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死》 第001章 怪梦 天很黑。 昏黄的路灯不仅未能给人予心理安抚,反而凸显出马路两边暗影幢幢,阴森骇人。 包罗就站在一盏路灯下方,身上有一点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包罗的脚下是一条破损的马路。马路的尽头,有一栋两层小楼房。 楼房看起来很古老,外墙上斑斑驳驳全是枯死的黑藓。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牵着一个看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儿,背对包罗,站在楼房大门前。 大门上方装着一盏小灯泡,同样昏暗的光线,洒落在那女人跟小孩儿身上。 而包罗的眼睛,就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紧紧吸引,想挪开也挪开不了。 女人一手牵着男孩儿,一手去推楼房门。 那门是单扇的,随着“吱吱呀呀”好像木头散架的声响,门被整个向里推进去,露出黑漆漆的一个门洞。 既然是单扇门,门洞当然不会很宽阔。 但那女人没有跟男孩儿前后错开,而是依旧牵着男孩儿的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居然同时跨步,并肩挤进了门洞。 包罗看着这两人奇怪的进门方式,一颗心突然之间狂跳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而他的感觉没有出错! 那女人回过身来,一边伸手关门,一边瞟了包罗一眼—— ※※※ 包罗老爸姓包,老妈姓罗,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偏偏他卷发高鼻,颇有几分洋人面孔,以至从小到大,同龄的小伙伴们全都叫他“保罗”。 只有我,出于对他父母的尊重,一直正正经经叫他“包罗”。 包罗是我发小,不仅小的时候跟我家住对门,而且从小学到初中,都跟我是同班同学。 直到后来随着城市建设,我们家跟他们家都住上了高层建筑,邻里之间忽然就变得疏远起来。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跟我同楼层的几户住家姓甚名谁。 而从高中开始,我考上了重点中学,跟包罗的同学关系,也就此打住。 但我跟包罗的情谊仍在,时常地,我们还是会聚上一聚。 那一年我二十五岁,因为自小的理想就是当个作家,所以在大学毕业之后,仗着家庭还算富裕,我待在家里写成了一部长篇小说,并且发表在了一个文学网站。 只可惜无甚反响,我不得不重新搜索灵感,搜集素材,希望另写一部能出点动静的小说出来。 包罗是个自助旅游爱好者,俗称“背包客”,网上的称呼是叫“驴友”。 自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包罗的空闲时间、和积攒下来的闲钱,全都花在了旅游探险上。 所以我首先找到包罗,想跟他讨教一些在旅途中见识到的逸闻趣事,惊险传奇。 结果包罗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他前几日在一次探险途中做的怪梦。 ——是梦,不是现实! 可明明是梦,包罗看起来却很恐惧。 尤其当他讲到“那个女人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的时候,他居然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以至于我也跟着惊栗起来。 偏偏那晚外边刮着风,还下着雨,我竟忍不住起身,将窗帘拉上。 回过头来,包罗仍然在颤抖。 我甚至能够听见,他上下牙齿打战的声音。 “包罗,你到底在怕什么?不过是个梦而已!” 我赶忙安抚,感觉自己的声音,其实也挺虚弱。 而且我想听的,是包罗在旅途中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事情,对于他的梦,我没有兴趣。 虽然他讲得很细致,简直跟真的一样! 但梦就是梦,根本是忘乎所以东扯西拉。没有探讨的价值,更不可能写进我的小说。 所以我干脆劝他转移话题。 “要不别讲这个梦了,还是讲讲其他的吧!” 可是包罗摇一摇头,两眼无意识地瞅着前方,声音说出来,仍旧带着丝丝寒意。 “不,讲出来,或许能让我好受些!” 这话说得挺严重! 作为他的发小,我只能打起精神,继续听他无聊的梦话。 “我讲哪儿了?”他瞄我一眼。 “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在转身关门的时候,看了你一眼。”我回答。 他浑身一抖:“我是这样讲的吗?” “是!”我很肯定地点一点头。 “我讲错了,她不可能看我一眼,我只是感觉,她看了我一眼!” 这话说得有点绕。 “你的意思……她虽然转过头来,却没有将你看在眼里?”我问。 “不是的,不是的!”他连连摇头,一张脸愈显苍白,“我说了,她根本就不可能看我一眼!我只是感觉,她看了我一眼!” 我抓抓头,忽然明白过来。 “这女人是个瞎子?所以她不可能看见你?” “不!”他更重地摇头,忽而左瞅右瞅,好像怕有人偷听一样。 “真不明白你到底是在怕什么!”我苦笑,忍不住带出点讽刺之味,“大哥,这是我的卧室!你听,我爸妈还在外边看电视呢,没有人能偷听我们俩说话!” 包罗定定神,又吞口唾沫,这才鼓足十二万分的勇气,神神秘秘凑近到了我的跟前。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长眼睛!”他说,极低的声音。 我愣一下,本来因为他的恐惧,我也有点神经兮兮。 但就在他这句话入耳之后,我却有一种想要爆笑出来的冲动。 “你说什么?”我多问一句,生怕是我听错了。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长眼睛!” 包罗重复一遍,如之前一般抖抖索索。并且压低了嗓门,一边左瞅右瞅,神情诡秘。 我忍无可忍,终于畅畅快快大笑出来。 “我的天!我还以为你梦见了怪物异形,没想到……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毫不留情的嘲笑,令包罗本来苍白的一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怪物异形谁没梦见过?可是有几个会梦见没长眼睛的女人?”他冷冷反驳。 我一下子停住笑声,感觉他说得确实有理。 不过他没等我接口,就紧随着续往下说:“更何况,我最怕的,并不是没长眼睛的那个女人,我最怕的是……” 他忽然住口,半天也没有接出下句来。 我忍不住追问:“你最怕的是什么?还有,没长眼睛?到底是怎么个没长眼睛法?有没有眉毛?有没有眼窝?” 包罗呆呆不语,良久,方摇一摇头。 “我不想说了,而且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探险!” “就为了这个梦?”我有惊诧,同时再次想发笑。 他不理我话,直接站起身来要走。我一把拉住他胳膊。 “等等!你还没跟我讲过任何一件旅途见闻呢,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我没有那么小心眼!”他苦笑着回脸看我,“你真想听传奇,后天有一个驴友聚会,你代替我去吧!顺便帮我告诉他们,我以后都不会再参加类似活动。” 他将聚会的地点告诉我。我看他心意坚定,只好送他出门。 而在两天以后,我一再踌躇,终于还是去了那个驴友聚会。 那是在本市一家平价消费的餐厅,驴友们包了一个大包厢。 当天到了十五人,将包厢内的一张超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按照驴友们的规矩,所有花费均是aa制。 其他人看来时常结伴出游,相互间颇为熟悉,只有我是新人,谁也不认识。 我没好意思说我是想积累素材写小说,只说包罗今天没空,而我对自助旅行有兴趣,所以来参加活动。 驴友们把我当成了新伙伴,对我比他们相互之间更加热情。 其中有一个叫袁望的年轻人,跟一个叫楚菲菲的女孩儿腻在一起。 看得出来,他们是在热恋之中。 奇怪的是袁望高高大大,五官也很俊朗,但楚菲菲却颇显痴肥。 看楚菲菲圆滚滚的身躯,却小鸟依人傍着袁望,我就感觉很是好笑。 我以为楚菲菲肯定是家境富裕,又或者是高干子女,要不然袁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得上她。 直到后来才知道,袁望天生就喜欢胖女孩儿,楚菲菲还是他追了很久才追到手。 难怪人说“萝卜青菜各人所爱”,当真不假。 “我想在结婚之前带菲菲出去一次,最好不要太远,各位有没有好的介绍?”袁望首先说起了正经事。 “保康的一线岭去过没有?地形奇特,风景也好!”有一个姓张的立刻接口。 “一线岭?好像不是很出名!”袁望随口回话。 “大哥,你跟小高一样也是新人么?很出名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好玩?”姓张的冷冷回应。 袁望“哈哈”一笑,不作分辨,只问:“那你说一线岭有什么奇特之处?” 姓张的方要回答,另一个姓鲁的,忽然开口抢话。 “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小心跟李子一样,还没进山呢,就为了一个怪梦,吓得不仅第二天一早就拖着我们打道回府,而且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参加探险了。今天若不是我硬拖着他来,他连咱大伙儿的面都不想再见了。” 这话一说,全场人面面相觑。 唯独我心里“咯噔”一跳,忍不住脱口发问:“什么怪梦?能不能详细说说?” (请看第002章《木门》) 第002章 木门 李子的本名是叫李玉刚,跟某位著名歌手同名同姓。 只不过李子五大三粗,跟那位著名歌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可就是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碰面到现在,他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袁望还曾经笑他:“李子一向最热闹的,怎么今儿这么安静?” 李子当时只是勉强笑笑,没有接口。 如今听姓鲁的将话题扯到他身上,李子脸上微微发白,连我这个“新人”开口问话,他也没做理会。 其他人本来对“怪梦”一说无甚兴致,但见李子这般表情,反而一下子来了精神。 “到底是什么怪梦,李子你就说说吧!”袁望跟着我一同催促。 “他不敢说,我来说!”姓鲁的一扬下巴,“李子,让不让我说?” 姓鲁的眼光看向李子。李子叹一口气,总算是开了金口:“还是我说吧!” 众人都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看向李子。 李子深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低着嗓门缓缓讲述。 他讲的基本上跟包罗所讲一模一样。 同样是破损的马路,昏黄的路灯。 同样是老旧的小楼房,单扇的旧木门。 更同样是一个身材很好的女子,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在跟男孩儿并肩进门之后,那女子回过脸来,伸手关门。 只不过出自两人之口,所用的文字语言大不相同。 其他人都一脸好笑,听着李子正经讲述。 唯有我,看着李子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心里也在暗暗发毛。 直到李子讲到那女人回过脸来的时候,突然不再往下继续。 楚菲菲倒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追问:“那女人回过脸来怎么啦?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不,不漂亮,而是……很恐怖!”李子机械地摇头。 “很恐怖?意思是很丑了?”楚菲菲追问。 “也不丑!她只是……她根本就……” 李子一张脸皮愈显苍白,好像是不敢说出下文来。 我按捺不住,冲口替他讲出来:“她根本就没长眼睛对吧?” “呀”的一声,李子跳起身来。 只因跳得太急,将他身后的椅子,带得“哧啦”一声响。 “你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的突然一跳,在场人本来脸现惊诧,但随着他一问,所有人的眼光,又都聚集在我的脸上。 我定定神,缓缓作答。 “各位知道包罗今天为什么没来么?他也是被怪梦吓怕了,而他做的那个梦,跟李子今日所讲一模一样!” 说到“一模一样”四字,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有这么稀奇的事情吧?” 袁望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满脸的惊讶,同时也有满脸的兴奋。 “包罗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回答。 李子的好友姓鲁的满脸狐疑看着我,良久方道:“我知道保罗去过一线岭,他本来约好跟小韦一同去的,结果小韦临时有事没去成,他就单独一个人去了。可那天李子是跟我和小陈一同去的,真要有这么奇怪的事,为什么我跟小陈就没有做过同样的怪梦?”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但所有人都望着我,我只能搜肠刮肚,很快想出一个理由来。 “或许是因为你们三人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吧?” 姓鲁的满脸不屑。其他人看着我的眼光,同样怀疑多过了信任,就好像我是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一样。 那就令我心有不服,干脆当着众人,直接打个电话给包罗。 “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包罗懒懒的声音。 “包罗我想问问你,你跟我说的那个怪梦,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做的?”我很响亮地问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你问这个干吗?”包罗立刻显出很谨慎,甚至是有些不耐烦。 “因为有个哥们儿,也跟你做了同样的梦!”我平静回答。 “啊?”包罗一声惊叫,我可以想见,他肯定跳起老高,“你没骗我?” “你可以马上赶到聚会点来!” 包罗安静良久,终于叹一口气。 “我还是不去了吧!” “那你告诉我,做梦的时间和地点?” 包罗又是好一阵子没吭声,不过最终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收起手机,看向在场的一众人等。 “包罗说,他是在往一线岭方向去的一个姓张的山民自己开的小旅馆里做的梦,当时他住的房间,朝着正西方向。”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李子跟姓鲁的。 李子脸色已近惨白。姓鲁的也张口结舌,老半天才呻吟出声:“老天!那天李子,住的正是朝西的那间房!” 这一下所有人都来了劲,楚菲菲抢先发问:“后来呢?是不是梦见没长眼睛的女人,你就被吓醒了?” 她问的当然是李子。 李子脸上愈发显出苦涩之意:“若是……到这儿就醒了,我也不会……怕成这样!” “你的意思,还看见了更可怕的事情?”楚菲菲追问。 “不,没有更可怕的事情!”李子缓缓摇头,简直像是要哭了一样,“我只是……明明怕得要命,我却不由自主走到了那扇木门跟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或者说强迫着我一样。那是一扇老旧的木门,老得随时都会散架一样,我伸出手,想推开门……” 他再次住口,并且大口大口喘着气。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等着他续往下说。 “……我心里好像很清楚,只要进了这扇门,我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我拼命地想逃跑,拼命地想大叫,可是我两只脚像生了根一样,既动不了,也叫不出声。我就站在那木门之前挣扎着,表面没动,心里在挣扎!我泪流满脸,撕心裂肺,一直到……天亮了,小鲁他们,推开房门把我救醒!” 他用了一个“救”字。 这段叙述本来就令人心生惊栗,加上他声音发颤,身上发抖,更是令在场所有人,都寒毛直竖。 偏偏姓鲁的多加一句:“你们不知道他当时那个样子有多吓人,脸皮扭曲,而且……满脸都是泪!” 众人静默良久。袁望“哈”地一笑,打破沉默。 “好,我们就选定一线岭了!而且我一定要到朝西的那间房去住一晚,倘若当真做了同样的怪梦,我还要推开那扇木门进去瞧瞧!” (请看第003章《莫名》) 【每天至少更新两章,分别为早上九点以前、下午五点或晚上十点以前,若有更改,另外通知,谢谢支持!】 第003章 莫名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虽然那件“怪梦”之事令我感觉十分惊诧,却也没有因此想到鬼神精怪。 只以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李子跟包罗会做同样的怪梦,仅仅是一个巧合而已。 跟那十多位驴友我也没再联络。 虽然驴友们对我都很友好,有几位还主动跟我交换了电话号码。 但我跟他们的兴趣爱好相差太远,我爱静,他们爱动;我爱东想西想,他们却爱东游西逛。 直到十多天之后,我给包罗打电话,感觉他有气没力,心中有些牵挂,于是主动去他家里探望。 一见面,我就大吃一惊! 刚刚进入九月,日照仍旧很强烈。比如我刚刚下了公交车走向小区,短短几百米的路,我已经感觉脸皮滚烫。 可是包罗正坐在阳台上,而且是面对太阳坐着。仿佛是想借助强烈的阳光照晒,将他脸上的阴霾蒸发掉一样。 我可不是夸张,他脸上不止是有阴霾,简直就是惨淡如纸! “包罗,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我脱口一唤。 包罗回过眼来看着我,苍白到灰败的脸皮上,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来。 “你来啦?自己搬张椅子坐!” 我左右瞅瞅,整个阳台都被阳光铺满,我可没办法搬张椅子出来坐。 所以我在包罗身边蹲下来。 “包罗你是不是病啦?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走走走,今天我陪你去!” “我没病,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包罗苦笑摇头,“只是有点神经衰弱而已,没睡好的原因。” “为什么会睡不好?”我瞅着他,很谨慎地多问一句,“不会是……仍旧想着那个怪梦吧?” 他苦笑不语。 我微微一叹:“包罗,那就是个梦而已!纵然可怕,也不会变成现实!只要你不去想它,它就不可能会跟着你!” 我原本是想安慰他,但一个“跟”字,居然让包罗身上微微一颤,随即左瞅右瞅,好像真的害怕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一样。 “包罗!”我无奈地再叫一声。 他的眼光再次停留在我脸上,好像很努力地定一定神,突然冒出来一句问话:“楚菲菲死了,你知道吗?” “啊?”我吃了一惊,一下子站起身来,“怎么死的?” “不知道!”包罗茫然摇头,“听说袁望带她去了……一线岭,住进了……我曾经住过的那间房,然后……” “然后怎样?” “楚菲菲就死了,袁望却昏睡不醒,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我呆了。 眼瞅包罗无意识间流露出的惶恐与无助,我也感觉有一股凉意从心底里直蹿出来,令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去看望过袁望吗?”好一会儿,我又问。 他摇头,半天才回答:“我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去?”我脱口一问。 但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不该问他。 因为看他如今的脸色就该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不敢去。 所以他不语,我也没再追问。反而,有一个想法在我心中迅速成型。 “看来我也要去一趟一线岭才行!”我说,是自言自语。 包罗如条件反射一般,立刻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去干吗?千万别去!就为了写部小说,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看着他又急又惊的神情,轻声一叹,再次蹲下身来看着他。 “包罗,我并不止是为了写小说,我最主要还是为了你!我想弄清楚,到底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会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这是我的实话,包罗跟我自小就是好朋友,看着他现在这副模样,老实说我心里也不好受。 而且我坚决不信仅仅一个怪梦,就能把自小被人称作“贼大胆”的包罗吓成这样,他一定还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 既然他不肯告诉我,那只能我自己去弄清楚。 况且还出了一条人命,倘若我真能弄清楚,当然也会是一个绝妙的小说题材。 为他为我,一举两得。 “别去,真的别去,千万别去!”包罗喃喃着,居然伸手抓住我手,好像很怕我马上就去了一样。 那反而令我更加坚定。 所以我冲着他安慰地笑笑,反手拍拍他手背。 “放心包罗,你忘了我跟我二叔学过武功?像你这样的,两三个不是我对手!” 这也是我的实话。 我有一个二叔,自幼嗜好武功,还专门跑到少林寺修炼过三年。 而从我五六岁开始,我二叔就对我拳打脚踢,逼着我跟他一同修炼。 直到他有了自己的儿子,自然而然将注意力转移到我小堂弟身上,我才算是逃脱他的魔爪。 可正因为他的逼迫,我看起来白白净净颇显文弱,却从小到大,没有人能欺负我。 一直到如今,虽然我天生的性格好静不好动,不过每天早晚,我都会抽时间在我们家附近的小花园里,摆弄摆弄拳脚。 “有些事情,不是你会武功,就能对付的!”包罗完全像是自言自语,并且再一次地左瞅右瞅。 我也跟着他瞅。却只见阳光洒满阳台,连一点暗影都没有。 所以我按捺不住直接挑明:“包罗你在瞅什么呢?你告诉我,你最怕的究竟是什么?” 包罗曾经告诉我,他最怕的并不是梦中没长眼睛的那个女人。 但因为当时我的放肆大笑,让包罗颇有恼怒,以至于到底他最怕的是什么,并没有说给我听。 后来听李子讲述,李子最怕的,好像也不是没长眼睛的那个女人。 李子最怕的,应该是那扇明明感觉很可怕,偏偏有一种无形力量吸引他、甚至是强迫他伸手去推的老旧木门。 我以为包罗最怕的也是这个。 但如今看包罗的模样,我感觉问题只怕没那么简单。 很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导致时隔这么多天,包罗不仅没能走出恐惧,反而越来越惶恐,越来越疑神疑鬼。 ——以他现在的模样,我只能说他疑神疑鬼。 只可惜包罗还是不肯多说,只是深深吸一口气,脸上现出惨然笑意。 “别问了,总之,千万别去一线岭!” 我看着他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口气。 一线岭,我一定要去! (请看第004章《救命》) 第004章 救命 从包罗家里出来,我就打电话给了之前参加聚会的几个驴友。 明明是最爱探险的一群人,可一听说我要去一线岭,居然没有一个愿意陪我去。 大概是袁望跟楚菲菲的下场太惨,把这群胆大包天之人,也都吓得裹足不前。 所以我只好跟他们要了袁望的住院地址,先去医院看看袁望的情况再做决定。 不成想刚刚走进住院部,我就听见一声喊:“高力士!” 这是叫我的! 我叫高力,我爸妈当初给我取这个名字,想必是希望我能够长得高大威猛些。 只可惜我并非十分高大,更没有多么威猛,充其量只能算是精瘦结实而已。 反而因为这个倒霉的名字,从小学到大学,“高力士”三字,一直是我甩不掉的一个外号。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儿向我笑盈盈地走过来。 那是我高中的同学孟响,名字很男人,性格也很男人,但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高中毕业她考上了警官学院,如今已是一位在职民警。 一身笔挺的警官制服,使她看起来英姿飒爽,好像比我这个男人,更显挺拔而威武。 幸好我虽然不是十分高大,但跟她这女流之辈相比较,还是高了小半个头。 那就令我身为男人的自信心,不至于太受打击。 “孟响,以后别再这样叫我了行不?”我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好几年不见面,她比从前更加漂亮,也成熟丰满了很多。纵然是警官制服,也掩饰不住她窈窕身段。 “这样叫你怎么啦?高力士可是做过骠骑大将军的!而且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堪,据史料所载,他可是一位古今少有的大忠臣!” 孟响摇头晃脑,我只能唉声叹气。 “他再好,也是一个太监!” 孟响“卟哧”一声笑出来,两眼上上下下一直看着我。 看得我这个男人都要脸红了,她才终于点一点头:“行,以后就省掉那个士字吧!” 我展脸而笑,问她:“怎么赶得这么巧,你这位大警官到医院来干吗?” “刚接手了一件案子,我到医院来做调查。你来医院干吗?”她反问。 “我来探望一个病人。” 她点点头,跟我一同走向电梯口。 正好电梯下来,我们俩前后进去,她按了十三楼。 “你几楼?”她问。 “我也是十三楼。”我回答,忽然心里蹦出一个念头,“你调查的案子,不会是袁望跟楚菲菲的那件案子吧?” “你怎么知道?”她脱口一问,随即便明白过来,“你要探望的病人,就是袁望?” “是!”我点头。 “袁望……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她谨慎问我。好像如果我承认是袁望的亲戚或朋友,她立刻就要审问我一样。 我摇头,索性跟她实话实说:“都不是,我只是跟他见过一面而已!不过我听说这件案子很是奇怪,所以过来打听打听!” “这案子确实有些奇怪之处,尤其是楚菲菲的死……”她话未说完,忽然打住,两眼审视地一直看着我,忽又展脸笑了起来,“你这么八婆,不会是想来收集小说素材吧?我记得你在高中时期就写过一部小说,在我们同学之间流传挺广的!” 这话让我有些脸红。 不是因为“八婆”二字,而是因为在高中时期写的那部手抄本言情小说,现在拿出来翻翻,感觉十分粗浅幼稚。 所以我“嘿嘿嘿”地笑了一笑,既不点头,也没摇头。 孟响没再多问,等电梯到了十三楼,我自然亦步亦趋跟着她走。 老远就看见一个民警,守在走廊尽头一间病房门口。 那自然是袁望的房间了,只因牵扯到人命案子,所以会有民警看护。 孟响跟民警打了招呼,直接推开房门进去病房。 我紧随其后,民警瞅一瞅我,没有阻拦,孟响也没有开口不让我跟着进门。 我看见袁望躺在床上,大概是因为很多天不曾进食,全靠打点滴、或是插食管度日,他脸色看起来颇显苍白。 病床前守着一个中年女人,红彤彤的一双泪眼,不问可知,应该是袁望的母亲。 想必楚菲菲死得蹊跷,而袁望虽有嫌疑,但他一直昏睡不醒,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之前,警方不可能拒绝他父母家人贴身照料。 “今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孟响问。 明明袁望沉睡不醒,孟响还是很自然地压低了声音。 袁母摇一摇头,眼泪再次涌上眼眶。 孟响叹口气,回头向我看了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说:到医院来,其实调查不到什么情况! 我心有同感,也不由得暗暗叹气,却不甘心就此退出房门,所以我挨近病床,仔细观察袁望的脸色。 真的是很苍白,也很虚弱,与之前那位高高大大精神抖擞的袁望,简直是判若两人。 但就在我观察袁望脸色的时候,本来安静如死的袁望,突然有了些动静。 他的眼皮很突兀地开始跳动,我可以清楚看见,他凸起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 我不知道这是他要醒来的征兆,还是他突然做起了噩梦,正想叫孟响过来看看,偏偏,我的手机响了起来,而且连续响了好几声。 在这安静的病房里,那几声并不十分响亮的信息提示音,却显得异常刺耳。 所以我赶紧掏出手机来看。 只一眼,就令我从身到心微微一紧。 发信息的人,居然是袁望! 袁望跟我并非熟识,不过那天驴友聚会,有几个人对我印象特别好,主动跟我交换了手机号。我将这几个人的名字,输入了电话簿。 而这几个人里,就有袁望。 可袁望明明就在我眼前的病床上躺着,他又怎么可能发信息给我? “怎么啦?”孟响察觉到我神情不对,向我身边走过来。 我吸口气定定神,将那几条信息全部打开。 霎那之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流遍我的全身。 手机拿在我手上,也跟着我轻轻颤抖了一下。 一共收到四条信息,但每条信息都只有触目惊心的两个字: 救命! 救命! 救命! 救命! (请看第005章《信源》) 第005章 信源 孟响凑到我跟前,一眼看到“袁望”二字,立刻将手机从我手里夺了过去。 不过她没有即刻向我发问,而是很礼貌地先跟袁望的母亲道了别,等我跟她一起走出病房,她才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哭丧着脸,一边试着推理,“或许是谁拿了袁望的手机,跟我开玩笑的吧!” “你确定这是袁望的手机号?”她追问。 “反正这个号码,是袁望亲口告诉我的!”我回答,心中却在琢磨着,会不会当时人多,我将袁望的名字,跟其他驴友的电话号码搅混了。 不过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在今天来医院之前,为了找人陪我去一线岭,我已经将其他驴友留给我的电话号码,全都拨打了一遍。 只除了这个号码! 因为我明知袁望是在医院,自然不会与他联络。 换句话说,这个号码只能是袁望的。 “可是袁望的手机、包括他的手机卡,都在警局证物室存放着,谁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孟响说,面色凝重。 我尚未回话,孟响直接用我的手机,拨通了发信息来的那个标注“袁望”的手机号。 不过很快地,她又将手机从耳边放下。 “关机!”她说。 我接过手机,也拨一下,果然从手机里,传出“用户关机”提示音。 我心里愈加发毛,瞅一瞅她,大着胆子提出建议:“看来要弄明白,需要到证物室将袁望的手机领出来比对一下。” 她瞥我一眼,嘴角现出嘲讽的笑意。 “你是想趁机插手这个案子,以获取更详尽的第一手资料吧?” 这一次我没有“嘿嘿”发笑,而是很坦然地点一点头。 “就算是吧!不过,你有没有听到过一个怪梦?” “怪梦?什么怪梦?”孟响反问。 看来她是没听说过了。 毕竟梦境虚无缥缈,在她查案的时候,没有人会自讨麻烦提到这种事。 所以我一下子有了底气,冲着她扬起眉毛。 “相信我,让我跟你一同查案,对你破案会很有帮助!起码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而你却不知!” “什么事?”她追问,蹙起了她好看的眉头。 我不语,只是含笑看着她。 她在我的眼光中,忽而有些脸红。 不过她并没有即刻显出女孩子的忸怩之状,而是冲我扬了一扬她的小拳头。 “我看你真是皮痒了!行,我就让你跟我一同查案,但如果你所谓的重要事情纯是哄我,你可就要小心了!” 她转过头来往前就走。 我知道她不过是为了掩饰娇羞,心中难免有些自得之意。跟在她身后,欣赏着她窈窕身段,一路大饱眼福。 警局离医院并不太远,孟响又开了警车过来,所以在短短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已经站在了证物室的窗口跟前。 管证物的是一个快退休的老年人,我们走到的时候,他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本三国演义。 我本来想着会不会是证物室的管理员做了手脚,可一看这老人的模样,我就打消了疑念。 孟响看来对这位老管理同样没有半点疑心,直接领出楚菲菲死亡案的证物袋。 证物袋并不大,就是一个牛皮纸袋而已。 想必里边只是装着袁望跟楚菲菲的零碎物品,比如他两人的背包之类,孟响不可能全部领出,当着我这个非警务人员一一翻看。 靠着证物室的墙角安放了一张长条木椅,孟响就在长椅上坐下,打开证物袋,从里边找出两只手机。 是一模一样的两部手机,自然是袁望跟楚菲菲所购置的情侣用品之一。 我想看看证物袋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又怕我显得太过热切,会引起孟响反感。 所以我坐着没动,只看着孟响摆弄着两部手机。 “都没电了。”她说,拿着手机起身走开。 我趁机拿过证物袋瞅瞅,发现里边果然只是一些零零碎碎小物品,起码在我看来,都不重要。 所以我将证物袋依旧放回长椅上。 很快孟响就回来了,她之前肯定对两部手机做过细致研究,所以她辨别一下,将其中一部手机插上电源,再按键打开。 她让我拨打一下发信息给我的那个号码,很快地,刚刚打开的这部手机响起了铃声。 待我挂断,那部手机也随之安静。 孟响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我见她低头翻看那部手机,忙问:“怎么样?” 事实上我想问“是不是这部手机给我发的信息”,又觉得这是很愚蠢的一句问话,毕竟我刚刚已经拨通过这部手机。 孟响看来跟我是有同样想法,她一声不吭站起身来,拔掉充电器,拿着手机走到证物室的窗口跟前。 “陈叔,刚刚有没有人来领过这个证物?”她问,问得很谨慎。 “没有啊!”我听见陈叔这样回答,“从你们将这几样东西送进来,就没有人再领出去过。” “那刚刚……有没有人进过证物室?” “你什么意思?”陈叔的声音一下子响亮起来,“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守规矩的人吗?” “我不是这意思!”孟响赶忙解释,“可是刚刚我朋友收到几条信息,都是这个手机号码发出去的!” “这不可能!”陈叔猛一下子站起身来。 我本来没有跟着孟响走到窗口去,但见陈叔这样,赶忙也走到近前。 “陈叔,我当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方才有没有离开过证物室,比如……你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人趁你不在,偷偷溜进来?”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陈叔索性摘下眼镜,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我调到证物室十几年了,什么时候出过错?如今都快退休了,你别使绊子害我!” 这话令孟响难以回应,只好离开窗口,悻悻然重新回到长椅上坐下。 我跟着她坐下,问她:“能不能把手机给我看看?” “你看吧!” 孟响好像有些赌气,将手机带着充电器往我手里重重一塞。 我怕手机再自动关机,所以先插上电源,这才开始翻看手机。 手机上存了很多条已接收、和已发送的信息,但却没有任何一条,是发送给我的。 更没有任何一条,显示有“救命”二字。 而且最晚的一条已发送信息,时间是在六天之前——那应该是楚菲菲跟袁望出事前的日期。 “有人用这手机发了信息给我,然后又把那几条信息给删掉了?”我喃喃,带着疑问。 “肯定是这样!要不然,那就是见鬼了!”孟响没好气地回应。 一个“鬼”字,却令我的心不由自主颤悠了一下。 (请看第006章《猜忌》) 第006章 猜忌 我跟孟响相对坐在一家西餐厅里。 从证物室出来,已经接近正午时分,毕竟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当我提议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孟响没有拒绝。 我并非是故意找这么有气氛的西餐厅跟美女吃饭,只是因为中餐厅太过嘈杂,很难安静交谈。 孟响好像也明白我的意思,素爱跟我开玩笑的她,今天却意兴阑珊,一直拉长着一张美脸。 我知道她并非气我,而是她始终认定,肯定是有人偷偷溜进过证物室。 所以在点完菜之后,等服务员走开,我就笑着哄她:“别这么气嘟嘟地了,或许有人利用某种高科技手段,盗用了袁望的手机号给我发的信息呢?”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孟响冷冷地瞟我一眼,“但问题是,这种技术必定需要很特殊的设备,并不是随便上上电脑就能解决。他费这么大的力气,图什么?” 是啊,他图什么? 我叹口气,苦笑着回应孟响:“同样的道理,他不惜以身犯法,偷偷溜进证物室取出手机,发送几条信息之后,再抹掉发送痕迹,然后将手机悄悄放回原处,他图什么?” 孟响不语,只是两眼盯着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 “他图什么,那就要看你了,毕竟是你接到了那几条信息!”她缓缓缓缓说出口来。 这话逼得我只抓脑壳。 “你不会是怀疑我什么吧?” “的确怀疑!”孟响面含冷笑,“你也说了你在搜集小说素材,是不是为了参与到这件案子来,跟什么人合伙儿玩了这场把戏?” “打住!”我立刻伸手制止她续往下说,也开始显出不客气起来,“我提几点,首先,孟大警官今天去医院,难道是我设计好了早就在医院等着跟孟大警官相遇?其次,如果是我设计的,我又能以什么方式通知同伙儿,让他恰好在我跟孟大警官进入病房的时候发信息给我?第三,我是想搜集小说素材,但是费这么大力气,我值得吗?” 孟响不语,只是看着我。 我毫不示弱也冷冷看着她。 正好服务员送了套餐上来,孟响低下头,一边摆弄刀叉,一边说了一句:“总之,就这几条信息而言,你的嫌疑最大!” 我气往上冲,有心起身就走,可终究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不该显得太没风度。 所以我吸口气,让心中的恼怒慢慢消散。 不过我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只是低下头来安静用餐。 “对了,你说你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孟响抬起头来问,语气比之前温和很多。 可是我心里还不顺当,所以我笑眯眯地回应她:“骗你的,只是想让你带我一同查案,给我的小说增添素材而已!” 孟响有些气结,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没必要耿耿于怀!” 是啊,她只是就事论事,谁让我偏偏收到那几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呢? 所以我再消消气,但仔细考虑一下,还是决定不能告诉她“怪梦”之事。 她本来已经觉得我身有嫌疑,再让她知道我所谓的重要之事,不过是两个人做了同样的怪梦而已,她恐怕不止是不会相信,更要以为我故弄玄虚了。 所以我最终摇一摇头。 “那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你在这城市里边胡乱猜疑没用,还是应该到案发现场去找答案。” 我低下头来继续吃饭,感觉她瞪了我好久,才愤愤地哼出一声,也低下头去,好像泄愤一样,大口咀嚼那美味的套餐。 在尴尬的沉寂之中丢下刀叉,我招手叫服务员来买了单。 等走出餐厅,我面带笑容跟孟响道了别,连她的电话号码我都没要,直接招个的士打道回府。 一肚子郁闷让我回家就躺在了床上,心里一直在考虑着,要不要明天自己去一趟一线岭。 如果仅仅是为了收集小说素材,我肯定会毫不犹豫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这件事万分奇怪,已经勾起我无限的想象与灵感,但如今已经死了一个昏迷一个,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底下奇人异事多了去了,我很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可这件事涉及到包罗,一想到包罗惶恐无助凄凄惨惨的模样,我就感觉很不忍心。 所以最后我决定,明天再找人打听打听。那些驴友不肯陪我,我就找其他朋友跟我一同去。 其一当然有壮胆的意思;其二,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 一晚上都在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幸好没有梦见那没长眼睛的女人。 到了第二天一早,我还在床上躺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打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哪位?”我问得很冷淡,有些烦这家伙打搅了我瞌睡。 “是我呀,孟响!你这懒家伙,还在床上躺着的吧?赶紧起来,我半个小时之后,到你们小区接你。你还在从前那个小区住吧?” 一连串的说话声,让我睡意全无。 可是没等我问她接我干吗,她已经从那边挂了电话。 我立刻起床,以最快速度刷牙洗脸上厕所。 半个小时以后,我已经等在了我们小区门口。 很快地,一辆警车停在了我身边,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我问。 事实上我是没话找话,因为她肯定是从袁望的手机里边翻出来的。 “你那么聪明,是在明知故问吧?”她瞥我一眼,启动车子。 我“嘿嘿”一笑,又问:“那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严刑逼供,怕了吧?”她嘟嘟小嘴。 “你不会是……想去一线岭吧?”我试探着问。 “你不是说了吗?要找答案,只能去案发现场!” 我忽然有些惭愧之意,感觉昨天不该那么小肚鸡肠。 “不好意思,昨天……我脾气不好!”我讪讪道歉。 “你一向脾气不好,要不然我们班的班花,怎么会落在曾晓峰手里。” 这话令我颇有得意。 “我可没觉得她是班花,老实说,我觉得她还没有你漂亮!” 这是我的实话,当然也有恭维之意。 “真的?”她嫣然而笑,瞟我一眼,“什么时候也学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我还想说句话,又感觉太过出格,“嘿嘿”一笑,没再纠缠这个话题。 (请看第007章《老太》) 第007章 老太 孟响曾经去一线岭做过调查,据她所言至少要在哪儿住个一晚两晚。 所以我在附近超市买了一些洗漱用品,加两件换洗内衣。 又吃了一个早餐,之后坐上孟响的警车,开往保康方向。 “昨天跟你分手之后,我去移动公司调出了你跟袁望的手机通讯记录。”车子出了市区之后,孟响说。 “怎么样?能不能查出是谁给我发的信息?”我立刻问。 “很奇怪,袁望的手机号固然没有那几条信息发送记录,你的手机号同样没有那几条信息接收的记录。” “这怎么可能?”我立刻掏出手机,“这几条信息还在这儿呢!就算像你说的,有人用了高科技的特殊设备,盗用袁望的手机号发送信息,怎么可能我的手机号没有接收记录?” 我翻出那几条信息,直接递到孟响面前。 孟响瞟了一眼,便摇一摇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移动公司的通讯记录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人篡改,这件事……是越来越诡异了!” 她用了一个“越”字,那就让我谨慎一问:“之前还有什么事情很诡异吗?” 孟响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知道楚菲菲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真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既然要跟你一同去做调查,跟你说也无妨。”她轻声一叹,“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那个地方很荒凉,窗户又是从里边闩上的,有作案嫌疑的,只能是袁望跟房东。可是房东已经很大年纪了,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肥胖的楚菲菲活活掐死。何况楚菲菲身边还睡着袁望,而且袁望身上没有任何伤势。换句话说,在楚菲菲死的时候,袁望只是睡着了而已,并没有被人打晕。不管是谁想掐死楚菲菲,却不惊醒袁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袁望不是到现在仍然昏睡着的吗?既然没有被人打晕,那会不会有人事先用了迷香之类?”我试着分析。 “你以为是武侠小说呢?”孟响好笑地瞥我一眼,“法医早就化验过袁望的血液,没有发现任何药物残留。所以,袁望到如今仍旧昏睡不醒,本来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我也觉得很诡异,所以我沉默着一时无话。 孟响自嘲地笑笑,接着又说:“本来,我设想过会不会袁望跟楚菲菲有什么感情纠葛,袁望为了摆脱楚菲菲,这才下手杀人?毕竟他们的外形相差太远……” “应该不可能吧?”我插口截断她话,“我见过他们俩在一起的情形,看得出来袁望是真的非常喜欢楚菲菲!” “是,我调查的结果也是如此。袁望的几个好友都说袁望天生就喜欢胖女人,而且是他在追楚菲菲,并不是楚菲菲缠着他不放。” 袁望喜欢胖女人的事情,那天驴友聚会的时候,我已经听人说起过,所以我没有感觉惊奇。 孟响斜目觑着我,忽而转口问我:“对了,你是不是可以将你知道的那间很重要的事情告诉给我听了?” 我稍微想想,感觉现在还是不能告诉她。 所以我展脸一笑:“你别急,反正咱们都走到这儿来了,等到了一线岭住一晚,明天一早我肯定告诉你!” “瞧你搞得神神秘秘的,还怕我听完以后转头回去呀?”她不乐意地撅起嘴巴。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赶忙解释,“只是……老实说我听到的这件事到底有几分真实性,要到了一线岭住上一晚,我才能够完全确定!” “好吧!”她居然很爽快地不再追问,“只不过……你可别像袁望一样,一觉睡熟,就醒不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笑起来。 明明是个玩笑,却令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从襄阳市区到保康县,有将近三百里路,我跟孟响换着开车,到正中午的时间,才赶到保康县城。 因随后的路无法通车,孟响将车子寄放到保康县公安局,跟局里借了一辆很不错的山地摩托车。 我不认路,只能由孟响骑着,出保康县城,折而向西。 我两手向前搂抱着她腰,难免心中有些荡漾。 但一路全是崎岖不平的山间土路,有时候甚至是沿着山崖边缘在走,想必孟响根本没有闲心来体味我这个男性的双臂力量。 忽然“吱呀”一声响,孟响一个急刹车,致使我的身体向前一撞,愈加紧密地挤压在孟响的后背。 当时正走在一条环绕大山蜿蜒向前的小路上,路面宽度不过三尺。 虽然地势并非十分险峻,但若非孟响及时岔脚稳稳站住,我们俩肯定会歪倒地上,并且咕咕噜噜滚下山坡。 我吓出一身冷汗,赶忙也放下脚站稳。 正想问孟响怎么了,却从孟响的肩膀处,瞥眼望见前方颤巍巍地走着一个老太婆。 一身宽松的黑衣,罩着她枯瘦的身体,风一吹,便晃晃悠悠。 一头花白的头发,也在风中凌乱飞扬,看来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五。 孟响按了两声喇叭,可是那老太婆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慢慢悠悠走在路中。 孟响只好启动摩托车,紧跟在老太婆身后。 一直走了一百多米,好容易路面稍微宽阔一点,孟响赶紧加快速度,从老太婆身旁挤了过去。 我转头看,那老太婆忽而抬脸,我清楚看见她一脸皱纹。 而她浑浊的眼光,竟令我有一些莫名其妙胆寒之意,赶忙回头,不敢与她对视。 山路崎岖而坎坷,自然不可能行驶太快。 更加上周围山峰林立,幸亏孟响记性好,若是我,只怕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吱呀”一声,孟响又一次紧急刹车,我赶忙叉腿站在地面上。 自然而然的,我从孟响肩膀处看向前方。 只一眼,我差点吓得惊呼出来。 因为就在我们前方不远,颤颤巍巍走着一个老太婆。 花白的头发,宽大的黑衣,分明就是刚刚看见过的那一个。 可是她走得如此之慢,怎么可能会跑到我们前边来? “这这这……不会是……之前那个老太婆吧?” 孟响回过头来,虽然戴着头盔,可是我听得出来,她声音中颇显惊栗。 “可能是……她抄了近路吧!”我回答,不止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我。 “可我怎么没觉得,我们有绕远路?”孟响仍然难以安心。 “这山里地形复杂,可能绕路的时候,我们没觉得而已!”我再找一个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我自己都不是十分信服,但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理由。 孟响没有再说,回过头去看着前方。 “要不我来骑吧!”我说。 “山路难走,你骑着还得听我指路,更加危险!”孟响说。吸口气,启动车子。 (请看第008章《黑狗》) 第008章 黑狗 半下午的阳光依旧灿烂,可是我浑身上下,却感觉凉飕飕的。 孟响肯定跟我有着同样的感受,以至于没敢再次鸣响喇叭,而是老老实实跟在老太婆身后。 摩托车“突突突”地缓缓行驶了好一段路,孟响终于找到机会,从老太婆身旁挤了过去。 我鼓足勇气回头一望。 浑浊的眼神,满脸的皱纹,确确实实就是之前的那个老太婆。 我慌忙回脸。 虽然我依旧坚信,这个世上绝不会有鬼神精怪,但心中的惊悚感,却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退。 偏偏行未多远,刚刚攀上一道山梁,很突兀的,只听见“嗷”的一声低叫,从一块巨石上方蹿出一道黑影,由高向低自摩托车正前方横跃而过,“嗖”的一声钻入一片树丛之中。 因为之前那一再出现的老太婆,孟响的神经肯定跟我一样绷得很紧,再被这突然出现的黑影一个惊吓,孟响再也撑持不住。 我听见她惊呼一声,摩托车猛地一歪,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摔跌在地上。 偏偏那一片地势陡峭,我根本不由自主,顺着山坡咕咕噜噜滚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叫出声来,我只听见孟响的尖叫声。 想着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我猛一下子撑住身体,自小练就的敏捷身手到今日总算是派上用场,我从地上腾身而起,向着孟响的身影猛然一扑。 正赶上那一段坡度较缓,我搂抱着孟响顺势转了个角度,终于由横向翻滚,变成头上脚下竖直停顿在了山坡上。 孟响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在我身下隔着头盔结结巴巴问出来:“是……是什么?” “可能是一条大黑狗吧!”我说,其实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孟响吸了一口气,一手隔着头盔蒙在脸上。 我忽而意识到我还趴伏在她身上,赶忙翻身坐起来,回头向上一望,不由得暗暗庆幸。 庆幸摩托车没有一同滚落,要不然毁了摩托车是小事,万一砸在我俩身上,我们可就性命难保。 “怎么样,没受伤吧?”我低脸问孟响。 孟响坐起身来,先取下头盔,拨了一拨散乱的头发,这才摇一摇头。 “没想到……你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样,遇到紧急状况,还挺敏捷的!”她说,好像带着有些鼻音。 终究她是个女孩子,纵然身为警官,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难免显出惊怕与软弱。 所以我笑一笑,说道:“毕竟我是个男人啊!再弱,也不至于百无一用。” 她“卟哧”一声笑出来,向我瞟了一眼,终于流露出一点女孩子该有的娇嗔之色。 我背上本来背着一个背包,不过在我顺着山坡滚落的时候,背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我后背摔落,挂在了坡上一丛灌木上。 我走去捡起背包,跟孟响一同爬到坡上。而据孟响所言,离目的地已不甚远。 所以我们一同用力扶起摩托车,仍由孟响骑着,继续往前赶路。 幸好在太阳偏西之时,摩托车停在了一户山民的房屋跟前。 那就是一户典型的山民房屋,背靠着一座大山,面向着一小片平坦的山坡。 墙壁是很厚实的土砖垒起,房顶则是树皮夹杂着茅草铺就。 屋前用竹篱笆围成了一个小院子。 一眼望进去,在正中间两扇木门的顶头屋檐下方,还挂着一个简陋的木牌子。 牌子上歪歪扭扭写着五个黑字:一线岭旅馆。 字体拙劣,很像是小学生的笔迹。 “这里就是一线岭?”我悄声问孟响。 起码在我眼里,这一路并没有看见过什么奇特风景。 “不是!听说去一线岭,还要往山里走十多里路。里边只能步行,连摩托车也去不了。”孟响回答,紧随着张开喉咙叫了两声,“张大爷!张大爷!” 没有人应声,房子里好像没人。 “这房子的主人姓张,七十多岁的人了,可能出山置办日常用品去了,咱们自己先进去吧!”孟响说。 我赶忙抢到前边,拉开竹篱笆上开出的一个小院门。 孟响推着摩托车进去,靠墙根放在屋檐下。上了锁,拔出钥匙。 我先走到那两扇房屋大门口观察。 是农村人家常用的对开式老旧木门,门上挂着一把铁锁。 但锁却并没有当真锁上,只是挂在锁扣上而已。 所以我扭下铁锁,并拉开锁扣,一边笑问孟响:“这位张大爷,出门都不上锁的么?” “山里人淳朴善良,估计他是怕出门之后来了客人,很难找到其他地方住宿。”孟响回答,也走了过来,“这附近人烟稀少,除非是来住宿的游客,否则也不会有其他人来偷走他的东西。” 在她说话的时候,我伸手轻轻推开了两扇木门。 刹那之间,我寒毛直竖,一动也不敢动。 屋里有一条硕大的黑狗,两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凶悍的眼神牢牢盯着我。 它浑身黑毛根根竖起,好像随时准备向我这不速之客发起攻击。 孟响惊呼一声,又赶忙闭紧嘴巴,跟我一样屏息凝神紧盯着大黑狗。 忽听“嗷”的一声叫,我感觉眼前黑影一晃,慌忙间侧身一让,就势伸手将孟响护在身后。 那黑狗从我眼前一掠而过,幸好它并没有转回身来继续攻击,而是直接跃出竹篱笆,转眼间没了影踪。 我松口气,转脸看着孟响,问她:“你还好吧?” 孟响同样长长地舒一口气,一双美目却向着我上上下下不住打量,好像要重新认识我一样。 “看啥呢?”我不自在地抓一抓头。 “没想到,你还是位深藏不露的大侠!” 我呵呵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看来这位张大爷,并不真的愿意陌生人随便进出他的房子!” “这狗不是张大爷的!”孟响接口,很肯定,“我来做过调查,没听张大爷说他家里养的有狗!而且我在这儿住了两晚,也没看见有这条黑狗出现!” 我心中微微一动,忽然问她一句:“这房子有后门吧?” “当然有!”她回答。 然后她突然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这样问,立刻跨步进门,几乎是用跑的,冲向了屋子里边。 我正想跟着进去,她已经转身回来,脸上神色惊疑不定。 “你觉得……这条黑狗,就是刚害我们摔了一跤的那一条?”她开口问我。 “看它的个头儿,颜色,还有叫声,确实很像!”我回答。 “可是,后门是紧闩着的,如果真是它,它是怎么进到屋里来的?”孟响说,甚至有一点微微的颤音。 (请看第009章《观音》) 【每天至少更新两章,分别为早上九点以前、下午五点或晚上十点以前,若有更改,另行通知,谢谢支持!】 第009章 观音 我看着孟响的神情,自己也感觉紧张起来。 “或许是这房子里边哪扇窗户没有关紧。”我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 孟响很明显不太信服,竟不敢马上进去屋子里边查看窗户,只是下意识地向着两边瞅瞅,便冲我勉强笑笑。 “算了,只是一条狗而已,谁知道它是从哪个洞口钻进来的!”她说。 我知道她不过是自壮自胆,却也只能还她一笑,转目打量着屋子的结构布局。 同样是典型的山村人家房屋样式,居中这一间是客厅——农村人俗称“堂屋”。 堂屋的宽度至少有五米,进深则超过六米。 两边墙脚摆着七八张制作粗糙的竹木靠背椅,在城市里绝对看不到这种样式的靠背椅,想来是山里人家自造自用。 堂屋两边的房间,若是普通人家,会按照合家人口数量,分成几间卧房。一般会是一间大卧房,两间小卧房。 但张大爷既然将房间改造成了旅馆,自然房间数量越多越好。 所以我看见在堂屋两边的墙壁上,分别安装着两扇自制的简易木门,换句话说,总共是有四间卧房。 我顺手推了一推我左手边的这扇木门。 因为木门上并没有安装弹簧锁,所以关得虽严,仍被我一推就开。 瞥眼之间,我见房里有十五六个平方,正好是堂屋的一半面积。 房中摆设甚是简单,一张带蚊帐的木架子床,紧贴着里边这面墙壁安放。另有一把四四方方小木凳,随意摆在床头位置。 外墙上果然开有一扇窗户,但窗户不仅关得严严实实,而且窗户玻璃完好无损。 我随手又将房门关上,一眼看见木门顶端,用墨水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1”字。 转脸看对面两间房,正对着我的那扇房门上,写了一个“3”字,但靠里的那间房门上,却什么字也没有。 “没标房号的这间房,是张大爷自己住的。”孟响大概是看到了我目光所聚,很及时地跟我解释。 我往前走进几步,看见我这一侧靠里边的这间房门上,写了一个“2”。 “袁望他们,是在这间房出事的吧?”我向着2号房门一指。 “是啊,你猜得真够准的!”孟响瞟了我一眼。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因为我知道包罗跟李子都是在面朝西方的房间里做的噩梦,而这栋房子的大门,是面朝正东。 所以前边的1号房跟3号房皆面朝正东,只有后边的2号房跟张大爷自己住的房间,是面朝正西。 不过毕竟只有三间客房,我猜对了也不算特别奇怪,所以孟响并没有追着要我解释。 堂屋正当面紧挨墙壁摆放着一张高脚长木几,农村人家好像是叫它“供桌”。 供桌正中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尊木制观音—— 我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凑近细看,本来绷紧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禁不住哑然失笑。 因为我明白了,包罗跟李子为什么会做同样的怪梦,原因恐怕正是出在这尊观音像上。 这尊观音像眉毛、鼻子、嘴巴、耳朵都有,唯独没有雕刻眼睛。 甚至在该长眼睛的地方,连点凹陷都没有。 “怎么啦?”孟响看出我神情有异,向我跟前走过来。 “你看看这尊观音像!” 我把观音像拿起来,直接递到孟响手上。 “这个啊,我早就看过了!”孟响也跟着我笑起来,“我问过张大爷,为什么这尊观音没有雕刻眼睛?张大爷说,这是他自个儿雕刻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雕刻眼睛,所以干脆空在那儿了。” 事实上我已经看出,观音像制作粗糙,不像是从外边花钱买回来的工艺品。 听孟响这么一解释,我只是感觉好笑,又将观音像放回原位。 在供桌的下方,还摆放着一张八仙桌。 除此之外,堂屋里就不再有其他家具。致使诺大的一间堂屋,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我发现张大爷自己住的那间房门上装着一只锁扣,锁扣上挂着一把铁锁。 虽然同样只是虚挂着,并没有当真锁上,但那已经是在提醒住客,不要往这间房里进。 而在紧挨张大爷的房门一侧、亦即是正当面摆放供桌的这面墙壁最右边,另外开着一扇门洞。 门洞上同样装着一扇木门。只不过这扇木门,比堂屋两边的那四扇木门,要紧密厚实很多。 门上按着铁质插销,此刻插杆,正牢牢插在插孔里。 也难怪孟响心生惊栗,起码在我眼中看来,这间房子确实只能从前门后门出入。 虽然在堂屋两边的房间里开有窗户,但此刻所有木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就算有哪扇窗户没关好,让黑狗蹿了进来,它又怎么可能拉开木门进入堂屋,并且再将木门严严实实关好? 我心中不安,却没有流露在脸上,而是转脸去问孟响:“张大爷为什么会想起来开这样一间旅馆?” 我是真的很奇怪,毕竟这房子深藏在大山里,一年到头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跑来这儿住。 “听说从一线岭的名气传出去之后,时常会有背包客进山探险,正好他这儿是必经之地。他又孤苦伶仃一个人,这几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一年到头哪怕只有三五个客人来,也能给他增加几百块钱的额外收入。” 孟响的解释不无道理。几百块钱在城里不算什么,但在这大山区里,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所以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拔出后门上的插杆,拉开后门走出去。 仍然是农村人家最标准的房屋样式,左边紧靠三间正房,盖起了半间房屋。 房门上装着一把外置插销,以免房门被山风吹开。 不消问我也知道,这是一间厨房。 我往后边走了一走,发现在房屋右侧的墙根处,有一间厕所。 厕所居然分男分女,而且看起来还挺干净。想必是后来开起旅馆之后,为方便客人新建的。 房屋后边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种着几样蔬菜。 再往后十数米,便是一座大山,山势平缓,山上长满林木。 也幸亏山里人胆子大,若是让我一个人住在这儿,半夜风吹林动,肯定会感觉十分可怖。 在我观察周围环境之时,孟响已经打开了厨房门,开始准备着动手做晚饭。 我跟着进去,看见孟响居然翻出了一小块腊肉,加几样晒干的野菜。 “我们随便用了人家的东西,会不会不好?”我问。 “等走的时候,给他放两百块钱在这儿就是。”孟响回答,一边指挥我,“你挑着水桶出去,往右边走下一道山坡,那儿有一处山泉,你挑两桶水回来。” 孟响曾经来此做过调查,所以对周遭的环境颇为熟悉。 我虽然从未挑过水,但见厨房墙根摆着一条扁担,两只木桶,我还是老老实实用扁担挑起木桶,从房屋后边绕到前边,再走向右边的山坡。 可不知道为什么,方一走下山坡,我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看一样。 回脸一瞅,只望见一片浓密的树林。 (请看第010章《人脸》) 第010章 人脸 我很担心是不是那条大黑狗隐藏在四周围的树林当中,随时准备向我攻击。 所以我几乎是慌慌张张找到那处山泉,再慌慌张张灌了两大半桶水,之后挑在肩上,回去张大爷的旅馆。 俗话说“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我虽然不至于压断脊,但是两个肩膀真的很痛。 更加上心慌胆怯,我一路跌跌撞撞。 幸好那条大恶狗并没有出现,孟响见我神情紧张,忍不住笑我:“刚说你是位大侠,怎么慌慌张张的,怕什么呀?” “我怕那条黑狗突然从哪儿冒出来!”我尴尬解释,“我总觉得它正埋伏在哪儿盯着我看!” “说的怪瘆人的!幸好缸里还有半缸水,只是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只能晚上烧热了洗澡用。”孟响说,稍微停顿一下,才又问我,“你说……那条大黑狗,到底会是谁养的?” “如果不是张大爷养的,那或许就是附近哪一家山民养的吧?”我说。 “可是在凶案发生以后,我来这里做过调查,离这儿最近的一家山民,也要走上两个小时。这黑狗如此凶猛,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关在屋子里?” 我想一想,很难有一个清晰推理。 所以我摇一摇头,转口发问。 “我倒是很好奇,从保康县城进到这儿来,连摩托车都走得很艰难,你们是怎么将楚菲菲跟袁望运出去的?” “调用了直升机呀!”孟响把脸一扬,“你以为现在还是十几年前,只有大城市才有直升机配置?” “十几年前,恐怕连大城市都很难有直升机供警方调用吧?”我含笑回应。 “是啊!这几年确实发展得太快了,真可说是日新月异!”孟响俏皮地冲我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赶紧洗菜做饭吧,我都快饿昏了!” 在我出去挑水的时候,孟响已经去后边菜园摘了两把蔬菜,我帮她一同清洗干净,之后生火做饭。 那还是烧柴火的土灶台,我们费了半天劲,才算是生着了火。 幸好上次来的时候,孟响看过张大爷用铁锅蒸米饭的情形,所以她也试着放了水米,我在灶下添火蒸饭,她开始切菜切肉。 好不容易一餐饭做好,我跟她都禁不住“哈哈”直笑。 几个菜炒得还行,但是米饭却结了一层发黑的锅巴,整锅饭都被染上了一股焦糊味。 我想起那条黑狗,先盛了半碗饭,倒了些菜汤在里边,又放上几片腊肉。 之后端出去,放到前边的屋檐下。 “你还挺细心的嘛!”孟响笑我。 “狗最通人性,我对它好点儿,说不定它就不咬我了!”我回答。 孟响便没再多说。 本来米饭蒸得不多,一层锅巴浪费一小半,再给狗端出去半碗,剩下我跟孟响都只吃了个半饱。 之后孟响烧了一锅热水,先拿了木盆进1号房间去洗澡。 我则进到3号房查看查看。 屋里摆设跟1号房一样,就是简简单单一张带蚊帐的木架子床,加一张制作简单的四方小木凳。 外墙上同样开了窗户,但窗户上玻璃完好,而且从里边上了插销。 我发现这位张大爷很爱干净,虽然并不时常有客人来住,但房间里却收拾得整整齐齐。 就连窗玻璃,都抹拭得明光透亮。 之后我又壮着胆子去了2号房——亦即是包罗跟李子做怪梦、袁望跟楚菲菲出命案的那间房。 房中的摆设同样跟1号房、3号房相差不多,只不过窗户对着正西方。 另外那张木床好像略有区别。 1号房跟3号房的木床就是四四方方一个木架子,没有其他的附件与装饰。 而2号房的这张床,却显得气派很多,床头不仅加了一块平整的靠板,靠板上甚至有一块精美浮雕。 我想凑近一些去看那块浮雕,不想手机却发出“吱吱吱”的响声。 那声音嘶哑而难听,并不是我设置的短信提示音。 我站直身体,想掏出手机查看。 那种难听的“吱吱”声响,却于此时消失无影。 不过我还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看,并没发现有任何异样。 所以我重新将手机装进上衣口袋,再次弯腰凑近床头。 那种“吱吱吱”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直腰,声音消失。一弯腰,声音立刻响起。 我感觉有些奇怪,索性远离床头,再弯腰试试。 没有声音,手机安安静静在我兜里。 我回到床前,这一次我不再弯腰凑近床头,而是直接往床沿上一坐。 “吱吱”声音立刻响起。 站起身,那声音再次消失。 我干脆取出手机,直接放到床上。 手机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动静,显示屏也没有发亮,但是那种“吱吱吱”的声响,却连续不停从手机里边传出来。 而且这一次,比装在我衣兜里边的时候,声音还要响亮些。 我拿起手机远离床铺,声音也随之消失。 我心中涌出怪异的感觉,忽一抬头,禁不住“啊”的一声。 我看见透明的窗户玻璃上,好像紧紧贴着一张人脸。 只是在我抬起头来的一瞬间,那张人脸倏然后退。 我立刻凑近窗户看,外边漆黑一片,当然看不见任何人影。 我心中发毛,却硬着头皮拉开2号房门出去。再打开房屋后门,冲到房屋后边仔细查看。 明亮的光线从2号房的窗户投射在地面上,起码在我视线之内,没看见任何人影。 我向着远处黑乎乎的山林眺望一眼,无论如何不敢走近山林去查看。 我甚至不敢转身进屋,而是一边查看着周围动静,一边慢慢退向后门。 我心中本来已经十分紧张,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啊”的一声尖叫。 那是孟响的叫声。 我立刻忘了自己的恐惧,转身冲进房屋后门。 只一眼,我也差点叫出声来。 堂屋里光线明亮,我看见孟响端着木盆站在1号房门口。 而在她的旁侧,那两扇前门左右敞开,一条巨大的黑狗,就站在孟响跟前,虎视眈眈瞪着孟响。 (请看第011章《噪音》) 第011章 噪音 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我端了半碗饭出去放在屋檐下之后,转回头已经将前门关好,并且上了门闩。 孟响在进屋洗澡之前,还特意检查了一下。 可现在,那两扇房门很放肆地敞开着。 看孟响端着木盆的样子,已可知她是刚刚洗完澡出来,盆里边的水还没有倒掉。 那这两扇门是谁开的? 刚刚我看见的那张人脸,并非是我眼花看错? 我遍体生寒,此时却只能强作镇定,对着那条狗吼了一声。 那狗本来两眼瞪着孟响,好像随时准备扑咬上去。 但被我一吼,那狗转头向我一瞅,忽而夹着尾巴,从敞开着的前门蹿了出去。 我赶忙奔前,先将前门关好,再将门闩牢牢闩上。 之后我伸手接过吓呆了的孟响手中木盆,一边连声安慰:“别怕别怕,没事儿了!” “是你把门打开的?你干吗要把前门后门都打开呀?”她哭丧着脸责备我,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不敢告诉她前门不是我打开的,我怕那会引起她更大的恐惧。 所以我唯唯诺诺两声,赶忙端着木盆出去后门,先将盆里的水倒掉,之后进门,将后门插销插上。 “你不用洗了?”孟响问我,一边抹了抹润湿的眼睛。 “我等会儿再洗!”我回答,推开虚掩着的2号房门,“这屋里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孟响已成了惊弓之鸟,“古怪”二字,竟令她微微抖颤了一下。 “别紧张,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噪音!”我安慰她,迈步走进房里。 孟响跟着进来。我掏出我的手机,伸长手臂虚放在床铺上方。 手机立刻又响起“吱吱吱”的那种噪音。 我一缩手,噪音便随之消失。 孟响满脸好奇,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你那边床铺上,会不会使手机产生这种怪声音?”我问。 “应该不会吧?起码我的手机,现在就在床上扔着。” “那把你的手机拿到这边来试试!”我说。 孟响立刻转身出门。 很快回来,手上拿着她自个儿的手机,也伸长手臂虚放在床铺上方。 她的手机里,同样响起“吱吱”噪音。 “好奇怪,怎么回事?”她满脸惊诧看着我。 或许是从进入大山遇到那个诡异的老太婆开始,有太多难以解释的问题,她惊诧之中,带着些惶恐之意。 事实上我也惶恐,但我身为男子汉,只能将惶恐藏在心里。 我强作镇定想了一想,问她:“你有没有带什么探案工具?比如……小型收录机之类?” “当然有带!只是……要收录机干吗?” “把这噪音录下来,回去仔细分析一下,看看有什么奇怪没有。” 孟响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没有争辩,而是再次出门,很快拿了一个四四方方比手机还小的收录机过来。 另外还有一样,她说是一个小型辐射探测仪。 她先将辐射探测仪放到床铺上,小心摆弄了半天,最终摇一摇头。 “探测不到任何辐射,这噪音起码对身体无害。” 这话倒令我一阵放松。 因为我到这儿来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要在这间房里歇宿一晚,倘若有对人体有害的辐射之类,那我就要另做打算了。 所以我不出声地将手机掏出来,直接放在床铺上。 手机立刻发出“吱吱吱吱”颇为响亮的声音。 孟响打开小型收录机,紧贴在我的手机跟前,录了有五六分钟时间,这才将收录机关掉。 “应该可以了!”她一手拿着收录机,一手拿着探测仪,转身要出门,又问我,“我睡1号房,你睡哪间房?” “我想……”我略做考虑,最终还是痛下决心,“就在这间房睡吧!” “啊?”她惊吓得一下子瞪大眼睛,“你就……一点不害怕吗?毕竟……这奇怪的噪音!还有,这里出过人命!” “一点不怕是假的!”我实话实说,“但首先,你也说了这噪音对人体无害;其次,倘若我们俩都住了朝向前边的房间,后边没人照看,心里会更不踏实……” 后边这个理由让孟响心有戚戚焉地点一点头,但见我说到此处低脸沉吟,孟响忍不住催问一句:“还有第三个理由吗?” 我展脸一笑,先反问她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找袁望的那些驴友调查过?” “当然有!”孟响对于我这么快转移话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她还是作了回答,“跟袁望关系比较好的几个驴友我都问过了,没发现有什么特别重要的线索!” “那你有没有询问过一个叫包罗的?”我再问。 “肯定有啊!你大概忘了我跟包罗也认识,所以我第一个问的就是他。只不过……你在袁望电话本上的名字是叫小高,而且通讯记录显示你从没跟他通过话,要不然我首先查问的,肯定是你。” 这话颇令我受宠若惊,但现在不是自我陶醉的时候。 “我跟袁望认识,其实是因为包罗!”我说,再问她一句,“包罗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他也去过一线岭,而且在一线岭,遇到过一件算得上很奇怪的事情?” “没有啊!”孟响两眼瞅着我,慢慢说出口来,“这件很奇怪的事,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件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很重要的事?” “是!”我肯定答复。 “怪不得!”孟响仿似恍然大悟一样,“在我跟包罗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后来被我追问紧了,包罗告诉我说,是他自己的一点私人事情,说出来会引人笑话,所以求我别再追问。我看他当时的精神很不好,只能起身告辞。本来想着改天再去拜访他,但后来就在医院遇到你了。”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李玉刚的人?”我追问。 “李玉刚?我记得这个人!”孟响立刻回答,“因为他的这个名字,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不过我只是打过电话给他,他在电话里有气没力的,他自己也说他病了,所以我只是在电话里问了几个问题,没有跟他见过面。” “原来是这样!”我点一点头,向着那张木床一指,“包罗跟李玉刚,都在这张床上睡过一晚。” “哦?”孟响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那又怎样?” “他们两个,都做过一模一样的一个怪梦,一模一样!” 我特意加重语气说出“一模一样”四个字。 孟响终于睁大眼睛,老半天才冒出一句:“不会吧?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很不可能,所以今天晚上,我要在这张床上睡一晚!”我很肯定地回答。 (请看第012章《浮雕》) 第012章 浮雕 我没有告诉孟响到底是怎样的怪梦,只是承诺明天一早醒来,不管我有没有做相同的怪梦,都会将怪梦的内容告诉给她知道。 孟响可能是怕怪梦的内容太吓人,这一天接二连三莫名之事,本来就令她颇有心虚,所以她居然没有追着让我现在就告诉她。 之后孟响进了1号房歇息。 她本来烧了满锅开水,她自己用了半锅,还剩半锅。 但山上夜来寒凉,有这半天耽搁,锅里的水已经不热。 不过我可没耐心重新生火,就将那半锅水舀了出来,又兑一点冷水进去。 之后关了厨房门,端着木盆进屋,很仔细地先将后门关好,再检查一遍前门门闩,这才进去2号房。 这几间房门外虽然没装锁扣,但门里却装有插销。所以我上了插销,之后脱掉衣服。 因为手机一靠近床铺就有噪音响起,我将手机放在那张木凳上,开始用毛巾擦洗身体。 我是背对床铺、面向窗口站着的,以至于抬头之间,我再次感觉窗外人影晃动,好像有人在偷看我洗澡一样。 我立刻冲到窗口,向外一望。 这次我恍惚看见,有一个白乎乎的人影,就好像是个穿裙子的女人,晃了一晃,便消失在了山林里。 我听见“咯吱”作响,那是我的上下牙齿在打颤。 我并非胆大包天之人,纵然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此情此景,依旧令我不由自主,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但我只能不住地安慰我自己,不住地寻找一个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这附近还有其他山民居住,我刚刚看见的人影,不过是某一个山民而已。只不过这一带地形复杂,孟响来做调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户山民而已。 这样的解释并不能令我内心的寒意减轻,不过我身上的颤抖终于停止。 但我已经无心擦洗身体,索性拧干毛巾,迅速将身上擦干。 之后我穿上衣服,看着那半盆脏水,竟没有勇气再端出去倒掉。 所以我干脆就将那盆水放到墙角,上床想睡,又想起孟响就在隔壁,万一她那边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我这边出了什么事,我闩着房门既不方便我出去,更不方便她进来。 所以我将插销拔开,试了一试房门依然关得很严实,我这才上床休息。 可就在我准备躺倒之际,再次瞥见床头靠板上的那块浮雕。 因为床上装有蚊帐,我先将蚊帐掀起,再仔细查看那块浮雕。 那是一块约莫一尺长短的浮雕。 奇怪的是,这块浮雕并非是在靠板上直接雕刻,倒很像是镶嵌进去的。 只不过镶嵌得很紧,我用手指抠了一下,根本纹丝不动。 而这块浮雕,是一个身披轻纱的女人,牵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孩儿。 小孩儿睡眼惺忪,好像还没睡醒。 女人身材曼妙,诱人犯罪。却偏偏,她没有头发,光秃的头顶,就像是尼姑一样。 更离奇的是,她没有眼睛。 就跟外边那尊观音像一样,这女人眉毛、鼻子、嘴巴、耳朵都有,单单少了一双眼睛。 而且在该长眼睛的部位,连一点凹陷也没有。 只不过外边那尊观音制作粗糙,一看就是没什么雕刻功底的人所制。 这尊浮雕,却异常精美。 除了没长眼睛,女人身体的其他各部位,都跟小孩儿一样,雕刻得栩栩如生。 就连她身上披的那层薄纱,都好像伸手一扯,就能从她身上剥落下来。 我本来以为,包罗跟李子之所以会做同样的怪梦,是因为外边那尊观音像的缘故。 此刻真相大白,他两人梦中所见,必定是浮雕上的这个女人跟小孩儿。 而我今晚,又会怎样? 我吸口气,壮壮胆,先掖好蚊帐,再伸长手臂将电灯关掉。 之后我盖上还挺干净的薄棉被,尽量收心凝神,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 大山中的夜晚,安静到有一种死沉感。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野兽嚎叫,更是显得异常瘆人。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尽管我毛森骨立,满怀惊怕,却在不知不觉间,我便进入沉沉梦乡。 ※※※ 漆黑的夜晚。 我站在一盏路灯下方,昏黄的光线,不仅未能让我感觉到心理安慰,反而,我瞅着周围暗影幢幢,浑身控制不住有一点微微的颤抖。 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在我的脚下,是一条破损的马路。马路两边,稀稀疏疏种着些快要干死的矮树。 马路很窄,只能供两辆小轿车并排通行。倘若来一辆大卡车,就成了错不开车的单行道。 事实上这条马路应该就是一条单行道,因为在马路的尽头,矗立着一栋两层小楼房。 是那种现代农村常见的楼房样式。 左半边有两层,右半边只有一层。 而且高低两边的楼顶都是平的,方便农村人家晾晒谷物。 倘若缩小来看,就好像是四四方方的三块积木,堆成了两摞一样。 而像这种楼房样式,在中国出现的年代并不久远。 可是看那楼房外墙上干枯而斑驳的黑藓,却像是已经存在了数百上千年一样。 楼房大门开在只有一层的右半边,但却不是现代农村蛮气派的左右双开式大门,而是如同城市高层民居所用的单扇门。 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儿,背对着马路,站在那扇房门前。 门框上方装着一盏小灯泡,同样昏暗的光线,洒落在女人跟小孩儿身上。 小孩儿顶多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丝绸的睡衣,软软的黑发,顺服地贴服在他圆圆的小脑瓜上。 那女人头上却光秃秃的,连一根头发也没有。 之所以能够一眼判定她是女人,是因为她身上只披着一片蝉翼般的白纱,隐约透露出她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段。 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 当然主要是看着那个女人。 我是男人,那女人薄纱掩映下挺直的双腿、和丰腴的臀部,衬着那光秃的头顶,居然形成一种异样的性感。 那本该令我热血沸腾,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潜意思里,偏偏对这曼妙的背影十分惧怕。 就好像我眼中所见并非性感尤物,而是洪水猛兽一个样。 可是我又转不开我的眼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人伸出手来,推开了小楼大门。 既然是单扇门,门洞自然不会很宽阔。 可是那女人却没让小孩儿跟她前后错开,而是依旧牵着小孩儿的手,两人并肩,挤进了门洞。 而我,看着这两人奇怪的进门方式,更是控制不住,浑身上下颤抖不停。 那女人在跟小孩儿一同进门之后,转过身来伸手关门。 以她如此曼妙的身姿,我以为她容貌也会美若天仙! 然而在回脸之间,昏暗的灯光投射在她脸上,我却被吓得张开口来,叫不出声音。 这个女人,没长眼睛! 眉毛,鼻子,嘴巴,耳朵,全都有,只是少了一双眼睛。 尤其她没有头发,光秃的头顶,更加凸显出她两条漆黑的长眉下方,连个眼窝都没有。 (请看013章《迷踪》) 第013章 迷踪 倘若做一下调查,问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会令你感觉不寒而栗? 恐怕最多的答案,除了飘忽不定的鬼魂,一定是极其怪异而丑陋的异形生物。 我的答案原本也是如此—— 直到我亲眼看见这个女人! 我是在做梦,但我不知道我是在做梦,我以为我是亲眼看见了这个女人。 她没长眼睛! 该长眼睛的地方,完完全全是平的。 如果说看见鬼魂会令你遍体生寒,看见异形会令你浑身发毛,那么我现在,根本被吓得肢体僵硬,没有了感觉。 就好像我自己,变成了路边枯死的矮树一样,连一动,也动弹不了。 可是我并非真的动弹不了,起码我的牙齿在打战,我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直到那女人关上房门,我明明怕得要死,可是我却不由自主,走向那座二层小楼房。 一直走到楼房门口,我看着那扇单扇木门。 很老旧的木门,门上连把手都没有,也没看见有锁眼。 但却有微微凸起的一块,好像是供人出来的时候关门的抓手。 我伸出手,想要推开木门—— 不!准确点说,不是我想,我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只要我推开这扇木门走进去,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所以我不想推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想,我的手却抬了起来,按在了那凸起的一小块之上。 我挣扎着,想缩手,却缩不回来。 我拼命地想喊出声来,可是我嘴张开了,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我好怕! 真的好怕! 可是我动不了。 我的手一直按在木门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诱惑着、甚至是强迫我推开那扇木门。 我跟那股抓摸不到的力量抗争着,竭尽全力! 我不知道我到底抗争了有多久,我感觉自己渐渐筋疲力尽。 而随着筋疲力尽,我心中的恐惧感也愈加强烈,强烈到好像从身到心全部都要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 幸好,在我还没有完全放弃抗争之前,有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令我一下子翻身坐起。 我是在床上坐着,在我身边,孟响满脸惊吓。 我看见她一手高高举起,好像正准备狠狠狠狠扇我巴掌。 事实上她肯定已经扇了我不知道有几个大巴掌,因为我可以清楚感觉到,脸皮肿胀,火辣辣的痛。 “发生……什么事了?”我茫然一问。 “你还问我,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吗?”孟响回答,忽然用手蒙住脸,她居然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我伸手摸一摸脸,脸上湿漉漉的,身上也湿漉漉的。 只不过脸上是眼泪,身上是冷汗。 我用身上的薄棉被,直接将脸上擦了一擦。 孟响略一发泄,便平静下来,用手抹一抹脸,吸了吸鼻子。 “你也做了那个怪梦?”她问。 “是!”我机械点头。 “真的……有那么可怕?你刚才的样子,简直……” 她住口不往下说。我回想梦中情形,依旧感觉微微颤抖。 然后我忽然想起,那块浮雕。 所以我立刻侧身,并且撩开蚊帐,想指给孟响观看。 然而在转眼之间,我发现那块浮雕,已经不是昨晚的那块浮雕。 虽然同样是一个身披轻纱的女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但这女人不仅有头发,更有眼睛。 头发齐肩,眼睛秀美。 难道是我昨晚眼花看错了? “怎么啦?”孟响问我。 “这块浮雕,我昨晚明明看见,是没长眼睛的,就跟外边那尊观音像是一样的。”我回答。 孟响动了一动嘴唇,却没有说话。我估计她是想说我是不是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 而且她之前曾经来此做过现场勘查,如此精美、并且与这山里人家很不合拍的一块浮雕,不可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换句话说,她曾经看到过的,一定是有眼睛的。 所以我只能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这块浮雕抠下来带走。 最终我觉得没必要。 因为如果昨晚是我眼花,那么抠掉这块浮雕,不过是破坏人家的家具而已。 而如果昨晚我没有眼花,那就是有人趁着我在梦中苏醒不了的时候,换掉了没长眼睛的那块浮雕。 换句话说,没长眼睛的那块浮雕确实有问题。而剩下的这块浮雕,我现在抠下来带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而我昨晚曾一再检查,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得来。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我昨晚眼花看错了。 “你起床的时候,前后门都是关好的吧?”我先确定一下。 “是啊,怎么啦?”孟响反问。 我摇一摇头,起床穿衣。 我一向有裸睡的习惯,不过昨晚生怕有事发生,我不仅穿着内裤,还穿了一件背心。 但就这样,孟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先站起身避了出去。 我穿好衣服出去,发现前门依旧闩着。孟响住的那间1号房,则敞开着房门。 我走到1号房门前瞅一眼,孟响并没有在屋里。 我又从虚掩着的后门走出去,也不见孟响的身影。 估计一大早,她是上厕所去了。 我也去厕所小解了一下。 想起昨晚洗澡水还在屋里,我进屋端了木盆,仍从后门出去倒掉,却忽然意识到,我的手机没在身上。 因为手机一靠近那张木床就会“吱吱”响,所以昨晚临睡之时,我将手机放在了伸手可以够到的小木凳上。 可我刚刚起床穿衣的时候,没注意到小木凳上有手机,要不然我肯定会顺手将手机收进兜里。 所以我立刻进屋,再进到2号房里。 明明一眼就能看清小木凳上什么都没有,我仍忍不住将小木等拿了起来上下翻翻。 之后我放下木凳,再爬到床上去找。 抖开了被子,掀开了枕头,始终没看见手机的影踪。 正好孟响走进来,问我:“你在找什么?” “手机,我的手机不见了!”我回答,仍在床上翻找。 孟响立刻掏出她自个儿的手机,拨通了我的手机号。 “你别动,我好像听见了声音!”她说。 我也安静下来仔细一听。 确实有声音隐隐传出,正像是我手机的铃声。 我顾不得考虑手机为什么会跑到外边去,赶忙下床,跟着孟响一起,循着声音走进堂屋。 站在堂屋里,那铃声听起来更加清晰。 然而循声一望,我却不由得浑身绷紧,就好像再次陷入了噩梦中一般。 (请看第014章《旧照》) 第014章 旧照 手机铃声是从张大爷住的那间房子里传出。 但此刻,张大爷的房门依旧关闭着。 并且门上扣着锁扣,锁扣里,虚挂着一把铁锁。 “不会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好一会儿,我才苦笑着问孟响。 “我有那么无聊吗?”孟响脸色发白,看来比我更紧张,“一早睡醒,我就听见你这边屋子里很响亮的喘息声,吓得我赶紧穿好衣服过来。看见你在床上睁着眼,摔着头,咬牙切齿,满眼流泪。我叫了你几声,你也不答应,急得我没办法,只好狠狠打了你几个耳光。” 她的意思她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跟我开玩笑。 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张大爷的房门口。 但手机铃声响了太久,已经自然停止。 我示意孟响再次拨打,骤然而起的铃声,千真万确是从张大爷的房间里边传出来。 我定定心,鼓鼓劲,抬起手来,想将虚挂着的铁锁从锁扣里取下来。 孟响居然伸手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 “别!”她说,脸上带有明显恐惧之意。 “我总不能连手机都不要了吧?”我强作镇定冲她笑笑。 然后我一咬牙,扭下铁锁,拉开锁扣,再推开房门。 我首先看到两点幽幽的暗光,很凶狠地注视着我。 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这才看清,那条大黑狗正对着房门站在屋里。 而那两点幽光,正是它的眼睛。 我听见它嘴里呜呜低鸣,生怕它扑咬上来,不得不再次后退。 孟响也看见了黑狗,一手紧抓住我的胳膊,一边颤声问我:“它它它……是怎么进去的?” 我哪能知道! 别说黑狗不可能学会扣锁扣挂铁锁,就算它会,它也不可能在进屋之后,再从外边将自己锁在屋里。 这狗真的很大,足足有半人多高,若在平时,我一定避之唯恐不及。 可我的手机还在屋里,我只能弯下腰来,试图将黑狗从门里哄出来。 但没等我发出声音,那狗“呜”的一叫,突然从门里蹿出,直接从半开着的后门蹿到了外边。 我松一口气,再次靠近张大爷住的那间房门。 我看见屋里其实也有窗户,只不过窗户正好对着后边的厨房,所以屋里黑乎乎的。 我壮着胆子走进屋里,借着门口投射进来的光线,找到电灯开关线,先将电灯拉亮,这才仔细查看屋里的摆设。 同样有一张木架子床,只是在床尾多了一张宽约一米的老式穿衣柜。 因为是对开式的柜门,所以柜门上本来该有两块玻璃镜,但现在一边玻璃镜完全没影,换了一张薄木板,按在该装玻璃镜的位置。 剩下的那块玻璃镜,也有好几道裂纹。 再看那扇窗户,也只剩半边窗户装有玻璃。另外半边,同样换上了薄木板。 我用手晃了一晃窗户,窗户关得很紧,下方同样被插销插得紧紧地。 换句话说,那条黑狗,并不是从这扇窗户进来的。 没看见我手机的影子,我只好让孟响再次拨打我的手机号。 然后我发现,铃声居然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我向着孟响一望,发现孟响紧抿着嘴唇,脸皮显得愈发绷紧。 事实上我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要悄悄吸上几口气,这才伸出手去,拉住柜门把手向外一扯。 还好,柜子里边并没有藏着什么会活动的东西。 柜子分上下两层,下边一层乱七八糟塞满了衣服,隐隐有那么一点霉味,显然都是一些老旧的衣服。 柜子上一层,却只放了些零碎物品。 有一面镜子,一把梳子,还有几样廉价的搽脸油。 再加上一把钳子,一支起子,一柄剪刀,和一些针线之类。 另外我还发现两本薄薄的画册,画册上平方着一个镜框,而我的手机,就在镜框上边。 我先拿起手机,打开看看,确定是我的手机。 之后我才伸手将镜框跟画册一同拿了起来。 两本画册居然是小孩儿用的看图识字。 以书皮破损的程度看,若非有人时常翻看,那就是这两本画册,本来就是张大爷捡回来的。 而以我的推测,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镜框里镶嵌着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是彩色的,但颜色已经颇显暗淡,至少存在了十几二十年。 照片中共有两男两女四个人,身上衣着,正便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农村打扮。 前边两个坐着的,明显是父母。 后边两个站着的,不是儿女,就是儿子跟媳妇。 而从那男人一手搭在女人肩头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儿子跟媳妇。 ——可是我却猜错了! 当我走到门口,将照片递给不肯进屋的孟响看时,孟响开口就说:“这是张大爷夫妻,跟他的女儿和女婿!” “你见过这张照片?”我开口问。 “当然啊!上次来做现场勘查,这间房子我也进来检查过。”孟响回答。 “那他女儿女婿、还有他老伴,怎么都不在了?” “张大爷只说都死了,问得更多,他就不理我了,我也不能真拿他当犯人审讯。” “那你就没有跟附近的山民打听打听?” “当然有打听啊!不过,像这种深山老林,本来住户就很少,最近的一家离这儿也要走两个小时。加上张大爷从不跟人来往,所以他家里的事情别人也不清楚。只听一个老人说,张大爷有过一个女儿,还招了一个上门女婿。但后来好像出了一点什么事情,女儿女婿都死了,张大娘也死了,就只剩张大爷一个人。” “出了事?出了什么事?”我追问。 “那人不肯说!不过那人已经老大年纪了,又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估计他也记不清楚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咱们别谈这个了行不行?就算要谈,也等出了山再谈。” 我见孟响满脸恳求,终于点一点头,不再多问。 低下头来再看那张照片,突然心中猛然一跳,仔细再看,坐在张大爷身边的那个老女人,起码在我看来,竟然有几分像是昨天下午一连两次诡异出现的那个老太婆。 只不过照片上的这一位,明显比老太婆年轻很多,不像老太婆那样眼神浑浊,满脸皱纹。 ——或许老年人,都会有几分相似吧!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请看第015章《跳楼》) 第015章 跳楼 我不敢多看那张照片,赶忙将相框照原样放回柜子。 之后先关上柜门,又将电灯拉灭,这才退出张大爷住的这间屋子。 仍像之前一样,将房门上的锁扣扣好,挂上铁锁。 “要不我们今天就回去吧?”孟响说。 事实上我也想回去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不过我还是故作轻松多问一句:“你不想查案了?” “想查呀,但是……”她停一停,才说出来,“我本来不信邪的,可这地方……确实太邪门了!所以,要查,我也要先回去多找几个同事一起来。” 我颇有同感地点一点头。 正想进2号房将我昨晚换下的脏内裤收拾起来,手中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竟把我跟孟响同时吓了一大跳。 我几乎是神经质地望了孟响一眼,孟响同样神经质地一跳起身,脱口否认:“不是我打的!” 我定定神,拿起手机看,不由得哑然失笑,那是我爸打来的。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到耳边,尽量轻松唤了一声:“爸,有事吗?” “你在哪儿?你快回家来!”我爸在那边叫,看来又紧张,又焦急。 “爸,到底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啊?”我也跟着我爸紧张起来。 “包罗跳楼死啦!他留下一封遗书,叫你千万别去一线岭!你现在在哪儿?不会真去了什么一线岭吧?” 我呆了。直到我爸在那边催问几声,我才慌忙回应:“爸我没在一线岭,我现在就回去,不过要到后半晌才能到家。” 我挂上电话,回头看着孟响。 “怎么啦?”孟响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 “包罗死了,跳楼死的,而且……” 我浑身发麻,竟不敢说出他遗书上的话。 ——千万别去一线岭! 上次去看包罗,他就跟我说过同样一句话,可我没听! 如今他的遗书,仍然是这句话。 可是我已经来了,并且住进他曾经住过的那间房,做过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如今包罗已经死了,我的命运,又将如何? 孟响本来已是惊弓之鸟,居然没有追着问我“而且”后边是什么话,赶忙转身去将她的东西收拾齐备。 一早起来脸都没洗,我是男人无所谓,可是连孟响居然也没有提起这茬,只是紧紧跟着我,将张大爷家的厨房门、以及后门前门一一关好。 仍然将铁锁虚挂在大门锁扣上,之后骑了摩托车出山回家。 来的时候一直是孟响驮着我,但我见孟响远没有昨天那样精神抖擞,所以返程由我驮着她。 一路上还好没出任何意外。 既没有大黑狗蹿出捣乱,更没见那个诡异的老太婆一再出现。 虽然山路崎岖,不过我的记性还算不错,居然没用孟响指点,就顺顺当当出了大山,进入保康县城。 一直到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我跟孟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在保康县城找地方吃了一顿饱饭,之后去县公安局换回孟响的警车。 依旧像来的时候一样,我跟孟响轮换着开车,到四点左右,赶回了襄阳市区。 孟响先将我送回家里,约定晚上互通消息。 我到家先换了一身衣服,就赶去了包罗家里。 包罗的遗体已经运去了殡仪馆。只是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父母尚在,若儿女先死,丧礼需一切从简,而且父母不能参加丧葬仪式。 所以包罗的爸妈没有跟去殡仪馆。 加上包罗尚未娶亲,殡仪馆那边,只能由本家的兄弟姊妹、以及子侄晚辈守着。 出了这样的惨事,包家三亲六戚,自然都赶了过来,陪在包罗父母身边。 我看见包罗老爸呆坐着,包罗老妈在亲戚的劝解下,一直忍不住泪水涟涟。 我与包罗自小一起长大,所以一看见我进来,包罗妈妈更是放声痛哭。 包罗老爸强忍悲伤,将一张纸条递到了我手里。 那是包罗的遗书,上边只写了三行字。 第一行:爸爸妈妈,我走了,对不起! 第二行:那些东西如影随形,走到哪儿都看得见,我实在是承受不了了! 第三行:告诉小力,千万千万,别去一线岭。 我泪如泉涌! 我之所以会去一线岭,有一半的原因,本来是想拯救包罗。 但结果,我没能拯救到他,反而,在他临死之际,却在为我担心。 ——那些东西如影随形,走到哪儿都看得见……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包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哽咽着,将遗书递到包罗老爸眼前,指着“如影随形”那句话。 “我怎么能知道啊!”包罗老爸再一次老泪横流,“这些天,他老是疑神疑鬼,看见个人影,他都能吓得浑身发抖。” 疑神疑鬼? 我忽然有一点明白过来。 或许是我昨晚同样经历过的那个噩梦,对包罗的刺激太大,致使他东想西想念念不忘,结果造成神经衰弱。 而一旦神经衰弱,难免疑神疑鬼。 也难怪那天我来看他,老大的太阳,他却坐在阳台上。 因为太阳底下藏不住阴影,他就能够少一点惊吓。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纵然这一次去张大爷的小旅馆,经历了一些诡异之事,我仍然认为,所有事情,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我自己没弄明白而已。 ——直到我赶去殡仪馆,跟包罗的侄儿侄女、以及包罗的几个堂兄弟堂姊妹,一同为包罗守灵的时候,我也开始疑神疑鬼! 我并非包家至亲,按照规矩我只要在灵前叩头烧纸表达完哀思即可离开。 可我却是包罗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自愿留下,送包罗走完最后一程。 而当天色完全黑定,外边的风吹进门里,莫名其妙地,我就感觉毛骨悚然。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风飘了进来,并且站在我的旁边,一直向着我直直盯视。 被人盯视的感觉,我想每个人都曾有过。虽然眼光本身,并不具备推压之力,但是每个人,都能感应得到。 我就感应到了,可是我左瞅右瞅,并没有人在盯着我看。 再等到午夜时分转棺开始,我近乎失控的举动,更是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我看见包罗坐起身来。 但事实上他没有。 (请看第016章《悲号》) 第016章 悲号 转棺的仪式,其一是为了向死者做最后的道别; 其二,则是借此将死者灵魂送入轮回。 所以转棺的时间,起码在我们这里,是在午夜零点。 在转棺之前,棺盖是没有完全合上的。 直到转棺之后,亲友们看完最后一眼,才合拢棺盖,并且用长钉钉死。 不过现在都是火葬,殡仪馆提供的棺木,只是方便死者亲属举行仪式所用,虽然也有棺盖,却不能钉死。只是在转棺之后,完全合拢。 等到焚化之时,连棺木一起送入焚化室,再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死者骨灰了。 所以在午夜时分,守灵的侄儿侄女、以及几个兄弟姊妹,由最亲最长的侄儿领头,围着包罗的棺木转动,一边转,一边哀哀泣哭。 我也流着眼泪,跟在众人之后。 等转到棺头,我跟其他人一样,也向棺内包罗的遗体看最后一眼。 包罗脸上覆着一张火纸,这个时候亲友们是可以伸手入棺,掀开火纸看包罗最后一眼的。 可我不敢掀火纸,包罗是从十几楼跳下来的,可以想见,该是怎样的一种惨相。 但我没去掀火纸,那张火纸却从包罗脸上飘了起来。 我方吃一惊,就见包罗从棺木里边坐起身来,因为从高楼摔下的缘故,他五官扭曲,脸骨破碎。 而他鲜红凸出的两颗眼珠,居然直直瞪着我。歪斜的嘴角,一边淌着污浊的黑血,一边剧烈颤动,好像是在冲我尖叫:“别去一线岭!千万别去一线岭!” 我肝胆俱裂,跟着他一同尖叫。 他的尖叫,没有人能听得见。可是我的尖叫声,却划破了殡仪馆的肃穆与静寂。 守灵的几个人全都被我吓得呆愣良久,这才一拥而上。 有的叫着我的名字,有的抓住我使劲摇晃。 我骤然清醒,只觉满脸泪水。 但那已经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恐惧。 泪眼中我向着棺内瞥了一眼,包罗依旧好好躺在棺木之内,那张覆脸的火纸,依旧严严实实遮着他脸。 “高力你怎么啦?”包罗的堂兄问我。 我茫然回眼,看看包罗堂兄,再看看四周的其他人。 “先把小高扶到一边坐下吧,咱们先把仪式完成!”年纪最大的一个堂姐说。 于是有人扶着我在一旁坐下,其他人继续转棺。 连转三转,这才将棺盖合拢。 我一直呆坐在一边,身上仍有一些微微的颤抖。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么骇人的幻象。 是因为我去了一线岭的缘故? 还是因为包罗的突然离去,令我太过伤感? 我当然希望是后者,可我知道,那很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幸好之后的几个小时,一切还算正常。 虽然我仍然感觉有一双眼睛在什么地方盯着我看,但在经历刚刚那般骇人的幻象之后,其他的都不足以再令我心惊胆寒。 第二天一早,包罗的遗体被火化。 因为他死得太突然,根本来不及购置墓地,只能将他的骨灰存放在殡仪馆一处专门寄放骨灰的灵堂里,简单举行了一个送葬仪式。 之后我回到自己家里,倒在床上大睡一场。 还好没做噩梦,这一觉睡得甚是酣畅。 可是在睡醒的时候,我却被吓了一跳。 我看见有个人站在我的床头,不出声地注视着我。 我差点要再一次尖叫出声,幸好一定神间,我已经看清,那不过是靠近床头的墙角位置,竖放着的一个衣帽架而已。 我深深吸一口气,用手抹一抹脸。 正好手机响了起来,是孟响打来的。 她告诉我说,她已经将录下来的那段噪音,送去了技术部检验。 但是她提交的报告,却被刑侦科周科长骂了一顿。 原因是她让非警务人员参与到案件中来,并且将一些“奇谈怪论”写入了报告之中。 而所谓“奇谈怪论”,自然是指我跟包罗、以及李子都做过的那个怪梦了。 所以我没有告诉孟响我居然产生了幻象。更不能告诉她,包罗之死,很可能是承受不了幻象折磨。 因为这些同样是“奇谈怪论”,找不到任何科学依据。 我只是泛泛地安慰了孟响几句,便挂上了电话。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因为白天睡了太久,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猛一睁眼,我再次看见有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影,站在我的床头注视着我。 我“啊”的一声叫,赶忙伸手按亮电灯。 依旧是靠着床头的墙角位置,衣帽架静静竖立在那儿。 我起身下床,干脆将衣帽架从床头挪到床尾,才又躺下继续睡觉。 可是很快地,那种被人盯看的感觉,由床头方向,挪到了床尾。 我再次起身,干脆将衣帽架挪到外边客厅里去。 之后躺回床上,我缩成一团,用毛巾被从头到脚整个捂住。 到了第二天,孟响打电话过来,确定我在家之后,她带着一个u盘,来到了我家里。 我爸妈开了一个还算赚钱的商铺,白天一般都不会在家。 我领着孟响进入书房,打开电脑,插上u盘。 u盘里存放着的,正是孟响用小型收录机录下来的那段噪音,只不过已经被公安局刑侦技术科加以过滤。 听起来依旧是噪音,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嘈杂刺耳,而是“吱吱吱吱”好像缝纫机针脚走线的很规律的声音。 整整两分钟,一直都是那种声音。 我抬头看着孟响,孟响做个手势,叫我耐心一点。 所以我继续盯着电脑显示屏,仔细听着那“吱吱吱”的声音。 然后我渐渐感觉在那“吱吱”声中,好像有一些其他声响。 正侧耳细听,突然之间,一个响亮的声音,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地。 “救命!” 那声音如此尖利,以至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而且紧随着杂音纷乱,就好像无数人在惨叫悲鸣。 偶尔一两声听得清楚,不是“救命”,便是:“放我出去!” 之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我看看时间,只有不到四分钟。 而那天在张大爷家,明明录了超过五分钟。 “还有呢?”我问。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而我的身上,早就已经冷汗淋淋。 “没有了,那天我录了五分多钟,可是……收录机上,就只有这四分钟。”孟响说,两眼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惶惑与惊恐,“高力,到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世上,当真有……” 她抽了一口气,竟不敢说出最后一个字。 但是她不说,我也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字。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现在,我跟孟响一般无二,同样感觉到无比的恐惧与惶惑。 那声音,分明像是来自地狱的惨叫与呼喊。 我甚至可以想象,在无尽的黑暗中,一双双干枯的人手,向着天空乱抓乱挠。 而一声声绝望的悲鸣,更是伴着血雨腥风回荡盘旋。 ——救命! ——放我出去! 难道世上,当真有鬼? (请看第017章《幻象》) 第017章 幻象 我无法回答孟响的问题,只能转而问她:“你们科长……怎么看待这段录音?” “他居然认定是我们俩利用电脑合成!” 孟响脸上露出气愤之色,倒将之前弥漫在书房里的惊栗气氛,冲淡不少。 “你没问他,我们图什么?”我也皱起眉头。 “我问了啊!可是他说如果不是我们捣鬼,那就是世上真的有……,所以他让我去抓一个回来,作为证据!” 我心中不由得暗骂这位武断的科长。 可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不能怪他,因为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身经历,我也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人家故弄玄虚。 包括之前包罗跟李子分别讲出同样的怪梦,我都曾经想过,是不是他们两人串通好的。 我想跟我抱有同样心思之人,肯定不在少数。 “那包罗的自杀,你们科长怎么看?”我问孟响。 “能有什么看法?包罗的爸妈自己都承认包罗这段时间神经衰弱疑神疑鬼,加上确定是自杀无疑,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到我们刑侦科这里。” “可包罗也去过张大爷的旅馆,住过袁望楚菲菲住的那间房!” “我跟科长提过呀,可是科长说那纯是巧合!况且袁望一直到现在仍旧昏睡不醒,包罗却只是做了个怪梦,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科长问我,我也说不清楚。” 是啊!为什么袁望跟楚菲菲一死一睡,而包罗、李子、再加上我只是做了个怪梦而已? 我心中一动,有个很狂妄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你觉得……会不会楚菲菲就是被袁望掐死的?”我沉思着一问。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孟响被我大胆的推测吓了一跳。 “因为,你也看见我被那个怪梦吓成什么样子了,或许是在睡梦之中,袁望被极度的恐惧笼罩,无意识地掐住了在他身边睡着的楚菲菲的脖子!” 孟响瞪大眼睛看着我,好一会儿,终于愣愣地点一点头。 “你推测得……很有道理!只是怪梦之说,难以成为呈堂证据,倘若真如你所言,袁望是在梦中无意识杀了楚菲菲,等他醒来,恐怕还是要承担杀人的罪名!” 我不由得叹一口气,很为袁望的命运担心。 幸好我跟他只是一面之缘,我有担心,却无揪心。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问孟响。 “什么准备怎么办?”孟响反问。 “我是说……既然你提供的报告你们科长完全不信,那袁望跟楚菲菲的案子,你准备从何入手?” “用不着我入手了,科长已经把我从这件案子抽调出来了!”孟响苦笑摇头,不过很快又振作精神,“或许对我是件好事,毕竟……这件案子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让我想想,都觉得害怕!” 她嘴里这么说,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其实还是有些沮丧之意。 当然了,她作为一名警官,被从一个重大案子中抽离,本身就说明,若非她犯了错误,就是她能力不行。 而她身为女警,一定很想证明自己,但如此一来,其他人看她的眼光,只怕更要多添几分轻视。 可她说得不错,这件案子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早点抽身,对她或许是件好事。 只不过她能抽身,我能吗? 我恐怕已经泥足深陷,想抽身也抽身不了了。 “对了!”我又想到一个问题,“那间病房,有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走廊里有,病房里没有。为了保护病人隐私,一般医院,都不会在病房里安装摄像头。” “那我觉得你们警方应该加装一个摄像头。”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我感觉还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跟我们科长提一提吧,但我估计,他不会听我的。” 孟响脸上现出落寞之态,起身告辞。 随后的两三天,并没有意外发生,但是我的“疑神疑鬼”,却越来越严重。 那个衣帽架被我移去了书房,可是每晚躺在床上,我仍然会感觉有人站在床前注视着我。 打亮电灯观看,不过是衣柜上的花纹,又或者是窗帘上的褶皱。 而且渐渐地,大白天我也开始产生幻象。 屋子里的每一样家具,都会在我猛然抬头之间,当成是个人影静静站在那儿。 而当出门的时候,一道太阳照射下的阴影,又或者直立着的一支路标、一根树桩,都会将我吓一大跳。 爸妈很快看出我精神不对,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否认,只说没睡好的缘故。 爸妈一向给我绝对自由。况且包罗刚死,爸妈很清楚我跟他交情有多好,所以只是安慰我几句,并没有细加追问。 而我,明知发展下去,很可能会走上包罗的老路,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首先想到了李子。 既然李子跟我有同样的境遇,我应该跟他一同商量着来面对。 两个人的力量,总比我一个人要大一些。 所以我打了电话给李子。 李子有气没力的声音,让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恐怕也时日无多。 而当我告诉李子,我也去过一线岭,做过那个怪梦之后,李子“啊”的一声叫出来。 “你你你……有没有看见那些东西?”他开口就问,声音凄厉得令我身上汗毛竖起。 “是,我也开始产生幻象,总觉得,每天都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我谨慎回答。 “不不不,那不是幻象,那不是幻象!”他喃喃着,嘀嘀咕咕仿佛并不是说给我听,“你现在以为……是幻象,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那不是幻象,绝对不是!那都是真实的,绝对是真实的!” 这话更令我浑身发寒,忙开口打断他的嘀嘀咕咕。 “包罗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啊?”他在那边微显惊诧,看来他是不知道。 不过他们这些驴友,也只有在结伴出游的时候才联络。更加上近段时间包罗几乎将自己封闭起来——我估计李子也同样,所以李子不知道包罗跳楼的消息,并不奇怪。 “死了也好,或许只有死,才能解脱!”李子在那边苦苦发笑。 “不不不,你千万不能这么想!”我赶忙接口,“你听我说,咱们见个面,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能够挽救我们自己!” “还能怎么挽救?那些东西,你根本没办法跟他们抗争!”他的嗓音透着呜咽,不过很快的,他就强作镇定,“你要来我这儿,那就来吧!正好,拜托你帮我报一下警!” “报警?报什么警?” “你来了就知道了!”他很镇定地回答,并且报上他家详细地址。 (请看第018章《惨烈》) 第018章 惨烈 李子的家住在郊外一个农村里。 李子的父母前两年相继去世,他又没有兄弟姊妹,如今就是他一个人住了一栋两层小楼房。 我下了出租车,站在路口看着李子家的小二楼,竟有些不敢往大门跟前走。 因为李子家的楼房,居然跟梦中所见的那栋老旧楼房,是完全相同的样式。 同样是左边两层,右边一层。楼顶平整,就好像是三块四方积木,垒成了两摞一样。 只不过李子家的楼房大门,是很气派的左右双开,而不是像梦中那样的单扇独门。 我壮壮胆定定心,走上前去敲响房门。 没人应声。 不过那房门很是松动,明显没有从里边上闩。 所以我一边叫着李子,一边推开房门。 刚一推开,我就吓一跳。 因为我看见李子直挺挺地站在墙角,脸上身上鲜血淋淋。 而眼珠,居然挂在他的脸颊上,眼眶成了两个血洞。 我吓得尖叫一声,但很快就明白,我又看到了幻象。 所以我立刻闭嘴,并且鼓足勇气很坚定地看向李子。 果然,李子的形象消失,那不过是墙角处的一片阴影而已。 我定一定心,一边走进房门,一边大声喊着“李子”。 仍然没有应声。 我看见左手有扇房门,伸手推开,首先看见贴墙站着一男一女,两人脸色都阴冷灰败,就好像死人一样。 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明知随时都会看到幻象,所以这次我没有尖叫,而是注目细看。 那不过是并列挂在墙上的两个大相框而已。相框中的照片并非彩照,而是黑白。 一男一女,很显然是李子父母的遗像。 而这间房,自然是李子父母的卧室。 所以我关上房门,隐约听见楼上好像有些响声,所以我顾不得打量客厅中的摆设,一边继续叫着“李子”,一边找到楼梯,上去二楼。 推开二楼的房门,我看见一间跟下边李子父母的卧室同样大的卧室。 靠着左墙摆放着一张大床。而靠右墙,是一张别致的电视柜,电视柜上放着一台大彩电。 电视开着,我在下边听见的,便是电视的声音。 我再叫一声“李子”,仍旧无人答应。所以我干脆走进屋里,推开浴室的玻璃门。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幻象,仍旧令我再一次尖叫出口。 我看见李子躺卧在浴缸里,一手拿了把刀子。他的颈部鲜血涌流,在地上形成一大滩鲜红。 而他的两颗眼珠,就像我刚才看到的那样,挂在他的脸颊上,眼眶只剩下两个血洞。 “李子!”我叫了一声。 不过我很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不过是幻象而已。 同时我瞪大眼睛,直直盯视着那脸上身上鲜血淋淋的李子。 之前每一次出现幻象,只要我定下神来,幻象就会立刻消失。但是这一次,无论我的眼睛瞪得有多大,眼前的恐怖景象,依然存在。 那就让我明白,我看到的是实景,不是幻象。 很明显,李子用刀子割断了他自个儿颈项中的大动脉,很可能在片刻之间,他便丢掉了性命。 至于挂在他脸颊上的眼珠,很可能是在临死之际,再次看到了什么可怖景象,所以他一狠心,用手指抠掉了自己的眼珠。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我还跟他通过电话,为什么他要赶在我到来之前,做出如此可怕之事? 我既茫然又恐惧,慢慢从李子身上转开眼光。 很快的,我被对面镜子上写的两行字吸引。 红艳艳的,很可能是用鲜血写成。 第一行:高力,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我不等你来了。 第二行:请帮我报警,免使我的尸体腐烂在屋里。 我突然感觉想吐,所以我立刻出门,推开阳台玻璃门,就在阳台上一阵干呕。 他很可能早就想死! 只是他一人独居,他怕在他死后,很长时间不会有人登门,以至于他的尸体,腐烂在屋里。 正好我打来电话要求见面,并且提到包罗的死讯。 包罗的死讯,令他更加相信,唯有死亡,才能解脱。 而我的拜访,同时解决了他“独居”的难题。 所以他赶在我到达之前,结束了生命。 并且故意开着电视,将我引到楼上。 他好残忍! 他明知我已经跟他一样,受到诡异的幻象困扰,他居然让我看到如此恐怖的情形。 可我能够怎么样? 我既不能骂他,更不能打他,只能如他所愿,掏出手机,拨通了110电话。 警察很快就到了。 我作为报案人,向警员简单讲述了发现尸体的过程,就坐出租车回去家里。 一到家,我就蒙着脑袋倒在床上。 当晚自然满脑子都是李子死亡的惨景,每一次从梦中惊醒,我都能看到李子血淋淋地站在我的房间里。 那种折磨真的是很煎熬,我觉得再要如此下去,我恐怕很快也会步上包罗跟李子的后尘。 偏偏到了第二天,刚刚吃过中午饭,我又接到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电话。 无非是我作为第一个赶到命案现场的人,警方希望我接受问询,协助调查。 所以我赶到刑侦大队,见到了那位专司负责袁望楚菲菲案的周科长。 周科长态度不善,直接将我请进问询室,摆出一副审问我的架势。 “听说这个李玉刚,也曾到过一线岭,做过一个怪梦,对吧?”一开口他就问。 而他所谓的“听说”,自然是从孟响的报告中看到。 “是!”我坦然点头,“不仅李玉刚,前两天才跳楼的包罗,再加上我,都做过相同的怪梦。” “而且是在楚菲菲命案发生的那间房里做的,对吧?”他再问一句。 我见他脸含讥笑,心中很不舒坦,所以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你可以不信,但事实如此!” 他冷笑点头:“怎么牵扯到一线岭的几件案子,都跟你有关呢?” “那是因为……”我稍一思忖,便实话实说,“我从包罗跟李玉刚那儿,听说他们做过同样的怪梦,自然心里产生了好奇,所以……” “所以你就开始搜集素材,想要写一部很精彩的小说出来,对吧?”他抢着替我把话说完。 “是!”我点头。 “那也就是说,你起码是有作案动机的,对吧?” 我“啊”的一声,跳起身来。 (请看第019章《凶嫌》) 第019章 凶嫌 我无比震惊地看着周科长,万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周科长是什么意思?莫非周科长怀疑,楚菲菲是我杀的?”良久,我问。 “在找到真凶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只不过你的嫌疑大些而已!”他慢条斯理。 我脑瓜急转,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言辞反驳。 周科长淡淡一笑,伸出手来,要求看看我的手机。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却知道若不配合,只能加重我的嫌疑。 所以我重新坐下,老老实实掏出手机递过去。 周科长打开我的手机翻看一下,再递回到我的面前。 “说说看吧!这几条信息,你是怎么弄到手机上的?”他问。 我低头看着他刚刚翻出来的几条信息。 那正是那天在袁望的病房、显示由袁望的手机号发给我的几条莫名其妙、却又触目惊心的信息。 每一条都只有相同的两字:救命! 我看着那几条信息,本来因震惊而混乱的脑瓜,反而找到了一条反驳的理由。 “既然周科长认为我有嫌疑,那么,只要查出我是以什么方法,将这几条信息以袁望的手机号发送给我自己,那案子就破了一大半了,根本用不着审问我了!” 我同样语带嘲讽,周科长猛一下子眯起眼睛盯住了我。 我迎着他的眼光,毫不退缩。 良久,他点一点头。 “行,那你告诉我,八月二十六那天,你在干什么?” 我立刻明白,八月二十六,应该是楚菲菲被害的日子。 所以我细想一想,只能摇头。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不过这段时间我没出过远门,八月二十六,我肯定是在家里。这一点,我爸妈可以作证。” “你爸妈的证词,恐怕可信度不会很高。不过我会调查清楚,在此之前,你得先在警局呆两天。” 我差点又要跳起身来。 “周科长是要拘留我么?可是凭什么?” “就凭你妨碍警方查案!”周科长提高音量,压住我的声音,“何况我有权对重大嫌犯,实行四十八小时禁锢。” “重大嫌犯?”我禁不住冷笑一声,“楚菲菲是在一线岭出的事,那个地方并非一两个小时就能来回,你只要调出我家附近的路况监视,自然知道八月二十四号我有没有离开过襄阳,怎么我就成了重大嫌犯?” “我说的不是楚菲菲的案子,你的重大嫌疑,是指李玉刚之死!”周科长回答。 相较于我的激动,可能是因为夺回主动,周科长重新显出慢条斯理。 我愣了一愣,忍无可忍叫出来。 “他是自杀!李玉刚是自杀!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可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谁人作证?”周科长冷笑追问。 我脑瓜急转,很快找出两个理由。 第一,李玉刚在镜子上留有遗言,那并不是我的字迹; 第二,载我过去的出租车司机可以证明我到达李家的时间,而我在进入李家十分钟之内就打了报警电话,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施谋杀,并且将我自己身上清理干净。 周科长听着我的辩解,居然冲着我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收起笑容,也给我讲了以下几点: 第一,李玉刚留在镜子上的字迹需要进一步核对,是不是我伪造难下定论,况且我完全可以先诱骗李玉刚写下那些字,然后再将他杀害; 第二,假设我所言属实,在我进入李家的十分钟之内就打了报警电话,但警方赶到现场,也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我将谋杀现场布置成自杀模样; 第三,就算李玉刚要自杀,为什么他要抠出自己的眼珠?这个世上很多人有勇气自杀,但到目前为止,全世界都没有听说有人狠得下心在自杀之前,先将自己的眼珠抠出来; 第四,即便李玉刚是自杀,而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他在跟我通完电话之后立刻选择自杀,并且留下让我报警的遗言,本身已经表明,他的自杀跟我脱不了干系,很可能是我拿到了李玉刚的什么把柄,教唆、甚至是胁迫他选择自杀。 我感觉身上阵阵发凉。 即便我知道我是完全清白的,我却找不到任何证据来推翻周科长的假设。 尤其那第四点,我甚至觉得,李子会在昨天自杀,确确实实跟我打的那个电话有关系。 虽然李子早就存了必死之心,但如果找不到人替他报警,他很可能还会坚持几天。 因为他怕尸体腐烂在屋里,所以他需要有人帮他报警。 何况我在电话里提到包罗之死,虽然那绝不会是李子选择自杀的根本原因,但肯定起到了“催化”的作用。 所以面对周科长的逐条分析,我哑口无言难再申辩。 周科长满脸都是胜利的表情,转头叫进来两名警官,吩咐他们:“请这位高先生去拘留室住两天,他是小孟的同学,别太难为他!” 两个警察答应一声,便来“请”我。 眼瞅我仍想反抗,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说道:“我看你就老实点吧,周科长已经对你格外宽待了!真要把事情闹大,逼得科长不得不申请一张正式的拘捕令下来,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况且咱这儿的拘留室不仅干净,而且伙食也不算太差,你就当是住几天旅馆吧!” 我见周科长已经走出去了,想想这个警察说得其实有理,真要我在警局大闹一场,吃亏的终究还是我自己。 所以我只能问警察:“小孟呢?叫她来见我!” “小孟已经被周科长放假了,不过你放心,周科长也说了你是小孟的同学,不会让你太吃亏的。” “那我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免得几天见不到我,我爸妈再跑到警局来报警,也是你们的麻烦。”我说。 两个警察相互一望,终于点一点头。 手机被周科长拿走,我只能用警局的座机电话打给我妈,说我要出门几天,叫他们别担心。 我妈正忙着,也没多问。 之后我便被两个警察带进刑侦科后院最偏僻的一个屋子,屋子上装了一扇铁门。 警察打开铁门,等我进去。 我向着门里一望,首先看见一个白衣男子,蹲在地上阴恻恻地冲着我笑。 (请看第020章《意外》) 第020章 意外 那男子的笑容极其诡异而阴沉,更加上死灰般的脸色,任谁见了,都会惊叫出来。 我也差点儿要惊叫出来,但在动念之间,我很快就明白,那不过是幻象而已。 所以我盯紧那个白衣人不肯转眼。 幻象随即消失,只是墙角的一个白色坐式马桶。 坐式马桶在中国并不流行,不过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用坐式马桶,可以避免屋子里太过难闻。 “能不能帮我拿几本书来打发时间?”我问警察,略显恳求。 两个警察瞅着我,其中一个苦笑着摇一摇头。 “你的事还真多!不过,谁让你是小孟的同学呢,我去给你找找就是!” 他等我进了拘留室,将铁门从外边锁上。 我转脸打量屋子里的摆设。 正对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上安装了铁栅栏。 窗户右下方就是那坐式马桶,马桶旁边,搁着一卷手纸。 靠着左侧墙壁,有一张分上下两层的铁床,铁床上的被褥黑乎乎的。 我一向爱干净,但今天无可奈何,只能在下层床铺坐下。 更加上马桶就在旁边,屋子里的味道依旧不太好闻。 但我只能尽量不去注意,呆呆地看着那扇小窗户,想着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警察很快拿了几本书回来,从铁门上开的一个小窗户递进来给我。 我隔门谢了一声,拿在手里看看,是几本封面挺旧的杂志。 有《知音》、《读者》、《故事汇》等。 稍晚一点,有人打开铁门,端了一碗饭给我。 就是一碗白米饭,加几根白菜心,和两三片肥肉。 我虽不饿,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而随着天色渐暗,我开始感觉恐惧,只怕在这陌生的地方,会有更多的幻象产生。 幸好正在惶恐之时,铁门再次打开,另有一个年轻人被推搡进来。 一个警察探头说了一声:“今晚你们俩做个伴儿吧!别闹事啊,否则明天就把你们关到下边的派出所去!” 年轻人嘻嘻笑着连声答应。 紧接着“哐当”一声,铁门重新从外边锁上。 我打量着那人,看来跟我年纪差不多。 他头发剃得极短,五官也还端正,下身穿一条很贴身的运动裤,勾勒出他强壮的大腿曲线。 上身一件宽松的运动背心,裸露出两条结实的臂膀。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我叫高凌凯,凌云的凌,凯旋的凯,不知您贵姓……?” 好嘛,居然是个本家! 我忙起身,跟他伸出的手紧紧一握。 “真巧,我也姓高,叫高力!” “当真这么巧?看来咱们兄弟俩有缘啊!” 他“呵呵呵”地笑起来,居然立刻开始跟我称兄道弟。 “你犯了什么事啊被关到这里来?不过能被关到这里的,若非什么杀人凶嫌,那就是有些情面的,我看你这文绉绉的样子,不会是杀人凶嫌吧?” “你又是犯了什么事?”我含笑反问。 “我犯的那就不叫事!就是在市区玩跑酷,偏偏撞上这儿的一辆车子,把他们的车子蹭掉了一块漆。我好说歹说,愿意承担修理费用,可是我身上既没带证件,也没带现金,又赶上天晚了,他们懒得将我往下边派出所送,所以就把我拉到这儿来关一两天,算是小作惩戒吧!”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看起来这么强壮,而且九月份了还光着膀子穿件背心,居然是个跑酷玩家。 “我也不是什么杀人凶嫌!”我苦笑解释,“只因一时好奇,跟警局里的一个朋友调查了一件案子,结果他们科长说我妨碍警方查案,硬要把我关上两天。” “那你那个警官朋友,就任凭他们科长把你关起来?”高凌凯立刻露出不平之色。 “她也做不了他们科长的主啊!况且她已经被停职,根本不知道他们科长为难我!” “原来是这样!那到底是什么案子,会让你如此好奇?” 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如此好奇,随即想到,这恐怕也是他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既然两个人被关在一起,相互找些话题,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所以我考虑一下,决定跟他实话实说。 当然不会提到怪梦的事情,我只说袁望跟楚菲菲去一线岭探险,结果楚菲菲被人活活掐死,而袁望到如今昏睡不醒。 最关键的是,命案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等我说完了,他对“命案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未作表态,只是两眼看着我,很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是说……一线岭?这案子,是在一线岭发生的?” “是啊!”我被他的表情一下子勾起兴致,“你不会也去过一线岭吧?” “我本来想去的,不过还没来得及!”他抓一抓头,“我表哥去过,他说那个地方风景非常奇特。” “啊?”我又惊又喜,这可是个意外收获,“那你表哥……有没有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没有啊!”他随口回答,又反问一句,“你说的……异样,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想一想,干脆全都跟他说出来,“这样说吧,我知道的四个去过一线岭的人,一个被人掐死,一个昏睡不醒,还有两个,就在这几天相继自杀!” 他一下子张大了嘴巴,老半天才“啊”地一声叫出来。 我看着他的表情,不放松地立刻追问。 “你表哥什么时候去的一线岭?到现在有没有出现精神很差的症状?” “没有!”他立刻摇头,“他们一同去了好几个,到现在全都好好的。”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作伪,略一转念,又问他:“他们什么时间去的?有没有在一家姓张的老年人开的旅馆住过?” “他们是五月份去的,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可以打电话问问。” 他向我扬眉一笑,好像变魔术一样,从裤兜里摸出一只小巧的老式按键手机。 “他们只收走了我常用的一部手机,这部手机我平时关机,就是留着特殊时候用的。” 他得意地嘿嘿一笑,拨了几个号码,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请看第021章《弑父》) 第021章 弑父 很快地,电话通了。 我听见高凌凯问了他表哥几句话,而他表哥确实是在张大爷的旅馆住过。 所以我立刻加一个问题:“问问你表哥,他们一行几人,有没有住过2号房?” 高凌凯张口又问,然后回头告诉我:“我表哥说,正好他就住在2号房!” 我心思急转,索性冲高凌凯做个手势,将手机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您好,我是高凌凯的朋友!我能不能问问你,在张大爷的旅馆里,你确定是住在2号房的吗?” “当然确定!不就是靠着后边的那间房嘛,有问题?”他很干脆地反问我。 “那……那一晚,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噩梦之类?” “噩梦?我就很少做梦!你这问题好奇怪,你究竟想干吗?” “不好意思,因为我也去张大爷的那间旅馆住过,见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比如……”我停一停,才慢慢说出来,“张大爷自己雕的一个没长眼睛的观音像,还有2号房床头靠板上,一个没长眼睛的女人浮雕,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这些?” “什么没长眼睛的女人浮雕?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而且我也没看见有什么观音像!” 电话那头的口气有些不耐烦起来,话一说完,直接从那边挂上了。 我愣了片刻,才苦笑着将手机递还给高凌凯。 “我表哥的脾气不是很好!”高凌凯抱歉地冲我一笑,“不过你说的话,我也没怎么听明白。” 我没法跟他解释,因为涉及到怪梦之说,他很可能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况且他表哥已经去过都没事,他更不可能相信我说的是事实。 不过这通电话并不是全无收获,起码我知道了,在五月份、亦即是高凌凯表哥入住那间2号房之前的时间,还没有任何怪异之事发生。 直到包罗跟李子分别于八月份再去一线岭的时候,噩梦开始降临。 至于这噩梦是不是当真跟那块浮雕有关,现在还没有定论。 毕竟高凌凯的表哥很有可能上床就睡,起床就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高凌凯甚是健谈,跟我东扯西拉直到十点自动熄了灯,他才爬到上层床铺去睡。 我躺在下层床铺上,闻着被褥上一股异味,尽量忽略掉时刻都会有的被人盯视的感觉,闭上眼睛竭力安睡。 很难免地半夜醒来,还是会看到马桶的方向,有一个古古怪怪的白衣人蹲在那里冲着我笑。 明明知道那是马桶,还是会令我心中发怵,身上发冷。 而最可怕的是,听着上层床铺高凌凯微微的鼾声,我有那么一阵儿时间,心中居然涌出一个强烈的冲动,想要爬到上铺,用我的双手,将高凌凯活活掐死。 之前我虽然会时刻受到幻象侵扰,但像这种残忍而邪恶的念头,从未有过。 幸好在我的潜意识里,仍然有着根深蒂固的善恶观念,我竭力对抗着那种冲动,直到恍恍惚惚,再次入睡。 到了第二天将近中午,周科长阴沉沉地再次找我问话,我才隐约有一点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产生那种邪恶到可怕的念头。 “袁望的老爸,昨天晚上死在了病房里。”周科长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吓了一跳。 “哪个病房?不会是袁望的病房吧?”我脱口而出。 “就是袁望的病房!”周科长说,紧紧盯视着我的反应,“自袁望昏睡以来,白天他妈妈在病房照看,到了晚上,会换他爸爸在那儿。” “那他……袁望的老爸,是怎么死的?”我又问。 “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跟楚菲菲是同样的死法!” 我一下子跳起身来,感觉好像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有一种出不来气的窒息感。 难怪昨天夜里我会有一种想要伸手掐死高凌凯的冲动,莫非在我与昏睡着的袁望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那那……袁望呢?他怎么样?”我结结巴巴问出来。 “他仍然昏睡着,而据医生检查,他并没有任何苏醒过的迹象。” “那警察呢?门口不是有警察守着的吗?难道就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没有!凶手出手很重,几乎掐断了袁望老爸的喉管。我估计袁望老爸一瞬之间就死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脑瓜中一团混乱,好一会儿,终于理出一点头绪来。 “摄像头呢?医院走廊,不是装有摄像头吗?难道看不到有谁进过病房?” “医院走廊的确是安装有摄像头,但病房里没有。而从走廊摄像来看,除了袁望爸妈,没有其他人进过病房。” 我再仔细想一想:“你的意思……凶手是从后边窗户进去的?我记得那间病房,后边有一个大窗户!” “不可能!窗户是从里边紧闩着的,更何况,你别忘了那是十三楼!” 我看着周科长冷冷冰冰盯着我的眼睛,禁不住气往上冲。 “周科长的意思,还是怀疑我了?别忘了,昨晚我是被关在拘留室里的!所以真要说嫌疑,我倒觉得,门口那位警察的嫌疑最大。” “你说的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周科长冷冷接口,“但根据法医初步断定,袁望老爸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点左右。而从十点以后,走廊监控显示,警员小张就没再进去过病房。一直到三点半左右,小张上完厕所回来,推开病房门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袁望老爸倒在了地上。” 我感觉一阵阴冷蚀骨,就好像从地狱里边,吹上来了一阵阴风。 这件事情从那个怪梦开始,就好像一个无底深洞,越往里走越凶险,但却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楚。 事实上我曾经跟孟响讨论过,楚菲菲很可能是被袁望掐死。 并不是袁望故意杀人,而是在极度恐怖的梦境之中,袁望不知不觉掐住了躺在他身边楚菲菲的脖子。 但,假设楚菲菲真是袁望无意中掐死,袁老爸的死又作何解释? 首先病房是在十三楼,而走廊监控显示,从十点以后,就没有人进过病房。 换句话说,在凶案发生的那个时间段,病房里只有袁望跟袁望老爸两个人。 唯一的凶嫌,只能是袁望。 但据医生检查,袁望一直在昏睡之中,并没有任何苏醒过的迹象。 ——难道袁望仍在噩梦中苦苦挣扎,以至不知不觉间掐住了他老爸的脖子? 可问题是,袁望已经昏睡多日,体力有限,他又怎么可能有力气在一瞬之间,悄无声息掐死一个大男人? (请看第022章《赌命》) 第022章 赌命 “周科长今日找我问话的原因是什么?”良久,我问。 到目前为止,基本上都是我在问,周科长在答。 而从周科长冰冷的态度可以看出,即便我不可能在凶案发生的时间点出现在现场,他对我依旧怀疑不减。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你对这件凶案的发生,好像早有预感!”他盯着我,突然一问。 “啊?”我愣一下,“我什么时候有预感了?” “你曾经向孟响建议,说你预感到还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应该在病房里加装一个摄像头,这不假吧?” 我想一想,只能点头:“是,我是这样说过!” “那你从何来的这种预感?” 我吸口气,直视着他的眼光。 “我说了你能相信吗?” “你说说看!” “我曾经跟你说过,包罗跟李玉刚做过同样的一个怪梦,那之后他们两人的精神都非常不好。而包罗是我最好的朋友,更加上……我想搜集素材写一部小说,所以我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浓厚兴趣。但结果,在跟孟响一起去了那家旅馆之后,我也做了相同的怪梦。” 说到这里,我看见周科长依旧满脸不屑,禁不住扬起下巴,也用嘲讽的眼光挑战地看着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在这儿审问我根本无用,最起码昨晚的凶杀案千真万确不是我做的!所以,我倒觉得,为什么你自己不去一线岭做怪梦的那间2号房住上一晚呢?那样你就能够知道,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去,因为,那很可怕!说不定,你也会走上自杀之路!” 我的话当然很不客气,周科长两眼看着我,再次显出恼怒之色。 “你是在激我么?”他冷笑。 “我用不着激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唯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之后,才有资格下结论!” 这是我的实话,我确实没有“激”他的意思,只不过他纠缠着我不放,也让我有些恼羞成怒而已。 他持续盯紧我,很久,终于点一点头。 “行,我就到一线岭去一趟!如果我不曾做那个怪梦,回来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拘捕你!” 他站起身来,我也跟着起身。 “你真的要去吗?我说过,那很可怕!而且,包罗跟李子已经死了,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我说得十分诚恳。 我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说出让他去一线岭的话,因为那很可能,将他推入险恶之境。 而如果他当真出了事,我就成了间接的凶手。 可惜我的诚恳,在他眼中,成了心虚的表现。 所以他冷笑一声:“别吓唬我,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所以,一线岭,我还去定了!” 我暗暗叹气,转口问他:“那么,可不可以带上我一块儿去?” “你去干吗?是收集素材,还是想继续制造神鬼假象?我看你还是乖乖回家里待着吧!不过你放心,我会带上孟响,我要让你们自打嘴巴!” 他满脸嘲笑。我哑口无言。 其实我想跟着他,首先是因为不断地幻象,已经令我不堪其扰,我想回到原地,找出原因,拯救我自己。 其次,我还想看看,2号房床头的那个浮雕,有没有变化。 毕竟当时在我上床睡觉的时候,浮雕上的女人,是没有眼睛的。 可是在我醒来时,那女人却长出了眼睛。 换句话说,很可能在我陷入噩梦中的时候,有人悄悄换掉了浮雕。 而在周科长去的时候,假若浮雕是有眼睛的,那就很可能周科长安睡一夜,不会做任何怪梦。 但是这些话我不能跟周科长说,他只会认为我巧言舌辩。 他本来说要关我四十八小时,没想到今日谈话并不愉快,他不仅没有变本加厉,反而提前放我,让我“乖乖回家里待着”。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发善心,不过我聪明地闭紧了嘴巴。 走出刑侦大队的院门,我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猛一回头,旁边一棵矮树拉长的阴影,又把我吓了一跳。 现在我真的能够体会包罗为什么老大的太阳,他却要坐在阳台上。 我现在也很希望满天阳光,那样我就可以少一点惊吓。 “吱”的一声响,一辆摩托车停在我身边。倒将我刚刚恢复平静的一颗心,再次吓得怦然一跳。 “上车来,我送你回去!” 摩托车手向我招一招手,听那声音,原来是孟响。 “我身上好臭的,别把你身上沾上了!”我满脸含笑,说的是实话。 “周科长这次太过分了,如果他今天不肯放你,我真会闹到局长面前去!”孟响说,虽然隔着头盔,我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愤。 那就令我颇有感激。 难怪周科长会这么容易放了我,原来不是他突发善心,而是孟响跟他大闹了一场。 他最后那句“让你们自打嘴巴”的话,看来更多的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孟响。 我坐上孟响的摩托车,心中有一种温柔之情,令我向前紧搂着孟响的纤腰。 孟响不知道能否感受到我的温情,总之在到达我家住的小区门口时,她取下头盔,我看见她漂亮的脸蛋,颇显红晕。 “对了,你们科长说要带你去一线岭张大爷家的旅馆,你千万记住,决不能够住2号房!”分手之时,我忍不住叮嘱。 “他要带我去一线岭?为什么?”孟响惊问。 “因为他要证明我说的是假话,不可能所有人会做同样的怪梦!”我苦笑回答。 孟响沉默片刻,忽然冒出一句:“我其实很担心你!” “啊?”我愣愣地看她。 她脸一红,低下脸。 “你也说了,包罗跟李玉刚都做过……你也做过的那个怪梦,可现在,他们俩都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 我心中感动,向她展脸一笑。 “放心吧,我不是包罗,更不是李玉刚,我比他们坚强多了,绝不会干自杀这种傻事情!” 她被我的自信满满逗得“卟哧”一笑,重新戴上头盔。 “记住,无论如何,你千万不能住2号房!”我再次叮嘱,又加一句,“你最好能够确定一下,在你住的房间里,没有没长眼睛的雕像花纹之类。” “我知道啦!就算周科长让我住,我也不会住。那天你醒来时的样子那么可怕,我可不想经历!” 她向我扬一扬手,启动摩托车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想着刚刚跟她说的话。 我真的比包罗李玉刚坚强,不会走上自杀之路吗? 老实说,我没有信心。 毕竟以我对包罗的了解,他也并非脆弱之人。 (请看第023章《有鬼》) 第023章 有鬼 随后的两天,我依旧在不断地幻象折磨中度过。 爸妈不可能察觉不到我的异常,这天我妈不去商铺,而是逼着我跟她一同到医院检查。 自然查不到任何生理上的明显病症,医生只说我神经衰弱,是晚上没睡好引起的。 所以拿了点药,就跟我妈一同回家。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孟响打来的电话,将我从噩梦中惊醒。 “高力,有鬼,真的有鬼!”一开口她就说,带着哭腔。 我吓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周科长叫不醒啦!小王也死啦!高力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我自然明白,“小王”肯定是跟着他们一同去的另一个警员。 所以我赶紧问她:“张大爷呢?张大爷在不在?” “不在,他好像从来没有回来过!现在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办,高力我该怎么办?” 我回想那天一早醒来,我跟她两人在那儿,尚且毛骨悚然赶紧离开。 如今剩了她一个,而且守着一个死人、和一个叫不醒的活人,她肯定快要被吓疯了。 只可恨我不能生出翅膀飞过去,只能不断安慰她,帮她拿主意。 “你现在别慌,赶紧打电话到警局,要求警局抽调直升机过去!给警局打完电话之后,马上再打给我,我就在电话里边陪着你。” 她在那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但明知我说得有理,她还是挂了电话。 稍微过了一会儿,她又打电话过来,比之前已经安静了很多。 但我不敢详细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只会增添她的恐惧与紧张。 我跟她聊起那天在小拘留室里遇到高凌凯的事,告诉她高凌凯的表哥曾经去过一线岭,但是现在安安全全什么事情也没有。 而在我的刻意引导下,孟响的注意力终于从那恐怖的氛围当中略有移转。 因为还要等警方那边的电话,况且怕手机电量不足,所以她主动挂了电话。 为了不让她感觉孤独,我不停地给她发信息,跟她说一些高中同学的趣事。 一直到将近中午,孟响终于发信息告诉我,警方抽调的直升机赶过去了,我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后半晌孟响打来电话,我赶到医院跟她见面。 周科长自然已经被安置在了医院里,而且他的病房,就在袁望的病房对面。 袁望的病房之前已经安装了摄像头,如今在周科长的病房里,同样加装了监控装置。 而在袁望老爸莫名其妙被杀之后,袁望的妈妈已经不被允许留在病房。 如今周科长的病房,同样不允许家属长时间停留。 只有两个民警,一左一右同时看护着两间病房。 我跟孟响去周科长的病房看了一眼。 周科长看起来完全就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脸色也红润。 然后再去对面看袁望,整整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袁望愈发显得苍白而虚弱。 之后就坐在医院长椅上,孟响哽哽咽咽,跟我诉说这一次去一线岭的可怕经历。 ※※※ 那天孟响听说周科长将我禁锢起来,当时就气得跟周科长大吵一架。 周科长不愿意闹到局长那儿去,只好再次审问我之后,便放我回家。 但周科长心里本来窝着有火,加上我恼怒之下说出让他去一线岭查证的话,周科长当时就打定主意,要亲自去一趟一线岭,用亲身经历揭穿我的谎话。 当天准备了一下,到第二天一早,周科长就带上孟响跟另外一个警员小王,一同出发赶去一线岭。 照例是在保康县公安局换了摩托车,只不过这次三个人,所以需要两辆摩托车。 小王带着周科长,孟响自己骑了一辆。 在路上他们居然又遇到了那个干枯消瘦的黑衣老太婆! 仗着有两个大男人跟着,孟响上前喝问那个老太婆是谁,为什么老在路上转悠。 可是老太婆完全像聋子一样,根本对孟响的话不理不睬。 反而周科长见孟响对一个老人家如此严厉,开口将孟响教训了两句。 孟响难以分辨,只希望老太婆再次出现的时候,能让周科长哑口无言。 偏偏这一次老太婆没再连续出现,不过那对孟响来说,反而从心理上安定了很多,因为那很可能表明,老太婆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到达张大爷的旅馆时,天色还早。 而张大爷的大门上,依旧虚挂着一把铁锁,就好像张大爷从来没有回来过一样。 因为周科长是第一次来这里,上一次楚菲菲被杀之时他并没有亲到现场查勘,所以他将屋子里里外外检查得非常仔细。 孟响则拉着小王,首先去检查了2号房间。 “我记得你跟我说,在你躺下休息的时候,看见床头那块浮雕上的女人是没长眼睛的,所以我特意仔细检查过那块浮雕,但是浮雕上的女人跟小孩儿,确确实实长有眼睛。”孟响这样跟我说。 那就令我倍感疑惑。 因为我已经基本认定,之所以会有这一连串的怪事发生,很可能跟那块与现场环境格格不入的浮雕有关系。 但如果浮雕上的女人确实有眼睛——换句话说,当时只是我眼花了而已,那么我的猜测,很可能并不准确。 “那你们有没有再次录到那种噪音?”我问。 “没有!”孟响立刻回答,“最让我窝火的就是这个,我们三个人的手机都没有噪音出现,就算放到床上也没有!你不知道周科长当时的脸色有多气人,摆明了看我们俩怎么跟他交代的那种表情!”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里想着既然浮雕上的女人是有眼睛的,而且没有那种诡异的噪音出现,似乎一切都显得十分正常,那又为什么,终究还是发生了恐怖之事? “一直到……晚上休息,我仍然在1号房,正要上床躺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放在门外的摩托车,突然响了起来!” 孟响说到这里,本来红润的脸色突然发白,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 “然后呢?”我忍不住问。 “摩托车一边叫,一边闪着亮光,我向窗外瞥了一眼,一下子吓得尖叫起来!” 她本来压低了声音,但说到这儿的时候,却稍稍有些嗓音尖利。仿佛当时的恐怖情形,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 我想插一句口,但心中发毛,居然没敢出声,只是听她战战兢兢续往下说。 “我清楚看见,在我的窗玻璃上,紧贴着一张人脸!真的,很苍白的一张人脸!” 她颤抖着,用手蒙住了脸。 ——那张人脸,我也见过! 不过我没敢说出这句话,只是伸出手去,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 (请看第024章《绿眼》) 第024章 绿眼 “那条黑狗呢?有没有再出现?”我问孟响。 “有,小王还被它咬了一口!”孟响回答。 原来在孟响尖叫出来之后,住在她对面3号房的小王立刻冲了过来。 因为孟响闩着房门,小王只能不停敲打她的房门。 孟响赶忙扑到门前,打开房门,看见周科长跟小王都在门外站着。 “有人!窗户外边有人!”孟响满脸惊恐用手指着窗户。 周科长立刻奔向窗户。 小王则抢到门口,打开房门。 “嗷”的一声叫,没等小王反应过来,一条黑影已经扑到了小王身上。 孟响吓得又是一声尖叫。 幸好小王身强力壮,一边仓皇后退,一边双手用力扑打黑影。 那黑影一扭身,重新蹿出房门,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什么?是狼吗?”小王惊问,同样被惊得满脸发白。 “不是,是一条狗,上次我来的时候看见过。”孟响赶忙回答。 “你不是说这附近没有人住吗?”周科长一边从孟响房间里走出来,一边问。 “是没有啊!凶案发生的时候,小王是跟我一起来做的勘查,不信你问小王!”孟响说。 “的确没有人住!最近的一家,我跟孟响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小王说。 周科长胆子却大,居然走出房门,小王忙也跟上。 孟响站在门口,看着他两人来来回回察看一遍,又走回来。 “这就奇怪了,孟响说刚看见人了,外边摩托车也确实有报警,如果这附近没人住,难道是见鬼了?” 周科长这话自然是有嘲讽之意。 孟响很想告诉他,这屋子确实有很多古怪,明知说出来只会令周科长更添讥笑,只能闭口不言。 之后闩上房门,各自进房歇息。 孟响依旧住1号房。小王则住3号房。 事实上楚菲菲命案发生之时,孟响跟小王来做现场勘查,因为2号房是凶杀现场,所以两人当时就空出了2号房,分别住了1号房跟3号房。 但今天多了一个周科长,他原本就是专门来戳破“怪梦”谎言的,自然他选择了住进2号房。 因为刚刚看见的那张人脸,孟响心中更加害怕,干脆拿了件衣服挂在窗户上,挡住往外看的视线。 又将房门插销牢牢插死,甚至将床铺稍微挪了一下,用床尾顶住了房门开合处。 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但也只能求个心理安慰。 不想好不容易有些昏睡之意,一惊清醒,她就感觉好像有人在用力推动她的房门。 她最开始以为是她自个儿疑神疑鬼,直到她听见房门真的在“吱吱”作响,整个木床都在晃动,感觉如果不是她用床尾顶住了房门,插销早就不顶用了。 ——孟响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情不自禁再次发出颤栗之音,我赶忙伸出手去,握住她手,给她一点胆量与安抚。 孟响稍微镇定了一下,才又接着往下讲述。 “我吓得再次尖叫,然后我听见小王问了一声:‘周科长,你在干吗?’我心想原来是周科长在外边,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将床铺挪开,悄悄拔掉插销,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孟响停住口,又一次用手蒙在了脸上。 我知道接下来肯定另有恐怖事情发生,所以我干脆大着胆子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我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所以我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因为周科长之前推门的力气太大,孟响心怀恐惧,没敢马上打开房门,只是将房门偷偷拉开了一条细缝。 她看见小王的房门打开,屋里的灯光也亮着,小王就站在房门口。 只是周科长已经走到了小王对面,孟响看不见小王的脸色如何,只听见小王颇显惊诧问了一声:“周科长你怎么啦?” 孟响到这个时候才算是完全镇定下来,正准备将房门全部拉开,偏偏周科长回过脸来,冲着孟响的方向瞟了一眼。 “我看见周科长……明明那是周科长,可是……堂屋里没有开灯,他又背对着小王的房间,所以他整张脸都在暗影里,但偏偏……我清楚看见,他两只眼睛……根本不像人的眼睛,而是……发着绿光,很吓人的绿光!” 孟响已经有些坐不住,半靠在我怀里,微微地抽泣起来。 我自然不敢催她,只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 孟响被周科长眼中的绿光惊吓,赶忙又关上了房门,并且仍旧用床尾,抵住了门口。 之后躺在床上,孟响很难免注意着对面小王房间里的动静。 那房门原是自制,手工粗糙,并不隔音,但孟响只是隐约听见小王好像“啊”地叫了一声。 声音很小,更加上小王高大强壮,比较起来,周科长在小王面前是个弱者。 所以孟响也没有多想,她听见脚步沉重,好像是孟科长回他自己的2号房间去了。 所以孟响继续安睡。 很难睡着,却不能不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孟响起身穿好衣服。 她先把挡在窗户上的衣服取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至少也有七八点钟。 所以孟响将床铺移回原位,大着胆子打开房门。 3号房间的门开着,看来小王已经起床。 孟响松了一口气,看看前后门都还闩着,小王应该还在3号房里。 所以她叫着“小王”,走了过去。 方一走近3号房门口,她便吓得第三次尖叫出来。 “我看见小王仰面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舌头伸出,脸色发紫,就跟……就跟楚菲菲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孟响按捺不住呜咽出声,赶忙用手将嘴蒙住。 我可以体会,她当时惊吓到何等程度。 楚菲菲被杀的时候,她曾经作为办案民警到现场勘查。 当时她以为只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而且现场并不只有她一个办案民警,自然不会有太多惊怕。 可如今,在经历过这么多怪异离奇的事情之后,一大清早猛然看到同事小王横尸就地,只怕用“肝胆俱裂”来形容她,也不过分。 (请看第025章《自救》) 第025章 自救 强烈的恐惧,使孟响根本没敢进去房间,查探一下小王还有没有气息。 而她的尖叫,居然没有将2号房的周科长吵醒。 事实上周科长昨晚的怪异,已经令孟响产生惧怕,但此时除了周科长,她根本没有其他依靠。 所以孟响还是一边叫着“周科长”,一边流着眼泪跑去了2号房。 还好周科长的房门并未从里边闩上,孟响一推就开。 她看见周科长仍在床上躺着,微微的鼾声显示,他仍在熟睡。 “周科长!周科长!”孟响使劲喊,使劲叫,一边用力推搡周科长的身体。 可是无论她怎么叫怎么推,周科长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甚至连他低微的鼾声,都没有因为孟响的推搡,有半点停顿与杂乱。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知道,这屋子真的有鬼,肯定有鬼!我想赶紧逃跑,却又不敢打开大门,况且我也不能将小王跟周科长扔下。所以……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只能是给你打电话!” 孟响哭倒在我的怀里,以至于根本顾不得其他人奇怪的目光。 她一向英姿飒爽,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但如今,在遭受一次又一次诡异又恐怖的事情之后,她也不过是一个胆小软弱的女孩子。 我轻轻搂抱着她,心里却在急速转动,竭力想要从她的讲述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一直到她情绪稳定,含羞从我怀里坐正身体,我才问她:“你觉得……小王会不会是周科长杀的?” “我真的不知道!”孟响茫然摇头,“前后门都关得好好的,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何况在半夜,我亲眼看见,周科长曾经到过小王的房间。但小王又高大又强壮,周科长根本就不是小王的对手!况且那房门并不隔音,我不可能听不见小王跟周科长打斗的声音。所以,我觉得,就算小王……真是周科长杀的,杀小王的人,也不会是周科长本人!” 最后这句话很是矛盾,不过我却能够明白孟响的意思。 她是说就算确实是周科长杀的小王,但很可能,周科长的意识已经被什么东西操控,甚至于,他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被什么东西上的了身”的话,连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轻易讲出口来,更何况身为民警、更身为女孩儿的孟响。 “你确定,你看到的那块浮雕上的女人,是有眼睛的?”我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我当然确定!我本来想拍两张照片带回来给你看,但屋里的光线不够明亮,拍出来总是模模糊糊。”孟响说,一边翻看她的手机。 很快的,她将手机递到我手里。 我仔细观看那两张照片,确确实实非常模糊。 只能大概看出浮雕的轮廓,却连女人小孩儿的体型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有没有长眼睛。 我顺手用手机拍照功能,对着自己的双腿拍了一下,之后拿起来查看。 很清楚!连我裤子上的布料纹理,都清晰可辨。 而在我的印象中,张大爷旅馆的2号房间有一个并不太小的玻璃窗,屋子里的光线,不会比我跟孟响现在坐的这个角落更昏暗。 那就令我再次确信,所有这些诡异的事情,很可能都跟这块浮雕有关系。 孟响看着我的奇怪举动,尚未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跟她解释,只是笑了一笑,将手机递还给她。 但在我心里,却涌出一个念头:我要再去一趟一线岭。 不是为了揭开真相,而是为了拯救我自己。 因为随着时间推移,幻象产生得越来越频繁,几乎就是如影随形。 我怕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走上包罗跟李子的老路。 “你说……为什么包罗、李玉刚、再加上你,你们三个在那间房里休息,都只是做了怪梦,为什么……周科长跟袁望,不仅昏睡不醒,而且……都伴随着凶案发生?”孟响问我,小心翼翼,好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 事实上这个问题,我同样感觉难以理解。 不过我心中,却有一种猜测:或许是周科长跟袁望,推开了梦中那扇我跟包罗李子都不敢推开的木门。 因为推开了木门,走进了那无眼女人牵着小孩儿走进去的屋子,于是周科长跟袁望的灵魂,也被禁锢在了梦里。 ——当然所谓“灵魂禁锢在梦里”的想法,连我自己都感觉十分虚妄,自然不能说给孟响知道。 而要找到最终答案,只能是再去一趟一线岭。 但是这个念头,我同样不能告诉孟响,不止是怕她为我担心,更怕她要跟着我去。 在那个无比诡异的地方,倘若能够有一个人陪着我去,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 尤其我现在被幻象缠身,更加需要有个人为我壮胆。 但,楚菲菲被杀的最大凶嫌,是袁望。 而小王被杀的最大凶嫌,是周科长。 我不怕我再次做噩梦,我却怕万一我跟袁望、或者周科长一样沉睡不醒,在那同一时间,孟响、或者其他跟我去的人,很可能要面临死亡。 所以,无论我要面对怎样的恐惧,都只能孤身前往。 我跟孟响一同找地方吃了晚餐,之后先将她送回家,我才坐出租车回去自己家里。 或许是我心怀决绝破釜沉舟,那一晚,我居然没有像之前一样,一晚上数次被噩梦惊醒。 只是在早上猛然惊醒的时候,我依旧感觉有个什么东西站在房中,静悄悄地盯着我看。 我跟爸妈说想出门散散心。这段时间我精神不好,我爸妈巴不得我走出门去。 所以两个人都没阻拦我,我妈只是一再嘱咐我要多加小心。 之后我骑了自己的一辆还算不错的摩托车,直接赶去保康县。 因怕突然产生的幻象,令自己车毁人亡,所以我骑得很慢,到中午才赶到南漳县。 在南漳县吃过中饭,继续往保康行进,至晚方到保康县城。 在保康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抖擞精神,出发赶去一线岭。 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行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我忽然看见前边有一个老太婆,走得晃晃悠悠慢慢吞吞。 我心中怦的一跳,立刻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太婆明明走得十分缓慢,而且离我并不甚远,可是我追了良久,她仍然在我前方百米之处。 等到我豁然醒觉又是幻象之时,抬头看着四周陌生的景物,我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 (请看第026章《白骨》) 第026章 白骨 我立刻调转摩托车头往回走。 我明明没有跟着那幻象中的老太婆走出太远,可是当眼前出现一条岔路,我拐上岔路继续前行,却发现那仍不是我来时的道路。 当然也不像是通往一线岭的那条路。 我停下摩托车,不敢再往前走,只怕越走越远,等摩托车没了汽油,我可就要迷失在这大山里了。 我索性把摩托车停在一棵大树下,自己就近爬上一座山头,想要往四周找一找,看有没有人家可以问路。 或许我真的很有运气,当我气喘吁吁爬上山头,站在一块凸出的大石上向下瞭望,居然当真在绿树掩映之中,发现了一角房屋。 我先认准摩托车停放的位子,并且一再确定方向方位,这才下山寻找那角房屋。 在山上看那房屋好像很近,但真的下山寻找,却很不容易。 更加上我必须时刻对照方向,以免找不到摩托车停放的位子,结果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找到那间房屋。 可惜一眼瞟过,我就大失所望。 从房屋虚掩着的破门、以及破败不堪的房顶来看,这间房屋,恐怕已经很久不曾住人。 可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处房屋,自然很不死心,还是一边叫着:“有人吗?”一边推开那扇破门走进去。 一抬头,我看见屋子一角站着一对中年男女。 男人扶着女人,两个人均身穿黑衣,目光呆滞地看着我。 我心中猛吓一跳,张口想叫,随即明白那只是幻象。 所以我如素常一样,硬着头皮直直盯着那两人,果然只是一片阴影。 然而在那阴影投射下的地面上,却有两根白骨。 纵然已经屡受惊吓,我一颗心仍旧扑嗵乱跳,只能安慰自己说,那或许只是野兽的尸骨。 但地上不止只有那两根白骨。 这座房子跟张大爷家的房屋一样,中间这一间是堂屋,两边则是几间卧室。 而我很快发现,就在靠左手的这一间卧室的房门下边,也有一根白骨,正好卡在门缝里。 我更是浑身发寒,僵硬不动! 但我这次来,本来就准备好了迎接恐惧、甚至是面对死亡。 如果仅仅因为几根白骨,我就吓得落荒而逃,等到了张大爷的旅馆,一件又一件诡异之事,岂不是更要将我当场吓疯? 所以我只当这是事前演练,很快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不仅没有逃出房屋,反而伸手,推开了卡着白骨的那扇房门。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紧靠里墙摆放着的一张木床上,静静躺着一对男女。 其中睡在床外边的男人正好歪脸向着我,我看见他眼珠突出,脸色发紫,舌头还伸出一截。 那模样,就像是早已被人活活掐死。 但也就是一瞬之间,幻象消失。屋子里的地面上,居然散满白骨。 而刚刚我看见幻象的那张木床上,亦有半副残缺的人类骨骸。 我并非学医之人,但我还是能够看出来,无论地上、还是床上散落的,都是人类骨骸。 而且,不止是一个人的骨头。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满地都是人类骨骸,我甚至不敢去设想和猜测,因为那肯定会促使我立刻转身逃出房门。 但是我不能马上逃走,我必须淬炼我的胆量,提升我的勇气,否则到了晚上,我根本无处可逃。 所以我竭力镇定关上房门,强撑着走向对面另一间卧室的房门。 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仿佛有人在对着我后颈吹气。 但我强作镇定拒绝逃跑,人说鬼怕恶人,倘若这个世上当真有鬼,那么我,就只能做个恶人。 我几乎是半麻木地推开了对面那扇房门。 房门关得很紧,我要稍稍用力,才能推开。 毫无意外的,我再次看到幻象。 我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少年男子,眼睛闭着,仿佛在酣睡。 仔细看,幻象消失,床上躺着的,又是一具骸骨。 只不过这具骸骨,保持得非常完整,甚至在骸骨上面,还盖着一床已经腐朽的薄被。 只有头骨和肩骨,裸露在被子外边。 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走进屋里去查看,只能重新用力将门关严,之后向着堂屋里扫视一圈。 我看见里边还有一间卧房,不过我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两只脚根本没办法再往前走,反而不由自主,退出了房屋大门。 我感觉背后有人盯着我看,猛一回头,当然没有任何人,那不过是这段时间一直有的幻觉而已。 我看看天上的太阳,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再看看那依旧虚掩的房门,我甚至怀疑,我刚刚是不是当真走进过房屋,是不是当真看到过那些骇人的白骨。 然后我想起李子自杀之前跟我说过的一段话:“你现在以为是幻象,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那不是幻象,绝对不是!那都是真实的,绝对是真实的!” 是啊!随着时间推移,我看到的幻象越来越鲜活,越来越真实。 而且每次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面孔,不同的人物与场景。 就比如今天,虽然我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一家几口,全都死得干干净净。 但是我却开始相信,我看到的那两个中年一个少年,或许就是那几具骸骨活着时候的真实模样。 就好像李子死的时候,我还没有上楼,就已经看见他眼珠垂挂的死亡惨景。 既然这屋子曾经死过这么多人,我想我必须报警,顺便我也可以请警方根据我的手机信号,确定一下我的方位。 所以我掏出手机。 可是手机没信号,一丁点都没有。 那就令我有些奇怪,因为张大爷的房子还在更深的山中,为什么他那儿的手机信号会那么强? 或许是因为张大爷的房子前边比较空旷,没有大山阻挡的缘故吧!——我只能这么解释。 我看看四周的群山,记住这间屋子的方位。 既然无法报警,我就只能继续瞎闯,等有了手机信号的时候再报警。 我循着来时的路径,绕过一座大山,很顺利地找到了我的摩托车。 首先查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看看太阳已经开始偏西,而腹中的饥饿,提醒我早就已经过了午时。 所以我从摩托车储物箱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干粮饮料,简单吃了几口。 之后我骑上摩托车,顺着山路续往前行。 我本来抱定了有死无生决绝之念,但人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半个小时以后,当曲曲弯弯攀上一座山梁,我却惊喜地发现,那正是我跟孟响曾经被大黑狗惊吓跌倒的地方。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看,信号很弱,但起码已经有了信号。 所以我重新启动摩托车,赶往张大爷的那间房子。 (请看第027章《劈头》) 第027章 劈头 张大爷房屋四周的手机信号依旧很强,但我却没有马上拨打报警电话。 首先时间已晚。其次,我还是想先将张大爷房子里的秘密查清楚再说。 反正那些骸骨看起来死亡时间至少有十几二十年,并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而在张大爷的这座房子里,由于连续发生了两起凶杀案,警方已经用警示隔离带,将整座房子圈了起来。 不过在此深山之中,不可能有民警常来查勘,所以我放心大胆解开了隔离带,推着摩托车进入篱笆围成的小院。 孟响曾经告诉我说,在她跟小王周科长来的时候,张大爷并不在家。如今我却看见,门上的铁锁,仍旧没有当真锁死。 不知道是张大爷曾经回来过,还是孟响等人在临走之前,按照原样将铁锁虚挂在了锁扣里。 我打开铁锁,将房门推开。 我首先看见一个赤裸上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的男人,站在2号房门口。 他两只眼睛狠瞪着我,眼中居然冒出绿幽幽的光芒。 而更可怕的是,他头上居然劈着一把利斧,斧头深深切入他头骨之内。 鲜血顺着伤处流出,将他半边脸颊全部染红。 虽然早就料到在张大爷屋里肯定会有更加可怖的幻象产生,但这番情景,仍旧令我骇然惊呼。 幸好一呼过后,幻象消失。 屋子里光线阴暗,两边的四扇房门全都关得严严实实。 后门也跟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被插销牢牢闩紧。 我站在大门外,盘算着我刚刚看到的幻象。 如果我看到的当真如李子所言,并不完全是幻象,那么,或许在张大爷的这间屋子里,早就有过凶案发生。 ——或许这才是那个怪梦、以及楚菲菲小王被人掐死、袁望周科长沉睡不醒等等一连串诡异现象发生的真正原因。我之前以为的罪魁祸首,或许就是一块很普通的木制浮雕。 但,这个男子是谁?为什么他会被人用利斧劈死? 孟响曾经在附近的山民那儿打听到,张大爷家里在二十年前曾经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是否那件很不好的事情,就是指的这件凶杀案? 我吸口气,定定神,比之前反而胆子大了一些。 因为如果我当真找到了所有事情的症结所在,那么,我就有了更大的几率,来解开这个症结,来挽救我自己的生命。 我将摩托车储物箱里的东西全都搬进屋里。 因为我已经准备好要在此地多住几天,而我又不太会烧饭烧菜,所以我准备得十分充分。 各种罐头蔬菜、以及包装好的肉类,再加上几斤水果、和十来包快餐面,足够我吃个三五天了。 另外还有一罐狗粮,是为那只神出鬼没的大黑狗准备的。 我将这些物品存放在1号房间。 还好在1号房间,我没有看到任何幻象。 但是当我大着胆子,推开2号房门之时,我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有一双大手,正死死掐着那女人的脖子。 我看不见那双大手的主人,但是那女人挣扎扭曲,我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并不像是楚菲菲的模样。 而当幻象消失,我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所以我立刻转身,去到对面张大爷自己住的屋子。 房门上同样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虚挂着一只铁锁,我取下铁锁,推开房门。 屋里很暗,一个老太婆靠坐在床头,正在向我呆呆凝望。 我一愣之后,老太婆便消失无影,那仍旧是我的幻象。 如果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连续看到这么多骇人幻象,肯定会被活活吓死。 但如今我意志坚定,纵然汗毛直竖,我还是走进屋子,拉亮电灯。 之后我打开那扇柜门,寻找之前曾经看到过的那个相框。 因为我怀疑,我刚刚看到的那个被一双大手活活掐死的女人、和那个头上劈着一把斧头的男子,正便是张大爷的女儿跟女婿。 至于刚刚坐在屋子里的这位老太婆,八成就是张大爷死去的老伴。 可是我踮起脚来仔细搜看,我甚至把衣柜隔板上的零碎物品全都拿了下来,也没能找到那个镶嵌着张大爷一家几口合照的相框。 或许张大爷曾经回来过,已经将相框拿走。而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也就没有了根据。 我重新回到2号房,仔细打量床头板上的那块浮雕。 而这一次,在我靠近床头的时候,我的手机并未像上一次那样,响起“吱吱”噪音。 浮雕是真的很精美,虽然床头板也被打磨得光洁平整,可这块浮雕镶嵌其上,仍旧不是十分和谐。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很普通的铁质物品之上,镶嵌了一块美玉。 而浮雕上的女人和男孩儿,女人依旧是身披轻纱,体态曼妙; 男孩儿依旧是穿着睡衣,纤细娇弱。 但是女人有头发,也有眼睛。 正因为有了头发和眼睛,女人看起来娇美异常,跟她那曼妙的体态,正好相配。 难道那天晚上临睡之时,我看到的没长眼睛的女人,当真是我看错了? 想起孟响拍的那两张模糊照片,我也拿出手机拍了两下。 打开察看,就跟孟响拍的那两张照片一样,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我看一看明亮的窗户,侧过身拍了一下床尾部分。 很清楚!就连床尾阴影下的地面灰尘,都清晰可辨。 我再次回身向着那块浮雕拍了一下,打开看,依旧模模糊糊。 换句话说,这块浮雕确实有些问题,我之前的猜测,并非全无道理。 我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念头,一时却又抓摸不住。 眼瞅天色不早,我起身出门,先打开厨房大门,看看水缸里已经没剩下多少存水,所以我挑起担子,出门去右边山坡下挑水。 上一次出来挑水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隐在树林之中向我窥看。 而这一次,因为我本来就被幻象缠身,更是后颈发凉,身上发毛。 跌跌撞撞挑了两半桶水回去,估摸着一两天肯定够用了。 反正这两天我只是烧些水泡快餐面用,既不用洗菜做饭,也不准备睡前洗澡。 不是因为我邋遢,事实上我很爱干净。 但是,当你一个人孤身独处,而周围的环境又令你心惊胆颤的时候,你一定会缩手缩脚不愿动弹。 这一点,我相信所有人,都有体会。 (请看第028章《驯服》) 第028章 驯服 我烧好开水,泡上一碗方便面。 另外拿一只碗倒上大半碗狗粮,加一点水,再放几片酱肉片,之后端出去,仍旧放到前边的屋檐下。 今天到目前为止,一直也没有看见那只大黑狗,不过我相信,它肯定就在这房子附近。 闩好房门进屋,我将堂屋跟2号房里的电灯打开,就在2号房里吃了面,再加一袋酱肉和一个苹果。 之后就将饭碗放到堂屋供桌上,等明天天亮了再洗。 看看外边天已黑定,我进到2号房里,准备坐在床头,看看书然后睡觉。 但在瞥眼之间,我却发现有些异样。 我赶忙侧过身体仔细观看,清清楚楚,我看见床头靠板上那块精美浮雕上的女人,没了头发,更没了眼睛。 ——真的有鬼! 我想起孟响曾经说过的这四个字,纵然已经破釜沉舟,仍禁不住浑身上下冷汗淋淋。 仔细再看,确确实实,那个身披轻纱体态曼妙的女人,头顶光秃,没长眼睛。 在该长眼睛的地方,是平的。 我定定心,前前后后仔细想想。 之前我曾经离开房屋到山坡下挑水,但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我再次对这块浮雕进行过观察研究。 我甚至试图将浮雕从床头靠板上抠下来。 