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青年走青春》 第一章 同胞兄弟 高山,绿水,茅屋,山水村。狗叫鸡鸣,鸟飞鱼跃,炊烟袅袅。 “娘,我们去私塾了!” “好!认真听先生讲课!” 刘光耀和刘富贵俩兄弟各自拽着本书出了门。他俩是双胞胎兄弟,都比较瘦弱。刘光耀是哥哥,皮肤白皙,彬彬有礼,骨子里透着一股书生气。弟弟刘富贵肤色黝黑,生性活泼好动,像个二流子。 二人并肩同行。刘光耀看了眼弟弟,道:“弟!昨日先生说了,今天要检验背诵唐诗宋词,你都记住了吗?” “哥!既来之则安之!”刘富贵一边走一边乐呵呵的用手指转着书。 “你都被先生点名批评几次了,要认真点!”刘光耀加重语气提醒弟弟。 刘富贵白了眼哥哥,拉下脸道:“哥,你不要和娘一样啰嗦!刘家有你读书光耀门楣就成了,娘当年生我们的时候就没想着肚子里有俩,我啊是属于白送的,也就是跟着你这以后的状元郎享富贵的,不然我怎么叫富贵呢!” “你!”刘光耀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加快步子把弟弟甩在了身后。 “嘿!”一只手掌冷不丁落在刘富贵后背。 “啊!”他惊得一颤,余光瞄见了下黑手的人,斥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嘛!” 姑娘做了个鬼脸:“没想到你这么胆小!怎么不和你哥走一块呢?”姑娘叫芳菲钰,面如桃花,柳叶弯眉,眼泛秋波,让人亲近。 刘富贵望着哥哥的背影,摇头叹道:“他和我不是一路人!” “哦!”芳菲钰淡然一笑应了声。 刘富贵眼睛很毒,一下子瞄到了芳菲钰的小食盒。他嬉皮笑脸道:“菲钰,这次你盒子又装了什么好吃的!”话音刚落,伸手去夺。 芳菲钰知道他会来这一招,急忙把食盒藏到了身后,嗔道:“刘富贵,你好无赖!” 强取豪夺不成,刘富贵卖乖笑笑:“菲钰,不要这么小气!我就尝尝味道?” 芳菲钰见他一副奴才嘴脸,大方道:“本姑娘赏你吃一颗!”她侧过身子,小心翼翼打开食盒。 说时迟那时快,刘富贵乘机夺过食盒跑远,不由分说塞了几颗放进嘴里,细细一咀嚼,嘴巴鼻子眼睛几乎挤到了一块,连忙吐了,咂舌道:“这什么呀?” “酸枣!”芳菲钰笑靥如花道。 刘富贵黑着脸,郁闷道:“你明知道我不能吃酸的?” 芳菲钰得意道:“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戏弄我!”刘富贵边嘀咕边琢磨着如何讨回公道。他奸笑着靠近芳菲钰,拍了下她的屁股,脚底抹油跑了。 芳菲钰面颊泛起一圈红晕,跺脚骂道:“刘富贵,你个臭流氓!” 四围山色,流水潺潺。私塾位于山水村尾,有一个长长的茅草亭和俩间茅屋,书桌和板凳是村里各家各户凑的。村子不富裕,铸造不了孔孟二位圣人的木雕,只得请村里的木匠做了俩块铭牌以示对二老的尊敬。私塾里只有一位老先生叫卫有才,已过天命之年,是个落第的秀才,戴一帽子,小眼睛,留着花白胡须,脸上的皮像褶皱的丘陵。刘富贵气喘吁吁跑到了私塾门口,他又是最后一个。私塾门口有一块支起的木牌引人注目,“一片无情竹,不打不读书,父母若爱你,不必送来读”。刘富贵每次看到这些字眼总感觉不舒服,因为他曾受过不少皮肉之苦。 “铛铛铛!” “先生早上好!”弟子们起立毕恭毕敬道。 “坐!”卫有才环顾众学生,挤兑着小眼睛,总结道:“最近几日,我们一直在学习唐诗宋词!今晨,好好检验一下你们!”顿了顿,又道:“刘光耀,你背诵下李太白的《行路难》!” “是,先生!”刘光耀一脸自信,诵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不错!”卫有才捋了捋胡须,扫眼盯住了刘富贵。 刘富贵目光与他对峙,心跳猛然加速,暗暗叫苦:“完了,又被这小老头给盯上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他灵机一动,立刻站起捂着肚子,撅起屁股,哎哟道:“先生,我肚子疼,要上茅房!” 这种拙劣的伎俩,卫有才自然不会上当。他迈步走到刘富贵跟前,沉声道:“刘富贵,你不要耍小聪明!”正色道:“我说上句,你接下句!” 一众同窗窃窃私语,都等着看刘富贵的笑话。 “安静!”卫有才朗声道,顿时鸦雀无声。 刘富贵自讨没趣,索性挺起腰杆道:“先生,请说上句!” 卫有才张口便来:“读书破万卷!” “下笔如有神!”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去还复来!”刘富贵对答如流,向一群等着看笑话的同窗做了个鬼脸。 “东边日出西边雨!” “床头打架床尾合!” 顷刻,同窗惊爆一阵哄笑。 卫有才定睛看了眼刘富贵,纠正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又道:“床前明月光!” 刘富贵不假思索道:“李白睡的香!” 又是一阵嘲笑。 卫有才差点晕厥,怒道:“朽木不可雕!”他扫了眼刘富贵,又看了看刘光耀,感叹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就这么大差距!好自为之吧!”他摇摇头迈步回案台,没了脾气道:“今日,讲解杜子美的诗篇!” 光阴似箭,又到一年农忙时节,私塾将进行半年一次的考试。卫有才精心准备了一个试题——“对话孔子”。弟子们深思熟虑之后,提笔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依照惯例,次日弟子们前往私塾领取考卷,垂听先生点评。 “刘光耀……王大毛……芳菲钰……”卫有才逐一点评。 刘富贵一脸兴奋,心道:“这坐牢一样的日子终于完了!” 卫有才手上只剩下一张卷子,他脸色铁青,喝道:“刘富贵!” “学生在这呢!先生!”刘富贵嬉笑着。 卫有才眼睛充血,像是有深仇大恨的瞅着他,厉声道:“给同窗读读你写的文章!”他走到刘富贵身边,把卷子抛到他的脸上。 刘富贵大好心情即刻一扫而光,拾起卷子,振振有词念道:“孔夫子,我真想叫你孔老二。您是大圣人,说了那么多至理名言,您那一群闲着没事的弟子们,忙着整理您老说的话,折腾出一本《论语》。呜呼哀哉,孔老二啊孔老二,您不知一本《论语》坑害了多少读书人!孔老二啊孔老二,一将功成万骨枯……” 同窗们听了讶然失色。刘光耀情急之下,忙道:“富贵!别念了!” 卫有才脸色苍白,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刘富贵,破口大骂:“你个竖子,亵渎圣人大逆不道!登徒子!禽兽!恬不知耻!”他声音颤抖,喝道:“滚!滚!” “我不过是写出心中肺腑之言,这小老头有必要这么较劲嘛!”刘富贵心头窝火,又联想到往昔在私塾受的气。他恶狠狠的瞪了卫有才一眼,将卷子撕成片片雪花,愤然离开了私塾。 第二章 一个决定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天边一抹残阳如血,家家户户点起了灯火。刘家一家三口围坐在桌旁吃饭。 “娘,我不想去私塾了!”刘富贵异常冷静的说出了心中想法。 马兰花忙道:“不去私塾,那你能干什么?” 刘富贵脱口道:“出去闯荡江湖!” 马兰花把碗筷重重一放,疾步进了睡房。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哀怨的哭诉,“老伴呀!你死的早,你个不孝儿刘富贵翅膀长硬了,要出去闯荡江湖,我该怎么办哟!” “弟!你不要一错再错!”刘光耀责备道,然后快步进了睡房。 微弱的火光跳跃着,象群魔乱舞,刘光耀轻声细语安慰着母亲。刘富贵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卫有才的怨恨,又有对母亲的愧疚。他怏怏的走出了屋,深深的吐着气息,漫天的星斗似乎黯然无光,脚步却沉重得象灌了铅,找了块黑边的青石落座。他将俩根手指放入嘴里,吹出一席刺耳的声音。 “啊呜!”墨黑的青山回应一阵狼嚎,接着山间传出沙沙松林涛声,几只硕大的野狼脚步匆匆奔下了山,一双双眼睛放着光。它们锁定了刘富贵,欢快的扑过去,争宠似的*着他。野狼这么亲近刘富贵,缘于一段离奇经历。 刘富贵满月时,曾经意外失踪。刘家发动全村人大费周章终于山上一个狼窝里找到了他。当时,一只母狼正在给刘富贵哺乳。村民害怕惊动母狼,导致其兽性大发吃了刘富贵,只好一直守候在旁。母狼哺乳完,似乎通人性很知趣留下了刘富贵,独自离开了。刘富贵渐渐长大,后来才发觉自己能与猛兽共同言语,和谐共处。 刘富贵理理这只狼的毛发,又摸摸那只狼的头,对着一群狼吐苦水:“狼啊狼!私塾的卫先生不喜欢我,还打我骂我!娘却还让我坚持去念书,一不去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又苦笑道:“我上辈子欠了什么债哟,要能变成只狼与你们为伍该是多么的自在快乐!” 过了半晌,刘光耀站得远远的,叫道:“弟弟!娘叫你回家!” 刘富贵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打发狼群走了。他箭步追上了哥哥。 “弟!你可别再惹娘生气?” “嗯!”刘富贵点点头道。 微光的窗纸投射出俩个影子。马兰花目光恳切的看着儿子,苦口婆心道:“富贵,娘知道你在私塾受了委屈!但你一个山村娃子,不好好读书就没有出路!”说着说着,眼泪簌簌而下,柔声又道:“明日,娘领你去向卫先生赔罪道歉。农忙一完,你还是乖乖回私塾读书!” 刘富贵怜惜的看着母亲,言辞决绝道:“娘!我不喜欢读书,我只想出去闯荡江湖!” 马兰花叹了叹气,握着儿子的手,沉声道:“儿呀!你大了,有些事情是该自己做主了!江湖凶险,你可要想清楚?” 刘富贵一听这话,祈求的看着母亲,更加坚定道:“娘,孩儿读书不行,也中不了举人。孩儿不愿意一辈子窝在这巴掌大的山水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一定要出去闯闯!” “娘一个山野村妇,没出过山水村这三五里地,也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你出去闯荡江湖可以,改天娘给你找几位有见识的叔伯亲戚给你说说外面咋样,你再自己拿主意!”马兰花抹去眼角的泪水,手轻轻的拍拍儿子的肩膀。 刘富贵心怀感激,头深埋在母亲的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 第三章 邻里亲戚 “里长,他王二叔三表舅,你们喝茶!”马兰花给几位客人倒上茶,又朝屋里喊了句,“富贵!你快出来,长辈们听说你要去闯荡江湖专门来找你说说话!” “来了,娘!”刘富贵提了张板凳兴冲冲的跑出来安静坐下,倾听三位长辈诉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富贵,闯荡江湖胆子可要大哟!江湖凶险啊,到处是绿林好汉,强盗马匪。他们个个长得凶神恶煞,象咋家贴的门神钟馗一样呢!”里长喝了口茶,回忆道,“当年,你还抱在怀里。我、你爹还有村里的几位叔伯去镇上赶集,路过一线天就遇上了马匪。那家伙刀光剑影,杀人不眨眼,多亏咱们聪明,装死才逃过一劫。你去闯荡江湖随身可要带点家伙防身!” 在场之人个个面色惊恐,似乎亲身经历一般。马兰花亦道:“当年,你爹回来后也给我说道过这事,现在听了还是后怕!” 王二叔看看众人,憨厚笑笑:“城里过日子很舒坦呢!宅子大,路宽,集市也繁荣,吃的多了去咯!踢蹴鞠,打马吊,玩得可多啦!”他顿了顿,又拉下脸:“城里也很无奈!什么都得花钱呢!穷人在城里苦着呢,卖儿卖女的太多啦!惨!” “看你把孩子吓得,”三表舅不屑的瞥了眼王二叔,“孩子,城里活多,姑娘也漂亮!你闯荡江湖去城里最实在!学门好手艺,能养家糊口了就把你妈接去享清福!” “谢谢里长,二叔三舅!”刘富贵听得头都大了,感觉进了一脑子糨糊,晕乎乎的。 山水村丁点大的地方,谁家要有个什么事,立马传得沸沸扬扬。村子里和刘家有交情或者沾亲带故的得知刘富贵要去闯荡江湖,张罗着给送点啥,这会刘家可是人满为患。 “我说马大姐,富贵去闯荡江湖也不打个招呼。我连夜给烙了些饼让他带着路上吃!”张婶远远的就大声吆喝,生怕别人不知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舅母,舅母!富贵呢,还没走吧!”表侄女扯着嗓门边喊边掂量着手里的布袋子,“舅母啊,我在山里摘了些核桃果子让富贵带上在路上吃。去城里路途遥远,富贵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李太婆手里提着只鸡和一条腊肉,刚踏进门就挽起衣袖说:“马姑娘,今儿个我来给富贵做个饭,当是给他践行!”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灶台上堆满了果子,鸡蛋、烙饼、还有几十文铜钱和郎中送来的跌打损伤药。马兰花一天没消停,招呼来人嗓子都哑了。 夜,死一般沉寂。灯火一盏接一盏熄了。刘富贵一个人还在山水村祠堂外溜达,他一双眼睛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人。 果不其然,半杯茶功夫,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在刘富贵身旁,这人正是芳菲钰。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来了!”刘富贵坦言道。 芳菲钰俏起嘴角,生气道:“这么晚了,我爹没睡着,我怎么出得来!” 刘富贵堆着笑容,讨好道:“我的大美人,你叫我在祠堂等你,有什么事啊?” 芳菲钰一脸不舍,失落道:“你马上要出去闯荡江湖了,我绣了个香包给你!”话毕,她视若珍宝的将香包塞到刘富贵的手里。 除了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自己这么好。刘富贵差点感动的落下眼泪,由衷道:“菲钰你真好!” 二人边走边聊,到了小溪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芳菲钰望着远去的溪水,叹道:“富贵!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男子,不但可以参加科举,还能闯荡江湖!” 刘富贵打趣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就是皇帝不也是女人生的!” 芳菲钰笑着点点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刘富贵,柔声道:“富贵!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这一出去,会不会忘了我啊!” “三表舅说城里的姑娘很漂亮,也许我会忘了你吧!”刘富贵余光瞄着她,口是心非道。 芳菲钰一脸尴尬,恼得站了起来,嗔道:“我回家了!” 