没上来。何大人一直很着急,不过他知道姑娘安然无恙后也放心了不少。”说着,她又捂着嘴巴笑了笑,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发现我也不见了会怎么样。” 黛玉无奈的笑了笑,心想这个姓欧阳的人做事还真是跟雪空墨风一个风格,素来不说理由不问结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倒是随心所欲。 事已至此,黛玉知道多说无用,便默默地呆在欧阳小冶的船上一路南行。 三艘客船以欧阳小冶的大船开路,何隽之和北静王府的中等客船随后而行。大家互不干扰却又连带在一起,同行同休。 如此日夜兼程的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到了姑苏城外的码头。 这半个多月来,黛玉似是染上了嗜睡的毛病。每日早起在船舱里来回走几步便累了,她甚至都没去过船头。 紫鹃初时以为是因为她心里装着事情的缘故,对什么人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后来惊讶的发现黛玉居然睡得还不错,晚间也极少从梦中醒来,就是白日里也常常是一睡便有一个多时辰的样子。 虽然人还是憔悴,但看她除了精神懒懒的之外,脸色还算不错。所以紫鹃也没有多心。 船一停靠在码头雪雁便匆匆的跑上来,连声说道:“姑娘,到了到了!到了姑苏了!姑娘,真的到了呀!” 黛玉也展颜一笑,说道:“这么快就到了吗?是了,这船日夜不停的走,算算日子也是该到了。” 紫鹃忙上前来搀扶着黛玉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往外看去,但见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数十船只,各式各样的船只汇聚在一起,码头上人来人往的有接人的也有卸货的,更有叫卖的,喧喧嚷嚷十分热闹。 黛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这一去八年多,如今居然真的回来了。”说完,便忽的一阵黯然,眼泪便无声的落了下来。 紫鹃忙劝道:“姑娘近乡情怯,倒也不必太过伤心。咱们身上有银子,还有何大人帮忙。总能找个地方安住下来。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便可以慢慢地来了。” 黛玉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你说的有理。我们收拾一下准备下船吧。” 紫鹃答应一声,转身和雪雁一起把黛玉的东西一一收拾起来。 过了不大的时候,二丫上楼来说道:“林姑娘,船已经靠了岸,请姑娘下船吧。”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紫鹃,见她和雪雁还在收拾东西,便皱了皱眉头。 二丫见状忙道:“姑娘放心,我们这船不急着走。姑娘的东西若是不想我们乱动,可以让这两位姐姐慢慢地收拾。我家主子只是想着姑娘连日来在船上闷着,怕是想下去走走了,所以叫我来请你先下去转转呢。” 黛玉犹豫着要不要去的时候,紫鹃已经吩咐雪雁:“你慢慢地收拾,我陪姑娘上岸上走一走。姑娘这些日子就没下船一步,实在是闷坏了。” 雪雁忙答应着:“姐姐放心,这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紫鹃扶着黛玉下船,欧阳小冶已经换了一身月白绵绸长衫,零落的头发也梳成了整齐的独髻,用一根玉簪别再头顶,从背后看上去一改往日不修边幅的游侠打扮,倒成了一个温文儒雅的儒商模样。 听见身后有动静,欧阳小冶转过身来看了黛玉主仆一眼,淡淡的说道:“走吧。你们可别离我太远,否则的话有人抢劫什么的,我可顾不上。” 紫鹃撇了撇嘴,低声笑道:“哪个贼匪不长眼,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啊?” 欧阳小冶似是被这样的嘲讽给逗乐了,转头瞪了紫鹃一眼,骂道:“臭丫头,总有一天我要敲掉了你的牙!看你还如此牙尖嘴利不。” 紫鹃倒是真的怕这位武功绝世的家伙跟自己翻脸,便见好就收不再多说。 黛玉扶着紫鹃的手小心翼翼的踏过甲板上了岸,便转头看着码头上的船只中是否有何隽之的船。却不想还没找到何隽之的船,却听见他从一侧叫自己:“林姑娘?林姑娘!” 紫鹃忙笑着转头冲着何隽之招手。 何隽之上前来对着黛玉一拱手,歉然道:“林姑娘,何某失言了,一路上不能照顾姑娘,真是惭愧。” 欧阳小冶皱了皱眉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意思。 码头上人来人往,黛玉披着一件孔雀绿的斗篷扶着一个身穿绸缎衣衫的标致大丫头站在那里怎么看怎么扎眼。 黛玉也感觉到了来往众人异样的目光,便微微福身还礼,很是客气的说道:“何公子严重了。是黛玉一路连累了你。” 何隽之忙摇头,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茶肆,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叫人去那边订了雅间,我们去那里说吧?” 欧阳小冶却像是没听见何隽之的话一样,眼皮一抖,转头看向身侧的人群。 黛玉便不想在这里多说,忙道:“那就请公子带路。” 何隽之见黛玉答应,很是高兴。忙抬手说了声:“请。”便率先前行。 黛玉和紫鹃忙跟上去,紫鹃似是想到了什么,走了两步又冲着欧阳小冶喊道:“喂,你去不去啊?” 欧阳小冶对跟在暗处的小五使了个眼色,便抬脚跟上了黛玉等人。 茶肆不大,但却很是雅致。 何隽之本身也是个讲究的人,便要了茶肆里最宽敞明亮的一间。 进屋后,紫鹃把黛玉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时,欧阳小冶也进来了。进门后欧阳小冶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都这时辰了,怎么不去吃饭,反而来这种地方喝茶?你们这些公子小姐们真是瞎讲究。” 何隽之似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并不讨喜的男人对黛玉是没有恶意的,甚至这一路上是因为他的保护,黛玉才能安然无恙的到姑苏,于是他忙对着欧阳小冶抱拳道:“这位侠士若是饿了,这件茶肆倒是有几样点心很是精致,味道也不错。” 欧阳小冶轻声哼了一下,便随意的坐下来。 何隽之叫自己的书童出去叫了四样点心并四样干果来。欧阳小冶也不客气,便拿了个小核桃捏开,把核桃仁丢到嘴里去慢慢地嚼着。 看着欧阳小冶随意的样子,何隽之也不见怪,只亲手斟了一盏茶递给黛玉,轻笑道:“林姑娘,离开姑苏这么多年,可还记的姑苏茶水的清香?” 黛玉微微一笑,接过茶来轻轻地嗅了嗅,茶香清冽,她的眼睛里便又渐渐地蓄满了泪水。 紫鹃不满的瞪了何隽之一眼,叹道:“何大人,你是成心要让我加姑娘伤心难过吗?” 何隽之忙笑道:“不然不然。是我一回到这里心里感慨高兴,一时忘了林姑娘心情,真是该死,该死。” 正笑着,便听见门外有人高声询问:“请问新上任的苏州盐政何大人是否在这里?”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黛玉则慢慢地起身,想要躲开去,却被何隽之制止住:“林姑娘何必躲让,该来的总会来。”说完,他便扬声应道:“是哪位知交故友来访?倒是好快的消息!” 门外一声朗笑,随着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暗青色府锻长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进门来,冲着何隽之拱手抱拳,笑道:“听说何大人衣锦还乡了,故交林某特来拜会。” “你是……”何隽之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林某的人,一时间想不起此人是谁。 “在下林仲岚,听闻八年前进京投靠外祖的本族族妹随大人一起回姑苏,所以特来相迎。不知何大人将我族妹安置在何处?可否请出来一见?”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包括欧阳小冶也是一惊。 这个人自称是林氏族人,可他又是从哪里听得八年前进京的黛玉今日回姑苏的消息?而且这消息居然准到来这茶肆直接问何隽之要人的地步! 何隽之更是震惊的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没说出话来。 欧阳小冶最先恢复平静,他看了一眼呆愣的黛玉,傻傻的紫鹃和皱眉的何隽之,淡然一笑,转头问着林仲岚:“我们又怎么知道你就是林氏族人?你怎么保证你不是江湖骗子,专门来趁火打劫的?” 林仲岚微微一笑,说道:“阁下若不相信,可随我回林家老宅一观即可。” 第81章 浮萍渐冷鸿雁来 “你说林家老宅?”黛玉疑惑且惊讶的看着林仲岚。 林仲岚微微一笑,冲着黛玉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就是族妹了吧?我虽然是旁支子弟,当年也有幸见过夫人一面。妹妹这容貌跟当年的夫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自从林仲岚进来的那一刻,黛玉的心便一直被尖酸胀的感觉充斥着,此时又听林仲岚说见过自己的母亲,便低下头去拭泪。 何隽之就是见不得黛玉哭,看她一哭,他就急了,瞪着林仲岚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们刚下船,连茶也没喝上一口你就找上门来了。这么明显的别有用心,指不定怀着什么鬼心思呢。而且,你还专拣着林姑娘伤心地事情说,你这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此言一出,黛玉方才警惕起来。 林仲岚轻笑道:“何大人在京城强行带着我家族妹南下的事情早就传到了姑苏,大人的举措既大胆又荒唐,这样的事情林某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众人一愣,黛玉转头有些愤恨的瞪了欧阳小冶一眼,心想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太妃听见了作何感想。幸亏水溶不在京城,或许此时太妃会做主隐瞒一二。 想到隐瞒,黛玉又忍不住脸红,暗暗地自责:怎么会这样想,自己已经离开京城回到姑苏,以后的日子跟北静王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还在乎他怎么想作甚? 何隽之也很是郁闷,怎么就变成自己当街抢人了呢?那个抢人的就在旁边坐着呢,大家却都不提他的事儿,就好像自己跟这强盗是一路人是的。 想到一路人的事情,何隽之转头看了欧阳小冶一眼,此时自己跟这厮坐在一起品茶聊天,可不就是明摆着是一路人? “哎!”何隽之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啊!想不到我何某却在这件事情上扬了名。” 欧阳小冶吃的一声笑了,回头瞥了一眼何隽之,又对黛玉说道:“这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我们正好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你这族中兄长来接,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既然林家的老宅还在,那总比大家住客栈要强。林姑娘,你说呢?” 黛玉此次冒着丧命的危险离京南下,为的就是能够回到儿时的家看一眼,再去父母的坟前上一炷香。此时欧阳小冶如此提议,她岂有不听? 当下,几人茶也不喝了,立刻付了茶钱随着林仲岚离开茶肆,往林家老宅去了。 马车一拐进那条街,黛玉便扶着车窗往外看,目光从天空到街道,连街道两旁的青石墙缝儿都看的仔仔细细。 到了林家老宅门口,马车一停下来,黛玉便往外走,连紫鹃也不等了。 何隽之骑着马一直护在马车旁边,因见马车一停,黛玉便从车里出来了,忙跳下马去相扶时,却见一截黑色的鞭子柄挡在了自己面前,抬头看时,正对上欧阳小冶那张可恶的似笑非笑的脸:“何大人,男女有别,还请自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何隽之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一步,不跟这江湖草莽计较。 黛玉扶着欧阳小冶的马鞭下了车,快走几步行至大门口。 林家老宅经过这几年的风雨,竟然一如往日,巍巍然屹立在这里,黑漆大门紧紧地闭着,上书‘林公府’三个大字。门口两尊石狮子身上有些斑驳,东西的侧门半开着,门口没有家人,只有隐约的木樨花香渐渐地飘出来,沁人心脾。 “妹妹,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去呢?”林仲岚看着黛玉站在门口止步不前,想上前两步劝说,却被欧阳小冶手中的长鞭一指,只得停在远处。 