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剖了现女友》 一 过几天我们有一堂解剖实操课，作为一个临床医学生，我有些害怕，又特别期待。 为了迎接这堂课，我这几天都在看《人体解剖学》这本书。 当我看得入神的时候，我室友永强突然将我拽了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永强便说道：“别看了，你对象父母来学校闹了。” 这句话在这个燥热的午后，像是有人朝着我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我晕乎乎的脑袋顿时一激灵，清醒了起来。 “什么？” “秦宣冰父母来学校找她，找不到就闹了起来。”永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敲在我脑袋上的闷棍。 秦宣冰是我女朋友，我也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我恍惚拿起手机，给秦宣冰打去了电话。 “电话关机。” “快走，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永强说完，就将我从床上拽了下来。 我跟永强在路上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几天不仅是我联系不上秦宣冰，她家人朋友也都联系不上她。 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秦宣冰父母。 她父母五十出头，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尤其是她母亲，简直像极了秦宣冰四五十岁后的样子。 知性、优雅、端庄，举手投足间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感。 一袭红艳淡金的旗袍，高绾的发髻，不施粉黛，却也美艳动人。 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看起来丝毫不逊色于我女朋友秦宣冰。 若要母女俩走在街上，说是姐妹也会有人信。 可我女朋友秦宣冰也不差啊，她皮肤白皙，吹弹可破，长得也清纯可爱，关键她有一米七几的身高，身材完美又窈窕，美中不足的是胸有点平，或许正因为平胸，活脱脱一个衣服架子。自然而然，她私下里会接一些淘宝女装的活，大概是价格适合，商业效果不错，邀请她拍摄的商家挺多的。 也正是因为她平时很忙，我们虽然是同届同学，平日里却不是经常能够黏在一起。 这也是她失踪几天我都没有发现的原因。 “你是小然的男朋友？”率先跟我说话的是秦宣冰的父亲。 她父亲长相倒是平平无奇，就一和蔼小老头，没有秃顶，也没有大肚腩，一件白色衬衣，一条深灰色的西服裤，看起来干练也很舒服。 这样的两个人很难会联想到他们来学校里闹事，我都怀疑是不是永强危言耸听了。 还没等我开口，我就被永强捅了下，只得赶紧回答道：“是的，叔叔。” 我有些胆怯了。 “最近几天小然有跟你联系吗？”看得出来他们的焦急。 “四号晚上我们有过一通电话，后来就没有联系上了。”我努力的回想。 我的话音刚落，秦宣冰母亲焦急的走动道：“已经五天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没？” “我们就聊了些学习上的事情，不过我隐约有听说她要去丽江拍一组户外。” “户外？”秦宣冰父母面面相觑地看着我。 我本来就紧张，他们的表现加深了我的焦躁。 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小然有在做兼职模特。” “什么？”秦宣冰父母异口同声惊讶地问道。 “做多久了？” “两年多了。”我也不清楚秦宣冰为啥要在兼职这件事上瞒着父母。 不过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秦宣冰的母亲突然跌坐在了凳子上。 “我们是给够生活费的。”秦宣冰父亲着急的去搀扶秦宣冰母亲。 “她怎么可以不好好上学呢？” 二 秦宣冰失踪好久了。 她家父母、亲戚、我、朋友、同学还有还有警察，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她就像是烈日下的一颗水珠，凭空蒸发在了这个世界上，没留下一丝痕迹。 刚开始失踪的时候，每个认识她的人都发了疯地四处寻找。 她父母甚至跑去丽江，只不过不管我们每个人有多努力，我们都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为此，我还耽搁了我的第一次人体解剖实操。 时间不会随着秦宣冰的失踪停滞，我们的生活也一向朝前的。 秦宣冰失踪两个月后，我又迎来了一堂解剖课。 我本该早早的去解剖室的，但是那天我有些着凉感冒了。 头有些灰沉沉的，等我去到解剖室的时候，走廊里面已经很多同学了。 偌大的走廊里，人不多，但却闹哄哄的，让我感觉大脑都要搅合在一起了。 不过有两个女生的聊天引起了我的注意。 “听说今天要解剖的是一具女尸。” “好像刚送来没有多久，还没被解剖过。” “哇，我们这么幸运的吗？” “是啊，以前的教学道具都不知道教过多少学生了。” “是被执行死刑，无人认领的吗？” “应该不是，听说尸体很完整。” 之所以有这样的对话，是因为我们学校的尸源一般都来源于刑场上的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我们感谢他们对我们医学院作出的贡献。 她的话说完，解剖室的门被由里打了开。 两个身强体壮的校工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们便依次进了解剖室。 此时一具女尸光溜溜的躺在解剖床上。 女尸很高挑，身材极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浸泡过的缘故，胸部高耸得有些奇怪。或许是她还没被福尔马林池子里腐蚀太久，皮肤还有些许的弹性和光泽。除了不成比例的胸部，身材也并没有完全走形。 我晕乎乎的脑袋里，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了一个吓人的念头。 尽管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也正是这个念头，我晕乎乎的脑袋都清醒了好多。 清醒过来后，我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我想要走上前去看看，躺在解剖床上的是不是我的女朋友秦宣冰。 我走上前去这才看清女尸的脸上盖着一块干净的殓布。 虽然看不清女尸的脸，可我怎么看解剖床上的女尸都像是我女朋友。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我甚至有想要走上前去将殓布掀开，看看到底是不是秦宣冰。 我刚刚走到女尸的面前，把手伸了过去，还没等我掀开殓布，一严肃的声音传来，将我吓得一哆嗦。 “别乱动！” 话音落下，一个白白瘦瘦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是我们解剖课的王教授。以前上过他几节课，男人笑起来有颗小虎牙，平日里有一种憨态可掬的感觉，但是今天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我想或许是因为我的行为举止让他产生了误会。 于是说赶紧说道：“我不是对尸体不敬，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件事……” 后半句话我实在是开不了口，一方面我是不希望解剖床上躺着的人是秦宣冰，另外一方面我直觉告诉我解剖床上的尸体应该就是秦宣冰。 见我许久不吱声，王教授问了我道：“什么事？” “我想了解下这具尸体的尸源。”我感觉我说话的时候，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三 王教授听了我的话后，皱了皱眉。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躺在解剖床上的女尸姓谁名谁来自哪里。 许久之后，他说道：“我查查。” 说完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也偷偷看了下时间，马上就要上课了。 不过王教授还是去查了。 王教授走后没多久，就到了上课时间。 一开始大家还叽叽喳喳在解剖室里聊着跟课程无关的事，可等了十多分钟还不见王教授回来，大家便着急了。 这个时候我是最着急的。 王教授离开的时间越久，说明我的直觉是…… 我简直不敢想象下去。 甚至，我感觉到我的双脚，双手以及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教授这才姗姗来迟。我盯着他，看见他一头的冷汗，我感觉他说不出的别扭，那种惊魂未定的心情，导致他的走路的姿势，举止都有些奇怪。 “教具出现了些不可控的意外，今天这堂课咱们要延期了，具体什么时候再上等通知，同学们先下课吧。” 王教授的声音并不大，解剖室里的每个人却都足以听清。 教室里面骚乱过后。 他走到浑身发抖的我面前，上下打量我，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咽了口口水后严肃的问我道：“你怎么知道尸源有问题？” 我听到这句话，嗡一声，大脑便一片空白了。 “刚才我去查了下，果然没有这具尸体的任何信息。而且我问了校工，校工说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时候这具尸体是穿戴整齐的。衣服都还是校工帮忙处理掉的，刚才我看到那些衣服都还在池子边。” “校工就没发现不正常？”我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心脏跳动了一百万次。 不祥的预感已经强烈到了临界点，可我没有看到解剖床上的是谁，心里面还是不太能够接受，我这个时候特别希望出现一个奇迹。 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女尸面前。 当我哆嗦着手将殓布掀开的那刻，我闭紧了眼睛，我不太敢看。 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我睁开眼睛看到秦宣冰那灰白色的脸的时候，我终于崩溃了。 我整个身体没有了一丝的力气，我瘫倒在了地上，我真的没办法接受看到的这一切。 “你怎么了？”王教授见我如此失态，心中有疑惑，但也并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将我搀扶起来，可我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般，最终我只能够勉强坐在地上，依靠着王教授。 也不知道我缓和了多久，我这才开口说了道：“秦宣冰。” 听到这个名字，我明显的感觉到王教授在发抖。 秦宣冰失踪的事传得整个学校人尽皆知，他明显是听说了的。 四 警察宣布秦宣冰的死是意外，我怎么也接受不了。 秦宣冰家里也不能够接受。 但是在众多的事实面前，我们又无能反驳。 警察调查了秦宣冰所有的行为轨迹，梳理了她所有的人物关系后，总结出的所有证据链都十分严谨，没有丝毫的纰漏。 唯一让人不解的是秦宣冰的死因，她是跌落进福尔马林池子里溺亡的。 但这是王教授和法医一同参与的解剖，所有的解剖流程都严谨科学，没有任何的违规之处。最重要的是双方的结论一致，秦宣冰的死因符合溺亡的所有特征。 当然了，整个调查并不是没有遗憾的。美中不足的是在秦宣冰溺亡后的那段时间学校上了几节解剖课，所以存放“教具”的房间里残留的痕迹已经微乎其微了，但这些并不影响整个案件的定性，毕竟秦宣冰的尸体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 所有的所有全都符合秦宣冰是溺亡的这一结论。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愈发的不相信秦宣冰的死是意外。我了解秦宣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爱父母，爱生活以及爱这个世界。 可是在严谨的证据面前，我又显得那么无可奈何。 我深信的，只不过是我的臆断。 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不相信秦宣冰死了。 这些日子，我的精神绷紧得像是一根玄。这是秦宣冰失踪的时候我没有过的感受，可当我在解剖台上看到她的脸的时候。 那空洞浑浊的眼眸，给我带来的那种震撼，是我这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 很显然秦宣冰的死带给我的困扰，我变得有些敏感，有些神经质，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天居然也不困。 