刘富贵急忙拉她坐下,正经道:“菲钰,你对我这么好!我就是记不起自己叫什么,也不能把你给忘了!” 芳菲钰眼泛秋波,含羞道:“真的?”自觉有些失控,话锋一转:“富贵,你出去好好闯荡江湖,他日作了大地主,我去给你当丫环!” 刘富贵接了话茬,装大爷道:“哪能啊!我要真有那么一天,得娶你当婆娘!” 芳菲钰心里暖暖的,望了望无垠的天幕,道:“明日我不送你了,得陪我爹去山上采药!” “嗯!”刘富贵说着说着,嘴巴慢慢的凑到芳菲钰的面颊。 芳菲钰主动亲了他一下,羞怯的提步走了,远远飘来一句:“富贵!一路保重!我会想你的!”走着走着,晶莹的泪珠滑落而下。 第四章 临行送别 村口人头攒动,许多长辈都是看着刘富贵长大的,今天他将要离开山水村,又少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们纷纷前来送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刘富贵懂事的向各位叔伯长辈作揖拜谢,又与哥哥深情拥抱良久,嘱咐他好好照顾母亲。走到马兰花跟前,扑通一跪,俩行热泪夺眶而出,沉声道:“娘!孩儿不孝,这一走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回家,您要保重身体!孩儿会时常写信回家!”“嗒嗒”连磕三个响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马兰花哭得稀里哗啦:“儿呀!出去闯江湖,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多忍让,出息了就早点回家报个信,真要在外面呆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家种地。” “嗯!”刘富贵又向各位叔伯磕头:“各位叔伯婶婶,我家拜托你们照料!”他站起转身欲走。 “等!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卫有才从人缝里走了出来。 刘富贵对他没有恨意,反而多了一份尊敬,歉疚道:“先生!对不起!” 卫有才笑容绽放,道:“富贵,你虽不爱读书,但天性聪颖。赵普半步《论语》安天下,先生还是送你一本《论语》修身!” “谢谢先生!”刘富贵双手虔诚的接过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卫有才又道:“富贵!先生还送你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谢谢先生赐教!”刘富贵眼泪又流了下来,收拾了情绪,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山水村。 江湖,陌生而新奇,走出山水村那一刻,他就迫不及待的想拥抱江湖。赶路俩天,他累了就席地而睡,渴了就饮露水,饿了就吃烙饼。过了一座山又到另一座山,路的尽头还是路,偏偏见不着人。他赶路时总会吹吹口哨,狼群则会回应“啊呜”声,这样他就感觉不那么寂寞了。休憩时,他也会翻翻先生送的《论语》。 傍晚时分,前方出现了壁立千仞的高山,山中开有一条夹缝,在进口处伫立块石碑,赫然标立“一线天”。他觉得这名字耳熟,一回忆出门前叔伯提及过此地有马匪出没,顿时身体一阵发紧,好一会儿才舒心。 月儿悄悄爬上指头,星星闪闪发光。刘富贵疲惫不堪,吃了干粮,一头扎入了梦乡。 (荆轲:刘富贵,你随我做一名剑客刺杀秦王嬴政,名垂青史。 刘富贵:我不要! 李太白:刘富贵,我们结伴而行游天下,喝酒赋诗乐活潇洒! 刘富贵:我不要! 朱元璋:刘富贵,大丈夫建功立业,扫除蒙古人,一统华夏! 刘富贵:我不要! 沈万三:刘富贵,我教你做买卖,让你成为富可敌国的商贾。 刘富贵:我不要!不要!我只想走自己的路!)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刘富贵猝然惊醒,额头冷汗涔涔,庆幸道:“原来只是梦!”天色依然暗淡,他深呼吸排除了心中杂念,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第五章 遭遇马匪 一个回笼觉醒,刘富贵感觉浑身酸疼,脸上发烫。眼睛眯开条缝,纤细的光线就钻了进去,眼球发紧的胀。他支手挡住光线,抖擞了精神吃了些饼,吆喝一声:“出发咯!” 一线天入口宽不过半丈,刚刚能容得一辆马车进出。一线天狭长且阴暗潮湿,无孔不入的阳光投射下来,折射到冷清的石壁上成了一圈圈小小的光晕,美轮美奂。蜿蜒而下的水珠不知疲倦的砸在石头上,滴滴嗒嗒作响。偶有几只苍鹰或是飞鸟在一线天可见的天际翱翔而过。一线天俩旁有许多窟窿洞,洞口有大有小,不知有几许深浅,有一条条漏斗状的钟乳石柱。 走了半晌,刘富贵原本燥热的身体现在冰凉冰凉的。他吹着口哨,眼睛象做贼似的左顾右盼。 几股藏匿在窟窿洞里的马匪看见了他。马匪头子立刻吹口哨询问。 “并肩子(朋友),这人是不是你的手下” “并肩子,我手下没有这号人!” 马匪确认了刘富贵不是自己人,又吹起了口哨。 “难道是鹰爪孙(官衙)的探子?” “下去逮着再说!” 一时之间,口哨横飞。里长说过一线天有马匪出没,刘富贵面露惊慌之色,三步并作俩步,一路小跑奔向出口。 “站住!” 五个马匪纵身飞跃,如鲤鱼跳龙门从不同的窟窿洞跳出,团团困住了他。 “兄弟!你哪一路的?”马匪们目光凶悍的瞅着他。 想到叔伯们说马匪长得面如恶鬼,而且杀人如麻,刘富贵根本不敢抬头看马匪一眼。他脑子一片空白,脱口道:“我不是哪路的,山水村的!” 五个马匪面面相觑。 “杀了了事!”其中一马匪暴躁道。 另一个扎着头巾的独眼龙马匪瞄了眼刘富贵,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水,水落石出。” 刘富贵忖道:“这莫非是他们的接头暗号!”他暗自欣喜,忙道:“溪水归河水,河水归江,江归海,海阔天空!” “是自家人嘛!”独眼龙马匪笃定道,大手掌狠狠的拍在刘富贵的肩膀。 刘富贵战胜了恐惧,心道:“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打肿脸充胖子!”他眼神讨好的环顾众马匪,卖乖笑笑:“一家人!一家人!” “老娘来试试!”一抹腮红的马匪拨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哈哈哈!”娘娘腔的马匪朗声笑笑,敛容道,“这小子就一过路的!” 独眼龙马匪拔刀相向,叫嚣道:“那就一刀劈了!” 刘富贵背脊一阵发凉,手脚直哆嗦,寒冷的刀光让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娘娘腔的马匪端着刘富贵的下巴,抛了个媚眼,道:“这小子我喜欢,留下让我好好耍耍!” 刘富贵命悬一线,长出一口气,目光与娘娘腔的马匪对上,顿时感觉胃部翻腾恶心至极,暗道:“不男不女的怪物!”马匪束缚了他的手脚,又塞了块破布放他嘴里。 马匪们面色凝重,提刀匍匐在钟乳石的窟窿洞里,大气都不敢喘,死死的盯住一线天入口。不知过了多久,一支马队匆匆而来,近了,近了,更近了。 “杀!抢红货(财物)!” 马匪们从窟窿洞里纵身跃下,一拥而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武器碰撞的金属声戛然而止。马队匆匆离去,远了,远了,更远了。 约莫半个时辰,一线天没了任何动静。刘富贵心下猜道:“马匪肯定完蛋了!”他佝偻起身子在一条光滑的钟乳石柱上磨断了绳子,从口里掏出了破布。趴住石壁缓缓滑下,见到一具具马匪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摊在地上,狐假虎威的斥责:“该死!。” 倏忽,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满脸是血的娘娘腔马匪奄奄一息道:“救救我!”。 刘富贵吓了一跳,奋力一脚踹开他,如同猎豹一般快奔向一线天出口。 第六章 祸从口出 大难不死,刘富贵心有余悸。(.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盘腿坐地,用跌打药擦拭了磨破的伤口,嘀咕道:“方才杀害马匪的到底是哪路英雄人物!”他既好奇又心存感激。 休憩片刻,继续赶路。一线天幽深而狭长,足足花了俩个时辰才走出来。出口豁然开朗,蔚蓝的天空,蜿蜒曲折的林荫大道。他吃了些干粮又马不停蹄的赶路直到太阳落山,都走破了一双草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倚靠着一株大樟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我死得好惨啊!”一个全身血肉模糊,脸抹腮红的马匪缓缓的爬向刘富贵。 刘富贵心惊胆颤,摆手道:“我没有杀你!不要来找我!” “那你为什么不救救我!为什么?”俩只鲜血淋漓的双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啊!”刘富贵猛然惊醒,抹去一头大汗,骂道:“臭马匪,死了还要吓唬老子!”惊魂甫定,疲惫的身体又把他拖入了梦乡。 一连三天,骄阳似火,即使行走在林荫大道,刘富贵也没少出汗。自从离家后,他也没洗过澡,如今身上都有一股味了。走出密林,出现了低矮的青山,不远处还有一汪碧绿的湖水。久旱逢甘霖,刘富贵一路小跑到了湖边,抛下包袱,一个鲤鱼打挺扎进水里倍感清爽。片刻,他才探出头。 “什么人?” 刘富贵甩甩头上的水珠,寻声望去。约莫二十丈远,有一肥头大耳的女子正眼神恶毒的看着他。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偷看女人洗澡,但刘富贵却不当一回事,大声道:“死肥婆,我就在这洗个澡凉快凉快,没碍着你吧!” 胖女人怒形于色,双拳捶打湖水,恫吓道:“滚!不然要你好看!” 刘富贵嬉皮笑脸道:“我好怕怕!死肥婆,就你这种货色给我搓背,还担心晚上做噩梦呢!” 胖女人又气又恼,发出一席怪叫“噢咯咯”。片刻,湖边的树林有了动静。一个个脸抹土灰,头戴羽帽、上体裸露下身穿虎皮裙着毛靴腰间别短刀的胡人斜刺里杀出。 胖女人咬牙切齿,挥手指向刘富贵,号令道:“逮住他!”话毕,一群胡人跳进湖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刘富贵吓了个半死,手脚都僵硬了。 胡人蛮横的像对死狗一样将他拖上岸,勒住他的四肢举过头顶,抓回了营寨。 钟鼓震天,部落里男女老少的胡人纷纷聚拢看热闹。胡人武士们分成俩列,个个神色威武,挥刀向天。五花大绑的刘富贵被押解上堂。“嘿!”武士们怒目圆睁,一道道凌厉的目光如同霹雳闪电,让人不寒而栗。 胖女子一身貂皮裙裤,活像一只穿着袄子的癞蛤蟆。她正襟危坐,锐利的眼神像利箭射向刘富贵。 “大王!如何处置他?”一武士跨出一步道。胖女人叫卓依玛,是胡人首领。 “杀!杀!”众武士挥刀而下,刀光凛凛。 “不,”卓依玛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臭小子,给本大王抬起头!” 刘富贵悔青了肠子,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微微抬起头,与卓依玛对视了一眼,为恐避之不及。 “你觉得我漂亮吗?” “漂亮!” “说谎!” 刘富贵一急,忙改口:“不漂亮!” “杀!”众武士挥刀向天。 刘富贵支支吾吾,嘴唇瑟瑟发抖,不知所云。 “本大王到底漂亮吗?”卓依玛又掷地有声的问道。 “漂…亮!”他的声音开始哆嗦了。 “说谎!” “不漂亮!” “杀!”众武士又挥刀向下。 一来二去,围观的胡人们笑得是前仰后合。 “到底是漂亮还是不漂亮?”女大王穷追不舍。 “漂亮!漂亮!大王是杨贵妃下凡,丰腴之美天下无双呀!”他擦去头上渗出的汗珠,电光火石的冒出一通马屁。 “哈哈”卓依玛爽朗笑笑,“本大王如此美艳,你愿意做我夫君吗?” “这…这”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俩耳光,“大王!我们汉人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你的命现在是本大王的!我就是你的父母!”卓依玛言语霸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那你杀了我!”他心一横。 “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到临头还嘴硬!”女大王冷笑着颐指气使的说,“上刑!” 刘富贵除了底裤,衣服被武士们扒光了,四肢绑定在一个大字的木桩上。几个胡人女子皮笑肉不笑,用手使劲抓他的腋窝脚底板,挠痒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开了花,“哈哈…哈哈”眼泪飚出,“哈哈…哈…哈”声音嘶哑了,一口气有一口气没的。 卓依玛瞧他这要死不活的样乐开了花,忽又敛容道:“现在你愿意做本大王的夫君吗?” “愿…!”话音未落就晕了。 一桶凉水醍醐灌顶,刘富贵苏醒过来。 “你愿意给本大王做夫君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刘富贵求全道:“愿意!” “哦也!哦也!”胡人们欢呼雀跃,即兴载歌载舞。刘富贵被捆绑在木桩上,一片凄凉。 第二天,营寨里忙得不可开交。少女们有条不紊的装扮新房。老妇人们喜笑颜开的做传统礼服。胡人娶妻生子,要开三天筵席。为了有足够的佳肴,武士们大早就兴高采烈的上山狩猎了。清晨,刘富贵换上胡人衣裳,卓依玛在一群武士的护卫下领着他去了墓园。墓园四周种满了鲜花,粉的、红的、蓝的、白的,花香四溢,入口还有一副对联“众夫君永垂不朽,女大王深切怀念”。 及至入口,卓依玛面露悲伤之色,下令道:“你们先在外面等候!本大王要和几位仙逝的夫君聊聊!” 她踱步到第一座土坟旁,望着拱起的土堆,哭丧着说:“老大!你是我的最爱,可是翻云覆云恩爱时,你却死在了床上!你知道我多么想你吗?” “老二!我也很想你,只有你懂我!可是你为什么要跳崖自杀呢?”她轻轻的抚摸着冰凉的墓碑,掉下几滴眼泪。 她踱步到第三座土坟旁,眼神先是愤怒后又充满了留念:“老三,你是知道的!我真不想杀你,可你背着我偷情!我堂堂一个部落大王又怎么能受此侮辱!我已经不恨你了,请你也原谅我!安息吧!” “小四!你我有缘无分。成亲之日,你却被陨石砸死,我会为你祈祷,愿你在天上快乐!” 她抹去眼泪,向墓园外叫道:“富贵!你进来!” “真晦气,”刘富贵迟疑片刻,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步进了墓园。 “跪下!”卓依玛侃侃而谈,“富贵!这是四位哥哥,他们虽已经驾鹤西去,但要知道我们明日成亲一定会特别高兴。你快给他们磕头!” 