黛玉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便走到大门口处抬手一推,黑漆大门便‘吱呀’一声慢慢地打开来。 门一开,便看见一道雕刻着瑞兽“角端”图案,形象逼真,富有动感,寓意深刻。 黛玉一愣之时,便见影壁的左侧走出一个老者,老者身后跟着八个灰布衣衫的下人,上前走到黛玉跟前,便徐徐下拜:“老奴给姑娘请安。” 黛玉见这老者并不认识,所以不敢受他的礼,忙闪身躲开,十分客气的说道:“老人家,我不认识你啊。现在这宅子也不再是我的产业,我们亦非主仆,你不必跟我行此大礼。” 那老者微微笑着,对着黛玉深深一躬,说道:“姑娘见外了。这宅子如今已经是姑娘名下的产业,老奴也是唯姑娘之命是从。” “这是为何?”黛玉惊诧的回头看了一眼林仲岚。 何隽之也奇怪的问林仲岚道:“无功不受禄,这无端端的你们怎么送这么重要的东西?这宅子价值几何?我们凑足了银子给你。” 林仲岚忙摆手道:“这可不管我的事情,银子也不是我出的。妹妹是贵人,贵人自然有人相助。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此告辞了。” 说完,林仲岚对着黛玉一拱手,转身要走。 “且慢!”黛玉忙拦住他,转身走到他跟前,问道:“你说你任务已经完成,请问是谁给你的任务?” 林仲岚回头看了一眼老者,微微一笑,又抱拳道:“自然是贵人。妹妹放心,这位老人家对你并没有伤害之心。你只管安心的住下吧。至于前因种种,你为何不问问这位老人家呢?” 黛玉再转头看着那老者,沉吟不语等着他先说话。 老者又微笑躬身,说道:“有句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姑娘一路劳顿,还请先入内沐浴更衣后,再听老奴细说吧。” 自从一进院门,欧阳小冶便全副心思关注着院子里的一切动静。至此,他并未发现任何不妥,眼前这几个人也都是寻常人,并没有身怀武功之人。 所以当黛玉转头看过来意在询问时,欧阳小冶点点头,说道:“既然来了,倒不如先住下来。反正姑娘此行也是为了回家看看。这都进了家门,便再没有退出去的道理。” 黛玉也正是这样想,却又觉得事情太过蹊跷,所以才会犹豫。 既然欧阳小冶都不反对,那黛玉也不再多问,只抬手扶住了紫鹃的手臂对面前的老者说道:“那就请老人家带路吧。我离家多年,都不知道这宅子如今还是不是儿时的模样。” 一切居然还是儿时的模样。 就算有些细微之处不同以往,黛玉的记忆中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沐浴过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裙,黛玉慢慢地在自己儿时的闺房里转了一圈,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自从进了家门,她的心无时无刻不是酸的。 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就连沐浴用的香柏木桶都觉得十分的亲切。 紫鹃替黛玉整理完毕,自己也下去洗浴后换了一身衣衫,刚走到游廊处,便见雪雁带着二丫抱着大小的包袱进门来,于是欣喜地上前去接过一个包袱来笑道:“你们来的好快!” 雪雁的惊喜不比黛玉少,她一边哭一边笑着,把手里的包袱都丢给紫鹃,自己一路小跑进了屋门,看着站在屋子当中的黛玉,上前去跪倒在地,抱着黛玉的腿哭道:“姑娘!姑娘!想不到我们还能回来!我们真的回来了……” 黛玉含着泪弯腰把雪雁拉起来,握着她的手笑道:“傻丫头,回来了应该高兴啊,你看你哭的,可真难看。” “呜呜……姑娘,奴婢是好高兴啊……”雪雁一边咧嘴笑着,眼泪又哗哗的落下来。 紫鹃无奈的上前来把她从黛玉的怀里拉开,劝道:“好了!姑娘刚不哭了,你又来招她。后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你也快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吧。” 雪雁忙道:“是是,瞧我这一身的灰,且先去洗了澡再说。” 二丫把手里的包袱都交给紫鹃,也跟着雪雁一同下去。 黛玉看看外边已经是傍晚时分,便对紫鹃说道:“我们到前面去吧,见见那个老人家。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紫鹃答应着,刚要扶着黛玉往外走,便有一小丫头进来回道:“回姑娘,徐管家求见。” “徐管家?”黛玉一愣,心想原来那老人姓徐。自家并没有姓徐的管家,看来他真的不是林家之人。 “是。”小丫头见黛玉反问,忙低头答应。 “请他进来吧。” “是。” 小丫头出去,不多时精神矍铄的老管家行至屋门口,恭敬地行礼,朗声道:“老奴给姑娘请安了。” 黛玉忙道:“老人家请进。我不是你的主子,老人家万不可在我面前自称老奴。” 徐曜之呵呵一笑,进屋门来走到黛玉跟前,又一躬身,说道:“不敢欺瞒姑娘,老奴是北静王府的奴才,奉太妃之命前来照应姑娘,太妃有言,姑娘安然无恙,则老奴安然无恙。姑娘若有闪失,老奴身家老小都难保周全。所以,还请姑娘念在老奴一路跟随,提前安排人来姑苏为姑娘周全的份上,宽恕老奴自作主张之罪。” 此言一出,黛玉便长长的虚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她心中的疑团竟因这几句话消散的无影无踪。一切的事情都因为这几句话而合乎情理起来。 黛玉暗暗地笑了笑,想自己一路提心吊胆的,生怕北静王府或者朝廷的人追来。却不想一切也并没有逃过太妃的耳目之中。 徐曜之见黛玉沉默不语,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心里便有些忐忑。忙道:“姑娘可是身上不舒服,老奴已经交了大夫来,不如叫进来给姑娘请个平安脉吧?” 黛玉摆了摆手,说道:“我无事,就是累了。徐管家先下去忙吧。有事我自会叫紫鹃去找你的。” 徐曜之忙答应道:“是。” 黛玉看着徐曜之走到门口,又道:“欧阳先生一路护我周全,还请徐管家善待之。” “是,老奴已经安排欧阳大侠在东跨院住下了。” 黛玉点点头,再无什么话吩咐。 徐曜之便拱了拱手,默默地退下去了。 不多时雪雁和二丫都洗浴完毕换了衣服出来,却见黛玉已经躺在榻上睡了,于是很奇怪的拉着紫鹃往一旁去,悄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紫鹃轻声叹道:“原来这林家老宅竟是北静太妃派人来买了下来,单等着姑娘回来住的。你说,太妃这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我们姑娘不辞而别呢,还是……” 雪雁咬牙道:“哪里还有别的意思,分明是警告了。姑娘受尽了苦楚,也不过是从一个别院搬到另一个别院罢了。我们林家的老宅都落到了太妃的手里,可见太妃的势力有多吓人。她不过是告诉我们,以后省些心,安分些过日子罢了。” 紫鹃叹道:“既然是警告,那为什么不在半路上把我们劫回去?却耗费人力物力跑到姑苏来,还找到了姑娘的族人?” 雪雁沉思片刻,说道:“许是……有所顾忌吧?” “有所顾忌?”紫鹃顺着雪雁的话想下去,说道:“太妃身份尊贵,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王爷远在北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就算知道了此事,也只有干着急而已。太妃不会顾忌王爷的感受吧?若是她能体谅王爷的心思,应该想办法成全我们姑娘和王爷才对。” 雪雁点点头,说道:“姐姐这话说的有理。可除了王爷……还有什么是太妃要顾忌的呢?要不就是王府的体面?” “这更不着边了。按照当时在码头的情形来看,若是顾忌到王府的体面,太妃就应该派重兵南下,缉拿强盗。而不是派管家悄悄地跟随我们一路南下,还派人提前来收拾好了老宅接姑娘入住。” 雪雁叹道:“这我就想不透了……” 紫鹃也跟着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只是她们二人的言语却一字不落的落进了黛玉的耳朵里。 黛玉静静的躺在床上反思紫鹃和雪雁的话,越想心里越是忐忑,原本放在腰间的左手边莫名其妙的放在小腹上,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时,便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的平静。 黛玉不怎么样,徐曜之便安安稳稳的做他的管家,分派人把黛玉的饮食起居都安排妥当,并顺便在姑苏打点起生意来。 他本来就是负责北静王府外边的店铺生意的,也认识许多姑苏商人。他的名帖一发出去,便有丝绸商,茶叶商等上门,主动寻求跟他合伙。 转眼间进了十月,黛玉回姑苏已经一月有余。 天气转冷,徐曜之派人给黛玉送来了六套冬衣。 黛玉看着流光溢彩的华衣,微微冷笑,问紫鹃:“欧阳先生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紫鹃回道:“奴婢早晨还见到他,说是约了几个豪侠在凤栖楼喝酒。奴婢问他姑娘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说办得差不多了。” 黛玉想了想,说道:“你去同徐管家说,三日后我要去给父母上坟。叫他准备车辆。” 自从想通了太妃的意图之后,黛玉便真正拿徐曜之当自家的管家,再也不跟他客气了。 紫鹃答应着出去安排,黛玉便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着游廊下摆放的一盆盆菊花,想着一幕幕前尘往事。不知转了多少圈,黛玉把自己六岁那年第一次进京直到这次再回来,这十年内发生的事情能记得的都想了一遍,直到她觉得双腿酸胀的没有什么力气了,方才走到有廊下在栏杆上坐下。 雪雁端着一盅热汤从外边进来,见黛玉一个人坐在廊檐下,忙上前劝道:“姑娘,外边冷。还是去屋里坐吧。” 黛玉答应着还没起身,便听见紫鹃欣喜地声音从背后传来:“姑娘,书信,有书信呢!” “什么书信?”黛玉转过头去看着紫鹃跑的泛红的双颊,皱眉道:“你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像什么样子?” 紫鹃跑到黛玉跟前,把手里的一封书信递给黛玉,喘息着说道:“姑娘,是王爷来的书信啊!王爷给姑娘的书信,是雪空将军叫人送来给欧阳先生的。这信送到姑苏来了呢!” “是么?!”黛玉也是又惊又喜。 分别这么久,说不思念是假的。 每每夜半醒来,她总在翻身之际觉得身后还有个人拥着自己,可每次总是被沁凉的锦被惊醒了梦境,她便再也难以入睡。 这样的思念她也只能深深的压在心底,连紫鹃也不能说的。 也曾想过书信一事,可又想他这一去乃是系万千生灵于一身,又岂能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女子而牵肠挂肚误了大事? 所以她一直忍着,一直假装自己不思念,用回乡的事情来压制心里的那股情绪,使它不能蔓延生长。 谁知,一切都在听见‘书信’二字的那一刻,溃然崩塌。 第82章 虑前景老仆进言 黛玉接过那书信来,果然见信封上银钩铁画的字迹:林氏黛玉亲启。 正是水溶的笔迹,于是一颗心不由得咚咚的狂跳起来,却不觉已经面红耳热,不知如何是好。 将贴在胸口的书信拿开,又小心翼翼的撕开信封,将里面几张雪白的素笺子拿出来细看, 玉儿吾妻:…… 只看到这里,黛玉的脸上便如着了火一样,轻声的啐了一口,便把那信折叠起来,不再往下看。 紫鹃在一旁见了她这副模样,忙忍着笑轻声劝道:“姑娘,回屋吧,这会儿起风了。” 黛玉点点头,方拿着那信笺慢慢的起身,进屋后直接奔了卧房,然后一个人不声不响的歪倒在床上,面向里偷偷地看。 玉儿吾妻: 见字如晤,匆匆一别已经三十有八日,卿自无恙乎? 当日原以为卿不忍别离之苦,不能相送,后见雪空跟随而来又焦虑万分,幸雪空行事倒也周全,鲸门这些年虽然不服朝廷管教,虽有信义,但却不知能否护玉儿十分周全。夫每想吾之玉儿如弱柳扶风,憔悴无依,心中甚是挂念。 然,北疆之战,国仇家恨,更系我朝数万万生灵之存亡,溶身为北静郡王,此番出战亦是义不容辞。无奈之下,只能先弃尔于不顾,领兵北上。 想吾之玉儿乃深明大义之女子,纵胸有纤纤柔情,百转千回,亦不会责怪于夫匆匆而别。 如今,吾已从凉、盛二州调集精兵五万与镇江王余兵并冯紫英将军三万精兵会和于松州,我军士气大涨,敌军败势已成,不久便可班师回京,玉儿无须挂念。 唯念卿之体弱多病,吾心下多有不舍。如今玉儿与我已订秦晋之盟,玉儿定要以夫君为念,保重身体,静候捷报传佳讯,待吾凯旋归来,再与卿共叙相思之苦。 另,太妃上了年纪,然忠孝不能两全。玉儿在京,若能替为夫尽孝,夫当感激不尽。 夫溶于松州府衙后帐字。 寥寥数语,黛玉却翻来覆去看了一个下午,直到屋子里光线渐渐地暗下来,纸上那刚健有力的字迹渐渐地模糊不清了,她还侧卧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紫鹃进来掌灯时,她方匆匆将书信收起,慢慢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紫鹃微笑着走到床前,一边拿了衣衫给黛玉披上并回道:“快要酉时了呢,奴婢原想着姑娘睡着了没敢进来打扰。” 