只是浮雕跟靠板之间结合太紧,我怕太过用力万一掰破了,说不定还会有更难理解的事情发生,所以只能作罢。 而在那个时候,浮雕上的女人,还是有眼睛的。 后来我到厨房烧水,前门是闩着的,后门就在我眼前,不可能有人进屋,而我却看不见。 换句话说,要么当真有鬼,是鬼魂之类悄悄换掉了浮雕。 要么,就是这块浮雕确确实实有问题。 我想到的答案是:这块浮雕很可能会发出某种信号,足以干扰到人类的脑电波,使人类白天看它,跟晚上看它,是不一样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用手机拍它,总是模糊不清。 甚至于我跟包罗李子会做同样的怪梦、以及袁望周科长沉睡不信,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来解释。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到底事实如何,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不过这种猜测,却令我心中略觉安慰。 即便我无法解释何以一块浮雕,竟能够影响到人类的脑部活动,最起码,摆脱了“鬼魂”之说。 而鬼魂之说,是比怪物异形更可怕的一种存在。 毕竟怪物异形看得见摸得着,而鬼魂,想害你的时候,你根本无法防备。 只可惜,那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很快地,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隔着窗户盯着我看。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让我相信,那绝不可能是我大脑之中又一次产生的幻象幻觉。 强烈的恐惧,令我几乎不敢向着窗户玻璃看上一眼。 然而畏惧不看,那种感觉就会一直存在。 所以最终,我还是鼓足勇气,向着窗户,很迅速地抬眼一瞟—— 窗户玻璃上,很清楚地贴着一张苍白的人脸。 或许是贴得太紧,以至于我看到的那张脸,是略显扭曲的。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见过这张脸。但是那一次,在我方一抬眼,那张脸立刻后退消失,以至于我差点以为是我眼花看错。 可今天,或许是没料到我会突然抬脸,那张脸居然在窗户玻璃上停留片刻。 直到我终于控制不住叫了出来,那张脸才后退消失。 我用手按压住狂跳的胸口,陡然之间勃发的怒火,令我跳起身来,一步蹿到窗户跟前,拔下插销,推开窗户,冲着无尽黑暗,大喊大叫。 “你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为什么要这般吓人?如果是鬼,那你告诉我,究竟你受过什么冤屈?你告诉我,我替你伸冤报仇!” 黑夜茫茫,在我眼中,看不见任何人影。 然而我的叫声,却打破了暗夜的静寂,被山风一吹,更显得空旷而凄厉。 我不敢跳出窗户,只是在稍等片刻,并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便重新关好窗户,插上插销。 谁知道窗户才刚关好,“呜呜”的低叫声,又把我吓了一跳。 仔细听,那叫声是从房门外边传进来的。 所以我壮起胆子,拉开了2号房门。 这一下听得更加清楚,那声音是从张大爷住的那间房里传出。 我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了。 张大爷房门紧闭,门上还挂着铁锁,而我之前进张大爷房里找寻那张旧照片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任何活物。 无论那门里现在关着的是什么,它是怎么进去的? 良久良久,我呆立不动。直到“嗷嗷”两声叫,我听得清清楚楚,那是狗的叫声。 我这才鼓足勇气,摘下张大爷房门上的铁锁,再往里推开房门。 我是侧着身体推开的房门,因为我怕那只黑狗向我袭击。 我看见黑影一闪,有东西从屋里钻了出来。 因为堂屋里的电灯我一直没关,所以我一眼看清,那确确实实是从前一再见过的那条黑狗。 很大的一条黑狗,竖起的耳尖,几乎达到我的腰部。 幸好,它没有向我攻击,虽然它两眼盯着我,但是它的尾巴,在向我摇动。 那是犬类示好的一种表现。 所以我尝试地弯下腰,向黑狗伸出手去。 黑狗没有龇牙,反而伸出舌头,在我的手心舔舐了一下。 那更是令我喜出望外! 我虽然抱定一种有死无生的心态来到此地,但心中的恐惧,其实并未消减,只不过我一直硬着头皮强迫自己面对而已。 如今多了一条大狗陪伴,我甚至觉得,比起人类,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中,狗的作用可能更大。 因为狗对人忠诚,在遇到危险之时,狗往往会冲在前边,替主人消灾挡祸。 而像这么大的一只狗,就算狼来了,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我心中勇气倍增,先拿出一袋酱肉撕开,亲手拿着喂给黑狗吃。 之后我借狗壮胆,先打开房屋前门后门,再带着黑狗,从后门出去,绕到前边查看。 自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不过我看见,屋檐下我装满狗粮的那只碗里,已经干干净净。 这大概就是这只黑狗会对我如此温顺的原因吧! 天底下的狗全都一样,你对它好,它就会跟着你,对你好。 我领着黑狗进屋,先关好前门后门,之后想领着黑狗进2号房。 但是黑狗走到门口,就“呜呜”低鸣着,不肯再往里走。 那就令我愈发确定,这间屋子百分之百有问题。 而狗的感应能力,远远超过人类,黑狗正是察觉到了问题,所以不肯进屋。 但我不能不进屋,否则这一趟我就白来了。 所以我让黑狗就卧在门口,将房门拉开,自己进屋躺在床上。 临睡之前,我隔着蚊帐瞥了一眼那块浮雕,那个身披薄纱的女人,仍然没有眼睛。 开着灯很难入睡,但或许那块浮雕本身,还具有一种催眠的功能,我仍旧是在不知不觉中,便沉沉睡熟。 (请看第029章《迷陷》) 第029章 迷陷 我站在一条破损的马路边,昏黄的路灯映照在我的身上。 我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在我的前方,亦即是马路的尽头,有一栋农村常见的两层小楼房。 楼房看起来很古老,外墙上斑斑驳驳全是干枯的苔藓。 一个光头女人,牵着一个看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儿,背对着我,站在楼房大门前。 大门上方装着一盏小灯泡,同样昏暗的光线,洒落在那女人跟那小孩儿身上。 那小孩身上,穿着丝绸睡衣。可那女人身上,却只披着一块薄纱。 半透明的纱料,隐隐约约暴露出女子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段。 我的眼光,自然而然,被那女子无比性感而诱人的背影,紧紧吸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着一种强烈的恐惧,恐惧到让我想转身逃走,但脚下却挪动不了。 直到那女人推开楼房大门,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牵着小孩儿并肩挤进了门洞里。 之后她回过身来准备关门,我才突然明白,我怕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女人没长眼睛! 昏暗的灯光,投射在那女人转回来的脸蛋上,确确实实,她没长眼睛。 在该长眼睛的地方,连个眼窝都没有。 我张开嘴,却叫不出声,只能感觉浑身颤抖,同时我的牙齿,也在上下打战。 我看着那女人关上房门,不由自主,走到了那扇房门跟前。 那是一扇木门,看起来非常老旧。 我伸出手,想推开房门,可是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使我浑身根本没有半点力气。 在我的潜意识里,好像知道一旦推开了这扇房门,我就再也走不出来。 然而,另外还有一种意识,却在催促着我推开房门。 并不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强逼着我,虽然那种力量确实存在,我之所以会走近房门,并且抬起我的手,就是被那种力量所控制。 但,在我自己的潜意识里,跟强烈的恐惧同时存在的,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念头。 那个念头一直在提醒我,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推开房门进去看看。 所以我挣扎了很久,最终,必须进去的念头占了上风,我的手开始发力,慢慢慢慢,那扇房门被我推开。 门里黑乎乎的,没有开灯。 我看着眼前一条狭长的通道,有一种想要重新关上房门,赶紧转身逃跑的冲动。 可是我已经无法逃跑,那种难以抗拒的无形力量,推着我迈步向前,走进了通道。 房门在我身后无声无息悄然合拢,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我摸摸索索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不!不能说眼前一亮,我只能说眼前的黑暗,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白茫茫的一片,很像浓稠的大雾。 然而再浓的大雾,起码可以看到自己身周数尺,但如今,那白茫茫的颜色,一直抵近到我的眼睫。 甚至于我抬起手来,也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点影子。 回头看,同样是白乎乎的一片,之前那个黑乎乎的通道,早已经没有了影踪。 我心里好慌,也好怕,情不自禁,我叫了出来。 “有人吗?我在哪儿?” 没有人回应我,周围死寂得令人发毛。 我更慌了,更怕了,只能在那白茫茫之中,摸摸索索往前走。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反正四顾都是白茫茫的。 我想哭,随即告诉我自己,我是男人,不该哭。 可我根本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走,只能蹲下身来,用手抱住头,并且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还是悄悄悄悄,溢出了我的眼眶。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自己躺在了床上,并且坐起身来,掀被下床。 房间里的灯本来就没关,我一眼看见黑狗蜷卧在门口,好像也已睡着。 我走向黑狗,脚下悄无生息。 但是黑狗还是被惊醒过来,一跳起身,忽然冲着我,开始“汪汪汪汪”使劲叫唤。 很没来由的,我心中生出一股邪恶之念,我想伸手掐死这条黑狗。 我当真伸出手去,扑向那条黑狗。 我甚至龇牙咧嘴,只要黑狗敢扑上来咬我,我一定会先咬死它。 黑狗好像被我吓怕了,一边“汪汪”叫,一边左躲右闪。 堂屋里的灯也没关,我感觉冷风拂面,一回头,看见后门莫名其妙从外向里被人推开。 黑狗“呜”地一叫,从后门蹿了出去。 我怒气勃发,也从后门追出。 我心中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将打开房门的这个人活活掐死。 然而眼前一片黑暗,黑狗早就没了影踪。 我返身进屋,大步走到1号房门口。 我用手很大力地推开房门,直扑到床铺跟前,双手成虎爪之形,随时准备掐断人的脖子。 可惜床上没人。 所以我返身出门,又进了3号房门,同样伸着手扑到床铺跟前。 床上同样没人。 我又转身冲向张大爷自己住的那间房门,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掐断一个人的脖子。 张大爷的房门上虚挂着铁锁,我烦躁地伸手一拉。 我感觉自己好大的力气,这一拉,居然将锁扣都拉得有些扭曲变形。 我将拉下来的铁锁随手往地上一丢,推开房门闯进去。 同样的,床上没人。 我在张大爷的房间站了一会儿,静静等着满腹的怒火消散。 之后我从张大爷房间里退出来,重新关上房门,并且找到铁锁挂上。 再走过去将1号房门3号房门关好,之后回到2号房,上床躺下,盖上被子,并且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几乎在那同一时间,我从地上跳起身来。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依旧被困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方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然后我听见有一种声音,细细的,软软的,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中隐隐传出,好像是在诱惑我,赶紧去到某一个地方。 可是我不敢去。 我好像很明白,一旦我去了那个地方,我就当真身堕地狱,万劫不复了。 我挣扎着,对抗着那种诱惑。 强烈的恐惧,令我声嘶力竭叫出口来:“救命!放我出去!” (请看第030章《冤魂》) 第030章 冤魂 我不知道我叫了有几声,叫了有多久。 我感觉自己的嗓门嘶哑,眼泪也在不自不觉间,挂了满脸。 直到终于,我听见有一声很清晰、也很清脆的声音:“高力,高力,快过来!” 我猛然回头,第一眼,我以为我看见了仙女。 在我的身后,开了一道缝隙。 真的是一道缝隙。 没有墙,也没看见有门,只是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很突兀地开了那么一道一人多高的缝隙。 一个女孩儿从那缝隙里探头进来,正满脸焦急,冲着我喊:“高力,高力,快过来!” 她两眼不断左看右看,好像是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白茫茫之中蹿出来,将她从缝隙里拉出,也困在这白茫茫之中一样。 而她的那张脸,起码在身陷绝境的我眼中看来,当真就是美若天仙。 所以我毫不犹豫,立刻向她奔了过去。 眼瞅着靠近缝隙,我却感觉有一种无形力量从我身后拖住了我。 以至于我明明在拼命地迈动脚步,却始终离那个缝隙有一尺之遥。 那女孩儿脸上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怕。 我看见她猛一咬牙,就好像豁出去了一样,她一只纤纤玉手伸进缝隙,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力气好大,我感觉自己被她猛力一拖! 我的身体终于摆脱了身后那股无形力量的牵引,被她硬生生从那道狭窄的缝隙里拖了出去。 隐隐约约,我听见她清脆的嗓音叫了一声:“高力,你说要为我伸冤报仇!如果你言而无信,天涯海角,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我猛一下坐起身来—— 我醒了! 这一次是真醒了! 窗外天色微明,尚未大亮。 我感觉自己浑身虚脱,脸上也是湿淋淋的。 那当然是在噩梦之中滚落的泪水。 我摸到手机,想要看看几点了,可是手机居然打不开,好像完全没电了。 我有点奇怪,因为我在保康县住的那一晚,明明将电完全充满。 加上一整天没有打过电话,所以到晚上睡觉之前,我看到四格电池,还剩有三格,管到明天晚上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我没有充电。 可是仅仅一晚上的时间,看看外边的天色,顶多就是七八个小时而已,为什么电池就会完全耗尽?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在张大爷的这间旅馆里,专门接了一个多插孔移动插座,想来是专门为来住店的客人准备的。 不过那个插座是在堂屋里,而堂屋里的电灯我昨晚也没关。 所以我起身找到充电器,大着胆子走进堂屋,找到插座,连接上手机。 一回头,我看见房间后门敞开着,而我昨晚明明将后门闩得很牢。 另外那条黑狗,在我睡觉之前,是在我的房门口守着的。 但是现在黑狗无影无踪,自然是从后门蹿出去了。 我开始感觉毛骨悚然! 难道昨晚的一切,不完全是噩梦,我是真的曾经爬起身来,恶狠狠地想要掐断人的脖子? 我慌忙将后门关上闩牢,并且鼓足勇气,去查看张大爷的房门。 张大爷房门上依旧虚挂着一把铁锁,然而锁扣,的的确确有些扭曲变形。 我颤抖着手,抓住铁锁扭了一扭。 没有任何动静,那锁扣如此坚固,单凭我手指上的气力,不可能将其扭曲。 然而昨晚,如果我当真曾经爬起身来,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这锁扣扭曲? 那个人,真的还是我吗? 我不敢多想,赶忙退回2号房。 既然黑狗已经跑走,我自然不敢再敞开房门,而是将房门紧紧闩上。 一回头,我看见窗户玻璃上好像影子一晃。 我吓得张口欲呼,随即看清,那不过是一片树叶从窗外飘飘落下。 此时天色渐明,隐约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 我发现窗玻璃上好像有些异样,壮着胆子靠近一些,定神细看。 果然在那光洁透明的窗玻璃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个大大的字体—— 冤! 那是用水汽写成。 就好像是在窗玻璃上哈一口气,然后写下了这个字一样。 所以很快地,当水汽蒸发,那个“冤”字也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再次感觉浑身虚脱,没有力气。 世上有鬼,真的! 而且是个女鬼,很漂亮的女鬼,几乎就是貌若天仙。 幸好她没有害我,反而将我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救了出来。 我相信如果不是她,我很可能会跟袁望与周科长一样,从此昏睡在床,再难苏醒。 因为我的灵魂,会迷失在那白茫茫的一片当中,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喊着“放我出去”。 但不会有人听见我呼救,更不会有人放我出去。 除了那个女鬼! 当然她救我,不是没有条件,她要让我为她伸冤报仇。 刚刚窗玻璃上那一个大大的“冤”字,必定是在提醒我,别忘记承诺。 可是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冤屈? 我又该如何才能找到她的仇人,替她伸冤报仇? 我脑瓜里边一团混乱,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回过头,去看床头靠板上的那块浮雕。 昨晚睡觉前,我明明看到这块浮雕上的女人没有头发跟眼睛。 但是现在,浮雕上的女人,起码在我眼中看来,不仅有了眼睛,而且秀发飘逸,美貌非凡。 美貌非凡,却并不是进入我梦中救我的那个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要比浮雕上的女人年轻很多,这一点我能够分辨得很清楚。 之前我以为,所有问题的产生,都是因为这块浮雕。 我甚至以为,这块浮雕会放射出某种讯号,干扰到人类脑电波。 以至于袁望周科长沉睡不醒,而我跟李子和包罗,做了同样的一个怪梦。 但是现在我发现,问题的根源,或许不是这块浮雕,而应该归结于“冤魂作祟”。 冤魂作祟! 那是恐怖小说里最常有的桥段,换着以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根本不容我再有怀疑。 (请看第031章《清醒》) 第031章 清醒 我不敢重新躺下睡觉,而是呆呆地一直坐在床沿上。 脑袋里边纷纷乱乱,始终抓不到半点头绪。 直到天色大亮,我才起身走出2号房门。 始终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就好像不吃不喝刚刚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一样。 我先去查看手机,发现电池已经充满。 那代表着,我整整呆坐了三四个小时。 所以我打开手机。 一连串的信息提示,令我不得不挨个翻看。 首先我发现,有我爸妈打给我的两个未接电话。 两外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是孟响打给我的。 孟响甚至发了一条信息给我:高力,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有些疑惑。 我昨晚睡觉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我爸妈跟孟响那么晚急着找我干什么? 我先不管我爸妈,而是拨通了孟响的手机。 “高力,你这几天搞什么,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孟响的怒吼声,令我不得不将手机离得耳朵远一点。 “什么这几天啊?你要打电话白天打,晚上打过来我已经睡觉了,根本就没听见电话响!” “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孟响听起来愈发火大,“我昨天前天都是白天打的,可是你不接,我才在昨晚九点多钟又打了一次,结果你的手机居然关机了!我好像没得罪你吧?你就算不想跟我做朋友,也没必要这样吧?” 这话让我莫名其妙。 “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呀,除非……” 我嘴里分辨,脑瓜中好像突然想到了一点什么东西。 所以我下意识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放到眼前看看。 但是正在通话,手机上只能看到时间,看不到日期。 而我刚才打开手机的时候,没太注意日期显示。 所以我突然一问。 “孟响,今天是几号?” “啊?”孟响微微一愕,“你什么意思呀?不会是……你的生日,我没有祝贺,所以你生我气了?可是我记得,你的生日明明是二月份啊!” 她前边一句话还十分响亮,但是后边声音却越来越轻,大概是在思量着,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日子。 “没想到你居然记得我的生日!” 我笑起来,是真的蛮开心, 但是我感觉自己好像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细声慢气跟她说话。 “孟响,我的生日的确是在二月份,但是,我感觉自己……是不是昏睡了几天?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不接你的电话?” “昏睡了几天?什么意思?”孟响追问。 “我昨天……准确点说,我是在九月十一号那天,来了一线岭,重新住进了张大爷的这家旅馆……” 我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孟响再次叫了出来。 “你又去了一线岭?你不要命啦?” “我正是想要保住我的命,所以我才来!”我实在是有气无力,只能一带而过,“孟响,这个我们待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今天是几号!” “十四号啊!你不会是告诉我说,你从十一号的晚上,一直昏睡到现在才醒吧?” “我的天!”我苦笑轻叹,“我居然昏睡了两天三夜,难怪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孟响,我得先去弄点水喝,弄点饭吃,要不然,我真的快晕了!” “那那那……你快去吧!我听你说话的声音,确实像要晕了一样,等你吃饱喝足了,我再打电话给你!”孟响识趣地很快挂了电话。 或许是早就已经饿过了,我并没有感觉很饥饿。 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知道那是饥渴导致的脱水现象。 所以我开了后门,再打开厨房。 十一号刚来的时候挑的那两半桶水还在那儿放着,我顾不得喝生水会不会拉肚子,赶忙用碗舀了一碗,咕咕嘟嘟灌进肚子。 人类第一需要的,当然是空气。 而第二需要的,绝对不是食物,而是水。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发现,水是如此好喝,当真甘甜清冽,难以形容。 而随着一碗水下肚,我身上力气渐渐恢复,但肚子里,却开始感觉饥饿起来。 我顾不得烧水泡面,而是先进1号房,找到我的背包,从里边拿出牛奶,饼干,酱肉,罐头。 当真是如风卷残云。 本来准备要吃三五天的食物,被我一下子消灭了一半。 之后我赶忙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以免他们为我挂心。 我妈难免唠叨我几句,说我出了门不知道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竟然打电话给我我也不接。 我只能连赔不是,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我妈这才挂了电话。 趁着孟响还没打电话过来,我起身出门,去房屋右侧上了一下厕所。 想起那条黑狗,我又装了半碗狗粮,并且照例加上几片酱肉,仍旧将碗端到前边屋檐下边放着。 黑狗尚未出现,我却突然意识到,从昨晚睡醒一直到现在,我没再看到任何幻像。 甚至于那种时刻都有的、好像有人隐身暗处盯着我看的感觉,也消失无影。 ——是因为那个含冤受屈的女鬼,需要我替她伸冤报仇,所以暂时放过我了么? 我想应该是这样。 一条蹿跃而出的黑影,拉回了我的思绪。 定神看,那条黑狗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就站在离我一米开外,充满警惕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昨晚、或者说前晚大前晚吓到它了,所以我赶忙蹲下身体,温和的“呜呜”唤着它。 好一会儿,黑狗终于放松下来,先冲我摇了摇尾巴,便走到一边去吃我为它准备好的狗粮。 我走到它跟前,尝试着轻抚它身上的黑毛。 黑狗一边继续吃食,一边歪过头来,蹭了一蹭我的手臂。 我松了一口气。 想着幻象消失,这条黑狗也对我如此亲昵,我感觉心里很是愉快。 但是这种愉快没能维持太久,很快我的心,就再次变得沉甸甸的。 ——如果你言而无信,天涯海角,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这是那个女孩儿在梦中对我发出的警告,我相信她必定能够说到做到。 我抬起头来,看一看连绵不断地山峰、和幽深阴暗的树林,很难想象自己身上,究竟是担负了怎样的一副重担。 而最要命的是,这副重担,我根本不能推卸。 (请看第032章《杀妻》) 第032章 杀妻 手机铃声响起,我打开看,是孟响打来的。 “吃过东西了吧?”她开口就问,“你刚才说话的声音,确实感觉有气没力挺吓人的!” 我谢过她的关心,告诉她我已经恢复了体力。 她在那边松了一口气,又问我:“你刚说……你去一线岭,正是想要保住性命,什么意思啊?”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稍微考虑了一下,这才跟她实话实说。 “孟响你有没有想过,包罗跟李玉刚为什么会自杀?”我问。 “我当然想过呀!因为这个,我还挺担心你!”她说,停一停,才接出下一句,“那个梦当真有那么可怕吗?需要……以自杀来解脱?” “并不止是那个梦很可怕,而是……从做了那个怪梦开始,会时常看到一些很恐怖的幻象。比如说……晚上从梦中突然惊醒,会看到床前有个黑影看着我;再比如说,包罗死的那天,我看到他血淋淋地从棺材里边坐了起来,我被吓得尖声大叫,把其他人全都吓到了……” 不止是把其他人全都吓到了,我听见孟响一声惊呼,很明显仅仅从电话交谈中,她已经被吓得不轻。 “所以,如果我不赶紧查明原委,我怕我也会步上包罗跟李子的后尘。”我直接说出最后一句话。 孟响在那边缓了一下,才结巴一问:“那那那……你查清原委了吗?” “还没有,但我好像找到了一些线索。而且,从今天早上一觉睡醒,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感觉自己好像重生了一样!” 我笑了起来,是真正舒心的笑声。 那一刻,我忽然就对那个救我的女孩儿,充满感激。 不管她是人是鬼,也不管她救我的目的如何,能让我摆脱那些恐怖的幻象困扰,已经是恩同再造。 “你这话说得……好瘆人!”孟响老半天才回了我一句话。 “我知道,但我说的是实话!对了,昨天我来的时候,因为一时迷路,闯进了一间很久很久没人住的屋子。那屋子里边好吓人,地上散满了人的骨头,好像一家子都被人谋害了一样,你要不要来调查一下?” “真的?”孟响惊诧一问,随即叹一口气,“怎么那大山里边还有这么多案子发生?不过那儿是保康地界,死的又是保康人,不像袁望周科长他们都是襄阳人,所以要先跟保康公安局报案。……这样吧,你在山里等着,我来替你报案。我想我还是跟着保康公安一起进山,看看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吧!” 我稍稍一想,便答应她:“那你快到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先去附近山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山民打听打听!” “你小心些!”孟响说,挂上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背上我带过来的一个背包,在背包里装了些水和干粮,之后将前后门关好,带着黑狗,往山里去寻找其他山民。 我不知道救我的那女孩儿——我还是愿意称呼她女孩儿,而不想称呼、或者说不敢称呼她女鬼——究竟是有怎样的遭遇,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出生于那个年代。 但是有一点,既然她的冤魂在这附近萦绕不去,那么,即便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也肯定是在这个地方含冤受屈。 而我,也只能由此入手,去做调查。 我在家里的时候,曾经翻查过地图,知道保康县城以西、亦即是我此刻身处的地方,跟神农架原始森林接壤。 因为交通极不方便,附近的住户本来就不多,更加上近些年国内经济迅猛发展,从前靠山吃山的山民,很多都已经搬了出去,落户在靠近公路的地方。 好像张大爷这样始终扎根在这深山里的,已经非常稀少。 我知道这山里还有野狼野猪存在,幸好我一直也没碰到。 而有黑狗傍身,一般的小野兽,也不敢跑出来侵扰。 沿着山梁走了一个多时辰,又爬上一座大山四处瞭望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樵户,已经是将近午时。 那家樵户儿子儿媳出门劳作去了,只剩一个老爷子、跟两个小孙子在家。 我见俩小孩儿衣着破旧,身上还打着几个大补丁,心里起了恻隐之心,忙拿出些饼干分给俩小孩儿。 山里人本来就淳朴,看见我这衣着时髦的山外贵客降临,把那老爷子恭敬得什么似的,再见我对他俩孙子好,老爷子更是脸上的皱纹笑开了花。 我趁机坐到老爷子跟前,跟他打听起张大爷家里的事情,老爷子立刻摇头。 “他们家的事情,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忙问。 老爷子只是摇头。 我不得不再问一句:“听说他们家很久以前出过不好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老爷子能告诉我吗?” “不能说,不吉利!”老爷子依旧摇头。 我无可奈何,突然想起十一号晚上刚来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的几副幻象。 其中有一副,是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被一双大手,紧紧掐住了脖子。 而那个女人,此时回想,会不会就是梦中救我的那个女孩儿? 虽然救我的那个女孩儿感觉实在是太过年轻,基本上还不能称之为“女人”,但她纵然不是“羽化为仙”,起码已经脱掉人形,自然会显得年轻美貌些。 所以我斟酌着,慢慢问出一句:“是不是……张大爷的女儿,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啊?”老爷子脸色大变,脱口一问,“你怎么知道?” 我忽然就感觉好开心,因为老爷子的反应,足以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漫无头绪,我根本不知道从何入手。 没想到这么容易,我就了解到了“冤情”所在。 换句话说,梦中救我的那个女孩儿,应该就是张大爷的女儿。 我只要找到掐死她的那个凶手,自然能够为她伸冤报仇。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只是那人说得不是很清楚,好像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我说,当然是在想办法套出老爷子的真话。 老爷子依旧不住摇头,忽而四下瞅瞅,终于按捺不住凑到我的跟前,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 “不是别人掐死的,是她男人掐死的!” 我“啊”的一声,被惊得跳起身来。 (请看第033章《惧祸》) (上午更新时间,由九点之前,改为十点之前。谢谢支持!) 第033章 惧祸 我无论如何都预想不到,这位老爷子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张大爷的女儿,居然是被她自己的男人,活活掐死。 难怪她怨气冲天,冤魂不灭! 更难怪楚菲菲跟小王的死因,全是被人活活掐死。 那当然是张大爷女儿的冤魂在泄愤,在伸冤报仇之前,她要让其他无辜之人,尝一尝她所经历过的痛苦折磨。 她曾经救过我一命——或许准确一点说,应该是她曾经放过我一命! 我本来对她颇有感激,但是现在,我不能不偷偷认定,她实在是太过偏激。 “为什么……她男人要掐死她?”老半天,我又问一句。 “不能说,真的不吉利!”老爷子再次摇头,不住叹气,“那个女婿本来就来得不明不白,一手好木匠手艺,怎么会入赘到深山里呢?所以……唉,这都是命!张老哥也可怜,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大了!可谁让他招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婿上门呢?这都是命!” 老爷子唠唠叨叨。 不过从他的唠叨之中,我隐约听出,他对这个女婿,就算不是很讨厌,也是非常的不认同。 “那张大爷的这个女婿,后来怎么样了?是逃跑了,还是被公安局抓起来了?”我又问。 照我的猜测,应该是逃跑了,要不然张大爷的女儿,不会满含怨愤。 怨愤到先是害了几个无辜之人,现在又要让我替她“伸冤报仇”。 ——在我的心目中,基本上已经确定,我梦中的女孩儿,就是张大爷的女儿。 可是那老爷子偏过头来看着我,好像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一样。 我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老爷子依旧摇头。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我可不想……害得我们家,落到他们家的下场!” 我有一些明白过来。 那个女婿肯定是逃跑了,虽然已经逃了十几二十年,但这些山里人胆子小,生怕说得太多,会引得那个女婿回来报复。 所以我只好又问起另外一家人的状况。 我不知道那家人姓甚名谁,只能向着大致的方向指了一指。 “老爷子知道那个方向住的一户人家么?”我这样问。 “那个方向?有人住吗?”老爷子皱起了眉头,想了又想,摇一摇头。 “应该是有十几二十年前吧?那个方向,是不是有户人家?”我再问。 老爷子依旧摇头,但忽然之间,好像想了起来。 “你问的,不会是……姓郑的那家人吧?” “是是是!”我赶忙点头。 但事实上,我并不知道那天看见的那户只剩白骨的人家,是否就是“姓郑的”。 还好老爷子再次压低了声音,悄声跟我说道:“那家人,早就已经死绝了!” 我当然知道早就已经死绝了,所以我没有吃惊,而是紧跟一问:“怎么死的?” “这个怎么能知道?”老爷子摇一摇头,“我最后一次从他们家门前过,还是十几年前吧?我本来想到他家里要口水喝,谁知推开门,才发现一家三口,郑家夫妻俩,跟他们家的独生子,全都死了。我本来想在他们家里找些能用的东西拿回来,谁知我去得晚,他们家有用的东西,早就被其他人拿走了。” 这话令我心中暗暗发寒! 我以为这些山民性情淳朴,却没想到做出事来如此凉薄。 “既然看到他们全家都死了,为什么,你们都不报警?”我忍不住问,略有责备。 但老爷子却不以为然。 “这山里边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真要报了警,说不定惹祸上身!再说了,从我们这儿走出去,至少得花一整天的工夫,谁有那个时间?再要被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更不得了!” 又是惹祸上身! 之前他不肯多说张大爷女婿的情况,我已经猜到他是怕惹祸上身,现在终于从他自己嘴里,承认了这一点。 不过也难怪,这些大山里的人,一辈子没跟公安民警、或者其他公职人员打过交道,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这大山深处连摩托车都行走困难,以他们的经济条件,恐怕也买不起山地摩托,倘若用步走的,出趟山确实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所以就算明知道该报警,也没有人肯跋山涉水去担这个责任。 “你们这山里边,就没有村长吗?就算你们不报警,为什么不找村长说说?”我又问。 “村长早二十年前就搬到山外边去了!在这大山里边,就只剩下这么几户人家,就连我们家,我儿子媳妇也在考虑要搬出去呢,谁管那个闲事干吗!” 我终于无话可说,感觉也问不出更多东西,所以我起身告辞。 因怕孟响打电话给我,而除了张大爷家附近,这山里就算有信号,也非常微弱。 所以我带着黑狗循原路回到张大爷的屋子,恰好接到孟响的电话,说她一个小时之内可以赶到。 我烧些开水泡了碗面吃,当然少不了要喂饱黑狗。 至三点半钟,听见摩托车响,走出去看,孟响正走进篱笆围成的院子。 两个男警跟在她身后,各自推着一辆摩托车。 据孟响介绍,这两人都是保康县公安局的。 看见我身边的黑狗,孟响又惊又喜,忙问我:“你怎么把这只凶狗驯服了的?” “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一同来的时候,我盛了半碗饭放到门外给这只狗吃?”我得意反问,“这一次我还专门带了狗粮进来,狗是最记得好处的,我对它好,它自然也就对我好了。” 孟响瞥我一眼,也试着去逗黑狗。 黑狗对她还算温和,但是对另外那两个民警,就很不客气。 两个民警稍微离它近一点,它就立刻竖起毛发,充满威胁地“呜呜”低鸣。 因为时间还早,我先带着孟响跟两个民警赶往那间满地白骨的房屋。 黑狗好像不太愿意跟着两个民警走,我只好抱住它亲热了一会儿。 不管它懂不懂得人类语言,我还是正正经经告诉它,我晚上会回来,叫它不要跑得太远。 之后我骑上摩托车,驮着孟响。 另外两个民警各自一辆摩托车,跟在我跟孟响后边。 (请看第034章《消失》) 第034章 消失 因为昨天我就准备好了要报警,所以将沿路景物记得十分清楚。 约莫一个多小时,我们就赶到了那间房屋。 一推开房门,孟响等人就被地上的白骨吓了一跳。 而我看到的,也是白骨,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幻象。 事实上快一整天了,我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幻象。 那就令我很欣慰的确信,我是真的摆脱魔咒——准确点说,是暂时摆脱魔咒,我没有忘记那女孩儿“天涯海角也会重新找到你”的警告。 但我相信,既然我已经明白冤情所在,替那女孩儿“伸冤报仇”,只是时间问题。 我看着孟响跟两个民警仔细检查白骨,勘察现场。 两个民警十分专业,很快就确定,那散落地上的白骨,应该是一男一女。 之所以会散落满地,是在他们死后,有野兽蹿了进来,啃食他们的尸身所致。 这种说法令人不安。 想象一下野兽啃食尸身的情景,我想没有人会感觉舒服。 至于另外那间房里保留整齐的骨架,想来是因为房门关得比较紧,这才避免了死后被野兽啃食。 我看天色不早,提议先赶回张大爷家,等明天再来继续勘察。 两个民警无甚异议,于是一行四人,沿原路返回。 到的时候天已黑定,那两个民警主动结伴到山坡下去挑了两担水。 我跟孟响,则留在厨房做饭。 黑狗一直没有出现,直到饭做好了,我盛了一碗端出去,“呜呜呜”的唤了几声。 黑狗才突然从房屋一侧的黑暗之中跳了出来,对我摇头摆尾十分亲热。 孟响可能是被吓怕了,一直没敢问我为什么会昏睡了好几天。等到黑狗出现,她更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黑狗身上,逗得黑狗很快也对她亲热起来。 吃完饭分房居住,孟响仍睡1号房,两个民警合住3号房,我则仍住2号房。 孟响忍不住担心,悄悄跟我说:“那间房那么邪门,我看你还不如在外间打地铺!” 事实上我也有些心虚胆怯,只是屋子里并没有木板之类,我就算要打地铺,也得将2号房里的床板搬出来。 所以孟响就大着胆子,跟我一同进入2号房,帮我去搬床板跟被褥。 黑狗紧跟在我俩身后。 昨晚黑狗也跟着我,但是到了2号房门口,它就再也不肯进门。 可今天,黑狗却没有半点迟疑,不断进了2号房门,并且在屋里嗅来嗅去。 我开始并没注意到这一点,直到我撩起蚊帐,准备去看床上有没有加装活动床板的时候,瞥眼之间,我一下子张大了眼睛。 浮雕没有了! 在曾经镶嵌浮雕的那块靠板上,只剩下一个凹槽。 我生怕是我眼花,忙伸手摸摸,确确实实,那里是一个凹槽。 “怎么啦?”孟响发现了我的呆愣,有点惊怕地问了一声。 “你看!”我指指床头靠板。 孟响一眼瞟过,也“咦”了一声。 “那块浮雕,不见了?”她转眼瞅着我,不是很确信地问我一句,“是不见了,对吗?” 我点一点头,忽然想起某一部恐怖电影上说,有些东西人眼看不见,但是拍照的时候可以看到。 所以我立刻摸出手机,对着那个凹槽拍了两下。 之前拍那个浮雕,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但现在,那个凹槽却被我的手机,拍得纤毫毕现。 换句话说,并非是有什么因素影响到我跟孟响,使我们俩看不见浮雕,而是那块浮雕确确实实没有了。 为什么? 是谁取走了那块浮雕? 难道是因为,我已经承诺“伸冤报仇”,所以张大爷的女儿不准备继续害人——或者准确点说,她是不准备再害我,所以拿走了那块浮雕? 又或者更准确点说,那浮雕就是她的冤魂凝聚,我既然答应她“伸冤报仇”,所以她的冤魂、亦即是那块浮雕,也就跟着消失不见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之前猜测的,那块浮雕是所有诡异事件的起源,并非完完全全没有道理? 那块浮雕,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心中涌出无数念头,眼瞅黑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我一下子放松下来。 犬类的感应能力远比人强,黑狗既然肯进屋,说明这间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看我不用再到堂屋里打地铺了,这间屋子里,已经不会发生恐怖事情了!”我说,很笃定。 孟响没问“为什么”,只是两眼看着我,等着我进一步的解释。 我稍一考虑,便将从十一号晚上到达此地,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跟她简略一说。 包括我曾经推开窗户,冲着黑夜说的那番话; 也包括我陷入白茫茫的梦境,有个女孩儿将我从一道缝隙中拉了出来。 但是我没敢说在梦境之中,我曾经感觉自己恶狠狠地想要掐断人的脖子,我怕那会令孟响对我产生畏惧。 但尽管我有所省略,孟响还是有些瑟缩之意。 直到我讲完了,她才鼓足勇气开口发问。 “你也觉得……真的有鬼?你看到的、跟我看到的……那张脸,还有你梦中的……那个女孩儿,都是同一个……” 最后一个“鬼”字,她实在没勇气说出口来,而是下意识地向着窗户一望。 我也向着窗户一望。 窗户外边只有黑暗,并没有我曾经看到的那张略显扭曲的白惨惨的脸。 “我不敢确定这世上一定有鬼!”我很坦然地说出口来,“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确确实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而且我确确实实,看到过窗户上写的那个‘冤’字。所以,我想,我必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如果其中确有冤屈,那我就该伸张正义!否则,不仅我很可能再次陷入危险境地,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遭受牵连。” 孟响稍微沉思一下,终于点一点头。 “你说得对,虽然……”她忽然脸现苦笑,“跟你说句老实话,我已经被完完全全吓怕了,本来已经……想辞职不干警察这一行了。不过,自小王被杀,周科长也陷入沉睡,居然惊动到市局雷局长亲自过问。我已经把我搜集到的所有材料交上去了,现在就等着看雷局长的态度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那些材料,雷局长很有兴趣,而不像你们周科长一样,说你纯是胡说八道?”我问。 “是!”孟响点一点头,“当时雷局长找我问话,我豁出去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了雷局长,包括你做的那个怪梦,也包括你收到的那条信息、和我们录下来的那段噪音。我本来等着雷局长发火骂我,没想到雷局长……” 她忽然住嘴,笑了一笑。 引得我赶忙问她:“局长怎样?” “他让我将所有材料全都交给他,他要自己好好研究一下。而且他有意将这个案子全权交给我负责,不过我说我要考虑一下。” 我没想到这位雷局长居然有如此肚量。 不像周科长,没有亲自做一下调查,只根据“正常”情理,就全盘否定别人的所见所闻。 “那你现在考虑得怎样了?”我笑问孟响。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要我接手这个案子也不是不行,除非……”她忽而俏皮地一笑,冲着我做个鬼脸,“你跟我一起查!” “啊?”我愣一下。 (请看第035章《媒介》) 第035章 媒介 孟响一向有男儿之风,没想到她做起鬼脸来会这般可爱。 不过我这一愣,固然有情心大动的缘故,更重要的原因,却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可是平民百姓,你让我插手你的案子,不怕再被上司责骂?”我问。 之前就因为我跟她一同来了一次一线岭,结果周科长不仅将她调离了这个案子,还找借口关了我一天。 “以前有周科长压着我,但现在局长说了,想将这个案子全权交给我处理,自然我要怎么查,都是我的事情了!何况你已经答应……要替人家伸冤报仇,咱们俩联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孟响说得绝非无理。 可我明白,既然这件案子涉及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往后的调查,恐怕更是危机重重。 而她终究是个女孩儿,像这样惊悚可怕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经历。 所以我一时间沉吟无语。 孟响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抢先开口做了决断。 “就这么决定了!你别想撇下我私自调查,否则我会跟周科长一样,以妨碍警方查案的理由拘捕你!” 她再次俏皮地笑起来。 我不由得轻声一叹,正正经经看着她。 “你该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越往后查,涉及到的诡异恐怖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我之所以硬着头皮也要查明,纯是因为……我已经答应要帮人伸冤报仇,如果我言而无信,我怕我会……遭受报复!” “遭受报复”四个字一出口,我自己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如果你言而无信,天涯海角,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这句话好像再一次,在我耳边森然回旋。 “你别说得这么瘆人!”孟响脸上微微变色,却冲我勉强一笑,“是,这件案子的确很诡异也很可怕,但我毕竟是警察,不可能任由你这平民百姓去冒险,我只等着坐享其成。所以,就算你不肯跟我联手,我自己也会深入调查。就当是锻炼我自己的胆量吧!我想过了,一旦这个案子办成了,以后不管遇到任何案子,都不可能再吓到我,再难倒我了!” 这话说的也不错。我两眼看着她的坚定,终于点一点头。 “那好吧,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咱们就联手吧!其实如果我一个人私下做调查,会遭遇很多条条款款的限制,别人也未必就肯配合我。但是有警方出面,那就容易多了!”说到这里,我也冲她扬眉一笑,“不过呢,你知道我是无业游民,既然要配合警方查案,警方是不是要给我一些补助呢?” 我当然是跟孟响开玩笑,没想到孟响想都没想,立刻点头。 “我会跟雷局长争取一下!我想,从我递交的资料上,雷局长应该会明白,你是此案破解的关键人物!” “怎么我就成了关键人物?”我反问。 “你当然是关键人物!别忘了,你曾经做过那个怪梦,也是你收到了那条奇怪的短信。到如今,同样是你,跟那……不知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发生了联系,而这点联系,很可能是破案的唯一突破口!” 原来如此! 我忍不住笑笑地看着孟响。 “原来你早就已经算清楚了我的利用价值,之前我还美滋滋地以为你想跟我联手,纯是因为关心我,不想让我单独冒险呢!” “我是算清楚了你的利用价值,但是,不想让你单独冒险,也并非没有。” 孟响把脸一撇,白腻的面颊,现出一抹红晕。 我心中一跳,不敢继续逗趣,只向她伸出手去。 “那好,那咱们就……歃血为盟吧!” 孟响“卟哧”一笑,迟疑了一下,才伸手跟我一握。 柔若无骨! 这并不是我跟她第一次握手,却是第一次有这种触动。 真没想到她看起来英姿飒爽,一双小手却如此柔软而滑嫩。 “对了,你这几天,还查到了些什么东西?” 孟响好像有些不自在,所以很快转移话题。 我想了一想,随即压低了声音。 “我确实打听到了一些情况,据说……张大爷的女儿,是被张大爷的女婿活活掐死的!” “啊”的一声,孟响跳起老高。 “当真?可是为什么?” “是不是当真,我也不敢确定,毕竟那只是一面之词!不过,如果这个案子当真是有……冤魂作祟,那么,查清楚张大爷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张大爷的女婿现在何处,是我们首先该做的事情!” “冤魂作祟”四个字,我说得十分谨慎。 但孟响听在耳中,脸上还是略有发白。 “你的意思,那个……让你伸冤报仇的女孩儿,就是……张大爷的女儿?”她小心一问。 “很有可能!” “那我们……要先找到张大爷?” “是!”我点一点头,“我们要从张大爷口中,确认他女儿是否真是他女婿所杀,之后还要加紧搜捕他女婿。” 孟响偏头想想,忽而眉梢一蹙,低叫出来。 “不对呀!张大爷的女儿已经死了十几二十年了,如果真是有……你说的冤魂存在,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才发作?为什么当时……她不找杀她的……那个男人直接报仇?” 这个问题很尖锐,不过在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一,并非所有鬼魂都能跟人类发生接触,否则这世上早就已经被鬼魂占据了,所以我的想法是,这个冤魂直到最近几个月,才找到跟人类发生联系的方法,比如通过那块浮雕;第二,或许这个冤魂被什么东西封闭了十几二十年,直到最近被哪位冒失的住客解开了封印,将冤魂放了出来。” 这番话若是从前,别说我自己说出口,就算听见别人说,也会引起我滑稽之感。 但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那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 而且我更加倾向于第一个揣测。 毕竟那块浮雕确确实实挺邪门,并且在我答应“伸冤报仇”之后,那块浮雕莫名其妙失去了踪影。 孟响两眼看着我,良久才一翘嘴唇:“我看你是恐怖片看多了吧?” “我知道!”我点一点头,“我的解释确实很像是从恐怖片里看来的,但是,你能找到其他解释吗?而且,你能否定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诡异之事吗?” 她不语,愣愣地好一阵,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她忽然问我。 而我,难以回答。 (请看第036章《恶魔》) 第036章 恶魔 为了让孟响睡得安心,我让黑狗跟去了她的房间。 我自个儿在临睡之前,不放心地再一次检查了我的床头。 床头那块靠板上,确确实实多了一个凹坑,少了那块浮雕。 之后我躺在床上,踏踏实实一整夜,既没有梦见那个没长眼睛的女人,更没再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倒是恍恍惚惚,好像梦见了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儿。 但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是日有所思引起的反应罢了。 到了第二天,两个民警先去了昨天去过的那间房子继续做现场勘查。 我跟孟响正准备出发再到周围转上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山民,多打听一些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孟响的手机,却于此时响了起来。 居然是襄阳市公安总局雷局长亲自打来的。 说有一个小护士,在一早进病房给周科长挂吊瓶的时候,被杀死在了周科长的病房里。 因为警方也才刚刚接到报案,死因暂时还不确定,雷局长让孟响赶紧回去,接手调查。 周科长的案子,跟我现在要调查的事情分割不开。更加上今天一早,两个民警把他们昨天骑来的两辆摩托车都骑走了,孟响要出山,必须骑我的摩托车。 所以我只能先跟孟响一同回去。 我本来想将黑狗带出去,黑狗好像也愿意跟在我们摩托车后边跑。 可是仅仅跑了不到千米,孟响突然叫了一声:“停住!” 我赶忙刹车,并且伸脚站在地上。 回过头来,我透过头盔,看见孟响脸上现出惊疑不定之色。 “怎么啦?”我问。 “黑狗,黑狗跑回去了!”孟响说。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以后我们肯定还要来。”我不怎么在意。 “可是……刚刚有个声音唤了一声,黑狗是听见那个声音才回去的,你难道……没有听见?” 我确实没有听见。 因为我在骑摩托车,所以我头上戴的,是那种罩住整个脑袋的摩托车专用头盔。 而孟响头上,则是露着耳朵的简易头盔。 “是什么样的声音?”我问。 事实上我是想确定孟响没有听错。 “我也说不上来,细细的,有点儿像……女人的声音!” 这话让人浑身发毛。 我现在已经很相信“冤魂”的存在,而且那个“冤魂”,是个女人。 但现在大天白日,那个“冤魂”也敢现身? “要不要回去看看?”我又问。 “还是……不要了吧?”孟响略显迟疑,“局长一再让我快点回去!再说了,不管……是人、还是什么东西,要出现早该出现了,我们现在回去找,只怕未必找得到!” 这话说得有理,但我知道孟响其实还是有些畏惧。所以我冲她一笑。 “那就别多想了!”我说,启动摩托车驶了出去。 已经来了几趟了,所以对沿路地形颇为熟悉,我一路加快速度,不到十一点,就到了保康县城。 我跟孟响还是找地方简单吃了些东西,之后将我的摩托车寄存到保康县公安局,开了孟响的警车,赶回襄阳市。 两点半赶回襄阳,正好是下午刚上班的时间,孟响带我直接去了襄阳市公安局雷局长的办公室。 我自然不会跟着进去,只是站在门外等候。 约莫半个小时,孟响走了出来,说她已经跟雷局长说好,聘我为特别顾问协助查案。 并且雷局长已经升了她做刑侦科长,由她全权处理楚菲菲小王被杀、袁望周科长沉睡不醒的案子。 之后孟响带我去到市局刑侦大队,立刻召集相关警员,询问周科长病房内护士被杀一案。 我见她言辞果决,雷厉风行,恢复了“不让须眉”的那种气度。与之前在一线岭受惊时的惶恐脆弱,判若两人。 众警员本该对她这样一位年轻姑娘,突然被提拔成为科长感觉到不适应才对。但奇怪的是,众警员一个个面色惶惑,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一般。 有一个姓李的副科长,已经将近四十岁的人了,突然孟响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最难以接受的,应该就是他了。 但他居然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抵触,反而首先开口,说道:“孟科长还是先看一看周科长病房里的监控视频吧!” 他一说,立刻有人将窗帘拉上,房间里顿时显得十分昏暗。 另有人打亮投影仪,将视频投射到对面的一张白屏之上。 画面显示出一间病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面。 周科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皮合拢,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一个护士走进来,将手中拿着的吊瓶挂在床尾的吊瓶挂杆上。 另一个身着警服的男子跟随而入,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走出去。 剩下护士抬起周科长的手腕,将针头刺进周科长的静脉。 很突兀地,周科长无声无息坐起身来。 小护士猛一回头,周科长陡然伸手,紧紧掐住了小护士的脖子。 他掐得异常猛烈,以至于小护士张开嘴来,舌头伸出,浑身稍微一扭,便没了动静。 连她手边的药盘,都没有因她的挣扎而打翻。 周科长一只手依旧抓着小护士的脖子,向着床边丢下。 然后他忽然转过眼光,向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重新躺倒,并且用手将被子盖好在身上。 病房内一切归于平静,周科长双目合拢,就好像从来没有醒过来一样。 唯有床下躺着的护士尸体,证明病房里曾经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视频依旧再继续播放,但是画面再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完全凝固了一样。 其他警员想必在我跟孟响赶回襄阳之前,已经看到过这段视频。可此时再看,众警员依旧面带惶惑,沉寂无声。 就连我,纵然屋子里坐满了警员,依旧感觉身上寒毛直竖。 孟响曾经告诉我说,那次她跟小王周科长一同去张大爷的旅馆,睡到半夜周科长曾企图推开她的房门,力气得异乎寻常。 她没有夸张,就凭周科长刚刚一只手卡住小护士的脖子,小护士不过略一挣扎便不再动弹,已可知周科长那只手使出的力气,必定像铁钳一般。 ——那就跟我之前曾经在梦中,轻易将锁扣扭曲变形一个样。我会感觉毛发直竖,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因为我在想,如果那晚还有其他人住在1号房3号房,我必然像视频上的周科长一样,伸手掐断别人的脖子,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孟响曾说她半夜看到的那个周科长,好像已经不再是周科长。 她说得没错! 以我的感觉,刚刚视频中的这位周科长,何止是不像周科长,他简直就不再像是一个人类。 ——回想那一晚我充满邪恶,只想杀人,又何尝像是一个人类? 我甚至清楚看见,周科长在重新躺下的时候,嘴角带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而他看向镜头的眼光中,更是有一抹绿幽幽的光芒闪动。 不像人类,像恶魔。 (请看第037章《解析》) 第037章 解析 很久很久,屋子里仍旧静悄悄的。 直到视频显示警员推门进入,发现了护士的尸体,才终于有人起身关掉投影仪,并且拉开了窗帘。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孟响。 我看见李副科长嘴巴动了一动,却什么话也没说,估计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所以不肯开口替孟响解围。 孟响脸上同样有着惊疑不定之色,不过很快地,她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案子本身。 “医生怎么说?”孟响问。 我不由得暗暗赞妙。 因为事实就在眼前,小护士千真万确是周科长所杀,现在唯一的疑问,是周科长为什么要杀小护士? 但孟响不问周科长怎么样,更不说要提审周科长,而是直接问出医生怎么说。 那就表明,她已经推断出,事情远没有亲眼看到的那么简单。 李副科长脸上略显佩服之色,神情一下子恭谨了很多。 “医生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周科长曾经苏醒过!”他回答。 紧接着一个嗓门挺响亮的警员愤愤开口。 “我说他们诊断错了他们不肯认,要不是李科长说这段视频不能给其他人看,我真想用这段视频让他们自打嘴巴!” 孟响点一点头:“李哥说的很对,这段视频,决不能泄露给其他人看!” “会不会……是周科长在梦游之中杀了人?”一个比孟响还要嫩一些的女警员细声细气开了口,“之前孟姐说,这件案子十分古怪,我们都跟周科长一样,感觉孟姐……是破不了案找借口。可是现在,看了这段视频,我们都感觉……好吓人的!” 孟响轻轻一叹,回头去问李副科长。 “李哥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我还是不太相信,世上有什么鬼怪之类,最多就是……如小何所言,周科长是在梦游而已。所以……唉!我办过这么多年的案子,还真是没有一件案子有这件案子这么难办!”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我不能不佩服,这位李副科长十分滑头。 很明显,他是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孟科长既然请了高同志作为特别顾问帮忙破案,能不能请高同志发表一下高见?”有人将矛头对准了我。 “我实在也没什么意见!”我实话实说,“毕竟各位都是专业人员,我却是个门外汉。只不过经历了几样古怪事情,所以孟科长才要求我来协助而已。” “总该有点什么看法吧?”李副科长说。 “看法也不是没有,不过可能各位听起来比较荒谬!”我微微一笑,依旧平静而坦然,“我也不信世上真有鬼神,但我认为,我们不能也不该将我们所不理解的事情,全盘否定。” 众人沉默一阵,有一人开口发问:“那这件案子,我们该从何入手?” 我没有回答,毕竟我只是来协助办案的平民百姓。 所以我将眼光,投向真正的主事人:孟响。 其他人也都看向孟响,孟响略一思忖,便开口作答。 “不管鬼神是否存在,都是我们捉摸不到的,所以,还是按照正常的办案程序来走。首先请医学方面的专家,再对周科长做一下详细检查;其次还是要确认,杀死楚菲菲跟小王的凶手到底是谁;第三……” 她条理明晰,指挥从容。不仅我暗生佩服,其他警员也从起初的漫不经心,显出有些敬畏之状。 之后警员们各自散开忙碌,我看见孟响吁了一口气,禁不住向她翘了一翘大拇指。 “你们局长果然是慧眼识真金,你这架势,当真像位神探了!” “你别夸我了,我都快紧张死了!”孟响说,在我面前很自然地嘟了一嘟嘴,“我还想问你,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让警员们按照正常程序走,咱们俩恐怕是要突破常规了。”我回答。 “如何突破常规法?”她追问。 “我想咱们俩的注意力,不能放在眼前的这两桩案子上,而是要尽快查清楚,十几二十年前,到底在张大爷家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明白!”孟响点一点头,“可是这件事,除非找到张大爷,否则也很难找到突破口。” “咱们可以先查一查保康县户籍档案,看看在二十年前,张大爷家周边还有没有其他住户。” “看我笨的,还是你聪明!”孟响一拍前额,“我现在就打电话,请保康县的同事协助一下。” 她立刻开始打电话。 我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什么事,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等孟响打完电话,我跟她还是先去了医院。 因为连续出了两条人命,袁望跟周科长本来正对门的两间病房外边,虽然依旧只有两位警员看护,但是在病房里边,却分别加了一位警员。 我跟孟响先后察看了周科长跟袁望的情况。 周科长昏睡将近一个星期,从前红润的脸色,已经显出消瘦苍白。真的很难相信,他会有那么大力气,单手将护士掐死。 而袁望,已经昏睡二十来天,更是有“奄奄一息”的那种感觉。 等走出病房,孟响忽然想到一事。 因为袁望跟周科长分别占住了走廊尽头相对的两间病房,为避免再有意外发生,危及到其他病人,孟响要求在走廊上加一道铁栅门,将周科长跟袁望的病房,跟其他病房隔离开。 之后我先回家一趟,也免得我爸妈担心。 爸妈见我精神大好,本来悬吊着的一颗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随后两天,案子没有任何进展。 我跟孟响都很着急。 孟响着急,是因为刚当上科长,急需一点突破,来证明她的能力。 而我着急,是怕耽搁下去,万一那个女孩儿的“冤魂”不耐烦起来,不仅很可能再对其他人下手,更有可能天涯海角,她也会重新找到我。 幸好就在我跟孟响一筹莫展,不得不准备再次进山,去张大爷的屋子周围找线索的时候,保康公安局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张大爷的一个表亲。 (请看第038章《杀婿》) 第038章 杀婿 次日一早,我跟孟响开了警车,赶去保康县城。 因为我们起得早,七点钟已经从襄阳出发,所以在到达保康县城的时候,才不过十点稍过。 保康县公安局先跟地方村委联络了一下,之后由之前曾经去过一线岭的一个姓黄的警员,开车带着我跟孟响,前往地方村委会。 沿着公路开了二十分钟车,拐上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 又颠颠簸簸十来分钟,爬上了一道山梁。 山梁上一座院子,院墙里边红砖黑瓦几间房子。 院门口挂着一块木牌,牌上写着“xx村委会”。 听见汽车声,村委会主任亲自迎接出来。 黄警员将车子开进村委会的院子,村委会主任殷勤地迎接着我们,将我们让到屋子里。 屋子里一张开会时候用的长方形大会桌、实际上就是三张八仙桌拼接而成。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扶着一个瘦瘦小小六十多岁的老爷子,局促不安地站在桌子旁边。 看见我们进来,两人脸上愈发显出紧张而畏惧。 据介绍,老人是张大爷的表弟,中年人则是老人的儿子。 “大爷不用怕,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大爷照实说就行了。”孟响一开口先安抚老人的情绪。 老人抖抖索索点一点头,仍由他儿子扶着,不敢落座。 直到村委会主任开口发话,父子俩才大着胆子坐了下来。 我们一行三人在父子俩对面坐下,村委主任则坐在了老爷子旁边。 “不知老人家在哪儿住?离张大爷家远不远?”孟响开门见山,不过声音很温和。 老人瞅瞅村委主任,没敢开口接话。 老人的儿子小心翼翼作了回答。 “以前不远!但后来我们搬出来了,就离我表叔他们很远了。加上我表叔性情孤僻,我们家跟他也有十好几年不曾来往了。” 老人儿子的话,实际上有撇清的意思。 那句“十好几年不曾来往”的话,很明显是怕张大爷犯了什么事,牵连到了他们身上。 “正好我要问的,就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孟响回答,往前凑了一凑,尽量显出亲切平和,“大爷您记不记得,张大爷家庭以前的状况?我听说他以前有个女儿,还招赘了个女婿,是这样吗?” “这个不用我爹说,我都知道!”又是老人的儿子接话,“那时候我才八九岁,不过我记得我表姐招赘的时候,我还跟我爹去他们家吃过酒席。而且我记得,我表姐夫好像是个手艺很好的木匠,结婚时候的家具,全都是他亲手做的。” “那后来呢?”孟响追问。 “后来,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老人儿子抓抓头皮,尽量回想,“好像他们家出了很不好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事大人们都不肯说,只是不准我们再往他们家走了。后来又过了两三年,我们家就搬出来靠着公路边住了,就跟他们家没来往了。” 孟响立刻将眼光,投向了老人。 “大爷您记不记得,张大爷家到底出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那老人嘴唇抖抖索索,欲言又止。看看孟响,又看看村委主任。 “你看你老看我干吗?”村委主任忍不住地笑起来,“两位警察同志就是想来了解一下情况,你只要有话实说就行!……算了,我还是出去吧!” 村委主任无奈摇头,跟孟响小黄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先走出去了。 那老人两眼巴巴地看着村委主任的背影,再回过脸来看看孟响跟小黄,嘴唇抖抖,还是不敢开口。 “爹,你到底在怕什么吗?在家我问你你不说,现在公安找你问话了,你可不能再隐瞒了!”大爷的儿子小声催促。 “那都是……二十来年的事了,我实在是……记不清楚了!”老人终于出了声,但却低低细细几不可闻。 “那您记得多少说多少吧!”孟响说,依旧保持满脸温和。 老人低下头来,躲闪着孟响的眼光,老半天也没敢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我干脆直接问他:“张大爷的女儿,是被张大爷的女婿活活掐死的,对吧?” “啊?”老人惊吓得猛然抬头,“你你你……怎么知道?” 孟响向我一望,立刻追问老人:“我们现在就是想知道,张大爷的女婿,为什么要掐死自己的妻子?” “这个……他中了邪呀!他本来就来历不明,我们家……哪里还敢再往他们家走呀?”老人一副惊怕惶恐的模样,说出话来语无伦次。 我知道他既怕此事牵连到他身上,更怕那所谓的“中邪”。 所以我尽量轻声问他:“那您知不知道这个女婿后来怎么样了?他去哪了?” “去去……去哪儿了?” 老人结结巴巴重复着我的话,抬起头来看我一眼,那眼神很像我问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一样。 “是啊!这个女婿,他去哪儿了?”我又问一句。 老人再次低头,半天又不吭声。 小黄有些不耐烦起来,轻轻一拍桌子,说道:“你要再这么磨磨唧唧,我只好把你带回警局慢慢问了!” 老人吓得浑身一抖。 我想着像这种胆小的老人家,或许吓唬一下更加有用,忙给孟响使个眼色,叫她不要拦阻小黄。 “爹,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呀,你不要害得连我都要被抓起来了!”老人的儿子见小黄发怒,首先心焦起来。 这些山里人法律意识单薄,我想他是真的很怕小王发起火来,会将他父子俩全都抓起来。 “我没干坏事呀!我真的没干坏事啊!”老爷子连连分辨,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老人家,没人说你做了坏事,但是你再隐瞒不说,那就等于是妨碍我们办案了!”孟响也跟着吓唬。 老人再次低头,不过这一次很快地,他又抬起头来。 “那个女婿,他好像……好像被……被我表哥张大一,用斧头砍死啦!” “啊”的一声,我跳了起来。 不仅是万万料不到老人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更是因为,在老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想起来我在张大爷的屋子里,曾经看到的一个幻象。 我看到一个男人,满脸鲜血站在2号房门口。 他头上砍着一把利斧,斧头深切入他头骨之内。 李子曾经说,我们看到的幻象并不完全是幻象,很多都是真实的。 看来李子说的是对的。 我不仅看到了张大爷的女儿被人活活掐死,我还看到了张大爷的女婿死亡时的惨景。 反过来说,这位老人虽然用了“好像”二字,但事实上他说的话,都是实情。 而他口里的“张大一”,自然是张大爷的名字。 (请看第039章《断线》) 第039章 断线 老人被我突然一跳吓住了,惊慌地看着我,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孟响同样没料到老人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但见我反应这么大,不由得回脸看着我。 我吸口气,镇定一点。 耳听老人的儿子连连追问:“爹你没记错吧?你可不要乱说!” 我赶忙说道:“我相信老人家说的是实话,确确实实……我知道张大爷的女婿,是被人用斧头砍死的……” 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孟响奇怪地看着我,好像要插口问我为什么说得这般肯定。 我跟她做个手势,表示待会儿再跟她解释,只是两眼看着老人,将我的话继续说完。 “但我不知道张大爷为什么要砍死自个儿的女婿,是因为他杀了张大爷的女儿么?” “我说过啦!那个男人,他中了邪啦!” 老人期期艾艾,不过因为我相信他的话,他看着我的眼光,有几分感激之意。 “究竟中了什么邪?他杀了自己的妻子,还做过其他什么事吗?”孟响问。 “他不仅杀了……我表侄女,还杀死了……我表嫂,我表哥……如果不砍死他,恐怕他……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我跟孟响面面相觑。 小黄忍不住插口一问:“你确定……张大爷的女儿跟妻子,也就是你表侄女跟你表嫂,真是张大爷的女婿杀死的?” “这个怎么确定啊?我又没亲眼看见!”老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反正……我表侄女先死了,死的时候,就躺在……那个木匠身边。那个木匠来历不明,我们一开始都说,他不会是个好人,果然他不是好人!” 老人唠唠叨叨不着边际,我不得不再问一句:“那你表嫂,是什么时候被他害死的?” “我记得是我表侄女刚刚下葬没两天,我表哥突然满身是血跑到我们家。那时候我爹还活着,我表哥进门就给我爹跪下了,说他亲眼看见他女婿从床上起来,伸手掐住了我表嫂的脖子,他实在是没办法,拿斧头砍在了他女婿头上。” 我一时哑口无言,有一种沮丧的感觉,在我心里充溢弥漫。 孟响明白我的心思,同样不知道还能问老人什么话。 小黄瞅瞅我们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既然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你们当时没有报警?” “那个时候,哪里知道要报警啊?而且,那个时候的路,哪有现在这么好走,出趟山,一整天都回不去!而且,那个女婿,他是中邪啦,谁管他们家的事情,不怕倒霉呀!” 孟响赶忙使个眼色给小黄,叫他不要再责备老人,之后和颜悦色继续追问:“除了这些,老人家还能不能想起来其他什么事?” “什么事啊?想不起来啦!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敢往他们家走啊!过了一两年,我们家就搬出来了,就再也没见过我表哥张大一啦!” 我愈发感觉垂头丧气,索性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外,看着远处的山岚,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会儿孟响出来,站在我的身边。 “小黄呢?”我问,是没话找话。 “他还想问问那对父子,知不知道那一家三口的事情。”孟响回答。 我想问“哪一家三口”,随即明白,就是我首先发现的、满地白骨的那一家。 我一时无话。 孟响偏脸看着我,安抚地用肩膀撞我一下。 “别这么丧气!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冤魂作祟,我觉得,反而是好事!” 我苦笑摇头,无话可说。 我仍然坚信是“冤魂作祟”,毕竟我亲眼看见过玻璃窗上那个大大的“冤”字。 更重要的是,我确确实实曾被幻象百般折磨。但如今,却实实在在摆脱了幻象困扰。 是梦中出现的那个女孩儿救了我,对此我坚信不疑! 可是她究竟是谁? 究竟她有着怎样的冤情要伸? 之前我以为,那个女孩儿就是张大爷的女儿,因为被自己的男人活活掐死,而难免心怀怨愤。 但听刚刚这位老人所言,我的揣测恐怕不能成立。 因为张大爷的女儿固然是莫名其妙被自己的男人杀死,但张大爷的女婿已经被张大爷用斧头砍死。 换句话说,就算有冤,也已经报了。 而且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即便张大爷的女儿余愤未消,她也不该让我替她“伸冤报仇”。 我是活人,怎么能去找一个死人报仇?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刚刚这位老爷子并没有亲眼看见张大爷砍死他女婿,或许张大爷只是砍伤了女婿,而在张大爷跑出门去报讯的时候,这个女婿已经带伤逃走。 但问题是,如果这个女婿没死,我又怎么会看见他头带利斧的幻象? 起码我认为,我所看到的幻象,如果能有真实的成分,那也应该是死人,而不会是活人。 所以我沮丧! 我现在又成了无头苍蝇,没有头绪,也失去了方向。 “你说……你知道张大爷的女婿确确实实是被张大爷用斧头砍死的,为什么?”孟响问出她积压在心中的疑问。 “因为我曾经看到过这个女婿的幻象!”我照实回答,“就在十一号晚上,我刚刚到达张大爷的屋子,曾经看见一个男人,站在2号房门口,他头上带着一把斧子,脸上满是鲜血。当时我以为仅仅是幻象,但是现在……” 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孟响已经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你之前看到的幻象,并非虚幻,全是……真实的?”她轻叫出来。 “不敢说全部真实,但有一部分,肯定真实!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不仅看到了张大爷的女婿头上带着一把斧头,我还看到了……张大爷的女儿,被一双大手活活掐死!” 孟响张大了嘴,却出不了声。 直到我轻声一叹,她才压着嗓门惊呼出口。 “我的天,你说的……又一次把我吓到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如此坚定的认为,这件案子绝非正常,而是……冤魂作祟?” 最后四个字一出口,我心中再次感到无比沮丧。 而孟响,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请看第040章《饿死》) 第040章 饿死 我苦笑无语。 孟响缓了一缓,才又开口。 “我也知道,这件案子绝非正常,可是,真要是你说的冤魂作祟,那这个冤魂到底是谁?毕竟……张大爷的女婿已经被张大爷砍死了,就算他女儿有冤,也已经报了,她又怎么还会……冤魂不散,要你为她伸冤报仇?” 她说的正是我沮丧的原因,我本来难以作答,但是在她话音方落,我却突然之间,有了一点看法。 “你说……会不会这个冤魂,早在张大爷家出事之前就已经存在?”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孟响反问。 “因为,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张大爷的女婿是中了邪,中了什么邪?为什么他会先杀死妻子,再杀死岳母?会不会在那个时候,张大爷的女婿已经受到了冤魂的影响?” 孟响看着我,又低下头来想一想,看来是不太赞成我的推测。 不过她还是问我一句:“那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查?连张大爷女儿女婿的事情到现在都不敢说有定论,更别说还在那之前的事了!” 我知道她说得有理,不由得长声一叹。 正好小黄走了出来,我们跟村委主任告了别,顺原路返回保康县城。 孟响坐在副驾驶位,随口问小黄:“你那件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一团乱麻!”小黄摇一摇头,“年代隔得太久远,而且这些山民一个个胆小怕事,一听说死了人,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分明认识的,都说不认识了。到现在我只确定,那是一家三口,姓郑。” “有没有查明死亡时间?死亡原因?”孟响又问。 “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二十年左右,那散满地上的白骨,是夫妻两个。他们本来有三个孩子,但其中两个都没养大。只剩一个儿子,死的时候应该是在十八到二十岁之间。那一对夫妻喉管破裂,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人活活掐死,但是那个儿子,却死得有些蹊跷。” 又是一个“活活掐死”!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感觉这个案子,或许跟我们正在查的案子,其实都有联系。 孟响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回头向我一望,又问小黄:“死得怎么蹊跷了?也是被人掐死的?” “不!”小黄立刻否定,“这个十八九岁的儿子,据法医鉴定,他很可能是躺在床上活活饿死的!” “啊?”孟响惊诧一声,“你的意思……这个人是个瘫子,下不了床?” “起码就我们检验来看,这个人骨骼粗壮,并不像是有瘫痪、或者其他残疾的样子。而且根据调查,也没有人说这个儿子有残疾。我们张法医甚至开玩笑说,这人骨骼保持得如此完整,连一点挣扎的迹象也没有,所以他要么就是个植物人,要么就是在睡梦之中饿死的!” 后边这句话本来半带玩笑,但我听在耳里,却感觉心中一阵惊栗。 因为我联想到了袁望跟周科长,也联想到了我自己。 以袁望跟周科长现在的情形,倘若没有人照料他们,只怕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两人就会在睡梦之中活活饿死。 而我,也曾昏睡了两天三夜,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浑身疲软,有气没力。 倘若没有那个女孩儿将我从白茫茫的梦境之中拖出来,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等到有人发现我的时候,我必定也成了一具保存完整的森森白骨。 “我也办了好几年案子了,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邪门、而且找不到任何可疑线索的案子!”小黄感慨一句。 孟响忍不住面露苦笑。 “我们何尝不是一样?我甚至觉得,我们现在正在办的这件案子,很可能跟你们办的这件案子,是一件案子!” “为什么这样说?”小黄一边注意开车,一边问。 “因为我们这个案子里的几个死者,差不多都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而且,有两个很多天了,一直昏睡不醒!如果不是在医院住着,恐怕早就饿死在床上了!” “吱”的一声,小黄方向盘扭了一下。 吓得孟响忙叫一声:“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小黄吸口气,抱歉地笑了一下。 “活活饿死在床上,这句话,让人有点瘆得慌!” 是啊! 不仅小黄瘆得慌,任何人想象那种情形:一个人躺在床上沉沉昏睡,一直到死,恐怕都会瘆得慌。 回到保康县城已经是正午,县公安局刑侦科曹科长请我们一同出去吃饭。 其间小黄提起这件案子很是邪门,曹科长忍了一忍,还是笑道:“其实也不算是邪门,我曾经遇到过的一件案子,那才真叫邪门!” 这话令我们三个人六道眼光,一起投向曹科长。 曹科长咳嗽一声,清清喉咙,这才开始从头讲述。 “我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对了!你们雷鸣局长,当时还在我们这里当科长,我是他手下一个刚刚入职的小警员。那一年我们县连续出了好几桩凶杀案,死者有男有女,还有一个简直就是彪形大汉!可是,查到最后,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小黄跟孟响几乎是异口同声。 “杀人凶手,居然是一个卧床多年的植物人!” “啊?” 我们三人同声惊呼,面面相觑。 “那个人出过一场车祸,因为家庭条件还算好,所以一直在医院住着。可是两三年躺下来,身上肌肉骨骼皆已萎缩,用医生的说法,就算他能够苏醒过来,没有几个月调养,也不可能下得了床,更别说动手杀人了。可……不仅我亲眼看到他杀人,雷鸣局长也同样看到了。要不然,连我自己都觉得,肯定是出于我的幻觉。” 我跟孟响相互一望,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件案子能够惊动雷鸣局长,又为什么雷局长在接到孟响的报告之后,不仅没有像周科长那样斥责孟响“胡说八道”,反而格外提拔孟响做了科长。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雷鸣局长也曾遇到过匪夷所思的案子。 植物人起身杀人!想一想,都能让人心中发毛。 (请看第041章《极恶》) 第041章 极恶 曹科长没有详细讲诉那件“植物人杀人”的案子。 想必那件案子同样诡异而恐怖,虽然时隔多年,回想起来还是会令曹科长很不舒坦。 我们也没再追着问。 毕竟我们自己的这件案子尚且茫无头绪,顾不到这件二十年前的旧案子。 不过,植物人杀人?想想都是一件很好的创作素材。 等手上的案子办清,我一定会请孟响帮我翻一翻这件案子的存档。 吃完饭我跟孟响便告别小黄跟曹科长,轮流开车返回襄阳市区。 路上孟响问我:“你对小黄手上的这件案子怎么看?” “我感觉……或许这件案子真跟我们手上的案子有关联!”我回答,转目看着孟响,“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孟响不答,默默地往前开了一段路,她才幽幽开口。 “你觉得……那个儿子,是不是也跟袁望周科长一样,不知道什么原因沉入昏睡之中,然后,他不仅杀了自个儿的父母,因为没人照料,他自己也在昏睡之中,活活饿死?” 说到最后几个字,孟响稍稍瑟缩了一下。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我轻叹,“我甚至觉得,张大爷的女婿,之所以会杀死自己的妻子跟岳母,同样是因为,他也陷入了昏睡之中!” “那也就是说,所有事情,并不是从张大爷家开始,起码这一家姓郑的,出事是在张大爷家之前?” “是,我是这样想的!而且,张大爷家,跟这家姓郑的,离得并不是特别远。” 孟响没再接话,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之前我以为是“冤魂作祟”,因为这个“冤魂”曾经救我一命,我甚至对她充满感激。 到如今,我依旧认为是“冤魂作祟”,毕竟这“冤魂”,曾经不止一次跟我有过联系。 可是我,已经不再对她心存感激,甚至也不再对她抱有同情。 因为她如此可怕,比古今中外所有传奇故事中的“作祟冤魂”,都可怕百倍! 其他“冤魂”可能会滥杀无辜,可能会残害良民,但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一个“冤魂”,会令人在睡梦之中,杀尽身边的所有人。 包括自己的爱人,甚至包括自己的亲生父母。 多可怕! 杀人已经很可怕,更遑论连自己的父母亲人都要杀。 “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去查?”孟响又问,不仅一筹莫展,而且略有抖颤。 之前她刚刚升任科长的时候,曾经踌躇满志,但现在,面对越来越不可思议、越来越诡异恐怖的案情,她再次显出脆弱之状。 “先回去吧,我现在同样摸不到头绪。”我回答。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念头,只是不想说给孟响听。 孟响瞥了我一眼,突然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累啦?那我来开吧!”我说。 想要推开车门下去,跟她调换座位,孟响却开口将我叫住。 “你坐好,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啦?” 我重新坐好,看着孟响秀眉紧蹙瞪着我。 “你是不是想改天再偷偷一个人去趟一线岭?”她问,很严肃。 那确实是我心中的想法,但我没想到孟响居然一眼看穿。 “我说过的,有事咱们一起承担,我不允许你再一个人去冒险!” 她用了“不允许”这三个强制性的字眼,然而在此刻,却令我心中倍觉温暖。 “是,我的确是想再去一趟一线岭!”我点头承认,“毕竟所有事情,都是从哪个地方开始。如今我们漫无头绪,我想,或许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解开所有谜题。” “那我跟你一起去!”孟响立刻说,毫不犹豫。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我也说得很干脆。 “为什么?如果你怕……伤害到我,大不了咱们都不要住2号房!” “怕伤害到你只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我是希望……那个冤魂能够再次跟我发生接触,告诉我到底她的仇人是谁,她自己又是谁!如果你跟我一块儿去,我怕她不会出现!” “你就这么肯定,是……冤魂作祟?”孟响问。 说到后边四个字,她忍不住向车窗外看了一眼。 “是!”我点头,“毕竟我很清楚我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她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而且是她将我从梦中救出,要不然我现在肯定已经睡死在了床上……” 我忽然住口,嘴还没合拢,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怎么啦?”孟响被我突然的发愣吓了一跳。 我伸出一手,示意她先别说话,自己在脑海里竭力想要抓住那个模糊的念头。 “你不会是……听到什么声音了吧?”好一会儿,孟响忍不住又问。 这话问得十分奇怪,因为如果我能听见什么声音,她不可能完全听不见。 可是在经历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后,像这样的问话,其实一点也不出奇。 所以在孟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紧张,东瞅西瞅。 而我,也终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正正经经看着孟响。 “我想,我们从一开始,就把出发点搞错了!” “你的意思……并不是冤魂作祟?”孟响试探着问。 “不,我依旧相信有冤魂存在!”我摇头,很肯定,“只是这个冤魂,或许并不是害我跟包罗李子做怪梦,害袁望周科长沉睡不醒、并且在梦中杀人的那个元凶!” “啊?”孟响满脸纠结看着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我的意思是,那个冤魂是存在的,但她并不是邪恶的!或许,还有另外一样……远比冤魂作祟更加可怕的东西存在!正是这个更加可怕的东西,制造了这一连串的凶杀,和自杀!” 我说到后来,声音不由自主越来越小。 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我内心深处冒了出来,令我浑身上下,阴冷如冰! “冤魂作祟”已经很恐怖,但是这个东西,我坚信,如果它当真存在,绝对比“冤魂作祟”,恐怖千倍! (请看第042章《源头》) 第042章 源头 孟响被我吓到了,瞪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言不发,启动了车子。 我知道她并不是完全不信我的话,毕竟她也曾经经历过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会忙着开车,正是因为她心怀恐惧。 那就像所有人在受到惊吓之时,都会赶紧逃跑是一个道理。 我也没再说话,怕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一直到了南漳县城,才在我的提议之下,孟响停下车子,跟我交换了座位。 我开着车默默向前。 孟响坐在副驾驶位,两眼直视着前方,好像是不敢往两边的深山密林细看一样。 不过最终,她还是鼓足勇气开口追问。 “你刚说……有更可怕的东西,根据何在?” 我一边开车,一边梳理一下思路,这才开口反问她一个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在我昏睡的那两天,曾梦见自己陷身在白茫茫的一片当中,是有个女孩儿开了一道门缝,将我从白茫茫中拉了出来,并且要我为她伸冤报仇?” “当然记得!”孟响点头,“你会坚信……冤魂作祟,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是!”我苦笑,略显自嘲,“只是……终究只是梦,我虽然坚信是她救了我,并且清楚记得她说让我为她伸冤报仇的话,但我却从来没有仔细回想梦中的情形……” 其实我之所以没有仔细回想梦中的情形,实在是因为梦中那白茫茫的一片,令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 即便是梦醒了,偶然想起来,还是会令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自然我就不会、也不敢去仔细回味。 “……更加上那天一苏醒,我就从一个老山民嘴里得知,张大爷的女儿居然是被她自个儿的男人掐死的,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梦中救我、并且求我伸冤报仇的那个女孩儿,就是张大爷的女儿!” 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反应,所以孟响没有插话,只是点一点头,听着我续往下说。 “可是随着这些天的调查,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远在张大爷的女儿被他男人杀死之前,邪恶的事情已经在发生,如果真是冤魂作祟,很可能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去。而曾经救过我的这个冤魂,居然会如此邪恶,我本来对她心存感激,可是现在,我却对她的所作所为非常愤怒!” “所以你想一个人去一线岭,不仅是想追问她究竟受了怎样的冤屈,其实也想跟她做个了断,叫她以后别再害人?”孟响插口问了我一句。 “是,我确实有这样豁出去的想法!”我点头承认,“可是就在刚才,我忽然回想起,她在梦里救我的情形。我清楚记得,她满脸惊恐,好像跟我一样,面对那白茫茫的一片,她同样非常惧怕!如果这一切邪恶的源头当真是她,她又为什么要惧怕?” 我的话并没有说完,不过孟响忍不住再次插话。 “你只是在做梦而已!你可以记住自己的恐惧,怎么可能记得别人脸上的表情?” 这话绝不是没有道理。 我相信所有做过梦的人都知道,在你醒来之后,你可能会记得梦中有个人非常邪恶,你甚至会觉得,他的狞笑让你肝胆俱裂! 但,那只是你的感觉而已,你绝对无法清晰描绘,那个邪恶人的面部表情。 可是我记得那个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并且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微微摇头,轻声一叹。 “你没有做过这些梦,你可能很难理解!比方那个没长眼睛的女人,我是清清楚楚看见的,而并非是我潜意识的想象。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我完完全全的以为,一切都是在真实发生。” 孟响侧头想想,还是不太能够理解,只好做个手势,让我继续往下说。 “我确信是那个女孩儿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救了我,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为什么会救我?她顶多只是放了我才对!可我清楚记得,在我从那白茫茫的一片,奔向她开出来的一道门缝之时,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拖着我不准我靠近那道门缝。是那个女孩儿鼓足勇气伸手进了门缝,抓住我手,将我从那道门缝里硬拖了出去!” 说到此处,我再次对那个女孩儿充满感激。 之前以为她是所有邪恶的源头,我本来对她颇有厌恶。 但此时,在经过一条一条细致分析之后,我越来越感觉,我是真的误会她了。 冤魂,肯定存在,但她并非邪恶。 反而,连这个含冤屈死的冤魂,也对那个不断制造凶杀自杀的东西,充满恐惧。 可是她纵然恐惧,还是伸手将我从门缝之中拖了出去。我甚至清楚记得,她咬着牙鼓足勇气的那种表情。 我是一边在开车,一边在叙述,感觉孟响一直瞅着我在看。 我回脸瞟她一眼,看见她脸上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你不信我的话?”我随口问她。 “不是不信你!”她苦笑摇头,“我是觉得,你把梦说得这么真实,好像当真发生过一样,听着让人身上发毛。” “只要你别当我是说梦话的神经病就好!”我开玩笑。 “我是很想当你是神经病啊!”她轻声一叹,“可发生了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到现在周科长跟袁望仍在医院躺着,用尽办法也不能令他们苏醒,所以,就算你说的事情再怎么不可思议,我也只能相信你。” 她忽然展脸一笑,尽量显得轻松起来。 “但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你说的那个……冤魂,跟这些凶杀自杀案并无直接关系,那么你调查的案子,跟我调查的案子,岂不是要分成两个案子了?” “也不用分成两个案子!”我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咱们现在基本能确定,周科长跟袁望的案子,跟十几二十年前张大爷女婿杀害妻子岳母、以及姓郑的一家三口灭门惨案应该是同一个元凶。但二十年前的事情太难查了,我们应该先搞清楚,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这个……无比邪恶的东西,突然又出来害人?我有一种直觉,很可能其中缘由,跟那个女孩儿所受的冤屈有关。” “那我们还是得先查出这个女孩的真实身份!”孟响说,瞥我一眼,“如果这个女孩当真存在的话。” 我笑了一笑,没有反驳。 但是我心里坚信,这个女孩儿一定曾经存在过。 “查找这个女孩儿的真实身份不太容易,不过咱们可以追查一下,这些可怕的事情,究竟是从哪一天重新开始的。”孟响说。 我非常赞同她的话,所以我点一点头。 (请看第043章《孙女》) 第043章 孙女 回到襄阳已经将近五点。 不过我还是跟着孟响赶到警局,先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孟响不愧是雷鸣局长钦点的刑侦科长,很快地,她就有了决断。 “你说包罗是在八月份去的一线岭对吧?咱们就从这里开始往前查,看看在包罗之前有没有人去过一线岭,做过同样的怪梦?如果在包罗之前没有人做过怪梦,那咱们就等于找到了时间点。” “你说的不错!”我立刻点头赞成,“如果包罗是第一个做怪梦的人,那么在他之前去一线岭的人,很可能就是引发这些邪恶之事重新发生的关键人物。” “那我现在就开始联络那些驴友。”孟响得我赞许,看来颇为高兴。 在楚菲菲被杀之后,她曾经联络过部分驴友,但当时只是调查楚菲菲跟袁望的情况,没想到要查问以前还有谁去过一线岭。 而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高凌凯! 之前我已经知道高凌凯的表哥去过一线岭,并且他就是住在2号房间。 但我以为这位表哥能提供的线索有限,毕竟他到现在仍旧活得好好的,那就表明,在他去张大爷旅馆住宿的时候,一切怪异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发生。 可是在经过这段时间跟着孟响查案以后,我已经有了一个概念:任何一条最细微的线索,都不应该放过! 所以我觉得,应该跟这位表哥见个面聊一聊。 只可惜电话打过去,高凌凯却告诉我说,这两天他表哥出差去了,没有在家。 孟响联络了李子的好友姓鲁的,不过当天时间已晚,只能跟姓鲁的约定第二天上午见面。 或许是包罗跟李子的连续自杀,令姓鲁的受惊不小,他看起来精神很差,而且一见面就告诉我们,他以后再也不参加徒步探险活动了。 问起姓鲁的知不知道在李子之前还有谁去过一线岭,姓鲁的提到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包罗,另外一个是网上认识的驴友,网名叫着“千里独行”。 孟响立刻让警局技术部根据qq号码,查找一下这位“千里独行”的真实姓名。 到下午技术部回信过来,“千里独行”名叫朱思丰,枣阳人。 孟响又联系了枣阳公安局,很快查到朱思丰的电话号码。 孟响打了电话过去,先表明身份,然后问朱思丰什么时间去的一线岭。 朱思丰却说他确实想去一线岭,但因为一直没得空,到现在也没去成。 孟响毫不气馁,又打电话查问了另外几个驴友,可惜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直到我再次联络高凌凯,高凌凯告诉我说,他表哥已经回来。 所以我跟孟响立刻去了高凌凯表哥供职的一家公司。 负责人一见公安人员上门查案,很热情地亲自出来招呼,又专门空出一间办公室,让我们询问高凌凯的表哥。 高凌凯的表哥姓秦,挺壮实的一个男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去一线岭的准确时间?”孟响开门见山。 姓秦的脾气虽然不好,当着警察还是有问必答。 “是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去的,其他时间要上班,不得闲。”姓秦的说。 “那你能不能跟我们详细说说,你们在张大爷开的那家旅馆里住了几天,有没有什么异样现象?比如……有没有做过什么怪梦之类?”孟响问。 “没有!”姓秦的忍不住瞥了我一眼,“之前这位高先生,就曾经在电话里问过我这些问题,可我真的从小到大,就很少会做梦!”他说到这里,瞅瞅我,又瞅瞅孟响,忍不住开口发问,“我听我表弟说,去过一线岭的人,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是真的吗?” 这话问得颇显胆怯,大概他也很怕自己会有灾难降临。 孟响没有回答他,而是向我看过来。 我忙向姓秦的安抚一笑:“你放心,你已经过了这么久都没事,不会再有什么危险降临到你身上。” 姓秦的吁口气,点点头。 我心思转动,很快问他一个我始终认为很重要的问题。 “我曾经在电话里边问过你,有没有在2号房床头靠板上,看到过一块没长眼睛的女人浮雕,还记得这个问题吧?” “记得!可是,我真没注意到有什么浮雕,我当时倒在床上就睡了,连床头有没有靠板,我都没注意。” 这话令我大失所望,感觉在他身上,同样得不到任何线索。 孟响却不死心,想了一想,继续盘问。 “你们当时去了几个人?” “一共去了四个。”姓秦的回答,“因为他们总共只有四间房,所以小许哥俩还一同挤了3号房。小杨住了1号房,我住的是2号房。” “那你们去的时候,张大爷在不在?”孟响又问。 “当然在呀!不过那天晚上有三间房都被我们占住了,张大爷只能把他自己的房间让给他孙女住,他自己好像在厨房……” 我猛然呆了一下! 孟响更是满脸惊诧,没等姓秦的一句话说完,她已经脱口发问:“孙女?张大爷有孙女吗?” “没有吗?”姓秦的被孟响一问,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可我听见那女孩儿叫张大爷爷爷,张大爷也对那女孩儿非常宠爱。” “这个女孩儿,长什么样?”我神情紧张,立刻追问。 “很漂亮,非常漂亮!”姓秦的张口就答,毫不迟疑,“大概有十七八岁吧,我估计2号房平时没客人的时候,就是这个女孩儿在住,所以我还闻见房间里好像有一股香气。” 我立刻回脸看向孟响。 孟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向我提出疑问:“张大爷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儿……应该叫张大爷外公才对呀?” “不,应该叫爷爷!”我立刻回答,“你没听那些山民说吗?张大爷的这个女婿,是被招赘进门的。” 孟响这才了然地点一点头。 姓秦的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望望我,又望望孟响,却没敢开口发问。 而我,有些欢喜,但也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十七八岁,正值清纯花季,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以至香消玉殒,却冤魂不散,不得不找我替她“伸冤报仇”? (请看第044章《线索》) 第044章 线索 我认定张大爷的孙女,肯定已经含冤屈死。 而且她屈死的时间,不会很长久。 不是因为我跟孟响连续几次去,都没再看见这个孙女,而是直觉告诉我,要我帮忙“伸冤报仇”的那个女孩儿,就是这个孙女。 不过我们没有即刻跟姓秦的告辞,既然找到这么一条重要线索,当然更要详加追问。 所以我问姓秦的:“这个女孩儿性情如何?你有没有跟她说过话?” “当然有啊!”姓秦的实话实说,“她叫小云,很活泼,也很热情!我总觉得她很想走出大山,到外边的大城市里去。只可惜……我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我跟我女朋友感情很好,要不然我真愿意带她出来。” 我听他这话,应该是这位“小云”姑娘,曾经对他颇显殷勤。那就令我心中,又起了一个念头。 “小云”如果当真如我所想,是要我帮忙“伸冤报仇”的那一个,那么她所受“冤屈”,很可能跟男女之情有关。 当然这些话我不会当着姓秦的去说,只听孟响又问姓秦的:“你知不知道在你前后,还有谁去过一线岭?” “在我前边,有徐猛去过,我正是听徐猛说一线岭的风景非常奇特,这才约了几个驴友一同去的,在我后边……” 他低下头来想了半天。 我跟孟响紧张地两眼盯着他,很希望他能够说出一个有用的人名来。 只可惜他说出来的,却令我们大失所望。 “对了!在驴友群里,有一个叫‘千里独行’的,好像对一线岭很有兴趣,但他有没有去过,我就不敢确定。” 又是“千里独行”! 看来这个“千里独行”,我们还是应该去跟他碰碰面才行。 我心里这样想,看见孟响脸上亦有失望之意,又仔细询问了姓秦的几个问题,并且要到了徐猛的联络方式,便起身告辞。 从姓秦的任职的公司走出来,孟响没有马上启动车子回警局,而是坐在车子里,跟我讨论一下此行收获。 “你认为那个女孩儿,确实是张大爷女儿的孩子?”她开门见山。 “就算不是张大爷女儿的孩子,最起码,也是张大爷收养的孙女。”我回答。 “所以你认为,这个女孩儿已经死了,想让你伸冤报仇的,就是她?”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我点头承认。 孟响稍稍一想,立刻打给电话给姓鲁的,向姓鲁的确认在他跟李子去一线岭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张大爷的孙女。 “没有,我们就只看见张大爷一个人!”姓鲁的说,因为孟响按了免提,所以我也能够听见。 “那你记不记得当时张大爷心情如何?”孟响追问。 “好像很不高兴!明明我们是客人,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跟我们说……不对,说过一句话!我们是三个人一同去的,但小陈胆子小,总觉得那地方阴森森地,所以他硬要跟我一起挤在1号房。李子最初本来是要睡3号房的,但张大爷说3号房床架不结实,让李子住进了2号房。” 我跟孟响面面相觑。 孟响随口跟电话那头儿打声招呼,收起手机看着我。 “你觉得……张大爷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他知道2号房有问题,或者干脆说,他知道自己的孙女冤魂没散,所以,故意引人住进2号房,好让她孙女的冤魂出气?” 我脑瓜中一团乱麻,只能一边理顺,一边慢慢回答。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这些凶杀自杀案的根源,还要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去,所以,就算这个女孩儿已经含冤屈死,她也不是造成这一连串灾难的元凶!” “那我就不明白了,简直就是越来越糊涂!”孟响叹息,“当时袁望跟楚菲菲出事,还是张大爷用袁望的手机打了110,如果他孙女真的含冤屈死,为什么他既没有及时报警,更从来不跟警方提及?” 我何尝不是越来越糊涂,好像哪一种推测,都有难以解释的漏洞。 “我们还是先查一查,到底张大爷的这个孙女,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死了,是怎么死的?”我说。 “也只能这样了!”孟响表示同意。 姓秦的提供的那个叫徐猛的也是襄阳人,姓秦的跟他结伴探过险,所以留有他的手机号。 恰好徐猛上班的地方,离警局不是太远,我们立刻跟他约时间见了一面。 但徐猛是去年十一去的一线岭,而且去了一大队人,周边各个地区的都有。 也因为人数较多,大伙儿都带有帐篷,并没有在张大爷的旅馆留宿。 不过当我刻意提到“千里独行”的时候,徐猛说道:“千里独行在驴友群里算是挺活跃的了,他对一线岭好像是蛮有兴趣。只不过我们去的时候,他另外有事,而且他不太喜欢一大群人一起走。至于后来有没有去,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让我颇有失望。 回去跟孟响一商量,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线索,而枣阳又不是特别远,加上见面交谈所能获取的信息,远不是电话沟通所能相比。 所以到了第二天,我跟孟响坐上动车,赶去枣阳跟“千里独行”朱思丰见面。 我们没有惊动当地公安,而是直接坐出租车去了朱思丰自己开的一家小超市。 朱思丰没在超市里,我们先跟超市店员打听了一下朱思丰的为人,都说他待人热情,对手下员工也很宽容大方。 问起店员朱思丰最近几个月有没有出门旅游过,店员回答说:“应该有吧!我们老板最爱的就是旅游探险,全中国很多地方他都去过。” “那他最近有没有去过保康县一线岭?”我追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老板去哪儿,怎么会告诉我们?”店员说,忽然回脸向着门口一望,“老板老板娘来了,你们有话去问他们吧!” 我跟孟响回过头来,看见超市门口,正走进来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年纪都不会超过三十岁。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俏美貌。 此刻女的正挽着男人的胳膊,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看得出来,这对夫妻很是恩爱。 “朱老板你好,我是孟响,之前跟你通过电话!”孟响抢先开口。 (请看第045章《艳遇》) 第045章 艳遇 朱思丰一听孟响自报姓名,立刻就皱起眉头。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我没去过一线岭,只是想去而已!你们到底想查什么,值得从襄阳赶过来?” “不好意思,我觉得有些问题,还是当面问比较好些!”孟响说,满脸抱歉。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朱思丰的妻子问。 可能是见孟响身穿警服,朱思丰妻子脸上难免有些惊疑不定。 “没事!你也听见了,他们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朱思丰赶忙哄着妻子。 朱思丰妻子不太乐意地瞅了我跟孟响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先进超市里去了。 “咱们要谈,也找个地方坐下来谈,站在这里不太好看。”朱思丰说。 孟响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一道出门,就到对面的一间咖啡厅坐下,三人各自要了咖啡。 “你们想问什么,问吧!”朱思丰说。 毕竟是做生意的,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已经调整心态,露出满脸笑容。 那就令孟响对他颇有好感。 我对他的观感也算不错,感觉他至少会是一个迁就女人宠爱老婆的男人。 “因为在一线岭连续发生了几桩命案,可是那地方太过偏远,人烟稀少,我们只能对所有去过一线岭的人进行逐个调查。”孟响说。 “命案?你们不会怀疑我杀了人了吧?”朱思丰脸上现出好笑之意。 “不不不,这个倒没有!”孟响否认,两眼直视着朱思丰,“只是……有个叫张小云的女孩儿,不知朱先生认不认识?” “张小云?”朱思丰面露思考之状,“你们说的命案,是这个张小云杀了人了吗?” “不不不!”孟响摇头,“我说的命案,跟她没有关系!” “那你们干吗追着问张小云?我记得有个初中同学就叫张小云,你们问的不会是她吧?” “当然不是!我问的张小云,是一线岭的张小云。事实上她是死是活,我们也还在调查之中。” “哦!”朱思丰点一点头,“那你们接着问吧!” “我听好几个驴友都说朱先生一直想去一线岭,为什么一直都没去呢?”孟响又问。 “也不是完全没去!”朱思丰不太自在地笑了一下,“我是很爱探险,可那天我小舅子非要跟着一起去,结果我们都走到保康县城了,看看天色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我小舅子说什么也不肯再走。我又不能撂下他不管,只好去附近两处景点转了一转,之后就开车回来了。这话说出去会让其他驴友笑话,所以我干脆就说工作忙,一直也没去成。” 朱思丰“嘿嘿嘿”地笑起来。 我瞅着他的脸色,琢磨着他这话是真是假。 事实上我之所以想来见他,除了见面交流能够得到更多线索以外,另有一个侥幸的想法,如果朱思丰明明去过一线岭,但却矢口否认,正说明他肯定就是做贼心虚。 可如今看他表情自然,实在是一点破绽也没有,我心里难免再次感觉很失望。 “你小舅子也在附近住么?”孟响装作随口一问。 “整个枣阳市也没多大,我打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儿?” 朱思丰大概也明白孟响的意思,立刻当着我们面儿,拨通了他小舅子的电话。 我听着他跟电话那头儿说了几句话,随即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不好意思,我小舅子去了上海,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如果你们要找他谈,那就得下次再来了。” 我实在是无话可说,孟响又问他知不知道还有谁去过一线岭。 朱思丰思考了一下,忽然神神秘秘笑了起来。 “我还真知道有几个人去过一线岭,而且他们好像还有过艳遇!” “哦?”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知道朱先生能不能提供这几个人的联络方式?” “我只知道有两个是南漳人,有一个曾经跟我结伴旅游过,所以我知道他叫郭小武,也留有他的手机号。另外一个好像姓齐,网名是叫南漳游民,电话号码我就不知道了!” 他从手机里翻出郭小武的手机号、以及“南漳游民”的qq号交给我们。 我感觉这又是一个意外收获,忙谢过朱思丰,跟孟响一同起身告辞。 坐上出租车赶往火车站的路上,孟响就问我:“你觉得朱思丰说的是真话假话?” “如果他说的是假话,那他的演技实在是太高超了!”我回答。 “是啊!”孟响微微一叹,“现在只希望朱思丰口中的艳遇,能够真正关联到张小云的身上。” 我跟她的想法一般无二。 所以一回到襄阳警局,孟响立刻拨通了郭小武的电话。 在表明自己的警员身份之后,孟响请郭小武回答几个有关张大爷旅馆的问题。 郭小武自然有问必答。 以下便是两人的通话记录: “我想了解一下,你是什么时间去的一线岭,是几个人一起去的?有没有在张大爷的旅馆住过?”孟响问。 “就是今年三月底去的呀,是我跟齐卓丁运旺三个人一同去的!要去一线岭,必须要在张大爷的旅馆住一晚,要不然晚上出不来。” “齐卓跟丁运旺是谁?都是南漳县的吗?” “丁运旺是宜城的,还是他挑头约我跟齐卓一起去的。” “那你们在张大爷旅馆里,分别住的几号房?” “本来就只有两间空房啊!齐卓比较有钱,所以他住了1号房,我跟丁运旺一同住了3号房。” “怎么会只有两间空房?还有一间2号房呢?” “2号房是……张大爷的孙女在住,张大爷自己住了没房号的那间房!……你们到底在查什么呀?” 孟响问得十分技巧,故意没有主动提起张大爷的孙女。 结果在说到“张大爷的孙女”这几个字的时候,郭小武好像略有迟疑。 孟响立刻紧追不放,问他:“这个孙女长相如何?性情怎样?” “长得……很漂亮,性情……也很热情,还主动陪我们去了一线岭!” “哦?那你对她……一定很动心吧?” “我动心有什么用啊?丁运旺也很动心!可我们没有齐卓长得帅,也没有齐卓家庭条件好!……请问你到底想问什么呀?如果是……张小云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去问齐卓吧,他比我跟丁运旺要清楚得多!” “那你把齐卓跟丁运旺的手机号给我!”孟响说。 在孟响跟郭小武通话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 而且孟响用了免提,所以我立刻递了一支笔给孟响,并且将桌上的一个记事便签挪到孟响面前。 孟响挂上电话,拨通齐卓的电话号码。 连续打了几个,都不通。 前两个是正在通话,后来就索性关机。 “看来这个郭小武,挂了我的电话,就跟姓齐的通风报信了!”孟响说。 “应该是!”我点一点头,“看来这个齐卓,很有问题。” (请看第046章《薄幸》) 第046章 薄幸 孟响还是跟丁运旺联络了一下。 从丁运旺嘴里知道的情况,跟郭小武所言相差无几。 而既然打不通齐卓的电话,我们只能跟南漳县公安局联络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依旧开着警车出发前往南漳县。 南漳县正好处于襄阳市跟保康县之间,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便赶到了南漳县公安局。 之后有一位民警陪着我们,去齐卓家里登门拜访。 齐卓的家庭环境确实不差,是在南漳县最高档的一座花园小区住。 齐卓本人大学毕业之后一直还没找工作,成天都在家里看电视打游戏。 他长相其实算不上很帅,只是皮肤白皙,有几分文人气质。 我也有几分文人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齐卓,就对他观感不好。 因为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果然看见两位穿警服的人上门,齐卓显得很是紧张。 我们还没有开口问呢,他居然畏畏缩缩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想查什么呢?我跟张小云谈恋爱,不犯法吧?” “你跟张小云谈过恋爱吗?”孟响抓住话头立刻追问。 “这个……其实……也算不上谈恋爱!”齐卓直抓头皮,“是她……偏要对我好,还领着我跟郭小武丁运旺一同去了一线岭。可是……我自己也才刚毕业,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我要是……再找个大山里的女孩儿,我爸妈肯定会骂死我!” 我有点明白过来,不由得心里暗暗叹息,对这个姓齐的愈发鄙视。 孟响回脸向我一瞅,又问姓齐的:“那你跟张小云,有没有超出朋友的关系?”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因为那涉及到对张小云的伤害有多深。 齐卓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满脸涨红,吞吞吐吐良久,先冒出一句:“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了,对吧?” 我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因为一旦张小云满了十八岁,他的行为就不算犯法。 “这个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你先说说当时的情况吧!”孟响说,态度比之前严肃很多。 看得出来,孟响对这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同样是越来越厌恶。 “也没有什么情况啊!”齐卓更是抓耳挠腮,“就是……她对我那么热情,她本身……又那么漂亮,我自然……招架不住!所以……所以……第一晚我跟她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她追着我们去了一线岭,回来的时候,我们又到她家留宿,我才……去了她的房间。她可以不开房门的,当时……张大爷就在对门住,她不开房门,我不可能闯进去。所以……她应该为她自己的事情负责,不能够全都怪在我身上!” 他结结巴巴说了一长篇,基本上都是在为他自己开脱。 若非孟响跟另一个民警在跟前,我真想起身捶他一顿。 “她的确是应该为她自己的事情负责,可是你心虚什么呢?”孟响冷冷发问,“你是不是承诺她,一定会娶她,并且将她从大山里边带出来?” “这个……”姓齐的头皮都快抓破了,“我是想带她出来呀,可是……我又没有经济能力!她她她……到底怎么啦?你们为什么……要查问她的事情?” “她怎么了,我们还在查,但是很有可能,她已经死了!”孟响保持冰冷。 “死了?”姓齐的跳起身来,“不会是……自杀的吧?我可没有害死她!而且……她已经过了十八岁了,而且……我跟她……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谁知道……她还有没有过其他男人?” “那你慌什么呢?”孟响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你好自为之吧!等我们确定她的死因之后,再来找你!” 她看起来已经不想再跟姓齐的多说一句话,连盘问都懒得再盘问了,直接站起身来。 我跟南漳县的那个民警也跟着起身。 那民警看来心里亦不舒坦,冲着齐卓狠狠一瞪。 吓得齐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站在电梯里,我看着孟响气呼呼的一张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最后那句话,已经吓得他够呛了,你就别这么生气了!”我说。 “这种人渣,我真恨不得直接把他抓起来!可他说得不错,如果张小云是出于自愿,就算张小云自杀死了,也跟他没关系。我除了吓唬他一下,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她说得自然有理,事实上那也是我暗暗叹息的原因。 我的想法是,这个人渣齐卓,为了能上张小云的床,必定给了张小云很多虚假的承诺。 而据高凌凯的表哥所言,张小云非常希望离开大山走进城市。 可她一个山里姑娘,父母双亡,爷爷又老,她想走出大山,唯一的办法,是找个山外的好男人嫁。 所以她才会对进山来的这些驴友十分热情,甚至是十分殷勤。 而齐卓投其所好,最终哄得张小云对他委身相就。 却不想齐卓一走,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张小云久等他不来,说不定还有些“大了肚子”之类的情节,被张大爷察觉,难免要责骂孙女几句。 张小云一时想不开,以致走上绝路。 站在张小云的立场来讲,她自然是“含冤受屈”。 但就法律的角度,齐卓并不承担任何责任,顶多就是遭受道德与良心的谴责而已。 可仅仅遭受道德与良心的谴责,绝对不能令张小云满意。 要不然她不会专门在窗户玻璃上写下一个“冤”字,提醒我替她伸冤报仇。 ——当然这些都是揣测,有个前提是,张小云的的确确已经死了,那个在窗户之上写下“冤”字的,就是她的魂灵。 可如果我揣测不错,如果张小云当真已经因为齐卓的负心薄幸而自杀,我该如何为她“伸冤报仇”? 现在已经不是走马江湖快意恩仇的时代,所有事情,都必须在法律框架里进行。无论谁敢法外施刑,都必将遭受法律的严惩。 但如果我慑于法律什么事情都不做,张小云的冤魂,又该怎样对付我? ——如果你言而无信,天涯海角,我也会重新找到你! 言犹在耳,我没敢忘记。 (请看第047章《盯视》) 第047章 盯视 返回襄阳的路上,我一直默默开车。 孟响看出我的脸色黯淡,鼓励我说:“别这么灰心!如果张小云真是你说的……那个冤魂,起码我们……很可能找到了她死亡的原因!” “我倒希望她不是因为这个没骨头的男人而死!”我说。 孟响大概也知道我的意思,轻轻一叹,问我:“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我想我还是要再去一趟一线岭!”我说,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啊?”孟响立刻回脸看着我。 我只能一条一条跟她分析。 “首先,我得弄清楚张小云是不是当真死了,如果是,是不是因为齐卓;其次,周科长跟袁望的案子,跟张小云肯定还是有关联,毕竟这些事情发生的时机,跟她要伸冤报仇的时间太过巧合。但我坚持认为,周科长跟袁望沉睡不醒,不是她干的。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我相信都在张大爷的旅馆里。” 孟响低头一想,脸上同样现出坚定之色。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我也要跟着去!” 我知道阻止不了她,只能轻声一叹:“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就要带上手枪!如果我半夜真的跑去推你的房门,你要毫不犹疑开枪打我!” 孟响一下子张大眼睛瞪着我,老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别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 “我说的是实话!”我很正经,也很严肃,“如果你不带上手枪,我决不能让你跟我一同去。” 孟响两眼瞅着我,嘴唇动了一动,却没再争辩。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车赶去保康县城。 走之前我再次确认孟响有没有带上手枪,孟响说有,我才跟她一同出发。 路上孟响忽然想起一事,问我:“你说……如果张小云真是因为齐卓而自杀,她身为冤魂,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齐卓报复,为什么还要你为她伸冤报仇?” 这个问题事实上也是我想不通的。 因为南漳紧挨着保康县,距离并不是特别远。 而在我们的印象中,鬼魂应该是没有空间、甚至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她应该不会因为这点距离,就屈居深山,麻烦我这个世俗凡人替她伸冤报仇。 不过我也不是全无想法,只是暂时不宜说给孟响听而已。 我的摩托车一直还在保康县公安局里寄存着,所以在到达保康县城以后,我跟孟响依旧先找地方吃了饭,之后仍将警车寄存到县公安局,领出我的摩托车,由我带着孟响,赶往张大爷的旅馆。 到达的时间还不到四点,老远听见“汪汪”几声,那条黑狗跑了出来迎接。 我跟孟响隔着篱笆院墙往里一看,张大爷的房门居然敞开着。 “张大爷今天在家?” 孟响回脸向我一望,脸上颇有惊喜之色。 我也感觉很是惊喜。 因为如果张大爷在,那我们百般调查解不开的疑问,马上就能得到准确答案。 可惜孟响叫了好几声“张大爷”,也没听见有人回复。 我们只好先将摩托车推进篱笆院内,依旧停放在屋檐下面。 黑狗围着我跟孟响连连撒欢,孟响十分高兴,低下头来连连抚弄黑狗的皮毛。 我们进去房里,看见后门也开着。 前后门形成穿堂风,让人感觉凉嗖嗖的。 “张大爷肯定回来过,说不定是听见我们的声音,刚刚躲开了。”孟响说,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你这样认为?”我问。 “你看地面这么干净,很明显前后门打开的时间并不长。” 我不得不佩服她敏锐的观察力,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因为前后门就算当真打开不久,那也不能说就一定是张大爷打开的。 毕竟这间屋子本身就充满诡异,之前就曾经遇到过房门莫名其妙打开关上的情形。 不过我没有跟孟响争辩,看着孟响先走到房后张开喉咙叫了两声:“张大爷!张大爷!” 山中隐隐有回响传来,但却没见张大爷出现。 厨房门居然也开着,孟响进去一看,水缸里还有半缸清水。 这一下连我都开始相信,或许张大爷真是回来过。 要不然其他的什么东西,没必要挑水。 但是张大爷既然不肯出现,我们也无可奈何。 不过孟响还是坚持让我去右边坡下挑两桶水回来烧水做饭用,缸里的水,只用作洗脸洗脚。 我知道她是为防万一,事实上我也不太敢喝缸里的水。 所以我挑着担子,到右边山坡下去挑水。 秋季干旱,那潭泉水比之前来的时候浅了很多,没办法直接用水桶去舀。 所以我将水桶放在泉水边,走回张大爷家去拿只木瓢来舀水。 可是等我转头回来,明明放在泉水边的两只木桶,却不见了踪影。 若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我必定吓得魂飞魄散。 但现在早就认定是有“冤魂”存在,而这个冤魂,未必就会害我。 所以我吸口气,定定神,索性面对着莽莽树林,大声喊叫。 “张小云,是你吗?如果是,请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你?” 没有人回应我。 一阵山风吹过,倒使我打了个寒颤。 我只好回去。 孟响见我空着手回来,很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我只能苦笑。 “木桶不见了!”我说。 孟响远没有我看到遇到的诡异事情多,所以她还是惊吓地立刻左瞅右瞅。 “没关系,我先拿木盆下去端一盆水上来用吧!” 我尽量显得轻松些,也不去解释木桶为什么会不见。 但孟响还是显得颇有惊惧。 事实上我心里也不敢说一点发怵都没有。 本想唤上黑狗壮胆,可是见孟响的脸色,最终我还是拿着木盆独自走去了那潭泉水边。 木桶好好地摆在泉水边,就跟我之前摆的位置一个样。 我再次看向苍茫的树林,和连绵的群山,想象着在这密林中,大山里,究竟隐藏着些什么东西。 这种想象绝不会令我舒坦,反而,很快地,有一种感觉弥漫我的全身,令我浑身上下,开始发冷发寒。 ——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直直地盯视着我! 之前我曾经遭受幻象折磨,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感觉有什么东西藏身暗处盯着我。 但是现在,我很清楚,那不是幻象。 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就在那密林之中,死死地盯着我看。 (请看第048章《蛇虫》) 第048章 蛇虫 我鼓足勇气,面对着那盯视的感觉投射来的方向,再次张口,喊了出来。 “张小云,如果是你,请你现身出来,我是真的很想跟你谈一谈!” 这话令我自己都感觉很诡异,也很滑稽。 因为我已经认定张小云含冤屈死,我要求现身与我交谈的,不是人类,是鬼魂。 如果那鬼魂当真飘飘渺渺在我面前出现,我真的就能镇定如恒与她展开交谈吗? 说实话,我没有那样的信心。 所以当四周依旧只有山岚与树林,只有阳光与清风,我反而悄悄舒了一口气。 我不再要求跟鬼魂相见,就在那被人“死盯着看”的感觉中,用木瓢舀了两半桶泉水。之后挑在肩上,上坡回去。 事实上我来一线岭,有两个目的。 其一,当然是希望能够与张小云的鬼魂再次发生联系。 其二,如果张小云当真已死,这附近肯定会有她的坟墓,找到她的坟墓,那就能够证明我的大部分揣测,都没出错。 但今天时间已晚,趁着孟响开始动手做晚饭,我先走进几间屋子察看察看。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检查2号房。 幸好在2号房的床头靠板上,依旧只有一个凹坑,而没有那块精美浮雕。 那就令我很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相信,只要没有这块浮雕,今晚我跟孟响就会是安全的。 跟孟响一同做饭,其实是件挺惬意的事情。 人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何况我跟孟响,互相心仪。 我对孟响当然有心仪,但我能感觉得到,孟响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 依旧是我在灶下烧火,孟响执掌炒勺,那种感觉,很有意境。 等到饭菜做好,天色已暗。 两个人,加一条狗,一同吃了晚餐。 之后就在厨房里,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各自洗脸洗脚。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洗脸洗脚,也是一件很舒服、但也挺暧昧的事情。 以孟响的性格,若非这屋子里出过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绝不可能当着我面来洗脚。 我当然老实不客气,不住偷觑她那一双雪白而线条优美的小脚。 孟响知道我有偷觑,不过她没有呵斥我,反而一张小脸略显红晕,在灯光映照下,倒更显得妩媚娇俏。 洗完脚,天已黑定,我们将前后门紧紧关上。 自然将黑狗,也关在了屋里。 孟响让我住3号房,不过我坚持住2号房。 “你放心,我已经检查过,那块浮雕不在,所以我不会有事。”我安慰孟响。 “可是你不是说……” 孟响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不愿在这间屋子说出“冤魂”二字,而我心中事实上已经有了一整套的推理,只是在找到证据之前,我还不想跟孟响明言。 所以我只能含糊其辞。 “你相信我,只要这块浮雕不在,就表示着,她并不想害我。” 我说的这个“她”是谁,孟响自然明白。 所以孟响没再多说,只叫我先陪她到1号房里待一会儿。 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些怕怕,所以我干脆在1号房里翻翻找找老半天,让她确信屋里什么都没有。 之后又陪她东扯西拉说了会儿闲话,这才退了出来。 自然将黑狗留在了她屋里,并且替她将房门关上。 为了给各自壮胆,堂屋里的电灯还是让它亮着。 我推开虚掩着的2号房门,一眼瞥过,屋子里没有任何异样之状。 床上的蚊帐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放了下来。 之前我只顾注意床头板上的那块浮雕,实在是不记得蚊帐有没有放下来。 但如今将近十月,山里蚊虫虽多,却也比城市里气温要低,到了夜晚更觉寒凉,所以蚊虫之类,基本无影。 我伸出手来,想要将蚊帐挂起来,但就在我刚刚掀起蚊帐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浑身发僵。 床上平铺着被褥,被褥上盘着一条蛇。 并不是很大,可是看那三角的头型,我知道,这是一条毒蛇。 那毒蛇两只眼睛紧盯着我,蛇头晃来晃去,嘴里更是吞吐着细小却猩红的蛇信。 我知道只要我一动,它立刻就会向我攻击。 可是我右手抓着蚊帐,单凭左手,不可能准确无误,抓住蛇身。 我心中念头急转。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孟响高声尖叫。 同时黑狗,也在狂吠不停。 我立刻后退,同时将右手中的蚊帐向着身前一扯。 毒蛇急扑上来,撞在了软软的蚊帐上面。 孟响的尖叫仍在继续,只不过变成了:“高力,高力你快来!” 我顾不得去管那条毒蛇,立刻转身打开房门,冲向孟响住的1号房。 房门紧闩着,我用手推之不开。 孟响的叫喊已经带着哭音,黑狗的狂吠却停止下来,好像受到巨大惊吓,只是发出呜呜低鸣。 我无可奈何,不得不奋力向着门上一撞。 那门并不结实,虽然没有被我一撞而破,但是安装插销的位置,却裂开了一条大缝。 “哐当”一声房门打开,我向着门里一望,也不由得浑身发麻。 地上有两条大蜈蚣! 毛茸茸的大蜈蚣,每一只,都足足有一尺多长。 而且两只大蜈蚣,正在地上盘旋游走,不知道是在故意吓人,还是一时找不到方向。 我听见黑狗呜呜鸣叫,却看不到它的身影,想必连它也被吓得缩进了床下。 孟响坐在床上,用被子紧紧拥着身体,猛然看见我撞开房门,她眼中瞬间泪光涌现。 我忽然感觉怒气勃发,索性转过身来,抽掉前门门闩,将房门整个打开。 然后我站到门外,冲着黑漆漆的夜色放声怒吼。 “张小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并没有食言,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调查究竟你受了怎样的冤屈,我会回来这里,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而已!我说过要替你伸冤报仇,我一定会说到做到!可是你总要给我时间,如果你真是这么心急,那你现在给我出来,告诉我,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黑夜沉沉,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请看第049章《活窗》) 第049章 活窗 我怒气难消,还想多喊几声,却听见孟响在屋里再发惊呼:“高力,你看,你快看!” 我立刻回身进门,正看见那两条毛茸茸的大蜈蚣,从敞开着的1号房门爬了出来。 我赶紧让开位置,眼睁睁看着两条蜈蚣从我脚边爬过,并且爬过门槛,爬出了门外。 我没有马上关门,而是向孟响安抚地喊了一声:“没事了,我去看看我的房间,马上回来。” 我嘴里喊着,已经奔向了2号房。 冲进房门,掀开蚊帐,那条毒蛇,已经无影。 我这才回来,先将两扇大门紧紧关上。 回脸看,黑狗已从床下钻出,但孟响,依旧蜷缩在床铺上。 我心中一阵怜惜,立刻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 “没事了,这次真的没事了!” 我情不自禁,伸手将她连着被子拥在怀里。 孟响哽咽了两下,却没有当真哭出来。 而且很快地,她坐正身体,离开我的怀抱。 “你那边屋里,也有什么东西吗?”她问,喉咙中仍旧有些含混不清。 “是一条毒蛇,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我回答,温柔地看着她。 孟响低低眼,又吸了一吸鼻子。 “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个……真是张小云!” 她打了个寒颤,我微微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得她脸上再现红晕,不得不娇嗔地看我一眼。 “行啦,你赶紧过去休息吧!” “你不怕啦?”我扬眉反问。 “你都跟……她那么说了,应该不会有事了!”她说。 “你的手枪呢?”我忽然想起来。 “在包里呢!” “为什么不放在枕下?” 我立刻找到她的包,拿起来搁到床上,让她自己找。 “我根本没装子弹。”她说,将手枪从包里拿了出来。 “为什么不装子弹?”我大皱眉头。 她不语。 不过我明白,她之所以不装子弹,是因为就算我半夜来推她的房门,她也下不了手向我开枪。 所以我轻轻一叹,诚诚恳恳看着她。 “把子弹装上吧!虽然我相信,起码在今天晚上,不会再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但是你装上子弹,连我都会安心些。” 她还是不说话,不过她重新将手伸进包里,掏了一盒子弹出来。 “这才对了!” 我笑起来,几乎想伸手轻抚一下她光滑的脸蛋。 当然只能想想,我没敢当真伸手。 我只是从床沿上站了起来,看着被我撞开的木门。 “门闩被我撞坏了,我看你得将床移过来抵上!” “我才不!”她立刻将脸一撇,“万一再有什么事,你来不及冲进来了怎么办?” “那也得把门关上才行!”我说。 虽然还有一间3号房,但我知道孟响住惯了1号房,况且小王就是被掐死在3号房,让孟响转去住3号房,她肯定会更加害怕。 所以我得将1号房的插销替她修理一下。 我记得在张大爷自己住的那间房里,曾经看到过起子和铁钳。 所以我跟孟响说了一声,便走去张大爷的那间房屋。 然后我发现张大爷的房门上总是会虚挂着的那把锁头,没有了。 就连锁扣,都没有扣上。 睡觉前我没有检查,但是下午刚来的时候,我清楚记得,那把锁确实虚挂在张大爷的房门上。 我本来就觉得张大爷的这间房屋很是阴森,现在更是满怀不安,生怕我推开房门,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 不过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房门推开。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一眼瞟过,我还是被房里的情形吓了一跳。 并不是房间里有什么怪物异形,而是我看见那扇窗户,有些异样。 我吸口气,鼓足勇气走进去察看。 那扇窗户本来只有半边玻璃,另外半边,只是用一块薄木板隔着。 就好像是玻璃破了,没舍得用钱再买,只能用薄木板挡住破口。 现在我才发现,这块薄木板,实际上代替了整半扇窗户。 表面看,窗户下边被插销插死的时候,整扇窗户都打不开。但实际上,这块薄木板,却可以向外拉开,露出足可以让一个人钻进钻出的半边洞口。 只不过窗户那边就是厨房,黑乎乎的没有人会注意这一点。 换句话说,之前黑狗被莫名其妙关在这间屋子里、加上我的手机莫名其妙放进了这间屋子的柜子里,或许这扇窗户,就是答案。 只不过知道了这一点,并不能让我推翻之前有关“冤魂”的假设,更不能令我稍觉轻松。 毕竟刚刚那两条大蜈蚣、以及那条毒蛇的怪异表现,绝不是正常情理可以解释。 反而,因为在“冤魂”之外,还另有人为,更加令我心中惊怕。 我相信张小云的冤魂不会再将我怎样,但是这个“钻进钻出”故意做出这些诡异之事的人呢?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会不会对我跟孟响痛下杀手? 这些我都不敢肯定。 我看看那半扇用整块活动木板代替的窗户,实在是没办法将它简单钉死,只好不再理会它,而是打开柜门,找到锤子跟起子。 又在墙角找到一小盒钉子,我这才走回1号房。 我没跟孟响说起那扇窗户的事,怕她会吓得更难入睡。 但我坚持检查了一下她的手枪,证明确实装好了子弹。 之后我替她重新将门上插销装上。 虽然门上裂开了一道缝隙,但只要插上插销,想从外边开门,仍然需要大力碰撞。 之后我交代孟响将手枪放在枕下,并且察看了一下她的床下。 之后仍让黑狗留在屋里,我自己退出房门。 等孟响将房门关上,我先走去张大爷的房间。 想一想,我干脆不再推门进屋,而是直接将锁扣扣上。 没有锁头,我就将起子直接插在锁扣里。 之后我握着那把铁锤先进3号房,包括床下我都检查一遍,确定房间里没有藏人。 然后出来,再次确定张大爷的房门好好关着,起子依旧插在锁扣里,我这才走进2号房。 照样将床底也检查一遍,然后才将房门关上。 我没将房门插销插死,虽然我确定,现在除非张小云的“冤魂”能够亲自出现开门关门,否则绝对不可能再有人进进出出装神弄鬼。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仍然预防着万一孟响那边有事,我可以尽快赶过去。 (请看第050章《禽兽》) 第050章 禽兽 我掀开蚊帐检查床铺,确定床上再没有任何问题。 我又检查一下床头靠板。靠板上依旧只有一个凹坑,而没有那块浮雕。 我这才放心上床。 因为穿着长裤睡觉不舒服,所以我脱了长裤,仍穿着t恤,躺倒在床上安睡。 电灯开着,一为壮胆,二来我会时不时地瞥向窗户玻璃。 我希望我曾经看到过的那张脸,能够重新贴上窗户。 最起码,她可以在窗户上留下一两个字体,告诉我谁是害死她的真凶。 但是窗户上既没有出现那张脸,也没有任何其他异样。 迷迷糊糊的,我陷入梦乡。 我感觉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之间。 但是那种白茫茫,并非之前在梦中看到的那一种。 之前梦中的那一种,阴森森暗沉沉,让我感觉莫名恐惧。 但是今天的这种白茫茫,就像阳光下的云雾一般。 所以我不怕,反而,我在欣赏着眼前缥缈的意境。 更奇特的是,上一次做梦,我不知道是在做梦,我以为是在真实发生。 但这一次,我知道我是在梦里。 我想很多人都曾有过这种经历,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如果是美梦,你会希望长久一点;而如果是噩梦,你会拼命喘息,希望自己尽快清醒。 我甚至知道,我会到这个梦里来,是要等着跟一个人见面。 那是一个美女,一个曾经救过我的美女。 幸好她没有让我等太久。 我看见从那云雾缥缈之中,一个美丽的少女,好像是被轻风吹送的一样,衣袂飘飘到了我面前。 很美丽,也很年轻,正是曾经将我从那可怕的白茫茫之中拖出来的那个女孩儿。 “你是张小云吗?”我开口发问。 “是的,我是!”她回答,声音很清脆,也很好听。 “我查到一个叫齐卓的,我不知道……你的仇人是不是他?” 我问得有些迟疑,纵然是在梦里,我也希望她的仇人,不会是这个没骨头的男人。 “齐卓?”她稍微沉思了一下,这才惨然一笑,“你认为,我会为那样的一个男人,恨到冤魂不散吗?” 这样的回答,让我一下子感觉轻松很多。 “我也认为,你不是那么心胸狭隘之人!”我言出肺腑。 她轻声一叹:“可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她再次现出苦涩的笑意。 她的笑容很美丽,纵然苦涩,依旧给她增添了很多风姿。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好像知道,这个问题不该问她,也不该怪她。 所以我直接问出我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告诉我,你究竟经历过些什么事情,你的仇人究竟是谁?” 她低下头,一会儿抬起来,一张美丽的脸蛋,已经布满仇恨、甚至是怨毒。 “我说不出口,你自己看吧!” 她忽然飘然后退,很快隐没在云雾之间。 我想叫住她,但却不由自主,低头下望。 我就像居高临下观看世间万事万物的神人一样,有一幕人间惨剧,就在我眼前上演。 我看见有三个男人,背着背包走到了张大爷的旅馆跟前。 一个美丽的女孩儿迎了出来,热情地请三人进屋。 那女孩儿对其中一位高大英俊的美男子格外留意,那美男子面对这样美丽的女孩子,自然也是眉目传情。 很快到了要睡觉的时候,美男子住了2号房,女孩儿住了张大爷的那间房。 而张大爷,好像不在家里。 但是那美男子很快就从门里溜出,伸手轻敲女孩儿的房门。 女孩儿开了门,美男子立刻将女孩儿抱住。 女孩儿奋力挣扎,美男子不住说着好话。 渐渐地,女孩儿有所放松,但还是不肯就范。 直到那美男子举起手来,赌咒发誓,女孩儿这才点一点头。 然后美男子抱着女孩儿进了2号房,很快将房门关上。 1号跟3号房门打开,3号房的男子满脸讥笑撺掇几句。1号房的男人则恶狠狠地回了两句话。 3号房的男人满脸欢喜翘了一翘大拇指,之后两人一起走向2号房门。 但随着“呜”的一声,一条大黑狗从张大爷的房间里蹿了出来,虎视眈眈瞪着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吓了一跳,同时弯腰哄着黑狗。 但是黑狗一步不让,反而浑身黑毛竖直,随时准备向两人扑咬上去。 那两人无可奈何,最终只得商量几句,悻悻地瞅了两眼2号房门,各自回去自己房间。 很快天亮了。 女孩儿春风满脸伺候着那高大俊美的男人。 那男人却很明显地有些心虚,不住偷看着1号房男人的脸色。 1号房男人将美男子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美男子满脸讨饶,不住向着1号房男人打躬作揖。 1号房男人不依不饶,最终美男子点头答应。 然后美男子去跟那女孩儿小声说话,女孩儿满脸欢喜点一点头。 很快三个男人带着女孩儿一同出门,女孩儿爱惜地摸摸黑狗,好像是叫它看守好门户。 之后三个男人背着背包,女孩儿欢天喜地紧随着那美男子,一同向着山里进发。 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山坳里,1号房的男人跟3号房的男人互相使个眼色,两个男人突然同时扑向那女孩儿。 女孩儿奋力挣扎,一边向着那身材高大的美男子求救。 但是美男子一脸冷漠,站在一边不动。 ——后边的情形,我不忍目睹。 那女孩儿一直在竭力挣扎,始终没有屈服。 一直到了最后,那禽兽不如的美男子也上前相助两个禽兽实施暴行。 女孩儿筋疲力尽,愤怒之下,她居然咬断舌头,满口的鲜血,喷向几个禽兽。 几个禽兽恼羞成怒,到此时居然仍不肯放过女孩儿,反而将女孩翻过身来,从背后侵犯女孩儿。 就连那个禽兽不如的美男子,在另两个禽兽从女孩儿身上起来之后,也光裸着下身,再次压在了女孩儿后背上。 等到兽行结束,女孩儿已经奄奄一息。 几个男人这才有些紧张,低着声音争论了几句,将女孩儿拖进了一片荆棘丛里。 三个男人背上背包离开,女孩儿赤裸的身体,被荆棘刺得满是伤痕。 她一双眼睛始终大睁着。在她的嘴边,淌满了鲜血。 那是她不屈的证明,她宁愿咬断舌头,也不肯乖乖屈从兽类。 (请看第051章《血债》) 第051章 血债 我是男人,人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但是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为三个禽兽的人性泯灭而悲哀,更为女孩儿的宁死不屈而撼动! 她是有些虚荣心,为了能够离开大山嫁到城市,她不惜一次次向陌生男人奉献一切。 然而,在遇到此类兽行之时,她却表现得比天下所有女人都顽强,比天下所有女人都贞烈。 三个禽兽,死有余辜! “你见到这几个人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孩儿重新出现在了我面前。 她脸上异常冷漠,就好像我刚刚看到的,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是的,我见过了,起码我见过了那个元凶!”我回答。 我很快地抹一抹脸,不愿在女孩儿面前,显得我这个男人太过多愁善感。 “他的真名是叫什么?”她脸上再次现出惨然笑意,“我知道,他当时告诉我的,是假名!” “他叫朱思丰,那个逼着他……要把你怎么样的,应该是他的小舅子。”我回答。 虽然刚刚我只是看到影像,没听见几个人说话,但是我已经完全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女孩儿点一点头,“既然已经找到元凶,你准备怎样替我伸冤报仇?” “这个恐怕要先找到你的……身体。”我回答,不愿当着她说出“尸体”二字。 “找到我的身体干吗?”她问。 “因为在你的身体里,能找到那几个禽兽的dna,这样,就可以请法院定罪!” “恐怕不行了!”她摇头,“我的身体在野外放了两天,已经被野兽啃食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找到我的衣服,连我爷爷都不敢确定那是我的尸骨。” 我愈发愤怒,感觉那三个禽兽,就算被炮烙油煎,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抵消他们犯下的兽行。 可是我愤怒,却无奈。 “这样就难办了!这个姓朱的非常奸滑,他承认他到过保康县城,却不承认他到过一线岭,如果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很难因为他到过保康县,就认定他是凶手。” 女孩儿阴沉着脸不语。 我略一沉思,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你为什么不托梦给你爷爷,让你爷爷亲自指证?只要有你爷爷出面,无论他说的真话假话,警方都会更加相信一个老人家的证词。” “你是让我爷爷跟警察撒谎?恐怕我爷爷很难做到。况且那天我爷爷出山买日用品去了,晚上不可能赶回来,这一点同样很容易查出来。更何况我爷爷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禽兽,就算我托梦给他,他也不可能看清楚这几个禽兽的面目。” 我忽然意识到,刚刚我确实只能看清朱思丰的相貌。 朱思丰的小舅子,跟另外那个禽兽,因为我没跟他们见过面,确确实实看不清他们长相如何。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我也没见过,为什么我能够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能看清楚我,是因为我已经是鬼魂!”她居然看透了我的心思,立刻开口为我解释,“我可以直接面对你的灵魂,但是其他人其他事,只不过是我在讲述给你听而已。除非你亲眼见过,否则就像做梦一样,梦醒了,你不会记得梦中某一个陌生人的长相。” 我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但又不是特别明白。 尤其那句“直接面对你的灵魂”的话,她所谓的“灵魂”,会不会是指人类的大脑活动产生的能量、又或者通俗点讲是指人类的脑电波? 我没法反问她,毕竟她久居深山,即便做了鬼魂,有些东西,她也未必能够解释清楚。 不过我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她想让我为她伸冤报仇,却既没有告诉我仇人的名字,也没有让我梦见仇人的长相。 因为朱思丰当时告诉她的是假名,而朱思丰的容貌,我没见过,她就无法让我看清楚。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诚恳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明白我的难处,“我很想亲手杀了那几个禽兽,我觉得他们死有余辜!但现在是法治社会,除非我能找到证据,否则,我如果私下用刑,我自己也要承受法律的严惩。” 她不语,良久良久,才冷冷一笑。 “就算你能找到证据,也顶多判他们一个枪毙吧?可是我觉得,枪毙对他们来说,太便宜了些!” 事实上我也觉得单是枪毙,对三个禽兽来说太便宜了,更何况未必会全判枪毙。 所以她咬牙切齿,并没让我感觉心寒,反而,我很有同感地点一点头。 “既然你如此恨他们,为什么你没有亲自报仇?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几个的真实姓名,所以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么?”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不全是如此!”她摇一摇头,“我不能去到那么远。” “为什么?”我再发一问,心中涌出早就有的一个念头,所以我小心翼翼加以试探,“你能够冤魂不灭,是因为……那块浮雕么?” 她身上微微一震,我清楚看见她脸上现出恐惧之色。 但那丝恐惧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地,她脸上便恢复之前的一派淡漠。 “我该走了!明天,你去后山找到我的坟墓,既然你不能替我报仇,那就让我自己来吧!”她说。 我心中一急,赶忙问她:“你想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 她不再理我,而是很快飘身后退,隐没在了白茫茫的云雾之间。 一惊睁眼,我发现晨光满窗,天已经亮了。 我没有马上起身,而是静静回想着梦中的情形。 我知道那并不完全是梦,事实上我一直感觉非常清醒。 我甚至感觉我是真的跟张小云面对面的交谈过,真的亲眼目睹了那几个禽兽的极恶暴行。 她说她要亲自报仇,我不知道她准备怎样报仇,不过我有一种感觉,她要报仇,必须得到我的帮助。 而我,无论她的复仇是有多么的酷烈而残忍,我都会全力帮她。 不是怕她对我不利,也不是因为她曾经救我,而是那三个禽兽,根本就是罪当凌迟。 (请看第052章《新坟》) 第052章 新坟 我一直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帐顶。 直到敲门声响,孟响在外边叫我:“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不等我开口回应,她已经推开了房门。 一眼见我正从床上坐起来,她脸上微微一红。 “我还以为……” 她没有说完,而是准备重新关上房门。 我知道她是怕我跟袁望周科长一样沉睡不醒,所以才那么鲁莽推开我这个男生的房门。 那就令我一颗心柔软而温暖,忍不住张口叫她:“别走,我穿着衣服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好希望她能留在我身边。 她娇嗔地瞪我一眼,还是准备关门退出,却在瞥眼之间,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你哭过,为什么?” 我没想到她居然看出来了,或许是我在梦中哭得太惨,让我的脸上仍然有残留的泪痕。 所以我抹一抹脸,不好意思地向她笑了一笑。 她终于走了进来,在床沿上坐下。 “到底怎么啦?你不会是……又做噩梦了吧?”她柔声相询,充满关怀。 我一阵心动,忽然伸手揽抱住了她。 她略一挣扎,就让我抱着。 不过我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所以只是稍稍一抱,就将她放开。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她脸红红地问我。 “我见到张小云了!” “啊?”她惊诧地立刻瞪着我。 “在梦中!”我赶忙接一句,“不过我知道,那确确实实是她,她还给我看了,她所经历的惨痛折磨!” 一句话,再次令我眼眶发潮。 孟响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等着我续往下说。 我不得不吸吸鼻子,开始跟她从头讲起。 我告诉她那三个禽兽残酷暴行,告诉她张小云的宁死不屈,也告诉她三个禽兽没等张小云完全断气,就将张小云抛弃荒野。 孟响一开始是震惊,紧接着是愤怒。 直到我说到张小云的尸首晾在野外,被野兽啃得七零八落。孟响更是用手蒙住了嘴巴,哽咽着,情难自控。 我同样情难自控,但我是男人,在自己心仪的女孩儿面前,总还是要有所保留。 所以我强忍着愤怒与悲悯,伸出手,再次将孟响揽在了怀里。 好一会儿,孟响终于控制住了情绪,从我怀里挣脱出来,用手抹干眼泪。 “你准备,怎么办?”她问我,喉咙中仍有喑哑。 “当然要帮她复仇!”我脱口而出。 “可是你要怎么帮?”她低叫,“那三个禽兽的的确确死有余辜,我也很想将他们千刀万剐!但问题是,如果张小云的尸首真的已经……那我们很难找到证据,来指证这三个禽兽的罪行!你总不能……拿你的梦境做依据,更不可能……她要你亲自动手杀了他们吧?” 我见她满脸担心,赶忙安抚。 “你别怕,我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可能允诺她帮她杀人,而且她也没有要求我这样帮她。她只是说,我帮不了她,那她会亲自动手。” “她要亲自动手?那她之前,为什么没有亲自动手?”孟响满脸疑惑。 “之前她不知道这几个人的真实姓名,自然也就查不到他们的行踪。”我说。是实话,但也可以说是撒谎。 孟响将信将疑,很快地又问我一个问题。 “既然她要亲自动手,又需要你帮她什么?” 我不得不佩服她心思敏捷,抓人破绽的功夫实在是我难以相比。 但我暂时不能跟她实情相告。 毕竟她是警方人员,很多事情,她都不能违背原则。告诉她,不过是让她为难。 所以我只能继续编造说辞。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需要我帮她,我会全力帮忙。” 孟响看来仍旧不太相信,不过她没再追问,只是说了一句:“算了,这是你跟她的事情,但我只能提醒你一点,别做违法的事情,否则,我一样会抓你!” 我含笑点头。 她脸上忽又一红,站起身来。 “你起床吧!既然你已经跟她达成协议,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先出去洗脸去。” 她走出房门,估计还是有些发怵,所以她没有替我将房门关上。 我穿上裤子出去,先洗了脸。 之后跟孟响各自吃了些带过来的牛奶饼干等物,我便要出发往后山寻找张小云的坟墓。 本来想我一个人去,但一来孟响未必肯答应,二来一早起来,黑狗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地方曾经发生过那么多诡异之事,留孟响一个,只怕她会害怕。 所以我还是跟她商量了一下,遂关好张大爷的房门,一同爬上房屋后边的那座大山。 站在房屋后边往上看,整个山上全是树林,但是当我跟孟响在树林中往上爬了两百多米,眼前却豁然开朗。 光秃的山顶部位没有树木,只有一片茸茸的草坡。 山中气温较低,坡上长草已经衰黄。 四座坟头依次排开,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有三座是老坟,坟上长满衰草。 靠着最右边的一座,却是新坟,坟上黄土依旧。 四座坟前都立有木牌,但三座老坟前的木牌上写的有字,唯独那座新坟前的木牌,却空空如也。 一个老汉坐在新坟之右,手上拿着一根烟袋锅,一边抽着烟,一边侧脸看着坟头发呆。 从他嘴里喷出袅袅烟雾,伴着四座坟头,显得分外孤寂而凄凉。 那条黑狗半蹲在老汉身侧,好像卫士一样警惕地四面打量。 说真话,猛然看到山坡上坐着这么一个老人,我跟孟响本来都吃一惊。但见黑狗“汪汪汪”地向我们奔下来,我心中立刻明白,这个老汉就是张大爷。 “张大爷,你怎么在这儿?” 孟响曾经见过张大爷,所以她先叫一声,奔上坡去。 我逗弄了一下黑狗,这才加快步子紧跟在孟响身后。 黑狗则摇头摆尾跑在我的身边。 张大爷回过脸,先将烟袋锅在地上磕了一磕,这才站起身来。 看他满脸皱纹,头发几近全白,没有八十,也该有七十岁了。 不过他的身体还算扎实,行动之间丝毫看不出龙钟之态。 “孟警官来了?”张大爷说,神情阴郁,颇显冷淡。 (请看第053章《铁盒》) 第053章 铁盒 孟响早就见识过张大爷的阴沉冷淡,而现在也能理解张大爷为什么会如此。 所以孟响不以为意,转目向着那座新坟一瞅,不由得红了眼圈。 “这个……就是您孙女的坟墓么?怎么没有写碑文?” 她本来是没话找话。但张大爷可能是见她神情哀戚,虽然脸上依旧阴沉,说出话来,却比之前略显温软。 “我又不识字,只能让它空着!” 这话说得分外凄凉。 我跟孟响心中愈生悲悯之感,孟响忙道:“待会儿我下去找些笔墨,替张大爷写上。” 张大爷瞅瞅孟响,又瞅瞅我,忽然冒出来几句意想不到的话来。 “孟警官既然肯帮这个忙,就请现在就下去吧!在我的那间房里边,靠着床头的角落处,有毛笔,也有墨水,那本来是我孙女以前看图认字用的。孟警官请放心,让黑狗陪着你,而且现在不会再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孟响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张大爷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想单独跟我说。 我实际上也能明白这个意思,又不能反对,只能看着孟响。 孟响略显尴尬地一笑,说道:“那行,那我现在就下去!” 一边说,招呼着黑狗要走,见我两眼不放心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拍了拍腰间。 我知道她是告诉我她带着手枪,这才向她点一点头。 看着孟响领着黑狗很快隐入下边的树林,我回过脸来,正想跟张大爷说话,张大爷居然“扑嗵”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张大爷你这是干吗?”我赶忙伸手扶他。 “老头子有罪!这些天总是在吓唬高同志,却没想到高同志,居然愿意帮我孙女伸冤报仇!” 说到最后一句,他忽然之间老泪纵横,放声大哭。 我赶忙扶着他坐下来,张大爷一边哭,一边唠叨不停。 “我好恨啊,我那天实在是不该出门啊!结果,几个禽兽,害得我孙女好惨啊!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如果不是为了她,我还活着干什么啊?却没料到,好不容易养大了,却落得这般下场!” 我想想他的悲惨遭遇,也不由得陪他垂泪。 不过张大爷很快就勉强忍住,一边泪落不止,一边回过身去,从地上捧起一个铁盒子递给我。 “我孙女昨晚托梦给我,叫我把这个交给你带出山去,这样她就可以亲自找那几个禽兽报仇了!” 我捧着铁盒,感觉十分沉重。 铁盒表面锈迹斑斑,显然已经是多年旧物。 铁盒上有个锁扣,上边挂着一把小铜锁。 我立刻猜到里边装的是什么,不过我还是问他:“这里边装的是什么?” “你别管是什么!”张大爷摇头,“总之,你绝对绝对不能打开它,否则,你必死无疑!” 这话令我更加相信,我的猜测没错,。 所以我突然问了一句:“张大爷就是用这个,令几个来住宿的驴友或自杀、或在沉睡之中杀人对吧?” “啊”的一声,张大爷几十岁的老人家,居然惊得跳了起来,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样。 我见他又是惊恐,又是惊慌,不由得微微一叹。 “张小云死得是很惨,可并不是所有驴友都是坏蛋,张大爷一气之下害了这么多人,岂不是太过残酷?” “我残酷?”张大爷一下子叫了出来,“那些人,一个个甜言蜜语哄骗我孙女,可是一走,就再无音讯,要我说,他们全是坏蛋,全都该死!” 我微微一叹,不作争辩。 等张大爷情绪稍微稳定一点,我才问出一个盘绕在心中的疑问。 “这件东西,不知道张大爷从何得来?” “我怎么知道从何得来?”张大爷大没好气,“原是我女婿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看着漂亮,还专门按在了床头,可结果……就是这个东西,害我女婿中了邪,先杀了我女儿,又杀了我老伴,要不是我狠心砍了他,连我孙女,也保不住!谁知道终究,我也没能保住我孙女!” 张大爷再一次呜咽不住。 我默默陪着他,等到他情绪稍稳,我还没说话,他却突然一翻眼睛。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如果不想帮我孙女报仇,那把东西还我,我大不了自己靠步行的,也要找到那几个禽兽!” 他伸手就要来抢我手中的铁盒,我赶忙向后退了一步。 “大爷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张小云,我就一定会帮她伸冤报仇!她给我看了她的遭遇,我也觉得,那几个禽兽死有余辜!我之所以问这么多,只不过是想弄清楚,这个东西到底还会带来怎样的祸害!” 张大爷这才顺一顺气,浑浊的老眼瞪着我,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只要放在这铁盒里别拿出来,它就不会害人!反而,它会让你一年到头不生病,什么毒虫野兽,都不敢靠近你!” 我大觉诧异,眼见张大爷精神矍铄,却不能不相信他话。 “这件东西,是您孙女托梦让您收起来的吧?”我试探着又问。 “是!”张大爷点一点头,回过脸去看着孙女的坟墓,“她心好,所有害人的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直到那一天,她忽然托梦给我,说她已经找到人替她伸冤报仇,叫我不要再害人了。可是她没告诉我答应帮她伸冤报仇的那个人就是你,所以你们昨天一来,我才用毒蛇跟蜈蚣去吓唬你们,想让你们以后别再到这里来调查!” 这话令我大吃一惊! 我能够明白为什么张小云没有告诉她爷爷,答应帮她伸冤报仇的人是我。大概她已经受过太多欺骗,对我的承诺不敢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那恐怕也是她会威胁我说,如果我言而无信,她天涯海角也会找到我的原因。 可令我吃惊的是,张大爷不过是一介凡人,他怎么可能有本事驱动毒蛇?驱动那两条令人毛骨悚然的大蜈蚣? “张大爷的意思是,昨晚那毒蛇跟蜈蚣,是张大爷指使去的?这这这……怎么可能?” 我结结巴巴脱口一问,无比惊诧地看着张大爷。 张大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说道:“没什么指使不指使,我只不过事先将毒蛇跟蜈蚣放到你们俩的房间里了而已。那两条蜈蚣,本来藏在床下,被黑狗进去赶了出来。像那么大的蜈蚣,你们觉得很可怕,我们山里人见得可不少。” 张大爷能事先将蜈蚣跟毒蛇放到我跟孟响的房间里边不稀奇,毕竟我已经发现那扇窗户的秘密。 而且昨晚在蜈蚣毒蛇离开之后,我确实发现他住的那间房门上锁扣并没扣上,铁锁也消失不见。 加上后边厨房的门是从外边上闩,他完全可以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从厨房全身退出。 但问题是—— (请看第054章《寻仇》) 【新年到啦!祝各位在鸡年吉祥如意,心想事成!同时在此感谢追看、推荐、打赏的好朋友们,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爱情甜蜜,事业蓬勃!-一路暖阳】 第054章 寻仇 “就算蜈蚣跟毒蛇是你事先放进去的,可是为什么,我冲着黑夜喊了两声,毒蛇跟蜈蚣就自动离开了?”我向着张大爷提出我的疑问。 “那不是我的本事,那是我孙女的本事。”张大爷说。 我不由得苦笑,原来所有的诡秘之事,说穿了一点不稀奇。 ——换作其他人肯定还是会觉得很稀奇,但我已经知道张小云的存在,那就没什么诡秘可言了。 “记住,千万千万不能打开铁盒!”张大爷脸色凝重多嘱咐一句。 我心思一转,赶忙一问:“等张姑娘报了仇,我还要不要再将这件东西给您送回来?” “送不送回来都无所谓了!”张大爷脸现惨笑,“我孙女已经死了,这个世上我再无牵挂。但我还是要说,不打开铁盒,对你会有好处。一旦打开,必定害人害己!” 我知道他说的“再无牵挂”是什么意思,可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 正好孟响带着黑狗重新走上来,手上果然拿着一支毛笔,和一小瓶墨水。 她没问张大爷该写什么字,直接蹲在那座新坟之前,用毛笔蘸了墨水,写下了七个字。 烈女张小云之墓。 她的毛笔字很漂亮,跟旁边另外三块木牌上的字相比较,几乎是天壤之别。 “为什么有这么多字?”张大爷问。 他不识字,可还不至于不会数数。 孟响替他念了一下那七个字。 张大爷大概是听见“烈女”二字,眼中再次现出浑浊的泪水,赶忙对孟响道了一声谢。 之后张大爷便不再说话,只是呆呆望着张小云的坟头。 我知道我们该走了,所以跟孟响使个眼色。 两人一起向着坟头鞠了一躬,这才相携下山。 黑狗伴着张大爷,没有追着我们跑。 “这铁盒里边装的什么?”走进树林,孟响问我。 “是张小云的遗物。”我回答,跟真的一样。 “张小云的遗物干吗交给你带上?” “我也不知道啊!张大爷还交代我,不能随便打开!”我一半真一半假,说得煞有介事。 孟响狐疑地看看我,再看看铁盒。 “不会是……你带上这件遗物,张小云……就可以跟你一起出去,找那几个恶棍报仇了吧?” “估计是这样!”我点头。 孟响长长一叹:“那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我的案子怎么办?” “放心吧!”我赶忙安慰,“张小云答应了,等她报了仇,会帮你把案子破了!” 孟响再次盯着我看。 我感觉她其实已经知道我的话不尽不实,不过她并不挑破,反而点一点头。 “那好吧!只可惜我是警察,要不然我也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这话愈发让我觉得,我暂时不告诉她实情,是很正确的决定。 而她不缠着追问,自然是明白了我的苦心。 女孩子太聪明不一定是好事,但如果很聪明,却愿意装糊涂,而且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样的女孩儿,恐怕就是所有男人心目中最完美的了。 起码我认为,孟响就是这样的女孩儿。 下山收拾了行装,我将那个铁盒装进了我的背包。 之后我将背包勉强塞进摩托车储物箱里,仍由我骑了摩托车。 孟响则背着她自个儿的背包,抱着我腰坐上后座。 我回脸再看一眼已经被我们关严实的张大爷家的大门,启动摩托车驶了出去。 一点左右赶到保康县城。 先吃了饭,之后依旧将摩托车寄放在保康县公安局,领出孟响的警车,轮换着开回襄阳市。 到襄阳已经过了五点,孟响先将我送回我家,她自己将车子开回警局。 但我没有上楼回去,而是直接坐了出租车,赶往火车站。 因为我能够体会张小云的心情,她一定连片刻也等不了。 况且到了明天白天,孟响肯定第一时间要来找我,想要避开她,又得耽搁一天半天。 她是警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插手比较好。否则,她对得起她的良心,却对不起她作为警察的职责。 从襄阳往枣阳方向的火车一趟接着一趟,我很轻松地买到一张动车票。 七点刚过,我已经抵达枣阳市。 我直接坐了出租车赶往朱思丰开的小超市。 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定数,就在我刚一钻出出租车的时候,一眼看见小超市里走出来三个男人。 领头一个正是那高大俊美的朱思丰。 而另外两个—— 张小云曾经说,除非我亲眼见过的人或事,否则她没法让我看清对方。 那天我做梦,也确实只能看清朱思丰,另外两个禽兽,当时感觉好像也挺清楚,但事后回想,却很难细致描绘两个人的具体长相。 那就跟做梦一个样。 但是今天,一眼看见这两人,我却立刻认定,这就是另外那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头发剃得好像光头的壮实青年,是朱思丰的小舅子。 另外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怂恿朱思丰的小舅子勒逼朱思丰的那一个。 “朱老板,又见面了!”我打声招呼,面带笑容。 朱思丰向我瞅了一眼,立刻大皱眉头。 “怎么又是你?你们还有完没完?” “朱老板你误会我了,我来,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我说,像演戏一样。 “什么意思?”朱思丰愈发警戒地看着我。 “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不行吗?”我微笑,向着另外两个禽兽点头致意,“正好多了两位兄弟,咱四个人一同找个地方吃顿饭去,我请客,怎么样?” 那三人相互一望。 朱思丰尚未表态,朱思丰的小舅子一摆脑袋:“行,有人请客,不去白不去!” 道貌岸然的那个瞅瞅我,再瞅瞅朱思丰。 我估计朱思丰一定跟这两人提到过警方找他谈话的事情,道貌岸然的比较奸猾,眼瞅朱思丰脸上阴晴不定,他很快就摇一摇头。 “我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要赶着回家,还是你们去吧!” 话一说完,他跟我招呼都不打,只是向着朱思丰跟小舅子略一点头,便沿着街边离开。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朱思丰皱着眉头看着我。 “朱老板,你说我能怎么样?我就是想跟你谈点事而已,我那个民警女朋友又没跟我一起来,难道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咱们又不熟,她来不来,咱们都没什么好谈的。”朱思丰越来越不客气。 “姐夫你这是怎么了?有人请客你都不去,这可不像你啊!” 朱思丰的小舅子是个横人,连我提到“民警女朋友”,都没能引起他的危机感。 朱思丰又不愿意当着我面跟他挑明,只能对他不加理会,只是两眼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转动心思正要再说,忽而听见一声尖叫。 我们三个同时转头去看。 只见刚刚走出没多远的那个伪君子,正直直地站在街边。 此时天色已暗,路灯全部亮了起来。 那人背对着我们而立,我看不见他脸色如何,但我看见他浑身上下,皆在颤抖。 (请看第055章《泄愤》) 【新年到啦!祝各位在鸡年吉祥如意,心想事成!同时在此感谢追看、推荐、打赏的好朋友们,希望在新的一年,爱情甜蜜,事业蓬勃!-一路暖阳】 第055章 泄愤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景象。 朱思丰跟他小舅子却被那人的尖叫声惊得相对一望,那小舅子立刻向着那人奔了过去。 “白起扬,你怎么啦?”那小舅子叫着那伪君子的名字。 “你看,你快看?”白起扬抖抖索索指着前方。 “看什么呀?什么也没有啊!”小舅子莫名其妙。 朱思丰也走了过去,问白起扬:“到底怎么回事?” 白起扬定一定神,揉揉眼睛又往前看。 好一会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没什么,是我眼花了!”白起扬说。 我也跟着朱思丰走到跟前,趁机再劝:“还是一起吃了饭再走吧,我看对面那座酒楼就不错!” 白起扬没再反对,只是双眼看向朱思丰。 朱思丰皱着眉头,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那小舅子伸手在他姐夫身上轻轻一捶。 “别考虑了,反正你也要吃饭,一会儿我帮你跟我姐打个电话说一声!” 朱思丰依旧看着我,终于点一点头:“行,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好谈的!” 小舅子大喜,一手搭住了白起扬的肩膀,另一手向我一伸:“小姓郭,不过人家都叫我二鬼,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我跟他伸手一握,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几个人相随着穿过马路,去了对面的一座还算气派的酒楼。 酒楼里已经基本满座,服务员领着我们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正好在这个位置,也能显得安静一些。 我任由那三个禽兽点菜,只当是送他们做个饱死鬼。 在等菜上来的时候,朱思丰开门见山,说道:“你想谈什么,这就谈吧!” 我脸带微笑,向着三人挨个一瞅。 “我其实是受人所托,专门来找你们三位的!”我说,很平静。 那三人相互一望。 朱思丰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冷笑问我:“谁人所托?找我们何事?” “托我的是个女孩儿,她叫张小云,家住保康一线岭附近,三位想必都认识吧?”我含笑反问。 “啊”的一声,二鬼跳了起来。 白起扬神色紧张,向着朱思丰一望,却不出声。 唯独朱思丰有所防备,只是冷笑,脸上没有太多吃惊。 但他小舅子是个横人,跳起身来的同时,一句话冲口而出:“你小子今天,真是来找茬儿的呀?” “找茬儿?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始终淡淡而笑,“各位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我提到张小云?” “我们不认识什么张小云,也没去过一线岭,我根本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朱思丰说,一边使眼色叫他小舅子坐下来。 但二鬼很不识相,依旧恶狠狠地瞪着我,直到白起扬拉了他一下,他这才坐下。 “你们知道张小云有多惨吗?”我微微一叹,面容冷漠,“她被三个恶棍强*,事后还没有完全咽气,三个恶棍却将她拖进了荆棘丛里,导致她不仅含冤屈死,连她的尸身,也被野兽啃得只剩白骨!” 说到最后一句,我几乎想跳起身来,将三个禽兽挨个儿暴捶一顿。 但我只能勉强按捺,淡淡盯视着三个野兽的动静。 我看见白起扬一张脸愈发苍白,只能勉强坐着不动。 二鬼咬着牙,额头却有冷汗冒出。 唯独朱思丰,依旧镇定如恒。 他甚至淡淡一笑,掏出一盒烟来,自己抽出一根,又向我递了一递。 我摇头。朱思丰收回烟盒,将香烟叼进嘴里,用火机点燃。 “既然……这可怜的姑娘被野兽啃得只剩白骨,你又怎么知道……她曾经被人强*,不会……你就是强*她的那一个吧?” 他居然反咬一口。 我当然知道,他是想从我这儿打探一下警方到底掌握有多少证据,我也没有必要跟他撒谎。 “她的确可怜,因为只剩白骨,连警方也无法确认她的死因,不过……”我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挨近他们三个,“她被那三个禽兽害死的经过,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啊”的一声,二鬼再一次跳起身来。 “你你你……在哪儿看见的?为什么我们……” 他突然住口,终于感觉到,他太慌张了些。 我好整以暇,始终面带微笑。 朱思丰瞪他小舅子一眼,回过脸来冷笑看我。 “你跟我们说这些干吗?既然你亲眼看到,为什么不去报警?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这个姑娘死了都不救她?” “因为我没法救她!”我微微一叹,依旧跟他们实话实说,“我看到的时候,她已经变成白骨了!” 那三人相互之间又是一望,二鬼一个按捺不住,一伸手揪住了我的衣领。 “王八蛋,你玩儿阴的诈我们兄弟几个呀!” 我不反抗,只是微笑看着他。 “二鬼,丢手!”朱思丰喝了一声。 二鬼冲着我充满威胁地重重一哼,这才丢开我的衣领,重新坐下。 “高同志,我真不知道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怀疑我们兄弟三个不成?慢说我们兄弟三个从没去过一线岭,就算……你怀疑我们,可是你也说了,那个姑娘已经成了白骨,警方连死因都查不到,你来跟我们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我不得不佩服姓朱的当真是奸猾之极。 他这番话虚虚实实,不担半点责任,但只要我回答了,他就能从我的言词当中,窥探出警方的态度。 不过他奸猾,我也不蠢笨。 况且我本来就不是警方人员,我今天来,不过是想在张小云亲手找他三人复仇之前,先来发泄一下我心中的愤怒而已。 “这件事是不是你们做的,警方只怕都拿你们没办法了,毕竟所有证据,都已经被毁坏殆尽!”我故意长声一叹,眼瞅他三人松一口气,很快又吐出两字,“不过……” “不过什么?”二鬼追着一问。 “不过张小云,只怕是不会放过你们!”我说,压低了声音,尽量做出诡异之状。 “什么意思?”朱思丰阴沉一问。 (请看第056章《交情》) 【给朋友们拜年了,祝好朋友们每天都能有一个美好的心情!】 第056章 交情 我回过脸来,向着白起扬瞟了一眼。 白起扬静静地一直坐着没插口,只是脸上时红时白阴晴不定。 直到我转脸看他,他立刻充满防备地也看着我。 “什么意思,白兄应该能明白对吧?我想白兄刚才,就在马路对面,一定看到过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是不是?” 我满脸含笑,始终不急不缓。 白起扬却猛一下子跳起身来,带动他身后的椅子“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你你你……方才是你在捣鬼?” 他满脸惊吓,叫声响亮。 他带倒椅子,本来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再加上他这一声惊叫,立刻有更多的眼光,向着我们这一桌投射过来。 “王八蛋,到底你今天是来干什么?” 二鬼跳起身来,再一次伸手揪住我的衣领。 这一次我可不让他,右手搭住他手腕,左手在他臂弯一推。 二鬼惨叫一声,顿时被我扭住胳膊,不由自主反过身去,整张脸都贴在了饭桌上。 “别动!”我冲着朱思丰冷笑一声,“我今天来,只是想跟你们好好说话。要报仇,自然有张小云亲自找你们报,但是你们敢跟我动手,那就是自讨苦吃!” 我轻轻向前一送,松开了二鬼的胳膊。 二鬼回过脸来,张牙舞爪还想要拼命的样子。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高力,没事吧?” 我转头看,来人浓眉大眼,个头儿跟我差不多,但看起来远比我精壮结实。 是高凌凯。 “怎么这么巧?”我笑起来。 这个人一定是见我落单,所以想跑过来帮我,就凭这一点,我觉得他这个朋友很值得交。 “我姑在枣阳住,我跟我表哥表嫂刚出来吃饭呢!”高凌凯说,向着朱思丰等人一扬脖子,“哥几个好好说话,可别欺负我兄弟单身一人!” “没事!”我赶忙说,“你先过去陪你表哥表嫂,咱们待会儿再说话!” “好!” 高凌凯点一点头,又冲朱思丰等人瞥了一眼,这才走开。 朱思丰一手拦住二鬼,不让他继续跟我发横,一边两眼盯着我,问我:“你刚那话,什么意思?” “哪句话?”我反问。 “就是……”朱思丰稍一踌躇,才一咬牙说出来,“张小云亲自复仇的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张小云要找你们亲自复仇啊,我没讲清楚吗?”我装出一副糊涂相。 “可是你刚才说……她已经死了,而且……成了白骨!”朱思丰咬牙切齿,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是,她是已经死了,如果不死,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亲自找你们报仇?”我一本正经,好像说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王八蛋!”二鬼又骂出一句,不过这一句,声音很低。 我也不理会,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三人。 白起扬脸色愈发白了,禁不住左瞅右瞅。 朱思丰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点一点头,向着二鬼白起扬招呼一声,起身向着酒楼大门口走去。 “不吃饭啦?那三位小心保重!对了白起扬,可千万别再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我嘻嘻哈哈充满嘲讽,也满含威胁。 朱思丰不加理会,二鬼却回过脸来,冲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至于白起扬,我看见他身上,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这几天因为这件惨烈冤情,我心里同样很不痛快,直到眼看着三个禽兽离开,想着他们的下场肯定不会太好,我终于感觉愉快了些。 因为食客众多,到现在仍没有开始上菜,所以我招手叫来服务员,告诉他只剩了我一人,希望能够减掉几个菜。 服务员可能是看见了我跟二鬼的冲突,居然没敢推托,赶忙奔去厨房,看看已经炒好了几个菜。 结果省掉了三个菜,剩下的菜我一个人吃仍旧太多。正好高凌凯走过来,我笑着请他就在我这边吃算了。 高凌凯眼瞅满桌子的菜,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也没推辞,就去跟他表哥表嫂一说。 之后他很快转回来,在我对面坐下。 “你晚上准备在哪儿住?”他首先问我。 “住酒店呀,我在枣阳又没亲戚!”我笑着回答。 “有亲戚也要住酒店,干脆晚上我就跟你一起住吧?”他嘿嘿笑。 我略一考虑,便点头答应。 他很是高兴,跟我显得愈发亲热。 问起我来枣阳干吗,我在心里酌量一下,才回答。 “你知道我在帮一个警察朋友查案子,今天这三人,就是嫌疑人!”我说,自然是半真半假。 他“啊”的一声:“那你还敢一个人来见他们,不怕他们杀人灭口?” “他怎么杀人灭口啊?我是查案的人,又不是证人!”我忍不住好笑。 其实我倒希望朱思丰等人来杀我灭口,那样我说不定还能找到证据让他们认罪。 但我想以朱思丰跟白起扬的奸诈阴沉,肯定不会轻举妄动,那个二鬼还有可能。 不过他们肯定是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我很确定,能不能让他们认罪,并不是十分紧要。 高凌凯回头一想,也抓抓头皮笑起来。 “你查的,仍旧是一线岭的案子吗?”他又问我。 “是!”我点头。 “说真话,我表哥把一线岭的风景夸得天下无双,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只可惜被你吓住了,到现在也没敢去。” “那你现在可以去了,不会再有凶杀案发生了。”我回答,很确定。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得约几个人一起去,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他“哈哈”笑。 “我恐怕暂时去不了。”我跟他实话实说,“还要帮我那个警察朋友查案呢!” “那是你女朋友吧?”他挤眉动眼,“我听我表哥说,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警,相貌好,身材更是一流!啥时候,带给我看看?” 我微微一笑不作应答。 我不敢说孟响就是我女朋友,可是也不肯说她不是。 总之听见有人夸她,我心里很是舒坦。 (请看第057章《冒失》) 【新年快乐!望多多写评多多推荐,万分感谢您的支持!】 第057章 冒失 高凌凯跟他表哥表嫂说了一声,等吃过饭,他就跟我一起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 他先进浴室洗了澡,等到出来,就穿着一条内裤,往床上直接一跳。 他确实很健壮,身手也敏捷,一看就是一个运动健将。 幸好我的身材也不错,不至于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所以我也脱了衣服,想穿着内裤进浴室,才又想起来得带条干净内裤进去。 我拿起我的包,去找包里放着的干净内裤。 可是有那个铁盒在里边装着,实在是不太好找,我只好将铁盒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 高凌凯立刻对铁盒起了兴致。 “这是什么啊?”他伸手拿起来,翻来翻去的查看,“这么旧的铁盒,不会是什么古董之类吧?” “哪是什么古董之类啊,就是一个朋友的遗物而已!”我回答,轻描淡写。 “遗物?”他狐疑地看着我,“遗物会装在这么旧的铁盒里?要不把钥匙拿给我打开看看!” “我没钥匙!”我说实话。 “没钥匙?那算什么遗物?” 我笑一笑不再多言,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铁盒,重新装进背包里。 “看你神神秘秘的,一定是什么宝贝不愿意给人看!”他下了定论。 我还是不接口,任由他胡猜去。 反正盒子上有锁,他好奇心再大,总不能动手砸锁。 所以我进入浴室,安心洗澡。 因为前一晚是在张大爷的房子里,我一晚上连衣服都没脱,所以我好好洗了一洗,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才从浴室出来。 结果一出来,我就大吃一惊! 那个铁盒放在我的床铺上,居然被打开了。 而高凌凯,靠在他自己的床头睡着了,在他怀里,正抱着一块木头样的东西。 我又急又怕,赶忙抢过那块木头。 果然如我所料,那正是从前镶嵌在那2号房床头靠板上的那块浮雕。 因为现在已经入夜,浮雕上那个身材曼妙的光头女人,没有眼睛。 我竭力让自己镇定一点,很快将浮雕装进铁盒,盖上铁盒盖子。 我甚至顾不得去找那把小铜锁,而是慌忙扑到高凌凯身边,噼噼啪啪连连打着他的脸。 一边打,一边叫:“高凌凯,你醒醒!你快醒醒!” 可是任凭我打,他始终不醒。 我实在是急了,索性将他抱了起来。 他的身体好重,我踉踉跄跄走进浴室,直接将他扔进浴缸。 之后我拿着莲蓬头,就用冷水,冲着他头上身上猛浇。 还好!幸好!冰凉的水流,令高凌凯一个激灵,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浑身一弹,跳起身来,脚下一滑,又跌回去。 “你干什么?”他吼出来。 我松口气,心中直念谢天谢地。 “你重新冲一下,出来咱们再说吧!” 我平平静静丢下一句,在他恼怒的眼光中,走出浴室。 我重新检查了一下铁盒,那铁盒做得甚是精巧,四面合拢得严严实。 我竟不敢再次打开,而是双手捧着,小心翼翼放到床头柜上。 一会儿高凌凯出来,大概是自知理屈,脸上的愤怒没有了,感觉有些讪讪的。 “我的内裤被你淋湿了,今天要光着屁股睡觉了。”他说,其实有些没话找话。 我见他腰下围着一条浴巾,遂起身再次打开我的背包,从里边找出我之前准备的另一条内裤。 “这是条新内裤,我没穿过,你穿吧!”我说,把内裤扔到他那边床上。 他走过来,解开浴巾穿上内裤,一边嘴里唠唠叨叨。 “我就是有点好奇,所以打开看看是什么宝贝,又没准备偷你的,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锁呢?你怎么打开的?”我问,不去理会他的唠叨。 “我以前学过开锁,像这样的锁,我轻而易举就能打开。”他说,还是有些不高兴。 “你刚才有没有做梦?”我试探问他。 “啊?”他愣一下,看着我,“你是因为我做了噩梦,所以想把我叫醒吗?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做了噩梦?况且,也不至于用冷水浇吧?” 他这意思,是做噩梦了,我不由得唉声叹气,后悔死了不该让他来跟我同住。 “你做了什么噩梦?”我又问,抱着万一的指望。 “我看见我站在一条残旧的马路上,前边有一座旧楼房,楼房跟前有一个光头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儿。”高凌凯说到这儿,忽然吸了一口气,“好奇怪,我以前做梦,醒来虽然也能记得,可从没有今天这个梦记得这么清楚,就好像当真发生过一样。” 我听见他说“一个光头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儿”,就已经感觉万分沮丧,因为那很明显,他也做了那个会让人醒来之后看见奇奇怪怪东西的噩梦。 而一旦做了这个梦,就很有可能走上包罗跟李子的老路。 可是他忽然转口,却让我心里有一点异样之感,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因为如果他也做了同样的梦,第一,他不可能这么平静,根本看不到半点恐惧之意; 第二,他的注意力首先一定会放在“有个女人没长眼睛”这件事上,而不会说了半天,只奇怪这个梦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所以我重新燃起希望,又问他:“这个梦,还有什么让你感觉记忆特别深的?” 他好像对我的提问方式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而是冲我嘻嘻笑地眨眨眼睛。 “那个光头女人几乎没穿衣服,她身材简直好极了,腰细,屁股大,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着说着笑容消失,反而皱起了眉头,“这样好身材的女人,我不仅没有感觉兴奋,反而感觉……非常恐惧,好像这女人是个怪物一样。” “然后呢?”我追问。 “然后我看见这个光头女人牵着小孩儿推开了楼房门,那么点儿个门洞,他两个居然是并着肩挤进去的。” “再然后呢?”我又开始紧张起来。 “再然后你就把我用冷水淋醒啦!”高凌凯回答,随即狐疑地看着我,“你问话的方式好奇怪,感觉你好像知道我做了什么梦一样!” (请看第058章《恶报》) 第058章 恶报 我当然知道高凌凯做了什么梦。 我只希望因为我及时用冷水将他淋醒,使他还没来得及看见那女人没长眼睛的一张脸,日后就不会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我不能跟高凌凯说得太明白,只能半真半假含混回答。 “这铁盒子里的东西,有催眠的作用,我之所以用冷水淋你,是因为……不好意思,我把你的脸都打红了,都没有办法叫醒你。” “啊?”高凌凯从床上跳起身来,立刻进到浴室里边,很快出来,再次嘀嘀咕咕,“怪不得,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原来是被你打的。” 我抱歉地向他笑笑,冲着他伸出手。 “那把小铜锁呢?不会被你砸坏了吧?” “怎么会砸坏,我开锁的本事可高了!”他自吹一番,从他枕边摸到小铜锁递回给我,“我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瞅瞅是什么宝贝,之后再原样锁好,没想到仔细看了几眼,居然就睡着了。” 我接过锁,重新挂在铁盒的锁扣上,用力一按,还真锁上了。 “这个东西真的能催眠?可是为什么?对了,我看见那上边的花纹,就跟我梦中看到的一样,有一个没怎么穿衣服的光头女人牵着个小孩儿,可奇怪的是,那个女人那么好的身材,却偏偏没画眼睛!” “所以它能催眠啊!你只顾研究她为什么没有眼睛,自然而然就睡着了!”我说得煞有介事。 高凌凯两眼瞅着我,想一想,居然点了一点头。 “原来如此!可这个东西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为什么要装在这么旧的一个铁盒里?还有,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叫醒,不叫醒又会怎么样?” “你的问题可真多!”我瞥他一眼,“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不把你叫醒,你会做非常非常可怕的梦,我叫醒你,基本上是救了你!” 我半开玩笑,亦真亦假,一边拿过背包,重新将铁盒装进背包里。 “瞧你神神秘秘的,我倒感觉更好奇了!”高凌凯说。 我不得不再次强调:“我警告你,别再动我的东西,否则我会翻脸的!” “知道啦!都已经被你这么折腾过了,我还敢啊!” 我见他多少还是有些气不忿,又不能跟他多做解释,只好陪着他东扯西拉,到将近十一点,才熄灯睡觉。 很自然地,躺在黑暗之中,我的心思又回到了张小云身上。想着她不知道开始报仇了没有,我要是能够去看看那三个禽兽的下场就好了。 谁知道这么一想,我还真感觉自己站在了马路上,恰好看见朱思丰跟二鬼白起扬从酒楼大门走出来,二鬼一边走,一边还在骂骂咧咧。 我就像一个看戏的旁观者一样,看着那三人走到街角阴暗处,白起扬终于按捺不住,战战兢兢问道:“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朱思丰冷冷一笑,“这小子纯粹就是诈我们,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证据,所以,根本不用理会他!” “要我说,咱们干脆悄悄去把他干掉,免得他到处胡说八道!”二鬼咬着牙说。 “千万不可!”朱思丰立刻否决,“这小子正愁拿咱们没办法,所以才故弄玄虚来诈咱们,真要咱们冲他动手,那才真是中了他的计了!” “那咱们就不理他了?”二鬼问。 “不理他,他根本拿咱们没办法!” “可是……”白起扬胆怯地四面瞅瞅,鼓足勇气说出来,“他说……张小云会亲自来找咱们报仇,是什么意思?” “吓唬咱们呗,还能是什么意思?”二鬼抢着接了话,“我不信这世上还真有鬼了!就算有鬼,她敢来,我他娘的再干她一回!” 二鬼“嘿嘿嘿”地淫笑起来。 “可我刚才真的看见……” 白起扬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闭上了嘴巴,因为二鬼莫名其妙的,忽然伸长了脖子,并且眼睛上翻,就好像他的脖子,被人用力掐紧了一样。 “怎么啦二鬼?”朱思丰吓了一跳,忙伸手拍打着二鬼的后背。 二鬼好不容易弯下腰,将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浓痰咳了出来,紧随着又“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二鬼你又怎么啦?” “我的……我的那玩意儿,好胀,快要胀裂了!” 这话本来让朱思丰颇觉好笑,但见二鬼一边说,已经用手捂住下身,居然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朱思丰这才有些着忙,赶忙蹲下身来,一边唤着“二鬼”,一边伸手一摸,更吓一跳。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二鬼哪里能答他话。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二鬼已经开始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哀嚎,惊动得来往行人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朱思丰愈发慌乱,连连叫着:“二鬼,二鬼,到底怎么样啊?要不要去医院啊?” 白起扬面色煞白,忍不住凑近朱思丰,颤着声音说道:“会不会……当真有鬼?那个……张小云找咱们来了?” “你胡说什么呀?”朱思丰瞪他一眼,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记住,任何人面前,不准胡说!” 白起扬勉强点头。朱思丰眼瞅二鬼已经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只怕耽搁下去会有性命之忧,不得不掏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白起扬想离开,可是看看四周,又不敢。 不久救护车赶到,医生护士将二鬼抬上救护车,朱思丰随车跟上,白起扬这才不得不一个人往他自个儿家的方向走。 我一直就像看戏一样,也跟着白起扬往前走。 白起扬好像听到有什么动静,忽然回头,先是愣得一愣,紧接着就声嘶力竭尖叫出来。 我也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 虽然我完全是旁观者的角度,可是眼前的情形,还是让我吓了一跳。 我看见一个白乎乎的人影,飘飘荡荡挂在电线杆上。 她一头黑发披散下来,将她苍白如死的小脸遮住了一半。 她嘴角淌着鲜血,一双眼睛却散发着幽幽绿光,死死死死盯着白起扬。 我只是吓了一跳,但在听见白起扬尖利的嘶叫、看见他惊恐如死的表情之后,我却感觉无比痛快。 当初他们以无比残忍而下流的手段摧残一个小姑娘,又何曾有过半点恻隐之心? 如今种因得果,那才真叫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请看第059章《复仇》) 第059章 复仇 我没有对白起扬多加理会,事实上我最想看到的,还是朱思丰的下场。 结果就像转换场景一般,我忽然就到了一家医院的急诊室里。 急诊室里正在做手术,而手术的对象,是二鬼。 他的命根儿被脓血充塞,倘若不尽快切除,会危及生命。 我笑了!当然没有人能听见我笑,所以我笑得无比舒畅,无比痛快。 朱思丰守在手术室外边,他妻子跟他的岳父岳母都赶了过来,老岳母满脸含泪,嘴里一直在不停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就算有病,怎么会如此突然?” 朱思丰满脸疲惫不作回应,我清楚看见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我想他也开始意识到,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跟他说的“张小云亲自报仇”的话,并非虚言恫吓。 偏偏二鬼刚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救护车又载了一个急救病人赶过来。 那是白起扬。 据说他自己用剪子,剪掉了他的命根子。 白起扬看来已经陷入疯狂,猛睁眼看见朱思丰,他居然挣扎着从急救推车上坐了起来,并且声嘶力竭大喊大叫。 “朱思丰,有鬼!真的有鬼!那个女人,被我们奸杀的女人,她真的找我们报仇来了,真的找我们报仇来了!” 他的声音异常凄厉,急症室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思丰在他媳妇、以及岳父岳母惊诧地眼光中,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赶忙靠近白起扬的推车,恨不得想用手捂住他嘴。 但偏偏,刚刚从急症室里推出来的二鬼,明明不该这么快从全身麻醉中清醒,但他不仅清醒过来,并且紧接着白起扬的惨叫,也跟着尖叫不止。 “张小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认罪,我认罪!是我们三个强奸了你,弄死了你,你要报复,找我姐夫,他才是主犯,他才是主犯!” 所有人的眼光,全都盯在了朱思丰身上。 有一个机灵点的主治医师,听见此事居然牵扯到“强奸杀人”,赶忙给一个保安使眼色,叫他去打报警电话。 朱思丰一张脸时白时青,冷汗顺着脸颊直往下掉。 朱思丰媳妇先是惊诧,接着惊怒,两只眼睛瞪向朱思丰,方要张口质问,朱思丰撑持不住,忽然转身,一把推开身边的一个护士,向着医院大门外逃蹿出去。 我知道二鬼说得不错,朱思丰是真正的主犯,张小云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动他,必定是要留着他慢慢折磨。 我立刻转身,跟在朱思丰后边冲出医院。 我看见朱思丰在一个角落处停下来,好像是掏出手机在拨打。 之后我就清醒过来,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 我摸过手机看,是孟响打来的。 “孟响,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么急?”我问,还没有完全从梦中清醒。 “我刚刚也被手机铃声惊醒了,是朱思丰打给我的,他跟我要你的手机号。我听他的声音直发抖,你是不是做过什么事啦?” 孟响的话,让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 “原来朱思丰是在给你打电话!”我脱口而出。 “啊?”孟响好像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呵呵一笑,答非所问,“估计朱思丰真是被吓到了,打电话想跟我求饶吧!” “求饶?高力,我警告过你,不准做违法之事!” “我没必要做,是张小云自己在动手,我纯粹是看笑话而已!你知道吗?另外那两个禽兽,都已经变成太监了!” 我忍不住“呵呵呵呵”笑出声来。 但是看见对面床上的高凌凯也撑起身来瞅着我,我赶忙停住笑,冲高凌凯做个抱歉的手势。 “高力,你不会……已经到了枣阳吧?”孟响试探着问。 “我是在枣阳啊!我想张小云肯定等不及要报仇雪恨了,我其实也想将这件事情早点了结。” 孟响沉默一阵,才微微一叹。 “那三人虽然自作自受,但是你,我再说一遍,别做违法的事!” “我知道!”我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温柔,“她这仇报得真是痛快!不仅那两个禽兽变成了太监,而且两个人都快要被吓疯了,一个劲儿喊着他们有罪,求张小云放过他们!所以我估计,枣阳警方肯定会介入调查了!” “那朱思丰呢?为什么他还没有得到报应?” “张小云最恨的肯定是他,必定要留着慢慢折磨!这样吧,你把我的手机号给他,我看看这王八蛋还能跟我说什么!你也赶紧睡吧,这深更半夜的,别闹得明早起不来。” 孟响答应一声,从那边挂上电话。 高凌凯被我闹得没了瞌睡,我方一收起手机,他立刻撑着身体问我:“这深更半夜的,你跟谁打电话呢?而且报仇啊太监啊什么的,什么意思啊?” 我实在是心中畅快,忍不住跟他说了实话。 “记得昨晚跟我同桌的那三个王八蛋吗?他们三个奸杀过一个女孩儿!” “啊?”高凌凯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有证据吗?为什么不赶紧抓他们?” “就是没有证据,要不然我何必跟他们说废话!不过呢,他们已经遭到报应了,那个光头的跟那个小白脸,已经变成太监了!” 我“哈哈”笑起来。 高凌凯两眼看着我,老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是在做梦吧?” “是,我刚才的确是在做梦!”我嘻嘻哈哈半真半假。 高凌凯还想再问,我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我打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那自然是朱思丰打来的了。 “半夜三更的,哪位?”我冷漠一问。 “高同志,救救我,救救我!我认罪,我明天就去公安局自首,只求你跟她说,放过我,别缠着我!” 手机里传出朱思丰尖利的叫声,声音之响亮,连对面床上的高凌凯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想让我怎么救你?你看见张小云了?”我问。 “是是是!她满身是血,就在前边,就在前边!不不不,她过来了,她过来了!高同志,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机好像掉在了地上。 (请看第060章《立案》) 第060章 立案 朱思丰最后的那声惨叫,声音之尖利可怖,即便我明知他罪有应得,仍然感觉浑身发毛。 高凌凯虽然不太可能听见朱思丰到底说了什么话,但是朱思丰的尖叫声,他却能听得十分清楚。 以至于等我挂上手机,高凌凯颇显惊怵地伸手开亮了大灯。 “谁的电话呀,怎么听着像鬼叫一样?这三更半夜的,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就是那三个禽兽中的一个呀!他们做了坏事,自然疑心生暗鬼,说他亲眼看见女孩儿的鬼魂找她报仇来了。对了!”我冲着高凌凯扬眉一笑,“那个铁盒,就是那女孩儿的遗物,我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将你叫醒,现在你明白了吧?” “你的意思是……”高凌凯脸上现出疑惧之色,不过很快的,他就撇一撇嘴,“瞧你说的,好像世上真有鬼一样!” 我明知他不可能轻易相信,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易说给他听。 所以我呵呵一笑,直接来了一句:“总之你明白我用冷水浇醒你绝不是恶意就行了!赶紧睡觉吧,都快三点了,我还想在梦里继续看热闹呢!” 高凌凯哪能知道我说的全是真话,眼瞅我嘻嘻哈哈,他无奈冲我摇一摇头,伸手关了电灯。 我躺在床上重新睡熟,只可惜没能继续在梦中旁观张小云的复仇经过。 事实上我就没再做任何梦,而是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天亮。 再次清醒,依旧是被孟响的电话吵醒的。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襄阳,我告诉她至少还要在枣阳多待一天,确定张小云报完了仇,我才能回去。 孟响就没再多说,直接挂上了电话。 高凌凯醒来之后,便回去他姑家里。当然他有邀请我跟他一块儿去他姑家里玩,我知道那不过是客气话,自然婉言拒绝。 我无所事事,只能在酒店待着看电视。 至九点多钟,枣阳公安局打来电话,请我往公安局协助调查。 我估计昨晚白起扬跟二鬼的连声尖叫,已经引起警方关注。甚至有可能今日一早,朱思丰当真去了公安局投案自首,要不然警方不会这么容易查到我的手机号。 但我包里现有那只铁盒,一旦被枣阳警方扣下,我是无所谓,我却怕恐怖之事会在枣阳蔓延。 所以我先给孟响打电话,想让她跟枣阳警方确认,我正在跟襄阳警方合作查案。 没想到孟响早就料到一旦此事惊动警方,枣阳警方很可能要找我谈话。因此在挂掉我的电话之后,她已经坐上动车赶往枣阳。 我再次心怀感动,因为这充分表明,她对我是有多关心。 我坐出租车到枣阳公安局门口等了十几分钟,孟响就赶到了。 既然有孟响作伴,枣阳警方自然对我客客气气。 原来昨晚警方先是接到医院打来的报警电话,紧接着朱思丰也拨打了110投案自首。 警方人员当然不会相信鬼魂之说,反而认为朱思丰已经有些精神失常。 所以在得知我昨晚曾经跟朱思丰等人有过冲突之后,警方自然要打电话约我谈话。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姓隋的副科长,三十多岁年纪,看起来结实而精干。 “你们不知道那三人是有多惨!”隋副科长叹息不止,“一个下身坏死,被医院紧急切除。另一个居然自己拿剪刀把自个儿连根儿剪掉了。最惨的还是朱思丰,深更半夜打110求救,说他被冤魂缠住了,求警方将他枪毙。可结果呢,他也没能逃脱厄运,这会儿照样躺进医院了。” “为什么躺进医院,精神失常?”我问。 “精神失常倒好了!”隋副科长摇一摇头,“他的下身开始溃烂,打麻药都不管用,痛得他浑身抽搐。难怪他想让警方枪毙他,那种折磨,当真不如被枪毙。” 我跟孟响对视一眼,一时皆默不吭声。 老实说我依旧感觉朱思丰罪有应得,毕竟当初他们三个折磨张小云的时候,张小云咬断舌头喷出满口鲜血,也没有引起他们半点恻隐之心。 但孟响没有亲眼看到张小云被摧残的情形,从她的眼光中,我感觉她对张小云下手之狠,有些不以为然。 “所以我请高同志来,就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这三人……都说是被冤鬼缠上了,但我可不信这世上真有鬼魂之说!” “所以你怀疑他们三人突然发病,都是人为的?比如……是我对他们施了什么手段?”我含笑发问。 “毕竟这些事都是高同志跟他们在饭店起冲突之后发生的,我只能将疑心放在高同志身上。”隋副科长说。 “可是隋科长有没有想过,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我有什么办法,能够令这三个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身染重疾,并且精神失常?如果我能有这本事,还不早就被请进社科院做研究去了?” 我这话当然是半开玩笑,并没有丝毫嘲讽之意。隋副科长虽然哑口无言,却也没有感觉到尴尬或恼怒。 孟响恰当其时插上话来,含笑说道:“这件案子也是我们在调查另一件案子的时候无意触及。高力是经过市局雷局长首肯的办案顾问,他去跟朱思丰他们三人接触,不过是想试探他们三人的反应而已。没想到这三人做贼心虚,结果疑心生暗鬼。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突发急病,我想最好还是听听医院的权威解释,看看这三人是否会是人为加害。” 孟响这番话不仅有理有据,而且软中带硬。 要知道枣阳隶属于襄阳管辖,市局雷局长同样也是枣阳市公安局的顶头上司,更加上最后这句“权威解释”的话,等于是在敲打隋副科长,不要妄加怀疑。 隋副科长哑口无言,只能连连点头,态度更比之前恭敬了很多。 “朱思丰他们口中所说的冤魂,活着的时候是叫张小云……” 我趁机接口,开始讲述那三人的暴戾兽行、和张小云所经历的非人折磨。 (请看061章《目击》) 第061章 目击 我当然不可能说我曾在梦中亲眼看到朱思丰等三人作恶,只说是张大爷拜托我们查找凶手,帮他孙女报仇雪恨。 “……张小云在被朱思丰等三人骗到一个山洼处强*之后,张小云本身尚未完全咽气,但朱思丰等人却将张小云抛在荆棘丛中,在张大爷找到张小云尸身的时候,张小云的身体已经被野兽啃得只剩白骨……” 我本来是尽量平静在叙述,但在我说到这儿的时候,隋副科长也禁不住“砰”的一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这些王八蛋,如果他们当真做出此等恶事,我倒真希望冤魂报复是真的!” “是!”我很有同感地点一点头,“我从张大爷口里听说这些事之后,跟隋科长的反应完全一样!只可惜没有证据,我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去跟朱思丰等人接触,希望能套出他们的话来。结果话没说完,那个光头的什么二鬼,差点还要跟我打一架!” 隋科长连连点头,但是很快的,他又抬起头来,满脸狐疑瞅着我看。 “不对呀!既然张大爷找到张小云的尸身之时,张小云已经被野兽啃得只剩白骨,那他又怎么可能告诉你说,张小云在被朱思丰等人强*之后,还没有完全咽气?” 这话令我直抓头皮。暗悔自己说的太多,以至于犯下“言多必失”的低级失误。 隋副科长两眼盯着我,脸色已经十分严肃。 孟响一时间竟也找不到言辞帮我圆场,只能尴尬地笑了一笑,说道:“他这个人富於想像,所以在听张大爷说……” 孟响的话只说到此,因为在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跟她两人都惊愕地发现,隋副科长脸上表情,突然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 他先是张开了嘴,并且瞪大了眼睛,那样子好像是要尖叫出来。 但是他并没有叫出来,就那么张大嘴,瞪大眼,两颗眼珠在眼眶中急速转动。脸上表情更是一时紧张,一时愤怒。一时惊惶莫名,一时咬牙切齿。 到最后他瞪大的眼眶中,居然涌出滚滚泪水,顺着他的面颊不绝涌落。 我跟孟响、以及这位隋副科长,当时是在一间封闭的接待室里,接待室的房门关着,外边的人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形。 只有我跟孟响,吃惊地看着隋副科长突然的失态。 孟响张口要叫,我突然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赶忙向孟响做个手势,叫她暂时不要惊动隋副科长。 但隋副科长脸上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过诡异,孟响不由自主斜身靠近了我,并且伸出手来,握住了我手。 很久——事实上顶多几分钟的时间,只因为隋副科长脸上的神情变化太过激烈,所以我跟孟响都感觉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 终于,隋副科长一口气吐了出来,茫然地看看我,再茫然地看看孟响。 “隋科长,怎么啦?”孟响试探着轻声一问。 隋副科长没有马上回答她话,而是举起手来,先看了一看自己的双手,好像是在确定,他已经从梦中醒来了一样。 然后他忽然用手蒙住了脸,强迫自己稳定情绪。 我跟孟响静静地看着他。又是很久,隋副科长终于吸了一吸鼻子,并且用手将脸上的泪痕抹干。 “你们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么?”隋副科长问。 孟响摇头。我稍一思忖,便正正经经看着隋副科长。 “隋科长刚才看见张小云被害时的情形了对吗?事实上,我也亲眼看到过!” 隋副科长两眼盯着我,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我手。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方才……是张小云让我看见……她被害时的情形?”他问。 在问这句话的同时,隋副科长脸现惊怕,禁不住地左瞅右瞅。 “我不知道世上有没有鬼魂,但是,我知道我看见的,肯定是真实发生过的!”我只能这样回答他。 “是,我也相信,那是真实发生的,毕竟……那就好像是我亲身的经历一样!”隋副科长吸一口气,忽然之间,再次显出咬牙切齿,“那三个禽兽,当真是死有余辜!他们现在所受的惩罚,仍不足以抵消他们的暴行!” 我颇有同感地点一点头。孟响忍不住问:“究竟是有多么残酷,为什么……张小云她不让我看见?” “她不让你看见,是因为你是女人!”我叹息作答,“你想想,我们两个男人看了都受不了,更何况……那很可能会造成你的心理障碍!” 孟响想争辩,最终却只叹了口气。 “可是这个案子我该从何调查,连这个报告我都没法写,我总不能说我亲眼看见了吧?”隋副科长说,满面愁容。 这个我可是外行,只能转头看向孟响。 “你应该先找到张大爷,由张大爷出面,这个案子才能成立。而以目前的情况,恐怕很难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来证实他们的罪行,但既然这三个人都已经亲口承认,那么你只要查清他们在相应的时间点出入保康县的证据,基本上就可以判他们有罪了!” 隋副科长一拍脑门:“可不是,他们三人都已经亲口认罪了,我还有什么为难的呢?我是被方才看到的那番景象给吓到了,脑瓜都不会转动了!” 隋副科长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忙跟我们打听张大爷的详细住址。 我跟孟响都知道起码暂时没我们啥事了,所以我们起身告辞。 隋副科长将我们送出公安局大门,一再拜托我们倘若再有其他问题,还要随时跟我们联络请教。 我跟孟响自然一一答应。 沿着人行道向前走了一程,孟响问我:“张小云的仇已经算是报得很彻底了,现在枣阳公安局已经介入,你还要在枣阳多留几天吗?” 我看她的神情,应该是很不赞成我继续留在枣阳。 事实上我也觉得张小云的仇已经报得很彻底,所以我稍一考虑,便决定跟孟响返回襄阳。 如果晚上张小云入梦,我倒要劝她可以放手了。 (请看第062章《祸根》) 第062章 祸根 我“自作多情”的认为,因为我答应同回襄阳,孟响看起来很是开心。 而因为她的开心,我心里也有一点美滋滋的感觉。 我们一同赶到枣阳火车站,等坐上动车,孟响马上问我:“你说帮张小云报了仇之后,我的案子也能破掉,这话不会是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我冲她一笑,拿过我的背包,并不将背包打开,只是向着她略一示意,“你知道这铁盒里装的是什么吗?” “是那块浮雕对吧?”她立刻回答。 “原来你知道!”我嘿嘿一笑。 “你以为我很笨吗?”孟响瞟我一眼,“只不过我身为民警,不能公开赞成你去帮张小云私下复仇,所以我不愿挑明而已。你之所以不肯事先告诉我,也是因为怕我为难对吧?” 这话令我心中愈觉舒坦,因为我感觉我跟她之间,有一种互相理解互相体谅的默契。 不过这种默契还是悄悄品味比较好,一旦挑破,就会少了很多情趣。 所以我只是冲她扬眉一笑,便直接转入正经话题。 “我已经问过张大爷,张大爷并不要求我将这块浮雕送回去,所以之后的工作,应该交给技术部了,你的任务可以说到此结束了。” “为什么?”孟响蹙起眉头,“你说明白一点!” 我在心中稍微整理一下,这才跟她从头讲起。 首先我认为这块浮雕,正是导致二十年前两起灭门凶杀案、以及最近一连串自杀凶杀案的终极祸根。 我估计在二十年前,这块浮雕不知什么缘故,首先落入了郑家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手里。 结果导致这个男孩儿沉睡不醒,并且在沉睡中杀了他的父母。而男孩儿自己,也活活饿死在床上。 之后张大爷的女婿从郑家路过,看见郑家一家三口都死了,本来想将郑家一些有用的东西搬回自己家里用,结果他却发现了这块浮雕。 浮雕的精美一定令这个女婿如获至宝,所以他将浮雕带回张家,并且以他高超的木匠手艺,镶嵌在了床头靠板上。 由此引发的后果,是这个女婿同样一睡不醒,并在昏睡中先是杀了自己的妻子,又将自己的岳母活活掐死。 但在这个女婿掐死岳母的时候,被张大爷亲眼看到,张大爷为保住襁褓中的孙女,迫不得已用斧子砍死了女婿。 张大爷一定猜到正是这块浮雕带来了灾祸,所以他做了个铁盒,将浮雕装了进去。很可能还埋在了地下,这才导致铁盒上锈迹斑斑。 但是在几个月前,张小云被朱思丰等三个禽**杀。张大爷找不到凶手报仇,便将愤怒发泄在了其他旅游者身上。 张小云一直想走出大山嫁进城市,为此她不惜一次一次向来山中旅游的背包客大献殷勤,但结果她却一次一次被这些凉薄的男人所欺骗。 张大爷心里肯定对这些背包客早就心怀怨恨,孙女的惨死,更是令他失去理智,所以他将那块浮雕找出来,重新镶嵌在床头靠板上。 可怜的包罗首先中招,紧接着李子也在张大爷的诱导之下,住进了镶嵌有浮雕的2号房间。 这两人虽然没有昏睡不醒,却在回家不久,自杀身亡。 紧接着袁望跟周科长先后住进2号房,不仅陷入昏睡,并且在昏睡之中行凶杀人。 楚菲菲有没有做那个奇怪的噩梦我不敢确定,但她既然跟袁望同时睡在镶嵌有浮雕的那张木床上,想必她也有做梦。 只不过袁望推开了梦中的那扇木门,而楚菲菲,却是在木门前惊恐挣扎的时候,被袁望活活掐死。 只有我,先后做了两次梦。 而且第二次,我推开了木门,并且在梦中变身为满怀邪恶只想杀人的非人类。 幸好在那之前,我曾经冲着茫茫黑暗,喊出“我会为你伸冤报仇”的话。 张小云的冤魂肯定听到了我的喊叫,所以她伸出援手,将我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拉了出来。 但是她一再警告我,不要言而无信。 之后张小云托梦给张大爷,让张大爷收起那块浮雕,不要再用它害人。 这番推论事实上早在我知晓张小云的存在之后,便已得出,我只是没有告诉给孟响知道而已。 等到张大爷珍而重之将这个铁盒交给我,并且一再交待我一旦打开,就会害人害己的时候,我就更加确定我的推断是准确地。 我甚至觉得,张小云的冤魂之所以能够长留人间,也是因为这块浮雕的缘故。 但这块浮雕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如此邪恶的力量,那就不是我所能够臆测的了。 这也是我告诉孟响说,她的任务已经结束,其他事情,该有技术科来接手的原因。 孟响在我细致讲述的时候,一直没有打断我话,直到我说完了,她蹙着眉头想了又想,才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的推论很有道理,但问题是,就算你说的是事实,我又怎么写这份报告?难道我将所有事情都推在这块浮雕之上,你信我信,别人能信吗?” 她这个问题我早已想过,所以我很快答复。 “我认为暂时不要写报告,我们直接去跟雷局长作口头汇报,看看雷局长是什么意思再说。如果雷局长从前确实经历过匪夷所思的案子,我想他应该能够理解你我。” 孟响考虑一下,只能点头。 当天回到襄阳,也才一点多钟,孟响立刻打电话跟雷局长约好时间,下午刚一上班,我们就来到了雷局长的办公室。 我自然安静地坐在一边,由孟响向雷局长一一汇报。 雷局长居然很年轻,顶多四十二三岁的样子。 我想他肯定有坚持锻炼,所以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一点也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 一张坚毅而冷静的面孔,尤其让人印象深刻。 但就是这张坚毅而冷静的面孔,随着孟响谨慎讲述,两条浓黑的剑眉居然越皱越紧,脸皮也拉得越来越长,显得有些阴沉起来。 我以为他肯定是不大相信孟响说的话,为避免孟响挨骂,在孟响讲完之后,我从背包里拿出铁盒,双手捧着走近雷局长的办公桌,将铁盒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雷局长,这个就是……” 我只说了这么几个字,雷局长的反应,一下子令我愣在当场。 我看见雷局长一眼瞟过铁盒,他那张坚毅而冷沉的面孔,居然一下子涌满惊怖。 几乎是出自本能的,雷局长跳起身来,同时惊惶失措伸手一推。 “哗啦”一声大响,铁盒被雷局长推落在坚硬的瓷砖地面上。 (请看第063章《久远》) 第063章 久远 那铁盒年代久远,经不得如此重摔,我看见铁盒从后部裂开,只剩下锁扣的位置勉强衔接。 而那块浮雕,也从铁盒里边摔落出来。 我对这块浮雕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恐惧感,所以在一惊之后,我立刻手忙脚乱捡起浮雕,先装进铁盒,再将摔坏的铁盒盖勉强合拢。 我心中有气,抬起头来想要责问雷局长两句,孟响已抢先两步走过来,惊呼一声:“雷局长,你怎么啦?” 我抬眼去看雷局长,却见他居然脸色苍白,身上也在微微颤抖。 “雷局长,你怎么啦?”我也禁不住惊问一声。 雷局长缓缓坐下,只是两眼看着我手中的铁盒,对我跟孟响的问话不加理会。 我跟孟响对望一眼。 有句话到了我嘴边,但是没等我问出来,却见雷局长摆一摆手,那意思是叫我们先别说话,让他安静一会儿。 所以我将问话暂时咽了回去。 雷局长用手捧住头,静静地良久良久,终于抬起头来,脸上现出苦涩的笑意。 “二十年了,从这件案子发生,我就怀疑……是因为这块浮雕,没想到……真是如此!” 孟响大吃一惊! 而我,立刻问出之前就想问的那句话:“雷局长从前见过这块浮雕?” “何止是见过,这个铁盒,还是我亲自找人做成,也是我亲手将这块浮雕锁进铁盒里的。”雷局长说。 孟响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一定是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件案子会惊动到雷局长亲自过问; 又是为什么,雷局长会将这件案子,交到她这样一位既没有丰富经验、也缺乏领导能力的年轻警员手里。并且允许她,聘请我这个普通百姓协助调查。 雷局长一定早就意识到,这件案子非比寻常。但是只有我跟孟响,相信并亲身接触过那些“非比寻常”的事情。 “我将这个铁盒,扔进了悬崖里,我往山里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敢扔!却没想到,二十年了,它居然……又出现了!”雷局长面色苍白,几乎就是自言自语。 而我,更是瞬间解开了很多疑问。 原来二十年前雷局长亲身经历过的那一桩“植物人杀人”的案子,也跟这块浮雕有关。 雷局长肯定意识到了这块浮雕的邪恶,所以他特意请人做了一个很结实的铁盒,将浮雕锁在铁盒里。 为防浮雕再次出现害人,雷局长走进深山,将铁盒扔进了悬崖。 却没想到他扔掉铁盒没多久,就被一个姓郑的男孩儿捡到,不仅害得姓郑的一家三口惨遭横祸,张大爷的女儿女婿、再加上张大爷的老伴,也因此丧命。 只不过大山深处的人家,纵然遭受灭门惨祸,也没有消息传到城里。 ——可最大的疑问,仍未解开,这块浮雕,从何而来? “雷局长既然在二十年前就见过这块浮雕,那么,是否已经查清这块浮雕的来历?”孟响问出口来。 “没有,根本无从查起!”雷局长摇头,虽然情绪已经稳定,但他脸上依旧有些茫然之色,“二十年前,技术手段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我私下做过研究,不仅找不出半点端倪,而且我感觉……再继续追查下去,连我都要……变成一个没有良知的杀人恶魔了!所以,我才将它锁进铁盒,扔进了大山。” “雷局长既然知道它是很邪恶的东西,为什么当时没有直接将它毁掉?”我问。 “你以为我没有尝试毁掉它么?”雷局长苦笑摇头,“我用锯子锯,用焊枪烧,甚至直接用手枪打,可是,根本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它明明就是木头做的,而且硬度并不高,但是我用尽手段,也耐何不了它!” 我忍不住打开铁盒,向着里边的浮雕仔细观看。 正如雷局长所言,起码从表面看来,它确确实实就是一块木头雕刻,怎么可能火烧枪打没有痕迹? “你最好不要盯着它看太久,这个东西,好像能够抑制人类的良知,激发人类潜藏的邪恶。”雷局长警告我。 我知道他此言不虚,吓得赶紧又将铁盒合拢。 “雷局长没有因为这块浮雕,做过什么噩梦?”我问,是真的很好奇。 “没有!”雷局长摇一摇头,脸上再次显出惨然之意,“但我有一个同事,将这块浮雕拿回家里去研究,结果……几天之后他就自杀了,这也是促使我将它锁进铁盒扔下悬崖的最大原因。” 我明白了。 这块浮雕只有在晚上,当浮雕上的女人看起来没有眼睛的时候,它才会催人入眠。 并且使人身陷噩梦,要么从此沉睡不醒,并且在梦中杀人;要么就会在清醒之后,因为遭受幻象困扰而自杀。 幸运的是,雷局长从没有在晚上跟这块浮雕同处一室,这才避免了沉睡、或者自杀的厄运。 至于说如果在白天抱着这块浮雕硬睡一觉会发生什么事,那就不得而知了,起码我是没有胆量进行尝试。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的这份调查报告,又该怎么去写?”孟响问,满脸困惑。 “如果依照我的想法,这块浮雕……实在是留不得,只是……”雷局长忍不住长长叹气,“既然无法毁掉它,那就只能先交到技术科,希望以现在的技术手段,能够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至于你的报告……” 他停了下来,应该是在心里暗暗衡量了很久,这才终于下了决断。 “你暂时不要在报告中提到这块浮雕,因为……我怕如果以现在的技术手段,依旧无法弄清楚它是什么,一旦这件事被更高层知晓,到时候,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灾难!” 雷局长满脸忧虑。而我,忽然就对他,充满了敬意。 倘若换一个人得到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肯定会赶紧向上层领导邀功。甚至将这个东西,上交到最高科研机构去做研究。 但正如雷局长所言,一旦惊动更高一层,再想让这个害人的东西销声匿迹,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而我的直觉跟雷局长一样,留着这个东西做研究,甚至于对整个人类,都是祸非福。 (请看第064章《伤离》) 第064章 伤离 我有一个想法,这块浮雕或许是能够发射什么难以探知的信号,以影响人类的脑部活动。 所以在装进金属盒子里之后,这种信号会相应减弱,不仅对人类无害,甚至据张大爷所言,对人类还有一定好处。 我将这种想法告知雷局长,雷局长居然十分赞同。当即打电话亲自叫来市局刑侦技术科的两位骨干,指示他们对浮雕进行一系列技术检测。 但首先,要这两位技术人员另外制作一个更精密结实的金属盒子,代替铁盒存放浮雕。 而在检测的过程中,要随时将浮雕放回金属盒子。并且连续检测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最重要的是,不允许在晚上做检测,更不准将浮雕带出实验室。 由孟响负责监督,无论检测到任何情况,两位技术人员都只能跟孟响汇报,决不允许泄漏给其他人员。 两个技术人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涉及到什么机密,为什么会有如此严重,居然惊动到雷局长亲自出面作指示。当然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赶紧点头承诺。 之后雷局长满脸凝重,提醒我跟孟响:“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完,所以,涉及到这块浮雕的所有事,还是需要你们两个来负责!当然,高同学并非警务人员,但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我只能恳请你继续协助孟科长!” 我对他满怀尊重,忙点头答应。 “局长请放心,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而且我现在就算想撒手不管,恐怕都不可能了!” 雷局长赞许地点一点头。 在仔细考虑之后,雷局长决定正式聘请我作为警局特别顾问,专门负责这个案子。 一来可以使我劳有所获,二来有了这个身份,我行事起来比较方便。 至于说等这件案子完结之后,我愿不愿意在警局任职,到时候再做商议。 所以我没有拒绝,反正所有手续,都有孟响帮我办理。 当晚回家,想着事情告一段落,我感觉格外放松。 爸妈晚上回来,看我很是高兴,问我有什么好事,我实话告诉他们说,市局雷局长亲自聘请我作为警局特别顾问,每个月还有不错的薪金领取。 没想到我爸妈“哈哈”大笑,我爸还指着我说:“就你这样的,人家还要聘请你做特别顾问?我可从小到大,没见你有特殊的侦探才能啊!” 我也“哈哈”笑。 我跟我爸妈之间一向关系融洽,彼此之间开玩笑是常有的事。 况且我并不想做警员,不可能长久留在警局,既然爸妈不相信,我也不做辩解。 吃过晚饭睡觉,毫无意外的,我梦见了张小云。 依旧是在朦胧缥缈的轻云薄雾之间,张小云身着白裙飘然而至。 那张清纯而美丽的脸孔,因为少了阴沉与怨恨,多了平静与柔和,愈发显得美若仙女。 “谢谢你,帮我报了这深冤大仇!”一露脸,她就跟我说。 “我想每个人见到你所遭受的伤害,都会义无反顾帮你的。”我说,是真心话。 “可是我没有遇到其他人,我遇到的只有你!”她脸上现出苦笑之意,“何况,在你之前,我遇到的男人,都只有欺骗。” 我很想替那些男人辩解几句,事实上我觉得责任其实不完全在那些男人身上,毕竟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孩子,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 只不过在一时的放纵之后,当要面对现实中的重重压力的时候,大多数的男人,都只能选择放弃。 可我只能心里想想,不能真的开口辩解,我甚至不能想得太多,因为她既然能够跟我的“灵魂”直接面对,自然很容易就能察觉到我的想法。 所以我很快找个话题。 “我还以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回来襄阳,你会很不高兴呢!”我说,冲着她“嘿嘿”一笑。 “我为什么会不高兴?你以为我一定要将那三个禽兽折磨致死才甘心?”她居然笑了起来,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像他们一样的禽兽,反正他们以后再也不可能祸害女人了,既然警方已经开始调查,我没必要再下狠手。” 她摇头的时候,一头长发轻轻飘拂,更是显出一种飘逸之美。 我心中居然“怦”地一跳,赶忙收心凝神,由衷说道:“我早该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 “可我爷爷……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而且让你一再陷入困境,你难道一点也不恨他?”她又问,脸上现出歉疚之色。 “说一点不恨是假的!”我实话实说,“可你爷爷并没有亲自动手害人,我就算恨他,也不能将他怎样!何况你曾经救过我,我对你的感激,已经完全抵消了对你爷爷的怨恨!” 她忽然幽幽一叹,脸上现出无限惆怅。 “像你这样……只记得别人好、不记得别人坏的好男人,我活着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遇到呢?” 这句话更是令我心头浮动,可是我什么话都不能说,毕竟我跟她,已经人鬼殊途。 幸好她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忽而冲我展颜一笑:“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保重,但愿有一天,我还能再看见你!” “回去?回哪儿去?”我脱口惊问,“你不是不能够离那块浮雕太远么?” “没有……那个东西,我不能去其他地方……” 她没有称呼浮雕,而是用“那个东西”来代替,而且我清楚看见,在说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她脸上现出一抹恐惧之色。 不过我没有马上开口打断她话,而是静静地先听她把话说完。 “但是我自己的家,首先我的尸骨埋在那儿,其次,那个东西被我爷爷收藏了十几年,已经形成了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好像一个地方积满了水,等到某一天你把水放掉了,晒干了,可是那个地方,永远都会留下水的痕迹。” 她这话解释得不是很准确,但却很形象。 我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概那块浮雕,在他们家附近存放了将近二十年,就好像遭受过核污染的地方一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个地方都会有辐射残留。 而只要有这种残留,大概张小云的冤魂就能够凝结不散。 “那你就回去吧!”我诚诚恳恳看着她,“这两天枣阳警方可能会去找你爷爷做调查,有你在你爷爷跟前,他也能够踏实一些。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还会去一线岭看你!” “那我等着你来!”她对我嫣然一笑,脸上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我竟然也有些不舍,而且我有个问题还想问她,所以我不等她飘然离去,忙又开口。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块浮雕从何而来?为什么它会有如此邪恶的力量?” (请看第065章《天外》) 第065章 天外 张小云本来两眼看着我,眼中仿似有些“脉脉含情”,但被我突然一问,她美丽的脸上,竟立刻显出恐惧之意。 “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她连连摇头,那反而令我紧追不放。 “是不是……还有更邪恶的厉鬼之类?”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鬼”字。之前我一直顾及她的感受,不愿意让她心生自怜。 而以她对付朱思丰等人的手段,足可见她并非是孱弱之“鬼”。可如今她脸上居然流露出如此惊惧之色,起码就我的感觉,只能是还有一个比她更加猛恶的“厉鬼”。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而且,你也不要再跟那个东西有任何接触,千万不要!否则,我能救你第一次,不可能救你第二次!” 她好像生怕我会追问不休,话一说完,立刻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那如梦似幻的轻云薄雾之间。 剩下我呆呆而立,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无限惆怅。 接下来的两天,连孟响都没有打电话给我,想必是技术科那边,还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成果。 所以我踏踏实实在家休息两天,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孟响就打来电话,说技术科请她跟我去一趟。 我立刻跟她汇合,一同赶去警局技术科。 随着经济腾飞,国力增强,如今的技术科,真可说是设备齐全,应有尽有。 技术科两个专司此案的技术骨干,一个姓章,一个姓王。 章技术在门口等着我们,一见我们到了,忙领着我们往里走。 穿过一排排各类设备,到了里边一个用钢化玻璃隔出来的操作间。 王技术正在一张小桌子旁摆弄一台笔记本电脑,看见我们进来,他立刻起身,向我们招一招手。 “到底是有什么发现?”孟响问。 “你先来看看我们用显微照相仪拍下来的几张图片。”王技术说。 我跟孟响凑到跟前看。 只见电脑屏幕上有一张放大的图片,看来好像是什么物质在显微镜下的结构图。 但我并非专家,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 回头看孟响,她也摇一摇头。 “这是什么?”孟响问。 “这就是那块浮雕的正面显微图像。”王技术说,用手向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表面看,这个结构跟檀木十分接近,可奇怪的是,它的背面结构,却又跟正面结构,完全不同。” 他嘴里说话,重新操作了一下鼠标,点开另外一幅图片。 “这是那个东西的背面显微图,两位自己看看吧!” 我跟孟响凑近细看。 虽然我不是生物、或者物理学家,但我也能一眼看出,两张图片相差极大。 第一张图、亦即是那块浮雕的正面显微图片,可以明显看出排列整齐的细胞组织和纤维组织; 可是第二张图、亦即是浮雕的背面显微图片,却像是一堆粗长的麻线,相互纠结缠裹在一起,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两位的结论是什么?”孟响皱着眉头问。 “根本无法下结论!”章技术开口作答,“我们试过这个东西的表面硬度,分明跟檀木相差不多,尤其背面,比檀木还要柔软一些!但是我们用尽办法,也无法切割一小片下来做实验。无论是金刚刀具,还是激光切割机,甚至是浓度极高的硫酸盐酸,都无法在它表面留下任何痕迹!” 我跟孟响对望一眼。 虽然我们俩早就知道这块浮雕非比寻常,但听他两人说得如此夸张,还是感觉有些惊诧。 “可如果当真使用任何办法,也无法在它表面留下痕迹,它又是怎么被雕刻出来的?”孟响提出疑问。 “不知道!”王技术摇一摇头,忽而展脸一笑,“远古时期的很多艺术品,以现代的科技水平都很难复制,那个时候的人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到现在同样是谜。” 这话让我觉得,他其实还是有些想法的,所以我鼓励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王技术跟章技术相互交换一下眼色,王技术这才谨慎作答。 “我们也不敢说有什么确定的判断,只是感觉……这个东西要么就不是出自地球,要么,它就是某一种尚未被人类发现的物质。而它的结构如此奇特,我跟小章都倾向于认为,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这个想法很是新奇。 我曾经考虑过这块浮雕很可能跟“厉鬼”一类的东西有关联,但却从未想过,它不是地球上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外星人曾经到达过地球,留下了这个东西?”我忍不住地笑起来。 虽然我也相信,在浩瀚广袤的宇宙之中,一定还存在着其他文明,但却不认为已经有外星人抵达地球。 毕竟以外星人穿越太空的强大科技,如果他们真是心怀恶意,轻而易举灭掉全人类也不是没可能,又何必借助这块浮雕,穷尽二十年的时间,鬼鬼祟祟制造出一起又一起自杀凶杀案? “高同志还有更合理的解释么?”王技术问。 或许是我脸上的笑容,让两位技术骨干误以为我是在耻笑他们“外星人”的想法,所以他两人脸上都显出愤愤之色。 我赶忙收起笑容摇一摇头,正正经经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探测到什么信号、或者辐射之类?” “没有!”王技术没好气地摇一摇头,“起码就我们手上的设备,探测不到任何信号或辐射,感觉它……比地球上的任何东西,都更加纯净!” 他再次用了“地球”二字,看来他确确实实已经认定,这个东西来自外星。 我忽然想到,这个东西只有到了晚上,上边的女人看起来才会没长眼睛,是不是也只有在晚上,它才会发射某种信号或辐射? 可是我不敢提出来。 并不是因为雷局长曾经下过禁令,而是我明知一旦让这两个技术骨干心生好奇,到晚上悄悄对这个东西进行检测,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没等检测结果出来,这两个技术骨干,已经惹上杀身之祸。 可是我不提,当晚回家刚吃过晚饭,孟响就打来电话,气急败坏告诉我说,那两个混球,还是在晚上做了检测。 (请看第066章《蠕动》) 第066章 蠕动 据孟响所言,章王二人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以至于他两人打电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正好孟响从家里赶去公安局,稍微绕一下就能到我们家住的小区门口。所以我慌忙跟爸妈说了一声,赶紧下楼在小区门口等着。 一会儿孟响骑着摩托车过来,也不用跟我交换位置,直接由她驮着我,飞速赶往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进入大队院子,一眼看见章王两位技术骨干站在技术科门口,看那两人模样,就好像不敢再开门进去了一样。 “到底怎么啦?你们看见了什么?”我张口就问。 那两人嘴唇抖索,老半天,章技术鼓足勇气说出来。 “那个东西……或许我们已经知道,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哦?”我一惊一喜,“什么地方?” “地狱!” 章技术压低了声音,好像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了一样。一边左瞧右瞧,满脸惊惧。 我跟孟响大感惊诧,孟响脱口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章技术张张口,却竟好像不敢解释。 王技术长长一叹,说道:“还是你们自己进去看吧!” 他转身走向技术科的大门,用钥匙将已经重新锁上的房门打开。 “不是说了不准在晚上做检测的吗?你们俩怎么回事?”孟响问,很严肃。 “这都怨我!”王技术满脸苦笑,“我们俩下了班一块儿出去吃了饭,要回家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将家里的钥匙忘记在实验室了,所以我们就回来拿,结果……” 他说到此处忽然停住,章技术期期艾艾接着往下。 “结果我一时好奇心起,想着……为什么雷局长一再警告不准我们晚上做检测?所以我就把那块浮雕拿出来瞧了一眼,结果我发现,浮雕上的那个女人,变成了光头,而且,没有了眼睛。” 浮雕上边的女人到了晚上会发生怪异变化,我自然是很清楚。孟响也曾听我说起过不止一次,所以我们两个都没有感觉惊诧,孟响愈发皱紧了眉头。 “就为这个,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她说。 “不止是因为这个!”王技术接口,“那浮雕的背面,也变成了红色!” 这话令我颇感诧异。 虽然我跟那块浮雕打交道的时间不算短,但从前它是镶嵌在床板上的,我自然看不到背面如何。 后来张大爷将它装在铁盒里交给我,我带在身上整整两天,却只有两次打开过铁盒。 第一次是在晚上,高凌凯趁我洗澡的时候,偷偷将浮雕拿出来观看。等我洗完澡出来,心急慌忙赶紧将浮雕收进铁盒,根本没注意浮雕背面是什么颜色。 第二次是在白天,雷局长将铁盒从办公桌上推落,铁盒被摔裂,浮雕滚落到地上。我恍惚记得,当时浮雕正好是背面朝上,但我并没有察觉其背面颜色跟正面颜色有何不同。 所以我插口追问:“你的意思,浮雕背面的颜色,晚上跟白天不一样?” “是!”王技术点一点头,“白天浮雕背面跟正面是一个颜色,所以……我跟小章按捺不住,将浮雕重新放到显微镜下观看,结果……” 他再次住口,就跟章技术一样,好像不敢细作解释。 “结果怎样?”孟响追问。 “正面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背面……”王技术脸色发白,最终还是摇一摇头,“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在我们说话的这个时间,两个技术骨干已经引着我们,走到了实验室最里边那个钢化玻璃隔出来的小空间里。 章技术苍白着脸,抖抖索索捧过一个崭新的、好像是不锈钢制作的金属盒子。 看来他两人在方才极度的惊恐之中,依旧没忘记将浮雕装好进盒子里。 可是章技术居然不敢再伸手将盒子打开,而是连盒子一起伸到我的面前。 我被他二人神情所吓,心里也有些发毛,但我不止一次亲手拿过这块浮雕,并没有因此造成任何伤害。 所以我硬着头皮伸手将金属盒子打开,看见浮雕安安静静躺在盒子里。 我伸手拿起浮雕,浮雕正面的那个女人,自然已经没有了头发跟眼睛。而浮雕的背面,也的的确确稍稍发红。 不过平平整整,仍旧跟一块刨光的木头没什么区别。 孟响从未在晚上看见过浮雕,但她没有试图从我手里拿走浮雕仔细观看,我想她其实也有点惊怕。 她只是就着我手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向我一望。 那意思好像是说:果然浮雕上的女人到了晚上没有头发跟眼睛。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孟响问。 “两位到这里来看吧!”王技术说。 他已经走到墙角摆放着的一台很精致的显微镜跟前,用手指了一指,示意我将浮雕放在显微镜下。 我知道他跟章技术一样,连再碰一碰浮雕的勇气都没有,所有我只能将浮雕背面朝上,小心翼翼放在显微镜下方。 王技术吸口气,凑近显微镜调整了一下,这才让开位置。 我走到跟前坐下,凑眼顺着目镜往下一看。 只一眼,我就被吓得差点跳起身来。 我看见的,不是死物,是活物! 可这个东西我不止一次拿过在手里,如果是活物,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我定定神,强迫自己仔细再看。 确实是活物! 而且是一条一条纠结在一起,就好像无数条又细又长的腥红肉虫,相互缠裹堆积,钻进钻出,蠕蠕而动。 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赶紧离开显微镜,撇开头,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感觉。 孟响诧异地看着我的表情,鼓足勇气想要凑到显微镜跟前去看,我赶忙伸手将她拦住。 “你还是别看了!” 孟响看着我,最终却显出异常坚定。 “不,我要看!” 我只好缩手,任由她凑近显微镜。 不出所料,孟响先是惊呼一声,然后很快地,她离开显微镜,蹲下身来对着垃圾桶,当真干呕了出来。 我赶忙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王技术识趣地替她端来一杯水。 孟响“咕咕噜噜”漱了漱口,这才面色苍白,问道:“那东西,是活的?” “起码就显微镜下来看,它是活的!”王技术回答。 “所以我们说……只有地狱,才会有这样的东西!”章技术补充一句,脸色看起来比孟响还要苍白。 “你们白天看它,是什么样子?”我问。 “就是你们在电脑上看到的样子,只是一条条暗黄色的管状物,杂乱无章地缠裹在一起!可是现在,那些管状物,不仅变成了红色,而且,成了活物!”王技术说。 (请看第067章《凶象》) 第067章 凶象 那块浮雕一直放在显微镜下,除了颜色微微发红,它表面依旧平整光滑——起码用肉眼看来是如此。 但想象里边不知道有多少细小到看不见的猩红肉虫在纠缠蠕动,繁衍生息,我就感觉浑身发麻,只想呕吐。 之前章技术跟王技术提到这东西不是出自地球,我就已经感觉,与其说外星人,我更加倾向于认为,是有鬼魅在作祟。 毕竟张小云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以张小云轻而易举便令朱思丰等人惨受折磨的本事,倘若真有一个令张小云都感觉恐惧的鬼魂存在,那么这个鬼魂要保住这块浮雕不受任何外力损害,应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如今亲眼看到浮雕背面那纠缠一堆的猩红肉虫,正如章技术所言,只有地狱,才会有这种东西。 我甚至有一个想法,之所以在晚上跟这个东西离得太近会做怪梦,并不是受到什么信号与辐射的影响,而是这种细小到看不见的怪虫,趁人入睡爬进了人的大脑。 这种想法只会令我更不舒服,我的脸色一定跟章技术王技术一样苍白如纸,引得孟响两眼看着我,问我:“你怎么啦?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事!”我摇头,勉强一笑,“我们还是将这个东西锁进铁盒,赶紧出去吧!” 章技术立刻将那个不锈钢盒子捧了过来,那意思明显还是想让我拿起浮雕放进盒子。 刚刚我将浮雕从盒子里边拿出来的时候,已经不可避免碰触过浮雕背面,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但现在,我生怕那些猩红的怪虫,会悄悄钻进我的皮肤,而我根本察觉不到。 我只能小心翼翼平着手掌,从下方托住浮雕正面,再小心翼翼装进不锈钢盒。 但这样一来,很难免地使浮雕背面朝上。 不过我们都顾不得这么多了,章技术赶紧关上盒盖,并且挂上铜锁。 我们四个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谁也不愿意继续在实验室里停留。 所以我们相随着走出实验室,一直走出技术科大门,王技术回身将门锁上。 之后我们站在门口,章技术忍不住问孟响:“那个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我如果知道,就不用你们做检测了!”孟响不客气地回答。 两位技术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王技术率先抬起头来。 “孟科长你放心,明天我们会继续检测!我想,如果我跟小章真能解开……这个东西的秘密,不单是为局里,很可能对整个科学界都是重大贡献!” 这话说得有点大,但,并非虚言。 只可惜章技术摇一摇头,说道:“凭我们手上的设备,恐怕很难有结果,如果不是雷局长一再警告,我倒觉得,该把这个东西送交国家层级的社科院去做研究!” “千万不能!”孟响立刻开口接话,“这个东西只能放在你们这儿检测,你们只管尽力,确实找不到结果的时候,再听雷局长的指示吧!” 她这话其实十分含糊,章技术看来胆子较小,瞅瞅王技术,又瞅瞅孟响,忍不住问:“那我们两个,会不会有危险?” “只要你们晚上别再来实验室做检测,另外白天也不要太长久将它放在盒子外边,就不会有任何事故!”我代替孟响回答。 毕竟我跟这块浮雕打交道的时间并不算短,多少还是能有这么一点把握。 章王两人便没再多说。 四人相互道别,等章王两人一同离开,孟响问我:“你有什么看法?” “我也说不上来!”我摇一摇头,“只是感觉,这块浮雕,留在世上绝对不会是好事情!” “可咱们又没有办法毁掉它,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长声叹气。 之后又过两天,技术科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幸好经过这两天检测,小章小王没再发现更多可怕的事情,心里也逐渐安定下来。据孟响所言,他两人重新鼓足劲头,争取能够多多少少揭开这块浮雕的一角面纱。 也就在那天下午,我接到了高凌凯的一个电话。 “我已经约了两个哥们儿,明天要出发去一线岭了,你去不去?”他一开口就问我。 我想着一线岭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危险,所以我没打算劝他不去,只是随口回应他:“这几天太忙,没空啊!” “那真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跟你挺合得来的!” 他在那边嘿嘿一笑。我很想问问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看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听他言语轻松,想必我及时将他叫醒,已经令他逃过一劫,我现在问他,不过是引他紧张而已。 所以我嘻嘻哈哈跟他说了两句话,正要将电话挂断,高凌凯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 一声“对了”,令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赶忙问他:“怎么了?” “好奇怪的,这几天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同样的一个怪梦,全都是一个光头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儿!而且每一次,都正好在你叫醒我的时候突然惊醒。昨天晚上惊醒的时候,我竟看见床前站了一个人影,仔细一瞅,才发现不过是床前摆的一个落地台灯。幸好我胆子大,要不然非尖叫出来不可!” 我不由得暗暗叹气,看来他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些影响。只不过被我及时叫醒,他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而已。 但我不能告诉他更多,那只会令他神经愈加紧张。我只能希望随着时间流逝,像他这种浅显反应,能够慢慢消退。 “这倒真是挺奇怪的,不过你别老想它,慢慢就会好的!”我只能这样说。 “我没想它呀,不就是个怪梦嘛,我到觉得挺好玩的!”他是真的“哈哈”笑起来。 那就令我相信,凭他这种近似于没心没肺的豁达与乐观,或许真的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将危险消化与无形。 而我,或许是日有所思,当晚我竟然再次梦见一个光头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站在一座老旧的二层小楼房前。 只不过梦得很模糊,而且我知道那是在做梦。 不像之前在张大爷家里的时候,我完完全全以为自己是在真实经历。 所以我心里也不是特别害怕,正等着看那女人转过头来,一阵手机铃声,将我从梦中吵醒。 我摸到手机放在耳边,刚问了一句:“谁呀?这才几点啊?” “高力,医院发生凶杀案,袁望跟周科长全都死了!” 孟响沉重又惊栗的声音,令我一下子睡意全无。 (请看第068章《联动》) 第068章 联动 其实案子发生的时间,是在夜里三点多钟。 孟响在接到报警之后,想着我终究不是正式的在职民警,便没有太早惊动我。 所以在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虽然还不到七点,但孟响已经做完了现场勘查。包括袁望周科长在内的几具尸体,也已经被运走。 孟响没有跟我多说,而是直接调出监控视频,跟我一同观看。 自监控探头拍到周科长杀死一名护士之后,警方已经增加人手,不仅在周科长跟袁望的房门外各有一名警员看守,在两人病房之内,还分别安排了一名警员照看。 而我跟孟响首先看的,自然是袁望跟周科长房间里的监控视频。 因为有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病房内照看的警员,难免有些松懈。 袁望病房里的那个警员,甚至直接靠在椅子上,仰脸打起了瞌睡。 而周科长病房里的警员,好像是困得受不了,站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推开紧靠里墙的厕所门,进到里边方便去了。 也就在那个时刻,从两个同时播放的视频里,我看到袁望首先坐起身来,静悄悄地赤脚下床。 又静悄悄地走到那靠着椅子仰脸睡觉的民警身边,一伸手,紧紧掐住了民警的脖子。 他已经昏睡一个多月,看起来已经虚弱不堪。 可是他伸出的两只手,却像是有千钧之力,那民警稍微一扭,便伸手撑腿不再动弹。 很诡异的,袁望抬起头来,向着监控探头瞅了一眼。我清楚看见,他眼中散发出幽幽绿光。 更诡异的是,周科长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赤脚下床,几乎是跟袁望在同一时间,分别走向各自的房门。 紧接着转到医院走廊的监控视频。 在两间相对的病房门口,两个民警正压低着声音说话,周科长跟袁望突然从两边同时开门出来,没等两个民警有反应,他两人便各自伸手,掐住了两个民警的脖子。 两人的动作都迅快无伦,而且没有任何迟疑,感觉就像是无血无肉的机械一样。 他两人的力气也跟机械一样强大,两个民警本来也是很强壮的汉子,但被两人掐住脖子,却竟挣脱不开。 其中被周科长掐住脖子的民警在挣扎中摸到手枪开了一枪。 周科长未被打中,对面正掐住另一个民警的袁望的后脑勺却突然冒出血花。 但袁望没有马上倒下,而是持续紧掐着那民警的脖子,直到那民警整个身体软倒地上,袁望才跟着跌倒。 而另外那个开枪的民警,更是在开枪的同时,被周科长双手用力猛地一扭,那民警两脚一蹬,顿时没有动静。 本来抓在民警手上的手枪,也随之掉落地上。 周科长将手上的民警丢在地上,站直身体顺着走廊向前走。 同样跟机械一般,他踩着一条直线,连脑袋也没有任何扭动。 但之前得孟响指示,在周科长跟袁望的病房前边的走廊里,已经建了一道铁栅门,将袁望跟周科长的病房,跟其他病房隔开。 这时候铁栅门本来是锁上的,周科长用手推了两推没推动,忽然发起怒来,整个身体往前一撞。 铁栅门居然被他一撞而倒,整个向外砸在地上。 我从视频里听不到声响,但想必声音不小,因为我看见走廊两边的病房门纷纷打开,很多人探出头来观看动静。 周科长立刻伸手,又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子的脖子紧紧掐住。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在周科长房中上厕所的那个警员赶了出来,眼前的惨景吓得他猛然一愣。 眼瞅着周科长仍在行凶,那警员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柄手枪,向着周科长“啪啪啪”连开三枪。 周科长后背冒血,很快倒在地上。被他掐住喉咙的那个无辜百姓,也跟着他一起倒下。 我已经见多了惊悚诡异之事,可是看着这两段视频,看着视频上满地的死尸,我心中仍不由得阵阵冰寒。 孟响脸上,更是阴沉得如要滴出水来。 我明白,她不止是为死了这么多人——而且其中有三位是她的同事——感到难过,她更发愁的是,两个昏睡多日的病人,突然起身杀了这么多人,在这个信息传播超级快捷的年代,无论警方以什么理由解释,这件事都必将引起网上网下流言纷纷。 而她作为这桩案子的首要负责人,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给出一个令民众信服的交代,她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再要惊动到更高一层领导过问,恐怕连雷局长,都要承受很大压力。 视频仍在继续,不过画面上除了满脸惊惶来往奔走的人流、和倒卧地上的几具尸体,一直都没再有任何动静。 孟响关了视频,回头问我:“为什么他们会同时清醒杀人?”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整件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超出想象,根本不是我跟孟响、甚至不是人间的力量所能破解。 但,孟响职责所在,就算无法破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承担责任。 而我,虽然能够撒手不管,但看看孟响,我却不愿即刻撒手。 “周科长那死命一撞,将他自个儿的肩骨都撞裂了,可是他……” 孟响忽然抖索了一下,以至于没能将一句话说完整。 不过我知道她没说完的是什么话。周科长将自己的肩骨撞裂,可是从视频上看,他没有显示出任何惨痛之色,看来就是一个十足十的“行尸走肉”。 想想看,我们刚刚看到一个行尸走肉行凶杀人,而且这个行尸走肉,还是孟响曾经的顶头上司,孟响心中,该是一种什么滋味? 可是我无言安抚,只能伸出手来,抱了一抱孟响的肩膀。 在医院耽搁到九点多钟,再也不可能调查到更多情况,我跟孟响方赶回刑侦大队。还没来得及召集组员开碰头会,章技术的电话就打到了孟响的案头。 孟响接了电话,忽然面色凝重,看起来比亲眼目睹袁望周科长醒来杀人还要紧张。 “怎么啦?”我忙问。 “小章说,王技术到现在也没去上班,而且那块浮雕,不见了!” “啊?” 我也大吃一惊,根本不用多说,我们俩立刻下楼赶去技术科。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王技术昨晚把浮雕带回去了?”孟响开口就问章技术,自然口气没那么温和。 “应该不会!”章技术赶忙摇头,“起码在下班的时候,我没看见他带走浮雕。” “这里不是也有监控视频吗?咱们先去看视频!”我提醒。 孟响立刻带我去警卫室,很快调出视频来看。 (请看第069章《电击》) 第069章 电击 监控视频显示,章技术跟王技术在昨晚六点准时下班离去。 但在夜里三点多钟,王技术突然又来到技术科,打开房门进去,将那块浮雕连着不锈钢盒子从技术科带了出来,锁好房门离开。 孟响立刻拿出手机,拨打王技术的手机号。 “没用的,他手机一直关机。”章技术唉声叹气,“我直接打到他家里,他家里人却说他不在家,一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出门去了。”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打电话给我?”孟响问。 “我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况且……那块浮雕也不见了,我也怕他……会不会私下拿回家里做研究去了,所以……” 后边的话章技术期期艾艾说不出口,不过我猜想也能知道,他一定是想拖延一会儿,只要王技术及时赶回,这件事就不用上报,王技术也能免去一顿训斥。 孟响当然更加恼火。 “所以你就意图包庇他?”她问,语气愈加严厉而响亮。 我赶忙开口打圆场:“现在发火也无用!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王技术半夜过来拿走不锈钢盒子的时候,眼光跟袁望周科长一样,是有些发绿的?” 孟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方才她满腹气恼,不可能将注意力集中在监控视频上,而我却一直紧盯着监控视频在查看。 所以孟响立刻请警卫将监控视频倒回去重新察看。 视频显示,在王技术走出技术科之后,忽然警觉地回头瞄了一眼。 就那一眼,他的眼光微微发绿。 而孟响的脸色,在看到王技术发绿的眼神之后,由气恼的红涨,变成了惊栗的苍白。 “难道……袁望跟周科长突然苏醒,跟王技术拿走这块浮雕,都有联系?”她问我。 “我想是的!”我点头,“要不然不可能恰好都在夜里三点多钟。”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王技术……难道大白天在实验室里睡过觉?” 她立刻回脸看着章技术。 章技术虽然一早并没有往医院勘查周科长等人的尸体,但是这件案子他不可能全无听说,而今听我跟孟响议论,将王技术跟周科长袁望联系在一起,他也不由得一张脸愈显苍白。 “没有,我跟小王干这个多长时间了,从来没有在实验室睡过觉!”他开口否认,很是笃定。 当然这种笃定,也有开脱之意,所以我跟着追问:“那这几天在实验室,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事情发生?否则为什么王技术如此反常,你却没有任何不适?” 我这话的意思,章技术看来也能明白。 毕竟那块浮雕太过诡异,两位技术甚至已经判定它很可能是来自地狱。但两位技术每天同时在实验室里面对这块浮雕,如果王技术是被浮雕影响,章技术就不可能没有反应。 所以章技术没有追着让我说得更明白一点,我见他嘴唇颤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这几天我们用尽手段,也无法检测出任何结论,所以昨天下午,我们曾试着用高压电进行电击实验。” “哦?”我心中一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迅速流遍我的全身,“结果怎样?” “结果……那块浮雕的背面,好像有一点微微泛红!” “然后呢?”孟响也跟着紧张起来,立刻追问。 “然后……我们就没敢继续,但小王就说……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进他眼睛里去了,我替他看了,什么也没有。” 我两眼看着孟响,孟响满脸紧张也看着我。 之前我就曾经设想过,会不会是到了晚上,那浮雕里边蠕蠕而动的东西,悄悄爬进人的脑袋,致使人做同样的梦,并且造成自杀凶杀。 如今看来,我的设想并非异想天开。 孟响肯定跟我的想法相差不多,我看见她很努力地吸一口气,转脸看着章技术。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记住,不要跟任何人提到那块浮雕的事!” 章技术点一点头。大概他也有了一些可怕的念头,嘴唇抖了一抖,却竟没敢多加追问。 “现在怎么办?”走出技术科,我问孟响。 “只能先去向雷局长汇报情况了!”她说。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带我去见雷局长,而是先回刑侦科,吩咐相关警员去交通管理部门调出路况监控,务必要尽快查出王技术的行踪。 之后我们才一同去见雷局长。 雷局长皱紧着眉头听完孟响的汇报,很快做了指示。 第一,务必要尽快查找到那块浮雕的下落,以免其流落人间,再次引发自杀凶杀。 第二,一旦找到浮雕,不用再交到技术部门,而是将其带至更偏远的山区,使其永远没有再次现世的机会。 我对雷局长的决断深表赞同,但孟响却有些疑虑。 “昨晚在医院死了那么多人,万一被人发到网上,只怕高层领导很快就会过问。如果我们真将浮雕带到更偏远的深山,到时候……却怎么跟高层领导交代?” “这个你不用担心!”雷局长神情坚毅,不为所动,“这块浮雕根本就是邪恶的化身,留在世上,必定造成更大的祸患!所以你们只管放手按照我说的去做,领导的压力下来,自然有我顶着!” 我本来就对雷局长过人的担当充满敬意,听他这样一说,更是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 事实上我看得出来,雷局长对于之前没有即刻命我跟孟响将浮雕扔进深山感到非常懊悔,但如今悔之晚矣,只能亡羊补牢。 我本来另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调用直升机,直接将这块浮雕扔进大海,那样被人类重新发现的几率会更小。 但随即想到,这东西不知是否会造成污染,还是埋进深山更加妥当。 从雷局长办公室出来,孟响立刻召集本组警员询问情况。 只可惜晚上光线太暗,相关警员只查到王技术拦了一辆出租车。但出租车车号多少,开往何处,一时间尚无答案。 我忽然有一个想法,让孟响联络保康警方,看看在保康周边,有没有襄阳牌照的出租车。 之后忙忙碌碌一整天,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直到下午五点多钟,先是接到报案,在襄阳西南郊区公路下方,发现一具尸首,经查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那就令我愈发肯定我之前揣测不错,因为那条公路,正是通往保康方向。 正好保康警方打来电话,说在县城西部一条很偏僻的山路边,发现一辆襄阳牌照的出租车,车内空无一人。 我跟孟响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带上三位身强体壮的年轻干警,开了一辆警车赶往保康县。 我体谅到孟响昨晚三点多就起床,其他干警也都颇显疲劳,所以我自告奋勇开着车,让他们四位在车上稍作休息。 到达保康县城,已经超过九点,之前见过的那位曹科长依旧等着我们,立刻带我们去了那辆出租车遭丢弃的山路边。 而那条山路,正是通往一线岭的必经之地。 “现在怎么办?”我问孟响。 “连夜进山!”孟响回答。 (请看第070章《信号》) 第070章 信号 我知道孟响是怕时间隔得太久,更难以搜索到王技术的行踪。所以我虽然感觉不妥,也没有开口反对。 但是曹科长却赶忙阻拦。 “晚上进山太危险了!这山里地势复杂,晚上连摩托车都不敢骑。倘若用走路的,至少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能抵达一线岭。更加上晚上很容易迷路,倒不如明天一早天刚亮的时候就出发,骑摩托车八点多钟就能抵达。” 孟响考虑一下,只能点头。 于是几个人一同返回保康县城,曹科长陪着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我却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心中又惊又急。 高凌凯!他说他今天要去一线岭,如果他们正好跟王技术碰上,岂不是立刻就有杀身之祸? 所以我立刻掏出手机,拨打高凌凯的手机号。 第一次拨打,居然提示对方号码没在服务区内。 我不死心,再打第二次。 还好,拨通了,高凌凯很快从那边接听。 “哥们儿,我们已经住进一线岭姓张的老爷子开的这家旅馆了!”他开口就说,许是信号不好,我听见里边噪音很大。 不过能够听到他嘻嘻哈哈的声音,已经让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凌凯,张大爷在家吗?”我问。 “你说什么?信号不好,你大声点!”高凌凯说。 我只好提高声音再说一遍。 “你问张大爷呀?他在呀,晚上还是他帮我们做的饭!那几样腊肉野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可惜你没来,享受不到这种口福。” 他在那边叽叽喳喳一口气说,里边噪音依旧很大,我只是能勉强听清。 “那就好!之前那边出过两件案子,所以打电话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异样。”我冲着手机大声说。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他“哈哈”笑,“放心吧,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张大爷养的那条黑狗你看见没有?”我又问。 “黑狗?看见了啊!好凶的,我喂它吃了好几根火腿肠,它才算对我客气些。” “那你要记住,一旦晚上黑狗叫嚷起来,一定要赶紧起床。最好你跟你同伴住一间房,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我郑重交代。 “你说什么?哎呀,信号实在是很不好!” 我也觉得信号确实很不好,需要一边听一边猜才能知道对方说什么。 所以我只好说了一句:“算了,没什么,总之你小心点!” 之后我关上手机。 孟响等人一直瞅着我看,见我收起手机,孟响立刻问我:“怎么回事?” “记得那个高凌凯吗?他们今天去一线岭了,这会儿就住在张大爷的旅馆里。” “啊?”孟响大吃一惊,“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摇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只是好奇怪,那边的手机信号非常差。我们之前去了几次,没觉得信号很差呀!” “你的意思是……王技术还是到了那附近?是那个东西对手机信号产生了干扰?” 我想一想,便摇头。 “我不这样认为!那个东西在我们手上并不是一天两天,没觉得会对手机信号产生干扰。我倒觉得,说不定那个东西会对手机信号起到放大的作用。” 孟响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你是说……之前张大爷那儿手机信号比其他地方都要强,是因为有那个东西的缘故?但现在你把那个东西带走了,所以张大爷那儿的手机信号就变弱了,是这个意思吧?” 我赞许地点头一笑。 几个警员耳听我跟孟响一番讨论,早就一个个满头雾水,有一个姓刘的忍不住插口一问:“两位说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没什么!”孟响开口回答,“王技术拿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证物,雷局长指示,无论如何要确认这件证物到了何处。” 孟响的回答很模糊,但也很聪明。既然涉及到“雷局长”,其他人自然不敢多加追问。 何况这件案子本来就有很多诡异难解的地方,比如周科长跟袁望何以会沉睡不醒?何以会突然清醒杀人?更何以会眼中冒出绿光?我想这几个年轻的警员,恐怕早就已经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件普普通通凶杀案。 “如果王技术在昨晚三点多坐上出租车之后,直接就来了保康方向,那他不应该到现在仍未到达张大爷的旅馆啊?”孟响又说,一边显出沉思之状。 她这话自然还是在问我,毕竟其他警员,都没有去过张大爷家。 所以其他人的眼光,也都再次投向我。 “所以很可能,王技术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张大爷的旅馆。”我回答。 “不是那儿,那能是哪儿?”孟响脱口又问。 我心中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孟响的聪敏机智绝不在我之下,没等我说出口来,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难道是……那个东西最初成型的地方?” “我也是这样想。”我点头。 几个警员对我们两人的谈话没有几句能够听明白,不过他们没再要求我们加以解释,等我跟孟响的讨论告一段落,仍旧是姓刘的警员开口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是要继续追查下去,起码我要确定,王技术究竟去了哪里!”孟响说。 其实她想确定的,绝不止是王技术的去向,她更要确定的,是那块浮雕真的回到了它“最初成型”的地方,永远不会再出现害人。 只是这种话,决不能够当着其他几个警员说出口而已。 我心中涌出阴森之意! 试想那浮雕如此邪恶,制造它的地方,就算不是地狱,恐怕也跟地狱相差不多。 如果我跟孟响揣测不错,那么我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必定比之前经历过的,更加恐怖。 当晚在宾馆安睡半宿。 到四点多钟,孟响就叫醒众人起床洗脸。 曹科长另外安排了两位保康本地的警员随行。总共七个人,四辆摩托车,单身的那一辆后座,驮上了一大包搜山必须的器械工具。 方过五点,一行七人就借着熹微晨光,进山赶往一线岭方向。 不到八点,已经抵达张大爷的旅馆。 不想高凌凯等人一早已经出发去了一线岭,唯有张大爷迎接出来,对我跟孟响分外热情。 (请看第071章《灵犬》) 第071章 灵犬 原来前两天枣阳警方已经进山找过张大爷,张大爷听说那三个禽兽全都成了太监,尤其姓朱的,更是下身烂得只剩半条性命,张大爷悲喜之余,自然对我跟孟响感激不尽。 我掏出手机看看,果然手机信号十分微弱。 趁着其他几个警员没在跟前,我索性悄悄问张大爷:“之前我们来,手机信号很强的,为什么现在突然这么弱?是因为那个东西被我拿走了的缘故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又从来不用手机!”张大爷立刻摇头,不过很快又撇一撇嘴,“不过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人间的东西,自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没想到张大爷居然会说出一句“不是人间”的话来,赶忙追问:“不是人间的东西,那能是什么地方的东西?” 张大爷没有马上作答,而是稍微愣怔了一下,才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总之,它不会是人间的东西,要不然它不可能害死我全家,更不可能……连我孙女都怕它!” 是啊!既然连张小云这个冤魂都怕它,可想而知,它若非来自天宫,便是来自地狱。 虽然“天宫地狱”的念头很荒唐,但既然有冤魂存在,最起码,应该会有地狱。 我暗暗一叹,想要转身走开去跟孟响说话,张大爷却突然问我一句:“那个东西,是不是被人拿走啦?” 我一听吓一跳,脱口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孙女昨晚托梦给我,说你现在正急着找它,我孙女让我告诉你,其实没必要再找,找到了绝不会有好事情。” 我又惊又喜! 我们之所以来张大爷的旅馆,当然是希望能够在此找到些线索。但是这个希望非常渺茫,毕竟当初张大爷的女婿,也是从郑家捡来的那块浮雕。 所以我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将几辆摩托车寄存在张大爷这儿,并以此为基地,向着四周展开搜索。 却万万没想到,张小云居然已经有托梦给张大爷。换句话说,我只要在此睡一觉,说不定就能请张小云告诉我,那块浮雕被王技术送去了哪里。 所以我赶忙跟张大爷耐心解释。 “我知道找到那块浮雕不是好事,但一来我们必须确定那块浮雕不会再出现害人,二来我们还得找到带走浮雕的那个同事,不能任由他在大山里边自生自灭。” “你那个同事,恐怕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张大爷摇一摇头,随即话题一转,“你们把黑狗带上去找吧!我孙女说了,如果你一定要找,黑狗会替你们带路!” 我大喜,当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张大爷跟张小云。 赶忙悄悄跟孟响一说,孟响也禁不住喜出望外,赶忙走过来向张大爷道谢。 之后张大爷蹲下身子抱住黑狗,居然煞有介事在黑狗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什么话。 黑狗汪汪地叫了几声,突然向西跑了几步,遂又回来,摇着尾巴围着我转。 几个警员个个惊奇得不得了,有一个忍不住赞了一句:“这黑狗竟然听得懂张大爷说话?” 我当然不能跟他们解释,说这其中肯定是有张小云的本事,幸好他们也没多问。 既然有黑狗带路,我们就不用分开搜索,一行七人,各自背了一个背包,全都跟着黑狗继续往山里进发。 而据一个保康警员说,直往西去,可以抵达一线岭。但黑狗带路的方向,却是往西偏南。 沿路林密山陡,明显人迹罕至。几个警员一开始还披荆斩棘精神抖擞,可是到了近午时分,却都不敢再往里走。 年纪较大的保康警员小声跟孟响商议:“孟科长,咱们带的水粮不多,这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万一迷路,可就危险得紧了!要我说咱们还是先回去,等明儿带足了供应再来!” 孟响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眼瞅前方密林森森,群山苍莽,黑狗又无法告知我们究竟还有多远,再往里走,确实非常危险。 不过她没有马上做决断,而是回头看我。 “有黑狗在,不会迷路。”我说,不是对黑狗有信心,而是对张小云有信心。 “那你觉得……咱们还是继续往里走?”孟响问。 我看看几个警员全都流露出不乐意的神情,稍一考虑,便摇一摇头。 “咱们先回去也好!如果王技术当真是将那个东西带进了如此人迹罕至的大山里,基本上就不会再有现世害人的机会了。只不过王技术……咱们可怎么向他家里人交代?” 孟响蹙着眉头,又向前方瞅了一眼。 偏偏没等她更下决断,黑狗忽然“汪汪”一叫,向着前方奔了出去。 我赶忙随后追赶,一边嘴里连连呼唤。 孟响等人紧跟在我后边,穿过一片荆棘密布的山坡,突然视野开阔,已经到了一片陡坡跟前。 黑狗就站在陡坡边上,“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我赶忙走近观看,不由得心中一惊。 只见那片陡坡上长满衰黄的长草,长草上被压出一道印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此处滑下去了一样。 “烟盒!这儿有一个烟盒!”有个警员叫起来。 我跟孟响转头去看,正见那警员从草丛中捡起一物递了过来。 孟响接在手里看,果然是襄阳本地产的一个品牌烟盒,烟盒里还有小半包烟。 “看来王技术是从这儿滑落下去了。”孟响说。 我伸长脖子往坡下看看,感觉坡势并不十分险峻,所以我毛遂自荐:“要不我下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块儿下去。”孟响立刻说。 “不行!”我摇头,“你是女孩儿,又是领头的,你得留在坡上指挥!” 孟响皱皱眉,向那几个民警一望。 有一个高大结实名叫唐远河的自告奋勇,说道:“孟科长留在坡上,我跟高顾问一块儿下去吧!” 孟响点一点头,让我们两人分别用绳索捆住腰部,坡上的几个人用手攥紧。 孟响深深看着我,道了一声:“小心!” 我向她点头一笑,率先倾斜着身体,脸朝陡坡倒退着慢慢往下。唐远河落后两步,紧跟着我。 谁知道刚往陡坡下方半走半爬行进了十几二十米,突听得一阵“吱吱呀呀”怪叫声响传入耳中。 紧接着黑狗“汪汪汪汪”狂叫起来,孟响也跟着尖声大叫。 我赶忙抬头上望,却只见无数黑影,正由远及近纵跃飞扑而至。 (请看第072章《狭洞》) 第072章 狭洞 那群黑影来得好快,不过转眼之间,便已看得清楚。 伴着那“吱吱呀呀”怪叫声音,我可以确定,那是一大群猕猴之类。 陡坡上的几个警员肯定被吓得不轻,随着“砰砰”几声手枪鸣响,孟响大声喊着:“别开枪,别开枪!” 可是已经晚了,猴群被枪声激怒,愈发向着孟响等人站立之处蜂拥扑到。 我听见孟响高声喊着:“高力你小心!” 我慌忙要往坡上爬,但陡坡上边的警员只顾躲避猴群攻击,已经丢掉了绑在我跟唐远河腰里的绳索。 我跟唐远河无从借力,只能手脚并用好不容易往上爬了三五米,偏偏有几只猴子发现了我跟唐远河的身影,居然顺着山坡向我跟唐远河攻击而至。 唐远河吓得大呼小叫,我也跟着慌了神。 在这陡坡之上根本没办法跟猴群厮打,幸好坡上全是衰草,我跟唐远河索性翻身坐下,顺着草坡滑了下去。 耳听猴群叫声被甩到了后方,但草坡坡度却越来越陡,我连连用手想要抓住身边的衰草,却根本无济于事。 忽然感觉身体凌空,我吓得张牙舞爪大呼小叫,眼前一黑,我竟像是直接落入了一个山洞里边。 紧随着“扑嗵”声响,我感觉浑身巨震,屁股也被跌得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耳听头顶“哇哇”惊叫,我赶忙向着旁边滚开,又是一声“扑嗵”响,唐远河掉落在了我身边。 而且不止他一个掉下来,有两个背包也跟着掉落。幸好掉落的地方离唐远河甚远,没有砸在他身上。 我立刻明白,孟响在危急之时,将我跟唐远河的背包从坡上踢落,希望我们俩能够借助背包里的东西,坚持到他们几人返回救援。 我不能不佩服孟响心思敏捷,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她居然考虑到了这一点。 我感觉浑身皆痛,只能躺在地上歇了一歇,这才勉强撑起身体向上一望。 果然头顶是一个狭长的洞口。 这洞口无巧不巧正好是在那片陡坡之下,任何东西从坡上滑落,都会直接跌进山洞。 也幸亏长年累月从上边掉落下来的衰草树叶,在洞底堆成厚厚一层,虽然腐臭难闻,却十分松软,也因此救了我跟唐远河的性命。 “我们怎么办?高力,我们现在怎么办?”唐远河叫出来,声音中甚至已经带出有点哭音。 “不用慌,咱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孟响他们就在上边,一定会下来找我们的!”我赶忙安抚。 但实际上我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因为方才那一大群猴子突然发疯,孟响他们就算能够保住性命,也必定被猴群冲散。 而一旦离开此地,没有黑狗带路,根本很难找得回来。 何况带出来的两根绳索分别捆在我跟唐远河的腰里,就算上边还有人守着,也没有办法很快救我们出去。 我现在只希望孟响跟黑狗仍在一起。她是一个女孩子,一旦在这大山深处落单迷路,必定会经历无穷的惊怕与苦难。但我坚信只要有那条黑狗在,就能保护她安安全全走出大山。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挂念孟响,那一刻,我甚至没有太多考虑我自身的安危。 唐远河应该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没有跟我争辩,反而很快镇定下来,站起身来,抬头察看洞口高度。 洞口离地至少有十五六米,而且三面悬空,另外一面是陡峭的崖壁,我跟唐远河根本不可能爬得上去。 唐远河不死心,先解下腰间的绳索,又在洞里四面乱瞅。 我问他找什么,他说想找一根粗一点的木头。 我立刻明白,他是想将绳索绑上粗木扔出洞口,如果能够卡在什么地方,我们俩就可以顺绳索爬出山洞了。 只可惜洞口上方的陡坡上只有衰草,并没有生长任何树木。唐远河找了半天,也只找到几根又细又枯的树枝。 我将身上的烂泥勉强刮了一刮,跟唐远河说道:“你在这儿慢慢想办法,顺便等孟响他们下来救援,我往洞里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实际上我还有一个考虑,方才在陡坡之上,曾看到草丛间有一道滑痕,倘若那真是王技术所留,八成他也顺着草坡掉进了这个山洞。 而在唐远河寻找粗树枝的时候,我已经发现确实有一串足迹行往了洞里。 那让我既兴奋,却也有恐惧。 因为如果这串脚印当真是王技术所留,如果王技术当真是将那块浮雕送回了它最初成型的地方,那就等于预示着,在这个山洞里边,很可能隐藏着某种未知的、根本不是现代人类能够招架的东西。 可是我反正也无法上去,只能捡起我的背包,从里边找出手电筒,之后将绳索卷起来挂在肩上,背上背包,硬着头皮往山洞里边走。 谁知没走多远,我就听见背后脚步声响,忙回头看,唐远河也背着背包追了上来。 “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我估计孟科长她们就算下来救咱们,也没有那么快。在这种危险之地,咱们最好不要分开。” 他这话我其实十分赞同,不过我还是问他:“你有没有留个记号在洞口?” “留了!我在乱泥堆上插了几根木条,把我的帽子顶在上边了。只要有人到洞口一瞄,就能知道我们两个在下边。” 我就没再多说,两个人相随着往山洞里边走。 那山洞就跟一个扁宽的隧道一样,虽然洞顶高高低低,高处十数米,低处还不到两米,但沿路既没有钟乳石之类,也没感觉凸凹难走。 只是越往里走,光线也越来越暗。 我打亮了手电筒,却让唐远河紧跟着我,将他手里的手电筒关掉省电。 幸好那山洞虽然又扁又宽,但却没有弯弯绕绕,我们只管认准方向往前直走就行。 约莫行了两三公里,仍未看见尽头,前方竟不知道还有多深。 唐远河有点怕了,连连说不如还回去到那洞口下边等着。 可我想着反正已经走了这么远,现在回头,前功尽弃。 正踌躇间,唐远河突然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听,什么声音?”他说,自然而然压低了声音。 我仔细一听,隐隐约约的,有一声一声“叮叮叮叮”很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古琴,闲极无聊地拨动琴弦,无意识地弹奏着某一个单一音节。 而在此阴沉黑暗的山洞中,那声音不会让人舒服,只会令人毛骨悚然。 (请看第073章《怪音》) 第073章 怪音 我回头看着唐远河。 虽然手电筒的光线并没有照在唐远河脸上,但是我能够看出,他脸上极度惊吓。 “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往前边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说,同样压低了声音。 “你你你……”他连说了几个“你”字,看来是想劝我不要再往里走,不过最终,他却说了另外一句话,“我还是跟着你吧!” 我点一点头,再次鼓足勇气往前走,唐远河几乎是亦步亦趋紧随在我的身后。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虽然只是“叮叮叮叮”单一音节,但音质清澈,再被洞壁回旋激荡,听来感觉甚是悦耳。 但我跟唐远河可愉悦不起来,反而越往前走,越是心惊胆颤几欲软倒。 唐远河一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另一手握住了手枪,好像随时准备掏枪射击。 我也紧张到了极点,暗暗做足了心理准备,只怕我接下来将要看到的,是人间最可怖最诡异的景象。 终于,到了那声音起源之处,我咬紧牙关鼓足勇气将手电筒的光线循声投射过去。 一眼看过,我不禁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种想要大笑出来的冲动。 那不是什么琴音,那不过是从山洞顶端,不停渗漏下的水滴,一滴一滴敲打在一大块凸起地面一尺多高的大岩石上,发出“叮叮叮叮”清脆声响。 “不会吧?这声音是水滴发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如此清脆?”唐远河叫出来。 第一声他还叫得挺响亮,但山洞内的回音,令他吓了一跳,后边两句就重新压低了音量。 我也觉得挺奇怪,遂走到那块被水滴不断敲打的石头旁。 只见那块石头跟整个地面浑然一体,凸起的部分约莫有两三个平方,因为被水滴长年累月不住敲打,在中间部位,形成了一个小水坑。 水滴从十几米高的洞顶滴落,砸在水坑里,便发出“叮叮叮叮”清脆鸣响。 我忽然想起传闻中的“八音石”,遂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多功能刀具,用刀柄向着那块石头轻轻一敲。 只听得“嗡”的一声,果然状若鸣钟,回韵悠长。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石头,怎么声音这么好听?”唐远河再次低叫,有惊诧,也有惊喜。 “这块石头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八音石……” 我刚说了这么一句,忽听得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入耳中,最初还不是十分响亮,但在转瞬之间,仿佛整个山洞都被那种“吱吱呀呀”的声音淹没。 那声音不是很刺耳,却异常的黯哑涩滞,听得人满嘴发苦,就好像神经都快要被撕裂了一般。 “这这这……是什么?”唐远河惊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随着那杂乱嘶哑的声响,我感觉仿似有一阵阵阴风呼啸而至,有一瞬间,我当真以为身在地狱。 而那杂乱嘶哑的“吱吱”声,真便像是群鬼嚎哭,冤魂悲鸣。 唐远河一手抓紧了我的胳膊,已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我也在颤抖,幸好我手上拿着的手电筒的光柱仍然明亮,我咬紧牙关拼着一死,将光柱投向前方扑面而来的阴风与悲嚎。 第一眼,我恰好看见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就好像浓重的乌云,向着我跟唐远河急扑过来。 我下意识地立刻扑向地面,同时口中高喊一声:“快趴下!” 因为我爬得太急,手电筒被我扔了出去,我两手紧紧抱着后脑,将整个身体包括脸部都紧贴着地面。 就感觉那“吱吱”怪声,从我后背上方纷纷而过,连我后背上的衣服,都能感觉到被什么东西刮刮擦擦。 很久——事实上没有过多久,但在我跟唐远河的感觉中,简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山洞中归于平静。 我依旧趴在地上,整理一下紊乱的心绪。唐远河却从地上跳起身来,连连惊叫:“我后背有东西,我后背有东西!” 我赶忙起身,眼瞅他已被吓得张皇失措不停跳脚,急忙用手扯住他后背衣服抖了一抖。 我清楚看见一个黑影被我抖落地上,随即“吱吱”叫着,重新展翅飞走。 “是什么?是什么?”唐远河依旧跳手跳脚。 “别怕,只是蝙蝠而已!” 我不得不抱住唐远河的肩膀,帮助他慢慢安静下来。 手电筒被我扔落在地上,居然没灭,只是将地面上的包包坎坎,拉出一道道惊悚的阴影。 我上前捡起手电筒,想要继续往前走,唐远河却一把将我紧紧拉住。 “咱们别往前走了,回去吧!” 我掏出手机看看,已经快两点了,我们在这个扁阔的山洞中,居然走了快一个小时。 “再往前走二十分钟,无论到没到头,我们都回去,这样行不?”我跟唐远河商量。 唐远河无可奈何,只能跟我一道继续往前走。 还好没到二十分钟,隐约看见前方仿似有些光线。我忙关了手电筒,那光线愈显清晰。 我跟唐远河都大喜过望,加快步子往前急赶。 但见光线越来越亮,前方豁然出现一个依旧狭长的洞口。 唐远河喜得撒腿就往洞口冲,我赶忙将他一把拉住。 “小心点,提防洞外是悬崖!” 唐远河吓了一跳,忙放慢步子,跟我一起走到洞口。 那洞口宽约数米,高度却只有一米三四。 我们俩伸长脖子先往洞外一瞄,不由得齐声欢呼。 那洞口并未紧贴着地面,但也不至于悬在半空。从洞口到下边的地面,约莫有三四米的样子。 唐远河先跳了下去,我将背包一个一个扔给他,这才跟着跳落。 抬脸一望,但见迎面一座陡峭的大山,跟我们刚刚钻出来的这座大山之间,形成一条又长又窄的峡谷。 我们实在是都饿了,只能先坐在地上,就水吃些干粮。 我们每人包里都带有一个指南针,我拿出指南针认认方向,确定我们身处的峡谷一端通往西北,一端通往东南。 之前从张大爷家出来,我们一直是往西偏南的方向在走。而我们刚刚走过的这个山洞,应该是朝着正南方。 所以如果我们往东南走,无论是回张大爷的家、还是往黑狗要带我们去的地方,都会越离越远。 我们已经不再指望还能找到王技术的踪迹,只要能够安全返回张大爷家,那就已经谢天谢地。 所以我跟唐远河稍微商量了一下,便启程向着西北方向走。 唐远河性子急,率先走在前边。 但也没走多远,我就听见他一声惊叫。 (请看第074章《足印》) 第074章 足印 峡谷里多是碎石沙砾,加上已是秋末,所以谷里的荆棘草丛并不太深。 我之所以落后唐远河至少有十来米,是因为我发现沿路有一些像是有人走过的痕迹。 但是没等我仔细观察,耳听唐远河一声惊叫,我赶忙追了上去,一眼发现就在我们正前方,仰脸向天倒卧一人。 那人浑身血肉模糊,而且血色发黑,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唐远河原是民警,应该不会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但之前案情发生,都是在人口稠密的城市里,唯独今天,是在这本来就会令人心生惧意的深山老林。 更何况刚刚在山洞,我们俩已经饱受惊吓,突然眼前出现这么一个血肉模糊之人,连我这个经历过诸般惊悚诡异之事的人,都吃一惊!更别说唐远河,已经被吓得浑身发僵动弹不得。 终究还是我强壮胆子走上前去,眼瞅那尸体破损处,已经爬了些黑黑的不知名的小虫子,我胃肠翻涌,有一阵阵想要呕吐的感觉。 但我只能勉强忍住,仔细观察着那具尸体 那应该是王技术的尸体。 虽然他整张脸都被什么东西抓得稀烂,连喉咙都被撕裂开来,以至于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长相,但是那一身警察制服,仍旧清晰可辨。 “这是王技术吧?”我问。 唐远河终于安定下来,或许是我这个平民百姓能够这么镇定,让他有些惭愧之意,他也凑上前来,并且很专业地从包里拿出皮手套戴上,对尸体进行仔细检查。 很快地,他从尸体口袋里摸到了一只手机。 但手机已经自动关机,所以唐远河又从包里找到一个充电宝,接上那部手机打开看。 “是王技术,你看!” 他把手机举给我看。 我看见手机桌面的图片,是一个男人笑哈哈地抱着一个孩子,而那男人,正是王技术。 我立刻在四周仔细寻找,唐远河则继续检查王技术的尸身。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我没能找到被王技术带走的浮雕,我却在一片草丛中,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脚印。 有点像人类的脚印,但却比人类的脚印要大很多。 我先回到唐远河身边,唐远河也基本上检查完毕。 “看血液凝固发黑的状况,死亡时间至少已在十二小时以上,但居然没有被野兽啃食,算得上是个奇迹。”他说。 他跟王技术虽然不在一个科室,但同属刑侦大队,相互间自然相熟,所以他脸上神情颇显伤感。 “他脸上跟喉咙的伤势,不是被野兽啃食的结果吗?”我问。 “那是他致死的原因,而不是在死后被野兽糟蹋。”唐远河回答,用手向着王技术血肉模糊的尸身一指,“你说,是什么野兽,能将他的喉咙一下子撕开?” “野熊或者豹子,没有这样的力气吗?”我反问。 “野熊跟豹子自然有这样的力气,但这两种动物造成的伤势,不会如此狭长整齐!更何况,若是野熊跟豹子,怎么会杀了他,却又一口也不吃他?”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道理,但我只能向他这位专业人士寻求答案。 “那你认为,是什么东西杀了他?” “我不知道!”唐远河茫然摇头,“他喉管撕裂的样子,老实说,就像是用一只铁钩、又或者……干脆就是某一个力大无穷的人类,直接用手指撕开的一样。就连他脸部的伤痕,也像是被手指抓出来的!” 这话令我感觉一阵寒意。唐远河脸上,同样显出苍白之色。 所以我赶紧转移话题,避免将他吓得更狠。 “算了,咱也不用瞎猜了,反正你带的有手枪,就算真有一个杀人犯在这山里,咱也不用怕他!” 唐远河张嘴想辩解,但最终却只摇一摇头,只是向着王技术的尸首一指。 “咱们拿他怎么办?背回去肯定不可能,咱们自己能不能走出山去还说不定。可是任由他晾在这儿早晚被野兽啃食,又不忍心。” 我也不忍心,可是我们根本没办法。 所以我长声一叹。 “这附近全是沙石地面,别说咱们手头没工具,就算有,也很难挖个坑将他就地掩埋。” 唐远河知道我说的是实情,怔怔地好一阵,忽而拿起手机,对着王技术的尸身分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我知道他是想带个证据回去,所以我一言不发。 之后唐远河又去扯一些野草灌木过来,将王技术的尸身掩住。 我知道那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根本阻止不了野兽糟蹋,但我也只能跟唐远河一起动手,给王技术垒了一座“草坟”起来。 之后我跟唐远河分别向着“草坟”深深鞠了一躬。唐远河一咬牙,扭头先走。我则紧随其后。 我本来想将之前发现的那个大脚印指给唐远河看,但是瞅一瞅唐远河阴沉沉地脸,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另生事端。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找到出山的路,其他的,都只能暂时放放。 那峡谷甚长,等到我跟唐远河好不容易走出来,已经是接近黄昏时刻。 西斜的阳光,投射在前方一片草坡之上,我跟唐远河同时看见,有一样什么东西,被晚霞映衬得闪闪发亮。 那肯定是人类的东西,而只要是人类的东西,就说明这附近曾经有人来过,而我跟唐远河,离找到方向走出深山,也就不远了。 所以我们俩都大觉振奋,赶忙连走带跑奔了过去。 还没跑到跟前,我就已经认出,那不是其他人的东西,那是我们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个不锈钢制成的盒子,是之前专门用来存放那块浮雕所制。 我抢上前去捡起盒子,发现盒子已经被打开。盒盖上的锁扣,被扭曲得成了一个弯勾。 而浮雕,自然已经不可能装在里边。 我立刻向着四周寻找。 唐远河之前看过王技术半夜三更进实验室的那段监控视频,已经猜到那盒子正便是被王技术带走的东西。 虽然他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但见我脸色凝重,他也没敢问我,也跟着我一同在附近仔细搜寻。 只可惜我们没能找到那块浮雕,倒是在一块凸起地面两米多高的大石头后边,找到了一把小铜锁。 但是铜锁已经被拧坏,想再重新合上都不可能。 而要拧坏这种铜锁,至少得用上铁钳才行。 是谁拧坏了铜锁,拿走了那块浮雕? 当然不可能是野兽,因为野兽就算有力气杀死王技术,也不可能有技巧拧开铜锁。 能够拥有这种技巧的,只能是人! 而如果是人,所有那些极其诡异而恐怖的自杀凶杀案,是不是又要重头开始? “高力,你你你……快来看!” 唐远河忽然叫了起来,声音中饱含着惶恐与惊诧。 (请看第075章《疯猴》) 第075章 疯猴 在我仔细检查那把小铜锁的时候,唐远河围着那块凸起的巨石仍在仔细搜寻。 所以当他惊叫起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巨石的另一边。 我也赶忙走过去,豁然发现唐远河手指的地方,有两个巨大的脚印。 那两个脚印分开并列,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巨石上边跳落下来所形成。 那很像是人类的脚印,其中有一个,甚至清清楚楚显示有五个脚趾。 但是人类的脚印,绝不可能这么大。 就算巨人姚明的脚,也顶多只有这个脚印的三分之二那么大。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难道世上,真有巨人?”唐远河说,脸色苍白,声音发颤。 “或许不是巨人,是野人。”我回答,拿出手机,将那个脚印拍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神农架传说中的野人,是真的?” 我点一点头。 保康西部跟神农架本就交界,我们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早就进入了神农架原始森林。 而如果这个脚印真是传说中的野人所留,那么那块浮雕,就已经落入了野人手里。王技术脸上据唐远河所言很像手指头抓伤的痕迹,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那块浮雕在人类手中,会造成一连串诡异恐怖的自杀凶杀,如果当真落入了野人手里,又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只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不死心的扩大范围,继续以巨石为中心,向着四周仔细搜寻。 唐远河看来已经不太敢离我太远,亦步亦趋跟着我,一边低头寻找,一边忍不住问我:“到底这盒子里边装了什么,会让你跟孟科长如此紧张,连雷局长都被惊动亲自作指示?”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苦笑着摇一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总之那件东西很重要就对了!” 唐远河便没再追问,只是发愁地看向将落的夕阳。 “天就快黑了,咱们今晚在哪儿过夜?这山里少不了会有野兽,甚至……你刚刚还说有野人,万一咱们睡着了,被野兽野人攻击,可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我赶忙安慰,其实语气并不肯定,“野兽肯定会有,不过敢攻击人类的一定不多,要不然王技术的尸首不会这么久都没有被野兽糟蹋。何况还有很多背包客,经常来这山里露宿,也没听说有哪一个曾被野兽攻击。” “背包客都是带有帐篷的,咱们可没这些!”唐远河依旧愁眉苦脸,停一停,又接一句,“何况,王技术被杀,难道能是他主动攻击野兽野人?” 这话令我无法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要不再找找,看看有没有山洞之类。” “你以为看武侠小说呢,到晚上随随便便便就能找个山洞住?”唐远河摇一摇头,不是讥讽,是丧气。 我实在是没有精神继续帮他打气,只能拿出指南针,向着东北方向一指。 “趁着天未黑定,咱们再赶一程路,说不定能在路上发现可供晚上睡觉的地方呢?” “也只能这样了!”唐远河叹着气,点点头。 我仍背着我的背包,另外将那个不锈钢盒子拿在手里。 我当然不是稀罕这个不锈钢盒,我是怕万一再找到那块浮雕,没有金属盒子装着,可就危险得紧了。 谁知才往前走了不上百米,突听得背后“吱吱呀呀”怪声响起,隐约正像是之前害我跟唐远河跌进山洞的猴群的叫声。 我跟唐远河下意识地立刻回头,果然看见无数黑影,就跟中午看见的时候那样,向着我跟唐远河站立方向飞快地纵跃而至。 “快,回到大石后边去!” 我急喝一声,撒腿就往大石跟前跑。唐远河也慌了神,竟比我跑得还要快些,先我一步蹲伏在了巨石后边。 我也同样紧贴着巨石蹲下,就听得“吱呀”叫声越来越近,嘈嘈杂杂真不知到底是有多少猴子在一同嘶叫狂奔。 转眼那声音来得近了,因那巨石高度超过两米,大部分猴子都从巨石一旁绕过,但也有一两只比较大的猴子,直接跳上巨石,再从我们头顶飞跃过去。 幸好所有猴子都没有停下来对我跟唐远河发起攻击,就算有那么一两只猴子看见我跟唐远河,却也顾不得理会我们俩。 眼瞅它们一边“吱呀”乱叫,一边连蹦带跳拼命逃窜,感觉就好像有什么极其恐怖的怪物,在它们后边追赶肆虐一般。 那猴群不下百只,整整用了好几分钟时间,才算是渐渐远去。 我回头觑看唐远河,他一张脸已是惨白颜色。 我想我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方才那几分钟的时间,我跟唐远河可以说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一旦那群猴子对我跟唐远河发动攻击,我们俩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满山的猴子,都跟疯了一样?”唐远河说,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也觉得这些猴子跟疯了一样。加上中午那一群,唐远河说“满山的猴子”,并不十分夸张。 但到底是什么,会让一群又一群的猴子全都疯了一样死命逃窜?跟那块浮雕有没有关系? 我转脸看着西方绚烂的晚霞,感觉自己仿似掉进了一个又一个既神秘又诡异的漩涡中,如今想要抽身,都没有可能。 我跟唐远河不出声地继续望着东北方向而行。 在这大山之中,纵然有指南针指引方向,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够找到出山的道路,毕竟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所以我们心情沉重,根本也懒得说话。 幸好在天色黑定,虽然没有找到山洞,好歹找到了一处山泉。 我跟唐远河赶忙喝了个饱,又将没剩多少的水壶灌满。 之后去捡了些树枝木材,生了一堆火起来。 干粮已经不剩多少,我们俩也不怎么吃得下。为了分散唐远河的注意力,我索性跟他请教起手枪的使用方法来。 而据唐远河自己所言,他可以算得上是警局的神枪手,所以我就跟他开玩笑:“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明天就可以打几只野兽来烤着吃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唐远河摇一摇头,“我们出来查案,多数时候就算带枪,也不会装子弹。这一次孟科长明知要进山,这才特别申请给每人配了十颗子弹,都要留着紧急时候才能用,哪能随随便便打野兽。” 国内的警员就算带枪,子弹也不可能带很多,这事我其实听孟响说过,之所以我会说出“打野兽”的话,完全是为了让唐远河轻松一点。 只可惜唐远河始终显得神经紧张,偶尔一阵山风吹过,掀起树浪滚滚,都会吓得他立刻坐正身体四面乱瞅。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到了半夜,还真出了事。 (请看第076章《野人》) 【求推荐,求书评!并在此诚挚感谢写评、推荐、打赏的亲们,万分感激!-一路暖阳】 第076章 野人 大山里的深夜气温颇低,我跟唐远河正好紧靠着火堆坐着,期望借助火堆,使野兽野人之类不敢靠近。 说真话在见识过诸般诡异之事以后,我对鬼魂的惧怕,反而不如野兽、或是野人。 毕竟鬼魂基本上只会吓人,而不会主动害你——当然了,如果你在鬼魂生前害过他(或她),那他(或她)对你的报复,才会残酷异常,令你生不如死。 那就跟张小云对朱思丰等人施展的手段一个样。 可野兽、又或者野人不会管你是好是坏,只要它饿了、又或者仅仅是凶性发作,它都会将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野人会不会吃人我不确定,可如果王技术真是被野人所杀,那么这野人比之野兽的凶猛残忍,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我跟唐远河商量,我们俩轮流放哨,一来保证火堆不灭,二来万一有野兽靠近,我们也不至于猝不及防。 唐远河说他暂时没有睡意,提议由我先休息,等他困的时候,再叫醒我。 我知道他根本怕得睡不着,所以我没有跟他争,直接靠在火堆边,闭上眼睛安睡。 我心里其实同样害怕,却只能强迫自己收心凝神,正迷迷糊糊,唐远河突然伸手在我身上推了一推。 “高力,醒醒!” 他声音很低,就好像怕被什么听见一样。 我睁眼坐起,眼瞅他满脸惊惶,也跟着紧张起来。 “怎么啦?”我问,同样压低了声音。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看一样!”他说。 此时火堆烧得仍旺,明暗不定的光线,投射在唐远河紧绷绷的脸皮上,更是显得阴森吓人。 我下意识地向着四周一望。 我们俩是靠着一块山岩坐着,周围有约莫五六个平方的空地。在我们俩生火之前,已经将空地上的杂草清除干净。 再向外,便是大大小小各类树木形成的森林。 但森林的密度并不是很高,要不然我们也不敢在晚上走进来。 可毕竟是在晚上,火堆的亮度,反而衬托出林中的黑暗,我一眼望出去,目力所及,也不过十几米而已。 而在这十几米之内,我没发现有野兽、或者野人的踪迹,但正如唐远河所言,我也开始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漆漆的森林深处,紧盯着我跟唐远河看。 被人盯视的感觉,我早就已经非常熟悉,但在这阴森暗沉的荒野之上,那种感觉更显惊悚,以至于不知不觉间,我跟唐远河两个大男人,居然紧紧抓住了对方的一只手。 “高力,怎么办?”唐远河问,仍旧是极低的声音,并且有着微微地颤抖。 我哪能知道怎么办? 可是我不能表现得没有主张,那样的话唐远河必定更加慌乱。 所以我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的手枪呢?” “在这儿!”唐远河说。 很过分的,他口中说话,居然将手枪递到了我面前。 我不由得愣了一愣,转脸见他满脸惊恐紧盯着前方的树林,有句讽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在这紧要关头不敢开枪,而是在这种时刻,手枪代表了一种责任,所以当我开口问他的时候,自然而然,他将这个责任推到了我身上。 我这才发现我的右手被他用左手紧紧抓着,所以我轻轻挣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手枪。 之前他曾经教过我怎样使用手枪,所以我发现,手枪保险并未打开。不知是他忘记了,还是没到紧急关头,打开手枪保险,本身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我拉开保险,学着唐远河教我的姿势,右手握枪,左手托住手腕,手臂微微前伸,将枪口对准那盯视的感觉产生之地。 可我在这儿全神贯注,时刻准备迎接攻击,唐远河却再次凑近我,有点不好意思说了一句:“高力,我肚子疼,从小一紧张,我就闹肚子!” 我晕死! 我知道很多人一紧张就想拉屎拉尿,包括我紧张的时候,都会想撒尿。 可唐远河毕竟是刑侦大队的警员,真不知他是怎么当上警察、并且调到刑侦科的。 但这个时候我总不能硬让他憋着,只能站起身来,向着前方走了几步。 一直走到离我们最近的第一棵大树跟前我才停下,身体侧依着大树,两眼持续盯着树林深处。 唐远河没好意思就在火堆跟前,我感觉他沿着石岩往一旁走了几步,这才蹲下。 那种盯视的感觉一直都在,我浑身神经都拉得紧紧的,但我握枪的那只手,却居然出乎意料的稳。 或许正因为我出奇的冷静,令黑暗中窥伺着我的那个什么东西,不敢轻举妄动。 我感觉有一双眼睛与我对视良久,终于挪往了他处。 我看不见那个东西,但是自然而然的,我心理上就有所放松。 但那种放松只是在一瞬之间,忽然我就警觉到不好。 “唐远河,小心!” 我下意识地大叫一声,眼光自然转向了唐远河蹲下来的地方。 也是在那一瞬之间,我看见有一条巨大的黑影,从树林中纵跃而出,速度之迅猛,行动之敏捷,当真就跟电视电影上的绝世高手一般。 “啪”的一声响,在唐远河惊呼声中,我扣动了扳机。 那黑影怪叫一声,好像竟被我一枪打中。 只可惜中的肯定不是要害,我见它头也不回,只是伸出一条又粗又长并且覆满黑毛的手臂,一把挽住了唐远河,在唐远河的尖声大叫中,迅快无伦向着树林中纵跃而去。 我知道一旦唐远河被黑影掳走,同样很难有生还的可能,所以我顾不得会误伤到他,“啪”的一响,再开一枪。 但那黑影实在是速度太快,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在一团黑暗的树林之中。 我听见唐远河的声音依旧在大叫:“高力,救救我!” 所以我不顾生死,紧握手枪追进树林。 眼瞅那黑影在树林中急速晃动,很快就要消失在我视线之外,急得我不得不对准黑影的后背,扣动扳机再开两枪。 可慢说我枪法不行,就算我枪法很好,以那黑影奔跑之快,我也很难击中目标。 我不肯就此放弃,依旧向着森林深处紧追不舍。 直到唐远河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消失不见,我不得不颓然止步,纵然是男儿流血不流泪,此时也忍不住蹲下身来,痛哭一场。 不是为我自己的命途恐惧,而是因为唐远河的悲惨呼救,始终在我耳边回响。 (请看第077章《援手》) 第077章 援手 很久很久,我才站起身来。 回头看,火光隐隐,如果我再往前走,恐怕很快就会迷失在黑沉沉的森林当中。 而我身上,除了手枪,没有带其他任何野外求生之物。 所以我只能回头,藉着那隐隐的火光,走回我们之前宿营的地方。 我的背包、跟唐远河的背包,都还在火堆前放着。 想着刚刚唐远河还紧张地抓住我手,想着他一声一声绝望的呼救,我双手抱膝,再一次潸然泪下。 火堆渐渐熄灭,我也没去管它。 在我心中,甚至因为对唐远河的万分愧疚,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我感觉与其这般惊惶无助苦受折磨,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所以我毫不设防,一直那么抱膝坐着,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有人依偎在我身边,并且在我耳边轻声细语抚慰着我。 “高力,别怕,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那声音如此温柔,又如此动人,我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在我身边,可是那声音充满诱惑,哄着我,唤着我。 “高力,别怕,你已经很累了,赶紧睡了吧!” 我确实感觉自己已经很累,所以我不再抗拒,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我就在这荒山野地里,酣然入睡。 一惊醒来,天色已亮。 我就这么屈膝抱腿坐了一夜,竟然没有感觉腿脚发麻脖子酸痛,就好像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替我按摩过一样。 我起身看看冷却的火堆灰烬,再看看唐远河的背包,心中再次感觉茫然而悲哀。 但,我必须找到出山的路,绝不能够破罐子破摔。就算不为我自己,也该为爱我的父母。 所以我振作精神,先将唐远河背包里有用的东西转移到我的背包里来,仍然背着我的背包,一手拿起那个不锈钢盒,将我跟唐远河用过的两条绳索全都挂在肩上。 之后将唐远河的背包端端正正靠在岩壁下方,心里说着“对不起”,向着背包鞠了一躬,一狠心,续往东北方向而行。 我并非完完全全将唐远河丢下不管,因为昨晚那个黑影掳走唐远河的方向,正好是在东北方。我只是觉得找回唐远河的希望,非常渺茫。 我昨晚曾经开枪打伤了那个黑影,所以一开始,我尽量寻找血迹。希望藉着血迹,能找到那黑影的巢穴所在。 但那个黑影掳走唐远河的时候,并非一直在地上奔跑,多数时候,它是沿着树枝攀跃而走,我想找到连续不断的血迹,实在是非常困难。 我花了一整个上午在树林之中寻找血迹,只找得我晕头转向昏头昏脑,幸好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声一声“救命”的呼喊,隐隐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心中大喜,以为那肯定是唐远河的呼救声,所以我立刻循着声音转往西北方向。 穿过树林,眼前出现一片乱石坡,那“救命”的呼喊,正是从乱石坡尽头传出。 “是唐远河吗?坚持住,我马上来救你!” 我大喊大叫,一边飞快地奔了过去。 然后我看见乱石坡的尽头,是一片悬崖,而那呼救之声,正是从悬崖下方传了上来。 “唐远河!唐远河!是你吗?” 我大声叫,一边伸长脖子往悬崖下边看。 “我是高凌凯,我是高凌凯!求求你,放根绳子下来拉我上去!” “高凌凯,你怎么会掉下去了?” 我大吃一惊,眼见悬崖边缘满是碎石,并且向着下方倾斜,稍有不慎,连我自己都要掉下去。 所以我干脆趴在了悬崖边,向着下方仔细察看。 只一眼,我就看见情形危急。 高凌凯不知为什么从这悬崖边滑落,本来绝无幸理,天幸往下五六米的地方,有一片突出的岩石。 一棵粗壮的矮松,正好生长在岩石缝里。 高凌凯掉下去的时候,可能是正好被松树挂住,高凌凯本身身手敏捷,这会儿已经调换了姿势,紧紧趴在矮松粗壮的树干之上。 那松树扎根甚深,看那模样如果我今天没有听到呼救声,高凌凯还可以在上边多坚持一段时间。 “高力?你不会是……高力吧?”高凌凯在下边叫。 “是我,你别乱动,我马上放绳子下来救你!” “天啦!天啦!高力,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高凌凯已不知在下边叫了多久,我听得出来他嗓音嘶哑。 而此刻那嘶哑的嗓音,因为惊喜,而颇显哽咽。 我赶忙爬起身来,先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之后我去树林跟前,用刀具削下一根树枝,这才走回乱石坡。 “高凌凯,你稍微等一下!” 我大声喊,以免高凌凯心焦。一边将那根树枝绑在一条绳索一头儿,死死卡在两块大石之间的缝隙里,用手扯扯,很是牢固。 我这才走回悬崖边,先将地上的碎石扫清,以免脚下打滑,之后将绳索牢牢系紧在我自己腰里。 然后我才将另一条绳索在我手臂上挽了几道,扔下悬崖。 高凌凯不用我吩咐,立刻用绳索先将腰里捆住,之后我手上一紧,感觉他顺着绳索向上攀爬上来。 可是他很明显已经没有力气,那绳索又不是特别粗,根本不太能够使力。 我只能咬紧牙关,忍着手掌勒痛,竭尽全力一把一把往上提。 高凌凯比我强壮很多,体重至少有一百四五十斤,虽然我们俩都在使力,但五六米的高度,仍然花了整整十分钟。 好不容易他终于爬上了悬崖,我们两个都筋疲力尽,仰躺在地上谁也动弹不了。 “你不是去了一线岭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掉下了悬崖?”我躺在地上问。 “别提了!我们根本还没到一线岭,不知道怎么回事,满山的猴子像发了疯一样,把我跟两个同伴也冲散了……” 又是猴子发疯! 我心中暗暗惊惧,感觉我的猜测或许当真没错,这些猴子之所以全部“发疯”,很可能就是因为那块浮雕。 但是那块浮雕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魔力?为什么之前在张大爷那儿的时候,就没有过猴子“发疯”的事情发生? “……好不容易躲开了那些疯猴子,我却完全迷了路!”在我思索的时候,高凌凯仍在往下叙述,“偏偏昨晚天都黑了,又跑出来两只狼追着我不放。我一时心急慌乱,滑进了悬崖里边。要不是那颗松树挂住了我,我这会儿已经死无全尸了!” “你的意思,你已经在下边呆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了?”我心中吃惊,坐起身来。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没有力气爬上来。”高凌凯也勉强坐起,满脸苦笑,“昨晚我知道不可能有人来救我,所以我蓄着力气,直到天完全亮了,我才开始叫救命!”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静与坚持,赶忙拿过背包,找出水和干粮给他吃。 (请看第078章《碎尸》) 第078章 碎尸 高凌凯的背包掉进了悬崖,不过我将唐远河的干粮和水都转移到了我的背包里,基本上能够我跟高凌凯坚持一天。 高凌凯的身体确实很强壮,昨晚一整夜趴在那棵矮松上,稍有松懈,便会掉下悬崖,可是在吃完喝完歇息一阵之后,他便恢复了精神抖擞的状态。 “我说咱们兄弟有缘吧?没想到这次竟是你救了我,大恩只能日后再报了!” 他装模作样向我抱一抱拳,很快又嘻嘻哈哈笑起来。 我无奈地瞥他一眼,问他:“有力气啦?那咱们是不是该赶路了?” “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出山的路呢,就算没有力气,也等天黑了再休息吧!” 高凌凯扬眉一笑,先将两条绳索挂在肩上,又伸手过来想替我背包。 “还是我背着吧!你昨晚一整晚也够辛苦了,你帮我把这个盒子拿着!” 我将不锈钢盒子递给他,他伸手接过,问我:“这是什么呀?这个时候你还留着这没用的东西干吗?” “现在没用,说不定啥时候就能起大作用。”我回答。 高凌凯就没再多说,忽而想起两个同伴,不由得长声叹气。 “他们俩也不知道咋样了,我真希望我迷路,他们别迷路!是我叫他们一起来一线岭的,要是出了事,我真没办法跟他们父母交代。” 我明白他的心情,点一点头,却无法宽慰。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进山来了?”他又问。 我不由得满脸苦笑,只说是跟警方一同进山追查一个逃犯。 高凌凯就忍不住冲我挤眉弄眼。 “又是为了帮你那个民警女朋友吧?你可真够下力的!那他们人呢?怎么剩了你一个?” “我们也是被疯猴冲散了!”我苦笑解释。 “啊?”高凌凯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高力,为什么满山的猴子都会发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期望事出偶然,而不是因为那块浮雕。 我们依旧向着东北方向而行。 高凌凯是个乐天派,跟他一起走,比跟唐远河在一起要轻松很多,最起码他不会一遇到事情就赶忙问我怎么办。 反而多数时候,他都会尽可能地护着我。 比如遇到陡峭的地方,他会让我等着,他先爬上去,之后再拉我上去。 毕竟他是跑酷健将,这种时候我自然不跟他争。 我甚至觉得,倘若有野兽出现,他也会叫我先逃。 幸好没有野兽出现——准确点说,是没有活着的野兽出现。 可就在我跟高凌凯爬上一座山梁的时候,眼前的惨景,即令是高凌凯,也被吓得目瞪口呆。 山梁上洒满鲜血,但那不是人血,而是一只野猪的血。 之所以我知道是野猪,是因为我看见半片脑瓜上,带着一个凸出的鼻子、和一颗长长的獠牙。 ——我没说错,是半片脑袋! 另外还有半片,远远扔在另一边。 野猪的四肢躯体,也被分成几片扔在地上。以至于满地鲜血之中,还有很多让人看着很恶心的五脏六腑,大肠小肠。 那种情形,就像这山梁之上,刚刚经历了一场五马分尸一般。 只不过被五马分尸的,不是人类,是野猪。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野猪,还弄得这么残忍?”高凌凯问,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又何曾知晓,只是感觉,如果这是人类所为,那这个人类,一定是个残忍的疯子。 可我相信不会有人类如此残忍,若依我所想,说不定正是昨晚掳走唐远河的那个野人所为。 那就令我对唐远河的命运,愈发感觉悲叹而担心。 可是我不能将我的推测说给高凌凯听,我怕他听了会平添惊恐,起不了其他任何效果。 那山梁上的惨景实在是让人看着不舒服,所以我跟高凌凯没敢多做停留,就赶忙离开。 幸好之后的时间,我们没再看见那血淋淋让人惊恐又恶心的场景。 但是一整天下来,我们仍在大山里边瞎转悠,没碰到一个人烟,更没看见半间民居。 到天色黑定,我想起昨晚的教训,特意找一片开阔地带,这才燃起火堆,准备露宿。 高凌凯没觉得惊吓,反而很是兴奋,感觉有一次真正的野外露宿,对他来说不是折磨,而是一种新奇体验。 而当我提醒他,晚上很可能会有野兽进攻的时候,他满不在乎摇头说道:“这山里哪能有那么多的野兽?之前很多人来过一线岭,可没听说有谁遇到过野兽。何况我昨晚已经碰到过两只狼,那就跟中了大奖一样,不可能今晚再次中奖。” “可是你别忘了,今天下午看见的那只野猪,谁知道那是被什么野兽杀死的?”我提醒他。 “不可能是野兽干的!”高凌凯一口否定,“如果是野兽,怎么可能逮到野猪不吃掉,却将野猪的身体撕开扔得满地都是?依我看,八成是个疯子干的!也可能这只野猪伤到了一个性情暴躁的猎人,所以猎人一时气急,才将野猪分尸泄愤。” 他这番推论其实蛮有道理,最起码我也认为,如果是人干的,那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 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是人类干的,之前不愿让高凌凯平添心理负担,我没将唐远河被野人掳走的实情告诉他,但现在,为让他保持足够的警惕心,我决定跟他实话实说。 结果我话没讲完,高凌凯已经跳起身来。 “野人?这山里当真有野人?”他看起来不止有惊吓,更多的仍然是兴奋,“天啦,昨晚我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野人之谜可是全世界都关注的一件事,我若能亲眼见到,被它抓走也无妨!” “凌凯!”我责备地看着他。 不是责备他的胆大包天,而是责备他没有为唐远河的悲惨命运,生出半点的同情与伤感。 “不好意思,我只顾想着野人了!”高凌凯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他立刻抓头道歉,“既然有同伴被野人抓走,你为什么没有紧追不放?若是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我的同伴!” 这话好像有责备我的意思,所以我瞥他一眼,开口反驳。 “我是没准备放弃呀!可是偏偏听到你的呼救声,我还以为你是他呢!再说了,你跟你的同伴也走散了,你现在能说无论如何不放弃他们吗?” 高凌凯哑口无言,只能“嘿嘿嘿”地笑。 我跟他商量一下,还是两个人轮流放哨。 考虑到他昨晚被挂在松树上,一整晚都不可能闭眼休憩,所以我让他先睡。 但高凌凯却说时间太早睡不着,而且下半夜会更加难熬,所以还是让我先睡。 其实我知道,他被之前野人的话题吸引,八成还想等着野人出现。 所以我没跟他争,依言靠在火堆边躺下休息。 方昏昏沉沉,我忽然听见高凌凯“呀”的一声惊叫。 (第079章《多情》) 第079章 多情 以高凌凯没心没肺的乐观与开朗,能够令他惊叫出来的,不知道是怎样恐怖之事! 我本来就没睡着,更被他的惊叫声吓得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怎么啦?”我张口就问。 高凌凯两眼呆呆地看着我,闪耀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看得出来他满脸惊诧。 “到底怎么啦?”我再问一句。 “方才……我看见……我看见……” 他吞口唾沫,居然像是不敢续往下说。引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看见什么啦?”我问他。 “我看见……有个女孩子,紧靠在你身边,我一睁眼,她就不见了!” 我万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一愣,问他:“你方才打瞌睡了?” 他抓抓头,这才回答。 “明明不困的,可是你刚一闭眼,我就感觉眼睛睁不开了。不过我是真的看见……有个女孩子,穿着白衣服,飘飘忽忽的,就好像……” “像什么?”我追问。 “像个女鬼!”他说,纵然胆大包天,也禁不住向着前后左右瞅瞅。 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唐远河被黑影掳走之后,我曾听见有个人凑在我耳边,温温柔柔安抚我,叫我别怕。 而且就在刚才,我确确实实感觉,仿佛有个人安安静静依偎在我身边。 但这话不能说给高凌凯听,我只能摇一摇头瞥他一眼。 “我看你一定是眼花了!要不你睡会儿吧,我来看着!” “还是你睡吧,我再看会儿!”高凌凯不好意思的一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打瞌睡!” “你呀!”我无奈一笑,“别强撑着了,赶紧睡吧!” 高凌凯“嘿嘿”一笑,终于没再客气,靠在火堆的另一边躺下。 他确确实实困得很了,连两分钟都没有,我就听见他微微的鼾声响起来。 而我,静静看着那堆火光,心中却在想着一个女孩子。 不是孟响,是张小云! 因为我相信,昨晚抚慰我哄我睡觉的,一定是张小云。 而方才高凌凯乍然看见的,同样是她。 虽然她是鬼魂,但在我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温暖。 她昨晚曾经告诉我说,她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我,我相信她一定能够说到做到。 所以我感觉无比的安宁与踏实,以至于望着火堆跳跃的火苗,我居然像昨晚一样,就那么抱膝而坐,再次进入沉沉梦乡。 我感觉自己站在云雾之间,阳光投射下来,照得四周飘飘渺渺。 “张小云,是你吗?”我大声喊。 很快地,一个白衣美女从云雾之间飘然出现,向着我嫣然而笑。 “原来真的是你!”我看着她美丽容貌,充满感激,“这两天,你一直在保护我吗?” “我哪儿有本事保护你呀,只能是跟在你身边而已!”她微微一叹,脸上现出哀伤之色,“本来我只能够留在我家附近,但是这几天……那个东西被带进了山里,并且被从铁盒里边拿了出来,我这才能够勉强跟在你身边。只是……离开那个东西太远,我的能力会相应减弱,如果遇到什么坏人,我还能勉强现身将坏人吓跑。但是遇到野兽、还有野人,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东西”是指什么,之前她已经跟我说过,她不能够离开那个东西太远。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离开“那个东西”太远,还会使她的能力相应减弱。 之前我已经设想过,那块浮雕很可能有使手机信号放大的功效,今日看来,我的设想恐怕是确证无疑。 但跟张小云不可能讨论这个,我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还有野人”这句话上。 所以我张口问她:“昨天掳走唐远河的,真是传说中的野人?” “是啊!”她睁大眼睛看着我,“怎么成传说中的了?我们山里人都知道,野人是真实存在的。” “那唐远河现在怎么样?你能不能带我去救他?”我忙问。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她摇头,“你那个同伴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如果你要往那儿去,恐怕……不等走到,就已经送了性命!” “为什么?”我大感疑惑,“为什么我会送了性命,唐远河却没有性命之忧?” “因为那野人掳走唐远河,是想……”她忽然脸一红,羞答答地改了一句话,“那是一只母野人,明白了吧?”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事实上从昨晚唐远河被黑影掳走,我已经有过诸般猜测,也曾想过掳走唐远河的,很可能是一个母野人。 因为传说中时有山民被野人掳走,大致是因为野人数量太少,一些母野人不得不借助人类男性繁衍后代。 但是想想那种情形,我反而感觉更是浑身发毛,因为那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绝不会比死了更好受。 “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把唐远河救出来,你不能跟我一同去吗?”我说,恳切地看着张小云。 “不不,我不能跟你一同去,我不敢去!”张小云回答,美丽的脸上,现出恐慌之意。 而能令她感觉恐慌的,只能是一样东西—— 那块浮雕! 她之所以能够凝聚不散,全是因为那块浮雕。而且她刚刚说过,离那块浮雕距离太远,会使她的能力相应减弱。 换句话说,当初她能够使出那些残酷手段,对朱思丰等人实施报复,也是因为离那块浮雕比较近的缘故。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根深蒂固的,对那块浮雕有一种深切的恐惧。 甚至于每次提到那块浮雕,她都不敢多说,好像说得太多,那块浮雕会将她毁灭掉一样。 以至于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无法从她口中得知,那块浮雕到底出自哪里,为什么她会如此惧怕。 “为什么你不敢跟我一同去,难道……那块浮雕,当真落入了掳走唐远河的那个母野人手里?”我又问。 “不不不!”她立刻摇头,“这山里,还有一个更凶猛的野人,是个公的!” 我明白了,浮雕想必是落入了那个更凶猛的公野人手里,而要去营救唐远河,就很可能碰到那个公野人。 (请看第080章《殊途》) 第080章 殊途 我考虑着浮雕落入野人手里,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野人的大脑肯定跟人类不太一样,而由此产生的行为方式,更是跟人类天差地别。 就比方人类会因为那块浮雕做噩梦,并且最终会承受不了幻象困扰而自杀。但我想,就算野人也会做噩梦,却一定不会、或者根本就不懂自杀。 而我的想法,张小云自然一清二楚。毕竟她曾经说过,我之所以能够在梦中清楚看见她,是因为她能够跟我的“灵魂”直接面对的缘故。 所以不用我开口发问,她已经为我做了解答。 “野人的灵魂跟人类不一样,自然产生的后果也不一样。我只知道,那个公野人现在狂暴无比,而且力大无穷,见到任何活物,它都会将其撕成碎片!” 后边这句话,令我忽然想起,今天在路上看到的那只被撕成几片的野猪,想来正是这个公野人的杰作。 而那满山的疯猴,自然也是怕了这只公野人的原因。 但是我,却忽然涌出另外一个念头。 张小云说她不敢去找这个公野人,应该不是说假话,因为那块浮雕,现在是在那个公野人手里。 而她对那块浮雕,一直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但,有恐惧,却也有依赖。 她刚刚亲口说过,离开那块浮雕太远,会使她的能力相应减弱。反过来说,靠近那块浮雕,她的能力会相应增强。 不能离开太远,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这大概就是她对那块浮雕的真实感受。 但那块浮雕在她爷爷手上保存了十几年,她就算有恐惧,也不至于恐惧到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步。 至于说公野人本身,更不可能对她造成伤害。 首先她是鬼魂,不是实体;其次一旦靠近那块浮雕,她的能力也会相应增强。 以她对付朱思丰等人的手段,那个公野人无论有多厉害,恐怕也很难对她形成威胁。 所以她所谓的“不敢去”,原因恐怕并不在她自己身上—— “你不敢跟我去找唐远河,不是因为怕那个公野人、或者怕那块浮雕,你是怕万一遇到那个公野人,你没有办法保护我对吗?”我忽然一问。 她脸上立刻现出惊诧之色,那就让我确定,我的猜测是对的。 所以我两眼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面露娇羞轻咬嘴唇,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为我释疑。 “我能够……影响人类的行为,是因为我可以直接进入人类大脑,使人类灵魂按照我的意愿产生波动。我甚至可以利用人类自身的意志力,使他们的身体受损。但是,野兽跟野人的灵魂跟人类不一样,我顶多可以驭使它们向东向西,却很难对它们造成实质伤害。何况那个公野人,它的灵魂已经被……那个东西控制,如果它对你发起攻击,我没有办法阻止。” 她解释得并不十分清楚。毕竟她文化水平有限,很难指望她用一些比较专业的词汇,告诉我什么是“灵魂”,为什么她能够使人类灵魂“产生波动”。 不过她既然用上了“波动”二字,或许我之前有关“脑电波”的概念,确证无疑。 我两眼看着张小云,心中再次涌动着感激与感动。 感激她对我的关心,感动她对我的情意。 只可惜她是鬼魂,不是活生生的人类,要不然我很可能在一时冲动之下,将她拥进怀里。 但终究她不是人类,我的这点冲动,不仅不能够付诸实施,甚至于,我需要赶紧转移注意力,以免让她感应到我的情绪波动。 “孟警官好吗?她没有跟我一样,也在山中迷路了吧?”我很快问出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孟警官……你很关心她是吗?”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有些脸皮发烧。 她是鬼魂,可同样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我如果当着她面承认关心另外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 尤其她很可能已经感应到,我对她不该有的那点冲动。 所以我换个方式回答她。 “不仅我该关心她,你也应该关心她,毕竟当初能够查到姓朱的那几个禽兽,孟警官出了很大的力气。” 这话其实有些滑头,一个“该”字,不仅将我跟孟响的关系撇清,同时也等于是在逼着她,非得告诉我孟响的情况不可。 她两眼看着我,良久,方幽幽轻叹。 “放心吧,孟警官暂时不会有事!” “暂时不会有事,那是什么意思?”我立刻追问。 她偏过脸去想一想,这才回答。 “老实说,她的情况我并不十分清楚,你想知道确切答案,必须你自己去探查!” “你的意思……她并没有走出大山,也跟我一样,落入了困境当中?”我又问,难免为孟响开始担心。 而我的担心,张小云当然立刻察觉。 “我说了,她的情况,你得自己去探查。”她再说一遍。 刚见面的时候,她浅笑盈盈满脸温柔,但如今,她却显得很正经,甚至是有些冷淡。 那就让我再次确定,对于我如此关心另外一个女孩子,她是有些不高兴。 可是我不可能撒手不管孟响的安危,只能两眼恳切地望着她。 “你不能陪我一同去吗?有你在,我心里会踏实很多!” 这句话绝对是实话。 虽然她已经说过,离开那块浮雕太远,她的能力会相应减弱。 但,只是减弱而已,并非完全没有能力,我相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她还是能够比我这个普通人类更加有用。 况且有她在身边,我就不怕像无头苍蝇一样,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张小云很明显无法拒绝我的恳求,我看见她偏过头去,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等到她重新抬头看着我,眼眶之中居然略显红润。 那就令我心中一惊,感觉我实在不该求她陪同。 但,没有她的陪同,要想在这深山之中找到孟响,几乎是没有可能。 “我不是不肯陪你一同去,而是……那个地方,我根本不能靠近!”张小云说,看着我的眼光,有一点抱歉,却有更多的惶恐。 那就令我大吃一惊,一下子跳起身来。 “为什么?孟响不会是被……那个公野人抓走了吧?” “不不不,不是这样!”她立刻摇头,“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只是……孟警官现在待的那个地方,我一旦靠近,就会飞灰湮灭!” 这话令我愈显惊骇! 她是鬼魂,不是人类,能够令她灰飞烟灭的地方,只可能是两个地方—— 地狱?或者天堂? (请看第081章《阴阳》) 第081章 阴阳 我惊骇无比地看着张小云。 想着孟响现在不知落到何等悲惨的处境,我感觉心上身上,阵阵发寒。 “你不用吓成这样!”张小云立刻又感应到了我的心思,“虽然……我不敢靠近孟警官待的地方,所以并不十分清楚她现在怎样,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悲惨!” “那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啊?为什么你说……你一靠近,就会灰飞烟灭?”我紧着追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她微微摇头,乌黑的发丝,拂过她雪白的面颊,显出格外的妩媚而幽怨。 可是我无心欣赏她的风姿,只是两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续往下说。 “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能够留在这个世上,全是因为……那个东西!可是,在孟警官现在待的那个地方,有另外一样东西,跟……你见过的那个东西,正好是阴阳两面,我如果靠得太近,就不可能继续存在了。” 这话解释得十分含糊,不过我稍微一想,便有些明白过来。 如果说那块浮雕能够使手机信号放大,那么张小云所言的“另外一样东西”,就能够使手机信号减弱。 而在我的认知中,鬼魂的存在,很可能就是人类死亡时残留下来的脑电波——那其实跟手机信号的基本原理十分接近,张小云之所以能够经久不散,正是因为那块浮雕。 但也正因如此,如果真有一样东西能够使手机信号减弱,自然也会危及到张小云的存在。 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东西存在? 这个东西,跟那块浮雕,是否具有某种联系? 如果孟响跟那个东西在一起,是否,也会有陷入噩梦、甚至昏睡不醒的危险? “要不你告诉我孟警官现在的具体方向,我自己去找她吧!”我说。 既然张小云一旦靠近那地方就会“灰飞烟灭”,那我决不能、也不该再让她陪我冒险。 张小云幽幽看着我,看得我颇不自在。正想开口多说一句话,她却忽然挥一挥手。 我以为她要跟我道别,赶忙要开口叫她,却突然发现,本来环绕身周的轻云薄雾消失不见,在我眼前,出现了一片山坡。 那是我跟高凌凯正歇宿的山坡,我立刻明白,张小云在帮我指路。 所以我全神贯注,观看着眼前变动的风景。 我先看见一条干涸的小溪,随着小溪绕过一座大山,眼前出现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有几间茅草屋。 本来变动的风景突然停住,就好像看电影的时候突然按了暂停键一般。 隐隐约约,我听见张小云道了一句:“再往前,我不敢走了,所以没办法继续帮你指路!不过离那地方已经不远,你应该可以自己找到!” “等等!” 我赶忙叫她,却感觉一阵清风拂体,猛一下子睁开眼睛。 我发现自己依旧坐在火堆旁,高凌凯也依旧在对面微微打鼾。 天色尚未大亮,不过我已经没有睡意,索性站起身来,看着东方渐渐发红的天空,心中默念着:张小云,谢谢你! 静静地等了一阵,待天空开始有红霞显现,我才叫醒高凌凯,准备起身赶路。 高凌凯很不好意思,因为他一夜睡到大天亮,并没有跟我轮流放哨。 我赶忙宽慰他说:“你前天一夜没睡,昨晚自然睡得香一些。其实我也睡了好几个小时,并不是一直在放哨。” “我说不会那么容易遇到野兽吧!”高凌凯立刻就放下心事,居然表现出无限遗憾,“好可惜昨晚没有野人出现,要不然我俩合力,说不定能逮个活野人!那不仅是一件伟大的创举,说不定还能够顺藤摸瓜找到你那个姓唐的同伴。” 我可没有他那样的宽广心胸,只能冲他无奈笑笑,拿出包里仅剩下的半包饼干,各自分吃两片,剩下的仍在包里郑重收好,之后两人一起,启程赶路。 昨夜在梦中,张小云已经让我看过路,当时还有些迷糊不清,但现在映照实景,我立刻认出,左前方的那座大山,就是我们首先该去的方向。 昨天一天我总是会跟高凌凯商量着该往哪边走,时不时地还要拿出指南针来校准方向。但今天,我一口气率先奔向那座大山。 高凌凯最开始紧紧跟着我没出声,一直到了那座大山脚下,我果然看见一条干涸的小溪,禁不住欢呼一声奔了过去,高凌凯这才显出有些奇怪的神情。 “你找到出山的路了?这个地方你来过?”他追着我问。 “没有啊!我只是看见小溪,感觉有水喝了而已!”我只能撒谎。 但我的谎言,很快就面临另一个挑战—— 那小溪虽然干涸,但沿途仍有大大小小很多水坑,坑里的水也还清澈。 我跟高凌凯找到一个大的水坑,先饱饱的喝了水,再将两个水壶灌满。 之后高凌凯咂着嘴说:“真饿了,这会儿要是能跑出一两只野鸡野兔就好了!” 我明知那不过是他的幻想而已,并没有开口接话。 却不料高凌凯一句话刚落音,就听得“咯咯咯咯”几声叫,居然从远处的草丛中,当真飞出一只野鸡来。 那野鸡尾翎细长,羽色鲜艳,一看就是一只雄野鸡。 我身上本来藏着一把手枪,但是我不可能掏出手枪朝野鸡射击,不是因为高凌凯并不知晓这把手枪的存在,而是因为我既没有那样好的枪法,更要留着子弹以备不需。 那野鸡离我们足足十多米,而且是从一片陡坡下边飞纵起身,我们根本不可能捉得到它。 但那野鸡好像是被陡坡下的什么东西惊吓到了一样,一边“咯咯”乱叫,一边扑闪着翅膀,直向着我们身边飞落。 高凌凯大喜,赶忙跳了上去,双手张开往野鸡一扑。 那野鸡“咯咯”一叫,一个闪身,居然直接扑到了我身上。 我赶忙伸手抓住,同时高凌凯“哈哈”一笑,揪住了野鸡长长的尾翎。 (请看第082章《疯婆》) 第082章 疯婆 那野鸡在我手上连连挣扎,我顾不得跟高凌凯多说,直接将野鸡往高凌凯手上一塞,迅速奔近那片陡坡,伸长脖子向着下方窥探。 陡坡下边全是灌木草丛,并没看见有什么大型的野兽之类。 我立刻明白,张小云依旧跟着我,这只野鸡,是她刻意送上来给我跟高凌凯果腹的。 我眼中居然有一些润润热热的感觉,有感激,也有亏欠。 我并没有为张小云做很多事,与她将我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中拯救出来的恩情相比,我帮她找到朱思丰等人,几可说是微不足道。 可如今,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在我身陷危难难以自救之时,是她暗暗相随,尽其所能保护我,照顾我。 她说过那个地方她不能靠近,因为一旦靠近,她就会灰飞烟灭。 可是她能够陪我走多远,就尽量陪我走多远。 如果她还活着,我一定竭尽所能将她带出大山,帮她找一份好的工作,让她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但是她已经死了,她的深恩厚谊,我根本无法报答。 “你在瞅什么?快点过来生个火堆,我来杀野鸡烤野鸡肉吃!”高凌凯“哈哈”笑着叫我。 我回过身,重新走回高凌凯身边。 “你说怎么这么奇怪?我刚说要是有只野鸡野兔就好了,果然莫名其妙真就飞出来一只野鸡,难道真是有神人相助?” 高凌凯一手依旧抓着“吱吱”叫的野鸡,一边兴奋得眉飞色舞。 我不否认,也不辩解,只是从包里找出刀具递给他。 高凌凯立刻走到一边去杀鸡,我则找一些干草枯枝,生起火堆。 其实像生火烤鸡这种事,还是晚上歇脚的时候再做比较好。 只是我跟高凌凯确实都饿了,而且连续几天全是吃的饼干之类,想想烤鸡的味道,就感觉馋涎欲滴。 直到真的烤熟了,虽然看起来外焦里嫩烤得不错,但因为没有咸味,并不见得很好吃。 不过我跟高凌凯还是将一只野鸡全部分吃干净,高凌凯吃饱喝足了,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对了!我昨晚打盹的时候,真的看见有个女孩儿靠在你身边,这野鸡出现得这么奇怪,不会是……真有什么神鬼帮助我们吧?” 他冲着我挤眉弄眼,看来昨晚看见女孩儿的事,他自己其实也不敢确定是否眼花看错。 所以我跟他半真半假。 “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你说是我当然相信!”他大大咧咧,扮出一脸的艳羡状,“你说你怎么这么有艳福呢?有个漂亮的女警做女朋友,如今连女鬼,都对你格外青睐!” 话一说完,他先“哈哈”笑起来。 我听着却有些刺耳,皱一皱眉,回了一句:“别用那个鬼字!” “啊?”他瞅着我,没太明白。 “我叫你别用那个鬼字!”我提高声音,“在我心目中,她是一位仙女!” 这是我的肺腑之语,而并非想要说给暗中相随的张小云听。 高凌凯哪能知道我说的是实话,眼瞅我正正经经,不由得两眼看着我,良久,才摇一摇头。 “瞧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像是有仙女暗中跟着你一样!好吧,你就做梦吧,我也当她是仙女就是!” 话一说完,他再次“哈哈”笑。 他的这种性格,我是真的感觉很舒心。我甚至觉得,他很可能成为我最好的朋友加兄弟。 我们沿着小溪往前走,高凌凯又问我:“这可不是往东北的方向呀,也是仙女帮你指了路?” “就当是吧!”我半真半假。 高凌凯撇一撇嘴,也不跟我争辩。 昨晚在梦中,感觉张小云给我指的路并不太远,可当真走起来,连续几个小时,仍然没能绕过大山。 不过在半下午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棵柿子树,树上全是金黄累累成熟的柿子。 我们俩兴高采烈,不仅吃了个半饱,还摘下十多个装进包里带上走。 高凌凯尤其开心,居然南腔北调唱起歌来。 只不过唱着唱着,他自己感觉走调太远,忍不住地“哈哈”笑。 引得我也跟着“哈哈”笑。 可是当一阵山风迎面吹到的时候,我却忽然停住了笑声。 因为我隐约听见,山风中似乎夹杂着一声声呼唤。 高凌凯也听到了,侧耳一听,便脸现喜色。 “有人在叫,你也听见了是吗?” “是!”我点头。 我们俩喜不自禁,赶忙加快步子,沿着小溪冲刷出来的碎石往前赶。 转了一个弯,果然看见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若不是她衣衫褴褛,我差点以为,我又看到了第一次往一线岭来的路上,那个一再出现的诡异老太婆。 而那一声声的呼唤,正是这个老女人发出。 可是我却不知道她嘴里叫唤的是什么。 不是普通话,自然也不会是英语,听她别别扭扭的口音,倒有点像是地方土语。 偶尔一两声略能听清,好像是在叫:“儿啊!儿啊!” 但她身上有一股极难闻的气味,很明显这件褴褛衣衫,已经在她身上穿了不知道有多少年。 我跟高凌凯相互一望,还没决定要不要上前问路,那老女人一眼看到我们,先是目光呆滞,紧接着忽然现出惊喜之色,双手箕张,居然向着高凌凯扑了过来。 她口中再次发出近似于“儿啊儿啊”的呼喊,一张又脏又皱的老脸上,竟在一瞬之间,泪落满腮。 高凌凯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呆了,眼看那老女人就要将他抱进怀里,我忍不住高叫一声:“凌凯,小心!” 高凌凯猛然回神,赶忙退后两步。 那女人一抱落空,突然面现怒色,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咒骂声,再次向着高凌凯扑了过去。 高凌凯看来真是被吓到了,居然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回跑。 “凌凯,不能往回跑!”我赶忙叫喊。 那老女人听见我叫,一下子回过脸来。 我看见她满眼怨毒,一边“叽里咕噜”大声咒骂,一边转过身来,忽又向我扑了过来。 (请看第083章《空棚》) 第083章 空棚 我一见那疯婆子向我扑来,同样吓得转身就跑。 一边跑,一边喊:“凌凯,往这边跑,千万别又跑散了!” 幸好那疯婆子力气有限,虽然我背着背包,还是很快将她甩脱,只听见她在后边咬牙切齿一个劲的嘶声咒骂。 紧随着脚步声响,我心惊胆战偏脸去看,还好,是高凌凯回头追上来了。 我们一口气跑得没力气了,这才停住脚,回头看,已经望不见那老女人的身影。 “你说,为什么在这深山老林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疯婆子?”高凌凯一边喘息一边问我。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反问,随即稍作分析,“或许这一带,有山民居住也说不定!” 高凌凯站直腰,向着前后左右细一打量,忽而加快步子,奔向左前方一片密密麻麻的绿色植物。 我也跟着追过去,还没到跟前,高凌凯已经欢呼起来。 “玉米地!这是玉米地!看来这附近真是有人家居住!” 那的确是玉米地,一只只饱满的玉米棒,看起来都已成熟,只不过尚未采摘。 昨晚在梦中,张小云帮我指路,我并没有注意到有这片玉米地,但这会儿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俩赶忙从玉米地里钻过去,眼前的情形,不仅高凌凯更显兴奋,我也感觉松了一口气。 在我们眼前,是山林之间的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有三间树皮茅草搭成的屋子。 屋子看起来很简陋,有点像电影电视上土著人居住的窝棚。 而我之所以松一口气,是因为昨晚张小云让我看到的最后一幅场景,正跟眼前景象一模一样。 “有人吗?这里有人吗?”高凌凯敞开喉咙大叫了几声。 没有人应声出现。 我站在空地上四面打量,高凌凯则直接推开最跟前的一座窝棚简陋的木门。 “没有人,好像刚刚搬家了一样!”他说,从窝棚里缩回头来。 我也走进另一座窝棚,推开同样简陋的木门察看。 里边的面积很是狭窄,至多有六七个平方。 因为没有砌墙,整个窝棚就是两扇房顶直接搭在地上,所以高度也有限,人要进去,必须弯着腰。 靠着门对面的窝棚夹角,是用较细的树枝树干扎成的篱笆墙,墙下横放着一块还算平整的木板,木板上铺着些干草,想来这就是睡觉用的床铺了。 除了这个床铺,就不再有任何东西,果然如高凌凯所言,这间屋子的主人,好像已经搬家了一样。 高凌凯也凑过来,在我正察看的这间窝棚门口瞄了一眼。 “你这边还有一张木板,那边屋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一堆干草在地上。”他说。 我叹口气,本来想找人问路的,这一下白高兴一场。 高凌凯转身走向第三间窝棚,却在一瞥眼间,忽然叫了一声:“谁?出来?” 我吃了一惊,忙随着他的眼光去看,只见影子一闪,好像有人跑进了窝棚后边的一片树林。 “站住,我们没有恶意!” 高凌凯一边叫,已经跟着追了上去。 “凌凯,不能追,你会吓到他们!” 我也跟着紧追几步。高凌凯听见我喊,在树林边上停了下来。 “为什么会吓到他们,我很可怕么?”他回脸问我,自然半带玩笑。 “你不可怕!但问题是在如此深的大山里,这些山民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外人,那就跟原始部落差不多,你追得太紧,你想想原始部落的人会怎么对付咱们吧?” “不会吧?在咱们中国,人口这么稠密,还能有原始部落?”他好笑地两眼看着我,突然压低了声音,“不会是吃人族吧?” 一说完,他又“哈哈”笑。我明知他的脾气,对他后边这句话不予理会。 “我并不是说这里的人一定就是原始部落,我只是说他们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大山,突然见到外人,难免会心存畏惧,你再一追,他们很可能就要当你是恶意了。” 高凌凯偏头想想,终于点一点头:“好吧,算你说得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抬头看看将落的夕阳,恨不能马上找到孟响的方位赶过去。 虽然张小云说孟响暂时不会有事,但毕竟只是“暂时”,谁知道在今天今夜,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高凌凯见我苦笑着不答他话,也就没再追问,而是返身回去,又在几间窝棚之间仔细察看。 “高力你快过来看!” 我听见他忽然叫出来,赶忙走到他身边,看见在三间窝棚之间,垒起了一个土灶,灶上也是空的,并没有铁锅之类。 但就在土灶一侧,有一大片发黑的鲜血,腥臭之气扑鼻而至,令我想起昨天看到的野猪被撕成碎片的血腥场景。 “为什么这儿会有这么多血迹?莫非这里是这些山民宰杀牲口的地方?”高凌凯试着作出合理推断。 我也希望那是牲口的血迹,但我知道这个推论并不十分准确。 毕竟大山里边物质紧缺,既然连城市里尚且有猪血鸭血制成的食品,这些山里人家,更不可能将牲口的血液,洒得满地都是。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这片血迹,或许是这几户人家搬走的原因。 换句话说,如果我们聪明一点,也该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离开这里,我们又该往哪儿走? 张小云昨晚帮我指的路,到这几间窝棚这里就停住了,之后是该往东往西,她没说,我也就一点概念都没有。 “高力,你怎么老不说话呀?在想什么?”高凌凯问,忍不住撞我一下。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这儿!”我实话实说。 “离开这儿?我们能去哪儿?”高凌凯立刻反对,“马上天就黑了,这里好歹有几间窝棚,还有那片玉米地,咱们晚上可以烤玉米吃。再说了……” 他忽然住口,眼光再次投向树林的方向。 我也跟着看过去。 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里确实有个人影,缩身在一棵大树后边,正在向我们探头探脑,似乎想要走出来,又不敢。 “姜新?姜新是你吗?” 高凌凯忽然叫了出来,撒腿就往那人身边跑。 我看见那人稍微一愣,忽而满脸惊恐,转身就往树林里边跑。 (请看第084章《白痴》) 第084章 白痴 我眼瞅那人如此反常,生怕高凌凯有失,也跟在高凌凯身后追进树林。 高凌凯一边追一边叫:“姜新,我是高凌凯呀!你别跑,我是高凌凯!” 可是他越叫,那人跑得反而更快。 幸好高凌凯乃是一位跑酷健将,那人跑得虽快,高凌凯跟他之间的距离依旧越来越短,忽而向前一扑,顿时将那人扑倒在地上。 那人在地上拼命挣扎。 高凌凯两手竭力按着他,嘴里一直在不停喊着:“姜新,你怎么啦?我是高凌凯呀!我是你的好哥们儿高凌凯呀!” 可是那人没有停止挣扎,反而“哇”的一声,他竟然放声大哭了出来。 高凌凯一阵愕然,怔怔地按着那人不动。 我赶到跟前,向着那人一望,也不由得一阵错愕。 那人明明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可此刻,他居然长大了嘴巴,像个孩子一样“哇哇”直哭。 眼泪顺着他两边眼角滚滚而落,当真哭得既伤心,还很委屈。 高凌凯不敢放他起身,只是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他是……你的一个同伴?”我小心一问。 “当然是,我们分开才三天,我总不会连他都不认识了!”高凌凯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回头看看依旧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不止的姜新,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怎么……变成了这样,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一阵阵的心中不安。 那明明是个大男人,但却哭得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这种情形,虽不惊悚,却很诡异。 尤其在这大山深处,更是令人身上发毛。 但是看着高凌凯同样要哭了一样,我不得不凑到跟前,以哄小孩儿的方式,来哄那个叫姜新的大男人。 我从包里拿出仅剩的小半包饼干,取出一块递到姜新脸跟前,细声慢气极尽温和。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看看,这是饼干,你饿了没有?要不要尝尝?” 姜新听着我哄,总算是渐渐安静下来。睁大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又小心又胆怯地看着我。 一个大男人,却做出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那情形真的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可如今,我只能忍住肉麻,继续哄他。 “要不你张开嘴,我直接喂给你吃!”我说。 姜新听话地果然张大嘴巴,待我将饼干喂进他嘴里,他充满享受地咀嚼几下,忽然冲我很“天真”地笑起来。 “放他起来吧,他不会跑了!”我跟高凌凯悄声说。 高凌凯仍然不是十分放心,一边松开紧按着姜新的手,一边却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姜新你到底在搞什么呀?一个大男人,你恶不恶心?” 姜新转脸看看高凌凯,大概被高凌凯脸上不耐烦地神情吓到了,嘴撇撇地又想哭。 我赶忙再取一块饼干给他,一边使眼色叫高凌凯闭嘴。 姜新接过饼干,立刻又笑了起来。 我忙伸手扶他起来,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尘。 “到底怎么回事?”高凌凯压低了声音问我。 “这还看不出来吗?”我瞥他一眼,“八成遇到什么事故,他失忆了!” “啊?”高凌凯一下子张大嘴,“你以为拍电视剧呢,还失忆!是不是往他脑壳上狠敲一下,他就能够啥都想起来了?” 他当真举起手来就往姜新头上敲,我赶忙伸手拦住。 “再把他吓跑了,我可不会跟你一块儿追了!”我警告。 高凌凯瞅瞅姜新,再瞅瞅我,总算是放下手,却阴沉着脸。 但我知道他并不是当真不信姜新失忆,而是因为心中难受,所以不愿相信。 我扶着姜新走出树林,有那小半袋饼干哄着,姜新显得十分开心,一直咧着嘴在笑。 高凌凯跟在我们身后,等走出树林,高凌凯抢着伸手想扶姜新坐下。 姜新却忽然缩手,两眼畏惧地看着他,再次瘪着嘴想哭。 “你别哭!我只是想弄清楚,到底你遇到了什么,居然搞成了这个样子?”高凌凯说。 话一说完,他忽然蹲下身来,肩膀耸动,也哭了起来。 我明知他是为姜新难过,可能还感觉很对不起姜新,因为是他拉着姜新来的一线岭。 如今姜新变成了傻瓜一样,跟他们同来的另外一个同伴,现在的情况又该怎样? 可是我,根本没有精神去安慰高凌凯,因为我现在,也在为孟响担心难过。 方才我已经暗暗查看过姜新头部,并没有撞伤摔伤的痕迹,他会如此蹊跷变成傻瓜模样,会不会跟张小云提到的“另外那样东西”有关? 如果当真有关,等我见到孟响的时候,她又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也跟姜新一样,忘了我,也忘了世间所有的道德伦理亲情友情? 所以我没有精神安慰高凌凯,因为连我自己都想哭。 姜新好像察觉到了高凌凯在哭,就像个孩子一样,他怔怔地看着高凌凯好一阵,忽然取出一块饼干,怯怯地推推高凌凯。 等高凌凯抬起头来看着他,姜新将手里的饼干递到了高凌凯面前。 “吃!你吃!”他说话了,很清楚。 看来他虽然不记得高凌凯,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但是说话,他没有忘记。 只不过说话的方式,也像个孩子。 高凌凯抬起头来看着姜新,眼泪更是顺着脸颊往下流。 姜新一手拿着饼干,一手胆怯地伸过去,试探地去帮高凌凯擦抹眼泪。 高凌凯一把握住他手,含泪哽咽:“姜新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大山,也一定会让你恢复记忆!” 姜新被他抓住了手,又有点害怕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扭过身子看我。 高凌凯赶忙放开他手,示好地伸手将他衣服扯了一扯。 我将姜新拉到一边,试着问他记不记得是从哪儿走到这儿来的。 幸好他并不像小孩子那样不记事,很快向着树林里边指了一指,想必他就是从树林里边穿插过来的。 可是当我问他,能不能带我去他来的那个地方的时候,他却脸现惊慌,连连摇头。 “不去,不去!那里的人,很凶,很吓人!” 他说话的方式真的很像小孩子,以至于我根本无法问清楚到底那里的人有多凶,为什么会很吓人。 (请看第085章《老鬼》) 第085章 老鬼 我虽然心挂孟响,恨不得马上穿过树林,找到令姜新失忆的那个地方,看看孟响会不会在那儿。 但被姜新这么一折腾,天色已暗。 又带着姜新这么一个大小孩儿,就算我想赶路,高凌凯也绝不会答应。 所以我只能死心塌地准备着今晚在此歇宿。 高凌凯去玉米地里寻了几只没完全熟透的玉米,我依旧找些干草树枝生起火堆。 姜新一直跟着我,见我捡拾干草树枝,他也傻笑着跟我一起捡。 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儿,他学做事情上手很快。 包括在烤玉米的时候,他看着好玩,也抢着要烤。 高凌凯发挥出跟他外形性格很不相称的巨大耐心,手把手地教着姜新烤。 姜新本来对他颇有戒心,但在高凌凯刻意呵哄之下,渐渐也开始对高凌凯敞开心扉。 烤玉米不用加盐,感觉比下午烤的那只野鸡还要好吃些。 姜新可能是饿了,不仅没有挑食,反而呵呵笑着吃得津津有味。 刚一吃完饭,姜新就呵欠连天要睡觉。 我跟高凌凯赶忙哄他进去那间有块木板的草棚,让他在木板上躺下。 高凌凯甚至将外衣脱下来,给姜新盖上。 姜新还真是胸无城府,没几分钟,就沉沉睡熟。 我跟高凌凯却没有睡意。 我挂念着孟响,高凌凯则既担心姜新,更挂念着他另一个伙伴。 所以我们俩就坐在草棚外,看着天边一轮玄月发呆。 这几天一直都是好晴天,所以每天晚上都有月亮。 只不过今天留宿的地方,四面皆是空旷之地,所以月亮看起来格外明亮些。 “你说,姜新为什么会失忆?我检查过了,他头上并没有撞伤摔伤!”高凌凯说。 我心中已经有了些概念,只是这些念头,暂时不能说给高凌凯听。 所以我摇头回应:“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担心,孟响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孟响的名字,我之前已经跟高凌凯提到过,所以高凌凯没有多问,只是轻轻一叹,站起身来,居然拉开裤子,对着那堆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撒起尿来。 “你干吗?”我问。 “这跟前有好几座草棚,不将火堆浇灭,万一夜里起风,火星溅到草棚上,那可就糟糕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考虑得如此周到,索性也站起身来,对着那火堆撒尿。 高凌凯先撒完了,正好听见姜新在草棚里边哭起来,嘴里叫着:“妈妈,妈妈,你在哪儿?” 高凌凯赶忙进去,我听见他哄着拍着姜新,姜新的声音很快小了下去。 我找到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拨了一拨,确定已经完全熄灭,这才站起身来,方要进窝棚跟高凌凯姜新一块儿挤着睡,却看见高凌凯弯腰站在草棚门口,好像是要从门口钻出来。 但就在那将出未出之时,他好像看到了极可怕的事情,就那么僵硬地弯着腰,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想叫,却叫不出来。 而他目光所聚,正好是在我的方向,我也跟着吓一大跳,不过很快我就放松下来。 “怎么啦?你不会是又看见仙女了吧?”我问他,半开玩笑。 “你你你……你身后!你身后!”高凌凯说。 他口齿抖颤,声音很小,并不是怕惊动熟睡中的姜新,我想他已经被吓得不敢大声。 他抬起一手指着我,那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我本来以为张小云仍然跟着我,被高凌凯突然看到,自然害怕。 但以高凌凯胆子之大,就算看见张小云,也不该吓成这般模样。毕竟张小云美若天仙,除非她存心吓人,否则任何人看到她,惊艳的感觉,都会远大于惊吓。 所以我心中一凛,感觉后颈里边凉飕飕的,霍然回头,我也差一点尖叫出来。 在我身后,紧贴着我的地方,站着一个老人。 他贴我如此之近,以至于我在回头之间,差点儿碰到了他的身体。 但我没有碰到他的身体,因为他根本没有身体。 虽然我清楚看见他白须白发,身上还披着一件长长的黑袍,可是那黑袍飘飘忽忽,不像实体,而像鬼影。 我想他的确就是一个鬼影,因为他的那张脸,惨白阴森,没有一丝鲜活之气。 更有那清亮亮的月光洒落下来,并未在他身上形成光晕,而是直接穿透他的身体,洒落在了地面。 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我想最初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是亲眼看见过鬼。 “你你你……想怎样?”我鼓足勇气,开口发问。同时听见“咯咯”声响,不知道是高凌凯的牙齿在打战,还是我的牙齿在打战。 那老人没有说话,就是那么阴森森地盯着我看。 那反而让我渐渐镇定,想要慢慢后退几步,离他远点儿,高凌凯却于此时冲了过来,不仅将我往后拖了一把,让我到了他的身后,并且瞪大眼睛,冲着那鬼影吼了出来。 “你是谁?是鬼吗?姜新是不是你害的?我们从未害过人,为什么你要害姜新?” 他满目怒火,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感。 我想他肯定已经意识到,姜新会莫名其妙突然失忆,绝不是常理可以解释,这鬼魂的突然出现,自然给了他一个发泄的渠道。 可是他嘴里说不怕,我却清楚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而我并不是第一次看见鬼魂,虽然我心里也很恐惧,但我的恐惧,肯定不会强过高凌凯。 所以我上前一步,跟高凌凯并肩而立。 那鬼影可能是没想到高凌凯会如此凶悍,飘忽的眼神凝聚在高凌凯脸上身上,突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我想起张小云对付朱思丰等人的手段,只怕这鬼影一旦发怒,高凌凯固然难逃一死,我同样不会有好的下场,正想开口说些示弱的话,那鬼影忽然转脸,看向了我的身侧。 我下意识地跟着他看向我的身侧,霎那之间,我又惊又喜! “张小云,你还是来了!”我脱口一声叫出来。 就在我的身侧,一个白衣女子飘飘然然若有若无站在那儿。 一身纯白衣裙,跟月光相互辉映。如果说那白发鬼影会令人身心发寒,那么张小云,起码在我眼里,十足是一位清纯而圣洁的仙女。 张小云向我转脸一笑,随即便满脸紧张看着我面前的白发鬼影。 那鬼影满脸阴森,我看见他嘴唇轻动,好像是在跟张小云说话。 我已经知道人眼能够看见鬼魂——前提是那个鬼魂愿意让你看见。但,鬼魂之间的对话,人类是听不见的。 我也听不见,但我看得出来,张小云对这个白发鬼影颇有畏惧,以至于她脸上神情,恭谨之中,带着忐忑与小心。 (请看第086章《仙女》) 第086章 仙女 那白须白发的鬼影,就站在我的对面。 张小云则飘飘然然挨在我的身侧。 那鬼影神情阴森,眼神凌厉,依我猜想,仿似在斥责张小云侵入了他的地盘。 而张小云,正在跟他讨饶解释。 我回脸看了高凌凯一眼,我看见高凌凯目瞪口呆,正紧紧盯着张小云呆看。 我知道他一定是被张小云的美貌所震骇。 张小云生前就是一个大美人,如今化身为鬼,虽然免不了会有一些森冷之气,但是她的美貌,必定比之生前,更胜一筹。 只可惜她的美貌,对那白发鬼影来说,并没有多少诱惑力,我看见那鬼影越来越凶,虽然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知道他必定是在大声叱骂。 反观张小云,却满脸哀恳,低声下气。 我想她完全是为了我才会受这白发鬼影的窝囊气,有几次想开口插话,可白发鬼影说的话我根本听不见,想插话也无从插起。 幸好那鬼影一阵脾气之后,脸色渐转柔和,忽而转眼看着我,我清楚听见—— 或许我并不是听见,因为我没有感觉到耳膜震动,只是莫名其妙的,在我的脑海里,就有了那鬼影说话的声音。 “你小子当真好命,小姑娘人都死了,还对你一往情深!” 那声音阴森冰冷,让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张小云对我有情,但如今猛然听见这鬼影说出这等话来,我仍不由得心中一凛。 紧随着阴风吹拂,那白发鬼影消失不见。 我觑眼看向张小云,却见张小云脸带娇羞,仿似也要飘然离去,我情不自禁脱口挽留:“等等!” 张小云回脸看着我,我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被她两眼一望,却突然意识到,我实在是不该跟她说得太多。 她是鬼,而我是人,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妙。 可是我已经叫住了她,急切之间,我张口问出一个蠢问题。 “这个老者,他很厉害么?” “他本来应该很厉害,毕竟他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了!”张小云回答,她的声音仍然不是从我耳中传入,但是我,就是能够听得清楚,“可近二十年,他一直跟……我说的那样东西距离太近,所以他现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从世间消散了。” “既然他是鬼魂,难道他不能尽量离那个东西远点儿?”我又问。 但是话一出口,我就感觉这个问题更愚蠢。 因为张小云也是鬼魂,她同样不能够随意到其他地方去。 “我跟你说过,鬼魂并不能够随便到任何地方!”果然张小云如此回答。 或许是“鬼魂”二字刺激到了她,她脸上显出苦涩之意。 那就令我万分抱愧,赶忙接口。 “是,是我问错了!既然那个老者的本事并不比你大,你会对他这般恭谨,一定是怕他对我不利,所以,我只能说声:谢谢你!” 我很迅速地转移话题,将我心中的感激之意诚诚恳恳说出口来。 张小云一双美目深深望着我,轻启朱唇,语气幽幽:“我对他恭谨,也不全是为了你!毕竟他已经在这儿留存了一百多年,我贸然闯进他的地盘,他骂我几句,也是应该。” 我心中再次涌出一个疑问。 因为人死之后并不能轻易留下灵魂化身为鬼,否则这个世上早就已经“鬼满为患”。张小云之所以能够留存下来,完全是因为那块浮雕被张大爷收藏了十几年的缘故。 可“另外那样东西”,如果连已经存在的鬼魂靠得太近都会消失,那这个百年前的鬼魂,又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我筹思着,该不该就这个问题问问张小云,如果我问了,她又是否能够帮我解答清楚。 偏偏高凌凯站在旁边,他自然能够听见我说话,可他却听不见张小云对我的回应,所以他忍不住碰碰我手,悄声问我:“你怎么自言自语,是这个……仙女,在跟你说话么?” 或许是方才那个白发鬼魂太过吓人,面对着张小云这样一位大美女,高凌凯不仅没有感觉恐惧,反而自然而然唤出了“仙女”二字。 张小云嫣然一笑。 我想每一个女子,都会喜欢听人称颂,张小云也不例外。 我看见她眼光投向了高凌凯,同时嘴唇轻动,在跟高凌凯说话。 我同样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但高凌凯等她一句话说完,立刻回了一句:“不不不,我当然不会当你是鬼魂,像你这么美,只能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 张小云更是开心,再次将眼光转向了我,于是她的声音,便重新出现在我的脑海。 “你这个同伴嘴巴好甜!不过嘴甜的男人都只会哄骗女孩子,只有你这样正正经经不会说好听话的,才是值得信任的好男人!” 这话令我不知如何作答,回脸看看高凌凯,他依旧两眼紧盯着张小云,颇有一些神魂颠倒的模样。 幸好张小云没有因此显出厌恶之意,只是向我道了一句:“我该走啦!这地方……离那个东西太近,我不能再继续陪着你了,你要自己多保重!” “好,你赶紧回去吧!等……这边的事情完了,我会去你爷爷那儿看你!” 她点一点头,忽而向着高凌凯俏皮一笑,瞬间消失不见。 月光清亮,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个世上,当真有鬼?刚这个美女,是个女鬼?”高凌凯忽然冒出来一句话。 “你不是叫人家仙女吗?”我回脸瞪他。 “仙女二字,可是你先说的!”高凌凯嘿嘿一笑,紧随着啧啧连声,“你小子咋就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呢?我前晚看见守在你身边的,就是她对不对?这世上的鬼魂如果都跟她这么美,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不像之前那个白发老头……” 他嘴里喋喋不休,直到说起“白发老头”,他却忽然之间瞪大眼睛,就好像突然意识到,他刚刚经历了什么事情一样。 “天啦,我看见鬼了,而且一晚上看见两个!一个男鬼,一个女鬼!” 他一边团团乱转,一边缩起了脖子左瞅右瞅,好像生怕还有其他鬼魂会出现一样。 那就令我忍不住好气好笑。 “你刚才胆子不是挺大吗?先冲着那位老人大吼大叫,又跟……张小云连套近乎?” “那位仙女,是叫张小云?”高凌凯小心一问,很快又自说自话,“我跟她套近乎,是因为她确实很美呀!而且她对你那么维护,自然也不会害我了!至于那个白发老头,我会冲他吼,是因为……你说姜新是不是被他害的?”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不过以我的推断,姜新的症状,并不像是受了鬼魂的惊吓。 我踌躇着该怎么将我的想法说给他听,耳中却传来“啪”的一声响。 声音尖利,划破了长夜。 (请看第087章《巨影》) 第087章 巨影 我跟高凌凯被先一声尖利声响吓得方刚一愣,紧随着另一声凄厉的怪嚎,隐隐约约传入耳朵。 高凌凯张口呆立,我却不假思索,立刻拔脚想往声音来处跑。 “这声音如此吓人,你不赶紧逃命,还要干吗去?”高凌凯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他本来胆大包天,但刚刚看见两个鬼魂,再听到这般怪嚎,他脸上明显挂满惊怕之意。 “前边那一响,很像是枪声!”我回答。 而我心中想到的,是孟响! 因为在这深山老林,只有孟响等几个警员携带有枪。 所以我顾不得跟高凌凯多做解释,一言未落,已经挣脱了高凌凯的手,向着声音来处全力狂奔。 高凌凯跟着我跑,但只跑了两步,他忽然想起姜新。 “姜新怎么办?姜新怎么办?”他边跑边叫。 “你留下来照顾姜新!” 我丢下这一句,耳中已听见有其他声音从前方一片山坡后边传了过来。 有男人的惊呼,另外还有刚刚听见过的那种很古怪的嚎叫声。 只不过距离近了,那声音愈发显得清晰而刺耳。 我急速奔上山坡,往下一看,顿时不知道是惊是喜。 我看见下边有三个黑影正往我这个方向狂奔上来,跑在中间的那一个,忽然回身,将手上拿着的一样东西,向着更后边紧追不放的第三个黑影指了一指。 “啪”的一声尖利声响,这一次我可以确定,那的的确确是枪响。 “孟响!孟响是你吗?” 我大叫出来,不管不顾就往山坡下边奔。 “是高顾问吗?我是刘满奇!”跑在前边的那个人影边跑边叫。 刘满奇是孟响从襄阳带过来的几个民警中的一个,而跑在后边正对着第三个黑影开枪的那一个,很明显也是男人。 所以我很难免地心中失望,不过我还是脚下不停,向着刘满奇迎了下去。 “高顾问快跑,有怪物在追我们!有怪物在追我们!”刘满奇边跑边叫。 我向着最后边的黑影一望。 之前因为心挂孟响,我没太多注意那个黑影,此时细看,才发觉那黑影极高极大,比之前掳走唐远河的野人,还要大上整整一圈。 跑在中间的那个人影,本来向着那巨大黑影放了一枪,但那一枪看来对黑影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将黑影完全激怒。 我听见黑影发出凄厉的怪嚎,突然之间,它巨大的身躯,居然整个飞跃而起。 刘满奇后边的那个人影一声尖叫,被那黑影一把抓住。 月光清亮,我清楚看见,那黑影一手将那人影抓住,另一手跟着一扯,那人影尖声惨叫,似乎被那黑影轻而易举扯成了几段。 我大惊失色,眼瞅那黑影又往前追,赶忙掏出一直藏在裤兜里的唐远河的那柄手枪,半蹲在地,向着黑影“啪啪啪”连开三枪。 只可惜我枪法不行,这三枪并没能阻止黑影向上追赶,反而那黑影本来已经追到了刘满奇背后,我这三枪一开,那黑影“嗷”的一声怪叫,巨大的身影再次飞跃而起。 “嗵”的一声大响,那黑影居然凌空飞掠两丈有余,赶在刘满奇前边,落在了我的面前。 我明知一旦被黑影抓在手里,即刻便要被它扯成几段。但我这人有个好处,越是惊吓的时刻,反而心思镇定,当即手不颤身不抖,“啪啪”两响,再开两枪。 那黑影如此巨大,又离我不足两米,我枪法再怎么不好,这两枪也打得黑影尖声怪嚎。 但黑影仍然不退,一条又粗又长的臂膀,向着我横空一扫。 我耳听呼呼风响,这一扫猛恶惊人。 我立刻向后仰身倒地,并且顺势一个翻滚,半蹲着爬起身来。 同时我听见一声大喝,头顶上黑影晃动,高凌凯不知从哪儿捡到一根粗木棍,猛见我情势危急,他居然从坡顶高跃而起,“啪”的一声重响,他一木棍击在黑影头上。 黑影又是一声怪叫,横臂一扫,高凌凯被扫得强壮的身体横飞出去。 “啪”的一声,我再开一枪。 但那已经是枪中最后一颗子弹,我连扣扳机,再无动静。 幸好就在此时,远远地火光涌现,同时伴着“嗵嗵嗵嗵”擂鼓之音。 那黑影好像对擂鼓之音颇有忌惮,不得不暂时放过我们几个,一斜身,向着一片树林逃逸。 将进树林之前,我看见他回过头来,向着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清楚看见,它不大的两只眼睛,闪耀着绿幽幽的光芒。 刘满奇本来已经跑到了我跟前,黑影一退,他立刻返身又往山坡下边冲。 我也跟着冲下去,却只看见满地肢体。 刘满奇突然之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叫:“何辉!何辉!” 我看他弯下腰来,竭力想要将被黑影撕碎的肢体拼凑起来,但远处火红的的光亮,伴随着“嗵嗵”的擂鼓声,却越奔越近。 我迫不得已将刘满奇用力拉扯起来,厉声喝问:“刘满奇你镇定点儿,后边的火光是怎么回事?” 刘满奇看来已经被何辉的惨烈死法打击得丧魂落魄,明明那擂鼓之声已经震耳,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那是一群久居深山的土家族人在追赶我们,孟科长就落在他们手里了!”他随口回答,依旧在满地寻找何辉的肢体。 我却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虽然很想追问孟响的情况,可眼瞅火光近在咫尺,我甚至能够看清一群男人凶神恶煞的表情。 而我要想救出孟响,首先得保全我自己。 所以我立刻拉着刘满奇向山坡上边跑。 刘满奇还有些不情不愿,嘴里连连问我:“何辉怎么办?何辉怎么办?” “咱们先躲过这些人,事后再来为他收尸!”我大声回答。 高凌凯这半天功夫,才从地上爬起身来,眼见火光与擂鼓,他脸上显出惊喜之色。 “有人?是不是有人来寻找我们了?” “那都是些久居深山的野蛮人,咱们先躲一躲再说!” 我其实很不愿意用“野蛮人”这个称谓,因为那颇有一些种族歧视的意思。但在此紧急时刻,我没有时间跟高凌凯多作解释,只能用这三个字,吓唬高凌凯先跟我们逃跑再说。 果然高凌凯大吃一惊,立刻跟在我跟刘满奇身后跑。 “姜新!不能丢下姜新!”高凌凯边跑边叫。 我拉着刘满奇已经跑进了旁边的树林边缘,但听高凌凯一喊,我立刻丢掉刘满奇,转身跟着高凌凯急速奔下山坡,奔进草棚。 (请看第088章《逃命》) 第088章 逃命 姜新睡得迷迷糊糊不肯起身。 高凌凯干脆将他从草棚里边直接拖出来,我跟他两边架着,向着旁边的树林飞奔进去。 刘满奇也跑了过来,紧随在我们身边。他撇脸看了高凌凯跟姜新几眼,脸上颇有惊诧,却无暇多问。 树林里光线黑暗,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加上我跟高凌凯还得架着姜新,根本就无法走快。 幸好那群人并没有跟着追进树林,从树林外边火光游弋的情形来看,这些人好像对晚上进入森林存在着某些禁忌。 姜新昏昏沉沉居然没有大闹大叫,只是任由我跟高凌凯左右架着,一直仍在打着瞌睡。 但我却突然想起,我曾经问过姜新,他是从那儿逃出来的,当时他手指的方向,就是这片树林。 “我们不能再往前跑了!”我赶忙停步。 高凌凯从另外一边架着姜新,我一停步,他也跟着停下来。 “怎么啦?”高凌凯问。 “姜新就是从这片树林里逃出来的,我们再往前走,很可能会自投罗网。”我说,一边回头看向刘满奇,“刘哥可能辨认出刚刚是从哪个方向逃出来的?” 刘满奇前后一望,便缓缓摇头:“这山里的地形太复杂,我还真不敢肯定刚刚我们逃出来的地方,到底是在哪个方向。” “那就先在林子里边歇一晚吧!反正那些人没有追进来,等天色发亮的时候,认准了方向再走!”我说。 高凌凯没什么意见,刘满奇也没有反对,于是就在树林里停了下来。 高凌凯小心翼翼扶着姜新靠坐在一棵大树根上,他自己紧挨在姜新身边坐下,姜新立刻歪倒在了他怀里。 高凌凯用手揽着姜新,疲乏地闭上眼睛休憩。 我跟刘满奇同靠在旁边另一棵大树脚下,我实在是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刘满奇,但见刘满奇默不出声,明知他仍在为何辉的惨死而难过,一时却不好便开口。 但刘满奇肯定知道我有话问他,所以他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先开口跟我说话。 “姜新是这个人的朋友?”他问,自然压低了声音。 “是啊!”我立刻点头,“你见过他吗?” “见过!”刘满奇微发惨笑,“我跟何辉孟科长到达那些……就是追赶我们的族民聚集地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被那些人抓了起来。” “那他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看见他的时候,还正常吗?”我追问。 “之前很正常啊!可是……那些人把他关进了一个山洞里,一夜之间,他就完完全全变了样,什么事情也不懂,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了!” “那那那……孟响呢?” 我终于按捺不住问出口来。只怕孟响也变成了好像姜新一样,我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刘满奇感觉到了我的恐惧,赶忙接口说道:“你别慌,孟科长没事!我跟何辉先逃了出来,到晚上本来想偷偷去接孟科长出来,结果……不仅被那些人沿路追赶,还遇到了……那个怪物!” 说到“怪物”二字,许是想到了何辉的惨相,刘满奇忍不住再次发出哽咽之音。 我没有开口催促,等他安静下来,才跟我简略叙述他们一行数人这几天的遭遇。 ※※※ 那天孟响眼睁睁看着我跟唐远河掉进山洞,而无数疯猴却向他们几个抓打撕咬,疯狂进攻。 孟响本来不愿用枪,但此时迫不得已,不得不“啪啪”两响,将扑到她近前的一只龇牙咧嘴的大猴子打翻。 她意识到在这深山老林,我跟唐远河失去背包,只怕很快就会陷入绝境,所以她飞起一脚,将我跟唐远河放在地上的背包踢下陡坡。 她不清楚她何时才能回头救援我跟唐远河,只能寄希望于在他们回来之前,我跟唐远河能够借助背包里的生存必需品,尽可能地多坚持几天。 之后孟响领着剩下的四个民警,被那一大群疯狂的猴子追得慌不择路,忽然脚下一滑,孟响跟来自襄阳的两个民警,先后滚落下一片山坡。 另两个保康民警,却被群猴追着,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至于那条黑狗,更是在大群猴子狂奔过来之前,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跟着孟响一同滚下山坡的两个民警,一个叫刘满奇,另一个叫何辉。 既然都是孟响挑出来的精英,这两人皆身强体壮。其中刘满奇老成持重,何辉则寡言少语。 而他们滚下来的那道山坡,上边还算平缓,但是到了坡底,却有一段超过三米高的垂直崖壁。 虽然崖壁下方全是草丛,而非岩石,三人仍被摔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躺在地上很久很久,才爬起身来。 幸好三人都没受伤,在歇息一阵之后,三人分别检查各自装备。 三人的背包都还在身上背着。但孟响只剩七发子弹,刘满奇还剩四发,何辉则有五发。 依着孟响,便要从滚下来的那道山坡爬上去,回到之前我跟唐远河滑下的陡坡接应。 但是那道垂直崖壁,根本无法攀援上去。 刘满奇跟何辉不忍让孟响失望,两人甚至搭起人梯,但终究还是徒劳无功。 最终孟响只能听取刘满奇建议,顺着那道崖壁底部,披荆斩棘往前走了约莫两三公里路,好不容易爬到坡上,但山中地形复杂,根本已经找不到之前走过的路径。 孟响仍不死心,就在那一片转来转去,可是越转,反而更加迷失方向。 到了天色黑定,三人不敢瞎走,只能像我跟唐远河一样,找个地方生起火堆,露宿一宿。 当晚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到了第二天一早,刘满奇劝孟响说:“高顾问那么精明能干的人,说不定还能在我们之前找到出山的路。咱们只管在山里瞎转,万一高顾问出去了,岂能不担心孟科长?” 孟响知道刘满奇说的有理,况且她不能为了我跟唐远河,却置刘满奇何辉不顾,最终不得不放弃寻找我跟唐远河,先找到出山的路径,保住他们三人的性命再说。 他们也跟我与唐远河一样,只认准了东北方向走。 结果到了下午,他们刚刚穿过一片树林,就在一小片空旷的山坡上,发现了几间草棚。 草棚模样,就与我跟高凌凯看到的那三间差不多。 只不过草棚前有两个女人正坐着编织草鞋,另有一个孩子在空地上玩耍。 那俩女人衣着古怪,已经将近重阳,山中尤其寒凉,但俩女人身上衣服却不多,裸露着肚脐、胳膊、和小腿,脚上也只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 但她们头上却包着一条黑色头巾,身上衣服也是黑色。齐腰的贴身上衣,过膝的半长摆裙。 (请看第089章《土族》) 第089章 土族 那小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夹袄,看那发白的颜色,该是大人们穿旧的衣服改制而成。 小孩儿赤着脚,光裸着屁股和腿,但看他活蹦乱跳的模样,却不显寒冷。 孟响欣喜之余,赶忙上前问路。 谁知两个女人猛抬头看见孟响等三人,突然就尖声大叫起来。 孟响等人一下子呆住,忙凑上前去试图安抚,却听喝骂声响,有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从附近的林子里跑了出来。 孟响看他们穿着打扮,同样是黑粗布的衣服,黑粗布的头巾。上衣像是坎肩,露着两条胳膊。下身是宽大的中长裤,露着小腿跟脚板。 两个男人手上都拿着斧头砍刀等物,好像是在附近做农活。 一看见孟响等人,两个男人一边叽叽咕咕叫嚷不停,一边挥舞着斧头砍刀向着孟响等人不住恐吓。 孟响实在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想试着跟他们沟通,可是刚一张口,俩男人更是张牙舞爪好像要攻击上来的模样。 幸好刘满奇一直在注意倾听两个男人说话,眼瞅俩男人气势汹汹,刘满奇赶忙上前两步,居然比手画脚跟两个男人叽叽咕咕叫嚷起来。 孟响跟何辉大感惊奇,却只能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好不容易刘满奇跟两个男人“叽叽咕咕”告一段落,孟响立刻问刘满奇:“你怎么会说他们的话?” “我本来就是土家族人啊!这些人应该是土家族的一个分支,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迁移到这里来了。不过他们的话已经跟我们很不一样,我要半听半猜才能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 孟响大喜,真没想到刘满奇居然起了大作用,赶忙又问:“那你有没有问问他们出山的路怎么走?” “问了,他们说出山的路只有族长跟神婆知道,我们想出山,只能去见族长跟神婆。” 孟响无可奈何,只能让刘满奇去跟几个男人女人商量商量,能不能带他们去见族长跟神婆。 刘满奇回过身去,又跟那几个男人女人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子话。 那几人紧绷的面皮渐渐放松,两个女人还弯腰钻进草棚,用一个葫芦瓢舀了水出来给他们喝。 但刘满奇却告诉孟响,这些人口中的族长跟神婆,都在“神洞”附近居住,而那个地方不允许外人进入。 至于“神洞”是什么意思,刘满奇也说不清楚。 而据孟响猜测,所谓的“神洞”,或许只是这附近的一个普通山洞,只不过像这些久居深山的落后族群,难免会有一些神鬼崇拜罢了。 刘满奇一再求恳,希望两个男人能帮他们去向族长通报一声,看族长愿不愿意为他们指路。 两个男人尚未答应,却听“叽哩哇啦”几声喊叫,一个同样衣着打扮的青年男人,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匆匆忙忙跑过来。 两个女人赶忙拉住了小孩儿,跟两个男人一起迎向那个青年男人。 青年男人不及跟同族的男女说话,一眼看见孟响等人,脸上现出惊诧戒备之色。 那两个男人赶忙叽叽咕咕解释几句,刘满奇也凑到跟前,点头哈腰跟那人说着好话。 那人脸上戒备神情渐渐消除,这才叽叽咕咕跟那两男两女说了一阵话。 刘满奇赶忙走回来,跟孟响说道:“我听得不是很明白,好像是这附近出来了一个叫什么卡拉夫的怪兽,已经撕碎了好几个族人了。而且据神婆预言,满山的猴子全都因为这卡拉夫的出现发了疯。因此族长有命,让散居四周的族人,全部回神洞附近避祸。” 孟响等人已经遭遇过“猴子发疯”之事,却没想到山里居然出现了怪兽,而且“猴子发疯”,是跟这个叫“卡拉夫”的怪兽有关。 若是从前,孟响绝对不信什么怪兽,但在经历了诸多诡异之事的今天,就算有人说天仙下凡,她也不敢完全否定。 她心中唯一疑惑的,是这“卡拉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的出现,会不会跟那块浮雕有关? 来传话的那个青年男人看来在族群里有些地位,经过刘满奇一再恳求,他居然答应带着孟响等三人,一同前往“神洞”附近。 这些土人物质匮乏,家什简单,所有东西都不能轻易丢弃。 所以孟响等人帮他们抬着明显是睡觉用的木板、还有砂锅陶碗等物,向着正西方向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就看见几座大山之间,围着一小块平坦的坡地。 坡地上大概有二三十座草棚,草棚中间围着一座竹楼。 那竹楼其实并不十分雄伟,但在周围草棚衬托之下,却显得格外气派。 一看见孟响等人到来,同样露胳膊露腿只穿着很简单的黑色衣服的男男女女纷纷从草棚里钻出,就像看稀奇一样,前呼后拥跟着孟响等人,一同走向那座竹楼。 尚未走到竹楼跟前,忽听见一声呼喝,声音雄浑,中气十足。 孟响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迎面走来。 同样是黑色坎肩样的上衣,裸露着两条粗壮结实的臂膀。左胳膊上扎着一道金晃晃的圆环,看来竟像是黄金制成。 他头上同样戴着一条黑色头巾,下身也同样是一条肥大的半长裤子。露着小腿,脚上穿一双新编的草鞋。 他皮肤黝黑,个头儿也不十分高大,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 瞧他一路行来,两边老少男女纷纷弓腰让路,可见他身份不凡。 孟响心里想着,难道这儿的族长,居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个男子? 那男子一双眼睛落在孟响身上,本来就亮的眼神,愈发显得炯然发光。 孟响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不得不微蹙秀眉转开眼光。 却听那男子叽叽咕咕问了几句话,引着孟响等人同来的青年男人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回答问话。 那男子重新将眼光投向孟响,忽然问了一句:“你们是从山外来的人,我说话你可能听懂?” 他说的绝不会是普通话,但却肯定是汉语,虽然听着别别扭扭,孟响好歹能够听得明白,不由得喜上眉梢,脱口说道:“原来你会说汉语!” (请看第090章《神婆》) 第090章 神婆 那男子眼神亮亮地一直看着孟响,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更是令孟响不知如何回答。 “你们山外边的女子,都是这么好看么?” 孟响略有语塞,不过很快的,她向两边一望,说道:“你们族里的女子,才真好看呢!” 那男子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孟响一个劲儿地看。 引孟响等人来的那个青年男子赶忙向着孟响说了一句什么话,刘满奇凑到孟响跟前,低着嗓门翻译:“这人是族长的儿子,名字好像是叫毕洛巴。” “我叫毕洛巴!”那男人大概是猜到了刘满奇在向孟响介绍自己,笑吟吟地再次开口,“你这么好看,也是族长的女儿吧?” 孟响忍不住好笑,很想告诉他外边的世界早就没什么族长之类,但这些人不知在深山之中藏了多少年,要跟他们解释外边的世界,实在是很不容易。 所以她索性点一点头,说道:“算是吧!难道你们族人,从来也没有出过大山?” 这话一问,毕洛巴立刻皱起了两条浓眉。 “外边有什么好,外边的人个个都是狠毒奸诈!”他话说到此,好像感觉有些不对,很快咧嘴一笑,又加一句,“我是说的男人,女人嘛,如果都像你这样,应该都是好的!” 孟响实在是不愿跟他扯这些“男人女人”的话题,干脆没话找话、当然也有些好奇。 “如果你们从不出山,那你们日常生活难道全是自给自足?” 毕洛巴方要回答,忽然又是一阵嘈杂声响传了过来,其中隐隐夹杂着一个男子的叫喊声:“放开我!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们问路而已,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孟响猛听见这么几句很标准的普通话,忙回头去看。 却见几个族民,正扭着一个衣着打扮颇显时髦的年轻男子向这边走了过来。 猛抬眼看见孟响等人,那人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张口就叫:“民警同志,我是襄阳人,叫姜新!我是来山里游玩的,没有做任何坏事,求你们快让这些野人放了我!” 孟响等三人从昨天到现在,先是被疯猴追赶,紧接着滚落山谷,老实说也很狼狈,何辉的上衣口袋,甚至被撕破了一条口子。 但三人身上民警服饰仍旧一眼可辨,那男子绝境之中突然看见民警,自然喜出望外,完全没有注意到,孟响等人也被他口中的“野人”团团围困。 其他族民听不懂他话也就罢了,那叫毕洛巴的族长儿子,却冷冰冰地哼出一声。 孟响一听他叫出“野人”二字,心中便觉不妥。 再听毕洛巴冷厉一哼,忙回脸一望,正见毕洛巴眼神闪闪,似有发威之象。 孟响赶忙抢在毕洛巴发威之前,开口说道:“这人是我同乡,一时心慌胆怯,说话不太好听,还望包涵一二!” 毕洛巴说出汉语虽然别扭,但看来他是能够完全听懂孟响的话,转脸向着孟响一望,再次咧嘴而笑。 “行,我听你的!” 他向着那几个扭着姜新的族民一望,那几人立刻松手将姜新放开。 姜新摆动一下被扭痛的胳膊,又向几个族民瞪了一眼,这才向着孟响等人站立之地奔过来。 “你们三位来得太及时了,我还有两个哥们儿,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些野人……” 他刚说到这儿,孟响赶忙回脸一瞪,吓得姜新急忙闭嘴,这才终于发现,三位民警的处境,也并非十分乐观。 “我说你们外边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人,看来真没说错!” 毕洛巴开口发话,口气阴森,眼神凌厉。吓得姜新打了个突,赶忙缩在刘满奇身后。 刘满奇上前一步,向着毕洛巴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土家族人的礼节,说道:“我们原是路过此地,一时在山中迷路,倘能为我们指明出山的路,我们保证即刻离开,绝不敢多有打搅!” “既然来了,哪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离开?”毕洛巴冷笑一声,“我族迁移到此,原是为了躲避你们这些奸诈狠毒的汉人,让你们这么轻松走出去,我族哪里还能有安宁之日?” 这话却令孟响等人心头吃惊,孟响赶忙开口接话,说道:“毕洛巴少爷,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少数民族被国家大力保护,你们真该走出深山,我可以保证,你们一定会得到国家妥善安置。” 她不知道族长的儿子该怎么称呼,只能叫了一声“少爷”。 毕洛巴本来对她的态度就比其他人要和软很多,眼见她神情恭肃,语气诚恳,毕洛巴冷峻的脸上,立刻又显出一丝笑意来。 “你们汉人的保证,我们不会相信,不过,指路让他们几个离开没问题,但是你……” 他目光炯炯望着孟响,后边半句话半天也没说出口。 孟响心中惊怕,几乎要脱口问他“你要将我怎么样”。 但就在这个时候,族民再次骚动起来,男人们纷纷弓腰低头,女人们则直接拜伏地上。 孟响立刻明白,另有大人物过来了。 而从毕洛巴脸带肃穆微微弓腰的情形看,这位大人物,八成就是部族族长。 只见人群纷纷让开,从中走出来的,却不是威武男儿,而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至少也有六十余岁,同样身着黑衣,露着胳膊和小腿。 但是她没有配戴黑色头巾,只是在头上系着一条五颜六色十分鲜艳的彩色布条。 合族人众,全都身着黑衣,唯她头上这一点彩色,不仅显得异常醒目,更凸显出她白生生的光裸头皮。 她头上连一根头发也没有,不知她是天生秃头,还是刻意为之。 此刻她双目合拢,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从族民让开的通道缓慢行走。 她身后另外跟着几个五六十岁的老女人,一个个低眉顺眼满脸虔诚,也跟着老太婆念念叨叨。 孟响猛然想起,之前刘满奇曾听那几个山民提到“神婆”,这个老太婆,八成就是神婆了。 这神婆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她明明闭着眼睛,可是她不仅准确无误地顺着族民让开的通道向前走,而且正好走到孟响跟前,这才停下脚步。 她比孟响矮了半头,必须抬起头来,才能正面向着孟响。 孟响以为她总该睁开眼睛了,可是她没有! 不仅没有,反而,孟响向着她脸上一望,差点就要叫出声来。 这个神婆,没有眼睛! (请看第091章《圣女》) 第091章 圣女 其实准确一点说,神婆并不是没长眼睛,而是没留眼睛! 她有长眼睛,只是很残忍的,她的上下眼皮,居然被缝合在了一起。 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到缝合的丝线,但是在她的眼皮上,却留有清晰可辨的针孔与丝线的痕迹。 而她那两条眉毛,本应该发白发灰才对,现在却不知用什么染料,染得又黑又粗,跟她那张老态龙钟的脸,极不相称。 “为什么,她要把眼睛缝起来?”姜新忍不住在后边悄声嘀咕了一句。 孟响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她甚至在想,这老太婆把眼皮缝合,把头发剃光,把眉毛染黑,是否都跟那块浮雕有关? 她曾经亲眼看到过那块浮雕上的女人形象,一到晚上就没有了眼睛跟头发,是否,这神婆也是因为看到过那块浮雕,才将自己弄成现在的这幅诡异模样? 她当然不可能有答案,事实上也没有精力过多考虑这个问题。此情此景,她只能满怀怯惧注意着神婆的动静。 她看见神婆稍微侧了一侧耳朵,好像是听见了姜新的嘀咕。 不过她没有理会姜新,而是挨近孟响,并且伸长了脖子,在孟响身上嗅了一嗅。 她那怪异的动作,更是令孟响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要竭力忍耐,才没有向后躲闪。 却听神婆“哇哇”一叫,忽然扬手仰脸,先是向着天空叽里咕噜念叨几声,紧接着后退两步,居然向着孟响拜伏下去,同时双臂伸长,犹如五体投地。 孟响大吃一惊! 周围其他族民,耳听神婆念叨,一个个全都面带喜色,纷纷冲着孟响跪下,随着那神婆一起向着孟响顶礼膜拜。 不过转眼之间,现场数十人众,只剩下几个汉人、再加上毕洛巴挺身而立。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孟响慌得忙问刘满奇。 “我也不是很明白!”刘满奇一边回答,一边留神倾听那神婆念叨,“好像是说……说你是圣女转世,能够使本族的圣物回归,让本族的先祖重归神洞!” “什么圣女转世,什么圣物回归,这都从何说起?” 孟响未觉好笑,只有惊怕。因为她很清楚,一旦被这些族民缠住,她只怕很难轻易脱身。 “我也不知道啊,听他们话中之意……好像是这么说的!”刘满奇说,并非十分肯定。 孟响向着毕洛巴一望。 却见毕洛巴满脸凝重凑到神婆跟前,同样趴伏地上,在神婆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话。 神婆忽然抬脸,又向着孟响一“望”,紧接着转头向着毕洛巴,叽里咕噜问了毕洛巴几句话。 毕洛巴连连点头,也向孟响觑了一眼。 那神婆抬脸向天,再次闭上眼睛,好像是在感应上天的指引。 毕洛巴脸上略显忐忑,屏气凝息瞅着神婆。 很久,神婆终于睁眼,又跟毕洛巴叽里咕噜说了两句话。 毕洛巴脸上现出狂喜之色,先向孟响一望,紧随着便向着神婆连连叩头。 孟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忙又向刘满奇看了过去。 刘满奇一直在留神倾听神婆跟毕洛巴的对话,到此时禁不住满脸惊惧,压低了声音跟孟响说道:“孟科长,怕是有些不好!” “怎么啦?”孟响忙问。 “这个毕洛巴,好像对孟科长一见钟情了!他问神婆能不能娶你,神婆说你既是圣女转世,倘若真能娶了你,本族一定能够兴旺昌盛!” 孟响大惊失色,但跟神婆语言不通,她就算想大声抗辩,神婆也不会理会。 偏是那毕洛巴从地上站起身来,喜色满脸,大声吩咐。 孟响当然听不懂他吩咐的是什么话,但跪伏地上的一众族民中有几个很壮实的男人,却立刻爬起身来,向着孟响等人逼近。 “你们想干什么?我不是什么圣女,你们……” 孟响吵吵嚷嚷,但几个男人根本对她不加理会,而是两人一个,分别将刘满奇、何辉、再加上姜新的胳膊扭住。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姜新大叫大嚷,何辉也奋力挣扎。 刘满奇赶忙说道:“他们暂时没准备把我们怎么样,你们越挣扎,只会自讨苦吃!” 姜新跟何辉相互一望,这才安静下来,任由几个男人扭住他三人手臂。 姜新心里大是不忿,难免嘀咕两句:“你们不是警察吗?怎么也怕这些野人?” 幸亏他的嘀咕毕洛巴没有听见,其他族民就算听见也不懂。 但孟响眼睁睁看着刘满奇等三人就要被几个男人扭送离开,忍无可忍冲上前去左挡右拦,连连叫道:“你们要把他们带哪儿去?喂喂喂,你们住手!” 毕洛巴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孟响的胳膊,依旧用那别别扭扭的汉语跟孟响说道:“放心,他们既然是你同伴,我们自然会好生相待!你是圣女转世,我们更不敢把你怎样!” “什么圣女转世?简直是莫名其妙!……喂喂喂!你要把我往哪儿拉?” 孟响口中叫嚷,不得不奋力挣扎。 她也是练过几天拳脚的,同科室的男警员,没有几个能是她对手。 但那毕洛巴却竟力大无穷,一手紧抓住孟响的胳膊,简直就跟个铁箍一样,任凭孟响如何挣扎,仍被他连拉带拖带向草棚正中间的那座竹楼。 那竹楼其实并不全是竹子搭成,孟响就看见好几根粗大的木柱,支撑着竹楼各个关键部位。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竹楼里,同样是一身黑衣,也同样露胳膊露腿,但衣服整洁,神态威武,孟响一眼可以看出,这人必定是族长无疑。 果然毕洛巴一手拉着孟响,一边语气恭敬跟那男子说着什么话。 眼瞅那男子脸上现出惊疑之色,向着孟响脸上一望,孟响开口就叫:“你是族长对不对?我可不是什么圣女,我是大山外边襄阳市的公安警员!你们赶紧放了我,要不然公安局肯定要派人进来搜山的!” 但那男子看来并不理解什么叫做“公安局”,而且也没说话,只是向着毕洛巴点一点头。 毕洛巴立刻又拖着孟响走向一道竹木编成的楼梯。 (请看第092章《逼嫁》) 第092章 逼嫁 竹楼的楼梯并不十分宽敞,毕洛巴干脆将孟响横抱起来,踩着楼梯径到楼上。 那楼毕竟是竹木造就,虽然结实,但人行其上,依旧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孟响竭力挣扎! 但毕洛巴当真是个大力士,她的挣扎根本像是蚍蜉撼树。 “你这个混蛋,快放我下来!你这么欺负一个女人,你还是男人吗?” 到最后孟响不得不破口大骂,几乎是生平第一次,她不能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容易被欺负的女人家。 但毕洛巴既不理会她的挣扎,更不理会她的叫骂,只是双手紧紧抱着她,一直抱进竹楼上的一间小屋。 之后毕洛巴随手将孟响往楼面上一放,别别扭扭说道:“你在这儿住着,一会儿我会让人来服侍你吃饭换衣服,神婆说了,三天之后,让我们成亲!” “谁答应嫁给你了?你……” 孟响一边骂一边冲向毕洛巴。 但毕洛巴身手敏捷,很快退出房门,并且将一道竹子编成的房门关上。 孟响用手拉了一拉房门,好像是从外边闩上了。 不过那毕竟只是竹子编制,孟响倘若用力拉扯,应该可以将竹门损毁。 但孟响在摇晃了几下竹门之后,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像这种落后到接近原始的部族,一定会有很多不可触碰的禁忌,一旦她在无意中越过红线,她自个儿固然难保性命,连刘满奇等人,恐怕也要遭受牵连。 她当然不可能嫁给这莫名其妙的毕洛巴,但是现在,她一味发怒无济于事,还是得想办法去跟这些野蛮的族民沟通。就算不能让他们明白,外边的世界早就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最起码,可以赢得转圜的余地。 所以孟响尽力吸气,让自己渐渐心平气和,开始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那屋子甚是狭窄,一张竹床就占了一半面积。 另外屋里还有一张竹几,一把竹椅。房门对面的竹墙上,还有一扇小窗户。 孟响推开窗户往下看,下边居然是一片小花园,开着几丛红色黄色的小花。 而以这竹楼的高度,孟响轻而易举就能跃窗跳出。 不过她必须先确定刘满奇他们被关在哪儿了,就算要逃,也不能丢下刘满奇等人。 她耐着性子打量着窗外的环境,起码在她目力所及,并没有看见有人巡逻防守。 她回到床前坐下,胡思乱想了一阵。随着竹门轻动,一长一幼两个女子推开竹门进来。长的三十多岁,幼的只有十五六岁。 年长女子手上端着一个竹子编成的托盘,盘上放着两只挺古朴的陶碗。一只碗里装着一只油汪汪的烤鸡,另一只碗里却是一碗白米饭。 年幼的那个女孩儿手上捧着一个陶罐,从那罐口冒出的热气可知,那是一罐肉汤之类。 孟响确实饿了,等两个女子将饭菜放上竹几,她不客气地立刻搬了竹椅过去坐下。 年幼女孩儿递上一双筷子,又拿个陶碗帮孟响舀了大半碗肉汤。 孟响尝不出来是什么肉炖的汤,只是感觉喝在嘴里,甚是美味。 但是她忽然想起,这汤里是有咸味的。 这些土人就算能够自己纺棉织布,自己烧制陶碗陶盆,总不会连盐都能自己生产吧? 所以她脱口一问:“你们如果从来都不出山,这盐是从哪儿来的?” 一问落音,她却突然想起,这些人根本就不懂汉语。 她苦笑一下,只能默默喝汤吃饭。 那一长一幼两个女子相互一望,年长女子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剩下年幼女子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瞅着孟响,瞅得孟响不得不抬起脸来,向着她展颜一笑。 那女孩儿也向着孟响一笑。孟响发现她虽然头发蓬乱,皮肤也粗糙,但眉目五官,却颇显清秀。 “你好漂亮!可惜是在这山里,要是到了大城市,一定会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孟响说,出自真心。 她以为那女孩儿听不懂汉语,却不料她一言方落,女孩儿忽儿一笑,居然回了一句:“姐姐才真的是美人!” 孟响先是一惊,遂又大喜。 “你你你……会说汉语?” “会一点!”女孩儿回答。 她何止是会一点,起码就孟响听来,感觉她的吐齿与口音,比那个霸道野蛮的族长儿子毕洛巴还要更加标准。 “你的汉语是谁教的,为什么说得如此流利?”孟响又问。 “是我爷爷教我的。”那女孩儿羞涩一笑。 “你爷爷为什么能够说汉语?难道……”孟响眼神一亮,“你爷爷是汉人?” 她很为这个揣测而高兴,因为如果女孩儿的爷爷是汉人,那么她就多了一个可以帮他们沟通、为他们讲情之人。 只可惜女孩儿立刻摇头。 “不,我们这里没有汉人!” “那为什么你爷爷会说流利汉语?”孟响追问。 “因为我们家是……”那女孩儿停了口,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发音很古怪的词汇,“日西卡?” “日西卡?那是什么?”孟响莫名其妙。 “就是……”女孩儿着急地抓一抓脸,“刚姐姐说,我们如果从不出山,盐从哪里来的,其实我们并不是从不出山,每年春天秋天,都会有日西卡装扮成你们汉人,到山外边去买东西。” 她再次说出“日西卡”三个音节,想必是他们本族一个专门的词汇,她不知道该如何翻译。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孟响已经能够理解,所谓的“日西卡”,应该是族中专门负责采买的一个职务。 只不过这个职务并不单指一个人,而是指的整个家庭。 所以孟响又问她:“那是不是你也到山外买过东西?” “女人是不能出去的,只有日西卡的男人能出去。”女孩儿回答。 以孟响揣测,“日西卡”的男人们虽然能够出山采买,但其实并没有真正走出过大山,只不过是跟靠近公路的一些小村镇发生交易而已。 要不然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任何人报道过这个部族的存在。更不可能大山外边日新月异,这个部族却始终保持着如此古老而原始的生产与生活。 (请看第093章《遗毒》) 第093章 遗毒 女孩儿名叫“别罗娜”,孟响实在是咬不准音节,干脆就叫她“娜娜”。 既然娜娜能说汉语,孟响自然而然跟她攀谈起来。 只可惜娜娜的汉语水平本来就有限,加上常年隐居在大山之中,很多现代词汇娜娜都不太明白,所以从她那儿得到的讯息,其实并不太多。 更有某些事情可能牵涉到族内禁忌,就算孟响开口发问,娜娜也不肯、或者说不敢多说。 比如孟响问她,为什么神婆要把眼皮缝合起来,娜娜踌躇了半天,就只说了一句:“那是天神的模样,天神是没有眼睛的!” 之后任凭孟响怎么盘问,娜娜也不肯再做解释。 一下午的沟通交流,孟响只是弄明白了这些族民的来历,以及他们为什么会对汉人如此敌视。 原来他们这一族是在一百多年前,为躲避朝廷迫害,迁入到这里的一片大山之中。 他们本来就是长居深山的土家族人,而当初他们先祖会选择这块宝地,正是因为这里群山环绕,地势复杂,外人很难走得进来。 以至整整一百几十年的时间,外部世界已经经历了清代、民国、再到现在的新中国,但这些人却始终固守在大山之中,从来不与外人交往,外边也绝少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但为了不使族内缺乏必需的日常用品,他们指定某一家地位颇高的族民为“日西卡”,担负起每年两次出山采买的重任。 而一旦出山采买,必定要跟汉人沟通,所以这一家“日西卡”相互之间,平时总会以汉语交流,以保证出山采买的时候,能够说流利汉语。 ——这也是娜娜的汉语水平,比之毕洛巴更好的原因。 但在二十年前,娜娜的一个叔叔,在出山采买的过程中,结识到一个汉人,跟那汉人结成生死之交,并将那汉人带回族内。 当时的族长本来想将这个汉人即刻赶走,偏偏族长的女儿看上了这个汉人,执意要嫁给汉人为妻。 当时的族长拗不过女儿,最终招了汉人为婿。 却不料婚后一年,族长的女儿已经有孕在身,那汉人却狼心狗肺,不仅撇下妻子悄悄离开,还擅自潜入本族神洞,盗走了供奉在洞内的一件本族至高无上的圣物。 族长盛怒之下,不仅将娜娜的叔叔处死,更将娜娜父亲的舌头割掉。 同时定下规矩,“日西卡”家族继续传承汉语,负责族内采买,但家里的男人在第一次出山采买之前,先要被割掉舌头。以便在出山采买的过程中,能够听懂汉人说话,却无法泄露本族隐秘。 族长的女儿比“日西卡”的男人们更惨,在生下一个男孩儿之后,神婆说这个孩子体内流着汉人的血,日后必定会给本族招来灭族大祸。 族长本来就恨意未消,因将那刚出生的男孩儿处死。 族长的女儿丢了丈夫,死了儿子,实在受不了这般打击,竟而成了一个疯婆子。 早些年老族长活着的时候,还将这女儿留在族内照管,但近几年新族长接任,实在是烦了妹子日日疯闹,对她也就懒得理会。 以至先族长的女儿、现族长的妹子流落山中,到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族内人本来就对汉人有强烈的抵触情绪,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更是将汉人视作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若非刘满奇恰好也是土家族人,能够说几句土家族话,孟响等人只怕已经惨遭杀身之祸。 娜娜十分乖巧,在跟孟响混熟之后,她就开始不住口地夸毕洛巴有多么神勇,多么爱护族人。 孟响随即明白,毕洛巴之所以会安排娜娜来服侍她,正是想让娜娜多说他的好话,让孟响对他产生好感。 只可惜孟响是在现代都市中长大,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封闭大山里的一个落后部族中的男人?即便他是族长的儿子,在孟响眼里,也不过是个野蛮人。 所以孟响两眼瞅着娜娜,索性含笑问她:“你把他说得这么好,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对吧?” 娜娜一下子满脸羞红,嗫嚅半天,才说道:“族里的女人,谁不喜欢他呢?可是只有姐姐这样的圣女转世,才能配得上他!” “我可不是什么圣女转世,我就是个普通女子而已!”孟响苦笑摇头。 娜娜一下子睁大眼睛,说道:“神婆既然说你是圣女转世,那一定就是!神婆的话,不可能有错!” 孟响很想告诉她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圣女转世,神婆的话全是胡说八道。 但她明知神婆在这些落后部族人的眼中,必定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她的诋毁,只会给她自己带来灾祸。 所以她没跟娜娜多做争辩,眼瞅天色渐暗,娜娜悄悄退了出去。 孟响倚在窗口,看着天边玄月,禁不住魂飘山外,愁上心头。 所幸一晚上安然无事,到了第二天,孟响让娜娜把毕洛巴找来。 毕洛巴脸上笑吟吟地,一开口就问她:“你愿意嫁给我了?” “那绝无可能!”孟响毫不考虑,“你要明白,咱们俩山里山外思想观念相差很大,而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不可能撇下他嫁给其他人!” ——很多天之后,当我从孟响口中听到这段讲述的时候,曾经涎着脸问她:“你喜欢的男人是谁呀?你那么早就已经确定喜欢我了吗?” 当时孟响没有回答,只是冲我做了个鬼脸。 但孟响明知像毕洛巴这样近乎原始的部族男人,决不能以常理论之,所以她跟毕洛巴说这番话的时候,尽量显得诚恳而温软,避免使毕洛巴产生羞怒之意。 但毕洛巴还是在一瞬之间皱起了眉头。 “你有喜欢的男人?你已经嫁人了?” “不,我没嫁人,但是,这辈子我基本上非他不嫁了!”孟响说,坚定地看着毕洛巴,“更何况,我是汉人,你不怕娶我为妻,会使你的后代血脉不纯?” 这句“血脉不纯”的话,是孟响前思后想才找到的理由。 首先据她所想,像这些落后的部族,必定将血统的纯净看得很重; 其次娜娜曾经说过,因为之前那个汉人的所作所为,这个部族上上下下皆对汉人深恶痛绝,先族长甚至亲手杀掉有着汉人血统的他自己的亲外孙。 而一旦引起毕洛巴对血统的顾虑,或许就不会再想娶她为妻。 只可惜毕洛巴一声冷笑,说道:“神婆已经说了,你是圣女转世,只不过这辈子生在了汉人家里而已,所以不会有什么血脉不纯!而且你既然来了,那就是上天注定的,你不想嫁我,也不能不嫁!” “哦?”孟响禁不住眉梢一挑,再也无法保持温顺平和,“你是要绑着我跟你成亲么?那我告诉你,就算你绑着我跟你成了亲,我也会寻找一切机会,如果我杀不了你,我就杀了我自己!” 毕洛巴面色一变! “你敢!” “你可以试试!”孟响言辞铿锵,掷地有声。 (请看第094章《神洞》) 第094章 神洞 毕洛巴本是族长的儿子,自身又生得威猛勇武,就像娜娜所言,族里所有女人,都巴不得成为他的女人。 却没想到孟响居然会拒绝得如此彻底,毕洛巴一时语塞,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孟响。 孟响跟他四目相对,毫不退缩。 很久,毕洛巴点一点头,忽然之间笑了起来,说道:“行!我让你明白,只要我想娶你,你就一定会乖乖嫁我!” 这话令孟响听不明白,方开口问他一句:“乖乖?你没有用错词吧?你知道乖乖两字是什么意思么?” 毕洛巴不予回答,只是满脸懊恼,转身下楼。 一上午毕洛巴都没再出现,孟响百无聊赖,让娜娜去跟毕洛巴说,要见一见刘满奇跟何辉,毕洛巴也没做理会。 直到吃过中午饭,娜娜来请孟响下楼。 孟响不知道是要干吗,不过闷在竹楼上也难受,她正好想下楼瞧瞧。 所以她跟着娜娜下楼。 没看见族长的人影,只有毕洛巴等在楼下。 看见孟响下楼,毕洛巴一言不发率先向前走,孟响默不吭声跟在后边。 娜娜不敢靠得她二人太近,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静悄悄地跟在二人身后。 他们所走方向,是竹楼正对着的一座陡峭山峰。 那山峰笔直向天,峰上草木稀少,看来竟像是一整座石峰。 竹楼离石峰并不甚远,一路行走虽慢,约莫二十分钟,也就到了石峰脚下。 隔着老远,孟响便看见一群男人在那儿等着,其中便有刘满洲跟何辉。但那个姜新却不见人影。 刘满洲跟何辉身上皆无绑缚,但两人身后却站着四个壮实男人,大概是防备着两人逃跑。 另有四个同样壮实的男人,一看见毕洛巴引着孟响走到,不用毕洛巴吩咐,先就走向那座石峰。 孟响本来就对何辉刘满奇十分牵挂,赶忙向着二人走过去,毕洛巴倒也未加阻拦。 “孟科长你怎么样?没受什么欺负吧?”刘满奇抢先发问。 “我还好,你们怎样?”孟响反问。 “也还好,他们并没有苛待我们。”刘满奇回答。 “刘哥懂得他们的话,加上孟科长……据他们所言是圣女转世,所以他们对我跟刘哥还算客气。可那个叫姜新的,就不知道被他们弄哪儿去了!”何辉补充两句。 “姜新?他没有跟你们关一块儿?”孟响忙问。 “没有!”刘满奇愁容满脸摇一摇头,“昨晚刚吃过晚饭,姜新就被他们带走了,我也跟他们理论过,但他们根本就不理会我。” “我问过姜新,他说他本来是跟两个同伴进山游玩的,不想也遇到了疯猴子,这才跟同伴走散,不小心闯进了这里。孟科长,你说……为什么满山的猴子都会发疯?难道真是有……那什么怪兽出现?还有,他们把我们带到这石峰脚下,究竟是想干什么?” 何辉一向寡言少语,今天却一反常态,比刘满奇说的还多,足可见他心中很是不安。 但孟响哪能给他答案,事实上孟响心里,同样惶恐。 “孟科长快看,他们是在干什么?”刘满奇突然压低着声音叫出来。 孟响转头去看。 只见走向石峰的那四个汉子,已经到了石峰脚下一大片陡峭的崖壁跟前。 那里不知为什么,竟然竖立着一道看起来非常厚实的大木板。 木板高度超过两米,宽度则有一米五六。 四个汉子跪下地来,对着木板叩了几个头。 之后起身,其中两人守护一旁,另两人合力,好像开门一样,将那块木板向外挪开。 木门之后,现出一个洞口。最高处约摸两米,最宽处大概有一米二三。 从这边看过去,只见洞内黑黢黢的不知道有多深。 “这不会是他们口中所言的神洞吧?”刘满奇悄声又说。 孟响也有同样的揣测,不过这会儿顾不得跟刘满奇讨论,只是继续关注那四个汉子的行动。 四个汉子再次弓腰对着洞口,嘴里念念有词,就好像在请求赎罪一样。 之后两个汉子走进山洞,另外两个守在洞外。 孟响猜想着他们是要干什么,却听洞里忽然传出一声大叫,紧接着居然有“哇哇哇”的哭声传出来。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像是一个小孩儿在哭?”何辉惊问。 “小孩儿的嗓音,哪里会有这么粗?”刘满奇说。并不是在回答何辉,而是在自言自语。 孟响心里惊疑不定,只能紧盯着那个洞口。 很快的,先前进洞的两个壮汉,从洞口侧着身体先后走出来。 因为洞口不够宽阔,直到他两人走出洞口,摆正身体,孟响等人才发现,他两人之间还架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两条胳膊分别搭在左右两个壮汉肩膀上,两脚拖地,仰着头,明明是个大男人,却竟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哭得十分伤心。 另两个守在洞外的汉子,等这三人从洞里走出,立刻上前将那块木板重新挪回去,将洞口掩上。 孟响两眼盯着被架出来的那个男人,刘满奇首先叫出声来:“是姜新!好像是姜新!” 一边说,赶忙迎着跑上去。 何辉稍稍一愣,也跟着过去。 一直守在刘满奇何辉身后的四个壮汉,向着毕洛巴一望,见毕洛巴脸色冷漠,便没加阻止。 孟响听刘满奇喊出“姜新”二字,心上一惊,约略记得这男人衣着打扮,的确是昨天那个叫姜新的模样,赶忙也走上前去。 刘满奇跟何辉从两边伸手,想将姜新从两个壮汉手上接过。两个壮汉向着毕洛巴一望,这才将姜新递给了刘满奇跟何辉。 孟响奔到跟前,眼瞅姜新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可眉目五官的的确确是昨日所见姜新无疑,赶忙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用剩下的纸巾,抽出一张想给姜新擦脸。 姜新泪眼朦胧向她一望,居然满眼惊怖连连摇头,不肯让孟响碰触他脸。 “姜新,姜新你怎么啦?”刘满奇不住口地温言安抚,“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你别怕,我们是警察,昨天跟你见过的!” 姜新好像还能够听懂刘满奇的话,一边继续咧着嘴哭,一边泪眼朦胧向着刘满奇一望。 他眼中一片茫然之色,令孟响心上一紧,忍不住回过身来,冲着毕洛巴大吼:“他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把他怎么样啦?” “我没把他怎么样!只要在神洞里边睡上一夜,任何人都会忘记所有事情。他不会记得他是谁,也不会记得你们是谁,现在的他,就跟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毕洛巴神情冷漠,慢条斯理。 (请看第095章《恐吓》) 第095章 恐吓 孟响又是惊诧,又是愤怒,回脸再向姜新一望。 姜新依旧咧着嘴嚎哭不止,那模样,的的确确就是一个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孩子。 可他毕竟不是小孩子! 孟响回思昨日初见他的情形,不由得心中生出一抹寒意,不知在那黑黢黢的山洞中,究竟隐藏着怎样骇人的怪物,竟能将一个活生生的大小伙儿,一夜之间,变成了好像白痴一样。 她向着何辉刘满奇一望,那两人脸上同样充满惶恐。 他两人一定想到了,毕洛巴将他们带到此处,倘若也要将他俩关进山洞,一夜之后,变成像姜新一般,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孟响心中惊怕,但毕竟她是领头的,此时此刻,她只能挺直腰杆,再次回头看向毕洛巴,口气冷严,一字一句。 “你们为什么,要把姜新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在那山洞里,到底藏着什么怪物,会使人变成这个样子?” “把他变成这个样子,那就不用杀他,也可保证他不会说出本族的隐秘。”毕洛巴说,一言未落,突然口气森寒,咬牙切齿,“至于神洞中藏着什么,那本来是我族圣物,但,就是你们这些卑鄙的汉族男人,将我族圣物盗走一半,致使我族先祖的神灵漂泊在外,不能回洞。好端端的一个神洞,如今却再也不能造福族人,反而……” 说到此,毕洛巴忽然住口,似乎不敢吐出渎辱之言。 孟响心中忽而涌出一个念头,但一时之间却又抓握不住。 正侧脸思索,姜新突然发出尖利的哭叫,猛一下子挣脱了刘满奇跟何辉的抓握,向着左前方一片树林奔了过去。 一边奔,一边忍不住地仍在大哭不止。 “姜新你回来!” 刘满奇跟何辉不约而同,想要撒腿追赶。却听毕洛巴冷哼一声,几个壮汉立刻齐刷刷地拦阻在两人身前。 刘满奇从昨天到今日,一直谨言慎行,极力避免惹怒这些土人。但此时眼睁睁看着姜新一边往前跑,一边不住回头张望,忽而脚下一绊,跌了一跤,爬起身来又跑。 刘满奇忍无可忍,终于不管不顾大叫出来。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追他回来?” “追他回来干什么?难道还要我族供他吃饭?”毕洛巴冷笑接口,“我看你们还是先考虑一下你们自己吧!” “你想把我们怎么样?”孟响立刻回头,怒目瞪视着毕洛巴。 姜新的悲惨遭遇,不仅令刘满奇按捺不住,也将她胸中怒火熊熊点燃。 “我没想把你怎么样!”毕洛巴面对孟响,立刻变得软和下来,“你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所以绝对不肯嫁给我,可我说过,只要我想娶你,你就一定会乖乖嫁我!只不过我喜欢现在的你,不想让你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你自己考虑清楚,别逼我把你也关进山洞住一宿!” 孟响心中一寒,尚未回话,毕洛巴已经转向了刘满奇跟何辉。 “你们两个,若能劝动她心甘情愿嫁给我,我可以放过你们。不然,今天晚上我就将你们也关进山洞里去!” 他傲然一笑,转身离开,只剩下那八个壮汉虎视眈眈瞪视着孟响等三人,不容他们伺机逃跑。 另外娜娜也在一边等着孟响,不过这小姑娘很是识趣,并没有靠得孟响等三人太近。 至于姜新,有这半天功夫,已经逃进树林看不见了。 只是偶尔一阵山风从林中吹出,仍能听见姜新无助又迷茫的“哇哇”泣哭。 孟响心中,充满了悲戚与惶恐。 为姜新悲戚,为自己惶恐。 何辉跟刘满奇脸上,同样充满了迷惑与恐惧。 “那山洞里,到底有什么?”何辉首先开口,自然而然压低了声音,“如果孟科长不肯答应嫁给他,会不会……今天晚上他们真要将我跟刘哥关进山洞?” 孟响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时竟找不出一句宽慰的话来。 倒是刘满奇面色凝重,低声回应:“恐怕就算孟科长答应嫁他,他们也会将我们关进山洞住一夜。” “为什么?”何辉惊问。 “因为他们不愿意将他们藏身的秘密,流传到外边去。”孟响接口。 何辉更是满面苍白,良久良久,才又问一句:“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刘满奇不语,只是看着孟响。 孟响心中乱成一团,却只能尽量冷静。 “你们身上都还带着枪没有?”她张口一问。 “没有!”刘满奇摇头,“我们身上的东西,都被他们搜走了!” “这就难办了!”孟响蹙起眉头。 “孟科长不会想现在就打倒这几人,逃进姜新刚逃进去的那片树林吧?”刘满奇问。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趁着那个毕洛巴不在跟前,咱们只要将这八个男人打伤,其他人就算听见枪声赶过来,咱们也可以逃进山林去了。但你们身上没有带枪,只有我一把手枪,对付这八个人恐怕是有些困难。” “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强!”何辉立刻接口。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咱们就不能轻易尝试,否则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机会!”孟响回答。 “不如这样!”刘满奇心中盘算,口中发话,“孟科长先假装答应毕洛巴,让他把我们的东西全部还给我们,就说送走我们之后,你就跟他成亲。少数民族本来就心思单纯,况且他们久居深山,不太可能懂得枪是什么,说不定真能将背包原封不动还给我们。到时候我们也不用走太远,等晚上趁着月光回来,再偷偷将孟科长一并救出去。” 这个办法其实可行,但孟响稍一考虑,便生顾虑。 “万一毕洛巴并非真心放你们走,只是做个样子给我看,转眼又把你们抓回来了怎么办?”孟响问。 “只要手枪到手,我跟何辉小心谨慎些,他们真放我们走就罢了,倘若他们出尔反尔,又要把我们抓回来,那就只好跟他们硬拼了!” “一旦硬拼起来,你们晚上再来接我,恐怕就十分困难了。”孟响说。 “那就等下午看看情况!孟科长就说一定要亲眼看着我们走,到时候现场的人倘若不多,咱们索性当时就硬闯出去。” “我也赞成直接闯出去!”何辉插进话来,“孟科长,我实在是在这儿待不下去,宁愿跟他们拼了这条命,也不想变成好像姜新那样!” 孟响明白他的心思,今晚之前必须让他们两个离开。否则到了晚上,万一毕洛巴生了歹意,将他们俩关进山洞,那就悔之晚矣。 (请看第096章《束手》) 第096章 束手 孟响前后盘算,终于咬一咬牙,说道:“那就这么办,我一回去,立刻就跟毕洛巴谈判。只要他们将背包完完全全还给你们,咱们到时候见机行事!不过要记住,千万不能多伤人命!” “孟科长你就放心吧!”刘满奇回答,“咱们子弹已经不多,就算想多伤人命也不能够,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 孟响想想也对,便不再多说。只是向着两人一望,但见两人眼中,均有破釜沉舟决绝之态。 娜娜一直站在数米开外,方才三人压低了声音商议,她就算能够听到一句两句,以她对汉语的理解程度,也不足以明白三人在商议什么。 之后孟响由娜娜陪伴、另有两个男人随后跟着回到竹楼。 何辉跟刘满奇则被其他几个男人押回之前关押他们的地方。 等吃过中午饭,毕洛巴便来问孟响,愿不愿意嫁他为妻。 孟响装模作样考虑良久,这才“万般无奈”点一点头。 “我嫁你可以,不过你得把我两个同伴的东西还给他们,让他们先离开这里回家去。” “回家?”毕洛巴皱皱眉头,不过很快又展脸而笑,“你放心吧,等你嫁了给我,我自然会放他们回家。在我们族里,本来也不可能长久留着外族人。” “你会轻易放他们走吗?”孟响冷笑一声,“你是想等我嫁给了你,你再将他们关进神洞,等他们变成了白痴,再放他们走对吧?” 毕洛巴再次皱起眉头,良久方点一点头。 “本族的藏身之地,决不能泄露到外边去!” “是吗?”孟响淡淡一笑,忽然问他一个问题,“假如你的族人遇到危难,你会怎么办?” 毕洛巴不太适应她突然地转移话题,稍稍一愣,这才回答。 “既是我的族人,我拼了性命,也要救他们!” 他神态坚毅,看来发自真心。 孟响点一点头,忽然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很精致的匕首,脱去匕鞘,将匕尖抵在自己颈项之上。 “你干什么?” 毕洛巴吃了一惊,上前一步,作势想要抢夺孟响手中匕首。 孟响立刻后退一步,手上使劲,顿时将颈脖上刺了一个小口子,鲜血立刻顺着刀尖渗出来。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毕洛巴吓得结结巴巴,赶忙又站住脚。 “我跟你一样,也愿意为了我自己的族人,拼了我的性命!”孟响回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不是仗着毕洛巴喜欢她而放肆,事实上她并不认为毕洛巴会对她会有多么的不舍。 但她是神婆口中的“圣女转世”,她相信毕洛巴绝对不敢让她丢掉性命。 果然毕洛巴皱着眉头很久很久,终于点一点头。 “行,我放他们走,但是明天,你就得嫁给我!” “只要你将他们的背包还给他们,并且让我亲眼看着他们走远,我明天一定嫁给你!”孟响回答。 “那好,我去安排一下!” 毕洛巴转身离开。 孟响松了一口气,慢慢将匕首插回匕鞘,又用纸巾按住被匕尖刺破的小伤口。感觉满身是汗,就好像刚刚打了一仗那么累。 毕洛巴没有让她等太久,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毕洛巴便重新上楼,告诉孟响,她现在可以亲眼看着刘满奇跟何辉离开。 孟响自然不可能也将背包背上,只能摸一摸裤兜里的手枪,跟着毕洛巴一同下楼。 等出了竹楼,毕洛巴便伸手抓住了孟响的一只小手。 孟响稍微一挣,感觉他抓得很紧。 孟响心中立刻明白,毕洛巴并非全无心眼,他会紧紧抓住自己,绝不是因为心中有爱,而是防备着,她会使出什么诡计。 仍然是在那座石峰脚下,孟响看见刘满奇跟何辉各自背着背包。孟响想快步走过去,毕洛巴却握紧了她手不丢。 那边几个男人也拦着刘满奇跟何辉不准他们靠近孟响,孟响只能大声发问:“你们包里的东西都还给你们了没有?可别走在路上少了吃的用的,可就麻烦了!” 她这话自然是话里有话,刘满奇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说道:“孟科长放心吧,包里的东西都齐备,就看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了!” 孟响心里暗自思忖,毕洛巴此刻紧握着她手,一旦她掏出手枪,以毕洛巴的勇武,她根本伤不到毕洛巴,反而很容易被毕洛巴扭住手臂,挟为人质。 到那个时候,刘满奇跟何辉自然也要束手就擒。 所以她脸含笑意,说道:“你们先走吧,暂时我得留下来。” 刘满奇衡量情势,也明白孟响的顾虑,遂点一点头,大声说道:“孟科长你放心,我们会照你说的去做,一定会安安全全回家的!”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自己要小心,千万要小心!” 孟响跟刘满奇大打哑谜,毕洛巴本来汉语水平有限,自然不可能听得明白。 之后刘满奇跟何辉向着孟响深深一望,便在几个男人半送半押之下,顺着前方一片山坡渐渐走远。 孟响则随着毕洛巴返回竹楼,悄悄收拾好东西,准备着晚上刘满奇跟何辉返回的时候,跟他二人一同逃走。 却不料将近黄昏,毕洛巴突然脸色阴沉走上竹楼。 孟响一惊,问他:“有什么事吗?” 毕洛巴一言不发,只是向着孟响身边直逼过来。 孟响吓了一跳,又问一声:“你到底要干吗?” 毕洛巴忽然伸手,闪电般扭住了孟响的胳膊。 孟响大吃一惊,方要挣扎,但毕洛巴本来天生神力,更何况久在山林,徒手与野兽搏斗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孟响哪能是毕洛巴的对手,被毕洛巴稍一使力,便手臂反转,难以动弹。 孟响感觉着毕洛巴一手扭紧她的胳膊,一手在她身上乱摸,大惊之下,厉声喝问:“毕洛巴,你要逼迫女人?” 但毕洛巴毫不理睬,直到从孟响口袋里摸到手枪拿出来,这才将孟响松手放开。 “那是我的……心爱之物,你还给我!”孟响吓了一跳,不知毕洛巴何以会突然想到要搜走她的手枪。 “心爱之物?只怕是可怕之物吧?”毕洛巴脸含冷笑,异常阴沉,“你那两个伙伴,用这个东西,打死打伤了我三个族人!” 他一声重哼,扭身下楼。 孟响大惊,紧追着问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毕洛巴,你是不是表面放他们走,又派人想去把他们抓回来?” 毕洛巴根本不理,径自下楼。 孟响想要追下楼去,却见楼梯口已经多了两个壮汉,她一走出房门,两个壮汉立刻虎视眈眈看着她。 孟响返身进屋,推开后边的窗户来看。 之前窗户下边并无守兵,但是现在,窗户下至少有五六个壮汉来回巡逻。 孟响心里一阵阵发冷发寒,不知道刘满奇跟何辉是死是活,更不知她自个儿的命运,该当如何。 (请看第097章《绝境》) 第097章 绝境 孟响经历的很多事情,刘满奇不可能全都知道。 而且以那天晚上的情形,刘满奇也不可能跟我讲得很详细。所以其中的很多事,其实是在很多天之后,我从孟响口中得知。 而我正在讲述的这个故事,与孟响的遭遇密切相关,比如我跟高凌凯路上遇到的那个疯婆子,自然就是嫁给汉人的那个先族长的女儿、现族长的妹子了。 所以我借着孟响的视角讲清楚,以免日后另做解释。 那晚刘满奇跟我讲述的重点,其实是他跟何辉被几个族民押送出山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天毕洛巴表面上将刘满奇跟何辉放走,实际上刚刚走过一片山坳,几个押送刘满奇何辉出山的壮汉,便突然向刘满奇何辉发起攻击。 幸好刘满奇何辉早有防备,刘满奇立刻向几个壮汉开枪射击,当场就打死一个打伤两个。 众壮汉从未走出过深山,哪里见到过如此厉害的兵器?只被吓得老半天不敢动弹,刘满奇何辉趁机逃脱。 但刘满奇何辉不敢逃得太远,生怕迷失方向,难再回去搭救孟响。 两人躲在附近的一片树林里,顺便寻找一下姜新。只可惜姜新已经跑远,一下午都没找见半点踪迹。 等到天黑,刘满奇何辉借着月光清亮,重新潜入族民聚集地。 却不料毕洛巴早有提防,尚未靠近竹楼,便已被人发觉,顿时火光伴着鼓声,族民纷纷出动,全力追捕刘满奇何辉二人。 刘满奇何辉慌不择路,只能逃走。 幸好族民怕了他二人的手枪,不敢逼得太紧,这才让刘满奇跟何辉且战且逃。 正在危急时刻,一个浑身黑毛的巨型怪物突然从树林里蹿出,向着一众族民发起进攻。 众族民好像识得这怪物,立刻敲响皮鼓晃动火把驱赶怪物。 那怪物对皮鼓跟火光颇有忌惮,立刻转身,追向趁机逃远的刘满奇跟何辉。 “……我手枪里边没了子弹,只能由何辉落在后边狙击怪物,却不料……” 刘满奇说到此处,禁不住再次哽咽落泪。 我明白他的感受,就像当时唐远河被野人掳走,我不仅难过,还很愧疚,就跟刘满奇现在一模一样。 但我心挂孟响,却无从安慰刘满奇,只能轻轻拍了一拍他的肩膀,满怀惆怅叹息一声。 事实上我还有很多话想问刘满奇,不过看刘满奇此时情状,却问不出口,只能在心中暗暗立誓,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孟响搭救出来。 我让刘满奇先睡一会儿,自己坚持到两点多钟,这才叫醒早就靠着大树睡熟的高凌凯,让他注意一下动静,等困了以后再叫醒刘满奇。 却不料刘满奇身心疲惫,这一睡居然睡得十分沉稳。高凌凯听他一直在微微打鼾,不太忍心叫醒他,本想着自己多坚持一会儿,但他天生是个不装心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又打起了瞌睡。 结果等我一惊清醒,在我们几个人的四周,已经被那些衣着俭省的黑衣汉子团团包围。 “高力,对不起,我不该打瞌睡,只是天快亮的时候,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高凌凯不住口地跟我道歉。 我赶忙安慰他说:“不要紧,就算你打起精神,咱们也未必能够逃脱!” 我是真的不怪高凌凯。 虽然落入这些人手里,我已经很难有机会再去搭救孟响,但想到终于能够见到孟响,我心中甚至有一些欢喜之意。 幸好那些人没有再将姜新放脱,只是姜新一路大哭大叫,高凌凯不住口地安抚也不济事。 结果那些人不耐烦起来,干脆用破布将姜新的嘴巴塞了起来。 我、高凌凯、刘满奇、再加上姜新,自然全都被反绑起了双手,被众人推推搡搡,赶着去这些族民的聚集场地。 一路拖拖拉拉,自然不可能走得很快,到将近中午,紧挨在我身后的刘满奇才悄悄说了一句:“快到了,靠左那座石峰下边,就是他们口中的神洞所在。” 我向左一望,果然看见一座石峰高峻陡峭,直插向天。 峰脚却竖着一块木板,想来那所谓的“神洞”,就是在这木板之后。 一个年轻汉子昂扬挺立在路口,身材虽不十分高大,但看他裸露着的胳膊跟小腿,却自有一股彪悍之气。 那汉子身后另有两人,毕恭毕敬垂手侍立,明显是汉子的从属一类。 我并不知晓那汉子是谁,不过从刘满奇口中,我已经听到族长的儿子毕洛巴想娶孟响为妻的事情,所以第一眼,我立刻判定,这人就是毕洛巴。 所以我按捺不住,脱口一问:“毕洛巴,孟响呢?” 毕洛巴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一双冷亮的眼睛,阴森凌厉注视着我。 我一眼不眨与他对视,等着他给我答复。 好一会儿,毕洛巴忽然扯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之意。 “看来你就是她口口声声说喜欢的那个男人了!” 这话令我稍稍一愣。本来身处绝境满怀决然,但此言入耳,我却突然感觉甜蜜欢喜。 因为我相信,如果孟响确实说过“喜欢”的话,那么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到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所以我再次冲口而出:“她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毕洛巴愈显冷笑,“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今晚月亮升起,我就跟她行夫妻之礼!” “不行!” 我大喝着就想冲向毕洛巴,但是押着我的两个男人,立刻抓紧了我反绑着的胳膊,不让我靠近毕洛巴。 “毕洛巴,你有事冲我来,强迫女人算什么英雄!” 我冲着毕洛巴大吼,但就连我自己,也感觉一点分量都没有。 毕洛巴更是对我毫不理会,只是冲着一众壮汉摆一摆头。 “将他们押进神洞关一夜再说!” 众壮汉齐声答应,立刻有几个人率先走向那座石峰,合力挪开那扇厚重的木板。 木板之后,果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口。 刘满奇大惊失色,奋力挣扎。 “高顾问,不能让他们把我们关进去,否则一夜之后,我们也会变成跟姜新一样!” 高凌凯昨晚在树林里的时候,只顾着照顾姜新,没留意刘满奇告诉我的事情。这会儿听刘满奇一说,也跟着惊慌起来。 (请看第098章《先祖》) 第098章 先祖 我们几个双手被缚,空有力气也难施展。 高凌凯挣扎几下,反而被一个壮汉在他后脑重重一劈,劈得他头昏脑涨,一众壮汉趁机将他从那并不宽敞的洞口推搡进去。 刘满奇仍在拼命挣扎,我明知挣扎无用,索性自动走进洞里。 紧接着刘满奇也被推搡进来,已经变成白痴的姜新,更是被推得直接摔进洞里,只是他嘴巴被堵,只能从鼻孔里边发出呜咽声响。 那扇厚重的木板很快合在洞口,刘满奇跟高凌凯扑到木板上,禁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王八蛋,快点放我们出去!”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骂,外边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我心里只顾牵挂着孟响,没有跟刘满奇高凌凯那样惊慌失措。 直到刘满奇回过脸来,满脸惊恐连声问我:“高顾问,咱们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要想办法,也得先安静下来,你们这样大喊大叫,根本无用。”我回答。 实际上我也很慌张,但是为了孟响,我不能不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高凌凯听我一说,立刻闭上了嘴巴,转而向仍在地上躺着的姜新一望,又连声哄他。 “姜新你别怕,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刘满奇毕竟是警员,而我是平民百姓,如今我比他还镇定,他脸上很难免的有些惭愧之色,赶忙吸一口气,勉强冲我笑了一下。 “高顾问,我的手还能动,你靠在我背后,我看看能不能先把你的绳子解开。” 我一听大喜,赶忙跟刘满奇背靠背紧贴在一起。 就感觉刘满奇几根手指果然在我手腕上摸来摸去好一会儿,仅靠着手指的力量,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刘满奇居然真将我手腕上的绳结打开。 只不过花了至少二十分钟时间,刘满奇已经满头是汗。 因为有木板堵在洞口,洞里的光线很暗。但这山洞乃是天生,洞口不可能平整规范,所以还是有一缕缕亮光透进洞内。 我就借着这点亮光,很快替刘满奇高凌凯解开绳索。 高凌凯最关心的是姜新,立刻去将姜新身上的绳索解开,又将他嘴里的破布扯出。 姜新裂开嘴巴就哭,高凌凯搂着他连声逗哄安抚。 我打量一下洞里的情形,只见昏黄的光线从洞里内透射出来,似乎里边点了两盏油灯。 所以我抬步走向洞里,刘满奇立刻伸手将我一把拉住。 “洞里不知道有什么,姜新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敢往里走?” “就算在洞口,难道就能逃脱厄运?”我反问。 刘满奇转念一想,再看看姜新的模样,终于还是放开了我。 “你说的不错,反正难逃一死,我跟你一同进去!” 他这话说得十分决绝,但我无法保证洞里没有危险,只能向他点一点头。 回头一想,忙又跟高凌凯交待。 “你在洞口照顾姜新,但是千万千万别睡着了,要不然一觉睡醒,很可能就成了姜新这样子。” “你放心,昨晚因为我打瞌睡,已经铸成大错,何况现在我也不困。”高凌凯说,再次露出悔恨之色。 我点一点头,吸口气,鼓鼓劲,抬步走向洞里。 刘满奇紧随我身后,我感觉得到,他浑身都绷得很紧。 事实上我同样浑身绷得紧紧的,那洞虽深,也不超过十米,可是我一步一步,居然走了两三分钟。 那洞越往里走,越显宽阔,灯光也渐显明亮起来。 我看见在左手边的洞壁上,有一处微微的凹陷,凹陷处人工垒起一个一米多高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盏油灯。 那是一盏长明灯,灯芯直接插在一个至少能装两升油的陶罐里。 那油略显乳白,应该是动物油脂。 而在凹陷处的洞壁之上、亦即是摆放长明灯的石台上方,挂着一幅已经被油灯熏得发黑发黄的肖像画。 那是一个老人,白须白发,至少也有八十岁以上。 我不知道这老人是谁,为什么他的画像会挂在这所谓的“神洞”里,画像前还供着长明灯。 但是我,稍一细看,就辨认出这画像上的老人,与昨晚我跟高凌凯看到过的那个白须白发的鬼魂十分相像。 “为什么这里会挂着一幅画像,莫非……这就是那些族民口中的先祖?”刘满奇说。 我听他提到“先祖”二字,立刻回头看着他,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我本来就是土家族人,所以他们说的话我多少能够听懂几句。在被他们关押的那两天,我跟看守我们的人打听过一些事情,据他们所言,这神洞不仅供奉着本族圣物,而且是他们先祖最先居住的地方。” 我立刻明白了,这些族民口中的“先祖”,很可能就是我跟高凌凯亲眼看到过的那个白发鬼魂。 张小云曾经说过,那鬼魂至少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而且那个鬼魂曾经疾言厉色警告过张小云,说张小云闯入了他的地盘。 所以据我推测,这画像上的老人、亦即是白发鬼魂活着的时候,应该是最先率领这些族民迁移到此、被族民尊为“先祖”的领袖人物。 而且这个领袖人物活着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山洞里居住。 这也是众族民将这山洞尊为“神洞”的原因之一。 另有一个原因,是这神洞里供奉着本族“圣物”! 而我,必须找到这个圣物,因为那很可能是造成姜新失忆的根结所在。 我回转头去,看着山洞尽头处,另一盏更加明亮的油灯。 那同样是一盏长明灯,灯芯插在一个更大的陶罐之中。而陶罐,则摆放在一个同样是人工垒起的更大的平台之上。 油灯黄亮的光线,映照着后方石壁一处凹坑,凹坑内供奉着两样东西。 我跟刘满奇尚未走近,只不过向着那两样东西瞟了一眼,我就感觉浑身一紧,刘满奇更是“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请看第099章《畸骨》) 第099章 畸骨 那凹坑明显是人工开凿,顶部圆滑,底部平整,就好像半只锅盖,盖在一方平台之上。 平台最宽处超过一米,最深处则有五十公分。令我跟刘满奇浑身发怵的两样东西,就摆放在平台中间部位。 油灯映照着那两样物品,左边是一块模样奇怪的木牌,木牌上既无花纹,也无字体。 而另外一样,却是一个正好面对着我跟刘满奇摆放的人类头骨—— 不对,那不是人类头骨! 虽然一眼看过去,白惨惨的很像是人类头骨,但,任何人稍加细看,都能确定那绝对不是人类头骨——起码不是正常的人类头骨。 我并没有真正见过人类头骨,但从网络图片、以及电影电视上,看到的可不算少。 在我感觉,人类头骨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有两个相较于人类头骨而言又圆又大的眼洞。 可眼前的这个头骨,嘴巴,牙齿,鼻洞,耳洞,都有,而且都跟正常人类的头骨结构差不多。 但是它的眼洞——如果那是眼洞的话——却跟人类千差万别! 那只不过是两个又细又长、就好像柳叶形状的洞孔。而且这两个柳叶形状的洞孔,并没有在该长眼睛的地方,而是在正常人眉骨的位置。 就好像某个人颧骨生得太宽大,将眼洞挤成扁长形状、并且抬高到了眉骨上一般。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刘满奇颤声一问。 我无法回答。 事实上我跟刘满奇一样充满惊悚,感觉这个头骨上黑黢黢的几个洞孔,随时都能将我的魂魄吸食进去一样。 “或许……这就是一个畸形儿的头骨吧!我记得网上经常有新闻,说在一些落后国家,畸形儿常常会被当成神人来崇拜,或许在这个民族也一样。” 我试着找出合理解释,不仅是为安抚刘满奇,更是在安抚我自己。 刘满奇稍稍吁了一口气,看来竟像是信了我话——或者他只是强迫自己相信而已。 我心中其实还有一个念头:或许这只是那些野蛮族民自己制作的一个模型,只不过技艺不够高超,做得有些变形;又或者干脆就是故意做成这样,以接近他们心目中的神灵模样。 所以我鼓足勇气,再次将眼光投向那个怪异的头骨,并且伸出手去,拿在手上仔细查看。 第一感觉,我就否定了“模型”的猜测。 那不可能是模型,而确确实实是天生。感觉就跟普通动物的骨头差不多分量,看它的顶端跟后脑,也像人类的头骨一样圆滑而坚固。 只是在正面部位,少了两个圆大的眼洞,多了两条细长的“眉洞”。 “你说……会不会这个东西,就是那些族民先祖的头骨?”刘满奇问。 这个想法很是新奇,不过我略一考虑,便摇一摇头。 “应该不会!”我回答。 我已经认定外边那幅画像上的老者才是族民的先祖,毕竟我亲眼看到过这个先祖的鬼魂。 可那个老者,并不畸形。 但这个理由我不能说给刘满奇听,那一定会令此刻的气氛,更显惊悚。 幸好刘满奇没有追问,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说……姜新为什么会变成白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头骨?” 因为惊怕,刘满奇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那已经令我心头发颤,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我立刻将那个头骨放回原位。 事实上拿着这个头骨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明明感觉就是普普通通的动物骨头,我仍然汗毛竖起,就好像随时会被它咬上一口。 我甚至不敢再向那个奇怪的头骨多看一眼,而是转过眼光,看向头骨旁边的那块木牌。 看来就是普普通通一块木牌,只不过木牌的形状很不规则,左半边高,右半边低。因为底部狭窄,难以竖直,所以在木牌后边,还有一个小木架,斜斜地支撑着木牌。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不敢伸手拿起这块木牌来查看,就好像这块木牌,比之旁边那古怪的头骨,更加可怕。 那当然不会是普通木牌,否则不可能跟那头骨一同供奉在这“神洞”之内。 刘满奇却没有我考虑得那么多,而且他大概是不想显得比我怯懦,所以在我试了几试都没敢伸手之后,刘满奇大着胆子伸出手去,将木牌拿在手里查看。 正面看来就是普普通通木头的纹路,只不过被加工得十分光滑。 翻过背面,好像有些凸凹不平的花纹。刘满奇凑近油灯仔细观看,不由得“咦”的一声,问我:“这图案倒是很精美,可这代表着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背向着里边摆放?”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虽然就着他手,我看得并不十分清晰,但我依旧感觉浑身流过一阵寒意。 “高顾问,你怎么啦?” 刘满奇转过头来看着我,可能是见我面色苍白,他忍不住问我一声。 我仍旧没有开口作答,而是伸出手,想要将那块木牌,从刘满奇的手里接过来。 可是我的手,居然在剧烈颤抖,以至于刘满奇松手之间,“啪”的一声响,木牌掉落在了地上。 “高顾问,你到底怎么啦?” 刘满奇也吓一跳,看看我脸,再看看地上的木牌,一时间竟不敢弯腰捡起。 我闭闭眼,鼓鼓劲,这才向着刘满奇勉强一笑。 “没事!” 我本来还想多说一句话,可就这两个字,已经让我用尽了力气,只能低下头来,看着脚下那块木牌。 木牌静静躺在地上,仍然是光滑的那一面朝上,看来真就是一块普普通通木头制作。 但是我,方才就着刘满奇的手,一眼瞟过木牌上的花纹,隐约感觉,那很像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 我有一种想要逃出山洞的冲动,可洞口已经被封闭,我要想逃脱厄运,逃出生天,就必须直面我的恐惧。 所以我终于还是弯下腰去,捡起那块木牌,并且鼓足勇气,翻到背面仔细查看。 (请看第100章《背面》) 【自明天开始,改为上午十点以前更新,谢谢支持!-一路暖阳】 第100章 背面 准确点说,那块木牌,实际是一块木制浮雕。 只不过那些族民,不知什么缘故,将浮雕平整的背面,朝向了外边。使人一眼看到,以为是一块木牌。 但这块浮雕,并不是令我倍感恐惧的那块浮雕。 虽然浮雕上的图案,确实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而且女人身上披着薄纱,孩子身上穿着睡衣。 但女人跟小孩儿,全是背面。 半透明的薄纱,披在女人曼妙的身段上,隐约露出女人挺直的长腿,和丰腴的后臀。 而从前那块制造出一连串自杀凶杀案的浮雕,是女人跟小孩儿的正面图案。 我并非艺术家,但我仍旧可以肯定,这两块浮雕,出自一人之手。并且浮雕上的图案,是指向同一个女人,和同一个孩子。 只不过一块是背面,一块是正面。 如果将两块浮雕合在一起,很可能会是一个完整的雕塑。 “高顾问以前见过这东西?”刘满奇问。 大概是我闪烁不定的眼神,引起了他的疑心。 我苦笑一下,决定跟他实话实说。 “我以前见过一块浮雕,我相信正好是这块浮雕的正面部分!”我回答。 很突兀地,我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我跟孟响曾经揣测,王技术之所以突然带着那块浮雕进入山区,是想将浮雕送回它最初生成的地方。 但如今我感觉,王技术的目的地,或许并不是想象中无比恐怖而诡异的某个地方,而仅仅是这个“神洞”而已。 在这两块浮雕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王技术与章技术以高压电对其中一块浮雕作电击实验,触动了两块浮雕间的这种联系,致使王技术丧失本性,带着那块浮雕进入大山。 我忽然想起,那块浮雕一到晚上,里边就会有一些蠕蠕而动、却细小到看不见的活物,如果这块浮雕当真跟那块浮雕是一个整体,会不会同样如此? 所以我立刻将手上这块浮雕,放回长明灯后上方的石壁凹坑内。 回过头来,我看见刘满奇睁大眼睛,却皱紧眉头,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怎么啦?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忙问他。 刘满奇回一回神,两眼看着我,压低了声音,颇有一些神秘而诡异。 “我忽然想起来,在我跟孟科长何辉刚刚到达这儿的时候,他们这儿的一个神婆,说孟科长是圣女转世,还说什么……孟科长能够令他们的圣物回归,令他们的先祖神灵重归神洞!而且那个族长的儿子毕洛巴也说过,在这神洞里边,本来供奉着可以造福族民的一件圣物,但在二十年前,一个卑鄙的汉人,将圣物盗走一半。莫非……被盗走的那一半圣物,就是指的……高顾问你刚说的这个东西的正面部分?” 我心中猛然一动,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不过我没有马上去跟刘满奇说,因为在我的脑海之中,一瞬间千头万绪,我必须先理理清楚。 我无意识地转过身来,走向洞口。 刘满奇一直瞅着我,却忍住没出声,只是跟我一起走出去。 “洞里边有什么?”高凌凯立刻开口发问。 刘满奇赶忙向他摇一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搅我的思考。 我没有理会高凌凯,只是呆呆站在那儿,两眼盯视着木板与洞口的缝隙间透进来的光亮,混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 “高力,你到底是在想什么?想明白了没有?”高凌凯忍无可忍问我一句。 我吁口气,回过脸来,冲着高凌凯跟刘满奇一笑,心中一片清明,很多事情,都已经被我想得明白。 不是全部,是很多! 张小云曾经说过,在孟响待的那个地方,有另外一样东西,跟之前那块浮雕正好是阴阳两面,如果她靠得太近,就不可能继续存在了。 当时我就猜想过,之前那块浮雕能放大信号。而另外那样东西,却可以减弱信号。 而以我的认知,人类灵魂,实际上就是脑电波之类,张小云之所以能够留存人世,正是因为她自小就与那块能够放大信号的浮雕为伴。 同样的道理,姜新之所以会丧失记忆变成白痴一样,是因为他接触到了“另外那样”能够令信号减弱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百分之百,就是“神洞”里供奉的这块背面浮雕。 姜新被族民强迫关进“神洞”停留一夜,他的脑电波受背面浮雕影响,被最大限度减弱,虽然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却令他自小到大所有记忆,都变成空白。 就连此地族民的先祖魂灵、亦即是那个白发鬼魂,也因为这块浮雕的存在,不得不离开“神洞”,游荡在族民聚集的边缘地带。 之前我就有过一个解不开的疑问:如果此地从一开始就有“另外那样”能使信号减弱的东西存在,“先祖魂灵”又怎么可能凝结不散?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想在最开始的时候,另外那块能使信号放大的浮雕,跟现在这块能使信号减弱的浮雕,本来是一个整体。 这个整体能够对人类造成什么影响我并不知晓,但本地族民的先祖,却因为长年累月跟这个整体在一起,肉身逝去之后,其“灵魂”却留存下来,成为受族民崇拜的“先祖神灵”。 可是在二十年前,一个“卑鄙”的汉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进入“神洞”盗走了能使信号放大的正面浮雕,只留下另外一半会使信号减弱的背面浮雕。 由此不仅在山外引发一连串的自杀凶杀案,此地族民的先祖魂灵,也不得不逃离“神洞”。 他本来是一个很厉害的鬼魂,但其游荡之地并未完全脱离背面浮雕的影响,二十多年下来,他的能力越来越弱,几乎到了消亡的边缘。 “你到底是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样子,简直跟姜新一样吓人?”高凌凯说,担心地两眼看着我。 (请看第101章《灯油》) 第101章 灯油 我自然不能将我心中所想全部告诉给高凌凯跟刘满奇知晓,只是在心中稍一沉吟,换了一种说法。 “我想我知道怎么救我们、怎么救孟响了!” “啊!” 刘满奇跟高凌凯异口同声,两人脸上都有惊喜之意。 “怎么救?快说说!”高凌凯催问。 我本来已经胸有成竹,却在开口回答高凌凯之前,忽然想到另一个难题。 “首先得让这些族民放了咱们才行!”我说,皱紧了眉头。 高凌凯目瞪口呆看着我,脸上的兴奋,很快变回了丧气。 “那怎么可能啊?你是在说梦话吧?”他说。 刘满奇也重新显出愁眉苦脸,长声一叹,说道:“这里离最近的草棚有一两公里距离,咱们就算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来理睬咱们!” 我也感觉很是灰心,试着推一推堵着洞口的那块木板。 但木板又厚又重,而且从外边闩牢,我这一推,根本纹丝不动。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呀?”刘满奇问我。 “你刚不是说……这些山民认为孟响能够使他们的圣物回归吗?孟响恐怕没有办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圣物是什么,但我想,或许我能够帮他们找回圣物。” 刘满奇回头一想,不由得一拍大腿。 “对呀!高顾问刚刚已经说过,见到过里边那块浮雕的正面部分,咱们只要把那正面部分找回来还给这些族民,说不定他们就能放过我们、放过孟科长了。” 高凌凯不明白我跟刘满奇在说什么,不过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站起身来,也学我一样,用力去推那块木板。 木板同样纹丝不动,高凌凯不由得满脸苦笑。 “你们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咱们总要出得去才行啊!” 刘满奇也站起身来,跟高凌凯合力去撞那块木板。 只可惜两人合力,也不过令木板发出“吱呀”声响,连木板与洞口之间的缝隙,也没能大上几分。 “刘哥你不是说你会一点他们的语言吗?要不你喊几声试试,说不定外边有人看守呢?”我说。 刘满奇立刻撒开喉咙大喊大叫,只可惜喊得他嗓门都嘶哑了,外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还是别叫了,一会儿口叫干了,连口水都没有。”高凌凯说。 “那怎么办?”刘满奇问。不是在问高凌凯,而是问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高凌凯忽然跳起身来,在木板上狠狠踹了一脚。 本来满怀希望的三个人,很快被巨大的失望所笼罩。 包括我! 一个人,如果身陷绝境没有任何希望,或许还能好过些。但如果明明看得见希望,却偏偏够不到手,那种失望,会更加令人崩溃。 何况我们一直没吃饭没喝水,三人都感觉筋疲力尽,各自坐在地上,不想动弹。 姜新在最开始的时候,免不了哭泣吵闹,但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 高凌凯半扶半抱着他,竟也跟着哈欠连连。 我不知道这块背面浮雕是不是也有催眠作用,只能不住地提醒高凌凯,千万不能睡觉。 “这会儿还能撑得住不睡,到了深更半夜,怎么可能撑得住?”刘满奇唉声叹气。 “算了,睡就睡吧,成了白痴,也就什么都不想了!”高凌凯忽然恨恨一句。 唯有我皱着眉头,一直考虑着该怎么办。 但此情此景,即便想得我昏头涨脑,也无计可施。 直到外边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耳边却传出擂鼓的声响,刘满奇忍不住说了一句:“不会是……那个毕洛巴在逼着孟科长成亲吧?” 一句话,让我一下子跳起身来,一边伸脚向着木门乱踢乱踹,一边扯开了喉咙大喊大叫。 而我突然的失控,吓得高凌凯赶忙起身,用手抱住我大声安抚。 “高力你冷静一下!高力你冷静一下!” “是啊,高顾问,先别着急,或许老天有眼,还能有转机呢!”刘满奇也说。 我明知他这话连他自个儿都不信,想着孟响这会儿不知该是怎样的绝望,我也开始感觉到绝望。 然后我回头之间,看见了洞内传出的油灯光亮。 我的脑瓜里突然有个念头闪了一下,仔细想想,我情不自禁“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高力你怎么啦?你别这样吓唬我行不行?”高凌凯赶忙用手再次摇晃着我,好像生怕我变成了疯子一样。 “我没事!”我停住笑,仍忍不住满脸喜色,“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可以出去的办法了!” “真的?”高凌凯将信将疑,“什么办法你说说看!” 我不语,只是立刻返身进去洞里。 高凌凯想跟着我进去,但瞅瞅靠在洞口石壁上打瞌睡的姜新,又停住了脚。 只有刘满奇跟着我一同进到了洞里。 我径自走到最里边的那盏长明灯前,用手试了一下,里边起码还有大半罐油。 我心中愈发高兴,将那点着长明灯的大陶罐一同抱了起来。 “高顾问这是想干吗?”刘满奇问,仍未明白我的意思。 “刘哥你把另外那盏油灯一同抱出去!小心点,别让油灯灭了!”我回答,禁不住满脸笑容。 刘满奇忽然有一点想明白过来:“你不会是想用这油泼在木板上,将木板烧个洞出来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说,一边小心翼翼抱着陶罐往外走。 刘满奇只好抱起另外那盏小一点的长明灯,同样小心翼翼跟在我后边。 高凌凯看见我们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点着亮的陶罐出来,忍不住问我:“这是想干吗?” 我还没回答,刘满奇说道:“高顾问是想用油将木板烧穿,这个办法虽然好,只是怕木板没烧穿,咱们几个要在洞里被烟熏死了!” “我没想用油烧木板!”我含笑解释,“咱们只要把这油顺门缝倒出去,再点上火……” “对对对,还是你这文人够聪明!”我还没说完,高凌凯喜得一下子跳起身来,“外边全是野草,再泼点油出去,肯定能燃起大火。让那些野蛮人看见,说不定就会赶过来灭火了。” “肯定会赶过来!这里可是他们的神洞,是供奉他们先祖和圣物的地方,一见火起,再重要的事情都会立刻放下赶过来。”刘满奇接话,同样喜动颜色。 (请看第102章《纵火》) 第102章 纵火 我知道刘满奇后边这句“再重要的事情”,其实是在告诉我,一旦燃起了大火,毕洛巴就顾不得跟孟响成亲了。 事实上我也有同样想法,所以我们立刻动手。 那两个陶罐中装的,虽然是动物油脂,但此时并不是寒冷季节,油壶里的油虽然黏稠,却并未固化。 那块木板跟洞口之间契合得也不紧密,我先将小的那罐油倾倒地上,眼看着油脂慢慢从木板跟地面的缝隙间渗漏出去。 我心中其实没有十足把握,既怕油脂渗入地下,根本燃烧不起来。又怕草丛离洞口太远,以油纵火,起不了效果。 但此时孤注一掷,等小陶罐里的油倒完,我又接过高凌凯递上来的大陶罐,小心翼翼顺着刚刚倒出来的油斑慢慢倾倒。 之后刘满奇拿着手上一直燃烧着的油灯灯芯,同样小心翼翼想要点燃地上的油脂。 但动物油脂并不容易点燃,刘满奇连试了几次,到最后干脆将整条灯芯放在油斑之内,并且从木板与地面的缝隙中塞了出去,终于,一点淡淡的火焰,顺着灯芯慢慢延烧,渐渐烧到了木板外边。 我们三人焦急地守在木板后面,但木板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们无法看到那一点火焰有没有往草丛跟前延烧。 那段时间真的感觉很难熬,一分一秒都好像过了一年半载那么久。 直到外边的火光顺着门缝反射进洞内,而且有越来越明亮的态势,高凌凯才喜得一跳起身,连声叫道:“成功了!烧起来了!” 我同样欢喜不已,眼瞅缕缕黑烟顺着门缝渗进洞里,赶忙吩咐高凌凯:“快将姜新往洞里拉,在那些族民赶来之前,必定会有很多烟雾。” 高凌凯立刻弯腰,双手抓住姜新的肩膀,用力往洞里拖拽。 刘满奇也上前帮忙,姜新被他们一拖,嘀嘀咕咕睁开眼来,看那模样,还好情况没有变得更加糟糕。 洞外的火光越来越亮,不过有木板挡住,虽然有烟雾窜进洞里,却也不是十分严重。 倒是随着火光熊熊,果然外边开始传来叫嚷声,喝骂声,以及杂杂沓沓的脚步声。 虽然我们瞧看不见,但是可以想象,外边一定有很多人在纷纷乱乱使用各种工具担水灭火。 我生怕外边的人灭了火就离开,等到火光渐渐小了下去,我就赶紧让刘满奇挨近木板大喊大叫。 叫的内容是两句话:“我们知道你们的圣物在哪儿!放我们出去,我们可以帮你们寻回圣物!” 但外边一直都十分嘈杂,我无法确认刘满奇的叫喊声外边的人是否能够听到。就算听到,又是否能够完全听懂。 想起毕洛巴曾经跟我说过两句汉语,所以等刘满奇喊了几声之后,我又跟高凌凯同声合力,用汉语喊了几遍。 终于,外边嘈杂声略显平息,我们心怀忐忑稍等一阵,正想张口再叫,却听“吱吱呀呀”一阵响,堵着洞口的那块木板,向着外边缓缓挪开。 外边的火势已经被扑灭,但依旧有些残余的火星,而随着木板挪开,浓烟立刻涌进洞内。 我跟高凌凯赶忙左右架起姜新,刘满奇则率先出洞。 因为洞口并不宽阔,我跟高凌凯只能侧着身体,架着姜新先后走出。 一出洞口,立刻有几支铁头标枪指到了我们胸前。 抬眼看,几个壮汉手握标枪虎视眈眈瞪着我们,好像只要首领一声令下,他们立刻要在我们身上捅几个大窟窿。 毕洛巴站在熄灭的火场外围,看他一身簇新装扮,想必刚刚确实正在跟孟响举行成亲仪式。 而在毕洛巴身前,另外站着一个中年壮汉,神情威严,脸色阴沉,看毕洛巴恭恭敬敬落后半步的模样,我立刻猜到,这人肯定是毕洛巴的父亲、亦即是一族之长。 有一个壮汉在我们走出山洞之后,进去山洞检查了一下,走出来低声跟族长回禀几句,族长脸上更是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你们竟敢用神洞长明灯的灯油纵火,不将你们点天灯祭神,只怕会令先祖责怪,天神震怒!” 这话让人不寒而栗。 我当然知晓什么叫做“点天灯”,但我听他的汉语说得比毕洛巴还要好些,反而心中更加镇定。 “尊敬的族长,我们无意冒犯天神!”我尽量显出恭敬而虔诚,“但我知道贵族的圣物在那儿,族长难道不想知道?” “汉人奸诈狡猾,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族长冷哼一声。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曾经见过贵族圣物的正面部分,那是一个身披轻纱的女子,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对不对?而且这个女子,到了晚上看她,是没有眼睛跟头发的对吗?” “嗯?”族长眼睛猛然眯起,直直地盯视着我。 我毫无畏惧,与他对视良久。 终于,族长向着毕洛巴略一摆头,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话。 毕洛巴赶忙答应,随即“叽里咕噜”大声吩咐。 那几个拿着标枪指着我们的汉子,立刻用标枪赶着我们向前走。 另有人拿着火把头前开路。 毕洛巴则跟在我身边,我感觉他一双眼睛阴沉沉地,一直都在瞪视着我。 月光很清亮,但被火把一照,反而显得阴暗很多。 不过我仍然能够看见,一幢幢茅草树皮搭成的窝棚,散乱的安置在群山环绕的一片洼地里。 另有一座竹楼,被窝棚环绕其中。 竹楼前方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点燃着一大堆篝火,想必毕洛巴的成亲仪式,就围着这堆篝火举行。 “高力!真的是你吗?高力!” 尚未走近篝火,我就听见孟响的喊声,声音中既有劫后重逢的狂喜,更有虎口逃生的哽咽。 “孟响,是我,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根本没看见孟响在那儿,就不管不顾大叫出声。 “救她?我看你小子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吧!”毕洛巴在我身边冷哼一声。 我不去理他,只是急切地寻找孟响的身影。 幸好没用太长时间,我就在那一堆篝火的后边,看到了孟响。 (请看第103章《神谕》) 第103章 神谕 孟响身上的警服已经不见,此刻在她身上,被套上了一身黑色的装束。 并不像那些族民一样露胳膊露腿,她上身同样是一件贴身的黑色上衣,不过袖子一直遮到手腕,肚皮也没有裸露在外边。 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百褶裙,虽然她坐在地上,看不到裙子的长度如何,不过应该不会是短裙,而是长裙。 那就令我有一种想法,这些族民之所以露胳膊露腿,不止是民风如此,更有一个重要目的:节省布料。 孟响头上同样裹着黑头巾,她原本是一个都市女孩儿,但这黑头巾居然没使她显出不伦不类。反而,起码在我眼中看来,更给她增添了很多的异域风姿、以及女儿家的娇俏之气。 篝火映照着她的眸子,我可以清楚看见她眼中泪光闪闪。 实际上我同样眼眶潮润,虽然跟她分开不过数日,但这数日间明知对方生死一线,相互间的忧心牵挂,远非平时所能想象。 但我是男人,即便胸中情怀澎湃,我也只能保持平静,只是向着孟响微微而笑。 我跟孟响之间距离并不近,而且中间隔着一大堆篝火,但此刻,我眼中只看得见她,我相信她眼中同样只看得见我。 我很想向她冲过去,却明知一旦我行为鲁莽,不仅无法救出孟响,反而很可能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孟响也没有起身奔向我,我想毕洛巴为了让她乖乖坐下举行成亲仪式,肯定使用过什么强制性的手段。 那就令我愈觉心痛,但此刻,只能忍耐。 很快地,几个女人簇拥着一个光头老太婆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我才惊骇地发现,老太婆眉毛描得很粗,但上下眼皮,却居然被缝在了一起。 虽然现在已经看不见缝合的丝线,但眼皮上缝合的纹路,却清晰可辨。 刘满奇已经见过这老太婆,自然没有感觉十分惊讶,高凌凯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我很快明白,老太婆之所以将眼皮缝合,肯定是因为那块正面浮雕上的女人形象,到了晚上会变成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睛。 我到现在仍不敢十分确定,为什么到了晚上浮雕上的女人看起来会没了头发跟眼睛,只是想当然的认为,是那块浮雕影响到人类脑电波的缘故。 但这些因落后而愚昧的族民,肯定会将浮雕的这点变化,当成了神迹一般。作为与神沟通的“神婆”之类,将自个儿的眼睛缝合起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了。 然而奇怪的是,老太婆明明什么都不可能看见,却在无数人环绕之中,准确无误走到了我的跟前,伸长脖子在我身上嗅了一嗅,忽然叽里咕噜开口说话。 我自然听不懂,不过毕洛巴很快就开口帮我翻译。 “神婆问你,既然你知道圣物在哪儿,那就说出来听听,是真是假,神婆自然能够分辨!” “我想,它是落在了一个公野人的手里。”我立刻回答。 毕洛巴皱紧了眉头,看来是不知道如何翻译。 我灵机一动,又加一句:“之前追赶我两个同伴的那个怪物,贵族的圣物,就在它手里。” 毕洛巴脸色一变,立刻又叽里咕噜跟神婆说了几句话。 神婆本来木然的一张老脸,居然也显得紧绷起来。我看见她仰脸向天,安安静静站立很久,忽然极大幅度的摆动手脚,简直就跟发了疯一样,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我不知道她念什么,回头看看刘满奇,他也满脸疑惑,看来听不太懂。 所以我们只能静静等待,直到神婆手脚摆动的幅度渐显轻微,终于安静下来,毕洛巴这才正正经经向我翻译。 “神婆说你的话确非虚言,但圣物当初是被你们汉人从神洞盗走,如今落在卡拉夫手里,自然还需要你这个汉人去将圣物从卡拉夫那儿带回来。” 他说出“卡拉夫”这样一个词汇,我虽然不甚明白,但也知道肯定是指拿走“圣物”的那个公野人。 事实上我早就已经考虑到,一旦我说出浮雕的去向,这些人必定会逼我去将“圣物”取回来。 而要想从那公野人手里取回浮雕,只怕就是九死一生! 但,九死一生,总比完全没有活路要强。 所以我依旧十分镇定,伸手向着孟响一指:“她怎么办?我自然可以去帮你们将圣物带回来,但她是我喜欢的女人,我不可能让她嫁给其他男人!” 若是在平时,我绝不可能当着这许多人、包括孟响的面说出“她是我喜欢的女人”这样的话,但面对着这些愚昧却淳朴的族民,我必须实话实说不绕弯子。 觑眼偷看孟响,我见她眼光闪耀,嘴角却带着甜蜜的笑意。 那就令我心中,同样充满甜蜜。感觉即便是刀山火海,此刻也无所畏惧。 毕洛巴阴沉着脸冷笑着没有出声。 族长低下头来,跟神婆小声商议几句,这才抬头说道:“只要你真能将我族圣物带回来,那你就是我族的大恩人,你的女人我们绝对不敢有任何不敬!但,在你带回圣物之前,你的女人必须留在我们族里。” 我当然不可能妄想他们能够现在就放孟响跟我一起走,方要点头应允,高凌凯突然插口发问:“高力,你在跟他们说什么呀?你不会是答应他们,去找那个……吓死人的怪物,带回什么圣物吧?” 我向他微笑点头,高凌凯一下子叫了出来。 “高力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那怪物……伸手就能把人撕碎,我们怎么可能从它手里取回什么东西来?” 我方想告诉高凌凯,不是“我们”,只是“我”,但孟响听到高凌凯挺大声的一声叫,立刻也隔着篝火叫出来。 “高力你们在说什么?你给我听清楚,我不要你为我冒险,绝对不要!” “我不止是为了你!”我提高声音,顾不得其他人都能听见,“你想想,如果我不能将他们的圣物带回,一旦我们几个全被关进神洞,一夜之后,我连你都记不得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孟响张口无语,只是怔怔看着我。 我看见眼泪从她眼眶中滑落下来,挂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 只可惜我不能走到跟前,拥她入怀。 (请看第104章《倾心》) 第104章 倾心 火光映照着孟响娇媚的脸蛋,也映照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 我感觉毕洛巴的脸色愈显阴森,他一定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高凌凯却于此时咬一咬牙,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好,既然要去,那我豁出这条命,陪你一块儿去!” “不行!”我立刻接口,“凌凯,太危险了,所以只能我一个人去,你留下来照顾姜新!” “姜新让刘哥照顾,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一块去!”高凌凯慷慨激昂,大有一股英雄豪气,“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况且我们是哥们儿,是兄弟,如果我眼睁睁看着你去走绝路,我却缩在后边不出声,那我这个兄弟你不是白交了?” 我一时无语。却听刘满奇跟着开口:“高凌凯说的不错!留在此处,高顾问能拿回圣物还好,倘若拿不回来,我们依旧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跟高顾问一块出去拼上一拼!高顾问你放心,我们少数民族一言九鼎,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去帮他们取回圣物,那在咱们回来之前,他们一定会好好照看孟科长跟姜新,绝不会再让他们有任何差池!” 我看着他二人,再次感觉胸怀澎湃,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男女之情,而是男人间的兄弟之义。 而且我相信刘满奇所言,在我们回来之前,这些人一定会将孟响跟姜新照看得好好的。 但是我看看毕洛巴阴沉沉的脸色,终究还是担心一旦我回来太晚,毕洛巴只怕还是会骚扰逼迫孟响。 所以我心中念头急转,索性面带笑容,直视着毕洛巴的眼睛。 “您是族长的儿子,听说也是族内的勇士,如今我这个外族人要出发去为贵族寻回圣物,难道您能够袖手旁观,等着为我这个外族人摆酒庆功?” 毕洛巴脸色一变,尚未说话,高凌凯虽未明白我的意思,却立刻跟着起哄。 “不错,我们这些外族人可以伸出援手,难道你们本族人全是懦夫,竟没有人敢跟我们一同前往么?” 高凌凯这话叫得很是响亮,不过绝大多数族人都听不懂他叫的是什么,唯独族长眉头拧起,毕洛巴则暗暗咬牙。 他虽然城府颇深,终究也是少数民族,远不如我们这些汉人心思狡诈。被我跟高凌凯连番激将,又见我笑吟吟地一直瞅着他看,毕洛巴忽而一仰脖子,说道:“好,我就跟你们一起去!如果你敢半路逃跑,当场我就杀了你!” 这番话他同样是用汉语在说,众族民仍然听之不懂。族长脸色却愈显阴沉,我猜他很可能是不太舍得让儿子去冒险。 不过他没有马上开口反对,而是再次凑近神婆,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 神婆也再次仰脸向天,静静地好一阵,忽然叽里咕噜叫了几声。 这几声刘满奇却听懂了,忙凑到我跟前说道:“神婆说上天指示,有毕洛巴跟着,更有把握将圣物取回来,而且毕洛巴能够安然返回,叫族长放心。” 我回脸去看族长,果然他满脸喜色,又去跟毕洛巴说了几句什么话。 毕洛巴连连点头,有些怨愤、也有些狂傲地向我瞪了一眼。 之后神婆离开,一众族民躬身相送。 族长这才高声宣布,明日一早,由毕洛巴领队,我、刘满奇、高凌凯三人做向导,前去寻找“卡拉夫”夺回本族圣物。 众族民齐声欢呼,一同拜伏地上。 我趁机跟族长请求,要跟孟响单独在一起相聚一晚。 毕洛巴自然很不乐意,不过族长稍作考虑之后,就答应了我的请求。 而我跟孟响相聚的场所,正是在禁锢孟响的那座竹楼上的小房间里。 自然竹楼的楼梯口有人看守,在竹楼下方,还有很多壮汉来回巡逻。 不过我本来就没打算要逃走,所以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我跟孟响并肩坐在竹床上,四手相握,四目相对,那一刻,我终于感觉到了心心相印。 我没有说我爱她,她也没有说她爱我,但是彼此之间,能够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拳拳深情。 “那个所谓的圣物,会不会就是……我们正在找的那个东西?”孟响问我。 我知道她冰雪聪明,不可能瞒得过她,所以我点一点头:“是,你猜我在那个神洞里,看见了什么?” “什么?”孟响立刻问。 我将我看到的那块反面浮雕一说,孟响一下子睁大眼睛。 “姜新就是因为那个东西变成了白痴?”她惊问。 我点一点头。 孟响目光游弋,好一会儿,又问我:“卡拉夫又是什么?” “那是一个公野人。传说中的野人,是真实存在的!”我回答,不由得露出伤感之色,“何辉就是被那个公野人撕碎了,另外唐远河……也落到了野人手里,不过抓走唐远河的,是一个母野人!” 孟响倒抽了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又结结巴巴问出来。 “那那那……你还敢去找它,寻那什么圣物?” 我知道她有多担心,一时情难自禁,伸出手来,无限爱惜轻抚着她的脸颊。 她没有躲开,任由我抚。 “首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毕洛巴强娶为妻,更不想被关进神洞,一夜过后,就再也记不起你;其次,唐远河如今的处境,必定已是生不如死,我答应这些人去将圣物找回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我想顺便寻找一下唐远河。不管怎么说,唐远河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被野人抓走,我若不能找到他,并将他从母野人手里救出来,这辈子我恐怕都很难心安!” 我语音温软,但心意坚定。 孟响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想她一定感觉到了我的坚定。何况她作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既然已经知道唐远河处境悲惨,她同样不可能丢下唐远河不管。 所以最终她没能说出阻止的话,只是泪水盈盈看着我,一字一字,缓缓说道:“那你去吧!但是,你要记住,我在这儿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哪怕是为了……不让我嫁给毕洛巴,你也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来!” 这话已经等同于海誓山盟了。我心中一热,忍不住伸出手去,慢慢捧住她脸,再慢慢凑上嘴去,吻住她嘴。 (请看第105章《蹈火》) 第105章 蹈火 第二天一大早,毕洛巴就奔上竹楼,闯进小屋,逼我启程。 孟响依依不舍,送我一同下了竹楼。 幸好毕洛巴没有阻拦。 可能是厌见我跟孟响的亲密姿态,毕洛巴加快步子走在前边,只留几个汉子跟在我跟孟响身后,防备我们逃跑。 我大大方方携着孟响的小手,远远跟在毕洛巴身后。 老远,我看见在那座石峰脚下、亦即是神洞洞口的空地上,一群人正在呼呼喝喝手舞足蹈。 走得近了,看见神婆盘膝坐在地上,她身后另有几个老太婆同样闭着眼睛盘膝而坐。 随着神婆嘴里念念叨叨,一群族民便在那儿又跳又叫。就连毕洛巴也加入进去,跟着众族民手舞足蹈。 再走得近些,我却不由得暗暗吃惊,回头向孟响一望,她眼中亦有惊惧之色。 原来在那群又跳又叫的族民背后,有一条用烧红的木炭铺成的宽约一米、长约五到六米的“火炭路”。山风一吹,不见烟雾缥缈,只觉热气逼人。 “他们是想干什么?”孟响低声惊问。 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想干什么,不过先来一步的刘满奇跟高凌凯一眼看见我们,忙向我们走了过来。 刘满奇首先开口,说道:“这些人正在举行一个仪式,所有出征者,都要先从火炭上踩过!” “你们三个也不例外吗?”孟响愈显吃惊。 “不能例外!我估计如果我们不敢从火炭上走过,他们会直接将我们扔上去!”刘满奇说。 “那那那……岂不是要把你们活活烧死?”孟响刹那间面色发白。 “走就走,他们能走,为什么我们不能走?”高凌凯一扬脖子。 我见刘满奇神情镇定,忙问他:“刘哥既然是土家族人,从前是不是参加过这种活动?” “我们那里没有这种活动!”刘满奇摇一摇头,“不过我看过其他族群的表演,没有人会因此被烧伤,只是在表演之前,一定要举行仪式,所有参加者都要手舞足蹈好一会儿。用我们少数民族的话说,是为了祈求神灵护佑,但按照现代科学的解释,应该是让脚底出汗,这样在踏上火炭的时候,汗水蒸发形成一层气体,会保护脚底不至于升温太快!” “你的意思,我们也要加入进去跟他们一同舞蹈?”我忙问。 “恐怕是如此!而且要快,等他们仪式结束,就来不及了!”刘满奇说。 “那还等什么,就当是个新奇的体验吧!” 高凌凯倒显出十分兴奋,立刻展开双臂,学着族民的样子,加入到舞蹈的行列。 我跟孟响相互一望,孟响向我点一点头,我丢开孟响的手,也跟着刘满奇一起,凑近族民外围,学着他们的样子挥手跳脚。 我性情安静,很少会参加这种活动,但今天迫不得已,而且怕我们加入太晚,仪式结束脚底尚未发汗,因之我们三个手脚摆动的幅度比那些族民更加大些。 孟响虽是离愁满腹,但见我们三个滑稽模样,也不由得破涕为笑。 到仪式结束,我们三人都出了一身汗。 地上那条“火炭路”经过了这半天时间,不仅未见消弱,反而在山风吹拂之下,红艳艳的好像每一块木炭,都烧成了透明颜色。 以毕洛巴为首的六个壮汉排成一列,毕洛巴首先走出,赤脚向着火炭上直跑上去,其余五人毫不犹豫随后跟上。 那六人速度全都轻便快捷,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六人全都跑到了火炭对面。 虽然在他们踏上火炭之时,直溅得火星乱冒,但看六人轻松状态,全都安然无恙。 “怎么样?你们汉人有没有胆量从炭火上跑过来?”毕洛巴在对面大喊,满脸轻视,充满挑衅。 刘满奇低声一句:“一鼓作气跑过去,决不能有丝毫犹豫!一犹豫,就会受伤!” 我点一点头,看着那红红的炭火,难免还是有些心中发怵。 高凌凯却满脸兴奋,“哈哈”一笑蹬脱了运动鞋,道一声:“我先跑了!” 当真撒脚就往火炭跑了上去。 我也蹬脱鞋子,却见高凌凯转眼已经到了火炭对面,得意地“哈哈”笑道:“没事,一点都不烫!” 我吸口气,不让自己再有胆怯的时间,突然发力,向着火炭上猛跑上去。 说真话,要说脚底一点不烫,那是假的。 但,正因为脚底发烫,你会自然而然跑得更快,也不过瞬眼之间,我也从那条红艳艳的火炭路上跑了过去。 反倒是刘满奇,他叫我们千万别犹豫,他自己脸上却竟显出恐惧之色。 我不敢催他,只是充满鼓励看着他。高凌凯却按捺不住叫了两声:“刘哥你只管往前跑,真的没事!” 刘满奇这才咬咬牙,鼓鼓劲,几乎是半闭着眼睛,突然抬步奔上了火炭。 我跟高凌凯自个儿跑过去的时候,还没觉得十分紧张,可是看着刘满奇赤脚奔在那烧红的火炭上,一颗心却都提到了嗓子眼。 偏偏刘满奇眼瞅着再有两步就能跑过来,他却不知怎么的,脚下一个蹒跚,“哎哟”一叫,向前跌出。 我大吃一惊,立刻向前扑出,抓住刘满奇向前伸出的一只手,用尽全力往怀里一拉。 刘满奇本来要跌倒在炭火上,被我这么一拉,他身体往前一扑,直接扑倒在了我的身上。 而他的脚,恰好落在炭火边缘。 高凌凯慌得赶忙先将刘满奇往远离炭火的方向拖了一下,这才伸手拉他起身。 我也跟着爬起身来,一众族民看着我们三个狼狈形状,全都哄然大笑起来。 毕洛巴充满轻蔑地看着我们,冷笑说道:“就凭你们这样,就敢去找卡拉夫夺回我族圣物?若不是要让你们带路,现在我就杀了你们!” 我一脸平静微微含笑。高凌凯站在我身边,更是不甘示弱瞪着毕洛巴。 只有刘满奇满脸通红,我忙伸手拉了他一下,让他跟我和高凌凯并肩而立。 (请看第106章《赴险》) 第106章 赴险 我跟高凌凯脚上都完好无损,刘满奇脚上却烫了一个水泡。 因为要赶路,刘满奇找根木刺将水泡挑了,我帮他找条布带捆扎一下,以免走路的时候磨得发痛。 族民将我们踩踏过的炭火收集起来,当场宰杀了一只活羊,将羊心羊肝放在炭火上烧烤一阵。 之后将羊心献给领队的毕洛巴,羊肝则分成八块给剩下八个刚刚走过炭火的人。 因为烤的时间太短,根本就没有烤熟,切口看起来还是血淋淋的。 毕洛巴等人倒是吃得慷慨激昂,就好像吃进嘴里的,是灵药仙丹一般。 我跟高凌凯刘满奇三人,却只能硬着头皮将分到的一小块羊肝塞进嘴里。 有族民献上酒来,我们九人各端一碗,一同喝了。孟响一直站在我身边,眼瞅我们将要出发,她却忽然想起,她那只被毕洛巴抢走的手枪。 所以她立刻要求毕洛巴将手枪交给我用。 只可惜毕洛巴冷笑拒绝。 “那东西是你们汉人制造出来的邪恶之物,随随便便就能杀人,真交给了他,我还能控制得住他么?” 其实昨晚我曾问过孟响她的手枪在哪儿,之所以我没有跟毕洛巴提起,正是因为我很清楚毕洛巴不可能将手枪交给我用。 但此时听毕洛巴这般一说,我忍不住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可以不把那东西交给我用,但我希望你能够带上它。因为此行必定凶险重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毕洛巴对我不加理会,不过我看他神情,应该他已经带在了身上。所以我回脸安抚孟响,叫她不要跟毕洛巴继续争执。 耽搁了半上午的时间,此时已经接近中午,耳听神婆嘴里再次发出念叨之音,所有族民都鸦雀无声,垂手侍立。 我们几个汉人虽然听不懂神婆念叨,但见众族民神情肃穆,却也不敢出声干扰。 孟响紧紧靠在我身边,一手始终握着我手。我知道她舍不得我走,却也只能手上用力,给她一点安慰。 直到神婆忽然起身,嘴里呼呼喝喝大叫几声,同时一手伸出,指向昨天押我们来的那条小路,我才与孟响依依告别,由毕洛巴领队,六个族民加上我们三个,在众族民颂扬声中,顺着那条小路出山。 我们三人各自背上一个我们自己背进来的背包,背包里仍然装着手电筒、指南针等野外求生之物。 毕洛巴等人则每人背着一个编制精巧的带盖竹背篓,背篓里边自然也装了一些水袋干粮、以及各样工具。 另外所有人都随身带上一柄尖刀砍刀之类,几个族民还带上了几条绳索。 方一走出山口,毕洛巴便问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是早就想好了的,所以告诉他说要先到昨天他们抓到我们的地方。 “你不会是还想逃跑吧?”毕洛巴立刻脸露凶相。 “我没想逃跑!”我坦然摇头,“只是在前天晚上,我在你们抓到我们的地方,遇到过贵族先祖神灵,我想求他给我们一点指引。” 这是我的实话,但不是全部的实话。 我相信只要这些人虔诚求祷,他们的先祖、亦即是那个白发鬼魂一定会出现,说不定真能帮我们指引方向。 但,我更希望出现的,还是另外一个“人”—— 张小云! 我很清楚张小云对我有情,所以依我所想,只要我心里不停地念叨她,她很可能会在今天晚上,再次出现在我梦里。 这有点不太高尚,因为我明知她是鬼,而我是人,我却想利用她对我的感情,帮我跟我爱的人,逃脱厄运。 可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求她。 “你说什么?你见过我族先祖神灵?”毕洛巴厉声一问,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依旧平平静静看着他,说道:“在神洞里挂着的那副画像,就是贵族先祖的画像对吗?那晚他曾经出现,还跟我说过几句话。” “说了什么话?”毕洛巴追问。 “他说……”我在心里一边琢磨,一边缓缓说出口来,“他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一直保护着族民聚集地,不允许外人随便踏入。” 那晚白发鬼魂确实跟我说过话,但他的原话是:“你小子当真好命,小姑娘人都死了,还对你一往情深!” 只是这句话我不可能说给毕洛巴听,唯能投其所好,说一些他会相信、而且会高兴的话。 果然毕洛巴脸现惊喜之色,不过很快的,他再次将怀疑的眼光投向我。 “既然我族先祖警告过你,不允许外人随便踏入,为什么你们没有马上离开?” “我们是想离开,可那会儿已经入夜,贵族先祖既已成神,自然胸怀慈悲,所以容我们停留一夜白天再走。可没等到白天,我们就被你们抓了起来!” 我发现我很有些演戏的天赋,说起谎来很是顺口。 只可惜毕洛巴虽然较我这汉人略显淳朴,但聪慧机敏,却不在我下。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些话你不早告诉我们,要等到现在才说?”他再度追问。 “之前我不知道你们会说汉语,后来你们把我们关进神洞,我哪里还有机会说?”我回答,完全跟真的一样。 毕洛巴两眼紧紧盯视着我,良久,终于将我重重一推,回身叽里咕噜跟他本族的那五个人说了几句话。 那五人脸现惊喜,齐声欢呼,包括毕洛巴在内,六人一起拜伏在地,向着天空连连叩首。 高凌凯跟刘满奇相互一望。 我跟毕洛巴的对话他们俩自然全都听在耳里,但两个人都没太明白我的意思。 刘满奇免不了脸现忧色,悄声问我:“高顾问到底是想怎么办?你如此欺哄毕洛巴,难道是想伺机逃跑?” “真要伺机逃跑,孟响怎么办?”我反问一句,不跟他开玩笑,“而且我没有欺哄毕洛巴,我是真的看见过他们先祖的魂灵,不信你问凌凯!” 刘满奇再也料不到我会这样回答,立刻转眼看向高凌凯。 高凌凯之前在“神洞”里的时候,只顾着照看姜新,并未跟我和刘满奇进到洞里,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族民先祖的那副画像。 所以他愣得一愣,才问我:“你的意思是……我们前晚看到的那个阴森森地白发鬼魂,就是这些人的先祖魂灵?” 我还没有回答,刘满奇“啊”的一声,宛如呻吟一般问出一句:“你们……还真看见了?” 我点一点头。高凌凯又问我:“可是那个老鬼那么凶恶,怎么可能会帮我们指路?若是那个仙女还差不多!” 我微笑点头,高凌凯又惊又喜,脱口又问:“你的意思……就是要等那个仙女?” “什么仙女呀?”刘满奇越听越糊涂。 “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高凌凯呵呵一笑。 (请看第107章《显灵》) 第107章 显灵 毕洛巴等人望空叩拜了好几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引着我们翻过一道山梁,到了昨日我跟高凌凯停留过的那三座草棚前。 此刻时间仍早,幸好毕洛巴大概也知道,要到晚上“先祖神灵”才能出现,所以并没有过来催促我们,而是领着那五个族民垒起一方土台,大概是祭奠先祖所用。 我跟刘满奇高凌凯趁机去到昨日那个公野人撕碎何辉的地方,将何辉的尸体收集起来。 毕洛巴没有阻拦,只是安排两个人远远监视着我们。 何辉的尸体本来被撕得七零八落,况且从昨晚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已经有一些猛禽野兽,将何辉的尸身叼走了部分。 我们只能满怀悲思尽可能收集多少是多少,之后堆起火堆焚化了,将骨灰用何辉自个儿染满鲜血的警服碎片包裹起来,浅浅的挖个土坑埋入。并且用刀子削了一块木牌,既作墓碑,也是一个记号。 我跟刘满奇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如果某一天能够安然返家,定要先来此地,将骨灰挖出来带回去给何辉的家人。 等我们忙完,毕洛巴等人已经垒起了一座高约两尺的土台,土台上插了一根一米多高的去皮树枝,树枝顶端横架一根木条。 毕洛巴解下了他自个儿头上的黑色头巾,搭在横木之上,那模样就跟古时候的招魂幡差不多。 眼瞅着太阳西落,毕洛巴等人也不先弄东西吃,便空着肚子跪伏在土台下方,嘴里念念叨叨就跟之前那神婆一样。 “他们是在念叨什么?”高凌凯问刘满奇。 “我也听不太明白,好像是召唤他们的先祖神灵出现,帮他们指引方向。”刘满奇说,回头望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心中对“祖先神灵”依旧将信将疑,但高凌凯听他一说,却不由得两眼看着那方土台,神情也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高力你说……那个仙女什么时候会出现?我只希望那个仙女出现,可不愿意再看见那个阴森森的老鬼魂!” 他压低了声音跟我说话,我却不知如何对答。 刘满奇瞅瞅高凌凯,再瞅一瞅我,大概是见高凌凯脸上既有兴奋,更有紧张,他也跟着紧张起来,两眼盯着毕洛巴等人,屏气凝息不敢出声。 我本就料定只要这些族民虔诚祷告,他们那个先祖魂灵定会出现。 果然天刚黑定,随着毕洛巴等人念叨之声回荡在山间树林,我只感觉一阵阴风拂面,紧接着高凌凯一把揪住了我的衣袖,颤着声音说道:“来了!” 其实在高凌凯揪住我衣袖的同一时间,我已经看见在毕洛巴等人堆起的那方土台上面,飘飘忽忽出现了一个身影。 依旧是白须白发,依旧是面色阴沉。清亮的月光挥洒在他身上,也依旧透射而过,不留下任何阴影。 山风吹动毕洛巴挂在横木上的黑色头巾,那身影也跟着晃晃悠悠,若有若无。 “当真……有有……有鬼!” 刘满奇在我身边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惊呼声,因为牙齿打战,这一声结结巴巴断断续续。 我只怕他一个“鬼”字,惹了那鬼魂不高兴,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别说话!”一边安抚地往他跟前靠近一点。 刘满奇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紧紧不丢。 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但毕洛巴等人一看见白发鬼魂,不仅未觉惊吓,反而一个个欢喜激奋,更是高声颂扬,叩头不止。 那晚白发鬼魂面对我跟高凌凯,可以说是阴森冷沉满脸凶恶,但今日看着他本族后人,却面带温和,颇显关爱。 毕洛巴连连叩了十几个响头,这才抬起脸来,叽里咕噜开始跟白发鬼魂说话。 我听不懂毕洛巴说的是什么,也听不见白发鬼魂如何回应,只看见白发鬼魂好像皱起了眉头,忽然抬脸看向了我。 而随着他阴郁的眼神,跟我的眼光一碰,他阴沉的声音,立刻进入我的脑海。 “就凭你这小子,就敢去找卡拉夫夺回我族圣物?” “我知道我本事不够大,但总是要尽力一试!”我面带恭敬,张口回答。 “尽力一试?”白发鬼魂发出一阵阴森冷笑,“你死不死的我不关心,可别连累我的后代儿孙跟着你一同送命!” 在白发鬼魂跟我说话的时候,毕洛巴忍不住扭脸看我一眼,其他族民则无限敬畏依旧拜伏地上。 而像这种情形高凌凯之前已经有经历,所以这一次他没再张嘴插口,转头看见刘满奇面色苍白,栗栗抖颤,他伸出手来,安抚地搭住了刘满奇的肩膀。 “既然老人家对您的后辈如此关爱,何不跟我们一同前往?凭老人家的本事,应该不至于会怕那个卡拉夫吧?” 我始终满脸恭肃,但这句话却有激将之意。 张小云曾经告诉我说,这个白发鬼魂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岁,本来是有很大本事的,只是因为二十年来受那块背面浮雕的影响,这才走到了消亡的边缘。 但那块正面浮雕,能够使信号放大,只要这个“先祖神灵”肯带我们一同去找那块浮雕,他的能力自然也会相应增强,到时候真要面对“卡拉夫”的时候,他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孙遭受伤害。 可惜我的如意算盘,很快被白发鬼魂那张阴沉老脸上划过的一丝恐惧之意打破。 “我自然不怕卡拉夫,但卡拉夫手上……有那个东西,而我不能靠近那个东西!”白发鬼魂脸色木然,应该不是假话。 那就令我想起,张小云每次提到“那个东西”,同样会面带恐惧。 但,张小云对“那个东西”、亦即是那块正面浮雕的感觉,是“不敢”,而不是“不能”。 只有在提到“另外那样东西”、亦即是背面浮雕的时候,张小云才用到了“不能”二字。 所以我忍不住追问:“为什么张小云能够接近那个东西?而且越接近那个东西,张小云的本事会越大?” 白发鬼魂默然一阵,才缓缓回答。 “那小姑娘本来就是因为那个东西才能留存世上,自然越接近那个东西,她的本事会越大!可我跟她不一样,一旦接近那个东西,我就会被拉进地狱,再难逃脱!” 他提到“地狱”二字,不由得令我心上一紧。 (请看第108章《释怀》) 第108章 释怀 其实我早就考虑过,既然有鬼魂存在,那传说中的“地狱”,应该也不完全是胡编乱造。 到如今听白发鬼魂这般一说,我忽然想到,那曾经封锢住我的白茫茫的一片,或许就是“地狱”的原型。 我能够理解白发鬼魂跟张小云有何不同,张小云是因为那半块正面浮雕而存在,但这个白发鬼魂所以会留存世间,却是因为正反两面浮雕的共同作用。 这其中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细微差别,我自然无法想象,我想白发鬼魂也很难跟我解释清楚,所以我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小心翼翼张口问他:“既然老人家不能接近那个东西,那么,能不能请老人家帮忙,将张小云请来此地?” “不用我请,她已经来了!”白发鬼魂说。 我“啊”的一声,赶忙转头四面乱瞅。 但见月光清亮,四面山野寂然,看不见张小云的身影。 幸好就在那一刻,我脑海中豁然响起张小云好听的嗓音:“高力,我就在你身边,但我不想被其他男人看见,所以等晚一点儿我再跟你说话!” 我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却听白发鬼魂轻声一叹:“小姑娘对你一往情深,自然会陪你一同前往,以她的本事,说不定真能从卡拉夫手里夺回圣物。” 我赶忙躬身作谢。白发鬼魂不再理我,而是低眼看向始终跪在土台下的毕洛巴。 我看见他嘴唇轻动,在跟毕洛巴说话。毕洛巴回脸向我一望,恭恭敬敬点一点头。 之后一阵轻风吹过,白发鬼魂无声无息消失无影。 毕洛巴等人再次趴伏地上,一边叩头,一边高声颂扬。 之后毕洛巴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前,他对我本来颇有敌意,但此时脸上,却充满尊敬。 “据先祖所言,您是真心要帮我们夺回圣物,之前我对你无礼,请求您的饶恕!” 他向着我深深一礼,我赶忙伸手扶住,说道:“咱们齐心合力,希望能够夺回圣物。” 毕洛巴点一点头,忽然取过他自个儿的背篓,打开背篓上的竹编盖子,从里边找出一物,双手捧着递给我。 “这个是你们汉人制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希望你能够用它除掉卡拉夫,夺回我族圣物!” 我见他手上捧着的,豁然是一把手枪,大喜之下,一手接过手枪,另一手握住他手晃了一晃。 “你放心!既然你如此信任我,我必赴汤蹈火,也要夺回贵族圣物!” 毕洛巴满脸欢笑,看来是全心全意相信我话。那就令我感觉到,少数民族确实比汉人心地淳朴,只要你真心相待,就能够得到他们更多的信任与回报。 刘满奇一直没有从“亲眼见鬼”的那种震撼中挣脱出来,呆呆地良久都不出声。 高凌凯却靠近我,悄声问我:“白发老头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那个仙女……到底能不能来呀?” “她已经来了!”我回脸一笑,很是得意。 “啊?”高凌凯立刻四面乱瞅,“她在哪儿?为什么我看不见?” “别找了!”我拍拍他肩膀,“她不想让你看见,自然你就看不见她!” 高凌凯转念一想,随即颇显丧气地点一点头:“是啊!那个仙女……她对你一往情深,自然只要你看得见她就行了!” 他也用了“一往情深”四个字,我不能不瞪他一眼。高凌凯明白我为什么要瞪他,嘿嘿一笑,没再多话。 众族民一下子当我们是自己人一般,热情地拿出吃的喝的给我们一同吃喝,之后将那间有张木板的草棚留给我们歇宿,他们几个则歇在另外两间草棚里。 刘满奇心里害怕,硬是挤在中间跟高凌凯睡在一头。 我靠着刘满奇睡在另一头,闭上眼睛,只希望早点入睡,好在梦中与张小云见面。 我并不是那种倒床上就能睡熟的人,但或许是有张小云帮我催眠,很快地,我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云雾之间,而张小云飘逸的身影,就在我对面冲我嫣然而笑。 “张小云,你真的来啦?”自然而然的,我的声音倍显温柔。 我知道我不该对她太温柔,以免让她越陷越深,可是面对她如此深情,我根本不可能显得很冷淡。 她愈发含羞带笑,问我:“你不希望我来么?” “我当然希望!”我脱口而出,“没有你,我恐怕很难对付那个公野人!” 一句话说完,我立刻发现我不该说得这么直接。 我看见笑容很快从张小云脸上消失,代之的,是一抹惆怅与苦涩。 “你为了……姓孟的那个女孩子,当真就不顾自己的性命了是吗?”她幽幽发问。 我很想告诉她我不是为了孟响,很想重新让她开开心心笑起来,但是我知道,我如果不能狠下心肠,日后必然贻患无穷。 所以我正正经经点一点头。 “是,为了她,我的确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我停住口,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如果你身陷危难,我也会为了你不顾性命!” 这的确是我的实话,只不过换一个时间地点,我绝对不会宣之于口。 她两眼看着我,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真心,她再次展颜笑起来。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只可惜……”她幽幽一叹,又一次露出苦涩之意,“我在活着的时候没有遇到你,到如今……人鬼殊途,你想对我好,也无能为力。” 我好感激她能够想明白这一点,而只要她明白这一点,那么我所担心的,应该就不会发生。 所以我深深切切看着她,无比真诚接口回应。 “我也觉得很可惜,我甚至想过,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会带你到襄阳,绝不让你一辈子屈居深山!” “我知道!”她立刻点头,“正因为你有这份心,我才会对你……” 她脸上现出一抹嫣红之意,更使她美得超凡绝俗。纵然我已经跟孟响心心相印,我也不能不承认,她的美貌,尚在孟响之上。 但我只能尽量收摄心神,不让自己沉溺其中。 她同样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很快偏过脸来,正正经经冲我一笑。 “但是我,没有十足把握,对付得了那个公野人!”她说。 (请看第109章《鬼恋》) 第109章 鬼恋 张小云早就告诉过我,她不敢带我去找那个公野人。 那时候我就知道,她并非怕了那个公野人,而是唯恐公野人向我发起攻击,她没有能力维护我的周全。 因为照她的说法,野人的“灵魂”跟人类很不一样,她能够左右人类的行为,却无法对野人施加太大的影响。 但这一次她既没说“不敢”,更没说“不肯”,那等于是告诉我说,她会陪我一同前往。 我自然感动不已,甚至有一种冲动,想伸出手来,抱她一抱。 我当然压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诚诚挚挚跟她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 她轻声一叹,面现苦笑。 “这山中意外不断,并不是你想保护就能保护好自己!就比如……你进山的时候,我已经跟在你身边,可是我无法阻止成群结队的疯猴攻击,更眼睁睁看着你掉进山洞,没办法伸手救援!” “原来你在那个时候,已经跟在我身边了!”我微发感慨,心中再次涌出温暖感激之意。 “是,要不然你以为黑狗为什么能够帮你们引路?”她脸红红地一笑,“只是那个山洞……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里边好像有些很可怕的东西,所以我没敢跟你一块儿进去,只是在洞口等着你。” 她说那个山洞有些“很可怕的东西”,我自己想想,当时跟唐远河穿过山洞,就只遇到一大群仿如厉鬼呼啸的蝙蝠。 她是鬼,但也是个女孩儿,我想对于蝙蝠之类,所有女孩儿都会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更何况是铺天盖地那么一大群,即便是我跟唐远河,也被吓得肝胆俱裂。 所以我没有追问这个问题,只问她:“那条黑狗后来去哪儿了?” “你掉进山洞,我也跟着你下去,黑狗没有我的指引,自然回我爷爷那儿去了!”张小云回答。 我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话题,两眼看着她,很突兀地问她一句:“明天一早,我该往哪个方向走?” “该往西南方向!”她幽幽一叹,“你放心,既然你执意要去找那公野人,我不可能撇下你不管,所以……我会陪在你身边,如果你走错方向,我会帮你指正!” 她那句“不可能撇下你不管”的话,更是令我胸怀澎湃,但同时也有一个疑问,从我心中冒了出来。 “既然你能帮我指路,为什么之前我跟唐远河想找出山道路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帮我指路?” 我直接开口发问,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张小云居然刹那间现出无限的娇羞来。 “我并不希望……你太快走出去!” 老半天,她才吐出这么几个字来,满脸的红云,使她显出少有的忸怩与娇媚。 我心中怦然一动,脱口问她:“为什么?” 她不语,我忽然之间明白过来。 她不是不希望我太快走出大山,而是不希望太快跟我分离。只要我在山中转悠,她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而且有她在,任何野兽也不可能伤害到我。 我竭力按捺住想要拥她入怀的那种冲动,却禁不住脸含温柔,语气和软。 “谢谢你!我知道……我无法为你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但是……如果你爷爷愿意,我会将他接到城市里去,对他像我自己的亲爷爷一般孝敬!” “我相信……你说得出,就做得到!可我不能离开家门太远,所以,我爷爷只怕不会跟你走!” 张小云脸上露出苦涩之意,我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 我是在做梦,而且我知道张小云是鬼魂,并不是鲜活的人体。 但,起码在梦中,我感觉是真的握住了她手。并且温温软软,柔若无骨。 ——就跟孟响的那双小手,带给我的感觉相差不多。 “那么,我会时常进山看望你,也顺便给你爷爷,带一些日常用品!”我说,发自肺腑。 张小云娇羞的低下眼帘,躲避我情不自禁散发着柔情的眼光。 “我相信你,所以……你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 她冲我嫣然一笑,轻轻挣脱我手,很快飘入云雾深处。 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是倍觉难受。 第二天一早,由我带路,向着西南方向进发。 而那个方向,应该是指向神农架原始森林更深处。 之前跟唐远河从山洞里出来,我在山里转了整整两天半时间,这才在张小云指点下,到达那三间草棚所在地。 而这一次,我们走的并不是我曾经走过的那些路,但每每被大山或者悬崖挡住方向,张小云的声音,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告诉我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所以我们走得十分快捷,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们进入一条狭长的山谷。而且往前没走多久,我就发现这条狭长的山谷,正是我跟唐远河曾经走过的那一条。 只不过我们当时选择往西北方向出谷,而我们现在是从山谷的东南端进去,行走方向也是西北。 换句话说,在我跟唐远河走出山谷之后,随后的两天,我在山里绕了一个大弯子。那三间草棚,实际上就在离山谷东南端不太远的地方。 因为山谷里荆棘杂草并不多,我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先是闻见一阵腐臭味道,紧接着就看见左边的崖壁之上,现出一条黑黢黢的狭长山洞。 那正是当日我跟唐远河掉进去的那个山洞,而那刺鼻的腐臭味道,则是前方不远处满地的腐尸所散发。 那是王技术的尸骨,当时我跟唐远河迫不得已只是给他垒起了一座草坟,经过这几天时间,王技术的尸身已经被野兽啃食殆尽,只剩下血乎乎的白骨,散在谷内。 刘满奇已经从我口里知道,那是王技术的残尸。王技术本来就跟刘满奇熟识,何况眼前的惨景,更是令刘满奇再次想到何辉,不由得眼圈发红,不顾腐尸难闻,就在地上收集残骨。 我看看天色不早,心想索性今晚就在这山洞里歇息一晚。所以我没有阻止刘满奇,反而跟高凌凯一起,屏住呼吸帮忙收拾残骨。 众族民既然跟我们化敌为友,以他们对死者的尊重,更是满怀肃穆,帮忙收拾。 (请看第110章《哭声》) 第110章 哭声 因那峡谷地上全是砂砾,不太容易挖坑,最后还是刘满奇拿个主意,众人一起动手捡拾柴火,将收集来的王技术的尸骨火化。 山谷中形成对流,竟不太闻得见焚烧尸骨的难闻气味。 之后刘满奇同样用王技术自个儿剩下的警服将骨灰包起来,想着回来的时候未必还能从这个方向走,因将骨灰装进背包带上。 众族民拿出干粮和水,众人草草吃了一些。 毕洛巴等人久在深山,并不介意席地过夜,但听我说上边山洞里既干燥,也很宽敞,只不过有一大群很可怕的蝙蝠。这些族民对蝙蝠可没什么顾忌,想着在上边休息不怕野兽侵扰,遂以搭人梯的方式,先送了两个人进山洞,其余人则用绳索拉上去。 众族民心思单纯,往洞口地上一躺,很快就鼾声响起。 我跟高凌凯刘满奇一时皆没有睡意,只是靠着洞壁坐着。 不过我们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洞外清亮的月光,各自想着心事。 我在想孟响,但也会想起张小云。 想孟响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吃苦有没有想我;想张小云,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在我身边。 也就在那种胡思乱想之中,从洞中隐隐传出的“嗡”的一声,惊得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除了几个已经睡熟的族民,剩余人全都听见,高凌凯首先发问:“这是什么声音?” 我想一想,才回答:“这洞里有一大块八音石,只要用东西轻轻一敲,它就能发出很洪亮的声音。” “八音石?”高凌凯脸上立刻显出兴奋之色,“我还没见过八音石呢?反正现在还睡不着,要不咱们进去瞧瞧?” 我踌躇不语,刘满奇瞅瞅我脸色,略显惊惧压低了声音。 “你是傻子呀,怎么都不想想,八音石怎么会无缘无故响起来?除非山洞里边有其他人,或者是……” 他抽了一口凉气,竟不敢把话说完。 高凌凯一下子睁大眼睛。 “刘哥的意思……山洞里边有鬼?这世上……真有那么多鬼魂?”他问,也禁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我稍一考虑,眼瞅毕洛巴同样直着眼睛等我回答,遂谨慎说道:“要说神灵鬼魂之类,不太可能敲响八音石,所以我估计,是有什么野兽,在行走间碰到了八音石!又或者有人像我跟唐远河一样,从另一边的陡坡滑落,掉进了这个山洞里!” 我只是按照常理推测而已,因为按照我的理论,鬼魂不过是人类死亡后残留下来的脑电波而已,它可以进入人类、或者其他动物的大脑,影响人类、或其他动物的行为,但绝不可能直接拿个东西在手里敲敲打打。 可是我话没落音,高凌凯已经跳起身来。 “既然如此,我们更要进去看看了,说不定……是小林掉进了山洞里呢?又或者……你们不是也有两个同伴到现在一直没影吗?” 我其实也想进去瞧瞧,因为八音石既然莫名其妙响起来,必定是有什么东西敲了它,如果不弄清楚到底是人还是野兽,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安稳。 所以我点一点头,眼瞅刘满奇脸上惊异不安,遂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 “刘哥只管在洞口休息,我跟凌凯进去看看就行了!” 刘满奇苦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开口表态。 毕洛巴却站起身来,说道:“我带两个人跟你们一块儿进去吧!不弄清楚是什么野兽,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跟我有同样的想法。那山洞漆黑阴森,老实说多几个人一起进去,我是求之不得。 我将手枪放进右边口袋里,高凌凯也带了一把刀子,另外我跟高凌凯各自拿了一支手电筒,毕洛巴带上最强壮的两个族民,五人一道,向着山洞深处走进去。 只是在出发之前,张小云的声音却再次进入我的脑海。 “我不能跟你一块儿进到山洞里边去,里边有很多蝙蝠,它们发出的那种……活人听不见的声音,会令我非常难受!” 我立刻明白她所谓的“活人听不见的声音”,定是指的超声波。不过我不能开口跟她说话,只能在心里想着:“没关系,我自己进去,你就在洞口等我就行了!” 而我心中所想,立刻便被张小云知晓。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山洞里还有一些很可怕的东西,所以你要小心点!”她在我脑海中多嘱咐我一句。 我默默地叫她放心,打亮手电筒,率先走向山洞深处。 因为这个山洞实在是太深,之前我跟唐远河走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才出洞。虽然八音石是在靠近这边洞口,我们一行五人也走了约莫十几分钟,那种“叮叮叮叮”彷如拨弄琴弦的声响,才传入耳中。 “这是什么声音?”毕洛巴首先发问,因在山洞里边,他也自然而然压低了声音。 “那就是我说的八音石的响声!”我回答。 “你不是说没人敲它,就不会有响声吗?为什么现在一直响不停?”高凌凯又问,声音中已经有些瑟缩之意。 “这种叮叮叮的轻响,是山洞顶部不断滴落的水滴砸在八音石上的响声!”我忙解释。 高凌凯这才松一口气,没再多问。 默默地又往前行了几分钟,“叮叮”之音更见清晰。但就在那“叮叮”响声之中,隐隐约约,我听见一缕怪音传入耳朵。 我一惊止步,侧耳细听。 高凌凯也已听见,竟忍不住牙齿打战,颤抖着问我:“高力,有人……有人在哭?” 那的确很像是有人在哭,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在这一片静寂的山洞之中,那声音尤其令人遍体生寒。 毕洛巴也听见了,他本来跟在我身后,一惊之下抓住了我的胳膊。 “这又是什么声音?是神灵?还是鬼魂?” 我无法回答,耳听那宛如游丝般的一缕哭泣,在我心中,同样充满惊怖。 (请看第111章《裸人》) 第111章 裸人 我知道无论我回答是神是鬼,毕洛巴等人都不可能再陪我续往前走,不是不够大胆,而是像他们这样近乎原始的部族,对神鬼有着最虔诚的敬畏之情。 所以我故作轻松,很快作答:“之前我不是说过吗?很可能当真有人从另一头掉进山洞里来了!” “真要如此,那肯定是小林!”高凌凯立刻接口,没等我回应他话,他已经扯开嗓子大喊大叫,“小林,小林是你吗?我是高凌凯!我是高凌凯!” 那山洞虽然宽阔,洞顶却并不太高,高凌凯这么一喊,立刻形成嗡嗡回音。 “别叫了!” 我立刻伸手,直接捂住高凌凯的嘴巴,一边留神听着洞里的动静,生怕高凌凯这么一喊,又惊得蝙蝠铺天盖地飞了过来。 幸好我等待良久,也没听到蝙蝠发出的低沉嘶哑的声响,就连之前那断断续续的泣哭声,也完全消失。 我们一行五人静静而立,确定再没有那泣哭之音传入耳中。 唯有那很清脆的“叮叮”声响,一直持续不断。 “继续走吧!估计方才那声音,只是山风从另外一边洞口吹进来的声响!”我说。 事实上我心里并不是这样想,首先这个山洞到另一头至少也有十公里,就算有风灌入,也不可能听见。 其次,如果是风吹洞口,不会恰好在高凌凯喊了一声之后停止。 但其他人不知道这个山洞到底有多深,竟没有人对我的说法提出质疑,见我抬步往前,其他人仍旧紧紧相随。 高凌凯凑近了我,低声问道:“高力,我们一会儿能不能走到那边洞口去看看?万一真是小林掉下来,摔伤腿了怎么办?” 我明知不会是“小林”,要不然不会在高凌凯喊了一声之后,不仅未作回应,反而没了声响。 不过我不想打击高凌凯,还是点一点头,应了一声:“好!” 可就在我一个“好”字出口,很诡异的,有一种感觉笼罩住了我。 而那种感觉,我再熟悉不过: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盯着我看。 我再次停住脚步,一颗心“扑嗵”乱跳。 毕洛巴尚未有感觉,忍不住问我:“怎么又停下来了?” 我不语,我相信那不是我的幻觉,因为停下脚步仔细感觉,我更是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在左前方盯着我看。 洞里漆黑一片,只有我手上拿着的手电筒,放射出明亮的光柱。但是我,居然不敢将光柱,投射到那个方向去。 高凌凯也感觉到了,禁不住凑近了我,再次抖着声音低声问我:“高力,你是不是也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在左前方盯着我们看?” “或许,是什么野兽吧!”我悄声说,将手电筒交到左手,右手掏出手枪拿在手里。 “野兽?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野兽!”高凌凯说。 他手上也拿着一支手电筒,只不过为了节省电源,我没让他打开。 而他恐怕已经到了紧张的极点,所以话一说完,他好像豁出去了一样,立刻打亮手电筒,并且投射向左前方。 “啊”的一声惊叫,紧随着“啪”的一声,高凌凯手上的手电筒,掉在了地上。 而那声惊叫,不止是高凌凯一个人发出,实际上在场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惊呼之声。 我们看见了一个人影,白乎乎的人影,而且是一个女人! 但如果当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也不会所有人都发出惊呼之声。 那个人影,虽然一眼瞟过,看来像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形状,但皮肤的颜色,却并非白中带润,而是惨白到发青发灰。如果一定要做个比较,那就跟已经死了很久开始腐烂的人类尸体的颜色差不多。 所以连我跟毕洛巴,都惊呼出声。 想象一下,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突然看到一个浑身赤裸、明明像个女人、但却浑身发青发灰,你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反正我已经吓得浑身麻木,出自本能的,高凌凯的手电筒方一落地,我立刻将我手里手电筒的光柱,投向了那个方向。 白影一闪,方才那个冷冰冰好像是个挺立着的女尸般的影子,居然向着我们几个疾扑过来。 我只感觉寒气蚀骨,仿佛那影子完全是一块寒冰雕刻。 耳听高凌凯跟几个族民大声惊呼,事实上我也在跟着惊呼,“啪啪”两响,我向那白影开了两枪。 那白影被我打得略一踉跄,忽然身影纵起,就跟电影电视上的绝世高手一般,倒退着向着山洞深处飞速逃逸。 我下意识地将手电筒投射向它退走的方向,但是它的速度当真是快到难以形容,就这么一瞬眼的功夫,手电筒的光柱投射在山洞石壁上,那个白影已经无影无踪。 “扑嗵”一声响,有个族民趴伏在地,一边连连叩头,一边嘴里叽里咕噜不住叫喊。 我不知道他在叫喊什么,只是感觉手脚颤抖,比第一次看见张小云贴在窗户上的那张脸,还要感觉惊悚可怕。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吱吱呀呀”阴森黯哑的声响传入耳中,这声音我曾经听到过一次,所以我立刻明白,我那两声枪响,惊动了洞里的蝙蝠。 所以我立刻高喊一声:“蝙蝠,快趴下!” 我率先握紧手电筒,向着地上一爬,并且用手紧紧护住头顶。 我听见毕洛巴叽里咕噜叫喊一声,紧随着阴风阵阵,怪响刺耳,并且后背衣服也被什么东西刮刮擦擦。 很久,终于,那宛如来自地狱的阴风怪响渐渐远去,整个山洞,除了那“叮叮”的脆响,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我先站起身来,高凌凯跟着爬起,我看见他整张脸都现出惨白之色,不过他还是很勉强地冲我笑了一下。 “这蝙蝠,真可怕!”他说。 我点一点头,看向毕洛巴等人。 毕洛巴却于此时跳起身来,两眼盯向那个重又跪伏地上不断叩头的族民 (请看第112章《地底》) 【作者按:从明天开始,恢复每天早晚至少两更。万分感谢您的推荐、书评、以及跟读支持!-一路暖阳】 第112章 地底 那族民之前便跪伏地上连连叩头,此时蝙蝠过尽,他爬起身来,更是以头碰地,“嗵嗵”连响,同时嘴里“叽里咕噜”叫唤不停。 毕洛巴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那族民的衣领,很严厉地问了他几句什么话。 那族民一边点头,一边辩解。 毕洛巴丢开族民,脸色苍白转脸向我:“他说……刚才那个白影,是神灵显圣,因为……” 以他性格之强悍,居然不敢续往下说,引得高凌凯壮着胆子问他一声:“因为什么?” “他说他看见,刚那个白影,只有眉毛,没长眼睛!” 我脑中“嗡”的一声响,有一种想要软倒地上的感觉。 因为就在方才,在我向着那白影开枪的一瞬间,我好像同样看见那个白影,有两道很粗很黑的眉毛。 它浑身上下皆是惨白,唯独这两道黑色的眉毛,非常显眼。 可是,在它的眉毛下方,我没看见有眼睛。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我以为它浑身上下皆是白乎乎的,就这么一晃眼之间,我很难看清它的五官脸孔。 但,既然这个族民也看见了,那或许,我并没有看错。或许在这世上,真有一种生物,只有眉毛,没长眼睛。 就像我梦中所见,就像那块浮雕到晚上呈现出的女人形象! 可是我不敢跟毕洛巴说,我也看见那黑影没长眼睛。 这些族民因为那块浮雕的缘故,将没长眼睛的女人看着神灵的真实模样。一旦我证实族民所言无虚,不仅毕洛巴等人决不敢再往前行,甚至很有可能,会怪我向那白影开了两枪。 所以我努力吸气,让自己尽可能地口气平稳。 “谁说没有眼睛?它逃走之时,还瞪了我一眼,我看得清清楚楚!更何况,真要是神灵,怎么可能我开了两枪,就把它吓跑了?” 有关“它逃走之时瞪了我一眼”的话,并不是我在说谎,实际上在我冲那白影开了两枪的同一时间,确实感觉那白影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只不过,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并非我亲眼看到。 不过后边这句“更何况”的话,毕洛巴看来颇觉有理,他回过头去向着那依旧趴伏地上的族民,叽里咕噜又说几句。 那族民想来跟我一样,也没看得十分真切,所以随着毕洛巴厉声责问,他脸上先是显出茫然之色,紧接着终于摇了摇头。 毕洛巴看来松了一口气,又跟族民说了一句话,那族民总算是畏畏缩缩爬起身来。 “可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跑得如此之快?”高凌凯贴近我,颤着嗓音问我一句。 我回脸向他一瞅,叫他暂时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弯腰捡起地上那支已经灭了的手电筒,用手拍拍,又重新亮了起来。 我将手电筒交回给高凌凯,高凌凯忍不住又问:“咱们还要继续往里走吗?” “你不想到山洞另一头找你那个同伴了?”我回他一句。 高凌凯咬咬牙,点点头:“好,那就继续走吧!” 我冲他鼓励地一笑,回过头来,忽然隐隐约约,好像有一声声呼唤,传入耳朵。 “救命!放我出去!” 我心中猛然一颤,要竭尽全力才能站稳脚跟,仔细倾听那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声音细若蚊呐,若非山洞十分封闭,外边的声音传不进来,我根本不可能会注意到这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高凌凯也听到了,再次用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高力,有人在喊救命,是吗?” 他脸上显出惊喜之色,他一定是再次想到了他的同伴小林。 但是我,未觉惊喜,只觉恐惧。 因为以这个山洞之深,这声音绝不可能是从山洞另一头传进来。而以山洞的封闭性,也不可能是有人在山洞里边喊救命,却连半点回音都没有。 何况那声音喊出了“放我出去”四个字,那就意味着,肯定是有“禁锢”发生。 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种呼喊,一次是从孟响用微型收录机录下的噪音中发出。还有一次,是我自个儿的灵魂,迷失在那白茫茫一片中的时候,发出的绝望呼叫。 所以我恐惧!因为我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地狱边缘,此时耳中听到的,正是来自地狱的呼救。 可是我恐惧,我却不能表现出我的恐惧。正犹豫着要不要赶紧退出山洞的时候,高凌凯已经打亮他手上的手电筒,向着前方连走带跑快速前进。 他一定巴不得喊救命的是他的那个同伴小林,只不过之前喊了一声,被我用手捂住了嘴巴,所以这一次他没再喊叫。 我不得不紧跟在他的身后,毕洛巴等人也都鼓起勇气跟在我的后边。 “叮叮”声响越来越清晰,而那“救命!放我出去!”的呼喊,竟也变得清晰起来。 毕洛巴等人自然也都听到了,不过他们没有开口发问,只是默不出声紧随在我跟高凌凯身后。 终于,到了“叮叮”声响发源地,我跟高凌凯同时将手电筒的光柱,投射到那块凸起地面一尺多高的大石头上。 水滴从洞顶落下,发出“叮叮”声响。不知这水滴缘起何处,竟能在这干旱的秋季,一滴一滴永不干涸。 “救命!放我出去!” 本来已经停下来的那个叫喊声,很突兀的再次响起。而且那声音,出乎意料就在我们附近。 我跟高凌凯立刻将手电筒向着四周乱照,同时高凌凯忍无可忍再次开口叫喊一声:“你是谁?谁在呼救?你到底在哪儿?” 他一喊,洞里立刻又传出嗡嗡的回响。但那个声音却好像完全听不见高凌凯的喊叫,依旧在一声一声叫喊着:“救命!放我出去!” 我感觉那声音明明就在附近,但却始终细若游丝,稍不留意,就听不清楚。 我立刻向前走出几步,确定那声音确确实实是从那块凸起地面的“八音石”附近传出,所以我又走回来。 毕洛巴也已察觉,我看见侧耳倾听了一阵,忽然趴伏下去,将耳朵紧贴地面细听良久,才忽然起身,用手向着那块“八音石”一指。 “这声音,是从这下边传上来的!” 以他的勇悍野蛮,我看见他同样显出惊惧之色,我甚至觉得,他的惊惧,很可能还在我跟高凌凯之上。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落后族民,对神鬼之说深信不疑,此刻他一定跟我有着同样的一个念头:这个声音,来自地狱! 但对我来说,既然如此清晰听到有人喊“救命”,即便当真是来自地狱,我也不能不探查清楚。 (请看第113章《地狱入口》) 【从今日起,恢复每天至少两更,万分感谢您的推荐、书评、以及跟读支持!-一路暖阳】 第113章 地狱入口 我跟高凌凯两支手电筒全都投射在那块“八音石”周围,起码就我眼中看来,那块“八音石”跟地面浑然一体,并没有丝毫缝隙。 而那呼救之声,好像正是从石头下边传递上来。 那就令我有一个念头:这块八音石,或许正是地狱的入口! 我转头向着高凌凯跟毕洛巴一望,只见毕洛巴面色发青,高凌凯却满脸苍白。 两个族民更是浑身抖颤,忽然吱哇乱叫了两声,两人同时趴伏地上,向着八音石连连叩首。 我感觉毕洛巴也想跪伏地上,但瞅了一眼我跟高凌凯,最终勉强挺立不动。 “高力,咱们出洞去吧?”高凌凯挨近了我,颤着声音说。 “有人喊救命,你能撇下不管?说不定是你那个同伴被关在下边呢?”我说。 事实上我也想赶紧出洞,却怕万一有人当真被禁锢在地下,这一走,想象下边人的悲惨与绝望,我就感觉良心不安。 “不可能是小林!”高凌凯摇头,“你看看这地面,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更加没有刨过挖过的痕迹,就算……有人被埋在地下,恐怕也不知埋了多少年了!” 他说得并非无理,事实上我跟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那呼救之声细细弱弱仍在继续,我两眼盯着那石头,正想着要不要推一推这块石头,看看这块石头能否移动,在我的脑海之中,忽然传来张小云的声音。 “高力别怕,起码我知道,这声音是人在叫,不是鬼魂!” 我大喜,脱口问她:“你你你……也进来了?” “我听见你开枪的声音,生怕你出事,就赶紧进来了!只是……这山洞里边……我感觉好可怕,所以之前我没有出声!” 这话令我既感怜惜,更增感激。从她的声音我可以听出来,她的确十分害怕。可纵然害怕,为了我的安危,她还是跟了进来。 “方才有个白乎乎的影子,被我开枪打中,你有没有看见它逃出山洞?”我又问。 “没有!不过我感觉,这里边的确是有……很可怕的东西,所以我不敢到处查看!” 她的嗓音,居然也有微微发颤,那就令我刚刚放下的一颗心,重又悬吊起来。 之前她已经说过这个山洞令她恐惧,当时我以为她恐惧的是那一大群铺天盖地的蝙蝠。到如今我才知道,蝙蝠发出的超声波的确会令她感觉不适,但她真正恐惧的,其实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她是鬼,而且并不是一个柔弱之鬼,如果那样东西连她都恐惧到声音发颤,那我这个凡人,恐怕更该赶紧逃命。 但我不能马上逃走,既然她已经说了喊“救命”的不是鬼魂而是人类,那无论如何,我都要试着营救。 我回过头来,看见高凌凯跟毕洛巴等人全都满脸惊诧盯着我看,高凌凯首先发问:“高力,你在跟谁说话?那个……仙女,她也进来了?” “仙女?什么仙女?”毕洛巴立刻问。 我在心中略一思忖,既然他们崇拜鬼神,我不妨撒个大谎。 “有个仙女保护着我,要不然,我怎么敢去找卡拉夫夺回圣物?”我回答,满脸都是一本正经。 毕洛巴微微一愣,我正考虑着要不要让张小云现身出来给毕洛巴等人看看,张小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高力,这石头下边有个地穴,我先下去看看,然后再想办法挪开石头!” 我赶忙在心里应了一声,眼瞅毕洛巴仍旧双眼瞪着我,不得不跟他解释一句:“仙女告诉我,石头下边有个地穴,她已经下去查看了,我们稍微等一等!” 毕洛巴哼出一声,我感觉他对我的话并不相信。 幸好只是转眼功夫,张小云的声音,便又进入了我的脑海。 “高力,下边的人叫林朝辉,可能当真是高凌凯的那个同伴!” 我大喜,立刻转头去问高凌凯:“凌凯,张小云说下边的人叫林朝辉!你那个同伴是不是叫林朝辉?是不是叫林朝辉?” “就是林朝辉,就是林朝辉!”高凌凯喜极忘形,一边跳起身来,一边不管不顾大喊大叫,“小林!小林!你到底在哪儿?” “你先别叫!”我急得赶忙又一把蒙住他嘴,等那一阵嗡嗡回响渐渐过去,这才很凶狠地责备他两句,“你怎么老是这么性急?再要引出什么来,别说救你同伴,连我们自己都要搭在这儿了!” “好好好,我不叫!”高凌凯赶忙讨饶,自然压低了音量,“那你问问你的仙女,要怎么才能救出小林?” 我方要问,张小云的声音已经响起——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高力,你们几个一起用力,将石头往你的左边推,就可以露出洞口了!” 我赶忙招呼高凌凯毕洛巴等人。高凌凯自然二话不说,立刻挽起袖子,跟我一同伸手按住那块凸起地面的八音石边缘。 毕洛巴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才向两个依旧趴伏地上的族民叽里咕噜吩咐两声,那两人应命起身,同毕洛巴一起,给我跟高凌凯帮忙。 那块很巨大的八音石,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沉重,更加上五个人的力气加在一起,随着“吱吱呀呀”石块相互磨察的声音,伴随着八音石本身的“嗡嗡”震响,终于,八音石缓缓挪开。 “救命!放我出去!”呼救声冲入耳中,带着哽咽与绝望。 “小林,真是你吗?我是高凌凯!我是高凌凯!”高凌凯情难自已,再一次冲着洞里大喊大叫。 “高凌凯?真的是高凌凯?你来救我来了!你来救我了!快点救我出去!快点救我出去!” 下边传出狂喜的嚎哭声,我借着手电筒反射进洞的光线,隐约看见下边至少有两米多深,一个男子仰脸半卧在地上,好像是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小林,没事了,没事了!你等等,我们马上救你出来!”高凌凯语带哽咽,连连安抚。 我们几个愈加用力,很快地,八音石被推到一边,在我们脚下,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地穴。 高凌凯不管不顾,直接向着地穴里跳落进去。 “小林,没事了,没事了!” 他伸手扶起半卧地上的那个男人,我赶忙捡起刚刚放在地上的手电筒,将光柱照射进地穴。 我看见高凌凯正扶着的那个男人,面色苍白,满脸惊怖。 (请看第114章《九死一生》) 【第一天入v,晚上加更一章,万分感谢您的推荐、书评、以及跟读支持!-一路暖阳】 第114章 九死一生 我拿着手电筒跟着跳进地穴,首先闻见气味骚臭,可想而知这个小林,已经被关在这里至少有两三天的功夫了。 “高凌凯,快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 小林一手揪着高凌凯的衣服紧紧不放,一边哭,一边叫,好像生怕一丢手,高凌凯就会抛下他不管了一样。 “你身上有没有受伤,能不能站起来?”高凌凯一边哽咽,一边竭力安抚。 “我没受伤,你快救我出去,你快救我出去!” 他叫着,哭着,却依旧不肯放开高凌凯。 我想着这山洞危机四伏,不能耽搁太久,干脆招呼着高凌凯,跟他一起架起小林,尽量往上举高。 小林一边哭,一边伸长了手。毕洛巴等人在上边先将他拉了上去。 高凌凯跟着上去,我则用手电筒向着地**稍微察看了一下。 