刘富贵乖乖的磕着头,心里沉甸甸的,骇然道:“这死肥婆还是个克夫的主,我一定要想个法子逃出去!要真死在这了,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夜晚,繁星拱月。锣鼓声、芦笛声、唢呐声齐奏,一堆炽热的篝火熊熊燃烧,烤肉飘香,不计其数的胡人把礼节堂围得水泄不通。 司仪跪拜了天地,呼号道:“上刀山下火海,为把新娘娶!请!” 一架用俩根巨木和三十六把钢刀绑成的五彩缤纷的刀山直刺夜空。一律朝上的刀刃闪着蓝幽幽的光。武士拿出一条长布从刀刃一触,即刻分成俩段。长者给刘富贵的脚底板摸上一些膏油。一女子递上一杯壮行酒。 刘富贵接过一饮而尽,仇视着一众胡人,鄙视道:“什么破规矩!” “快!快!”身旁的俩个胡人武士推了推他。 赶鸭子上架,刘富贵一咬牙,鼓足勇气大吼一声。 “噢!噢!噢!”此起彼伏的起哄声纷至沓来。 他抠住俩旁木头扶手,一只脚慢慢的踩住第一级钢刀,一阵窝心的疼。一级俩级,他越爬越快,脚底板被刀刃磨得血红血红,脸不断的抽搐着。“啊!”他振臂一呼,登顶刀山之巅。 “哦也!哦也!哦也!”胡人们惊呼庆祝。 下了刀山,一条通红的火炭的火海让人毛骨悚然。刘富贵闭眼冥思一会,暴喝一声,大步迈入火海,炭火焦烤着脚板,不自觉的手舞足蹈,踢得炭火飞溅,火星四窜。他像只撒欢的牲口奔出了火海。飙出的眼泪和汗水混成一团,脚底板更是撕心裂肺的疼。 “夫君英勇!”卓依玛送上一杯美酒。 刘富贵感觉天旋地转,脚一打滑晕倒了。 俩个武士们架住他的胳膊把他扔进了新房。卓依玛和族人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围着熊熊的火焰载歌载舞,根本无人顾及他的死活。他苏醒时,感觉脚底板火辣辣的疼,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的包袱,迫不及待的取出跌打药,轻轻的敷好伤口。药膏与伤口接触,泌人的清凉让疼痛稍稍消解。突然,从包袱里掉出一个纸包。这个纸包装的是蒙汗药,离家时他从村里郎中那弄的,为了以防不测。 门突然开了,他机敏的把纸包塞进包袱。四个胡人搀扶着卓依玛进了屋。卓依玛已烂醉如泥,还一个劲的喊着要喝酒。武士们扶她睡下,盖上被子,出去时瞪了刘富贵一眼,并喝斥道:“好好照顾大王!” 刘富贵瞅着肥胖的卓依玛,畅快的破口大骂:“就你这样还让我说你美!我呸!你个丧门星,克死了四个夫君还让老子当第五个垫背的,你说你缺德不缺德!山刀山下火海也就罢了,却为了娶你,我这叫忍辱负重!大爷,我真想抽死你!”张开巴掌蓄势要打却理智的慢慢缩了回来。 “酒!酒!”卓依玛呼号俩声,不一会儿打起了呼噜。 刘富贵从包袱里摸出那包蒙汗药,贼笑道:“有了它,我就有办法逃出去了!” 是夜,全寨男女老少的胡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刘富贵假意上茅房,见众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蹑手蹑脚的溜进酒窖,把一包蒙汗药全数倒进了酒缸。 次日一早,寨子里还是一片狼藉,卓依玛一醒又召集族人喝酒。酒过三巡,胡人们感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一眨眼工夫就迷倒了。刘富贵假装醉倒,贼眉鼠眼环视四周,确认所有人都中了药,才挺直腰板站了起来。他大摇大摆的走到卓依玛身边,狠狠的踢了她俩脚,还觉得不够解气,又用稀泥巴在她的脸上花了个乌龟。出了胸中的恶气,他取了包袱,步履蹒跚的窜入林子。正巧林间有一匹野狼出没,他大喜。亲近野狼,爬上狼背,鞭策野狼快速奔跑。 第七章 李家兄妹 野狼驮着刘富贵一跑就是三个时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知趣的从狼背上滑下,感激的抚摸着野狼的绒毛。脚底板的伤口渐渐愈合结痂变成了乌黑色,仰面朝天凝望,想起卓依玛那张堆满赘肉的脸,背脊一阵发凉。野狼死一般横卧着喘着粗气闭目养精蓄锐,原本壮实的身体消瘦了许多。他颇生爱怜。暖暖的阳光射在身上,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后解开包袱,准备换了身上的胡人衣裳。三四件青布麻衣、俩双草鞋和一双布鞋,睹物思人,他想起了娘,想起了哥哥和芳菲钰,即使是专门找茬的卫先生在自己的记忆里也变得那么可爱。“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脱口而出,涌起一股思亲之情。“路漫漫其休远兮,吾将闯荡江湖而未果”莞尔笑笑胡诌出俩句古诗。他整理了思绪,将思念埋藏到心底。野狼振奋的爬起,他又爬上狼背继续赶路。 林子里狭窄的小路上,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的走着。 “啊!”女子发出一声尖叫。 男子猛然回头,看见妹妹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不远处,一只野狼驮着个人。这人正是刘富贵,他睡着了嘴角还流着口水。野狼张口血盆大口,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男子吼叫一声,几个箭步飞驰,毕其力量于一脚,迅速的踹向野狼腹部。野狼躲闪不及,连带着刘富贵飞出了有两米开外。野狼气息渐渐微弱直至断气,他也被狠狠的摔醒了。 男子扶起妹妹,安慰道:“妹妹不怕,有哥在呢!” 女子惊恐的眼神方才恢复了正常,一张惨白的脸也有了血色。 “大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刘富贵抱着头身子蜷缩成一团,求饶道。 兄妹二人不知所谓,扑哧的笑出了声。男子不屑的用手指着他,嘲讽道:“胆小鬼!真不明白你怎么还敢骑狼!” 刘富贵听声辨人,紧绷的神经立刻松弛,偷瞄了一眼说话之人。男子面相冷峻高傲,身体精瘦,穿白短褂黑裤子。他又看看暴毙的野狼,落下了伤心的泪水,质问道:“你为什么杀我的狼?” “你的狼吓着我妹妹了!”男子振振有词道,声音却压低了几分。 “你们可以驱赶它啊?”刘富贵咄咄*人道。 “对不起!”女子柔声道。 “对不起有个屁…”刘富贵正要骂,却瞥见着女子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说话像春雨般绵润,他态度急转,怅然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况一只苦命狼!你们帮我埋了它吧!” 三人一起埋了野狼,刘富贵还特意立了块木牌,“救命恩狼之墓”。 一旁休息的兄妹二人强忍了一番,还是笑出了声。 “你们杀了我的狼,还笑得出来!”刘富贵仇视着二人。 “你!”男子瞪了瞪眼。 女子拉拉哥哥的手,歉疚道:“对不起!狼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 “这狼救过我的命!”刘富贵自顾自的摸着木牌,凄然的望着隆起的土堆。 “埋也埋了!妹妹,天色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男子一抱拳,“兄弟!对不起!有缘再见!” “算了吧!”刘富贵尝试站起来,无奈脚底板的伤痛让他没坚持多久就一屁股又撂坐在地。 “你没事吧!”女子,急忙扶起他。 “妹妹!你是女孩子要自重!”男子见刘富贵紧紧挽住妹妹的胳膊提醒道。 女子急忙松开手。 “啪”刘富贵又扎扎实实的屁股着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哎哟!” 女子又要伸手去扶。 男子立马抢先,半弯下腰将他从地上拽起:“我来扶你!”男子想了想又让他先坐在地上,道:“别动!我给你弄根拐棍!”男子扒住树皮利索的攀上一棵大树,身手敏捷的劈落一节小树杈,拔出一把短刀削去枝叶,把做好的拐棍扔给他。 “哥哥!他受了伤,不如让他和我们一起赶路吧!”女子可怜道。 “好!我同意!”刘富贵嬉笑道。 “不行!” “哥哥!”女子扯扯男子的衣服,撒撒娇。 男子斜觑了刘富贵一眼,妥协道:“好吧!那你让他自己走!” 三人一起上路,兄妹二人在前,刘富贵一人在后。女子会时不时望望身后的他。当空的太阳渐渐西垂,气温骤降,夜幕悄悄降临。男子升起了一堆篝火驱赶夜色和寒冷,兄妹二人围坐在旁,刘富贵弯成把弓象个小媳妇一旁静静的呆着。 “你也过来取暖哟!”女子关切的说。 “好啊!” 刘富贵挪着屁股凑了过去,跳动的火苗此起彼伏,透过火苗看着李小凤,心里美滋滋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刘富贵!你呢?” “我叫李小凤,我哥叫李小龙!” “妹妹!你该睡觉咯!”李小龙打断了俩人的对话,不太友好的瞅着刘富贵。 李小凤嘟嘟嘴,水汪汪的眼睛与刘富贵对视了一眼,然后乖乖的跑到一旁,垫上一块织布,躺下安睡。 刘富贵含情脉脉的看着李小凤这睡美人,心生爱意,不由得又感到有种罪恶和愧疚,原来记忆里青梅竹马的芳菲钰挤进了他此刻的意识。 “小子!你可别打我妹妹主意!不然你的下场就和那匹狼一样!”李小龙警告道。 刘富贵不敢与他对视,低头奸笑,暗道:“我就要打你妹妹主意,你能拿我怎么着!” 第八章 自讨苦吃 第二天清晨,三人走了没多久,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个个淋得象只落汤鸡。片刻,阵雨停了,躲在云端的太阳又冒了出来。浓密的丛林潮湿不已,琼盖的枝叶遮天蔽日,炽烈的阳光蒸烤着大地。湿热难当,李小龙、刘富贵不管不顾扒了上衣,李小凤则香汗涔涔。三人并肩同行在狭窄的路上,时不时面面相觑,也不愿说话。 “嗷!嗷!”窄道旁忽然传来猛兽叫声。 李小龙神情警觉,游目四顾。李小凤怯怯的躲到了哥哥身后,害怕的东张西望。 刘富贵若无其事,偷偷瞄了眼李小龙,灵机一动,忖道:“他不是拳脚厉害,我把花猫(老虎)招来吓唬吓唬他!”他洋洋得意的吹起了口哨。 “你还吹口哨,不想活了!”李小龙斥道,目光敏锐的扫视四周。 “你管我!”刘富贵暗自偷笑,依然快意的吹着口哨。 半晌,林子里沙沙作响,三只约有一丈长的花猫奔袭而出。花猫对着刘富贵极其温顺,像哈巴狗讨好的摇着尾巴。它们见了李小龙兄妹兽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步步紧*,弯钩似的爪子挠着地。 李小龙恍然大悟,用身体护住妹妹,喝道:“你个臭小子,故意引来花猫!我先收拾了这三个畜生,再好好教训你!”他虎视眈眈的盯着花猫,做出迎战之势。 刘富贵担心花猫伤了李小凤,乘李小龙不留神,从容的把她拉出了老虎包围圈。 李小龙其实是故意为之,没有了妹妹在身边,对付花猫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三只花猫伺机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李小龙。他矫健如猴,躲闪腾挪,花猫们撞到了一块,后迅速的爬起。 李小凤脸色惨白,泪光闪闪。她扯着刘富贵的衣角,不断央求道:“富贵别闹了!快把花猫赶走!” “不求他!小凤!”李小龙一脸傲气。倏然,一只花猫扑过来,他倒地躲过;又一只花猫猛扑而来,他又滚地避闪;第三只花猫凶狠扑来,他干拔跳起,锁定老虎额头,毕其力量于一脚飞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花猫中招不停甩头,嗷嗷直叫。 一旁的刘富贵看得津津有味,嬉笑道:“小凤!你哥哥还真有俩下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只花猫从左边扑杀而来。李小龙冷静沉着,贴着花猫一闪,连发三技寸拳击打花猫修长的身躯。一只花猫又从右边扑杀而来,他依葫芦画瓢。 李小龙占了上风,李小凤稍稍松口气,机智道:“富贵,你若再不让花猫停手!我哥非打死它们不可!” 刘富贵害怕李小龙伤害花猫,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通。三只花猫像中了邪,不再攻击李小龙,安分的匍匐在地。李小龙面色冷酷,暴喝一声,冲向刘富贵,一拳击中他的面颊。顷刻,刘富贵感到天旋地装,眼前一片漆黑晕瘫倒在地。 “哥!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李小凤埋怨道,不停的给刘富贵掐人中。 “哼!”李小龙冷哼一身,抖擞精神,气急败坏的指着三只伏地的花猫,“别说三只,就是三十只,我李小龙也照打不误!” 半晌,刘富贵恢复知觉睁开了眼睛,轻轻晃了晃脑袋,低声道:“李小龙!你混蛋!” 李小凤扶着他喝了些水,休息了一会。 刘富贵本来脚有伤,李小龙又给了他这么一拳,无异于落井下石。他招徕一只花猫,爬了上去,打算骑着花猫赶路。 李小凤又惊又喜,崇拜道:“富贵!你真了不起!” 刘富贵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小菜一碟!” 眼见为实,李小龙也是难以置信,心下讶然:“没想到他有这能耐!” 李小凤不可思议道:“富贵!你这本事哪学来的?” “天生的!”刘富贵顿了顿,又道,“我出生时曾被狼叼走,可能有点缘故吧!” “嗯!”李小凤点点头,看着五色斑斓的花猫,突然有股亲近的冲动,道,“我可以摸摸花猫吗?” “没问题!”刘富贵拉着她的手,抚摸着花猫。 “好柔软啊!”李小凤兴奋道。 刘富贵扭头望望身后,笑道:“小凤,你要不要也骑只花猫?” 李小凤怦怦心跳,眸子里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忐忑道:“我可以嘛!” “我说行就行!”刘富贵吹了吹口哨。尾随身后的一只花猫快步跑到跟前,温顺的蹲下身子。他教授道:“跨上去,手掌扒住它的皮毛即可!” “这么简单!”李小凤咂舌道。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跨上花猫背,稳稳坐下,手紧紧的扒住花猫的皮毛。花猫起身行走,开始时像坐船一样会有点摇晃,渐渐就习惯了。走了一段路途,李小凤开心道:“哥!我也能骑花猫了!” 李小龙面色平静,只道:“小心点!” “龙哥!还有一只留给你呢?” 李小龙见二人都骑上了花猫,心里痒痒的,索性也骑上花猫赶路。 第九章 初来乍到 出了密林,刘富贵的脚伤也痊愈了。告别花猫,三人重新徒步赶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刘富贵揩了把汗,问道。 李小龙没有理睬他。李小凤回道:“武镇!” “武镇大吗?热闹不?” 李小凤微微一笑,道:“应该热闹吧!” “哦!”刘富贵定睛看了看他兄妹二人,打听道,“你们去武镇干嘛呢?” 