黛玉笑了笑,说道:“你叫欧阳先生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紫鹃拿了一件粉绿色软缎夹袄披在黛玉的肩头,轻声劝道:“这会儿正是晚饭的时候,姑娘不如用了饭再见欧阳先生?” 黛玉想了想,点头道:“那也行。” 紫鹃扶着黛玉起身时,又道:“姑娘,何大人刚叫人送了些上好的莲藕粉来,还有一罐桂花蜜,说姑娘若是不想用饭,用开水兑了藕粉吃一点也好。要不,奴婢给您弄一点来尝尝?” 黛玉摇头道:“我们已经麻烦了人家许多了,以后不许再收人家的东西。” 紫鹃忙道:“奴婢也这样说过了。可何大人说,他同姑娘有同生共死的情谊,如今姑娘孤身在这里,又没有依靠,他一定要照顾姑娘周全呢。”说完,紫鹃撅了撅嘴巴,又轻声嘟囔:“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呢。回回这样,若是欧阳先生把这事儿给传到北疆去,王爷指不定多着急呢。” 黛玉轻声啐道:“你这也是没有的事儿。欧阳先生是什么人,岂会如此嘴碎?再说,清者自清,就算有什么闲言碎语的,我自过我自己的日子,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紫鹃忙笑道:“姑娘说的是,咱们清者自清,不怕那些闲言碎语。可王爷远在几千里之外,若是听了这些闲话,起不生气?他若是一生气,那打仗的事情就不能理性处置,若万一真有个什么事儿,咱们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黛玉瞪了紫鹃一眼,哼了一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趁早明白的说了吧。何必这么拐弯儿抹角的?” 紫鹃笑着扶黛玉去椅子上坐下,又转身去床上把水溶写来的书信拿过来,劝道:“奴婢不敢再姑娘跟前拐弯儿,奴婢就是想提醒姑娘一下,您还没给王爷回信呢。咱们如今好好地到了姑苏,王爷那边还不知多惦记呢。姑娘就是为了万千黎民百姓着想,也该给王爷写封信报个平安吧?” 黛玉抬手接过书信来,微微的叹了口气,心里越发的为难。 书信中,水溶说让她替他在太妃跟前尽孝。 可是她却违背太妃的意思不告而别,凭着一股别扭劲儿来了姑苏。 到了姑苏却发现太妃的人早就到了,不但把林家老宅买了回来,还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了,预备管家奴仆把自己也接回了林家老宅。 太妃的手段真是高明啊。 如今连黛玉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任性的孩子,而太妃则像个宽容的长者了。 可是,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 黛玉拿着书信的手又莫名其妙的放在自己的腰间,又想想那日徐嬷嬷忽然来了,说要接自己去北静王府居住,又叫了太医来给自己诊脉。临走时又说了那些话。 太妃的意思显而易见,只是这样的事情,黛玉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若在之前,黛玉定然会到父母坟前哭一场,然后便去地下陪伴父母去了。 原本她想着自己一去京城,在老太太跟前过了那么几年,又在老太太死后送她出了门,然后遇见一个对自己钟情的男子,哪怕今生不能与他相守到老,但能得到他的一番情意也该知足了。如今又能安全的回姑苏来,也再无牵挂。 只是如今事情已经不再是她想的那样,可怎么办呢? 紫鹃看着黛玉一脸的怅惘,便叹了口气无声的退了出去。 黛玉思来想去,这书信也终是不知如何下笔。便把水溶来的书信放回枕边,自己裹紧了身上的夹袄,往外边去了。 京城,北静王府,太妃的瑞萱堂内,数十只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闪烁着烛光,把深广的屋子照的通亮。 徐嬷嬷拿了一封书信递给太妃笑嘻嘻的说道:“太妃快看,王爷来信了。” 太妃高兴地接过书信撕开来细细的读,看罢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徐嬷嬷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住,低声问道:“怎么了呀?难道是王爷的仗打得不顺利?” 太妃摇摇头,说道:“仗打得倒是顺利,敌军节节败退,他说,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把敌寇驱逐出境了。” 徐嬷嬷忙问:“这是好事儿啊,太妃因何叹息?” 太妃的手指在书信上弹了弹,摇头说道:“他要我替他照顾好林家那丫头呢!这不孝子……把老娘我当什么人了?!” 徐嬷嬷轻笑道:“看来王爷对林姑娘真是上心了。太妃想想,王爷从小到大,对哪个女子这样过?” 太妃又叹息:“是啊,他这真是中了邪了!” 徐嬷嬷忙道:“太妃想想,王爷此去北征,这胜仗是满把里攥了。等王爷凯旋归来,皇上必然会升王爷的爵位。” 太妃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轻声哼道:“那还用说。论功行赏,我的儿子自然是首功。” 徐嬷嬷笑道:“这个自然。可太妃想想,咱们家王爷已经是郡王,若再进爵,便是亲王了。” “是啊,就算不能进爵为亲王,但那功劳簿上,总抹不去我儿子的大名。” “太妃。王爷尚未婚配,若皇上不以爵位封赏,而以婚事封赏呢?” “婚事?”太妃皱眉道:“皇家里,适龄待嫁的公主倒也有。只是这几个公主的性子都不好,一个个儿的骄纵跋扈,溶儿又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成了亲,他们夫妻很难和睦。皇上若以婚事封赏,这却不一定是赏了。”太妃皱着眉头,把宫里的公主扒拉一遍,头摇的越来越快,“不行啊,夫妻不和,家务宁日,我这老婆子再为这些事情操心,可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还有――老奴从小跟着太妃,听书看戏的,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这自古以来,皇上是最忌讳臣子位高权重,功高盖主的了……” 太妃不等徐嬷嬷说完,便抬手一拍桌子,皱眉喝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皇上还能对我们家……” 徐嬷嬷忙后退一步,低下头去,不再多说。 然太妃的话也没说完,便住了口。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太妃的心里却明白的很。就算水溶是皇上的外甥,自己是皇上的姐姐。可皇家之事,哪里有什么亲情在?有些事情连皇子都要避讳的,何况外臣? 自古以来,卸磨杀驴的事情显而易见。什么鸿门宴,什么杯酒释兵权等等事件,哪一件不是血淋淋的教训? 打了败仗不过是一场教训,落一个无能的名头。 打了胜仗却是一场劫数,是荣是辱皆不可定啊! 太妃沉默不语,徐嬷嬷也不再说话。 一旁侍立的丫头们也都低着头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空旷的屋子里唯有烛火簇簇的燃烧着,窗外有风声时大时小,听着忽远忽近的风声,太妃的心跳便一点一点的紧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太妃忽然开口问道:“有什么好办法么?” 所谓的好办法就是不着痕迹的把皇上的疑心去掉。 如今北方的局势已经定下来了,胜仗是十之八九的事情,此时皇上在宫里恐怕也在想着该如何论功行赏了。北静王府要在皇上重赏之前有所动作,让皇上不会对北静王府生出顾虑才是好办法。 徐嬷嬷听了这话想了想,忽然笑起来,说道:“太妃,还有一件好事儿要跟您说呢。” “什么好事儿?你索性也卖起了关子。”太妃又展开水溶的书信,从头到尾认真的读着,对徐嬷嬷说的好事并不怎么关心。这个世上,除了儿子,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放心不下呢? “回太妃的话,姑苏也有信来。我家那口子说,林姑娘这些日子倒没有犯旧年的陈疾,只是比往常嗜睡了些。他在内宅里安排了婆子,传出话来说,林姑娘虽然没有什么呕吐等害喜的正装,但她的葵水一直未至。十有八九是有了。” “真的?!”太妃一下子激动起来,“为何没请医者去看?” “说是林姑娘不许。大夫到了门口就被挡了回来,我家那口子也没办法呀。” 太妃轻笑道:“这林丫头可真是个聪明人。想来她自己也有数了,所以不许大夫进去。这也怨不得他。只是我怕这消息又有出入,到时候弄得我们白欢喜一场。” 徐嬷嬷轻笑道:“要不说呢,这种事情就不是男人能料理的。林姑娘整日里在内宅不出门,我家那口子也不好常进去探询啊。” 太妃叹了口气,点点头,沉思不语。过了半晌方道:“你安排两个有生养经验的人到姑苏去,务必把林家丫头照顾好了。那可是我们北静王府的骨肉,一丝差错也不能有的。” “是。奴才知道了。”徐嬷嬷答应着,又笑道:“王爷若是知道此事,还不知得多高兴呢!” 太妃笑了笑,又皱眉看着徐嬷嬷,说道:“若是他知道此事,非要闹着娶那丫头不可!你说那林家丫头父母亲人一个也没有了,溶儿若非她不娶,将来连个臂膀都没有。这算什么事!” 徐嬷嬷劝道:“如今我们王爷战功赫赫,还需要什么帮衬呀?那些位高权重的上赶着巴结,咱们还应该跟他们划清界限呢。太妃说是不是?” “你这话倒是有道理。”太妃轻笑道:“不枉你跟我这些年。” 徐嬷嬷便笑道:“那太妃何不成全了王爷和林姑娘的一段姻缘,既能让王爷称心,又解决了一个隐患,如此一举两得岂不是正好?” 太妃似有不甘,轻轻地出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说――向太后提出,让溶儿纳了林家那丫头为侧妃?” 徐嬷嬷沉吟不答,似是有话要说却不敢说的样子。 太妃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又抬手轻轻地拍着桌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总不能让我儿一个堂堂的北静王去娶那林丫头做正妃吧?” 徐嬷嬷轻笑道:“太妃想想,这有何不可?” 太妃抬头看着徐嬷嬷,一脸的不高兴。 徐嬷嬷是知道太妃的脾气的,况且她还有她自己的原因,于是大着胆子继续劝道:“若是为侧妃,则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郡王例制乃是一正两侧三个妃子。若林姑娘为侧妃,正妃依然空着。皇上仍可让公主下嫁。或者其他大臣家的千金小姐也可嫁入我们北静王府。太妃想想,以咱们王爷的脾性,这事情会顺利么?若公主不能下嫁,皇上会放心么?” 太妃沉默不语,似是仍有不甘。 徐嬷嬷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太妃辛劳了这大半辈子,无非是想王爷过得好罢了。在爵位和赐婚之间,太妃细想想,孰轻孰重啊!” 太妃轻轻地吁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 她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若水溶真的娶了林黛玉为正妃,那么将来的两个侧妃的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这样,北静王府便没有强有力的姻亲相互帮衬。皇上也不能再赐公主下嫁。北静王府或许不能荣光一时,但却会有几十年的安宁。 虽然说富贵险中求。但太妃乃是公主出身,自然明白大富贵之后便是大凶险。 自家儿子的性子自己知道。 太妃终于点点头,喃喃的说道:“我明日进宫,请太后懿旨。姑苏林氏乃公侯世家,钟鸣鼎食之族。林如海之女黛玉才貌双全,娴静温良,淑德工容,宜室宜家,堪为北静王正妃之位。请太后赐婚。” 徐嬷嬷忙道:“太妃英明。” 太妃轻轻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我只求老王爷在天有灵,别责怪我就罢了。想我儿驰骋杀敌,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一桩婚姻,想想就愧对祖宗啊!” 徐嬷嬷笑道:“太妃这话说的,那林姑娘乃是王爷看中的人。王妃是要陪着王爷过一辈子的,若王爷看不中,只外边瞧着风光又有什么用,免不了家里鸡飞狗跳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后娘娘一向疼爱王爷,会不会驳回太妃的意思?” 太妃一听这话便把自己心里的不痛快丢开,笑着说道:“母后驳回倒是有可能。不过我既然想通了,就一定会把赐婚的懿旨请下来。不过呢――我也有个条件,这事儿你给我瞒着点儿,溶儿那死小子为了这事儿跟我别扭了大半年了。这回他不好好地跟我面前认错,我是不会让他高兴地那么早的!” 徐嬷嬷扑哧一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叹道:“太妃真是……怎么竟跟王爷斗起气来!” 太妃轻哼了一声,把桌上的书信递给徐嬷嬷:“给我收起来吧。今儿晚上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进宫给太后请安。” “是。”