那地穴居然颇为宽敞,足足有二十来个平方,地穴四周的洞壁凸凹不平,看来像是天然生就。 这恐怕也是那块八音石声音格外洪亮的原因,下方的地穴,就好像是一个密闭的音箱一般,放大了八音石的音量。 但那块八音石与地面密合无缝,同样是天生无异,谁能有本事在这漆黑的山洞之中发现地穴,并且将小林囚禁在此? 而“他”囚禁小林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看到地上除了一些干草,还有几只玉米棒。另外地上丢着几个水果核,估计是小林啃食剩下的。 那就令我更生疑惑,因为很显然,这些水果跟玉米棒,绝不会是小林自己带进来的。换句话说,囚禁小林的那个“他”,并不想让小林饿死。 我想起之前在山洞中看到的那个浑身赤裸很像女人、但身上颜色发青发灰仿佛已经死了很久的白乎乎的影子。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物种,但如果“他”当真是个女人、或者直接点说是只雌性,莫非“她”关着小林的目的,就跟当初那只母野人掳走唐远河一样? 这种想法令我自身不寒而栗,反正这山洞之内一目了然,实在也查勘不出什么来,所以我叫上边的人,把我也拉了上去。 小林一直仍在抽泣不止,我跟高凌凯左右架着他,毕洛巴等人跟在后边,径直走向山洞外边。 幸好没再发生任何事情,二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就到了洞口。 刘满奇老远听见我们居然从山洞里救了一个人回来,赶紧起身迎上。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刘满奇向着小林细一打量,突然间惊呼出声:“朝辉?你是林朝辉?” “刘哥你认识他?”我赶忙问。 “他是我的一个表侄儿,怎么……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小林被我跟高凌凯左右架着,一直都在抽泣不止,听见刘满奇说话,抬脸一望,叫得一声“表叔”,又一次放声痛哭。 刘满奇赶忙伸手接住小林,高凌凯趁机脱身给小林拿来吃的喝的,小林却猛然用力挣扎起来,一个劲地叫着:“快走!快走!这山洞里有恶魔!这山洞里有恶魔!” 刘满奇满脸惊愕。我跟高凌凯相互一望,都想到了那个很可怕的灰白色人影。 几个族民听不懂小林在叫什么,毕洛巴却脸色泛青,忽然叽里咕噜跟几个族民说了几句话,随即转口向我说道:“这个山洞不吉利,我们要下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一边说,他们几个率先从洞口钻出跳下。 我跟高凌凯等人自然也不敢怠慢,高凌凯先从洞口跳下,我跟刘满奇弯腰拉着小林,将他慢慢送往下方,高凌凯在下边伸手接住。 之后我跟刘满奇也跳了下去,由刘满奇跟高凌凯架着小林,我跟在三人身后。毕洛巴等人则走在最前边。 借着月光沿山谷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毕洛巴等人这才停歇下来,在四周找些干柴,燃起一堆篝火。 我们三个扶着小林坐下,重新拿出吃的喝的给他。 我虽然很想知道小林究竟为什么会被囚禁到地穴里,他口中的魔鬼到底是指什么东西,可明知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好时候,只能由刘满奇陪着小林,我跟高凌凯帮着毕洛巴等人点燃篝火。 之后毕洛巴安排几个族民轮流守夜,也叫我们早点歇息,明天一早好赶路。 可我们几个一时间都没有睡意。刘满奇依旧挨着小林细声慢气安抚着他。高凌凯见我郁郁不乐,问我怎么了,我只能苦笑。 因为我想到了唐远河,如今高凌凯找齐了他的同伴,我又能不能找到唐远河? 虽然严格来说,唐远河算不上是我的责任,但毕竟他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被母野人掳走,如果不能找他回来,这一辈子我都难安心。 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高凌凯没有关系。高凌凯也没有多问,他原本是个心里不装事的人,如今既然找到小林,而且小林跟刘满奇还是亲戚,他可以说是卸下了身上的重担,所以他靠在火堆边,居然很快沉沉入睡。 小林在刘满奇的安抚下,也已睡熟,只是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地浑身颤抖,呼吸粗响。每当这个时候,刘满奇就赶忙轻拍他肩膀安抚。 我知道这几天的惊吓,必定已经让小林接近崩溃的边缘,只可惜我无能为力,只能让刘满奇先睡,我先照看小林一会儿。 没想到张小云的声音再次进入我的脑海,说道:“高力你也睡吧,我到他梦里安抚他,让他睡得安稳些!” 我大喜,想着她既然能够直接进入人类大脑,影响人类灵魂,自然可以让小林消除惊怖,睡得安稳。 而她之所以愿意做这事,完全是为了我的缘故,那就令我感觉,我真的是欠她越来越多。 但我没有办法更多报答,只能在心中默默地跟她说了一句:“幸好有你,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之后小林果然睡得安稳起来,反正毕洛巴已经安排了守夜,我也就放心大胆很快睡熟。 (请看第115章《未知异种》) 第115章 未知异种 毫无意外的,我又在那一片云雾缥缈中,看见了张小云美丽的身影。 “小林已经睡安稳了?”我自然一问。 “是!”她抿着小嘴一笑,“他当我是仙女呢,一直对我叩头不止!” “所有人看见你,都会当你是仙女!”我说,全心全意。 她红着脸但笑不语。我忍不住问她:“小林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被囚禁在那个地穴里,这些你问过他吗?” 张小云含羞带笑的一张脸,忽然就变得冷沉下来,甚至有一点惊惧之意。 “不用问他,我已经看到了……他的记忆!”她说。 “你还能够看到人类的记忆?”我大觉惊奇。 “不能看到全部,除非某一段记忆,引起了很强烈的情绪变化,这样我才能感受到!”张小云解释。 我马上就明白过来。 之前每次跟张小云在梦中相见,只要我想到什么,不用说出口,张小云基本上就能知道。 而小林刚刚经历的那些事,正是他在睡梦中时时惊怖的根源所在,张小云自然更容易清晰感知。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他是被谁囚禁起来的?囚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一连串地问。 张小云轻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回答。 “他是被疯猴追赶迷了路,无意中进入这个峡谷,结果……” 她忽然住口,一张美丽的脸上,竟然略显苍白。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忍不住脱口一问:“结果怎样?” “结果就有一个东西突然出现打晕了他,等他醒来,已经被关进了地穴!” “那东西,就是我们在山洞里看见的那一个吗?”我又问。 张小云咬着嘴唇,仿佛太过惊惧,不敢回答。 “那东西……白乎乎的,像女人,但是……没长眼睛,对吗?”我鼓足勇气再问一句。 张小云仍旧不语,我吸口气,索性自个儿试着去推论。 “会不会……那是一种常年生活在山洞里,很少有机会见到光线的未知生物?因为常年见不到光线,所以……才会没长眼睛?那块浮雕,会不会就是以这种生物为原型雕刻?” 我自以为我的推论颇有道理,但是半天没出声的张小云,这一次却很快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它并不是没长眼睛,它只是……”她再次停口,好一会儿,才面带恳求地看着我,“咱们别提它了好不好?那个东西,我真的……想一想都觉得很可怕!” 事实上我想一想也会觉得很可怕,而且以我的推论,另有一个难以解释的大漏洞:如果那个东西当真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山洞生物,“她”又怎么会走出山洞,不仅掳走小林,并且还给小林找来玉米棒跟野山果食用? 况且王技术、再加上我跟唐远河都曾经从那个山洞中穿过,如果这个山洞生物要掳人,为什么不对王技术、或者我跟唐远河动手,那岂不是更加便利? ——除非这个山洞生物,有着超敏锐的感知能力,对于王技术手上拿着的那块浮雕十分惧怕! 我心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换句话说,当王技术拿着那块浮雕穿过山洞的时候,这个生物因为惧怕离开了山洞。等到我跟唐远河穿过山洞的时候,那个生物要么还没回进山洞,要么就已经抓回了小林,对我跟唐远河不再有兴趣。 我不知道我的推论是否正确,张小云应该可以感知我的推论,但是她却不仅未作评论,反而秀眉微微蹙起,说道:“那个小林好像又做噩梦了,我去看看去!” 我知道她其实是不想再跟我讨论“那个东西”,赶忙冲她一笑,说道:“你赶紧去吧,真的辛苦你了!” 她回我一笑,很快消失在云雾之间。 到得第二天,小林精力看来恢复不少,但整个人却依旧呆呆的。刘满奇跟他说话,他“哦”了一声,忽然冒出一句:“我昨晚……看到仙女了!” 刘满奇“啊”的一声,老半天才勉强一笑:“是做梦了对吧?” “不不不!”小林立刻摇头,“我是真的看见仙女了,那不会是梦,要不然我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知道小林说的是实话,但刘满奇却满脸忧虑,不得不靠近了我跟高凌凯,与我俩低声商量。 “你们看朝辉这个样子,恐怕不能跟我们同行,能不能跟毕洛巴商量一下,让他安排人先把朝辉送回去?” 高凌凯立刻点头。事实上我也觉得以小林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太适合跟我们一起去经历更多的凶险。 所以我去跟毕洛巴商量,考虑到刘满奇能够跟族民简单沟通,而且他是小林的表叔,我希望由刘满奇陪着小林、另外请毕洛巴安排一个族民带路。 毕洛巴虽然有些不乐意,不过在我一再保证一定会帮他夺回圣物之后,毕洛巴总算是点头应允,安排了较为瘦小的一个族民,陪伴刘满奇跟小林先回族民聚集地。 剩下我跟高凌凯、再加上以毕洛巴为首的五个族民,一行七人继续沿着峡谷往前走。 上次我跟唐远河出了峡谷之后,是向着东北方向而行,结果在山里绕了一个大圈子。但今天一出山谷,张小云的声音就告诉我,该往西南方向。 西南方向更是林木森森,山势复杂。不过有张小云指路,我们走得并不十分困难,每每遇到荆棘断崖,张小云都会告诉我,要往哪个方向绕行一下会比较好走。 也因为要时时绕行,这一天虽然感觉走了不少路,但是据张小云说,今天肯定是到达不了目的地。 我们出发时候带的水粮并不多,不过毕洛巴等人有着不同凡响的野外生存技能,不时采摘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充饥,偶尔还能打到一只野鸡野兔。所以一路走来,并没有食物短缺的情形发生。 昨晚在那个山洞里,高凌凯曾经提到“仙女”,当时毕洛巴并不十分相信,直到今天眼瞅我毫不犹疑走东走西,而且所走路径明明从来没人走过,但总是不会特别难走;更加上在水袋水壶空了以后,我总是能东绕西绕很快找到一处山泉,毕洛巴虽然开口没有问我是不是有“仙女”帮忙,但是我感觉他看我的眼光中,有了一些敬畏之色。 我曾经有过一个念头,张小云为什么能够对公野人的行踪如此清楚,不过没等张小云亲口告诉我,我自己就找到了答案。 张小云曾经说过,野人的灵魂跟人类不一样,所以她恐怕很难感应到公野人的行踪,她会毫不迟疑为我指路,是因为那块浮雕会对她产生巨大的影响。 换句话说,她带我们去的地方,不一定能够找到公野人,但是一定能够找到那块浮雕。 (请看第116章《乖萌幼兽》) 第116章 乖萌幼兽 我曾经碰到过两次野人,但两次都是在夜晚,所以野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子,老实说我并不十分清楚。 直到这天下午,将近黄昏时分,因为一声怪异的嚎叫,又一个野人,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那时候我们正好经过一片矮树丛,那声怪嚎传入耳朵,听来有点像是一个孩子的嚎哭,但却比孩子的嚎哭显得凄厉而嘶哑。 我跟高凌凯都吃一惊,一起将眼光投向毕洛巴,希望毕洛巴告诉我们,这是什么野兽在叫唤。 但是毕洛巴却脸现惊异,摇一摇头。 如果没有张小云,我想我们几个一定会绕道而行,以免遇到什么怪兽之类,但是张小云的声音告诉我:“是一只小野人摔伤了腿,这是它惨叫的声音!” 这话却让我起了怜悯之心。 野人到目前为止,仍是谜一样的存在,其种群数量,只怕比大熊猫还要稀少很多。 既然今天遇到一只受伤的小野人,我想我有义务替它包扎伤口,也顺便瞧一瞧野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子。 所以我立刻告诉毕洛巴:“这是一只受伤的小野人发出的惨叫声!” “小野人?”高凌凯满脸都是兴奋之色,抢在毕洛巴前边叫出来,“那我们应该去帮他一下!” 他的想法正跟我一样。 毕洛巴现在已经对我十分信服,所以他没有发表意见。事实上高凌凯也没有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已经拔脚向着声音来处奔了过去。 张小云说是一只小野人,可是在我们眼中看到的,这所谓的小野人,跟一个成年男人的身高差不多。 那是在一片悬崖下边,这小野人不知是什么缘故从悬崖上跌下,很明显摔断了一条腿,正侧卧地上哀哀悲鸣——或许也是在呼唤它的父母。 它浑身都长满黑毛,猛然一看,就跟一只猩猩差不多。可是细看一眼,会发现它的五官跟猩猩相差很远。 它没有猩猩那样前凸的大嘴巴,更没有猩猩那样朝天的鼻孔,如果不是浑身黑毛,它看起来真就跟人类相差不多。 唯独一双不大的眼睛,与人类颇不相同。人类的眼睛是黑眼仁白眼球,它的眼仁却是亮灰色,眼球则稍微带一点很漂亮的橘黄颜色。 但就是这双与人类不太相同的眼睛,起码在我看来,就像人类的小孩儿一样,闪动着纯真而清澈的光彩。那就令我相信,它的的确确就是一只还不太能够独自生存的小野人。 一眼看到我们,小野人发出愈见响亮的嚎叫声,一双纯真的眼睛,也开始变得凶恶、而慌乱。 凶恶,是扮出来的。慌乱,却是真实的。 “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野人?”高凌凯老半天才结结巴巴感叹出来。 “准确点说,是小野人!上次我们看到的那个黑影,才是大野人。”我说。 几个族民忽然叽里咕噜叫了出来,先远远地走了开去。毕洛巴这才告诉我说:“这个是卡拉和,我们不伤害它们,它们也不伤害我们!” 说完他也远远地走了开去。 我心中有点奇怪,因为毕洛巴等人曾经称呼那只公野人为卡拉夫,而且此行就是要除掉卡拉夫,夺回他们口里的“圣物”。 可是为什么,他们却称呼这个小野人是“卡拉和”?有什么区别? 我想张小云同样不知道其中区别,所以我心中疑惑,她却没有开口帮我解释。 我也没办法去问毕洛巴,他肯定很难用流畅的汉语词汇帮我解释清楚。 我只能自个儿揣测,所谓的“卡拉和”,应该就是指的野人族群。而“卡拉夫”,翻译成汉语则很可能是跟“恶魔”差不多的意思。 用张小云的话说,那个公野人的灵魂已经被那块浮雕所控制,所以它表面上虽然还是“卡拉和”,但实际已经成了“卡拉夫”。而这一点,那个古古怪怪的神婆,分辨得非常清楚。 我两眼瞅着那个小野人,它依旧冲着我们恶狠狠地瞪视着,叫唤着,并且不停地挥舞着两条毛茸茸的手臂,威胁我们不要靠近。 “咱们怎么办?要不要管它?”高凌凯问我。 “你能忍心抛下它不管吗?”我反问。 “我不忍心,可是……你不说它是只小野人吗?万一它的叫唤声,引来了它的父母怎么办?”高凌凯说,忍不住向着左右瞅瞅。 我也有点担心,万一我们正在想办法救治小野人,小野人的父母赶来,以为我们是在伤害它们的孩子,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我没感觉到这附近还有其他野人,它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跑到这儿来的!”张小云的声音在我脑海中说。 那我就放心多了。 “张小云说这附近没有其他野人,叫我们尽管救治!”我压低了声音告诉高凌凯。 高凌凯瞥眼看着我,露出一脸艳羡之气。 “有个仙女在身边多好,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呢?” 我向他扬眉一笑,确实感觉十分得意。 我重新将眼光投向那只小野人,扬起手来尽量安抚:“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 我明知小野人不可能听懂我说话,只是我不懂兽语,只能用我自己的语言。 我的样子一定很蠢,我看见高凌凯扭过脸来瞅了我一眼。张小云的声音,更是直接在我脑海里“卟哧”一声笑出来。 “你别笑我,你能有什么办法安抚一下这只小野人么?”我问张小云。 “我试试看吧,但是我不敢保证有效果!”张小云回答,“我告诉过你,野人的灵魂跟人类不一样,它安静地时候我还能勉强使它往左往右,但现在它正处于极大的惊惶之中,我很难对它施加影响!” “那你就试试看吧,不用太勉强!”我说。 我当然是在心里跟张小云说话,嘴里却不停哄着那小野人,一边慢慢向它靠近过去。 但小野人看不懂我的善意,始终在对我挥动手臂极尽恐吓。 “高力,你说话他又听不懂,要不要试着喂它些东西吃?”高凌凯说。 我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蠢,赶忙回头向着高凌凯一笑,接过高凌凯递过来的干粮,在我自己嘴里咬一口,再向小野人扔了过去。 也不知当真是干粮起了作用,还是张小云在暗中抚慰的缘故,小野人虽然恶狠狠地一直瞪着我跟高凌凯,但叫声却明显低沉下来,只是微微地发出呜呜叫。 我再拿一块干粮出来,冲着小野人比划两下,又往嘴里咬了一口,并且故意咀嚼得十分响亮。 小野人终于完全安静下来,伸手捡起我扔到它身边的干粮,试探地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很明显地,它脸上显出欢乐之意,三口两口,就将那块干粮整个填进了肚子里。 (请看第117章《人兽之谊》) 第117章 人兽之谊 我跟高凌凯都松了一口气,眼瞅着小野人两眼瞅着我,忽然伸长手臂,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掌直接向我伸过来。 我知道它是想跟我要我手里的这块干粮,我趁机靠近它一些,将干粮放进了它手里。 小野人立刻又将干粮往嘴里喂。 我拿出水壶,扭开壶盖放到高处,仰头故意让水缓缓流进我嘴里。 小野人两眼看着我,我试着再靠近它一些,将水壶递到它面前。 小野人却没有伸手接水壶,而是“呜呜”的叫了两声,居然学着我的样子仰起头来。 那模样真的非常可爱,只可惜我的手机早已没电,连充电器里的电量都已耗光,要不然我真想将这小野人萌萌的模样拍摄下来。 我赶忙站起身来,拿着水壶靠近小野人那跟人类非常相像的嘴巴,将水慢慢流进小野人嘴里。 我趁此机会观察了一下,发现小野人的牙齿也跟人类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大多数人类的牙齿要宽长尖利一些。 小野人很可能已经在地上哀鸣了很久,所以它简直就像喝到了玉液琼浆一般,一口气喝完了整壶水,再看着我的眼神,就显得十分柔和。 我甚至觉得,有那么几分感激之意。 我试着用手去抚弄它的两条腿,左边那条腿看来并未受伤,但是当我碰触到它右边那条腿的时候,他却尖利地叫了一声,本来温和的眼神,立刻又化为恼怒。 我赶忙扬起手来,比划着我自己的腿部,试图让它明白,我是想帮它。 或许是有张小云的帮助,我感觉它居然当真明白过来,当我试着再次伸手抚摸它腿的时候,它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再冲我发怒。 我并非医学专业出生,不过在我跟我二叔学习武功的时候,他也教了我一些简单的跌打损伤医治手法,而且我很容易摸到小野人的右小腿上有一点凸起,明显小腿骨折,但情况并不严重。 我冲着小野人比比划划,试图告诉它我想帮它接骨。 小野人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愣愣看着我,自然不可能给我答复。 我转头先叫高凌凯去两找根木棍,我自己守在小野人身边,用手仔细摸索着小野人的伤腿,确定骨折处只是开叉,并没有完全断裂。 小野人龇着牙,却没再发出嚎叫声。我又拿一块干粮给它,趁着它欢欢喜喜吃干粮的时候,猛地用力将它的那条伤腿扯直。 小野人痛得惨叫一声,伸手向着我横臂一扫。我早有防备,迅速低头躲过它的攻击,赶紧扬手比比划划,希望它能明白我是为了它好。 小野人瞪着眼睛看着我,但可能是感觉那条伤腿被我一扯之后,反不如之前那么痛,它慢慢停止嚎叫,自己用手往腿上摸了一摸,忽然两眼瞅着我,“呜呜”的叫了两声。 我不懂它叫的什么意思,但我猜想它是要我继续帮它止痛医伤。 正好高凌凯寻了两根粗木棍回来,我拿出刀子将木棍一边削得略平整些,先后在小野人的伤腿上比了一比,再用刀子将两条木棍削出适合的尺寸。 之后我再次将手放到小野人上腿上,试着告诉它我要将木棍绑在它的伤腿上。 它虽然不可能冲我点头,但那模样应该是明白过来。 所以我用手摸索着小野人的伤腿,确定腿骨开叉处被我方才一扯,已经完全合拢,然后我让高凌凯小心托起它那条伤腿,将一条木棍靠在伤处,另一条木根放到小腿另一边,再用绳子一圈一圈慢慢绑紧。 这个过程并未引起小野人太多痛苦的表现,那就令我相信,小野人腿骨断折处对得很正。 所以在捆扎完成之后,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尝试伸手抚弄一下小野人的头顶。 小野人没有躲闪,反而在我抚摸它头顶的时候,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做完,已经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毕洛巴等人突然叫嚷起来,各自提着标枪握着砍刀向着左前方追赶。 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野兽之类,正好今晚歇在此地,打了野兽来也可以给小野人补充一下营养。 所以我陪着小野人没动,高凌凯却跑去凑热闹。 我听见他们几个呼呼喝喝、间中夹杂着兽类的悲鸣声,听来很像是山羊的叫唤。 这些族民原本都是狩猎高手,没过多大会儿,他们就兴高采烈抬着一只猎物回来。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看起来有点像鹿。不过鹿的品种很多,到底属于哪一种、是不是频危物种我并不知晓。 毕洛巴等人久居深山,自然没有什么“动物保护”的概念,当时就架起火堆,开始烧烤。 小野人嗅着烤鹿的香味,不停地呜呜叫唤。我心想它未必能够吃得惯完全烤熟的肉类,因请毕洛巴先撕下一块,我手捧着回来喂给小野人。 小野人一手抓着,吃得十分香甜。而且在吃完之后,它就俯卧地上,沉沉睡熟。 待我们几个分吃完鹿肉,毕洛巴仍像昨晚一样,安排了族民轮流守夜,我跟高凌凯则挨在小野人两边躺下歇息。 一晚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小野人的父母并未出现。 到得第二天一早,我先检查了一下小野人的伤腿,感觉并没有恶化的征兆。 有心多陪小野人一会儿,却怕毕洛巴等人不会乐意。 况且孟响还在论分论秒等着我,我也不能因为小野人耽搁太多时间。 但小野人躺在这没水没粮的地方,恐怕很难熬到它父母寻来此地,所以我请张小云引路,高凌凯自告奋勇将小野人背了起来,一起走去一处泉水边。 我们将小野人在泉水边放下,又将昨晚吃剩下的猎物肉留下一块,将我跟高凌凯身上已经不多的干粮也都放在它身边,想着支撑两三天应该没有问题,只能等我们返程的时候,如果还从这儿走,再来看看它的情况。 小野人依依不舍看着我,甚至拖着那条伤腿,跟着我往前爬了几步。 我只怕它远离泉水,只能狠心加快步子。 (请看第118章《漫山猴疯》) 第118章 漫山猴疯 走出老远,我依旧能够听见小野人的嚎叫声。只是这嚎叫并不像之前因痛苦而悲鸣,起码就我感觉,那是它不舍的哭泣与呼唤。 我感觉心里酸酸的,就连高凌凯都止不住地唉声叹气,说道:“你听它叫得多可怜?可惜我们还有事,要不然,我真想陪着它直到它伤势痊愈。” 我何尝不跟他有同样的心思?却只能冲他一笑,半开玩笑说道:“可惜手机没电,要不然咱们拍了它的照片带回去,说不定能发笔横财!” 高凌凯不语,好一会儿,突然问我:“你真这么想?” “那你怎么想呢?”我反问。 “以前我一定会跟你有同样的想法,但是现在……”他忽然微微一叹,“我不知道大野人有多凶恶,但这只小野人如此可爱,我倒希望野人之谜永远不要解开,以免被人类觊觎,很快就会绝种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能有如此想法,不由得回过脸来,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他被我看得莫名其妙,问我:“怎么啦?” 我微微一笑,伸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一行七人续往前行,据张小云所言,离“那个东西”已经很近,今天下午就可以找到。 我没把此话说给毕洛巴听,怕万一路上有事耽搁了,难免令毕洛巴等人失望。所以我只按照张小云的指引,尽量加快步子赶路。 但怕什么来什么,将近中午的时候,随着一阵“叽喳”怪叫声由远及近,大群的疯猴迎面狂奔而来。 毕洛巴等人一开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跟高凌凯都曾吃过疯猴的苦头,一听这“叽喳”怪叫声,高凌凯首先面目变色,叫道:“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些疯猴,害得我跌落悬崖!” 我也不禁暗暗叫苦,偏偏我们当时正行走在一片空旷的山坡上,竟连躲避的地方也没有。眼瞅着猴群到了眼前,我还没有想出办法,几个族民已吓得纷纷乱叫,返身就往回跑。 “不要乱跑,别跑散了!” 我跟在后边大叫。但那些人一则听不懂我话,二则猴群已经到了我们身后,“叽喳”叫声远远盖过了我的喊叫。 我相信有张小云在,我肯定能够安然无恙,我却怕一旦跟我跑散,高凌凯恐怕会再次陷入绝境当中。 所以我只能不再顾及毕洛巴等人,只是跟着高凌凯跑。 高凌凯毕竟是个跑酷健将,我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跟在他后边。 但我们俩的速度固然快,猴群的速度仍比我们快了很多。幸好猴群只是从我们两人身边纵跃而过,并没有攻击我跟高凌凯。 眼瞅前方有一颗大树孤零零地挺立在山坡上,我赶忙大叫:“凌凯,躲到大树后边去,躲到大树后边去!” 高凌凯已经跑过了大树,听见我叫,立刻返回,向着大树后边一蹲。我也跟着跑到,跟他一起紧紧贴着粗壮的树干。 那树并不能将我们俩的身体全部遮住,但猴群老远看见大树,便自然而然绕了过去。我跟高凌凯用手抱着头,耳听猴群嘈杂怪叫声、以及扑腾纵跃声从身边一拨一拨过去,终于归于平静。 我跟高凌凯同时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高凌凯向我一望,居然“嘿嘿嘿嘿”笑了起来。 我可没有他那样的胸无挂碍,正想站起身来寻找一下毕洛巴等人的身影,却听“嗷”的一声怪叫,很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刚吓了一跳,张小云的声音已经在我脑海中响起。 “快,重新躲到大树后边去!”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高凌凯张皇失措,连声问我。 “别管是什么,赶紧躲起来!” 我急喊一声,重新缩回大树后边。 事实上我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来了,猴群之所以疯狂逃窜,正是因为这个东西。 高凌凯没敢再问,赶忙重新用手抱住头,像之前一样紧紧贴着大树树干。 我听见“嗵嗵”声响,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怪兽跳跃而至,直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我不敢抬脸观看,却忍不住觑眼偷窥,果然随着“砰”的一身大响,有一个黑影正好落在离我们不远之处。 那黑影如此巨大,以至于不仅震得大树乱晃,我跟高凌凯更是心动神摇,而且以我偷窥的视角,根本看不到它到底有多高。 幸好那黑影未曾理会我跟高凌凯,随着“砰砰砰砰”脚步震响,它向着猴群去的方向纵跃而去。 我这才大着胆子回脸去看,那黑影去得好快,不过瞬眼之间,已经离我们有上千米远。而以我目测的高度,它至少也该有三米左右。 “这这这……就是那晚我们遇到的那个巨大的怪物?”高凌凯问。因为受惊,他脸色微微发白。 我点一点头,眼瞅着山坡之上空空荡荡,早没有了毕洛巴等人的身影,不得不在心里尝试着去跟张小云交流。 而随着我心之所至,张小云的声音,立刻又在我脑海中响起。 “抱歉,让你们受惊了!一只两只野兽我还能对付,但像这么一大群猴子,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当然知道她不可能控制得了大群疯猴,赶忙问她:“毕洛巴等人跑哪儿去了?能不能找他们回来?” 我是在心里问她,而张小云立刻就回答了。 “你等一下,我找找看!” 很奇怪的,我可以感觉到她离开了我。但也不过是一瞬眼间,我刚回过脸来冲着高凌凯笑了一笑,张小云的声音便又响在了我的脑海里。 “他们离得并不很远,只是……他们就在公野人去的那个方向,你们若去找他们,很可能碰上公野人!” 我吃了一惊,几乎是毫不犹豫,直接开口说了一句:“那也得赶紧去找他们,既然是同伴,我就不能将他们撇下不管!” 因为我这句话是脱口说出声音的,高凌凯虽然微微一愣,不过他马上明白我是在跟张小云说话,所以他耐著性子没有发问,只是两眼看着我。 我听见张小云幽幽一叹,说道:“那好吧,你就往刚刚公野人去的方向走,那些山民就在前边那片树林里!” 我在心里谢了她一声,这才转脸看着高凌凯。 (请看第119章《仙子法力》) 第119章 仙子法力 “你的仙女怎么说?”高凌凯张口就问。 “她说毕洛巴等人就在前边树林里,但我们若去找他们,很可能碰上刚刚那个公野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能不能让你的仙女去把他们带出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我微微一愣,感觉高凌凯这个想法比我们自己主动去找毕洛巴还要好些。 正想跟张小云沟通,又是“嗷”的一声怪嚎响起,我跟高凌凯猛然回头,只看见从山坡尽头那片树林里狂奔出来几个人影,虽然隔得甚远看不清晰,但必然是毕洛巴一行五人。 紧随着另一条巨大无比的黑影亦从树林之中纵跃而出,“腾”的一声重响,直接落在最后一个人影后边。 就好像那晚看见的一样,那个巨大的黑影方一落地,便横臂一扫,一下子将它前方的一个族民捞在手里,并且毫不犹豫另一手跟着伸出,扯住那族民两下一分。 虽然距离较远,我仍然可以听见那族民发出的惨呼之音,同时看见鲜血洒出,那族民被扯成几段。 我用手一摸裤兜里的手枪,立刻拔脚就往前边冲。 高凌凯紧跟在我的身后,我只能边跑边叫:“凌凯,你没有武器,不用跟我一同去!” “我有刀子!”高凌凯回了一句,居然脚下加速抢到了我前边。 我知道高凌凯随身带着一柄一尺多长的刀子,事实上我身上也带着一把匕首。 只不过高凌凯的刀子是临行前族长分配给我们的武器,而我身上的匕首,却是孟响塞给我的。 眼瞅着那黑影追到了又一个族民身后,毕洛巴本来跑在前边,但之前被扯碎的那个族民惨呼声传入耳中,毕洛巴回头一望,居然手握他自个随身的一把大砍刀,纵身跃起,向着那黑影猛砍上去。 那黑影一只手已经捞到了另一个族民,但见毕洛巴恶狠狠地劈砍上来,顾不得手撕族民,而是横起一臂,向着毕洛巴猛力一扫。 毕洛巴一条强壮的身躯,立刻被扫得横甩出去。 我只怕黑影回手之间,又要将族民撕成几段,赶忙“啪”的一声,放了一枪。 我的枪法本就不行,况且黑影手上还抓着一个族民,我生怕误伤族民,这一枪纯粹是望空空放。 我估计那天晚上我连放几枪,确曾令这凶横猛恶的公野人遭受重创,因之一听见枪响,它立刻抬头向我一望。 虽然我跟它之间隔得仍远,但我可以清晰看见,它身高确实该有三米以上,浑身上下披满黑毛,一双眼睛散发出绿油油的光芒,向着我略一扫射,忽然怪嚎一声,随手扔了手中的族民,巨大的身体飞纵而起,向着我这边高跃而至。 “凌凯快让开!” 我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半蹲下来,握紧手枪瞄准黑影。 那黑影“腾腾”两个起落,瞬眼间便已到了我跟高凌凯近前。 高凌凯首当其冲,眼瞅黑影来势太猛,不得不向着右边一个侧翻,让开黑影前冲方向。 毕竟是跑酷健将,他身手之敏捷连我都自叹不如。 但当此之时无暇多想,我冲着黑影“啪啪”两枪。 那黑影已经到我跟前,以它如此高大的身材,我闭着眼睛也能将其击中。 我听见黑影确实发出一声哀嚎,但它的行动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忽然横起手臂,向着我急扫过来。 我只听见风声呼呼,明知一旦被扫中,只怕不死也要受伤,赶忙仰倒地上,顺势翻滚。 那黑影一击不中,愈发地怒气勃发,我听见它连发怒吼,伸出两只巨大的脚掌,向着我连连踩踏。 我根本难以起身,只能在地上连连翻滚。恍惚中我看见毕洛巴似乎跃上了黑影后背,向着黑影砍了一刀。同时高凌凯从另一个方向,一刀刺在黑影身上。 黑影怪嚎连连,巨大的身体猛然一转,将毕洛巴跟高凌凯两条身影横甩出去。我趁此机会半蹲地上,又向黑影开了一枪。 黑影被打得怒火冲天,向着我一脚踢到。 我顺势向后一个翻身,虽然避开了黑影一脚,但人在半空,忽然腰上一紧,我的身体,已经被黑影巨大的手掌抓住。 我心里暗道一声:“完了!”感觉黑影一手抓紧我腰,另一手便伸过来扯住了我的一条腿。 我绝望地想着我马上就要被撕成碎片,我甚至听见高凌凯毕洛巴惊骇大叫。 但就在那生死一线之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笼罩住了我的全身。 我感觉我的身体不再是我的身体—— 这话好像不是十分准确,因为我仍然可以感觉到我的手脚我的皮肤,也仍然可以通过我的眼睛,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看见公野人披着黑毛的丑脸就在我的上方,它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更是充满了邪恶与凶狠。同时我感觉它抓住我腰和我腿的两只手,正在用力向两边撕扯。 但是我没有被撕成碎片,反而,我好像突然变成了大力士般,猛地踢脚挣脱公野人抓住我腿的那只手,同时回过手来,拧住公野人抓住我腰的大拇指,用尽全力向外一扳。 我听见“咯嚓”一声响,公野人那根粗如儿臂的大拇指居然被我轻易掰断,我听见公野人惨嚎一声,挥手将我扔了出去。 我身体尚在半空,那种身体不属于我的感觉突然消失,我想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但我浑身上下居然使不出半点力气,只听“扑嗵”一声,我无可奈何摔落地上。 但就在那同一时间,我听见毕洛巴大吼一声,强壮的身体居然凌空飞跃而起。公野人身高三米,他这一跃居然比之公野人还高了两尺。 我清楚看见他扬起手上的大砍刀,向着公野人头顶重重劈落。 公野人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嚎,扬臂将毕洛巴打飞,忽一转身,向着东南方向逃逸而去。 毕洛巴落下地来,忽而身上一软,跟我一样瘫倒在地上。 两个族民急忙上前扶起毕洛巴,同时高凌凯奔到我的面前,一边将我扶坐起身,一边结结巴巴问我:“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两个,突然变成了大侠一般?” 我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腹地感激之情,令我不及回复高凌凯,而是闭上眼睛,希望能够看到张小云,而不是仅仅听见她的声音。 很奇异的,我明明意识清醒,并没有马上进入睡眠之中,但是我,却真的看见了张小云。 (请看第120章《人体潜能》) 第120章 人体潜能 我看见张小云依旧站在云雾之间,或许是因为我未曾熟睡,我的意识很难免地被周遭的其他事情所干扰,所以她的身影看来有些恍惚缥缈,就跟她身周的云雾一般。 “是你救了我?”我无限感激看着她。 “其实应该说是你救了你自己!”她说,居然有些抱歉之意,“我刚才迫不得已与你的灵魂合二为一,并且将你跟毕洛巴身体中隐藏的力量全都激发出来,虽然赶走了公野人,但你们两个用力过度,恐怕要歇息一阵才能恢复!” “唉!”我轻声一叹,一时间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 我想我的脸上一定充满了情意,并非我刻意为之,只是此刻自然而然有所流露。 张小云现出羞涩与欢喜,我看见她微微低垂下眼睫,躲开了我的眼光。 如果不是毕洛巴跟高凌凯说话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想我很可能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比如拥她入怀、比如亲亲她的面颊。 当然不是真亲,只是在我的意识当中,想要拥她入怀,想要亲吻她脸。 所幸毕洛巴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他怎么样?是不是受了伤?” 他的声音略显乏力,但也非常焦急,我想他一定是看到我闭上了眼睛,所以有些为我担心。 高凌凯稍微迟疑地了一下,就开口作答:“我想……他不会有事的,有位仙女护着他呢!” 他说得十分正经,没有半点嬉笑之音。而我一旦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两人的语音上,自然而然,张小云的身影消失,我重新睁开眼睛。 “高力,你怎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你的仙女使了什么魔法?” 高凌凯一连串地问,我不得不冲他一笑,仍旧感觉浑身乏力。 “哪有什么魔法,她只是激发了我跟毕洛巴自身的潜力而已!所以我们现在才会浑身无力,要歇一会儿才能走!” 我说的这几句话,毕洛巴自然也都听见,他愣愣地好一会儿,忽然挣扎着要站起身来,两个族民赶忙扶住他,他却并没起身,而是直接拜伏地上。 “你干什么?快起来!” 我想赶紧起身扶他,却实在是没有力气。毕洛巴额头触地,说道:“之前你说仙女,我并不十分相信,可是现在我信了,我方才确确实实感觉到神灵附体,力大无穷!但我无缘得见仙女真颜,只能向你叩几个响头!” 他一边说,一边当真“砰砰砰砰”直叩响头。两个族民也跟着跪下叩头。 我实在是受之不起,终究还是在高凌凯的扶持下站起身来,双手将毕洛巴拉了起来。 “真没必要这样!我们汉人,也不兴叩头,有情有义,只要放在心里就行了!” 毕洛巴抬起头来,喃喃地重复着我说的话:“有情有义,只要放在心里!不错,之前是我看错了你们汉人,我以为你们汉人都是奸诈小人!可是今天,你们居然没有抛下我们独自逃命,反而赶来与我们共同对抗卡拉夫,比之我们本族中人,可说更加有情有义!” “我看你们两个都不要说客套话了!”高凌凯哈哈一笑,很恰当地插进话来,“你们两个体力透支,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我们也趁这个机会弄点吃的!”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毕洛巴也是爽快人,呵呵一笑,以一种很奇快的方式拉一拉我手。 哪种方式很是别扭,但我想这肯定是他们族内表示友好的一种姿势,所以我也学着他的方式,反过来拉一拉他手。 毕洛巴明显地很是高兴,说道:“既然你肯跟我做兄弟,我毕洛巴的性命,从此就交给你了!” 我这才明白方才那个手势,原来还有这层意思。虽然我对毕洛巴并没有特殊的好感,起码在他跟高凌凯之间,如果让我选择一个做兄弟,我还是情愿选择高凌凯。 不过眼见毕洛巴满脸欢喜,我心里也感觉暖暖热热,伸出手来,友好地拍了一拍他的肩膀。 之后我跟毕洛巴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因为我跟高凌凯已经将之前吃剩下的干粮全都留给了那个小野人,毕洛巴等人身上所剩干粮也已不多。所以由高凌凯守着我们俩,那三个族民先去将被公野人撕碎的同伴尸体收拾一下就地掩埋,之后便出去找吃的。 这些族民在山中住惯了,没多大功夫,他们居然找回来几个块茎类植物,生了火烤熟了,我跟高凌凯一吃,居然感觉十分香甜。有点红薯的味道,但肯定不是红薯。 有这半天歇息,我跟毕洛巴都感觉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更加上毕洛巴急着想找回“圣物”,而我则心挂孟响,因此我们几个重新上路,在张小云暗中指点下,续往西南而行。 到了将近黄昏,眼前出现一片密密的树林。据张小云所言,公野人的巢穴就在树林后边的一个山洞里。 这一路自然走过很多树林,但有张小云引路,我们从来没有进入过如此浓密的树林。一棵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越往树林深处走,越感觉光线阴暗。 但也正因为树木太过浓密,很难有阳光照射到地上,因此地上很少有野草荆棘,只是铺着一层厚厚的树叶,走在上边软软绵绵,散发出淡淡的、腐臭的味道。 我在前边引路,其他人紧紧跟随着我。随着光线越来越暗,我们眼前出现一座险峻的大山,山脚下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会不会这个山洞,就是那个公野人的巢穴?”高凌凯问,略显惊惧地四面瞅瞅。 我没有回答,而是在心里询问张小云。 “那个东西就在这个山洞里!”张小云好听的声音很快进入我的脑海,“但是我不能再跟你一同进洞了!” “为什么?”我脱口一问,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你是心里边害怕那个东西对吗?” “我不止是害怕那个东西,我是一旦靠近那个东西,就很可能被它吸附进去,就像你之前被禁锢住一样,永远都出不来了!” 她的声音微微地有一点颤抖,显然她是真的非常害怕。那就令我既有吃惊,亦有奇怪。 (请看第121章《兽窟歧路》) 第121章 兽窟歧路 这一路我时常在心里跟张小云交谈,不过方才那脱口一问,我却是直接说出口了的。 高凌凯跟毕洛巴等人立刻转脸看着我,我向他们做个手势,叫他们稍安勿躁。 毕竟他们几个对张小云的存在都已经十分信服,所以很快都明白过来,只是看着我,等着我跟张小云沟通完毕。 “为什么你一旦靠近就会被吸附进去?之前这个东西在你爷爷手里存放了那么久,你不是也有靠得很近的时候么?你甚至可以将我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救了出来!” “我把你从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救出来,其实是冒了很大风险的,稍有不慎,我就很可能被吸附进去!” 张小云这样回答我,事实上我知道她冒了很大风险,因为当时她脸上的那种恐慌之情,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 但今天听她亲口说出来,我还是再一次充满感恩之情。 “你不用这么感激我,我会冒险救你,不过是想让你帮我报仇雪恨而已!”张小云的声音持续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那个东西,比从前更加可怕,隔得它老远,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它对我的影响!” 我听着张小云的话,自己在心里琢磨一下,很快便隐隐然有了一点想法:或许,之前章技术跟王技术用高压电对那块浮雕做电击实验,触动了浮雕的什么特性。就好像张小云激发出我跟毕洛巴身上的潜力一样,浮雕所隐藏的能量,同样被高压电激活。 这恐怕也是王技术会在大白天受其影响,并且在深夜进入技术科,盗走浮雕带入深山的原因。 就连袁望跟周科长也在同一时间从梦中苏醒,并且很诡异地产生联动机械杀人。 张小云自然能够感受到我的想法,不过她没有对我的猜测发表意见。我考虑着既然那块浮雕能够威胁到张小云的生存,就算她要陪我进洞,我也不能让她冒险。 所以我很快在心里告诉她说:“那你就在洞口等着我出来吧!你放心,一找到那个东西,我会立刻将它装进金属盒子,到时候你就可以重新跟我在一起了!” 张小云应了一声,说道:“因为我不敢进去,所以洞里情形如何我并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公野人这会儿没在洞里。你们进去后尽快找到那个东西,并且将它装进金属盒子,我就可以跟你汇合了。” 我赶忙答应,在心里嘱咐她自个儿保重。 她是鬼魂,本无什么可以伤害到她,但既然她提到了那个东西很可能会将她吸附进去逃脱不掉,那我就情不自禁为她担心。 她自然感觉到了我的担心,虽然我看不见她,但是我同样可以感觉到,她十分欢喜。 我没将张小云不能陪我们进洞的事情告诉给高凌凯跟毕洛巴等人,以免令他们丧失勇气。只是告诉他们说,“圣物”的确是在这个山洞里,而且张小云可以肯定,公野人没在洞里。 毕洛巴等人自然深受鼓舞,毕洛巴一马当先,抢在前边进洞。 但洞里愈发阴暗,而且那山洞并不是我们想象的只是数米见方的一个小巢穴,抬脸望进去,黑黢黢地竟不知道有多深。 “我跟凌凯带有手电筒,还是我们在前边走吧!”我说。 毕洛巴点一点头,跟几个族民侧过身子,先让我跟高凌凯过去。 高凌凯首先打亮了手电筒,我便只将手电筒拿在手上,没有打亮。 手枪依旧在我裤兜里装着,但里边只剩一颗子弹,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够再用。所以我左手拿着没打亮的手电筒,右手则将孟响给我的那把精巧匕首握在手里。 却不想只往前走了十多米,眼前出现并排着的两个洞口,而且两个洞口大小都差不多,很难确定该往哪边走。 “怎么办?”高凌凯回头问我。 “只能分开走了!”我回答,将我手里的手电筒打亮,递到毕洛巴手里。 “不能问问你的仙女吗?”高凌凯问。 “她帮我们守着洞口,没有进来!”我回答。是实话,但也有三分虚假。 幸好毕洛巴没有跟着追问,只是向我深深一望,道了一声:“小心!” 我回他一声:“你也小心!” 毕洛巴点一点头,率先跨步走向左边的那个洞口。但在进洞之前,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叽叽咕咕喝令最强壮的一个山民跟着我跟高凌凯走。 我估计他是见我跟高凌凯只有两人,而他们一共四人,所以多分配一个人给我们。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对我跟高凌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我们在得到“圣物”之后起了贪心,所以才会预作防范。 我跟毕洛巴约定谁先找到“圣物”,就在洞口大声呼喊。之后毕洛巴领着两个族民进入左边的洞口,我跟高凌凯则带着最强壮的那个族民,一同走进右边的山洞。 山洞里边光线阴暗到伸手不见五指,高凌凯拿着手电筒走在前边,忽然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问我:“你说……这个山洞里,会不会也有那白乎乎的……不知道是鬼是人的东西?” 这话说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但其实在那同一时间,我也同样想到了在之前那个狭洞中看到的那白乎乎不知道是鬼是人的东西。 “你要是害怕,就把手电筒给我,让我在前边走吧!”我说,在黑暗中瞪他一眼。 “我是有点害怕,难道你就一点不怕?”他反问我一句。 我知道他故意跟我说话,其实是有壮胆之意,正想叫他专心看路,高凌凯忽然“啊呀”一声,身体向着洞里一歪。 我伸手一把没拉住,就看见手电筒的光柱上下乱晃,伴随着高凌凯哇呀乱叫,一同往下跌落下去。 我大吃一惊,低头看时,只见脚下居然是一个往下的深洞。我只要往前再迈一步,就要跟高凌凯一同掉落下去。 (请看第122章《幽冥绿光》) 第122章 幽冥绿光 那个往下的山洞看来并不是特别深,我看见高凌凯横摔在地上,手电筒扔了出去。而以手电筒的光线来判断,洞深应该不会超过六米。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耳听高凌凯在下边哼哼哈哈,赶忙问他:“凌凯你怎样?摔伤了没有?” “我的屁股啊!”高凌凯在下边呻吟叫唤,慢慢地动了一动,“好像没受伤,你要不要下来看看?如果不下来,就赶紧拉我上去!” “你在下边找找,看有没有那块浮雕?”我说。 我已经告诉过他,所谓“圣物”,不过是之前他曾经看见过的那块浮雕,所以这会儿不用跟他多做解释。 高凌凯捡起手电筒,前后左右照照。 “这山洞好深的,还可以往前边继续走呢!我是有点怕那个怪物,要不然还真想来一次洞穴探险呢!” 我听他这般一说,盘算着如果这山洞真有那么深,估计那块浮雕不会在里边。 毕竟往下的这个洞口相对于公野人那高大的身躯来说,会显得十分狭小,公野人不太可能钻到下方去将浮雕藏起来。 所以我冲着高凌凯高声呼喊:“凌凯你用手电筒照一照,看看山洞到底有多深,如果看不到尽头,那我就拉你上来吧,估计那个公野人不可能将那块浮雕藏得这么深!” “这话说的挺有道理,公野人到了这下边,连转身都困难!”高凌凯说,一边微微弯腰,向着山洞尽头照了一照。 我在上边等着,听见高凌凯“咦”了一声,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我正想问他看到了什么,他却忽然惊跳起来,冲着我大喊大叫:“高力,下边有东西,下边有东西!快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 我吓了一跳,一边赶忙做手势让那个族民将挂在他肩膀上的一条绳索递给我,一边慌着问高凌凯:“是什么东西?凌凯你看清楚了没有?” “绿油油的,就像那个怪物的眼睛!别废话了,快拉我上去!” 我想着以公野人的个头儿,不太可能钻得那么深,但此时无暇多说,赶忙将绳索抛了下去。 高凌凯将手电筒光线朝上装在上衣口袋里,抓住绳索向上攀爬。我跟那个族民也同时用力,往上扯拽。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嗷”的一声怪叫,似乎是那个公野人回洞来了。 那族民一个惊吓,手上一松,我一把没抓紧,还没爬多高的高凌凯“扑嗵”一声,又跌了回去。 “高力怎么啦?”高凌凯在下边惊呼叫喊。 “别出声,公野人回来了!” 我压着嗓门向着下边低叫一声,转回头来,不由得暗暗叫苦。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向洞里钻了进来。或许是被我们这边的声音吸引,它恶狠狠地弯着腰,一双眸子在黑暗之中,更是散发着怵人的绿光。 我明知一旦跳进深洞,先不管高凌凯看见的是什么东西,除非毕洛巴能够打败公野人,并且到这边来救我们,否则我们三个便要被困在洞下,难以脱身。 可如果不跳落下去,在这狭窄的山洞里,公野人挥手之间就能将我们捞在手里,我们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就那么稍一犹豫,公野人已经弯腰钻入,一边嘴里发出“嗷嗷”怪叫,一边双手挥动,向着我跟那个族民攻击上来。 那族民“啊呀”一叫,直接向后跳落深洞,我心中电光石火闪了一闪,也跟着跳了下去。 那山洞高度超过六米,虽然洞底是松软的泥土、而不是坚硬的石头,我跟族民仍然被摔得半天躺在地上起不了身。 只听见上边公野人“嗷嗷”怪叫,间中夹杂着惊呼之声。想必是毕洛巴等人趁着公野人攻击我们三个的时候,趁机逃出了山洞,公野人自然也跟着追了出去。 那就让我心中反而踏实了许多。因为有张小云在洞外守着,既然毕洛巴等人逃了出去,她自然会指引毕洛巴等人回洞救我们。以她的本事,毕洛巴就算不想救都不行。 “高力,你摔伤了没有?”高凌凯首先来扶我起身。 我感觉一下,虽然被摔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但却并没有受伤的迹象,所以我摇一摇头,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回头看向那个族民。 族民也知道我的意思,赶忙向我摇一摇头。 “咱们怎么办?咱们怎么办?”高凌凯张口又问,颇显慌乱。 “不用怕,张小云在洞口守着呢,她会救我们!”我回答。 高凌凯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也对!她那么大的本事,自然会救我们出去。” 一言未了,他却忽然想起另外一事,禁不住向着山洞里边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战战兢兢问我:“可是……这山洞里边再有什么鬼怪之类攻击我们怎么办?我刚才真的看见了,绿油油的,还在晃动!” 我心里想着会不会是磷火之类?随即想到即便是磷火,也很可怕,因为磷火,意味着有死尸存在。 我鼓足勇气,向着那黑黢黢的深洞望了一眼,还好,我没看见高凌凯所言的绿油油会晃动的光点。 “刚才我真的看见了!”高凌凯说。 好像是回应他一般,他一句话尚未落音,我也看见在那黑黢黢的深处,当真有两点绿光飘飘忽忽晃晃悠悠。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那是什么?”高凌凯压低了声音问我。 旁边的族民忽然“吱哇”两声,跪伏下去,向着那两点绿光连连叩拜。 “你小点声!” 高凌凯的模样恨不得踢那族民一脚,但那族民听不懂他话,依旧一边念念叨叨,一边“砰砰”叩头。 那绿点仿似受族民声音吸引,向着我们这边飘动过来。 “它过来了,怎么办?高力,怎么办?”高凌凯惊慌问我。 不过他虽然惊慌,却没有躲到我的身后,反而一手握着手电筒,另一手摸出随身带着的刀子,站在我的身前,充满戒备盯着深洞。 (请看第123章《诡邪毒虫》) 第123章 诡邪毒虫 我也满怀紧张盯着深洞,等着那绿点之后,现出一张可怕的面孔。 但就在这个时候,张小云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脑海。 “高力,我来了!” 我大喜,脱口问她:“你怎么敢进来了?万一你被那东西吸附进去怎么办?” “那东西已经被毕洛巴带到山洞外边去了,公野人也追着他们出去了,我等他们走远,就赶紧进来找你!” 我第一声脱口而出,高凌凯立刻回脸看我。我向他点一点头,高凌凯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他也相信只要有张小云在,再大的危险,我们也能安然度过。 “高力,问问你的仙女,那绿点到底是什么?”高凌凯压低了声音说。 张小云对高凌凯的印象应该不错,没等我在心里跟她说话,眼前微微一花,张小云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在这黑黢黢并不宽敞的山洞里,她的身影飘飘忽忽紧贴洞壁,老实说很有些阴森可怖。高凌凯先被吓了一跳,那个族民一眼瞥到,更是趴伏地上,一边“叽哩哇啦”连连祈祷,一边“砰砰砰砰”狠叩响头。 高凌凯很快回过神来,冲着张小云嘿嘿一笑:“仙女,我们又见面了!” 张小云冲他微微一笑,没有跟他说话,而是很快将眼光投向了我。 “高力,这个山洞可以通到外边,但里边有条很大的毒蛇,受那个东西影响,这个毒蛇很是凶残,我也没有办法对付它!” 她满脸忧虑,也带着抱歉。 我立刻明白,我们看见的那飘忽绿点,就是蛇的两只眼睛。只不过它受那块浮雕影响,所以绿油油的很是吓人。 “高力,仙女跟你说什么?”高凌凯立刻问我。 “这山洞可以通到外边,但那绿点,是一条大蛇的眼睛!”我简略回答。 高凌凯“啊”的一声:“高力,我我我……不怕那个公野人,可是我……很怕蛇!” 我看他当真浑身发软,连站都站立不住的样子,赶忙伸手扶他一把。 我不能怪他胆小,凭之前他拿着一把一尺长短的刀子,就敢跟公野人拼命,已可知他的胆量跟勇气,远远超过绝大部分男人。 但,我想每个人都会有一两样特别怕的东西。比如我,第一怕的是蛞蝓、就是俗称的鼻涕虫,第二怕的是蜗牛。一看见这两样东西,我就头皮发麻浑身发软。 “要不我们做个火把起来?蛇虫之类都怕火,这山洞又不够宽阔,只要惊动它从山洞另一头退出去,我们也就可以跟着出去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自然是在跟张小云说。只可惜张小云马上摇头。 “我说过,这条蛇受那个东西的影响,跟普通的蛇虫已经很不一样,你点亮火把,只会将它吸引过来!”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回头向着山洞里边一瞅,那两点绿光依旧飘飘忽忽,但很明显离我们又近了很多。 “高力,它马上就爬过来了,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高凌凯压低着声音催促我,他是真的很恐惧,如果不是我一手扶着他,他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 我一手接过在他手上颤抖不停地手电筒,只怕刺激到蛇立刻向我们发起攻击,不敢直接向着洞里照射,反而将光亮调小一点,以免耀花了我们自己的眼睛。 幸好蛇是很小心的动物,虽然已经被那块浮雕侵蚀本性,它依旧没有向我们直截了当发起攻击,而是左摇右晃飘忽不定,缓慢却坚定地向我们这边游弋过来。 但是我知道,一旦到了合适的距离,它突然发起的进攻,必定快如闪电,根本无从招架。 那个族民仍旧趴伏在地,我转脸向着张小云一望,看见她已经转过脸去,同样紧张地紧紧盯着慢慢晃悠过来的那两点绿点。 那就令我有一种感觉,或许这条蛇游弋过来如此缓慢,天性小心是一方面,另有一个原因,或许它已经感知到了张小云的存在。 我不敢再跟张小云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那两个绿点,既然张小云已经说了她没有办法对付这条蛇,那就只有我自己放手一搏。 所以我慢慢慢慢将已经要吓瘫的高凌凯拉到身后,让他靠在山洞石壁上,自己挡在他的前方。同时将右手上的手电筒交到左手,右手摸出匕首,拔掉匕鞘。 我一直没敢将手电筒的光柱直接投射向那两个绿点,但随着两个绿点缓慢游弋,终于,一个左右摇晃的三角形蛇头,还是进入了光亮的范围。 毒蛇一般都不大,可这条毒蛇光一个脑壳就跟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差不多。而且它的表皮也不像其他毒蛇那么艳丽,反而是接近泥土的颜色。 我紧紧盯视着它那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心中暗暗转动念头,考虑着用左手上的手电筒吸引毒蛇注意力,等毒蛇突起攻击手电筒的时候,再用匕首给予他致命一击。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毒蛇会不会向手电筒发起攻击、我又能不能一击而中,全都是未知之数。我只知道只要实际情形没有按照我的剧本上演,我恐怕立刻就要被毒蛇狠咬一口,中毒身亡。 所以我浑身冷汗直流,根本没有余暇去望一眼身周包括张小云在内的其他人。 我紧紧盯着那条毒蛇,眼瞅它左右飘移,口中血红的蛇信吞吞吐吐,慢慢从黑暗中蜿蜒而出,蛇头位置距离我已经不足一米。我忽然左手一晃,将手电筒的光柱打到最亮,同时向着蛇头照射过去。 我看见那灰突突的三角蛇头向后微微一缩,绿眼不仅未曾眯起,反而被光柱照射得光亮大盛。 我左手将手电筒挪向一边,同时右手紧握匕首,等着毒蛇扑向手电筒的时候,再给它致命一击。 那毒蛇果然在我挪开手电筒的时候,忽然灰影晃动,蛇头如离弦之箭,闪电般向我激射而至。 它没有如我所想扑击透射着光柱的手电筒,而是整个身体昂扬而起,直接扑向我的面门。 (请看第124章《以命换命》) 第124章 以命换命 那毒蛇方才慢慢悠悠行动迟缓,但这一扑却如奔雷闪电,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 我只能出自本能的,一边仰身向后,一边右手上撩,手中匕首砍向那硕长粗大的蛇身。 我知道即便我砍中蛇身,也不过在它身上划一个无足轻重的伤口而已,根本无法阻止它攻击我的面门,那只不过是我绝境中的本能反应。 我以为我根本没有逃命的可能,我等着毒蛇尖利的毒牙咬住我的胸脯、甚至是喉咙。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那个族民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条手臂横挥而至,扫向毒蛇巨大的蛇头。 那蛇实在是灵活之极,在此间不容发之际,它那三角巨头居然一退一进,大张的蛇口,闪电般咬住了族民的臂膀。 那族民左胳膊被毒蛇咬中,右手却于此时抽出随身的砍刀,我亲眼看到光亮一闪,毒蛇被砍刀一劈两段。 一条硕长的蛇身在地上翻翻滚滚,而蛇头依旧紧紧咬在族民胳膊上,留在蛇头上的一截蛇身,不过一尺。 “扑嗵”一声,族民扑翻在地。那蛇毒性好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族民在地上浑身抽搐,同时眼睛上翻,口吐白沫。 我再没想到这族民居然会在如此危机时刻舍身救我,一愣之后,立刻想要附身察看族民,但张小云的声音,却又惊又急进入我的脑海。 “高力小心,毒蛇尚未死透!” 我吓了一跳,再看那半截蛇头,居然仍旧紧紧咬着族民的胳膊,不足一尺的身体仍在摇摆扭曲,仿佛仍在向着族民身体里注进毒液。 我怒火燃起,用手上匕首将毒蛇齐头处削断。 如此一来,那生着倒牙的蛇头立刻从族民胳膊上脱离,只剩一个头而已,它居然仍未全死,反而一双绿眼充满邪恶地瞪视着我,毒牙凸显,似乎还想咬我一口。 我知道它是受那块浮雕影响,所以大脑活动仍未停止,本来就恨它咬死了族民,我禁不住匕首连挥,将一个蛇头剁得稀烂。 之后我再去查看那族民,但见他满脸发灰,虽然眼睛依然张着,却已经没有半点神采。 我颓然半蹲在族民身边,实在是想不透这族民为何要舍身救我。 直到高凌凯战战兢兢问我一声:“高力,这族民……救了我们?” 我才忽然之间,有一个念头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我转脸去看仍旧飘飘忽忽紧贴着洞壁的张小云,感觉她一双美丽的眸子跟我眼光一碰,慌忙低垂下了眼睫。 “是你……让这族民救了我?”我开口发问。 她忸怩了一下,才回答。 “你别怪我心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就算……天下人都死完了,我也不能让你死!” 这话令我不知如何应答。 她是鬼魂,可是她对我居然已经情深至此。 我当然无法赞成她用族民的性命,来换我一条活命,可是我,又怎么能够因为她救了我,而要责怪她心狠? 反而,看着地上族民的尸体,我有愧疚,却也有庆幸。 愧疚族民替我而死,庆幸我还好好活着。 人性是自私的,这一刻,我不能不承认。 “我怎么会怪你心狠,你都是为了我!”我说,勉强冲她笑了一笑。那一点愧疚与负罪感,被更强烈的感激与庆幸逐渐掩盖。 高凌凯听不见张小云的话,不过他也是一个聪明人,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他看了一眼张小云,聪明地没有多说其他,只问我:“咱们把他的尸体怎么办?没有他,咱们俩可就死定了,总不能将他抛在这儿不管吧?” 他是当真怕蛇,明明毒蛇的两段身体都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他依旧用手扶着洞壁才能站立。 “只能将他抛在这儿不管!”张小云赶在我前边回答了高凌凯的问题,“这个山洞虽然可以通向外边,但有一段只能爬着过去,根本没办法将他一同带出去。” 我无言,想着不管怎么样,族民都是因我而死,如果就将他的尸体撇在这儿,那会令我更不安心。 “反正现在公野人不在洞里,你能不能激发我跟高力的潜力,直接让我们从这儿跳上去?这样岂不就可以从上边把族民的尸体吊上去了?”高凌凯异想天开。 “不可能!”张小云苦笑摇头,“人的潜力总有一个极限,无论我怎么激发,最多只能让你们跳起来三到四米,可这个山洞到上边至少六米,怎么可能跳得出去?” 这番话张小云虽然在跟高凌凯说,不过她有意识地让我也能听见。 我知道此刻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所以咬一咬牙站起身来。 “那咱们就走吧,继续困在这儿,再有什么危险事情发生,咱们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一边说,我转脸去问高凌凯,“你能走路吧?” “还是有点腿发软,不过离开这个东西远一点就好了!”他说,虽然满脸的不好意思,他还是转眼去问张小云,“里边不会有蛇虫之类了吧?” “没有了,只是到尽头有积水,不过也不是太深,你们小心点就行了!”张小云回答。 “那我走在前边吧!” 高凌凯看来是想尽快离毒蛇的尸体远一点,本来扶着洞壁勉强站立的,这一下鼓足勇气抢过我手上的手电筒,一弯腰,率先往洞里钻进去。 我回脸向着张小云的身影一望,生怕她仍担心我怪她心狠,所以我尽量温柔说了一声:“你跟着我!” 张小云自然听出了我的温柔,她脸上现出欢喜之意,冲我点一点头,忽而消失不见。 我跟在高凌凯身后,心里不敢抱有太多的想法。因为张小云可以轻易感受到我心中的念头,如果我对那个族民怀有过多的愧疚与负罪感,那同样会令张小云心怀不安。 我不敢去想张小云对我的深恩厚谊,她是鬼,而我是人,如果任由她越陷越深,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我相信她是善良的,可善良的女人,一样会嫉妒,一样会因爱而仇。 她是鬼魂,但也是女人。 (请看第125章《危在旦夕》) 第125章 危在旦夕 那个山洞一直在往下行,而且越往前走越狭窄,有一段路就像张小云所言,要爬着才能过得去。 幸好那段距离并不太远,约莫十多分钟之后,便可以重新爬起身来弯腰而行。 等到可以直起腰来的时候,脚下开始变得湿润,续往前走,冰凉的积水渐渐漫过脚踝,漫过膝盖。 我忽然想起有一部恐怖片,也是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有很多积水,积水中有一些未知生物,会突然冒出来,狠狠咬探险者一口。 这种想法令我自己不寒而栗,我当然不会说给高凌凯听,但是张小云感觉到了我的惊栗,立刻告诉我说:“不用怕,水里什么都没有!” 那就令我放心不少,感激她一路陪伴的同时,也禁不住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那水最深处只漫到腰部,再往前走,清亮的月光挥洒进洞。抬头看,我们似乎到了一座大山脚下,一汪潭水偎依在山脚,而我跟高凌凯,就站在那潭水之中。 我估计到了夏天多雨的时节,这汪潭水会将山洞整个淹没,没有相当好的水性,很难从山洞中潜游出来。 幸好现在是干旱的秋季,这才让我跟高凌凯轻而易举逃出生天。 当然更要感谢的,还是张小云。 但这种感激之语没必要说出口,我甚至不敢想得太多。 高凌凯率先从潭水中爬到岸上,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躺,说道:“高力,今晚就在这儿歇着吧,我实在是累到了,不想再走了!” 我知道他的“累到了”,其实更多还是被那条毒蛇吓的,反正现在已经很晚,就算要找毕洛巴他们,也只能等到明天。 所以我也往地上一躺,刚说了一句:“好吧,等明天再请张小云带路去找毕洛巴!” “毕洛巴他们被公野人追着,你觉得他们能脱险吗?”高凌凯不无担心接了一句。 “应该可以吧!毕竟他们生在长在深山,而且他手上有那块浮雕,公野人未必敢对他们……” 我话未说完,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啊呀”一叫,坐起身来。 “怎么啦?突然鬼叫什么啊?”高凌凯吓了一跳,也撑起身体望着我。 “不行,我们得赶紧找到毕洛巴,要不然他们三人必死无疑!”我说,赶忙拿过我的背包,拉开拉链检查一下。 我一直保存着的那个不锈钢盒子,好好地装在我的包里。 “到底为什么他们就必死无疑呀?你别吓人好不好?”高凌凯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没法跟你解释,总之之前在张大爷的旅馆连续发生的几起自杀凶杀案,都是因为那块浮雕!只有将浮雕装进金属盒子里,才能避免这一切发生!” 我一边忙忙解释,一边从地上站起身来。 高凌凯若有所悟,喃喃自语:“原来……你那天慌着把我叫醒,还说是救了我一命,就是因为这个?” “是!”我点头,不再跟他多说,马上去问张小云,“毕洛巴现在在哪个方向?离我们有多远?” 在我开口问话的时候,张小云并未现出身影,不过我话一落音,她马上又飘飘忽忽出现在了我对面。 “我不确定毕洛巴在哪儿,不过那个东西离这儿并不是很远!只是晚上赶路,有很多不便!”她说。 “不管那个东西有没有在毕洛巴手上,让它暴露在空气里,必定还会有其他动物遭受荼毒,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找到它!”我回答,看向高凌凯,“如果饿了,边走边吃东西吧!” “也没多少东西可吃了,趁着有水,多喝几口水吧!”高凌凯说,果然用手捧起潭水喝了几口。 我也学他的样子喝了几口潭水,又将剩了半壶水的水壶重新装满,之后便在张小云的带领下,顺山脚绕向大山前边。 大山里边地势复杂,白天行走尚且艰难,何况是夜晚。 虽然赶上阴历月中,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但月光看着美丽,却映照得远山近树朦胧暧昧不甚清晰。 未免披荆斩棘,张小云尽量选择好一点的路径,这一来自然走得更慢,到将近两点多钟,我跟高凌凯都已感觉筋疲力尽的时候,在前方引路的张小云终于飘飘忽忽停了下来。 “转过前边那个山弯,就是那个东西现在存放的地方,我不能再往前走,你们自己小心点!”张小云说。 “好!一找到那个东西,我立刻装进不锈钢盒子!”我回答。 高凌凯瞅瞅我,又瞅瞅张小云,大概是有点奇怪为什么张小云不能再继续跟着我们往前走。 不过没等他真正问出口来,一声很响亮地怪嚎声,就从前方那不足百米的山弯后边传了过来。 “是那个公野人的叫声?”高凌凯脱口惊问。 我没回答他,而是转眼看着张小云。 “那个东西……又回到了公野人手里?”我问。 “我不敢靠近,自然也不清楚……”张小云回答。 我感觉她的话并未说完,然而一声接一声的怪嚎,却令她闭上嘴巴,同样惊诧地看向山弯方向。 “好像……公野人再跟什么东西搏斗!”高凌凯说,自然而然压低着声音。 我也感觉那叫声很像是与什么东西搏斗时发出的怒吼与厉嚎,所以我立刻拔腿,奔向了那个山弯处。 高凌凯紧跟在我的身后,我想他一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正在跟公野人搏斗的,八成就是毕洛巴一行三人。 所以我们跑得飞快,幸好那一块儿没有什么荆棘阻路,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跟高凌凯便已经转过山弯,眼前的情景,直令我跟高凌凯目瞪口呆。 月光清亮,我清晰看见在一座大山腰里,有一小片平坦的山坡,山坡上一个超过三米的巨大黑影,正毛发竖直跟一个比他矮了一半的人影相持不下。 那人影宛如一个拔山举鼎的神祇,双脚牢牢踏地,两手上扬,分别抓住巨大黑影、亦即是公野人的两条手臂。公野人全力下压,居然无法令那人影弯腰屈臂。 (请看第126章《躲命石缝》) 第126章 躲命石缝 我一眼认出,那与公野人相持不倒的人影,正便是毕洛巴。 高凌凯自然也看见了,跟我道了一声:“是毕洛巴,赶紧去帮他!” 拔脚要往前奔,我一把将他拉住。 “你觉得……那还是毕洛巴吗?”我说。眼瞅着那昂扬挺拔的身姿,心中却流过一阵寒意。 “你你你……什么意思?”高凌凯惊问。 “看看再说!”我无暇解释,只是盯看着前边的争斗。 公野人嘴中发出怪嚎连连,却始终无法压服毕洛巴,恼怒之下,手臂上扬。 毕洛巴紧抓着它的胳膊,被它这般一扬,整个身体飞了起来。 我见过毕洛巴的身手,若依我所想,他该曲腰蜷腿,既躲避公野人的攻击,也可在落地之时稳稳站住。 但是毕洛巴没有,他整个身体宛如机械般在半空中笔直的翻了两翻,公野人一手伸出,抓住他腰,另一手想要扯他手臂。 毕洛巴身体僵硬,手臂却敏捷灵活,公野人的另一只手掌还没伸到他跟前,他一手闪电般伸出,抢先抓住了公野人的手腕。 公野人再发嚎叫,竭力想要挣脱。可毕洛巴的那只手宛如铁钳,以公野人如此力量,竟挣脱不掉。 同时毕洛巴正脸对着公野人,似乎在跟公野人目光交锋。 我看不见毕洛巴的眼睛,我却能够看见公野人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映着月光不断闪现着绿油油的光彩,同时它嘴里发出呼呼喘息,似乎有愤怒,但也有恐惧。 忽然,公野人再发怪嚎,猛地扬手,将毕洛巴扔了出去。不等毕洛巴身体落地,公野人猛一转身,居然向着山下落荒而逃。 毕洛巴的身体仍旧以一种僵硬而笔挺的姿态,在半空中翻了两翻,落下地来,“嗵”的一声,将好像一块木头硬邦邦的砸在地上。毕洛巴腿弯都没有丝毫弯曲,但他的身体,却直挺挺地站立在了地上。 我看见他转过身来,好像要往我跟高凌凯这边看过来,吓得赶忙一拉高凌凯,两个人一同伏低在了山坡上。 我看见毕洛巴僵硬地转头转身,月光映照着他的眼睛,果然如我所料,他的眼睛里,也散发着幽幽绿光。 幸好他没有往我跟高凌凯这个方向走过来,只是向我们这边睄了一眼,便机械地迈动脚步,向着一块凸起的巨石走过去。 他真的就跟机械一般,几乎每一步踏出,都是跟前一步完全相同的距离。 这种情形真的令人浑身发毛,之前我曾从视频上看见过袁望跟周科长起身杀人,所以我还能勉强镇定,但是高凌凯挨在我身边,我却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微微颤抖。 我眼睁睁看着毕洛巴在巨石跟前躺下,挪了一挪身体,消失在了巨石下边,这才回脸看了高凌凯一眼。 我看见他满脸惊惧,颤抖着嘴唇问我:“高力,怎么回事?他他他……怎么跟那个公野人一样,眼睛成了绿色的?” “那都是受那块浮雕的影响!那块浮雕有一种邪恶的力量,除非装在金属盒子里,否则任何人抱着它睡一觉,要么醒来之后选择自杀,要么就会变成杀人恶魔!”我回答,连声音也是僵硬的。 “这么说……这么说……那天如果你没把我叫醒,我现在……也变成这个样子?”高凌凯说,大概是越想越后怕,连牙齿都开始抖颤起来。 “不用这么害怕!”我赶忙拍拍他的肩膀,“要不你待在这儿,我去看看那块浮雕被毕洛巴藏在哪儿了?” “你还敢去?”高凌凯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不能置信地瞪着我,“毕洛巴现在可是比公野人还可怕了,连公野人都被他打跑了,你去不是送死吗?” “没那么严重!”我赶忙跟他解释,“人类受那块浮雕影响的反应跟野人不一样,野人会变得狂暴,人类则会沉睡不醒,只是偶尔会起身杀人!我估计……那块浮雕激发了人类最大的潜能,所以毕洛巴才能够跟公野人相持不下。但是……那天张小云也曾激发我跟毕洛巴身上的潜能,结果事后我们两个要歇息老半天才能恢复力气,毕洛巴刚刚才跟公野人打了一场,体能消耗肯定比上次大了很多,这一躺下,必定会沉睡很久,不可能马上起身再次行凶杀人。” 我认为我的分析即便没有十分准确,至少跟事实也不会相差太远。何况我见识过袁望跟周科长的情形,连我自己都曾经昏睡三日,所以我是真的不甚担心。 但高凌凯还是挺害怕,紧紧揪着我的衣袖不丢。 我不得不扳开他手,冲他一笑。 “我必须尽快找到那块浮雕,并且将它装进金属盒子,这样张小云才能过来跟我们汇合!” 我站起身来要走,高凌凯鼓足勇气,也跟着站起。 “要去,我跟你一块去,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这样危险的事情!” 我深知他的性情,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拍一拍他的肩膀,便率先走向那块巨石。 却见那块巨石高约三米,围长该有十米以上,奇的是在巨石底部,有一条狭长的缝隙,刚好可供一个人躺在地上慢慢挪进去。 我不知道跟毕洛巴在一起的另两个族民有没有同在缝隙里边躺着,只能将脸尽量贴着地面,小心翼翼将手电筒的光柱投射进去。 我这样做其实非常冒险,因为一旦毕洛巴并未陷入沉睡,他可以在伸手之间,掐住我的脖子。 所以我浑身绷紧,随时准备向后滚翻。 不过在一眼看过之后,我就稍稍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个缝隙虽然紧贴地面,但往里却有相当深度,此刻毕洛巴的身体,距离缝隙边缘,至少也有一米开外。 换句话说,毕洛巴除非往外挪一挪,否则不可能一伸手就掐住我的脖子。 这恐怕也是公野人奈何不了毕洛巴的缘故。 我估计毕洛巴等人被公野人追得无处可逃,正好发现这个缝隙,就赶忙挪移进去躲避公野人。 以公野人远超人类的巨大身体,虽然可以勉强伸手进去石缝,但毕洛巴一直往缝隙里边缩进去,公野人够不到他,只能满怀怒火守在巨石旁边。 结果毕洛巴受那块浮雕催眠,躺在巨石下边进入梦乡,并且在睡梦中推开了那扇恐怖的木门,如袁望周科长一样,在睡梦中化身成了力大无穷的残暴恶魔。 可是我目光所及,没有看见那块浮雕,估计毕洛巴在挪进石缝的时候,自然而然将浮雕放在了石缝里侧。如果我想找出浮雕,就必须爬进石缝,先将毕洛巴从石缝里边拖出来。 那可是危险至极的一件事情! (请看第127章《一死一睡》) 第127章 一死一睡 我实在是没有勇气爬进石缝,反正毕洛巴在石缝里边十分安全,索性等到天亮了再说。 当然我们不能在石缝附近歇息,那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高凌凯也巴不得赶紧离这儿远一点,所以我们俩原路退回,转过山弯走了约莫一百多米,眼前人影飘忽,张小云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看见那个公野人逃走了,是不是……毕洛巴等人已经被那个东西控制了?”她问我。 我点一点头,长声一叹:“不说了,先睡觉吧,我累得要死!” 我是真的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张小云很能理解,赶忙点一点头。 “那你们赶紧睡吧,有我在这儿守着,不会有危险!” 高凌凯直接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睛就睡。我冲张小云感激地一笑,挨在高凌凯身边躺下。 虽然地气湿冷,不过这段时间经常席地歇宿,我跟高凌凯都已习惯。加上身上心上皆已到了支撑的极限,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先听见高凌凯鼾声响起,我自己也很快沉入梦乡。 张小云没有进入我的梦境打搅我,这一觉我睡得可以说是昏天黑地。 直到天色大亮,强烈的阳光,加上一声一声凄惨的呼叫,才使我猛一下子睁开眼睛。 的确有人在呼叫,叫什么我听不懂,但是我立刻知道,那是族民的叫声。 看来昨晚不止是毕洛巴逃过了公野人的攻击,两个族民也活了下来。 所以我赶忙推醒高凌凯,一边张口问张小云:“这是族民在叫唤,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叫?” 我相信张小云肯定是在我身边,只不过她身为鬼魂,对阳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反正我从来没见她在阳光下边现过身。 今天也是一样,我一句话方一落音,她的身影未曾出现,但她的声音,却立刻为我做了解答。 “就在那个东西存放的地方,我不敢过去,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形!” 我听见那声音持续在叫,甚至还带着有些哭腔。高凌凯也听见了,忙问我:“是那些族民的声音?” 我点一点头,爬起身来向着山弯方向跑过去,高凌凯自然紧紧跟在我身后。 一转过山弯,我们立刻发现,那呼叫声居然是从大石下边发出。 那当然不会是毕洛巴在叫,首先那不是他的嗓音,其次以我的经验来看,毕洛巴既然已经眼冒绿光,那就百分之百已经陷入沉睡。只会起身杀人,不可能大喊大叫。 而如果是其他族民,那么这块大石下边的缝隙,只怕要比我们想象的深很多。 我率先跑到那块巨石跟前,尚未弯腰凑近石缝,首先看到在巨石一侧,扔着三个竹背篓。 那自然是毕洛巴等三人背出来的竹背篓。这竹背篓当真编得非常精巧,如这般又摔又颠好几天的时间,背篓上的竹编盖子,居然全都好好的盖在背篓上。 不过我无暇顾及三个竹背篓,只是伏到地上,冲着石缝里边叫了一声:“你别急,我们马上拖你出来!” 一直带着哭腔在呼喊的那个声音,随着我的叫喊,并没有马上停止下来,而是忽然变了腔调。 我估计之前他是在喊救命,而现在则是狂喜的叫喊。 我紧贴地面向着石缝里边仔细瞧看,只见毕洛巴的身体仍旧静静躺卧,但石头压得太低,我竟无法看到叫喊的那个族民。 我吸口气,壮壮胆,不断告诉自己,毕洛巴不可能这么快再次睁眼杀人。 可心里这样想,我依旧浑身绷紧,要试了又试,才慢慢向着石缝里边爬进去,慢慢抓住毕洛巴的胳膊。 可我这样爬着,根本使不上力气,我只能喊叫着让高凌凯抓住我脚踝往外拖。 这个过程花了短短的两三分钟时间,可是我已经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好不容易将毕洛巴拖出缝隙,我立刻丢开毕洛巴的胳膊,并且向后一个翻滚,离得毕洛巴远一些。 而我神经质的举动,将高凌凯也吓到了,连声问我:“怎么啦?高力怎么啦?” “没……没事!”我勉强笑笑,“快将里边的人拖出来!” 方才拖毕洛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见里边还躺着一个人。只是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次爬进石缝里去。 高凌凯没有推托,立刻伏下身体,往石缝里爬入。 不过他很快回身,递了一样东西出来。 “高力,这是不是那块吓人的浮雕?” 我一看,正是那个东西。喜得赶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不锈钢盒,再小心翼翼捧起浮雕,装进盒子,盖上盒盖,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张小云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脑海里。 “高力,这石缝里还有两个人,有一个已经被毕洛巴掐断了脖子,正在叫喊的是最里边的那一个。” 我吃了一惊,耳听高凌凯在石缝里边喊出声来,赶忙抓住他双脚,用尽全力往外拖。 毕洛巴就在一边躺着,但张小云既然已经守在我身边,我就一下子感觉安心踏实。 又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我先拖出了高凌凯,紧接着高凌凯又拖了一个族民出来。 只是那族民脸色灰败,脖子软绵,果然已经毫无声息。 “这怎么是个死人?高力,为什么是个死人?” 因为张小云在我身边的缘故,高凌凯现在也形成了一有问题立刻问我的习惯。 “是被毕洛巴掐断了喉咙!”我苦笑,向着正自己从石缝里边爬出来的族民瞥了一眼,“幸好这个石缝很狭窄,毕洛巴没法伸手到里边去,要不然,他的性命也难保!” 高凌凯满脸骇然,好一会儿,又愣愣问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如果带他回去,先不说路途遥远,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起身杀人?” 他说的这个问题,何尝不是我的难题。而且这个难题,恐怕连张小云也解决不了。 我抬眼看向遥远的天际。看着群山连绵,密林森森,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孟响。 (第128章《进退两难》) 第128章 进退两难 对孟响的思念与牵挂,只是在我心头一闪而过,我就赶忙转移念头,不愿让张小云产生不快。 我很想问问那个族民,昨晚有没有做过没长眼睛的女人的怪梦,可是语言不通,无法开口。 不过我想,既然他跟毕洛巴同在石缝中,肯定是做了那个怪梦,只不过他没有推开那扇木门而已。 那个族民一爬出石缝,就被眼前情景惊得呆了,先去用手推着毕洛巴,一边推,一边叫,但毕洛巴始终昏睡不醒。 他转过头又去查看另外那个族民,一摸族民的脖子,发现族民喉管断裂,他先是放声大哭,紧接着便跳起身来,一手拔出砍刀,“叽哩哇啦”冲我跟高凌凯又吼又叫。 我跟高凌凯没法儿跟他解释,只能怜悯地看着他,希望他自己明白,毕洛巴的昏睡、跟那个族民的死亡,都跟我们没关系。 但那个族民越来越狂躁,摆出一副要跟我们拼命的架势。 张小云不耐烦了,跟我道一声:“这族民不知好歹,我只能暂时控制住他了!” 我尚未答应,那族民突然安静下来,并且冲着我展脸一笑。 那明明是张胡子拉碴很丑陋的男人脸,偏偏这一笑,却竟带出几分妩媚之气。 我不由得浑身肉麻,勉强问他:“你是……张小云?” “是!”他回答,男人的声音,但却说的是汉语。 “张小云?那个仙女?她她她……附身到男人身上了?”高凌凯惊呼出来。 “可以这么说!”张小云回答,再次现出“盈盈”笑意,“我不附上他身,他要跟你们拼命了!” “可是……为什么你是男人声音?”高凌凯结巴又问。 “我在用他的嗓门说话,当然还是他的声音啊!”张小云回答。 “她”的嗓音的确还是族民的声音,但是语气,已经大不一样。 那就让我暗生感慨,在很多电影电视上,一旦人类被鬼魂附体,即便是一个小女孩儿,说话声音也可以变成一个老男人。 但张小云所言不错,她只不过是附在族民身上而已,用的仍是族民的嗓子,自然不可能说话声音好像她活着的时候一样。 所以电影电视上的鬼魂附体,纯粹是漏洞百出的骗人把戏! 可是眼看着眼前这张女人表情的男人面孔,我却突然想起昨晚代替我被毒蛇要死的那个族民,心中一凛,赶忙转移思想。 “我们把毕洛巴怎么办?”我看着族民那张脸,问的当然是张小云。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毕洛巴了,所以依着我,就把他丢在这儿不管算了,反正就算费劲把他带回去,他也只会害人!” 张小云说的其实有理,那就跟袁望周科长在医院里经过百般救治、不仅未能苏醒、反而接连杀了好几个人是一样。 可想是这样想,看着毕洛巴活生生的面庞,我却无论如何不忍心将他丢在这儿不管。 “真把他丢在这儿,我们回去也无法跟族长交代呀!”高凌凯说,看来他也不忍心。 “有什么不好交代,对他们来说,第一重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只要你们把它送回去,就算几个族民都死了,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无用!” 我知道张小云这话同样没错,在这些愚昧的族民眼里,最重要的还是“圣物”,只要我将“圣物”带回去,他们就会当我是英雄一样,绝不会因为毕洛巴等人没能同时回去,而将责任算到我跟高凌凯身上。 但是,想到“圣物”,我却忽然之间,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手里这块正面浮雕,能够使人沉睡不醒,那么“神洞”里的那块令姜新变成白痴的反面浮雕,是否能够将毕洛巴唤醒? 我不敢确定,但很值得一试。 “不,我们要将他带回去!”我说,很清晰,也很坚定。 高凌凯跟“张小云”立刻都将眼光投向我,我吸口气,镇镇定定跟他们解释。 “在这些族民的深洞里,另外还有一半圣物,你也曾经说过,那个东西跟我手里的这个东西是阴阳两面,所以我想,既然这个东西会令毕洛巴沉睡不醒,那么另外那样东西,就有可能将他唤醒!” 高凌凯跟“张小云”相互一望,高凌凯立刻又问我:“可是我们怎么把他运回去?这么远的路,总不能一直把他背回去!”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有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涌上心头。 “倘若当真背他回去,一旦他走在半路突然醒来,伸手之间就会将背他的那个人的脖子拧断,正背着他的那个人,根本连一丝逃生的机会都没有!”我说,自然而然语气凝重。 “这这这……不会这么可怕吧?”高凌凯惊吓地张大眼睛。 “我亲眼见过之前陷入昏睡的两个人突然醒来杀人的情形,那完全就是杀人机器,不仅力大无穷,而且没有半点迟疑。”我回答。 高凌凯打个寒颤,忍不住将眼光投向“张小云”。 我也看着“张小云”,希望她能够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那就让我背着他走吧!”张小云说,淡淡的,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我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她既然有本事激发人的潜能,那么,就算让她附身着的这个族民不歇气地将毕洛巴背回家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一旦毕洛巴在半路上突然醒来伸手杀人,杀的也是族民。张小云固然不可能受伤害,我跟高凌凯也不会有危险。 但,已经有一个族民替我而死,我能够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族民行走在生死边缘,我自己却厚着脸皮苟且偷生吗? 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我的命是命,族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 所以我皱着眉头半天无言,高凌凯大概也明白过来,跟我一样愣在那儿,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不要说我心狠,不将族民的性命当回事情!”张小云开口,依旧不带任何情绪,“我可以另外找一只大一点的野兽来驮着毕洛巴走,可这个族民已经受了那个东西的影响,在他眼里,看什么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我不附在他身上,一旦他看见他不该看见的东西,必定会吓得魂飞魄散!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想高力你一样很清楚。” 我恍然大悟,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误会了张小云。 (请看第129章《生死边缘》) 第129章 生死边缘 昨晚张小云为了救我,曾将另一个族民的手臂送进了毒蛇口里。 我当然不会怪责张小云心狠,但在我自己心里,却一直有着负罪感。 如今张小云又要将这个族民置于危险境地,保住我跟高凌凯不受伤害,自然而然的,我就起了逆反心理,甚至在心里暗暗责怪张小云,总是不将族民的性命当回事。 可是我忘了,当初李子跟包罗是怎么死的,我自己也曾经历过血腥而诡异的幻象折磨。 而眼前的这个族民,昨晚同样伴着浮雕沉睡一宿,虽然他没有像毕洛巴那样沉睡不醒,但是他肯定已经做过那个没长眼睛的女人的怪梦。 而一旦做了那个怪梦,正如张小云所言,很快他就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到时候必定会吓到魂飞魄散。 张小云本事很大,但她的本事,全靠她能够直接进入人类、或者其他动物的大脑,与人类、或其它动物的“灵魂”产生互动,使人类、或其他灵魂听命于她。 她自然能够驱使一个大一点的野兽来驮着毕洛巴走,但那样一来,她就没有余力顾及族民。一旦族民被恐怖幻象惊得四处乱跑,在这深山之中,恐怕也没有活命的可能。 所以她附着到族民身上,压制住族民的幻象,其实也等于是在保住族民一条性命。等回到族民聚集地,如果那块背面浮雕当真能够唤醒毕洛巴,自然,也能清除掉族民的幻象。 “对不起,是我考虑事情不周到,我以为……你只是为了保护我跟高凌凯!” 我感觉张小云已经猜到我心里有些怪她,所以她说出话来冷冷淡淡不带一丝情绪波动,那就令我大觉惭愧,赶忙张口向她道歉。 “我当然要首先保护你,最好也能保护好你的兄弟!所以,就算你们两个要背着毕洛巴走,我也不会同意!”张小云说。 是啊!如果不让族民背着毕洛巴,那就得我跟高凌凯来背了,就算张小云同意,我自己的选择又如何? 我其实不可能有别的选择,我只是过不了我自己的良心这一关而已。 所以我踌躇着没有回答,高凌凯也不说话,终究还是张小云微微一叹。 “高力,我知道你心好,不愿意将危险全都交由这个族民一人负担。可是你要明白,终究毕洛巴是这个族民族长的儿子,这个责任本来就该他来承担。况且毕洛巴昨晚才跟公野人大战一场,体力不可能恢复这么快,咱们走得快些,或许能够赶在他再次醒来之前回到族民聚集地。但如果你跟高凌凯来背着毕洛巴,除非有我附身,否则你们不可能走得很快。” 她这话的意思我明白,以我跟高凌凯的体力,确确实实除非她附在我们身上,激发我们的潜力,否则别说走得很快,恐怕来的时候两三天的时间,回去就要用至少六七天的时间了。 可是她必须附身族民,压制住族民随时都可能产生的恐怖幻象。换句话说,我们根本没得选择,只能由族民来背着毕洛巴走。 所以我尽量忽略掉心中那一抹不安与负罪,先用一条细绳将毕洛巴的双手捆住,这样他醒来之后,起码还需要有个挣断绳索的时间。 之后三个人草草吃了些东西,才由族民背起毕洛巴,我跟高凌凯紧紧跟随,向着东北方向返回。 那块浮雕自然被我装在不锈钢盒子里,放进我的背包。 因为不锈钢盒子上的锁扣已经被公野人拧坏,我只能用一根细绳系在锁扣上,另外又用绳子在盒子外边缠了几道,以免盒子打开,又会有恐怖事情发生。 有张小云附身,族民果然走得异常快捷,我跟高凌凯空手跟着,居然要连走带跑才能跟得上。 我有点担心如此这般往前疾走,会不会令族民体力透支。可担心无用,只有尽快赶回族民聚集地,才能救回他自己一命。 之前我还想着回头的时候再去看看那个小野人,但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个小野人,那族民一马当先往前赶路,但跟先前来的时候已经不是一条路。 中午歇息的时候,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吃,张小云不得不离开族民去看看四周能不能找到什么可吃的食物。 结果她方一离开族民,族民立刻就瘫软在地上。我跟高凌凯赶忙将剩下的水和干粮拿给他吃,谁知他吃没几口,忽一抬头,先是睁大眼睛,紧接着整张丑脸都显出惊惧之色。 高凌凯莫名其妙,我却立刻知道,他看到了幻象。 我赶忙想要伸手安抚,可是我又不会说他们的语言,正迟疑之时,那族民已经发出惊骇之极的尖叫声,忽一转身,就漫无目的顺着一片山坡跑了下去。 我拔腿想追,又不能丢下毕洛巴。高凌凯已经跟着追了下去,一边追,一边叫:“你别跑!你站住!” 我暗暗心焦,只怕他两个跑得太远迷了路,正想干脆把高凌凯叫回来,还好,那族民突然站住。 “你干什么?要不要命?” 高凌凯几步追上,一把抓住了族民的胳膊,禁不住怒问一声。 “没事了!”族民说,苦笑了一下。 我立刻明白,张小云已经重新附上了族民的身体。高凌凯愣了一愣,也即明白。 本来在我心中萦绕不去的那一抹负罪感,忽然就减轻了很多。因为方才的这一幕,等于是在证明由族民背着毕洛巴,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由张小云控制下的族民重新背起毕洛巴,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到了一处潭水边。那里还有几丛矮灌木,灌木上结着些好像蚕豆角一样的果实。 张小云自小生在长在山里,自然知道那些野果能吃,哪些野果不能吃,所以她将那些果实采摘下来捧给我跟高凌凯。 没想到那果实并不像熟透的蚕豆那么难嚼,虽然味道有点发苦发涩,我跟高凌凯也只能就着泉水尽量下咽。 之后继续赶路,到傍晚时分,居然已经到了我走过两趟的那个山谷口。只要穿过这个山谷,再走小半日的时间,就能回到族民聚集地。 不过我们不敢在晚上赶路,首先怕族民体力损耗太过,其次我跟张小云心里都很清楚,在晚上毕洛巴醒转杀人的几率,远比白天大很多。 (请看第130章《拼死一搏》) 【清明要回乡下,所以这三天暂时改回每日一更,更新时间仍然是晚上十点左右。等过完清明,再改回每日两更。谢谢支持!-一路暖阳】 第130章 拼死一搏 经过商量,我们当晚歇在了找到不锈钢盒子的那块大石跟前。 考虑到毕洛巴沉睡不醒,万一有野兽到来啃伤了他可就糟了,所以我们用绳索费劲将他提到大石上边安置。 因怕他双手反绑不好躺卧,我将他手上的绳索解开,换到前边重新绑上。我们三人则带着装有那块浮雕的不锈钢盒子,远远走到百米之外几株大树后边去歇息。 这样万一睡到半夜毕洛巴醒来挣断绳索,张小云也能有时间叫醒我们。 因怕那族民再次受惊乱跑,张小云等他睡熟之后,这才进入我的脑海,叫我跟高凌凯安心休息。 有她守着,我跟高凌凯自然放心,两个人都踏踏实实很快睡熟。 谁知没睡多久,就一惊清醒,我听见张小云正跟我说:“高力,那个公野人来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爬起身来,隐身在大树后边,向着外边一张。 月光下果然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两眼映着月光,散发出幽幽绿光,令人一见,便浑身发寒。 但那黑影既没有奔跑跳跃,更没有低吼咆哮,而是四肢着地,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那块大石。 我心思电转,只怕公野人跳上巨石将毕洛巴一把撕碎,有心探出头来呼叫一声引公野人过来,可以公野人的本事,就算张小云附在我身上,我也很难招架得住。 正犹豫之间,高凌凯从梦中惊醒,慢慢爬着凑近我的耳边,颤声说道:“高力,咱们怎么办?救他不救?” 我尚未回答,突听得一声低嚎,那公野人可能是察觉到了毕洛巴高卧巨石,猛一下子纵跃而起,落在了巨石之上。 我大吃一惊无暇多思,立刻从树后跳起身来,正想冲着公野人喊叫,那族民偏于此时惊醒,忽然大叫一声,没命地撒开步子向着山坡下狂奔而去。 那公野人反应好快,我脑瓜里边一个念头方一闪,公野人已经纵跃而起,“砰砰砰砰”几个起落,追到了那族民身后,那族民一声惨呼,被公野人双手互扯,碎成几片洒落地上。 我跟高凌凯只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两个人都怔怔地站着,忘了要赶紧躲藏逃窜。 直到张小云急呼一声:“高力,看你身后!” 我急忙回头,更是吃惊不小。我看见毕洛巴已经从巨石上边跳落下来,一边向我跟高凌凯迈步走来,一边两手用力扭曲撕扯,似乎要挣断绑在他手腕上的绳索。 他眼中同样冒出绿油油的光芒,脸上肌肉更是不住拉扯跳跃,就好像充满仇恨咬牙切齿。 “高力,我们怎么办?”高凌凯紧靠着我的后背,紧急问我。 我回眼一瞥,不由得暗暗叫苦。因为在我身后、亦即是高凌凯的正当面,公野人巨大的身影,也正一步一步向我跟高凌凯逼将上来。 “我们慢慢靠近大树,紧贴在大树上边!”我低声回答,只希望公野人跟毕洛巴能相互牵制,忽略掉我跟高凌凯这两个凡夫俗子。 高凌凯立刻响应,仍旧跟我背靠着背,慢慢慢慢移步靠近大树树身。 事实上我跟高凌凯本来就在大树旁边,只是稍一挪步,便跟大树合为一体。 然后我不由得松一口气,因为我发现,公野人跟毕洛巴的目标可能本来就不是我跟高凌凯,这一人一兽四只绿油油的眼睛,一直在紧紧盯视着对方,并没有随着我跟高凌凯的移动而移动。 随着公野人突发怪嚎,它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高跃而起,仿如泰山压顶,又好像要一脚踩死毕洛巴。 我差点就要惊呼出声,却见听“砰”的一声轻响,毕洛巴恰与此时挣断了手腕上的绳索,一边侧身向后退了一步,一边双臂扬起,就像上次我看见他跟公野人搏斗的时候一样,他两只手分别托住了公野人全力砸下的两条手臂。 公野人怪嚎连连,却无法让毕洛巴屈膝弯腰。但我上次已经见过毕洛巴跟公野人的争斗,明知毕洛巴难以取胜,心中念头急转,忙叫一声:“张小云,我手枪里还有一颗子弹,你帮我跳起身来,照准公野人头部开一枪。 我这一声是直接喊出声来的,不怕张小云听之不见。一边喊,我已经掏出手枪,打开保险,向着相持不下的公野人跟毕洛巴奔跑过去。 然后很神奇的,我感觉我的身体轻飘飘地飞纵而起,眼瞅着到了公野人脑袋跟前。公野人怪嚎连连,它双臂被毕洛巴紧紧抓住挣脱不开,急切间扬起手臂,竟将毕洛巴的身体甩将起来撞向我的身体。 我自己并没用力,但是我的身体却在半空中扭腰翻身,让开直撞过来的毕洛巴,同时“砰”的一声尖利枪响,我亲眼看到公野人左太阳穴血花冒出。随着我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公野人发出一声凄厉嚎叫,“轰隆”一声大响,它巨大的身体倒在了我的脚下。 但是张小云并没有即刻离开我的身体,我感觉自己迅速后退,谨慎打量着被公野人临死扔在地上的毕洛巴。 我看见毕洛巴翻身爬起,却没再向我多看一眼,而是机械转身,向着那块大石走了过去。 但我估计他身体潜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所以他并没有爬上巨石,而是就在巨石下边躺了下来,安安静静重新沉睡。 “高力,你怎么样?”高凌凯又惊又喜向着我奔了过来。 我感觉身上一重,张小云离开了我的身体。 虽然方才我只不过做了几个动作,但那几个动作是我平时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我只感觉腰酸腿疼,不得不直接坐在地上。 “凌凯,你赶紧找绳子,先去把毕洛巴的手重新绑起来!”我急忙吩咐奔到近前的高凌凯,又多加一句,“放心,他刚刚消耗完了体力,不可能马上又醒!” 高凌凯答应一声,找出绳索走向安静躺着的毕洛巴。 我自个儿挣扎起身,确定公野人已经没有半点声息,这才走到大树边靠坐下来,情不自禁又在心里向着张小云说声“谢谢”。 (请看第131章《圣物回归》) 第131章 圣物回归 正因为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之事,剩下的时间,我跟高凌凯反而睡得更加踏实。 到得第二天清醒,我们便商量该将毕洛巴怎么办。 “让张小云附我身上,我们走得快点,说不定晚上就能赶回去。”高凌凯说,忽然冲我一笑,“你那位仙女对你好成这样,必定不乐意让你来背!你只要跟得我紧些,一看见毕洛巴试图挣断绳索,立刻让我把他扔到地上就行了!” 我知道他说得有理,心里还是有些犹犹豫豫。但是张小云的声音,却令我没有选择。 “我不可能让你冒险!况且昨晚你的体力已经有损耗,而且高凌凯的身体本来就比你壮实,我催他走快一些,今晚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回族民聚集地。” 我无可奈何,只能去检查毕洛巴手腕上的绳索,确定绑得很紧,这才安慰高凌凯:“凌凯你放心,毕洛巴接连两晚清醒过来跟公野人搏斗,他的体力没有十天半月不可能恢复,所以绝不可能在今天大白天的再次清醒。” 高凌凯点一点头,故作轻松冲我一笑:“我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快清醒,要不然我才不会主动送死!” 我知道以他的品性,这句话不过是想让我安心一点而已,可我也找不出其它话说,只能请张小云附到了他身上,由他背起毕洛巴,进入山谷一路疾奔。 他真的是疾奔,我跟在后边气喘吁吁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结果还没到中午,我们已经走出了那片峡谷。 稍微休息一下吃了点东西,我们便继续赶路。 到将近傍晚时分,离着族民聚集的那个神洞还有些距离,远远听见鼓声传来,我跟高凌凯停下脚步,但见一群人一边敲着皮鼓,一边迎着我们走来。 仔细看时,竟是以族长为首的一众族民。 我正疑惑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那族长已经领着众族民冲着我们拜伏在地,嘴里“叽里咕噜”连声念叨。 我想打开不锈钢盒,却忽然想起张小云不能离得那块浮雕太近,所以我先帮高凌凯将毕洛巴放在地上,又在心里叫张小云离得远些。 张小云大致也明白我的意思,我看见高凌凯身影一晃,赶忙伸手将他扶住。 高凌凯体力耗尽,张小云一走,他便浑身酸软站立不住。 我扶着高凌凯先在地上坐下,这才打开不锈钢盒,递到族长面前,让他看清里边装着的那块正面浮雕。 族长双手颤抖,双目含泪,竟顾不得去看旁边地上沉睡不醒的儿子,只用双手捧出那块浮雕,一边嘴里“叽里咕噜”,一边将浮雕高举过顶。 众族民齐声欢颂,更是对着我跟毕洛巴叩头不止。 我一直捧着不锈钢盒,等众族民的情绪渐渐平稳,族长居然没等我催,便重新将浮雕装进不锈钢盒,我将盒子盖上,这才双手递给族长自个儿拿着。 族长不等我问,便眼含热泪,主动跟我解释明白。 “今天中午,我们先祖突然显灵,告诉我圣物已经被两位勇士夺回,叫我们出来迎接!我合族民众,无不对两位勇士感恩戴德!” 我立刻明白,随着这块正面浮雕被我们带了回来,神洞里的那块背面浮雕的作用被抵消了一部分,这才使族民先祖得以进入到聚集地里,传话给族长叫他带族人前来迎接。 我跟族长婉转说明,毕洛巴受正面浮雕的影响,陷入沉睡难以清醒,也许神洞里的那块背面浮雕能够救他。 族长居然没有感觉惊诧,估计毕洛巴的情形,他们先祖魂灵已经有跟他说明。 张小云的声音,却于此时再次进入我的脑海。 “高力,既然你们已经安全,我就不跟你们继续往前走了!” 我心中一惊,忙在心中跟她说话。 “为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我们马上还要出山去,没有你引路,我们怎么出得去?” “这个你就放心吧!你们已经成了这些族民的大英雄,他们肯定会安排人送你们出去的!我不跟你们一起走,是不想让他们的先祖说我侵入他的领地,况且我也不想看到……” 她忽然住嘴。我方要追问,却忽然明白,她是不想看到我跟孟响重逢时的情形。 所以我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在心中告诉她说:“那你走吧!你放心,我会很快去你爷爷那儿看你!” “那我等着你来!”她说。 我心中有着无限惆怅,想着这一路若没有她,我早就不知死过了几次,根本不可能找回那块正面浮雕。 可我总不能丢下孟响,这会儿就跟她一同出山,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我会尽快去看你,一定会尽快去看你! 高凌凯委顿地上站不起来。族长感恩戴德,忙命族民解开毕洛巴手上的绳索,再扎起两副担架,分别抬着毕洛巴跟高凌凯。 一行十数人众续往东北而行,直等到月亮升起,才算是回到族民聚集地。合族男女全都聚集在神洞外的空地上,刘满奇陪着小林也在其中。 孟响则身着族民服饰,跟一群女人站在一起。老远看见我,孟响虽然勉强站着没动,我却能看见她一双眼睛映着月光与火把,星星点点溢满喜泪。 我也没有冲上前去将她一把抱进怀里,而是冲她笑着,慢慢走将过去,伸手牵住了她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眼瞅众族民欢天喜地,我们两人心中却充满温馨。 族长从不锈钢盒里捧出那块正面浮雕,众族民在神婆带领下齐声欢唱,拜伏地上。之后仍由族长捧着浮雕送进洞里,神婆则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再等到族长从神洞里出来,随着神婆向着神洞连连叩拜,我跟孟响都亲眼看到,那个白发老者,面带笑容飘飘忽忽出现在神洞洞口。 众族民再次发出欢唱之音,有些老者激动之下,竟而放声大哭。 我感受着这些族民的狂热,忽然觉得,能为他们夺回“圣物”,这趟辛苦很是值得。 那白发老者没有理会我们几个汉人,而是向着神婆跟族长说了几句话。之后众族民跪送先祖魂灵进入神洞,族长这才指挥几个壮汉,将沉睡的毕洛巴、跟白痴的姜新送进神洞。 姜新自然惊吓得又哭又闹。高凌凯明知族长这一回是好意,却仍不放心让姜新单独伴着随时可能起身杀人的毕洛巴进洞。 (请看第132章《神人恩赐》) 第132章 神人恩赐 我想起高凌凯也曾因为那块浮雕而沉睡,虽然因为我及时将他叫醒,在他身上的症状并不明显,但万一日后发作起来岂不糟糕? 因此我主动询问族长,确定现在进洞不仅对身体无害,反而会有好处之后,我请求族长让我跟高凌凯一同陪伴姜新进洞。 族长跟神婆商量了一下。神婆仰着头叽里咕噜老半天,这才向族长传达神谕,说两位勇士可以进洞。 我跟孟响四手相握,难分难舍。 “你确定,真的没有危险吗?”孟响一再向我寻求保证。 “绝对没有危险!而且你没听族长说,他们先祖因为长期伴着圣物,活到一百三十岁才去世的吗?我不指望活到一百三十岁,我只要能够伴着你长命百岁就好!” 这是我第一次跟孟响说出这种略含轻薄的情话来,惹得孟响“卟哧”一笑,看着我的眼神里,愈发情意荡漾。 刘满奇也想陪我们进洞,但却被族长一口拒绝。我安慰刘满奇说:“你跟孟响在外边,万一有什么事情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刘满奇这才安心。之后族长令人给我跟高凌凯送上族内美食,我们简单吃了一些,便左右扶着姜新进入洞内,自有人从洞外将那块大木板合上。 洞内两盏长明灯自然已经重新点燃,不过先祖魂灵并没有立刻在我们眼前显现。 眼瞅毕洛巴被族民安置在洞内先祖画像的下方,我跟高凌凯心中还是对他有些忌惮,所以我们扶着姜新远远地就在洞口坐下。 之后我走进洞里,绕过毕洛巴的身体,去打量长明灯下摆放着的那块奇怪的头骨、跟已经合在一起的那两块浮雕。 正因为已经合在一起,底面厚实了很多,所以之前撑着背面浮雕的小木架已经撤出,浮雕直直的竖立在石壁凹陷处。 我壮着胆子拿起浮雕仔细观看,因为已经入夜,浮雕背面无甚变化,但正面的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了头发和眼睛。 再看正反两块浮雕结合处,只不过有一条细细的纹路,看来真就像是一个整体,不知从前那个卑劣的汉人,何以会想到要分开正反两面,只盗走正面,却留下反面。 我想试着看能不能分开正反两面,谁知尚未用力,脑中忽然想起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嗓音。 “赶紧放下!这是我族圣物,不能随便动它!” 我吓了一跳,立刻将两块浮雕的结合体放回原处,回头看时,那个白须白发的先祖魂灵飘飘悠悠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一点,这才问他:“能不能请问老先生,这圣物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会对人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我其实是想问“为何会有如此可怕”,但这东西毕竟是人家的圣物,“可怕”二字太过贬损,所以话到嘴边,我换了一种问法。 “是一个神人给我的!”先祖魂灵冷淡回答。 “是什么样的神人?是从天上下来的么?”我又问。 “既是神人,自然是从天上下来的。” “那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还有,这块头骨,是神人的头骨吗?” “你的问题可真多!”先祖魂灵有些不耐烦起来,“神人做事,自然有他的原因,总之你也不要再问我,更不准再动圣物!从前我上过一次当,相信了那个卑劣汉人的花言巧语,结果被他盗走了圣物的前半部分,不仅使我族民众少了庇护,连我都不得不流落在外。这一次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只要你再敢动圣物,我就对你不客气!” 我从他的言辞当中揣测,从前那个汉人之所以会盗走一半圣物,恐怕起因还是这位先祖魂灵听信了“花言巧语”,吐露了有关圣物的某些秘密,这才使那汉人起了贪心。 眼瞅先祖魂灵满脸露出防备而厌恶的神态,我只怕追问下去,这个先祖魂灵也会认为我跟从前那个汉人一般心怀不轨,一旦他使出如张小云对付朱思丰等人的手段来,我可就自讨苦吃有死无生了。 所以我赶忙赔笑,不再言语。等到先祖魂灵消失不见,我这才走回高凌凯跟姜新身边。 姜新在高凌凯逗哄之下已经闭眼安睡,所以方才先祖魂灵现身的时候,姜新并没有看见。而高凌凯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这个白发鬼魂,所以在我跟先祖魂灵交谈的时候,他一直安安静静没有插口。 “现在睡觉没问题吧?”高凌凯小声问我。 “没问题,族长不是说了,现在到神洞里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吗?”我回答。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事实上我心里也有些毛毛的,首先我不敢确定那两块浮雕合拢起来对人类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其次毕洛巴跟我们同在洞里,万一他尚未完全清醒,就再次对我跟高凌凯姜新动手怎么办? 所以我让高凌凯先睡,我们还是前后夜轮流放哨。 但是那两块合起来的浮雕,可能也有催眠的效果,我听着高凌凯微微的鼾声响起来,不知不觉,我也进入沉沉梦乡。 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多梦,而且在梦中经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但,当我睁眼清醒的时候,我却感觉头脑清明,到底昨晚做了什么梦,却连一个都想不起来。 洞口的木板已经撤出,光亮投射进洞,我看见族长带领两个壮汉走进洞口。随着洞里一声疲乏地呼唤,族长顾不得理会我跟姜新高凌凯,而是快步从我们身边走过,哽咽着唤了一声毕洛巴的名字。 我回脸去看,毕洛巴已经从地上坐起身来,看他脸色依旧苍白,而且很明显有气无力。 他当然有气无力,那块正面浮雕榨出了他身上最大潜能,使他竟能跟公野人一拼高下。那两块浮雕的合体虽然将他从梦中唤醒,但却不可能这么快恢复他消耗殆尽的体力。 回头再看姜新,只见姜新脸上那白痴样的神情已经不见,只是两眼看着高凌凯,仿似在竭力回想。 (请看第133章《别样浪漫》) 第133章 别样浪漫 高凌凯眼瞅姜新已经没有白痴模样,一时又惊又喜,忍不住摇晃着姜新的身体,连连叫着:“姜新,我是高凌凯,我是高凌凯呀?你想起我了没有?想起我了没有?” 我想姜新的记忆在被那块背面浮雕抹去之后,不可能完全恢复,所以他迷茫地看着高凌凯,很久很久,好像有一点想了起来。 “我们是同学,是吗?”他谨慎一问。 “是是是,我们不仅是同学,而且是很好的哥们儿!”高凌凯连连点头,“你记得不记得我们跟小林一同出来旅游,结果被疯猴冲散?” 姜新再次现出迷惘之色,而且迷惘之中,更多了一点疑惑。 “凌凯,先别忙着问这么多!”我赶忙起身走过去,问姜新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你爸妈?记不记得你是哪里人?” “我当然记得!”姜新立刻回答,随即有些抱歉地看着我,“您是……我们认识吗?” 我含笑摇头,想着只要他还能记得他爸妈,高凌凯回去就能够交差了。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洞里去看毕洛巴。 毕洛巴看来对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随着他跟族长叽里咕噜说了两句话,族长竟扶着他一起向我拜伏在地。 “我儿说是你杀了卡拉夫,救了他的性命,并且千辛万苦将他背了回来!如此大恩,我父子感激不尽!” 我赶忙伸手,一边一个将他父子俩扶了起来。 之后我跟族长从两边扶着毕洛巴,高凌凯则扶着姜新先后走出山洞。 孟响刘满奇等人跟一些族民守在洞外,看见毕洛巴苏醒,众族民齐声欢呼,再次拜倒地上。 孟响情不自禁奔到我身边,我冲她一笑,牵住她的小手。小林跟刘满奇则凑到姜新跟前,姜新看来还认识小林,对刘满奇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因毕洛巴体力未复,众族民抬着毕洛巴,簇拥着我们几个汉人,回到族长居住的竹楼跟前。 依着我跟刘满奇等人的意思,今天就想请族长安排人送我们出山,但是族长苦留不放,告诉我说:“你是上天安排来的勇士,对我族有莫大恩典!我族无以为报,正好今晚乃是良辰吉日,我族愿为两位举行成亲仪式,一则报答勇士,二则也给我族增添喜庆!” 我又惊又喜,向着孟响一望。孟响脸上略显忸怩,却不开口拒绝。 我明知按照法律,在领取结婚证之前就不算正式夫妻。但想着若能按照这些族民的风俗跟孟响举行一次婚礼,也能算是我们俩记忆中最浪漫的一个回忆。 所以我立刻向着族长深深一揖,既感谢他的盛情,同时也等于是接受他的安排。 族长很是欢喜,立刻出去布置。 高凌凯刘满奇等人当时也在跟前,等族长一走,免不了向我跟孟响连道恭喜。高凌凯装模作样一声长叹,说道:“你小子就是有艳福,你看孟科长长相好,身材更好,配你真是有点糟蹋!偏偏还有个仙女……” 他刚说到此处,吓得我赶忙冲他瞪一瞪眼,高凌凯这才察觉不该在孟响面前提到张小云,他脑瓜转得也真快,嘿嘿一笑,接口说道:“你瞪我干吗?孟科长跟你这凡夫俗子比,实实在在就是位仙女?”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向着孟响一望,却见她满脸晕红,嘴角却露出盈盈笑意。 我心中微微一荡,自己也感觉能够娶到这样美的一个妻子,我的的确确是很有福气。 但以孟响的聪明,又岂能是高凌凯能够糊弄?等到单剩我跟她两个的时候,她就拷问我说:“莫非还有一位仙女对你一往情深么?” 我自己在心里琢磨一下,还是决定跟她实话实说。所以我将这一路张小云对我的帮助和盘托出,孟响听着也对张小云感激不尽。 只不过感激过后,她仍旧觑眼望着我,问我:“人家对你情深一往,而且屡次救你,这算不算是人鬼情未了?” 我只抓头皮,说道:“什么叫人鬼情未了,我从前又不认识她,未了二字,从何说起?” “可是连高凌凯都说她是仙女,想必高凌凯也亲眼看见她有多美貌了,那你敢说你对她一点心动没有?” 老实说,我还真不敢说。可是我又不能承认,那等于是自寻死路,所以我只能无可奈何一脸苦笑。 “她只是鬼魂而已,看得见,却摸不着,那就好像是看电影,上边的女主角再漂亮,我也不可能对她产生感情吧?” “电影上的女主角,可不会跟你出生入死!”孟响说。 我哑口无言。 幸好孟响微微一叹,紧接着又说一句:“算了,我不追究了!毕竟……她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就算对她有些感情,也是应该的!” 这话其实仍旧酸溜溜的,但我不敢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赶忙问她:“今晚咱俩就要成亲啦!上次同床共枕,我都老老实实没敢动你,那今晚让不让动?” 孟响瞬时间满脸羞红,一边挑起了眉毛,一边眼波流荡看着我笑。 “你敢不老实,我就……” “就怎样?”我涎着脸,直接凑到她跟前。 她只笑不答,伸手推开我脸。 一整天情意缠绵,好像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傍晚。 一群族民跟着高凌凯等人上来竹楼,先帮我换上一身族民服装,之后才嘻嘻哈哈簇拥着我跟孟响下到楼下。 高凌凯是个事事都敢于尝试之人,姜新看来也挺活拨,所以他两人也都换上了族民服饰,反而刘满奇虽然本身就是土家族人,但估计此地族民的穿衣风格跟他们很不相同,所以他仍然穿着民警制服,小林则穿着他自己的衣服。 孟响身上的女式服装并没有露胳膊露腿,但我身上的男士服装却露着胳膊和小腿,再将头上裹上黑头巾,我自己也感觉别扭死了,孟响更是瞅着我一个劲儿的笑。用她的话说很可惜手机没电了,要不然给我拍下来,可以当成我一辈子的笑柄。 一辈子,想想这三个字,我就感觉满怀幸福! (请看第134章《出凡入世》) 第134章 出凡入世 那晚我们围坐在篝火边,随着众族民载歌载舞,我跟孟响并肩而坐。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幸福洋溢在我们脸上,甜蜜流淌在我们心中。 我们的新房仍在竹楼上。上次在竹楼,我跟孟响同宿一宿,但我们两人都没有脱衣服,而且我强忍着一晚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可是今晚,她已经是我的新娘,我要是还能忍得住,那我真就不是个男人了。 正如高凌凯所言,孟响容貌美丽身材更是一流。而所有经历过的男人都会很清楚,身材一流的女人,绝对比单单容貌一流的女人,更能让你获得满足。 我并非处男,可是那一晚,或许是因为孟响的好身材,更或许是因爱而欲爱欲交融,我纵情驰骋不知疲倦。 孟响原本是个英姿飒爽颇有男儿气魄的女孩子,可是那一晚,她的声音娇如黄莺,她的身体软若春水。 一夜好睡。到得第二日清醒,我在床上调弄着我的新娘,恨不得呆在床上一辈子都不起身。 可是高凌凯大煞风景的的声音,却在下边大喊大叫:“上边的新郎官新娘子,到底今天要不要出山回家呀?” “回不回?”我笑问孟响。 “当然要回呀,赶紧起来吧!”孟响红着脸推我。 “我就怕昨晚那样闹腾,你今天未必走得动路?”我咬着她耳朵调笑。 “恐怕是你……” 孟响张嘴还击,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只能一边笑,一边将赤条条地我推落床下。 虽有万般不舍,我也不得不捡起自个儿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来。 因为昨天耽搁了一天,族民们已经将我们几个人的衣服全都洗得干干净净。孟响仍旧穿上她的警服,依然是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但如今她已经是我的女人,她的不让须眉就令我格外得意,忍不住搂住她腰,跟她一起下楼。 “瞧你们俩甜蜜的样子,当真是羡慕死人啦!”高凌凯装模作样一声长叹。 孟响红脸一笑,躲开我搂着她腰不肯放的那只手。 众族民献上早餐,等我们几个用过之后,由族长率领族民送我们直到山口。 毕洛巴经过昨天一整天休息,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但是他却执意带上两个族民,跟一个身着汉装的“日西卡”家族男人,一同送我们出山。 将出山口,我忽然想起不知所踪的唐远河,本来甜蜜幸福的一颗心,瞬时间感觉沉重如山。 孟响立刻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问我怎么了,我照实一说,孟响也跟着愁眉苦脸。 “他还是我带出来的,如今何辉已经死了,他又不知下落,保康那两个民警更不知怎么样了!但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回去请雷局长处置,再另外安排人手进山搜寻唐远河。”孟响说。 我想着这片山区无边无际,派多少人手进山搜寻恐怕都是大海捞针。所以我请求毕洛巴帮忙留心,倘若在山里发现其他汉人的踪迹,一定要设法搭救。 我之所以请求毕洛巴,而不是请求族长,是因为我觉得我跟毕洛巴已经算得上是着有共患难的交情,毕洛巴一旦答应了我,就一定不会敷衍了事。 果然毕洛巴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先不说你有大恩于我族,就凭你甘冒风险始终没有将我抛弃路上,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我不知道你同伴长什么样子,但从此后只要发现迷路的汉人,我都会伸手搭救,并且将他安安全全送出大山!” 我大喜过望,明知说多了感谢之辞他反而不会高兴,只能紧握他手,向着他重重点头。 出山的路并不十分遥远,但方向却不是往张小云爷爷的那个旅馆。之前我就曾经猜测,这些族民即便跟外界有交往,想必交往对象也只是靠近公路的一些小村小镇上的汉人。 果然我猜想不错,当走到一个山口的时候,毕洛巴跟两个汉人就停住脚不往前走了,告诉我说:“再往前走,就到了汉人的地盘了。日西卡要顺便到那儿去换些东西,他会陪你们继续往前走,但是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我感觉无需多言,只是伸出手来,跟毕洛巴紧紧一抱。毕洛巴眼中现出难舍之情,又道:“若有机会跟你再见,我会非常高兴!但是,请不要将我族隐居之地告诉给任何人知晓!我只愿见你,却不希望因为你,看到其他任何一个汉人出现在我族聚集地附近!” “你放心,对贵族隐居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他们几个也会跟我一样信守诺言!” 我回脸看着孟响高凌凯等人,那几个也都举手立誓,一定会守口如瓶。毕洛巴这才放心。 之后我们随着“日西卡”继续前行,走出老远,回头看时,毕洛巴仍跟两个族民站在那儿目送我们。 顺着一条小路又绕过了一座小山包,我们看见眼前出现一块平坦的凹地,凹地里散落着二三十户人家。大部分都还是土砖垒起的墙壁,和树皮茅草搭就的屋顶。但也有几家将茅草屋顶,换成了较现代的红瓦黑瓦。 “日西卡”的那个男人因舌头被割,不能说话,只能向我们连做手势。我猜测他每次出山采购,最多也就是到达这里了。换句话说,剩下的路,得我们自己走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有汉人居住的地方,我们心里本来就放松很多,忙跟“日西卡”的男人道了别,顺着小路走下山坳,就看见那几十户人家之间的一片空地上,居然也摆着几个小卖摊。有卖菜的,也有卖廉价衣服鞋袜的。另外还有一间卖杂货的小商店。 见我们几个人从山里走出来,众山民个个现出诧异之色。不过他们看来还认得警察制服,有一个好像是村干部的人迎接上来,冲着我们点头哈腰。 孟响一问,原来他真是本村一个村委主任。孟响赶忙问他如何才能走到大公路上去,哪里能有长途汽车可以坐。 那村干部热情地引着我们走出山坳,又顺着山路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见一条不算宽阔的柏油马路。 马路边有一栋红瓦房子,房子外边还有一圈土砖围墙。村委主任告诉我们那就是本村的村委会,并邀请我们去村委会坐坐。 我们见天色已暗,遂婉拒了村委主任的热情,只问他往哪个方向走、要走多远能够见到城镇一类。村委主任让我们在马路边稍等一下,他自个儿进了村委会的院子。 就听“嘟嘟嘟”的响声传出,村委主任开着一辆很老式带拖箱的手扶拖拉机出来,让我们几个坐进拖箱,他送我们去镇上。 (请看第135章《不是结局》) 第135章 不是结局 我们一共六人坐在村委主任开的那辆手扶拖拉机后拖箱里,在路上“嘟嘟嘟嘟”跑了整整两个小时,总算是看见前方有路灯闪耀。路灯两边,还有几栋比较高的楼房。 我们对这位陌生的村委主任充满感激,想邀请他跟我们一同找个地方吃晚饭。那村委主任倒不好意思,腼腆笑着连连推辞,最终还是开着他的手扶拖拉机转头回去。 我们回过头来看着路灯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皆有一种从远古时代好不容易踏入现代文明的那种感觉。 高凌凯首先跳起身来哈哈而笑,我也跟孟响手牵着手,跟着大伙嘻嘻哈哈往前走。 先找个饭馆饱饱吃了一顿,高凌凯还要了一瓶酒打开,给每人斟上一杯,庆祝我们死里逃生。我端起酒杯,却再次想起唐远河,虽然脸上勉强在笑,心里却愉快不起来。 除了高凌凯跟小林的背包完全丢失,我们其余几个人的钱包手机都还在。孟响是科长,她本来准备掏钱包,可我是她已经举行过仪式的“未婚”老公,自然要抢在她前边掏钱付账。 孟响满脸甜蜜不跟我争,而我更是从未花钱花得如此骄傲。 之后在小镇唯一的一家宾馆要了几间房。孟响当着其他人的面,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偏偏高凌凯不住冲我挤眉弄眼,更令孟响满脸通红,本来想独占一间房,我哪里肯依,硬是挤进了她的房里。 赖着想跟孟响一同洗澡,孟响坚决不肯。我看那浴室很是狭窄,只能放弃我的“龌蹉”念头。 趁着孟响在洗澡,我将手机接上电源,先给我爸妈打了个电话。 我爸妈现在已经相信我的的确确正在帮警方查案,所以几天没回家,他们也并不十分担心,只是叫我以后纵然不能打电话回家,最起码不要关掉手机。之后便挂上了电话。 等到孟响出来,我进浴室洗澡。期间孟响有没有打过电话给雷局长我没有问,反正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浑身上下洗干净之后,就心急慌忙赶紧出来,将孟响抱在怀里就亲。 孟响稍一抗拒,便被我嘴手并用,施展浑身解数,带着她一同奔赴激情漩涡。我如同峻峰挺拔,她化着春水一泓。 那个小镇已经不属于保康县,我们一行六人,在第二天一早起床,连转了几次长途车,到傍晚时分,总算是回到了襄阳。 虽然时间已晚,雷局长仍然在他的办公室等着我们。我跟孟响将事情原原本本一说,雷局长沉默很久,挥手叫我们先回家休息,等明天一早再回警局听他指令。 这一次我们一行五人、再加上王技术失陷深山整整一个多星期,幸好保康县的那两个民警未曾迷失在山中。雷局长在得到保康县公安局通报之后,已经组织过一次营救搜寻行动。 但那片山区实在是太过广阔,地势又十分复杂,整整七天,没能找到我们半点踪影。 如今我们三个虽然回来,但何辉王技术殉命,唐远河杳无踪影,我想雷局长的心情,远比我跟孟响更加沉重。 先送了孟响回家,之后我才回到我自己家中。爸妈自然很是高兴,可当我告诉他们,我已经跟一个美貌女警举行过成亲仪式的时候,我爸妈再次哈哈大笑,连半点都不相信。 本来想尽快去拜访孟响父母,并将孟响领回家中,不过在紧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雷局长调动了直升机,让我跟孟响刘满奇引路,在山中搜寻了几天。 只是从直升机上往下看,根本确定不了东南西北,搜寻几天之后,终究还是毫无结果。 雷局长无可奈何,只能先向何辉以及王技术的家人下达了死亡通知,并将我们带回来的两人的骨灰分别交给两家人,同时对何辉父母给予抚恤。 真要论讲起来,王技术其实也算是因公殉职。毕竟是雷局长亲下指令让王技术章技术对浮雕进行检测,而王技术章技术会用高压电对浮雕进行电击测试,也不过是尽忠职守。 至于王技术后来所做的事情,我跟孟响以及雷局长都很明白,那并不是出于王技术的本意,他不过是受了那块浮雕的荼毒而已。 但,王技术私自带重要证物进山,并在进山的路上杀了一个出租车司机,这些都有很确切的证据指证,在这个信息超级发达的时代,雷局长除非将所有事情大白天下,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罗织出一套合理的缘由为王技术开脱。 可是这些事情,决不能大白天下,那只会引出更大灾祸。 所以雷局长只能私下里同王技术的妻儿父母见了一面,以他私人的名义,给了王技术的家人一定补偿。并承诺王技术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任何困难阻碍,都可以找他帮忙。 王技术的妻子和父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王技术千真万确杀过一个人。所以他们没有要求太多,反而对雷局长充满感激。 可正因为这种感激,我想雷局长心里,一定会更加愧疚。 至于唐远河,就只能暂定为失踪,唐远河的家人一直在要求公安局全力寻找,雷局长也只能亲自出面,加以安抚。 而当这些事情暂告一个段落之后,我先去拜访了孟响的父母。孟响父母对我这个女婿还算满意。之后我又领着孟响正式回家。 我爸妈一见孟响就喜欢,我爸甚至说我长这么大没干过一件让他特别高兴的事情,唯独这个儿媳妇,算是让他称心如意。 他甚至开玩笑说我根本就配不上孟响,以后更要好好努力,可别让到手的金凤凰又飞走了。 这些话我听着自然不会感觉沮丧,反而心里美滋滋的,瞅着孟响的一张美脸,格外的骄傲而甜蜜。 再之后,我就想要出发去张大爷家探望张小云。 一开始我没敢跟孟响实话实说,只告诉她要去保康县骑回我的摩托车。但孟响何等聪慧,只是斜着眼睛问了我一句:“当真只是想去骑回你的摩托车?” 我被她眼光盯得心虚狼狈,只好跟她和盘托出。 孟响没有阻拦我,更没有要求跟我一同去,反而,她让我在见到张小云之后,告诉张小云她心中对张小云同样充满感激。 之后我便坐上长途汽车出发去了保康县,而这一去,竟而惹下一段差一点分拆不清的人鬼孽缘。 (请看第136章《亲手触摸》) 第136章 亲手触摸 当时我们襄阳市一行五人、再加上保康县两名警员,七个人骑了四辆摩托车进山,其中就有我的摩托车。 但在保康县两名警员回到保康公安局之后,接雷局长指示组织大规模搜救活动,结果还是没有找到我们半点影踪,所以那四辆摩托车,已经被搜救人员骑回了保康公安局。 有了这几次交往,我跟保康公安局的人已经十分熟悉,很方便地领出了我的摩托车,之后我便向着一线岭的方向进发。 自然没有再出任何岔子,也不会再有任何可怕的幻象产生,两个小时以后,我已经到了张大爷的家门口。 黑狗老远就“汪汪”叫着迎接出来,张大爷也满脸笑容站在篱笆围成的小院儿里。 我停好摩托车,一边跟张大爷打着招呼,一边蹲下身子,抱住黑狗好一阵亲热。 眼瞅时间尚早,我带着祭品上去后山,来到包括张小云在内的那四座新旧坟墓前。 此时已是深秋,三座旧坟上枯草衰败,而张小云那座新坟之上,依旧黄土裸露。 我心中略有哀戚之意,在张小云坟头将祭品摆好,正跪下向着坟头叩拜,脑中“卟哧”响起张小云的笑声。 “你给我行这么大礼,我怎么敢当啊!”她说。 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看见她的身影飘飘忽忽,站在下边树林遮蔽下的阴影里。 这是她第一次在大白天出现在我眼前,之前我每次看见她,要么是在晚上,要么是在梦里。而在白天,我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在太阳光下边,你会看不清我!”她解释一句。 我看着她那半透明的身影,赶忙步下山坡,走进树林,站在她面前。 “你真的来看我了!”她说。 “我当然会说话算话!”我点一点头。忽而有一阵冲动,伸手想要握住她手。 她微微一笑,没有躲闪。可是我的手,却从她身影中轻拂而过,什么也没能触摸到。 “我是不存在的,你看到的我,只不过是我的灵魂在你大脑中的投射而已,就好像彩虹,你看得见,却不可能抓得到!” 她的比喻并不恰当,但是我却能够理解。 我看着她脸上的苦涩之意,不知为什么,就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她,就好像我触摸不到她,完全是我的责任一样。 “你还是先下去吧,我爷爷该准备帮你做晚饭了,你若真想……握住我手,在梦里……就可以了!” 她那半透明的面颊上,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倒给她增添了更多的美丽。 可是她没再等我说话,已经消失不见。 我心中略有惆怅,也只好穿过树林,回到张大爷的住房。 张大爷果然在忙活着帮我准备一顿丰盛晚餐,我则主动担起水桶,拿上水瓢,到房屋右侧的泉水边舀两桶水挑上来。 当晚张大爷炒了好几个菜招待我,有一样熏野味,还有两样野干菜。 高凌凯曾说张大爷炒的菜非常好吃,他没有夸张,或许是从未吃过的原因,我也感觉那几个菜十分美味。 当晚我还是住在2号房,不仅是因为那是我住惯了的房间,更因为张小云活着的时候,就是住的这间房。——起码在我选择住房的时候,想到了这一点。 而在我端了盆温水进屋,脱光衣服简单擦洗的时候,我再次想到张小云很可能就在旁边看着我。那让我略有尴尬,但,实话实说,也使我有些兴奋。 我想所有男人在赤身裸体的时候,倘若意识到很可能有一个漂亮女孩儿在偷偷窥看,更多的感受都不会是羞耻,而是兴奋。 但我生怕张小云看出了我的这点兴奋,所以我还是尽量简单明了洗了一洗,便将衣服穿好,将脏水端出去倒掉。 之后回屋,看看时间还早,想给孟响打个电话,一来信号微弱,二来怕会刺激到张小云伤心难过,所以我只是给孟响发了两条信息,告诉她我已经在张大爷这里。 孟响很快回了信息,没说其他,只叫我早点休息。 之后我放下电话,关上电灯胡思乱想了一阵,便渐渐地沉入梦乡。 仍然是在那云雾缥缈之间,张小云含笑盈盈地站在那儿。 我知道是在梦里,可是她美丽的身影,却感觉比之白天所见飘飘忽忽半透明的模样更加真实。 “这些天,你还好吗?”我问,其实是没话找话。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她抿嘴一笑,忽然问我,“你跟……孟警官,已经在那些族民那儿成亲了么?” 我知道她是看到了我的记忆,既然不能相瞒,我就只能点头承认。 “是!那些族民……说我是他们的大英雄,所以……要以此来报答我!” “可那也是你最想要的不是吗?”她很快反问一句。 我稍微停顿一下,才又点头。 “我……很喜欢她,能够跟她成亲,我想……是我的福气!”我实话实说,诚恳地看着张小云。 “是啊,是你的福气,也是她的福气!”她脸上现出凄然之色,“只有我,是个没福气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眼瞅她眼睫低垂可怜楚楚,终于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手。 “为什么我现在可以清晰感觉到握着你手?”我问,是明知故问,也是想逗她开心。 她果然“卟哧”一笑,略显娇嗔看我一眼。 “你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而已!” 我的确是明明知道,那就像是每个人在做梦的时候,都能够清晰感觉到拥抱、触摸、甚至是发苦发痛。但其实并没有真苦真痛,那不过是你的想象,投射到了神经末梢而已。 更别说张小云的灵魂,确实进入了我的大脑,正在与我的“灵魂”交融互动,这种想象,自然会更加真实。 “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是吗?”张小云忽然一问。 我一下子面皮发烧,实在没想到,她会问得这般直接。 “我想……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每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更何况,你出生入死,为我做了那么多!”很久,我换一种方式回答。 (请看第137章《梦中放纵》) 第137章 梦中放纵 我想我的回答,一定令张小云非常开心,我看她愈发笑得娇羞而美丽。 我本来握着她手,但是她轻轻一挣,两只手便向上勾住了我的脖子。 “只要你喜欢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我有点发慌。看着她脉脉含情,看着她美丽的脸蛋离得我那么近,我真的很想拥她入怀。 我爱着孟响,但我同时也是一个生理健全的男人,如果换一个女人,换一种情形,我想我肯定已经把持不住。 但张小云,她不是活人,她只是鬼魂。 “别管我是什么!”张小云立刻看穿了我的心思,“只要你喜欢我就好!而且,只要你离开了这里,我就算想见你,也见不到!” 我想她其实是想告诉我,她就算想要我负责,也不可能。 我看着她嘴角边再次流露出酸楚而苦涩的笑意,好像是在等着我的抚慰,等着我的眷顾。 我脑海里乱成一团,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搂住了她细细的腰身。 那种柔若无骨,那种不盈一握,感觉真的非常真实。 理智告诉我,不该跟一个鬼魂发生感情纠缠。但同时,另一个声音在提醒我,我只是在做梦,就算过分一些,就算发泄一回,也不会对现实生活造成困扰。 所以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渐渐粗重,而在张小云主动踮起脚尖奉上她的嘴唇之后,我终于无可奈何、却又无比激昂的沦陷进去。 感觉真的真的非常真实! 我并没有把张晓云想象成孟响——当然不完全是我的想象,我想张小云本身,也不愿意我将她想象成是孟响。 所以我能够很清晰地分辨出我正搂抱着的女孩儿,比孟响要纤瘦,也要柔软。她就像一段滑不溜丢的丝绸一般,环绕轻拂着我的身体,令我根本无法自制。 而当一切结束,当我仍旧压着她吻着她的时候,我听见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高力,我爱你!” 我骤然惊醒,这才发现阳光满窗,我竟然在梦里,跟张小云缠绵了一整个晚上。 我是穿着内裤睡的,内裤里的淋淋漓漓,提醒我那并不完全是梦境。 我仰躺在床上,回味着昨天夜里的点点滴滴,整个情形依旧完完整整停留在我的脑海里。真的不像是做梦,而像是昨晚当真有发生。 我想《聊斋志异》中的很多人鬼恋情,很可能并非完全虚构,而是有真实发生。即便是我,明知张小云是鬼魂,明知昨晚只是做梦,我却很希望沉溺其中,再来一次。 可我不能沉溺其中,我不是古时候没有经历过爱情的穷书生,我是现代人,而且我已经有一个深爱的女孩儿。 我爱着孟响,虽然昨晚的一切,非常真实!但,更真实的,毕竟还是孟响。 所以我另外换了一条内裤,之后起身下床。洗完手脸之后,我再次去了张小云的坟墓前。 张小云依旧站在树林的阴影里,含羞带笑看着我。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是张小云,虽然亦有娇羞,不过更多的,是深情。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她问我,直截了当。 “当然会!”我立刻回答,不过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多加一句,“不过……可能不会来得太快!” “我知道!”她苦笑点头,“你感觉……对不起孟警官是吗?” 我抓抓头,最终还是点一点头。 她没有伤心,反而笑了起来。 “既然你感觉对不起孟警官,那说明,你是喜欢……像昨晚那样跟我在一起的,对吗?” 我有些狼狈,很想告诉她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可是这样说的话,好像对她是种侮辱。 “我给你爷爷带了些东西来,以后……我会当他跟我自己的亲爷爷一样!”我只能换个话题。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会,所以,你赶紧回去吧!你只要记住,我在这儿等你就好!” 我对她的体贴与宽容倍觉感动,可惜我无法触摸到她,要不然我会抱抱她亲亲她,以作告别。 之前的那点尴尬消弭于无形,我也两眼深深看着她,道了一声:“我会记着你在等我,你保重!” 她是鬼魂,根本无从保重,但是我这“保重”两字,却说得十分诚恳。 她点头而笑,消失不见。 我舒口气,回头看看她的坟墓。因为她的体贴与宽容,我想我不会隔得太长时间不来看她。 虽然从心理上来说,有点对不起孟响,但毕竟张小云伴我出生入死,连续几次救我性命,我也不能太对不起她。 更何况,每个男人心里都会有一点小秘密,反正张小云不可能找到襄阳去,那就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吧! 当天回到襄阳,跟孟响一同吃了晚饭。我本来以为见到孟响我会感觉很惭愧,可没想到的是,有惭愧,却并不明显。 那就令我感觉,可能所有男人都是挺自私、也挺贪婪的,尤其在女色方面。 我爱孟响,但如果有一个不会破坏自己跟爱人之间感情的女人存在,我想每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张小云,就是那个女人。 不过我毕竟更爱的是孟响,而且在我心里,也确确实实有那么一抹愧疚存在,所以我虽然偶尔会想起张小云,想起那一晚有别于跟孟响在一起的那种激越与放纵,我却并没有很快地再次去张大爷那儿跟张小云相会。 一直到将近年关,我想起张大爷孤身一人,在征得孟响的同意之后,我买了一些过年要用的肉菜之类,又给张大爷买了一件皮袄一身外套,开了我爸的车子,到保康县公安局换了摩托车进山。 孟响没有跟我一同去,我想她也明白,张小云不会很高兴看见她跟我在一起。 自然在那间2号房又住一宿,张小云看来对我十分想念,比之第一次的矜持羞涩,这一回她表现得更加大胆而狂热。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小秘密,如果没有后续的事情发生,我想我会永远保有这个小秘密,只是偶尔来跟张小云相会——准确点说,是在梦中跟张小云相会,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会全心全意爱着孟响。 可是又一件更诡异更可怕的事情,不仅将我跟孟响再次拉入恐怖的漩涡,我跟张小云之间,也走向终结。 (请看第138章《爱情真谛》) 第138章 爱情真谛 在说起另外那件更恐怖的事情之前,其实还有一些事情要稍微交代一下。 之前我跟高凌凯曾陪着姜新在那个“神洞”熟睡一夜,第二天醒来,我跟高凌凯都没有感觉身上有任何反应。而姜新,却从白痴,变回了正常人。 ——也不能说完全正常,很多事情姜新始终没有回想起来。幸好他还记得他的父母与家庭,而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记忆未曾完全恢复,但是他接受事物的能力,却提高了很多,用他父母的话说,他好像比从前变聪明了。 事实上不止是姜新一个人变聪明了,高凌凯也告诉我说,他好像比从前变聪明了,从前让他学点什么东西难上加难,可是现在,他几乎能够过目不忘。 我也差不多能够过目不忘,而且不止是这些,我身体的灵敏度也比从前提高了很多。从前我在我二叔手下走不过三十招,但是现在,我几乎能跟我二叔打成平手。 还有一点,我发现我好像能够看穿人家的心思。——当然需要我集中注意力,而且在我所针对的那个人心中,某一个念头特别强烈。 我不敢说我具有了心灵感应,事实上我并没有接收到所谓的感应之类,我只是能够大致揣测到对方心中某一个较强烈的想法而已。 而这一点,只有我有,高凌凯并没有。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我曾经连续两次被那块正面浮雕带入梦境。而且有一次,我的灵魂,甚至失陷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 如果那块正面浮雕真如我所猜想的那样,能够使信号放大,那么我的脑电波,很可能已经比普通人要强烈一些。 当然这一点,我没有跟任何人讲。因为一旦让别人知道,我能够看穿人家心中所想,那只会引起别人的反感与误会。 而我这点未经证实的能力,在帮孟响破案的过程当中,却发挥了很大效用,因为我能够基本确定别人到底说的是真话假话,也能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判定眼前的嫌疑是真凶还是冤屈。 孟响没有怀疑其他,只认为我确确实实比别人要聪明,为此她简直是对我佩服到五体投地。 而能够让自己爱的女人佩服,我心中自然倍觉欢喜。 雷局长同样对我的断案能力非常欣赏,再次要求我考虑一下正式加入警局。 但是我真的对做警员不是很有兴趣,只不过出于对孟响的支持,我的顾问身份,一直保留了下来。 而那件更恐怖事件的起因——或者说发现那件更恐怖事件的起因,也是因为高凌凯。 高凌凯一直想去一线岭,好不容易当真去了,还没走到目的地,却遇到疯猴侵扰,不仅没有看到好风景,反而陷入绝境差点就回不来了。 倘若换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这辈子恐怕都不愿再提起一线岭,可高凌凯跟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对于上次所经历的事情,他不仅没有感觉后怕,反而认为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精彩冒险。 所以在开春以后,他就不停地念叨着要我陪他再去一趟一线岭。 用他的话说,倘若再约其他人,只怕遇到事情他负不起责任。而我比他更加冷静果敢,根本不用他负责。 被他念叨多了,我也开心有心动。一则我可以顺便再去跟张小云相会,二则唐远河始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幻想着在去一线岭的路上,能够奇迹般的看到唐远河的身影。 所以我再次跟孟响请示。孟响却是往事不堪回首,最终征得孟响的同意之后,我跟高凌凯在四月中旬的某一天,结伴前往一线岭。 仍然在保康警局借了一辆摩托车,因为高凌凯对路况不熟,所以由我带着他,仍旧花了两个小时,先赶到了张大爷的旅馆。 自然又给张大爷带来了很多东西,张大爷现在真就当我是孙女婿一般看待,一见我到了,就高兴得满脸皱纹笑开了花。 晚上免不了又在梦中跟张小云相会,到第二天一早清醒,我悄悄换掉内裤,这才穿上衣服走去1号房叫醒高凌凯,告别了张大爷,两个人各自背上背包赶去一线岭。 路上高凌凯问我:“你的仙女有没有跟着我们?” “没有!”我摇头,心里其实颇有惆怅,“没有那块浮雕,她只能留在她爷爷这儿!” 张小云是因为那块浮雕才能留存世上的事情,我曾经跟高凌凯解释过,所以他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前前后后瞅一瞅,忽然冲我挤眉弄眼。 “昨晚你跟你的仙女,是不是在梦中……” 他做一个“啪啪啪”的姿势,我满脸发热,心想难道我在梦中,竟然有发出什么响动让隔壁的高凌凯听见了? 可是我总不能将这种话问出口来,只能一边笑,一边扬起手来捶他一下。 “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可不是说鬼话!你那仙女那么漂亮,又对你一往情深出生入死,既然能够在梦里相会,你要是能忍得住不在梦里跟她……”他再次做出那种姿势,“那你可就枉做男人了!” 我自然不会枉做男人,不过他既然只是猜测,而并非听到了我的动静,我自然而然松一口气,只是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看来你小子已经跟人家……!你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呢?现实中已经有孟警官这样一位魔鬼身材的女朋友,连在梦里,都还有一个仙女做情人。而且不用怕孟警官大发醋意暴打小三,这简直就是十全十美再无所求了!” 我也觉得十全十美再无所求,但是忽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高凌凯都能猜到我会在梦里跟张小云发生关系,聪明如孟响,她怎么可能一点怀疑没有? 我想她肯定不是没有怀疑,她只是不愿意跟一个只能存在于梦中的女人争风吃醋而已。 尤其这个女人,不仅一而再的救过我,同时也等于是间接将她从族民掌控之中解救出来。 所以她不吭声,连问我一声都没有。我一直觉得,孟响是个很聪明、但知道在恰当的时候装糊涂的完美女人,我没有看错。 可正因为她的装糊涂,我反而感觉对不起她,只能在心里暗暗起誓,这一辈子都要对她好。 起码在现实之中,除了她,我绝不会再找第二个女人。 (请看第139章《隐秘古镇》) 第139章 隐秘古镇 因为时常有驴友结伴来一线岭游玩,所以从张大爷家到一线岭之间,已经形成了一条羊肠小路,虽然狭窄,却不需要披荆斩棘。 随着渐渐靠近目的地,沿路景色有了明显变化。草木渐渐稀少,一块块灰黑色的大石裸露在外。 到最后眼前全是黑石,连绵成一大片山岩,几乎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我跟高凌凯顺着黑石往上攀爬,一直到了顶头,我们俩都累得气喘吁吁,回头看,感觉我们至少爬到了一千多米的高度。 再往前方看,只见云海苍茫,全都在脚下。 其实依着我,一线岭更应该叫做弧线岭,因为向着两边高高低低伸展出去的山岩并非直线,而是形成一个圆弧。就好像两条长长的手臂,将一大片翻腾的云海,环抱在怀里。 凡是来过一线岭的人,都认为来得很值,实际上我跟高凌凯亦有相同的感觉。就凭脚下翻腾的云海,已经让人感觉身在仙界,不复人间。 “怎么样,来得不后悔吧?”高凌凯哈哈笑。 的确不后悔! 我跟着高凌凯一同放声而笑,并沿着那片虽有起伏、但坡度并不太大的黑色石岩向前跑。 我们发现每个角度往下看,云海的颜色都有变化。比如面对着太阳的时候,云海是白浪翻腾,而当背着阳光的时候再看,在那白浪之上,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甚至有一次,从石岩上自然形成的一个狭口往下看,我们居然在翻腾的云海之间,看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但也就在那彩虹之间,当云雾翻腾露出一片敞亮的空隙,我跟高凌凯皆瞥眼看到,下方似乎房屋栉比,不是城镇,至少也是一座村庄。 “下边居然住的有人?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高凌凯说,显出跃跃欲试的情状。 “有什么好看的?”我立刻摇头,“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孟响挂念!” “你有跟孟响说一天就回去吗?”高凌凯问。 “没有!”我老实回答。 “那不就得了!我看你是想尽快返回,晚上继续在梦里跟你那仙女相会对吧?” 其实我想到的,并不是晚上还能跟张小云相会,我是怕倘若今晚不赶回张大爷那儿,张小云会挂念担忧。 可高凌凯不管不顾,已经在找地方栓绳子,看来就算我反对,他一个人也要下去看看。 我只好任由他先下去,说定如果下边实在是太深,就赶紧上来。 我看着他顺着绳子往下攀爬,渐渐隐没在云雾之下,正忍不住使劲叫他:“凌凯,凌凯你快点上来!” 他的声音却从下边哈哈笑着响起来。 “下边一点儿也不深,我已经站在地上了!下边的风景更是美得跟仙宫一般,你也赶紧下来!” 我听他说得如此夸张,只好检查一下他那条绳索,确定在一根石柱上绑得非常紧实,我这才顺着绳索攀爬而下。 在往下攀爬的过程中,云雾从我脸上拂过,感觉潮乎乎湿润润很是舒服。但往下只不过降落了四五米的样子,就已经出了云层,整个身体吊在了云层之下。 那种感觉真的是很神奇,翻腾的云雾就在你的头顶,真正一伸手就可触摸。阳光透过云雾挥洒而下,没有感觉阴沉,反而让我想起在梦中跟张小云相会的那种美妙场景。 再往下约莫五六米的样子,便是一片绿草茸茸的山头,往上看,那黑色的山岩,就像一个屋檐一样,半盖在山头之上。 “看看这地形多奇特,如果不下来,你怎么能够看见!”高凌凯站在山坡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跟我说话。 我也觉得地形很奇特,明明在石岩另一面,有很广阔的一片面积,完全是灰黑色的石岩。然而在石岩的这一面,只不过往下十来米,却全是紧挨石岩的绿色山坡。 再往下看,山坡坡势舒缓,而且山坡上全是绿草茸茸,虽然有树木,但却并不稠密。 放眼远望,下边有一大片山坳,山坳里果然密密麻麻全是房屋,看来至少也有上百户人家。 “下去看看吧,都走到这儿来了,现在爬上去太可惜了!”高凌凯说。 我没有反对。心想着既然有这么多人家,晚上就不怕找不到借宿的地方。 所以我俩各自背着背包顺着山坡往下走,等走到下方又一道山梁之上,抬头上望,头顶仍旧云雾飘摇,但却并不像从上往下看那么浓厚。 方才从上往下看,好像山坳间的那些房屋离得并不甚远,可当真走起来,却竟然花了我们一个小时,这才总算是真正到了坡地,那上百户人家,就在我们眼前。 我感觉我们好像穿越了时空,到了明清时代。眼前每一栋房屋,都古色古香。 我知道国内有好些保留着古代风格的小镇,比如凤凰古城、丽江古城、平遥古城等。我没去过那些古城,但是我想,那些古城在作为旅游胜地被大力开发之后,肯定不如我眼前所见的这座村镇如此的古典而庄重。 那都是汉式建筑。在边缘地区有一些茅草做顶的房屋,想来是穷人所住。但越往中间区域走,房屋也越来越精致宽敞,真正是红墙碧瓦,画梁雕栋。 只不过房屋的颜色已经略显斑驳,诸如墙壁上房梁上许多浮雕篆刻,也都颇有缺损。可以想见这个村镇存在的年代,已经十分久远。 村中规划十分整齐,房屋与房屋之间不是水泥路面,而是青石板铺就,那也跟古代时候一模一样。 迎面走来一个男子,远远地,就在冲着我跟高凌凯不住打量。 我看他身上穿着,虽然不是西装革履,幸好也是较为现代的汉人服装。尤其那件衬衣的料子,明显是现代化纤制品,而不是古老的棉纱织就。 那就令我松了一口气,可以想见这里的人并不十分封闭,应该也不会对我跟高凌凯这两个外来人太过敌视。 “老乡,这里是什么地方?”高凌凯笑容满脸,向着那人恭谨询问。 (请看第140章《如花美人》) 【从明天开始,恢复到每日两章,谢谢支持!-一路暖阳】 第140章 如花美人 那人本来就在向我跟高凌凯上上下下打量不住,听高凌凯主动一问,那人没有回答,而是皱起了眉头反问一句:“你们是干吗的?从哪儿来的?” “我们是来一线岭游玩,看见下边有人家,所以就走下来看看!”高凌凯回答。 那人好像对一线岭这个称呼并不熟悉,不过他没有追问,只是摇一摇头。 “我们这里不是旅游景点,也不欢迎外人进入,你们赶紧走吧!” “老乡,你看看天都这么晚了,就算要走,能不能找个旅馆住一晚再走?”高凌凯陪着笑继续说好话。 “我说过了,我们这里不是旅游景点,根本没有旅馆供你们住!”那人说。 在高凌凯跟那人说话的时候,有几个小孩儿从两边房屋里探头出来瞄了几眼,紧接着有几个男男女女慢慢聚拢过来。 幸好他们都只是打量着我跟高凌凯,虽然并不十分友善,但眼神中只有好奇与谨慎,不像之前毕洛巴所在的那个民族,一见我们汉人,所有人都充满了防备与敌意。 高凌凯满脸笑容向着周围的人打着招呼,我自然也脸含笑意,希望能够尽快让这些人接受我们俩。 “我看他们也不像是坏人,要不去问问村长,能不能留他们住一晚?”有一个抱着个小孩儿的女人小声说。 我跟高凌凯赶忙冲着那女人感激而笑。刚跟我们说话的那个男人正有些踌躇,忽听又人问道:“发生什么事啦?又有游客闯到我们这儿来啦?” 那声音清脆好听,而且其他人说话都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我跟高凌凯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听懂。但是这个好听的声音,却是一口挺标准的普通话。 我跟高凌凯同时回头,不由一愣。 我也算是见过些美女的,比如孟响跟张小云,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跟孟响与张小云相比,丝毫也不落下风。只不过孟响英姿飒爽,张小云妩媚娇艳,这个女孩儿却像一朵白莲花,风姿绰约,亭亭玉立。 她上身穿一件娇黄的衫子,下身一条过膝的白色长裙。裸露的两条纤细的小腿上,还穿着挺时髦的裸色长丝袜,脚上一双白色高跟鞋。 很时髦的打扮,却跟周围的古色古香毫不违和,反而将她莲花般的俏丽风韵,衬托得愈发突出。 高凌凯已经显出目瞪口呆,那女孩儿禁不住“卟哧”一笑,转过目光问我:“你们从哪儿来的?瞧你们这身打扮,应该是大城市里的人吧?” “我们是襄阳人!”高凌凯抢在我前边开口作答,“不过在我们襄阳市,很难见到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儿!就算是高力的警官未婚妻,也没有你漂亮!对了,我叫高凌凯,他叫高力!” 高凌凯曾夸口说,他感觉现在比从前变聪明了。我发现他确实比从前聪明了很多,就这么几句对答,不仅赞美了女孩儿,介绍了我们俩,而且很巧妙地提醒女孩儿,我已经有了未婚妻。 那女孩儿看来也明白他的意思,又忍不住抿嘴一笑,却依旧不理高凌凯,而是看着我说话。 “马上天就黑了,这里离外边最近的镇子也要走上几个小时,我看你们今天恐怕是要找地方借宿了!” “是啊!”高凌凯再次抢话,甚至直接站到我的前边,挡在我跟那女孩儿之间,“我们正在请问这里有没有旅馆可以住宿呢?可是方才那位大哥说这里没有旅馆,要让我们去问问村长,能不能在你们这儿留宿一晚!” “这位就是村长的女儿!”有个小孩儿高喊了一声。 “啊?那太好了!”高凌凯愈发惊喜,索性向着那女孩儿装模作样鞠了一躬,“小姐一看就是好心人,就留我们住一宿吧?” “我是好心人,你可未必!”那女孩儿扬眉而笑,“甜言蜜语,油嘴滑舌,一看就像电视剧里的大坏蛋!” “我可真不是坏蛋,不信你问高力!”高凌凯招架不住,终于让开身子,不得不向我求援。 我感觉那女孩儿其实已经对高凌凯颇有好感,要不然不可能跟他说这么多的废话,尤其最后这一句,简直是有些娇嗔的意思。只可惜高凌凯当局者迷,我也不用现在就提醒他。 所以我微微而笑,也像那女孩儿鞠了一躬。 “这会儿确实不早了,不知小姐能否找您父亲通融一下,不管找个什么地方,让我们两个坏蛋随便住一宿就好!” 那女孩儿被我逗得又笑起来,向着高凌凯觑眼一望。 “看见没有,说自己是坏蛋的,才是真正的好人!”一边说,扭身就往前走。 我看高凌凯仿似有些丧气的模样,赶忙推他一下。 “傻瓜,赶紧追上去呀!” 高凌凯愣得一愣,这才冲我嘿嘿一笑,三步两步追上那女孩儿,紧紧跟在女孩儿身边,我则知趣地稍稍落后了一步。 “小姐芳名,能不能告诉给我这个坏蛋?”高凌凯说,自然满脸讨好。 “你现在自称坏蛋,已经晚了!”那女孩儿觑他一眼,不过停了一停,还是说了出来,“告诉你也不打紧,我姓方,我们这里的人都姓方!” 一说完,她又笑。高凌凯“情”急智生,居然立刻接了一句:“那我以后就叫你芳菲吧?” “啊?”那女孩儿回过头来,颇显吃惊地看着高凌凯,“你居然知道我叫方菲?” “你当真叫方菲?”高凌凯喜极忘形,一跳而起,“你看我们多有缘,我一口就叫出了你的名字!” 那女孩儿两眼看着他,忽而笑问:“你这么了不起,那你说说我爹的名字叫什么?” “方丈!”高凌凯脱口而出,但马上感觉不好,立刻改口,“不对!应该是叫方正,方忠,方孝,方直!” 他一口气不停说下去,到最后已经有些不知所云。 那女孩儿撇一撇嘴,说道:“我不记得你后边说的,就只记得你说我爹叫方丈!” 高凌凯打躬作揖连连讨饶。逗得那女孩再次展颜而笑,回过脸去,直往前走,不再理他。 高凌凯回过脸来冲我一笑,美滋滋地紧跟在那女孩儿身边。 (请看第141章《一见钟情》) 第141章 一见钟情 方菲既然是村长的女儿,他们家的房子,自然也是村里最为气派宽敞的。 依然是古色古香,有门亭,有影壁,而且全都雕龙画凤,异常精美。 村长是一位学究样的中年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博学的样子。而据方菲介绍,村长曾经上过大学,而且是一所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在听芳菲说明情况之后,村长答应留我们住宿一宿,但是要求我们在离开这儿之后,不要到处宣扬这里的风景有多好,因为他们不希望被人打搅。 “贵村古色古香,倘若开发成旅游景点,岂不也能让村里人发家致富?”我忍不住提出疑问。 “我们方家人从明清时代就隐居在此,虽然跟外界亦有来往,但祖训不得理会朝廷中事。当然现在已经没有朝廷,可是我们安安静静习惯了,不愿意被外界打搅。你看我们这地方好像世外桃源一样,当真成了旅游景点,虽然日子可能是会富足一点,但是我们的静谧生活也将不复存在!所以我们不禁止年轻人出外打拼,但往往几年之后,年轻人还是会回来此地,外边的喧嚣经历多了,自然能够知道金钱买不来清新的空气,更买不来安宁平和的心态和环境。” 我不得不说这位村长言之有理,同时也为他的清净寡淡感觉钦佩。他们这里的确像是不染纤尘的世外桃源,而像其他暴露在世人眼中的所谓“古城”,早就成了世俗间的游乐场所。 所以我跟高凌凯恭谨允诺,出去之后绝不多嘴。村长并不介绍家里的其他人给我们认识,直接让方菲给我们安排住处。 从方菲嘴里我们得知,这个村子就叫方家坳,是数百年前方家祖先为避战乱隐居至此。经历数百年繁衍生息,如今村子里已经有**十户人家,三百多口人。 整个村庄依旧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朴生活。村里通了水电,也有几户买了电视机。但手机跟电脑,却没有人用。 该管的县政府曾来此地做过调研,但方家坳的民众一致表决不愿被开发为旅游景点,县政府也没有强求,反而以少数民族的待遇,对方家坳村加于保护。 当然偶尔也会有旅游者无意中闯入此地,村民们也都尽量礼待。只是在临走之时,要求他们不要在外界大肆宣扬。 也正因为这个缘由,村子里不允许拍照,以免照片流传出去,引来旅游者蜂拥而至。 方家的院子也像古时候一样,分成几个小院落,方菲将我们引进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院子,院子里只有两三间不太宽敞的房屋,看来就像是专为客人准备的一样。 方菲告诉我们,过一会儿会有人送晚饭进来,叫我们不要乱走。如果确实想到处看看,明天一早她会来带着我们走。 之后她展颜一笑转身离开,高凌凯不用我递眼色,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我不知道高凌凯有没有跟方菲搭上关系,反正等他回来,就喜滋滋地很有些神魂颠倒的模样。 “一见钟情了?”我笑问。 “可以这么说!”高凌凯毫不瞒我,“我总羡慕你有一个魔鬼身材的女友,还有一个天使相貌的仙女,方菲跟她们比,可以不差分毫了!” “你到底是真喜欢人家,还是有比较的虚荣心作祟呀?”我忍不住苦笑。 “当然是真喜欢她!”高凌凯嘿嘿一笑,“不过我喜欢的女孩儿如果比你喜欢的女孩儿差太远,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我摇一摇头,不跟他争。高凌凯却忽然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你说你小子比我强哪儿啦,为什么个个女孩儿都先注意你?包括方菲,刚刚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当真有个民警女友!” 我心中暗笑,感觉方菲肯定是故意的,高凌凯喜欢上这样一个调皮到有些刁钻的女孩子,只怕是日后有苦头吃了。 但我不予挑破,反而自得地扬一扬眉,问他:“你不会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娶她了吗?” “如果她肯嫁,我马上就娶!就只怕我对她一见钟情,她未必对我有同样的感觉!”高凌凯再次长声叹息,当真是一副陷入情网的模样。 “可是你别忘了,人家是不愿离开这世外桃源的,就算肯嫁你,你能陪她一辈子隐居在此地么?” “这个你就放心吧!”高凌凯嘿嘿一笑,“方菲告诉我说,她在襄阳上过几年学,而且他们家族并不禁制女孩儿外嫁。只是外嫁之后,过年过节只能由夫婿陪伴回娘家,夫婿家的其他亲眷,不能来此走动拜访。” 我没想到方菲居然会将这些事情说给高凌凯听,而她既然说了这个,看来她对高凌凯,只怕也有几分“一见钟情”的意思。 不过这也不奇怪,高凌凯长相端正,身姿挺拔,而且有一种很吸引女孩儿的英武之气。老实说当真比较起来,我感觉自己尚不如他。 不久晚饭送上来,虽然只是一荤一素,而且荤的那样,只有几片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片。不过这可是真正纯绿色的食品,我还是饱餐一顿。反而高凌凯一则口味比较重,二则正在为情颠倒,这会儿什么东西吃进他嘴里,恐怕都是爱情的滋味。 只可惜当晚方菲再没出现,高凌凯几乎是伸长了脖子,不断起身到门口望望。我暗暗好笑,也不点破,只管自个儿上床休息。 再等到了第二天,方菲果然一早过来。或许是承诺过今天要带我们四处走走,所以她换了一条牛仔裤穿。上身依旧是那件娇黄的衫子,脚上却换了一双球鞋。 昨天她的头发是披散着的,但今天却随意扎成了马尾,随着她的走动,乌黑的发丝左右晃动,更显得她青春洋溢,热情活泼。 高凌凯很难免地又看直了眼睛,如果说昨天他还是心动难耐,那么在今天,起码就我看来,他只怕是已经钟情至深了。 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奇妙,很多人一生相处,也不会相互产生感情。可有些人就是在一眼两眼之间,就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请看第142章《神秘竹林》) 第142章 神秘竹林 方菲领着我跟高凌凯在村子里四处走了一走,我仍旧识趣地落后一步。 我是第一次知道,高凌凯居然有如此口才,简直就是口若悬河,逗得方菲不住娇笑。 我只管欣赏沿路风景,不得不再次感叹村长的英明果决。这里不仅建筑古典,民风也格外的淳朴安逸。一路走来,只能听见鸟虫叽啾,完全没有人声喧哗。 我甚至油然生出一个念头:倘若能够跟孟响隐居到此,我也愿意放弃世俗繁华。 “好奇怪哦!我们昨天从那边山岭上往下看,明明脚下云雾翻腾,为什么现在仰脸往上看,却能看见这么蓝的天空,完全没有云雾弥漫的景象呢?”高凌凯忽而仰起头来连发感慨。 事实上我也觉得很奇怪,心里想着莫非今天本来就是晴空万里?换句话说,昨天之所以能够看见云雾翻腾的景象,只是因为天气较差? “那是因为我们这里有神灵护佑,所以用云雾遮掩起来,不让外人轻易发现我们!”方菲说,脸含娇笑,半真半假。 “原来你们这里也有神灵护佑!”高凌凯哈哈一笑,“你们这里的神灵,是不是也只有眉毛,没长眼睛?” 他本来是随口胡诌,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方菲却很明显“啊”的一声,立刻回头瞪着高凌凯。 “怎么啦?”高凌凯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赶忙道歉,“我开玩笑,你别当真!” 方菲一双眼睛在高凌凯脸上溜了一圈,忽而勉强一笑,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可我的心中,却升起疑问。因为看方菲脸上神情,她那句“神灵护佑”的话,应该不完全是开玩笑。 那就令我心中再次涌出一个念头:方家坳的人之所以不愿意跟外界交往过密,更不愿意将此地开发成旅游景点,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他们保守着某种跟“神灵护佑”有关的秘密! 这个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我太大重视。毕竟此地仍保有着明清古风,有一些神鬼崇拜,是很自然的事情。 至于他们崇拜的鬼神,是不是也跟毕洛巴等族民所崇拜的一样只有眉毛没有眼睛,仅从方菲的神情变化中我很难揣度。 虽然我说过,我现在好像有一种看穿别人心思的能力,但我能够看穿的,也就是一些简单的念头,比如“是”或“不是”,“对”或“不对”等等。 而像这种复杂的信息,我还接收不到。 可是当我们走过一片竹林的时候,方菲的一个举动,却再次引起我的疑窦。 因为那竹林青翠碧绿十分可爱,高凌凯撒腿想往竹林里边奔,方菲却将他一把拉住。 “那里不能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碰触高凌凯,高凌凯一阵心醉,嘿嘿一笑,立刻停步,也不问为什么。 但是我却忍不住问了方菲一句:“这里边有什么秘密么?” 我自然面带笑容,方菲也回脸一笑。 “算是有吧,反正这儿连我们本村人也不准随便进去!” 既然如此,我心中纵有好奇,也不敢硬往里闯。 那村子并不甚大,不过看村子四周的风光十分美丽,只可惜方菲不肯带我们继续转悠,而是安排饭食供我们吃饱之后,便要求我们离开。 她看起来确实对高凌凯颇有心动,居然送我们一直到了我们昨天爬下来的那根绳索跟前。 很奇异的,随着我们离开村庄走近山坡,再顺着山坡越爬越高,本来碧蓝的天幕,渐渐被云雾遮掩,等到了昨天下来的那个山头上的时候,仰脸之间云雾翻滚,跟我们昨日所见无甚区别。 “我说过,我们这里是有神灵护佑的!”方菲浅笑盈盈。 高凌凯可顾不得云雾跟神灵,他全部心思都在方菲身上,一时依依难舍,问她:“过些天我还能再来看你吗?” “我爹不是说过吗?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方菲娇笑,眼瞅高凌凯露出几近心碎的神情,她忽而转转眼珠,“不过呢!如果你能说动高力跟他的民警女友一同来,我可以在我爹面前帮你们讲情!” 高凌凯立刻回脸看着我。 我见他眼光中颇有醋意,识趣地不去理会方菲,而是直接抓住绳子用力拽拽,确定上边并没有松开,这才顺着绳子往上攀爬。 很快我的身体就进入到云雾之间,我听见下边忽然传出一声娇呼,低脸下望,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 所以我就不加理会,直接从云雾之间继续上爬,很快露出头来,再用手扒住上边黑色的岩石,一用力翻到岩面上。 在上边略等了一会儿,高凌凯才从云雾之间爬出,我伸出手来接了他一把,将他拉到石岩之上。 “刚我听到方小姐叫了一声,不会是你突然袭击,亲了人家一下子吧?”我也冲着高凌凯挤眉动眼。 “都要分手啦,不亲白不亲!”高凌凯嘿嘿一笑,有得意,也有惆怅,“虽然被她打了一巴掌,不过……只要能让她别太快忘记我,挨一巴掌也值!” 我呵呵一笑,不做评论。 只可惜身在爱情中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傻子,明明方菲钟情的是他,高凌凯自个儿到现在仍未明白,竟冲我一瞪眼睛:“我可警告你哦,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你已经有了孟警官跟张仙女,不能再跟我抢!” 我摇头轻叹,依旧不加点破。因为爱情这个东西,正因为心怀忐忑,正因为患得患失,才会更加珍惜,也才会更加甜蜜。 我们踏上返程的道路,三个小时以后,到了张大爷的住房。 其时时间尚早,我们若要告辞张大爷离开,骑摩托车可以在傍晚时分赶到保康县城。不过我终究还是想跟张小云多缠绵一宿,所以我不说要走的话,高凌凯也没催我。 当晚在梦境之中,张小云略显发娇的问我昨晚为什么没回来,我跟她实话实说,她俏皮地告诉我说:“真有这么一个好地方,那我也要去看一看!” 我想起没有那块浮雕,她根本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心中怜惜,更是将她紧搂在怀里,温温柔柔亲吻着她,爱抚着她。 我忽然间有点明白,古代的男人,为什么会有三妻四妾。 (请看第143章《香消魂散》) 第143章 香魂杳杳 随后的一个月,高凌凯每隔几天,就会来找我跟孟响。 原因无他,只因方菲说过,倘要再去拜访,除非说动我跟孟响一块儿去。 孟响本来无甚兴趣,但被高凌凯说得多了,更加上高凌凯满口夸赞那里的风景有多么多么的美丽,连我都由衷感叹那儿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最终孟响终于抽出了几天时间,跟我们一同前往。 我们开了我爸的车子,到保康县换了摩托车,之后进山先到张大爷的屋子。 之前每次来,还没走近,黑狗就迎接出来。 但是这一次,不仅没看见黑狗的影子,我们发现房门上还挂着锁。不过跟我们从前来的时候一样,锁是虚挂着的,并没有当真锁上。 我估计张大爷可能是带着黑狗出门去了,本来没怎么在意,可是当我们开门进去,却马上发现有些不对。 屋子里颇显凌乱,地上还扔了一些零碎垃圾。 另外几间房门都敞开着,连张大爷自个住的那间总是紧闭着的房门也开着。 我赶忙走到张大爷住的那间房去瞅一瞅,看见柜门敞开,柜子里同样十分凌乱。衣服有没有少我不知道,但是那张二十年前拍的全家福,没在柜子里。 “张大爷是不是搬家啦?”孟响过来问我,“几间房里的铺盖都已不全,好像是捡新一点的带走了!” 我心乱如麻,赶忙到几间房里看一看。果然如孟响所言,几间房里不是少了床单,就是少了被子或被罩。 “他怎么可能会搬走?”我嘀咕一句。 因为我知道,张小云是离不开这个地方的,张大爷绝不可能丢下孙女,独自搬走。 我本来心怀惭愧,生怕张小云晚上来跟我在梦中相会,让孟响察觉我可就无地自容。可看到屋里这般情形,却禁不住担心牵挂,忙跟孟响高凌凯一起上去后山,到了那几座坟墓跟前。 坟墓仍然是四座,只不过去年的新坟,现在也已覆满青草。 我们先在坟前祭拜,张小云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即刻现身。我心中焦虑,不得不站起身来大声叫喊。 “张小云!张小云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我,只有我的声音,在山川树林之间,形成回响。 “你确定……张小云还留在这儿?”孟响问我。 “我跟你说过,她根本就离不开这个地方!”我回答,因为担心,而显出烦躁,“就算张大爷当真搬走了,她也不可能会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在孟响面前流露出烦躁之情,但孟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纵然心中不舒坦,她也不会当着高凌凯的面前表露出来。 所以她没再说话。高凌凯忍不住问我:“那咱们怎么办?还要不要在张大爷房子里住一宿?” “不住一宿,今晚根本赶不到一线岭!”我回答,紧皱着的眉头,始终难解。 “那我先下去做饭去吧,不知道张大爷有没有将米粮全都带走!”孟响说,立刻转身下山。 我知道她心里很不舒坦,可这会儿只牵挂着张小云,忙叫高凌凯先跟孟响一块儿下去。 高凌凯大概也明白我是想单独跟张小云见面,所以他冲我一笑,紧跟着孟响下山。 他是真的很够朋友,我听见他嘻嘻哈哈在逗孟响说话。 等他两人走进树林看不见了,我才再次向着四面打量,一边喊了一声:“小云,你可以出来见我了吗?”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只除了我自己的声音回响。 我愈发感觉担心焦虑,因为张小云是离不开这儿的,既然她始终都不现身,那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她看见了孟响,心里有些醋意,所以不肯理我;第二种,她已经消失,毕竟她只是残存的一缕脑电波而已——起码我认为所谓的灵魂,就是脑电波之类——或许随着那块浮雕远离此地,在这个地方残留下来的“辐射”之类,随着风吹雨淋越来越淡薄,越来越稀少,张小云自然也随之减弱,终至消亡。 而且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更大一些,否则张大爷不可能抛下孙女搬走。 所以我很沮丧,甚至是有些伤心,毕竟这段时间时常来此跟张小云在梦中相会,而且她对我的深恩厚谊,我到现在仍然铭记在心。 虽然她并非实体,可在我心目中,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儿,而且是甘愿隐身的我的情人。 我在那坟头呆站了良久良久,心里哀哀戚戚,却并没有想落泪的感觉。 最终我只能跪下,给四个坟头都叩了头。那三座乃是张小云的父母和奶奶,我作为张小云活着的情人,应该对他们有尊重有恭敬。 而张小云既然已经消失,那么以后,我就算心怀思念,恐怕也不太会再到这里来了。 所以我叩的这几个头,也是一种道别。 下山的时候天色已暗,孟响已经做好了饭,正跟高凌凯说说笑笑。见我下来,她也没有撇开脸去不理我。 可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开心,所以在吃完饭之后,高凌凯去了3号房,我就追着她进了1号房。 “你是不是生气啦?”我问她。 “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吗?”她反问。 我抓抓头,艰难回答:“张小云……毕竟对我有恩,可以说……我这条命完全是她给的,所以……如果她消失不见,我多少……还是有些伤心!” “有恩?”孟响唇角显出一抹嘲讽之意,“不仅有恩,还有情吧?” 我无言以对,不敢说有,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没有。 “算了!”幸好孟响很快摇头,“我不跟一个鬼魂相争,毕竟她确确实实对你、也对我有恩!不过我警告你,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你敢对其他任何女孩儿动情,我们就完了!就算结了婚,我也会跟你离!” 这话说得好严重,我赶忙赌咒发誓,一再保证。孟响不为已甚,叫我赶紧去2号房休息。 “为什么要赶我去2号房?” “我可不想让她看到你跟我太亲热!”孟响回答,一脸淡漠,“万一她还在这儿,使个手段吓我一下,我可不是自讨苦吃?” 事实上这也是我担心的事,所以我没再多说,只是赖着跟孟响亲了一下嘴,便转去2号房歇息。 (请看第144章《一条绳索》) 第144章 一条绳索 当晚我自然怀着希望入睡,可惜在梦中,并没有张小云出现。 等到一觉睡醒,孟响已经先起来了,她没有问我张小云有没有出现,反而帮我打了半盆洗脸水。 事实上我已经不太有精神再往一线岭去,我想开始做另外一件事情:寻找张大爷。 一来确认张小云是在什么时间消失;二来我曾经答应过张小云,我会当张大爷跟我自己的爷爷一样。如果张小云当真已经消失,那我有义务赡养老人,让他安度晚年。 可这件事只能往后拖一拖,孟响宽容体贴,我也不能得寸进尺。 所以我还是尽量露出笑容,由兴冲冲地高凌凯走在前边,我跟孟响牵手走在他身后。 而一旦牵着孟响的小手,我的心就忽然安定下来。张小云被害已经有一整年的时间,我不该妄想她长存人间随时等着我来与她相会。 有孟响这样一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通情达理温柔体贴的未婚妻,我早该心满意足了。 所以我渐渐显出真正的笑意,一路时不时逗着孟响说话,仍跟平时相处的时候一个模样。 可能近几天这一带下过雨,路上颇显湿滑。而且路上还有人的脚印,似乎这一两天曾经有人从这儿走过。 不过我不认为那会是张大爷的脚印,毕竟张大爷已经那么大的年纪了,要搬家也只会往山外搬,不可能进到大山更深处来。 我们花了比上次我跟高凌凯来的时候更长的时间,约莫三个半小时,终于到达了一线岭。 站在那一大片环抱形状的黑色石岩上,看着脚下翻腾的云海,孟响也被震撼得久久久久出不了声。 高凌凯更是兴高采烈,连声问孟响:“怎么样?来得很值吧?” “再值,也没有你值!我们不过是来给你做媒人的,先说好了,要是好事成了,可别忘了谢媒红包!” 孟响跟高凌凯之间已经相处十分融洽,所以跟他开起玩笑。高凌凯嘿嘿直笑,连连说道:“忘不了,忘不了!” 高凌凯心急,一个人跑在前边,想要找到合适的地方绑紧绳索吊我们下去。 我跟孟响自然不会跟着他跑,而是牵着手,一边赏玩风景,一边顺着石岩漫步向前。 “高力,你快来看,这里有一条绳索!”高凌凯忽然在前边叫了起来。 我跟孟响赶忙过去,果然看见一条绳索,紧紧系在一根石柱上,再向着石岩下方垂挂下去,消失在云雾之间。 “不会是我们上次来,忘了将绳索收起来吧?”高凌凯问我。 “不会!”我立刻摇头。 我清楚记得在高凌凯上岩之后,我一边跟他开玩笑,一边将绳索收起。 孟响已经蹲下身去察看那条绳索,说道:“这不可能是一个月前挂在这儿的绳子,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一两天之内,有人从这吊下去了。因为路上很湿滑,可这绳子却是干的,那就说明是在下雨之后,才有人将绳索挂在这儿!” “刚在路上看到有脚印,莫非这绳子就是那个人挂在这儿的?可是……他怎么能够知道,云雾下边另有美景?”高凌凯说,一脸疑惑。 “我们既然能够发现,别的人自然也能。”我回答。 高凌凯“哦”了一声,忽然脸上有些焦虑起来。 我稍稍一想便已明白,他身在情网心眼也小,生怕再有一个帅哥从这儿下去,见到方菲之后难免心动,那他的机会就更小了。 所以他直接顺着别人绑的那条绳索下去,但我考虑着万一人家先上来解走了绳索,那我们可就上不来了。 所以我还是掏出绳索,正准备也往那根石柱上绑,下边忽然传上来高凌凯的大喊大叫,仔细一听,他叫的好像是:“高力,快下来!张大爷,好像是张大爷!” 我吓了一跳,忙跟孟响打声招呼,先顺着那条绳索攀爬下去。 尚未落到地面,我已经看见青草茸茸的山坡上,横躺着一具躯体,躯体旁边,还有一件物事。 高凌凯蹲在那躯体跟前,却没看那躯体,而是抬头看着我。 “高力,你看看……是不是张大爷摔死这儿了!” 我赶忙丢开绳索蹲下身体一看,不由得心中一阵伤感。 那的确是张大爷,但是他看来早已咽气,一张脸成了死灰的颜色,感觉至少也死了有十二个小时以上。 而那一件物事,是一个挺旧的大背包,打开来看,里边是张大爷的几件衣服,再加上一张半新的床单,和一床半新的被罩。 另外在山头下面,还有黑乎乎的一团物事,虽然隔得很远看不太清,但是我估计,那是一床被褥卷。 想必张大爷到了这个地方以后,先将背包跟被褥从岩上扔下,他自个儿吊着绳索下来。 但结果他年老体衰,失手坠落。从岩上到这个山头虽然只有十来米高,若是年轻人未必就会被摔死,可张大爷这么大的年纪了,自然不能跟年轻人相比。 孟响也顺着绳索爬下,蹲下身体稍微检查了一下张大爷的尸身,很快就下了结论。 “死亡时间肯定在二十个小时以上,我估计他是昨天上午到的这儿!可他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要跑到这儿来?并且带着背包被褥从这绳索爬下来?” 那实际上也是我的疑问。 我记得当我告诉张小云这个地方非常美丽之后,她曾经娇笑着说以后也要来看看,当时我还想着,她根本不可能去离张大爷的住房太远的地方。 可如今看来,或许她真的来到了这里,张大爷正是为了追寻孙女,这才从绳索爬下坠落山坡。 但问题又来了,如果张小云因为某种原因可以远离张大爷的住房——就好像上次因为那块浮雕到了公野人手里,她就曾经跟着我在山中到处走动一样——以她的本事,她又怎么可能任由她爷爷摔死在这儿? 