沉默良久的李小龙冷眼瞅着他,喝道:“你哪那么多话,和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 平白无故挨了骂,刘富贵心里窝火,想出言还击又怕挨揍,只得选择缄默。 走着走着,途径一菜园子。菜园里满目青绿,种着冬瓜、豆角、青菜和萝卜等等。 刘富贵驻足东张西望了一会,没有瞧见人,偷偷溜进了菜园子。他走近一片黄瓜藤,鬼鬼祟祟的摘了四条黄瓜,加快步伐追上前面的李家兄妹。 李小凤看他喘着粗气,问道:“富贵!你干嘛去了?” 李小龙见他提着几条黄瓜,奚落道:“他就会干点偷鸡摸狗的事!” “你!”刘富贵拉下脸,递了条黄瓜给李小凤,道,“小凤!你的!” 二人津津有味的吃着黄瓜。刘富贵还不忘向李小凤嚼舌头:“你哥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翻过一座小山,一片开阔的平原。极目远望,鳞次栉比的房屋。三人面面相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脚下却越走越快。渐行渐近,一块偌大的石碑上镌刻着“武镇”二字,字迹飘逸洒脱,遒劲有力。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背靠着石碑。他披头撒发,面容邋遢,自顾自的挠痒痒,嘴里间或冒出一句“伪君子!老匹夫!装腔作势!” “哥!我们到武镇了!”李小凤扯着哥哥的衣角,欣然道。 “嗯!”李小龙神色凝重,似有心事。 刘富贵迫不及待道:“走了!” “大明朝最具影响力和号召力的侠义小说家金雍先生最新力作,《射虎英雄传》、《神鸟侠侣》和《倚天暴龙记》三部曲武镇首发!快来抢购啊!”一个裹着头巾的小伙子卖力吆喝,他声音虽大但客人寥寥。 刘富贵觉着新奇跑了过去,目光扫过摆在桌上的一本本崭新的侠义小说。小说封面上都画着人物,他们或舞刀弄剑,或摩拳擦掌,神态栩栩如生。 来了客人,小伙指了指桌子正中央的三本,热情道:“客官!这三本是金雍先生最新力作,买一本看看吧!” 刘富贵一脸茫然,挠头道:“我又不认识他!” 小伙耳朵很尖,侃侃而谈:“大明朝写侠义小说的,金雍先生可算得上前无古人,后绝来者。他的书迷都编了段子,娶老婆应该娶燕昭,交朋友应交欧阳冲,做男儿最好做萧峰,出来混还得武小宝。” 刘富贵一头雾水,依次翻开他介绍的三本书大致浏览一下,发现三本书第一页都是介绍一种叫“九花玉露丸”的药丸,而且写明了武镇什么药店有卖。他好奇问道:“这第一页是怎么回事啊?” “客官!这叫广告!”小伙简单道,其实是他做了手脚,收了武镇几家药店的钱,给人家做做广告。 刘富贵不明白什么叫广告,也没多问,只道:“我先买一本瞧瞧!几文钱啊?” “一本十文钱!三本一起,二十五文钱!您还是买三本划算!”小伙笑着推销道。 刘富贵解开包袱,取出一吊铜钱数了数,道:“三本二十文钱,卖不卖?” “好了!亏本卖你,当是交个朋友!”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刘富贵回过神,李家兄妹已经走出了老远,急忙小跑去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龙哥!小凤!我买了三本侠义小说!” 李小龙不屑的瞄了他一眼,冷冷道:“一些胡编乱造的破书,就你这样的傻子才会上当去买!” “你!” 街上店面林立,卖布的,卖吃的,酒楼饭馆,还有不少铁匠铺和药店。人来人往,刘富贵和李小凤津津有味的吃着糖葫芦,李小龙却若有所思。 “各位乡亲父老,江湖演奏团今日来到贵宝地表演,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俊俏男子卖力吆喝道。 三人路过,停住脚步观摩。片刻,看热闹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男子见状,清了清喉咙,对着一旁的伴奏师道:“开始吧!” 二胡声,扬琴声,竹笛声悠然响起。男子伴着轻快的节奏吟唱道:“我手拿流星弯月刀,喊着响亮的口号,前方何人报上名儿,有能耐你别跑…”,歌声与乐器相得益彰,不一会儿又变成了说唱,“我骑着小毛驴身后背着弯月刀,降龙十八掌只练会第一招,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咱就跑…”一曲作罢,掌声雷动,男子拿着个铜盘走了一圈,打赏的却没有几个,李小凤慷慨的给了三文钱。 三人钻出人群继续漫步街头。街道俩侧是有一些小巷,街巷里有许多孩童。他们或扎着马步,或有板有眼的打拳,或在梅花木桩上行走。 “伪君子!老匹夫!装腔作势!”石碑前的疯癫老头这会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冲出一条道,神经兮兮的念叨着口头禅。 李小凤望着老头远去的背影,柔声道:“真可怜!” “水果!新鲜水果!” 刘富贵寻声望去,拉着李小凤走近水果摊,见有杨梅、西瓜和桃子,问道:“小凤,你想吃什么?” 李小凤认真看了看,指着一个圆圆的、鲜红欲滴的果子,欣然道:“我想吃这个!” 刘富贵也没见过这水果,问道:“这是什么水果?怎么卖?” “这叫番茄!二十文钱一个!” “这么贵!”刘富贵讶然道,忽又感觉有点丢面子。 李小凤忙道:“富贵!我不吃了!走吧!” 小贩察言观色,乖张道:“客官!你娘子这么漂亮,花二十文钱讨她欢心值得!” 刘富贵听了这话,心里高兴极了,一咬牙买了个番茄。 逛了一会,三人找了家客栈,吃了些饭菜,订了俩间房。李小凤单独一间,李小龙和刘富贵合住另外一间。连日赶路,李小凤疲倦不堪,早早就睡下了。刘富贵在私塾素来不爱读书,进了房间翻看了几页金雍小说,这会靠在床边象着了魔似的苦读,时而紧绷着脸时而又哈哈大笑。李小龙推开窗户,一轮绝美的落日射入眼帘。他放眼望去,有三座气势恢宏的宅子在晚霞里金碧辉煌,心道:“父亲毕生心愿,就是希望能与武镇三流派掌门切磋武艺。如今他走了,我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他走出客房,得知妹妹已经休息了,随意找了块宽阔无人的场地,练习拳脚功夫。 不知看了多久的书,刘富贵感到屁股有些酸疼。他跳下床,抖擞了精神,才发现李小龙出去了。窗外,一轮皓月当空。睹物思人,他想起了娘、哥哥和菲钰,吟道:“床前明月光,凝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吱呀!”门开了,李小龙光着膀子进来,见他眼角湿润,戏谑道:“你一个大男人,看侠义小说都能哭!佩服!” 刘富贵抹了泪,蹭了蹭鼻子,反诘道:“你没闻到自己一股臭汗味吗?” “澡堂关门了!只能明日再洗!” 刘富贵鄙视的瞅了他一眼,玩笑道:“要不我和小凤睡去!” “你敢!”李小龙走近他,握着拳头耀武扬威,咧嘴道,“你要敢打小凤的坏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你!”话毕,倒到床上休养生息了。 刘富贵白了他一眼,暗道:“我还非得让小凤爱上我!” 次日,刘富贵醒来时,李小龙已不见了踪影。他到街上买了笔墨纸砚,写了封家书让店小二送到驿站寄回家。写完书信,他冒出个想法,又写了张纸条。 “咚咚!”李小凤叩门,问道,“哥、富贵!你们醒了吗?” 刘富贵开了门,笑道:“小凤,龙哥不在!” “哦!”李小凤已猜到哥哥去了哪里。 刘富贵含情脉脉的看着李小凤,顿时春心荡漾。 李小凤一脸含羞,娇嗔道:“富贵!你干嘛呢!” “没什么!”刘富贵傻傻笑笑,从腰间掏出张纸条塞给了她。 “这是什么!”李小凤诧异的看着他。 “情书!”刘富贵坏笑道。 李小凤快步跑进自己的房间,粉红的脸颊热得发烫。她攥着纸条,手心冒出了汗,犹豫了好久,方才鼓足勇气看了纸条。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李小凤心里泛起了涟漪,偷偷的将书信藏到了枕头下。 刘富贵递了情书心情舒畅,翻开侠义小说又浸润到“江湖”里。 第十章 吃闭门羹 武镇,兴起于明朝初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太祖皇帝朱元璋统一华夏后,担心一些江湖豪强会给新生的大明朝带来威胁,密令御用拱卫司(锦衣卫前身)暗中铲除这些势力。侠客义士们为躲避暗杀,只得远离中原,逃到这一带隐姓埋名。成祖皇帝即位后,为笼络这些江湖人士,亲封这地为“武镇”,而且还每年赏赐银子。历时百年,武镇逐渐形成了三大流派:拳脚流,以拳脚功夫为主,有咏春拳、八卦掌、五行拳等;剑道流,刀剑矛枪鞭戟锏锤斧,十八般兵器无所不通;暗器流,善使金钱镖、飞蝗石、梅花针、袖箭等暗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武镇没有专门设置官衙,全权由三大门派共治。如今三大门派已传至第三代,拳脚流的掌门是夏三岚,剑道流的掌门是步清楚,暗器流的掌门是梅本始。武镇三座最大最气派的宅子正是三大流派的府第。 一大早,李小龙向人打听,找到了第一座府邸。偌大的宅门,好不气派。门口有俩做铜人分立俩边,一铜人使咏春拳,一铜人踢无影脚。一块金字牌匾醒目题有“拳脚流”。大门洞开,李小龙大步流星直往里冲。 突然,四个彪形大汉组成一堵人墙挡住了他,朗声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李小龙,拜会你家掌门!”李小龙退却俩步,抱拳道。 一大汉横道:“我家掌门是你相见就见的嘛!” 李小龙怒目相对,拳脚蓄力,转念一想不可鲁莽行事,只气得拂袖而去。 赶到第二座府邸。大门旁各有一尊石狮,十八般兵器分列而开,“剑道流”三字引人注目。 李小龙有了教训,向守卫施礼道:“在下李小龙,拜会你家掌门,麻烦通报!” 守卫打量了他一番,伸手示意道:“通报可以,但总得意思意思!” 李小龙识趣的给了他一俩碎银子。 守卫进去转悠一圈回来,搪塞道:“掌门今日不见客,你改日再来吧!”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李小龙怒形于色,愤懑的走了。他又赶到“暗器流”府第。还没等他开口,守卫就呼号着“快滚,快滚!” 吃了闭门羹,李小龙心情郁闷不已,思量道:“三大门派的门都进不了,又何谈比武!”回到客栈,他沮丧着脸,不愿说话。 晚饭时,李小凤看他心不在焉,问道:“哥!你一天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比武的事进展不顺?” 李小龙勉强笑笑,夹了些菜放进妹妹碗里,说:“凡事不可*之过急嘛!” 刘富贵放下碗筷,打听道:“龙哥,你要和谁比武啊?” “吃你的饭!”李小龙瞪了他一眼。 刘富贵做了个鬼脸,边比划边自我陶醉:“侠义小说里华山论剑可是相当精彩哦!” 李家兄妹被他滑稽的动作逗乐了。李小龙正色道:“你个猴样,我们和你坐一桌都觉得丢人!” 刘富贵急忙收了动作,赔笑望望四周的食客。 次日,李小龙专程买了礼物,去拜会三大掌门。哪知礼物是送出去了,却还是被拒之门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小龙前脚一走,刘富贵后脚去找李小凤。 “咚咚!咚咚!” “谁啊?”李小凤问道,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凤!我是富贵!” 李小凤莫名的心跳加快,喉咙低沉的闷出一声:“干什么呢?” “送情书!”刘富贵耳朵贴着门,心里偷着乐。 李小凤脸一下就红了,慌乱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望一望门外刘富贵的身影。 “小凤!你开门啊!”刘富贵故意发嗲的唤着。 李小凤春潮汹涌,慢慢开了半扇门。 刘富贵见她一脸潮红,忍不住想凑过去亲一下,又明知故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没事吧!” 李小凤摸摸自己滚烫的面颊,掩饰道:“没事!” “给你!”刘富贵情意绵绵的瞅着她,把情书递了出去。 李小凤眼睛与他对视了一眼,急速移开。她羞怯的接过纸条,立刻闫上门,背倚靠着门,既欣喜又期待。她坐到床边,轻轻的打开纸条。 “佛说,前世五百年的修行才换回今生的一次回眸;十年修得同床度,百年修得共枕眠;月老牵着红线,三生石的缘分上写着你和我!” 看完了情书,李小凤脸上荡漾着丝丝柔情与幸福,折好纸条安放在枕头下。 第三天,李小龙又陆续赶到三大门派府邸,这回还是吃了闭门羹。他只好敞开嗓门在大门外呼号“夏三岚”,“步清楚”和“梅本始”的名字。这番大吼大叫,让他差点和守卫大打出手。 刘富贵伏案琢磨了许久才想出俩句情诗,挥毫泼墨一蹴而就,不忘自嘲:“没想到在私塾学的这会倒派上用场了!书到用时方知少啊!”。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李小凤如获至宝,细心的收好纸条。 李小龙回到客栈喝了个醚酊大醉,不住的破口大骂“什么三大流派,都是狗屁!缩头乌龟”。 李小凤和刘富贵好不容易让他安顿睡下。 刘富贵问道:“你哥怎么了?” 李小凤望着大醉的哥哥心疼不已,梨花带雨的道出缘由:“我兄妹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浪迹江湖。父亲是一名武痴,一生与人比武无数,却始终没有机会与武镇“拳脚流”、“剑道流”、“暗器流”三大掌门一决高下。我哥自幼跟随父亲习武,也算是获得真传。数月前,父亲郁郁而终。哥哥为了完成他毕生心愿,带我来到武镇,希望能与三大掌门切磋武艺!如今三番四次无果,所以…” 刘富贵同情道:“真难为你哥了!”又道:“龙哥睡着了!我们出去走走!” 二人上了街,刘富贵给李小凤买了个番茄。逛了一会,刘富贵瞅见在一土墙边,有几个拿着竹棍的乞丐围在一块,窃窃私语。“小凤!你在这等我一会!”他撇下李小凤,跑了过去。 一群乞丐见刘富贵来势汹汹,感到莫名其妙。 刘富贵笑笑,道:“你们是一伙的?” 乞丐们面面相觑,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刘富贵有些急了,又道:“你们都是乞丐,又都拿着打狗棒,难道不是丐帮的?” “疯子!”一群乞丐奚落道,然后不欢而散。 刘富贵一脸失落,嘀咕道:“原来侠义小说真是乱写的!” 天色已晚,二人回到客栈休息。 李小龙醒来时,头发麻的胀痛,口干舌燥,摇晃的走到桌前,抓起水壶,把水喝了个精光。 “欧阳锋,你个王八蛋,看我降龙十八掌,”刘富贵手脚并用的呓语,“龙儿,我是过儿!我爱你!嫁给我!”透着月光,隐隐可见他脸上的表情,一会凶神恶煞,一会又情意绵绵。 李小龙摇头笑笑,道:“他也走火入魔了!” 后来数日,李小龙在三大流派府第守株待兔,可除了进出买菜的家丁和巡逻的弟子,根本没见着其他人。他也曾逮住一俩个盘问,回答都是掌门人深居简出,难见真颜。李小龙不在,刘富贵写纸条传情达意,李小凤也欣然接受。 第十一章 坏人“好事” 武镇主街,一群人敲锣打鼓,领路的扶一杆旌旗,旗上赫然写着“拳脚流”。