徐嬷嬷答应着接过书信,转身往屏风后面的暗格子跟前走去。 第83章 为谋将来动计策 进入十月的姑苏城,才有了秋日的气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城外江边枫红似火,江水潺潺,偶有水鸟掠过,转瞬便似墨点般消失在天际。 黛玉从林氏祖茔回来,在马车的车窗内往外看着,目光似是痴了一样。 紫鹃陪坐在侧,因怕她伤感,便轻笑道:“姑娘,这姑苏城外的景色可真是美。” “是啊,却是比记忆中的更美。之前怎么不觉得呢?紫鹃,你看那片枫林,小时候我曾随父亲在那里玩耍过,还曾捡回那些落地的枫叶煮水烹茶……”黛玉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连目光也充满了向往。 紫鹃笑道:“那得要多少枫叶才能煮开一壶水呀?姑娘也真会想。” 黛玉笑得更加灿烂:“哪有,我捡了好大一堆枫叶,可父亲却生不起火来,最后我们也没喝到茶呢。” 紫鹃闻言,也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跟在马车外边的欧阳小冶听见马车里的笑声,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又摇了摇头。 旁边的小五也忍不住叹道:“听见这位姑娘笑可真是不容易。不过也幸亏她不常笑,咱们单听着笑声便已经醉了。若她常笑,咱们这本行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欧阳小冶轻笑一声,哼道:“休要胡说!” 一行人边走边赏着风景,等回到城内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入内宅后,黛玉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去榻上休息。紫鹃则去忙着给她准备膳食。 日子比想象的要平静许多。 身边有鲸门的人保护,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烦不到黛玉。 何隽之已经上任,每天虽然忙碌,但隔三差五总会来探望黛玉。即使他来十次都见不到黛玉五次,但还是坚持来看她。 徐曜之每日很少在家,天天出去不知道忙什么。不过黛玉需要的东西他都一样不少的叫人送进来,丝毫不敢让她受什么委屈。 天气转凉,徐曜之给黛玉准备了四身大毛新衣,包了大大的包袱叫人送进来。 黛玉叫紫鹃打开看了看,忽然说道:“我想把锦华楼的声音扩到姑苏来,你觉得怎么样?” 紫鹃听了笑道:“很好。反正奴婢这几日也闲得难受。之前跟大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大奶奶也说过,咱们锦华楼的生意很好,丰衣足食已经不成问题,但为了长久计,还是应该扩大一些。只是怕姑娘累,没有精神。如今姑娘若想弄这些,不如出去瞧瞧,若有合适的店铺便盘下来。姑苏的绣娘比京城的还灵巧,这些事情应该也不费什么精神。” 黛玉笑着摇摇头,说道:“姑苏的锦华楼,我不想做刺绣之类的活计。在京城的时候看着你们天天晚上赶活计,我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像我们这些人整日里坐享吃穿惯了,哪里还受得了那些辛苦?据说商家不过是倒买倒卖中赚取利益,我倒是想试试。” 紫鹃惊讶的看着黛玉,问道:“姑娘肯做这些事情?” 黛玉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商贩之事虽然不是君子所为,但你我都是女子,又有什么忌讳?我们不过是为了生计而已。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别人过活吧?” 紫鹃抿了抿嘴巴,心里叹道,看来姑娘还是不肯做北静王爷的侧妃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如今到了姑苏,便越发想着要自己过了。 黛玉这些天来一直想着自己做点什么事情,如今跟紫鹃说这话时,虽不说成竹在胸,也已经想的差不多了。 她把自己所想跟紫鹃细细的说了一番,紫鹃忍不住连连点头,赞道:“姑娘,您这法子可真是妙啊!可是――您怎么就知道那个欧阳老头儿就一定会跟咱们合伙儿呢?” 黛玉轻笑道:“八个字:晓之以理,动之以利。” 紫鹃便笑着凑到黛玉身边,说道:“姑娘教我。” 黛玉便在紫鹃耳边细细的说了一番。紫鹃点头道:“嗯,奴婢明白了。明儿见了他就这般说,定能说服他。” 黛玉满意的点点头,悠然的靠在榻上慢慢地闭上眼睛,说道:“嗯,若是你能说服的了欧阳小冶,回头这姑苏的锦华楼我便交给你来打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自己总要有个归宿的。到时候你相中了那家如意郎君,咱们一并招进来。你们夫妇同心,我也放心了。” “姑娘!”紫鹃没想到黛玉之前还一本正经的说锦华楼的事情,忽然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登时羞红了脸,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咬牙道:“什么时候王爷来接姑娘回去,奴婢才想自己的终身事。若姑娘不能跟王爷结为夫妻,紫鹃就一辈子陪在姑娘身边。” 黛玉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来,嗔怪的瞪着紫鹃刚要说什么,雪雁从外边进来,笑嘻嘻的说道:“紫鹃姐姐,姑娘跟王爷成不成婚你都要嫁人的呀。再说,姑娘跟王爷成婚了,你也要跟着一起进王府去的吧?难不成你还想等姑娘嫁给了王爷,你便跟你的如意郎君留在姑苏?” 紫鹃对黛玉的嘲笑不能怎样,对雪雁却是敢反击的,听她说这话便立刻转身去挠她的痒,两个人在屋子里闹成一团。 紫鹃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去了欧阳小冶常在的书房里,见欧阳小冶正无聊的擦拭着一把短小的匕首,紫鹃轻笑道:“哟,欧阳先生不是用长鞭的吗?怎么也会有这种利器?” 欧阳小冶头也不抬,慵懒的叹道:“长鞭便不是利器么?在我的手里,飞花摘叶都可以杀人。这匕首在你这样的女娃娃手上,不也只能切切水果么?” 紫鹃笑了笑,把手里的茶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说道:“先生,请用茶。” 欧阳小冶继续擦拭着他的匕首,却问:“你这丫头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看我不顺眼,想弄点毒药毒死我吧?” 紫鹃气结,恨恨的瞪着这个惫懒的家伙说不出话来。 欧阳小冶又狡猾一笑,把手里的匕首收起来,抬头看着紫鹃气咻咻的样子,说道:“怎么,一句话就把你气成这样?这可不好。”说着,他便端了那杯茶来,一口喝干。 紫鹃看他一口把那么好的茶何干,连品都不品,便忍不住摇头叹息:“如此牛饮,何必要我家姑娘的好茶?” 欧阳小冶一笑,又悠闲的靠进太师椅里:“你这丫头来我这里该不会是跟我谈茶道的吧?” 紫鹃见人家问的直接,也不好再拐弯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便轻轻一笑,转身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弹了弹衣衫,说道:“欧阳先生,我是来跟你商议事情的。” 欧阳小冶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直接说是什么事情吧。” 紫鹃暗道,姑娘说的果然不错,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必须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越是绕弯他便越是不耐烦。于是说道:“奴婢奉我家姑娘之命,来跟先生商议一件赚钱发财的事情。” 欧阳小冶扑哧一声笑了,他长满老茧的手指在桌子上扣了扣,笑问:“你家姑娘什么时候对杀人越货的事情感兴趣了?” 紫鹃笑不出来了,她叹了口气,抬手拍拍桌子说道:“我说欧阳先生,你能不能正经点?” 欧阳小冶笑道:“我很正经了啊。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也该猜到了我们的身份了吧?”说着,他又不屑的往后一扬,抬头看着屋顶说道:“我们这些人过的是刀尖上讨活口的日子。跟你家姑娘这种富贵人家的千金不一样。有句话叫‘道不同不与为谋。’我看还是算了吧。” 紫鹃冷笑道:“先生此言差矣。你也说了,你们过的是刀尖上讨活口的日子。那就是说,没准儿哪一天就会丧命咯?你们拼了性命赚下的银子都来不及花,那拼命又是为了什么呢?别人赚钱拼命还可以把钱留给子孙,你们这样的人居无定所四处流浪,连个终身伴侣都难觅,子孙更是遥不可及了。再说,你们身上背负着许多人命,也不敢要孩子啊,对不对?” 欧阳小冶皱了皱眉头,脸色露出不悦之色。 若在平时,紫鹃便不敢再多说下去了。 只是此乃黛玉的激将之法,若就此停住,岂不是白费了自己一番口舌? 于是她又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说白了,其实先生你现在做的也就是有今日无明日的营生啊!你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可你身边的那些人呢?你看看小五哥儿,还不到二十岁吧?虽然他不是你的儿子,可你这辈子养老送终的事情差不多也就是他了吧?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他能不能活到您这个年纪呢?说不定您前脚走,他后脚就被你的仇家给追杀了……” “闭嘴!”欧阳小冶慵懒散漫的神色猛地一转,眼神凌厉如刀,盯得紫鹃出了一身冷汗。 紫鹃果然闭嘴,然等了片刻却又不见他说话,便继续开口:“先生的心思想必是被我家姑娘料中了吧?既然如此,何不听听我家姑娘这一举两得的好主意呢?” 欧阳小冶渐渐地控制住自己的怒气,脸色缓缓地平静下来,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紫鹃,却说道:“说说看。” 紫鹃心里暗暗地出了一口气,心想姑娘这招还真是好用呢。 黛玉的意思很简单,南下的路上,黛玉无意中发现欧阳小冶的船日夜兼行,一路走来不管是官方还是匪帮,都没有人为难与他。之前的时候黛玉曾两进京都,在这运河上走了两个来回,多少也听船家讲过一些有关匪帮的事情。 很多客船晚上是要停靠在码头之上修正,只敢在白天上路的。尤其是那些商船,若没有镖行保护夜晚更是极少赶路。 而顾镖行势必要花银子,所以这南边的货物运送到北方,价格不止翻倍。 如今黛玉便想,欧阳小冶在江湖上吃得开,倒不如和他合伙,把江南的茶叶丝绸等用船运到京都去交给锦华楼运作。李纨大智若愚,心中极为精明。若能和欧阳小冶联合起来,岂不是很好的搭档? 紫鹃也不罗嗦,只把这意思跟欧阳小冶简单明了的一说,便款款起身,说道:“我家姑娘说了,此不是小事,请先生慎重思虑过后再给我们一个回复。”说完,她便转身欲走。 “且慢!”欧阳小冶一抬手,说道:“你回去跟你家姑娘说,我答应了。” 紫鹃背对着欧阳小冶,几乎是喜出望外,这老头儿的反应又被姑娘料中了! 稳了稳心神,紫鹃徐徐转身来看着欧阳小冶时,目光灼灼,难以掩饰内心的欢喜之色。 欧阳小冶瞧在眼睛里,冷笑道:“看你一脸的得意,难不成你家姑娘早就料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紫鹃嘻嘻一笑,根本不接他的话:“欧阳先生,不如我们再好好地说一说这合伙的具体细则?” 欧阳小冶瞥了紫鹃一眼,摇头道:“不必了。我是个粗人,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过你这丫头片子。只要你们的心不太黑也就罢了。” 这倒是黛玉没料到的,她倒是跟紫鹃说过这欧阳小冶是个不拘小节之人,恐怕不耐烦跟紫鹃谈那些细则。到时候肯定是他得力的手下来谈。 如今倒好,他干脆不谈了。 紫鹃想了想,说道:“若不说明白了,您老到时候给我们扣一个黑心肝的帽子,我们可受不起。这样吧,奴婢回去跟我家姑娘说明白,然后找个中间人写一份契约,您老细细的看一遍,咱们签字画押,各自一份儿,如何?” 极为顺利的办妥此事,紫鹃颇有成就感。兴致勃勃的回去跟黛玉汇报去了。 事情办的还算顺利,黛玉也搞不清欧阳小冶是为了什么,反正一副很配合的样子。 他肯配合,很多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没用半个月,第一批货便在码头,由鲸门的人押送着运往京城而去。 这半个月中,黛玉一直在忙碌,所以日子也过的很快。 然日子过的再快,她也没有忽略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月事一直迟迟未来。 如今算起来,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 看着窗外寒风中依然青翠的紫竹,黛玉的手又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腰腹。