后来，学校里给我安排了个心理辅导教授，教授人很好，跟她待在一起我会短暂的安心，我能够在她那里舒心的睡一个饱满的觉，但是醒来后过不了多久，我的敏感和神经质并没有丝毫的缓解。 我反而变得焦虑不安。 直到我决定寻找秦宣冰死亡的真相，我内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才烟消云散。 五 秦宣冰的手机不见了。 是我去年七夕的时候送给她的。 我记得上次见面秦宣冰还在使用，自从知道秦宣冰去世，秦宣冰的很多私人物品就不见了。 “你能不能不要老来我们宿舍？你烦不烦？” 一个短发的女生冲着我语气不善地囔囔。 我苦笑了笑，我也不想整天来秦宣冰宿舍。 每次来，我的脑袋里面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秦宣冰的音容笑貌来。 “地皮都要被你翻出来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打扰大家，但是宣冰走得太突然了，我心里……”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提高了语气囔囔道：“你烦不烦啊，晦不晦气啊！跟她住一起，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我一时间就愣住了。 忍不住抬起头来仔细看一看这个冷漠的人。 只见她些许油腻的短发，粘在了宽厚的额头，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一条蓝色牛仔裤紧紧的包裹着下肢。 我不由自主皱了皱眉，秦宣冰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跟这样的室友住一起，她却从来没有跟我吐槽过。 “对不起……” “得了，得了。我不想看见你！”说完，她就摔门出了宿舍。 直到她走远了，我才听到一个很小声的声音跟我说道：“朱珠就那个德行，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谢谢。” “宣冰有个柜子，放在床底下，不知道有没有被叔叔阿姨收拾走。” “那个柜子我前几天就收走了，不过我并没有钥匙，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我说道。 “应该是宣冰的日记。”女生说了道：“我经常看到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应该是记录着什么。” “谢谢。” 我匆匆忙忙回到了我宿舍。 前几天不舍得将这个柜子给打开，是不想破坏这个柜子，并不是我不想知道这个柜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今天被秦宣冰的室友提醒了后，我决定还是打开这个柜子看看里面到底是放了什么东西。 当我打开柜子的那一瞬间，我顿时泪目了。 柜子里面放着的全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贵重到手机，便宜到我们一起去大理古城买的银戒指。 找到笔记本的时候，我全身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一本笔记本会如此沉重。 艰难的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是一副笔记潦草的涂鸦。 我能够感觉得到当时秦宣冰在涂画这个的时候是很愤怒的情绪，那些不规则的圆将纸张划破了好几个洞。 我看了半天才看出来这涂鸦是一个很抽象的积木熊。 后面几页都是空白的，直到十多页后，才有了秦宣冰的笔迹，字不多。 但是笔迹很工正，字体娟秀却又急躁，一眼就能够感觉得到秦宣冰的心情。 并没有落款日期，我也不知道这是秦宣冰什么时候写的。 她说： 我并不觉得氟西汀是管用的，但是我又觉得我的心情还算愉悦。我想这是我的功劳，而非药物带来的片刻镇静。 看到氟西汀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瞳孔不由自觉地放大。 跟秦宣冰相处的这两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有服用药物的习惯。 从来就没有想过她居然是一个抑郁症患者。 这么看，秦宣冰的去世其实早有迹可循，只是我们的粗心大意，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内心深处藏着的这个秘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超后翻看着笔记本。 后面记录的大多都是一些生活小事，有温暖的，有平淡的，有很多我们相处的细节。甚至还有写我们俩的第一次约会和我跟她的告白。 六 我记得。 中秋节过后，天气有些凉了。 我跟秦宣冰两人从商场吃完饭朝学校的路上缓步慢行。 路灯将我们俩的身影拉扯的好长，秦宣冰穿着一袭碎花长裙行走在我的前面。 我内心腹诽好久，还是有些不敢走上前去表白。 突然秦宣冰走到了一颗香樟树下。 隐隐绰绰的树荫洒在了她的身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看着我问了道。 我吃了一惊，顿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思忖了片刻，我这才鼓起勇气跟秦宣冰说了道：“你怎么知道？” 她从树荫下钻了出来，朝着我笑了笑，头也不回的朝着前面走了去。 我有些懵，不过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那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将想说的话给说出口。 “那个……”我鼓起勇气开口说，最后还是不太好意思说下去。 只见秦宣冰也没停下，而是飞快的朝着学校的方向走了去。 我一看着急了，只得大声的对着秦宣冰的背影不容置疑地说了道：“秦宣冰，我要做你男朋友！” 秦宣冰听见后停了下来，不太高兴地冲着我囔囔道：“李易阳，你神经病啊！” 囔囔完她却站在了原地，我迟疑了片刻便小跑到了她的面前。 当我拉起秦宣冰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此时秦宣冰的手掌上全是汗。 这是我看到秦宣冰的笔记本后才回想起来的。 而她笔记本上是这样记录的。 她说： 那个傻瓜，总是让人下不来台。 我就没有见过如此拙劣的表白。 也不知道当时为啥会给他机会，我按理来说，我应该是要拒绝他的，毕竟他的外貌是我所相处过的男孩子中最平庸的；但是我居然鬼使神差地默许了。 字数不多，回忆起来却让人五味杂陈。 后面的一些，都是字迹工正，字里行间心情也都轻松愉悦。 写的无非就是些我们俩相处的细节。 我有些不忍心继续读下去，每个字都戳在我的心上。 在我要合上笔记本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将笔记本快合上了。 这一页，又是一整页的涂鸦。 纸张上黑乎乎的涂画，已经完全不知道秦宣冰要画的是什么，唯一能够感觉得到的就是秦宣冰在涂写这个的时候，内心里十分的烦躁，她的笔尖，尖锐得像是匕首，一页纸张，划破了十多个洞。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朝后继续翻阅下去。 后面的页码再也没有了记录。 由心烦意乱的涂鸦开始，又由满腔愤怒的涂鸦结束，这两天秦宣冰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这不由得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决定要找到答案，到底是什么让秦宣冰的情绪变得这么急躁。 毕竟从跟她相处的这几年，我认识的秦宣冰从来都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当然了，这是我不知道她有在偷偷服用氟西汀的前提下。 此时此刻，我甚至感觉我对秦宣冰有些陌生。 我合上了笔记本，心情久久不能够平静下来。 七 跟秦宣冰关系好的同学自发的组织要送别秦宣冰。 但是她的父母拒绝了。 对于这件事，我是能够理解的。毕竟养到这么大的女儿，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一个意外突然打乱了节奏，换谁也不能够接受。 更何况是骨肉亲情。 而我作为一个男朋友，跟她相处的这些年，从来就没有感觉到秦宣冰居然有抑郁症这件事，我是懊恼的，我觉得是我不够细心。要是我能够早点发现秦宣冰的情绪波动，或许这一切就不可能发生。 出于没有照顾好秦宣冰的愧疚，我决定留下来。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当我们的同学都走后，秦宣冰的父亲居然朝着我言辞激烈的囔囔。 他的面目有些狰狞，狰狞得扭曲，扭曲得变形。 “你给我滚！”他朝着我吼。 从来就没有人这样对待我，我一开始是懵的。 直到他再次朝着我吼道：“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这次他情绪激动得要朝我动手，指着我鼻子的手伸得老长。似乎我要不识抬举，下一秒钟巴掌跟拳头就会招呼在我的脸上。 “对不起……” 我还没说完，秦宣冰的母亲就红肿着眼睛走到了我的面前。 很明显，她的样子极为憔悴，没多久不见，满头的青丝已经变成了白发。 “你就走吧。”语气之中充斥着无奈和恳求。 “阿姨，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宣冰，要是我……” 她闭着眼睛朝着我摆了摆手。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跟我说了道：“你走吧，我会来找你的。” 见此，我心有不甘，但也只得离开。 “被赶出来了？”一阵冷嘲热讽传进了我的耳朵。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我被这声音打断了思绪，我差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直到我平静好了情绪这才看清楚了说话的人，说话的是朱珠，还有那天在宿舍里告诉我宣冰有个柜子的室友。 “你们这是？”我不解道。 “聊聊。”朱珠冷漠的说。 我沉默了会，最终还是同意了。 回市区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出租车上的气氛冰冷得如同还身在殡仪馆。 这阵子浑浑噩噩的我倒是不觉得怎么，但是朱珠的室友却明显感觉这压抑的气氛让她很难受，好几次我看见她想要开口，可能是我的样子有些吓人，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直到我们到了一个茶室。 这个茶室装修得有浓郁的中国风，不大的面积却被装饰得极具传统风情，半米高的陶罐里看似随意地插着几根枯死的茶树枝，陶罐下面是一湾冒着浓雾的人造喷泉，喷泉里的苔藓和水蕨郁郁葱葱。 我无心感受这里的平静，也不解她们为啥带我来这里。 没想到的是寡言的女生率先开了口。 “我们宿舍聚会的时候宣冰会带我们来这里。” “季柔。”朱珠呵斥来声。 季柔吐了吐舌头就不做声了。 “你们要做什么？”最后还是我沉不住气。 “其实也没什么。”朱珠说了道。 语气一如既往的冲。 听她说完，我突然不想继续在这里耗下去，再我转身要走的时候，朱珠这才缓和了语气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为啥要带你来这里吗？” 我听后站在原地，朱珠在我身后继续说了道：“咖啡提神，茶却能够抚平心情。” 她的话说完，我的脑袋里面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宣冰笔记本上的涂鸦。 想到这里，我回到了桌前。 朱珠见我回到桌前，用压得极低的语气跟我说了道：“秦宣冰活着的时候跟我关系不太融洽，她现在已经走了，我们之间的不愉快没有必要延续下去；我也想为她做点事情。” 八 “我和秦宣冰的矛盾冲突，或许说别扭更贴切些。现在看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承认是我小肚鸡肠了，我在这里跟秦宣冰和你说声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却纳闷到了极点，朱珠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道歉的？ 很明显，这并不太可能。 