一白面小生,看似弱不经风,声音却似洪钟,卖力大喊:“拳脚流掌门夏三岚招收选拔关门女弟子,有意者到府第报名!”三人居住的客房沿街,又在二楼。 铜锣声嘈杂,刘富贵和李小凤不约而同打开了窗户看热闹,默契对视笑笑。 刘富贵打趣道:“小凤!夏三岚,下三滥!肯定是个臭流氓!” 李小凤指指他的嘴,道:“富贵!你别没事给人头上扣屎帽子!” 刘富贵侧过脸,较劲道:“我敢打赌!‘下三滥’一定心里有鬼,不然平白无故招什么女徒弟!” 李小凤撅撅嘴,道:“无凭无据,不要乱说!” “眼见为实,我们去参加选拔关门女弟子!”刘富贵挑眉笑笑。 “这!”李小凤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担心!我保准你选不上!”刘富贵拍着胸脯,又贼笑道,“我可舍不得你羊入虎口!” “你!”李小凤又气又喜,一咬牙,“去就去!” “如果你输了怎么办?”刘富贵开始谈条件。 李小凤一脸不服气,争道:“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刘富贵不怀好意的盯梢着她,嬉笑道:“你输了就让我亲一下!” “你个坏蛋,流氓!”李小凤娇嗔道,立刻关上了窗户。 “嘿!富贵,街上怎么这么吵!”李小龙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 “没…没事!”刘富贵回了句,也关上了窗户。 一石激起千层浪,街头巷尾纷纷议论着拳脚流选拔女弟子一事,甚至还有些“好事之徒”张榜为选拔者进言献策“概因本人对夏掌门的了解,夏掌门对女弟子有如下要求:一,美丽;二,聪慧;三,多才多艺;四,擅长于房事”。 拳脚流府第三步一楼,五步一阁,花儿争奇斗艳,蝶舞飞扬,四处都挂着鸟笼,全然没有一派习武风范。府里已经人满为患,参加选拔的女子从大厅排到了门口。拳脚流的弟子如临大敌的维持着秩序。李小凤与刘富贵也在这条长龙里。李小凤已是面目全非,脸黑了不少,还添了许多黑痣,苗条的身材壮了一圈。刘富贵则披头撒发,脸擦了胭脂,嘴涂了红,眼圈乌黑,象烟熏过一样,胸部塞了俩个大馒头,一条绳子勒出了个小蛮腰,让人看着就想吐。由于人数众多,参加的女子首先要通过武镇三位鼎鼎有名的媒婆的筛选。 “三位妈妈好!俺叫罗阿娇,天生丽质,楚楚动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仙下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罗阿娇长相不错,但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狐臭,边说边挖鼻孔。 坐在对面的三位妈妈面色痛苦,忙捏紧鼻子,哀号道:“给我们把她打出去!” 又进来一位女子,金发碧眼,蒙着面纱,梳着一条条小辫子。 三位妈妈眼神交流一番,频频点头表示欣赏。 女子却不发一言,只是不停的眨眼睛。 “姑娘!不要害羞啊!你说话呀!”中间的妈妈喜爱的看着她。 “啊!啊!”女子冒了俩声,然后不断的做手势。 “可惜是个哑巴!”左边的妈妈摇头惋惜,“出去吧!” “哈哈哈”人不见笑先闻,“妈妈们好!”这次进来的女子红衣罩体,灵秀的小脸上桃腮泛红,樱桃小嘴,妩媚的秋波让人不免沉沦,一对酥胸圆润挺拔。 女子让三位妈妈眼前一亮,争相询问:“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才艺?” 女子爽朗笑笑,酒窝荡漾。“我叫柳莹莹,扬州人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唱曲跳舞,略知一二!”说话间,柳莹莹翩翩起舞,曼妙身姿,楚楚动人。 “留下!留下!”三位妈妈齐声道。 李小凤走进房间,心情十分紧张,也不说话。 三位妈妈见了她,哭丧着脸,像家里死了亲人一样。左边的妈妈挖苦道:“姑娘!你长成这样,妈妈劝你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李小凤怏怏的出了厢房,心头一颗石头落了地。转念一想,生气道:“富贵真是的,把我弄那么丑!” 刘富贵见李小凤安然出来松了口气,向她吐了吐舌头,招摇的扭着屁股进了厢房。 “整体条件还不错,就是妆画花了!”右边的妈妈不甚满意道。 中间的妈妈却有不同见解,点评道:“这个烟熏的妆容有心意!我认为可以留下!” 三位妈妈意见不统一,埋头商议。刘富贵见状,蹑手蹑脚溜到了门边。 这时,一童颜鹤发的老人进了厢房。他定睛打量了刘富贵一番,眼神里释放出饥渴的光芒,摆手示意三位妈妈退下。 三位妈妈不动声色的退出房间,并掩上门。 老人色眯眯的瞅着刘富贵,迫不及待的解开了衣服,露出一脸*笑,咧嘴去亲刘富贵。刘富贵一闪,避开了。 “小美人!不要跑啊!今日本掌门临幸你,你可就是关门女弟子了!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他屡次扑向刘富贵都落了空,此刻头上冒出了汗滴。 “原来他就是夏三岚!还真是个下三滥的老流氓!”刘富贵东躲西藏,情急之下出拳打中了他的胸口。 “爽!”夏三岚低号一声,像只发情的公狗,*笑道:“没想到你个女娃娃性子挺烈!我喜欢!” 刘富贵嬉皮笑脸,暗暗鄙视道:“这老匹夫口味还真重,我都乔装成这鸟样,他也能看上!” 夏三岚又张开大手,一个熊抱搂住刘富贵,闭上眼睛亲吻他的脸。 刘富贵急中生智,索性用衣服盖住他的头,抡起拳头一顿暴打。夏三岚没有丝毫防备,被打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刘富贵自知事情不妙,掏出胸口的俩个馒头塞进他的嘴里,拍着他的脸耻笑道:“夏三岚,你个老*棍!堂堂拳脚流掌门,原来不会功夫的大草包,中看不中用!”话毕,刘富贵出了厢房关好门,拉上李小凤若无其事的走出府第,出了府邸立刻如脱缰的野马狂奔。 拳脚流门口,疯癫的老头嚎叫着:“伪君子!老匹夫!装腔作势!” 良久,夏三岚意识清醒了,吐了埋头,怒不可遏的叫道:“阿福!” 管家阿福马上冲进屋:“老爷!” “给我逮住那个烟熏妆容的女子!”夏三岚气急败坏道。 “是!” “不!他不是个女的,是个男人!给我杀了他!”夏三岚改口道。手捶打着吐出的馒头,眼里是一团火焰。 阿福带着拳脚流的弟子追出府第,人早跑得无影踪,只有疯癫的老头在叫骂。 跑了一阵,,李小凤坚持不住停下了脚步,捂着胸口狂喘气,断续道:“富…贵!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啊?” 刘富贵擦了腮红,解下腰间勒得绳子,述说道:“我见到夏三岚啦!他还真是个老色鬼,见了我就亲唷!”他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的挠首弄姿。 “你个大骗子!”李小凤想到了赌局的承诺。 “我没骗你!他不但好色,而且不会武功,被我狠狠的凑了一顿!”刘富贵得意道。 李小凤用手指抠去脸上一个个“黑痣”,笑道:“富贵!你是不是也是因为人家说你丑被赶出来了觉得丢人,才编出这么些谎话!” 刘富贵把勒腰的绳子一甩地上,一脸委屈道:“你不信算了!” 李小凤见他如此气愤,心里十分难受,补救道:“你别生气啊!我信!不过你得从头到尾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刘富贵稍稍好过了些,问道:“你真信?” “嗯!”李小凤真诚的看着她,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水。 二人坐下。刘富贵一五一十将屋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李小凤。 傍晚,刘富贵烟熏妆模样的画像就贴上了布告处。拳脚流的弟子发了疯似的搜捕他。刘富贵和李小凤几次碰上拳脚流弟子都是绕道躲过,好不容易才溜回客栈。 “你俩干什么去了?”李小龙截住他们,板着面孔质问道。 刘富贵心虚道:“没干什么!” 李小龙皱着眉头,注视着妹妹,不悦道:“小凤!我让你不要和他在一起胡闹,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一个女孩子,一脸邋遢!” 李小凤向刘富贵使了个眼色,忙道:“哥!我们有事情跟你说?” “啊!龙哥!有事跟你说?”刘富贵笑笑道,“先进屋!” “小凤!你回自己的屋!” 李小凤嘟嘟嘴,朝哥哥做了个鬼脸,不情愿的回了自己屋里。 进了屋,李小龙一把揪住刘富贵,目露凶光警告道:“富贵!我妹妹可没你这些花花肠子,你可别打她的坏主意!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龙哥!你先放手!”刘富贵有些喘不过气,央求道。 李小龙冷哼一声,慢慢松开了手。 “王八蛋、蠢猪、粗野武夫!”刘富贵偷瞄了他一眼,心底暗暗咒骂。 李小龙面色冷峻,沉声道:“你不是有事跟我说吗?” “说了你也不信!”刘富贵无所谓道。 李小龙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又一手将他提了起来,喝道:“少给我来这套!有话可说,有屁快放!” 哥!”李小凤推开了门,帮村道,“你太霸道了!” 刘富贵虽受了委屈,但李小凤站到了自己一边。他暗自窃喜,展露出幸福的笑容。 妹妹倒打一耙,李小龙如坠冰窟,气恼的冲出了屋。 清风徐徐,轻柔的月光洒在窗台,窗台宛如镀上一层白银,清亮而华美。 李小凤挽着哥哥的胳膊,一脸的愧疚,低声道:“哥!对不起,我不想顶撞你的!” 李小龙凝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长出一口气,理解道:“小凤!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哥哥不该再约束你!” “哥!我就是七老八十了,你还是我哥!还是要管我!”李小凤笑靥如花,撒娇道。 李小龙微微一笑,刮刮妹妹的鼻子,道:“你啊!和富贵一样油嘴滑舌了!” “其实富贵是挺好的!”李小凤一本正经的看着哥哥,似乎想印证自己的说法。 “他像个孩子,一点都不成稳!”李小龙回想着这些日子与刘富贵的相处,意味深长道。 李小凤点点头,转换了话题,道:“哥!我给你说个事!你不能生气!” “好!” “今天我和富贵进了拳脚流府邸,富贵还见着夏三岚了!” 李小龙讶道:“拳脚流守卫森严,你们怎么进得去?” “夏三岚选拔关门女弟子,我们混进去的!”李小凤边说边笑,“夏三岚以为富贵是女的,想非礼他,还倒被富贵狠狠凑了一顿!” 李小龙停住了脚步,表情让人难以捉摸,沉思道:“夏三岚是拳脚流第三代传人,不会武功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蓦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转瞬而逝。李小凤满脸惊喜,欢快的叫道:“哥!流星!快看!” “流星!”李小龙莫名的释然,“武学修为的提升,比武只是方式,而对大自然万物变化规律的感悟才是武学的真谛!” 第十二章 为谋生计 刘富贵在拳脚流府邸一番闹腾,选拔关门女弟子的事戛然而止,武镇百姓又少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塞翁司马焉知非福,刘富贵易容的烟熏妆却是足足火了一把,妙龄少女们争相模仿。拳脚流花了大气力没有抓着闹事的元凶,时间一久也就不了了之。 “咚咚!” “谁啊?”刘富贵看侠义小说的雅兴一扫而空,不耐烦道。 “客官!我是店小二!” 刘富贵开了门,摆出一张臭脸,没好气的问:“什么事啊?” “客官”,店小二赔着笑,和气道,“您三位的客房今天就到期了?” “哦!” “您还要不要继续住下去呢?” “这个嘛!”刘富贵心里没底,婉言道:“你先下去!我考虑一下!” “好叻!”店小二客气的合上门。 这些日子,三人没干活,吃住花费了不少银子。刘富贵和李小龙清点了盘缠,发现手头上只剩十两银子。刘富贵粗略一算,他们三人光吃住每天就得花掉一两银子。二人合计,再租俩天,自己去找找活计。过了俩天,没找着合适的活干,三人只得收拾包袱走人。离开客栈前,李小凤特意用布料精心包裹好刘富贵写给她的一封封情书。 漫步街头,刘富贵心情沮丧,叹道:““没钱真是寸步难行!”他满怀惆怅,离家闯荡江湖已有数月,不但一事无成,身上的银子也快花没了,如今流落街头,不免倍感凄凉。 “哥!”李小凤一脸茫然,问道,“我们去哪啊?” 李小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去哪,沉声道:“还是先呆在武镇吧!” 李小凤望了哥哥一眼,忧虑道:“可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傻丫头!我们有手有脚,挣了钱自然有地方住!”李小龙从容道。 刘富贵不敢苟同道:“龙哥!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李小龙看看妹妹和刘富贵,道:“我这还有几两银子,不如找个铺子做点买卖?” 刘富贵沉思片刻,想到个点子,笑道:“我有个想法!” 李小凤眨着眼睛,好奇道:“说来听听?” “我们租个铺子开个‘逗乐吧’,专给人说笑话讲故事!”刘富贵眼睛放光,似乎看到了一座座金山银山。 李小龙怀疑的瞅着他,担忧道:“那能挣到钱吗?” “来听笑话的每人每次收五文钱!如果生意有了起色,我们还可以卖点小吃!”刘富贵条分缕析道。 李小凤笑靥如花,赞同道:“富贵!你真聪明!”话毕,这才发觉自己有点忘乎所以,含羞的低下头。 “试试吧!”李小龙犹豫半晌,方才点头应允,又正经道,“谁来讲故事说笑话呢?” 刘富贵拍拍胸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毛遂自荐道:“你们还不相信我这张嘴!” 说干就干,三人好不容易找了一铺子,位于武镇入口当街处。刘富贵将铺子一分为二,较宽敞的部分作为‘逗乐吧’表演场地,小的部分则是他们的睡房。李小龙买了一张方桌,二十来张椅子和几十个茶杯。刘富贵还亲手做了块牌匾,“逗乐吧’。牌匾虽然寒酸了些,但还挺招人待见,时不时会有路人好奇的瞅瞅。他又*思编了个小段子,“逗乐吧,笑一笑,十年少;逗乐吧,你乐我乐大家乐”。李小凤把编好的小段子和开张日期一起写在了纸上,并抄写了上百份。以后数日,三人东奔西跑,将这些纸条发放到人流聚集的客栈和饭馆。 “噼里啪啦”炮竹声振聋发聩,三人站成一排,李家兄妹分居左右,刘富贵在中间。他敲着铜锣,当街吆喝道:“各位朋友!小弟一家初来贵宝地,学得一手逗乐本事,希望各位捧场观赏!谢谢!”三人齐鞠躬。 路人如云集,纷纷交头接耳。 一块偌大的节目牌十分醒目,鎏金大字写着一句俏皮话“今天,你被逗乐了吗?”,下面则是一张逗乐的节目单。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愿意掏钱进场的。李家兄妹觉得有些尴尬。