心里默默的想着,也不知道北边的战事怎么样了,自那一封书信来过之后,水溶便再也没有书信来。 姑苏不是京城,大街小巷极少有人谈论北方的战事,她纵然有心打听,也无从得知。 …… 北疆的十月已经是冰封万里,风雪堆门了。 松州城的北城门上,身披黑貂大氅,头戴黑貂暖帽的水溶冷冷的看着北方的远山。站在他身侧的一名将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良久方道:“王爷,敌寇的降书已经送来,不知王爷打算何时班师回京呢?” 水溶收回沉静如水的目光,略一侧头,看了身边年轻的将军一眼,说道:“紫英,你觉得这降书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刚刚发问的冯紫英神色一沉,说道:“属下以为,这封降书半真半假。如今他们不敢再进犯的原因,一来是惧怕王爷神威,二来是这严寒的天气。我们若此时退兵还朝,在春暖花开之前,边疆或可无虞。但一到了来年秋天,恐怕这些狼一样的东西还是会大举进犯的。” “说的不错。”水溶微微点头,转身往回走着,“可本王明年却不想再来这里跟他们折腾了。况且,边疆的百姓需要休养,若连年征战,这一片方圆几百里的疆土就要成为荒无人烟之地了。这样的疆土纵然收回来,又有何用?” 走在水溶另一侧的一个五十多岁身穿黑狐大氅头戴黑貂暖帽的武将听了这话叹道:“北静王为民所想,小王真是惭愧。” 水溶转头看了看那人,淡然一笑,说道:“此番战乱,镇江王虽然战败,但坚守城池誓死御敌,回到京城本王会跟皇上言明其中缘故。王爷你也不必自责。” 镇江王忙拱手道谢。 水溶不再多话。实则他的心里再暗暗地盘算着,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守在她的身边,赏雪赏梅,吟诗联句才好。谁愿意跑到这荒凉之处忍受相思之苦呢。 回到城内松州城府衙内,水溶率先在大堂的主位上坐下,两旁镇江王和冯紫英便站立两旁。水溶抬头看了看镇江王,说道:“你们都坐。本王想,三日后我们发动一次大规模的主攻。定要让他们五年之内恢复不了战斗力。这样我百姓们休养生息个三五年,那些胡人蛮族便被我天朝给同化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百姓混杂而居,往来通商,男女通婚。就算他们想要再侵犯,怕是他们的百姓也不愿意了。” 如此,北疆五年内没有战乱,自己和玉儿成婚后孩儿也该有两三个了。 冯紫英笑道:“王爷能这样想,不仅仅是我等军士将领的福气,更是这边关百姓的福气啊。” 镇江王也拍手道:“王爷这通婚之计很是巧妙。想想,这双方的子民都成了亲家姻亲,那些三军将士们沙场上刀兵相见时,对方不是姐夫就是大舅子。哈哈……这仗还怎么打嘛。” “是啊是啊,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今日被王爷用到了最高境界了。” 水溶摆了摆手,说道:“那是后话,如今,我们先说如何能一举把对方击垮。使他们五年内觉没有还手之力。” “对对对!王爷说的有道理。” 镇江王等人连声附和,冯紫英便拿了舆图来在桌案上铺开。 ------题外话------ 亲爱滴们,11月1号珠珠要去西安参加书院的年会。原本想着紧紧手,在年会之前把田园篇写完的。但前两天赶新文的存稿,所以少写了几千字。 而且,就算这几天每天都写五千字,水润恐怕也写不完。 原想十万字的番外就可以结束的,现在已经十万多了,还是结束不了。 难得珠珠能够不计订阅安心的写点字,又不想烂尾。 说不得,只好年会回来再继续写了。 感谢亲爱滴们一如既往的支持。珠珠爱你们! 另外,亲们若是也爱珠珠的话,就请起收藏一下新文《庶女媵妾》吧。那文的人气有些低啊。这让珠珠很是心烦。 第84章 凯旋归相聚在即 一切皆如水溶所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在经过一场惨绝人寰的攻击之后,敌国再无还手的能力,迫不得已之下,答应了提出的条约。迁都北退二百里,割让两座城池,准许南北通婚等。 等诸事都安排妥当,已经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水溶归心似箭,一处置完战后之事便待亲兵两千疾行回京。留下大部队跟随冯紫英的人一同返回。 此时的江南,已经是烟雨迷蒙,新柳带绿的时节了。 因为是阴雨天气,姑苏码头旁的茶肆生意便特别的好。许多来往的客商因为要避雨便躲到了茶肆来,点一壶热茶,慢慢地品着,讨论着今年的时事杂论。 楼上的雅间里,一扇雕花长窗被轻轻的推开,一张笑意妍妍的脸在窗前一晃便又转了回去,笑嘻嘻的对身后的人说道:“姑娘,在这里望出去,这码头的景色可是真好。原来总听雪雁说烟雨江南,我却是头一次领略这等风光呢。” 黛玉正坐在那里安静的品着一壶新茶,听见紫鹃的话,便忍不住笑道:“这哪里算什么好风景,等过些日子桃花开了,咱们去江上泛舟赏景,那才叫好看呢。” 紫鹃转身走到黛玉跟前去,刚要说什么,却又敛了笑,轻声一叹:“哎!瞧姑娘这身子,恐怕今年春天奴婢是不能江上泛舟了。” 黛玉瞥了紫鹃一眼,握着茶盏的手慢慢的放开,移到自己宽大的衣衫遮盖的小腹上,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了。” 紫鹃忙道:“奴婢委屈什么呀,奴婢就是看着姑娘委屈。按说王爷也打完了仗了,他怎么还不来接姑娘回去呢!真是的,枉我平日里还替他说了那么多的好话……” “紫鹃!”黛玉眉头微微一皱,轻声斥道:“不许胡说八道。” “是,姑娘!”紫鹃答应着一声,拿了茶壶给黛玉斟茶。 她知道,如今黛玉最不喜欢的事情,便是提及北静王了。不管是谁,只要提起北静王,她是一定要翻脸的。 只是每逢夜半梦醒,她悠然的轻叹声总叫人揪心。 紫鹃几次都托欧阳小冶传信给雪空,托她转告北静王如今自家姑娘的境况,然欧阳小冶都以从不插手别人私事为由拒绝了紫鹃。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紫鹃最担心的时候是那天京城来人的时候。 来人是四个嬷嬷,一看穿着打扮便可知其身份不凡。四个人来了之后便给黛玉行家礼,承黛玉为主。 很显然,那四人是北静王太妃派来的。黛玉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太妃的眼线,甚至连她身怀有孕的事情也被太妃知晓。 然黛玉最决绝的是她当时便把那四位嬷嬷给请到了偏院。 那嬷嬷中为首之人刚有两句辩解,黛玉立刻吩咐紫鹃收拾衣物离开。 四个嬷嬷知道眼前这位身怀王府的孩子,将来母凭子贵至少也是个侧妃,此时自己难为了她,她将来必然难为自己,所以不敢多言,只乖乖的去偏院安身,对黛玉的饮食起居并不敢多说一句。 从那后,紫鹃才明白,原来自家姑娘的心里并不是没有王爷,她实在是责怪王爷的。 而此时的水溶,自然知道黛玉已经南下姑苏,他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怜爱,无奈乎鞭长莫及之时,唯愿她能平安无事而已。 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水溶来不及回府先进宫面见圣上。 而北静王府内太妃听说儿子已经进宫面圣,便连声吩咐徐嬷嬷:“赶紧的吩咐厨房,准备你们王爷爱吃的饭菜!还有书房,卧房都给我整理一遍,务必要干净舒适,跟他平日里在家一样!还有――快派人去宫门外守着,等他一出来,立刻接回家来见我!” 徐嬷嬷笑道:“太妃,王爷出宫后自然要回家来,这个太妃就不必担心了。” 太妃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是,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虽然有些倔强,但还是孝顺的。” 徐嬷嬷连声说是。太妃到底坐不住,又拄着拐杖跑去水溶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指挥丫头们收拾这里收拾那里,连香炉里焚的香都细细的闻过,确定是水溶喜欢的才放心。 终于有人匆匆跑进来回道:“太妃,太妃!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太妃高兴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在哪儿呢?你们王爷在哪儿呢?!” 水溶一路急匆匆走来,见着太妃往外迎,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跪倒在太妃跟前,哑声道:“母妃,孩儿回来了!” 太妃弯腰把水溶搂进怀里,话未出声便已经哽咽住了。 旁边徐嬷嬷忙上前相劝,太妃才一边抹泪一边把水溶拉起来,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最后摸着他消瘦的脸庞叹道:“我儿这一去半年多,居然瘦了这么多!” 水溶笑了笑,说道:“边疆清苦,孩儿虽然贵为郡王,但也要与将士们同甘苦。虽然清瘦了些,不过母妃看,孩儿精神很好。之前不能拉开的二百斤的铁弓,如今能拉满弦。” 太妃破涕为笑,抬手拍了水溶的肩膀一下,啐道:“不许使蛮力!朝廷有那么多将领呢,用得着你冲锋陷阵么!”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携手进了屋内。 水溶又重新给太妃磕头请安,太妃忙拉起他来,旁边徐嬷嬷端上一盏热茶,太妃方问:“我儿凯旋归来,皇上怎么说?” 水溶脸上的笑容一窒,淡然道:“皇上自然是有嘉奖的。皇上说我劳苦功高,特赏白银万两,黄金三千两,另外还有千亩良田,这些待会儿就会有宫里的人会送到府中吧。” 太妃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半晌方问:“只是赏赐些财物么?” 水溶淡然笑道:“这已经是天恩了。皇上怪孩儿在边疆逗留太久,兵部有人弹劾,说孩儿有拥兵自重之嫌。” 太妃怒火中烧,抬手啪啪的拍着桌子,怒道:“一派胡言!我儿置身疆场,为朝廷为百姓谋长治久安,如何是拥兵自重?!” 然生气归生气,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太妃早就料到,而且早就做了相应的防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只是她原以为,自己求太后赐婚后,皇上便会对自己儿子放心,就算不升他的爵位,也不至于夺了他的兵权呢。 如今看来,自己是太低估那些人的无耻了。 水溶抬手握住太妃的手,劝道:“母妃何必动怒,我已经交出了兵符,等皇上的赏赐一到,我便陪着母妃去江南游山玩水,如何?” 太妃听了这话,未免一叹:“我儿能有如此心胸,你母妃我也就放心了。所谓功名利禄不过是一场空而已。我儿能够如此豁达,是我水氏家族的福气。你说游江南的事情,我已经老了,这把老骨头禁不住折腾了。我只想留在这府里,陪着你父王的灵位说说话儿罢了。你的心爱之人在姑苏,就算没有谄媚之言害我儿,我儿也要去江南走一趟的。我水家的骨肉总不能不明不白的流落在外啊。” “母妃?!”水溶闻言大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妃见他这样,忍不住微微一笑,抬手拍拍他的手背,说道:“你放心,你母妃我不是那种迂腐不化的人。赐婚的懿旨我已经求来了,姑苏林如海之女林氏黛玉将是我北静王府的正妃。此乃太后懿旨,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你便带着这懿旨去姑苏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我的儿媳光明正大的带回来,不许我未出世的孙子受委屈。” “母妃……你说,玉儿她……”水溶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说出来。 太妃轻笑着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说道:“好歹你也是统领十万精锐的北静王爷,怎么一听说那个小女子的事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水溶被太妃玩味的笑容给弄得一僵,心中顿时清明起来。当即便坐直了身子,轻声咳嗽两声,找回了自己原有的声音:“母妃,难道说玉儿的事情,你早有安排?” 太妃得意的笑了笑,回头看了徐嬷嬷一眼,又悠闲的端了茶来慢慢地品,一改刚刚怒火冲天的模样。 水溶纳闷的抬头看了旁边的徐嬷嬷一眼,又转头来看着太妃,慢慢地回味刚刚太妃的一番话,才发现自己刚刚只听见‘未出世的孙子’几个字时方寸大乱,完全忽略了太妃前面的话。此时细想,忽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于是轻笑道:“母妃到底是何意?总要跟儿子说明白了才好。刚刚母妃说什么孙子,什么光明正大的,还说已经求得了太后的懿旨。莫非母妃这懿旨是为玉儿求的?这却不是母妃的做派呀?” 太妃撇了撇嘴巴,不满意的说道:“怎么,在你的眼里,你母妃我就是一个想用婚姻关系来维系家族地位的势力之人么?” 水溶连忙摇头,赔笑道:“不敢不敢,儿子该死,不该胡说八道胡思乱想的。” “哼!”