果然，这个时候朱珠突然说了道：“这个老板跟宣冰的关系不正常。” 听了朱珠的话，我一腔的怒火顿时被点着了起来。不管是谁，都不能够任由别人污蔑自己的女朋友，更何况我的女朋友已经去世了，她开不了口，我怎么忍心任由别人朝她身上泼脏水。 还没等我发火，她又说了道：“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你要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季柔。” 我的目光转向了头点得像是拨浪鼓般的季柔。 要说我对朱珠不信任是真的，但是季柔我还是有所相信的。 只是朱珠刚才的两句话，就像是朝着我的脑袋瓜里面扔了一枚核弹。 我脑袋“嗡”一声就炸开了。 宣冰的为人我清楚！她绝对不会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但是我看着季柔坚定的目光，我坚定的内心被扰乱了…… “每次宣冰带我们来都不用给钱，事后我们问是不是有会员卡，她也说这个茶馆老板跟她关系不错，不用给钱。”季柔小声地说了道。 声音如蚊蚋，却也像是撞击我的钟杵。 我故作镇定地说了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老板每次见到宣冰都会亲自出来接待，特别殷勤，表现得我们看在眼里都别扭。”朱珠说了道。 “有次我还见到老板给宣冰钱，虽然宣冰没有要……” 听了这些，我的脸都变成了绛紫色，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我很粗鲁的打断了季柔的话道：“别说了！” “我们也知道宣冰不是这样的人……” “能不能闭嘴！”我怒气冲冲将朱珠的话硬生生打断。 我余光中看到朱珠还想要吱声，被季柔拽了一把后，她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整个茶室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异常的奇怪。 我们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离谱。 季柔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试探地说道：“我们也不相信宣冰会是这样的人，作为她的朋友，我绝对不会相信她能够作出这样的选择。你作为她的男朋友，你就没有想要找到‘答案’么？” 我继续沉默。 事实上宣冰确实从来没有带我来过这个茶馆，甚至都没有在我面前有所提及。 这个茶馆在我的生活中是不存在的，但是当它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了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反应确实过激了。 想到这里，我按耐住了性子问了季柔道：“那你们有啥打算？” “是这样的，我们来演一场戏吧！” 听了朱珠的话，我一头雾水。 “其实来这里之前，我们都不确定你知不知道这个茶馆的存在。刚才看了你的反应，我们这才确定了宣冰并没有跟你提及过。”朱珠说。 “现在宣冰已经不在了，真相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谁都不知道。要想弄明白，得靠我们自己。”季柔这个时候也说了道。 九 “你知道我跟宣冰的误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朱珠问了我道。 我摇了摇头。 “开学的时候我们争吵过，那次闹得特别不愉快。”朱珠说完又愧疚的补充道：“当然，以我的性格，肯定是我把宣冰骂了一顿。” 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们俩吃惊地问道：“这些你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她自然不可能跟我说起过。 “在她失踪前，我们又爆发了一场很大的矛盾……”朱珠说道。 宣冰失踪前发生的矛盾，为啥没跟我说。 难道笔记本上的涂鸦对应的是这两件事？ 我倒是是相信这只是巧合。 这么鸡毛蒜皮的事，不太可能让宣冰的情绪变得那么急躁。 不过我想到宣冰有在吃氟西汀的事，抑郁症患者是容易把一件很小的事情放大很多倍，然后自己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你们知道宣冰平时在吃药的事吗？” “氟西汀吗？” “知道。不过她看起来并不像是病人。”朱珠说道。 “但是那次你也太过分了。”季柔小声嘀咕道。 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了道：“是怎么回事？” “是……”季柔刚说出了一个字，就被朱珠给拧了一把。 季柔的脸顿时垮下了来。 一看朱珠下手就不轻。 “我怎么就过分了？那你咋不说秦宣冰也过分了呢？我已经忍很久了！”朱珠气愤道。 “到底怎么回事？”我特别不解，刚才还聊得好好的，瞬间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听了我的话，朱珠显得很是气愤，她猛然站了起来，朝着我大声的囔囔道：“想知道啊？那我现在告诉你啊！” 说完，她狠狠的剜了我一眼，紧接着，一杯茶水就泼在了我的脸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继续说了道：“今天不是来批判我的。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有必要跟曾经的所作所为做个道别，而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导致了秦宣冰的去世！警察都觉得她的死和我们的矛盾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她提高了分贝道：“而且，你不觉得他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吗？” 我觉得特别莫名其妙，朱珠胡乱攀扯，连我都不放过，还没等我搞明白朱珠想要表达什么的时候季柔也猛然站了起来冲着朱珠大声的质问了道：“那也不是你把泡面倒在宣冰床上的理由！” “什么？”听到这里，我瞠目结舌了起来。 “那天朱珠把宣冰泡好的方便面倒在了她的床上！宣冰收拾好了床铺和东西离开宿舍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季柔朝着我说道。 “季柔，你他妈的知道你再说什么吗？” 十 很明显朱珠没有想过事情的发展超乎了她的预料。 她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季柔会当着我的面将她对秦宣冰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可此刻我并没有看到朱珠并有任何羞愧的样子。 她冒着油光的肥脸红扑扑的，满腔气愤的想要去打季柔。 “我已经受够你了，你知道吗？猪！” “你叫我什么？”朱珠听到这里，再也忍受不下去，伸出手朝着季柔的脸招呼了去。 见此，我也站了起来，把朱珠的手给拽了住。 “说清楚！” “我就做了这么一件事，你们都觉得很过分是吧？那你们怎么不说秦宣冰的行为呢？当你睡得正香的时候，她风尘仆仆地朝外面回来，回来也就算了，还不赶紧收拾睡觉，非要搅合得你彻夜失眠才行。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经常这样，换做是你，受得了吗？” 季柔噗嗤笑了起来。 “你打一晚上呼噜怎么不说？” “说重点。我并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呵呵，大半夜不睡觉，吃泡面弄得别人没办法睡觉，作为这个宿舍的一份子，难道我不应该说一下吗？”朱珠冷笑道。 “才八点钟，再者这不是你把泡面泼别人床上的理由。”季柔说了道。 “那我要怎么做？跟你一样茶里茶气的吗？别给我装小绵羊了，多恶心啊！” 季柔听了最后一句话后显然很生气，她语无伦次地说了道：“那警察了解情况的时候，你就不要让我帮你隐藏掉这一段。因为你穷你有理，大家都要让着你，还是你觉得谁都欠你的吗？” 朱珠听了季柔的话，顿时像个泄气了的气球，原本趾高气扬的那股劲头瞬间消失不见了踪迹。 “我跟宣冰为了维护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可你呢？”季柔质问道：“难道出生在城里是我们俩的错吗？” 见朱珠一声不吭，季柔继续说了道：“直到现在你都觉得宣冰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再放屁！”朱珠彻底羞恼成怒了。 这次我拉也拉不住。 朱珠一把薅着季柔的头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拽着摇拨浪鼓一般。 安静的茶室里面响起了刺耳的嚎叫声。 我费劲力气才将朱珠给拉扯了开。 此时朱珠的手上已经薅下了季柔的两缕头发。 季柔窘迫地瞪着朱珠，朱珠也气得够呛，一副还要继续打过去的架势。 别看季柔平日说话大声一点都怕吓到蚊子，遇到事情了她还算镇定，在我以为她跟朱珠到闹剧要就此结束的时候，季柔看着怒气冲冲的朱珠囔囔道：“你再动我一指头，我对你不客气了，别以为我怕你。”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季柔手里面已经偷偷的将桌子上的热水瓶捏在了手中。 果然，朱珠听到了季柔的这句话后，冲了过去。 季柔手中拿着热水瓶不就等着这一刻么，只见朱珠冲到自己跟前，手便扬了起来。 只见一声闷响，不锈钢的热水瓶并没有如预期那样爆开。 朱珠被季柔这一瓶子给打蒙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季柔手中的热水瓶又朝着朱珠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你以为我怕你啊！” 不过这次热水瓶并没有打在朱珠的身上，只见热水瓶从季柔手中脱手而出，狠狠砸在了墙上。 一声巨大的爆响，热水在屋子里面飞溅。 滚烫的热水溅得我们一身。 这个时候朱珠小声囔囔道：“你玩真的啊？” 我这才看到季柔吐了吐舌头。 “你刚才把我头都快薅秃了啊。” 这时候就算真是头猪也要反应过来了，我刚才居然以为两个人真打起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小老头垮着脸走了过来。 这个人大概就是茶馆老板了。 十一 经历了男女之事后，人的思维也会变得越来越奇怪。 世界上有真正纯洁的男女关系吗？ 此时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我要说不相信的话，感觉像是对宣冰的亵渎。要是相信的话，我第一眼看到茶馆老板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好人。 小老头年纪看起来跟宣冰父亲差不多，长得白净，满是岁月痕迹的手臂上刻画着斑斓的纹身，不知道是深受茶文化熏陶还是怎么，表面上看着儒雅风流，行为举止到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他说的话，让我感觉浑身不舒服。 他是这么说的：“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宣冰同学的份上，我真的想找人把你们拉小巷子里面去……” 或许是他也感觉到说的话不合时宜，便改口道：“把你们拉黑名单，再也不许踏进我茶馆半步。” 但是只有我和小老头知道他想要说的是脏话。 “咋说话的？你还是不是个长辈了？”朱珠扯着嗓门说了道。 “我说错了吗？”小老头一脸平静的说。 从我看到他的那刻，我就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起伏。 包括刚才撂的那些话的时候。 此人城府极深，顿时，我对于朱珠跟季柔刚才演的戏，不确定小老头有没有看穿了。 “老板，你来的刚好，你帮我评评理。”季柔朝着小老头说了道。 小老头并没有开口，而是将视线转向季柔那边。 “明明是因为猪的原因宣冰才愤然离开宿舍的……” 还没等季柔话说完，朱珠恼怒的吼道：“你再叫我猪，我就跟你翻脸！” 一脸平静的小老头终于在脸上漏出了一丝不快，但是那一丝情绪很快就消散了开，而他并没有说一句话。 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人才是最琢磨不透最可怕的。 “宣冰生前跟我说过以后有事可以来找你，所以……” 季柔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老头打断了道：“她真的有说过吗？” 