刘富贵满脸笑容,热情道:“笑一笑,十年少!各位,只要五文钱,就能保证你高兴半个时辰;而你在家看着五文钱,会笑吗?会乐吗?不会的!花钱找乐子,值得!” 一个包头巾的小伙挤出了人群,放了五文钱在入口处的铜盘里,他正是卖侠义小说给刘富贵的那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入场时,他偷偷瞄了几眼李小凤。 有人带头吃螃蟹,后面的人自然蜂拥而上。“我看!我看!”原本只准备了二十把椅子,硬生生挤进了三四十人,不少只能站着。铜盘被铜钱敲打得叮当作响,三人心里乐开了花。 刘富贵进睡房换了一席青衫,粉墨亮相,胸口绣个一尺大的“乐”字,逗得一群看客哈哈大笑。 “各位衣食父母!小弟有礼了!”刘富贵娇羞的侧着头,象个小媳妇向众人抛了个媚眼,轻轻的屈膝一拜。 众人被他阴阳怪气的动作逗得前仰后合。 “今日给各位客官说几段官员的笑话,望您听了欢喜!”刘富贵变了假声,象个娘们一样的说出。 “好!”众人起哄道,其中几人脖颈上曝出的一条条青筋都清晰可见。 刘富贵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声若洪钟道:“请听第一段,升官要诀!”他清了清喉咙,酝酿好情绪,乖戾道:“知道怎样弄钱,知道怎样送钱,知道跟百姓唱黑脸,知道跟吏部套近乎。知道这些不实践,累死累活也白干!” “呵呵!”众人轻松一乐,频频点头。 “第二段,升官!”刘富贵绘声绘色的演绎出一段俩人的对话,“一官升职,对他的妻说,‘我的官职比前更大了’。妻说,‘官是大了,不知道阳物大了没?’官说,‘自然大了’。行房事,妻责备说还是像以前一样。官说,‘大了许多,你自己不觉得而已’。妻说,‘为什么我不觉得啊?’官说,‘难道老爷升了官职,奶奶还照旧不成?其实我的大了,你的也大了’。”他声情并茂,众人爆笑不已,少许人甚至兴奋了踩上椅子。 李小凤听得头皮发麻,拉下脸生着闷气,碎语责备着:“富贵真是的!怎么讲这样的笑话!” “第三段,长坂坡!”刘富贵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三国年间,蜀国五虎将之一的赵子龙大战曹军于长坂坡。曹洪,‘丞相你看!那个敌将又杀回来了!’夏侯惇,‘今天已经是第七次了吧,他不累呀?’曹*,‘可恶啊,一定要把我的人马全部杀光才肯罢手么?’在乱军中奋战的赵云,‘张飞这个狗日的!让我垫后又不给我地图!长坂桥到底在哪里呀’。” 又是一阵爆笑,一张张笑脸抽搐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刘富贵,耳朵竖了起来,生怕漏听一个字。 “第四段,太太属牛!”刘富贵舒缓的嘲讽道,“有位衙门的大官过生日。他属下的官员听说他属鼠,便凑了一些黄金,铸成一只老鼠送给他做寿礼。这位大官一见,高兴地说,‘你们知道吗?本官太太的生日也在眼前了,太太是属牛的’!” “逗乐,今天你乐了吧!”刘富贵鲸吞了一下口水,鞠躬谢场道,“各位看官,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欢迎下次光临!谢谢!” 众人意犹未尽,灿烂的笑容堆满了脸颊,相互间还闲聊着刚才的笑话。 散了场,一些椅子上留下了脚印,李小凤用抹布擦拭干净,马上又出去收摆在入口的节目牌。 “嘿!”包头巾的小伙叫了一声,招呼道,“我叫张大力,在对面铺子卖侠义小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小凤背对着他,不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自然没有理会。 张大力鼓鼓腮帮子,径直走了过去。他双手抓起节目牌,殷勤道:“我帮你!” 李小凤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啊?”张大力顺口问道,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刘富贵换了衣服,高兴的走出屋来帮忙收拾,撞见张大力对李小凤眉开眼笑,好不舒服,二话不说抢过张大力手中的节目牌,气冲冲的钻进了屋。 李小凤匆忙跟了进去,张大力若有所失,呆呆站了一会才回了自己的铺子。 “富贵,你怎么了?”李小凤目送秋波,问道。 刘富贵脸色铁青,生着闷气,久久才支了声:“没什么?” 李小凤转动着水汪汪的眼睛,天真的象个孩子,洞察道:“你吃醋了?” “哼!”刘富贵眼睛和脸已经出卖了自己,还狡辩道,“我吃他的醋!那小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哈!”李小凤高兴不已,嬉笑道,“他当然不能和你比!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间人爱,花见花开啊!” 刘富贵气一下子消了,咯咯发笑:“原来你嘴也这么贫!” “跟你学的!”李小凤昂着头笑道。 “这是今天给你写的纸条!”刘富贵环顾四周,偷偷的把纸条塞进李小凤的手心。 李小凤异常兴奋,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纸条,好奇和期待总会让心跳和呼吸不自觉的急促。她轻盈的跑进卧房打开纸条,脸上写满了幸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刘富贵刘公子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李小凤李小姐,美丽动人,聪慧可爱;二人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朕成人之美,特赐婚!钦此!” 李小凤笑靥如花,拽着纸条放在胸口,享受着一股股惊涛骇浪般的爱潮带来的冲击。 月儿象把镰刀悠然的悬挂在半空,街道深处时不时会传来几声犬吠。待李小龙酣然入梦。李小凤和刘富贵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背靠背坐着。 “小凤!你是不是还欠我样东西啊?” 李小凤皱皱眉头,不解道:“我欠你什么啊?” “你欠我!”刘富贵话说到一半,侧过脸在李小凤粉嫩的面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坏笑,“现在不欠了!” “你欺负我!”李小凤心一下提到了喉咙,身体情不自禁的贴近刘富贵,浑身散发出爱的味道。 “哈哈!”刘富贵春心荡漾,瞬间坠入了爱河,抖了抖身体,矫情道,“你喜欢我吗?” 李小凤也抖了抖身子,打趣道:“你把皇上都请来了!我敢不喜欢你吗?” “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刘富贵一把侧过身把她揽入怀中,温情的抚摸着她的手臂。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小凤故作抱怨,抬头柔情的看着刘富贵。 万籁俱寂,二人相互依偎着,享受着纯纯的爱。 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逗乐吧”一炮而红,此后场场爆满,三人赚得是盆满钵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刘富贵名声大噪,成为武镇家喻户晓的人物。他因而也多了个雅号“刘逗乐”。一时之间,“今天你逗乐了吗?”这句话也成了武镇寒暄流行语。 晴空万里,微风轻拂,和煦的阳光射在身上暖暖的。刘富贵躺在睡椅上闭幕眼神,旁边的一只矮凳上放着一杯蜜饯糖水。 “哎哟哟!刘大爷,刘逗乐!睡午觉哟!”一席马屁远远飘来。 刘富贵听着有些别扭,眼睛开了一条缝,瞥见来人是个臃肿身材、短腿且个子不高中年妇人,蜡黄的脸上全是赘肉,眼睛小小的却放着精光。他第一刻想到了“卓依玛”,心生厌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爱理不理的回了句:“不敢当!” 妇人也不生气,依然满面笑容,开门见山道:“刘大爷!我这可有送上门的买卖哟!你做不做?” “哦!”刘富贵活动了下脖颈,道,“说来听听!” 妇人放下手里的竹篮,揭开放置在里面的一个个陶罐,罐子里盛着花生、瓜子、红枣、龙须糖和嘉应子等一些小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送我的,”刘富贵玩笑道,思忖道,“这妇人还真是精明,知道我‘逗了吧’生意火爆,来做上门生意了!” “刘大爷喜欢,这点小吃自然不成问题!”妇人细细打量着他,谄笑着话锋一转,“我是做小吃生意的,想放点货在你这卖?” “当然可…”刘富贵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可他一想到肥胖的卓依玛就心生抵触,回绝道,“不好意思!已经有小店放货在这卖了!” 妇人脸色沮丧,道:“买卖不成仁义在!那就不打扰了!”扭着个大屁股,郁闷的走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富贵!你刚才和谁说话啊?”李小凤拿了衣服出来晾晒。 “没呢!” 李小凤撇撇嘴,朝他吐了吐舌头。 “小凤!现在生意不错,我们找家小吃店进货,顺便卖些小吃!” “好啊!” 刘富贵一不小心又瞧见对面卖书的张大力正深情款款的看着小凤。他怒火中烧,起身拉着小凤进屋,还掩饰道:“小凤!我有事跟你说?” 次日,‘逗了吧’表演完,三人正在打扫场地。突然,一瘦骨嶙峋的老头领着四个着装统一的彪形大汉冲了进来。 刘富贵打发道:“五位大爷!我们已经散场了,明日再来吧!” 来人不但没走。老头还不请自坐,沉声道:“年轻人,真不懂规矩!” 来者不善,刘富贵觉得事有蹊跷,恭敬道:“老先生请明言!” 老头自报家门:“我是剑道流的王管家!”又道:“你们在我剑道流的地盘开‘逗乐吧’,总得交点份子钱吧!” 和气生财,刘富贵自然不敢得罪剑道流的人,但又担心他们是讹诈钱财的骗子,精明道:“交份子钱可以!只是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就是剑道流的人呢?” 老头莞尔一笑,亮出了腰牌。他又作了个手势。四个彪形大汉立刻转过身去,“剑道流”三字赫然在背。 刘富贵这才放宽心,识相道:“王管家!按规矩,我们得交多少份子钱?” “每月二两银子!” 累死累活挣了几个银子,剑道流作威作福一句话就勒索了二两银子。李小龙愤愤不平,拳头蓄力,想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刘富贵急忙拉住他,点头哈腰道:“明白!明白!” 老头得寸进尺,当场索要道:“‘逗乐吧’开了有半个多月了,该把这个月的份子钱给交了吧!” “是!是!”刘富贵急忙到睡房取了二两碎银子。 老头拿了银子站了起来,向四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道:“走了!下一家!” 从那以后,‘逗乐吧’一有演出,总会来三五个不速之客。他们是剑道流的弟子,不但不给钱,还经常闹事。李小龙几次想出手教训他们,都被刘富贵及时劝阻了。 第十四章 大打出手 “逗乐吧,今天你逗乐了吗?”一席青衫的刘富贵,一拍惊堂木,大声道,“今天逗乐的主题是‘人生百态’!” “刘逗乐!我爱你!”一群少女热情的呼喊着,眼神爱慕的看着他。 “我也爱你们!”刘富贵躬身致谢。 少女们抓狂似的叫了一阵,好久才安静下来,这会如花痴似的沉醉不已。 李小凤目光仇视着她们,嘴角翘得老高,道:“哪家的姑娘,这么不自重!” “第一段,半死!”刘富贵娓娓道来,“有个人生性贪财,有个富人故意戏弄他说,‘我白送你一千两银子,干脆让我把你打死算了。’那个人沉思了良久,才说,‘只打我半死,给我五百两,怎么样’!”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第二段,长生药!”刘富贵抑扬顿挫道,“有个大夫病得快死了,在床上喊道,‘若有好大夫,能代我把我的病治好了,我现有长生丹药谢他,叫他吃了,好活上几百岁’。” 又是一股疾风骤雨的爆笑,同时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 李小凤端着三叠小吃给一位雅座的客人送上。 客人见她长得楚楚动人,起了好色之心,众目睽睽之下,拉住她张嘴要亲。李小凤奋力挣脱,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刘富贵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能罢演坏了规矩。每场必看的张大力离座正要出手,李小龙却抢先一步。他一手锁住看客的手腕,一手掐住脖颈,硬生生的把看客拖出了屋。 看客傲慢道:“老子可是剑道流的人,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欺负我妹妹!”李小龙冷酷道,狠狠将看客推了出去。 看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指着李小龙,喝道:“你有种!” 李小龙眼神肃杀,呼号一声,碎步推进,奋力一脚,看客被踹出一丈远。 “哎哟!”看客一瘸一拐象只丧家犬跑了,叫嚣道,“你给我等着!” 李小凤晃过神,跑出屋见哥哥毫发无伤,心里才踏实了。 夕阳如血。一群人杀气腾腾奔袭而来,即使看不清他们的脸,也能猜测出那是一张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他们手执武器,着装统一,背上都有“剑道流”三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臭小子!给我滚出来!”刚才挨打的看客叫嚣道。 三人走了出来。李小凤和刘富贵顿时傻了眼,心怦怦乱跳。李小龙将他们二人推进屋,面不改色道:“朋友!有何贵干啊?” “你说呢?”看客奸诈笑笑,做了个手势。剑道流的弟子快速分散开,把李小龙围在垓心。 李小龙左顾右盼,活动着手脚。 “上!”一声令下,刀枪棍棒劈面打来。李小龙矫健如猴,急速的避闪。剑道流弟子恼羞成怒,又是一阵劈砍。李小龙左突右闪,避其锋芒,始终无法近身攻击。忽然,半空落下一根双截棍。李小龙高高跃起接住,上格下挡,守住一回合。敌人退却一步,洞若观火,不再贸然进攻。李小龙虎视眈眈看着他们,双手握住俩棍的棍端,右脚滑出一步,左脚横放,双膝微微弯曲。他猛然暴喝一声,劈、扫、撩、抽,个个击破,剑道流的弟子哀号着全被打趴下。约莫一炷香功夫,这群人才爬起来,狼狈的跑了。 李小龙收招,环顾围观的众人,问道:“哪位朋友,仗义相助!” “不客气!”张大力挤出人群现了真身。 李小龙抱拳道:“多谢!”又恋恋不舍的递出了双截棍,道:“兵器还你!” 张大力看出了他的心思,爽快道:“这双截棍你用得轻车熟路,送你了!” “哥!