太妃轻哼一声,转头对徐嬷嬷说道:“怎么样?咱们费劲了心计,人家还不领情吧?” 徐嬷嬷在一旁笑道:“太妃别生气,王爷是高兴坏了才这样问呢。” 水溶忙又上前赔不是,太妃终究抵不过自己儿子三言两语的好话,便叫徐嬷嬷去把太后赐婚的懿旨取出来给水溶看过。 水溶见杏黄绢帛上写的明明白白,太后懿旨为自己和黛玉赐婚,便又高高兴兴地给太妃磕头。 太妃不乐意的哼道:“这世道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你该不会立刻南下,连为娘我给你准备的接风宴都来不及用吧?” 水溶忙道:“怎么会呢,儿子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母亲的大恩呢。” 太妃听了这话终于露出满意的笑脸来,转头吩咐徐嬷嬷:“快叫他们摆宴,给你们王爷接风洗尘。” 徐嬷嬷爽利的答应着出去,水溶以换衣为借口先入内室。 一进内室之门,他便把随侍进来的丫头赶出去,唤出墨风吩咐道:“你和雪空立刻赶往姑苏,确保她安然无恙并随时给我信息。” 墨风俯首道:“王爷,此事雪空一人前去即可。属下还是跟随王爷身边,保护王爷安全。” 水溶低声斥道:“胡说!我有什么不安全的?雪空擅作主张的事情我还没跟她清算呢!如今她怀了身孕,若是有半点闪失,你们二人谁也别来见我了!自己去地下找父王请罪去吧!” 墨风闻言神情一凛,忙躬身应道:“是,属下该死,这就和雪空一起赶往江南。” 江南姑苏,林家老宅。 黛玉慢慢地把一盅补汤喝下去,抬手把青花瓷小盏丢到托盘里,轻轻地出了口气,叹道:“之前每天喝那些苦药汁子也就罢了。如今又弄这些汤水来喝,真真烦死人了。” 紫鹃忙劝:“姑娘不要使小性子了,之前喝药是为了姑娘自己的身体好,如今喝这些补汤可是为了小主子好呢。姑娘的旧疾虽然好了,可身子还弱着,若不好好地滋补,将来怎么过生产那一关呢?这可是咱们姑苏神医开的食补方子,姑娘好歹坚持着喝,等小主子呱呱落地,自然就不用喝这些了。” 黛玉又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已经隆起的小腹,摇摇头,没再说话。 算算日子,自己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水溶北去御敌也有半年多,这半年来水溶也只来了那一封书信,虽然黛玉没有回信给他,但北方的消息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传进黛玉的耳朵里。偶尔见到徐管家,黛玉心里是想着能听他说些什么的,可那个徐曜之好像拿定了主意不说似的,连家里的婆子小厮们也没有一个人透漏过有关北方战事的一个字。 想到这些,黛玉的眉头又渐渐地蹙起来。 紫鹃见她这样,亦不敢多劝,只叫雪雁把汤盏端下去,自己转身去收拾别的东西去了。 雪雁出去没多久便又匆匆的回来,进门便高兴地说道:“姑娘姑娘!徐管家说,北边来消息了,王爷得胜还朝了!” 黛玉怔忡片刻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冷着脸说道:“他得胜还朝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紫鹃看黛玉明明出了口气,原本紧蹙的眉头也已经展开,只是嘴上还是不饶人,便忙过来笑道:“好了好了!王爷得胜还朝,少不了要加官进爵的,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江南。雪雁你如此冒冒失失的进来回报,岂不是更让咱们家姑娘心焦?” 雪雁扑哧一声笑着捂住了嘴巴。 黛玉转头嘘啐了紫鹃一口:“满嘴里胡说八道,谁心焦了?” 紫鹃和雪雁相视一笑,忙改口道:“没有没有,是奴婢胡说。姑娘何曾心焦过?” 雪雁又凑过来问:“姑娘,您晚饭想吃什么呢?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做。” “我要吃清蒸鲈鱼呢!”黛玉赌气似的转过脸去,又补了一句:“还要清炒虾仁,麻油大头菜,还要碧粳米粥!” “知道啦知道啦!”雪雁高兴地答应着跑了出去。 这顿饭,黛玉吃的总算有了胃口。一碗粥喝得见了底,还吃了些鲈鱼。紫鹃见了心中暗暗地欢喜,又祈祷着水溶早些南下来寻,不然以自家姑娘这身子,到了分娩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挨过去呢。 一连几日黛玉都很有胃口。这日午饭黛玉叫人做了几样清淡的小点心,她每样吃了一块,又吃了一碗紫米粥。连旁边立着的紫鹃也有些意外,又忙叫雪雁去煮普洱茶来。 吩咐完雪雁,紫鹃刚一转身,便见身后立着一白一黑两个身长玉立之人,登时吓了一跳,腿下一软,险些栽倒。便皱眉啐道:“你们一黑一白两个,不声不息的站在人家身后,是想吓死人啊?” “紫鹃,你又没做亏心事,干嘛怕成这样?”墨风邪气的一笑,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端坐在椅子上安静看书的黛玉,和雪空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转身向着黛玉一拱手,齐声道:“属下参见王妃。” 此言一出,黛玉和紫鹃皆是一怔。 黛玉先反应过来,冷冷的瞥了这黑白二人一眼,侧过身去,淡然道:“你们两个不要胡说八道,这里哪里有什么王妃?” 雪空一向不善言辞,墨风却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黛玉话音一落,墨风便笑嘻嘻的说道:“北静王妃自然不是随便叫的,属下这么叫,自然是有道理的。” 黛玉却无心多说,只把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放,起身便往里面去。 墨风和雪空又对视一眼,二人都不再多言。 紫鹃忙跟黛玉进去,因见她自行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便劝道:“姑娘,刚吃了饭可不许睡的,积食了可就不好了。” 黛玉皱眉道:“外边那两个人着实可厌。你叫他们走吧。” 紫鹃轻笑道:“素来只有雪空将军保护姑娘的安全,如今连墨风将军也来了,可见王爷已经在路上了。姑娘心里有气,等王爷来了好好地质问他便是,何必为难他们两个?” 第85章 碧玉荫下再重逢 十日后水溶日夜兼程赶到姑苏,刚进城却遇见了正出门办差的何隽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何隽之这次出门办事没有坐轿,而是骑了一匹温顺的枣红马。他一身藏青色箭袖骑在马上,于温润之气中多了几分英姿。水溶暗忖,自从做了官之后这书生的气质倒是改了不少。没了之前的酸腐气,倒是多了几分凌厉来。 不过因为黛玉的关系,水溶此时看见何隽之水溶心里便有气。若不是这个可恶的书生,玉儿怎么会千里迢迢会姑苏来?不过此时他没心思跟他计较,等先见了玉儿再收拾他也不迟。 于是水溶脚尖轻轻地踢了踢马腹,催马疾行和何隽之擦肩而过。 何隽之骑在马上和水溶错过之后走了几步,忽然间回头看着水溶的背影,连声吩咐下面牵马的童儿:“停下停下!快停下!” 马童忙牵住了马,不解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何隽之转身下马往后追了几步,见那个一身鸦青贡缎箭袖长衫的男子骑着黑马似是加快了速度,便扬声喊了一嗓子:“北静王爷?!” 水溶料想不到何隽之这小子会在大街上喊自己,不由得身形一僵,双手一带,胯下之马倏然停住。 何隽之又往前紧走了几步来到水溶的背后,轻笑道:“果然是北静王爷来了姑苏?下官姑苏盐政何隽之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水溶急着去林家老宅见黛玉,哪有功夫跟何隽之磨牙,于是皱了皱眉头说道:“何大人,本王来姑苏没有公事。你忙你的去吧,回头本王再找你叙话。” 何隽之又躬身施礼,打着官腔说道:“王爷乃是朝廷重臣,若无公事,皇上怎么会许华王爷轻易下江南?还请王爷不要嫌弃姑苏大小官员怠慢,恕了我等简慢之罪。” 水溶不胜其烦,咬了咬牙冷声道:“何隽之,你很闲吗?扯着本王在大街上闲扯,就不怕本王办你个懈怠渎职之罪?” 何隽之笑了笑,说道:“王爷素来英明,绝不会随随便便处置一个为民办事的忠臣。” 水溶气急反笑:“你个奸诈无比的小人也敢在本王面前自称忠臣?滚!”说完,他一带马缰策马离去,把何隽之一个人丢在大街上。 过往的行人奇怪的看着这位身长玉立的青年公子,一个个目光怪异窃窃私语。 何隽之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王爷啊王爷,你如此不给下官面子,待会儿休怪下官有事儿瞒着你啊。”说完,他也潇洒的转身上了自己的马,扬长而去。 书童牵着马,很是不解的问道:“大人,刚才那位贵人便是众人说的北征中建了奇功却没得到皇上封赏的北静王爷吗?” 何隽之轻笑:“胡说!皇上不是赏了王爷真金白银还有千亩良田了么?怎么说是没有封赏?” 书童笑着摸了摸头顶的小髽鬏,笑道:“奴才听相公们说,王爷这样的大功臣很应该加官进爵,封为亲王才对。可皇上却只赏了些黄白之物,很是蹊跷。大人,是不是北静王爷不得皇上的眷顾啊?可他不是皇上的亲外甥吗?难道这世上还有舅舅信不过外甥的道理?” “少胡说”何隽之低声斥道:“你这小奴才什么时候也开始议论朝政大事了?小心脖子上的脑袋被人家摘了还不知所以呢。” 小马童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何隽之却暗暗地为水溶叹了口气。 半年多征战疆场换来的不过是些黄金白银和千亩良田。堂堂北静王府会稀罕这点钱财么?皇上这番封赏分明是不满和警告了。只是不知道这北静王爷到底在什么事儿上得罪了皇上呢? 何隽之一边想着一边出了姑苏城,顺着官道一直东走了一段路,前面便出现了一片水塘。 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水塘旁边绿柳成荫,柳树下芳草萋萋点缀着些许不知名的野花。 草坪上立着一架十二扇屏的檀木雕花玉石花鸟屏风,不远处还有两个穿着青衣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不知弄着什么。却有淡淡的清香随着微风拂面而来,何隽之忍不住勒住马缰,陶醉的嗅了嗅,叹道:“果然好茶。” 牵马的童子抬手指了指屏风的方向,说道:“大人,是林姑娘在那里呢。” 何隽之抬腿跳下马,吩咐小童:“牵着马走远些,别打扰了姑娘的雅兴。” “是。”小童答应着牵马走开。 何隽之整了整衣襟,方缓缓地走过去。 雪雁从屏风内转过来去小丫头那边取茶,恰好看见何隽之缓步走来,便微微一福,笑道:“何大人来了,我们姑娘恭候多时了。” 何隽之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劳姑娘久等了。” 雪雁又微微福身后侧身让开。何隽之便转过了屏风。 屏风摆放在北侧挡住了微凉的春风,向阳处摆放了一套前朝红木雕花的矮榻。矮榻中间摆着一张小小的方几,左侧的座位空着,黛玉坐在右侧安静的冲茶,见了何隽之黛玉也不起身,只微微欠了欠身子,轻笑道:“何大人来了,请坐吧。” 何隽之拱了拱手,微笑道:“姑娘真是好雅兴。” 黛玉穿了一见宽松的紫色贡缎长襦,她原本就瘦弱,怀孕后腰身也并不见如何臃肿,宽松的衣服一遮,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事先知道,定不会想到她是有身孕之人。 见何隽之在对面坐了下来,黛玉便亲手地上一盏香茶,说道:“大人过奖了。此番请大人来此品茶,别无他事,就是想表达一下对大人的感激之情。” 何隽之微笑着摆摆手,说道:“姑娘客气了。这几十亩水塘原来的主人本就有心要卖,姑娘手里有银子,何愁买不到好的水塘呢。这次的事情何某不过是恰好为姑娘做了个中间人罢了。实不敢居功。” 黛玉淡淡的笑了笑,侧眼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紫鹃。 紫鹃上前福了福身,笑道:“大人自谦了。这几十亩水塘的事情若不是大人出面,事情可不会这么顺利。我家主子一个姑娘家,很多事情也不宜抛头露面。托付给别人又不放心,这件事情来来回回,大人实是辛苦了。”说着,紫鹃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雪白的茧绸帕子放到何隽之面前。帕子里鼓鼓的,想必是包着什么东西。 何隽之不解的看着紫鹃,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紫鹃轻笑道:“这是我家姑娘给大人的辛苦费。大人莫要嫌少了。” 何隽之忙抬手把帕子推到黛玉面前,拱手道:“能为姑娘奔走效劳乃是何某心甘情愿之事,如何还能收取好处?姑娘万万不可如此。” 黛玉便道:“这也不全是大人的辛苦费。大人知道,黛玉乃孤身一人的弱女子,就算姑苏城是我的故乡,然族中之人已经凋零不堪,实无可依傍重用之人。我一个弱女子在姑苏城置买田产,行商贸之事,难免会被人指三道四。这些田产虽然是我的,但我想挂在大人的名下。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这样的话便不会招惹那些小人算计了。” 