我这才看到小老头的表情异常的复杂，他到底是什么心理我看不出来，不过我居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惊喜。 惊喜？ 我也有些不确定了，按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吧。 可是我又觉得我并没有看错。 见我们都没吭声，小老头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态，他平淡的说了道：“刚才你们的争执我都听到了，今天你们破坏的这些东西就不要你们赔偿了，不过下不为例！” “你这么放走我们，老板娘应该不会有意见吧！”季柔试探道。 小老头面无表情的说了道：“没有老板娘，你们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听了小老头的话，虽然也没什么，但我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是秦宣冰跟他必定是有关系的，只不过是不是别人猜想的那种肮脏的关系，我说不准。毕竟她认识这么一个可以当她父亲的儒雅小老头，有钱有闲还是单身。 有小姑娘朝他身上扑也正常。 只不过宣冰会不会这样做？ 理智告诉我不能够，但我心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认识的那个秦宣冰不会，但是糟老头子撩妹的手段多了去了，谁能知道呢！ 想到这里，我又不太确定了。 十二 我们自以为是地演了一场大戏，到最后发现小丑居然是我们自己。 丝毫没获得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就被小老头灰头土脸地将我们给打发了出来。 出了茶馆，我内心特别不甘。 朱珠跟季柔见我杵着不想离开，又不知道要怎么劝慰我，我见她俩欲言又止好多次，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我想我必须要作出决断来。 “你们先回去吧。” “你……”季柔指了指茶馆。 我点了点头。 “那你小心点。”朱珠说。 我并没有回。 转身朝着茶馆走去的那刻，我感觉我内心里的疑虑得到了安抚般。 我终究还是踏进了茶馆。 小老头见我回去，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凌乱的茶馆已经被收拾整理好了，只是墙面和地上的水渍还没干。 他坐在茶桌前，努了努嘴，示意我坐到他的对面去。 “你是宣冰对象？” 我点了点头。 紧接着一个巴掌就朝着我的脸上招呼过来，幸好我们中间隔了张桌子，我也有所反应，小老头并没有打着。 “你什么意思？” “作为她的男朋友，没有保护好她，你不觉得你该打吗？” 这么一句话，彻底让我破防了。 这些日子里，我行尸走肉般，不就是因为尸位素餐这个么！ 我连反抗的勇气都瞬间消失了，这会儿要是小老头继续朝着我脸上招呼，我都不会躲闪的。 可他并没有。 “说吧，你折返的目的。” “你跟宣冰……”我终究开不了口。 说我有多信任宣冰吧，我内心又全是疑虑；说我不信她吧，我又深信她做不出这种事来。 我来求证，只是图个心安，我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她跟小老头不至于的。 “你们不是猜到了吗！”小老头看着我说。 这一句话，像是一个闷雷，直击我的灵魂。 “你还是人吗？”我再也坐不住了，我起了身，想要去揍一顿这个为老不尊，披着人皮的畜牲。 他要是有孩子的话，宣冰跟他孩子差不多大啊，他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直到我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他都没有一丝的反抗。 “这些年是我对不起她！” 小老头的话，让我感觉我的脸都在扭曲变形，我的内心深处甚至有一种要杀了他的冲动。 只不过理智告诫我不能够这么做。 衡量好利弊后，我握紧的拳头慢慢的松了开。 “要是你的拳头能够改变这一切的话，让拳头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此时的他，再也不是那个面无表情，不知道内心里怎么想的他，闭着眼睛都看得见他的哀伤。 而我只能茫然的站在他的面前，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一时间手都不知要放到哪里。 “你看过宣冰的笔记本吧？” 我点了点头。 “里面有写我没？” 这突然起来的骚，闪了我的腰。 木纳无措的我，突然被这么羞辱，好不容易恢复的情绪，又被愤怒给提了起来。 这个老不正经厚颜无耻的人。 “看你样子就没写。”他失望道：“不过也正常。” “你什么意思？”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双手拍在桌子上。 茶桌上的杯具被我这么一拍都跳动了起来，小老头明显是知道我要发火，他见怪不怪，无比淡定的跟我说道：“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你到底啥意思？”我手指着他语气不善道。 我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要是小老头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我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宣冰没有跟你讲清楚，我就没必要跟你解释。不过我跟她的关系，我想你们应该猜对了。”小老头说道。 “你可真不是个人。” “或许吧。” 他倒是不生气。 “我跟你一样，对宣冰的去世充满了不舍跟无奈。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不能够挽回她。要是能，我宁愿倾尽所有，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我知道你会来，在这里等你，就是想告诉你件事。” 小老头的语气淡然，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跟她的关系都没告诉你，想必也不会跟你说她的家庭关系。”他又补充说道：“宣冰不是她爸的孩子，我的意思是她不是她爸亲生的。” 十三 小老头最后这句话，着实让我特别懵。 秦宣冰家里的情况，我确实一无所知，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不提及家里的情况，这种隐秘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可我失望的是连我都不清楚的隐秘，小老头却知晓。 我看小老头的样子也不像是胡诌，此刻的我就像是一把刀子插进了我的心脏。 “你确定？” “当然。”小老头丝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 听到这里，我头朝前点了点，示意小老头继续说下去。 “你以后会知道的。”小老头说完站了起来，也不管我，就想朝着茶室外面走。 “我不快道：“把话说清楚。” “急事，走了。”小老头说完就头都不回的走了。 徒留我在茶馆里面消化着他刚刚说的话。 要说我对秦宣冰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我自认为我们亲密无间的关系是可以分享一些别人不会知晓的秘密的，可她对我保留不说，却对其他老男人毫无保留。 这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够接受的。 此刻的我像极了一个小丑。 她的去世令我难过不已，而我现在抽丝剥茧般的对她了解后，我的心像是被人放在了冬日的珠穆朗玛峰山巅。 我心寒到极致。 我甚至都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离开茶馆的。 …… 当我再次见到朱珠和季柔的时候是一个礼拜过后了。 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月缺星稀，天气异常沉闷，待在宿舍里面就像是待在了蒸笼之中。我原本心情就特别烦躁，这般沉闷根本就不能在室内待着。我趁着夜色出了学校，漫无目的的在校外游走。 大概是晚上十点多，路上的人也渐渐稀少了许多，只有我们学校的学生还三三俩俩地朝着学校的方向游弋着。 我们校门口有颗特别有名的大柳树，据说那颗柳树有一百多年的寿命了，在建校的时候为了保护它还专门把图纸朝后挪了三米，平时有很多小贩在树底下卖凉皮跟烤鸡腿，很热闹。 可这天晚上柳树下面居然没有一个商贩，我心里虽然纳闷，还没等我走到柳树跟前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朱珠的尖叫声。 我快步超前走去，只见到一个将鸭舌帽压很低的穿着白t恤手臂满是纹身的高瘦男人拽着朱珠，想要将她朝着一辆停在校门口的黑色面包上拖。 朱珠身边有季柔在，再加上朱珠的体重，男人有所顾忌拖得很是艰难。 “啊……你干什么！”朱珠使劲地尖叫道。 “不想死你就给老子闭嘴！”男人说完，抓着朱珠的手却没有松开，还暗暗加了力气。 当朱珠听到男人声音后，她很快就闭上了嘴巴，但我看了她拼命的想要挣脱男人的拉扯。 “季柔，快去叫保安出来。”此时的季柔已经被吓傻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 听了朱珠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刚想要朝着学校走去，就被男人给呵斥住了。 “你要敢去，我就弄死你们俩。”男人低沉道。 季柔被吓得动弹不得，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不知进退。 “你先别管我，快去！”朱珠催促道。 朱珠的话音刚落，男人早已羞恼成怒，朝着朱珠的肥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只听见一声脆响，朱珠被打得眼冒金星，而一旁的季柔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过了会朱珠才回过神来，起初她也被吓傻了，直到这一耳瓜，才将她给打醒。 要是自己不反抗，今天晚上被人拽到面包车里去，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于是她鼓起了勇气，也扬起了另外的一只手朝着男人的脑袋上扇了过去。 只不过男人早就有了预判，完美的躲了过去。 朱珠见自己的巴掌落了空，心中的怒火腾了起来道：“我跟你拼了！” 她囔囔完，一脚朝着男人的裤裆踢了过来。 只见男人腿一缩，朱珠的脚就被男人夹了住，朱珠踢了个空。 等她将腿抽了出来，再次又朝着男人踹了过去的时候，男人在这个间隙里，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将朱珠的头发给薅在了手中。 男人用力一拽，朱珠的头便偏了下来。 此时被男人拽着头发的朱珠满脸通红，痛苦不堪的样子。 “你不是很拽么！乖乖跟我走，少受点苦不行吗？”男人道。 与此同时，男人也顺势松开了拽着朱珠的手，他用力一拽朱珠的头发，朱珠就像是一个相扑选手被人摔倒在了地上。 我隐隐约约觉得地都颤动了下。 我终究还是见到了男女力量的悬殊，朱珠要跟一个女生打架，她可是一点亏都不会吃的主，可在小混混面前，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她便彻底歇菜了。 十四 看到这里我不能继续冷眼旁观下去了。 虽然朱珠跟宣冰发生过矛盾，但她也已经道过歉了，我没必要还要继续耿耿于怀，想到这里我便快步朝着她们走了去。 “你们在干什么？”我大声叱责，男人并没有将朱珠的头发给放了开。 等我走近，他这才抬起了头，鸭舌帽下阴蛰的脸庞，凌厉的朝着我望了一眼。 然后才压着声音朝着我低吼道：“少管闲事，滚。” 我没搭理他，示意季柔赶紧回学校搬救兵。 刚刚失魂落魄的季柔见到我，这才恢复了神态，慌慌张张地朝着校门跑。 男人见此，也顾不上继续威胁季柔，使劲拽了拽朱珠的头发，朱珠被拽得尖叫了声，待朱珠的声音消散后，他才凶狠地朝着我说了道：“你活不耐烦了么？老子的闲事都敢管！” “你放开我同学。” “我要不放呢？” “这里离校门这么近，警卫庭也就在对面校门那边，你这么明目张胆将学生给绑走，你直到要蹲几年么？” 我说完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将他拽着朱珠头发的手给掰扯开。 “敢破坏老子的事，你找死是吧！” 他说完，将拽着朱珠头发的手给甩了开，接着就朝怀里抽出了一把尖刀。 我见他朝怀里摸索，就已经预感不妙，不由得朝后跳了好几步，将我们的距离拉开了些。 