你没事吧!”李小凤神情紧张的跑出了屋,关心道。 “没事!”李小龙微微一笑,指着张大力,道,“今天多亏有这兄弟帮忙!” 李小凤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张大力,柔声道:“谢谢你!” 一旁的刘富贵沉默不语,心里酸溜溜的。 张大力一脸忧虑,看了看他们三人,好意道:“你们得罪了剑道流的人,往后的日子恐怕难过了!” “大不了离开武镇!”刘富贵越看他越气,冒火道。 “既来之,则安之!”李小龙轻松笑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张大力本想再多说俩句,他觉察到刘富贵的敌意,识相的回了自己的铺子。 “朋友晚上一起喝酒!”李小龙邀约道,信手将双截棍插入后背腰带。 “好!” 皓月当空。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有口水鸡、牛肉、如意卷、龙须面、凉拌黄瓜和一盘水果拼盘。四人围坐一桌。 斟满酒,四人齐举杯。李小龙朗声道:“张兄弟!今天若不是你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啊!大恩不言谢,尽在这杯酒中!” 张大力连连摆手,豪爽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说客套话!” 四人一饮而尽。 月光下,刘富贵脸一阵青一阵白,既感激张大力又嫉妒他,举杯强颜欢笑道:“张兄弟!谢谢!” 一饮而尽。张大力吃了口菜,笑道:“三位!你们一口一声张兄弟太见外了,以后就叫我大力行了!” 桃花粉面的李小凤给他满上酒,也举杯道:“大力哥!谢谢你!” 张大力觉得李小凤的声音如百灵鸟一样悦耳,痛快的又下一杯。 …… 是夜,张大力喝了不少,踉踉跄跄回了家,躺在床上,似醒非醒,辗转反复不能入眠,脑子里全是李小凤。 第十五章 拉人入伙 “逗乐吧”经剑道流的弟子一番折腾,近来生意惨淡。李小龙觅得清闲,专心习练双截棍。他悟性极高,自创出许多简单实用的招数,美其名曰“白蛇吐信”、“苏秦背剑”、“乌龙翻腾”等等。张大力隔三差五会来‘逗了吧’串门,不为别的,就为看上李小凤一眼。李小凤明白他的心思,担心刘富贵吃醋,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来而不往非礼也,刘富贵也时常去对面铺子溜达,乘机拿回俩本侠义小说品读。前后看了十多本,发现侠义小说中有许多雷同的桥段,比如:主人公无论是从悬崖上摔下还是受了重伤,但总死不了;只要一晕迷,保准就是三天;超级剧毒、解药和暗器全部产自西域;也就失去了兴趣。天气日渐转凉,树叶变黄掉落,‘逗乐吧’生意有了起色,不过与过往的火爆不能相提并论。刘富贵苦思冥想,仍然不得法。 “我手拿流星弯月刀,喊着响亮的口号,前方何人报上名儿,有能耐你别跑…”。 刘富贵听着这歌有些熟悉,匆忙跑出屋,见一行人走过,其中领头的正放声歌唱,他凝神回想:“这不是江湖演奏团啊!”快步追上,询问领头的:“你们是江湖演奏团吧!” “对啊!你认识我们?”领头的有些欣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然!”刘富贵点点头,笑道,“你们这是去哪呢?” “我们在武镇这地叫好不叫座,听曲的多打赏的少,”领头一脸无奈,望望一群弟兄,诚然道,“树挪死人挪活!这不重新换个地营生啊!” “哦!”刘富贵应了声,电光火石间迸出一个想法,欣然道,“我是‘逗乐吧’的刘富贵,你们演奏团有兴趣和我一起表演吗?” 领头的抖擞精神,惊诧道:“你就是风靡武镇的刘逗乐!幸会幸会!” “不值一提!”刘富贵谦虚的摆摆手,大倒苦水,“近来,‘逗乐吧’生意也大不如前。我想改进下表演风格,你们愿意和我合作吗?” “当然愿意!”领头高兴道。 “具体如何表演,我们进屋商讨!”刘富贵迎一行人进了屋。 …… “你快乐吗?我很快乐,只要大家和我们一起唱,快乐其实也没有什么道理,告诉你快乐就是这么容易的东西!”艾音乐振臂带动看客,三个伴奏乐师也随节奏摇头晃脑,相当沉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你快乐吗?”艾音乐高声歌唱,挥手示意看客接下一句。 “我很快乐!”看客们声音鱼龙混杂,却是非常配合,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一曲鼓噪的开场曲落幕,一席青衫的刘富贵靓丽登场,一鞠躬道:“各位衣食父母,谢谢你们的到来!”二鞠躬道:“你们的到来使逗乐吧蓬荜生辉!”三鞠躬道:“希望接下来的表演让你逗乐而归!”四鞠躬,故作尴尬道:“我都没词啦!” 这一番调侃,全场哄堂大笑。 刘富贵惊堂木一拍,高亢道:“今日为各位看官讲个故事‘凤儿传奇’!” 话音刚落,伴奏二胡响起一段配音。 “话说,唐朝开元年间,洛阳有一女子叫罗玉凤,娇小玲珑,麻子脸暴牙。她张榜征婚,榜上曰,‘小女子自幼博览全画样样精通,擅长作诗写赋,大家闺秀’,征婚对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须相貌英俊赛马超,身长八尺以上,文武兼备,三品官阶以下不予考虑’!非诚勿扰,小女子若镜花水月,待有缘人来!” 众人先是唏嘘,又是一阵嘲笑。 刹那间,委婉的曲调飘扬全场,艾音乐低沉略带伤感的唱出:“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与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所有人立刻沉浸于一种伤春的情绪里,李小凤更是潸然泪下。 刘富贵用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忧伤:“不过一俩天,罗玉凤征婚一事传遍大街小巷,洛阳百姓纷纷议论!儒雅之士分为俩派,奋笔疾书。” 又是一阵二胡音。 “挺凤派扬言,罗玉凤是自三皇五帝以来最开放和自我认知的杰出女子;倒凤派批判,直言罗玉凤是败坏三常五纲,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看客们忍俊不禁。 “更有甚者对其倾心爱慕,登门拜访!”刘富贵又绘声绘色的模仿,“‘我爱你,凤儿!’吏部尚书见到她就直言表白。她不为所动,说‘你喜欢我什么’。‘我什么都喜欢。尤其是你那与身独具的个性和鬼斧神工的美丽。’她又说,‘你很奇怪啊!我对你没感觉!’吏部尚书遭拒后,从此卧病不起,郁郁而终!” “哈哈哈”众人癫狂的傻笑,李小凤也是扑哧笑出了声。 “后来,又有一大学士与她相约黄昏后,二人仰望星空。学士深情的说,‘浩渺宇宙,唯独你最特别!’凤疑惑说,‘我哪里特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廉耻,丑陋龌龊!’凤不能自已,将大学士暴打一顿,走时撂下一句,‘出来混是要还的’!”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艾音乐又唱起:“你知道我在等你,我亲爱的夫君,为什么你还不出现。夫君,我就等待你,请你快出现,如果你不出现我该怎么办…” “罗玉凤最后忍受不了这些歪瓜裂枣男人的打扰,香消玉殒。死时,她留下一封绝笔书,只有短短数十字,‘凤儿要走了,你知道或者不知道我,我都曾作为一个女人存在过。我走了,不要想念我,即使是死,我也要逗你玩’!” 所有人全然没有为之动容,反而更加乐不可支,眼泪都笑了出来。 “各位!明日再会!”刘富贵用手擦去满头大汗,鞠躬致谢。 第十六章 俩封书信 萧瑟的秋风吹扫着落叶,环抱的群山满目凋零,金黄金黄的,一片凄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芳菲钰拽着俩封信,蹦蹦跳跳的直往刘家赶。 “婶子!光耀和富贵来信了!”马兰花远远就听出是芳菲钰的声音,她停下手中的针线活,连忙迎了出去,“菲钰啊!你来了!” “恩,”芳菲钰面带微笑,俏皮道,“婶子!你俩宝贝儿子来信了!” “哦!”马兰花露出喜悦之情,擦擦手接过信,毫不犹豫的拆开其中一封打开,密密麻麻的字只让她犯晕,她憨厚笑笑道,“差点都忘了,婶子我不识字!你给念念!” “好勒!”芳菲钰看着信,一字一句念出,“娘,您最近身体安康吧!孩儿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考中秀才了!不久要进行乡试,孩儿要留在县城复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孩儿不孝,望您珍重!儿,刘光耀拜上!” 马兰花喜极而泣,拔腿跑进里屋,对着丈夫的灵牌欣慰的哭诉道:“孩子他爹呀,咱刘老家世代为农。如今光耀考中秀才,光耀门楣!我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啦!” 芳菲钰跟进屋,看她这般,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半晌,她才想起还有一封信没念,柔声道:“婶子!富贵的信还没念呢?” “恩!”马兰花敛容,忙擦去泪痕,道,“菲钰!你念吧!” 芳菲钰拆开第二封信,瞥见里面塞着一大一小俩张纸条,下意识的取出大的,边看边念,“娘!孩儿想你啦!想吃你做的饭,想穿你做的鞋,还想你那张漂亮的脸蛋!”芳菲钰扑哧笑出声。 “这孩子就爱耍贫嘴!”马兰花爱意的责备道,脸上写满了幸福。 芳菲钰顿了顿,继续念道:“孩儿现在武镇,一切安好,还交了俩朋友!一男一女,女孩还长得很俊!”芳菲钰突然没了声音,牙根咬得紧紧的,一脸气愤。 “没了吗,”马兰花看看她,洞察道,“富贵这孩子爱交朋友,你别瞎想?” “我才没!”芳菲钰不由得脸红了,接着念,“哥哥应该快去参加县试了吧?您要保重身体,等儿有本事了,接您出来享福!儿还写了张纸条给芳菲钰,你帮我给她。儿子刘富贵拜上!” 马兰花把俩封信收好,打趣道:“傻丫头,富贵没忘记你呢!” 芳菲钰心里暖暖的,娇羞道:“婶子!我先回去了!”她拔腿跑得远远的,见四下无人,急不可耐的拿出纸条细看。 “芳大美人,离开山水村这么久你有想我吗?我很想你!还记得一起去山上摘果子吗?我记得!有人说,对着流星许愿就能实现!最近,我看见了许多流星,于是许了很多愿望!有一个是关于你的:如果你不想我,就我想你吧!等我,我一定回来娶你!” 芳菲钰把信捧在怀里,回忆过去与刘富贵相处的点点滴滴,愣愣的傻笑。 第十七章 人生变故 山水村夜安详寂静,奔流的河水哗啦啦作响。 芳菲钰轻盈的跑进屋,喊道:“爹!我回来了!” 芳武应声道:“女儿,你回来了!” 芳菲钰走入卧室,见屋里还有一老妇,正是村里的媒婆黄姑。她像见了鬼一样急忙转身。 “你这孩子!怎么不叫人啊?”芳武有些不悦,轻声训道。 芳菲钰不耐烦的瞥了眼黄姑,冷冷道:“黄姑好!” “好,好!”黄姑堆出些笑容,赞道,“哟!菲钰,出落得个大美人哟!今年不小了吧!” “十八了!”芳武看着女儿笑说道。 “才十七呢!年后才满十八?”芳菲钰争辩道。 “十七也不小了嘛!我是你这个年龄都当娘咯!”黄姑掐着兰花指指芳菲钰,谄笑道,“村子里,有好几户人家喜欢你!拜托我来和你爹爹说说!” “我才不嫁呢!我娘已经不在了,我要陪着我爹,做个黄花大闺女!”芳菲钰挽住父亲的胳膊,抗议道。 “胡闹!”芳武板着面孔斥道。 黄姑一脸窘相,乖张道:“这婚姻大事不能草率!你们父女好好商量!我改日再来!” “黄姑!闺女不懂事,你别在意,”芳武赔笑把黄姑送出门,连连称谢,“辛苦您了!” “菲钰!”芳武沉下脸,责备道,“你也太放肆了!” “爹!”芳菲钰撒娇,温柔道,“女儿不嫁!女儿要留在您身边!” “嫁了人也可以留在我身边啊,”芳武脸色稍稍好看些,道,“黄姑刚才介绍了提亲的几户人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其中有一户就是村口的田壮壮,他是个猎手,人也实在,父母双亡。你嫁了他,我们还可以住在一起啊!” 芳菲钰面色沮丧,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抽泣道:“爹!我不要嫁别人,我只喜欢刘富贵!他写了信,说会回来娶我的!”她连忙掏出纸条为证。 芳武一脸铁青,夺过纸条撕得粉碎,劝说道:“孩子!你太天真了,就凭他刘富贵一张纸条你就认定终身了!如今,他闯荡江湖,说不定哪天死了都不知道!爹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田壮壮很靠谱,他会对你好的!” “我不要!”芳菲钰放声恸哭,心里委屈极了。 “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芳武如铁板一块,也不理会女儿的悲伤,匆匆走出了屋子。 炮竹声劈里啪啦,唢呐、铜锣声此起彼伏。芳家里里外外贴上了大红的喜字,杀猪宰羊,宾朋满座。“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芳菲钰在马兰花的搀扶下进了闺房。 “婶子!别走!”芳菲钰揭开红盖头拉住她的手。 马兰花强颜欢笑,开解道:“孩子,认命吧!你为人妻,该把富贵忘了!”说完,她无奈的叹息着,步履沉重的出了洞房。 红红的花烛跳跃着,象个舞动的精灵。芳菲钰若梨花带雨,泪水湿润了眼眶,哀怨的念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富贵,你在哪啊?” 夜深了,田壮壮踉跄着冲进了屋,满口酒味的唤道:“娘子!夫君我看看你的俏模样!”他张开双臂直往芳菲钰身上扑。 芳菲钰让过身子,兀自扯下红盖头,似贞洁烈女道:“你别碰我,你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田壮壮以为她在开玩笑,笑嘻嘻道:“娘子,我是你夫君!我要不碰你,谁还能碰你啊?” “我根本不喜欢你!”芳菲钰冷漠,决绝道。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田壮壮茫然不知所措,质问道:“那你为什么嫁给我?” “我是被爹爹*的!” “哈哈…哈哈!”田壮壮苦笑着,瘫倒在床上,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心如炼狱般煎熬。 芳菲钰与田壮壮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田壮壮曾多次尝试亲近芳菲钰,最后都是铩羽而归。日子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到了冬天。凛冽的寒风呼啸,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天地,一片白茫茫的,屋檐下结着一根根长长的透明的冰棍。