何隽之笑道:“这样倒没什么,只是这些东西还请姑娘收回去。断然不能因为姑娘的田产挂在我的名下,我就来分一杯羹的道理。” 黛玉轻笑着摇头:“大人若是不收下,便是不愿为此事,那黛玉只好另寻他人来帮衬了。” “这……”何隽之一向伶牙俐齿,却在黛玉面前没了招数。 紫鹃笑道:“大人何必推辞。有道是那人钱财才能与人消灾。大人不拿这钱,我家姑娘是不会放心的。” 何隽之便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这些东西就暂时存放在我这里。总有一日,这些都是姑娘你自己的。” 黛玉微微一笑,又给何隽之添茶。 一杯茶还没斟满,便听见旁边的柳树上一阵簌簌的响声,接着便是一个清泠的声音,低声叹道:“啊呀!王爷怎么这么早便到了?” 黛玉一怔,执着紫砂小壶的手一抖,那香茶便斟到了茶盏外边去了。 何隽之忙道:“姑娘小心!” 紫鹃忙抽出帕子来上前抹去了水渍,又顺手接过黛玉手里的小壶,轻声嗔怪道:“这个雪空将军也学会了大惊小怪了。” 然,接下来屏风之后传来的一声呼唤,把何隽之也给吓了一跳。 “玉儿?!玉儿——” “属下见过王爷。林姑娘正在同何大人一起品茶。”雪空清泠无情的声音从屏风之后传来,黛玉低着头,唇角抿了又抿,抬头看了一眼何隽之。 何隽之暗暗地叫苦,心想凭着北静王爷那小心眼儿的做派,再加上自己刚刚还在大街上遇见他的事情,自己这下恐怕是在姑苏呆不下去了。 一道鸦青色的身影如旋风般转过屏风,带着一阵风停在黛玉的面前。 紫鹃傻傻的回头,木然的叫了一声:“王爷安好。” 水溶较之之前微黑消瘦的脸紧绷着,眼神如火盯着黛玉,却冷声吩咐紫鹃:“都退下!” 紫鹃忙答应了一声转身欲退,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处的何隽之,又冒死转回去,伸手拉了他一把,躲开了。 黛玉依然坐在榻上,抬手把何隽之用过的茶盏拿到一边,又令换了一只新茶盏放在那里,一边慢慢地倒茶,一边说道:“王爷不远千里而来,黛玉没什么好招待您的,就请饮一杯香茶吧。” “玉儿……”水溶暗暗地咬了咬牙,这一路上他不是担心她因为怀孕而变得更加消瘦,便是想着她恼恨自己的样子。日夜兼程亦是日夜煎熬。好不容易到了姑苏,寻到林家老宅去,却听下人说她刚买下了一处珍珠蚌水塘,今日带着人出来巡视了。 怀孕了还到处乱走! 水溶心中更加急切,一路飞奔寻了来,却看见她和何隽之笑语晏晏的坐在一起品茶? 黛玉面对这样的水溶,心底亦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半年多的苦苦相思,终于盼得他来找寻自己,可是为什么明明相见了,心底却又涌起一阵阵的怯意? 想想之前在京城的时候的大小事端,想想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和如今他所承受的结果,她心中不但怯,而且亦悔。 若是当初自己不那么要强,一开始就答应去做他的妾,后面便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吧? 又若是自己那次决意离开时便带着紫鹃等人回江南姑苏来,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情了吧? 如今他为了自己得罪了兵部尚书,出生入死半年多的时间换来的不过是些黄白之物还有哪点良田,太妃定然恨死自己了吧? 想到这些,黛玉便觉得好悔,好恨。 悔自己当断不断,恨自己不够冷静。 事到如今,自己腹中有了他的骨肉,还不是一样要跟他回府做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说不定自己还是最短命的那一个呢。 “玉儿?”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样子,水溶一肚子的怒火又顿时烟消云散,都是何隽之那厮该死,玉儿一个人回姑苏已经十分的不容易,自己没能照顾好她哪里还能怪她? 水溶坐在黛玉身侧,缓缓地伸出手去把她搂进怀里,又慢慢地低头吻了吻她白皙如玉的颈子,低声叹道:“终于见到你了……真好,玉儿,你还好吗?” 黛玉只觉得自己懵懵懂懂的靠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他们紧紧地相偎着,她可以闻得见他身上的尘土味。 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有股酸涩的滋味堵在喉间,她张了张嘴吧,什么都没说出来,却已经泪水涟涟。 不经意间吻到了她的泪水,水溶立刻慌了,他忙把她的身子搬过来完完全全的搂进怀里,低声劝道:“玉儿,别哭。我来了,便不再走了。” 呢喃的话语被温柔的亲吻吞没,天地之间唯有清风拂面,花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充斥着黛玉的眼耳鼻喉。让她昏昏然不知身在何处,只像是沉溺在无边的睡梦之中,觉醒后想起他是水溶,第一个反应是推开他,无奈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揽着她的腰,完全没有给她反抗退避的余地。 亲昵的摩擦,辗转,吸允缓慢而绵长,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渐渐没有了力气…… 他的舌轻轻舔了舔她的唇,湿湿麻麻的感觉,让她的身体连同大脑都跟着麻木起来,有种想拥抱他的冲动。她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让他的舌侵入。 没想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她的胸口,握住她柔软的胸。 她惊得倒吸了口气,反射性地张嘴,想要大喊:“不可以!” 等他的舌便快速滑进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他们的舌尖碰触在一起,她心里好像某一个脆弱的角落被触碰到,有种莫名的痛觉在心里升腾出来,让她不由自主低吟一声,双手忘情地抓紧他的手臂。 也许她的娇吟鼓舞了他,他的吻渐渐变得热情,激烈,肆无忌惮地占有和掠夺,无论她的舌怎么躲避,他都能纠缠住,让她无法闪躲。 他的手移至她僵直的背,带着点激情的抚摸,让她冰冷的背开始温暖,开始一阵阵的酸软,瘫倒在他怀抱里。 她忘却了他,忘却了反抗,忘却了自己,只觉得身体某个地方空荡荡的,需要去填满…… 当她完全失去理智地用手臂搂住他的颈项,他的吻彻底变得蛮横,狂野,像是要啃噬了她,又像是把她所有的空气都吞没一样,让她陷入窒息的眩晕里,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屏风之后不远处的水塘边,何隽之远远地望着这边,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了屏风把这边亲昵的二人看个真切一样。 无奈雪空抱着长剑靠在一棵柳树上,冷冷的看着他,只要他敢往屏风那边走,她便会毫不客气的教训教训他。 这臭书生真是不知死活,居然仗着自家王妃的性子好便蹬鼻子上脸,还好意思喝王妃泡的茶,呸!若不是看在他在王妃南下的路上一心维护的份上,早把他踢进水塘里去了。 紫鹃坐在草地上看着碧绿的水塘上一层层的涟漪,笑着劝何隽之道:“何大人,别看了。屏风那么严实,你看也看不到什么。白白的让雪空将军防备你。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我家姑娘回京城后,这几十亩的水塘该如何料理好呢。” 雪空不等何隽之说话便冷笑一声,说道:“你当他还有机会留在姑苏吗?” 紫鹃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雪空,又看着何隽之,纳闷的问道:“怎么,何大人要升官了吗?” 何隽之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升官是不敢奢望了,只怕平调还是有的。紫鹃姑娘,这几十亩水塘每年生产珍珠大概上千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你得好生劝劝你家姑娘,纵然将来能够嫁入北静王府做王妃,她也要给自己准备一份像样的嫁妆啊。京城那些人个个儿都是势利眼,若是林姑娘以一节孤女之身进北静王府,也不知道这王妃之位能做多久……何某每思及此事,心中便是忐忑不安啊!” ------题外话------ 推荐一下好友的红楼文《红楼圆梦玉嫣然》,红楼文书荒的亲们可以跑去看了。*^_^* 第86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 ?看着何隽之紧缩的眉头,紫鹃也跟着担忧起来。何隽之的话不无道理,而且紫鹃也知道自家姑娘正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嫁入北静王府。一个姑娘家若是没有娘家做依靠,又嫁入王府这样的门第,这日子可是有的熬呢。 一旁的雪空冷笑道:“你们此是杞人忧天,王妃有太后懿旨赐婚,还有什么好怕的?” “太后赐婚?”紫鹃惊讶的转过头来看着雪空,“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这该不是你哄我们穷开心的吧?” 雪空不屑的转过脸去,说道:“之前不说是怕王妃听说后再出什么新花样。等王爷辛辛苦苦的找了来,又扑个空,连累我等再受那些气。” 何隽之闻言又笑了:“难道这次王爷来没扑空吗?你看他刚才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样……”说着,他还摇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偷偷地笑起来。 紫鹃看了一眼笑得风骚的某大人,扁了扁嘴转头不再理他。 雪空刚要说什么,却见一直灰色的鸟雀从池塘对面飞过来,叽叽喳喳的叫着落在她的肩上,她便皱了皱眉头对何隽之说道:“喂,何大人,身为姑苏盐政,你要对王爷的安全负责哦。我有些小事,先去处理一下。”话音刚落,一袭白影便倏然飞起,掠过水面消失在池塘对面的柳荫里。 何隽之曾经很多次见识过雪空的绝世武功,却没听到过她如此无赖的话语。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紫鹃掩嘴轻声笑了笑,又咳嗽一声假装没事的站起来要走。雪空将军肯定是跟那个姓欧阳的算账去了,自己一个人跟何大人在一起有些不妥。 何隽之见紫鹃要走,匆忙之中抬手拉住她的衣袖,问道:“哎,那个一身白衣不男不女的家伙跑那么快干嘛去了?” 紫鹃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一甩袖子低声啐道:“大人自重!雪空将军乃非常人,奴婢哪里知道她去作什么了?!”说完,她便逃也似的跑远。 何隽之的那只手还停在半空中,他目光呆滞,喃喃自语:“干嘛……发那么大脾气……” 屏风内,热切悠长的吻终于被黛玉的低泣声打断,水溶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轻轻地抹去她脸颊上的眼泪,低声哄道:“玉儿别哭了,是我不好,来晚了。你说怎样我都依你,只要你开心,好不好?” “好,那你离开姑苏,回京城去吧。”黛玉还在赌气,半年多的煎熬等到了今日,难道只是两句甜言蜜语便可化解的吗? 水溶点点头,低声说道:“离开姑苏可以,回京城也行。只是你和孩儿要随我一起。” 黛玉的眼泪又倏地留下来,沿着下巴滴到水溶的手背上,如珠玉般碎溅开来,“无名无分,我跟你去做什么?看人家白眼吗?还是去喝太妃赐下的一碗药汤?” 水溶心中一痛,忙把她搂进,下巴抵着她的发髻,轻声叹道:“母妃不是那样的人。玉儿多心了。她已经向太后求得赐婚的懿旨。我这次来就是奉母妃之命接你回府的。” 黛玉惨然一笑,说道:“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吧?北静王爷的骨肉何等尊贵,太妃怎么会让他流落在外呢?” 水溶被黛玉的话说得无言以对。太妃对黛玉的态度绝大多数取决于黛玉肚子里的孩子,这一点不用说水溶也很清楚。 只是事已至此,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自己的母妃不排斥黛玉,这对水溶来说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赐婚的圣旨已经求得,若再不奉旨成婚,不单单是孩子流落在外于名声有碍,恐怕太后也会有意见了。 于是水溶又放柔了语气低声劝道:“玉儿,母妃所虑也是事实。如今你肚子大了,在外边实在不方便。不如跟我回京,你愿意住在江南,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再陪你回来,好不好?” 黛玉轻轻的摇头:“不好。” “玉儿……”水溶无奈的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叹道:“我知道你委屈,可你我二人的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情,还牵扯到母妃和孩儿。