在我见到他从怀里摸索出来的是刀子后，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学生跟校外小混混的较量，多少还是有些悬殊的，更何况对方手里拿着一把刀子。 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必要为了朱珠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我不知道你跟她有啥恩怨，这里这么多摄像头，你拽走她或者捅了我，你都不可能逃得出去，你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我自觉得我的话并没有刺激到他，但是他听了我的话后，原本平静的情绪瞬间愤怒了起来。 我只见他拎着刀子冲着我小跑过来。 我又不是傻子，撒腿就跑。 他也直到我会跑，在我身后追了上来。 人的潜能都是被压力给逼迫出来的，要不是这次生死之间，我都不知道我会跑得这么快。 感觉没用多久我就跑到了学校门口。 而他也紧随其后，就在我感觉刀子快要朝我捅来的时候，学校保安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保安大声呵斥道。 “跟我朋友闹着玩呢！”男人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刀子朝着身上藏。 保安没搭理他，冲着我骂骂咧咧道：“宿舍要关门了，还在外面游荡干嘛？” 保安骂完我后，顺势将门禁给我打了开。 当我走进了学校，我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男人也想要进学校里来，但被保安给拦住了。 那男人见状低声朝着我囔囔道：“你给老子等着。” 撂下话便头也不回地朝面包车走了去。 十五 朱珠、季柔见我安全的回到了学校里，全身的力气瞬间就像被抽干了般。 我看到她们俩像是纸片般瘫坐在了地上。 我也惊魂未定地走到了她们俩面前。 直到这会儿，我才感觉我到我全身早已经湿透了。 甚至，我想要将她们俩扶起来，都使不上力。 我们仨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瘫坐在地上。 “咋回事？”我不解地问了道。 “我也不知道啊。”朱珠魂不守舍地说了道。 “不可能吧？你没看到人面包车都准备好了，看着是要把你给拽面包车里去。”我看着朱珠疑惑地问了道。 也不是我以貌取人，朱珠长成这样子，有人想要把她拽面包车里去，要说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是不相信的。 可是看她一脸懵比的状态，也并不像是知道刚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过了好久朱珠都没有回应我，我又问了道：“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了没？” 如我所想的，她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努力回想了好久，犹犹豫豫地说了道：“没有吧，我也不知道啊！” 看得出她要急哭了。 “要不我们报警吧！”季柔小声说道。 我和朱珠两人都没有吭声。 现在还不是报警的时候，毕竟我们压根就不知道对方的企图是什么。就算是警察来了，见我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件事到最后会不了了之。 我可不想整天生活在阴影里。 所以要想彻底解决掉，只能够耐心等，等待时机。 我相信他们肯定还会行动的。 不过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我们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再次行动，这个过程里我们必定会无比煎熬，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单独去偏僻的地方。 要是真有事要去，也要多带几个小伙伴。 “你说会不会是老冷找人报复我吧？”朱珠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反复复盘好久后才不确定道。 而我听到老冷这个人，更加的不解了。 “老冷是谁？” “你见过啊。”季柔说。 “茶馆老板。”朱珠这才说了道。 起初我不太明白朱珠什么意思，大概过了几秒钟，我这才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他。”我的心情顿时有些不爽快。 “应该是他，我想了好多，我长得不好看，又没对象，也没多少朋友，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学习上，跟我打交道的人不多，即没有新仇也不会有什么旧恨，怎么会有人目标这么明确的要绑架我。我唯一得罪的人就是秦宣冰了，而老冷跟秦宣冰的关系……” 朱珠看了我眼，把想说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要是宣冰的话，她父母报复你不是更说得通些。”季柔的脸上还没恢复血色，她的脸惨白得吓人，说这句话也特别小心翼翼，生怕给自己招来麻烦。 “我觉得季柔说的在理。”我说了道。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晚上这件事必定跟老冷有关。”朱珠异常笃定。 看到朱珠的坚定，原本我以为我是一个吃瓜群众，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经是局中人。要真如朱珠所说，今晚上的这件事跟老冷有关，那这种针对必定只是开始，远远不会结束。 老冷会不会为宣冰干这种事情我不确定，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得跟老冷求证今晚上的事是不是他找人干的。 我多希望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啊。 我一百万个私心，不想宣冰跟老冷扯上一丁点关系，但是事实上…… 我真的不想把人想得太龌龊，这样子显得我自己内心也十分丑陋，但是…… 我不想继续想下去了，现在即便我想要撇清关系，也没办法撇清的了。 十六 昨晚上我跟朱珠约定好了今天去找老冷的。 然而，季柔或许是被昨晚上的情形给吓到了，一早醒来便迷迷糊糊的，朱珠看见她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刚支棱个身子就差点从高低床上摔了下来。 要不是朱珠发现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我跟朱珠也并没有想过要带着她去跟老冷当面对质。 我就在微信上让朱珠将季柔安顿好，我们俩则在校门口打了辆网约车，直接去了老冷的茶馆。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说来也奇怪，我跟朱珠居然莫名其妙就成了盟友。 尤其是朱珠，我估计她更没想过她会为她看不上眼的人付出这么多。或许是因为宣冰去世了，那些积攒起来的鸡毛蒜皮，也就灰飞烟灭了。 我漫不经心随眼一瞟，只见朱珠的眼睛红肿着。 “一宿没睡？” “嗯。”这都有点不像是她的语气。 “心有余悸？” “算是吧。”她说。 她说完，我也就不再言语了。 我在想，我们此行的目的就只是来对质的吗？ 老冷承认来后呢？ 他要是不承认呢？ 能够说明什么吗？ 好像什么都没有用，但又好像有用，可即便我们对质了，就足够说明他跟宣冰有肮脏的关系吗？ 这就能够证明老冷跟宣冰是情人关系吗？ 那宣冰是什么，而我又是什么？ 也不是我动摇了，而是不管结果是什么样，都让我有些无法承受。 既然这样子，那我跟着朱珠来对质的目的是什么。 我有一种想要叫司机路边停车的冲动。 还没等我叫停司机，茶馆便到了。 下了车后，先前还心如死水的朱珠，情绪瞬间高涨了许多，我看见她的脸涨红，刚才还无光的眼神里透露着凌厉。 原本以为我们来的很早，老冷还不会来开门。 让我们意外的是茶馆的门敞开着。 里面没开灯，光线有些暗淡，我是踏进茶馆后几秒钟眼睛才适应了里面的暗淡的。 老冷坐在茶桌前一边烧水，一边擦拭着茶桌上残留着的已经干涸了的水渍。 “来了？”或许是他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就朝我们打招呼道。 他的话音落下，朱珠已经气势汹汹冲到了他的面前。 “昨晚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老冷都没抬起眼，不缓不急道：“不然我这么早来茶馆等你干嘛？” 他这句话说出口，我脑袋瞬间嗡一声响。 从来没想过老冷会承认的这么干脆。 他承认之后，这才抬起头，我这才看清老冷的眼，他眼眶拉拢着，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看来昨晚上没有睡好的不止只有朱珠一人。 第一次见老冷的时候，我总感觉眼前这个人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我根本看不清他内心在想些什么；但是今天再见老冷，他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丝毫不掩盖的愤怒的情绪，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哼。”老冷轻哼了声，说了道：“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我就知道跟秦宣冰有关。” “没错。”老冷扔下手中的抹布。 这时候水也开了，电茶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断电的声音。 “就算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十七 “我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确实不能够拿你怎么样，我就不信警察也拿你没办法。”朱珠说完就要掏出手机来。 老冷白了朱珠一眼，轻蔑地冷哼道：“要是能拿我怎样，你还能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你能够证明豺狗跟我有关系？还是能够证明是我指使豺狗去你们学校门口绑架你的？你都不能！” 老冷说这些话，理应是猖狂的，但是我却没有在他的表情跟语气里看到听到。 听到了老冷的这些话后，我看见朱珠最终还是没有按下110的拨号键。 要说她没了愤怒是不可能的。 我看见气得朱珠浑身的肥肉在颤动。 明明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我又何尝不是朱珠这样子呢？ “你想怎么样？”朱珠大声质问道。 “除了给你一点教训，我又能怎么样？”老冷反问道。 见我跟朱珠不说话。 这时候的老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昨晚我一宿没睡，想了很多。有些以前没想明白的事，在昨晚上我突然释然了。不过我不信命，不服命。宣冰的意外，让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我要报复你，有什么错？”说到最后一句，老冷愤怒的像是一个毛发着火了的狮子。 “你凭啥觉得秦宣冰的死跟我有关系？” “要不是你给她泼方便面，她能够离开宿舍？你敢说此事跟你无关？”老冷大声质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老冷的愤怒吓到了朱珠，还是因为她内心的愧疚。 此时朱珠的语气也显得无力了许多。 “你别血口喷人，法医的死亡报告证明她的死确实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朱珠喏喏地说了道。 “哈哈哈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冷笑着笑着眼眶更红了。 我甚至在老冷的眼眶里面看见了眼泪。 他极力克制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原本我是想要你付出你不能承受的代价的！”老冷睁着血红的眼睛，尽管克制着自己，但我看到他那样子，还是忍不住的胆怯。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要想好好说话就坐下，不想好好说也行，咱们换个地方。今日事今日了，以后你们要是再遇到麻烦跟我无关。”老冷无视我们道。 老冷的话说完，朱珠愣在他面前许久，最后还是乖乖坐在了老冷的对面，但是她别扭着头，丝毫不把目光看向老冷。 “为秦宣冰，你连犯罪都不怕么？”朱珠气鼓鼓道。 “呵，为了她别说犯罪，我连死都不怕！”老冷语气坚定道。 “就因为你跟她的关系？” “你们既然知道我跟宣冰的关系，就不怕死么？竟敢跑来跟我对质，简直幼稚得可笑。”老冷一边说，一边给我们倒了茶。 不过他的话，是我最不爱听的。 “你跟宣冰什么关系？”我质问道。 说了这句话后，我小声嘀咕道：“厚颜无耻！”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了老冷端到嘴边的茶盏微微颤抖了下，他皱了皱眉，想要开口驳斥我，最终又闭上了嘴。 不知道是本能还是为了掩饰尴尬，他小呷了口热茶，吸允茶汤的声音拉得老长老响。 放下茶盏后，他看着我说了道：“我没尽到我的责任，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闭嘴吧！我不想听！”我怒火中烧道。 “你有什么责任，你要负什么责任？宣冰是我女朋友！”我叫囔道。 我明明知道来茶馆就是自取其辱，我还是来了。 我叫嚷起来后，老冷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我。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话，眼神也像是镀了层遮光膜般暗淡。 当我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后，他冷冷的说了道：“你只是她的男朋友，而我是……” 十八 老冷哽咽了。 最后两个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我像极了傻子，还在愤怒的等待着他把那几个字吐出来。 过了好久，时间晕染红了他的眼眶，我是看着豆大的眼泪从老冷的眼中流淌下来的。 看着一个中年小老头在我面前流泪的那刻，我的内心之中甚至有些慌乱，尽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老冷没接，他极力吸了吸鼻子。 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是她爸。” “干爹？”我不禁脱口而出道。 果然跟我们猜测的一摸一样，也是老冷的这句话，让我抽回了我的手。 有些时候明明知道结果，可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心中总是有不甘。但是当我亲自听到了老冷这么说，我的心顿时像是被炸弹袭击了般，四分五裂，痛不欲生。 我甚至感觉我的眼眶痒痒的，鼻子也痒痒的。 霎那间，眼泪跟鼻涕就像是山洪般爆发开来。 我空白的大脑连跟老冷动手的想法都丝毫没有，也怪我不太男人，换做是别人必定拼命。 不过幸好没有冲动，因为老冷接下来的话，更加的让人心惊。 他说：“我是秦宣冰亲爸！” 这句话更加像是晴天的霹雳，深夜的惊雷，不仅是我，朱珠的身体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揣度来揣度去，原来小丑是我们，龌龊的人是我们。 而我们却打着正义的旗号趾高气扬地审视别人，搞半天才突然知晓我们错的离了大谱！ 看得出朱珠跟我一样是震惊的，想来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 也是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为啥老冷说宣冰不是她爸亲生的，说那么笃定。 不过朱珠显然是不太信老冷的话。 “真假？” “如假包换。”老冷肯定道。 “我们见过宣冰的父亲。”朱珠说道。 “那是我跟宣冰母亲离婚后，她重新组建的家庭。”老冷说了道，语气之中透露着无奈跟悲伤。 我跟朱珠两人并没有接过老冷的话茬。 老冷头也不抬，语气稍显落寞道：“那你们觉得我跟宣冰的关系是什么？” 我跟朱珠两人对视了眼，谁都没有吱声。 太过于难以启齿了，今天之前，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是如此的龌龊。 尤其是我，作为宣冰的现男友，居然没那么笃定宣冰的为人。 此时，我无比的羞愧。 老冷似乎看出我跟朱珠的内心想法了，他古板的说了道：“没想到你们人不大，思想却挺复杂的。不过你们是吃不到瓜了。” “呃……” “对了，宣冰不是留下来了本笔记么？”老冷看着我问了道：“有时间能不能带给我看看？”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随身携带了，我在包里翻了翻。 居然还带着了。 看着笔记本安安静静躺在了我的包里，我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老冷看看。 笔记里面全是我跟宣冰恋爱的点滴，认认真真看了几遍后，我就再也不忍萃读了。 甜得像糖，却也疼得泠冽。 老冷见我杵着一动不动，开口道：“不舍得给我看吗？” “有点。”我也不藏着捂着道。 最终我还是拿给了老冷。 看着老冷小心翼翼接过笔记本，那种虔诚的姿态，让我有些难受。 我终究是理解他了。 我甚至原谅他昨晚上让豺狗来绑朱珠的行为了，至于朱珠应该跟我想的差不多吧。 老冷看了许久，才合上了笔记。 他盯着笔记本重重的叹了口气。 十九 “果然一字都没有提及到我，这闺女……” 看得出老冷是有些失落的，虽然我很早就已经告知了他答案，不过当自己亲眼看到，心里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过了会，老冷这才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我道：“里面两幅涂鸦是你涂的？” “不是。我找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她遇到了什么事了么？”老冷满眼的关切。 我失落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见我没说话，老冷自顾自地说：“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也觉得。” 我说完老冷再次将笔记本翻开，他盯着涂鸦看了好久好久。 我也看了好久，说实话，我也没有看出这两幅涂鸦有什么问题。 片刻后，老冷起了身，朝着收银台走了去。 没多久，他手里拿着放大镜又走了回来。 “我隐隐觉得这两幅涂鸦里面写了什么东西。”老冷严肃的说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两幅涂鸦底下会有写了什么文字或者其他。 在我看来，这就是心情极度糟糕之时在笔记本上泄愤的两幅涂鸦。 老冷的话，让我犹如醍醐灌顶。 拿着放大镜回到茶桌面前的老冷并没有坐，我跟朱珠两个人起了身，围到了老冷的跟前。 老冷握着放大镜的手在颤动，一晃一晃地让我眼睛都看花了。 于是我从老冷手中接过了放大镜。 可我们三人大气不敢出地用放大镜看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丝毫的线索。 就在我跟老冷泄气的时候，朱珠大声尖叫了起来。 她的尖叫吓得我跟老冷一哆嗦。 我手中的放大镜也顺势掉在了笔记本上。 “看到了吗？这里！”朱珠指着放大镜激动的囔囔道。 顺着朱珠的手指看过去，潦草凌乱的线条下面模模糊糊依稀看得到两个蝇头小字，字写的很小很小，再加上整页纸张全都是线圈，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要不是朱珠是女生，更细心些，我们不可能发现这里有字迹。 这时，我们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出的气息大一些就会将纸张上的数字给吹飞了般。我们经过仔细辨认，也只是勉强的知道这两个数字可能是：9跟0，可以确定的是9，但是0就没那么肯定了，亦或许是6和8也说不准，至于是哪个，数字写得又小，干扰又多，真的已经辨别不明了。 这数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摩斯密码？代号？日期？还就是简简单单的数字？或者是涂鸦时候的连笔？ 不过有了这两个数字，我跟老冷的心顿时热络了起来。 先不管到底是什么吧，有了发现终究是一件让人亢奋的事。 只不过这种亢奋没过多久，就偃旗息鼓了。 “这到底是哪个数字？”我分辨了半天，也没办法确定。 “等下再看这个吧。”老冷说了道。 我跟朱珠有些不解，不过还没等我们俩反应过来，老冷就将放大镜拿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笔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次他拿放大镜的手抖动得更明显了。 我再次从老冷手中接过了放大镜，比扫雷还要虔诚地缓慢移动着手中的放大镜，尤其是线条黏连重复的地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移动着放大镜。 可这一次，我们三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 放弃吗？ 放弃吧！ 实在不可能在这幅涂鸦里面寻找到蛛丝马迹了。 就连细心的朱珠也皱着眉她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我问了她道。 她指了指一个特别凌乱的地方道：“你们看这里像不像？” 我立马将放大镜凑到了朱珠刚才指的那里。 二十 我们三人分辨了好久，眼睛都盯得发干，最后得出了结论，朱珠指的那个地方就是宣冰急笔乱涂的痕迹而已。 最后大家弄得都精疲力尽了。 我们终究还是回到了座位上休息，在我跟朱珠两个人不停揉着发胀的眼睛的时候，终究还是听到了老冷欣喜的声音。 我睁开揉出眼泪的眼睛，老冷激动的凑到了我跟朱珠的面前，指着笔记本页码下面的数字无比激动的说了道：“看在这里。” 或许就因为这几个数字特别明显，我们三个人这才忽视了它的存在。 当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涂鸦上，纵使将放大镜镶嵌进涂鸦里，里面没有我们要找的内容自然就找不到。 6和4一如既往的小，要不用心确实不太容易看到。 看到这两个数字后，我们三人查看了很多遍这两页纸张的四个页脚。 一共八个页脚，就这两个数字孤零零的。 在确定了这有这两个数字后，我突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我脱口而出了道：“这是日期！” 老冷跟朱珠两个人听到我声音，一脸的茫然，紧接着两人便陷入了沉思。 我掏出了手机，看了下手机日历。 6月4日。 宣冰出事前几天。 看到这里，我愈发的笃定这就个数字就是日期了，想必这一天宣冰一定经历了令她无法接受的事。 这就令我疑惑了，因为我对这一天印象特别的深刻。 怎么说呢？ 每个周三的下午我跟宣冰会出去约会，这是从我们在一起后就延续下来的传统，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而6月4日那天刚好是周三。 也就是说那天宣冰在跟我约会。 我努力回想着那天的细节，我并没有看出来宣冰的心情有任何的不快。 我们没有发生争论、争执更别说争吵了。 还有我特别确定那天宣冰并没有兼职任务，她也没有去上课，一大早就给我打了电话。 因为时间很充裕，我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开了辆共享汽车去了郊区的游乐场。 那个游乐场是我们省最大的一个游乐场，设施完善项目颇多，我跟宣冰在那里度过了个特别美好的一天。 直到太阳落山了，我们才开着共享汽车离开了游乐园。 在市区里吃了晚饭后，我们就找了个酒店并没有回宿舍。 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回宿舍我才这么印象深刻，事实上我们跟普通情侣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确定关系几个月后我们就有了。只是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就是宣冰跟我以前谈过的女朋友不太一样，她好像不太热衷于某种事情。 我是一贯尊重她的，要是她不想要，我绝对不会逼迫，所以我们的亲密行为，我都确定是情到浓时的自然反应。 每次她都有些许的排斥，不太喜欢，但也愿意为我付出，这点我是知晓的。 我们有沟通过，但是她总是将我抱紧什么都不说。 几次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但是每次在外过夜都又循环往复。 我觉得有人喜欢这种事，那就会有人不喜欢，这并不算什么，也就一直没往心里去 直到老冷开口说话，才将我给拉回到了现实，老冷说了道：“想半天，确实应该是日期。” “我也觉得是，不过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朱珠一脸疑惑道。 “没有。”我说。 “你怎么那么肯定？”朱珠问道。 “因为那天我跟她从早到晚都在一起。” “她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老冷看着我问了道。 我点了点头。 “不可能，那你说这怎么来的？”老冷质疑我道：“是不是你隐瞒了什么？” 二十一 “真没有，我可以发誓！”我斩钉截铁的说了道：“我无比确定那天没有发什么，我们在游乐园里玩了一天。去游乐园就是图开心的，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 老冷没有继续下去。 沉默了会，他看向了朱珠。 “6月3号呢？宣冰的行文正常吗？” 朱珠的表情似乎有些难堪了起来。 犹豫了半天，她才犹犹豫豫的说了道：“3号那天晚上没发什么，不过我应该是2号的晚上给她床上泼了方便面。” 朱珠就像是个话题终结者，一句话说出来，感觉茶馆里的气温都降低了十度。 好久没人开口，整个茶馆冷飕飕的。 我在心里面默默梳理着，在此之前，我对朱珠是有怨念的。 就算现在我们是同盟，她给宣冰的床上泼了方便面汤水这件事不可能为此抹灭掉。 现在看来，宣冰的出事跟床被朱珠泼方便面关联性不是很大。 只不过我跟老冷终究是没办法接受的。 我们现在不说话，心里还是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6月4日这一天，宣冰并不会将笔记本涂画成这样。 显然到了这里，这两幅心情烦躁时的涂画似乎已经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我深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宣冰当初为啥要这样做，我们一定会知晓的。 一定。 老冷的想法估计跟我差不多，他将笔记本合了上去，可他的情绪还在朱珠的那句话里没出来。 老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就是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低落。 我的心情也低落。 沉默了好久了，我的肚子都开始抗议了起来。 咕噜咕噜。 这尴尬的声音打破了茶馆里的平静。 老冷跟朱珠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明天是宣冰的头七，你们想要去看看她吗？”老冷看着我说了道。 严格的来说，这算不上宣冰的头七，老冷这是从宣冰入土那天开始算了。 这些日子，我特别想念她，听了老冷的话，我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她安睡在哪里么？”老冷问了道。 “不知道。” “那明天来我这里吧。”老冷说完就再也不做声了。 “好。” 我应答后就跟朱珠两人离开了茶馆。 刚要走出茶馆，居然迎面撞见了豺狗。 把我跟朱珠两人吓了一跳。 豺狗也是，他并没有想过我们会找到这里来。 他像是变脸般，原本惊诧的脸也就是瞬间的功夫，就转化成了愤怒。 这次他倒是没有多余的废话，一上来就将我撂翻在了地上。 “要你多管闲事。”话音落地，他正准备动手的时候。 老冷的声音从我们后面传了过来。 “豺狗放他们走。” “为啥？”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就这么算了么？” “算了！”老冷摆了摆手。 豺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我，在我起身的时候，朝着我的腿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我想起身踹回去，还没等我动手，朱珠就狠狠的朝着豺狗的腿上重重的踹了过去。 看着豺狗龇着嘴，朱珠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二十二 我们一行人沉默着来到市郊的陵园，远远就看到已经有人在宣冰的墓前了。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宣冰的母亲。 一身的黑衣裙，发髻简简单单一丝不苟的挽在后脑勺上。 她并没有化妆，显得满脸的憔悴，只是嘴唇上淡淡的擦了些唇釉，让气色显得没有那么亏虚，即便是这样，她浑身上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散发着知性美。 看着她孤身一人，我有些奇怪。 很快也就不奇怪了，毕竟也不是亲爸，来是情分，不来是本分。 来到了宣冰的墓地旁，老冷红着眼眶，看也没看宣冰的母亲一眼，他沉默着，连招呼都没跟宣冰母亲打。 老冷自顾自地给宣冰摆放了她生前喜欢的吃食。 我们几个同学带给宣冰的是她生前喜欢的花。 斯人已逝，很多情景却历历在目。 站在宣冰的墓前，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直到了中午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毒辣得晒在我们身上。我们一行人这才不舍的都朝着陵园出口走去。 离开宣冰墓，老冷这才跟宣冰母亲开口说话。 “这些年你过的好吧？”老冷看着宣冰母亲冷冰冰问了道。 “还凑合。” “他对你很好吧？”老冷小心翼翼问了道。 我感觉此时的老冷像是端着一碗水在跑步的小孩，极尽小心，我总有一种老冷跟宣冰母亲离婚是因为他犯了错一般。 “挺好的。”宣冰母亲温柔地回答道。 “我们有二十年没见了吧。想不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种地方。”老冷寥寥几句话，说不出来的伤感和心酸。 “要是知道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我倒是宁愿老死也不要看到你。”宣冰母亲声音不大，嗓音却异常沙哑，很显然她心头的痛开始蔓延开来了。 老冷了撇了眼宣冰母亲，想要开口，最后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不巧，这一幕被宣冰母亲看在了眼里，她说了道：“怎么？你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唉。”老冷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是有些放不下。” “冷俊民！”宣冰母亲严肃的看着老冷道：“当初要不是你，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 “都怪我吗？”老冷眼神瞬间暗淡下来道。 “对，都怪你！” “就连你出轨他也怪我吗？”老冷最终还是憋不住了道。 此话一出，宣冰母亲的脸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常态。 “你要当着孩子们的面这样给我泼脏水吗？” “呵呵。”老冷说了道：“以前有宣冰在，我不想把这些事公诸于众，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我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宣冰母亲听了这句话，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黑着脸冲着老冷严肃的说了道：“冷俊民，直到今天你都没点男人的气度，我当初选择离开你的选择是对的。幸好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完她便黑着脸就想朝着陵园外面等候已久的银色g63。 没等宣冰母亲踏出几步，老冷便在她后面恶狠狠的开了腔。 “狗男女！”老冷红着眼眶愤恨道。 “你说什么？”宣冰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老冷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她转过身来，血红的眼睛睁睁地盯着老冷。 包括我们一行人在内，全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二十三 老冷看着宣冰母亲说道：“换做是你这样的贱人死了，我一点都不会难过。我只是恨我自己没有保护好宣冰。当初要是我再执着一点，宣冰的抚养权也不会给你这个贱人。” 宣冰母亲听了老冷的话，豆大的眼泪从红肿的眼眶里面滚落了下来。 哽咽着说了道：“冷俊民，你忘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了吗？” “当然不会忘记。”老冷说道：“我永远都记得一只全身光着的癞蛤蟆趴在你的身上。可我为了给宣冰一个完整的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原谅你，从此以后我头上的绿帽子彻底变成了大草原。” “污言秽语。” “二十年过去，你可以不承认了？”老冷看着她冷冰冰的说了道。 “你要是个男人，也不至于接下老刘的二十万。”宣冰母亲流着泪冷笑道。 “那是对我的精神补偿！我把你跟狗男人堵在宾馆里，目睹了那么恶心的事，我没要他的狗命就是好的了。” “是么，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当初要不是你嗜赌如命，我跟宣冰会跟你过了三年的苦日子？我跟老刘认识之前就已经跟你提过多少次离婚，是你不肯。” “所以你没跟我离婚就和别的狗男人睡了？”老冷看着她说了道。 此时此刻，季柔我们三插不上任何嘴，这荒山野岭的，想要离去又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得硬着头皮安安静静听着老冷跟宣冰母亲撕。 说实话我们不太相信老冷的话，知性温柔的宣冰母亲的另外一面不可能如此不堪。 不知道是不是老冷故意在抹黑。 都把宣冰母亲说得不似荡妇，却又像极了。 不过我总结一下，终究还是因为钱的事。 “你那时候有多穷？我带着宣冰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前胸贴后背，而你呢？”宣冰母亲说道：“你在牌桌上，输得眼冒红光。” “有天晚上宣冰饿得发起了烧，家里已经被你输得精光，要不是老刘，宣冰早就病死了！看完病，他留给宣冰补充营养的钱，你这个王八蛋又干了什么？” 老冷听着宣冰母亲在哭诉，却怎么也不开口了。 “冷俊民你这个王八蛋把这钱偷给周寡妇买冰箱！你就不是个人！现在，你开始立好爸爸人设了，要不是他老刘，宣冰我们母女俩，能不能可能活到现在。” “你够了，别整天老刘老刘的，我都快吐了。”老冷囔囔道。 “怎么了？只许你在孩子面前污蔑我，不许我说你？” “我没污蔑你，我说的是事实。”老冷道。 “这样的日子是个人都不想过一天，而我跟宣冰却过了三年！”这句话说完，宣冰母亲隐忍着的眼泪流了下来。 “是啊，我说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有钱了，不仅有钱给宣冰买好吃的，好看的衣服，还有洋娃娃；甚至还给自己买昂贵的化妆品、衣服和鞋。你开始化妆打扮，频繁外出，一开始只是下午见不到你人，后来晚上也见不到，直到后来的夜不归宿，到最后全天都不见了你的踪影。”老冷像是机关枪般说了道。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大概是被绿了。 终于在一个夜晚，我将狗男人和你堵在了宾馆里。 当我找服务员拿来了房卡，刷开门的那瞬间，我感觉我的世界也随之轰塌了。 我看到的那一幕，令我羞耻难堪，我甚至恨不得把我自己的眼睛给戳瞎，这任何男人能够受得了啊。那个时候，狗男人像是一只癞蛤蟆般扒在你身上。 可是我为了宣冰有个完整的家，最重要的是我爱你，还是选择原谅了我。 而你呢？ 是怎样回报我的？” 二十四 “说完了没？”宣冰母亲开口说了道：“你干嘛不给孩子们说说你和周寡妇？” 老冷说道：“我跟周寡妇什么事都没有，你就别造谣抹黑了。” “是么？” 老冷杵着一声不吭。 “你可真不要脸，我懒得搭理你，走了，再也别见。”宣冰母亲说完又要朝着陵园外面走去。 “你等不及那个狗男人了吧？他到底有啥好的？”冲着宣冰母亲身后扯着嗓子大声囔囔了道。 “比你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这时候沉着冷静的老冷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大步朝着宣冰母亲走了过去，一把扯住她的手。 “你给我放开！”宣冰母亲挣脱着，可老冷的手就像是老虎钳一般，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不放下。 过了几分钟，老冷还是没有放开宣冰母亲的手。 