是因为她的能力减弱?还是因为她自个儿也已经身在危难? 我心中忽而泛过一阵寒意,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了我的全身。 (请看第145章《沉睡少年) 第145章 沉睡少年 我感觉孟响跟高凌凯同我一样,也都有了不祥之感。毕竟我们共同经历过那么多诡异恐怖之事,对某些征兆,特别敏感。 不过我们都没有将这种不祥之感说出口来。孟响首先开口,问我该把张大爷的尸体怎么办。 我考虑一下,才回答。 “如果直接带回他家附近埋葬,恐怕有点困难,倒不如搬到村子里,请村长帮忙举行个仪式,再找个地方火化了,我们把他的骨灰带回去。” 孟响跟高凌凯都没有意见,所以我们将张大爷的脸面用他自己的衣服包裹起来,由我先背他下山。 他是张小云的爷爷,在我心里就当他是我的爷爷一般,我觉得我该背他。不过走了一段路之后,高凌凯怕我累倒了,硬是从我身上接了过去,由他再背一段路。 孟响则拎着张大爷的背包,那个被褥卷自然就不管了。好不容易走进村里,我们没有觉得心里安宁些,反而那种不祥的感觉,愈发强烈。 村子里太安静了,几乎就是鸦雀无声。虽然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村子里也很安静,但那时候的安静,跟现在的安静还不一样。 那个时候偶尔还能听到狗叫鸡鸣。另外还会有小孩子的读书声和欢笑声,路上也会时不时的有村民走过。 但是今天,狗叫鸡鸣全都没有,更没有半点人的动静。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儿。 “怎么这村子如此安静?”孟响问,禁不住有点瑟缩。 “这里本来就很安静!”我回答,纯粹是为了安慰孟响。 高凌凯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当时重新换了我在背着张大爷,所以高凌凯左右瞅瞅,跑到路边一间房屋跟前,推了推紧闭的院门,并且喊了两声:“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其他任何人走出来瞧看动静。 孟响往前方一望,看见前边有两户人家,没有院子,就是两间房屋靠近路口。所以孟响走了过去,用力敲一敲门,也喊了两声:“有人吗?有人吗?” 同样没有任何回应。 孟响怔忪不定,跟高凌凯分两边走回我身边。 “门是从里边闩着的,屋里应该有人才对,可为什么没人理我们?” 我心里愈发不安,干脆背着张大爷一边往前直走,一边说道:“去张小云家里看看!” 高凌凯听我一说,一时等不及跟着我们慢慢走,索性撒开步子往前直跑。 我想叫住他,不过整个村子并不算大,所以又忍住,只是尽量加快步子。 远远听见高凌凯一边拍门,一边在大喊大叫:“方菲,我是高凌凯!你在家没有?快帮我开开门!” 我背着张大爷,孟响紧跟着我,我们沿着青石板路转了一个弯,就看见方村长家的院子。 高凌凯大概是喊了没人应,心急之下已经攀上了院墙,我赶忙叫了一声:“凌凯别鲁莽!”他已经直接翻墙进到了里边。 等我们走到跟前,高凌凯已经从里边打开了院门。 我不敢直接将死人背进人家的院子里,看看旁侧有一片小花园,花园里绿草葱茏,所以我就将张大爷的尸首放在草丛里,这才跟孟响一起,走进了方家院子。 “咱们到处查看一下,看屋里究竟有没有人!”我说。 孟响可能是心里发怵,回身先将院门关上。 “别分头走,我总觉得……有点害怕!”孟响说。 我点一点头,伸手握住她手,感觉她手心冰凉,赶忙安慰地冲她一笑。 高凌凯不管不顾,一伸手推开了最跟前的一扇房门,一边喊着“方菲”,一边冲了进去。 不过他很快就出来,又冲向了第二间房。 我也跟孟响一起,一间房一间房的开始查看。 之前我跟高凌凯曾经在方家住过一晚,但我们只是借宿,算不上是方家的客人,自然也不可能往方家内院外院各处走走看看。 如今看来,方家的院落布局,确实跟古时候一样分隔成内院外院。外院有五间房屋,中间是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一间偏房。 正房有两间该是客厅餐厅之类,还有一间放着一台老式彩电。彩电旁边有一张高脚木几,上边还放着一台座机电话。 两间偏房一间肯定是书房,还有一间好像是供小憩之用。 内院又分三个小院落,其中有一个就是我跟高凌凯住过的那个偏僻小院儿。还有两个院落,应该是儿女跟父母、又或者男孩儿跟女孩儿分开居住。 外院几间房的房门全都虚掩着,但内院的房门有一多半都从里边紧紧闩上。 我们先看几间虚掩着的房门,皆像是起居室之类,此刻里边也都空无一人。到最后高凌凯焦躁起来,终于按捺不住一脚踹开了一扇紧闭的房门。 我跟孟响听见他将房门踹得“啪”的一声大响,赶忙走过去进到房里。 高凌凯已经先冲到了床前,忍不住惊呼一声,叫我:“高力,你们快来看!” 我跟孟响赶忙过去,却见床上躺着一个男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目五官跟方菲约略相似,想必该是方菲的弟弟。 “喂喂喂,你醒醒!”高凌凯伸手去推那男孩儿。 可是那男孩儿任凭他推,却始终一动不动。 我见那男孩儿面容红润,纯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不由得想起周科长跟袁望沉睡不醒的情形。 心中虽然极度惊怖,我还是伸出手来,在男孩儿鼻端探了一探。 鼻息微微,确实只是睡着了。 “我就不信叫不醒你了!” 高凌凯发了狠,看见旁边一张小圆桌上放了半杯凉水,遂端起水杯,向着那男孩儿一泼。 我伸手想拦,已经不及,一杯凉水淋淋漓漓泼在男孩儿脸上,将他身上盖着的薄被,也淋湿了一大块。 但男孩儿依旧沉沉熟睡一动不动,根本连任何反应都没有。 这一下高凌凯也害怕起来,愣愣地看着我,小心翼翼问我一句:“高力,他不会……跟毕洛巴一样,沉睡不醒了吧?” 我打了个寒颤,尚未开口说话,高凌凯忽然叫了一声:“方菲!我要去找方菲!” 撒开腿来,冲出了房间。 (请看第146章《沉睡村庄》) 第146章 沉睡村庄 我本来想跟着高凌凯奔出去,但孟响心好,在如此惊骇之时,依旧怕那男孩儿因身上脸上淋湿而在睡梦中着凉,所以她先用屋里一张洗脸架上的毛巾帮男孩儿擦干脸面头发。 又因为被子床褥都已淋湿,她又让我抱起男孩儿,掉头放到另外一边。 我在抱起男孩儿并不沉重的身体的时候,老实说紧张万分,生怕他会突然睁眼,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跟孟响起身出去,高凌凯又已经接连踹开了几扇房门,每扇房门里边,都有人躺在床上熟睡。 其中有一间最大的卧房,里边并头躺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方村长,女的想必是方村长的妻子。 但在这个院儿里没能找到方菲,所以我们又去了另外一个院子,结果高凌凯踹开的第一间房,就是方菲的卧房。 方菲同样在床上沉沉熟睡,高凌凯将她抱了起来使劲摇晃,方菲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高力,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高凌凯问我,眼圈都红了。我想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担心与伤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虽然之前那块浮雕也会使人沉睡不醒,但影响力顶多就在数米之内。比如1号房跟2号房只是一墙之隔,1号房里的人,就不会有任何异样。 可如今,两个院子七八口人,竟然全都沉睡不醒。而且从我们一路所见家家房门都紧紧关闭的情形来看,似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已陷入沉睡。 “我们还是……去看看其他家吧!”孟响说。 终究她是公安局刑侦科长,纵然满怀惊怖,也还是要先调查清楚,再做定夺。 “凌凯,你跟我们一起走,最好咱们三个不要分开!”我说。 高凌凯明白我的意思,面对如此诡异之事,他再怎么舍不得放开方菲,也不能不将方菲轻轻放好在床上,并且小心替她盖上薄被。 而在我们从方家内院儿往外走的时候,就在通往外院的一道月亮门背后,发现了一条黄毛大狗。 那狗盘卧地上,居然也在熟睡。高凌凯踢了它一脚,也没能将它踢醒。 穿过方家外院儿,走出方家院门,我们沿着青石板路故意往前走了好一阵,这才踹开紧靠路边没砌院墙的一间房屋大门,走进去推开几间卧室。 有两间卧室的床上,分别躺着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另有最大的一间卧室里,是一对还算年轻的夫妻并头而卧。 男的甚至将女的搂在怀里,两人嘴角,都有着温馨的笑意。 那就令我有些奇怪,因为之前孟科长跟袁望陷入沉睡,两人的面皮都是绷紧的。而且时不时地能够看到眼珠会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明显是在做噩梦的样子。 可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几个沉睡之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放松,那不像是在做噩梦,而像是在做美梦。 这种想法,令我悄悄放松了一些,眼瞅孟响脸色苍白,我赶忙握紧她手,说道:“别怕,我想……这些人沉睡的原因,肯定跟袁望周科长不一样!”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孟响立刻问我,“是因为这一次沉睡的人太多?” “不止是因为这个!”我说,指一指那对小夫妻甜蜜的睡姿,“你看看他们睡着时的模样,跟周科长袁望可有不同?” 孟响仔细察看,忽然之间明白过来。 “不错!袁望周科长沉睡的样子很紧张,有时候甚至会咬牙切齿,可这些人却很放松,完全是一副做美梦的样子!” 我点头微笑,故作轻松。高凌凯却回过头来,脸现诧异,提出质问。 “你们的意思,是这些人同时沉睡不醒,其实没有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么可怕?可是,就算这些人是在做美梦,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同时陷入梦乡,并且怎么叫都叫不醒?如果叫都不醒,噩梦美梦,又有多大区别?” 我不能不承认,高凌凯所言很有道理。因为即便他们是在做美梦,倘若一直这么沉睡不醒,到最后还是一样会活活饿死在床上。 噩梦美梦,确实区别不大! 更何况这次沉睡的面积这么大,连家禽家畜,都不能幸免,恐怕这背后隐藏着的某种力量,比之从前的那块正面浮雕,更加可怕! 而我稍稍放松的一颗心,也再次紧揪起来。 我们随后又查看了几间房屋,果然所有房屋的卧室里,都有或男或女沉沉熟睡。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将其中任何一人唤醒。 此时方过四点,天上阳光仍烈,可是我们站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中央,眼瞅前前后后一座座房屋古色古香,却听不到丁点人声,看不见半个人影,我们的心上身上,仍然控制不住一阵一阵阴寒蚀骨。 “我们现在怎么办?”高凌凯问,有些惊怖,可也有些担忧。 惊怖自然是他自身的感受,而担忧,则是因为方菲。 “如果照我说,我们就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以免到了晚上,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回答。 有句话我没说出来,如果这些人也像袁望周科长一样,会忽然醒来伸手杀人,那么到了晚上,整个村子恐怕都会变成妖窟地狱,我们三个,根本无处可逃。 “可是……难道就抛下芳菲不管了?”高凌凯不太乐意。 “我记得在方村长家里有一台座机电话,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打通,如果能打通,待我请示一下雷局长再说吧!”孟响下了决断。 所以我们立刻返回方家大院,在那三间正房最靠左的一间房里找到电话机,孟响很快拨通了雷局长的私人电话。 她使用了免提,让我跟高凌凯都能听见。 “雷局长,我跟高力现在是在一个叫方家坳的村子里,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件远比我们之前所遇更加可怕的事情!”孟响开门见山。 “什么事情能比之前所遇更加可怕?”雷局长惊问。 “我们看到整个村子至少也有三百以上的人口,全都陷入沉睡,而且怎么叫也叫不醒!甚至包括家禽家畜,也都一样!” “啊”的一声,我感觉雷局长从什么地方跳了起来。 (请看第147章《进退两难》) 第147章 进退两难 电话那头的雷局长,震惊得好一阵说不出话,直到孟响不得不多问一声:“雷局长,你还在吗?” “我在!”雷局长开口作答,语音显得无比凝重,“方家坳,也是在保康县吗?” “很可能已经超出了保康县管辖范围!”我凑近电话机,代替孟响回应,“是在保康县与神龙架之间的某个位置!不过这个村子在该管的县政府有明确登记,不会很难查找!” “那好!”雷局长立刻作出指示,“你们先待在原地,继续在村里探查一下情况,我马上叫人查找方家坳的确切位置,找到之后,会马上跟你们联系!” “这儿没有手机信号,我们是用村长家里的一部座机电话打给您的,您只能还打这个电话联系我们。”孟响多说一句。 雷局长在那边答应一声,便将电话挂上。 “我们现在怎么办?”高凌凯问。 “必须留一个人在这儿守着电话!”孟响说。 “那我们就都留下来吧!”我说。 虽然雷局长指示我们继续在村里探查,可是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留谁一个人守着电话机,那个人心里恐怕都会惊恐到要发疯的地步。 何况这些人会不会突然起身行凶杀人现在并不确定,三个人一旦分开,危险也会相应增加。 孟响点头表示同意。高凌凯愣愣地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我不管,我去守着方菲去,她要能清醒,杀了我也行!” 这话让我大感意外,真没想到他对方菲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所以我向他点一点头:“也好!如果有任何事情,你立刻大叫,我跟孟响马上赶过来!” “你身上带了防身刀具没有?”孟响多问一句。 “我带了一把匕首,到这深山里来,我不可能空手。”高凌凯说。 孟响这才点一点头。正因为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我跟孟响现在都很谨慎,虽然她这次并非公干不能带枪,不过我们俩身上也都带了匕首。 高凌凯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神态,转身出门去里院儿陪伴方菲。我跟孟响一时间竟无话可说,我只能伸出手,拉她一同坐在靠墙放置的一张长木椅上,并且将她揽抱在怀里。 “要是张小云在就好了,你就可以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孟响忽然说。 事实上我心里也在这样想,但我心里同时想到的,还有另外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张大爷之所以会带着稍微好点的东西到这个地方来,肯定是为了追寻孙女,毕竟张小云的灵魂存在,是张大爷赖以存活的唯一动力。 换句话说,张小云肯定是到这个地方来了,而且张大爷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以张小云的本事,居然让她爷爷摔死在山头,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张小云本身已经无力对她爷爷加以维护。 那么,张小云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是自愿?还是被迫? 是否,致使全村人进入沉睡的某种诡异力量,也将张小云牵引到此,并且令她或消亡,或减弱,以至于眼睁睁看着她爷爷被摔死,她根本无力施救? 张小云现在,又该落入怎样凄惨的境地? 她是鬼,不是人,能够令她陷入悲惨,那又该是怎样可怕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跟那块浮雕有没有关系?是否那块浮雕,就是出自这股力量? 我越想越是感觉身心发寒,我估计孟响同样联想到了很多,因为她的身体,有一点微微的颤抖。 所以我搂紧她一点,正想索性打开电视,转移一下我们俩的注意力,电话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孟响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跳起身,一把抓起电话,放到了耳边。 “雷局长,怎么样?”她问。 一句话问完,她才忽然想起,我就在她身边,所以她重新按下了免提键。 雷局长的声音,立刻从电话机里传出来。 “方家坳确实紧靠神农架,不过依旧隶属于保康县管辖。但这件事情太大,全村整整有三百多口人,所以我必须要你们再次确定,全村人确确实实全部陷入沉睡,并且到现在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我跟孟响相互一望。 在第一次跟雷局长通话之后,我们并没有再次出去查看,但是我想,如果有任何清醒的迹象,高凌凯这会儿必定已经大喊大叫,所以我开口回答了雷局长。 “是的雷局长,我们可以确定,到目前为止,全村人都在熟睡,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那好!这件事我恐怕不能再独自承担,必须上报给更高一层领导。不过我会尽快安排直升机过去,带上相关专家进行实地勘查,后续该怎么办,只能听更上一级指示了。” 我知道雷局长的意思,这件事确实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上次接二连三死的那些人,终究还可以当成自杀凶杀处理,但如今涉及到三百多口人的性命,别说他这个市局局长,就算是更高一层领导,也承担不起。 “雷局长,如果你要安排直升机过来,不仅要带上专家,我觉得更要带上几位全副武装的武警特警之类!我相信到了晚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我凑近电话机,提醒雷局长。 “这一点我明白,你们放心,直升机一定会赶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雷局长说,停了一停,又多加两句,“我知道你们一定感觉很害怕,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在哪儿坚守一晚,因为我们必须弄清楚,究竟到了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有一点!”我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雷局长,如果明天上午九点以前,我们没有人跟你联系,又或者你打电话过来没有人接听,那就说明……我们恐怕也同样陷入沉睡,之后再要做任何调查,千万不能在晚上!” 雷局长沉默了一阵,这才开口:“我想……这个可能不能排除,所以我不能要求你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我会在天黑之前安排直升机过去,带上专家跟特警。但直升机会直接返回襄阳,你们如果想跟直升机一同返回,我不反对!” 我跟孟响再次相视,两个人心中都在翻江倒海。 (请看第148章《云遮雾罩》) 第148章 云遮雾罩 老实说我当然想携着孟响一同返回襄阳市,从此远离这些恐怖与诡异,哪怕孟响因此不再做民警也无所谓。 但,孟响毕竟身为民警,而且是雷局长一手提拔的刑侦科长。 尤其上一次不仅死了何辉跟王技术,唐远河更是到现在仍旧是失踪状态。但雷局长不仅没有对我跟孟响流露出任何失望与不满,反而对我们俩温勉有加,并且到现在依旧保留着孟响刑侦科长的位子。 就为了这一点知遇之恩,孟响也不可能临阵脱逃。 我在孟响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责任感,所以我也在瞬时之间,有了决定。 “雷局长,我们会留下来,毕竟这一连串的诡异之事,只有我跟孟响全程经历。我想我们留下来,或许能够给专家提供更多的建议,也能够使大伙儿多一点安全保障!” 雷局长再次沉默,良久良久,才又开口。 “你说得不错,事实上我也希望你们能留下来!作为你们的领导,我只能衷心地跟你们说一声:谢谢!” 雷局长从那边挂上了电话。我回脸看着孟响,孟响两眼瞅着我,忽而展脸一笑,说了一句:“我越来越发现,我没有找错男友!” 一句话,令我热血沸腾。 “什么男友,是老公!别忘记我们已经举行过仪式了。”我扬眉而笑,亲她一下。 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叫上高凌凯,又往村子各处转了一转,确定每户人家,确确实实都在熟睡。 等到晚霞映染了半边天空的时候,头顶传来飞机轰鸣,抬头看,有一架直升机正在天空中盘旋环绕,却一直不见落下。 我忽然想起一事,赶忙叫高凌凯在村子中央一块空旷的小广场上等着,我跟孟响飞速跑回方村长的家,果然没进家门,已经听见屋里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我跑在孟响前边,飞速奔进屋里,一把抓起电话筒,刚“喂”了一声,就听见话筒中噪杂的声响,夹杂着一个男人的焦急询问。 “是孟科长吗?我们已经到了保康县提供的方家坳所在经纬度的上方,可是下边云雾翻滚,我们根本无法降落!” “我是孟科长的同事,你可以在云雾中心处降落,那层云雾只有三四米的厚度,只要穿过云雾,你就可以看清下方的情形!”我立刻回答。 “有这么奇怪吗?那我试试!” 那边挂断了电话。我跟孟响不敢远离,而是出到院子里,仰起头来向着天空瞭望。 我已经说过,这里的气象非常奇怪,从上往下看,可见云雾翻滚,但是从下往上看,却能清清楚楚看见蓝天白云。 我们现在就能清楚看见那架直升机一边轰鸣,一边缓缓缓缓向下降落。 不过很快的,大概是穿过了云层,直升机调整方位,向着高凌凯所在小广场降落下去。 我跟孟响立刻出了方家院子,向着那边迎接上去。 而在同一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方菲曾经告诉我们,之所以此地气象异常特殊,是因为有神灵护佑,不让外人轻易发现这个村落。 当时我就感觉她并非完全是开玩笑,所以我想到的问题是:全村人莫名其妙陷入沉睡,会不会跟方菲所言“神灵”有关? 虽然我自己感觉,关联性应该不大,毕竟有关“神灵护佑”的传说,绝不会是最近才有。不过在这一团迷雾之中,或许从此入手,会是一个最合适的调查切入点。 等到我们跑到小广场,直升飞机也已缓缓落稳。随着舱门打开,先是五个荷枪实弹的特种警员跳了下来,紧接着下来两个四十来岁比较斯文的男子,想必就是雷局长所言的专家。 那五个特种警员返身从直升机上抬下来两个箱子,之后在飞机轰鸣声中,领头的特警奔向我跟孟响高凌凯,大着声音问我们:“雷局长说了,你们如果想回去,现在就可以跟直升机一同返回!” “我跟高顾问不回去!”孟响大声回答,随即看向高凌凯:“凌凯要不你先回去!” “不,我不回去!”高凌凯立刻摇头,“如果方菲还能够醒来,我要让她第一眼就看到我!” 孟响便不再劝他,而是大声告诉领头特警:“有一个老人摔死在了山头,我希望你们先用直升机将他运回襄阳,等这里的事情办完之后,再做处理!” 在雷局长确认很快会调派直升机过来之后,我已经跟孟响商量过,都觉得这个村子缺少火葬场地,不如将张大爷先运回襄阳,在襄阳火化之后,我改天再带着他的骨灰,回他家后山葬埋在他的亲人身边。 所以在等待直升机到来的时间,我们已经将张大爷的尸首搬到了小广场旁侧,如今听我一说,领头特警立刻指挥警员,将张大爷的尸首搬上直升机。 直升机一直都没有熄火,等特警人员将舱门关好,驾驶员便重新拉起直升机,缓缓上升到大概出了云雾笼罩的范围,这才向着东北方向迅速飞走。 “村长家的院子比较大,而且空房间也多,我们不如就在村长家里扎营吧!”孟响建议。 五个特警以及两位专家都没有反对,于是由几位特警抬着两个箱子,我跟孟响高凌凯引路,一同走回方村长家。 路上互通姓名,领头特警姓杨,两个专家一个姓卫,一个姓乔。 卫专家连连咂舌,说道:“当真整个村子的人全部陷入昏睡?我从事生物学科几十年,可连听也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是啊!”乔专家也跟着感慨,“从医学的角度,也不太可能!” 我跟孟响相互一望,都没有开口辩解。倒是高凌凯忍不住回了一句:“待会儿亲眼见到,两位专家就可以大开眼界了!” 乔专家点一点头。卫专家却忍不住瞅了高凌凯一眼,摇一摇头,轻叹一声。 (请看第149章《疑真似幻》) 第149章 疑真似幻 几个特警抬进来的那两口箱子,一口装着两位专家的专业器械,另外一口则装着几样高科技侦探追踪的仪器。 而我觉得最有用的一样是远距离对讲机,在数公里之内都可以相互通话。 另外一样是北斗定位仪,只要带着这种定位仪,就可以随时发送求救信号,就算是迷失在深山老林,也能被搜救人员很快找到。而且其装备的高能电池,半月之内不用充电。 当然还有两柄手枪,枪中装满子弹,那是给我跟孟响配备的。 进入方村长家的院子,两位专家立刻打开一个箱子,找出几样仪器,要求我们带路,先去为沉睡之人做检查。 直到看见方家一家人果然个个都沉睡不醒,两位专家才不由得啧啧称奇。 其中乔专家甚至向一个身体强壮的年轻男子打了一针,之后等待良久,那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趁着天色尚未黑定,我跟杨特警商量,留下两个特警保护孟响以及两位专家,我跟高凌凯带着剩余三个特警,去方菲曾经提到的连本村人都不能随便进入的那片竹林查探一下。 杨特警自然没有意见,于是我跟高凌凯带路,循着记忆去往那片碧绿可爱的竹林。 暮色之中,那片竹林看起来有些阴森之感。我们一行五人走在其中,随着轻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本来该是很惬意的一件事,可此时听在耳中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一度文学网'',免费阅读完美隐婚,律师老公不太坏最新章节! 《睡到死》第149章 疑真似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0章 女塑祸根 我跟高凌凯听见三个特警发出的“啊呀”惊呼,几乎也要跟着叫出来。高凌凯更是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杨特警,里边到底有什么?”我不得不冲着门内叫喊一声。 但杨特警没有回答我,我只听见他含含混混应了一声。 “凌凯,你在外边守着,我进去看看!”我咬咬牙说。 “还是我先进去!”高凌凯立刻说。 他一向很讲义气,就算再怎么恐惧,遇到危险他也不会缩在人后。所以他话一说完,立刻抢在我前边闪身进到门内。 我清楚听见,他也发出了“啊”的一声叫。 “凌凯,凌凯,到底怎样?你还好不好?” “你进来……看看!”我听见高凌凯仿似呻吟一样,回了我一声。 我吸口气,一手摸出手枪,另一手摸一摸挂在我腰间的对讲机,这才鼓足勇气,迈步跨入那扇并不宽阔的单扇门洞。 我没有发出声音,可是我,却在霎那之间张口张眼呆若木鸡。 那屋子里边没有任何光亮,所以从屋子外边往里看,只感觉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可一旦进到门内,第一眼,就会看到一个美女站在屋子中央。她身上片缕皆无,裸露着丰胸细腰曼妙身段。 而且最奇怪的是,明明屋子里十分黑暗,可是她那莹白如玉的肌肤,完美到极致的身段,却清清楚楚呈现在人前。甚至那细致的肌理,都在极力诱惑着所有男人伸手轻抚。 我也是男人,我也控制不住伸出手去,在那女子腿间腰上轻轻抚弄。我甚至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忘记了身边还有高凌凯和三个特警。 我完全忘乎所以,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只有眼前这美到极致的****美人。 直到一阵噪杂声响,将我的魂魄拉了回来。 那是对讲机的声响。 我倏然间满脸通红,赶忙镇定心神取出腰间的对讲机,对讲机里一片噪杂,根本听不清任何一句话。 我估计这间古旧的小楼房对电磁信号一类有干扰作用。不过对讲机既然响了起来,必定是孟响在试图联络我。 我抬眼扫过屋子里的其他几人,不由得一阵好笑、也有一阵骇然。 三个特警,再加上高凌凯。全都痴迷的围绕着那个美女,几乎是馋涎欲滴般,伸手在美女身上轻轻抚弄。 而那美女,看着很像活生生的人类,可这么长时间了,她的姿势丝毫未变。 ——那当然不可能是活人,那只是不知什么材质雕刻的一尊雕像而已。 只是这尊雕像,似乎有迷惑人类、尤其是迷惑男人的力量,如果不是对讲机的噪音将我惊醒,我现在也跟眼前的四个男人一般丑态百出,而且不知道会在此处逗留到什么时间。 我不敢再去看那尊女人雕像,而是用力将高凌凯拉得离那尊雕像远一些,并且站在他跟雕像之间,一边用力摇晃着他,一边大声叫喊:“凌凯,你醒醒,那只是雕像,不是真女人!” 高凌凯本来还在用力挣扎,想要重新回到雕像跟前,被我用力一喊,终于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一看我,再看一看那尊雕像,倏然之间,他满脸通红。 “这尊雕像好像能够迷惑人心,你千万不要再正眼瞧看,快帮我唤醒他们三个,耽搁久了,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高凌凯答应一声,撇开脸不敢再看那尊雕像,就像我刚才叫醒他的时候一样,用力将一个特警拖离雕像,冲着特警摇晃叫喊。 好不容易我跟高凌凯将三个特警全部唤醒,谁也不敢再做逗留,杨特警首先出去,紧随着是高凌凯,我则留在最后一个。 关上木门,我们五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眼瞅天色早已黑定,我们被那雕像迷得至少也有二三十分钟。 “这个……怎么会这样?”杨特警说,大概是想到了方才的丑态,他明显有些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我微微摇头,随即冲他一笑,安慰他两句,“大家都是男人,方才人人都出了丑了,所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杨特警嘿嘿一笑,另一个特警忽然冒出一句:“快离开这儿吧,我觉得,好可怕!” 我也觉得很可怕,那不过是一尊雕像而已,可是它居然将我们五个大男人迷得丑态百出神魂颠倒。 所以那绝不可能是一尊普通雕像,全村人之所以沉睡不醒,十有**跟这尊雕像有关。 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尊女人雕像,到了晚上会不会也变成没有眼睛? 而此刻已经入夜,如果有变化,现在就可以看清楚。 可是我,看看木门,却竟没有勇气再进去瞧看一眼。 所以我最终放弃了那种想法,一行五人沿着黑石子路往回走。 对讲机再次响起,里边传出了孟响焦急的声音:“高力,你们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我话?” “我们马上就回来!”我忙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 一行几人转过山弯,远远看见黑狗依旧蜷卧在小路中央。我只怕到了半夜会有什么野兽下来咬死咬伤了它,所以我壮起胆子将它抱了起来。 幸好一路都没发生任何变故,我们平平安安回到了方村长家。 我将黑狗放到屋檐下方,孟响迎着出来,万般惊诧地先去看了一看黑狗,这才问我们为什么会这么久,到底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看见高凌凯以及三个特警全都显出不自在的神情,事实上我也有点不自在,只能在心里暗暗庆幸孟响没有跟着同去,要不然让她看见我的丑态,我这辈子在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没有什么大的发现,只是在一间奇怪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座……有点奇怪的女人雕像。” 我尽量轻描淡写,但是孟响还是察觉到我言有不尽。 “到底怎么个奇怪法?”她追问。 “到明天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只能这样说,“我感觉……全村人沉睡不醒,很可能跟这尊雕像有关!” 孟响狐疑地瞅瞅我,没再继续追究下去。 (请看第151章《沉睡蔓延》) 第151章 沉睡蔓延 五个特警跟两位专家来的时候,带过来了一些吃的喝的,所以我们不用借方家的厨房生火做饭,九个人随便吃了一些。 我看两位专家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竟然对他们有几分同情。 他们是专家,最讲究科学理论以及自然法则,可是眼前经历的事情,势必将他们所掌握的理论与原则,完全推翻。 我本来有些恐惧那尊迷惑人心的雕像会有催眠作用,全村人沉睡不醒,很可能就是它在作祟。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九人一直没有任何一个表现出昏昏欲睡的状态,那就令我悬吊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下。 因为三间正房最中间的客厅本来就最宽敞,而且它跟右边的餐厅之间还有一道房门相通,所以我们决定今晚就聚在这两间房休息。 我们从方家内院儿找出被褥铺在地上,由五个特警安排放哨,其他人安心休息。 我跟孟响在餐厅这边睡,自然孟响紧靠墙壁,我护在孟响外边。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女人雕像为什么会有那种魔力,直到恍恍惚惚进入梦乡。 我感觉自己做了几个美梦,有一个梦境好像还见到了孟响跟张小云。可是当一觉睡醒,梦中的具体情形,我却又一点也想不起来。 睁眼看见孟响仍然在我枕边甜睡,好像也在做着美梦,她嘴角带着一抹甜甜的笑意。 那就令我按捺不住,凑上嘴去亲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一度文学网'',免费阅读完美隐婚,律师老公不太坏最新章节! 《睡到死》第151章 沉睡蔓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2章 重返旧路 我把昨晚发现的那个赤**人雕像、以及女人雕像所产生的巨大魔力详细告诉给雷局长,雷局长琢磨了一下,问我:“你是不是有些什么想法?” “我认为全村人陷入沉睡,很可能是跟那个迷惑人心的女人雕像有关系,只可惜现在全村人都在昏睡,我们无法弄清这个雕像从何而来。不过我想,或许我能够找到唤醒众人的方法。” “你是说……那些族民神洞里的那块正面浮雕跟背面浮雕的结合物?”雷局长立刻问我。 我不得不佩服他思维敏捷,所以我回答:“是!我曾亲眼看到,族长的儿子毕洛巴在神洞中睡了一夜,便由沉睡中完全清醒。另外高凌凯的伙伴姜新,也是因为那个神洞,从白痴变成了正常人。” 毕洛巴跟姜新的事情,我跟孟响都原原本本向雷局长做过汇报,这也是雷局长能够立刻想到那两块浮雕结合体的原因。 “那你准备怎么做?”雷局长又问,而且很快地接了两句,“你要知道,这一次一下子有这么多人陷入沉睡,必定是一种远比那两块浮雕更加强大的力量在作祟,所以就算你能带回那两块浮雕,也未必就能起作用。” “我考虑过这一点,不过,我总是要试上一试!” 雷局长知道我对孟响的感情,自然也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他轻声一叹,问我:“你还能找到那些族民的聚集地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一度文学网'',免费阅读完美隐婚,律师老公不太坏最新章节! 《睡到死》第152章 重返旧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死处求生 事实上我之所以没有反对由几个特警保护我跟高凌凯去族民聚集地,就是因为这个狭洞太过可怕。 那大群的蝙蝠不用说,虽然惊怖,总还不会向人类发起攻击。但是那个白乎乎的不明生物,倘若只有我跟高凌凯,我还真的有点不敢前行。 几个特警都带上了夜视镜,是那种只在一只眼睛前方安装着可调节长镜头的装备。而这种装备需要经过训练才能佩戴,所以我跟高凌凯仍旧打着手电筒,几个特警护卫着我们,行进速度颇为快捷。 耳听那“叮叮”声响渐渐清晰,我的心也越来越紧张。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特警忽然低喝一声:“什么东西?” 几个特警立刻停步,一起将手中枪支指向了右前方。 我手上打着手电筒,自然而然也向那边照了一下。 “没什么,继续走!”领头的黄特警说。 “不,有东西!”高凌凯忽然开口,声音微微发颤。 我吓一跳,但我并没看到什么,所以我立刻转脸看向高凌凯。 “就在右前方的……洞顶上!”高凌凯说,不仅声音在发颤,他甚至缩着手不敢去指方向。就好像怕什么东西突然扑下来,咬住了他的手指一般。 我向着右前方的洞顶一望。 那山洞又扁又阔,人行其中,并不会感觉到拥挤压抑。但其地面虽然平坦,洞顶却是高高低低。低处只有两米来高,高处却超过十米。 而此刻,就在那高高的洞顶,果然好像贴着一块白乎乎的东西。 “那应该是钟乳石之类!”黄特警说。 “不!”我下意识地接了口,同样的因惊栗,而嗓音发颤,“那肯定不是钟乳石,那是一个活物!” 之所以我会这样说,是因为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块白乎乎的东西,正在死死盯着我看。 以至于我手上拿着手电筒,却竟不敢抬高,往那白乎乎的东西上照射一下。 “怎么可能是活物?”黄特警轻笑了一声,“除非它跟洞顶岩石是一个温度,否则我的夜视镜不可能看不清楚它!” 我立刻明白,他们佩戴的夜视镜,是以红外成像技术为基础,除非两个物体之间有温差,否则便看不清楚。 “要不,别管它了,咱们赶紧走吧!”高凌凯说。 我正想点头答应,忽然感觉白影一晃,那块白乎乎的东西,从洞顶扑落下来。 我一惊之余,立刻大叫:“别开枪!” 可是已经晚了,五个特警同时开枪,整个山洞被枪声回旋盘绕,震得我耳朵里面嗡嗡作响,脑袋瓜子也乱成一团,根本无法注意那白乎乎的东西有没有被众特警开枪击中。 但就在那嗡嗡枪响声中,夹杂着一阵一阵嘶哑凄厉的低啸声传入耳朵,并且速度迅快,向我们逼近过来。 “什么声音?”黄特警惊问。 “是蝙蝠,快趴下!” 我跟高凌凯立刻向地一趴,并且用手紧紧护住了头部。 就感觉好像要撕裂人神经的那种低哑怪啸、夹杂着“扑扑楞楞”扇翅膀的声响,从后背上方飞扑而过,虽然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我仍旧感觉一颗心抖颤不止。 偏偏蝙蝠尚未完全过尽,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后背衣裳,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向着前方迅速飘移。 不是奔跑,是漂移,因为我根本感觉不到奔跑的那种颠簸,就好像我整个身体都在空中御风而行。 那种感觉本应该是很潇洒的,可我能够感觉到后背抓着我的那个东西,散发出蚀骨的冰冷。同时少量落后的蝙蝠,向着我头上身上跌撞不止。 我听见尖声大叫,那是我在叫喊。 同时我的耳朵里,隐隐传来高凌凯的尖叫声:“高力!高力!” 我已经被吓得有点麻木了,但是高凌凯的叫喊声,却令我一下子闭上了一直控制不住在尖叫的嘴。 不过我很快意识到,我必须继续尖叫,这样才能引导高凌凯跟特种兵来救我。 所以我重新尖着嗓门叫喊,但是我的脑瓜里,却开始冷静下来。我感觉我的手还能动,所以我尽力侧腰,摸到了我腰上挂着的一柄匕首。 我拔出匕首,突然之间使出浑身力气,向着上方猛地侧身,同时将手中匕首,用力划了出去。 我的手电筒早就已经跌落,山洞里漆黑一团,我眼前什么东西都看不见,我只是本能地划出去一刀而已。 不过我感觉我确实划到了什么东西,我甚至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我的两腿突然跌下。 在我的后背上,本来有两处被抓,一处是领口,一处是腰部,但我一刀划出,抓住我的那个东西立刻松开了我的腰部,只剩领口依旧被它提着。 而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有更大的活动空间,所以我毫不犹豫,将手中的匕首,向着头顶猛挥上去。 那匕首十分锋利,我又用尽了全身力气。我听见那东西再次发出很怪异的闷哼声,同时我的身体向前一扑,“扑嗵”一声,趴伏地上。 我立刻翻身,摸出我另一边腰上佩戴的手枪,顺手间打开保险,不管不顾,向着我身体上方“啪啪啪啪”连开几枪。 我不知道抓住我的那个东西在哪儿,我根本就看不见它,我只是想令它不敢靠近我身边。 幸好几枪开过,随着光芒闪耀,高凌凯一边大叫着:“高力!高力!”一边跟几个特警迅速奔近。 我根本顾不得扭头去看他们,只是仰躺地上紧盯我的上方,生怕那东西突然出现,再次将我抓提起来。 直到高凌凯奔到了我身边蹲下,一边扶我起身,一边连声问我:“高力你没事吧?高力你没事吧?” 我这才吸口气,转过脸,看着他惊吓而关切的面孔,突然间浑身力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令我几乎想要大哭一场。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跑得这么快,简直就跟飞一样?”有个特警小声嘀咕。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此时每个人心中,都被寒意笼罩。 (请看第154章《怪异手爪》) 第154章 怪异手爪 黄特警拿着手电筒到处探照搜索,忽而“咦”的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物,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回脸去看,尚未看清,高凌凯忍不住说道:“咱们还是先出去,等到了洞外在研究吧?” 黄特警大概也不想吓到大伙儿,答应一声,将那东西塞进裤腰里。 高凌凯将我扶了起来,仍有五个特警护卫着我们,继续向着洞口的方向走。 因为这个山洞又扁又阔,往两侧竟不知到底有多深。 而在我第一次滑落这个山洞的时候,就是一直循着那八音石发出的“叮叮”声响在走,如今被那不知名的生物提着在山洞里一阵疾跑,八音石的“叮叮”声响,已经到了我们左侧。 所以我们调整方向,往左前方继续前行,幸好之后那不知名的生物没再出现骚扰我们,等到又半个小时之后,前方隐隐出现光亮,我们加快步子,到了山洞洞口。从洞口跳落下去,进了那条我曾经来回走过几次的山谷。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谁也不敢稍有大意,几个特警仍旧充满警惕护着我跟高凌凯又往前走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停下脚歇一口气。 黄特警拿出他从洞里捡出来的那个东西,禁不住“啊呀”一叫,扔落地上。 我在瞥眼之间看见白乎乎的一团,心中一动,壮起胆子捡了起来。 那是一只手爪,但肯定不是地球上已知生物的手爪。 连接着手爪的半截肢体,看来倒很像是人类的前臂,就好像我当时抽出匕首奋力一挥,恰好挥在了那东西的前臂与上臂的关节处,赶巧将它整个前臂全都削下来了一般。 但是它的颜色却是灰白色的,看起来就跟死了很久的人类尸体的颜色差不多。而且在截断处,有黏糊糊的液体渗出,不是红色的血液,而同样是灰白色好像石灰浆的颜色。 另外那个手爪,也有五根手指,但跟人类的手指完全不一样。 人类的手指是拇指单独分开,另外四根手指并列在一起。 但是这个手爪,两根较粗的手指、和三根较长的手指分别并列而生,就好像比人类多生了一根拇指、少长了一根小指般。 而这种生理结构,比起人类的手掌构造,抓握东西会更加有力。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的爪子?”一个特警惊问出声。 我摇一摇头。之前我已经怀疑山洞中那个白乎乎的影子,是一种未知的山洞生物,如今我感觉自己的猜测,或许并不荒谬。 “你了不起!”黄特警忍不住伸手拍了一拍我的肩膀,“难怪雷局长对你如此看重!在如此惊恐的情况下,你居然能够保持镇定,砍掉这怪物的一只爪子!我们几个经过特殊训练的,都未必能够做到!” 我苦笑,不敢自夸。那不过是大难临头拼死一搏而已,我想绝大部分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发挥最大潜力以图自救。 况且我当时同样尖叫不止,现在想想,仍觉脸红。 黄特警将那截未知生物的肢体郑郑重重包裹起来装进背包,这是一项极重大的生物学最新发现,很值得科学家探索研究。 我们继续赶路,到天色黑定,终于走出山谷。因为剩下的路至少还得走半天时间,而在晚上赶路,很难辨别方向,所以我们找个背风的地方扎营安歇。 又因为前两天下过雨,地上很潮湿,我跟高凌凯干脆背靠着背坐下来休息。 另四个特警也学着我们的样子,背靠背的两两坐下,只留黄特警一人负责不太困的第一班警哨。 但是没等睡着,我就再次感觉到了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盯视着我们! 或许是经历太多,我对于被盯视的感觉,特别敏锐。 所以我立刻坐正了身体。 “怎么啦?”黄特警问我。 “有东西就在附近!”我回答,小着声。 那四个背靠背坐着的特警立刻起身,或半蹲,或弓步,向着四周机警扫视。 我跟高凌凯也向着四面瞭望。 看不到任何东西,而那种被盯视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我想肯定是因为我们起了防备,所以隐藏着的那个什么东西,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它走了!”我说。 几个特警全都松了一口气,黄特警回脸瞅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想他一定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因为在那山洞里受了惊吓,所以有点神经兮兮,我自然也不能多加分辨。 几个人重新坐下,仍旧由黄特警负责第一班警哨。 这一次我倒是睡着了,但是没有睡多久,就被惊呼声以及枪响声吵醒,猛然睁眼,正看见一道白影飘忽来去迅快无伦,黄特警连连开枪,却竟打它不中。 其他特警也都惊醒,但它可能察觉到其他人都已惊醒,它向着黄特警猛地一扑,趁着黄特警闪身躲避,它居然一把拎起地上黄特警的背包,随着其他特警纷纷开枪,那灰白色的影子东晃西摇快如闪电,转眼藏匿入前方树林之中。 “追!” 黄特警呼喝一声,率先追了出去。另两个特警紧随而上,剩下两个特警则自动留下,护卫着我跟高凌凯。 我很想叫黄特警不要乱追,因为在这深山之中,实在很容易迷失方向。幸好黄特警大概也明白,很快就回过头来,我看他手上拎着一物,应该是他自己的背包。 “那只断手,被它抢走了!只是很奇怪,它怎么知道那只断手在我包里放着?”黄特警说,宛如自言自语。 “或许有某种气味,只不过我们闻不见,它自己却十分敏感。”我试着解释。 “可它又为什么要抢走它的断手,难道它还能自己再接上去?”黄特警追问。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几个特警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五个人分三班轮守,我跟高凌凯则提心吊胆重新入睡。 幸好没再发生任何事情,想必那未知生物明知我们戒备紧严,况且它已经断了一手,不敢再来向我们发难。 (请看第155章《沉睡族民》) 第155章 沉睡族民 到了天亮,我跟黄特警商量,说明本地族民性情古怪,不愿外人踏入领地。况且那两块浮雕是被他们看着至高无上的圣物,我只怕未必能够在一天半天的时间说服族长,将圣物出借给我。 所以我让黄特警不如发信号让直升机来先接他们回去,等我跟族民借到那两块浮雕之后,再发信号让直升机来接。 黄特警虽然不太理解我的说法,不过他没做争辩,而是依我所言与我跟高凌凯道别,并且将他们身上带着的几包压缩饼干、以及需用的装备交给我们带上。 而剩下的路,我跟高凌凯都走过两次,所以我们走得飞快。 到正午时分,我们已经到了族民聚集的那个神洞附近。 可是随着我们沿小路走向族长居住的那座竹楼,却再次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到处都静悄悄的,既没有孩子们玩耍,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男人女人在自家的草棚前编织草鞋做零碎家务。 高凌凯按捺不住,随手推开路边一座草棚简陋的木门,向着里边觑了一眼,就禁不住失声惊呼:“高力,这些人……也在睡觉!” 我吃了一惊,立刻凑过去观看,这一看,不由得浑身发凉。 大白天的,草棚里躺着一对年轻夫妻加一个小孩儿。夫妻身上衣衫不整,仿佛睡觉之前还恩爱过一番。 “怎么办?高力,怎么办?”高凌凯问,脸上神情虽不惊怕,却很沮丧。 他当然会感觉沮丧!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本来是想跟族民借用那两块浮雕,因为我以为那两块浮雕可以唤醒孟响等人。 可如今这些族民也在熟睡,那就说明,那两块浮雕不仅不能如我们所愿,反而,此地族民之所以熟睡,很可能就是那两块浮雕在作祟。 但为什么? 明明那两块浮雕的影响力相当有限,又深藏在深洞之中,怎么可能会影响到这么多族民同时入睡? 而这些族民入睡之后,会不会莫名其妙起身杀人? 我脑瓜里乱成了一锅稀粥,但又不肯死心,所以我向前奔出几步,再推开一间草棚的木门察看。 确切无疑,这里的族民也在沉睡。只不过这一间草棚中睡着的,是一对老年夫妻。 我站直身体,眼瞅着整个草棚区没有半点人声人影,只能咬咬牙,转身去往神洞。 “高力你干吗?”高凌凯一边跟着我走,一边问我。 “我去问问族民先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凌凯便没再多说,只是紧紧跟着我走。 很快的,我们到了神洞所在那座石峰之下,我将挡着神洞口的那块木板上的闩木撤掉,再跟高凌凯合力将木板挪开。 “要不你在洞口守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我跟高凌凯说。 “还是我们一起进去吧!全村人都在沉睡,我觉得最可怕的还是在洞里。” 我也觉得洞里会更加可怕,所以我点一点头,率先进洞。 “老人家,您在不在?我是高力,曾经跟您见过几面的!”我一边轻叫,一边向着洞里仔细打量。 可惜那个白须白发的先祖魂灵并没有应声出现。我看见洞里两盏长明灯仍然亮着,所以大着胆子直接走进去。 第一盏长明灯上方,依旧挂着那位白发老者的画像。但是再往里走,我却不由得“啊”的一声。 在最靠洞里的那盏长明灯里侧,本来有一个凹陷,凹陷处原本供奉着一块很奇怪的头骨、再加上那两块浮雕的结合体。 但现在,凹陷内只剩下了那块头骨,那两块浮雕的结合体,已经杳无影踪。 “高力,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怎么会这么吓人?”高凌凯问,禁不住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之前他两次进神洞,都只顾照看姜新,从未进到山洞里头儿,自然也没见过这块头骨。 “我也不知道!” 我摇一摇头,心里想着那两块浮雕到底去哪儿了。而如果那两块浮雕已经不在此地,族民又是因为什么,而陷入沉睡。 正苦思不得其解,身后传来的叽里咕噜呼喝声,令我跟高凌凯急忙转身。 因为我们在洞里,所以外边的人不可能看清我跟高凌凯的长相,但是我一眼望出去,却不由得又惊又喜。 惊的是在紧靠洞门的地方,有一个壮汉侧身扬臂,手上端着一把简陋竹弓,弓上搭着一支竹箭,正正地对准我跟高凌凯。 他嘴里一直在喝骂不停,我估计他是在骂我们不该私闯神洞。 喜的是另外还有几个族民站在洞外,只是从洞里看出去,视角比较狭小,我看不见外边有没有我熟悉的人。 我怕高凌凯动作太大激得壮汉射箭进洞,赶忙一手将他拉住,一边嘴里高声呼喊:“族长跟毕洛巴在外边吗?我是高力!” “高力?”有人诧异一声,很快地一个壮实的身影走到了洞口,“还有一个是谁?” 他自然是用汉语再问,因为他堵着洞口,背着光线,我看不清他容貌长相,但听声音依稀像是族长,所以我赶忙回答:“他是高凌凯,跟我们一起夺回圣物的高凌凯!” 族长看来稍显放松,但却没有让壮汉收起对准我们的弓箭。 “为什么你们一来就进神洞里去了,是想偷走圣物么?”他问,很阴沉的口气。 “不是不是,你千万别误会!”我赶忙解释,“老实说我们今天来,是因为在我们那里,有一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沉睡不醒,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赶来你们这儿,想请问一下神婆,如何才能将那些人唤醒。结果刚一走到你们这儿,发现你们这儿的人居然也在沉睡,心慌之下,我们才贸然进入神洞,想看看能不能请先祖现身,求问先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话自然不尽不实。我本来是想跟族长借用那两块浮雕,但族长已经疑心我们进神洞是为了盗取圣物,我再要实话实说,那等于坐实了我们的罪行。 所以我不得不一半真实一半虚假,以这些族民对神婆与先祖的虔诚不疑,说不定能够相信我话。 (请看第156章《妖神作祟》) 第156章 妖神作祟 我几句话说完,族长脸色果然又温和了一些,回脸吩咐一声,那壮汉总算是将弓箭收了起来。 “你们赶紧出来吧,我族先祖已经去了神人那里,不在神洞里了!”族长说。 “啊?”我微微一惊,一边往外走,一边脱口追问,“神人那里!那是在哪里?” “这个我们世俗凡人,怎么能知道?”族长回答。 “毕洛巴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这儿的人,跟我们那儿一个村子的人,全都陷入沉睡叫不醒来?”我又问。 族长对我后边的问题不予作答,只是脸现黯然,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我儿前些时日在山中发现一个汉人的踪迹,他怀疑是你走失的一个同伴。他说他答应过你,一旦有了你同伴的踪迹,一定会救他出来!我儿生平从不会违背誓约,所以他带了几个人进山搜寻,结果……几天过去,也没见他回来!” 我大吃一惊,一时讷讷无语。 我确实曾经拜托毕洛巴一旦发现唐远河的踪迹,一定要伸出援助之手,那本来是聊尽人事,给我自己的心理上一个安慰而已。没想到毕洛巴居然谨记在心,发现有个汉人的踪迹,他就追踪进山,全然不顾他自身安危,也不顾那个人是否真是唐远河。 “既然他几天没回来,你们就没有再派人去山里搜寻?” “怎么派?哪有人派?”族长苦笑,“就在他走的当天晚上,先祖就将神婆叫进神洞。后来神婆就告诉我们说,先祖去了神人那里。再等到了晚上,全村人就陷入沉睡,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守护村寨,哪里还能分出人手,去救援我儿?” 我脑瓜里乱成一团,脱口追问:“为什么你们几个没有陷入沉睡?还有……圣物呢?其他人陷入沉睡,是因为圣物么?” “倘若我们几个也都陷入沉睡,谁来维护族民安危?”族长平淡回应,对我后面两个问题仍旧不予理会。 我估计他依旧防备着我对圣物有贪婪之心,所以我略一转念,索性跟他提一个请求:“不知神婆有没有沉睡,如果没有,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她?” 族长略一犹豫,便点一点头。 他对我终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他在前边走,却让另外三个壮汉随在我跟高凌凯身后。 一路向东,从竹楼前经过,我发现竹楼上好像另有壮汉守卫,那就令我有些怀疑,那两块浮雕,或许被神婆从洞里带出,供奉在了竹楼之上。 这恐怕也是众族民全都陷入沉睡的原因。可我不明白的是,虽然竹楼上方能够辐射周围所有窝棚,但几十座窝棚散落开来,范围至少也在数百平方米之外,那两块浮雕的影响力,为什么会突然间增强到这个地步? 还有,神婆说先祖魂灵去了神人那里,即便当真去了神人那里,为什么先祖要让神婆将圣物从神洞中取出,致使所有村民陷入沉睡? 这些村民陷入沉睡,还能不能醒来?会不会跟袁望周科长一样突然起身伸手杀人?这里的沉睡,跟方家坳的沉睡事件有没有关联? “想必这几位汉子,都在神洞里歇过一晚两晚吧?”我突然问出一个问题。 族长微微一愣,这才回答我:“他们都是族里的勇士,都曾经立过大功,所以先祖在回归之后,曾经对他们论功行赏。” 族长的模样好像很诧异我怎么能知道这个。其实说穿了很简单,族长大概以为这几个人苏醒着的原因,是神人专门留着好让他们保护沉睡中的族民安危,但是我很清楚,只要从前在神洞里住过一宿的人,都不会在这次沉睡事件之列。 ——那就跟我和高凌凯一样。 一路往前穿过一众窝棚,到了窝棚边缘区的一棵大树跟前。 老远看过去,那棵大树十分粗壮,几要数人合抱。走得近了才会发现,树干中央豁然有一个树洞,树洞里盘膝坐着一个老太婆。 一条彩色布袋系在她光裸的头皮上,她嘴里念念叨叨,眼皮却始终紧闭。但仔细看看,就会发觉她并非闭着眼睛,而是她的上下眼皮,在很久以前,被用丝线缝合在了一起。 族长弯着腰凑近树洞,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那神婆点一点头,准确无误转脸向我,并且向我招一招手。 我赶忙凑到她跟前。神婆开口说了一句话,我自然不可能听懂,不过族长马上跟我说,神婆叫我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 我定定神,谨谨慎慎开口发问。 “在这大山边缘,有一个叫方家坳的村子,最近几天就跟这里的人一样,全村人都陷入沉睡叫不醒。所以我想请问神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还能不能醒过来?” 神婆不语,只是正正面向着我。 我不知怎么的,明明她上下眼皮缝合在一起,我却有一种被她盯着看的感觉。 正有点身上发毛,神婆忽然倾身向前,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将她一把推开,却又硬生生地忍住没动,正想请问神婆怎么了,那神婆忽然张嘴,在我手腕上咬了一口。 我痛得立刻甩手挣脱了神婆的抓握,抬起手腕来看,竟然被神婆咬出了血丝。 “你你你……干什么?”我又惊又怒。 “不得对神婆无礼!”族长立刻呼喝一声。 “谁无礼呀?这怎么能够随便咬人?”高凌凯忍不住回了一句,赶忙走过来问我,“高力你没事吧?” 我摇一摇头,回脸还想质问神婆,却见神婆忽然从树洞里钻了出来,伸手向天,哇哇乱叫。 我吓一跳,正不明所以,神婆已经低下脸来,叽里咕噜跟我说话。族长也立刻跟着帮我翻译。 “神婆说你是天降勇士,不仅帮我族夺回了圣物,而且日后还会帮助神人重返天庭。她说叫你不用担心,数日后你们那边的村民、跟我们这边的族民,全部都会清醒过来。但我儿毕洛巴陷身在妖神手中,只有你能够将他搭救出来。所以希望你能够伸出援手,等到你救出我儿之日,也是所有沉睡之人苏醒的时候。” (请看第157章《神婆预知》) 第157章 神婆预知 老实说我对什么“天降勇士”、什么“重返天庭”一点也不相信,但是让我去搭救毕洛巴,我却是义不容辞。 虽然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到孟响身边,但是回去又有什么用?浮雕已经证明无用,我回去也不过是对着孟响的睡颜犯愁而已。那还不如先去将毕洛巴救出来,反正孟响有人照料,我只能期望神婆所言能够成真,在我救出毕洛巴的时候,所有人都能苏醒。 虽然我知道这种期望很可能只是奢望,但在这个时候,我也只能奢望。 而神婆接下来的几句话,却令我的这点奢望,好像多了一点成真的可能。 “神婆说你去搭救毕洛巴的时候,不能去找你那些凶神恶煞的伙伴帮忙,因为你必须先找到一个能帮你带路的卡拉和,如果你那些轻易就能杀人的伙伴跟你一起走,能帮你带路的那个卡拉和,永远不会出现!” 她居然说我不能找那些凶神恶煞的伙伴帮忙,老实说我确实已经准备好发送求救信号,让直升机带几个特种警员过来帮我,而神婆所谓的“凶神恶煞”,自然是指的这些特种警员。 可是神婆怎么能知道他们?难道她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却拥有了超强的心灵感应能力? “什么叫着卡拉和?”我又问。实际上之前我就曾听毕洛巴提到过这个词汇,我只是想跟族长确认一下。 “这个……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野人!”族长说,没出我的所料。 “野人怎么可能会帮我们带路?它不害我们已经是万幸!”我说。 “神婆既然这样说,就一定会!”族长回答。 我皱眉思索,忽而心中灵光乍现。高凌凯也在此时凑近了我,说道:“高力,别忘了我们救过一个小野人!” 我点一点头,再次感觉神婆可能确确实实有一些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超能力,因为她确确实实知道一些她本来不可能会知道的事情。 所以对于她所言所有沉睡之人都能醒来的话,我又多了几分信心。 “那好吧!那就请帮忙问一问神婆,我们在什么时间出发比较合适!”我又说。既然神婆什么都知道,自然而然的,我也开始向神婆请求指点。 神婆说了几句话,族长翻译说:“神婆说最好现在就出发!因为在路上会经过一处非常危险的地方,你们要赶在明天正中午的时候走过那里,只有在太阳最大的时候,才能将那个危险降到最低!” 我立刻明白,神婆说的危险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那个狭洞附近。我在那里砍伤了一个很凶恶的未知生物,如果当真如我猜想,那生物是长期生活在地穴中的生物,那么在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它不敢出洞,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换句话说,神婆连这个地穴生物,也都预见到了。 所以我对神婆所言愈发深信不疑,当即回脸向着高凌凯一望。 “不用问,我当然跟你一起去!”高凌凯说,毫不犹豫。 我冲他点一点头,回脸看着族长。 “请您帮我们问问神婆,该往哪个方向走,我们即刻出发就是!” 族长大是感激,赶忙又跟神婆说了两句话。神婆叽里咕噜回了两句,族长说道:“神婆叫我安排两个族民随你同往,他们大体知晓卡拉和的出没之地。” 我跟高凌凯点头应允。神婆叽里咕噜又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伸出手来,在我跟高凌凯额头按了一按。 我知道她大概是在为我们壮行、或者说祈福一类,之后神婆退回树洞重新坐下。族长引着我们静悄悄地离开那棵大树直到数百米的距离,这才向着我跟高凌凯深深一躬。 “两位勇士倘能救出我儿,我合族上下,同感大德!” “快别这样说!”我赶忙伸手将他扶住,“毕洛巴原本是为了信守对我许下的诺言这才遭遇险境,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族长点一点头,当下不再多说,自引我跟高凌凯去了竹楼,先捧出食物让我跟高凌凯饱餐一顿,之后便安排两个强壮族民与我们同行。 我向着竹楼上方一瞥,笑问:“是神婆让族长将圣物放在竹楼上的对吧?” “啊?”族长大吃一惊,大概是想不通为什么我能知道这一点。 我冲他一笑,跟高凌凯各自背上自己的背包,另有两个族民引路,仍从神洞前边的那条小路出山。 族长引着几个壮汉,送我们到了山口,一行几人拜伏在地上,等我们走远,方起身回去。 我看两个壮汉所走方向,果然正是去往那条峡谷,心中更加笃信我猜测没错。 “神婆说毕洛巴落在了妖神手里,那所谓的妖神,是指什么东西?”高凌凯悄声问我。 我摇一摇头,对于这个问题,我实在是连猜想也猜想不出。 “要是你那个仙女还能像上次一样跟着我们就好了!”高凌凯无限感慨。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但那也不过是妄想而已,反而因高凌凯这么一提,倒引起我对张小云无限挂念。 神婆说先祖魂灵去了神人那里,张小云是不是也同样? 而这所谓的“神人”,到底是指的什么?神婆还说我会帮助“神人”重返天庭,难道世上,当真有神?为什么“神人”重返天庭,会需要我的帮助?而我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些谜团当真像一片浓雾,不仅找不到半点答案,反而我想得越多,牵扯出的问题也越多。 “凌凯,我们这次的行动,恐怕比上次更加艰险!上次毕竟有张小云一路维护,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前边到底有多少未知而可怕的事情等着我们,我们根本难以预知,也无法防范!”我跟高凌凯说,心里确实感觉沉甸甸的。生怕此行倘若令高凌凯受到伤害,同样会令我一生难安。 “我明白!”高凌凯扬眉一笑,“但就是一些未知的东西才惊险刺激不是吗?你放心吧,我们俩联手,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他自信满满,豪气冲天,连我都被他影响,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请看第158章《野狼围困》) 第158章 野狼围困 我们快步赶路,到黄昏时刻,已经离那条峡谷不是很远。我做主停留下来,找个地方歇宿一夜。 帮我们引路的两个族民,有一个出自“日西卡”家族,虽然他舌头被割说不了话,但却能够听懂我说话。 我明知高凌凯是个再大的事情都不放心上的人,生怕他半夜又打起瞌睡来,所以跟两个族民商量,由我们三个轮流值哨,两个族民毫无异议。 当天晚上还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走进那条峡谷,一路自然打起精神小心防备。赶在正午时分,过了那个狭洞,到三点左右走出峡谷,我跟高凌凯都松了一口气。 下午又急赶了一段路,离得那个狭洞远远地,而照两个族民的说法,剩下该往哪个方向走,他们也不是很确定。 因为“日西卡”家族的男人说不了话,只能跟我们比手画脚,结果花费了我们十几分钟,才算是弄明白他们的意思。 既然族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何处走,那我们只好先安营扎寨,两个族民出去找食物,我跟高凌凯负责捡拾柴火燃起篝火。 两个族民花了半个多小时,居然拖回一条手腕粗细的蟒蛇。就在那儿血淋淋地剥了蟒蛇皮,然后放到篝火上边烤。 我吃过蛇肉,是在饭店吃的,虽然并不十分美味,却也绝不难吃。可是像这样血淋淋地直接放在火上烤熟,又没有各种调料抑制蛇肉的膻味与涩味,那就真的难以下咽。 不过像这样的经历我跟高凌凯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就算难以下咽,我们还是硬着头皮尽量多吃一些。 又就着水吃了几块特警队员送给我们的压缩饼干,眼瞅天色已暗,高凌凯大概是想着昨晚没有特意安排他值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自告奋勇由他来值第一班哨。 “你确定你不会打瞌睡?”我先问他。 “你放心吧!”高凌凯嘿嘿一笑,“我是个夜猫子,在家不到十二点不会睡觉!等十二点之后你们三个每人再值两个小时班,天也就大亮了。” 他说的虽然有理,而且昨晚我值第一班,他确实陪我说话直到十一点之后才睡。所以我就让他第一班值到十一点叫醒我,之后时间由我跟两个族民分摊。 两个族民还保持着日落而歇日出而作的古朴生活习惯,所以很快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而像我这样的现代人,生活习惯再好,也不可能八点多钟就上床睡觉。 不过我还是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尽量闭目养神,心里想着孟响,也想着张小云。想着孟响不知还能不能苏醒,想着张小云不知是否还留存人世。 方有些迷迷糊糊,我感觉身边的高凌凯忽然警觉地坐正身体,好像侧耳细听了一下,便站起身来。 我本来就没有完全睡着,所以我很快让自己睁开眼睛。 也就在这个时候,高凌凯开始悄悄唤我:“高力,高力,你醒醒!” 我一咕噜爬起身来,挨近了高凌凯,悄声问他:“怎么啦?” “你看看,那个黑影,是不是在动?” 我张目去看,果然,就在离我们数百米的山坡下方,好像真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但此时正值阴历月初,虽有一弯月牙斜挂天边,光亮却实在是暗淡熹微。而且在之前天亮的时候,我也没留心那一块儿是否有凸起的土包石块之类。 所以我只能紧紧盯着那个黑影,好一会儿,正想告诉高凌凯是他看错了,忽然,我也感觉那个黑影好像当真动了一下。 我大吃一惊,想要摸出手电筒照照那黑影到底是什么,却又怕万一是什么野兽之类在下边歇息,我这一照,反而会惹得它野性发作冲上来向我们攻击。 正犹豫之间,那个东西忽然从地上站起身来。它体型并不是很大,远远看过去,很像是一匹狼、或者豹子之类。 “高力,要不要叫醒两个族民?”高凌凯小声问我。 “我来叫!你先去把篝火拨旺一点,凡是野兽,都会怕火!”我说。 高凌凯立刻蹲到篝火跟前,一边全副警戒注意着那个黑影,一边用木棍拨弄火堆。 我则慢慢移近两个族民,用脚将他们踢醒。 有一个族民嘴里叽里咕噜好像是在唠叨,但在张眼之间看见我神情紧张,他也吓得闭紧嘴巴,一下子爬起身来,眼光跟着投向我一直盯着的那个黑影。 篝火被高凌凯拨亮,只是那黑影离得太远,我们依旧无法看清到底是什么野兽,不过我可以隐约看到,火光映照着那黑影的眼睛,散发出幽幽光点。 ——狼!我猜测那是一只狼。 而我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我看见那个黑影仰起头来,忽然发出“呜呜呜呜”的叫唤声。 “是狼,它在召唤它的同伴!”我立刻说。 老实说我宁愿是豹子,虽然豹子远比狼更加凶猛,但豹子是独居动物,以我们四个大男人斗一只豹子,至少能有一多半取胜的可能。但狼是群居生物,尤其在狩猎之时群起而攻,凭我们四个人,根本死无葬身之地。 而随着那只狼“呜呜”一叫,四周很快有其他野狼“呜呜”回应,在这寂静的夜晚,空旷的荒野,只让人心中阵阵发怵。 “高力,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将眼光投向两个族民。 两个族民久在深山,自然不会是第一次遇见饿狼。他两人立刻打量四周环境,冲着我们抬手向左后方一指。 我转脸去看,见左后方有一棵大树,大树紧挨着一道陡峭的山岩。 两个族民率先奔近那棵大树,手脚并用很快爬到树上。 事实上我跟高凌凯方才靠着的那棵大树就很粗壮,所以高凌凯立刻就往树上爬。但那两个族民回脸看见,忽然很焦急地叽里咕噜连声呼唤。 “他们在说什么?”高凌凯问我。 “大概是让我们跟他们一起爬到那棵大树上去!”我说。 “都是树,为什么一定要爬他们那棵?”高凌凯很不服气。 (请看第159章《老树绝壁》) 第159章 老树绝壁 我耳中但听四周围“呜呜”声响越来越近,而之前山坡下的那只野狼也正向我们逼近过来,当时无暇细思,只道:“快照他们说的去做!这些族民久在山中,肯定会有他们的道理!” 高凌凯没再争辩,忙跟我一同跑向两个山民已经攀爬上去的那棵大树。 一直窥觑着我们的那只野狼看出我们的企图,一边“嗷嗷”乱叫,一边向我们迅速奔近,好像是要阻止我们攀爬上树。 “凌凯你先上!”我一边叫,一边抽出身上的手枪跟匕首。 “不,还是你先上,你没有我的动作快!”高凌凯说。 我知道他最讲义气,绝不肯先顾自身,当下不再多说,赶忙收起手枪跟匕首,双手抱住树干往上爬。 但那树干实在太粗,我根本无从着力,想不明白两个族民怎么能够如猿猴一般,转眼已经爬到了树冠之内。 幸好两个族民看出我爬树不行,很快从上边扔下绳索,我抓住绳索往上攀爬,回脸一望,不由得暗暗心惊。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有两只野狼奔到近前,跟之前那只野狼分成三个方向,龇牙咧嘴逼向高凌凯。火光映照着三只野狼毛发直竖、眼冒绿光的凶恶模样,倘是胆子稍小一点,只怕已经被吓得手脚发软。 但高凌凯却异常镇定,一手握着一柄短刀,另一手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烧红的木棍,随着口中呼喝,向着三只野狼挥舞驱赶。 我生怕再有片刻,更多的野狼逼到近前,高凌凯只怕没有机会攀爬上树。眼瞅手边就有一根横伸出来的树枝,我赶忙一手攀住,丢开族民从更高处扔下来的绳索,一个翻身骑到了那根树枝上,一手掏出手枪瞄准下方,一边高喊一声:“凌凯,快抓住绳索!” 我口中说话,“啪”的一声,向着冲在最前边一只野狼开了一枪。 我枪法本来不大灵光,况且在此慌乱时刻,不可能一枪击中野狼。但那只野狼依旧吓得往后一退,另外两只野狼也愣得一愣。高凌凯趁此机会,一把抓住垂掉下去的绳索。 他的动作不仅比我快了很多,而且脚下用力一跃,竟往上蹿出两米多高。 三只野狼嚎叫着疾扑上来,高凌凯双手连动,顺着绳索迅速攀爬,同时脚下一蹬,刚好踩在一只扑跃上来的野狼头顶。 那野狼低嚎一声扑跌下地,高凌凯却趁此机会又往上爬了一两米,反而到了我的上方。 而如此一来,野狼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因为顾及着高凌凯,爬的高度还不够,尤其两条腿垂挂在树枝下方,离地还不足三米。 而此时已经有更多野狼涌了过来,虽然离得火堆远远地,却全都聚集到了我们攀爬上的这棵大树下方。 我由上往下,眼瞅两只野狼分从两边扑向我吊下去的两腿,吓得赶忙缩腿,同时再发一枪,“啪”的一响,惊得野狼立刻退开。 我趁机伸手抓住头顶的另一根树枝,猛一用力,从我刚骑坐着的那根树枝上站起身来。 那根树枝离地有三米以上,野狼再凶,也到不了这种高度。 但是眼瞅下边毛茸茸的不下二十余只野狼,一个个目露凶光龇牙咧嘴,我心里还是难免发毛,耳听高凌凯在上边叫着:“高力,快往上边来!” 我一手接住他抛下来的绳索系在腰间,以免不慎滑落树下,这才抓着树枝树干继续往上攀爬。 那树下方极粗,几乎要两人合抱,其分叉处离地面足足有十来米高,但四个人同时站在上边,还是感觉十分拥挤。 所以高凌凯就忍不住埋怨:“为什么要全都挤到这棵树上来?如果分别爬到两棵树上,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转不开身了!” “日西卡”的那个族民能够明白高凌凯在说什么,所以他回过手去,向着大树后边的山岩一指。 我跟高凌凯都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埋怨也无用,我叫高凌凯别再废话,只是发愁地看着下边嗷嗷低叫不肯散去的狼群。 “现在咱们怎么办?要在这大树上干站一夜,可够辛苦了!”高凌凯说。 我其实更在意的是这些狼群不知会围困我们到什么时间,若是到天亮还不散去,我们四个恐怕仍旧难逃活命。 转脸去看两个族民,只见他两个居然在用绳索将自己绑在树枝上。我开口要问他们干什么,随即明白他们是想将自己捆在树上好睡觉。 我跟高凌凯相互一望,高凌凯也明白过来,居然向着我一笑,说道:“咱们也把自个儿捆树上吧!要不然现在十点都不到,到天亮可是太难熬了!” 我知道他说的有理,便点一点头。我们两个相互帮忙,从对方腰部臀部的位置,用绳索在树上捆住,当然不会捆得太紧,以免感觉不舒服。 但这样还是会感觉不舒服,两个族民心思单纯,很快又呼呼沉睡,我跟高凌凯却难以合眼,又没什么话说,只能看着下边狼群围着大树转来转去,却不肯离开。 直到困得不行,高凌凯首先睡熟,我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也支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也不知睡没睡着,忽然惊醒,天色已亮,看看下边狼群仍未散去,而且多数蹲下休息,只剩两只仍在下方走来走去。 我看狼群这模样似乎要打持久战,不由得心中暗暗发愁。两个族民也于此时醒转,却不即刻解开绑在腰上的绳索,而是先活动活动手脚。 事实上我已经感觉到手脚发麻,忙也学他们的样子,先动动手脚,等那一阵极难受的麻痒感慢慢过去。 几个人这么一动,高凌凯也清醒过来,看看树下仍被狼群围困,一边活动手脚,一边愁眉苦脸地问我:“咱们怎么办?难道要被狼群困死在这大树上?” 我没回答,而是将眼光投向两个族民。那“日西卡”的男人冲我一笑,再次伸手向着后边的山岩一指。 昨晚他已经做过这个动作,今天又做,我跟高凌凯皆莫名其妙转头看向山岩。 (请看第160章《互不侵犯》) 第160章 互不侵犯 那棵大树紧靠山岩,有几根树枝甚至直接抵着山岩生长。我初一看尚未明白,但眼瞅山岩上垂挂着一条一条或青或紫的山藤,忽然间明白过来,不由得暗暗佩服两个族民。 两个族民久在深山,必定不是第一次遇到狼群,他们他们早就考虑到万一狼群到天亮仍不肯离开,我们一行四人,可以顺着山藤爬上山去。 高凌凯尚未明白,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向我看了过来。我伸手指指最近的一条山藤,再向着山岩上方一指,高凌凯陡然明白族民的意图,禁不住大声欢呼,自告奋勇要先从大树上跳跃过去,抓住一根山藤。 但我想着我跟高凌凯不清楚什么样的山藤比较结实,赶忙伸手拉住高凌凯,还是请两个族民先走。 其中一个族民沿着最靠近山岩的一根树枝,慢慢地尽量贴近山岩,忽而纵身跃出,抓住了从山岩上垂挂下来的一根紫藤。 随着“噼噼啪啪”几声响,伴着碎石纷落,那紫藤被族民扯得往下垂落。我跟高凌凯禁不住齐声惊呼,那族民身手敏捷,一手紧抓紫藤,另一手迅速抓住另一根山藤。两根山藤共同受力,终于止住了往下掉落的势头。 下边的狼群听见动静,“嗷嗷”叫着围拢上来,那族民抓住两条山藤,交替用力往上爬了两米来高,这才丢开一条山藤,将身体完全垂挂在其中一条山藤上。那山藤虽然晃晃悠悠,却没再往下垂挂。 剩下我们三人,学着第一个族民的样子,也都攀爬到山藤之上。虽然颇觉惊险,幸好山藤均未断裂。 我们顺着山藤往上攀爬,到筋疲力尽之时,总算是爬过了那一段垂直的山岩,剩下的地势虽然仍很险峻,但双脚却有了踩踏之处。 再等到好不容易爬上山顶,我们几个只累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不愿动弹。 我仰脸看着上边的蓝天白云,琢磨着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如果从这座山峰的另一边下去,恐怕很快会迷失方向。但如果按原路返回,一旦狼群仍在下边守着,我们可没有力气再爬上来了。 正想着神婆所言小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忽听得一声低沉的嚎叫传入耳中。我心中一惊,赶忙爬起身来。同时高凌凯跟那两个族民也撑身而起,张目一望,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 我们爬上来的这座山峰并不甚高,也不算大,峰顶只有约莫十多个平方,而且三面陡峭,只有向东一面坡度较缓,乍眼一看,就像一根高耸的石柱。 此刻就在那较缓的东面山坡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正迅速攀爬而上。 “卡拉和!卡拉和!” 一个族民喃喃两句,忽然跟另一个族民一同趴伏地上。既不抬头,也不叩头,只是趴伏在那儿不动。 我想起毕洛巴曾经一再说过,他们族群跟“卡拉和”互不侵犯,不知这野人是否当真懂得“互不侵犯”。 “野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野人?”高凌凯紧张地嘀咕一句。 我生怕他抽出刀来激怒了野人,赶忙小声说道:“先不要亮出刀枪,看看情况再说!” 高凌凯低应了一声,一手握住了刀柄,却不抽出,只是全神戒备盯着攀爬上来的那只野人。 那野人速度好快,不过片刻之间,已经离我们不足百米。阳光照射在它脸上身上,我见它浑身黑毛,五官就跟之前见过的那只小野人差相仿佛,如果没有那敷面的黑毛,看来真就跟人类的五官差不多。 另外它的眼睛,也跟以前那只小野人的眼睛差不多颜色,虽然没有小野人的眼睛那么清澈纯净,但也不像之前那只受浮雕影响的公野人那般邪恶而诡异。 它很明显也是一只公野人,只是比从前那只公野人稍微矮些,约莫有两米四五的样子。明明是个庞然大物,但行动起来却异常迅捷。 它上得山来,一双眼睛对趴伏地上的两个族民不理不睬,只是向着我跟高凌凯上下打量。 我感觉得到高凌凯浑身紧张,事实上我同样浑身紧张,但是我却有一种感觉,这个公野人没有恶意。 所以我一手放到身后,向着高凌凯轻轻摇手,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想跟这个公野人示好,却怕我的动作公野人未必能理解,说不定会以为我是要出手攻击,所以我自己也没敢妄动,只是全神戒备等着公野人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公野人什么动作也没有,忽然转过身去,居然一声不出又顺着山坡纵跃而去。 我跟高凌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虽然方才与公野人相对只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我们俩却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一样,浑身都是汗淋淋的。 “高力你说这野人为什么对我们不加理会,甚至于还很和善?”高凌凯问。 我自然无法回答他。之前我曾亲眼见到唐远河被一只母野人掳走,但方才这只公野人不仅对我跟高凌凯颇显温和,而且族民也说他们与野人之间互不侵犯。 那么我能想到的理由,或许野人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反而它们天性温和,只不过种群数量稀少,才逼得一些找不到配偶的母野人掳走男人延续后代。反而公野人,或许是在野人种群中处于支配地位,不怕找不到母野人做配偶,所以谁也没有听说过有人类女人被野人掳走的事件发生。 当然我的这番猜测并非没有破绽,只是我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 我们在山顶上歇了一阵,拿出随身的水壶喝了水,另外嚼了两块族民带出来的黑乎乎的干粮,之后商量着该往哪个方向走。 “要我说咱们在山顶上多呆一会儿,还是从原路下去,要不然再迷了路,可就很糟糕了!”高凌凯说。 “就算从原路下去,这两个族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了。况且万一狼群仍在下边等着,那可更加危险!”我回答。 “那你说怎么办?”高凌凯问。 我其实并不怕迷路,毕竟我跟高凌凯身上都带着北斗定位仪,真要迫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发出求救信号让直升机来接。 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就没办法找到那只小野人,让它帮我们带路去搭救毕洛巴了。 我在心里琢磨着,忽然又冒出来另外一个念头:我跟高凌凯都以为神婆所言为我们带路的“卡拉和”,就是我们搭救过的那只小野人,以至于方才看见公野人,我只是全神戒备没考虑其他。 但万一我跟高凌凯理解有误,万一方才这只公野人,才是神婆所言会帮我们带路的那只“卡拉和”呢?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循着公野人的足迹下山? 我在心里拿捏不定,正想跟高凌凯商量一下,又一声怪异的嚎叫,传入了我的耳朵。 (请看第161章《萌兽感恩》) 第161章 萌兽感恩 那声怪叫,并不像之前那只公野人的嗓音那么低沉浑厚,而是颇显清脆而嘹亮。 我们四个人赶忙起身,向着山坡下边一望,却见有一条黑影,连蹦带跳向着山坡上爬了上来。 “小野人,是那只小野人!” 高凌凯欢叫一声,我还没有完全看清楚,他已经跳起身来,“哈哈”笑着迎了下去。 我很想提醒他人兽有别,万一小野人已经不记得他,他这么冒冒失失冲下去,很可能会引得小野人出手向他攻击。 可是没等我喊出口来,耳听那小野人叽哩哇啦边跑边叫,声音中分明饱含着欢喜之意,我也赶忙顺着山坡奔了下去。 小野人看起来比半年前长高了很多,之前它跟我和高凌凯差不多的身高,但如今它已经比高凌凯高了半头。 高凌凯首先冲到它身边,“哈哈”笑着伸手想要抱住小野人。小野人却抢先伸出两条长长的手臂将高凌凯抱了起来,嘴里一边继续叫唤,一边脚下不停,一直奔到了我的身边,这才放下高凌凯,再两手将我抱起,居然在山坡上转起了圈子。 我见它那双依然纯净的漂亮眼睛中充满了欢喜与雀跃,忽然心中充满了感动与感怀。 我想野人一定是进化过程中人类的一个分支,它们的智力很可能并不比人类低太多,只不过它们的心性仍然保留着原始的淳朴与善良,以至于就像毕洛巴等人一样,对现代人类的狡诈邪恶充满的厌恶与畏惧。 但只要人类对它们稍有恩待,它们就能铭记在心,久久不忘。 我甚至觉得,之前那只公野人,就是这只小野人的亲生父亲。只因自己的儿子曾经受过人类恩惠,所以连这个父亲都对人类格外温和。 而小野人正是从父亲嘴里听说有人类出现,才欢天喜地跑来看看是不是我跟高凌凯。 只可惜我无法向小野人求证我的猜测,虽然小野人嘴里一直在叽哩哇啦不停叫唤,我想那很可能就是野人自身的语言,但是我们这些现代人,却连一句也听不懂。 两个族民眼瞅着我跟高凌凯与小野人如此亲热,几乎就是目瞪口呆。我们也无暇跟他们解释,我在心里考虑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小野人明白,我们想让它带我们去找毕洛巴。 不过没等我想出办法来,小野人已经放我下地,却用手扯着我的衣服,看模样好像想让我们跟它一块儿下山去。 “要不咱们就跟它走吧,说不定它会直接带我们去找毕洛巴呢?”高凌凯说。 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现在也只能先跟着小野人,慢慢让它明白我们的意图。所以我回转身去,先问两个族民:“我们要跟着它走,看看能不能让它带我们去找毕洛巴,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两个族民相互一望,便一同摇头。我想着让他们跟着,作用也不会很大,便只嘱咐他们返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之后便与高凌凯一同跟着小野人,沿着较缓的那一面山坡下去。 小野人一路又蹦又跳,明显地充满欢喜,那就令我跟高凌凯心中,同样温暖而感动。 人类总是自诩为最聪明的动物,但其实论到忠直与感恩,远不如这深藏大山的野人族群。 那山并不是特别高,我们花了半个小时,便到了山脚下。小野人脚下不停,依旧连蹦带跳,转向西方而行。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看到一片密林,我们跟着小野人进入密林,眼前出现一个山洞。 我忽然想起之前那只受浮雕影响的公野人的巢穴,也是在密林之中,看来这些野人为自身安全,也是煞费苦心。 小野人在洞口叽哩哇啦叫唤着,很快地,随着黑影晃动,从洞里先后走出两个高大的黑影,看来一公一母,该是小野人的父母。而那个公野人,依稀便是之前先爬上山坡看到我们的那一个。 小野人扑到母野人怀里,它比我跟高凌凯高了半头,但在超过两米的母野人面前,却明显是个孩子。 那母野人两眼看着我跟高凌凯,因为它满脸黑毛,我看不到它流露笑容,但是我却很明显感觉得到它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它看着我跟高凌凯的眼光中,仿似有些感激之情。 公野人重新进洞,一会儿出来,两只巨大的手掌上,居然捧着些野果之类。我跟高凌凯知道,它是在拿我们当客人招待,所以我们赶忙伸手接过,试着一尝,感觉酸酸甜甜,虽不十分美味,但也绝不难吃。 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野人沟通,只能露出满脸笑容,表达我们心中的善意。 公野人见我们吃了野果,满脸露出欢喜之意。但也不过片刻之间,它就开始“叽哩哇啦”叫唤着,并且一手指着东北方向。 我实在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猜测它是想让我们往东北方向去。 可我们此次来,是为了搭救毕洛巴,而毕洛巴目前所在的方向,极大的可能是在西北方。 所以我指一指西北方,作出往那边走的样子。 公野人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我见它满眼惊怕,连连晃动脑袋跺着脚,似乎叫我们不要往西北方向去。 “咱们不懂它的意思,它也不懂我们的意思,真够麻烦的!”高凌凯说。 我也觉得很是麻烦,可是现在无可奈何。 那公野人好像有些不耐烦起来,忽然向着东北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着我跟高凌凯比手画脚,好像是想让我跟高凌凯跟着它走。 小野人大概是见我跟高凌凯没明白它父亲的意思,索性离开了母野人的怀抱,跳过来扯一扯我的衣服,也向公野人走的方向指了一指。 我跟高凌凯相互一望,我率先抬步,跟在公野人后边。 高凌凯紧紧跟着我,悄声问我:“它们要带我们去哪儿?不会它们已经知道我们是要找毕洛巴了吧?” “应该不可能!”我摇一摇头,“不过它们肯定是没有恶意,所以先跟着它们走吧!” 高凌凯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请看第162章《人类笔记》) 第162章 人类笔记 我们跟着公野人沿山势往前走,小野人也安静下来,不再叽哩哇啦一个劲儿叫唤。 沿路荆棘密布,我跟高凌凯走得十分艰难。公野人有些不耐烦起来,忽然一手一个,将我跟高凌凯夹在两臂之间,踩着荆棘大踏步就往前奔。小野人则踩着公野人的脚印紧跟在后。 不久转到大山的另一侧,公野人并不将我跟高凌凯放下,而是沿着陡峭的山坡往上攀爬。我跟高凌凯生怕它手臂松懈,我们俩难免要咕咕噜噜滚下山坡,只能用手将它的手臂紧紧抱住。 幸好往上爬了约莫三十多米高,公野人便停了下来,松手将我跟高凌凯放在地上。 我站稳脚跟,向着周遭打量一下。 我发现我们站立处,是在陡峭山峰上的一方平坦的石台,那石台天然生就,就好像大楼上的一个阳台般。 石台后方,有一个不深的山洞,洞口敞开,可以一眼看清山洞里的景物。 洞里居然有一张木制的小凳子,虽然工艺粗糙,但可以一眼看出,那是人类制造。 而在紧靠右手洞壁下方,另有一张人工拼凑的木板,木板上躺着一具骸骨,骸骨看起来年代久远,已经微微发黑。 不过我看得出来,那也是人类的骸骨。 而在山洞石壁上满布的文字与图画,证明了我的猜测不错。 那些文字与图画,全部是赤褐颜色,不知道是用什么矿石所书写。文字全部是文言文,我费了老半天时间,才基本明白文字的意思。 而从文字最后留下的落款可知,留下这些文字与图画的人,姓李,留下文字的时间,距今已经有将近百年。 文字的意思,是说这位姓李的原本是一个读书人,只因得罪地方富豪,不得已逃进深山。却不料在山中迷路,被一只母野人捕获,将其供奉给一个“无眼妖神”。 姓李的在每一段文字的下方,都留有一副图画。而且他看来颇有几分绘画才能,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是每幅画,都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什么意思。 比如当他写到被“无眼妖神”禁锢的时候,在文字下方附带了一幅“无眼妖神”的画像,我跟高凌凯一眼看过,便不由得浑身发冷。 因为那“无眼妖神”,正跟从前那块浮雕上到了晚上会变成无眼形象的赤**人一模一样。 光裸的头皮,曼妙的身段,但是那张脸,却只有眉毛,没有眼睛。 姓李的还简单描述了一下“无眼妖神”跟野人间的关系。他说这些野人已经很接近人类,虽然没有文字,但却有自己的语言,而他在长时间与野人的相处之中,基本能够听明白野人说话。 野人族群本来人数不多,而且生活在很隐秘的大山之中,却不料某一天妖神降临,这妖神有着控制野人心智的能力,野人族群很快就沦落为妖神的奴隶,妖神每有所命,众野人皆不敢违背。 而姓李的也被妖神禁锢了整整十三年,其间妖神在他身上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以至姓李的年纪轻轻,却病弱体衰,妖神嫌他再无用处,遂将他抛弃荒野。 幸好在这十三年中,姓李的跟野人族群已经有了深厚情谊,有几个善良的野人将姓李的送到这个山洞里来安置。姓李的在山洞中又熬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因为闲来无聊,便将他遭遇的事情,全都记录在了山洞石壁之上。 我心里隐然明白,公野人带我们到这个山洞,其实是对我们有警告提醒之意。所以我指指那个“无眼妖神”的图画,再向着西北方向指一指。 公野人眼中露出欢喜之色,居然冲着我连连点头。 “它的意思,是不是说西北方向有妖神,所以叫我们赶紧往东北方向离开?”高凌凯低声问我。 我跟他想法一样,所以我点一点头。但是在我心中,却又升起一团疑问。 之前那古里古怪的神婆曾经说过,毕洛巴落在了一个“妖神”手里,而我会在一个“卡拉和”的带领下,找到“妖神”,救出毕洛巴。 我现在的确是跟“卡拉和”有了联系,我甚至在这山洞石壁上,看到了“妖神”的形象。 然而问题是,这个山洞石壁上留下的“无眼妖神”形象,分明跟那块浮雕上刻画的无眼女人一般无二。而那个无眼女人,又明明是被包括神婆在内的族民当成神人在崇拜,神婆甚至因此将上下眼皮缝合在了一起。那么为什么,神婆这一次会用上“妖神”二字?并且确定毕洛巴是落在了“妖神”手里? 神婆嘴里的“妖神”,与山洞石壁上的“无眼妖神”,是否指向同一种生物?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听它的话赶紧往东北方向离开,还是继续去找无眼妖神救出毕洛巴?”高凌凯又问我。 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因为以神婆对无眼女人的虔诚崇拜,我不敢确定这“无眼妖神”,就是神婆口中的“妖神”。 所以我反口问他:“你想怎么办?你要知道,如果我们真的去找这所谓的无眼妖神,必然要经历远比上次面对那个公野人更大的危险,甚至命保不保得住都很难说!而毕洛巴是不是在这无眼妖神手里并不确定,所以,如果你想打退堂鼓,我们现在就可以发出求救信号,让直升机来接我们回去!” “你想打退堂鼓吗?”高凌凯反问我。 我稍一考虑,便摇一摇头。 “老实说我想打退堂鼓,可是我不能打!先不说毕洛巴是因为信守对我许下的诺言而身陷险境,我甚至有一种感觉,唐远河很可能也落在了这个所谓的无眼妖神手里。”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我?”高凌凯仰脸一笑,“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孤身赴险的,何况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再发求救信号不迟!” 事实上我心里也有这种打算,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发求救信号。所以我不再多说,转过头来,看向一直守在我们身边的公野人和小野人。 (请看第163章《勇往直前》) 第163章 勇往直前 我冲着公野人笑了一笑,伸手指一指“无眼妖神”的图像,再指指我自己,然后又往西南方向指一指。 我的意思很清楚,我想去找“无眼妖神”。公野人看来领会了我的意思,它瞪大眼睛看着我,试探地指指洞壁上“无眼妖神”的形象,再指指我,然后向着西南方向一指。 我冲它很肯定地点一点头。公野人愈发地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可惜它不会说人话,要不然它肯定会说出“你疯了”之类的言语。 我没法让它明白我要去救我的同伴,只能指指洞壁上的“无眼妖神”,再指指我自己,指指公野人,最后向着东南方向再一指。 我想野人的智商,肯定比之人类不差多少,因为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公野人好像已经明白我是想让它带路去找“无眼妖神”。 它眼中流露出很明显的恐惧之色,居然摆着手摇着头在山洞里转了几圈。 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一直看着它,直到公野人终于安静下来,可能是见我神情坚定,它回头看一看一直随在它身边的小野人,终于“嗷嗷”的叫了两声,并且冲我点了一点它那毛茸茸的头颅。 我心中欢喜,却无法向公野人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意。公野人依旧将我跟高凌凯一边一个夹在胳膊下边,很快从山上下来,并且穿过山脚下那一片荆棘密布的地带,这才将我们放到地上,嘴里叽哩哇啦叫了几声,再抬手向着西南方向一指。 我猜它是在跟我再次确认,我是不是一定要往西南方向走,所以我很坚定地再次冲他点一点头。 公野人回过脸去看着小野人,嘴里又叽哩哇啦跟小野人说着什么话,小野人很明显地不太愿意,连连地摆手跺脚又蹦又跳。 公野人看来有些恼火,叫声越来越响亮。直到母野人听见声音从洞中跑了过来,用手将小野人拉住,公野人这才转身向着西南方向而行。 我立刻明白,大概公野人很清楚我们去的地方有多危险,所以它爱子心切,不让小野人跟着赴险。 天下父母爱子之心,无论人类兽类,全都一样。 我们无法跟公野人沟通,只能默不吭声跟在它身后,先穿过了一片树林,又绕过一座大山。 公野人腿长脚大,走起路来快捷异常,我跟高凌凯连走带跑难以跟上。幸好公野人也知道我们跟不上,每往前走得一程,便会停下来等我们一会儿。 可纵然这样,高凌凯依旧叫苦连天。 “我饿得要死了,你能不能跟这位沟通一下,让它停下脚来容我们吃点东西再走?” “大哥,你说话它听不懂,难道我说话它就听得懂?不过你想停,直接停下来,它自然会等着我们!”我说。 于是我们停了下来。果然公野人往前走出老远,回头见我们没跟上,又走回来。 我赶忙拿出压缩饼干送它一块。 公野人看着我跟高凌凯就着水小口小口吃着压缩饼干,它也不跟我们要水壶,而是直接将一整块压缩饼干往嘴里一丢。 但压缩饼干是必须就着水小口小口才能吃,公野人这么整块往嘴里一丢,没咀嚼几下,已经干得直伸脖子,到最后不得不张开嘴来,吐都吐不出来,只能用手指头往外边扣。 逗得我跟高凌凯一边笑,一边赶忙将水壶递给它。公野人学着我们的样子,仰起头来咕咕嘟嘟灌了半壶水,总算是好过了些,我们再给它饼干,它就坚决不要了。 吃完东西继续赶路,到下午三点多钟,眼前出现一条狭窄的山沟。山沟两边是险峻的山石,山沟里边却布满一人多高的刺藤荆棘。 公野人停住脚步,向着山沟里边指了一指。它的意思很明显,想要到达我要去的地方,就必须穿过这条山沟。 “这么高的荆棘丛,咱们怎么可能过得去?”高凌凯首先咋舌。 我也感觉十分丧气。转头看看两边的山岩,虽不是陡若石壁,但也险峻异常。倘若路程短一点还好说,凭我跟高凌凯的身手,完全可以顺着山岩攀越过山沟。但如果这条山沟距离遥远,一旦爬到半路没了力气,那我跟高凌凯可就进退两难自陷死路了。 公野人看出了我跟高凌凯的为难,忽然叽哩哇啦又叫起来。眼瞅着我们听不懂他的意思,他索性伸出手臂,将高凌凯夹在一条手臂下方,纵身跳起,跃上左边的山崖。 它一手始终紧紧夹着高凌凯,另一手配合着双脚,沿着那险峻的山岩爬了几步,又返身回来,重新将高凌凯放在地上。 我跟高凌凯立刻明白,它可以带上我们两人中的一个,顺着山岩攀越过去。 至于它能不能在送完一个过去之后,再回过头来接另外一个,我们就没法问它,更没法跟它商量。 所以我只能跟高凌凯商量。 “我先随它过去,如果两个小时之后它仍没有回来接你,你就发出求救信号,让直升机来接你吧!” “为什么要你先随它过去,你在这儿等着,我先随它过去不行吗?”高凌凯立刻问。 “首先,这件事我担负的责任更大;其次,倘若遇到险境,我可以躲藏起来等待你领着特警来救我。可是你的性子急,瞌睡又多,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怕你只会跳出去跟人拼命。” 我说的都是实话,高凌凯看来也承认我所言不假,所以他只能唉声叹气,叫我一定要小心。 我叫他拿出北斗定位仪检查一下,证实电量充足完好无损。我自己也将另一个北斗定位仪从背包里拿出来,小心谨慎贴身收好。明知这一去不知我将要独身面对的是什么,甚至不敢百分百确定还能保全性命与高凌凯再次相见,我忍不住伸出手臂,跟高凌凯紧紧一抱。 “别搞得生死离别一样!你放心,我就跟在后边,随时准备英雄救美!”高凌凯说。 我被他逗得一下子笑出来。 “去你的,什么叫做英雄救美,别忘了我可是曾经救过你的!” 高凌凯嘿嘿一笑,郑郑重重又道一声:“小心点,我会很快跟上!” 我冲他点一点头,转脸看向公野人。 (请看第164章《雾气迷障》) 第164章 雾气迷障 我被公野人夹在胳膊下边,只觉上上下下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只能用手紧紧抓着公野人的胳膊,以免它万一松劲,我就要往下掉落进荆棘丛里。 幸好这般上上下下只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我方感觉晕头涨脑手脚酸软,公野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它一手攀着上方的一块大石头,另一手将我小心翼翼放落在脚下一块勉强能够站人的突出的石岩上。嘴里一声不出,却用刚刚空出来的那只手,向着前方指了一指。 我抬头去看,只见前方两道竖直的山岩,山岩间形成一道谷口。谷口宽约两米,就好像天然形成的一道门户。那条布满荆棘的狭窄山沟,正好延伸到谷口而止。 那就令我怀疑,或许是那所谓的“无眼妖神”,不愿让人发现这个谷口,所以专门制造出了一道难以穿越的荆棘屏障。 换句话说,在这谷口之内,或许就是那“无眼妖神”的巢穴。 我知道公野人在这儿放下我,八成是不敢进去那道谷口,事实上我也有一种想要跟它一同返回的冲动。 我考虑着要不要请公野人去将高凌凯接过来,最终我决定不做请求。一来我说的话公野人听不懂,二来我基本确定目的地就在前方,与其让高凌凯进来跟我一同赴险,倒不如他留在外边。等直升机来了之后,再跟特种警员一同进来救援。 所以我只是向着公野人微笑致谢,之后便顺着山岩慢慢爬向那道谷口。 那些刺藤荆棘正好到谷口的位置戛然而止,就连一条延伸进谷口的都没有。那就令我愈发相信,这些荆棘不全是天生,而更多是故意种植。 我小心翼翼跳过荆棘,落在谷口之内,那谷口真就跟刀削一般笔直,而当我穿过谷口往里看时,眼前景象,更不由得令我暗叹造物神奇。 几座巍峨大山连绵不断,环绕成一片隐秘山谷。站在谷中抬头仰望,四面皆是绝壁千仞,除了这道谷口,再难有其他路径通入。 但在谷中却并不会感觉阴暗封闭,因为随着山势走向,山谷越往上边越开阔,所以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阳光都可以挥洒入谷。 但谷中却没有任何青草树木,我仔细观察地面,就不由得暗暗吃惊。因为整个谷内,都被铺上了平整的石块。石块颜色并不一致,而且大大小小有圆有方。 然而正是这些大小方圆很不规则的石块,却拼凑得异常紧密而平整。就好像本来是一个整体,被什么东西敲碎了表面,却并没有四面散开一样。 而这山谷至少也有上千平方,要想用天然生就的不规则石块,铺成如此平整而紧密,就算是人类工匠,也难做到。 但在这大山深处,少有人类涉足,到底是谁有这般的精力和本事,做成了这样一个堪称杰作的工程? 我再次抬头,向着谷内观望。很快我发现,就在我正面偏左的山崖上,离地约莫五六米的地方,有一道黑乎乎的洞口。 洞口宽约三米,高度却只有两米二三。而当我望着那道洞口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洞里边也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向着我直直盯视。 我有点身上发毛,但现在就算想退出去也不太可能,我只能摸一摸别在腰间的手枪,硬着头皮走到那个山洞下方。再沿着石崖攀援而上,到了洞口旁侧。 我壮着胆子探头向着山洞内瞄了一眼,很奇怪的,我发现洞里并不像在下方看到的那样漆黑一团,反而有一些光亮透射而出,仿佛洞里另有光源。 我再摸一摸腰间的手枪,抬步向着洞里走进去。 我发现洞中的确是有光线透出,而且上下左右的石壁都很平整,就好像经过加工的通道一般。 顺着那“通道”往里行了约莫十来米,眼前豁然开朗,我看见一个巨大的山洞,大到就好像整座大山都被掏空了一样。 我想这山洞必定也经过外力加工,不仅四壁圆滑,洞顶更如西式宫殿一般,圆圆的呈现出半球形状。而在那半球最中间的一点,不知是一个什么东西,大约有一个篮球大小,散发出白蒙蒙的光亮。 注意,是白蒙蒙的光亮! 因为那光亮并非完全透明,而是一种乳白颜色,照得整个山洞内朦朦胧胧,就好像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雾气!我伸出手去,甚至可以看到薄雾的微粒。而这种效果,绝不是任何一种霓虹灯所能营造。 也就在那朦胧的雾气之中,我听见脚步声响。我迅速闪身,紧挨着旁边的石壁,然后我看见两个黑影在距我十多米的地方,由左至右横穿过山洞。 那是两个野人,虽然雾气朦胧,我仍可以一眼看清。 因为山洞里没有地方可以隐藏,我下意识地贴着石壁迅速后退,想要暂时退出山洞。 但是身后传来的喘息声,却令我猛然回头。 在我进来的时候,并没看见任何身影,但现在,那宛如通道般的山洞出口处,却分明站着两个野人。而且两个野人都眼冒凶光瞪视着我,好像随时准备扑上来,冲着我撕咬攻击。 我大吃一惊,赶忙又退回洞里。留心去看两个野人,两个野人却仍站在洞口没有动弹,好像只要我不出山洞,它们也不会冲进洞里来抓我。 我心里暗暗叫苦,感觉自己好像踏进了陷阱一般。 但此时无可奈何,我只好进入山洞,借着眼前朦胧光亮,尽力打量洞内的情形。 我发现在紧靠山洞左前方的石壁上,居然有一道石阶,约莫只有一米来宽,沿着石壁延伸向上。 我反正已经退不出去,干脆硬着头皮踏上石阶,要看看这个山洞之内,到底藏着什么古怪。 那石阶沿着圆弧形的洞壁向上,到了离地约莫七八米的地方,石阶到了尽头。左侧洞壁上,又出现一个不大的洞口,洞内同样有朦胧的光亮透出。 我踏进那个小洞口,看见里边约莫只有二十多个平方,但洞顶仍旧跟西式宫殿一般,呈现出圆圆的半球形状。而且在半球形最中间一点,同样镶嵌着一个白乎乎的球形物体。 那球形物体散发出的光亮,也同样朦朦胧胧仿佛弥漫着一层淡薄雾气。 也就在那弥漫的雾气之中,我清楚看见,有一个身影从我眼前走了过去。 (请看第165章《非鬼非人》) 第165章 非鬼非人 因为那个山洞并不甚大,所以我一眼看清那个身影是人类,而不是野人。 他远没有野人那么高大,而且在他身上,穿的有人类的服装。 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一下,以免被这个人类发现,但就在我一眼扫过他的脸孔之时,却差一点就要惊呼出声。 因为这个人我绝不陌生,虽然四周薄雾朦胧,我仍然可以清楚认得,他正是这半年来令我时时刻刻心怀不安的唐远河。 我没有真的惊呼出声,因为我仍然意识到身处险境。我只是按捺不住跳起身来,一步蹿到唐远河身边,再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唐远河,是你?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我有多担心你?”我叫,并非大喊大叫,而是压低了嗓门。 唐远河回过头来看着我,只一眼,我便感觉浑身上下猛然一寒。 他明明就是唐远河,但是他的眼神,却充满了陌生—— 其实也不能说是陌生,他看着我的眼神,完全不含有任何情绪。就好像是一个超逼真的机械人,两颗眼珠看着很真实,却没有丝毫神彩,甚至是没有一点鲜活之气。 ——行尸走肉,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唐远河,你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再次惊呼出口。强烈的惊诧,令我的声音比之先前响亮了很多。 唐远河没有回答我,看来真就跟一个行尸走肉般,被我抓住,他也没有丝毫挣扎。 我胸中冒出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将唐远河从这个山洞弄出去,门口野人倘要阻拦,我大不了开枪射击。 我一向做事谨慎,但此刻完全被唐远河行尸走肉般的凄惨模样所震骇,我忍不住地想要大开杀戒。 但是没等我当真大开杀戒,一声微微的叹息,传入了我的耳朵。 “人类的灵魂,实在是比野人强大很多,我花费了百年时间,也无法令人类完全听从我的指令。最多就是剥夺他们的意识,让他们变成机械一样。这跟我最初的设想,实在是相差太远!” 他的话音中,居然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感觉。 但是我却立刻怒火中烧,难以自抑。因为很明显,唐远河就是被这个声音剥夺了意识,变成好像机械一样!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剥夺意识”,人类的记忆可以被抹掉,就好像之前姜新一般,但是意识,怎么可能被剥夺? 可是我已经不管不顾,我看不到那个说话的人影,只能仰起脸来厉声喝问:“你是谁?为什么你要人类听从你的指令?难道……你不是人类?” 我满腹愤懑,义愤填膺,完全将恐惧丢在一边。直到一问出口,我才忽然感觉到心中发虚。 这个人当然不会是人类,要不然他既不可能剥夺掉人类意识,更不可能有百年时间来“花费”。 “我当然不是人类,你们人类在我眼中,不过是很原始的种群而已!” “是吗?”我豁了出去,居然很放纵地笑了起来,“既然你认为我们还很原始,为什么你还要……” 我忽然住口,我本来想说“为什么你还要学说我们人类的语言”,但是话到嘴边,我却突然意识到,方才的声音并不是通过我的耳朵传入大脑,而是本来就在我大脑之中回荡鸣响。 ——那就跟之前张小云跟我说话的时候一个样。 可是那肯定不会是张小云,不止是因为张小云的声音比这个声音好听很多,更因为我坚信,张小云绝对不会如此跟我故弄玄虚。 “你你你……是鬼魂?”我脱口而出,因为只有鬼魂,才能直接进入人类大脑,跟人类互通讯息。 也只有鬼魂,才能剥夺人类意识,让人类像唐远河这般,完全变成行尸走肉。 ——那就跟之前张小云附身在我、或者高凌凯毕洛巴等人身上的时候一样。 我听见微微的一声叹息,那个声音好像是不愿意跟我多说废话。 我不得不继续叫嚷:“不管你是人是鬼,你现身出来让我看看!” 但是周围再没有任何回应,唐远河一直被我抓在手里,脸上至始至终没有任何神情变化,也始终没有试图挣扎。 但是我听见脚步沉重,回脸去看,两个野人走进山洞。 我伸手想要掏枪,那个声音却再次进入我的脑海。 “我知道你带有人类的武器,不过我劝你不要试图反抗。我并没想要你的性命,你反抗的结果,不过就是打死几个野人而已,绝不可能有逃出去的机会!” 我不能不承认他所言不虚。这个声音看来对野人并无一丝关怀,我打死两个,必定还会有更多的野人冲上来阻拦我。我的枪法本来不好,而子弹的数量更是有限。 更何况我既然看见了唐远河,就不可能丢下他不管。如今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弄清楚跟我说话的是不是鬼魂,如果不是,到底是什么东西! 反正外边还有高凌凯,只要这个声音不即刻要了我的命,到明天高凌凯带着特种警员攻进来,远比我孤身带着唐远河逃命机会更大。 所以我放弃挣扎,只是开口一问:“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但是那个声音没再回答我,两个野人却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得不丢开唐远河,唐远河仍旧木无表情,我一丢开他,他就转过头去,继续走向他之前要去的左前方。 “唐远河,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一定会救你出去!”我顾不得那个声音能够听见,冲着唐远河喊了一声。 可惜唐远河根本没有一点动静,就那么机械地径往前走,直到隐入左前方的石壁里。 他当然不可能隐入石壁,虽然我这个角度看不清楚,但我想那里肯定是有另一个山洞。 两个野人一左一右抓着我的胳膊,我也不反抗,任由它们带着我从那个山洞出来,因为往下的石阶太窄,两个野人丢开我,一前一后夹着我走。 我服服帖帖跟着它们走,一直走到石阶下方,两个野人再次从左右伸手抓住我的胳膊。 我向着四周望一望,整个山洞依旧被上方投射下的朦胧白光所笼罩,静悄悄的空旷而寂静。看不到任何身影,也听不见半点声响。 (请看第166章《妖窟魔洞》) 第166章 妖窟魔洞 我被两个野人左右挟持着穿过下边的大山洞,之前我已经感觉整座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因为那个山洞实在是大得惊人,两个野人挟持着我,在朦胧白光中居然走了好几分钟,才终于看到另外一边的洞壁。 洞壁上另有一个宽约两米的走道,两个野人带着我走进那个走道。走道里边黑乎乎的,终于没有了那种雾气朦胧的光亮照耀。 不过在隐约之间,我看见走道两边的洞壁上,各开着三个小门洞,门洞上都安装有木栅栏,看起来就像是几间囚牢。 一个野人拉开一扇木闸门,用力将我推了进去,随即从外边将木栅门重新关上。 我看它们动作熟练,手指灵活,真的不像兽类,而像人类。 我既来之则安之,等两个野人走开,我才察看了一下木栅栏,并没发现铁链铁锁之类。可是当我试着用手去拉拽木栅栏的时候,木栅栏却纹丝不动,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从外边锁紧。 “高力,你是高力吗?” 我听见有人喊了我一声,那古怪的腔调,令我一下子回过头去。 只可惜那声音来自隔壁,而非对面。我看不到他长相如何,只看见从隔壁的木栅栏之间,伸出一条手臂,正在连连挥舞。 “毕洛巴!是毕洛巴吗?”我也叫。 “是我!高力,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毕洛巴古怪的腔调反问我。 “我去过你们聚集地,是神婆让我来搭救你!”我回答。 “啊?”我听见毕洛巴惊诧一声,“现在可好,我想搭救你那个朋友,结果我自己也出不去了,你现在又来搭救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用长长的一声叹息来代替。但是我当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所以我赶忙宽慰:“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你相信我!” 毕洛巴没再言声,我又问他:“你被抓来几天了,有没有看到这个山洞的主人长什么样?” “没有,我只是听见过他的声音!”毕洛巴回答,声音中透着有一点微微的颤抖,“但是……高力,这个人……肯定不是人,肯定不是人!” 他连着说了两句肯定不是人,我赶忙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他不是人?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还是……他对你做过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感觉好可怕,感觉他好像……进入过我的身体。”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但我知道毕洛巴本身汉语就有限,要想让他解释清楚很不容易,所以我考虑一下,换个方式问他:“这几天你是被一直关在这儿,还是被带到过别处受过什么折磨之类?” “不是一直关在这儿,他们把我带进过上边的一个小山洞,那里边白茫茫的,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好可怕!真的,高力,好像比地狱还要可怕一百倍!” 这话仍旧答非所问,我只好不再纠缠这些问题,反正高凌凯如果不能及时将我救出去,那么毕洛巴所经历过的事情,我也会很快经历。 但据我方才观测,这里一共是有六间囚牢,不知在其他囚牢里,有没有人被囚禁。 所以我问了一句:“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的声音很响亮,不止是在问毕洛巴,同时也是在问其他人。 只可惜没有其他人回答我,只有毕洛巴开口说道:“没有其他人了,在我来的时候,对面洞里还关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已经有点疯疯癫癫,我跟他说话他只会傻笑。第二天他就被两个卡拉和带了出去,我就没再看见过他了!” 这话令我心里有些发毛。 我不知道毕洛巴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唐远河,如果是,那么从毕洛巴看到他时的疯疯癫癫,再到现在被剥夺意识变成了完完全全的行尸走肉,是否,现在多了一个我,毕洛巴也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这个问题我当然不会去问毕洛巴,那肯定会引起他的恐慌情绪。我只能一再向毕洛巴保证,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 但是我没敢跟他提及高凌凯还在外边,因为我怕那个神秘的声音如果听到了我的说话声,即便不马上叫几个野人出去将高凌凯抓回来,只怕明天高凌凯带着特种警员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防备。 我甚至不敢在心里多转念头,因为那个声音既然能够不经过我的耳朵直接回响在我的脑海,我怕他也能跟张小云一样,随时都可以察探到我心中所想。 我的背包一直背在我的背上,并没有被野人夺走,所以我打开背包检查一下,发现所有的电子仪器全都失去了电力。包括我的手机,也包括藏在我身上的北斗定位仪。甚至连手电筒都打不亮了。 不过从上次那一连串险恶经历之后,我就买了一只还不错的机械表戴着,以免像上次失陷山中的时候一样,在手机没电的时候,我连个时间都无法掌握。而现在我的手表仍然走得很平稳,那也等于是告诉我说,手枪在这里同样能用。 而从高凌凯所在的地方,到这里来没有岔路,就算我的北斗定位仪不能再用,我也不怕他们找不过来。 只不过地势险要,他们要来,也不敢在晚上过来,我估计至少要到明天中午,他们才能出现。 我只能期望在这段时间里,那个声音暂时不要理会我跟毕洛巴。 到晚上六点多钟,有个野人为我们送来了食物,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就是几样野生的干果水果之类,另外还有一块血淋淋地动物肉。 我不知道毕洛巴有没有吃那块肉,反正我是碰都没碰它,只是将野果勉强吃了一些。 而在吃过东西之后没多久,便有两个野人走了进来,打开囚禁我的那个木栅栏,将我拉了出去,仍然一左一右架着我走。 我在那之前已经将手枪悄悄装在了裤兜里,所以野人架着我走,我也没挣扎。反倒是毕洛巴担心地连连问了几声:“你们要把他怎么样?你们要把他弄到哪儿去?” “别担心毕洛巴,我说过我们一定会出去的,你相信我!”我反过来安慰毕洛巴。 (请看第167章《与魔对抗》) 第167章 与魔对抗 我被两个野人左右挟持,从那个布满囚室的走道出来。 不过这一次,两个野人没有架着我横穿山洞,而是直接向左,步上另一条较为宽大的石阶。 顺石阶往上行了十多米,左侧石壁上,又出现一个门洞。 门洞内同样被雾气笼罩,只不过下边大山洞内的雾气比较稀薄,目光所及至少可以看到二十米以外。 可眼前这个洞内的雾气,却形成白茫茫的一片,简直就跟乳白色的实物一般,根本看不清里边到底有多深,有多大。 那就令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场景! 那是我梦中看到的一个场景,我被困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辨不清东南西北,看不见任何实物。 “这是哪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雾气?”我浑身发冷,不能不问。 可是没人回答我,两个野人手上用力,将我猛一下子推进了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 白茫茫的一片!真的就跟我在梦中看到的一样!而我明明只是踉踉跄跄跌进去了几步而已,可是等我回过身来,却已经看不到野人推我进来的那个门洞。 甚至当我抬起手来,也跟在梦中的时候一样,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手掌的轮廓,却竟然看不清手掌的纹理。 我心中惊怕,赶忙向着方才野人推我进来的方向摸索过去。我明明只是踉跄了几步而已,可是我向着那个方向摸索了好一段距离,在我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越发吃惊,也越发骇怕,感觉就像重新进入了梦魇,并且要永远被困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之中一样。 “是谁?有没有人?快点出来!”我禁不住叫了出来,感觉自己的声音,同样跟梦中一样,凄厉而颤抖。 不过还好,在梦中我怎么叫都没人理会我,而现在,我刚一叫出口来,就听见微微的一声叹息响了起来。 我没看见有人影出现在我的眼前,事实上眼前白茫茫的我根本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不过我很快意识到,我根本不用去看,因为那一声叹息仍然像之前一般,不是经过我的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你不敢出来面对我?”我厉声喝问,实际色厉内荏。 仍然没人回应我,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瞬间笼罩住了我的全身。 毕洛巴曾经说,感觉有个什么东西进入过他的身体。而我在那一瞬之间,竟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而且那种感觉,跟张小云附着在我身上的时候还不一样。张小云只是控制了我的身体,我的思想依旧自由,而且我可以清晰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张小云控制下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一次,我明显感觉到,有一个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大脑,不仅要控制我的身体,而且竭力地想要控制我的思想,甚至是竭力想要与我的思想合二为一。 那是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因为思想本来就是自由的,怎么可能被控制?更怎么可能“合二为一”? 可现在,这种无法描述的荒谬感觉,真的就在我身上发生。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的思想,在跟那个侵入进来的东西,进行着你死我活的奋力抗争。 那种感觉很可怕,可怕到我不能抑制的尖叫出来。而且一边尖叫,一边拳打脚踢,似乎要将纠缠着我的思想我的灵魂的那个东西赶走。 我当然无法赶走它,毕竟它深入我的脑海里,我根本摸不着碰不到。 不过我的抗争好像还是起了作用,我感觉那东西很突兀地脱离了我的脑海,就好像被我的思想挤出去了一般。 我一下子闭上了尖叫不停的一张嘴,紧接着那个声音既像惊诧又似惊喜地叹了一声。 我顾不得理会他的惊诧与惊喜,只能强作镇定高声喝问:“你到底是谁,到底想要把我怎么样?” 老实说我已经被方才那种发生在我脑海中的怪异感觉吓到了,所以我只能尽量提高声音,来掩饰我的心虚。 “我没想把你怎么样?”那个声音淡然回复,“我只不过是想找一个脑能量能够跟我匹配的人类而已!只可惜人类的大脑太弱了,整整一百年,我找到的合适人选,总共才二十一个。而且前二十一个,最终疯的疯死的死,我希望你能够经受住考验,成为我真正想要的那一个!” 我没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那句“疯的疯死的死”的话,却令我吃惊不小。 但没等我再加喝问,四周浓雾忽然迅速消散,我看见我居然身处在一个不大的山洞内,山洞顶端同样有一样球状物,散发出夹杂着淡淡雾气的淡淡白光。 而我方才明明在这里边摸摸索索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怎么可能竟是身处在如此狭小的一个空间内? 而方才那些浓如实物的白色雾气,又是从何而来?因何而去? 我满腹的惊骇与疑问,可惜没有人为我解答。反而,洞口处两个野人一直守在那儿,等白雾一散,它两个立刻走了进来,依旧一左一右挟持着我下去,重新将我关进之前那个小囚室里。 事实上我已经筋疲力尽,方才在我脑海中的交锋,竟比我在现实中与人肢体对抗,更加劳累。 以至于如果不是两个野人左右挟持,我根本就走不动路。而当两个野人松手将我丢进囚室,我更是一下子瘫软在地动弹不了。 毕洛巴免不了在隔壁关切地问我几句,我没有跟他说得太多,首先我现在只想休息不愿废话;其次他汉语能力有限,又隔着一堵墙壁,相互见不着面,我根本没有办法跟他进行讨论。 当晚就在那囚室之中沉睡一夜,感觉一晚上连续不断做着噩梦。等到醒来,浑身仍旧酸痛乏力,就好像一整晚都在跟人打仗一般。 早上野人们没来理会我跟高凌凯,直到将近中午,正饿得饥肠辘辘,两个野人再次出现,挟持着我重新去到上边那个小山洞。 山洞里依旧白雾弥漫,不过与昨晚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楚相比较,今天的雾气没有那么浓重,我甚至可以在那白雾之中,隐隐约约看见有一团白乎乎的仿似人形的影子。 (请看第168章《人妖和一》) 第168章 人妖和一 随着两个野人用力一推,我再次跌入浓雾之中。 我看见那个白乎乎的影子就在离我不远处,所以我立刻向他奔过去。 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我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愤慨,想要与他殊死一战你。 可是没等我奔到他跟前,我只是仅仅向前奔出了两三步而已,另有一种诡异的感觉,笼罩住了我的全身。 而这种感觉,跟昨天还不太一样。 毕竟昨天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而今天,我可以清晰感觉到,就在我前边不远的那个影子,正在紧紧紧紧盯着我看。 我本来向他猛冲过去,可是被他盯视的那种感觉,居然瞬时之间令我浑身僵硬,不仅再也无法迈出一步,甚至于连我的手指脚趾,都动弹不了。 而昨天那个声音,再次进入我的脑海。 “不要试图对抗我,你们人类的大脑太弱了,根本不可能与我相争!你只要顺从一些,我会使你成为你们全人类的王!” “顺从?你想让我怎么顺从?”我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却忍不住冷笑发问。 “接受我,让我支配你的思想,支配你的身体!”他回答。 老实说我仍未明白什么叫做支配我的思想,但是我,却按捺不住哈哈而笑。 “支配我的思想,再支配我的身体,那我还能成为全人类的王吗?顶多就是受你控制的一个傀儡而已!” “你能做我的傀儡,已经是你的幸运!”那声音回答。 “可是我只想做我自己的主人!”我接口。 我听见那个声音冷笑一声,倏然之间,就好像昨天一样,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侵入了我的脑海。 而且今天的感觉更加明晰。我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一直紧盯着我的眼光,竟然在霎那之间分散成了千丝万缕有形之物,从我的眼睛里侵入我的大脑,并且在我大脑中四处蔓延。就像昨天一样,竭力想要深入我大脑中的每一个角落,并以此挟持我的灵魂,控制我的思想。 但是我的思想不肯屈服,再次跟它展开抗争。 那是一种很怪异很可怕的感觉,但是我就是能够清清楚楚感觉得到。 我感觉自己的脑瓜里边完全变成了一个战场,里边有我的思想、跟一个外来的力量相互拼斗厮杀,以至于我的思想尚未落败,我的生理机能却承受不住。 我的脑瓜开始发胀发痛,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昏死过去。而一种强烈的求生本能,令我摸出藏在我裤兜里的手枪,并且打开保险,向着面前那一团白乎乎的影子举了起来。 只可惜在我脑海中纠缠不休的另外一方,不断向我投下暗示,命令我赶紧扔下手枪,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那柄枪在我手里,也变得无比沉重,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挽着一座大山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将枪口对准面前那个白乎乎看不甚清的影子。。 但是我不肯屈服,我的手指艰难地动了一下。 “砰”的一声大响,子弹击在了我自己的脚下。我听见那个声音不可思议的惊叹一声:“你还真够顽强的,我所遇到的人类,你是最强大的一个!我本来不想另加仪器,以免伤到你的大脑神经,令你跟前边几个人一样变成疯子傻子,但是你在这个时候还想反抗,那就别怪我不管你的死活了!” 他的话音尚在我脑海中回荡,我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白乎乎圆盘样的物体,从浓雾之中飞了出来,稳稳当当停留在我头顶上方。 我感觉浑身一震,那圆盘状的物体发散出丝丝缕缕白色光线,瞬间将我的身体整个浓罩。我的四肢躯干就好像在霎那之间脱离了本体,我不仅连手指头都无法再动上一动,我的脑瓜也在一瞬之间剧痛如裂。 我本来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这一下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尖叫,一下子陷入了昏迷状态。 但是我并没有当真昏迷,恍惚之间,我感觉自己面对着一个在清醒时候十分惊怕地怪异物种,正在与它竭力对抗。 那的确是一个怪异物种,它浑身上下白乎乎的,看起来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赤**人。只是在它那张很接近人类的脸上,没长眼睛—— 起码之前我以为它没长眼睛,但现在我发现,它不是没长眼睛,而是没长眉毛。 只不过它的眼睛,生在了额头之上,而且又粗又黑,就跟人类的浓眉一样。 而此刻,那仿佛浓眉般的眼睛里,居然放射出千丝万缕白亮亮的光线,将我浑身上下整个笼罩。并且那光线丝丝缕缕蠕蠕而动,仿佛要竭尽全力进入我的浑身上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招架,只能浑身紧绷,拼命使劲。而随着我的力量遍布全身,我浑身上下居然散发出一层淡淡光晕,将那怪异物种两只怪异眼睛里放射出的千丝万缕,全部阻挡在外,无法真正触碰到我的身体。 只是我头顶上的那圆盘状的物体,同样散发出白亮亮的光芒,不仅穿透了我身上的光晕,而且令我浑身刺痛,难熬之至。 我好像很清楚此刻我所看到的,并不当真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灵魂,在与那怪异物种竭力抗衡。 我筋疲力尽,却不肯屈服,因为如果屈服,我想我就要失去自主意识,永永远远,成为这怪异物种的傀儡、甚至是奴隶。 但,就在我宁肯一死不愿屈服之时,那怪异物种再次开口,将一串我能听懂的语言,送入我的耳朵。 “你有一个很喜欢的女人陷入沉睡难再苏醒了对吧?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只要你肯顺服于我,我可以保证,你能救醒你的爱人!” 我大吃一惊,脱口问它:“那些人陷入沉睡,原来都是你在作怪?” “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而已!” “那是怎么回事?”我一边持续跟它对抗,一边断断续续追问。 “我没时间跟你多说废话,你一直等待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在他们赶到之前,我若不能降服你,就只能先毁掉你!” 忽然之间,他那两只漆黑如眉毛的眼睛中,放射出更多更亮的光芒。我只感觉压力倍增,心中念头百转千回,突然放松精神,不再对抗。 我听见那怪异物种欢呼一声,眼中放射出的那丝丝缕缕光芒,瞬间从我浑身上下钻刺而入。 剧烈的痛楚遍布我全身,但也只是一瞬之间,痛楚消失不见,我有一种很明显、却诡异无比的感觉,我不再是我。 但那种“我不再是我”的感觉,同样只是一瞬间而已,我忽而发出无比得意、却又无比邪恶的大笑声,感觉自己从此可以横行天下,成为全人类、甚至是整个地球至高无上的最高统帅。 (请看第169章《灵魂操纵》) 第169章 灵魂操纵 “我”熟练地应用心灵感应之术,命两个最强壮的公野人将“我”的身体藏进一个早就建造好的**里,并且指令它们一定要守护好***不能允许任何活物靠近。 之后我又发出指令,叫山洞里里外外其他野人全部离开,不用再留在洞内听我号令。因为我已经拥有操纵全人类的能力,马上就要出凡入世,去统治整个地球。 那山洞十分广阔,“我”在百余年前选中此地,正是因为这里大山洞连着小山洞,“我”指挥野人稍加改造,便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听见天空中传来轰鸣声响,肯定是赶来救我的直升机的声音。 这个山洞因为有“我”制造出的几样仪器散发出的干扰作用,所有人类的电子仪器都不能使用,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带进来的北斗导航仪。 不过外边那条布满荆棘的山沟直通到这个封闭的山谷之内,直升机只要飞得低一点,慢一点,很容易搜索得到。 但我很清楚直升机一旦临近这个山洞,飞机上的仪表立刻也会受到影响,而一旦直升机坠毁,我就很难快速回到人类世界。 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先毁掉了这一百多年“我”制造出的那些人类不可能制造得出的精密器械,再将大小山洞顶上镶嵌的照明设备熄灭掉。 等到这一切忙完,外边直升机的轰鸣声已经响在了山洞顶头。 我不忙去迎接那些人,而是先走到专门囚禁人类试验品的那个小山洞里,将里边剩下的唯一一个叫毕洛巴的实验品放了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因为与人类大脑成功融合,“我”已经可以发射出能使人类大脑轻易接受的脑电波,我只不过向着毕洛巴狠盯了一眼,毕洛巴立刻冲我拜伏在地,全心全意奉我为主。 那正是“我”要的效果! “我”可以轻易进入人类大脑,控制人类的一举一动,但那只是一对一的行为,要想成为全人类的王,“我”就必须让人类大脑很容易接受我的指令。 到如今“我”的目的终于达到,“我”现在已经跟人类大脑成功融合,只要借助人类大脑发射出强大的脑电波,“我”就能够影响身周其他人类的思想,让他们全都拜伏在“我”的脚下,全心全意奉“我”为主。 眼瞅毕洛巴充满恭敬看着我的眼光,我实在是得意之极,禁不住仰起脸来,“哈哈哈哈”大笑不止。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惊诧地询问,才使我闭上了我的嘴巴。 “高力你笑什么?怎么会笑得如此吓人?” 我霍然回头,看见我身后已经站了六个人。 当先一个我很熟悉,那是跟我同过生死的哥们儿高凌凯。另外五个身着特警服装,领头的姓黄,正是曾跟我见过面的那五个。 因为我已经熄灭掉了洞顶的照明设备,高凌凯打亮了手电筒,另五个特警则戴着夜视装备。 我眼神发亮,映照着高凌凯手电筒的光柱,向着一行六人发射出脑电波。 高凌凯的自主意识看来比较强烈,他稍微地愣了一下,五个特警却立刻向我拜伏地上。紧接着高凌凯也跪了下来,冲我全心全意叩下头去。 “高凌凯,你为什么要拜我?”我故意问他。 高凌凯毫无犹豫,立刻回答。 “我要奉你为王,因为只有你,才能拯救全人类!” 他的回答,正是我灌输给他的意识。而这种意识,已经沁入他的骨髓,除非我死了,否则就不会动摇。 我再次得意地哈哈大笑,但是我却忽然想起,我得带一个人出去。 事实上在这个山洞里,还另有三个活着的试验品,只因为他们的意识太薄弱,而大脑又不够强悍,在我试图与他们的大脑融合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变成了只会听从吩咐的行尸走肉。 我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将他们医好,只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好心将他们全部医好,我只要带一个叫唐远河的出去,也免我自己良心不安。 所以我发射出脑电波,很快地,脚步拖沓,唐远河从上边的小山洞走了下来。他同样冲我拜伏在地,但是他已经没有思想和灵魂,看着他那白痴的模样,我就觉得十分厌恶。 我指使两个特警架着唐远河,其他人簇拥着我一同走出山洞。至于山洞里剩下的那两个已经变成行尸走肉的试验品,反正都已经十分虚弱,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罢了。 直升机一直在山洞上方盘旋,黄特警用对讲机让飞行员放下悬梯,我首先爬了上去,照样放射出脑电波,令飞行员全心全意听令于我,之后才将其他人一一接了上来。 人类的眼睛实在是很无用,从高空往下看,很难确定大山中的某一个具体方位。不过人类大脑却异常强大,只不过远未被人类开发利用而已。虽然我现在同样不可能完全发挥出它的功能,但是确定一下地面上的某个方位,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我指挥着直升机往东北方向飞行,很快降落在毕洛巴等族人聚集的一块空地上。 族民大部分人都在沉睡,只有族长领着几个清醒着的人听见声音跑了过来。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直升机,难免一个个惊吓莫名,不过很快地,他们同样被我植入潜意识,很快拜伏地上奉我为主。 我知道还有一个神婆,在族内享有着很崇高的地位。而且她跟普通人类不太一样,在她的大脑之中,有一部分人类尚未开发利用的区域,比普通人类要活跃一些,那使她拥有着少量的预知能力。 虽然她不可能跟我对抗,不过她既然没有主动来见我,我也不想劳驾自己去见她。 我指使族长捧来那两块合成整体的正反浮雕,命族长等人全都等在神洞外边,我孤身一人捧着浮雕进入神洞。 我轻而易举将两块严丝合缝的浮雕分开,两眼紧紧盯着那块正面浮雕的平整背面,从我眼中散发出看不见的能量,将浮雕内部结构略作调整。 之后将背面浮雕也做了调整,再将两块浮雕合在一起。 然后我捧着浮雕走出山洞,如我所料一般,很快地,沉睡的族民纷纷苏醒。 不过我没有对所有族民都释放脑电波,那样会损耗我的能量,令我感觉到疲乏。 我只需要令族长等头面人物对我虔诚拜服,其他族民自然也会对我感恩戴德,完全当我是天神降临。 事实上我的确是天神降临,而今我这个天神,要将全人类纳入麾下。使整个地球不再分种族国界,全都奉我为主。 而那两块浮雕,暂时对我无用,既然族民们将他们奉为圣物,我也没必要剥夺他们的信仰。 所以我将浮雕重新放回神洞,但我不耐烦等唐远河完全恢复,在我将潜意识植入唐远河大脑之后,我便命他进入神洞休息一晚,又命五个特警等唐远河醒来之后陪他出山回家,我则跟高凌凯先坐直升机飞去方家坳救醒孟响。 那是全人类我唯一在乎的人。从前我觉得人类长相丑恶,行为也奇怪,但是现在,我觉得人类好像比从前可爱了些,而且我也愿意跟孟响、一个人类的女子恩爱缠绵。 (请看第170章《真爱无敌》) 第170章 真爱无敌 飞机很快在方家坳降落下来。 而据黄特警所言,这段时间有关专家每天早上都会乘飞机赶来方家坳,对方家坳村民沉睡之谜进行分析研究,到晚上专家们再乘坐直升机回去襄阳市区。 因一直没有任何结果,曾经有两位专家大不服气,有一晚执意留在方家坳,结果那一晚他们两个也同样陷入沉睡。 所以在直升机降落之后,十多个专家学者一同迎接出来。我照样用脑电波给他们植入意识,令他们拜伏在地,奉我为主。 但他们虽然奉我为主,却并没有忘却他们的使命,也没有完全失去自主意识,他们仍然是完全自由的,只不过在他们心里眼里,我成了至高无上不可违背的存在。 那正是“我”耗费百年终于达成的效果,我不愿意统治一群行尸走肉,我要的就是全人类全心全意奉我为王。 领头专家恭恭敬敬跟我介绍,说他们很怀疑全村人的沉睡,跟一尊**塑像有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尊**塑像明明看来并不沉重,但是集五六人的力量,也无法将它移动分毫。 我很确定那尊塑像正是令村民沉睡的罪魁祸首,但那并非地球之物,以地球人的科技水平,就算运来大型机械,也不可能移动它分毫。 我让其他人停留原地,我一个人去了那片竹林之后,顺着那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进入那间二层小楼房。 有两位专家正在那里做研究,我轻而易举令他二人奉我为主,之后我才开始打量那尊**塑像。 塑像雕刻得非常逼真,简直活灵活现就是一个人类的女人。不过人类的眼睛看不出其中端倪,我却轻而易举找到了**塑像背后的一块活动盖板。 我移开那块盖板,看着塑像里边密密麻麻的精密结构。 当然这种结构人类同样无法理解,就算是用显微镜,他们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 事实上连我都要研究很久,毕竟那两块浮雕有“我”参与制作,但这尊**塑像,却跟我毫无关系。其结构之精密,设计之独特,连我都要叹为观止。 但毕竟原理是一样的,随着外边天色渐暗,我终于搞清了塑像的核心所在。我利用我的眼睛,发散出人类无法理解的能量,将塑像核心部位稍作调整,使之不再具有令人类沉睡的功能。 人类的眼睛本来是非常无用,但是在“我”跟人类大脑结合之后,我却发现我现在的脑能量异常充沛,所能发射的脑电波也比从前高了数倍。 那真是令我万分欢喜,感觉这百年辛苦,都得到了回报。 再等我带着两个毕恭毕敬追随着我的专家走出竹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整个村子却开始有喧闹声传出,那些沉睡多日的村民,全部开始苏醒过来。 我让每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村民都全心全意顺服于我,尤其是村长一家、以及沉睡的那几个特警和两个专家学者,全都诚心诚意拜伏在我的脚下。 可是当我看见孟响,看见孟响又惊又喜叫着“高力”扑入我怀中的时候,我却浑身巨震,完全没有办法放射脑电波,令孟响拜伏地上奉我为王。 而我不想让她看见其他人拜伏在我脚下的情形,直觉告诉我,那不会令她高兴,只会令她感觉恐惧。 所以我只能对她实施催眠,令她再次昏睡过去。 我将她放在一张睡榻之上,看着她娇美容颜,第一次感觉人类女子,是如此的明艳动人。 我情不自禁亲了一亲她温润柔软的嘴唇,之后走出房屋,接受其他人的顶礼膜拜。 等到一切忙完,我命人将村长老婆亲自下厨炒的几样美味小菜放好在一张木桌上,等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我才关上房门,将孟响唤醒。 “高力,我是怎么啦?为什么我刚刚苏醒了一下,这么快又睡一觉?”她问我,满脸的惊疑不定。 我觉得她惊疑不定的模样都很可爱,所以我伸出手来,揽她入怀。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沉睡事件发生,而且以后,我会使你成为我的王后!” 我全心全意,在我的心里,真的对这个人类女人充满爱意。 孟响撑起身体看我一眼,忽然做了一个很奇怪、但却非常可爱的表情。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我就是王后了!” 这话说得多好听,那令我忽然明白,人类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谈恋爱,而不是直截了当交配生子。 但也同样在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猛烈的收缩刺痛了一下。 我不明白人类的心脏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形,明明我现在具有的这幅身躯没有任何脏器方面的毛病,甚至我的心脏,远比一般的人类要强健很多。 但,就是那种很奇怪的心痛,令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而孟响,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呻吟。 “高力,你怎么啦?”她立刻问我,并且伸手将我扶住,“你的脸色怎么突然之间这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我看不见我的脸色,不知道我的脸色是如何苍白,但是我看着孟响那双充满关切与担心的眼睛,我却再次感觉到了心头绞痛。 心头绞痛!很奇怪的感觉!我从来也不知道,人类的身体,居然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而对于这种奇怪的反应,我束手无策。 我不由自主,用手紧紧按住了绞痛的心脏部位。不由自主的,我弯下腰来,抵当着那种难熬的绞痛。 “高力,高力你怎么啦?高力你别吓我!” 我听见孟响一声声呼唤,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 那令我的心更加痛楚,而且有一个很清晰的意识,逐渐撕裂我的大脑。 我是高力! 我是高力! 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决不能让异类控制我的大脑! 所有的影像、或者说所有的记忆纷至沓来,充塞着我的大脑,同时我的意识,也被逐渐的撕裂成两半。 一半是我,一半是那侵入我大脑、霸占我思想的万恶异种! “滚出去!从我身体里滚出去!”我声嘶力竭叫了出来。 (请看第171章《邪不压正》) 第171章 邪不压正 我脑痛如裂! 但是我的意识,却分外清醒。 我想起了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知道有一个生着怪异眼睛的可怕生物,正在我大脑之中,竭力想要将我重新控制。 它的意识远比我的意识要强大,如果不是对于孟响的爱情,刺激到我的意识奋起反抗,我很可能一辈子都清醒不了。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那个可怕生物实际上掌控了我的身体,并且掌控了我的意识与思想。 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我看见孟响睁大眼睛,无比惊吓地看着我。 “高力,高力你怎么啦?高力你为什么会如此可怕?” 她嘴里说着可怕,却再一次扑上来,紧紧紧紧抱住我,唤着我。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皮在扭曲,浑身在冒汗,但是我,努力控制着我自己,努力想要将孟响推得远一点。 “有一个……怪物,在我大脑里边控制我,方才跟你说话的,是它,不是我!你,离我远点,免得它,伤到了你!”我口中解释,剧烈的头痛,令我再一次嘶喊出声,“你这个怪物,恶魔,从我身体里边滚出去!” 我竭尽全力撕扯挣扎。可是那怪物在我脑海之中,我根本无法跟它正面相抗。我看着孟响喊着叫着:“高力,高力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我的心更痛了,我不想让我的女人如此恐慌如此伤心,更不愿意让那个怪物再次控制我,进而借助我,控制全人类。 所以我大叫一声:“孟响,我爱你!” 然后我跳起身来,重重一头向着墙壁撞了上去。 我听见孟响凄厉的叫了一声:“高力!” 然后我便陷入浑噩之中。 但是那种浑噩状态,只不过是一闪而已,我感觉自己再次飘身在半空之中,面对着之前曾经面对过的那个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怪异物种。 我看见它直直地站在我对面,从它那一双古怪的眼睛里,放射出丝丝缕缕白亮亮的光线,将我从头到脚整个笼罩。 只不过上一次,那些光线被我自身散发出的一圈光晕阻挡,但这一次,那些光线直接刺进我的身体,将我浑身上下紧紧缠裹。 我竭力挣扎,浑身都因为用尽全力而被热血充盈。那怪物明知我是想将它从我身体里边赶出去,那丝丝缕缕的光线越发明亮,看得出来它也在竭尽全力。 我跟它抗争着,拼斗着,随着我石破天惊大吼一声:“滚出去!从我身体里边滚出去!” 我感觉浑身好像起火了一样,整个身体都滚烫炽热仿佛是在熊熊燃烧。 那怪物好像被我烫到了,本来渗透进我身体里的那些白亮光线,骤然间从我身体里边脱离出来,并且全部缩进它那两只怪异而可怕的长条形眼睛之内。 “你你你……怎么可能?”那怪物露出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再喝一声:“滚出去,从我身体里边滚出去!” 我感觉我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冒着热气,进而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喷发而出。那怪物满脸惊怕,竭力抵挡。 但随着我身体里涌出的热量一波一波向着那怪物冲击而上,那怪物终于充满绝望地发出一声怪叫:“我不会败在一个人类手里,我一定会回来找到你,杀掉你!” “砰”的一声响,我亲眼看着那怪物在我眼前一炸而灭,消失无影,我自己也浑身虚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当然没有真的倒在地上,那只不过是我的意识,在跟那怪物的意识进行抗争的过程中,投射到我大脑中的幻象而以。 我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唤着我:“高力,你醒醒!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那是孟响的声音,而且其中带着哭腔。 所以我用尽全力,猛一下子睁开眼睛。 孟响娇美的容颜,就在我的眼前,看见我睁眼,孟响先是一愣,随即便喜之若狂大喊大叫:“高力,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知道你一定会醒,我知道你一定会醒!” 眼泪顺着她脸颊滚滚涌落,我想伸手帮她拂去泪珠,可是我竟然无力抬臂。孟响一边哭,一边又扭过头去,冲着旁边喊叫:“他醒了!快叫医生,快叫医生!” 很快地,两个男医生再加上几个女护士挤到了我的病床前,开始对我全身上下进行检查,一边检查,一边还在啧啧称奇。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会苏醒?” “太奇怪了,如此高烧,他的身体器官居然没有完全损坏!”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只是斜着眼光,看着始终泪落不止的孟响。 我看见不止是孟响在哭,我爸扶着我妈,就站在孟响身边。我爸眼眶红润,我妈看起来哭得比孟响还惨。 ——后来我知道,我现在是躺在襄阳市某军区医院,之所以是在军区医院,是因为我在昏迷的最初三天,高烧达到了将近五十度。 没有哪个人可以高烧烧到这个程度,人类的生理机能可以承受的高烧极限是四十二度,超过这个温度,基本上就有死无生。 可我高烧将近五十度,却依旧有呼吸,有心跳,甚至还声嘶力竭喊了几声:“从我身体里边滚出去!” 所以直升机直接将我运送到了军区医院,在抢救我的同时,也对我进行病理研究。 而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昏迷了整整十三天。虽然高烧已退,但所有医生都已认定,高烧不仅烧坏了我的大脑,我身体各部位器官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我就算能够勉强保住性命,也不可能有苏醒过来的那一天。 孟响没日没夜守在我的床前,我父母偶尔还会回家换换衣服休息一下,她却从没有片刻离开过我的病床。 不止是因为她爱我,更是因为她固执地认定,我之所以甘冒奇险深入魔窟,最主要还是因为她也在沉睡之列。 她的这个认知当然没错,如果不是因为她也在沉睡之列,我就算仍会承担起拯救那些沉睡之人的重担,却绝不可能那么义无反顾不计生死。 (请看第172章《危机酝酿》) 第172章 危机酝酿 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我被高烧烧坏的身体机能虽然略有恢复,但还没有恢复到能让我起身下床的状态,所以我不得不在军区医院的病床上,又多躺了半个多月。 其间当然有专家医生继续对我做着研究,只可惜什么发现也没有。既没有找到我高烧五十度的原因,更没有得出为何我高烧五十度大脑却没有受损的结论。 雷局长也来医院看望过我,自然也会问我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当时孟响有案子要办,而我爸妈也要照看商铺,所以另请了一个特护在病房照顾我。我在心中一再衡量,考虑到雷局长自身的开明、以及对我无比的信任,我将特护支出病房,将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简略跟雷局长叙述一遍。 自然说得并不是十分清楚,毕竟连我自己都糊里糊涂,甚至很多事情在我脑海之中,根本分不清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仅仅是我自己的想象。 雷局长纵然开明,仍被我的讲述惊得目瞪口呆。最后他一再嘱咐我,千万不能将这些话说给其它人听。在这个信息流通超级发达的时代,一旦我的话泄露出去,必定会引出谣言四起。到时候我自身恐怕都难脱麻烦。 我知道他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本身我经历五十度高烧而不死,已经令相关专家迷惑不解。再要我经历的这些事情传播出去,说不定我真的要被关进实验室,接受进一步的调查与研究。 我对雷局长的品性与决断再一次感觉钦敬不已,我想他不止是为了保护我,他一定比绝大多数专家学者都明白,在我身上做研究,只不过是对我的伤害而已,根本得不出任何结论。 事实上不用雷局长交待,我也不会将我经历的那些事情告诉给其他任何人知晓。就连孟响问我,我也只是捡一些容易理解、不会令她感觉太不可思议的事情告诉给她知道。 唯独高凌凯猜了个大概,他曾经悄悄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上”了我的身?虽然这种说法并不十分准确,但也相差不是太多。 高凌凯仍然记得全心全意向我叩拜的情形,不过他认定那是附身在我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在作祟,所以既不会记恨我,也没觉得十分丢人。 但其他向我叩拜过的人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像这种屈膝叩拜的事情,基本上是身为男人的奇耻大辱,所以大部分人都绝口不提——事实上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机会再跟我见面,只有一两个勤于研究的专家学者,曾私下里跟我打探,当时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据实相告,全都以“不太记得”的理由塘塞过去。 唐远河在那个神洞睡了一夜之后,基本上从行尸走肉变回了活生生的人类。但他已经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从几个特警嘴里知道,是我进入深山救了他。所以在回到襄阳之后,他还领着他的妻子,一同来医院对我千恩万谢。 但就在我留在襄阳将养身体的那段时间,襄阳市跟保康县城连续发生几件很蹊跷的案子,等到我好不容易将这几件案子调查清楚,又一场更大的危机,降临到保康县下属一个叫紫云山的镇子。 当时方家坳所有村民陷入沉睡,我跟高凌凯等人进入深山寻找解救之法,而在方家坳村里,每天一早直升机会将相关专家送到方家坳实地勘察,到晚上太阳落山之前,再将他们接回襄阳。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专家们一致认定,方家坳人之所以会陷入沉睡,很可能跟那尊会迷惑人心的**塑像有关系。 但那尊雕塑异常沉重,专家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居然无法挪动。 直到后来方家坳的村民全部苏醒,我却在那天晚上撞墙昏迷。等到了第二天,一直在那儿做研究的几个专家惊诧的发现,那尊**塑像居然变得轻飘飘地,就跟一尊普通的木质塑像差不多分量。 几个专家愈发认定,正是这尊**雕塑导致了村民沉睡不醒。而从村民口中得知,这尊**雕塑存在的时间已经超过数十年,而且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它是从何而来。 众专家本来想将塑像带回大城市继续做研究,只是这尊塑像原本是村里的圣物,村民无论如何不准众专家将其带走,甚至不允许专家们继续留在村里。 但这件事已经惊动了高层领导,虽然高层领导不可能下达指令对众村民使用武力,却暗地里派出特遣队员,于深夜悄悄入村,将塑像搬出了方家坳村。 第二天村民发现塑像丢失,难免闹到该管的紫云山镇镇政府。镇政府好说歹说,最终村民们提出两个条件,第一:不能将塑像带离太远;第二,给政府三个月时间,三月之后,无论研究结果如何,都要将塑像送回村里。 高层领导答应了村民的要求。考虑到方家坳所属的紫云山镇新修了一条柏油马路,而且水电通讯都很方便,所以高层领导指令当地政府,就在紫云山镇寻找一处可靠场地。再从各大城市调运最尖端的科研设备到镇上,建起一座现代化的实验室,对塑像进行最全方位的检测研究。 而当雷局长跟我说起此事的时候,我曾经提出反对意见,告诉雷局长在人口稠密的镇子里做这种实验,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雷局长叹息着告诉我说:“我何尝不知道这样做很不明智,可是要想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建设一座现代化的实验室,并且要保证交通便利水电齐全,那可不是三五个月能够做到。不过紫云山离保康县城还有一段距离,而且镇上的人口并不太多,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基本上也可以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我明知既然已经惊动高层领导,就不是雷局长可以做主的事情,所以我不再多说,反而主动请缨,要求加入到对那尊塑像进行检测的队伍里去。 这件事我本来就是很关键的一个人物,况且所有人都认定是我救醒了沉睡中的人,我想就算我不主动请缨,雷局长也会要求我加入对塑像的研究。 但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出院,雷局长的意思让我多休息几天,顺便帮孟响调查一件很蹊跷的案子,等我身体完全恢复,再去紫云山镇不迟。 我的身体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每天至少要睡十个小时以上,而且白天还不是很有精神。所以我接受了雷局长的建议,重新以特别顾问的身份,参与到孟响手中某件案子的调查中去。 (请看第173章《死人复活》) 第173章 死人复活 说起孟响手中的这件案子,在我尚未出院的时候,孟响就已经跟我提起过,那的确是非常蹊跷、甚至是非常诡异。 ——纵然我已经经历过诸多诡异之事,我仍觉得这件案子可以用“诡异”二字来形容。 那要追溯到将近一个月之前,也就是沉睡事件刚刚结束,而我却深陷昏迷的时候,x医院太平间突然闹鬼,太平间值班员工说他亲眼看到有两具尸体轮流坐起身来。 此员工被吓得当场晕倒,等到醒来,便开始胡言乱语,高烧不退。 医院起初以为是这个员工看花了眼,本来没有太在意,不想没过两天,又一个员工也说看到有尸体起身走动,吓得那员工连工资都没领,就自动离职再也不敢去医院上班了。 医院这才有些重视起来,随即封闭了那间太平间,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 这件事医院并没有惊动警方,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张大爷的尸体就是存放在这家医院。只因为存放的费用不低,在我苏醒之后不久,孟响便跟我商量,要将张大爷的尸体领出火化。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我当时仍然无法下床,只能由孟响去医院办理手续。结果医院员工互相推诿,谁也不肯进入太平间帮孟响提出尸首。 孟响一问,才知道医院发生过这种事情。但孟响早已知道,鬼魂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留存世间,那是需要很特殊的环境才行——比方之前那块能够使信号放大的浮雕。 可在襄阳市内,并不存在那种环境,否则襄阳市早就已经妖孽横行了。 所以孟响没将此事当真,既然医院员工不敢进入太平间,她索性要过太平间的钥匙亲自动手。 她当然没有看到任何可怕的情形发生,等到将张大爷的尸首火化,孟响回到医院跟我一说,我也只是一笑而已。 可是没想到,数日以后,襄阳市内开始有连续的怪事发生。 第一件怪事,有一个年轻人出了严重车祸,正在医院进行抢救的时候,他却突然从手术台上坐起身来,并且推开动手术的医生,血淋淋地直接下床走了几步。 把手术室里的医生吓得目瞪口呆,护士更是尖声大叫。那年轻人回头看了医生护士一眼,再低头看看自己血淋淋地身体,忽然之间倒在地上,并且再也没有半点呼吸心跳。 这件事很快在全市传开,大多数人都当作是奇谈怪论。可是没过两天,第二件更奇怪的事情,又在襄阳市流传开来。 同样是一个年轻人,因酒精中毒引发的并发症而死。可就在亲友守候在殡仪馆里,准备举行完仪式第二天火化的时候,年轻人却突然从棺材里边坐起身来。 一众亲友只被吓得一个个魂飞魄散尖声大叫,但之后见年轻人居然自个从棺材里边爬了出来,众亲友才省过神来,有两个胆子大的赶忙上前扶住年轻人。其他人则打电话通知没到现场的年轻人的父母。 但这一场死而复活的剧情并没有就此打住,年轻人的父母恼恨医院诊断错误,差点将他们的儿子活生生送进焚尸炉,天一亮便到医院大闹一场,要求医院作出精神赔偿。 医院自身有口难言,只能要求对这个年轻人重新做一次全身检查。却没想到年轻人的父母好不容易将年轻人带进医院,主治医生只做了两项检查,就叫年轻人的父母赶紧将他们儿子带走,去其他医院检查检查。 年轻人的父母一边骂那个主治医生不负责任,一边转身去看儿子,却发现儿子已经直挺挺地死在了医生做检查用的诊疗床上。 那一对父母悲痛欲绝,一口咬定是主治医生害死了他们儿子,并且当时就打电话报了警。 这个案子最初接手的并不是孟响,可是在其他警员做调查的过程中,也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可怕之事,只吓得他再也不敢到医院深入调查。最终这件案子惊动雷局长,是雷局长亲自下令,命孟响接手调查。 但孟响一连几天没有任何进展,等到我出院之后,雷局长要求我协助孟响,我又跟着孟响,将之前她已经询问过的相关人员,重新问了一遍。 首先自然是要问一问在孟响之前做调查的那个警员,那警员姓曾,当我开口问他,究竟他看到过什么诡异之事的时候,他面色苍白,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他看起来仍很恐惧。 “我看见……有具尸体从床上下来了,说了没人信,可我真的看见了!”曾警员开口就说。 原来在曾警员接到报案之后,自然要对死者家属、以及主治医生进行询问。主治医生的话曾警员不怎么相信,他跟死者家属一样,也认为主治医生就算不是杀人凶手,也是在胡编乱造为自己开脱。 所以曾警员亲自去了太平间,打开冰柜察看死者尸体。却发现那尸体已经略有腐烂,竟不像是死者父母所言昨天还好好的模样。 他心中奇怪,正想出去征求死者父母的意见,要将死者的尸体领到警局进行解剖检验,却听见帮他开门的一个太平间管理员工,突然发出尖声大叫。 曾警员猛一回头,看见在他身后,一个刚刚送进来的老年死者,正从床上坐起身来。 曾警员本来不信鬼神,但那一刻,也吓得手脚僵硬不敢动弹。管理太平间的那个员工一边叫着“有鬼有鬼”,一边从太平间逃了出去。剩下曾警员强作镇定,心想肯定是这病人尚未完全死透,又被医院误症了。 所以他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你你你……躺下别动,我去叫医生过来重新帮你检查检查!” 谁知那坐起来的尸首对曾警员的话充耳不闻,径直从床上下来,左右瞅了一瞅,走到装尸体的冻柜之前,对着冻柜光滑的表面照了一照。 曾警员恍惚听见那尸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之后便“扑嗵”一声,那尸首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请看第174章《尸体看诊》) 第174章 尸体看诊 曾警员在跟我们讲述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嗓音已经有些微微发颤。 我知道他到现在仍很后怕,可是我不得不追问一句:“你听见他说了什么话,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我当时已经吓昏了,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好像是……太老了,就这三个字!”曾警员说,感觉已经要晕倒了一样。 “太老了?”我重复一遍。 曾警员点一点头。我跟孟响相视一眼,眼瞅曾警员虚弱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继续折磨他,所以我没再追问,而是礼貌地跟他道别,之后同孟响一起,走出警局再去医院做调查。 “你相信曾同事说的话吗?”孟响一边开着警车,一边问我。 “那有什么不相信的,我们经历的事情,不是比他这个更可怕?”我回答。 “那你说……太老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就难猜了!”我实话实说,但也试着分析,“或许……并不是这个死者自己坐起身来,而是有什么东西侵占了他的身体,但是觉得他太老了,所以又离开了。” “我也是这么想!可问题是,咱们现在已经很清楚,鬼魂并不能够轻易留存世间。而那块浮雕……虽然被你带进过襄阳,可是近一年的时间过去,而且……就连那个张小云,都不能离开那块浮雕太远!那你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侵占了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 这也是我困惑之处,我现在只能期望,并非什么邪恶的东西作祟,而仅仅是医院误症。换句话说,其实坐起身来的那一个,并未完全死透。 不久到了医院,不想之前那个因酒精中毒而死亡的年轻人的主治医生这几天也没上班,医院的说法是休了病假,不过我想他很可能也是受惊过度。 幸好当天跟曾警员一同进入太平间的那个员工在,我们找他一问,他就唠唠叨叨。 “你们问了一次又一次,我都说过了,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这个世上又没有鬼神,怎么可能……死了的人会重新坐起来?” 他嘴上说“没有鬼神”,脸色却异常苍白,而且一边说,一边左瞅右瞅,好像怕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出现一样。 那就令我相信,他确确实实看见了,只不过医院怕惹麻烦,所以不准他胡说。他为了保住工作,只能说是眼花看错。 所以我们又去询问曾警员看到的那个老年死者的主治医生,那主治医生一口咬定,绝不可能有误症的状况发生。 “他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心跳脉搏全都没了,就算我医术平庸,仪器不会作假吧?那都是花几十万买进来的仪器,真要出了错,这医院也不用开了!” 他这话说的并非无理,所以我们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情。让医院跟之前那个年轻人的主治医师联络了一下,我跟孟响去他家里拜访。 孟响之前已经找那个主治医生查问过,不过当时是在医院,所以我们还是花了半个小时,这才找到主治医生的家里。 主治医生同样是脸色苍白,在我们进屋坐下之后,他也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到底你们要来问我几次?你们不停地换人调查,我就要不停地回忆那件事情,你们知不知道,对我来说,那真是一种折磨?” 事实上我知道,所以我抱歉地看着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向他查问。那主治医生长叹一声,这才开口讲述。 “我还记得那个年轻人姓刘,据说当时与人赌赛,一口气喝了整整一斤白酒。结果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要不行了!我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急救,只可惜回天无力。我敢保证,他当时肯定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心跳脉搏全没了,绝不可能再活过来!可是偏偏……” 主治医生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又接着往下叙述。 “到了第二天,姓刘的老妈就来医院大闹,说我出现误症,差点儿就让他们儿子活活送进焚尸炉里。我是无言可辩,只能要求她将儿子带到医院,我们医院再免费为他们儿子做一次检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本来说好下午就来的,但结果……当天他们没来,第二天还是没来,一直到了第三天上午,姓刘的父母终于引着儿子来了,据他们说言,是他们儿子不肯再来医院。但我估计,他们自己也发现了儿子有些不对劲,所以才半强制性地带着儿子来医院。我一眼看到……他们那儿子,当时就觉得……我就觉得……浑身发冷!” 主治医生再次停住。明明正值夏日,屋里又没有开冷气,我跟孟响都在冒汗,他却当真像发冷一样,将一件短袖衬衣扯了又扯,竭力将身体裹得紧些。 “你们不知道……那个人成什么样子了,脸色发青,就跟死人一个颜色!而且……而且……我真的闻见了一股臭味!我是医生,对这种臭味绝不陌生,那分明就是……快要腐烂的……尸体的臭味!” 主治医生说到这里,禁不住用手抹了抹脸。我不敢催他,只是安安静静充满理解地看着他。 “可是人家明明站在我面前,而且他老妈那么难缠,我当然不敢说……他身上有尸臭味儿,只能对他进行全面检查。结果……他根本没有脉搏,也没有心跳,而且……而且我跟他说话,他冲我笑的那种模样,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好像……真的像……一个死了很久的人,再看着我笑!” 主治医生再次用手蒙住了脸,我跟孟响仍不说话,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不敢多说,实在是……他那个老妈太难缠了,所以我立刻出去,请她将她的儿子带走去其他医院做检查,结果……结果等再进去,那个……姓刘的,就硬挺挺的闭着眼睛再也不动弹了!那女人哭着喊着非说是我谋杀了他们儿子,我谋杀他们儿子干吗?明明他们儿子已经死了将近四天,其他所有医生在看过他们儿子之后,也说死了至少三天以上!可是……的的确确来的时候,是姓刘的自己走来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离奇又可怕的事情,我真的……我真的无法解释!” 主治医生几乎快要哭了出来,第三次用手将脸蒙住。 (请看第175章《行尸走肉》) 第175章 行尸走肉 虽然我已经经历过诸多可怕之事,但是主治医生一番讲述,仍旧令我浑身发寒。 看看孟响,她也有明显惊栗之意,所以我伸过手去,在她手上握了一握,安静地继续倾听主治医生的讲述。 “姓刘的那个老妈打电话报警,一口咬定是我谋杀了他们儿子,就连接案的警察,在听完我讲述之后,也认为我是撒谎开脱!不过幸好,就在那警察自己跑到太平间去看姓刘的尸首的时候,他自己也亲眼看到了可怕的情形!我们医院的领导本来对我有些不满,认为是我给医院惹了麻烦,直到那个警员也吓得不敢再来医院做调查,医院领导才无话可说。不过我自己想想那件事情就害怕,晚上老是做噩梦,所以请了病假,在家里休息几天。” 他的话说完了,我没能从中找到更有用的线索。 至于那个年轻人的尸首,据孟响所言已经请法医做了解剖鉴定,确定死亡时间正是在医院开出死亡证明的那个时间点。 换句话说,之后三天能动能走的那一个,实际上已经不是活人,是死尸。 我们告别主治医生,又去拜访姓刘的年轻人的父母,那个当父亲的默不出声,但是那个母亲,一见我们就哭。 “你们查了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查明白呀?我儿子……明明那两天活蹦乱跳的在家里,周围的邻居、还有亲戚朋友都可以证明!偏偏那个医生……不知怎么的害死了我们儿子,医院怕赔偿,所以硬说我们儿子死了好几天了,怎么可能啊?难道……难道我们都是活见鬼了?” 她一边说一边哭,当真是眼泪鼻涕不停流。 我心里忽然有些明白,她之所以这么激动,恐怕不止是伤心儿子之死,更是要增加医院的压力,以求医院对她做出更多赔偿。 “能不能请你将所有事情,从头再跟我们讲述一遍?”我耐住性子尽量温和。 “讲讲讲,讲了多少遍了,有什么好讲?”那女人眼泪横流的同时,唾沫也飞了出来。 我只好转脸看向当父亲的。 “要不请你讲一讲吧?” 那父亲转脸向妻子看了一眼,犹犹豫豫尚未开口,那女人伸手抹一抹脸,抢先发话。 “讲就讲!那天我们虽没去现场,可是几个侄儿侄女都在,是他们亲眼看见我儿子从棺材里坐起来,也是他们打电话通知我们。我跟他爸本来还不信,可是去了现场才发现,我儿子……我儿子他真的没死!” ——有关他们两个“没去现场”的话,我之前在包罗死的时候已经解释过,按照我们襄阳的风俗习惯,父母在儿女先死,丧礼要从简从快,而且死者父母不能到现场参加丧葬仪式。 不过对于这位母亲近乎喊冤的说辞并不是我想听的,可我又不能开口打断,只能耐着性子听她又哭又说老半天。 无非就是那个主治医生怎么误症、怎么谋害了他儿子、医院又怎么袒护主治医生等等。 好不容易她哭诉完毕,我再次转脸看着当父亲的,问他:“你能不能回忆一下,在你们儿子重新活过来的那几天,有没有什么跟他从前不一样的地方?” “有什么不一样啊?那就是我们儿子,能有什么不一样?”那女人再次抢在她老公前边开口作答。 我叹口气,转头看着孟响。 孟响明白我的意思,立刻开口说道:“这样吧,我陪阿姨坐一会儿,高力你跟叔叔去几个房间察看一下吧!” “为什么要到房间里去察看?你们察看多少次了,要察看,我领你们去!” 那女人站起身来,那男人好像忍无可忍,忽然站起身来,径自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死鬼你干什么去?” 那女人起身大叫,那男人也没理她。 我也赶忙起身,追着那男人出去。 他们家住的是老式楼房,一共六层,没装电梯,他们家就住六层。 我默不出声跟着男人下了楼,在楼下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张老旧的长条木凳。 那男人在木凳上坐了下来,我也在他身边坐下,却保持安静并不开口发问。 那男人静静地好一阵,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慢气开了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本来我以为……儿子复活了,我真是感谢老天爷,哪怕让我少活几十年我都开心!可是……第二天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他脸色发青,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而且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尤其他看着我的目光,我觉得……我觉得不仅很陌生,简直连一点热度都没有,真的就像死人一样!可是他妈不管这些,硬是跑到医院大闹一场。结果医生要求我们带他去医院做检查,他妈去跟他说,他也不说话,还把房门关了起来。到吃饭的时候他妈去叫他,他也不理,结果那一整天,他连一口饭都没吃。直到他妈实在是急了,在外边求着他开门,他倒是把门打开了,也把饭菜端进了他的房间里,可是……可是我知道,那些饭菜他都没吃,都被他从窗户里偷偷倒出去了!……当然那是我事后才知道,在当时我只是觉得他脸色难看,所以我跟他妈一同劝他去医院看看,但是他就是不肯开门。” 说到此,姓刘的男人停了一停,用手抹一抹脸,又吸了一吸鼻子。 “一直到了第三天,我不得不请人帮忙将房门撞开,当时屋子里好难闻,真的……就跟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到我都不敢多看!所以我跟他妈不由分说,硬是架着他去了医院。结果……那个医生一检查,就说他……就说他完全没有心跳跟脉搏!” 那男人低下头来,几十岁的人了,也忍不住一颗一颗泪珠往下掉。 我理解他的心情,第一次儿子死去,他已经备受打击。没想到儿子突然复活,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然而欢喜尚未消退,再一次的打击又袭上身来。 (请看第176章《色心未死》) 第176章 色心未死 之前我认定那个母亲之所以胡搅蛮缠,不过是为了让医院多陪她一些钱而已。 但是现在我想,她的胡搅蛮缠,固然有贪财的成分在内,但可能更多的原因,是她不敢、也不愿承认,那三天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已经不是他们的儿子。——或者说那三天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已经不是他们活着的儿子。 想想看,明明儿子能走能动,可事后发现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哪个当父母的能够承受这种打击?又有哪个当父母的能够接受这种可怕到残忍的事情? 而我们一再来做调查,其实也是一种残忍。 所以我没再多说,也没有给姓刘的男人任何结论。 而当姓刘的男人流着眼泪问我:“同志,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儿子……那几天到底死了没死?如果没死,为什么他一句话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爸妈都不肯叫?可如果死了,那个……在我们面前能走能动的,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叹一口气,安抚地拍了一拍姓刘的男人的肩膀。 “我们做警察的不该信鬼信神,但我想,如果那真是你儿子,他一定是舍不得你们,所以才又回来陪你们三天!我想你们应该好好的将他记在心里,不要再跟医院纠缠不清了,那对他来说,也是罪过!” 我这话其实并非出自真心,因为我并不相信是他们儿子死而复活。但像这样的话,却是对父母最好的安慰。 “是是是!是是是!我就知道,一定是我们儿子舍不得我们,所以回来陪我们几天!我跟他妈说不要跟医院混闹,他妈就是不听,真要给儿子惹下罪过,可就糟了!” 姓刘的男人满脸感激,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双手握住我手用力摇晃。 在我跟姓刘的男人说话的时候,孟响已经走下楼来,不过她没有打搅我们,而是静悄悄地站在一边。 直到姓刘的男人上楼去了,孟响才问我:“你真觉得是他们儿子回来多陪了他们三天?” “我只是为了安慰这个当父亲的而已!”我回答。 “那你觉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我摇一摇头,“很可能……真是有什么东西,借用了死人的身体吧?” “这话说得好瘆人!”孟响说,面露苦笑。 我也觉得瘆得慌,可事实就在眼前,我们想不相信都不行。 “那我这个调查报告该怎么写?”她又问。 “我想雷局长之所以会让你接手这个案子,肯定是因为你跟我本来就经历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你只要将实情告诉给雷局长,报告该怎么写,听雷局长的就行了!何况姓刘的已经被我说动,如果他能够劝动他妻子,不要再跟医院胡搅蛮缠,那你的调查报告其实怎么写都行。” 孟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多问一句:“那我们就不继续调查下去了?” “无从调查!”我摇一摇头,“幸好现在并没有死伤事件发生,我们只能希望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但愿吧!”孟响叹息一声,正想启动车子,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孟响掏出手机接听,突然之间面色大变。 “怎么啦?”我忙问她。 “又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这次涉及到一桩儿童绑架!”孟响说,无暇跟我多做解释,急忙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原来在x医院重症监护室有一个危重病人,昨晚已经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他的妻子跟其他亲属都守候在他的病床前,等着送他最后一程。 却不料到了早上天快亮的时候,他却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丢下其他亲属不管,只认准了妻子,要妻子马上带他回家。 他妻子见他好像很有力气的样子,狂喜之下,当即跟家里其他人交代一声,便带了他坐出租车一同回去,只说明天早上再回医院。 谁知一回到家里,这病人看见妻子脱了衣服,就想跟妻子亲热。他年纪轻轻突患重病,他妻子又何尝不想他?因之也帮他脱了衣服,本来想让他先洗个澡再说,却不料衣服一脱,他妻子却发现很不对劲。 她看见自个儿男人身上不仅一块块青斑,而且触手冰凉毫无弹性。这妻子一下子吓到了,坚持要将男人重新送回医院。 那男人性急起来,几乎想要**妻子。他妻子挣扎不脱,只感觉他浑身上下皆是冰凉,惊吓之下大声尖叫。 那男人不顾她的尖叫继续强来,但是他冰凉的身体,根本无法兴奋起来。