你心里的怨恨朝着我一个发,日子还长着呢,以后不管什么事儿我都依着你。这一次,你能不能先听我的?” 黛玉的心里早就软成了一汪水,只是他越是低声下气的说,她的眼泪便越是止不住。 无奈之下水溶只好不再坚持,“好吧,我不逼你。你好好地想想,这里有风,还靠着水塘,湿气也重。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黛玉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轻轻地点头。 水溶轻笑一声,抱着她站起身来就走。黛玉此时才想起何隽之还在,便又羞涩的推他的胸膛:“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玉儿,”水溶双臂用力把她轻轻地托了托,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为夫很想你,很想为你做点事。你就给为夫这个机会吧,嗯?” 黛玉一怔,便轻声啐了一下,转头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旁边水塘边坐着发愣的何隽之忽然看见这二人亲昵的动作,眉头一皱,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低声骂着自己:“榆木脑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了一个丫头的一句话而伤神。” 水溶把黛玉放到了马车上时,紫鹃已经叫了看管水塘的管事来把屏风榻几等物都收了起来。何隽之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草叶灰尘,缓缓地走到马车前,拱手道:“下官何隽之护送王爷回城。” 水溶回头看了何隽之一眼,沉着脸说道:“有劳何大人了。” 何隽之忙拱手道:“不敢,请王爷上车。” 水溶又瞪了何隽之一眼,才转身上了马车。 何隽之的马童把他的马牵过来,何隽之又哪里能上马?只看着车夫赶着马车离开后,方自己牵着马缰跟在马车之后沿着水塘旁边的土路慢慢地走上了官道。 接下来的日子,黛玉还如往常一样,查看一下生意上的账目,让紫鹃分派一些事物。 而水溶则成了真正的闲人,每天都陪在黛玉身边,除了注意她的饮食起居外,便陪她下下棋,对对诗,竟然决口不提回京的事了。 转眼间十多天已经过去,水溶依然淡定从容,闲散度日,黛玉倒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日二人下了一盘棋,在水溶的一再让步下,黛玉大获全胜,把水溶给杀的落花流水。 于是她把棋子一推,轻叹道:“王爷一再的忍让,就是为了一败涂地吗?” 水溶气定神闲的把黑白棋子一颗颗分开来,微笑着说道:“不过是玩而已,只要玉儿高兴就好了。何必计较输赢胜负?” 黛玉又要说话,却见窗外黑影一闪,墨风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便闪到了近前。 “何事?”水溶敛了笑,蹙眉问道。 “王爷,京城来了书信。”墨风修长的手指夹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隔着窗子递了过来。 水溶不声不响的接过信,撕开来看了几行,便把信纸放在棋盘上,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黛玉错愕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墨风,墨风挑了挑眉,做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后便消失了。她便伸手拿过了那封信来看。 信是太妃的亲笔,内容也很简单。太妃在催促水溶和黛玉回京举行婚礼,还说日子已经择好了,若是水溶还不带着黛玉回京,她便为了水家列祖列宗的颜面来姑苏了。 黛玉拿着信纸半晌没动。 紫鹃端着茶进来时看见自家姑娘一个人坐在棋盘前沉默不语,王爷早就不知去向便纳闷的问道:“怎么姑娘一个人在?王爷呢?” 黛玉回神,把手里的信纸丢开,接过茶来淡淡的说道:“我哪里知道。” 紫鹃看这情形,知道二人必是又闹别扭了,便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院子里,水溶看似无聊的溜了一圈儿后,悄悄地躲到假山石后面,唤了墨风到近前,低声问道:“她怎么样?” 墨风嘻嘻一笑,说道:“王爷放心,属下料定这法子准灵验,您没看见刚才王妃拿着那书信呆呆的样子,似是已经动心了呢。” “哎!”水溶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往回看了一眼,奈何隔着假山石和花木,正房里窗台下黛玉是何情景他一点也看不到。 “事成之后,王爷便如愿以偿了,又为何叹息呢?” “我只想跟她坦诚相对,却不想还是用上了这些阴谋诡计。这种事情原是我不屑做的,如今也……你说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呢?” 墨风轻笑道:“王爷后悔了?” 后悔?后悔什么呢? 遇见她?困住她?让她怀了自己的孩儿? 这些都是水溶一直想做的。他怎么会后悔呢? 水溶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不就结了?”墨风理所当然的说道:“王爷还年轻,不知道这男女情事其实也跟打仗差不了多少。这该用计谋的时候一定要用,不管阴谋阳谋,只要能把美人困在身边就是成了。有道是成王败寇,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占据被动吧?不然的话美人一气之下投入别人的怀抱,倒时候哭也来不及了啊!” 水溶冷哼一声,留下两个字:“谬论”便转身走了。 墨风刚要再说什么,身后忽然闪出一个黑衣手下,那人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将军,刚刚在城郊,雪空将军跟欧阳小冶打起来了。” “因为何事?” “属下也说不太清楚,只是恍惚听说欧阳小冶要雪空将军嫁给他。雪空将军恼了,挥剑便跟他打在一起。但欧阳小冶那小人居然说,之前雪空将军随王爷北上,把林姑娘托付给他保护,曾经承诺过欠了他欧阳小冶一个人情,将来必定答应他一件事情来还这个人情。雪空将军气坏了,但自己说出去的话又不能反悔,所以……” 墨风勃然大怒:“奶奶的!黑白无常搭档打遍天下,名扬天下多少年了,欧阳小冶这龟孙子敢挖老子的墙角?走!跟本将军去剁了他!” 那属下闻言忙忙答应了一个‘是’,抬头却已经不见墨风的踪影。于是他急匆匆的一跃身躯追了出去。 水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房中,黛玉已经离开了棋盘,拿了一本书靠在榻上慢慢地看去了。 “玉儿,看的什么书?”水溶凑过去挨着她的身边坐下,伸手把黛玉手中的书拿过来看了看书皮,轻笑道:“你居然在看《孙子兵法》?难道你还想当个女将军不成?” 黛玉反手把书丢开,轻声叹道:“我哪里做的了女将军?我不过是闲着无聊,想捉摸一下王爷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计是如何想出来的罢了。” “呃,呵呵……”水溶好脾气的笑了笑,岔开了话题:“玉儿,我听说芙蓉楼来了一个新厨子,做的扬州菜很是一绝,不如晚饭就叫人去那里点几个招牌菜送进来?” “王爷喜欢就好。江南风景虽好,山珍海味却不比京城。让王爷受委屈了。” “……”水溶伸手把这个浑身别扭的女人搂在怀里,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叹道:“如今我是两头受气了。” 晚饭果然是从芙蓉楼叫的饭菜,一个丁香肉丝,一个桂花鸭子,一个枇杷虾,一个麻油豆腐皮,还有一盘鸳鸯雪花卷,再加上自家厨房做的四个小凉菜还有瘦肉粥,整整齐齐的摆了一桌子。 黛玉默不作声的吃饭,为了自己的孩子,她这些日子一来不管多么不想吃饭,都会吃点东西。再不跟从前一样,想吃就吃,不想吃干脆一点饭菜都不碰了。 水溶见她吃饭时再也不任性,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楚。曾经那么矫情别扭任性的小丫头如今也知道忍耐了。怀了孩子的女人果然是变化大啊。 晚饭后,黛玉照常是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慢慢地散步待晚饭消化的差不多了,便转身回房去睡。 水溶依然是陪在她的身边,等她解了外衣躺在床上之后,他拉过被子来给她盖好,然后侧躺在她身边,扣着她的腰,陪着她入睡。 往常的时候,黛玉累一天不多会儿也就睡了。但今晚不知为何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不过睡不着她也没有出声,只闭着眼睛浅浅的呼吸,装作渐渐入睡的样子。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水溶的手慢慢地从她的腰上拿开来。 黛玉的心莫名其妙的一紧,便听见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水溶披上了衣服下了床榻。 也可以听得出来他已经放轻了脚步才慢慢地走开的,黛玉悄悄地睁开眼睛,借着帐子外微弱的灯光看见那个披着青色长衫的修长身影在窗前立住。 窗外有淡淡的月色透过窗纱照进来,他挺拔的背影便镀上了淡淡光晕。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久到黛玉再也看不下去,慢慢地起身下床,拿了件外套过来给他披上,方才从沉思中醒悟。 “玉儿,吵醒你了?”水溶反手拿过黛玉手里的外衣,披在她的肩头,然后拉了拉衣襟把她裹住,十分歉然的看着她:“对不起,我睡不着。” “是因为太妃的那封书信吗?” “……嗯。”水溶有些心虚,但还是点点头,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又叹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你现在还怀着孩子,不要想太多。我们去睡吧。” 黛玉微微垂下眼睑,看着水溶睡袍上松开的衣带,慢慢地抬手给他系好,方转身往床边走去。 水溶跟着她回到床上,又把她搂进怀中,低声劝道:“睡吧。” 黛玉却往里躲了躲,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后,方道:“王爷,若是动用你的官船,最快多久可以到达京城?” 水溶一怔,忙道:“日夜兼程的话,最多十日可到。” 黛玉点点头,说道:“太妃择定的婚期是四月二十六日,若我们明日走,可在婚期前半月到京。半个月的时间够王爷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了么?” 一股莫大的惊喜涌上心头,水溶一时忘形,伸手把黛玉拉进怀里,紧紧地搂着她,一边吻着她的耳垂脖颈,一边喃喃的说道:“玉儿愿意跟我回去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黛玉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浑身不自在,一边推着他一边说道:“别闹了,都半夜三更了,小心吵醒了丫头们。还有……你也要顾忌道我们的孩子吧?” “嗯……”水溶万般不舍的放开了她,但还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他又低头去吻了吻她的额头,修长的手指抚开她耳边的散发,低声笑道:“这还真是个小麻烦……” 若不是因为有孩子,他堂堂北静王爷又何必做这么久的苦行僧呢。 所以,这一晌贪欢的事情,以后可不能随便做的。 黛玉鄙夷的瞥了水溶一眼,慢慢地翻过身去,不悦的说道:“你现在就说我们是麻烦了?嫌麻烦你大可自己回京。”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水溶忙凑上去,一声声的解释求饶,费劲了心思才把怀里的女人哄好,看着她渐渐地睡着,他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日子,果然是甜蜜的折磨啊! ------题外话------ 亲爱滴们,最闹心的一本书终于写到了结局。 珠珠竟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 有的亲会说,这算什么结局啊,还没正式结婚,孩子也没生下来呢。 其实,生活本就是无限的延续,恋爱希望有结果,结婚还望早生子。生了儿子盼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 至于水水和玉儿婚后的幸福生活,珠珠自认为再写下去也无法超越《水怜黛心》一书,所以这本就写到此处吧。 更美好的想象,留在亲们的无限意淫之中。 鞠躬,感谢!请牢记本站域名: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