她再次挣脱不过，恼怒的冲着老冷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给我放手！” “我不放！”老冷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等！”老冷道。 老冷说完，陵园外面的大g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小老头从车里走了过来。 我们看着小老头走进了陵园，老冷这才将宣冰母亲的手放了开。 此时宣冰母亲的手已经被老冷捏得青紫。 还没等小老头走到我们跟前，老冷就冲了上去，一脚就将小老头给踹翻在了地上，小老头被踹翻在地后，老冷顺势骑在了小老头的身上，顺手就要朝着小老头的脸上打去，他刚要将拳头打在小老头的脸上，宣冰母亲就一把拽住了老冷的手。 “你们看戏还没看够吗？”她头也不抬地跟我们说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季柔跟朱珠两个人就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老冷的拳头。 “冷叔，别冲动！”朱珠劝慰了道。 可朱珠的话音落下，她跟季柔两个人便朝前一个跌趔，与此同时老冷的拳头打在了小老头的脸上。 刹那间，小老头的脸就肿胀了起来。 见此情景我只好走上前去将骑在小老头身上的老冷给拉了起来。 “冷俊民，你再动我们家老刘一根手指头试试！”宣冰母亲朝着老冷说了道。 “我只恨我一拳打不死他！”老冷想要挣脱我。 可能我拉扯的老冷太紧了，老冷根本就冲不到小老头面前去。 朱珠跟季柔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想要跟我一起将老冷拉扯住。看着她们的手放在我手上，我们一起将老冷拉住，可我感受到到却不是这样的，我甚至感觉朱珠跟季柔两个人在掰开我的手。 果然在朱珠跟季柔两个人的帮助下，老冷挣脱了开，再次冲到了小老头的面前。 二十五 只见老冷朝着小老头又是一拳，小老头一颗带着血的牙齿就飞了出去。 “冷俊民，我报警了！”宣冰母亲恶狠狠的冲着老冷说道。 还没等老冷作出任何反应，小老头就一把将宣冰母亲手中的电话给夺了过来。 他冲着宣冰母亲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报警。 “你看你，当初他敲诈你二十万，你也给了，你又不欠他的，干嘛要这么让着他？”宣冰母亲不解道。 “哈哈哈，他是让我吗？”老冷高声笑道。 “冷俊民，你别欺人太甚！” “你肯定不知道我刚才为啥要拉扯着你肮脏的爪子吧？”老冷笑着嘲讽道：“我不就是要等他过来么！” 宣冰母亲黑着脸不想继续搭理老冷，此刻她大脑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带着老刘离开这里。 “这些年你过的真的好吗？”老冷盯着宣冰母亲冷不丁地再次发问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宣冰母亲一声不吭。 “你知道宣冰去找过我很多次吧？”老冷继续说道。 “呵呵，看来你还不知道。”老冷说。 “你想要说什么？”宣冰母亲这时候开口问道。 “你别担心，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她那么懂事，怎么可能跟我说你们的不是呢！”老冷说道。 “难怪宣冰放假了也不回家。”朱珠听了老冷的话后看了眼老刘跟宣冰母亲淡淡说了道。 此时老冷苦笑了声。 我旁观了这么就，这才彻底明白了刚才朱珠跟季柔为啥要掰开我的手让老冷去揍老刘。 想必她们早就看不下去了吧，只有我还后知后觉。 “抱歉。”我小声跟朱珠和季柔说了道。 “那种家不回也罢！”老冷朝着朱珠回了道。 “冷俊民，你……”宣冰母亲想要回几句，又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最后挤牙膏似的挤出了句话道：“比起你这个亲爸，老刘是合格的，即便没有生恩，也有天大的养恩，这些年我们把最好的都给宣冰了。” “是么？”老冷看着她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宣冰生前留下了一本笔记本？” 听到笔记本三个字，老刘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下。 就是这么巧，这一幕正好被我看在了眼里。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的心里忍不住咯噔响了下。 “你啥意思？” “你不知道吧？这就是你们对女儿的关心吗？”老冷质问道。 “胡搅蛮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宣冰母亲说了道。 “我只想求证你一个事。” 宣冰母亲看着老冷，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六月四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冷问道。 老冷的话说完后，我无视了宣冰母亲的反应，却着重观察了老刘什么反应。 只见在老冷说起六月四日，老刘的神情比刚才还要不自然。 此时的老刘佯装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我总感觉他的神色极其不自然，而且他衬衣手腕上的扣子明明是解开了的，却见他表情异常奇怪的将袖口的钮扣扣了上，不久又解了开，反复好几次。 “六月四号什么都没发生啊！”宣冰母亲说了道，说完她身体一顿，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没有开口说话。 见到这一幕，老冷也不是傻子，愈发坚定了宣冰留下的笔记本一定隐藏了什么。 二十六 我想老冷突然提起这个并不是想要试探什么，可最后却…… “我们走吧！这么晚了，该回家去了。”老刘说完就想要拉着宣冰母亲离开这里。 “你们俩不许走！”老冷我们四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说清楚！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俩，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老冷怒视着宣冰母亲道。 “是没有发生什么啊，你要我说什么？”宣冰母亲道 “你确定？”老冷道。 “真的。”宣冰母亲道 “那你慌张什么？”老冷问道。 “我有吗？今年六月四号宣冰不是在学校里面，我怎么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宣冰母亲道。 “我知道了。”听到了宣冰母亲的这句话后，我恍然大悟。 她说的是今年的六月四日，正是这句话提醒到了我。 今年的六月四日，星期三，是宣冰我们俩约会的日子，这一天确实没有发什么不愉快的事。 可去年六月四日呢？ 前年六月四日呢？ 想到这里，我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万年历。 去年的六月四日，礼拜五。 前年的六月四日，礼拜六。 前年我还没跟宣冰在一起，那年的六月四日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明白了，宣冰留下来的笔记本上面写的日期是前年的。 我以为我是个大聪明。 可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宣冰笔记本上写满两跟我恋爱的经过，最后一页怎么可能是前年的呢。 只有是去年的六月四日这才说得通。 “阿姨，是去年的六月四日。”我看着她说了道。 听到我的话，她有些惊慌失措，看得出来她想要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但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克制住。 她一旁的老刘则拽着她想要逃离这里。 都这个时候了，我们怎么可能让她们俩离开。 我们四人将她跟老刘围了住。 “阿姨，宣冰是你亲闺女吧？”我问了道。 “去年也没发生什么。”她跟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头也不敢抬起地不停都眨着眼睛。 “你就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那可是你的亲女儿！”朱珠气愤地说了道。 朱珠这句话说完，宣冰母亲顿时来了火气，冲着我们叫囔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意淫什么？想要给我们头上扣什么帽子？” 就算是刚才老冷拽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她都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让我们走，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了。”就在她的话说完后，季柔正对面的老刘也恶狠狠的冲着季柔说了道。 这个时候老冷跟季柔换了个位置，刚才他都没有打过瘾，要不是我们站出来阻挠，老刘不可能还能够站着跟我们叫板。 当老冷跟老刘对垒上了后，我们原本以为老刘会秒怂。 事实告诉我们，终究是我们想多了。 这可能就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 “我一直对你抱有愧疚，所以才会对你一直忍让，今天你要是继续胡搅蛮缠的话，我也对你不客气了！”老刘冲着老冷说了道。 老冷朝着他笑了笑。 老冷嘴角的笑容都还没消失，他的拳头就冲着老刘的脑袋砸了过去。 就这么一拳，老刘一个跌趔，朝着后退出去了好几步。 老刘还为此踩到了季柔一脚。 季柔被踩后，憋红着脸退到了一旁。 空出来了这么一大块地方，老冷腾出手来收拾老刘了。 只见三下五除二，老刘的脑袋肿胀得比猪头还要大。 胖揍了老刘一顿后，老冷气喘吁吁地看着宣冰母亲严肃的质问了道：“你要还当宣冰是你女儿，你就不要再为这畜生隐瞒什么了！” “我……”她看了看被揍的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老刘，又回头看了看静静躺在半山腰的宣冰，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去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前年六月四号。” 她的话说出口，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我，满脸的不可思议。 “但是我用性命保证，并没有发生什么！” 看得出来她是难堪的，说的话信誓旦旦，可大家却都不相信。 “说！”老冷不容置疑地说了道。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光着膀子从宣冰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那晚上宣冰在家吗？” “嗯，不过我马上去宣冰房间里，好像也……”到这里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宣冰母亲的话就像是一个炸雷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不，是砸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脑袋上。 这句话让人不敢去乱想，但是又忍不住去乱想…… 我只感觉天旋地转。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冷已经第三次冲到了老刘的跟前了。 我听见一阵鬼哭狼嚎，也硬撑着来到了老刘的面前。 对这个畜生，我跟老冷都不想让他继续活下去。 要不是警察来将老刘这个畜生带走，我想老冷跟我一定会揍死他。 生而为人，却没有那么一丁点人性。 也就是这天，我突然明白了为啥宣冰跟我在酒店过夜的时候会有所顾忌和顾虑。 在此之前，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原生家庭能够将一个人给轰得支离破碎。 话说回来，当我看到老刘的第一眼，儒雅谦和，像极了人，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有人就只是披了个人皮而已。 再后来，我不小心翻出了宣冰留下的笔记本，当我倒着看笔记本的时候，第一页涂鸦上的9根本就不是9，后面的数字不用仔细辨认，我们也知道了到底是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