那男人一下子急了,正在妻子身上用其他方式施展更下流的行径,妻子的尖叫声却惊动了在旁边房屋照看小外甥的妻子的弟弟。 那弟弟年轻气盛,听见姐姐尖叫,当即撞开房门,一见房中情形,只气得上前抓住男人就打。 不想那男人明明身患重病,却竟力大无穷,伸手就将妻弟推了个跟斗。 耳听女人一直在尖叫,那男人又是羞恼又是慌张。偏偏他四岁大的小儿子也被吵醒,睡眼惺忪从旁边房间走了过来,刚叫了他一声“爸爸”,那男人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抱起儿子便从屋里冲了出去。等女人爬起身来追到门口,男人已经冲下了楼梯。 女人赶忙打电话报警,接受调查的警员忙忙碌碌一上午,认定这个案子很可能跟孟响正在调查的案子相关联,所以才打电话给孟响。 孟响在电话里吩咐其他警员,调出附近监控录像,尽快查找男人下落,之后先跟我一同,找到男病人家里调查取证。 那病人家里挤满了亲友,一见我们进屋,亲友们赶忙让开位子。男人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姐姐在跟前,但只是哭,不说话。 男人的岳母在里屋陪伴女儿,其他亲友则一个个满面愁容只是叹息。唯独一个头上包扎着纱布的年轻男子,一见我们就嚷嚷:“到底抓到那个禽兽没有?为什么没见把我们家牛牛带回来?” (请看第177章《死亡记忆》) 第177章 亡魂记忆 这个男病人姓余,那头上扎纱布的正是他的小舅子。小舅子嘴里的“牛牛”,自然是余病人的儿子了。 余病人的妻子姓杨,正坐在里屋垂泪不止。她妈跟她妹妹陪在她身边,也都跟着她哭。看见我们进屋,杨家妹妹退出去了,杨母却陪着女儿不肯出去。 姓杨的女人抬脸向着我跟孟响一望。我发现她一双眼睛十分妩媚,加上此刻泪水涟涟,竟连我这陌生男子,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更加上她身段丰腴,又有几分风骚气质,是那种让男人一见,就会产生几分非分之想的女人。 “他不是我男人,肯定不是!前几天就有人传说,有什么东西借尸还魂,我本来不信的,可是现在,我不能不信!”那女人一开口就说,愈发哭得跟泪人一样,“也是我不当心,他病成那样,莫名其妙突然就好了,我本来应该恐惧的,可是我太爱他了,一见他好了,我就高兴得什么都顾不得了!一直到回到家里,他身上……他身上……那根本不是活人的身体!而且……而且他那样对我,好像要把我撕了一样,也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的男人!” 她大哭出来,孟响耐住性子,等她稍微平静一点,才又问她:“你有没有一个……你认为他会带着你孩子去的地方?” “我怎么能知道啊?那根本已经不是他了!”一听孟响提到孩子,姓杨的女人再次崩溃大哭,“可怜我的牛牛,警官你们一定要赶紧救他,赶紧救救我的牛牛!” 我跟孟响见她只是哭,实在也问不出其他情况,只好告别出门。 幸好刚坐进车子,就有警员打电话来说在xx区一个烂尾楼发现了余病人的踪迹。 孟响立刻开车赶去那里。警员已经封锁了该区域,不让闲人随便进入。我跟孟响下了车子,一个警员立刻上来跟孟响通报。 “嫌犯是在五楼窗户跟前,因为他手上抓着小孩儿,我们不敢硬攻进去!” 事实上在警员通报的时候,我已经隐隐听见楼上传下来小孩子“哇哇”的哭叫,所以我跟孟响立刻上楼。 沿着未曾修整完善的楼梯上去,感觉整栋大楼都显得破败而惊栗。未曾安装窗框的窗户,就像是大楼主体上一个个破损的大洞。风从这些洞中形成对流,虽是炎热的夏季,仍给人阴寒之感。 循着小孩儿的哭泣声上去,我听见有警员的声音不停在劝:“你放下孩子,我们绝不会把你怎么样!何况那是你自己的儿子,你怎么忍心让他惊吓成这样?” “他不是我儿子!我想知道我是谁,快点告诉我我是谁?”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来,有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你是余xx啊!要不你放下孩子,我们让你妻子来跟你说话!”警员说。 “不准叫她,我不要见她!”那粗哑的声音忽然提高了音量,愈发显出声嘶力竭。 我跟孟响就在这个时候走到了五楼,看见楼上全是警员。而在最靠北边的一间房门口,左右各有两个警员握着手枪警戒,第三个戴眼镜的警员斜站在门口,苦口婆心跟门里的人说话。 见我们过来,警员跟孟响点了一下头,孟响摇一摇头叫他们不用招呼,我跟她两人凑到门口向里一望。 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从门里直蹿出来,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我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屋里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一手紧抓着一个哭得筋疲力尽的四五岁的小孩子。那男子背对窗户紧靠着最阴暗的角落站着,不过毕竟是大白天,我仍然可以一眼看清楚他的容貌。 他赤着双脚,身上只披着一件丝质长睡袍。可能是长久遭受病痛折磨,他脸颊消瘦,不过五官却颇显俊朗。 但我只是觑了他一眼,立刻就有一个念头:他的的确确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不止是因为他脸色灰白泛青,更因为他声音中明明满含焦虑,可是他脸上的肌肉,却是木呆呆的,感觉就像是带着一张人肉做成的面具一样。 另外他的眼睛—— 我心中微微一惊,因为他眼睛之中有一抹淡淡的绿光。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毕竟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但无论意味着什么,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个人,肯定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姓余的。 “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孩子!” 那人再次叫嚣出来,我跟负责谈判的警员做个手势,叫他暂时闭嘴,我自己闪身想要走进那没装门框的门洞里去。 “你身体还没复原!”孟响一把拉住我手,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相信我,没事的!” 我低声一回,跨步向着门里走进一步。 我本来已经想好了几句应答,可是没等我开口发声,里边那男人嘶叫一声:“站住,不准进来!你你你……” 他前一句还颇显凶悍,但是很突然地,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陡然间眼中绿气大盛。 孟响大吃一惊,赶忙跟着进屋,伸手便要将我拉到她的身后去,我心中念头一闪,脱口问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认识我?我叫高力,你是不是认识我?” “高力?高力?”那人嘴里咀嚼着,再一次的,他眼中绿光闪了一闪,“不错,你你你……是叫高力,是叫高力!” 他喃喃两声。我立刻紧接一句:“不错,我是高力!那么,你是谁?你既然认识我,是不是同样想起了你自己是谁?” “我我我……”那男人想回答,但是很奇怪的,明明他脸上木呆呆的,我却从他那微微泛着绿意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羞愧之色,“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这孩子……这孩子你带走,还有……还有他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我是谁!” 他果然送手放开了那孩子。那孩子还算机灵,立刻哭着叫着向我这边奔了过来,孟响赶忙蹲下将孩子接在手里。 (请看第178章《因何留存》) 第178章 因何留存 我看着那男人眼中的羞愧之意,尽量显得温和一些,问他:“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一边说,一边尝试着想往那男人身前靠近,那男人却再次开口喝阻我。 “不准过来!我说过,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是男人!现在我知道我是谁了,我要走了,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他语无伦次喃喃不休,突然间眼中绿光褪尽,我只感觉有一阵阴风从他身上透析而出,向着正站在门口的我扑面而来。 我赶忙侧身闪躲,其他人包括孟响在内均毫无所觉。我立刻转身出门,但眼前空空荡荡,除了在场的警员,自然看不到其他东西。 再等我回过身来,只见先前还靠墙角站着的那个姓余的,已经歪倒在了地上。 一个年岁较大的警员蹲下身去做检查,一会儿起身,脸上颇有惊诧之色。 “已经死了,而且……肌肉早已僵硬,尸斑也已大面积出现,真不像是……刚刚还在说话的!” 我无话可说,孟响回过脸来看看我,明知有些话不能当着其他人说,所以她也没多问我。 将善后事宜交给其他警员,孟响跟我从楼上退下来,重新坐上车子,先将姓余的那孩子送回他家里。孩子的母亲狂喜之余,竟然没顾上问我们她男人怎么样了。 不过我想她早就已经认定她男人已经死了,今天早上跟她一同回来的不是她男人,她不问,可能也是心中恐惧不愿问。 倒是余病人的姐姐拦住我们问她弟弟怎么样了,孟响只说他病得太重,已经力竭而亡。待警方做完尸体解剖检查,自然会通知他们。 姓余的姐姐听说弟弟还要被解剖,免不了又哭一场。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敢闹着说不让警方解剖。 再等从姓余的家里出来,孟响问我:“你觉得……那是什么?” “不知道!”我摇头,同样是一头雾水,“或许是我死去了的一个老熟人!可他为什么能够留存世间?而且近期我没有那个老熟人死了啊!” “你的老熟人太多了,不可能个个都能跟你保持联络吧?”孟响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不记得他是谁?又偏偏我一出现,他就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 孟响偏头想想,终于还是摇一摇头。 “我觉得最关键的,还是为什么他会留存世间!”她说。 “不错!”我点一点头,“但想要弄清楚这一点,恐怕也不容易!虽然……我们已经知道鬼魂并不能够随意留存,但古往今来有太多鬼魂传说,我想总有一桩两桩是真实发生过的!换句话说,本身在地球上,就有某种可以令鬼魂留存下来的因素,只不过现代科学一直未能破解这个因素而已。” 孟响稍一考虑,便点头认可我所言有理。 “那也就是说,我们基本上没有可能查出这个人到底是谁了?” “就算能够查出来,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我回答。 “怎么没有意义?万一他还要继续作怪呢?你能肯定他所说的回去了,就是不再作恶了?” “这个我倒不敢确定!不过我总觉得,他不会是个很邪恶的人!你看他最后连连说他不是故意的,而且颇有羞愧之意,他一定是为他差点**孩子他妈感觉不安!” 孟响撇一撇嘴不再争辩,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不管他是否邪恶,我只希望他不再出现!” 这一点我不敢保证,所以我只是一笑,没有接腔。 当天去跟雷局长作了汇报,雷局长听完,也不由得长声一叹。 “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集中到襄阳跟保康了呢?也幸亏有你们俩处理这些事情,否则我真要亲自出马了!” 这话自然是对我们极大的赞扬,我跟孟响大受鼓舞,赶忙起身表示一定会尽心尽力。 从雷局长办公室出来,孟响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基本上只能等了,如果这个东西不再出现搞怪,你就可以结案了!”我回答。 孟响点头表示赞同,忽而转脸冲我一笑:“我这个刑侦科长,应该你来当才对!” “还是算了吧!”我扬眉而笑,“当警察太穷了,我还想挣多多的钱让我的老婆孩子随便花销呢!” 孟响冲我耸耸鼻子做个鬼脸,启动车子送我回家。 之后三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赶上周六周日,孟响手头也没其他案子,我忍不住跟她商量,索性这两天先将张大爷的骨灰送回他的住处去埋葬。 “你不是说等去xx镇的时候,顺便送张大爷的骨灰回去吗?干吗这会儿这么急?”孟响问我。 “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干,总把这事拖着,一直是心里的一个疙瘩!”我回答。 “还有一个原因,你想去看看,张小云姑娘回去了没有对吧?”孟响挑眉笑问。 我确实是有这个意思,只是在孟响面前绝不能承认。 所以我尽量显得坦然一点,摇一摇头。 “她已经消失啦,不太可能重新出现了!” 这也是我的实话。毕竟张小云只是一缕残留的脑电波而已,随着环境改变,会消失是很自然的事情。 所以我这句实话,自然而然就带出了无限惆怅。幸好孟响没有揪住我的“惆怅”不放,而是转转眼珠,突然冒出一句:“你说……前边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会不会是……张大爷的鬼魂?” “啊?”我吃了一惊,再没料到她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毕竟张大爷的骨灰就在襄阳啊!而且,既然张小云可以因为那块浮雕而存在,张大爷自然也可以!” 我想一想,终于还是摇一摇头。 “应该不会!首先,那块浮雕早就被我拿走了,而张大爷是最近才去世!其次,你别忘了,张小云是不能离开那块浮雕太远的,没有那块浮雕,她连襄阳都来不了!之所以她能够留在她家附近,也是因为那块浮雕在他们家存放了很多年,已经形成了一个近似磁场的区域,。所以张大爷就算当真能留存下来,也应该留在他们家附近才对。” 孟响仔细想想,大概是找不到言辞反驳我,最终点一点头。 “那好吧!明天我跟局里打声招呼,跟你一块儿先把张大爷的骨灰送回去。被你这么一说,再将骨灰留在襄阳,我都感觉瘆得慌。” 我大喜,忍不住起身抱住她亲上一口。 (请看第179章《怪梦警告》) 第179章 怪梦警告 我之所以不反对孟响跟我一同送张大爷的骨灰回去,首先是我身体尚未复原,骑那么远的摩托车,就算我能够勉强支撑,孟响也绝不会放心让我去。 但更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张小云已经不存在了,我当然希望她能够重新出现,我却知道那种希望非常渺茫。 不想当晚高凌凯打了个电话过来,听说我们明天要去一线岭,他居然也要跟着去。 我问他追着去干吗,他嘿嘿只是笑,我就明白,他不是想去张大爷家,他是想从一线岭去方家坳看望方菲。 所以到了第二天一早,我们三人开了我爸的车子,中午赶到保康县,跟保康县公安局借了两辆摩托车,由高凌凯驮着我,孟响单独一辆车,三个人一同赶往张大爷的住处。 张大爷家的门扣上,仍然虚挂着一把铁锁,那是我们上次走的时候给挂上的。 可是等扭开铁锁推门进去,又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满地的灰尘让我心中倍觉凄凉。 孟响先随手扯了一下电灯开关,还好电灯仍亮。高凌凯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说这周边就只张大爷一户人家,电力局怎么会这么好,竟然将电线扯到了这里?” 这个问题他不问还好,他一问,我也觉得颇有奇怪。只是奇怪归奇怪,孟响也不可能做出解答。 眼瞅时间还早,而且明天还要赶回去,所以我们先找到张大爷家的一把铁铲,再捧着张大爷的骨灰罐上后山。 因为后山上的坟墓从左至右依次是张大爷的老伴、张大爷的女儿女婿、再加上张小云。所以由高凌凯动手,在最左边、亦即是张大娘的坟墓旁边挖了一个深坑,将张大爷的骨灰放了进去,掩上土,再竖上一个木牌,牌上自然早就写好了“张大爷之墓”几个字。 我们在墓前叩了头,等站起身来,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下边树林里,好像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虽然有孟响在跟前,我还是忍不住高叫了一声:“张小云,你在吗?” 山风拂面,山林森然,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说不定有我们在,她不肯现身呢!”孟响说,俏皮地眨眼一笑,“要不凌凯我们先下去将房间打扫一下吧!” 她这话其实略含讥诮,但是我顾不得理会太多,只能冲着她一笑,自然颇有感激之意。 “那你们先下去吧,我很快下去!”我说。 高凌凯也向我眨眼一笑,眼见孟响已经转身走向下边的树林,赶忙跟了下去。 我见孟响说走就走,便知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但我不可能马上追着她下去,等她跟高凌凯走没了影,我才放开喉咙高唤一声:“小云,张小云,你回来了吗?如果回来,出来跟我见见面吧!” 没有人影出现,就连之前那种若有似无的阴森感,也消失无影。 所以那种阴森感,或许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我颇有丧气地在张小云的坟前静静地站了一阵,始终没感觉到任何动静,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能不破灭。虽然不可能伤心落泪,但却浑身乏力,没精打采。 可是孟响还在下边,我只能勉强振作,不让孟响看出我的没精打采。 孟响跟高凌凯已经将几间屋子打扫干净,但可能这两个月还是有其他人来这儿住过,3号房的床铺居然断了一条腿,整张床都塌了下去。 所以高凌凯老早占了1号房,我跟孟响只能同睡2号房。 老实说想起张小云我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自在,孟响好像也有这种感觉。但张大爷那间房看着都瘆得慌,别说孟响,连我都不愿意去睡。 所以我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张小云已经不存在,我没必要忌讳太多。 跟孟响毕竟不是每天都能在一起,若是换个地方,我必定会赖着跟孟响亲热,但是那一晚,我竟不太敢去做那些爱做的事情。孟响好像也不愿意,结果一整晚,我居然老老实实只是搂抱着孟响,没敢动她。 第二天我们打道回去,高凌凯跟我们分手,步行往一线岭进发,我跟孟响则一人骑了一辆摩托车先赶回保康县城,再从保康县开了我爸的车子回襄阳。 之后又过几天,襄阳市一直没再出现任何奇奇怪怪的事情,我跟孟响渐渐放下心来。 我自我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不错,加上紫云山镇那边的几个专家老在问雷局长我什么时候才能过去,雷局长在征求过我的意见之后,决定让孟响陪我一同去。 孟响本来满口答应,可就在将要出发的前一天,我却发现孟响的神情不太对劲。 我问她怎么了,她犹豫了老半天,才苦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昨晚做了一个挺可怕的梦!” “什么梦?”我忙问。 她再次现出迟疑之色,又是好一会儿,才回答。 “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个黑影警告我说,不准我跟你一块儿去保康!”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我笑了起来,搂她一下,“那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儿去?” “当然想啊!”她一扬下巴,“你现在可是拯救了很多人的大英雄,我不把你看紧点些,怕被别人拐跑了!” 这话说得我心里倍觉舒服,忍不住再抱她一下。 “那就去吧,不过就是一个梦而已!或许是之前我昏迷太久吓到你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我也不知道!”孟响摇一摇头,“以前做梦,醒来基本上就记不太清楚了,可昨晚这个梦,那个黑影……我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很可怕!” “那就别去想它了!”我安抚地亲她一亲,忍不住冒出一句调戏之语,“要不晚上来我家吧,有我抱着你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才不!”孟响红着脸推我,“有你爸妈在,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那叫什么厚脸皮呀,咱俩都快成老夫老妻了!我说马上摆酒席拿结婚证吧,你又不肯!” “我说了要至少考察你一年,现在才过了大半年时间!”孟响做个鬼脸。 我无可奈何,只能满脸愁容唉声叹气。 (请看第180章《幻象报应》) 第180章 幻象报应 第二天一早,我告别了我爸妈,坐出租车先去接了孟响,之后一同坐长途汽车赶去保康县城。 并排坐在座位上,我自然而然伸手握住孟响的一只小手,一路逗她说笑,却发现她笑得很是勉强。 “怎么啦?不会昨晚又做噩梦了吧?”我问她。 她摇一摇头,却不说话。 “那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的,不会舍不得你爸妈吧?”我跟她开玩笑。 她愣愣一会儿,才回过脸来看着我。 “高力,我觉得……或许之前那个东西并没离开襄阳,或许……它是缠上我了!” “啊?”我一听吓一跳,赶忙坐正身体,正颜问她,“到底怎么啦?又做噩梦了?” “这次不是做噩梦,而是……而是我真的看见了!” “什么意思?”我被她弄糊涂了。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因为……做过一个没长眼睛的女人的噩梦,所以一连很多天,不停看见可怕的幻象,我想我昨晚……也看见幻象了!” “这不可能!”我脱口而出,因为声音响亮,公车里其他人都看着我,我赶忙压低一点声音,“你说说究竟看到什么了,会不会又是在做噩梦?” “那不可能是做噩梦!”孟响摇头否定,“第一次是我上床睡觉的时候,刚伸手关掉电灯,就看见……在我床头,站了一个黑影!我吓了一跳,赶忙又按亮电灯,床头却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外边的路灯透过窗帘造成的影像?”我又问,一颗心渐渐提吊起来。 “应该不是!”孟响茫然摇头,“当时……我也安慰我自己,那只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可是……到了今天早上,我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 孟响忽然住口,脸上现出苍白之色,好像是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一样。 我意识到问题可能当真很严重,赶忙伸手搂紧了她,只是给她安抚,却不开口催问。 孟响半靠在我的怀里,又是老大一阵子,才接着往下说。 “当时……我就站在穿衣镜前,一开始……还没什么,可是……就在我扎好头发仰起脸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见,在我的身后,站了一个黑影!” 她用手蒙住了脸,大概是想起当时的情形,现在仍然十分惊怕。 我感觉她在我怀里微微颤抖,只能更加用力搂抱着她,并且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胳膊。 直到她稍稍安定一点,我才柔声询问:“你是从镜子里看见,还是转头的时候看到?” “是从镜子里边看到!”孟响从我怀里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看着我,“高力,我是真的看到了,而不是……眼花之类!虽然……那只是一个黑影,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我感觉……他好像是个男人,而且……他在阴测测地冲着我笑!” 我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只能点一点头,告诉她说:“我相信你!” 我是真的相信,毕竟我们已经经历过太多不可思议之事,没有什么能让我感觉不可能发生。 但问题是,为什么孟响会看见幻象? 从前我会看见幻象,是因为那块浮雕,孟响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惹了之前借尸还魂的那个东西? 可那个东西明明是因为认出了我,才会这么久不再有动静,如果他要缠人,也该缠着我才对! 那么,是因为孟响之前曾经沉睡了一个多星期所带来的副作用? 我立刻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你给谁打电话?”孟响问我。 “我想先弄清楚,方家坳那边的人,是不是也有看到幻象。如果是,那我想,或许我们去一趟神洞,就能够解除你的困扰了。”我回答。既是对她的宽慰,也是我暂时能够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孟响苦笑一下:“高凌凯好像还在那儿吧?你可以直接打电话找他!” “应该在那儿,这两天我打过他电话,可是电话不通。这家伙,看来是当真陷入情网不追上方菲誓不罢休了!”我说。 因为方家坳那边基本上没有手机信号,所以我还是拨打了村长家的那部座机电话。 接电话的是方菲,当我问她高凌凯在不在的时候,她直接反问我:“你找高凌凯,怎么打到我家里来了?” 这话令我略有语塞,不过我很快随机应变。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有个问题直接问你行不?” “你问吧,别问私事!”她回答,感觉颇为冷淡。 “我就想问问你,你们村里人,包括你,从清醒之后到现在,有没有什么异样情况发生?” “异样情况?什么异样情况?” “比如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再比如……晚上做噩梦什么的!” “没有啊!起码我没有,也没听说其他人有!”方菲回答,突然问我,“我听说你喜欢的一位女警官也曾昏睡多日,你既然这样问,不会是……她有什么异样情况发生吧?” 我想一想,就跟她实话实说:“是!她老做噩梦,而且看到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东西!” 方菲在那边有一阵子没出声,就在我想挂掉电话的时候,却听她冷冷地回了一句话:“这恐怕……是你的报应到她的身上去了!” “啊?”我大吃一惊,脱口问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是你唤醒了我们,你本来不该唤醒我们的!” “为什么我不该唤醒你们?”我追问。 她再次沉默,好像是在思考该不该跟我说。 我不敢催促,静静等了一阵,她才再次开口。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们村子里的人,已经不止一次陷入沉睡了!据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说法,每次沉睡,都是神人在帮我们祈福!所以我们村子里的人只要不离开村子,几乎一辈子都不会生病!” 我呆了片刻,才又问她:“你的意思,根本不用我费力气,过几天你们就会自动苏醒?” “当然啊!我已经说了,那是神灵在帮我们祈福,只不过……我们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已!可是你……也不知道在哪儿学到了一些妖法,致使我们提前苏醒,神灵当然会不高兴,跟你在一起的人,自然也会遭受牵连。” 我更是哑口无言,因为孟响前一天做梦,的确是有一个黑影警告她不能跟我在一起。 “你认为,世上有神灵吗?”我突然一问。 “当然有!你别笑话我迷信,我也算得上是受过几年高等教育的人,可是发生在我们村子里的事,现代科学根本无法解释。”方菲回答。连我都觉得,她所言不错。 (请看第181章《偏远小镇》) 第181章 偏远小镇 我并不知道方家坳的人是否当真一辈子都不生病,也不敢相信他们在从前就曾经昏睡过不止一次,但,就这一次全村人同时陷入沉睡来说,已经不是现代科学能够解释。 当然在我心中,已经有了一套比较完整、也比较科学的解释,毕竟我所经历的,比其他人都要更离奇更全面。但就方家坳的人而言,的确只能用神鬼之说,来理解那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而我的解释虽然科学,但我却没有办法阻止那所谓的“神灵”,对我实施报复。 我到现在仍旧清楚记得,在我的意识跟那怪异生物做最后抗争的时候,那怪物曾经阴狠恶毒的喊了一句:“我绝不会被一个人类打败,我一定会重新找到你,杀死你!” 我以为那只是它绝望之际疯狂的叫嚣,但现在看来,那恐怕不仅仅是叫嚣。如果它并没有被我完全消灭,如果它的“一炸而灭”只不过是退出了我的大脑,其实仍旧留存在自然界中——那就像人类灵魂因为某种原因留存下来是一个道理——那么它对我实施报复,就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只不过它很可能还没找到打败我的方法,所以它只能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而我最爱的人是孟响,自然而然,她就成了那怪物的第一目标。 “小菲,是谁打来的电话啊,你说了半天都没说完?” 电话里传来高凌凯嘻嘻哈哈的声音,他居然叫方菲作“小菲”,看来他跟方菲的关系,已经很不一般。 趁着高凌凯接过电话,我跟他问了几个问题,确定包括方菲在内所有方家坳人,这些天确确实实没有谁做过可怕的梦,更没有人看到过可怕的幻象。 ——起码没有人开口说起这样的事情。 等收起电话,我就觉得心情异常沉重。 因为如果当真如方菲所言,是我连累了孟响,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为了孟响的安全而跟孟响分手? 就算我舍得,孟响又能否答应? 我没有就这件事情马上跟孟响进行讨论,毕竟我并不能完全确定,孟响就是被那个怪物盯上。比较起来我甚至更加希望,是在襄阳借尸还魂的那个东西在吓唬孟响。 虽然那个东西我现在同样找不到办法对付,但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他”绝不会是一个未知的东西,而很可能只是某一个男人死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留存下来的灵魂之类。而且这个灵魂,并非十分邪恶。 我的判断绝非没有根据,从他认出我之后,连连说他不是故意,并且声音中充满羞愧,已可知他良心未泯。 更何况他只是吓唬孟响,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孟响照成实质伤害,更可知他对孟响其实也没有太大恶意。 那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要吓唬孟响?真是如孟响梦中所见,他是想逼着孟响离开我?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是我曾经得罪过他了?他能够一眼认出我,难道不是因为跟我有交情,而是跟我有仇恨? 我头昏脑涨,越想越感觉千丝万缕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孟响知道我在考虑,也没有再跟我说话,只是静静偎依在我怀里。 到保康县城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而紫云山镇离保康县城还有五十多公里的路程,而且往那边一天只有上午下午两趟公共汽车。 我跟孟响自然等不及坐公车,所以还是跟保康县公安局借了一辆摩托车,就在县城吃了饭,之后我驮着孟响去往紫云山镇。 那是一条新近修成的公路,路面虽然不甚宽阔,但却十分平整。我们花了几十分钟,便顺顺畅畅赶到镇上。 那镇子应该是在公路修成之后才逐渐落成,中间的大公路就是唯一的街道,街道两边各有一排高高矮矮的新建楼房。看来至多有三四百户人家,不到两千人口。 雷局长说一旦有什么事故发生,所造成的影响已经可以控制到最小范围,的确不算是虚话。 我们顺着公路穿过小镇,一眼就看到镇政府的招牌。站在镇政府大门前往前眺望,会看到公路延伸至一座不太高的山峰前戛然而止,只剩一条狭窄的土路,顺着山脚绕到了山后。 而在镇政府的斜对面,有一座新建的大楼,跟镇上其他的建筑相比较,这座大楼算得上是颇为气派。大楼上挂起了“xx百货商场”的招牌,但很明显商场尚未正式开业。 商场的卷闸门向下闭合,孟响上前拍了一拍卷闸门,正想掏出手机打电话,却听哗哗啦啦一阵响,卷闸门向上抬起,门内闪出两人,眼神戒备看着我跟孟响。 我跟孟响皆吓一跳,因为那两人都是武警打扮,而且手握枪械,眼神锋利。 孟响赶忙报上姓名,并且出示了她的警员证。一个武警接过警员证看了一看,交待另一个武警暂且看住我们,他自己转身进入商场。 很快地,那武警返身回来,将警员证还给孟响,又将卷闸门往上抬得更高些,请我跟孟响推着摩托车进入。 随着“哗哗啦啦”的响声,两个武警重新将卷闸门合上。不过商场内亮着两只大灯,所以倒并不觉得十分黑暗。 ——后来我知道,雷局长受高层领导指示,全权负责整件事的调查研究。不过他毕竟还是襄阳市的公安局长,工作太过繁忙,不可能天天守在这偏远的小镇,所以他安排了一个姓赵的专家作为检测实验的主要负责人。 另外还有一个排的武警人员,负责此地的安保工作。 一听说唤醒所有沉睡之人的我来了,赵专家亲自从商场二楼迎接下来。几句客套之后,便领着我们循楼梯上去二楼。 一楼大堂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但二楼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检测设备。约莫有二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各自埋头操作着不同设备。 而那座引发这一连串事故的**塑像,就摆放在各式设备正中央的位置,起码就我眼中看来,没有任何特殊的防护措施。 (请看第182章《超级工艺》) 第182章 超级工艺 我看着那尊赤裸竖立在工作人员最中间的*女塑像,心中再次浮现出不安之意,忍不住问赵专家:“为什么没有制作一个大铁盒之类,将这尊塑像罩起来?” “罩起来?为什么要罩起来?”赵专家反口问我。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又问:“你们晚上就在商场内休息吧?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没有啊?不知道高顾问所谓的奇怪事情究竟是指什么?”赵专家莫名其妙再次反问。 “比如说……被催眠、又或者做噩梦之类?” “噩梦就没有,催眠倒是有!我们曾经有几次在晚上对它进行检测,但所有检测人员,都会在不知不觉中睡熟。”赵专家竟然显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 “所以我说要做个铁罩子将它罩起来,那样或许就不会有催眠效果了!”我赶紧说。 “可是真用罩子罩起来,也就无法检测了!”赵专家居然笑了起来,“其实有一点催眠效果并不是什么坏事,像干我们这一行的,往往晚上睡觉很轻,可是这个东西,却能让我们一夜好睡。而且不仅不会做噩梦,反而人人第二天精神抖擞!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我们到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想方家坳的人之所以会将此物当成是圣物,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我实在是没想到,这尊塑像,居然会有这种效果。 所以我仔仔细细观察塑像,感觉它跟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已经很不一样。 第一次见它,它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而且散发出某种诡异的魅惑力,以至于我们几个男人丑态百出,忍不住地伸手抚摸。而且我清楚记得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在抚摸一个真正女人温软的肌肤。 可是今天,这尊塑像没有了那种魅惑之气,我一眼便可以看出,它就是一尊木质的塑像。 “你在方家坳的时候,有没有检测过这尊塑像?”我又问赵专家。 “当然有!”赵专家肯定回答,“我记得第一次见它,还以为看见了一个真女人,可奇怪的是,自从高顾问打开了它后背上的一个盖子,将方家坳沉睡之人全部救醒之后,这尊塑像就忽然失去了灵气,一看就能知道是尊塑像。” “我打开塑像后背盖子的时候,你亲眼看到了?”我赶忙追问。 事实上我隐约记得这些事情,但都记得不是很清楚,毕竟当时我的意识并不完全属于我自己。 “是,当时我就在现场做研究!”赵专家回答,“老实说在你之前我们也曾经对塑像进行过非常详细的检测,却始终没能发现在它后背居然有一个盖子。直到高顾问打开盖子,盯着塑像看了一会儿,我亲眼看见,这尊塑像渐渐失去灵气,变成了很普通的一尊木质塑像。” 他这话好像还有一点埋怨我的意思。而我隐约记得,当时“我”用我的眼睛,散发出某种看不见的射线状的能量,从打开盖子的塑像后背钻探进去,将里边的结构做了一些细微的调节。 当然现在我已经不记得到底是怎样的调节,也不明白从我眼睛里散发出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能量,只是在经历这件事情之后,我心中已经对这尊塑像的来历,有了一个大致的结论。 只不过这种结论,正如雷局长所言,还是不要跟其他任何人提起最好,否则不过是替我自己招来一堆麻烦而已。 所以我没再多说,只是围着塑像仔细检查。然后我很快发现,就在塑像后背,从肩膀以下直到腰部,有一块微微的凹陷。 不过那凹陷浅之又浅,在我看来连一毫米都不到。而且凹陷部位十分平滑,若非我早就知道在这个部位有一块能够取下来的薄盖子,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 “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可活动的盖子,是不是你们已经把盖子取下来了?”我问,一边用手轻抚着凹陷区域。感觉手指尖的触感,依旧十分平滑。 “是!”一直跟着我们的另一个姓张的专家回答,顺手将一块薄薄的凹陷状的木板递给我,“这就是那块盖子!” 我小心翼翼接过盖子,感觉很薄,也很轻,好像轻轻一掰,就会掰成碎片。 我试着将盖子贴近塑像后背,想要比较一下尺寸。赵专家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拦阻。 “不能靠得太近!一靠近,立刻就会被吸上去,那又得费好大的劲儿才能重新卸下来!” 我赶忙将盖子离得塑像远一点,拿在手上仔细观察。 那看起来真就是一块很薄很薄的木板,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不过工艺非常精巧,如此纤薄,却弧线优美,而且两边都光滑平整,看来简直就像是塑料制品。 但,拿在手上的感觉,以及它的纹理,实在不是塑料,而像木头。 “高顾问不用这么小心,这东西非常结实!虽然看着像木质,实际上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就这么薄薄的一片,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腐蚀切割!”张专家说。 我吃了一惊,用手一掰。 那东西很是柔韧,被我一掰,就随着我的手劲微微变形。可是我一松手,它立刻又恢复原状。 那就令我想起那块浮雕,同样是看着像木质,然而无论用任何方法,也无法腐蚀切割。 “我一直想要请问高顾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尊塑像后背上有一个盖子?而且……那之后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找到这个盖子,并且将它打开,可是高顾问当时,又怎么可能仅凭双手,就打开了这个盖子?”赵专家提出疑问。 他说的当时,自然是我的大脑被那怪物控制着的时候。可是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他正面回答,只能摇一摇头,反问他一个问题:“这都快两个月了吧?你们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当然会有一些结论!我们发现它的表面……包括这块盖子,看来真就跟檀木的结构相差不多,但是里边……就是它后背取下盖子的这一块,却有着完完全全不同的结构。”赵专家回答。 (请看第183章《鬼影朦胧》) 第183章 鬼影朦胧 在赵专家说话的时候,张专家识趣地捧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过来,我看见显示屏上,有两张并列的图片。 张专家介绍说,这两张图片是塑像表面结构、跟内部结构的对比显微图。 没出我的所料,这两张图片,就跟从前所见那块浮雕的正面跟背面的结构显微图一模一样。 表面图片,可以明显看出排列整齐的细胞组织和纤维组织。而内部图片,却像是一堆粗长的麻线,相互纠结缠裹在一起,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你们既然在晚上做过检测,那么在晚上,有没有跟白天不一样的情况?”我下意识地又问。 赵专家跟张专家相互一望,好像是很佩服我居然能够问出这个问题。 “有!”赵专家回答,字斟句酌,显得十分谨慎,“到了晚上,我们发现打开盖子的这一块儿,会变成红色,而且,在显微镜下看……” 他闭上嘴,好像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作形容。 孟响一直静静地跟在我身边,直到这个时候才忍不住开口接话。 “到了晚上,那里边会变成活的对吧?”她说。 我回脸看她,见她脸色微显苍白,忙冲她一笑,伸手握住她手。 “你怎么知道?”赵专家脱口惊问,“这些讯息严密封锁,难道是雷局长……”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我想他一定很不乐意雷局长如此轻率,将这么隐秘的事情到处宣扬。即便我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也该在正式加入检测小组之后,由他来亲口告诉给我们。 “不是雷局长告诉我们的!”我赶忙回答,“以前我们得到过一块浮雕,那块浮雕的结构,基本上跟这尊塑像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赵专家舒口气,又长声一叹,“既然两位早就接触过这种材质的东西,那有没有一个结论……或者说猜测,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老实说我已经有猜测,不过我暂时不想告诉他们。不止是怕他们拿我当成试验品,更是感觉我一旦说出来,定会令他们对这尊塑像更加痴迷。 而我始终觉得,以我们人类现有科技,根本不可能从这尊塑像上得到任何有益的东西,所以放弃对这尊塑像的检测,将这尊塑像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触,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我再次摇头。赵专家看得出来我有话不曾说透,只是我今日刚来,他也不好追问不放,只能微微一叹,让人先领我跟孟响去给我们俩安排的住处。 整座商场大楼共分三层。第一层住着武警队员;第二层则是检测实验室;第三层用五合板分隔成很多小房间,紧靠窗户的两间是食堂跟洗漱间。其余则安置了简易床铺,是供研究人员休憩之用。 因为知道我跟孟响要来,赵专家特意腾出了两间空房给我们俩住。我当然希望跟孟响同住一间,但人家既然已经让出了两间房,孟响便不好意思跟我住在一起。只能先将各自行李搬到两间房里掩人耳目,等到了晚上,我再赖到她房里不走。 当天下午专家们继续对塑像做着各项检测,我跟孟响基本插不上手,索性去四处转转,看看周边环境。 听赵专家说,顺着公路尽头那条小路进山,花上两个多小时,就可以走到方家坳去。 可是当我们走到那座山峰脚下,再沿着山路绕到山峰后边,却只见群山绵延,无边无际。若非我曾经去过几次方家坳,当真很难相信,在那群山深处,居然隐藏着一个古色古香的世外桃源。 沿小路转回到新修的那条公路上,我跟孟响顺公路穿过镇子,就在一家小饭店吃了晚餐,之后仍沿着公路缓步而行。 有自己爱的人伴在身边,即便什么话也不说,两个人也能感觉到心心相印,情怀荡漾。 可就在那情怀荡漾的时刻,孟响再次看到了可怕的景象。 我没看见,只是孟响一个人看到!当时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候,公路两旁的路灯已经亮起,照得四周昏黄朦胧。 孟响刚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凑到她耳边调笑了一句,孟响红着脸嗔怪地瞪我一眼,方转过头去,忽然一呆,两只脚也停了下来。 “怎么啦?”我问她,依旧满脸柔情满腔蜜意。 但孟响的脸色,却在路灯映照下,微微发白。 “那儿,你看见没有?”孟响说,声音很小。 我立刻明白,她又看到了幻象。 “在哪儿?是什么?”我赶忙问她。 我本来用右手牵着孟响的左手,这时候自然而然丢开她手,右臂伸长,揽紧她腰。 “就在……前边那根电线杆下,有一个灰扑扑的人影,瞅着我在笑!”孟响说,已经开始语音发颤。 我向着那根电线杆瞅了过去,当然除了电线杆,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你看不见是吗?”孟响几乎快要哭了,“为什么我能看见?”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影子?”我又问,搂得她更紧一点。 “就是个影子,我看不清楚长相,感觉是个男人!”孟响说,忽然之间睁大了眼睛,“他向我走过来了,他向我走过来了!高力,高力!” 我大吃一惊,赶忙伸手将孟响抱进怀里,并且张大眼睛,循着孟响的目光瞪视过去。 我仍旧什么也没看到,但是我,很奇异的,感觉到有一阵阴风拂体。 并不是我内心的惊栗所引起,我可以清楚感受到,那阵阴风刺激得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而这种阴风拂体的感觉,并不是我第一次感受,上一次在襄阳,当那个隐藏在死尸体内的东西,脱离死尸飘然离去的时候,我也曾感觉到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我当时甚至侧身闪躲,让那阵阴风从我身边过去。 可是今天我不能躲避,因为我的手里,还揽抱着我爱的女人。 她本来也是女中豪杰,但或许是因为在我跟前,她难免显现作为女子的娇弱胆小;更或许是她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可怕,她嘴里惊呼,一边扭过身来,将整个身体埋入我的怀抱,并且急促地抽泣起来,同时浑身也在微微颤抖。 我忽然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喝问一声:“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你对我有怨有恨,那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惊吓女人?” 当然没有人理会我。 但我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孟响看到的不是幻象。因为幻象会在转眼之间消失不见——那就像我从前一样。 可孟响不仅盯着那个影子看了老半天,甚至看到那个影子向她走了过来。 更何况我也感受到了“阴风拂体”!如果只是孟响的幻象,我绝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孟响看到的,要么是鬼魂,要么就是那个怪物被我赶出大脑之后,像鬼魂一样飘荡在空气里。 (请看第184章《连带恐吓》) 第184章 连带恐吓 那种阴风拂体的感觉,在我厉声喝问之后,突然间消失不见。 那就令我愈发肯定,方才的的确确是有什么东西在吓唬孟响,而在经历了无数解释不清的事件之后,我已经拥有了某种很特殊的感知能力。 所以我轻拍孟响的肩膀,柔声安抚她说:“别怕,它已经走了,什么都没有了!” “啊?”孟响抬起泪眼看一看我,却依旧不敢从我怀里仰起头来,“你又没看见,怎么知道它走了?” “我虽然没有看见,但是我能感觉到!”我实话实说。 “你的意思……我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并不是幻象之类?”她张大泪眼问我。 “是!”我点头,“如果是幻像,你一定神,它就应该消失不见!” “那你说……它会不会……像对付朱思丰一样对付我?我没有害过谁呀,为什么会看到……这些东西?” 这话令我心中一凝,赶忙两眼看着孟响,谨慎问她:“为什么你会提到朱思丰?你认为……是张小云在吓唬你?” “我不知道!”孟响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害过人,为什么……这些东西要让我看见?”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只是疑心看到了鬼魂,却并没有认定那就是张小云。 我同样不认为是张小云在吓唬她。虽然因为我的缘故,张小云肯定是不会喜欢孟响,但首先张小云已经失踪,如果她再次露面,也会首先联系我,而不应该先去吓唬孟响。 其次,孟响在襄阳市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些东西,而张小云,没有那块浮雕相伴,根本去不了那么远。 所以孟响看到的,就算真是鬼魂,也不会是张小云。 而到目前为止,据我所知有本事造成这种情形的,第一当然是张小云;其次则是在襄阳市一再“借尸还魂”的那个东西;第三,就是我得罪过的那个异形怪物。 而就我心中推测,还是那个异形怪物在作祟的可能性更大。 但无论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我只希望它能直接针对我,而不要对孟响下手。 孟响在我一再保证之下,总算是从我怀里抬起头来,胆战心惊四面看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她又问我。本来英姿飒爽,可在这种时候,却显得娇弱楚楚。 那就令我大生怜惜,却只能摇一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它并没有当真想害你,只不过吓唬吓唬你而已!” “可它为什么要吓唬我?难道我……得罪它了?”孟响有些情绪激动追问一句。 “或许……不是你得罪它,而是我得罪它!”我回答,口气凝重。 “什么意思?” “我曾经告诉过你,上次我昏迷,是因为……有一个很怪异的未知物种,进入我的大脑控制住了我,虽然我用尽心力摆脱了它的控制,可是……我不确定它已经被我消灭,或许这一切,都是它在作祟!” 孟响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你的意思,它也会对我……” “我想它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忙安抚地接住她话,“只要你……愿意主动离开我,它就不会再害你!” “你说什么屁话?”孟响脸上的惊恐,很快变成了嗔怪,居然直接爆出一句粗话来,“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我不管它是什么东西,既然它想害你,那我宁愿它来害我!” 这话令我很是感动,但是我,却跟她有同样的心思:宁愿那个怪物来害我,绝不愿意它伤害孟响。 整座小镇并不甚大,在孟响看到那可怕的鬼影之时,我们俩离实验室所在的商场已不甚远。而她既然受此惊吓,我们自然不敢继续在镇上闲逛,而是即刻返回商场。 因为心中害怕,当晚不用我赖皮,孟响就让我留在了她的房间。 可就在我跟她亲热的时候,她却再次看见了可怕的东西。 她明明闭着眼睛被我压在身下,她却尖叫着猛一下子将我从她身上推开,力气之大,竟将我直接从床上推落到了床下。 “宝贝,宝贝你怎么啦?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了?” 我唤出只有在床上我才会唤的一个称呼,一边重新扑上床去,将依旧在尖叫的孟响抱进怀里。 “它又来了!它又来了!高力,我明明闭着眼睛,可是……可是我却清清楚楚看得见它!” 孟响发着抖,忽然“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孟警官?孟警官出了什么事?”外边响起了敲门声。 这宿舍的门并不隔音,孟响的尖叫声,已经惊动了其他人。 “没事,她做噩梦了!”我赶忙大声回应。 “高顾问也在房里呀!”外边的人多问一句,好像有些不放心是不是我对孟响无礼所致。 “她是我未婚妻,你说我能不能在她房间里?”我提高声音,有点不耐烦。 外边的人总算是没再多问,我赶忙放低了声音,继续安抚一直颤抖哭泣不止的孟响。 可是看她如此虚弱而惊恐,我一颗心也揪成一团。等她稍稍安静一点,我便轻声慢气地劝她等明天一早先离开保康回襄阳。 但是孟响立刻摇头。 “我不回!我说过,真要是它想害你,那我宁愿它来害我!况且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万一我回襄阳了,它继续缠着我不放,我到时候……岂不是连跟你诉苦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这话说得不无道理,我只好轻声一叹,搂紧了她不再多说。 当晚没再发生任何事,孟响也没有做噩梦。甚至第二天一整天,孟响都没再看到那可怕的东西。 倒是那个赵专家,关切地问孟响昨晚怎么了,也被我们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然后赵专家忽然就提到了从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高顾问我一直想问问你,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向我看了一眼,很突然地,我就感觉……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好像对你五体投地的那种感觉?我这一生没有对谁五体投地过,如今想起来,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完全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周围没有其他人,而且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看得出来对于他的“五体投地”,他跟其他人一样,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感觉十分羞耻。 所以我就像对付其他人一样,很无奈地摇一摇头。 “老实说,对于当时的情形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我感觉……很可能那只是这尊塑像造成的某种幻觉。你所看见、或者我所看见的某些事情,或许并没有真实发生!” 我说得跟真的一样,但赵专家毕竟是一个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我看得出来,对于我的解释,他并不信服。 (请看第185章《夜半哭泣》) 第185章 夜半哭泣 赵专家没有纠缠着“五体投地”的话题不放,对他来说,那本来就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所以他很快话题一转,抛出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 “高顾问为什么仅凭肉眼就能发现这尊塑像背后的盖子?又是为什么不用借助任何器械,就很轻松打开这个盖子?还有,为什么盖子一打开,这尊塑像就失去了灵气,所有沉睡之人却全部苏醒?” 这个问题我无法再用幻觉之类来搪塞,不过我仍然早就想好了搪塞至辞。 “我跟你说过,之前我曾接触过一块很奇怪的浮雕,而那块浮雕,现在是保存在深藏大山的一个很神秘的族群手里。正是这个族群告诉我这尊塑像后背有个盖子,一旦打开这个盖子,让塑像内部接触到空气,塑像的神秘功能就会消退,沉睡之人也会逐渐苏醒。同样也是这个族群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轻松打开这个盖子。不过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你现在如果把盖子盖上,再让我空手打开,我就无能为力了。” 这番话是我早就想好了的,虽然破绽百出,却让赵专家难以验证。 所以赵专家愣愣地想了老半天,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 “如果高顾问说的都是实话,那我真的很希望能够接触到这个族群,或许这个族群能够告诉我,这尊塑像究竟从何而来!” 他这话的意思,其实并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只是他没有办法证明我撒谎而已。 所以我只是一笑,先将这个话题堵死。 “只可惜这个族群深藏大山,不愿跟外界任何人接触。我曾答应过他们保守秘密,如果我言而无信,真有可能被他们诅咒,死无葬身之地!” 我“呵呵呵”地笑起来,赵专家明白我的意思,知道追问下去自讨没趣,只好无限惋惜摇一摇头。 “是啊,真是很可惜!不过……”他再次话锋一转,“高顾问觉得,这尊塑像会不会是……来自外星?” 他两眼紧盯着我的反应,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之中窥探到蛛丝马迹。 我仰头呵呵一笑,回答他说:“我认为,在事情完全弄清楚以前,一切皆有可能!” 这完全是句套话,赵专家看来很不满意我的回答,只是我并不归他管辖,他心中有气,也不能发作。 正好孟响走了过来,赵专家索性丢下我不再理会,而是转身去问孟响。 “孟科长,有件事我还想问问你呢!” “您请问吧!”孟响礼貌回答。 “上次沉睡事件,孟科长也是其中之一对吧?我们当时在现场,曾经用最尖端的设备,对几个沉睡之人做过详细检测,发现沉睡之人有着很强烈的脑部活动,换句话说,当时所有沉睡之人都在做梦,而且梦境非常丰富。但是很可惜,方家坳的人不肯回答我们的任何提问,而跟孟科长同时陷入沉睡的几个特警、加上两位专家,却谁也记不起来究竟做过什么梦。所以我想问孟科长……” “问我有没有做过梦?”孟响没等赵专家说完,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实说雷局长跟高力早就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可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既不敢说我做过梦,也不敢说我没做过,甚至……在我刚刚苏醒的那一刹那,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记得我自己是谁!” 她说的是实话。我确实早就问过她沉睡的那几天,有没有做过什么噩梦美梦,她的回答,就跟今天的回答一模一样。 赵专家皱起眉头,不死心地又问一句:“那么……像那种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形,持续了有多久?” “就是那么一刹那而已!”孟响回答,向我瞟了一眼,“后来看见高力,我就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种回答没出赵专家所料,我看见他沮丧地摇一摇头,说道:“其他人……也是这么说!” 他唉声叹息转身走开。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之前在襄阳市,那个“借尸还魂”的东西,也是在看见我的一瞬间,想起来了所有事。 这其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关联,最终只能放弃联想。 当天赵专家对我的态度就比之前明显冷淡了一些,我估计他对我的期望太高,结果却从我嘴里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而我之所以会主动来此,其实也不是为了帮他们做研究做检测,我是为了防备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可以最及时的做出反应。 我想雷局长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他才会让我在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再来。 换句话说,就算赵专家对我态度冷淡,我也要厚着脸皮继续待在这儿。 但是孟响的态度,却突然发生了剧烈翻转。 那天晚上我仍旧跟孟响同房,而且当我忍不住搂着她亲热的时候,也没再发生昨晚那样惊吓又扫兴的事情。 可是到了半夜,我却被孟响的抽泣声惊醒过来。 不是尖叫,是抽泣!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孟响靠坐在床头,用手蒙着脸,压抑的抽泣声,从她指缝中泄漏出来。 这几乎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成这样,吓得我立刻起身,紧紧将她搂抱在怀里。 “怎么啦宝贝?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孟响只是抽泣,没有理我。 直到我整个抱着她,不停哄着她安抚着她,她却突然将我推开,背过身去重新躺下。 那就让我觉得,她好像是在生我气。 所以我赶忙从后边贴近她的身体,低声下气问她:“到底怎么啦?是不是梦见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情?那只是做梦而已,别太当真!要不我跟你道歉,不该在梦里惹你生气好不好?” 后边这话自然有逗哄的意思,可是孟响没有因此破涕而笑,反而伸手推了我一下。 “睡吧,没事,有事也等明天再说!” 这话说得十分冷淡,更加上她推我那一下,明显是让我离她远点儿,那就让我心里有一种感觉,她可能真是生了我的气。而且这个气,很可能非同小可! (请看第186章《莫名怨怼》) 第186章 莫名怨怼 我一晚上没睡踏实,心里一直在想着,究竟我做了什么让孟响生气?又为什么睡觉前她还好好的,到了半夜却突然坐起来哭泣? 但我不敢打搅孟响睡觉,只能一个人在心里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迷糊一阵,一惊清醒,孟响已经起床,正在穿上衣服。 “宝贝!”我柔声唤着,从她身后将她抱住。 但是她立刻转身将我推开。 “你也起来吧,送我到保康县城!”她说。 我看着她冷淡面容,一股寒意流遍全身。 “响,你真的在生我气?可是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生气呀?” 孟响没回答,先穿好了衣服,回头看我愣愣地一直看着她,她眼圈一红,但却很快地吸吸鼻子。 “没什么,你就当我……是不想让你连累我吧!” 这话的意思我明白,因为她曾经做过噩梦,在梦中有个鬼影警告她离我远点儿,别跟我一起到紫云山镇来。 可是她没听我的警告,还是跟我一起来了,这才引出后边连番看到可怕景象。 但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我倒不甚在意,毕竟看着她受惊骇怕的模样,我也感觉非常心疼,我甚至一再劝她先回襄阳。 可问题是,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她对我的态度,就不该是如此冷淡,而应该是依依难舍。 她会对我如此冷淡,只能说明,是我自身出了问题。 可为什么昨晚睡前还好好的,突然到了半夜,她就变了态度?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明着追问,只能略带恳求看着她:“你先回去也行,不过你回去以后,要天天给我打电话!” “不打!” 她一口回绝,而且不等我问为什么,她已经开门走出去了。 我也赶紧起床穿衣,又匆匆忙忙接点凉水洗了洗脸。 之后赶去食堂,看见孟响坐在角落,捧着饭碗正在吃粥。我也去打了一碗粥,端到孟响对面坐下。 孟响没理我,只是低头吃粥。 我不免低声下气,问她:“响,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你没做错!”她说,并没有抬头看我,“我只是……不想再做那些噩梦,不想再看到那些……可怕的影子!” 这话令我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问她:“昨晚……又做了很可怕的噩梦了吗?仍然是……警告你赶紧离开我?” 孟响没有马上回答,又吃了两口粥,才点一点头。 “那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好像……在生我的气一样?” “我不该生你气吗?”她抬头冷笑,“是你……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现在人家找到我的身上来,我若不生气,我也不算是个女人了!” 这话令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起来我究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如果是因为对抗了那个异形怪物招致的报复,之前她已经说过,她要跟我一同面对,根本不可能会因此生这么大的气! “响,究竟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告诉我呀!”我央求着追问。 孟响没理我,感觉好像更生气了,我见她猛吃了一口稀粥,忽然站起身来,将还没吃完的粥直接倒进垃圾桶,就到水池边洗碗去了。 那就令我心里也有些郁闷起来,忍不住地想起了一句古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我毕竟是个大男人,不该跟小女子一般见识,所以之后我仍旧追着孟响,低声下气说着好话,可是孟响始终不肯明白告诉我,究竟她在生什么气。 弄得我终于挂不住笑脸,也开始沉默起来。等她收拾好了东西,便骑了摩托车送她到保康县坐公车回襄阳。 直到她将要坐上车子,我才又诚诚恳恳说了两句话。 “孟响,你该知道我有多爱你!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但是……既然那个卑鄙邪恶的东西要你离开我,你暂时离开也好,免得你被它伤害!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会让它告诉我,究竟它是为了什么,要把对我的仇恨,发泄到你身上!等到那个时候,不管你还有没有生我气,我总是会追着你!这辈子死缠乱打,我都不会放弃你!” 孟响眼圈一红,我想我的话一定令她颇有感触,我看见她动了一动嘴唇,我等着她能够说出让我心安的话来。 但结果她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红着眼睛走进车门,直接到车子后边找座位坐下。 我一颗心空空荡荡,眼瞅着长途汽车去远,我仍旧呆站在路边不动,直到有一辆警车忽然在我身边停下,我才转过眼光看,一个警员正打开车门钻出来。 这人姓黄,曾跟我打过几次交道。 “高顾问,我正有一件案子想求教你呢!”他开口就说。 他不知道他能有什么事求教到我面前,不过之前因为那几起自杀凶杀案,他对我本来就颇有钦佩,而这次方家坳沉睡事件,更是令我的大名在襄阳市以及保康县公安局颇为响亮。 所以他用上“请教”二字,并不会令我不出奇。 不过我还是谦逊几句。反正在实验室那边我的事情不多,既然黄警员这样说了,我自然骑上摩托车,跟着警车一同去往保康县公安局。 黄警员的顶头上司曹科长跟我也是老相识,一见我去了,赶忙将我迎进办公室。看他的架势,黄警员所说想求教我的案子,很可能是曹科长亲自主办。 “这件案子发生时间,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了!”姓黄的警员说,忽然又接一句,“对了,就是在你们上次来保康,第二天中午送还摩托车,下午就发生了这件惨案!” 黄警员开口两句话,成功拉住了我的注意力。但曹科长却显出有些不好意思,紧接着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从去年到今年,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而这件案子,我跟小黄查到现在,越查越感觉不合常理!正好高顾问是这方面的专家,既然今天来了,正好帮我们分析分析,看看这件案子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身为领导,不好直接说出“求教”我的话。我没搭腔,只是面带笑意等着他们言归正传。 (请看第187章《无耻恶报》) 第187章 无耻恶报 原来在五天之前,就是我跟孟响从张大爷家回来,到保康县公安局还了摩托车之后,保康县公安局突然接到报警,有人持刀行凶,杀了县电力局副局长。 凶手并没有逃跑,当小黄等警员赶到的时候,那凶手一手拿着尖刀,满脸显出茫然之色,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成了杀人凶手。 而他的身份,居然是被害人的亲弟弟。 被害人姓丁,凶手自然也姓丁。凶手的名字叫丁辉,目前也在电力局负责工程计划方面的事务。而且他这个职务,完全是靠他副局长的哥哥才能得手。 这件案子立刻引起县政府高度重视,责成刑侦科曹科长亲自主理。 曹科长跟黄警员一起,对丁辉进行了审讯。 丁辉今年才三十多岁,长相应该算是颇为帅气,只是他目前这个职位油水很多,被人请吃请喝的多了,年纪轻轻已经开始挺出了一个啤酒肚。 坐在审讯室里,丁辉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而当曹科长问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亲哥哥的时候,他苍白的脸上,更是显出惊恐之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连连摇头,语无伦次,“我看见我拿着刀,也看见我连连捅了我哥几刀,我不想捅的,我真的不想捅!我看着我哥身上冒血,我甚至尖叫出来!可是……可是我嘴里尖叫,手里……手里却根本控制不住!好像……好像那根本不是我的手了,我根本控制不了我的手!” ——在黄警员跟我讲述的时候,曹科长将审讯记录也拿给了我,我是一边看,一边在听黄警员讲。 所以我问黄警员:“他说他有尖叫,有没有人听见他尖叫?” “有!”曹科长点头作答,“第一个目击者,正是在丁副局长隔壁办公的一个姓钱的文员,他听见尖叫声闯进丁副局长办公室的时候,亲眼看到丁辉一边尖叫,一边却拿着尖刀,不断捅向他哥的身体。” “还有一件事!”黄警员接口,又瞄了一瞄曹科长的神情,大概是见曹科长没有阻止,他才接着说下去,“姓钱的文员说,在他也跟着尖叫出来的时候,丁辉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看见丁辉眼中,好像……变成了绿色。不过这一点,曹科长说不能记录在案,所以,案卷上没有记录。” 我明白曹科长的用意,事实上我跟孟响经历的那些诡异可怕的事情,雷局长也从来不让我们据实写进报告里去。 而如果“眼睛变成绿色”是真实发生,那么我可以百分百肯定,这不是一件普通案子。 不过我没有马上下结论,而是想了一想,才问曹科长:“能不能让我见见这个丁辉,再问他几个问题?” “恐怕没法问了!”曹科长苦笑,“他在前天晚上,已经在拘留所里自杀了!是碰墙死的,而且死前还用他自己的鲜血在墙上写了两行字。” 曹科长递过来两张照片给我,那应该是现场的照片。一张是一个男子仰躺地上,头上明显撞破了一个大洞,以至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另外一张是对着墙壁拍的,上面有两行清晰的大字:“我哥贪腐好色,我下流无耻,我们两个罪有应得,不用追查!” “你看他撞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能沾着自己的鲜血在墙上写字,我觉得就凭这一点,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黄警员说。 他说得没错,我现在愈发肯定,这绝不是一件普通凶杀案,而是有什么东西上了丁辉的身,先让丁辉杀了他哥,紧接着又撞墙自杀在了拘留所里。 事实上在看到审讯报告上说丁辉能够看到自己拿着尖刀、捅向自己的亲哥哥、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这种判断。 因为从前张小云附上我身体的时候,我同样能够清楚看到我手脚的动作,但是那些动作,不是我在做,而是张小云在做。 我同样感觉,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好像那只手已经不是我的了。 但问题是,张小云已经消失。虽然丁辉在墙壁上留下了“好色、下流”这样的字眼,感觉好像是个“好色下流”的受害者实施的报复,但如果张小云真的曾经被丁家兄弟伤害过,她也不会等到如今才报复。 更何况,我坚信她已经消失,要不然她不会到现在不来见我。 那么,是不是曾经在襄阳市“借尸还魂”的那个东西,跑到保康县来做怪来了? 有这个可能!但是我,却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是因为孟响的态度—— 孟响说我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导致“人家”找到了她身上。 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会让孟响如此生气的事,起码现实中没有。 但是,如果张小云将我跟她在梦里做的那些事告诉给孟响知道,甚至于进入孟响梦中,让孟响亲眼看到那种情形,孟响就算再怎么大度,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至于说张小云如果没有消失,为什么不来找我,其实理由也很简单,我跟孟响在一起的情形,也令她看着难受。 所以她才会让孟响看到可怕的影子,并且警告孟响离我远点; 所以孟响临睡前还在跟我恩恩爱爱,却很突然的在睡梦之中惊醒哭泣。到了第二天,更是对我冷若冰霜。 我越想越感觉自己所想不错,虽然我无法解释在襄阳“借尸还魂”的又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就像钻进了牛角尖一样,根本不再考虑其他。 “高顾问你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曹科长一声问询,将我的思绪拉回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我定定神,勉强一笑,“不过我现在还不敢确定,能不能让小黄跟我一起,找相关人员调查一下?”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正不知如何结案呢,高顾问肯帮忙我们是求之不得!”曹科长马上说。 我估计我难看的脸色,也让他们有些惊吓,黄警员甚至直接问了一句:“是不是……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呀?”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请看第188章《贪色证据》) 第188章 贪色证据 我跟黄警员先去拜访了丁家兄弟周边的居民,那些居民虽然闪闪躲躲不愿多说,不过正是从居民闪躲的态度中,我大致猜到了一些事情。 丁辉在墙壁上写下了“我哥贪腐好色,我下流无耻”,这个评语没有夸张,甚至连黄警员都悄悄告诉我说,这个丁副局长名声不太好,据说找他办事的人,不送礼送钱就办不成事。 我当然知道中国官场的黑暗面,虽然近两年打下了很多大老虎,但其实像这些基层苍蝇,才更让人恨。 所以我问黄警员:“那这位丁副局长,是否好色呢?” “这个就说不上来了!”黄警员摇一摇头,“像这种事肯定是很隐秘的,就连女方都不会透露半点。不过这个丁辉,却是真的挺好色,他本来长相不差,听说在外边勾搭了好几个女人,他老婆也管不住他。” “你认不认识那家一线岭旅馆张大爷的孙女张小云?”我突然问他。 “不认识,连张大爷我都没见过!毕竟那地方骑摩托车也要两个多小时,如果不是之前你报案,我们根本不会进到那里去。” 我其实也知道他不认识张大爷,毕竟之前曾跟他一同查过案。只是心里抱了个万一的指望,所以随口问了出来。 之后我们又去见了丁辉的妻子。丁妻看来十分凄惨,毕竟丁辉杀死亲哥的事,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他又留了遗言在墙上,所以现在丁家一家人,找不了丁辉算账,便都将所有罪过,归结在了丁妻身上。 我倒觉得丁妻也是一个受害者,因为她看起来温良而胆小,丁辉之所以敢在外边勾搭女人,恐怕也正是因为老婆太温顺的缘故。 而当我们问丁妻话的时候,丁妻只是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哭个不停。问她知不知道丁辉在外边跟哪些女人有染,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又问她丁辉平时跟他哥的关系怎样,她才总算是开口哭诉。 “他的工作都是他哥找的,你说他跟他哥的关系怎么样?平时我敢说他哥一个字的不好,他都能立刻跟我翻脸!可是……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呢?实在是让人想不通啊!”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大哭不止,我看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索性要求察看一下丁辉的房间。 “你们查吧!反正你们已经查了不止一次了,你把他的东西都搬走我也没意见!”丁妻哭着说。 所以我跟着黄警员一起,进去他们夫妻的卧室查看。 “其实真没什么有用的证据,凶案发生的第一天,我就来仔细搜查过!”黄警员悄悄跟我说,瞅瞅房门外,又加一句,“不过有一本丁辉的私人影集里边,有几张丁辉跟不同女人出门游玩时的合影。” “哦?”我立刻回头问他,“那本影集你收起来了吗?” “没有!”黄警员摇头,“当时丁辉还没自杀,所以还没牵扯到好色下流的事情,而且那跟他杀死他哥也没什么联系,所以我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在丁辉自杀以后,我又来了一次,那本影集却已经不见了。丁辉老婆说可能是丁辉家里人来拿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去问过丁家人。”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这本影集找出来!虽然那跟杀死他哥的关系很可能不大,但以后结案的时候,说不定能够用上!”我说。 “行,我下午就去找丁家人问问!”黄警员说。 而据我所想,如果丁家人当真有意将那本影集收藏起来,黄警员未必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再交出来。 不过如此一来,也正好可以证明,那本影集里边,很可能有一些丁家人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 还好就在我心里暗暗琢磨的时候,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悄悄凑到门口,向着我们怯怯打量。 “这是丁辉的大儿子!”黄警员介绍。 我心中暗觉可怜,他小小年纪没了父亲,以后的人生必定比很多人都更加难走。 所以我冲他尽量温和地一笑,那小孩儿突然走进屋里,爬到床下摸了一样东西出来,又小心翼翼递到我面前。 “叔叔说的影集,是这一本吗?” 这真是意外之喜!我想肯定是丁妻不愿意“家丑外扬”,所以将这本影集藏在了床下。却没想到被已经懂事的大儿子看见,这才从床下帮我们找了出来。 所以我赶忙点头:“是是是,真是谢谢你了!” 那小孩儿冲我一笑,将影集递到我手里,蹦蹦跳地出去了。 “你看看是不是这本影集?” 那影集虽然不大,却很精致,黄警员瞟了一眼,就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这一本!” 我翻开影集,一张一张照片细看。总共有四十多张照片,每一张都有丁辉。有丁辉单身的,也有跟其他人合影的。 不过没有一张合影里出现丁辉的妻子儿女,估计家庭照片,另外有影集存放。 大部分照片背景都是全国各地的旅游景点,或许是丁辉因公出差时拍的,也可能是他出门旅游时所拍。 大部分合影都很正常,但也有七八张不太正常的,是跟不同女子搂搂抱抱很亲密的照片。 而且那几个女子确实很年轻也很漂亮,但是很可惜,没有我所想象的跟张小云的合影。 我有些失望,因为如果丁辉跟张小云没有瓜葛,张小云就没有理由害死丁辉。那么张小云仍然存在的假设,就不再成立。 换句话说,吓唬孟响、并使孟响对我如此生气的那个东西,也不可能是张小云。 可我就是不死心,因为很明显这件凶杀案就是一件“鬼魂附体”事件!而有机缘留存在世上的鬼魂,绝不会太多! 张小云是其中之一,在襄阳“借尸还魂”的那一个,可能是其中之二。 但问题是,从丁辉留在墙壁上的那两行字来看,分明对“好色下流”深恶痛绝! 没有哪个男人会如此痛恨“好色下流”,会痛恨“好色下流”的,只有女人。 而“借尸还魂”的那一个,不仅差一点**了一个女子,而且他自己也曾一再声明,他是个男人。 (请看第189章《香魂归来》) 第189章 香魂归来 我不敢说侵扰孟响、并且逼迫孟响离开我的那一个,就一定不是那个异形怪物,毕竟那个怪物肯定恨我到了极点。 但是我可以确定,在丁辉身上发生的事情,跟那个异形怪物毫无关系。 因为丁辉曾经留下“贪腐好色、下流无耻”之类的遗言,那是人类才有的道德观念,而那个异形怪物根本没有人类的品格,不可能让丁辉写出这种好像认罪般的文字。 但这个世上鬼魂留存的机缘太少,排除之前在襄阳“借尸还魂”的那一个,起码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张小云。 其时已近正午,我只能先跟黄警员找地方吃了午饭,想想孟响,又想想张小云,一颗心没着没落,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些,赶紧查明丁辉之事,是不是跟张小云有关。 我打个电话给赵专家,说明我要在保康停留一两天。赵专家现在对我已经没有多大兴趣,所以连一句让我早点回去的话都没说。 下午我们去了供电所,找丁辉的同事了解情况。 据同事所讲,丁辉做事还行,加上他有副局长的大哥撑腰,在同事面前也还有一些威信,他所决定的事情,基本上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可是问到他的作风问题,同事们就一问三不知,谁也不肯多说。 我跟黄警员都很沮丧,正想离开供电所,我却忽然想起,高凌凯曾经提到过的一个问题。 张大爷的房子孤零零地藏在深山之中,周围并没有其他住户,供电所为什么那么好,会将电线扯到张大爷家里? 我立刻就这个问题,查问供电所相关职员。 那职员拿出资料,查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相关答案。 “你说的是这家一线岭旅馆吧?那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住户,不过从那儿往南有一个村庄,我们前几年往那个村庄牵线的时候,顺便给一线岭旅馆也通了电。虽然绕了一下,不过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做出这个规划的负责人,是丁辉吗?”我很直接地问。 那职员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才点头:“是!” “丁辉有没有去过一线岭旅馆实地考察?”我又问。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跟黄警员相视一眼,心里忽然涌出一个按捺不下的念头:索性再去一趟张大爷家,如果张小云确实回来了,这一次我单身去,她绝不可能再躲着我不见。 所以在走出供电所之后,我就跟黄警员道别,说明我要去一趟一线岭。 “为什么你现在要去一线岭,莫非……高顾问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黄警员忍不住问我。 “我还不是完全明白,所以我现在要去找证据!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会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你恐怕很难据实写出调查报告。” “那我该怎么办?”黄警员追问。 “依我说,先查出丁家兄弟贪腐好色的证据,然后以此为理由,推断丁辉是受良心谴责,所以先杀了哥哥,然后自杀。” 黄警员仔细一想,不由得连连点头。 “看来这个报告只能这样写了!” 他握住我手,郑重道谢。我无暇跟他都说,眼瞅时间不早,立刻骑上摩托车,赶往张大爷的住房。 因为出发较晚,到达张大爷住处天已经快黑了。 扭开虚挂着的门锁进去,我没有马上大喊大叫张小云的名字,而是带上出发前买的几样供品,先往后山祭奠一下。 上次来的时候带来的供品,已经被鸟兽之类啄食殆尽。 我奉上供品,跪下叩头。之后我看着张小云的坟墓,心里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才仰起头来,向着四周喊了两声:“张小云,张小云你出来!” 我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其实不敢确定张小云已经重新回来。可是很奇异的,我的话音方落,就感觉有一阵阴寒之气,从我背后袭上身来。 我立刻转身,向着下边树林拉长的阴影看了过去。 我看见一个飘飘渺渺的影子,果然出现在那片阴影里。 “怎么成张小云、不叫我小云了?”她娇嗔,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好听。而她的模样,也同样毫无变化,依旧白裙飘洒,柔美清纯。 “你你你……真的回来啦?前段时间你到哪儿去啦?为什么我来了几次都不见你出现?” 我本来是有些“兴师问罪”的念头的,因为如果她当真还存在,那么我可以百分百确定,保康县发生的两起人命,是她在背后作祟。而逼迫孟响离开我、并且让孟响对我异常气恼的,也是她。 可是当真看见她现身,我心中居然倍觉欢喜,甚至连那点恼恨之意,也暂时撇在了一边。 她当然感觉到了我的欢喜,所以她笑靥如花,俏皮问我:“看来这些日子,你还是蛮想我的!” 她一说,我没感觉柔情满腹,反而压在心中的怨怼之情,一下子冒出头来。 “你说我想不想你?可是你倒好,既然回来了,却总不现身,反而藏在暗地里害我!” 我说得咬牙切齿恨恨不已。她俏生生地飘荡在暗影里,轻咬嘴唇,不作辩解。 我又有些心软,毕竟她恐吓逼迫孟响,也是因为喜欢我。 何况她年纪轻轻身遭惨祸,虽然留存世间,却只能孤零零地飘荡在这山野林间。就算想我了,也不可能到襄阳去看我一眼。 反而我日日有孟响陪伴,就算心里记挂她,一月两月也难得进山来看她。 所以我很快转换脸色,尽量让音调柔软一下。 “算了!之前的事我不再追究,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惊扰孟响!孟响是个好女孩儿,她其实知道……我有多关心你,可是她从来没有阻拦我不让我来这儿看你!我知道你现在有多孤单,以前还有你爷爷,现在你爷爷也去世了,我答应你,以后会尽量多抽时间来看你,只是……” 我忽然住口,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同时也涌出一个疑问。 张小云是去不了襄阳市那么远的地方的,但孟响在襄阳的时候,就已经饱受惊吓。 另外,张小云的爷爷才是真正保管那块浮雕将近二十年的人,既然张小云能够留存世间,她爷爷难道就不能? (请看第190章《老鬼作祟》) 第190章 老鬼作祟 我两眼注视着张小云,张小云被我的眼光吓到了,略显畏缩问我一句:“怎么啦?” 我开口想答,却在那一瞬间,又感觉到另一阵阴寒之意,从张小云左侧树林里辐射出来。 所以我立刻将眼光透射过去。 “那里还有其他人在对吧?是张大爷吗?” “啊?”张小云脸上现出惊诧之意,“你现在怎么能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能够感觉到我爷爷的存在?” 我没回答,只是看着那个地方。 “爷爷你出来吧,高力已经知道你了!”张小云喊了一声。 但是那个地方依旧除了森森的树林,没有出现其他任何影子。反而,我感觉那股森森寒气,迅速地消散开去。 而我,就在那一瞬之间,想通了很多问题。 “为什么你爷爷能到襄阳那么远的地方去?”这是唯一让我感觉困惑的问题。 “因为他的尸骨被你们带去了襄阳呀!”张小云回答,大概看得出来我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所以她又多加了几句,“另外……跟那尊塑像也有关系!那尊塑像的威力,比那块浮雕可是要强大千万倍,只不过从前安置它的地方,可以将它的影响力屏蔽掉一大部分,就好像你用铁盒将以前那块浮雕装起来一样。可是现在你们把那尊塑像从原来的地方搬了出来,襄阳市离得虽远,也还在它的影响波及范围之内。” 这话令我大吃一惊! “你的意思……如果下一次再有沉睡事件发生,连襄阳市那么远的地方也难幸免?” “应该不会!”张小云回答,“影响波及是一回事,但是……要令人陷入沉睡,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比如从前那块浮雕,即便离它数里之外,我也能够感受到它的影响。可当时把它放在2号房,就只有在2号房休息的人才会被它所害,连仅仅隔着一堵墙的1号房里的人,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感觉那块浮雕跟那尊塑像所散发出的某种近似于辐射的能量,对土木结构的穿透能力已经很差,而金属一类更是能将其中对人类不利的部分过滤掉。 所以我松了一口气,暗暗决定等从这里回去之后,还是要力劝赵专家,制作一个大铁罩将那尊塑像罩起来。 “你爷爷在襄阳的时候,曾经表现出好像失忆了一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又问。 既然张小云承认她爷爷在襄阳逗留过,那么在襄阳借尸还魂的,自然正是张大爷了。 这恐怕也是张大爷不肯现身见我的原因,因为以他这个年纪,居然差点做出**女人的事情,也难怪在认出我之后,他会流露出极度羞愧。 “不仅是我爷爷,我也有一段时间,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记得!要不然,我早就去去襄阳见你去了!”张小云回答。 “可是为什么?究竟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这段时间你杳无踪影,连你爷爷……摔下悬崖,你都没能保护他?” “我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小云流露出迷惘又伤感的神情,“我只知道……在往一线岭去的那个方向,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令我不由自主就要往那个地方去!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方家坳,所以他跟在我后边也去了那里!但结果……后来的一段时间,我究竟是在哪里,发生过什么事,我根本什么都不记得!等到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家里,可是我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这就是我自己的家!直到我爷爷从襄阳回来,告诉我他是谁我是谁,我才一下子想起来了所有事情!” 我忽然想起,孟响也曾说过,在她从沉睡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自己是谁。直到她看到我叫着她的名字冲到她跟前,她才一下子想起来所有事情。 但是在沉睡的那几天,究竟有没有做过梦,做过什么梦,她却完全不记得。 而张小云,恐怕正是被那尊塑像吸引过去了。虽然她所受到的影响,好像比孟响更大一些,不过她是鬼魂,而孟响是活生生的人,有些区别也很正常。 “既然……张大爷已经告诉过你你是谁他是谁,你也应该早就想起我来了,可是上次我来,为什么你不理我?”我又问。 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候张大爷已经回来了此地。当时我曾经感觉到有一阵阴森之气,想必不是她在暗中窥探,那就是张大爷了。 “因为……”张小云低下头来,脸上现出苦涩之意,“思念的滋味并不好受!之前你每一次来看我,从你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盼着等着你再来!所以这一次,趁着……我刚刚恢复记忆,看着你……好像很陌生的样子,所以我想干脆把你忘掉算了!何况……孟警官也跟你一起来了,我跟你相见,不过是令你难做罢了!” 我想最后这一点,恐怕才是她没有出现的最主要原因。 但是我,听她诉说着思念之情,想象着从我方一离开,她就时时刻刻盼着我再来,我的心不由自主,又软化成了一泓温水。 我不由得轻叹一声,向她跟前走上两步,并且伸出手去,想要揽她入怀。 我当然不可能揽抱到任何东西,不过她脸含娇羞冲我一笑,顺着我的力道,依偎在我的臂弯里。 之前我就曾经试图触摸她,但触摸到的只有空气。不过在今天,我虽然仍旧感觉不到她的任何分量,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到一种阴凉之气。 她是鬼,不是人。而我现在,确确实实有了一种很特殊的感知能力。 “那你现在,还想不想忘了我?”我问,自然而然满含温柔。 “从你跟孟警官一走,我就……很后悔没有出去跟你见面!只是……从前的好多事,我本来已经忘掉了的,但那几天……却特别明显的回想起来,所以……我觉得别说我是鬼,就算我是人,也配不上你!” 她低下头去,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楚楚之状。 (请看第191章《原始罪孽》) 第191章 原始罪孽 我想起张小云从前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心中涌出无限怜惜。只可惜我没法狠狠抱她一抱,只能满含温柔注视着她。 “那个……保康县的丁辉,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么?”我轻声一问。 我想那肯定是她的一个大伤疤,可这个问题憋在我的心里边,我又非问清楚不可。 张小云仍旧低着头,不过她没有拒绝回答,而是满含苦涩,幽幽开口。 “他其实……算是我的初恋!”她说。 她是鬼魂,我眼中所见,不过是她投射到我脑海中的幻象。但可能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她此刻的伤感之情,我居然真的看到,有两颗泪珠,从她眼中滚落下来。 “那时候我连十六岁的生日都还没过,有一天……他跟两个人一同来我们家借宿,说往前去有一个叫一线岭的地方,那儿的风景据说非常迷人!他约我同去,我胆小不肯去,他也没有强求,就跟着他两个同伴一起走了。但就从那天开始,他经常会进山里来,给我买一些漂亮的衣服,一些好吃的零食。我会认识几个字,也是他教的。他还跟我爷爷说,他是县供电局的一个科长,他会帮我们家扯来电线,让我们家也用上电。他没有说谎,几个月以后,县供电局真的将电线扯到了我们家,还帮我们家安装了电灯。甚至连这个旅馆,都是他建议我爷爷开的,也是他帮我爷爷将几个房间都修整了一下。” 她停了一停。我想想她那个时候情窦初开,而丁辉长相不差,又是这般攻势不断,她会心动是很自然的事情。 不过我没有开口插话,只是静静等着她续往下说。 “可是我爷爷却对他十分警惕,为了查清他的底细,我爷爷还专门去了一趟保康县城。回来我爷爷跟我说,他早就已经结婚,而且有两个孩子!可是我,根本听不进我爷爷的话,我甚至觉得,别说他只是结了婚,就算他缺胳膊断腿了,我还是要跟他在一起!” 她再次停顿了一下,并且抬起眼来偷觑了我一眼。 我赶忙开口,不让她感觉我会因此不高兴。 “我能理解你!小的时候谁都会有那种冲动,为了爱情哪怕死了都行!”我说。 “是啊,那个时候,我就恨不得以死来证明我爱他!” 她苦苦一笑,遂又低下头去,续往下说。 “就因为……跟他的事情,我爷爷第一次冲我发了火,骂我不听话不孝顺,我一气之下,干脆悄悄跑到了县里去找他!突然看见我,他本来很高兴,还带我去襄阳玩了几天,他跟我说他是真心喜欢我,还说要跟他老婆离婚娶我!甚至从襄阳回来以后,他还带我去见了他大哥一面!他告诉我说他从小所有事情都是他大哥包办,就算要离婚,也得他大哥点头!我本来很开心的,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但结果……” 我看见她再次落泪,却无法抱紧她,只能叹息着安抚她说:“要不,咱别说这个了!” “不,我要说!”她立刻摇头,“我早就该将我所有事情告诉给你,让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是……天生就那么爱慕虚荣不检点,见个城里来的男人,就想嫁给人家,好赶紧离开大山进城里去!” 关于她的“爱慕虚荣不检点”的话,老实说我从前确实这样认为,毕竟她曾经向不止一个两个来此借宿的驴友大献殷勤,甚至以身相许。 但后来跟她好了,我已经感觉她跟我所以为的“爱慕虚荣不检点”不太一样。不过今天她既然想将所有事情全都说出来,那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释放与解脱。 所以我不再阻拦,静静听她把话说完。 “跟他大哥见面的时候,他大哥并没有当场阻拦他不让他跟我交往,但是……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他大哥看着我的那种眼光,非常可怕!后来,他让我先回宾馆,他跟他大哥私下谈了一会儿,再等他回到宾馆,他脸色就阴沉得十分可怕!” 她再次停住。我预感到一定有什么对她来说很可怕的事情发生,而在这种时候,我想我的追问,会让她感觉到我的支持。 所以我问她:“他哥不让他继续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只不过我若问得太直接,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不!”果然她摇一摇头,本来苦涩而凄楚的脸色,显出有几分森寒起来,“那天晚上我也问过他,是不是他大哥不让他跟我在一起,可是他叫我别多问。我那时候很乖很听话,他不让问,我就不敢问。结果……第二天他把我一个人扔在宾馆里,我以为他要上班,所以对他一点怨怪的意思都没有。可是到了晚上,他带了些好吃好喝的回来让我当晚饭吃,我吃了以后,就感觉……昏昏沉沉只想睡觉!然后……然后……我当时以为我是在做梦,我居然梦见……居然梦见……” 她开始抽泣起来,低着头,我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正想阻止她继续往下说,她却抬起头来,脸上有伤心,却更有愤怒。 “我本来以为我是做梦,因为在我醒来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在宾馆!可是……那天上午他没再出现,到了下午他突然来了,说要送我回家去!他当时的脸色好冷漠,我问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告诉我说我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我告诉他我不清楚,然后他说……然后他说……然后他居然说,我如果要继续留在保康县城,以后就只能做他大哥的女人!” 她连说了几个“然后他说”,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愤怒。我无法搂紧她,只能用手环着她,虽然我也忍不住地直咬牙,却不能不尽量柔声细语呵护着她。 “别说了,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这两个畜生,果然是下流无耻!” 她抬起脸来看着我,眼中泪水滚滚而落。我感觉着她的伤心与怨恨,我却无法给她更多安抚。 (请看第192章《神妖之别》) 第192章 神妖之别 我静静环抱着张小云,感觉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森凉之意。 那种情形其实很诡异,因为我环抱着的,不是活人,是鬼魂。 不过我当然不会有任何不舒坦的感觉,反而,我希望我的柔情,能够多少减轻她的伤疼。 好一会儿,她情绪渐渐安定,重新抬起头来,把话说完。 “后来,我就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他也没有再来找过我!但……毕竟他是我的初恋,我心中总是有一种报复的念头,总是想让他看到,没有他,我一样可以嫁到城里去!所以,我才会那么不检点,只要有……长相好又有钱的男人来借宿,我就想借助人家,嫁到城市里边去!” “我知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一次我很快接口,仍然保持着我的柔声细语温情脉脉,“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事,都跟你好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品性?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最完美的仙子!” 她抬起眼来瞅一瞅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这次来,是想问丁辉之死,跟我有没有关系……” “不不不,我知道那跟你没关系,起码现在我知道了!”我打断她话,尽量表现得平静而诚恳,“你是这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儿,况且那是你的初恋,你不可能对他下得去手!况且要下手你早就下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所以……那是你爷爷下的手是不是?也是你爷爷,在吓唬孟响,让孟响离我远点儿是不是?” “是!”她点一点头,很抱歉地看着我,“我爷爷一直认定,是丁辉害了我一生!另外,他说如果孟警官跟你分手,你自然……能将心思多放一些在我身上!” 她略含愧疚低下眼睫。我很想问问她她爷爷是不是将我跟她之间的所有事情都跟孟响说过了,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那根本不用问,我敢肯定,张大爷不仅把什么都说穿了,甚至有可能给孟响看过一些我跟张小云在一起的画面。 当然那些画面不可能是真实的,毕竟之前张大爷还好生生的活着,我跟张小云在梦里发生的事情,他不可能看到。 但他必定是鬼魂,制造几个逼真的画面投射到孟响的梦境当中,并非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而孟响虽然宽宏大度,我甚至觉得她早就猜到我跟张小云会在梦里不清不楚。但,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还有张大爷的恐吓威逼,孟响会因此对我大生恼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四周显得昏暗起来。不过张小云的身影,反而显得更加清晰,甚至于我感觉山风一吹,她的衣裙都在风中飘飘荡荡。 “我们下山去吧,我也该弄点东西吃了!”我说,保持着我的温柔。 “你……不生我的气?”她抬脸问我。 “是你爷爷吓唬孟响,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生你气?”我诚诚恳恳看着她,“之前我以为……你消失了,也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知道你还在,我高兴都来不及!”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重新展颜向我一笑。 “你放心!以后……我会看着我爷爷,不会让他再去找孟警官的麻烦了!”她说。 “真的?”我反问一句。 “你不相信我了?”她再反问回来。 我叹口气,直截了当说出来。 “之前你毕竟没有阻止对吧?” 她愣了一愣,眼中现出幽怨之色。 “我本来想阻止的,可是……我也会有妄想!” 我明白了,她有妄想,是妄想我能够如她爷爷所想,在跟孟响分手之后,将更多心思放在她身上。 所以我没有办法再苛责她,只能轻声一叹,伸出手去,等她将她的小手放进我的手心——当然不可能真放,我只是感觉到有一股凉意到了我的手上——我虚牵着她手,一同走下山去。 但是我很突兀的,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你说……那尊塑像的威力比那块浮雕强大了千万倍,那会不会……方家坳的人死了之后,都会有灵魂留存世下来?” 这个问题并非我胡乱臆测,毕竟张小云跟张大爷之所以会留存世间,就是因为之前的那块浮雕。 但是我,起码在方家坳的那几个晚上,并没有看见、或者感觉到鬼魂的存在。 “我也不敢确定!”张小云茫然摇头,“之前我被莫名其妙吸引到方家坳,可是从进入那片很奇怪的云雾,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起码就我的感觉,除了我爷爷,还有之前的那个族民先祖,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其他灵魂留存在世上!” 我相信她的感觉不会有错,那就令我很是迷惑。正百思不得其解,张小云回脸看着我,又多说了几句话。 “那尊女人塑像……跟那块浮雕,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她说。 “什么区别?”我立刻问她。 “那块浮雕我一靠近就会感觉很可怕,但是那尊塑像,不仅不会让我感觉害怕,反而靠近它,会令我心情十分舒畅!就好像……那块浮雕是属于恶魔的东西,而那尊塑像,是属于天神!” 关于那尊塑像会让人产生愉悦感,之前赵专家也曾提到过。——莫非真如张小云所言,那块浮雕是恶魔制造,而那尊塑像,则是天神的杰作? 我当然知道世上不会有恶魔,也不会有天神,但,之前曾经侵入我大脑的那个异形怪物,说它是恶魔并不为过。 而且我隐约记得,当时它利用我的眼睛,放射出某种能量对那块浮雕内部进行调节的时候,的确有一种驾轻就熟的感觉。可是当它对那尊塑像内部进行调节的时候,却摸索了很长时间。 换句话说,那两块正反浮雕,或许当真出于“恶魔”、亦即是那个异形怪物之手。而那尊塑像,却并非它的原创。 那么,是否在我们地球之上,除了那个邪恶的异形怪物,还有另外一个跟它相貌接近、但却不那么邪恶的“天神”存在? (请看第193章《拦路婆婆》) 第193章 拦路婆婆 因为张大爷的作为,我心中本来暗生警戒,生怕随着跟张小云之间越陷越深,张大爷更会肆无忌惮逼着孟响离开我。 可是当晚进入梦境,眼瞅张小云柔情绵绵娇羞无限,我最终还是伸出手去,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在我清醒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张小云身为鬼魂所带来的阴寒之感,但是在梦中,她的身体却温软如昔,根本令我难以自控。 等到激情耗尽,我轻轻搂着张小云,张小云却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还活着,你会选择我还是孟警官?” 这个问题令我大感头痛,因为我如果说了实话,她再告诉给了张大爷,那有可能令张大爷对孟响的态度更加恶劣。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苦笑,“毕竟……你没有活着,何况我心里怎么想,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她苦涩摇头,“虽然我能够猜到,但是我现在,已经看不透你的心思了!” “为什么?你不是……现在就在我脑海中吗?” “我是在你的脑海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看不透你的想法了,而且……我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附着到你的身上,控制你的身体了!” 我明白了,之前因为与那个怪物对抗,激发了我身体里的某种潜能,所以我现在不仅能够感觉到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靠近,而且不会再受这些东西的荼毒迫害。 可是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欺骗张小云吗? 我当然可以哄她高兴,告诉她如果她活着,我会选择她,但那样一来,我心中不仅对孟响抱愧,也会感觉对不起她。 所以我思来想去,看着她一直盯看着我的眼睛,终于诚诚恳恳说了实话。 “小云,我喜欢你,但是……我爱孟响!如果你还活着,我想……我会跟你保持距离,绝不会跟你像现在这样!” 她苦笑,点一点头。 “我早知道是这种答案,可是我……就是不死心的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我默然一阵,再次诚诚恳恳看着她。 “如果失去孟响,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有开心快乐的时候,所以,我想请你……一定要告诉你爷爷,不要再为难孟响!” “否则你就会永不见我了对吗”张小云苦苦一笑,虽然她已经看不透我的想法,但是这句话,却恰恰是我放在心里没说出口的话,“你放心吧!你已经知道是他干的,他要是再敢继续,你就该恨我了!而我……宁愿灰飞烟灭,都不能让你恨我!” 这话令我既惭愧,又怜惜,可是我不能多说,只能紧紧搂着她,尽量让她知道,我对她也并非没有感情。 当晚饱睡一宿,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准备返回保康县城。反正张小云现在能去的地方很宽广,完全可以跟着我走。 可偏偏在出发之前,我却接到高凌凯打来的电话。 张小云曾经说那尊塑像的威力比那块浮雕强大了千万倍,就连远在襄阳,都在它的影响范围之内。但是那种威力,好像并不跟那块浮雕一样,能够使电磁讯号尽量放大,反正这里的手机信号,依旧非常微弱。 所以高凌凯说话声音断断续续:“高力,你快到方家坳来,这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间死了两户人家!” 我吓一跳,赶忙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半天都没能听明白,我只好叫他暂且等在那儿,我立刻赶过去。 放下手机,我只能先将摩托车挪进张大爷屋子里,将后门闩牢,前门锁上,之后便赶往一线岭、亦即是方家坳的方向。 张小云自然一路陪伴着我,虽然我看不见她,不过我心里却十分踏实,因为有她陪着,我相信再大的危险,我都能安然度过。 至于张大爷有没有跟着一起走,我猜是有,毕竟他跟孙女相依为命。不过他本来就羞于在我面前现身,而我老实说对于他吓唬孟响心里还是会有不舒坦,所以我没去理会他,更不会向张小云主动问起他的行踪。 从张大爷家到一线岭之间,步行要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不过对这条羊肠小路我已经驾轻就熟,所以走起来十分快捷。仅仅两个小时以后,我已经能够看到前方一块块裸露在外的灰黑色大石头。 但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前方有一个老太婆晃晃悠悠走在路中。 那路很窄,我要越过老太婆,就必须跟老太婆擦身而过。 可我心中有一种异样之感,竟不敢靠得老太婆太近。 因为那老太婆的衣着打扮、以及她灰白凌乱的头发、再加上她晃晃悠悠走路的姿态,实在是令我倍感熟悉。 那是我最先两次往张大爷家去的时候,第一次是跟孟响一起,明明我们骑着摩托车,这老太婆却赶到了我们前边,连续两次堵在道路中间。 而第二次是我单独去的,也是这个老太婆晃晃悠悠的身影,害我偏离方向,差点迷失在山里。 幸好今天,有张小云为我壮胆,所以我立刻在心里问她:“小云,这个老太婆到底是不是人?为什么我会一而再的遇见她挡在前方的路上?” 张小云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啊”了一声,然后她可能是在对老太婆细作观察,所以稍稍安静了一下,她的声音才重新进入我的脑海。 “高力,好奇怪,这老太婆明明是人,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我在心里追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她明明是人,可又不像普通人!” 这话令我难以理解,正想让她说明白点,她的声音却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 “高力,我爷爷说让你赶紧回头,要不然……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我吓一跳,忙又问她为什么,她回答说:“在我们山里有一个传说,说在出门的时候,倘若遇见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太婆,就要赶紧回头,否则必定会遭遇很不幸的事情。所以我们都管这个老太婆叫倒霉婆婆,也叫拦路婆婆!我爷爷说,前边这个老太婆,很可能就是拦路婆婆!” 这话令我有一阵子不知道是该发笑、还是该当真。 (请看第194章《怪物攻击》) 第194章 怪物攻击 在中国民间,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传说。古人对这些传说深信不疑,但随着社会进步、科学发展,很多传说都已经被当成是无稽之谈。 但,我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老太婆,而且前几次看见她,确确实实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第一次,我差点被幻像折磨到精神崩溃;而第二次,若不是张小云伸出援手,我已经落得跟袁望周科长同样的下场。 可问题是,如果这老太婆不是人——当然也不可能是鬼,否则张小云不可能认不出她——那么她还能是什么?难道在这个世上,除了人和鬼,当真还有第三种形式的存在? 比如神灵? 我不相信世上有神灵,纵然这个老太婆不同寻常一再出现,我仍然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巧合。 何况高凌凯现在还在方家坳等着我,以我跟他过命的交情,倘若此行当真会遇到很恐怖的事情,那么我,不仅不能回头,反而要更快赶过去。 正如高凌凯从来不曾丢下我一样,我也决不能够丢下他顾自逃命。 所以我定定心,咬咬牙,反而加快步子,紧贴着老太婆的身体,挤到了她的前边。并且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浑浊的眼神,满脸的皱纹,的的确确,是我曾经一再遇见的那个老太婆。 张小云说她明明是人,却又不像是普通人,我的感觉也一样。 我现在是能够感知到某种特殊存在的,比如张小云跟着我,我就一直能够感觉到她散发出的阴凉之气。 可是在我擦身从老太婆身边过去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一种有别于人类的异样感觉。 但我既然不可能回头,那索性勇往直前,不去多想。 而当我又往前走了约莫数百米之后,回过头去,那个老太婆,居然已经无影无踪。 “小云,那个老太婆呢?”我立刻发问,甚至因为吃惊,而直接问出了声。 “我不知道,方才还在的,可是现在,我完全感觉不到她!”张小云回答。 然后在我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苍老而冷漠的声音。 “我说过,这老太婆肯定是拦路婆婆,她的出现,必定预示着前方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那自然是张大爷的声音了。我知道他佯作冷漠,不过是掩饰他的羞愧而已。我对他威逼孟响之事仍未完全释怀,但他好心提醒,我还是随口谢了他一声。 往前又走了二十分钟,我就站在了灰黑色石岩构成的一线岭上。正瞧着脚下翻滚的云雾,张小云却突然告诉我说:“高力,我爷爷说的没错,这云雾下边就有危险!” “什么危险?”我立刻问她。 “我说不清楚,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张小云说。 她是鬼,不是人,而在我记忆之中,能令她感觉“可怕”的东西实在不多。所以我立刻问她:“不会是那个八音洞里的……那个白乎乎的怪物跑到这儿来了吧?” “我不敢确定!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很可怕,跟人类、跟其它动物都不一样!” 她既然这样说,那应该就是那种怪物了。因为只有那种怪物,才称得上“跟其它动物都不一样”。 我不知道那个山洞里的怪物跟曾经进入我大脑里的怪物是不是同一物种,毕竟山洞里的那个怪物我只是一瞥而已,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 而进入我大脑里的那一个,我只是在昏迷之中好像做梦一样看见了它的形象,但在现实中它是不是有同样的长相,我却不敢确定。 但我相信它们的长相是很接近的,起码它们都有一双长在脑门上的很诡异的眼睛。 只不过进入我大脑里的那个怪物的眼睛能够放射出某种能量,而山洞里的那个怪物好像没有那样的本事。要不然在那个山洞里,我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砍断它的一只手爪。 而张小云说的这个“很可怕”的东西,究竟是侵入过我大脑里的那个怪物、还是被我砍断过一只手爪的怪物? 这个我就不敢肯定,但我想如果云雾下边真有怪物存在,那么高凌凯告诉我说方家坳一夜死了两户人家,恐怕就是这怪物所为。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走到这儿来了,不可能转头回去,要不你先下去帮我照看一下,我顺着绳索爬下去!”我跟张小云说。 张小云答应一声,不过在我正要将绳索拴紧在一根石棱上的时候,张小云的声音便又重新进入我的脑海。 “高力,那个东西就藏在下边的一条石缝里,可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如果它向你攻击,我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它!” 这话让我有些为难,因为如果在我顺着绳子往下爬的时候,那怪物突然出现向我攻击,我恐怕连招架都很难招架。 但是我又不能一直等在这儿,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我在心中暗自琢磨,又问张小云:“那怪物在哪个方向藏着,离这儿有多远?” “在左边,大概有十几米的距离。” “那我们再往右边走远一点,另找个地方下去。”我说。 张小云明白我的意思,很快在往右约莫两千米的地方,另外找到一个可以攀爬下去的好地方。 那里不仅有一块凸出的石棱可以绑住绳索,而且据张小云所言,那个地方距离下边的山头,只有十一二米的距离。 我怕那个怪物发现我转了地方,也跟着追踪过来,所以快手快脚绑好绳索,这才将绳索垂挂下去,再顺着绳索迅速向下攀爬。 一分钟不到,我已经穿过云雾,到了云雾的下方。可就在那个时候,我听见张小云惊呼一声:“高力,快!那个东西跑过来了!” 我瞥眼下望,正看见一个白乎乎的影子,顺着下方高低不平的山头,向着我这边飞逸而至。 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一惊之下急忙顺着绳索迅速下滑,可是仅仅往下滑了三米不到,就听见“呜”的一声怪嚎,紧随着白影一晃,那怪物已经从左下方腾冲而起,转眼到了我的面前,两只白乎乎的爪子,向着我迎面抓到。 幸好我早有防备,立刻松手丢开了绳索,只用两只脚攀紧绳索,整个身体仰翻向下,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向着眼前白乎乎的影子划了上去。 那白影一击不中,一边偏身躲开我的匕首,一只爪子向着吊着我的绳索一划。 “卟”的一声响,绳索竟被它的爪子一划而断,我头下脚上向地跌落。 (请看第195章《格外怨恨》) 第195章 格外怨恨 我听见张小云惊呼声起,但是她昨晚曾经告诉我,她已经无法附在我的身上,当然也就无法激发我自身潜力,使我转危为安。 我只能勉强在半空中蜷起身体,尽量改变头下脚上的姿势。 但此刻我距地面只有四五米高,没等我调整过来,已经“扑嗵”一声,我整个身体横摔在地上。 但也正因为距离地面只剩四五米高,我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却并未感觉到受伤。 只是没等我爬起身来,那白乎乎的影子已从上方落下,两只爪子再次抓向我的身体。 以它一爪扯断绳索的本事,我明知只要被它抓上,我不死也必重伤,迫不得已翻动身体,顺着山坡咕咕噜噜滚了下去。 那白影行动起来如风似电,可是要想袭击滚动中的我,却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那白影很是奸滑,竟然先拦到了山坡下方,我滚动速度稍有放缓,它便再次由下往上扑击上来。 我根本站不起身,张小云空有本事,可这怪物既然是她“不理解”的东西,她就无法进入它的大脑,干扰它的行为。 我只听见她尖声大叫,我自己眼睁睁看着白影扑到跟前,却竟无法出手招架。 正不由自主跟着张小云大声惊呼,却听“嗷”的一声,一条黑影疾扑而上,从白影侧后方咬向白影一条手臂。 那白影行动快捷,立刻一个闪躲,让过黑影扑咬,但如此一来,它攻击我的爪子,也不得不收了回去。 我趁机一个翻滚站起身来,眼瞅一条大黑狗凶猛无比正向着那白乎乎的怪物扑咬不休,很快就明白,在发现下方有危险之后,张小云陪在我身边提醒我,张大爷却不出声地进入村庄,找来了大黑狗帮忙。 但黑狗虽然凶猛,那白影却速度太快,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白乎乎的一团晃来晃去,黑狗根本无从下嘴,反而“嗷”的一声,被那白影一脚踢得跌翻出去。 我不等那白影再次向我攻击,抢先以攻为守,手握匕首向着白影扑了上去。 那白影微微一晃,躲开我的攻击,伸爪又向我脸上抓到。 我根本没指望一招伤它,所以它爪子一伸,我立刻一个后空翻,同时双脚连环,替向那个怪物。 “扑”的一声响,那怪物大概料不到我会使出这般怪招,躲过了第一脚,没躲过第二脚,被我踢得向后一个踉跄。 黑狗趁着黑影被我踢中,立刻又“嗷嗷”叫着从后扑上。 但那白影已经料到黑狗的攻击,一个飘忽,不仅躲开了黑狗扑咬,而且远远离开了我的攻击范围。 我想它已经对我颇有忌惮,又有黑狗气势汹汹,它明知已经伤不到我,只能站定身形,冲着我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这才白影晃动,转眼间隐入了黑色的岩石与覆草的山头间的狭缝里。 这是我第一次清清楚楚看到这白色的怪物,它确确实实宛如一个体态曼妙的赤**子,只是它肌肤的颜色,也确确实实发灰发青好像已经死了很多时日的尸首的颜色。 而它的那张脸,我根本没有看清它的鼻子跟嘴巴,因为所有人一眼看到它,都会首先被它那两只长在额头上、好像是两条漆黑浓眉的眼睛所吸引。 那真的很像眉毛,但那确确实实不是眉毛,而是眼睛。就像地球上一些昆虫的眼睛般,表面仿似有一层透亮的硬壳保护着里边的视觉结构。 我不知道那是复眼还是单眼,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它盯向我的仇恨的眼神。 而我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怪物,并非曾经进入我大脑的那一个,而是在那个狭洞中被我砍断一只手爪的怪物。 理由很简单,如果是进入我大脑的怪物,它盯我的那一眼,即便控制不了我的心神,我也不可能连一点“心摇神曳”的反应都没有。 但那个狭洞中的怪物,明明被我砍断一臂,为什么如今却双臂齐全?难道这个怪物,居然能够断臂再生?或者断臂植入? “高力你还好吧?”张小云担心问我。 我摇一摇头,冲她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笑。 “是你爷爷去将黑狗招来的对吧?这次真要谢谢他了!”我说,一边蹲下身体,抱住黑狗好生亲热。 “是他!只是他连我都没说,也幸亏他去把黑狗招来了!”张小云回答。 “所以说姜是老的辣!”我含笑回应。 “你别再恨我恐吓过你没过门的妻子就行了!”张大爷的声音很突兀、也很冷淡的再次响起。 我尴尬地“嘿嘿”一笑,站起身来,随黑狗一同下山。 不久进入下方的村庄,沿路村民有认识我的,一个个很奇怪地露出近乎厌恶的神情,不等我开口打招呼,先就躲得远远的,就好像我是瘟神一般。 我生怕张小云心里不舒坦,赶忙在心里请她跟她爷爷千万别吓唬村民,否则村民们只会将罪过算在我的头上。 将近村长家的大院,高凌凯听说消息抢先迎接出来,老远就笑哈哈地说道:“你来得可真快!我给孟响打了电话,她请示过雷局长,雷局长说会安排直升机过来。可是到现在还没影,你倒先一步赶过来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打电话给孟响,估计他跟我通电话的时候因为信号不好,相互间听不清楚,所以他只能联系孟响。 而孟响一旦到来,不止会令张小云心中难受,更会惹得张大爷心怀恼怒。这个老头儿性情偏激,当初因为张小云之死,他就曾经将怒火发泄到无辜的驴友身上,一旦他再冲着孟响发作出来,我是拿他没有办法,张小云恐怕也未必就能阻止得了。 所以我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张小云的声音却于此时响进了我的脑海。 “高力,既然孟警官会来这儿,我就跟我爷爷先回家去了!你放心,我不生气,我只是怕我爷爷会生气!” 我知道这是她对我的体贴,同时也是她自己很不得已的一个选择。她很清楚我对孟响的感情有多深,也很清楚她爷爷的性情有多偏激性,一旦她爷爷恼怒起来再对孟响下手,那么我跟她之间,也将走到尽头。 所以我不作挽留,只是在心里嘱咐她保重自己,并且告诉她我会尽快再去看她。 “只要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牵挂,我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她在我脑海里回了一句。 我听见黑狗“汪汪”地叫了几声,并且向着东北方向跑了几步,那就让我明白,张小云的的确确跟她爷爷一同离开了。 (请看第196章《高力必死》) 第196章 高力必死 我呆呆地望着黑狗,心里感觉颇有惆怅。高凌凯忍不住推我一下,问我:“高力你怎么啦?怎么突然发什么愣啊?” 我稍稍一省,这才冲他勉强一笑:“没事,咱们还是说说方家坳的事情吧!你说死了两户人家,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吗?” 我用了“东西”二字,而没有说“是被什么人杀死”,因为我已经认定,是刚刚冲我下狠手的那个白乎乎的怪物造的孽。 “这事儿说起来很邪门,我看我还是带你到现场去看看吧!”高凌凯说。 我正想怪他故作神秘,方菲从院子里慢慢吞吞走了出来。 我跟高凌凯已经站在院门外说了半天话了,她到现在才出来。更加上他家里的其他人都不露面,那就令我感觉,村长一家人,并不欢迎我来。 “小菲,我说我一个电话他就会来吧,你还不信!”高凌凯立刻说,并且伸手想握住方菲小手。 方菲脸上一红,摆手躲开。 “方小姐好像不欢迎我来这儿吧?”我干脆直接问出来。 “正是因为你的缘故,才使我们村子失去了往日的安宁,你说我为什么还要欢迎你来?”方菲说,慢慢吞吞。 我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又不好争辩,只能冲着高凌凯瞥了一眼。 “看来你不该给我打电话!” “不给你打电话不行!我知道村里人对你有误会,可是……她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儿,这辈子我非她不娶!可你是我同过患难的兄弟,我也不希望失去你的友情,所以只能让你来想办法解除误会!” 他当着方菲的面儿说出“非她不娶”的话,我看见方菲脸上终于显出一抹娇羞而甜蜜的光彩,那就令我明白,方菲是确确实实喜欢上了高凌凯。 所以我伸手捶一捶高凌凯的肩膀。 “行啦,别说得肉麻兮兮,还是先带我去现场看看吧!” “好,小菲我们一起去吧!” 高凌凯再次伸手想要牵住方菲的手,方菲这次倒没躲,反而任由他牵着手,领着我一起走向村子的东北角。 沿路遇到村里人,纷纷跟方菲点头致意,但却一个个仍旧露出避我唯恐不及的那种神情,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高凌凯却有点过意不去。 “高力,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直接报警,而是首先想到给你打电话吗?”他说。 “为什么?”我反问。 “因为……死的两户人的墙上,都写着你的名字!” “啊?”我大吃一惊,回头向着方菲一望。 方菲转脸看向别处,好像故意躲着我的眼光一样。 在村子的东北角有一片碧绿的小竹林。小竹林后边有一条隐秘的碎石子路,正便是通往那间藏着**塑像的二层小楼房。 不过我们并没有走向那片小竹林,而是折而向西,走到了一栋没砌院墙的房子跟前。 我心里翻江倒海,一直在想着高凌凯所言“墙上写着我的名字”的话。我已经认定是那个白乎乎的怪物行凶杀人,也明白它心里是有多恨我,可问题是,难道它居然会写人类的文字? 直到高凌凯推开了那间房子的大门,我向着房间里一望,更不由得浑身发冷,之前所有的设想,一下子全被推翻。 整间房子的地上鲜血狼藉,靠近门口倒着一个女人,女人手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 女人背上血肉模糊,而小孩儿的颈上,则被砍了一刀,下刀之狠,几乎将孩子的颈项整个砍断。 另有一个男人坐在墙角,胸腹间插着一把大砍刀,砍刀刀柄握在男人自己手里。感觉就像女人抱着小孩儿想要逃出房门,却被男人赶上从背后先砍死了女人,再砍死了孩子,之后男人又用砍刀捅死了自己。 “这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据说从结婚到现在连架也没吵过!地上这小孩儿是他们的小儿子,还有一个大儿子,被砍死在房间里边!”高凌凯说,自然口气凝重。 我就站在门口,听着他的解释,看着眼前的惨景,忽而想起之前那块浮雕所制造的一桩一桩灭门惨案。 所不同的是,之前那些惨案的凶手,全都被那块浮雕迷失了本性,只知道杀人,不记得其他。 可今天这个血案,就在那男人背靠着的那面墙壁上,留下了血淋淋地七个大字:高力,你逃脱不掉! 我不怕这种威胁,但是我,却再次想到了孟响。 “凌凯,你赶紧去打电话,叫孟响无论如何不要来这儿!”我赶忙吩咐高凌凯。 “为什么?”高凌凯没明白我的意思。 “因为这血案无论是什么东西所为,都肯定是冲我来的,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无暇多说,直瞪眼睛。 “你是怕……这东西会对孟响……” 高凌凯猛然明白,话没说完,已经撒腿奔向村长大院。 可是已经晚了,我听见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再由高往低。 我赶忙转身出去,奔往小广场的方向。高凌凯也回转头来,跟在我后边跑过去。 方家坳的人本来极少跟外界接触,但在上次沉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识过直升飞机。所以这一次飞机降落,虽然还是有很多人聚拢过来看稀奇,但却没有显出太多的惊诧与恐惧。 飞机舱门很快打开,几个警察鱼贯而出,第三个走出来的我认识,是刘满奇。最后一个则是孟响。 刘满奇很亲热地跟我打着招呼,我一边跟他点着头,一边赶忙走向孟响。 “响,你不生我的气啦?”我陪着笑脸。在明白孟响生气的原委之后,我自然显出心虚而惭愧。 “我是来办案的,跟生不生气没关系,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你也会在这儿!”孟响说,当着其他人,她尽量显得克制一点。 但是我相信,她绝不会不知道我在这儿。 毕竟以高凌凯跟我的交情,就算高凌凯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提起我,她也该想到,高凌凯百分之百会就此事联络我。 但是她还是来了,我想她不仅仅是为了查案,她一定是在听高凌凯说过案情之后,忍不住地还是牵挂我担心我,想要跟我见上一面。 (请看第197章《因爱宽容》) 第197章 因爱宽容 我看着孟响俏生生地身影,心中实有无限爱恋,想挑明问她是不是张大爷恐吓的她,又怕她反问一句我要怎么处理跟张小云的关系。 所以最终我还是觉得就这么糊里糊涂比较好些,只要张大爷不再出来捣乱,我总会慢慢想办法哄得她回心转意。 孟响在跟我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没再理我。等直升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她才转头问高凌凯:“凶案现场在哪儿?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她不问我,而是去问高凌凯,以高凌凯的聪明,立刻意识到我跟孟响之间闹了矛盾。不过他没有马上问我们,只是转眼向我一瞅,便领头走向那两户惨遭灭门的人家。 我不管孟响对我态度怎样,总之我是紧挨在她的身边,她本来想离我远点儿,我亦步亦趋紧追不放。 有其他人在跟前,孟响不好跟我发脾气,只能冷着脸压低了声音跟我说:“拜托你跟我保持距离行不行?” 我不说行不行,而是反问她一句话:“你们带了手枪跟子弹没有?” “你问这个干吗?”孟响没好气地反问回来,不过没等我回答,她还是给了我答案,“出来办案,自然要带手枪!不过子弹带的不多,每人十发,有什么危险吗?” 我自己算算,加上孟响一共来了五个警员,一人十发子弹,也有五十发,应该够抵挡那个白色怪物的攻击。 不过我巴不得多跟孟响说几句话,所以我据实回答她的疑问。 “我今天来的时候,有一个白乎乎的异形怪物向我攻击……” 我的话还没说完,孟响“啊”的一声,又是惊恐又是担心的立刻回脸看我一眼。 那就令我心中很是舒坦,赶忙接口又说:“我没事,你放心!不过那怪物异常凶猛,我们得加倍提防着才行!” 孟响回过脸去,静静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突然问我:“你那个……保护女神,没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吗?” 这话令我只抓脑壳,憋了半天,才谨慎应答。 “孟响,毕竟……她是鬼,不是人!而且我已经跟她说了,如果她还活着,我会跟她保持距离!因为我爱的人是你,对她,可能感激……与同情更多一些!” 我这话比较滑头,因为我没表明我现在会不会跟张小云保持距离。 但孟响可不是笨女人,立刻回脸冷冷看着我。 “看来她是没在你身边了,要不然我想你绝不会说出只有感激跟同情的话!” “我没说只有感激跟同情,我是说……对她更多的是感激跟同情!”我倍感狼狈,瞅瞅孟响的脸色,很蹩脚地想要转移话题,“而且……她跟我保证,以后她会看着她爷爷,不会再让她爷爷去吓唬你了!” “看来你还是跟她相会过了!”孟响冷笑。 我感觉我真是不打自招,只好闭上嘴巴。 “那异形怪物,是你说的……眼睛长在额头上的那一种?”孟响又问。 “是!”我赶忙点头,“不过不是侵入脑瓜中的那一个,应该是在八音洞里被我砍断过一条胳膊的那一个!” 孟响便没再多问。我想她应该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很明显八音洞里的那一个,远没有侵入我脑瓜中的那个可怕。 高凌凯曾经告诉我昨天夜里死了两户人,孟响来之前我只看到了一个现场,这回跟孟响他们一同勘察,发现另外那一户是三口之家,同样是年轻的丈夫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再加上他们年幼的孩子。 不同的是这一家的男人没有用砍刀,而是用手将妻子跟儿子活活掐死。在凶杀现场,同样留下了“高力,你逃脱不掉”七个字。 而且那七个字同样是用鲜血写成,是男人咬断了自己的手指头写的。 那就令包括孟响在内的几个警员面面相觑,刘满奇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世上杀人的很多,可是谁能够如此残忍,不仅杀了自己的妻子孩子,还咬断自己的手指头在墙上写字?不会是……又中了什么邪了吧?” 他是曾经跟着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诡异之事的人,所以立刻猜到了个大概,其他几个警员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口。 孟响摇一摇头,突然开口一问:“我怎么觉着……跟那块浮雕引起的杀人案很相像啊?”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回脸看我,不过我当然知道她是在问我,所以我赶忙点头。 “我也觉得很相像,不过……肯定跟那块浮雕没关系!” “你是有什么发现吗?”她又问。 “还不敢说发现,只是觉得……” 我沉吟着还没把话说出口来,孟响突然回脸问我:“不会……这些人都是你说的……攻击你的那个怪物杀的吧?” “应该不是!”我立刻摇头,“墙上的这些字,都是凶手自己写的,换句话说,这两家的男人,神智应该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而向我偷袭的那个怪物,应该没有这种本事!” “那那那……会不会是……之前控制你的……那一个,其实没死,回来找你报仇来了?”孟响愈发吃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我。 她的推断跟我的推断大致相同,但我曾经被控制这件事,不能在大庭广众讨论,所以我只能模棱两可回了孟响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肯定很不简单,所以我们要时刻小心!” 孟响愣愣一阵,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忽然咬一咬牙。 “你把……她跟她爷爷叫过来吧,有她们在,起码……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这话令我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她跟她爷爷”是指谁,明明她心里因为“她跟她爷爷”而很不舒坦,可是为了我的安全,她宁愿自个儿心里不舒坦。 我忍不住地想要伸手抱她一抱,她立刻后退闪开。 “你叫她来吧!如果……因为我在跟前,她不愿意来,我可以回襄阳去!”她说,声音很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 “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实话实说,声音也不大。 (请看第198章《真神假神》) 第198章 真神假神 我两眼看着孟响,看着我最爱的这个女人,感受着她对我的关心,同时也让自己尽量诚恳。 “响,我最爱的是你,不是她!所以我宁愿跟你一同面对危险,也不愿意……明明你心里很不愿意,却要让我请她过来保护我!况且她根本保护不了我,因为她也不知道那种怪物是什么,她不仅对那种怪物施加不了任何影响,反而……她也很怕那种怪物!再加上……可能是我经历太多事,她现在已经无法控制我的身体,激发我的潜力,真要遇上那种怪物,她根本帮不了任何忙!” 孟响定定看着我,可能是察觉到我说的是实话,她脸上再次闪过担忧之色,不过很快的,她拉长了脸,恶声恶气跟我来了一句:“那你就把你自己照看好了,你敢出任何差错,我饶不了你!” 她转身就走,好像不愿意再跟我废话。但是我心里,却一下子欢喜甜蜜,不止是因为她对我的关心,更是因为她说的“饶不了”的话。 因为反过来说,只要我不出任何差错,她就饶了我了。 我多幸运,找了这么个又大度、又美貌的好女人! 我们一同去到村长家里,想听听村长对这两件凶杀案的看法。 没想到村长一口咬定:“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我们这个村子一直受神灵庇佑,而且每隔十多年的时间,全村人就会沉睡几日,那不过是神灵在我们梦中为我们的灵魂净化祈福而已。我们村所有人从来都不会生病,从小到大连一个小感冒都没有,就是神灵护佑的确凿证据!偏偏你们不知好歹多管闲事,硬是将我们从梦中唤醒,还将我们的圣物偷偷带出去做研究,神灵发怒降灾到我们村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话让我们几个人哑口无言。虽然我仍然不信有神灵存在,而且我大致猜测到村民口中的神灵究竟是什么,但是我没法跟他们争辩,因为他们不可能会理解。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但村长对我们的态度很是冷淡,丝毫没有招待我们吃中饭的意思。 孟响等人在上飞机之前已经吃过饭,只有我饿得饥肠辘辘。幸好高凌凯在进屋吃过饭之后,给我端了一些饭菜出来,我也顾不得“嗟来之食”,还是将饭菜吃完。 刘满奇跟孟响和我商量说:“村里人对我们敌意这么大,我们是不是先招来直升机回去算了?” “不能回去!”孟响立刻摇头,“凶案确实有发生,如果我们回去了,晚上又有人死了怎么办?” “可是我们留在这儿,就能阻止凶案发生吗?” 刘满奇一句反问,倒难住了孟响,她只能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知道那并不表示她已经完完全全原谅我,那不过是她在跟我共同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习惯性的一个动作。何况我仍然挂着警方特别顾问的头衔,她遇到难题询问我的意见,是再正常不过。 所以我没敢嬉皮笑脸,而是稍微梳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一直冷冷淡淡跟高凌凯站在一边的方菲。 “方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村里人是什么态度?如果是不想让我们管这个事情,为什么又让高凌凯打电话给我们?如果想让我们管,又为什么对我们如此敌视?” “不是不想让你们管,而是你们根本管不了!”方菲说,面无表情。 “那你们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们?”孟响开口,也顺着我的话头问。 “打电话给他……”方菲向着我一扬下巴,表明这个“他”就是指我,“是因为这件事必须由他来负责!打电话给你们,是想告诉你们,神灵已经发出警告,你们如果不尽快将圣物给我们村子还回来,不单我们村子会死人,外边的很多人,都会遭受神灵惩罚!”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是阴森。不过从她这样一个美貌又时髦的姑娘嘴里说出这种话来,却没有让人感觉恐吓,只感觉有些滑稽与可笑。 “听说方小姐也是在襄阳市读过几年书的,你真的认为有神灵存在?”一个姓李的警员忍不住插口一句。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但我们村里的人坚信不疑!”方菲说,毫无迟疑。 “方小姐方才说……之所以打电话给我,是因为这件事必须由我负责,方小姐以为我该怎么负责?”我问。 方菲咬着嘴唇,良久,才回答。 “我想,高顾问如此聪明,自己应该很清楚!” 我点一点头,半开玩笑:“方小姐的意思,是想让我以死向神灵谢罪?” 方菲不言,给我来个默认。 高凌凯瞅瞅我,又瞅瞅方菲,忍不住抢在孟响之前开了口。 “不会吧?你们不会是想对高力怎么样吧?那可不行!是我打电话让高力来的,我就得保证他安全离开!” “凌凯你别激动!”我赶忙开口,十分平静,“我想,村民们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他们都是善良的老百姓!他们只不过是让我来此等着神灵实施惩罚而已,我说的没错吧?” 方菲还是不言不语。孟响本来一直注视着方菲,这时候才回脸向我:“既然如此,我马上招直升机回来,高力你先回襄阳!” 她说的十分严肃,若是其他人看到,必定会以为那只不过是她对同事的关心而已。 但我明白她是有多担心我,只能冲她无奈地摇一摇头。 “就算我想走,村民们恐怕也不会放我走了!”我冲她一笑,再次转向方菲,“方小姐,我答应留在村里,等着神灵对我的惩罚。但孟响他们也要留下来继续查案,那是他们职责所在,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他们的调查。等他们确定这两户凶杀确实是神灵的警告之后,自然会打报告请领导批准还回圣物给你们。” 这番话其实颇有滑头,甚至是有些滑稽,换着其他人必定会嗤之以鼻,感觉我像演戏一样。但我相信方家坳的人既然对神灵存在深信不疑,那么这番很滑头也很滑稽的话,反而能够打动方菲。 果然方菲盯着我看了良久,终于点一点头。 “好,我回去跟我爹商量一下!”她说。 她转身进屋去找村长,我们等在院子里。孟响转脸看着我,动了一动嘴唇,却忍住什么也没说。 (请看第199章《远古小楼》) 第199章 远古小楼 我们在村长家的院门外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村长走了出来。不过他依旧对我不理不看,只是向着孟响说道话。 “既然是孟警官职责所在,那我让菲儿陪着各位到村里调查,晚上也可以留你们在此住宿。我估计到了晚上,就会有一些让你们相信神灵存在的证据出现,到时候还希望你们说话算话,尽快打报告给领导,将我们的圣物还回来。” 孟响赶忙点头答应。之后村长回进院里,由方菲领着我们,走去村子各处找村人调查。 无非是问问那两户人家平时和不和睦、夫妻性情如何等。我心里很清楚这两起惨案绝不会是普通凶杀自杀案,但这些乃是警方查案必有的流程,我不可能拦着不让他们做。 而我认为最该调查的地方,仍旧是安放那尊塑像的那座老旧小楼房,所以我问方菲:“方小姐,贵村安置圣物的那座小楼房,我们能够再去看看吗?” “不行!”方菲立刻拒绝,“那是我们村的禁地,我说过连我们本村人,都不能随便到那个地方去!” “可是你不觉得,要想证明神灵的存在,那个地方才是最该做调查的吗?而一旦在那个地方找到神灵存在的证据,你们的圣物不就可以尽快回来了吗?更何况,既然那里是安置圣物的地方,如果神灵要对我进行惩罚,那里会不会也是最合适的地方?” 方菲一愣,好像没有考虑到这些。 “高力你什么意思?”孟响问我。 我做个手势,叫她稍安勿躁,只是两眼看着方菲,等着她的回答。 “我回去问问我爹!”方菲说,立刻转身,一路小跑回去村长大院。 一会儿回来,表示她父亲已经同意。于是留了三个警员继续在村中调查,我跟孟响、再加上刘满奇跟高凌凯,由方菲带着两个壮汉引路,前往安放那尊**塑像的老旧小楼房勘查。 我明白村长之所以安排两个壮汉随行,其实有监视我们的意思,一旦我们有了什么对神灵不敬的举动,那我们恐怕就要遭受全村人对我们的惩罚。 黑狗一路跟着我。这条黑狗已经被方菲养了两个多月,可如今居然对我比对她还要亲热,方菲感觉很是奇怪。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来,是我感觉到了她的奇怪。 穿过那片碧绿的小竹林,沿着绿草丛生的黑石子小路转过一道山弯,路面就变得宽阔很多,而那栋老旧的两层小楼房,就紧靠着一座并不太高的山头,矗立在小路的尽头。 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感觉到有一种寒意。而且那种寒意,并非鬼魂接近时的感觉,而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提醒我,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迫近。 不过那毕竟只是我的感觉,纵然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难以明说的能力,我也只能暗暗提防,不能跟孟响他们说出口来。 到了那栋小楼房,眼瞅着小楼房外墙上斑驳的黑藓,我忍不住问方菲:“这栋小楼房建于何时,不知方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们?” “我怎么知道它建于何时?”方菲回答,停了一停,可能是因为高凌凯略带恳求的眼光看着她,她又多加了一句话,“据说在我们祖先隐居到此的时候,这栋小楼房已经存在了!” “啊”的一声,高凌凯首先跳起身来。 “这怎么可能?你们祖先隐居到此已经好几百年了,那个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建筑?” 方菲摇头。孟响反应最快,立刻走到小楼跟前,伸手掏出一柄刀子,想要在小楼墙壁上划一下,一个壮汉立刻冲上阻止。 “你干吗?在这里不能动刀子!” “我只是……” 孟响想解释,最终却摇一摇头,收起刀子,直接用指甲在墙壁上划了一下。 “起码就我看来,应该是混凝土。”她说。 “是啊!几百年前,哪里会有混凝土?”高凌凯又叫出来。 “也许,这就是神灵存在的证据吧?”方菲冷冷回应。 我跟孟响相互一望,孟响微微一叹:“要确定年份,需要很专业的仪器才行。” 我点点头,再次看向方菲。 “方小姐,那尊塑像……也就是你们村的圣物,也是自古就存在的吗?” 方菲看来不想跟我说话,不过最终还是开了口。 “不!”她微微摇头,“据说以前这里就是一栋空房子,只是……这里的气氛有些吓人,所以没有人敢在这个房子里住。直到大约七八十年前,房子里突然多了……那尊塑像!而且从有了那尊塑像开始,村里所有人晚上都能安心休息,最重要的是,有病的病都好了,而且从此以后再不生病!更加上那尊塑像……有一种灵气,所有人见了它,都会舍不得离开!所以……我们才知道,那是神灵赐给我们村的圣物。” 关于“所有人见了它都舍不得离开”的话,我是深表赞同。高凌凯看来亦有同感,但孟响没有见过那尊塑像有灵气的时候是什么样,所以她就有些不以为然。 “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我说。 方菲向我一瞥,没有强力阻拦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觉得你们最好不要进去,只在外边……”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小楼右侧那扇本来紧闭着的老旧木门,忽然发出“哗啦”一响,好像有人从里边很大力地拉开了木门,现出了黑漆漆的一个门洞。 我们一行几人都吓了一大跳,本能地立刻后退。就感觉白影一闪,有什么东西从门里疾扑出来,向着我迎面而至。 我猝不及防,幸好自小练就的本领发挥的作用,根本没有考虑,我立刻仰身向后倒在地上。 但那白影速度太快,我眼睁睁看着一直晃动的爪子到了面前,不得不扬起手臂,护住面门。 我只感觉臂上一痛,那白影在我臂上抓了一下。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随着“嗷”的一声叫,黑狗扑咬而上。 同时孟响跟高凌凯齐声呼和,分从两边扑向白影。白影一击不中,立刻向前蹿出。 我只见白乎乎的影子从我脸面上一晃而过,不仅躲过了黑狗的扑咬,同时也避开了高凌凯跟孟响的攻击。 我听见孟响高凌凯等人同时发出骇然惊呼,紧接着孟响蹲下地来,连连问我:“高力,你怎样?你怎样?” 我扬起手臂看看,只见衣袖破裂,在我的右小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这恐怕还是黑狗扑咬及时,要不然让白影抓到实处,我这条胳膊纵然不会被当场抓断,恐怕也会伤及臂骨。 “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我安慰孟响,但臂上的痛楚,却令我吸了一口凉气。 (请看第200章《噩梦出处》) 第200章 噩梦出处 孟响眼中满是心疼的泪水,手忙脚乱想找东西帮我包扎。 高凌凯脱下衬衣,“哧”的一声扯掉了一条袖子递给孟响。孟响颤抖着手接过,抖抖索索包扎在我的伤处。 方菲同样花容失色,直到孟响跟高凌凯忙完了我的伤,她才颤抖着声音问出一句:“那是……那是什么?” 高凌凯赶忙一手揽抱住她,一边转脸问我:“高力,那个东西……没长眼睛对吗?或者……它的眼睛长在了额头上?就跟我们在神洞里见到的……那个头骨一样是吗?” 我点一点头,正正经经看着方菲。 “你们一直说有神灵护佑着你们村子,那你们有没有看见过神灵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就是刚才这个东西的样子?” “不不不!”方菲立刻摇头,“那不是我们的神灵,是你……是你得罪了神灵,所以……神灵让恶灵重新降临到了我们村子!” 她用了“重新”二字,所以我立刻追问:“你的意思……这种恶灵,从前曾经在你们村子里出现过?” 方菲脸色更显苍白,良久良久,才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传说在我们祖先刚搬到这儿来的时候,曾经有人……在这栋房子附近,见到过一个……没长眼睛的怪物出现。所以这栋房子,才会一直空着没人住。” “别怕!有我们这些人在这儿,那个东西伤不了人!”高凌凯赶忙用手搂紧方菲,嘴里不断安慰着她。 而我,看着方菲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里却忽然涌出一个念头。 我暗暗整理了一下我的思路,这才又问方菲:“你们为什么会说这种怪物是恶灵?” 我问得十分谨慎,生怕言辞有差,触犯到村里的忌讳。 幸好方菲没有恼恨之色,只是满含惊惧再次摇头。 “有些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大人们谁都不敢多提这件事!不过……据传说,在一百多年前,村子里曾经出过一次灾祸,有好些人……做梦梦见过……这种怪物,而且……只要梦见了这种怪物,用不了几天,做梦的人就会自杀。” 这话不由得让我舒一口气,转回头跟孟响相视一眼。 孟响脸上本来已经恢复红润,但我想她跟我一样,也想到了那块可怕的浮雕,所以她脸上的血色再次消退,显出有些苍白起来。 “你们村里人,有没有看见过一块很精美的浮雕?”她问方菲。 “浮雕?什么浮雕?”方菲反问。 高凌凯脑筋活络,却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们的意思,这里才是那块……会让人做噩梦的浮雕的出处?”他惊问一声。 我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见方菲满脸的莫名其妙,就能够猜测出村里应该没有人见到过那块浮雕——最起码没有这样的传说流传下来。 “高力,你受伤这么重,我看还是叫直升机过来,先接你回去医院看看吧?”孟响说。 她本来已经为我做了包扎,但现在她包扎在我右小臂上的高凌凯的那只衬衣袖子,仍旧被鲜血浸透。 不过我感觉问题不大,而且血流也快止了。所以我摇一摇头,冲着孟响一笑:“没事,你放心!” “可是……谁知道那是什么怪物,万一有什么感染怎么办?”她本来对我颇有怨怒,但如今我有伤在身,她立刻将其他事情撇在了一边,只剩下对我的心疼与担忧。 那就令我心中舒坦之极。虽然我也担心感染上这怪物身上带的什么怪东西,但想想村里人既然认定我是罪魁祸首,在我没有平息“神灵”的恼怒之前,他们恐怕不会放我离开村子,到时候真要冲突起来,麻烦更大。 所以我只能将担心藏在心里不表露,向着孟响展颜一笑。 “没事儿的,之前我就跟这个怪物斗过一次,而且……” 我忽然住口,因为我怕告诉他们我曾经砍掉过这怪物一只手臂,不仅不能令他们稍有安慰,反而会引出更大恐惧。 但是我不说,高凌凯却叫了出来。 “对对对!高力,你曾经砍掉过它一只手臂,可是为什么这一个……却双臂完好?难道世上……像这样的怪物还不止一个?” 我无法回答,但是我认为,凭这白色怪物对我的仇恨,应该就是曾经被我砍伤过的那一个。 “咱们先不说这个,进屋去看看再说吧!”我说。 此时才四点多钟,阳光仍旧明亮,但这座小楼房没留窗户,所以从外边看进去,感觉屋里十分阴暗。 我率先跨步走进那敞开着的黑漆漆的门洞,其他人跟在我后边鱼贯而入。 上次来的时候,门里有一尊活灵活现的**塑像,但是这一次,整个屋子空空荡荡,既没有任何家具,更没有任何活物。 而我很快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从外边看,这座小楼房应该是有两个楼层三间房屋。左边两层、亦即分上下两间房,而右边则只有一层楼一间房。 可我现在进到了屋里却发现,只有一个左右打通了的大房间,而且根本找不到上楼的楼梯。 另外单扇门一般都要靠着一边的墙壁安装,但这间房的单扇门,从外边看也是靠着左右两间房之间的隔墙安装,可这间房左右是打通的,中间并没有墙壁隔断,所以木门就以很奇怪的一种方式,安装在了整面墙壁中间偏右的位置。 我用手在墙壁上摸了一摸,感觉确实是水泥混凝土砌成,如果真如方菲所言,这座小楼已经存在了几百年,那这个发现,恐怕比野人的存在更能令世界震动。 但我们手中没有相关仪器,没有办法进行检测,眼看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实在没有可勘查的地方,反而屋子里阴沉沉得让人很不舒服,几个人正准备退出去,却听怪叫连连,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迅速逼近。 而这种声音,我、孟响、再加上高凌凯跟刘满奇,全都不陌生。 “疯猴!”刘满奇跟高凌凯几乎异口同声。 黑狗在门口“汪汪汪”地狂叫不止。我迅速凑到门口向外一望,目光所及,但见漫山遍野无数黑影正向着这边纵跃而至。 (请看第201章《疯猴围困》) 第201章 疯猴围困 我赶忙唤了黑狗进门,再将木门从里边关上。 但那木门背后并没有安装门闩之类,我手臂有伤,只能由高凌凯跟刘满奇共同在门后紧紧抵住。 整座楼房没留窗户,木门一关,屋子里顿时显得十分昏暗。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两个村民连连叫嚷,看来比方才见到那灰白色怪物的时候更显慌张。 我无暇跟他们解释,事实上我也没办法解释清楚。耳听“吱呀”怪叫声到了跟前,木门上开始出现抓挠的声响、以及用力的冲撞。 而且那冲撞之力如此巨大,高凌凯刘满奇两人合力抵在门后,却被撞得不住摇晃。 猴子是不可能撞门的,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趁着木门被撞得开开合合的一瞬间,向着门外一望,但见白影晃动,果然不出我所料,撞门的正是屡次向我狠下杀手的那个灰白色怪物。 可问题是,这怪物怎么可能驱动疯猴向我们发起进攻?如果它有这等本事,当时被我砍断一只胳膊,为什么没见它驱动疯猴向我报复? 那白色怪物不仅力大,而且很经得起撞击。高凌凯跟刘满奇紧紧抵在门后,直被撞得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外边的撞击才终于停止,但“吱呀”乱叫声却并未离开。 那木门看着破旧,却竟十分结实,被那灰白色怪物大力撞击了数十下,不仅没有任何破损,连门脚门斗,都没有任何松动。 但这栋房子没有窗户,木门一关,我们完全看不到外边的情形。 静静地等了一阵,两个村民再次不耐烦地叫嚷起来,我只好让高凌凯跟刘满奇稍稍松劲,将木门拉开一条细缝,我凑到细缝前向外偷窥。 我看见门前围满了大大小小无数猴子,一个个目露凶光蹦来跳去,无一刻安宁。 但那灰白色怪物好像察觉到我在偷窥,我感觉白影一闪,赶忙后缩,只见一片又薄又尖的指甲从我眼前划过,我若退得稍慢,眼睛已经被戳瞎。 我一个转身,立刻用肩膀抵住门背,使木门完全合拢。但那怪物动作好快,就这么一瞬之间,它已经缩回手去,并且“砰”的一声响,又在门上狠狠撞了一下。 高凌凯刘满奇猝不及防,若非我及时用肩膀抵住,木门已经被怪物撞开。 孟响掏出对讲机,想跟留在村里的三个警员通话,但只听见一片噪音,孟响连连喊了几声,也没见有任何回应。 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对讲机在这栋小楼房里接收不到讯号。但当时我以为是那尊**浮雕起了干扰,到现在才知道,居然是这栋古怪而老旧的小楼房本身具有屏蔽讯号的作用。 ——事实上张小云已经告诉过我,那尊塑像在这栋房子里边,影响力会大大减弱,就好像从前那块浮雕,被装进铁盒一个效果。 “高力,我们现在怎么办?”孟响不得不开口问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门外有那灰白色怪物带领疯猴围困,虽然有木门挡住它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可木门并没有上闩,高凌凯跟刘满奇总不能一直这么抵在门后。 “这都是你们得罪神灵的代价,连累我们也被困在这儿!”一个村民忽然恨恨一句。 “我们为什么要被困在这儿?我们又没有得罪神灵?”另一个村民喃喃接口,忽然转脸看向了方菲,“小姐,我们走吧,不要陪着他们一起死在这儿了!” “外边被疯猴围着,还有那个白色怪物,你们怎么可能走得了?”我淡淡一句。 “这些都是冲着你们来的,我们出去,它们肯定不会伤我们!”那村民说。 我懒得跟他争辩,只是冷冷而笑。 “不错,我们又没有得罪神灵,这些东西,肯定不会伤我们!”另一个村民接口,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心虚。 “小姐,我们走吧!”先一个村民说。 “不行!”高凌凯一把搂住方菲的腰不放,“小菲你不能冒这个险!那个怪物……你也说了那是恶灵,不是神灵,它不可能分得清你们我们!” 方菲看看高凌凯,再看看两个村民,最终点了一点头。 “高凌凯说得不错,那个……白色的东西,分明是……传说中的恶灵,它们不会分好人坏人的!” 两个村民相互一望,脸上皆有沮丧之色。但是看着我的眼光,却更显愤怒。 “高力,这些疯猴到底从哪儿来的?从前那只公野人已经被你杀死了,这只白色的怪物……应该没有让猴子发疯的本事吧?要不然你砍伤它的那一次,它就不可能那么轻易放过我们了!” 我没想到高凌凯居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对于这个问题,我虽然有些想法,却不能说出口来。 所以我只是摇头,轻声一叹,走上前去替换刘满奇:“刘哥你歇会儿,我跟凌凯顶一会儿!” “一直这么顶着,可不是办法!”刘满奇说。等我用肩膀顶住门板,他才松开,晃了一晃肩膀胳膊。 没想到我才刚顶上,外面又开始猛烈撞击起来,两个村民见我跟高凌凯好像有点招架不住,赶忙也来顶住木门。 外边撞了七八下,便再次停止,我跟高凌凯不敢掉以轻心,一直牢牢顶在木门背后。 “咱们得想想办法才行!”孟响说,忍不住又端起我的伤臂看看。 还好伤口包扎处没再有鲜血渗出,她才放了一放心。 “咱们能不能再用一次火攻?”高凌凯突然说。 我心中一动,等他把话说完。 孟响也转过脸来看着高凌凯。高凌凯打起精神,尽量说得详细些。 “我记得这怪物是不敢在大太阳下边行动的,另外在上一次过山洞的时候,从夜视镜里完全看不见它,黄特警说那是因为它体温很低,所以我想,它说不定会怕火!” 我心里暗暗琢磨,感觉他高凌凯所言极有道理,可问题是—— “这里可没有灯油之类,我们如何火攻?”我说。 高凌凯一下子垂头丧气,我也皱着眉头苦思。孟响忽然说道:“能不能把木门稍微拉开一点缝隙,让我可以看清楚那怪物,那样我就可以瞄准那怪物开枪了!” “恐怕不行,那个怪物太机灵了,不等你向它瞄准,它已经先出手攻击了!”我说,摇一摇头。 (请看第202章《狡诈阴险》) 第202章 狡诈阴险 屋子里陷入沉默,好像所有办法都不可行。 我看着孟响皱紧的眉头,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或许真可以拉开一条缝隙,往外边开几枪试试!”我说。 孟响等人立刻回头,等我进一步说明。 “不用瞄准,只管开枪!这里离村子并不太远,一旦留在村里的三个警员听到枪声,肯定会赶来救援!” 孟响低头一想,很快又提出疑问。 “可是小王他们也只有三个人,我又没办法跟他们通风报讯,万一他们赶过来,却被疯猴跟那怪物攻击,我们岂不是害了他们?” “只要他们一开枪,我们立刻开门出去,这怪物本事再大,也架不住腹背受敌。到时候就算伤不到它,起码我们可以跟小王他们汇合在一起了。”我说。 孟响再想一想,终于点一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我跟高凌凯稍稍松劲,刘满奇生怕那怪物趁机撞击,我跟高凌凯抵挡不住,也站到门后蓄势以待。 孟响稍稍将木门拉开一条缝隙,迅速将枪管伸了出去,“啪啪啪啪”连开数枪。 尖利的枪声回荡在封闭的屋子里,震得我们的耳膜嗡嗡作响。但外边的那怪物以及猴群好像也被惊吓到了,我听见外边疯猴的嘶叫声愈发响亮,其间夹杂着那怪物“呜呜”怪啸。 不过我们不敢多听,等孟响缩回枪管,我们立刻又将木门合上。 隔着木门只听见疯猴的叫声响了一阵,似乎有渐渐远去的征兆,有一个村民忍不住开口发问:“猴群是不是走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我估计这两个村民连多一刻都不想跟我们呆在一起,所以另一个村民也很快接口。 “要不开门看看吧,说不定外面那些东西都已经被吓跑了呢?” 还是没有人开口应答。高凌凯瞅瞅方菲,终于回了那村民一句话:“还是再等等,等村里人听见枪声赶过来再说!” 我们全都跟高凌凯是同样的想法,可是我们耐住性子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始终没见有任何动静传进来。 幸好外边疯猴、以及那个怪物的声响都已消失,就好像当真离开了一般。两个村民再次要求打开木门赶紧回村,可是我却有一种感觉,危险并没过去,那个怪物只是在引诱我们出去而已。 我将我的感觉告诉给其他人,孟响高凌凯再加上刘满奇对我深信不疑,方菲看着高凌凯没有出声,唯独两个村民不依不饶。 “你们愿意呆在这儿,你们呆这儿好了,反正我们没有得罪神灵,就算外边仍有危险,那也不是冲着我们的!” 一边说,两个村民就挤到门口,等着我们松开门缝放他们出去。 我怕僵持下去两个村民先要跟我们厮打起来,只能看定了两个村民说道:“你们一定要出去,我们也没办法,但是请记住,一出门就赶紧跑,千万不要回头看!” 两个村民根本对我不予理睬,我向高凌凯刘满奇使个眼色,刘满奇不放心,先掏出手枪递给我。 “高顾问你跟孟科长将枪口对准门缝,只要有动静赶紧开枪!” 我点头答应,接过手枪,拉开保险。高凌凯跟刘满奇这才后退半步,小心翼翼将木门拉开一条大缝。 两个人都十分紧张,随时准备再将木门重新合上。 我跟孟响同样绷紧神经,将手枪枪口对准门缝。 幸好什么动劲都没有,两个村民先后从门缝里挤了出去,方菲也想跟着出去,高凌凯赶忙开口阻止。 “小菲你信我!我跟高力出生入死,他从来没有出过错,既然他说了有危险,那个怪物就肯定没有离开!” 方菲看看他,终于停下脚站在门内,只向着外边两个村民说道:“你们赶紧走吧?让我爹多带些人过来接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我看见很突兀地,一道白影也不知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并且快如闪电扑向木门。 同时“吱呀”猴叫声再次响起,我耳听走在前边的村民发出惨叫之声,但另外一个村民堵在门缝处,我跟孟响根本无法开枪。 “快救他进来!” 我大叫一声,本能地扔下手枪,一手将门缝拉得更大,另一手急伸出去,将愣在门外的村民一把拖进门内。 白影一晃,那怪物扑到门口,想要趁机冲进门缝。孟响扣动扳机,“啪啪”两响。那白影怪叫着退了回去。高凌凯刘满奇立刻“砰”的一声,又将木门紧紧合上。 被我拖进屋里的村民惊魂未定,只是张大了嘴喘气。方菲同样目瞪口呆,好大一会儿,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十三哥他……他他他……被杀掉了,被杀掉了!”她嘴唇颤抖,惊吓不已。 我赶忙代替高凌凯顶住木门,高凌凯腾出手来,一把将方菲搂在了怀里。方菲就在他怀里,呜呜咽咽泣哭不止。 另外那个村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居然也“哇”地一声哭出来,又赶忙住嘴,用手抱住了头,蹲下身来哽咽不止。 我无法安慰,只能全神戒备跟刘满奇一同顶着木门。 方菲在高凌凯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从高凌凯怀里抬起头来,抹一抹脸,忽然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救了我八哥!” 我知道他们整个村子都沾亲带故,所以被那怪物杀死在外边的村民被方菲称着“十三哥”,而被我拉进屋里的这一个,应该是在大家族中排行老八。 之后的时间,那村民再也没有多说废话,而是老老实实跟我们几个轮流顶着木门。 可是随着天色渐暗,村里始终没有人走到这边来看看,那就令我预感到,只怕村里也出了什么变故——而且是不一般的大变故。 我知道村里人很恨我,说不定已经解除了三个民警的武装,不让他们来此地救我们。但方菲是村长的亲生女儿,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变故,他怎么可能连自己女儿的死活都不管? 方菲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虽有高凌凯竭力安抚,她仍旧显出越来越不安宁。 “不行,我们不能这么等着了,我爹到现在都不派人出来找我们,只怕……只怕村里也出了什么事情了!” “可是那怪物仍在外边守着,我们根本出不去呀!”高凌凯唉声叹气。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孟响突然说。 其实我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只是一时想不出来不对的地方在哪儿。此刻听孟响一说,我立刻抬脸看着她,其他人也都向她望过去。 “外边已经黑定了,可是这屋子里,一直没有十分黑暗!”孟响解释。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 (请看第203章《并非地狱》) 第203章 并非地狱 这栋房子没有窗户,木门一旦合拢,屋子里就没有任何光线透入。 只不过之前外边天色大亮,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全都在外边,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并不是十分黑暗。 直到如今将近八点,外边早就黑定,但屋子里却仍旧跟之前一样,虽然十分昏沉,却并非一团漆黑。 我抬头四望,没发现屋子里有明显光源,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屋子就像暮色四合的那个时间一样,人与人之间仍旧可以恍恍惚惚看见其他人的脸面。 “这是……怎么回事?”方菲说,惊疑不定。 我趁着村民跟刘满奇在顶着木门,索性在屋子四处仔细察看。 但无论我看得多仔细,始终找不到光源所在。反而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阴暗昏沉,既没有特别明亮的地方,也没有任何阴影部分。 “这个屋子确确实实有古怪!”最终我只能下了这样一个含混的结论。 “那对我们人身是否有影响?”高凌凯问。之所以他会想到这个问题,我想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因为关心方菲。 “应该没有吧?起码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什么不适对吧?”我说。 “不仅没有不适,很奇怪,我倒觉得我们应该很疲倦很饥饿才对,可是没有!”孟响说。 她说得没错。从我们进入这个密封的屋子,到现在已经四五个小时,没有吃饭,没有喝水,而且还要绷紧神经随时准备抵挡怪物的攻击,我们本应该筋疲力尽才对,可是没有! 我中午匆匆忙忙吃了点东西,但是到现在我同样既不干渴,也没感觉饥饿,甚至于—— 我忽然想到一事,伸手按一按我下午被那怪物抓伤的手臂。 有点痛,但并不很痛,如果不是用手按,我几乎已经忘了我臂上有伤。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有受伤的人都知道,刚受伤的时候并不会很痛,但在受伤后的几个小时,会是受伤者最难熬的时候。 可整整一个下午,我没有感觉丝毫难熬,并不是因为心有旁骛,而是根本一点儿也不痛。 “响,你帮我解开包扎看看!”我跟孟响说,将伤臂递到孟响跟前。 “干吗?”孟响立刻瞪我。 “我觉得,这个屋子很可能有疗伤的作用。”我说,干脆自己用左手在伤臂上拉扯。 “你小心点!”孟响赶忙拉开我手,小心翼翼将绑在我胳膊上的那条高凌凯的衬衣袖子解开。 伤口当然还在,但,很明显、也很奇异的,只不过短短四五个小时而已,伤口已经在愈合。就好像经过精心治疗后,已经过了五六天的样子。 “这这这……”孟响目瞪口呆。 “看来这个屋子,当真是有神奇的作用!”我说,转而冲着方菲一笑,“方小姐,我相信有神灵存在,我这条伤臂就是证据!但,如果我当真得罪了神灵,如果神灵真的想要惩罚我,他应该不会让我的伤臂这么快愈合、而应该让我的伤口溃烂才对是吧?” “你别胡说!”孟响情切关心,赶忙呵斥我一句。 我微微一笑,只是看着方菲。 方菲凑到我跟前,仔仔细细看看我的伤口,脸上现出迷惘之色,喃喃说道:“可如果……不是你得罪神灵,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惨祸,降临到我们村子?” “如果高力当真得罪了神灵,以神灵的本事,也应该直接去找高力,又何必将惨祸降临到对他虔诚崇拜的村民头上?”高凌凯跟着帮腔。 方菲无言可答,那个村民动了动嘴唇,却同样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起码方菲跟这个村民,已经对我没那么敌视。 “高顾问说……曾经砍断过那个怪物的一条胳膊,会不会……那个怪物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使伤臂完好如初的?”刘满奇突然说。 他这种猜测我十分赞成。这恐怕也是那怪物会出现在这个村子、并且藏匿在这间房子里的原因。 只是还有两个疑问:第一个疑问,那怪物怎么能知道这座古怪又神奇的小楼房的存在? 第二个疑问,既然这座小楼房并非邪恶之地,反而对人类有一定好处,就连之前那尊**塑像,村民们也说是因为它的存在,村子里数十年连一个患小感冒的人都没有,那么,又是为什么,那两户人家的男人会突然发疯杀掉自己的妻子儿女,并且在墙上用鲜血写下有关我高力的文字? 我心中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只是还不能十分确定。 孟响拿着解下来的那条袖子,想要重新包扎住我的伤口。但见袖子上血迹斑斑,看起来很不干净,孟响难免流露出迟疑之色。 高凌凯最是爽快,立刻脱下已经缺了条袖子的衬衣,“哧啦”一声,将另一条袖子也撕了下来。 “用这条袖子来包扎吧!反正缺了条袖子穿着也难看,我索性当成背心来穿!” 孟响大是感激,冲他一笑,扔掉手上的脏袖子,用那条干净袖子扎在我的伤口上。 方菲向着高凌凯一瞥,看来对他的这般举动十分欣赏。 那就令高凌凯心里很是舒坦,冲着方菲扬眉一笑。 既然这间房子对人体无害,反而很有好处,更加上屋子里始终昏昏暗暗,但却不至于漆黑一团,我们所有人心里都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要不我再开两枪,晚上安静,说不定村里人能够听到!”孟响说。 “恐怕没用!”我摇头,“即便你白天开的那两枪没能传进村子,可是都这会儿了,村里早该来寻找我们了!” 孟响明知我说得有理,只能轻声一叹。方菲却禁不住再次现出焦虑之色。 高凌凯要转移方菲的注意力,忽然问我:“高力,你记不记得那个神婆说过,这个怪物在太阳底下不太敢露面?换句话说,到了晚上它应该更凶猛才对!可是从天黑以后,它就没再撞击木门,我怎么觉得,它就是想困住我们在这儿呢?”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我,但是没等我仔细考虑,隐隐约约的,忽然有人声传来,同时有缕缕火光,映照进门缝。 “我爹找我来了!我爹终于来找我们了!”方菲喜得跳起身来。 我却感觉有些蹊跷,因为现在已经八点,如果村长当真关心女儿,早就应该找过来了。 (请看第204章《附身村长》) 第204章 附身村长 那个村民跟方菲一样喜色上脸,不过之前已经有过教训,所以这次他没有吵着要出去,而是转脸看着我。 我让高凌凯刘满奇后退半步,稍稍拉开一条门缝,向着外边望了一眼。 我看见确实有人向着小楼走了过来,有人举着火把,也有人打着手电筒,黑压压的至少也有几十人,但是却看不清楚人脸。 而随着那群人渐渐走近,我们已经可以清楚听到人声喧哗,但那个怪物、跟那群猴子的“吱呀”声响,却消失不见。 “高力,你不要再躲在屋里了,出来跟我好好谈谈!” 有人在外边大声喊叫,随着脚步声响,好像一群人已经走到了房门外边。 “是我爹,可是……”方菲微蹙秀眉。 “可是什么?”高凌凯立刻问。 “声音像我爹,但口气不太像,我爹从来不会这样说话!” 那声音听起来有一股阴森森的味道,的确是不太像温文儒雅的村长的口气。 但既然他已经点名道姓,我不可能再缩头不出。况且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我也必须考虑他们的态度。 所以我示意高凌凯跟刘满奇将房门拉开一条大缝,本来想先观察一下,但那个村民按捺不住,首先从门缝挤了出去。 方菲要跟着出去,却被高凌凯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向着门外细一打量,首先发现猴群跟那白乎乎的怪物的的确确不见踪影,在小楼外边的空地上,成一个弧形围着木门站了半圈人。 几个村民手举火把,将门外照得亮亮堂堂。 当然不是所有村民都来了,起码我目光所及,看到的只是一些青壮年男子,约莫有二三十人的样子,一个个怒容满脸,好像等着我出去要将我撕碎一般。 方菲的父亲方村长,就站在众人之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但那种笑意,并不像方村长平时的儒雅恬淡,而是透着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感。 “方村长,我那三个同事呢?”孟响首先发问。 “他们杀了我们几个村民,已经被我们捆绑起来了!”方村长说。 孟响“啊”的一声,脱口说道:“怎么可能?他们是来查案的,怎么可能会杀人?” “那就要问问高力了!”村长阴森一笑,“是他得罪了神灵,所以导致灾祸降临到我们村子,那三个民警会突然发疯,也是这个原因!” “爹,高力他……不是坏人,而且……” 方菲忍不住替我说句好话,但是村长一皱眉头,呵斥出声:“你给我闭嘴!你姑娘家的知道什么?你到现在不出来,莫非也要跟全村人作对么?” 方菲咬咬嘴唇,看了高凌凯一眼,侧身想从敞开的门缝中挤出去,高凌凯拉住她手不肯放。 “小菲!”他恳求地叫一声。 方菲苦笑着向他摇一摇头,用另一只手拉开他手,从门缝中走了出去。 “高力,现在怎么办?”高凌凯立刻问我。 我没回答他,而是站在门缝前,向着村长发问。 “你说有话跟我说,什么话可以说了吗?” “你出来我跟你说!”村长说,始终离得门缝远远地。 “你还怕我会动手攻击你?”我苦笑摇头。 “那可说不定,你这个人阴险狡诈,我不能不提防你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阴险狡诈?”我立刻追问,“莫非……你已经不是从前的方村长?” 村长对我这句话不予理睬,只是冷冷一哼:“你到底出不出来?我知道你本事很大,不过你们得罪神灵,如果你不肯接受惩罚,那就只能让你的朋友、和你的未婚妻跟你一同受苦了!” “哦?”我也忍不住冷冷一笑,“你有这样的本事么?” “我没有,可是神灵有!现在我女儿已经救出,只要我们现在转身离开,你们四人,恐怕都没有活路了!” 他这话绝非危言恐吓,虽然现在我看不见猴群跟那怪物,但我想那些东西必定仍然隐身暗处,一旦村长带人离开,那些东西必定会再次将我跟孟响等人围困在屋里。除非我们不眠不休,否则很容易被它们攻进屋里,到时候我们四个人,恐怕都难活命。 所以我很快定下心来,冲着村长点一点头:“行,我出来跟你说话就是!” 我迈步要从门缝走出去,孟响一把拉住我手。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 “没事的!”我冲着孟响安抚地一笑,“我估计他并不是真想要我性命,要不然他根本没必要跟我说这么多废话。他跟我说废话,必定是真有什么事想跟我说,有可能是想让我做出什么妥协之类。” 孟响两眼看着我,她一定知道我说的有理,虽然满眼担忧,她还是放开了我手。 我走出门缝,走到村长跟前。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村长冷冷一哼,向着左右一望,转身向着左侧走了过去。 村民们本来以半弧形围着小楼门口,见村长走过来,左侧的人自动让开。 村长众从村民身边走过,脚下不停,一直走向左侧不满野草的山坡。 我跟在他的身后,只怕他引我来此是想让那个灰白色的怪物突然袭击我,只能浑身绷紧,暗暗戒备。 终于,村长停了下来,火把的光亮远远映照在他的眼中,看起来诡异而吓人。 “你走得这么远,莫非还有什么话不想让村民听见么?”我冷笑发问。 “你已经说过,我已经不是那个村长了!”他冷冷回答。 “哦?”我真没想到他会坦然承认,“看来你真是那个……曾经想霸占我的思想、进而统治全人类的非人类是吗?” “不错!”他森然点头,两只眼睛愤愤不已看着我,“可惜我花了百年时光,好不容易找到一副……可以跟我相匹配的人类大脑,没想到,我居然控制不了你!” 他说得咬牙切齿恨恨不已,那就令我很不明白,所以我干脆直截了当提出我的疑问。 “你何必一定要控制我?你现在不是控制了村长的大脑吗?而且……昨晚村里发生的两起惨案,也是你的杰作吧?” (请看第205章《异形由来》) 第205章 异形由来 村长两眼看着我,脸上露出既鄙夷、又无奈的神情。 “人类大脑跟我们的大脑相差很大,而且你们的大脑活动……也就是你们所谓的脑电波十分微弱,我的确能够轻易控制你们的大脑,可是我想要借助你们的大脑发射出超强电波控制周边的其他人,不仅很难不到,而且你们的大脑也承受不了!一百多年,我只找到了你一个人,不仅可以让我顺畅向周围其他人发出指令,并且能够提升我脑电波的强度。” 这话仍旧令我很不明白,所以我再发疑问:“既然你们的脑电波远比我们人类强大,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向我们人类发号施令?就像那些野人,不是个个对你毕恭毕敬么?” “这也是我感觉很奇怪的地方!”村长再次摇头叹息,“野人明明也是你们地球生物,可是它们的大脑,能够很轻易接收我发出的指令。偏偏你们人类,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用尽办法,可是我发出的脑电波,你们人类的大脑始终无法接收到。所以我不得不另想办法,先跟一个人类合二为一,再利用你们人类的大脑发出脑电波。如此一来,周围的其他人就能很容易接受到我的指令,并且全心全意臣服于我。只可惜一百多年,我就只在你一个人身上,取得了突破。” 事实上早在我摆脱那无眼生物对我大脑的控制之后,就已经意识到无眼生物绝非出自地球,此时听村长侃侃而谈,就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 “那你现在究竟想让我干什么?让我再次受你控制?”我冷笑,但口气却十分坚决,“你该知道,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随心所欲控制我们全人类!” “我知道,我没这样想!”村长说,很难得地,脸色居然显出温和、甚至是有几分献媚之意,“我知道我根本控制不了你,我没想到你们人类一旦奋起反击,居然会有如此强大!所以,我只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而已!” “帮忙?帮什么忙?” “你应该早就猜到,我不是地球人了吧?”他先问我一句。 “不错,你应该是外星生物对吧?我正在好奇,你的飞碟藏在何处?”我说,略带讥诮。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村长微微一叹,眼光向着远处被火把照亮的小楼房看了过去,“我的父母是在数百年前降落到地球,但当时我父母的飞行器有些损坏,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我们自己的星球,所以……老实说我是在地球出生,这也是我能够在飞行器外存活的原因,不过我在方一出生的时候,我父母就将他们的记忆全部转移给了我,所以我对我自己的星球,其实也充满向往。只是我们的飞行器受损太重,等到我父母将其修复,我已经在地球生存了两百多年,对地球已经有了依恋之情。再加上我父母耗尽心力,在将飞行器修复不久就死了,对我来说我父母的星球已经成了异地他乡,所以我决定留在地球,想办法成为人类的主宰。” 它这些话基本可信,但是我,仍有疑问。 “你父母就只生了你一个吗?另外那个白乎乎的……跟你长的很像的东西,又是什么?” “那是我父母用我们的基因,跟人类基因合成的一种生物。我父母一则年老体衰,二则无法适应地球气候,所以本来想制造出一个替身。只可惜没什么用处,那种合成生物,根本无法跟我父母的大脑相融合。” 这话解释得并不十分清楚,不过我也能够大致明白它的意思。 “但这种合成生物,却能你所看的《睡到死》的正文第205章异形由来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琦书屋进去后再搜《睡到死》观看 第206章 飞行通道 我在心里暗暗琢磨,实在是不敢点头答应村长的请求。 因为我自己心里很明白,上次我之所以能够打败他,完全是因为爱情的力量。但如果这次他在压制住我的自主意识之后,避开孟响不再见面,那我说不定就糊里糊涂一辈子助虐为纣任由他奴役全人类了。 可如果我不答应他,他必然还有更多厉害的手段来逼我就范,我的生死无所谓,我只怕会伤及孟响。 所以我又问他:“你仅仅只是想打开飞行器的通道吗?你进入飞行器是想干什么?” “我想离开地球!”村长脸上竟然露出苦涉的笑意,“我本来想留在地球统治全人类,可没想到在你手里栽了这么大个跟斗,所以我想回去我父母的星球,起码在那里,我可以平和的生活在人群之间。” 这话倒令我略有认同。因为如果是我去到了另外一个星球上,能当超人固然很好,可如果当不了超人,自然想回去自己的星球平静生活。 “你真的是想回去你自己的星球?”我再次确认。 “如果是你,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考虑?”他反问我一句。 我无话可说,想了一想,才又问他:“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只要看着我的眼睛,放轻松,不要像上次那样全力反抗,我很快就能进入你的大脑了!” 我前前后后再想一想,终于点一点头。 “那好吧,我再信你一次!但是请你记住,你如果想借助我的身体残害人类,我还是会奋起反击!” “我明白,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不会再吃第二次!”村长说,竟然显出十分诚恳。 我权且相信他的诚恳,抬起眼光,看向村长的眼睛。 我清楚感觉到,村长眼睛里放射出某种看不见的射线,瞬间从我眼睛里钻进了我的大脑。 我感觉脑瓜一痛,想必是我的大脑本能的开始反抗。 但也就是稍稍痛了一下,我,高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看到村长晕倒在了地上,当然“我”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我”只在乎“我”花言巧语达到了“我”的目的。 “我”向着小楼房走了过去,围在小楼房门口的村民本来对“我”充满怨恨。不过“我”现在可以发射出强大的脑电波,令那些村民立刻变得毕恭毕敬,等“我”走近他们身边,他们自动让开,让“我”走向小楼房的单扇门。 孟响高凌凯等人依旧站在木门之内,让木门半开半合,随时准备再将木门紧紧关上。 不过在接收到“我”发射出的脑电波之后,孟响等人立刻拉开木门,并且一言不发走出小楼房,跟村民一起恭恭敬敬垂手侍立。 “我”不敢向孟响多看一眼,在所有人类中间,“我”依旧认为她是唯一可爱的一个,可是上次就是因为她而功败垂成,这次“我”绝不能够重蹈覆辙。 “我”独身一人走进小楼房,一直走到小楼房正中央的位子站立下来。 然后“我”低下头来,看着小楼房平整的地面。 通过“我”此时的眼睛,“我”可以清晰看到地面上有一道细不可见的纹路,形成一个正圆图案。那就是进入飞行器的通道,可惜已经从里边锁死。 不过以“我”现在的能量,应该可以将其从外部打开。 所以“我”屏息静气,从“我”眼睛里放射出所有能量,顺着那极细极细的纹路渗入进去。 “我”能够感觉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滑落,那是“我”筋疲力尽的征兆。 人类真的是非常奇怪,劳累的时候会出很多汗水。而汗水,起码在“我”看来,应该也是一种可以在体内加以利用的能量。 很久,就在“我”感觉这副人类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地面上现出了一个云雾袅绕白乎乎的洞口。 那正是通往飞行器的通道,而人类的这具身体,对“我”已经没有用处。 很奇异的,当我感觉到“没有用处”的时候,有一阵晕眩之感,令我不由自主向前跌出一步。而有关高力、孟响、以及那个外星怪物的所有事情,也在那一瞬之间,全都回到了我的脑海里。 我感觉浑身发冷,身上衣服也被汗得透湿,低头向着地面一望,地面平平整整,哪里还有什么通道? “高力,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孟响奔了进来,忽然又是一声惊呼,“你怎么啦?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她一边说,一边慌忙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我。 “我没事,只是有些疲累而已!”我冲她勉强一笑。 “疲累?为什么会疲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手上这么多汗?” 我感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向着她再笑笑。 高凌凯也奔了进来,看见我摇摇欲倒的模样,赶忙从另一边将我扶住。 “高力,方才好奇怪,我感觉你对我发号施令,就好像……从前那次一样!你不会……方才又被什么上了身吧?” 高凌凯经历的事情远比孟响要多,所以他再次猜得八九不离十。孟响向他一望,又向我一望。 “咱们还是先出去吧!放心,没事了!”我说。 孟响便没再多说,跟高凌凯左右扶着我,走出小楼房。 “高力,我爹呢?你不会把我爹怎么样了吧?”方菲迎上来问。 “他应该只是昏倒了,不过那不是我所为,你们赶紧去救醒他,他应该可以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回答。 方菲将信将疑,赶忙向着我跟村长走过去的那片草坡跑了过去,有几个村民跟着跑去。我见其他村民依旧敌视地瞪着我,只能搭着孟响跟高凌凯的肩膀,等村长回来以后再说。 而以我的经验,在被那个外星人的脑电波占据大脑的时候,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当外星人的脑电波离开之后,被侵占的那个人类,却能隐约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村长看来也能记得,当两个村民左右扶着他、再有方菲等人跟着他一道走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村长面色苍白,两眼怔忪不定看着我,老半天才呻吟一样问了我一句:“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请看207章《再次沉睡》) 第207章 再次沉睡 我自然不能跟村长实话实说,毕竟周围还有其他村民,若让他们听见,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 所以我只是很隐晦地回答村长:“我想,是你们所认为的那个神灵,借用你的嘴,跟我说了几句话!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个神灵跟我之间所谓的怨恨是如何产生的吧?” 村长不语,似乎在竭力回想。 又是很久,他才喃喃说出一句:“他想……统治全人类,而你……打败了他,所以他准备离开了?” 最后这句话是疑问句,而且他一边说,一边将眼光再次投向了我。 我很庆幸他还能记得这一点,所以我冲他认认真真点一点头。 “这么说,你还是我们全村人……不,应该是全人类的大恩人了?”村长又说,虽然略带苦笑,却不含嘲讽。 “这个我可不敢当,我想换了任何人,都会奋起反抗!”我回答。 村长长长一叹,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年一样,扶着一个村民的肩膀想要离开,又停住脚吩咐方菲:“小菲你给他们安排住处,以礼相待!另外,回去赶紧放了那三个民警,下午死的那几个村民,跟他们无关!” “村长,如果跟他们无关,那那那……谁才是凶手?”有一个村民忍不住问了一声,想必下午死的几个人中,有他的至亲之人。 “我累了,等明天,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 村长苦笑摇头,不再多说,自有村民扶着他离开。其他村民向着我跟孟响刘满奇看了几眼,其中自然还是有很多敌视的目光,我们自然不加理会。 其他村民渐渐走远,方菲却等着我们四个人。高凌凯用肩膀架着我的一条胳膊,忍不住又问我:“村长说你是全人类的大恩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淡然一笑。 高凌凯也不是笨人,自己心里琢磨一下,忽然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我明白了!我记得之前……就是你唤醒所有沉睡之人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对你充满崇拜,还很没自尊地向你下跪叩头,而且所有人一看见你,都会向你下跪叩头!我知道是有什么东西占据了你的身体,是不是……如果你没有将它赶出去,早晚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向你下跪叩头?” 第208章 单身赴险 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手机响了一阵,雷局长才接听。 “高力,有什么事情吗?”他问,很温和。 “雷局长,又出事了!”我说,不等他问是什么,就一口气说了下去,“那个高凌凯现在正在方家坳,方才他打电话给我,说方家坳的村民再次陷入沉睡,而且全都叫不醒了!” “啊?”雷局长大吃一惊,“为什么会这样,那尊塑像不是已经运走了吗?难道村民沉睡的原因,竟不是因为那尊塑像?” “这才是我感觉最担心的,我刚刚给实验室打过电话,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我很担心会不会……” 我有点不敢把话说全,但雷局长当然明白,忍不住骇然追问我:“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恐怕实验室那边整个镇子全都陷入沉睡了吧?” “我确实有这种担心,所以想请雷局长能不能赶紧让人调查一下!” “好,我马上找人,你等我的电话!” 雷局长把电话挂上了。 我稍微等了一阵,雷局长的电话便打了回来。 “高顾问,你预感得没错,那边所有电话都已经打不通了,我已经让保康县公安局立刻派人过去现场调查,你跟孟响先到我这儿来。” 我立刻打电话给孟响,孟响让我直接去雷局长那儿,她随后就到。 所以我先赶到市公安局,在公安局院子里等了几分钟,孟响便骑着摩托车过来。我无暇跟她多说,等她停好摩托车,便一同走去雷局长的办公室。 雷局长脸色凝重,正摆弄着面前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一见我们进来,他开口说道:“这是保康县公安局刚刚传送过来的录音,你们两个听一听!” 一边说,他将笔记本电脑扭转过来面向着我跟孟响。 事实上他不用将电脑掉头我跟孟响也能听见声音,那只是他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我看见电脑桌面上有一个点开的音频文件,一个声音正在急促的说话。 “报告局长,我们在路上看到有几个人昏睡不醒,前边还有一辆公共汽车停在路边,但是……我感觉好困,小李跟小王已经睡过去了,局长,我也坚持不住了……” 那个声音一连打了几个哈欠,之后便没有了声响。 我跟孟响相互一望,两个人都变了脸色。 “怎么会这样?上次在方家坳,白天不会有事,只有晚上留在方家坳,才会有新的沉睡事件发生,怎么这一次……不仅在白天发生,而且……开着车的人都能陷入沉睡?”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雷局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保康县公安局本来还想再派一组人进去,但是被我阻止!我已经命令他们封锁那条公路,不准任何车辆再往那个方向进去!” “幸好那条公路只是通往那个镇子,要不然情况可真是难以收拾了!”我说。 “当初选址,正是考虑到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至于影响太广,没想到……”雷局长叹息着不往下说。 “那现在怎么办?”孟响问。 雷局长不语,只是将眼光投向了我。 “雷局长,我愿意单身进去做调查!”我立刻说。 “为什么你要单身进去做调查?”孟响忍不住脱口惊问。 “因为只有我跟高凌凯不会陷入沉睡。”我回答。 “你上一次不会陷入沉睡,万一这一次……” “没有万一!”我打断孟响,冲着她安抚一笑,“方家坳的人同样陷入沉睡,但高凌凯却仍然清醒。” 孟响动动嘴唇还想争辩,但最终却没再多说。 雷局长微微一叹,接口说道:“你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那是最好不过!只是……这一次影响这么大,我暂时不敢安排直升机送你过去,只有在你调查清楚之后,我才能给予适当的支援!” 他的意思我明白,既然保康县公安局派出去的警员开车走在半路就陷入沉睡,那么直升机在下降的过程中,驾驶员也有可能陷入沉睡。而那造成的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换句话说,在我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将孤军奋战。雷局长就算想帮我安排后援,后援也不可能顺利到达。 孟响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我见她面色发白,嘴唇颤动,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雷局长自然能够明白孟响心中所思,不能不面色诚恳,跟孟响说道:“孟科长,我知道你担心高力,事实上他并非正式警员,我没有权利要求他去冒这个险,但到目前为止,已经有数千人陷入沉睡,能不能再次苏醒没人知道。现在只有他跟那个高凌凯不会受到影响,我只能将这个重担交到他的肩上!” 孟响吸口气,很勉强地笑一笑。 “放心吧局长,我不会阻止他,只是……有些担心他而已!” “我知道!”雷局长点一点,“所以,我只能代表数千沉睡中的百姓,向你、也向高顾问说声拜托了!” 孟响没再多说,只是满含担忧转脸看着我。 我知道这一次我要面对的危险有多大,而最关键的是,一旦我进入危险区域,就只能凭我跟高凌凯两个人的力量,面对那无比强大、也无比诡异的邪恶力量。 但是我,根本没有退路。 所以我站起身来,坚定地看着雷局长:“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我想高凌凯也会担起这个责任!” “那就好!”雷局长站起身,并且向我伸出手来。等我也伸出手去,雷局长郑重一握,“数千民众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们俩了!” “我明白!”我点一点头,“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调查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好!虽然我无法派出人手支援你,但是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最精锐的装备。让孟科长开车送你到保康县城,再从保康县城骑摩托车进入紫云山镇。” 我点头答应,就当着雷局长的面,给高凌凯打了个电话。 而当高凌凯听说紫云山镇上的人全都陷入沉睡,先是惊得哑口无言,但是当我告诉他雷局长希望我跟他承担起调查、甚至是解救这些沉睡之人的重担之后,他却义无反顾立刻答应。 “这个不用多说,既然只有我们俩不受影响,自然这个担子只能有我们俩挑起来!何况小菲也在沉睡,我就算不救其他人,也不能不救小菲!” “那好,你暂时留在方家坳,等我进入保康县做过调查之后,再给你消息!” “好,我等你消息!” 我们俩相互交待对方千万保重,这才挂上电话。 (请看第209章《真有神灵》) 第209章 真有神灵 告别雷局长出来,自有人送来雷局长帮我准备好的装备。有些装备我根本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只能又花了半个小时,由相关人员帮我一一解释清楚。 之后由一辆警车带着我跟孟响赶赴保康县。我跟孟响坐在后座,顾不得前边的两位警员怎么看我们,孟响依偎在我的怀里,我一手揽抱着她后背,一手紧握着她手。 两个人都不说话,在此生离死别的时候,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成了多余的。 到达保康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钟,保康县公安分局的局长亲自迎接我们,先带我们找地方吃了饭,之后交给我一辆大功率警用摩托车。 由分局局长陪着我跟孟响一行数人,径直行往通向紫云山镇的那条公路。方一出保康县城,就看见十多个全副武装的警员设卡拦在路中。 我跟孟响紧紧一抱,又跟其他人点头道别,随即启动摩托车,在众人注目之中,怀着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心理,越过关卡疾驶向前。 我知道孟响此刻一定满目含泪,那令我不敢回头向她多看一眼。 从保康县城到紫云山镇有五十多公里,以这种大功率摩托车的速度,不用一个小时便可到达。 这条路本来就只是通向紫云山镇,所以路上的车辆本就不多,在开初的十几分钟,我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更别说一辆车子。 然而十多分钟之后,我先是看见一人影倒在路边,看穿着打扮,该是附近的山民。 我跳下摩托车察看,果然那人呼吸正常,只是昏睡不醒。看他倒下的方向,正是走向紫云山镇。 我重新骑上摩托车,刚顺着公路转了一个弯,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在路边上。 我再次停下摩托车察看,只见车里边有三个警员,另外还有两个百姓,五个人都闭着眼睛沉睡不醒。 这三个警员自然就是在雷局长一早打完电话之后,由保康县公安局安排过来察探情况的了。想必他们在路上看到两个昏睡的百姓,所以抱到车上,准备带回保康县城诊治。却不料如此这般一耽搁,他们自个儿也没能走出太远,便困意上头,昏昏沉睡。 我打个电话给雷局长,告诉他一早安排的警车确实停在路边,车上的警员全都昏昏沉睡,所以千万千万不能再叫人进来查探支援。 “你现在有没有发困的征兆?”雷局长担心的问我。 “没有,我很清醒!”我回答。 雷局长松一口气,嘱咐我千万小心,而且一定要保持联络,之后才挂上电话。 今天一早听几个警员的回报录音,他们曾经提到前方有一辆公共汽车。事实上那辆公共汽车就在离警车数百米的地方,车上乘客同样全部沉沉熟睡。 而在之后的一段路上,我又看到了两辆开往紫云山镇的车子,车上人自然也都沉睡不醒。但路边却没再看见有行人倒卧,估计镇里的人早就已经睡熟,不可能有人再往镇外走出来。而镇外的人倘若靠步行的,根本走不到这么远,就已经陷入沉睡之中。 上次方家坳沉睡事件,涉及区域只是在方家坳周边,但这一次从第一个行人倒卧的地方开始算起,离镇子还有将近二十公里。雷局长担心直升机会受到影响,看来并非杯弓蛇影。 不久到了紫云山镇,整个镇子更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也没有半点声响。就连鸡鸣狗叫、鸟惊鼠窜的动静都没有。 这种情形当真比深夜独行更令人心中不安,我甚至有一种想要调转车头,赶紧逃回保康的那种冲动。 但是我当然不能逃走,既然只有我不会陷入沉睡,救醒数千沉睡之人的重担,就只能由我一肩承担。 我顺着公路继续前行,穿过镇子走向那栋未开业的商场。 商场对面就是镇政府大院,但大院内同样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商场卷闸门闭合在地上,我想要进入,还真不容易。 幸好商场二楼就有大片的玻璃墙,我在镇子各出走了一走,一来借机查看一下有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二来找一找能够攀爬的工具。 我当然不可能发现人类活动的迹象,不过我却在一家私人小楼房后边,找到了一根长木杆。 我扛着这根长木杆回来,直接用木杆击碎商场二楼的玻璃墙,就将木杆靠在玻璃墙破损处,我再顺着木杆爬到楼上。 这个动作并不容易,因为木杆会左右滚动。所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好不容易顺着木杆爬到了跟二楼水平的位置。 没等我爬进那破碎的窗户,眼前的情形,真令我大吃一惊,差点松手直接从二楼高度跌落下去。 此时时间尚早,二楼又有大片玻璃墙,所以我一眼瞟过,已经将楼内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我以为所有人都在沉睡,但是我,首先看到那尊赤裸裸竖立在屋子中央的**塑像。而在那**塑像的跟前,居然站着一个黑衣老太婆。 我不由自主发出一声骇然惊叫。木杆搭得本来就不稳当,我如此这般惊慌失措,搭在窗户上的那一头,立刻开始滚动起来。 我下意识地紧紧抱着木杆,随着木杆滚动,我整个身体都吊在了木杆下方。 幸好只是稍微一滚,木杆就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我试着动了一动,也没见木杆再有滚动。 所以我鼓足勇气,就那么吊在木杆下方,试着向木杆顶部又爬了几下,之后一手扒着木杆,转过身来,另一手飞快伸出,总算是扒在了那破碎窗户的窗框下方。 幸好窗框下边没有碎玻璃,我的手完好无损。我丢掉木杆,两只手一起扒在窗框下部,再次向着窗内看了进去。 我没有眼花看错,在那尊**塑像前方,确确实实有一个黑衣服的老太婆,静静站在那儿。宽大的黑衣,花白的头发,也确确实实是我一再遇见、被张大爷称作“倒霉婆婆”的那个老太婆。 我不信世上有神灵,但是这个老太婆实在是神出鬼没,那就令我对无神理念,产生了怀疑。 “你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出现?”我结结巴巴问出一声,竟然不敢爬进窗户。 (请看第210章《前因后果》) 第210章 前因后果 那老太婆对我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一直看着伫立在她面前的那尊**塑像。 那就令我不由自主,也将眼光投注到那尊**塑像之上。 这是我第三次看见这尊塑像。第一次是在方家坳的村民全部陷入沉睡的时候,当时我真的以为它就是个活生生的美人,包括我在内一共五个男人,全都被这尊塑像迷得昏天黑地丑态百出。 第二次看它,就是在这个地方。当时它的颜色已经不是莹白之色,而是白中带黄,所有人一眼看到,都会立刻识别出是是一尊木质塑像。 可是在今天,塑像再次变成了莹白色,那流动的光彩,鲜活的肌理,如果我不曾被它迷惑过,如果我心中没有充满惊惧与防备,我一定仍会当它是活人,仍会神魂颠倒流连沉溺。 但即便我心中充满防备,我还是不敢向那尊塑像多看几眼,而是很快转过眼光,再次将眼光投注在那个黑衣老太婆身上。 那老太婆始终纹丝不动,感觉她好像也变成了雕塑一样。 我吸口气,并且在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如果这个老太婆真是张大爷所言的“拦路婆婆”,那么她不仅不是邪恶的,反而,她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提醒人类前方有危险存在,那只能证明她胸怀慈悲。 所以我鼓足勇气,爬上了窗户,再慢慢站直身体,悄悄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形。 我看见我看见有五六个人分别趴伏在几台我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精密仪器前沉沉熟睡,其中年岁最大的一个,就是赵专家的副手张专家。 我估计这些都是负责在晚上对塑像作检测的人员,至于他们用了些什么手段做检测、这尊塑像突然“复活”是不是跟他们用过的检测手段有关系,我暂时还无法确定。 不过依我所想,塑像的突然“复活”、并且导致这么大面积的沉睡事件发生,应该跟检测手段关系不大。 毕竟我现在已经大致明白这尊塑像到底是什么,它当然不是简简单单一尊塑像,它是那种长相怪异、曾经进入我大脑的外星人制作的一台精密无比的机械。 而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不可能令这台机械运转起来。 能够运转这台机械的,只能是那个能够从眼睛里放射出某种能量的外星人! 我的推测绝非没有依据,我记得那个外星人曾经借助我的身体,并且从我的眼睛里放射出某种能量,不仅打开了塑像后背的那个薄盖子,而且将能量渗透进塑像内部,致使塑像内的精密结构停止运转。方家坳数百沉睡之人,也因此苏醒。 既然它能够令塑像停止运转,自然也能够令塑像“复活”。 然而问题是,那个外星人曾经答应我,一旦我帮他打开进入飞行器的通道,它就要离开地球返回他父母的星球,如果他当真走了,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大规模的沉睡事件发生?如果他还没有走,为什么不走?又为什么要制造如此大面积的沉睡事件? 之前方菲曾经说过,在他们村子每隔十几二十年,就会有一次沉睡事件发生,而且沉睡数日之后,所有人都会自然醒转,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次,这数千沉睡之人,是否还有苏醒的时候? 我不知道,但是眼前这位神秘到不可思议的老太婆,或许能够给我答案。 所以我轻手轻脚走到了老太婆的斜对面,眼瞅她满脸皱纹,的的确确正是那个一而再地出现在我的前方的老太婆。 我不信神,但是现在,我不能不信! 首先这个老太婆一而再地出现在我眼前,那绝不是“巧合”二字能够解释; 其次全镇人都陷入沉睡,可是这个老太婆,却莫名其妙站立在这尊制造沉睡的**塑像跟前; 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大楼下边的卷闸门紧紧关闭,连我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顺着木杆爬上二楼。可是这个老太婆,如此苍老的年纪,而且我没有看见大楼外部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工具,她就这么很诡异、也很神奇的出现在了这栋大楼内。 所以我再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同时也充满恭敬地问了一声:“请问,您是拦路婆婆吗?如果是,您一再出现在我的眼前,是想告诉我,有危险存在吗?” 那老太婆一双眼睛本来一直盯视着那尊**塑像,直到我如此发问,她才终于回过眼光看向了我。 她本来目光浑浊,但是在今天,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甚至是异常锋利。 “你不信有天神存在是吗?”她突然问我。 她本来老态龙钟,可是她的声音,却并不苍老。那就令我觉得,她的“老态龙钟”,也许是她有意让人看到的形象而已。 所以我要斟酌一下,才谨慎措辞。 “以前我不信,但是现在,我不能不信!” “为什么?”她又问。 “因为我想,你就是一个神的存在!” 她笑起来,那满脸的皱纹,都散发出慈祥之气,那就令我愈发相信,无论她是不是神的存在,她都是善良的存在。 “这个世上没有天神!”她说,我再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给我这样的回答。 “可是……如果没有天神,那么……您是什么?”我脱口一问。 “我是什么说了你也不能理解,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些民间传说,并不都是谣传虚构!”她忽而微微一叹,脸上露出苦笑与嘲讽之意,“可惜人类好高骛远,连地球上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一心想要走出地球,奔向太空!殊不知真要天地之间连通起来,对地球而言,未必是福!” 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所以我立刻问她:“您是说……带来这尊塑像的外星人,会对地球造成危害是吗?” “何止是危害那么简单,一旦它阴谋得逞,只怕会危及整个地球!” 我“啊”的一声,一下子惊跳起来:“这这这……有这么恐怖吗?” (请看第211章《祸及全球》) 第211章 祸及全球 那老太婆本来已经从我身上转开了眼光,但是听我脱口一问,她又重新将眼光盯视在我身上,就像之前一样冷冷地,很锋利。 “当然有!而且这个恐怖结果,还是你造成的!” 我更是目瞪口呆,良久良久,才呻吟着问出一声:“你的话我没明白!” 老太婆冷冷地哼出一声,再次将眼光重投向那尊**塑像。 “从你第一次进入这片山区,我就一再出现,希望能够让你转头回去,不要将事情推向更复杂的境地!只可惜你从未听说过拦路婆婆这个名号,结果不仅将那块浮雕带出了深山,而且引出后边整个山区一场大乱。” 这话让我不能苟同,所以我忍不住反驳她说:“我觉得这个不能算是我的责任!其一就算我不插手,早晚还是会有其他人能够查明此事,比如我们雷鸣局长,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见过那块浮雕,他其实早就猜到,是那块浮雕在作恶;第二,我的确将那块浮雕带出深山,也的确引来山中一场大乱,可最终我也将那块浮雕跟它的另一半合二为一,消除了它对人类很邪恶的影响,那等于间接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你说的没错!”她点一点头,“可正因为你将那块浮雕跟它的另一半合二为一,这才引出你后来妄想借到那两块浮雕的整合体,救醒你陷入沉睡的未婚妻,结果不仅引出那个已经藏在深山修炼了上百年的邪恶外星人,而且听信它的谗言,帮助它打开飞行器通道,致使整件事进一步走向连我都阻止不了的险恶境地!” 这番话只把我惊的目瞪口呆,良久良久,我才很虚弱地再次问出一句话:“那个外星人,说它想离开地球,回去它父母的星球,难道……它没回去?难道……它是骗我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去问拦路婆婆,因为在之前我已经意识到,我很可能被那个邪恶的外星人所欺骗,眼下数千人陷入沉睡,很可能跟我脱不了干系。 如今听这位“拦路婆婆”一说,我纵然不敢面对这个恶果,也不能不面对。 拦路婆婆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轻声一叹,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又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我本来不愿过多干预人间事情,因为我干预越多,造成的后果也会越来越大,到最后究竟是好是坏,连我也不敢确定!但是这一次,你闯的祸太大,我不能不露出真相,来帮你收拾!” “您……是传说中的观世音菩萨么?”我突然一问,因为在我眼中,此刻的她满怀慈悲,真就跟传说中的观世音菩萨一般无二。 “没有什么观世音菩萨!”拦路婆婆微微一笑,“我只是传说中的拦路婆婆!” “那么,婆婆你也没办法救醒这些沉睡之人么?”我谨慎一问,多希望她能点一点头,告诉我她能。 只可惜她长叹一声,摇一摇头。 “我不能!虽然我可以毁掉这尊塑像,但是这些人的灵魂被囚禁的地方,连我都进不去!如果我毁掉了这尊塑像,那些人也将永远沉睡,再也不会有醒来的一天!而且……即便我毁掉这尊塑像,也不能避免最坏的那个恶果出现!” 我再次感觉泰山压顶的那种沉重感,良久良久,我又问她:“您说的……最坏的恶果,是指你之前说的,危及整个地球吗?” “不错!”拦路婆婆点一点头,一双炯炯的眼睛,紧紧盯在我的脸上,“至于为什么会危及整个地球,我不能告诉你!祸是你闯的,需要你自己去找到答案,并且解决这个恶果!” “可是我……能做到吗?”我有一种快要被压垮了的感觉。 拦路婆婆不答,只是两眼盯视着我。我被她盯得心虚,正想转开眼光,她却忽然伸手,在我肩上推了一下。 很奇异的,感觉浑身一震,整个身体忽然被她推得飘了起来,一直飘到半天空中,经久不落。 而在我的眼底,我清楚看见,我的身体仍然停留在地面,只是木呆呆地好像成了泥塑木雕一般。 我惊得张口想叫,但却在倏然之间,我感觉自己飞速下落,身体晃得一晃,我仍然站在地上,在我的对面,拦路婆婆正收回手去。 “这这这……”我被惊得结结巴巴,老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问句,“我方才……是灵魂出窍么?” “不错!”拦路婆婆点一点头,“你跟那外星异种几番交锋,受它脑电波影响,已经具有了一种很特殊的能力!你能够感应到危险接近,也能够使灵魂出窍……实际上就是让脑电波脱离本体!有了这两项本领,或许,你能够弥补你的过失!” “可是那个外星异种藏身在它的飞行器里,我连那个通道都打不开,又怎么能够弥补过失?” “这个,同样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我能告诉你的是,答案并不在这尊塑像神上,而是在那间小楼房、那个外星飞行器里!” “我要怎么进去那个飞行器?”我赶忙追问。 “我说了,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但是要快,最坏的恶果出现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那我现在就赶去方家坳!”我立刻说,随即充满求恳看着拦路婆婆,“只是……我还能够得到您的指引与帮助么?” “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拦路婆婆说。 我还想多问一句话,问她我怎么才能使自己“灵魂出窍”,但是没等我问出口来,我只不过是眨了一眨眼睛,拦路婆婆忽然消失不见。 我听见窗外有声音隐隐传入我的耳朵,说道:“没有多少时间了,赶紧行动!” 我赶忙扑到窗前,眼瞅外边大公路上,拦路婆婆颤颤巍巍行在路中。花白的头发,宽大的黑衣,看来真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孱弱老太婆。 她说她不是神,而且世上没有天神,她只不过是现代科学无法理解的一种存在。 但是我想,人类故老相传的神话传说,或许正是出自于拦路婆婆这一类善良慈悲、而且神通广大的神秘存在。 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要稍微整理一下思路,才能确定我下步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请看第212章《系铃解铃》) 第212章 系铃解铃 我先打电话跟雷局长作了汇报,当然不会告诉他拦路婆婆说的话,只是说明我要去方家坳寻找答案。 之后再打个电话给孟响。 孟响没等我把话说完,就赶紧说道:“要不你先回保康来吧!不然等到了晚上,你一个人在那儿,有多可怕!” “放心,我不会一个人留在这儿!”我知道她有多担心我,所以我尽量显得轻松些,“我刚跟雷局长通电话,已经跟他请示过了,这里离方家坳不是很远,我现在赶过去,到天黑的时候,应该可以跟高凌凯汇合。我想答案或许不在这尊塑像上,而是在那栋老旧的小楼房里。” 孟响也曾在那栋小楼房里待过,知道小楼房的种种古怪,所以她没有问我理由何在,而是充满担忧说道:“真去了方家坳,你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离开了!何况那个地方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我想随时联络你都不行!” “我知道!可高凌凯还在方家坳,我总不可能抛下他不管吧?” 孟响微微一叹,终于没再劝我,只是叫我千万千万要小心谨慎。 我向她一再保证我一定会保重自身,孟响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那时候已经将近四点钟,我立刻骑了摩托车,沿着公路尽头那条小路,绕过首座大山,进入到山区里边。 那条小山路许是经常有人走动,所以虽不十分宽阔,但也还算平整,而且其间没有岔路。 所以我只花了四十分钟,就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其实也不能说是小路尽头,因为小路仍然在沿着山势蜿蜒向上。只不过剩下的地形太过陡峭,摩托车已经无法通行。 所以我就将摩托车停在路边,反正方圆二十里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沉睡,我也不怕摩托车被人偷走。 之后我沿着小路向上攀爬,越过了一道陡峭山崖,地势突然变得平缓,眼前出现一个山口。 我迅速走进山口,方家坳的景色,便尽收眼底。 我在来之前,已经跟高凌凯通过电话,所以高凌凯早就在村头等着我,看见我现身,他马上飞快地奔了过来,并且张开双臂跟我紧紧一抱。 “好兄弟,你来了就好了!一个人在这儿,可真是六神无主!” 事实上有他陪伴,我也感觉心里踏实很多,不过我嘴里却说道:“别这么肉麻了,趁着时间还早,咱们得赶紧办正事!我要你帮忙找的工具都找齐了没有?” “当然找齐了!方家坳的人本来就靠农耕生活,自然各样工具都齐备!”高凌凯说。 我们俩便不再废话,径直行往村长家里,先放下我的大背包,只带上手枪等防身工具,之后分别扛起高凌凯找出来的铁镐跟铁铲,向东穿过那片绿竹林,再顺着那条碎石子路,走去那栋老旧小楼房。 那扇老旧的木门依旧关闭着,上次我们被困在小楼房内,那白乎乎的怪物曾经向木门猛烈撞击,但如今看来,那木门依旧完好无损,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那就令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这个木门,也并非像表面看的那样真是木头所造。 不过我暂时没有功夫理会木门怎样,而是找样东西靠在木门上,使木门始终敞开让光线投射进屋。 高凌凯先进到屋里,在那空荡荡的地面上转了一圈,问我:“你确定在这儿刨地就能刨出结果来?” 我在电话里让高凌凯准备工具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是干什么用。但我既然让他准备了铁镐铁铲,那自然是要刨地用。 不过我不敢说一定能够刨出结果来,只能苦笑着反问高凌凯:“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没有!”高凌凯立刻摇头。 “那就先刨地吧,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我说。 高凌凯心有戚戚焉地点一点头,两手举起铁镐,又问我:“从哪儿开始刨?” 我用心回忆一下,隐约记得之前那个外星人霸占我大脑的时候,是在房屋的最中间、亦即是从前安置那尊塑像的地方打开的通道,所以我暗暗度量了一下,向着最中间的位置伸手一指:“从这儿试试看!” “好!” 高凌凯答应一声,高举铁镐,用力砸向地面。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以高凌凯用力之猛,就算是整块石头,也该被砸裂开来。 然而这一镐下去,地面既没有裂开,更没有刨出一块土疙瘩,只不过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迹,就好像这一镐是砸在铁板上一样。 可如果真是砸在铁板上,高凌凯必定会震得双手发麻龇牙咧嘴。但我看高凌凯并没有这种神态,就好像他这一镐砸下去,响声虽大,却是砸在棉花上一样。 “听这声音,下边是空心?”高凌凯骇然问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下边是空心?” 我点点头,却没什么话说。高凌凯忍不住又问:“你认为让这么多人陷入沉睡的罪魁祸首,就在这地面之下?可是这地面如此结实,我们要如何才能刨得下去?” 我苦笑摇头,仍旧无话可说。倒是高凌凯心思转动,再次开口。 “咱们只管一镐一镐使劲砸,砸得下边的妖魔鬼怪不耐烦了,说不定就自动上来见我们了!” 他这个办法其实可行,我赞许地瞅他一眼,问他:“真要下边的妖魔鬼怪上来了,咱们俩可未必对付得了!” “就算对付不了,总比现在束手无策强!再说了,你既然想在这儿刨地,本来就准备好了要对付这些妖魔鬼怪的不是吗?” “是,你说的很对!”我不由得笑起来,伸出手拍拍他肩,“那咱们就准备好再冒一次险吧!” “没错!之前的事实证明,咱俩联手,几乎就是天下无敌!” 他大言不惭“嘿嘿”一笑,再次举高铁镐,“砰”的一下砸向地面。 仍旧跟之前那次一样,声音显出异常响亮,但铁镐镐头却没能深入地下,而是仅仅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一个印迹。 但高凌凯毫不气馁,第三次举高铁镐,砸了下去。 (请看第213章《另外一个》) 第213章 另外一个 高凌凯一镐一镐砸向地面。 虽然每一镐下去,都只不过在地面留下浅浅一个印迹,但每一镐下去,却总会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一连抡了十多镐,我正想让高凌凯歇口气由我替换他一会儿,很突兀地,我感觉一阵冷森森的气息,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我立刻知道,有什么东西进了屋子。我只是不确定这东西是从屋外进来,还是从地底上来。 但高凌凯没有我这样的能力,感觉不到危险逼近,我看着他举起铁镐,又要砸向地面,赶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凌凯停一下!” “怎么啦?”高凌凯双手托镐,回脸问我。 我没有回答,而是转动脑袋,向着整个屋子扫视一圈。 “是什么进了屋子,能不能现身出来让我们瞧瞧?”我冷静一问,声音并不响亮。 但听在高凌凯耳朵里,却令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高力,你你你……在跟谁说话?地下那个……东西上来了?” 我仍旧不答,只是屏气凝息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然后我听见一声叹息,有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居然能够感觉到我?看来我研究了人类几百年,还是没有研究透彻!” 那声音正便如之前曾经跟我数次交锋的那个长相怪异的外星人一模一样,所以我立刻追问:“果然是你?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打开通道,让你回进飞行器里,你就会离开地球返回你父母的星球么?为什么你不仅没走,反而弄出这么大面积的沉睡事件?” “是你帮忙打开的通道?”那声音诧异一问,“到底怎么帮的忙,能不能告诉我?” 这话令我倍觉奇怪,忍不住冷笑一声:“莫非你们星球上的人,也会有选择性遗忘症发生?” “选择性遗忘症?”那个声音毕竟不是地球人类,所以要稍稍咀嚼一下,这才明白其中的含义,“我明白了,你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你们所谓的外星人了!我不是他,我是他的一个伙伴!” “怎么可能?”我大吃一惊,脱口问它,“之前你不是……不对,是它告诉我说,因为飞行器坠落地球,父母都已经死去,现在只剩下它一个了!” “那是他骗你的!”那声音苦笑,“事实上在飞行器坠落地球的时候,总共有六个人,当场死了两个,剩下两男两女,各自结为夫妻,在地球上分别生下了我跟他。只是我们的寿命虽然比地球人要长很多,但也不是长生不老,所以……两百年前我们的父母先后去世,如今活在地球上的……你们所谓的外星人,就只剩下我跟他了!” 我听它语气和善,比之前那个外星人句句话透出阴冷邪恶大不相同,不能不信它所言是实。 事实上我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它,但最紧要的,仍然是那一个问题。 “这次大面积沉睡事件,是你们造成的吧?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还有,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危害整个地球的行动?”我问,越问到最后,口气越显得阴沉冷厉。 那个外星人是在我脑海中说话,高凌凯自然听不见它讲话,但我是直接说出声音来的,高凌凯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之前曾经有过这种情形发生,所以高凌凯纵然满腹疑窦,也没有出声打断我说话。 一直到我说出“危害整个地球”的话,高凌凯才“啊”的一声跳起来,结结巴巴问我一句:“高力,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待会儿再跟你解释!”我随口回应,留神等着脑海中外星人的回答。 我听见外星人颇显惊诧“呀”了一声,问我:“你居然知道……这次的沉睡事件,会危害到整个地球?” 老实说在拦路婆婆跟我提到“危害整个地球”这种话的时候,我虽然震惊,却有几分不太相信,毕竟“整个地球”实在是太大了,单凭区区一两个外星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惊天的事情来? 但如今听这外星人一句反问,那等于是承认了“危害整个地球”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那就令我一阵阵浑身发紧,冷汗也开始沁出我的肌肤,湿透我的衣衫。 “你们为什么……要做如此可怕的事情?我们地球……怎么惹着你们了,你们要如此恶毒对付我们?”我问,要竭尽全力,才能令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因愤怒而颤抖。 “这件事跟我无关!”那声音立刻否认,但是停了一停,又改口,“也不能说全无关系,如果你有耐心,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那好,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完整答案!”我说。 那声音或许是在整理思路,所以并没有马上开始讲述。但我能够感觉到它并没有离开,所以不加催促,而是静静等待。 良久,终于,那声音重新回荡在我脑海之中,不疾不徐,从头讲起。 原来在数百年前,一艘外星飞船在经过一片陨石带的时候,不幸被一颗陨石击中,勉强飞到地球附近,被地球引力捕获,跌落在地球之上。 船上三雄三雌,有两个受到强烈撞击,不幸殉命。 幸好飞船并未受到太大损毁,只是能量舱严重泄露,要想重新启动飞船,就必须找到合适的能量。 可是地球上的元素构成跟它们自身星球迥然不同,飞船上剩余的两雄两雌,花了数百年的时间,也没能找到合适能量。 这期间它们结为夫妻,各自生下了一个孩子。 ——当外星人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忍不住插问一句:“照你这么说,既然你们星球跟我们星球迥然不同,可是为什么,你们的长相却跟我们地球人的长相如此接近?除了眼睛大不一样,其他部位简直就跟我们地球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我们本来是在地球出生,我们的父母为了使我们能够适应地球气候,在我们尚未出生之前,就将地球人的基因,跟我们自身基因结合在了一起。所以我们表面看起来很像地球人,只不过在我们星球,眼睛的作用并不止是看东西那么简单,所以我们眼睛的构造,仍然保留了我们星球人的特点。” 它说的最后这一点,若是换一个人听到,必定会追问眼睛的作用除了看东西,还能做什么? 但是我曾经一再看到之前那个外星人用眼睛放射出某种看不见的能量,不仅能够进入我的大脑,控制我的思想,甚至能够进入那块浮雕和那尊塑像内部,对这两样东西的内部构造进行细微调节。 所以我当然不会有疑问,仍然保持安静,等着外星人续往下说。 但外星人紧接着又说了半句话:“可没想到的是……”然后它微微一叹,没再继续。 那就令我忍不住问它:“没想到什么?” “在我们星球,刚出生的孩子都是雌性,直到将近成年,才会根据自身喜好,选择转变为雄性、或者保留雌性!”外星人说。 而它的这个说法,虽然令我颇感惊诧,却不至于理解不了。 (请看第214章《实验设备》) 第214章 实验设备 在地球生物中,由雌性转变为雄性的现象并不少见,比如黄鳝幼时为雌,生殖一次之后,便会转变为雄性。而这种现象,被学术界称为“性逆转现象”。 可是我没想到这些外星人类,居然也具有这种奇特的生殖方式。换句话说,我看见的那两个好像女人一样的怪异生物,本来就是外星人中的雌性。 “但是我跟另外那个伙伴,不知道是因为生在长在地球的缘故,还是因为我们的父母在我们的基因中混合了人类基因,总之在我们长大之后,居然失去了转变成雄性的能力。结果我跟我那个伙伴,本来想要结成夫妻的,却永远只能做姐妹,而且不可能再延续后代。” “她”说到这里,再一次黯然叹息。我也禁不住生出悲悯之意。 但是很快的,另一个疑问,又在我心中升起。 “不对呀!照你这么说,只有你跟你伙伴长相接近我们地球上的女人,可是我明明看到过第三个!而且这第三个,曾经一再向我攻击,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 “这就是我马上要说的!”外星人满含苦涩续往下说,“我们的寿命虽然比地球人要长很多,但却并不是长生不老,我们的父母在将他们大脑中的知识全部传授给我们之后,他们也陆续去世,剩下我跟我的伙伴,孤零零的生活在太空船内。为了延续后代,同时也为了我们自己不至于太孤单,我们用我们自身的基因,结合了更多人类雄性的基因,制造出了几个……你们人类所谓的克隆人。但是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克隆人不仅仍旧是雌性,而且承载了人类的邪恶与野蛮,就连我们自己,都不太能够控制住它们。” 最后这句话,说得我心中有气,忍不住反驳它说:“人类的邪恶与野蛮,难道你们自身就不邪恶不野蛮么?如果不邪恶不野蛮,怎么会制造出那么邪恶的东西,不仅引发我们人类接二连三的自杀凶杀案,而且……你也说了,你们正在做一些很可能会祸害整个地球的事情!” “这个绝非是我的本意!”那声音颇含抱歉接口解释,“在我们父母活着的时候,就从没有放弃过寻找合适能量的努力,在他们去世之后,我跟我唯一的伙伴更是孜孜不倦,几乎用尽地球上的所有元素进行试验,但始终,我们没能找到能够令我们飞船启动的能量来源。一直到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们发现人类大脑活动所产生的能量……也就是你们所谓的脑电波,可以加以利用。而且只能是人类脑电波,其他动物都不行。可是人类脑电波太弱了,我们需要将成千上万的人类脑电波集合起来才行……” 他的话尚未说完,我已经被它震惊得目瞪口呆。 我千思万想,也无法想到人类脑电波,居然可以成为外星飞船启动的能量源,那么它们制造出某种机械致使人类沉睡,就可以理解了。 “我们经过无数次试验,终于制造出了一件小型仪器,但这个仪器很失败,它能够让人类陷入沉睡,也能够将人类脑电波集中起来,但是集中的脑电波不仅无用,反而会激发人类潜藏的罪恶,被我们找来做实验的几个人类,全都因此而死亡……” 我知道它说的,自然是那块反面浮雕了。所以我忍不住又问它:“所以你又制造出另外一块浮雕……就是你说的小型仪器,将之前那块浮雕的能量中和掉是吗?” “是!我本来想毁掉,但这个仪器毕竟还是有些作用,留着它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所以我另外制造了一个具有反作用的仪器,只要将两个仪器合在一起,就不仅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反而会给人类带去很多好处。比如能够舒缓人类紧张情绪,治愈人类精神疾病等。” 它说的这个我深有体会,所以我越来越认可,它的确不是很邪恶,相较于之前那个想要控制全人类的外星人来说,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很善良。 “可是为什么,你的同伴最后离开了飞船,跑到深山做那种邪恶的实验?”我又问,想起之前那个外星人种种恶行,便忍不住心怀愤懑。 它听出我心中愤懑,苦笑着续往下说。 “之前那两个小型仪器,已经花费了我们很多精力,但结果却以失败告终,所以我那个同伴气馁之下,居然生出了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它说既然永远离不开地球,那干脆就留在地球,让全人类都拜倒在它的脚下!我苦苦劝它,它嫌我啰嗦,索性离开飞船,到深山中另找地方做实验。你该知道我们的脑电波,比人类脑电波强大千倍,我们可以轻而易举控制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令它们服服帖帖拜我们为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却无法让人类大脑接收到我们发出的指令。所以它要做的实验,其实是将它自己的脑电波脱离本体,跟人类大脑合二为一。再由人类大脑发出电波,使全人类听命于它……” 它说的这些我已经听之前那个外星人说到过,所以我不用它多做解释,只是问它:“你们的大脑电波,可以自由脱离本体侵入人类大脑么?” “可以脱离,但只能在一定范围之内,不能离开本体太远!”那个声音回答。 “可是你那个伙伴,为什么可以自由脱离?而且离开它自身本体至少也有数十上百公里?” “这就是它花费百年时间练就的本事了,起码我是做不到!”那声音再次发出悲叹之音,“而且它不但能够脱离本体,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我从本体之中赶了出来,如今它占用了我的本体,正在实施更残忍邪恶的计划!” “什么更残忍邪恶的计划?”我大吃一惊,但很快的,我自己已经明白,“就是这个计划,会祸害整个地球?” “是!”那个声音回答,“这次发生的人类大面积沉睡事件,就是它的杰作!” 我心中暗生疑惑,不知这一次的沉睡事件,为什么会祸害到整个地球。不过没等我将这个问题问出口来,另外一个疑问,却突然从心里冒了出来。 “不对呀!之前方家坳发生沉睡事件,你那个同伴还没有进入飞船,而且我听说,方家坳村民每隔十几二十年,都会沉睡数日才会苏醒,这又怎么解释?” “之前的沉睡,那是我在做实验!”外星人回答。 (请看第215章《桀骜不驯》) 第215章 桀骜不驯 原来在外星飞船跌落地球两百年之后,方家坳村民的祖先来到这里繁衍生息。外星人抓到的几个试验品,基本上都是方家坳村民。 只是在那个年代,大山里不仅野兽横行,更有很多山匪出没,偶尔失踪一两个人口,村民们也不会太过大惊小怪。 至于毕洛巴那一族的祖先,为了寻找族民安生之地,也曾来过方家坳,结果同样被抓进外星飞船做实验。 不过那个祖先是最后一批进入飞船的试验品,两个外星人在放他离开的时候,抹掉了他大部分记忆,并且让他将那两块浮雕的结合体带走。 至于那块怪异的头骨,则是两个外星人制造出的克隆人中已经死掉的一个,那个祖先顺手将这个头骨带走,两个外星人也没有阻拦。 之后其中一个外星人灰心之余,决定留在地球统治全人类。另外一个外星人竭力劝阻,两个人在一番争执之后,想统治全人类的那一个离开飞船,另一个则将飞船通道关闭,继续在飞船中制作能够搜集利用人类脑电波的仪器。 结果它花了将近五十年的时间,还真是有些成果。那个**塑像,便是它的杰作。而在之后的时间,它一直在不断对设备进行修正完善,方家坳人每隔十几二十年便会沉睡一次,便是为此。 “还不对!”我再次忍不住打断它话,“上一次方家坳人陷入沉睡,我曾经到大山里边想借用你说的那两块小型仪器,可是那里的人也同样陷入沉睡,是为什么?” “这个在你看来很奇怪,但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奇怪!”那个声音略含笑意,好像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我之所以没有将那两个小型仪器毁掉,而是让一个人类带走,正是因为在我手里保留着一样遥控设备,我可以依靠这个遥控设备,在百里之外对它进行结构调整。实际上我最新制作的那个大一点的仪器、也就是你们看到的**塑像,我同样是用遥控进行修正完善,而不是每一次都需要我走出飞船亲手操控。” 我明白了。但是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那为什么你那个同伴要将你赶出飞船,并且让这么大面积的人类陷入沉睡?你说它会祸害整个地球,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恐怕还跟你有点关系!”那个声音苦笑回答,“我制造的那个仪器……也就是你们说的**塑像,实际上已经非常完善,功率也非常强大。只不过我一直将它存放在我们父母当年制造的这座小楼房内。这座小楼房当然不是普通房屋,它能够屏蔽掉我们飞行器散发出的你们人类无法理解的某种辐射能量。当然我制造的那个仪器所散发的能量,也会被屏蔽掉一部分。只因我不想造成太大影响,让人类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我一直以来只是利用方家坳村民的脑电波做实验,希望仅靠这数百人的脑电波启动飞船,却没想到……” 它说到这里,再次停住,好像有着无限悲伤般长声一叹,才接着往下叙述。 “我没想到仅仅百余年的时间,我那个同伴不仅可以让自身的脑电波自由脱离本体,而且找到了一个可以跟它的脑电波完全融合的人类。最可怕的是,在他跟人类大脑融合之后,不仅没有使他本身的能量减弱,反而激发了人类大脑中潜藏的巨大能量,居然让他从外部打开了飞船通道。我当时完全意料不到,等到有所察觉,他已经侵入我的大脑,并且将我赶出我的本体,他却占用了我的身体……” 说到最后一句,那个声音更是显出无比的伤感与怨愤。我能够理解它的心情,但是我却不能不追着问它:“之后呢?它做了什么?” “他要毁灭地球!他被一个区区人类打败,实在是怨愤冲天,所以他要将怒火,发泄到整个地球!” 那声音一字一句,我却惊得跳起身来。 “这这这……它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当然能够做到!”那个声音苦笑,“他只要利用人类脑能量启动飞船上的能量舱,再使能量舱产生自爆,那个威力,比地球上最强大的核弹,还要强大数千倍!” 我张口结舌如堕冰窟。如果之前拦路婆婆告诉我说,因为我的鲁莽,造成了很可能会危及到整个地球的严重后果,我当时还心存侥幸,但现在,我觉得我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我真是后悔死了听信之前那个邪恶外星人的花言巧语,原以为它是真的想离开地球,所以我允许它第二次侵占我的大脑,使它得以打开飞船通道,进入飞船内部。 结果它不仅侵占了比较善良的另一个同伴的身体,而且要启动自爆程序,毁灭整个地球。 “既然它要毁灭整个地球,为什么到现在仍没动手?”好一会儿,我才虚弱一问,心中抱着万一的指望,“是不是……它收集的人类脑电波,仍未足够?” “不!”只可惜那声音很快否定了我最后的幻想,“我说过,我制造的那个设备已经非常完善,功率也非常强大,只不过这座小楼房屏蔽掉了它的大部分能量,所以长久以来受影响范围仅仅只是在方家坳周边以内。可是现在,那尊塑像被你们人类带了出去,这次受影响的人类,已经接近上万。只要这上万脑电波齐心协力,不仅可以启动飞船,更可以轻而易举引爆能量舱!” 它解释得颇为详细,可是它越解释,我反而更加糊涂。 “既然如此,为什么它到现在没有引爆能量舱?”我追问。 “原因就在于,齐心合力这四个字上!”那声音轻声一叹,仿佛是有无限感慨,“你们人类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明明能力很弱,寿命也短,可是偏偏,你们却是一个绝不肯屈服强权的种群!而要激活能量舱,这上万脑电波就必须听从指令,整齐划一。但我想,到目前为止,我那个同伴还没能令那上万脑电波听命于他。事实上我之所以一直只在方家坳人身上做实验,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这话令我似懂非懂,因为我很难想象,人类脑电波,怎么会有自主意识、又怎么会有“齐心合力”的情状发生? 不过我很快想到张小云,想到张小云就有她的自主意识,而她,实际上就是残留下来的脑电波。 “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阻止你那个同伴的疯狂行径?”我慌忙追问。 (请看第216章《拯救地球》) 第216章 拯救地球 我当然知道人类是一个什么种群,虽然绝大部分人的确是不愿意屈服强权,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是随时都能变节投降的软骨头。而且大部分不愿屈服强权之人,到最后也会在投降者的影响下,逐渐调整姿态,以求苟且偷安。 所以我,必须争分夺秒,在大部分沉睡之人姿态软化之前,消灭那个邪恶的外星人,拯救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 而我相信,在我脑中说话的这个外星人,一定会对我施予援手,要不然它根本没必要跟我说得这么多。 我的判断没有出错,在我问出“怎么办”之后,那个声音没有推搪,而是直截了当给我答案。 “这也正是我要你帮我的地方!我那个同伴虽然霸占了我的身体,但是它自己的身体仍然跟它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我知道你曾经去过它在大山中的巢穴,知道它的身体藏在何处,你只要毁掉它的身体,它的能力就会大幅减弱,而我就可以夺回飞船控制权,解除地球、也包括我自己的生存危机。” 这话听起来很容易,但是我,一时半会儿却不敢点头。 因为第一,我已经信错了之前那个外星人,我又怎么能确定现在这个外星人所言是实? 第二,我虽然约略记得之前那个外星人的巢穴方位,也记得“我”曾经指令两个最强壮的野人将那个外星人的身体藏进一个**,但那个**到底在哪儿,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而那个山洞大到好像把整座山掏空了一样,我又怎么能够顺利找到那个邪恶外星人的身体? 我好希望拦路婆婆能够出现帮我指点迷津,但明知那不太可能,我只能将我心中的疑问直截了当提出来,让那个声音给我答案。 “我没有办法向你证明我的善意!”那个声音如此回答,“但是数千人陷入沉睡总是事实,你既然想救醒他们,那照我说的去做,总比你什么都不干要强。至于说你很难找到我那个同伴的身体,这个你放心,因为我们那个星球远比地球的温度要低,所以我们最怕的就是高温高热,你只要找到山洞中最阴冷的那个地方,必定能够找到它的身体。” 它这话十分可信,因为在跟那个白乎乎的山洞怪物数次交锋之后,我早就有了一个认知,这种怪物身体温度极低,所以它害怕阳光,害怕火焰。 而这种白乎乎的怪物,据我脑中的这个声音所言,是它跟它同伴制造出的外星与地球的杂交种。 所以我低下头来仔细想想,自我感觉以我对之前那个想要统治全人类的外星人的了解,现在这个外星人说的话,至少有八成可信。 所以我终于下定决心点一点头。 “好,我就信你一次,这就进山毁掉你那个邪恶同伴的身体。但在我成功之后,我希望你能够调整设备,让沉睡的数千人全部苏醒。” “你放心,我从未想过要跟人类为敌!”那声音说。 “那就好!”我再次点头,但却忍不住问它另一个问题,“我有一个……好朋友,她的身体已经死亡,但是她的灵魂、也就是你说的脑电波却留存下来,我想问问,她现在是不是也被禁锢起来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个,不过一旦启动那个仪器,在这附近游荡的所有脑电波……就是你们所言的鬼魂之类,都会被吸收进飞船。但我现在进不了飞船,所以也无法帮你放她出来。” 我有点发呆。上一次因为孟响陷入沉睡,我心里只顾牵挂孟响,对张小云就忽视很多。但这一次孟响安然无恙,自然而然,我就在为张小云担心牵挂。 担心她会不会吃苦,牵挂她会不会害怕。 可是担心牵挂都无用,我只有尽快毁掉那个邪恶外星人的身体,才有机会救她出来。 我问现在的这个外星人能不能跟我一同去往山里,因为我觉得有它跟着,就像有张小云跟着的时候一样,肯定会起很大作用。 只可惜那声音苦笑说道:“我说过我只能待在我的本体附近,我那个同伴花了百年时间,才练就了自由自在脱离本体的能力,而我没有这个能力。即便现在我被它赶出本体,可我仍然不能离开我的身体太远。” 它之前的确曾经说过这话,所以我不再多问,而是转过眼光,开始跟一直守在旁边呆看着我的高凌凯解释。 高凌凯自然惊得连连咂舌,说道:“世上真有外星人?我之前只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没想到居然是外星人之间起了内讧!那我们要抓紧时间,否则沉睡的这些人一个个全都做了投降派,那整个地球可就危险了!” 他的想法跟我一般无二,所以我们立刻赶回村长家里,就在村长家跟雷局长打了个电话做汇报。 雷局长听我说完,同样惊得在那边连连吸气。不过他没有追着问我“外星人”的事情,毕竟我经历的所有事情,我都对他不曾有过半点隐瞒。甚至于早在我从昏迷之中刚刚清醒的时候,趁着他来医院看我,我就已经告诉过他,发生的所有事情,很可能是外星人作祟。 所以他只是语气沉重跟我说道:“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那这个问题可就太严重了!只可惜上次去接应你的那个飞行员,私自抹掉了所有的飞行记录,而且他完全记不清当时是在什么经度纬度,要不然我现在真要上报领导,索性将你说的那座大山整个炸平,不怕毁不了那邪恶外星人的身体。” 有关飞行员抹掉飞行记录的事情,实际上是受“我”指令——当然那个“我”,已经是被那个邪恶外星人霸占住思想的那个我。 虽然像这种小事情我不可能记得很清晰,但我自知所有当时跟我接触过人的反常行为,必定是接收到了“我”的指令。 而既然没有飞行记录,更没有那座山的经度纬度,那么直升机就不可能送我们进山,我跟高凌凯必须徒步而行,再次经历丛林险恶。 “事不宜迟,趁着现在天还没黑,我跟高凌凯立刻出发赶去张大爷的住处,只有从那里进山,我才能找到方向。”我跟雷局长说。 “那好!我现在就安排特种警员出发,今晚跟你们在张大爷住处汇合,明天一早,保护你们一同进山。”雷局长说。 (请看第217章《同生共死》) 第217章 同生共死 我上次接到高凌凯的电话,从张大爷家赶来方家坳,当时留在一线岭的那条绳索,依旧悬挂在山岩之上。 这几天没有下雨,绳索没有受到太多腐蚀,我跟高凌凯找到那条绳索之后,试了一试仍旧结实,这才依次爬了上去。 此时已近黄昏,我们俩加紧赶路,但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后,仍不得不打亮手电筒,并且放慢速度,以免走上岔道。 幸好通往张大爷家的山路虽然蜿蜒狭窄,但却没有岔道,到晚上八点多钟,我们终于安安全全赶到了张大爷家。 张大爷家的灯光已经亮起,看来雷局长安排的特警队员已经赶到。我看见篱笆墙外站着一个人影,似乎在等着我们到来。 没等我看清一点,那个人影先向我们奔了过来。 “高力!高力!” 我听见她娇声呼唤,是孟响。 “你怎么也来了?”我一边赶忙伸手拥她入怀,一边问她。 “我要跟你一同进山!”她说。 “这怎么能行?”我大皱眉头,将她从怀里推离一点,“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跟你一同去!”孟响说,停一停,又接一句,“上一次,我落在那些族民手里,没能跟你同生共死,这一次,我要补回来!” 这话当然会令我颇有感动,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却令我不敢接口。 因为上一次跟我“同生共死”的,是张小云,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对张小云抛舍不下。 孟响特意提到这四个字,明显张大爷引起的心结,仍在她心中留存。 “高顾问,雷局长让我们听从你的指挥!” 几个特警队员迎了上来,借着屋里透出的光亮,依稀认得领头的一个,正是上次跟我们一同进过山的黄特警。 黄特警另外带着四个我没见过的特警队员,而张大爷家只有四间房。所以当晚孟响不得不跟我同住一房。我将她搂在怀中,免不了劝她明日一早回保康去,不要跟我们一同进山,但是孟响坚决不肯。 “你别怕我拖你的后腿,我是女人,但我也是刑侦科长!胆子或许没你大,但是我的枪法肯定比你好!”她这样说。 她的枪法确实比我好太多,而且我怕再说下去,她又要提到“同生共死”,所以我只能闭上嘴巴,唉声叹气。 一晚无话,到第二天一早,我们简单吃了些东西,就起程往西南方向,依旧要首先找到那个狭洞的方位。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走这条路,上一次还岔了两次道,这一次却顺顺利利不到中午已经到了那个陡坡跟前。 我们上次留在那儿的绳索依旧还在,不过那已经是数月前的事情,绳子已经颇有腐烂。所以我们另外绑了两条绳索,八个人依次下到下边的狭洞里。 我不知道上次在方家坳攻击我的那个白乎乎的怪物是否已经回进山洞,不过我早有防备,在跟雷局长通电话的时候,已经请他准备了几支特制火把。 我们八个人点亮了四支火把,让孟响走在中间,八人一同快步走向山洞另一头。 有一个特警队员首先听见了“叮叮叮叮”的声响,我赶忙解释那不过是八音石的声音,几个绷紧神经的特警队员这才放下武器,禁不住哑然失笑。 四支火把走到半路就已经燃尽,我们又点起了另外四支,几乎是连走带跑。前两次过这个山洞,我们花了将近两个小时,但是这一次,一个半小时不到,我们就已经从狭洞另一头钻了出来。 四个特警不知道这个山洞有什么古怪,我跟高凌凯、再加上孟响黄特警却禁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想必那个白乎乎的怪物要么尚未回到洞里,要么就是怕了火把,不敢出现。 从山洞跳进山谷,往东南是通往毕洛巴等族民聚集的方向,而我们的目标,自然是西北。 一下午循着记忆急速赶路,至将晚时分,竟然顺利找到了上一次进山遇到狼群的那个地方。 那地方稀稀疏疏几株大树,靠着西边,是一座十分陡峭、但却不甚宽阔的石峰。 下边的路该怎么走,必须先翻过这座石峰,我跟高凌凯才有可能找到。 此时天色已暗,我们只能歇在岩石下方,等明天一早,再尝试爬山。 上次在此地曾经遇到野狼,这一次我们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跟高凌凯主动承担起第一班岗,说定十二点再叫醒五个特警,由他们轮班值守剩余的时间。 孟响是个女人,本来不想让她值夜,可她根本不可能睡得着,也跟我们一起坐在火堆旁低声说话。反而高凌凯有些没意思,还没到十一点,他又开始打瞌睡。 我明知他瞌睡多,便不去管他,只是轻轻揽抱着孟响。两个人虽然不再出声,不过那种无声的交流,却更加充满柔情蜜意。 但是很快的,我就感觉到危险靠近,那种柔情蜜意,也就此打住。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我压低了声音跟孟响说。 孟响轻轻“啊”了一声,赶忙也低声问我:“是什么?是狼群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狼群!”我回答。 就我的感觉而言,也不会是鬼魂之类,因为我只是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而没有那种阴风拂体的感觉。 孟响也感觉到了,低着声音又说一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之中盯着我们!” “是!”我点头,慢慢松开揽抱着孟响的那只手,并且伸进裤袋握紧手枪,之后向着那盯视感来的方向看过去。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目光所及只见漆黑一片。但是我,能够清楚感觉到,就在那黑暗之中,不止一个东西在盯着我们这边看。 孟响伸脚踢醒了黄特警等人,八个人各自握紧武器严阵以待。黑暗中的那些东西可能被我们的气势所震慑,我感觉压力消散,那几个东西静悄悄地离开了。 “没事了,它们走了!”我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怎么我什么也没看见?”有一个特警队员说。 “我跟高力经历的事情,你们可能几辈子都经历不到,所以别怀疑高力的判断!”高凌凯不客气的说。 “不错!高顾问屡次进山出山,经验肯定比我们丰富得多!”黄特警说,也算是给他的兄弟递个台阶。 (请看第218章《野人围攻》) 第218章 野人围攻 我没有跟特警队员多做解释,只是招呼他们继续休息。 到十二点左右,我叫醒黄特警,让他安排剩下的值夜人员,我跟孟响相拥着靠在一棵大树上歇息。 不想刚刚睡沉,突然一惊醒转,孟响已经从我怀里起身,其他正睡着的人也都爬起身来。 两个轮值的警员一蹲一立,各自紧握冲锋枪面向着沉沉黑暗。我抬眼去看,只见几个高大的黑影,正慢慢慢慢逼近过来。 “别开枪,是野人!”我小声说。 “野人?这个世上真有野人?”一个特警说。 “就算是野人,我们若不开枪,它们向我们攻击怎么办?”另一个特警说。 我脑海中迅速转动,一时也苦无良策。幸好那几个黑影见我们全都严阵以待,又缓缓缓缓退入黑暗。 “这些黑影,真是野人?”黄特警问我,仍旧全神戒备望着黑暗深处。 “确实是野人!”高凌凯抢着回答,“我们还跟一个小野人交了朋友,上次我就跟你说过是野人带我们找到了那个大山洞,可你就是不信!” 黄特警抱歉一笑,仍旧转脸看着我。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他问我。 “还是轮流休息吧!只是这些野人行动极快,轮值的一定要全神戒备,绝对不能打瞌睡!”我说。 高凌凯忍不住说道:“野人并不是纯肉食的动物,而且它们的天性远不如豺狼虎豹那么凶悍野蛮,况且我们八个人在一起,就算豺狼虎豹也未必就敢打我们的主意,为什么偏偏这几个野人要结起伙儿来跟我们过不去?” 他说的这些事实上我也很奇怪,但我只能摇一摇头,没有办法给他答案。 黄特警跟几个特警小声商议了几句,重新安排了轮值,我跟孟响高凌凯则继续休息。 《睡到死》第218章 野人围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悬崖激斗 野人在山峰上纵跃攀爬的速度已经很快,但是那克隆怪物的速度更是快到无法形容。 此刻阳光正从东面照射过来,映着那怪物白乎乎的身影,感觉就像一道虚幻的影子。 我知道那怪物最恨的是我,立刻一手攀紧山藤,一手掏出手枪,向着那怪物连连开枪。 几个特警在我头上,想要开枪,却怕误伤到我。只有孟响跟着掏枪,“啪啪啪啪”连开数枪。 但那怪物实在是速度太快,我跟孟响根本难以瞄准。而我身在半空,难以躲避,眼睁睁见那白影扑到了跟前,只能用双脚勾紧山藤,向后一个翻身,躲过了白影迎面一击。 白影顺手抓住我手握的那根山藤,正要发出第二次攻击,黑影一闪,小野人居然松脱山藤,随着一声厉叫,凌空扑向那个白影。 但那白影的速度比之小野人更快,小野人刚扑到跟前,那白影已经躲开。不过它没去理会小野人,眼瞅我向下垂挂,它也跟着急扑而下。 “啪啪”两响,我再开两枪。 白影已经到了我跟前,却被我两枪逼得退了开去。小野人眼见白影离它很近,顺手一抓。白影再闪一闪,躲过小野人的抓打。 我看见孟响身影一闪,居然从高空扑落下来。 “孟响,不!” 我惊得大声一叫。 但孟响的身影急速下落,眼瞅跟白影到了同一水平,孟响急抬手臂,只听“啪啪”两响。 我不知道孟响到底击中了怪物哪里,只听见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怪叫,紧随着它白乎乎的影子,也跟着孟响急速跌落。 我此刻只是用双脚勾着山藤,但眼见孟响从上而下,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从腰里使劲猛然一荡,正好跟孟响凑到一处。 我伸手一抓,一手扯住了孟响的衣服,一手抓住了孟响的胳膊。 但是我仅靠双脚勾着山藤,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所以我跟她一同向下急速跌落。 我听见高凌凯跟几个特警齐声惊呼,心中想着我要跟孟响死在一起了。 那一刻我真的没有害怕,因为我心中只是想着孟响,好像只要跟孟响在一起,是生是死都无所谓。 但也就在那一刻,我脚上一紧,有人抓住了我的一只脚踝——不,不是人,是那个知恩图报的小野人。 它一手紧紧抓着一根野山藤,一手紧紧抓着我的一只脚踝。 我勾头向上一望,顾不得感谢小野人,而是很快低头,冲着孟响大喊大叫:“快,抓住你旁边的野山藤!” 其实不用我叫,孟响已经伸手往旁边抓住了一根山藤。我手上一轻,赶忙丢开孟响,伸手抓住我身边的另一根山藤。 低头下望,只见那白乎乎的影子趴伏在地上不动,看来孟响那两枪,瞄准了它的要害处,终于要了这祸害的性命。 我们本来已经爬到了半山腰,但经这一场闹腾,我跟孟响又向下滑落了十来米。上边黄特警问我还要不要爬上峰去,我试了一试感觉并未到筋疲力尽的地步,再问孟响,孟响说道:“我没事,还是往上爬吧!” 于是我们咬着牙续往上爬。小野人好像是怕我再次跌落,居然紧跟在我身边保护着我,那就令我满怀温暖,也满怀感慨。 小野人的父母等在山峰上,不等我们爬到峰上,它们居然找准吊着我们的那几根山藤,将我们一个一个提上峰去。 几个特警队员本来就惊诧莫名,等到我跟小野人上了峰顶,各自张开双臂,不约而同抱在一起,几个特警更是目瞪口呆,这才相信高凌凯之前所言“我们所经历”的那些话,绝非浮夸。 又是几个月不见,小野人已经比我高出了一个头,跟我抱在一起,我倒成了孩子一样。 跟小野人亲热过后,我便忍不住责备孟响。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有多冒险?万一我抓不到你,现在……” 我无限后怕不敢续往下说,孟响俏皮一笑,说道:“可是你毕竟抓住我了呀?何况当时我哪里考虑那么多,我只看见那个怪物逼得你倒挂下去,如果我不能将它击毙,你就要丧身在它手里了!” 她说得没错,以当时的情形,如果不是她从空扑落将怪物击毙,我要躲开怪物新一波攻击,就只能松开山藤跌落下去。而一旦跌落,自然不可能活命。 也正因为她出其不意从空扑落,那怪物完全预料不到,这才被她两枪毙命。否则以那怪物鬼魅般的速度,只要有了防备,孟响就不可能将其击中。 但孟响会不顾生死出此险招,可以说是在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 我高力何德何能,能让她爱我到如此地步,当真是不枉此生! 只可惜周围还有其他人,我就算满腔柔情,也无法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在我跟孟响说话的时候,高凌凯又跟小野人亲热了半天。几个特警静悄悄地站在一旁,两个大野人却无声无息退下峰去。估计它们是见危险解除,所以放心地回它们的巢穴去了。 稍微休憩一阵之后,我们便顺着坡度较缓的那一面下了陡峰。由小野人带路,走到它们的洞穴所在那一片密林之前,我们要继续望着西北方向而行。 我想着此去不知要经历怎样的危险,本来想劝小野人不要再跟我们走,只是语言不通,难以讲得明白。 幸好树林中传出大野人呜呜呼唤,想必小野人的父母也担心它们的孩子会跟着我们走得太远,所以在叫小野人回去。 小野人依依不舍。我将孟响他们带出来的食物捡包装简单味道好的比如火腿之类给了小野人一些,并教会它如何食用,之后才依依不舍跟小野人分手。 小野人跟着我们走出老远,直到过了一道山梁,小野人才停住了脚,就在梁上呜呜叫唤。 叫得不止我跟高凌凯心里难受,孟响也唉声叹气,说道:“这么可爱的小野人,要是能带回去养着就好了!” 她这话不过是一时感慨,我听听就算,不能当真。 (请看第220章《再闯魔窟》) 第220章 再闯魔窟 我们一行八人继续赶路。 因为剩下的一段路上次由大野人引着我们走,这次我跟高凌凯必须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是该往左还是往右。 结果就比上次用了更长的时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终于赶到那条布满荆棘的山沟之前。 “过了这条山沟,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吧?”黄特警问。 上次黄特警曾经率队救援我跟高凌凯,但是他是直接跟着直升机来的,所以他这句话不是肯定句,而是疑问句。 “是!”我点一点头,“幸好距离不是很远,我们可以顺着旁边的石崖攀援过去!不过咱们最好留两个人在这里,以免万一咱们遇到什么事故,外边的人还可以发出求救讯号,让直升机过来支援。” “留两个人在这里我不反对,但是我要跟你在一起!”孟响立刻开口。 我确实不愿意她跟着赴险,但是她抢着发话,倒使我难以表态,只好看向黄特警,由他作出安排。 “我也要跟着进去!”高凌凯说。 黄特警只好留下两个特警队员,吩咐他们随时用对讲机保持联络。而一旦失去联络,他们就要发出求救信号。 上一次我被困在里边,知道在那个山洞里所有电子仪器都不能用。虽然我隐约记得,在那个邪恶的外星人控制住我的思想之后,为使直升机顺利降落,已经毁掉了所有仪器,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还是把我的顾虑告诉了黄特警。 所以黄特警跟两个留在外边的特警队员另外约定,如果在我们进入山洞后对讲机不能使用,就用信号枪进行联络。 之后我们一行六人,顺着那布满荆棘的山沟左侧石崖攀援向前。 之所以选择左侧,自然是因为右侧的石崖陡若石壁,更难攀援。 幸好我们六个人身手都不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危险。约莫一个小时之后,虽然一个个累得浑身发软,但却终于依次跳落进那道宛如门户的山谷谷口。 上一次我来这儿,那铺满石块的平整地面上干干净净,但现在,没有了被那邪恶外星人控制下的野人收拾,地面上满是树叶。正对谷口的那条山沟里的荆棘刺藤,也开始蔓延进入谷口之内。 不过眼前几乎算得上是浩大工程的平整地面,仍旧令孟响跟几个特警啧啧称奇。黄特警首先拿出对讲机试了一试,确定信号良好,不仅是他,连我都感觉心里踏实不少。 抬头上望,那个宽约三米,高度只有两米二三的洞口,依旧在离地五六米的石岩之上。只不过上一次,我感觉洞里有什么东西盯着我看,而这一次,没有了那种感觉。 但是想起上一次那诡异的经历,再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我依旧感觉不寒而栗。 三个特警率先攀岩上去,进入那个洞口,我跟孟响高凌凯紧随后边。 洞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光亮,黑漆漆的十分瘆人,我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孟响的一只小手,感觉她手颇显冰凉。 黄特警先点燃了一根燃烧棒,在山洞里边照了一下。那山洞面积太大,借着燃烧棒的光线,居然看不到对面的洞壁。 “高力,这要怎么去找那什么**?”高凌凯问。 事实上我也暗暗发愁。想起另外那个外星人说它们的身体最怕热量,所以必须保存在阴冷的地方,我跟黄特警商量一下,六个人分成两组,沿两边洞壁先走一圈,看看有没有向下的洞穴之类。 因为我跟孟响高凌凯没有佩戴夜视装备,所以高凌凯只能跟黄特警一组,我跟孟响这一组加了一个黄特警认为最机警的一个特警。 之后我们三个沿着右方洞壁,那特警手执枪械在前方开路,我跟孟响打亮手电筒,仔细检查山洞角落。 但那山洞洞壁被修整得十分平滑,别说向下的洞穴,就连一个石缝都没有。 两队人各自走了十来分钟,才在修建有囚室的那个走道旁边碰头。我实在是不死心,又进几间囚室查找,同样连一条裂纹石缝都没看到。 “现在怎么办?”黄特警问我,见我丧气摇头,他又接着一句,“真要不行,咱们就留下定位仪指示方位,按照雷局长所言,直接用攻击机发射导弹摧毁这里。” “如果那个密室深入地下,就算将整座大山摧毁,恐怕也不济事。”我说,抬起头来向着山洞上方瞅了一瞅,又用手电筒照了一照,很快找到那条沿着石壁往上的台阶,“这上边另有石室,既然下边什么也没有,那咱们就往上边找。” 其实我记得在山洞对面、亦即是入口的地方,也有一个向上的台阶,但我想在这种诡异之地,与其分头行动,还是多花些时间,六个人聚在一起比较好。 我们沿着石阶上去,进入到那间石室。 就是在这间石室里,我曾经在白雾茫茫之中,跟那个邪恶的外星人展开殊死搏斗,但最终因为听到它说能够救醒孟响,我放弃对抗,任由它控制我的大脑,禁锢我的思想。 而今没有了白雾茫茫,石室里只剩漆黑一团。 我下意识地将手电筒投射向高处,在石洞的最顶端,本来有一个圆球形状、能够放射出带有朦胧雾气的发光设备,只是在我的大脑被外星人控制之后,那外星人曾经放射出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能量,将山洞各处的发光设备全都熄灭。 只是熄灭而已,那些发光设备应该还留在山洞顶部。但如今我目光所及,山洞顶端光光溜溜什么也没有。不知那些照发光设备是透明的,还是本身具有隐形功能。 地球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隐形,但以外星人的科技水平,就算是制造出能隐形的设备,我也觉得不甚稀奇。 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关注这个,在向山洞顶部一撇眼之后,我便收回了手电筒,同孟响高凌凯一样,向着山洞四面探照搜索。 (请看第221章《险恶地窟》) 第221章 险恶地窟 那石室只有二三十个平方,很快地,几道手电筒的光柱,便一起投射向左侧一道黑乎乎的门洞处。 在黄特警的指挥下,由两个特警在前边开路,我跟孟响高凌凯走在中间,黄特警亲自押后,一行六人走入那个门洞之内。 那门洞内并非有另一间石室,而是狭长如走道一般。而且走道并非笔直向前,而是形成一个弧形,好像是沿着山势修建的一样。 往前行约二十米,眼前出现两条岔路。用手电筒分别向两条岔路照一照,可以看见两边都是向下的台阶。 “看来咱们只能分路走了!”黄特警说。 我没说话,因为我感觉到向右的那条路阴气森森,而向左的那条路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所以我向着右边那条路伸手一指:“应该从这条路下去!”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黄特警立刻问。 “因为我感觉不到左边这条路有危险。”我回答。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一个特警忍不住嘟哝一句:“为什么反而要往有危险的地方走?” 我没有回答。孟响首先明白,开口替我解释:“我们是要寻找这个大山洞内的一个**,它肯定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黄特警再次开口,“黑灯瞎火的,万一里边满布机关,我们进去,岂不是送死?” 我觉得即便送死也得进去。但在找到**之前,还是要保住性命不能死,否则我们就死得毫无价值了。 所以我考虑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黄特警:“你们有没有带小型燃烧弹,不会造成剧烈爆炸的那一种?” 之所以我要强调不会造成剧烈爆炸,是因为我不知道脚下有没有洞穴之内,万一爆炸产生的破坏力将脚下震踏,我们可就自寻死路了。 幸好黄特警很快点头:“有!只会燃烧,不会爆炸!” “那就向着右边这条路扔一个下去!”我说。 黄特警明白我的意思,立刻掏出一颗燃烧弹,并且拉开保险,向着右边通道扔进去。 只听“扑”的一响,燃烧弹先是撞在前方石壁上,紧接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再接着“哧哧”响声,燃烧弹猛烈燃烧起来,我们看见在我们眼前的,原来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 燃烧弹顺着倾斜的地面,一边放射出强烈的光线,一边咕咕噜噜直往下滚。 约莫滚了二十来米,因为角度问题,我们已经看不到燃烧弹本身,只能看到光线在继续往前。 但就在一闪之间,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不过并不像是燃烧弹已经燃尽,因为仍有晃晃悠悠很微弱的光线传了上来。 只是那种晃晃悠悠的光线,也不过在一瞬之间,就完完全全消失不见。 “是燃烧弹烧尽了吗?”我问黄特警。 “应该不是!”黄特警摇一摇头,“感觉像是前方有一个深坑,燃烧弹突然掉进了坑里。” 事实上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燃烧弹一路滚动,并未触发什么机关之类,所以我开口说道:“看来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机关,不过要各位小心脚下!” 一边说,我率先跨步进入右边那条向下的通道。 孟响紧紧跟着我,其他人也尾随而入。 我手上握着手电筒,一路向前照耀,在行到二十来米的时候,我更是格外小心谨慎。 但就算格外小心,扑面而来的一股阴寒之意,仍旧令我紧急止步。 在我的手电筒照耀下,那条通道依旧延伸向前,看不到尽头在哪儿。然而就在我的脚下,却有一段黑乎乎的缺口。 那缺口宽窄正好跟通道持平,而且因为黑暗,缺口黑乎乎的颜色,与上下左右的通道颜色你所看的《睡到死》的第221章险恶地窟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琦书屋进去后再搜《睡到死》观看 第222章 有进无退 我想起拦路婆婆曾经说我有“灵魂出窍”的能力,她也确实在轻轻推了我一把之后,将我的“灵魂”推离了本体。 但可惜我没来得及问她怎么样才能使我的“灵魂”自由自在脱离身体,否则我现在使出这个办法,肯定能很轻松的找到**所在。 “咱们四个人,就算分头走,也没办法同时探查这么多的洞口!”黄特警垂头丧气说了一句。 我也皱紧了眉头,正苦无良策,忽然隐约记起,当时在这个山洞,被那个外星怪物霸占了大脑之后,它曾经借助我的大脑发出指令,让两个野人将它的身体藏进**。并且要守护好**,不能让任何活物靠近。 而野人是需要吃东西的,如果它们仍在此处守护,那么只要我们弄出食物的香味,说不定能将野人引出来。 我赶忙问孟响还有没有火腿熏肉之类,孟响不知我要做什么,不过她也没多问,而是很快从背包里找出一根火腿。 我撕开火腿包装,再让黄特警找出打火机,让高凌凯拿着用火烤炙火腿。 “这是想干吗?”黄特警忍不住问出来。 我当然不能如实告诉他,只能随口编个理由。 “这里以前有很多野人,我想或许会有野人守护着那个密室。”我回答。 “所以你想用烤火腿的味道,将野人引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该往哪个洞里走了?”孟响一下子明白过来。 “是!”我答应一声,一边掏出手枪,全神戒备。 黄特警跟孟响忙也掏出手枪,我们三个各自面对着一个方向,这样无论野人从那个洞口出来,一定会有一个人可以一眼看到。 但是没等我们看到野人出现,很突然地,上边响起惊呼之声。 “小乔,怎么啦?上边出了什么事?”黄特警一惊之余,赶忙仰头向上大声问。 但是上边的两个特警根本顾不得回答他话,我听见上边枪声大作,我们几个空自着急,没办法知道上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枪声夹杂着两个特警的惊呼惨叫声,在洞壁之间震荡回响,虽然不是特别响亮,却真令人浑身发麻。 “小乔,小于,到底怎么啦?”黄特警再叫一声。 不想他叫声方落,我们便听见“哇哇”惨叫,伴随着“哒哒哒哒”冲锋枪的声音。 我吓得一手抱住孟响,一手将高凌凯一拉,同时嘴里大叫一声:“快趴下!” 我们三人同时扑到地上,黄特警一愣之下,赶忙也蹲了下来。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扑嗵”一声,一个特警从高处跌落,一声未吭,便已毙命。 方才的惨叫自然是他发出,而那“哒哒”枪响,是他跌落下来的时候,不由自主仍在放枪。 幸好我们四个无人受伤,此刻上边的声音也已停止,黄特警赶忙先看摔跌下来的那一个。手电筒的光柱照在那人脸上,只见血肉模糊,根本已经看不清他的容貌。 不过黄特警仍然能够认出他的兄弟,我听他先是哽咽着唤了一声“小于”,紧接着又仰起头来大喊两声:“小乔!小乔!你还好吗?” 没有声音回应他,想必小乔同样无幸。 “怎么回事?高顾问,这是怎么回事?”黄特警问我,铁铮铮的一个汉子,也禁不住喉咙发涩,带有哭音。 我没法回答他。直觉告诉我,那个密室肯定是在这下边。因为那个较为善良的外星人曾经说过,它们的身体最怕高温高热,只要我找到最阴冷的地方,基本上就能找到密室所在。 而这下边就很阴冷,我甚至听见孟响冷得哆嗦了一下。 “高力,得赶紧想办法,要不然不等找到那个密室,我们先要被冻僵了!”高凌凯说。 我实在是难有办法可想,我现在倒希望在上边攻击两个特警的什么东西能到下边来,那样起码我们有了一个针对的目标,不至于象现在一筹莫展。 “无论找不找得到**,我们恐怕都很难活着走出去了!”黄特警说。 我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向我身边的三个人望一望。我发现黄特警满脸惨然,看来他因为两个兄弟之死,确实已经陷入绝望。 高凌凯却两眼看着我,仍然对我抱有信心。 至于孟响,脸上却十分平静,甚至当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向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同时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我心中一暖,因为我明白,孟响跟我有着同样的念头,只要我们俩能够在一起,生或死,都不重要。 不过能够活下去,当然是最好。 “你放心,我们能够出去!”我说。 我是满含温柔跟孟响说的,但是黄特警却忍不住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脱口问我:“为什么你有这样的把握?小于跟小乔都死啦,没有人在上边拉我们,我们怎么可能上得去?”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电筒向着上边照来照去。 但见四面皆是垂直向上,而且平整光滑,根本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 我回过脸来,看着黄特警,安抚地跟他解释清楚。 “我相信**就在这下边,而当时……我记得霸占这个洞穴的那个怪物,曾经指令两个野人将它的身体藏进**。这下边如此陡峭,野人要到这下边来,既不可能攀爬下来,更不可能直接跳落。况且它们要守护这里,不可能几个月不出去找吃的。所以我判定,必定有另外的通道可以通向外边。我甚至认为,正是那两个野人,从其他通道到了上边,再出手向小乔小于攻击。” 黄特警大概是听我分析得很有道理,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的,他就再次皱起了眉头。 “就算你说得对,这么多的洞口,我们该往哪里走?” 这却是个大难题。我皱眉苦思,却一筹莫展。正想索性闭上眼睛气沉丹田,试试看能不能憋足劲把我自己逼到灵魂出窍,很突然地,我感觉到一股阴森之气,袭上身来。 (请看第223章《地底幽灵》) 第223章 地底幽灵 那股阴森之气,并不止是我一个人感觉到,其他三人也感觉到了,孟响甚至脱口惊呼了一声。 我立刻睁眼,向着那阴森之气袭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我也差点惊呼出声,因为我居然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影子,在黑暗中飘飘忽忽。 那是一个鬼魂,而且是人类的鬼魂! 我知道世上肯定会有很多鬼魂,毕竟世界这么大,或许在其他地方,也会有能使鬼魂留存的因素存在。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外星怪物的巢穴之内,看到一个人类的鬼魂。 并且不止是我一个人看到,孟响高凌凯再加上黄特警全都看到了。 高凌凯还能撑得住,毕竟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鬼魂出现。孟响也还能勉强站稳,唯独黄特警,一边忍不住地浑身发颤,一边结结巴巴问出一声:“鬼!鬼!这这这……是鬼吗?” 我没有回答,那鬼魂却“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鬼魂发出的声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到,除非它愿意将声音投射到你的脑海里去。 我感觉高凌凯跟孟响就没有听见鬼魂那难听之极的笑声,唯独我跟黄特警听到了。 黄特警能够听到,是因为那鬼魂两眼正盯着黄特警,很明显它首要对付的,就是最怕它的那一个。 而我能够听见,大概跟我已经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有关系。 我看见那鬼魂一边笑,一边向着黄特警身边一扑。黄特警大骇之下,丢了手中的手电筒,扬起冲锋枪来,“哒哒哒哒”向着鬼魂连连扫射。 刺耳的枪声震荡在山洞里,然而强大的火力直接穿透鬼影,却无法伤及那鬼影分毫。 我看见那鬼影迎着冒火的枪管,一直扑到黄特警身上,瞬间跟黄特警合二为一。 这情景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瞬眼之间。我跟孟响手上依旧拿着手电筒,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我看见黄特警眼中绿光一闪,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然后他忽然压低枪口,指向了我们三个。 “孟响小心!” 我大叫一声,不顾生死扑向黄特警。 “哒哒”两响,我感觉身上一痛,已被子弹打中。耳听孟响失声尖叫,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倒向地面。 不由自主,但仅仅是我的身体! 我看着我的身体倒向地面,我自个儿却很奇异地飘飞而起。眼瞅着下方孟响尖叫着抱住了我的身体,同时黄特警的冲锋枪却再次指向了孟响,我顾不得多思多想,立刻向黄特警身上一扑。 我感觉我从黄特警身上一穿而过,黄特警的身体并未带给我任何阻碍,但是附身在黄特警身上的那个鬼魂,却被我直接从黄特警体内撞击出去,晃晃悠悠飘荡在我的对面。 之前我看那鬼影,只是恍恍惚惚一个影子,但如今我也成了一缕幽魂,那鬼影在我眼里,倒比之前更加清晰。 我看见他身上穿着一袭长袍,那绝不是现代男人服饰,在我看来应该是上世纪初叶兵荒马乱时期的文人装扮。 他脸型瘦削,眼神阴沉,看来是那种心眼狭小、颇有算计的男人。 “你你你……明明还活着,怎么可能……会脱离肉体与我对阵?”那鬼魂满脸惊诧,完全是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 同时我听见下方高凌凯失声惊呼:“高力,你怎么……?你你你……已经死了吗?” 我低头下望,看见地上的三个人全都瞪大眼睛看着我。高凌凯是无比震惊,孟响是伤心欲绝,黄特警则是惊骇到上下牙齿微微打战。 我只是一缕魂灵,在脱离肉体的情况下,我甚至感觉不到来自肉体的伤痛。但是我,看着孟响涌泪的眼睛,我仍然会有那种很真实的心痛的感觉。 “别哭,宝贝!”我毫不犹豫唤出最肉麻但也是最深情的那个称呼,两眼看着孟响,确信她能够听见我说话,“我还没死,那两颗子弹并没有伤到我的要害!但是你要赶紧帮我止血,避免我流血过度,等我打退了这个鬼魂,就会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去!”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奇妙!我明明感受不到我身体的痛楚,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到来自于我的身体依旧旺盛的生命力,甚至于那两颗子弹击中在我身体的哪个部位,我都一清二楚。 孟响本来两手抱着闭眼昏迷的我的身体,看见我的魂灵漂浮在半空之中,她一定跟高凌凯一样,以为我已经死去。所以她仰着脸流着泪,脸上那种心碎的表情,当真令我既心痛,又满足。 而在听我说出“我还没死”这句话之后,孟响脸上的表情迅速转化,之前的心伤欲碎,瞬间被喜极若狂所代替。 她立刻低下头来,一边手忙脚乱想用手按住我冒血的伤口,一边嘴里连连叫着:“他说他还没死!他说他还没死!高凌凯,快快快,快点帮他包扎伤口!” 高凌凯满脸的震惊与伤感,立刻也化为狂喜。这洞底十分阴寒,但高凌凯却毫不犹豫脱下上衣,想用他的衣服,堵住我的伤口。 黄特警也于此时省悟过来,赶忙叫着:“我这儿有纱布!还有药水!” 他也手忙脚乱地赶忙打开背包,翻找出备用的纱布跟药水。三个人一起动手,先解开我的衣服,找到我的伤口,然后小心翼翼帮我包扎止血。 我趁着下边三人忙成一团,抬起头来,看向那一直飘身站在我对面的鬼魂。 “你既然没死,为什么能够脱离肉体?”那鬼魂到现在仍旧在苦思这个没紧要的问题。 所以我不去理会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他:“你是几十上百年前被一个无眼怪物抓来做实验的人吧?” “无眼怪物?”那鬼魂脸现疑惑,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脸上立刻显出惊慌与愤怒,“什么无眼怪物,那是天神,是法力无边的天神!你对天神如此无礼,必定会遭受惩罚!” “惩罚?”我忍不住冷笑,“你一定遭受过很多惩罚吧?那所谓的天神在你身上做过多少实验,让你受过多少折磨,你不会都忘记了吧?” “你你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那鬼魂一张鬼脸愈发显出惊疑不定。 (请看第224章《怨鬼良知》) 第224章 怨鬼良知 我本来是有误打误撞的成分在,因为据我估计,这鬼魂既然是人类,那么肯定是当年被那外星怪物抓来做实验的人类之一。 而据我自己的切身体会,那种实验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如今见这鬼魂面色大变,我立刻知道我揣测不差。 所以我接住他话再发冷笑。 “我就奇怪了,那无眼怪物让你受过那么多的折磨,你不恨它,倒在这儿死心塌地守护它的密室。你是天生犯贱,还是奴性十足?” “你敢说我犯贱!”那鬼魂大怒,忽然向我猛力一冲。 我感觉一阵阴寒扑面而来,也跟着向他对撞上去。 我们俩交叉而过,毕竟我们都不过是一缕魂灵,而并非实体,基本上谁也奈何不了谁。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也是曾经被那无眼怪物折磨过的人,我今天来此,就是为了毁灭它的身体,让它再也不能在人间作恶!可是你呢,你不说帮助我们,反倒要伤害我们,你说你不是犯贱是什么?” “我不是犯贱!我不是犯贱!”那鬼魂声嘶力竭叫出来,“我也恨它!可是……可是它法力无边!它也不是什么无眼怪物,它不仅有眼睛,而且……而且它的眼睛非常可怕!” “它的眼睛的确很可怕!”我立刻顺着他话续往下说,“它的眼睛不仅生在额头上,而且能够放射出某种能量,侵入人的大脑,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不对?我没有骗你,我的的确确曾经被它折磨,并且跟它进行过殊死搏斗!” “不可能!人类,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那鬼魂喃喃叨叨。 “人类的确很难与它对抗,但据我所知,只要进入密室,毁掉它的身体,它的法力就会减退一多半,到时候再要灭了它,就容易多了!”我说到这里,一改之前的嘲讽与激将,而是现出诚诚恳恳,“所以,我真的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找到密室,不仅为你自己报仇,也为人类做一件大善事!” “不不不!”那鬼魂脱口拒绝,“我不能帮你,不能帮你!” “为什么不能帮我?”我追问。 “因为……它答应过我,它会让我永生,会让我……位列仙班,再也不受人间疾苦!” 这话当真令我哭笑不得! 如果是一个现代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会成为全天下的一个大笑话,我也差一点要爆笑出口,但是我很快意识到,他不是现代人。他是一个出生在几十上百年前的人类,他的思想,也还停留在那个时代。 而在那个愚昧的时代,想要永生不死,想要位列仙班,只怕是天底下大部分人最终极的一个幻想。 所以我勉强忍住没有大笑,而是很无奈地摇头苦笑。 “位列仙班?你当真以为它是神人?这样跟你说吧!你有没有听过神话传说,有没有看过聊斋志异?有哪一个传说中神人会是长成它那个样子?它所谓的永生不死,倘若是永永远远将你困在这阴冷黑暗的山洞底部,活着,跟死有什么区别?” 那鬼魂不语,我看见他愈显阴沉地盯着我,不知道是被我言辞打动,还是恨我打碎了他的美梦。 我不管他怎么想,只管把话全部说完。 “我想,你也是父母生父母养的吧?当年,那无眼怪物将你掳进深山,你可曾想念过你的父母?可曾想念过你爱的女人?如今,你的父母和你爱的女人虽然都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你难道就不想离开此地,去看看你的子孙后代?” “我无法离开这里!我无法离开这里!”那鬼魂突然激动起来,叫嚣声令我感觉分外刺耳,“离开这里,我会消失,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我懂了,他的存在,很可能是那个外星怪物制造出的什么机械起了作用。我甚至觉得,很可能是那怪物有意留下一个人类鬼魂,许以虚幻的妄想,将他永永远远困在这阴暗的洞底,成为守护密室的一个奴隶。 而他,恐怕早就明白什么永生不死、什么位列仙班都是假的,之所以他不肯承认,是因为他根本离不开此地,他只能靠这虚幻的妄想,一年一年苦熬下去。 我情不自禁,流露出怜悯之态。换着是我,恐怕也不愿意有个人来戳破我赖以度日的虚假幻想。 所以我轻声一叹,不再跟他正面相争。 “好吧!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够位列仙班,但是我,一定要找到密室,毁掉那个怪物的身体!因为它如今在世间制造了更多祸害,它甚至要毁灭整个人类!我不敢期望你帮我,但请你也不要阻拦我!而且,说到底,你恐怕也拦不住我!” 我冲他微微一笑,低下脸来,看着孟响等三人。 “你们先留在这儿,我去找一下密室在哪儿!别害怕,我会很快回来!” 之后我转过脸来,再次看向那个鬼魂。 “他们三个留在这儿,请你帮我照看他们一下!” 我本来想警告他不要伤害孟响等三人,但话到嘴边,感觉与其用警告,不如用托付来得更加有效。 那鬼魂脸上一直显出茫然之色,连我跟他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估计他仍然在为我说的那些话而纠结,所以我不去打搅他的思考,而是飘身进入高凌凯身侧的一个通道。 那个通道一直通向一个深水潭,那水冰冷刺骨,任何人掉下去,都很难活过十分钟。 所以我很快转身回来,再依次进入第二个通道。 而在那个通道之内,有一段极滑溜的陡坡,陡坡尽头,是一个布满尖利石柱的深坑。人一旦进入这个通道,必定会顺着陡坡滑下石坑,虽非粉身碎骨,也绝无活命之机。 第三个通道,是一条死道,但就在那死道的半中腰,悬吊着一块巨石,人一旦进入触动机关,巨石落下封住走道,人就算不当场被巨石砸死,也会被困在那狭窄的一段走道之间,直到活活饿死。 (请看第225章《异形空壳》) 第225章 异形空壳 我只进去了这三条通道,就这三条通道,已经让我连连咋舌。 我甚至庆幸那鬼魂附身黄特警身上,致使我身中两枪灵魂出窍,要不然无论我们四个人进入哪条通道,都很难有活命的机会。 而当我从第三条通道退出来,想要依次进入第四条通道的时候,一直漂浮在半空中茫然发呆的那个鬼魂,终于幽幽一叹,冲着我充满苦涩开口说话。 “不用找了,我带着你们走吧!既然……那不是天神,是怪物,那么,我不让它粉身碎骨,那我就真是犯贱了!” 话一说完,他动身飘向我依次数来的第七个通道。 我没有马上回进我的身体,因为我怕那鬼魂万一使诈,而我又不能随时脱离身体,到时候可就无法阻止这个鬼魂行凶作恶。 所以我只能让高凌凯背起依旧闭眼昏迷的我的身体,我跟在那鬼魂身后,孟响高凌凯等三人则紧随着我,依次进入那第七条通道。 那条通道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防范措施都没有,不过有那鬼魂一路提醒,孟响等三人谁也没有触动机关。几个人顺顺当当走过通道,进入一间颇显宽敞的地穴之内。 那地**却并非黑暗。事实上在走道之中,我们就看到有光线投入。等进入地穴,才发现在地穴顶头,有一只球状的发光设备,而它发出的光线,就跟从前我看到的那样,同样夹杂着朦朦胧胧白雾之气。 整个地穴的形状,也跟上边的大山洞一样,四周是圆形,顶部则是半球形。 而在地穴的最中间位置,安置着一副石棺,石棺长约两米二三,高度与宽度都有差不多一米五六。 孟响等人先将我的身体放下,正要上前去察看那石棺,却听“嗷嗷”怪啸,伴随着“砰砰砰砰”脚步声响,两个高大的野人,从我们刚刚走过的那条通道冲了进来,气势汹汹瞪视着孟响等人。 方才孟响等三人抬着我的身体经过那个通道的时候,幸亏有鬼魂一路指点,才没有触动机关。但这两个野人疾冲而入,居然也没有令机关启动。 不知是这两个野人真有那么聪明,居然懂得避过机关,还是那机关另有巧妙,像野人这么高大沉重的身体,反而不会引发机关。 我看见孟响先吃一惊,但是很快的,她就挺身挡在了我昏迷着的身体前方。高凌凯在一愣之后,也抢上一步,跟孟响并肩而立,一手拔出匕首,充满防备看着两个远比人类高大强悍的野人。 黄特警则抬起了冲锋枪,指向了两个野人。 我赶忙跟黄特警说了一声:“别开枪!”正想怎么样进入野人大脑,指令它们退出密室,另外那个鬼魂,却声色俱厉冲着两个野人叫骂起来。 孟响他们自然都听不到鬼魂叫骂,不过我却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野人转脸看着那鬼魂凶恶模样,好像也有点害怕了,其中胆子较小的忽然“嗷嗷”一叫,转身从那条通道退了出去,另外一个野人紧随退出。 孟响等人松了一口气,赶忙去检查那个石棺。 但那石棺实在是制作精巧,凭他们几个的肉眼,根本看不到棺盖与棺体之间的缝隙。 “这应该就是一块切割整齐的大石头吧?连条缝隙都没有,那什么怪物的身体,不可能藏在这里边吧?”高凌凯忍不住咕哝着。 其实在他们察看石棺的时候,我也围着石棺转了两圈,不过我很快发现,石棺上也有机关,若不知晓其中秘密,光用蛮力恐怕是不可能打开石棺。 幸好有一个几十上百年前的鬼魂在跟前,没等我开口请教,那鬼魂便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打开石棺。 我赶忙告诉给孟响。孟响蹲下身子,在角落处扳动石棺机关,然后跟高凌凯黄特警一同合力,按住石棺左上部,用力向着右方推。 随着细微的“嚓嚓”声响,石棺盖果然被移了开去,我向着棺内一望,只见棺内豁然躺着一具怪异的身体。 浑身上下白乎乎的,跟之前那个山洞怪物十分相像,不过这个怪物的皮肤好像细致一些,颜色也好看一些,不是暗青发灰,倒很想活人的身体。 它的形状猛一看就跟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一模一样,细腰,宽胯,丰胸。不过它的脚跟手,跟人类颇有区别。 它的脚趾很长,估计也能抓握东西。另外它的手,同样跟之前那个山洞怪物一样,虽然也是五指,但却有两根大拇指。 而它的那张脸,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吓得惊呼出声。 孟响就吓得叫出声来,赶忙退后一步,不敢多看。 黄特警也“啊”的一声,差点又要抬起冲锋枪冲着棺内扫几枪。 倒是高凌凯一则胆子大爱刺激,二则跟我一起经历过太多诡异之事,所以他虽然吓得微微一愣,但却很快镇定下来,居然对那具身体评头论足的起来。 “这怪物要不是长了这样一双吓人的眼睛,还真会令男人们一见着迷!瞧这身材,完全是波霸的规格吗!对了高力,你说它怎么就不知道穿件衣服呢?” 我没有理会高凌凯,只是仔细打量着那怪物的一双眼睛。 我确定它的眼睛真的就像某些昆虫的复眼一般,不仅在表面覆盖着一层具有保护作用的透明硬壳,里边的结构,也密密麻麻好像被针尖扎满了小孔一样。 “咱们赶紧毁掉这怪物,然后撤出去吧!”黄特警催促。 “怎么毁?”高凌凯问。 “我这儿还有几颗燃烧弹,全部扔进去,不怕毁不掉它!” 我知道这怪物很怕高温高热,所以我立刻点头,跟孟响说道:“就照黄特警说的办!叫大家先退后,等燃烧弹熄灭之后,要确定已经被我们毁掉,我们才能够离开。” 孟响赶忙叫高凌凯跟她一同抬起我的身体,一直推到那条通道口,黄特警这才将几个燃烧弹拿了出来,一个一个拉开保险扔进石棺内。 (请看第226章《敌忾同仇》) 第226章 敌忾同仇 随着燃烧弹发出的“哧哧”声响,强烈的火光,照得整个密室一片明亮。 而我刹那间明白,自古传说的鬼魂怕火,看来并非杜撰,因为我现在就感觉热浪逼人,十分难受。 那个鬼魂干脆退进了通道里边,我也不得不后退至孟响身后。却仍然感觉扑面热气,熏得我好像要散架一样。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幕可怕的景象,发生在了眼前。 我看见石棺里的那个怪物的身体,居然一下子坐起身来。它浑身上下并未起火燃烧,反而像是变成了透明的一样,我甚至可以看到它体内的五脏六腑,经脉骨骼。 我不知道这怪物为什么会突然坐起身来。它的脑电波明明已经脱离本体,并且借助我的力量进入飞行器,霸占了它同伴的身体,所以这石棺内的,应该只是外星怪物的一具空壳而已。 不过那个较为善良的外星人说过,它们的脑电波即便脱离本体,却依旧跟本体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所以我估计,那怪物一定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毁灭,所以不得不离开飞行器,赶回来抢救它自个儿的身体。 不要说距离太远,对于脑电波而言,距离的远近,绝不该用人类的理念来衡量。 而且这些外星人的脑电波,肯定跟人类“鬼魂”不一样,人类鬼魂——比如张小云,是不能够离开特定环境太远的,而这些外星人的脑电波—— 或许不能说所有外星人的脑电波都一样,因为那个较为善良的外星人的脑电波,就不能够离开它本体太远。——唯独这个邪恶的外星怪物,在经过一百多年不断地修炼之后,已经练成了脑电波可以远离本体,任意到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的本领。 “你们……你们竟敢毁我身体?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那浑身透明的怪物张口叫嚣,居然从那熊熊燃烧着的石棺中一跃而起,两只怪异的爪子直伸向前,扑向最前边的黄特警。 黄特警大骇之下,“哒哒哒哒”连连开枪。 因为那怪物浑身上下已经被烈火烧成了好像冰雕一样透明,我甚至能清楚看见黄特警打出的子弹,全都射进了它的身体,并且停留在它身体之内。 但是子弹对那怪物的影响好像不是特别大,它依旧扑上前去,两只怪异的手爪,紧紧掐住了黄特警的脖子。 孟响失声惊叫。高凌凯在一呆之后,很快怒吼一声,挥刀砍向那怪物的胳膊。 但那怪物突然回头,盯了高凌凯一眼。 我能够清楚看到,从那怪物眼里放射出缕缕光线,直接从高凌凯的眼睛,钻进了他的大脑。 高凌凯惨叫一声,立刻抱住脑袋倒在地上。 我真没想到那怪物到这个时候还会有如此厉害,正暗暗焦急不知怎么才能发挥我的力量,阻止怪物继续行凶,已经退到通道里边的那个人类鬼魂,却突然从我身边飘荡过去,嘴里厉叫一声:“妖怪,你害我受尽煎熬,我跟你同归于尽!” 我亲眼看到他直接扑进那怪物透明的身体里去,那怪物本来全透明的身体,忽然之间变得浑浊起来。 紧接着那怪物猛然一挣,很突然地,我看到那怪物一个白乎乎的影子,从它身体里透析而出,而那个人类鬼魂也紧随出来,跟怪物白乎乎的影子扭打在一起。 而那怪物紧掐着黄特警脖子的一双爪子立刻松开,怪物的身体也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快!凌凯,黄特警,快把怪物的身体再放到石棺里去烧,快!”我冲着高凌凯跟黄特警高叫。 高凌凯在那人类鬼魂跟怪物的魂灵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停止惨叫,正从地上坐起身来。一听我说话,高凌凯跟黄特警各自挣扎起身,手忙脚乱抬起怪物的身体,重新走向那仍旧在熊熊燃烧的石棺跟前。 孟响则抬眼看着人类鬼魂跟那怪物魂灵在半空中的扭打,一边侧着身体紧紧护住躺在地上的我的身体。 我也看着两个魂灵的扭打,我看得出来,人类鬼魂好像有些力不从心。我赶忙也飘身过去,想要加入战斗。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使劲,我想伸手从那怪物身后掐住它的脖子,可我的手跟怪物的脖子交叉而过,完全没有任何着力点。 那就让我有个疑问:为什么那人类灵魂之前跟我争斗的时候同样拿我没办法,但现在却能够跟这怪物的魂灵打得难分难解? 是因为他心中对那怪物强大到不顾一切的深仇大恨,激发了他自身的潜力?还是之前他根本就是对我手下留情? 若依我所想,应该是第一个理由。所以我也屏气凝息,想要积攒起自己的愤怒情绪,之后再向怪物发起攻击。 但是没等我再次出手尝试,那怪物的魂灵忽然发出尖利的叫嚣,之后身影猛然一荡,带着那紧缠它不放的人类鬼魂,一同钻进了一个通道。 只是在它临去之前,回过头来盯了我一眼。眼神中的绝望与怨毒,纵然我此刻并非人体肉身,也能感觉到身心俱寒。 我猜那怪物的身体肯定已经被彻底焚毁,它会带着人类的魂灵离开,并且如此的怨毒与绝望,必定是感觉到了这一点。 那个较为善良的外星人曾经说过,它们的脑电波虽然可以脱离本体,可一旦本体被彻底毁灭,它们的能量也会大幅降低。 只是在它的能量降低之后,与它纠缠的人类鬼魂是否能够占据上风,起码我觉得不太容易。只不过那怪物一感觉到身体毁灭,难免心中惊慌失措。同时还有我在一旁虎视眈眈,万一我想出办法对它出手攻击,它恐怕要被彻底毁灭在此地。 所以它慌慌张张带着那纠缠它不放的人类鬼魂离开,而那个人类鬼魂最终会有怎样的下场,就不是我所能够揣测的了。 不过我现在要关心的,并不是那个人类鬼魂,毕竟他早就已经死去了几十上百年,而且说到底他其实算不上是个很善良的好鬼魂。 所以我撇开他不再多想,只是考虑着要怎样确保孟响高凌凯等三人,护着受伤的我安安全全走出山洞。 (请看第227章《安然回归》) 第227章 安然回归 此时燃烧弹已经燃烧殆尽,黄特警跟高凌凯凑到石棺跟前去察看。然后很快的,高凌凯又惊又喜叫了出来。 “那个怪物被烧化了,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不错,那怪物好像冰块一样,完全被蒸发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来!”黄特警也在叫。 我同样感觉又惊又喜,只是山洞里被几枚燃烧弹炙烤得异常闷热,我不敢靠近石棺亲眼察看,而是低眼看着一直守在我身边的孟响。 “你是不是……可以回来了?”孟响问我。忐忑的眼神,好像生怕我再也回不进身体里了一样。 “我得先找到出去的路!”我温柔地看着她,竭力给她一点信心与安抚,“你放心,我会陪你到天荒地老!” 孟响脸上犹带泪痕,却被我逗得展脸想笑,又忍住,嗔怪地瞪了我一眼。 我冲她一笑,飘身从之前进来的那个通道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在其余几个通道走了一圈,很快发现有一条通道曲曲弯弯通往上方靠近洞口那一边的石室。 而且那条通道中没有机关,只是有很多岔道。若非我可以在最短时间对几个岔道进行搜索,很容易就迷失在岔道之中。 所以我很快回去,飘身在前方带路,孟响紧跟在我身后,后边高凌凯跟黄特警则轮换背着我受伤的身体。 之前进来的时候,有那个鬼魂一路提醒我们不要触动机关,回程没有了他的提醒,我们只能走得慢些,尽量回忆之前走过的每一步。 结果比进去的时候多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这才安安全全走出了那条布满机关的通道。 之后在我引领之下,孟响等人保护着我的身体,顺着曲曲弯弯向上的通道,安安全全走进了靠近洞口的那间石室。再顺着石室外边的那条台阶下来,进入那个大山洞里。 山洞里漆黑一团,谁也不愿意多做停留,所以三个人又背着抱着我的身体走出山洞,再顺着洞口陡峭的山崖爬下去,到了下边的那个大广场上。 此时外边也已经完全黑定,满天的星光表明今晚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我先在四周察看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危险,这才从空中飘落,向着被孟响抱在怀里的我的身体轻轻扑落。 很奇异的,我感觉到了身体的温暖与痛楚,不由自主呻吟了一声,同时费劲地睁开眼睛。 “高力,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孟响狂喜之下,禁不住语音哽咽,眼泪也再次从她一双美目中淌了出来。 “我说过,我会陪你到天荒地老!”我勉强开玩笑,但来自伤口的痛楚,却令我忍不住龇牙咧嘴。 “咱们快点儿发出求救信号,让直升机来接我们吧!我们耽搁一夜没关系,就怕高力支撑不住!”高凌凯说。 “这山里地形如此复杂,不知道直升机敢不敢在晚上过来营救咱们!”黄特警说,不过他还是掏出北斗定位仪,打开开关放在地上。 北斗定位仪立刻一闪一闪发出红色的光亮。之后黄特警先用对讲机跟外边的两个特警队员联络了一下,又跟高凌凯一起,寻找一些灌木树枝,燃起一个火堆。一来给直升机指路,二来也替我受伤的身体保暖。 我们本来已经准备要熬到明天早上,可没想到的是,两个小时以后,天空中居然隐隐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只是这个山谷四面环山,我们只是能够听到声音,却看不到直升机的踪影。 而且那声音很快在山谷外边降落下去,估计是先发现了外边两个特警队员。 但也没过多大会儿,直升机的轰鸣声便又重新传进耳朵。我们几个仰头上望,只见天空中几个亮点迅速放大,很快悬停在距地面十多米的半空里。 估计是晚上看不清楚地面,直升机不敢直接降落下来。不过机上很快放下了一张吊床。想必从先接应到的那两个特警队员口中,他们已经知道我身负重伤。 孟响等人赶忙将我台上吊床,等直升机上的救援人员将我拉上去,他们三个才顺着绳梯爬上直升机。 直升机立刻爬高,飞向襄阳市的方位,我本来一直强撑着,但如今精神松懈,很快又陷入昏沉之中。 不过我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有医生从我左半边身体里,取出了两颗子弹。之后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我终于完完全全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将近中午。孟响守在我床前,我爸妈自然也在。 看见我苏醒,我爸妈松了一口气,我妈忍不住说道:“以后这什么特别顾问你也别当了!这才多长时间,已经躺进医院两回了,我宁愿你在家里吃闲饭,也不愿意受这样的惊吓!” 我妈的眼圈颇显红肿,肯定又不知道哭了几回了。我感受着父母之爱,却不能保证我以后真就不再理会警方的事情,只能向他们笑笑,转脸看着孟响。 孟响也看着我,自然她的眼眶同样红肿。 我想跟她说句话,却又觉得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此时此刻,她知道我对她的心,我也知道她对我的情。 等我爸妈离开,我这才问孟响,紫云山镇沉睡中的人有没有苏醒。孟响告诉我她暂时还不知道,那就令我大感疑惑。因为这么大的事情,即便她一心都在我的身上,也不可能不找人问个清楚。 换句话说,她很可能不是不知道,而是答案并非是我想要的。她说不知道,只不过怕身受重伤的我心生焦虑。 我正想直截了当开口追问,恰好高凌凯走进病房,我看他愁眉苦脸,立刻问他:“方菲是不是还没苏醒?” 我问得很直接,高凌凯没太多想张口就答:“我不知道!反正打那边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我的心往下一沉,立刻转脸看着孟响。 “干吗这样看着我?”孟响的神情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马上打电话给雷局长,请他来这里一趟!”我说,神情坚定,不容商量。 (请看第228章《沉睡依旧》) 第228章 沉睡依旧 孟响没有马上打电话,可能是我的语气有些重,我看见她微微地嘟起嘴唇,同样显出很不乐意。 “你刚动完手术,要关心这事,也等恢复两天再关心行不行?”她说。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不赶紧弄清楚,万一真有什么危害到整个地球的事情发生,别说我,咱们大家谁也不能活!”我说,干脆强撑着想从床上坐起身来。 “好好好,你躺着别动,我打电话给雷局长!”孟响赶忙一手按住我不让我动,再怎么不乐意,也不得不掏出手机拨打号码。 很快地,电话接通了,孟响在电话里跟雷局长说了两句话,随即便将电话挂上。 “雷局长说他会马上赶到医院来!你先睡一觉吧,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事情要麻烦你!” 她紧皱起了一双秀眉,我知道她担心我方受重伤,真要有什么事情,她很可能宁愿地球毁灭,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我离开病床。 事实上我恐怕也难以离开病床,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所以我先闭上眼睛休憩一会儿。 正有些迷糊,听见雷局长说话的声音,一惊醒来,雷局长果然正在我床头坐下。 “雷局长,是不是所有沉睡之人都还没有苏醒过来?”我张口就问。 “是!”雷局长脸色沉重点一点头,“照你之前说的,如果这次的沉睡事件,是因为那个邪恶的外星人所为,你们既然已经将它的身体毁灭,沉睡之人应该马上苏醒才对,可为什么到现在一个苏醒的都没有?会不会……那个外星人又是在骗我们?” 我仔细想想,还是摇头。 “应该不会!我感觉那个外星人,应该说的是真话!”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如果我会将事情推向更加糟糕的境地,那位天神一样有先见之明的拦路婆婆,就不可能主动开口,让我去那间古旧的小楼房寻找答案。 “真的什么变化都没有吗?如今再进入紫云山镇,会不会有新的沉睡事件发生?”我又问。 上一次沉睡事件发生,陷入沉睡的仅仅是方家坳的人。而且在白天进入方家坳,就不会有新的沉睡事件发生。 所以我认为,这应该是考量另外那个外星人是善是恶的一个很重要的指标。 我相信它现在一定已经夺回了飞行器的控制权,如果它是善良的,那么它最起码会对那个**形状的仪器进行遥控调节,使最新进入那仪器影响范围的人,不至于再次陷入沉睡——起码白天不至于。 雷局长应该没有想到这一点,听我一说,不由得微微一愣。 “因为跟紫云山镇的人仍旧联络不上,所以我还没敢安排人进入该区域。”雷局长说。 “我觉得应该冒一冒险!因为我估计,那个外星人很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尚未能将仪器关闭,但是它最起码会将仪器做一下微调,以显示它跟之前那个邪恶的外星人并不相同。”我说。 之所以我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设想。不过这个设想我不是很确定,所以暂时不能告诉给雷局长知道。 “那行,我立刻让人进入该区域试试!”雷局长说,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保康县城那边。 趁着这个时间,我再次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但也没过多大会儿,保康县的回复就过来了。 雷局长接完电话,沉重的脸上,总算有了稍稍的放松。 “你说得没错,刚刚安排进去的几个警员,一直开车到了紫云山镇,并没有感觉到困倦想睡。”雷局长说,忽然转口问我,“但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什么,我暂时还不敢确定。但是既然不会有新的沉睡事件发生,那么,能不能安排直升机,将我直接送去方家坳村,让我去那个小楼房里,再找那个外星人问一问?” “不行!”雷局长还没有回答,孟响先一口否决,“你受这么重的伤,还经得起折腾吗?反正现在已经不会有新的沉睡事件发生,要找那个外星人问问清楚,可以安排其他人去!再要不行,就让高凌凯去!” “我很愿意代替高力去!”高凌凯接口,却有些尴尬地抓一抓头,“可是……孟响你也看到了,高力他……有些本事我可不会!”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灵魂出窍”的事,只不过这种事不能宣之于口,所以房间里虽然只有包括雷局长在内的几个知情人,他还是没敢完全点透。 孟响自然明白高凌凯的话,不过她依旧冷沉着脸不肯放松。 我不得不冲她一笑,跟她解释:“用直升机飞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况且那间小楼房对伤口有非常快的愈合作用,我去那儿,不是比在医院医治更好?” 孟响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个,所以听我一说,不由得微微一愣。 雷局长大概是看出她神情软化,不由得松一口气,便不再征求孟响的意见,而是无比诚恳看着我。 “高顾问,你如今身受重伤,这件事本不应该再麻烦你,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严重了,如果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恐怕谁也不能安心!不过你放心,我会让最好的医生随行,我自己也会跟着去。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 “我也要去!”孟响立刻说,“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他去哪儿,我总是要跟在他身边!” 这话已经无异于海誓山盟,那就令我满怀甜蜜,展开脸来冲着孟响一笑。 “我也要去!”高凌凯接口。 “自然了,你们几位是这件事最关键的几个人,大家一起去,希望能够彻底解决这个事情!”雷局长下了结论。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由雷局长去安排。仅仅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我已经随着直升机,降落在了方家坳村的小广场上。 随行的除了孟响、高凌凯、以及雷局长,还有两个专家医师、和两个特警队员。 等下了飞机,由两个特警队员抬着我,赶往那栋老旧小楼房。 (请看第229章《外星环境》) 第229章 外星环境 我们已经进进出出这栋小楼房好几回了,而且知道小楼房对人体有很多好处,但此刻老远看它,还是有一种阴森之感。 我建议其他人留在小楼房的木门外边,只让孟响、高凌凯、以及雷局长抬我进去。 小楼房的特异之处我曾经跟雷局长提到过,所以雷局长大致明白我的意思,立刻采纳了我的建议,由他亲自跟高凌凯一同接过担架,抬着我走进小楼房。 孟响跟在后边,两个专家医师跟两个特警队员,则留在小楼外边防护。 等高凌凯跟雷局长轻轻把我放在楼房内的空地上,我让高凌凯去把房门关上,屋子里立刻陷入很昏暗、但却不漆黑的那种状态。 雷局长虽然从我口中已经知晓这种状态,仍旧忍不住地四面乱瞅,试图寻找到光线来源。 他当然不可能找得到。而我从进入小楼房的那一刻起,很神奇的,本来隐隐作痛的伤口,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我向着孟响一笑。孟响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低下身来问我:“感觉好些了?” 我向她点一点头,孟响明显松一口气,脸上总算是露出一点笑意来。 之后我便让高凌凯挥动带过来的一只铁镐,向着我们从前曾经砸过的地面,“砰砰砰砰”很砸猛击。 一连砸了十几下,我感觉一阵阴寒涌进房内。其他人没有感觉,我却立刻知道,那个外星人的脑电波脱离本体从飞行器里出来了。 所以我赶忙让高凌凯停住铁镐,张眼向着四面一望。因为今天来的人多,所以我在心里问了一句:“你来了,我有问题要问你!” “正好,我也想求你帮忙!”那个外星人有别于普通人类的声音,立刻响进了我的脑海。 “我已经照你说的焚毁了你那个同伴的身体,为什么到现在那些沉睡之人仍未苏醒?”我直截了当,问得很不客气。 “你应该已经猜到原因了对吧?”那声音略带抱歉,微微一叹,“我是想借助这个机会,让你们人类的脑电波帮我启动飞行器,使我可以离开地球,回去我自己的星球。” 它说的这个原因确实跟我之前猜想的一般无二,所以我紧追着问它:“你想让我帮忙,是想利用我去说服沉睡中的人类,让他们齐心协力,帮你启动飞行器是吗?” “是!我说过,你们人类是一个非常桀骜不驯的种族,我跟他们解释,他们根本不相信!”外星人说。 “可是我又怎么能相信,你是想要离开地球,而不是为了毁灭地球?”我反问。 “这个容易,我可以带你进入我的飞行器去看看!”那声音回答。 “怎么进去?让我灵魂出窍?”我又问。 “不,让你的身体进去!只有这样,你才能相信我说的是实话!”那声音回答。 我先睁开眼睛,跟孟响雷局长商量,想让他们先到小楼房外边等一会儿。 雷局长没有反对,但是孟响却坚决不肯。 “我不知道那个外星人想让你干什么,但是我说过,你如今重伤在身,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半步!” 我见她神情坚决,只能让她留下。告诉雷局长,至少在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才能进来。 雷局长点头答应,跟高凌凯一同退出小楼,关上木门。 “她是我最心爱的人,你应该听到了她说的话,希望你能够让她跟我一同进去!”我说。这一次,是直接说出口来的。 外星人的声音没有即刻答复我,不过没等我再次开口询问,突然之间,就在离我躺着的担架不远的地方、亦即是之前高凌凯用铁镐猛砸的那块地面上,无声无息现出一个正圆形的洞口。 只不过这一次,洞口内并非漆黑一团,而是放射出一道白光。 “让你心爱的女人扶着你走进这道白光里来!”那个声音再次进入我的脑海。 我立刻告诉给孟响知道。我伤势沉重,到目前连翻身都困难。虽然从进入小楼房开始,伤痛感已经减轻很多,但是当孟响扶我起身的时候,我还是感觉伤口处剧痛难耐。 不过我勉强忍着,等孟响用力扶我站了起来,我已经感觉额头冒汗。 那就令孟响更加心疼,忍不住问我:“你行不行啊?” “放心!只要进入这道白光,它的伤势会立刻痊愈!”那个声音说。 而且这一次,孟响也听到了,她回脸看我一眼,脸上现出有些惊喜、但也有些不敢相信。 我冲她点一点头,在她的扶持之下,走向那道白光。 白光很强烈,所以我们几乎看不到洞口下方是什么情形。不过可想而知,肯定不会是实体。 所以孟响有些犹豫,直到我再次鼓励地冲她点点头,笑一笑,她才咬一咬牙,扶着我一同跨进那道白光。 我们没有向下跌落,虽然明显感觉脚下并没有踩到任何实物,但是很奇异的,有一股向上的托举的力量,托着我跟孟响的身体,向着下方缓缓降低。 而我本来剧痛难耐的伤口,也在那一瞬之间,经历一阵疼痛,一阵麻痒。我的力气,也在那一瞬间明显恢复。 等到终于感觉双脚站到了地面上,伤口的麻痒消失,我伸手一按,一点痛楚的感觉都没有,就这么转眼间的工夫,我那很沉重的伤势,果然已经完全愈合。 “我好了,响,我已经完全好了!” 我禁不住欢呼一声,并且双手抱起孟响,转了一个圈子。 孟响也兴奋地看着我,但是很快的,我跟孟响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紧紧抱着孟响,我们俩的脸可以说近在咫尺。但,就这么近在咫尺,我居然并不十分看得清楚孟响的那张美脸。 “高力,好浓的白雾,我们……我们会不会上了当,被困在什么地方了?”孟响失声而呼,声音中充满惊惶,同时伸手紧紧搂抱住我的脖子,生怕两个人一旦分开,就再也找不到对方。 (请看第230章《外星记忆》) 第230章 外星记忆 我向着四周一望,眼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目光所及,连一米的距离都不到。 这种情形,正跟我之前被困在睡梦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我忍不住大声呼喊:“你在哪儿?这是哪里?” 幸好我话未落音,那个外星人的声音,立刻进入了我的耳朵。 这次是我耳朵听见,而并非直接进入我的脑海,所以孟响当然也同时听到。 “不用怕!因为我们星球的环境,就是像这样白茫茫的充满雾气。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才能够感觉最舒适。所以我们的飞行器里,同样模拟了这种环境!” 我立刻明白外星人的意思。它们本身怕光怕热,像这种浓厚而潮湿的雾气,可以分散光线,稀释热能。而它们的眼睛之所以能够有那么强大的功能,恐怕也跟这样的生存环境有关系。 “可是在这里边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又怎么能够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假话?”我立刻追问。 “要让你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假话,最好的方式,是让你真正感受到我的思想。但是我没有我那个同伴的本事,无法跟人类大脑完全结合,必须要借助仪器才行。你把这个仪器戴在头上,马上就能感受到我了!”外星人说。 在它说话的同时,有一个好像头盔一样的仪器,从那白茫茫之中飞了出来,一直飞到我跟孟响眼前,就那么虚停在半空之中。 “高力,小心一点!”孟响立刻说。 我也感觉要小心。毕竟之前那个邪恶的外星人,就曾经利用仪器强迫跟我的大脑结合,之后霸占我的思想,妄图借助我统治全人类。 如果现在这个外星人也有同样的想法,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唉!”外星人感觉到了我的犹豫,不由得长声一叹,“我同伴的那种本事,是它专门花了近百年时间才练成,可就算如此,你仍然打败了它。而我从没有试图跟人类大脑结合过,只能借助仪器才行。如果我对你有恶意,你不仅可以轻而易举将我从你的大脑里边赶出来,而且也可以让你的女人,随时将仪器从你头上摘下来。” 它这话说得不错,所以我向着孟响点一点头,温温柔柔冲她一笑。 “我抱着你腰,你帮我戴上这个!” 孟响还是有些犹豫,直到那外星人补充一句:“两位放心,这个仪器不仅对人类无害,反而会有好处。它可以令人类的脑电波更强大,以后会比大多数人类都更聪明。” 孟响不敢确定外星人说的是真是假,但终究事关重大,她不能不冒一冒险。 所以最终她还是咬一咬牙,放开紧搂着我颈脖的手,将那虚停在半空中仿佛头盔样的仪器拿到我的头顶,帮我戴在我的头上。 那东西竟像活的一样,不仅刚好跟我的头部相合,而且我刚一戴上,就明显感觉那东西的内部,凉凉地紧密贴合在了我的头皮上。 也是在一瞬之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之前被那个邪恶的外星人霸占大脑,我也曾经感觉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是高力。我的思维、以及我的情绪变化,完全是那个邪恶外星人的,而不再是高力的。 但是这一次,我虽然感觉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是隐隐约约,我仍然记得我是高力,只不过在我的脑海里,多了外星人的记忆。就好像之前那个邪恶的外星人,是完全压制住了我人类的思想与情感,而这一次,只是融合,没有压制。 我感觉着外星人所有的情绪变化,所有的记忆存储。包括它的出生与成长;也包括它们的父母,利用心灵感应,直接将对宇宙的认知,输送进它们的大脑; 包括在它们父母死后,它们为了延续后代,不得不利用自身基因、参合人类基因,创造出几个与它们外形相似的克隆生物;更包括为了能够搜集人类脑电波,它们做了一次又一次实验,最终因实验失败,它的同伴跟它发生争执,离开了飞行器。 之前它曾经告诉给我的一切,都没有半句谎言。 而当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属于高力的那一部分思想,完全相信了外星人所说的都是实话的时候,很奇异的,我感觉到属于外星人的那一部分抽离了我的大脑,我,高力,又成了完完整整不多不少的一个人。 “它说的是实话!” 我看着眼前孟响担心的眼光,示意她替我摘掉头上的那个仪器。 “那现在怎么办?”孟响问。 我没回答,外星人的声音重新响起。 “我希望你们能够进入睡梦中,帮我劝服那些睡梦中被我收集起来的人类脑电波,让他们齐心合力启动能源舱,使我能够驾驶飞行器,离开地球,返回我自己的星球。” “在启动了飞行器之后,那些人类脑电波,会不会被你一同带走?”孟响问。 “不会!”我代替外星人回答,方才跟外星人的脑电波融合在一起,我已经知道所有我想要的答案,“它只是需要人类脑电波启动飞船能源舱,之后它会关掉那个**形状的仪器,所有沉睡之人都会苏醒。” “可是,我们俩能够劝服睡梦中的所有人吗?”孟响又问。 我缓缓摇头,向着孟响展脸一笑。 “我们俩恐怕不能,但是,我想有一个人能!” “你是说……雷局长?” “不错!”我点一点头,“以雷局长的身份和气度,我想绝大部分人都会信任他,听从他!” “那我们现在就去跟雷局长商量!”孟响说。 “好!”我回过脸来,朝向那白茫茫的一片,“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该怎么做,请你告诉我们!” “那就请那位雷局长进入小楼之内,我会让他陷入沉睡。不过你放心,其他人只要在小楼之外,都不会同时入睡。” “如果雷局长进入梦中,也不能劝服其他人呢?”孟响忍不住多问一句。 (请看第231章《以心换心》) 第231章 以心换心 外星人没有马上回答孟响的提问,而是稍微安静了一下,才微微一叹。 “我希望这位局长能够劝服其他人,要不然的话,我离开地球的愿望,恐怕就很难实现了!” 它不肯做出正面回答,那就令我明白,它不想放弃这很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换句话说,如果雷局长一时半会儿劝服不了其他人,它也不会让所有人立刻苏醒。而是会用更长的时间,来促使所有人改变主意。 那就令我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让雷局长陷入沉睡。但此时没有其他办法可想,除非这个外星人心甘情愿,否则别说我不可能在这白茫茫之中找到它,就算我能看见它并且消灭它,我也没有本事调整仪器,让数千上万人从睡梦中苏醒。 所以我没再跟那外星人多说,而是请它将我跟孟响送出飞行器。 而当我跟孟响相随着打开木门走出小楼,眼瞅我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一点受伤的模样,小楼外边的几个人全都目瞪口呆。 两个专家医师更是立刻上前,对我进行诸项检查,结果不断没发现我有任何不妥,甚至连我受伤的地方,都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我任由两个医师啧啧称奇,将雷局长请到一边,先将外星人的请求实言相告,但也将我的顾虑一并告知。 雷局长没有任何犹豫,很快便做了决断。 “只要你能肯定,这个外星人确确实实只是想要离开地球,劝服其他人的工作,就交由我来做!” “我可以肯定!”我郑重点头,“方才我跟那外星人的思想融合在一起,它所有的记忆我都看见了,那不可能做得了假!我只是怕万一雷局长劝服不了沉睡中的人,这个外星人一时半会儿未必肯让所有人、包括雷局长从梦中苏醒!” “这个不用担心!”雷局长坦然一笑,“你已经做了很多,最后这件事必须我来做。如果救醒不了这些人,我宁愿跟他们一同陷入沉睡。” 他说得十分坚定。事实上我也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他身为市局局长,同时又是高层领导指定的这件事的全权负责人,如果无法救醒所有人,那么所有压力都会落在他身上,比较起来还当真不如跟其他人一样陷入沉睡比较心安理得。 所以我只能跟雷局长紧紧握一握手,之后我亲自送他进入小楼房,等他躺在我之前躺的那张担架之上,我便从小楼里边退了出去,也到门外静静守候。 那个时间真的非常难熬。我有好几次想推开小楼的木门进去看看雷局长,却恐怕,木门一开,守在门外边的其他人,也会陷入沉睡。 所以我只能等在木门外,心急火燎一分一分地看着时间过。 两个专家医师首先忍不住,跟两个特警商量要不要进村里去找些东西来吃。两个特警队员表示要守在这里等局长出来,倒是高凌凯心挂方菲,愿意引路跟两个医师一同进村。 我估计两个医师对那么多人同时陷入沉睡也有好奇,他们想进村里去,可能不止是想找东西吃,也是想对沉睡之人做做检查。 我跟孟响都没心思理会他们,任由他们跟着高凌凯回去村里。 又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个医师跟高凌凯一同返回,给我们带了一些食物过来。 说实话我跟孟响都有些吃不下去,生怕雷局长也会就此沉睡不醒。 不过吃不下也只能勉强吃了一点,之后我们几个仍旧守在小楼门外,高凌凯则回去村里,陪着沉睡中的方菲去了。 两个专家医师跟我们待在一起实在是无聊,干脆也进村里去了。 剩下我跟孟响、再加上两个特警队员,一直守到太阳西斜,我忽然想到,万一到了晚上孟响等人也要一睡不醒可就糟了。 正跟孟响商量要不要打电话让直升机来先把他们几个带回去,远远地,我先是听见一声汪汪的狗叫声,紧接着木门轻动,雷局长拉开木门走了出来。 “雷局长,怎么样?” 我喜得一跳而起,迎着雷局长走了过去。两个特警队员也站起身来,看着雷局长完好无缺,他们俩明显松了一口气。 雷局长脸上却现出迷惘之色,两眼怔怔地看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不过那种好像不认识我的神情,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地,他脸上表情由迷茫变成惊诧,脱口问我:“高力,你你你……我睡了多长时间?” 他的神情令我困惑,不过我还是回答他说:“你睡了快一整天了!” “一整天?”雷局长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这才茫然摇头,“好奇怪,我感觉我刚刚睡着忽然就清醒过来,而且刚睡醒的那一阵儿,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直到开门看见你,听见你叫我雷局长,我才突然想起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么,你有没有劝服那些人?那些人……是不是全都苏醒了?”我试探地又问。 “我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雷局长摇头。 而他的这种情况,跟之前孟响从沉睡中苏醒之后的状况一模一样。 “那咱们赶紧去村里看看其他人醒了没有!”我说。 “不用看,应该醒了!”孟响说,“你听听狗叫声,之前家畜之类,也在沉睡!” 我赶忙侧耳倾听,确实能够听见村里隐隐约约再次传来几声狗叫。只不过村子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人的声音,却听之不见。 不过就在我侧耳倾听村里的声音的时候,另外有一种声音,在我们身边响了起来。 我们立刻回身去看,恰好看见一种奇异的景观,在我们身边上演。 那栋老旧的小楼房,在向着右侧挪移开来,而且是一个整体往右侧挪移。 小楼底座摩擦着地面,本应该灰尘飞扬,响声震天,但是没有!整座楼房无声无息挪向一边,就好像在无比光滑的冰面上移动一般。 我们耳中听到的响声,只是一种气流声,而不是土石之间相互摩擦的声响。 (请看第232章《沉睡不再》) 第232章 沉睡不在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的老旧小楼房完完全全挪移到一边,之后有一个约莫跟那小楼房的体积相差不多的物体,忽然从地下腾飞而起。 但我们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形状,因为它整个都是近乎透明,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我们也没有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只是感觉气流拂面,那模模糊糊近乎透明的影子,就在那气流之中飞升上天,我耳中隐约听到一句:“谢谢你们,我走了,再见!” 我不知道仅仅是我的幻觉,还是我当真听见,定神看时,那个影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等我们回过头来,更奇异的是,那栋小楼房居然陷进了地下,而且很快的地面合拢。地面上青草萋萋,仿佛那座小楼从未存在过,这块地方一直以来就是一块绿草坡。 两个特警目瞪口呆,我跟孟响相互一望,却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我想所有事情,终于都彻底过去了!”雷局长说。那也正是我跟孟响的心声。 我们一行五人回去村里,走在半路,就看见高凌凯拉着方菲的手一同奔了过来。 一见我们,高凌凯就兴高采烈告诉我们说,村里所有人全都苏醒过来了。 其实不用他说,一看见方菲,我们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故事到这里,自然要暂告一个段落。不过有几件事还是要约略交代一下。 首先紫云山镇的人,也都完全清醒,但是包括赵专家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最奇怪的是,就跟上次包括孟响在内沉睡一周的那些人一样,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饥饿与干渴,甚至于如果不告诉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好几天。 至于那尊**塑像,无论使用任何仪器,都无法探测出它的属性,最终在方家坳人强烈要求之下,不得不将这尊塑像还给了方家坳。 只是那座小楼房已经消失,方家坳村民索性将这尊塑像竖立在了小广场里。那栩栩如生的模样,不仅成了方家坳村一处特殊风景,也成了方家坳村民时时膜拜的圣像。 但这尊塑像少了小楼房的屏蔽,它强大的能量辐射,可以波及到周边很广大的区域。而这种能量辐射对周边生物究竟是好是坏,短时间内却难有定论。 ——起码我认为会是好的,因为无论是方家坳村民,还是曾经对塑像进行检测的一众专家学者,都认为这尊塑像会令人心情愉悦,连晚上睡觉都格外香甜。 高凌凯跟方菲的感情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阶段,两个人甚至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好笑的是,我辞去了警方顾问的职务,高凌凯却因为这些惊险离奇的事件,对刑侦事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雷局长本来对高凌凯在这一事件中所表现出的英勇无畏十分赏识,结果特批他进入公安系统。孟响是刑侦三科科长,而高凌凯在不久之后,也升任了行政二科的科长。 至于我,心里仍旧惦记着张小云,不知道所有人全都苏醒,她是否也已经回到家里。所以在踌躇再三之后,我跟孟响坦白,想去张家看看。 上一次山中历险,她为我不惜从悬崖扑落,两枪击毙那必欲杀我而后快的克隆怪物;而我也曾为她舍命挡枪,我们俩心里都已经明白,这辈子谁也离不开对方。张小云的存在,只不过是双人舞蹈中一小段配乐,我觉得好听,她觉得不好听,仅此而已。 所以孟响没有阻止我,当我主动邀请她跟我一同去的时候,她摇头拒绝。 “我还是不去了,我可不希望那个张大爷看见我跟你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又变着法儿吓唬我!” 我知道她这话并非全是玩笑,所以我没有强求,在跟她一再保证我只去一天就回来之后,我再次开着我爸的轿车,赶去保康县城。 到保康县城换了摩托车进山,果然张小云跟她爷爷都已经回来。 因为有她爷爷在一起,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很长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记得我的存在。 而且因为那尊塑像少了小楼房的屏蔽,它的影响力基本上能够覆盖到襄阳市区。换句话说,张小云跟她爷爷能够活动的范围扩大了很多,已经可以随时进入襄阳市去看我。 但是她忍着从没主动去看我,只是痴痴守在这儿,等着我来看她。 那就令我对她倍增感激,也更增怜惜。 不过我答应过孟响,只会在这儿呆一晚上,所以第二天一早,我还是告别了张小云,启程回去襄阳市。 正骑着摩托车沿着我早就走熟的山路行进,前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晃晃悠悠走得很慢。 而那宽松的黑衣,花白的头发,立刻令我肃然起敬。 我赶忙停下摩托车,随便停在路边,之后紧赶几步,奔到那人身后。 “拦路婆婆,是您吗?”我恭敬一问。 那人回转身来面向我,满脸的皱纹,的确就是拦路婆婆。 只不过她的眼神并非最先两次看到她的时候那么浑浊,而是像上次一样清澈明亮,让人一看,就心生敬畏。 “拦路婆婆,你忽然出现,莫非是我又要闯祸了吗?”我再问,出自内心的真诚与尊重。 “不是!”拦路婆婆两眼看着我,脸上露出慈祥之意,“你很好,自己闯的祸,最终也由你自己解决掉了!我会出现,不是你又要闯祸,而是想提醒你,你近期会有一场劫难!” “啊?”我吃了一惊,“什么劫难?” “你很聪明,难道你就想象不到?”拦路婆婆反问一句。 我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 “你是说……那个邪恶外星人的脑电波仍留存在世上,并没有完全毁灭?” “它当然不会完全毁灭!”拦路婆婆微微一叹,“虽然你毁灭了它的身体,令它的能力大大削弱,不过仍不是一般人类可以对抗!” “那我该怎么办?”我问,忽一转念,“不知道我使用灵魂出窍,可不可以战胜它?” “不可以!”拦路婆婆摇一摇头,“首先你并不能随时施展灵魂出窍;其次,你还没有完全掌握你的能力,跟那么邪恶的东西对抗,顶多就是跟它同归于尽!” “那么,我该怎么办?”我恭敬又问。 (请看第233章《生存意义》 第233章 生存意义 拦路婆婆没有马上回答我,她本来两眼看着我,这时候眼光却从我身侧,远远看向我的身后。 我也回头去看,却只看见除了我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就只有林木葱茏,群山起伏。 “那个小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一直悄悄跟着你。只不过怕你察觉,所以在你身后离得较远。” 我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感动,忙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小云,你在后边吗?” 阳光明媚,张小云当然不会应声出现,但是我,却能感觉到有一股阴寒之气,由远及近,进入我的感知范围。 “小云,我说过,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真要……你想我了,也可以去襄阳市看我,不用这么一直跟着我。” “我跟着你,又不会打搅你!”张小云怯怯的声音,进入我的脑海。 我正不知还能如何说,拦路婆婆却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好啦,就让她跟着你吧!这小姑娘为了你,是可以舍却一切的!” 我心中一动,感觉拦路婆婆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那就令我更加不想让张小云一直跟着我。 但有拦路婆婆在身边,我不能表达我的情绪,只能恭恭敬敬向着拦路婆婆鞠一鞠躬,说了一句:“谢谢婆婆指点!” 拦路婆婆肯定知道我这句话言不由衷,不过她没有揭破,而是微微一笑,忽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的,她的身影消失无踪。 我回过脸来,迎向寒凉之气投射来的方向。 “小云,你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说,好言好语。 “不,我要跟着你!”她立刻回答。 “你现在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了?”我皱起眉头,“你跟着我,你让我……怎么跟孟响交代呀?” “不要提孟警官!”张小云没有感觉难受,反而听来很是开心,“你不想让我跟着你,起码这一次,不是因为孟警官对吧?” “不是因为她,还能是因为什么?”我故意显出很不耐烦。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你跟拦路婆婆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张小云的声音透着轻松与俏皮,“拦路婆婆说你会有一场大劫难对不对?你不想让我跟着你,是怕我到时候……会甘愿替你承受这个劫难对不对?” 她说的的确是我担心的事情,所以我一时语塞,张小云居然很开心地笑出声来。 “高力,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让我代替你死对吗?只要你对我有这份心,我已经感觉很幸福很幸福了!” “你幸福了,可是让我怎么能心安?”我终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是真的没好气。 “高力,我早就死了啊!我愿意继续留存在这个世上,而且很开心留存在这个世上,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如果……你没有了,我留在世上还有什么用?更何况,我能不能继续留存在世上,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你不一样,你还有很多大事要做,说不定以后……再有什么外星人事件,还需要你去解决。” “你别说了!”我没有被她感动,而是很坚定地下了结论,“终之,你不能跟着我!我的事情我要自己去解决,等我解决了,我会再来看你!” “不,我要跟着你!”张小云也正经起来,口气同样坚定,“就算你骂我,撵我,我也要跟着你!高力,我知道你这辈子……最爱的始终是孟警官,但是,如果我能够让你一辈子永永远远将我放在心上,那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我现在已经将你放在心上了!”我烦躁回应。 “那不一样!”她立刻接口,“高力,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与怜悯!当然我也不可能让你倾心相爱,毕竟你的心,已经给了孟警官,而我,不过是一个鬼魂!但是,我要你对我刻骨铭心!哪怕这份刻骨铭心无干爱情,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这话令我心神震动,良久良久,我无话可说。 我一直知道张小云是有多爱我,我却不知道,她的爱会如此卑微,如此的不求回报。 那就令我实在是说不出来不让她再跟着我的话,只好默不出声骑上摩托车,重新驶向保康县城。 依旧在保康县城换回我爸的车子,我忽然有一种想为她做点事的冲动,所以我先拉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等到那一阵阴凉从我身边钻进车子,我才关上车门,再转到驾驶位那边坐进车子。 避开了阳光照射,我可以看见张小云一个淡淡的身影坐在副驾驶位上。我也不管其他人是否会看到,径自启动车子驶了出去。 “你这样待我,我真的很开心!”张小云说。 我偏脸看她,她确实满脸笑意。 “可惜我无法为你做任何事!”我轻轻一叹。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她说。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只能默默地开着车子。 当天回到襄阳,时间还早,爸妈在商铺,屋里没有其他人。我将我卧室里的房门关好,窗帘也全都拉上。 屋子里立刻黯淡下来,但是随我进屋的张小云的身影,却一下子显得清晰起来。飘飘的白裙,看起来仍旧像个仙女。 我先躺到床上,拍拍我身边的位置,温柔地冲她一笑:“到这儿来吧!” 张小云满脸羞臊,不过她还是飘身而起,无声无息在我身边躺下。 一股阴凉袭上身来,不过此刻在我心中却充满柔情。 我伸出手去,轻抚着她脸。虽然在我手底,除了阴凉的感觉,碰触不到任何实物,但是我的柔情,却竟令她眼眶潮润。 “如果我问你,如果我还活着,你会选择谁,你仍然会选择孟警官是吗?”她问,眼中含着期待。 我当然可以哄她高兴,可是我却说不出口。正踌躇之间,就有这么巧,我的手机响起来,我伸手拿过来看,是孟响。 我将手机放到耳边,听见孟响开口就问:“你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刚到家。”我老实回答。 “这么巧啊!我正好从你家跟前过,突然想去看看你,让不让我去呀?”她俏皮问我。 “我能说不让吗?”我笑问。 “不能!”她娇俏一笑,“我马上来,你帮我开一下房门!” 她从那边挂上了电话。 (请看第234章《惺惺相惜》) 第234章 惺惺相惜 我收起手机,低头看着张小云,尚未开口,她先问我:“是不是孟警官要来了?” “是!”我点一点头。 她冲我一笑:“你放心,她来了,我不会让她看见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舒口气,起身去给孟响开门。 心里想着孟响来了我该怎么跟她说,竟然觉得自己不该骗她。 不久门铃声响,我开门让孟响进来,她一声警服,依旧衬得她英姿飒爽,却又不乏婀娜与娇俏。 “真有这么想我呀?”我涎着脸问。 “错!我是来这儿拿我忘在这儿的东西的。”她做个鬼脸,径自走向我的卧室。 “什么东西呀?”我问她。 她没回答我,却反问我一句:“怎么屋里搞得这么黑呀?大白天的睡大觉?” 我见她伸手就去拉窗帘,心里稍一踌躇,终于还是实话实说:“张小云在这儿?” “啊?”孟响吓一跳,立刻左瞅右瞅。 我不等她问我为什么会将张小云带过来,紧接着又说一句:“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拦路婆婆!” 拦路婆婆的事,我曾经告诉过孟响,所以孟响在一愣之后,立刻将张小云抛在一边,慌忙问我:“真的?那你有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 “我问了,她告诉我说,我近期会有一场劫难!” “啊?”孟响再次惊呼出口,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所以……张小云跟着你来襄阳,完全是为了保护你?” “是!”我苦笑,“你该知道我的性格,我并不愿意让小云替我承担,但是……她不听,硬是追着我来了襄阳!” 孟响呆呆地一阵,我正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她却忽然舒了一口气,向着四周一望。 “张小云,你可以出来见见我吗?” “当然可以!”随着一声轻声应答,张小云的身影飘然出现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孟警官你好!” 她主动跟孟响打着招呼,孟响冲她友好的一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难怪高凌凯总说你是高力的仙女,你这模样,的的确确像个仙女!” 孟响绝对没有半点嘲讽之意,张小云本来对她颇有几分防备的,但见她一脸友善,终于也慢慢放松下来。 “孟警官……才真正是美人!” 孟响展脸一笑,慢慢走近她身边。 “我想,我们都把这个乱花心的男人看得比我们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所以我们,应该是可以做朋友的对吗?”孟响说,略含玩笑。 “不,高力不花心!”张小云立刻说,脸上现出苦涩笑意,“他说过,如果我还活着,他会跟我保持距离!” “哦?”孟响回脸瞟了我一眼,“这人说话真难听,就不知道哄女孩子开心!” 她这话似有嗔怪,但其中隐藏的欢喜之意,我听得出来,张小云自然也听得出来。 所以张小云没有搭腔,而是低下眼睫。孟响很快转换脸色,诚诚恳恳看着张小云。 “只可惜我保护不了他,每次遇到什么事情,还需要他来保护我!所以,小云妹妹,正好这几天我事情也忙,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啊?”张小云可能是万料不到孟响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愣之后,不由得转过眼光瞅瞅我。 我什么态度都不能有,只能聪明地继续保持沉默。 孟响回过脸来,冲我一笑。 “这几天你也别来烦我了,好好陪陪小云妹妹,她值得你对她更好!”她说,又转过脸向着张小云扬一扬手,便抬脚走向卧室门口。 我赶忙追着她出去,到了门口,悄声问她:“你没有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她瞥我一眼,“只要你好好的别出差错,其他的我都忍了!” 这句话令我大生感动,想伸手抱她,却怕让张小云看着难受。只能看着她走向电梯口,进了电梯,我才关上房门走回卧室。 “她的确是个好姑娘!”张小云说,脸上再次现出苦涩之意,“难怪你说……会选择她,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会选择她!” 我无话可说,只能轻轻伸出手来,将她虚幻的身影,环在我的臂弯里。 我心里很清楚,凭张小云的本事,恐怕也很难是那个外星怪物的对手。 可是张小云太了解我,就算我对她不理不睬,她也不可能一气之下不再管我。 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劫难来临之前,尽量对张小云温柔体贴。 虽然在现实之中我做不了太多,但是在梦里,我可以极尽温柔。 我没有问张小云她爷爷在哪儿,但是我知道,她爷爷就在附近,那就令我有一个妄想,希望张小云跟她爷爷联手,能够打败那个外星怪物,而不至于跟外星怪物同归于尽。 那几天对于张小云来说,固然充满了甜蜜与欢喜,但对于我来说,其实也足以一生缅怀。 可惜仅仅只过了三天,襄阳市就开始发生恐怖离奇的事情。 那三天孟响从没有主动联络我,我也没有打过电话给她,只是偶尔,会发信息问候她一声。然而在那天晚上,我从与张小云温柔缠绵的美梦中醒来不久,孟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高力,出事了,很可能你说的……那个劫难,真的要来了!”她开口就说,带着惊惧。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立刻问她。 “今天接到一个报案,我去看了现场,那情形……就跟之前在方家坳发生的一模一样!你说的劫难,是不是……那个怪物仍未消失,它又找你报仇来了?” “凶案现场在哪儿?有没有留下了我的名字?”我立刻问她。 “有!我估计这个怪物不太了解人类的事情,大城市里人口又多,它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在哪儿,这才做出这些残忍之事。所以你别管了,千万不要过来!” 我觉得孟响的估计非常靠谱,但我怎么可能因此就撇开手不管,等着它终有一天找上门来? 所以我立刻回答:“它是要找我的,我不过去,它会害死更多人!我的命是命,人家的命也是命!” “那……”孟响稍一踌躇,这才回答,“你来吧,地址在……” 她将详细地址说给我听,我立刻穿衣起床。 (请看第235章《最后劫难》) 第235章 最后劫难 张小云并没有跟那个恨极我的外星怪物正面交过手,不过这几天她跟我日夜厮守,我脑中的想法,她自然能够很快知晓。 所以她立刻问我:“那个怪物找到襄阳市来了?” “是!”我紧皱双眉点一点头,“我还是不希望你插手此事!你说……没有我你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可是你要知道,如果少了你,我也会非常伤心!” 我说的十分正经,张小云嫣然一笑。 “我知道!以前我以为,你对我只有怜悯与感激,但是经过这几天,我能够感觉到,你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爱意。虽然比不上对孟警官那么多,但是对我来说,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所以,你还是不要跟我去了!” “我当然要跟你去!”她很快接口,毫不犹豫,“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可能保全我自己!如今我知道……你其实有那么一点爱我,我也希望能够尽可能留在世上!”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可能撇开我不管,只好不再多说,而是尽快洗漱完毕,将要出门,却忽然想到,万一那怪物真如孟响所言,因为不熟悉人类的事情所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在那儿,我一现身,岂不是要将它带到我的家里来? 当然我希望它有事找我,不要迁怒其他人,可万一它找到我父母身上,那岂不是令我后悔莫及? 所以我索性收拾几件衣服装进包里,在彻底消灭那怪物之前,干脆就在酒店里住了。 我打个电话给我爸妈,说要出门几天,之后才坐上出租车,赶往孟响说的那个凶案现场。 虽然我现在已经辞去警方顾问的职务,不过孟响手下的几个人都还认识我,一见我到了,立刻引我进门。 那是在襄阳市郊区本地人自己盖的房子。进入铁栅院门,里边是一栋两层小楼房。 楼房看来颇显气派,墙面上全部贴上了仿古瓷砖。 孟响大概是听到警员通报,从那同样气派的大门口迎接出来。 “张小云有没有跟着你来?”她第一句话,就是压低了声音问我。 我点一点头。孟响看来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才带我走进大门。 一进门,我就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 宽敞的客厅里,同样铺着漂亮的仿古瓷砖,但此刻在那瓷砖之上,静静躺卧着两个人体。 两个都是男人,一个比较年轻,大约二十几岁,另外一个是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就躺在紧靠门口,在他后背后脑上,被砍了好几刀,以至于整个后身全都血肉模糊。 那个年轻人一手拿着一把菜刀,倒在左边的墙角。他的头看起来像被撞裂了一样,头上脸上全是鲜血。 而就在左边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带血的印迹,那应该就是年轻人一头撞上的地方。 他撞得如此大力,以至于那混凝土的墙面,也显出微微的凹陷。 而在那带血的凹陷上方,另有四个血红的大字:高力必死! 很明显,倒在门口的中年男子,被年轻男子拿菜刀追着逃到了门口,还是被年轻人残忍杀害。之后年轻人就用中年人的血,在墙上写下了四个大字,再一头撞死在了墙角。 “行凶的是这家人的儿子,中年人就是他父亲。另外他母亲被砍死在了右边这间卧室里,他妹妹则被砍死在了楼上。”孟响说。 我心中一阵愤怒,恨不得现在就大声叱骂,让那个外星怪物马上出来。 可四周有这许多人,我只能勉强忍着,跟孟响说道:“这个怪物肯定就在附近,但是它怕光怕热,白天不会出现,所以我先走,就等它晚上来找我。” “你要去哪儿?”孟响担心地赶忙问我。 “你别管我去哪儿,起码这几天,你离我越远越好!”我说。 “你什么意思嘛?”孟响立刻冲我瞪眼睛,“我是你的什么人啊?在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离开你越远越好?” “可是你在我身边,也没有办法帮我,反而会让我分散精力!”我不得不说话重一点。 孟响拉长了脸,良久,终于呼出一口气。 “好吧!我知道我帮不了你,只希望……张小云可以保你平安!” 她有些赌气地转身进屋继续勘查去了。 若是换个时间,我肯定马上追着哄着她直到她转嗔为喜,但是今天,我不能。 既然要等着那怪物来找我,我自然不躲不藏,索性就近找了一家酒店,要了一间房住下。 当天白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孟响倒是给我打来过一个电话,我告诉她我没事,叫她不要担心我。 谁知到了晚上,我在一家饭馆吃了饭,刚返回酒店房间,孟响居然找到酒店来了。 “你怎么来了?”开门一见是孟响,我就不由得大皱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酒店?我说过这几天你最好离我远点儿,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一边说,很郁闷地返身往酒店里边走,丢下孟响在后边关上房门。 然后我就听见张小云惊栗的声音,响进了我的脑海。 “高力,她她她……已经不是孟警官!” “啊?”我猛吃一惊,立刻回头。 正好孟响向我看过来,我看见她嘴角明显挂着一抹诡异到可怕的笑意。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看着我的眼光,有绿光闪动。 “你你你……赶紧出来!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 “冲着你来?”孟响嘿嘿嘿地笑起来,笑得异常的得意与邪恶,那当然已经不可能是孟响,“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们人类喜欢谈情所爱,如果我杀了你爱的女人,那这辈子,你就算活着,也比死了更难受!” “你敢!”我又惊又急厉喝一声。 “我不敢吗?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那恶魔猛一翻手,忽然拔出腰间的手枪,拉开保险,却不将枪口指向我,而是抬向上方,指到了孟响的太阳穴。 “等等!”我大急之下,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但是又紧急停下脚步。 (请看第236章《刻骨铭心》) 第236章 刻骨铭心 我生怕在我冲向前的时候,那怪物只要手指微微一抖,我跟孟响之间便要天人永隔。 所以我紧急停步,竭力让自己镇定一点,脑袋瓜子飞速转动,嘴里也很快说出新的花样。 “你说的不错,我们人类喜欢谈情所爱,可你是否知道,人类也是很花心的?我现在是很爱她,但如果你把她杀了,我顶多伤心一阵子,很快就可以找第二个女人了!” “哦?”那恶魔冷笑,看来它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好糊弄,“我知道你们人类很不忠诚,但我只要你承认伤心就成!等你找了第二个女人,我再动手杀了那一个,你找一个我杀一个,那岂不是能让你伤心一次又一次?” 它得意之极哈哈大笑,那明明是孟响的嗓音,但此时听来,却令我遍体皆寒。 我脑中念头急转,也跟着仰头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那恶魔面色一变。 “你说的不错,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倘若你杀了她,我会比死了更难受!可是你知不知道人类还有一句话,叫生死相依?你杀了她,大不了我马上跟她一起死,到时候我们还是在一起,我不会很伤心,你也别指望能亲手杀我报仇!” 我话一说完,立刻转身,抄起床头柜上一把水果刀,将刀尖抵在了我的颈脖之上。 那恶魔毕竟不是人类,对人类的情感与理念还不能够完全理解,我看它微微地楞了一下,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正想索性捅自己一刀,逼着自己灵魂出窍,再跟恶魔拼死一搏,却听张小云的声音惊呼一声:“高力,你不可!” 自恶魔出现,她就隐藏着一声不出,以至于我心急之下,完全忘了她的存在。直到此时她一声喊出,同时她的身影出现在我跟恶魔之间,才突然想到,她其实比我更怕这个恶魔。 不止是她刚刚一直没敢出声,而是从前她就一再说过,那个山洞怪物是她不理解的很可怕的东西。 既然连那个山洞怪物她都觉得很可怕,更遑论制造那个山洞怪物的更邪恶的东西。 可是就算她很怕这个恶魔,眼瞅我要自伤自身,她仍旧忍不住挺身而出。 我见她满脸惶恐,娇躯微颤,不知道是怕我自伤,还是因为对恶魔的恐惧。 “小云你别管,我有办法对付这个恶魔!”我高喊一声,她的惶恐神情,同样令我心疼。 “不不不!”她立刻摇头,“高力,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看见她猛一咬牙,忽然转过身去,向着她一直没敢正面相对的孟响身上扑了过去。 那恶魔带动孟响的身体往后疾退一步,口中方道一声:“小女鬼,你找死!” 突然之间,随着张小云的身影消失在孟响体内,我看见孟响忽然之间浑身抽搐,眼睛也开始向上翻起,就好像人类“羊癫疯”发作的症状。 “孟响!” 我大叫一声,丢下手中的水果刀,扑上去一把抱住软倒下来的孟响。 但是孟响根本没有任何回应,仍旧浑身颤抖,手脚抽筋。 我知道张小云一定是在孟响体内,跟盘踞着孟响大脑的那个邪恶外星人的脑电波展开激斗,眼瞅孟响抽搐不止,只怕张小云跟那恶魔的争斗未毕,孟响先要大脑受损。 惊吓之下,我不得不一边叫着:“孟响,孟响你坚持住!”一边又叫:“小云,小云你先出来!” 但是张小云并没有应声出来,孟响的身体也没有停止抽搐。我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一边叫着孟响,一边眼泪都涌落出来。 却听一声恨恨不已的叹息声响进我的脑海:“我孙女待你如此,你心里仍就只有这个女人!” 我猛一抬头,脱口叫一声:“张大爷,快!快救救小云!你所看的《睡到死》的第236章刻骨铭心已启用防盗模式,只有半章和上一章内容接不上。后面隐藏部份请到百度搜:琦书屋进去后再搜《睡到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