芳武、田壮壮三五一群,带上猎具去山里狩猎。皑皑的白雪压断了许多树枝,一些雀儿鸟儿欢快的叫着。雪深已经没过膝盖,一群人艰难的行进,踩出一个个小雪洞。突然,林子里传来一阵急速的奔跑声。二十多只狼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这群狼只只瘦得剩下皮包骨,许是十分饥饿。芳武和田壮壮几人有些慌乱,握住铁叉,炯炯有神的环视着群狼。“啊呜!”头狼呼号一声,群狼张牙舞爪飞身扑来,几人被抓得鲜血淋漓,也有俩只狼被叉伤。狼群三番五次的扑杀撕咬,众人无一幸免。 芳武与田壮壮离家三日还没回,芳菲钰坐立不安感觉事情不妙,正要出门打听。 里长行色匆匆的赶来,哭丧道:“菲钰!大事不好了!你爹和丈夫被狼群袭击了,恐怕…”里长没有说完,眼神却已经绝望了。 噩耗如五雷轰顶,芳菲钰晕了过去。醒来时,村里人已经把一些撕烂的衣服和损坏的猎具捡回了村子。 “孩子啊,节哀顺便!”马兰花眼眶里充满着泪水,一张蜡黄的脸上有悲伤有怜爱。 “婶子!”芳菲钰一头扎进马兰花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数日后,芳菲钰才振作精神,悲恸的从捡回的东西里找出爹与丈夫的遗物挖了俩个衣冠冢埋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春天又来了,白色换成了新绿,满山遍野盛开了鲜花。山水村一片生机盎然,村民们出门活动了。芳菲钰好不容易从悲伤的情绪抽离,她到邻居家走动,被拒之门外。有时候,她主动和熟人寒暄,别人却视而不见。没几日,“扫把星、克夫、克父”这些风言风语直指芳菲钰。她故作坚强,夜里却一个人偷偷流泪。 这日,马兰花把芳菲钰叫到了自己家。 “最近,村里的风言风语,你也听到了吧!”马兰花同情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姑娘。 芳菲钰点点头,沉默不语。 “那你有什么打算?” 芳菲钰心若刀割,掩饰了自己痛苦,倔强道:“照旧过日子!” “婶子知道你苦,别忍着啊!”马兰花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象个慈爱的母亲。 芳菲钰脆弱的防线顿时崩塌,失声痛哭:“婶子!我命苦啊!” “孩子,哭出来就好了!”马兰花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 芳菲钰哭了良久才平复了心情,道:“婶子!你找我一定有事?你直说吧!” “孩子,寡妇门前是非多啊!你啊,还小,忍受不住人言蜚语的!”马兰花情绪有些激动,感同身受道,“当年,我丈夫去世时,村子里流言蜚语满天飞,我知道这个滋味!这些年,好不容易把光耀和富贵俩兄弟拉扯大,往事也就渐渐平息。你还年轻,不要耽误了青春啊?” “那我又能去哪啊?”芳菲钰眼神空洞,无助道。 “去找富贵!你和他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他会接受你的!”马兰花动情道。 “我想想!”芳菲钰显露出一丝期待,后来又渐渐变成了焦虑。 “别想了!他不接受你,我就不认这个儿子啦!你去找他,把这话代给他!“马兰花强硬道。 芳菲钰泪如雨下,感激的看着马兰花,深情道:“婶子!谢谢你!我听你的,去找富贵!” 是夜,月高云淡。马兰花把芳菲钰送出了山水村。芳菲钰孤身上路,开始几日还有些担惊受怕,慢慢习以为常了。一路,日晒雨淋,风餐露宿,她累了就睡,睡了再走。她也想过放弃,随便找个地方过日子,不过一想起刘富贵的承诺,她就会振奋精神,重新上路。 第十八章 情敌来了 冰雪消融,大地回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武镇街上人渐渐多了,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富贵!听说,武镇附近有一龙渊池,风光秀丽。我们一起去走走?”李小凤喜笑颜开。 刘富贵埋头一丝不苟的写表演段子,没听清楚她唧唧喳喳说什么,随口应了声:“哦!” “哦你个大头鬼!”李小凤拉下脸,鄙视的瞅着他。 “大白天的有什么鬼啊,”刘富贵微微抬起头,瞧见她撅着嘴,笑笑道,“我的姑奶奶!谁又招惹你了?” 李小凤做了个鬼脸,生气道:“你!” 刘富贵放下笔,拉着她的手,哄道:“小凤!是我不好,没认真听你说话!”又嬉皮笑脸道:“娘娘有何吩咐,小的照办?” “小刘子!明儿个,陪娘娘去龙渊池走一趟!”李小凤有模有样道。 “小的遵命!”刘富贵与她对视一眼。二人咯咯发笑。 放眼望去,龙渊池像一面绿色的镜子。池边连绵的青山环绕,像守护她的夫君。山上一片葱茏,绿意怏然。 李小凤挽着刘富贵的胳膊,悠然漫步,有说有笑。脚下,青草与粉的、白的、紫的野花相映成趣,又有蝶儿翩翩起舞。 “富贵!你看看那边的山?”李小凤指着对面的青山,问道,“你觉得它们看起来象什么啊?” 刘富贵极目远望,恶心道:“象一堆堆牛粪!” “真没情趣!”李小凤白了眼,故作严肃,“不准乱说!再想想!” 刘富贵沉思一会,挠挠头冒出一句:“还是象一堆堆牛粪,只不过牛吃下去的草还没完全消化就拉了出来咯!”说完,他坏坏的笑笑,快速的从李小凤身边跑开。 李小凤又气又喜,红着脸,指着他骂道:“你个猪头!你就是一堆牛粪!”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牛粪吗?”刘富贵一路小跑,边笑边逗李小凤。 跑了半晌,一片靓丽的金黄映入眼帘。俩人震撼不已,猝然停下了脚步。 李小凤惊叹道:“好美的油菜花!” 刘富贵心情豁然开朗,瞠目结舌道:“太美了!” 二人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张开怀抱,冲进黄色的海洋里。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芳菲钰走到了一个偌大的湖泊边,湖水清澈碧绿,她靠近湖边捧起一汪清水洗了洗脸,望着湖水中的自己,容颜憔悴,眼眶深陷,皮肤黝黑,嘴唇也裂开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忙拿起行李继续赶路。走了不久,一片金黄的油菜花,一对男女手牵手在油菜花里互诉衷肠。睹物思人,她想起了与刘富贵在树林里玩耍的日子。 傍晚时分,刘富贵和李小凤才恋恋不舍的从龙渊池回来。李小龙见他们二人回来,预备好饭菜,三人围桌吃饭。 “小凤,你们今天去哪了?” 李小凤笑笑,神秘道:“哥!我们今天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 “呵呵!”李小龙笑笑,扒了口饭。 李小凤不吐不快,稚气道,“哥!你怎么不问我去了哪啊?” “你不是说去了个很美的地方吗?” “哥!你怎么不问我那个神秘的地方是哪里呢?”李小凤不依不饶道。 “我又不爱游山玩水!”李小龙无所谓道。 “你气死人啦!”李小凤发了发牢骚。 “哈哈,”李小龙爽朗笑笑,道,“你要卖关子吗?哥故意逗你的!” 刘富贵看着他兄妹你一言我一语,一旁偷着乐。 “不准笑!”李小凤娇嗔道,用筷子给他夹了菜,喝道,“笑什么笑!好好吃饭!” 李小龙同情的看了看刘富贵,摇头叹道:“一物降一物!”敛容又道:“富贵,小凤!现在‘逗乐吧’有江湖演奏团帮忙,我想自己做点事?” 刘富贵急忙放下碗筷,沉声道:“龙哥!我哪做得不对,你直说?” 李小龙拍拍他的肩膀,诚然道:“富贵,你误会了!我想开个武馆,教授武功!” “龙哥!我支持你!”刘富贵不假思索道。 李小凤皱着眉头,不悦道:“哥,我不同意!”又道:“你是不是还想着与三大流派比武的事?” 李小龙定睛看着妹妹,解释道:“小凤!我痴迷武学,这点你比谁都清楚!开武馆一来方便我练功,二则可以将爹爹的功夫发扬光大!至于与三大流派比武一事,我早就没放心上了!” 李小凤虽还有些担心,但碍于哥哥对武学的热爱,最后才点头答应。 芳菲钰看着眼前这块“武镇”的石碑,欣喜不已,泪水滑出了眼眶,默念道:“到了!到了!” “金雍、顾龙、梁羽升最全最新侠义小说!还有罗贯中老先生传世之作《三国演义》!”张大力卖力的吆喝着。 武镇这么大,举目无亲,要找人谈何容易。芳菲钰没有法子,只好挨家挨户问。她勉强堆出些笑容,走到张大力的铺子前,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 张大力看她背着个行李,形容憔悴,头发还有些蓬乱,以为是要饭的乞丐,摸出三个铜板,道:“拿去吧!” 芳菲钰心里特难受,低声道:“我不是乞丐,我来找人的?” “哦!”张大力耳朵也尖,尴尬的笑笑,“你找谁啊?” “刘富贵,你认识吗?”芳菲钰这会声音大了些。 “刘富贵”,张大力一下子想到了对面‘逗乐吧’的刘富贵,道,“我有个朋友叫刘富贵,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 “哦!”芳菲钰心下一阵触动,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央求道,“大哥!你可以带我去见见他吗?” “行!”张大力一口答应,领着她径直走向对面的“逗乐吧”,远远就呼喊着,“富贵!在不在!” “什么事!”刘富贵放下碗筷应了声。 芳菲钰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耳熟,心里七上八下的,手摸了摸脸,又整理了头发。 刘富贵走出卧室,定睛看了看张大力和他旁边的女人。 “你认识这姑娘吗?”张大力指指身边的女人。 芳菲钰一眼就认出了刘富贵,少顷泪水淌满了一脸,心里无数的委屈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侵袭而来,马上晕了过去。 “菲钰!”刘富贵激动的叫出了声,连忙迎上将她抱进了屋,焦急的吼道,“小凤!打热水!” 刘富贵用热水给芳菲钰擦拭了一下面庞,发现她原本细嫩的脸变得干燥黝黑,嘴唇更是裂开了口子。他扶着她喝了些水。约莫一个时辰,芳菲钰慢慢睁开了眼,一眼看见了刘富贵,顿时眼泪又流了出来。 “怎么了!菲钰!”刘富贵温柔道,怜爱的看着她。 “我爹死了!”芳菲钰眼泪簌簌而下,悲恸道,“去年,我爹*我与村口的田壮壮成了亲,我虽与他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因为我相信你会回来娶我。冬天,我爹和田壮壮上山打猎被狼咬死了,村子里的人不但不可怜我,反而说我克夫…你娘怕我忍受不了风言风语,让我来找你!现在我终于找到你啦!” 李小凤听得她这一番遭遇,五味杂陈,又是同情又是怨恨,同情芳菲钰的不幸,怨恨刘富贵对自己的欺骗。她流着泪,兀自跑出了屋。 李小龙头皮发麻,恨得咬牙切齿。见妹妹跑出了屋,急忙快步去追。 刘富贵心疼不已,深情的抚摸着芳菲钰的头,瞅着她那双充斥着痛苦的眼睛,安慰道:“菲钰,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我相信你!”芳菲钰握住他的手,柔情似水的看着他,此时此刻觉得一路的辛苦都值得。 “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啊!”刘富贵怜惜道,暗暗自责,“对不起!小凤!请你原谅我!” 李小凤疯子一样的狂奔,眼泪不住的流,她想到那一张张爱意浓浓的情书和与刘富贵缠绵的日子不过是个谎言,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小凤!”李小龙疾步追上前拉住妹妹的手,凛凛道,“这种人不值得你哭!” 李小凤哭花了脸,眼神里只有失落与伤心,抽泣道:“哥!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小凤!哥会替你好好教训他!”李小龙把妹妹揽入怀中,忿忿道。 李小凤抬头看着哥哥,嘶哑道:“哥,我不准你打富贵!我只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好!好!我的傻妹妹,”李小龙疼惜的看着妹妹,心底纳闷,“爱情真有这么大魅力嘛!即使妹妹受了如此大的伤害,也义无反顾的还要袒护富贵!” 第十九章 二女相争 约莫半个时辰,芳菲钰安静的睡下了。刘富贵给她盖好被褥,心情沉重的走出屋子。皓月当空,繁星闪耀。他脑子里乱作一团,在屋外来回踱步。 “刘富贵!”李小龙喝道。他步伐矫健,冲上前双手将他整个人硬生生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刘富贵索性闭上眼睛,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愧疚道,“龙哥,是我辜负了小凤!你打我吧!” 李小龙挥舞拳头,蓄力正要劈砍而下。 李小凤一把拉住,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刘富贵,劝道:“哥!你放手!” 李小龙愤愤不平的松了手,斜觑着刘富贵,厉声斥道:“小凤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什么要欺骗她?” 李小凤默然不语,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刘富贵,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富贵惭愧的与她对视了一眼,看到她如水的眼睛里荡漾着伤心、绝望、愤怒和埋怨,自觉心疼和难过。他长出一口气,双手箍住她的胳膊诚挚道:“小凤,我是真心喜欢你!天地可鉴!” 李小龙暴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技寸拳击中刘富贵的胸口,嗔怒道:“你还说谎?” 刘富贵飞出半丈远,吐出一口淤血,然后缓缓站起,认真道:“龙哥,我是真心喜欢小凤的!即使你杀了我,我也要说!!” 李小凤埋怨的看了眼哥哥,三步并做俩步上前扶起刘富贵,柔声道:“富贵,你没事吧!” 刘富贵捂着胸口,气息沉重道:“小凤!今天来的这个姑娘芳菲钰和我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是曾答应她要娶她,但我也是真心爱你的!如今,她家破人亡,我不能不管她啊!” 李小凤有种莫名的忧怨,那忧伤带着点点嫉妒、点点伤心、点点同情、点点愤怒,思忖道:“既然富贵是爱我的,爱是不能同情和礼让的!我一定要争取!” 一整夜,刘富贵都不能入眠,一闭眼就是李小凤与芳菲钰。天微微亮,他就起床写《大话西游》,《大话西游》是他根据唐朝时和尚玄奘去天竺取经构思的一个故事,刚刚写了寥寥数笔却感到心烦意乱。他只得放下笔,出屋走走。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龙渊池。 碧水青山,白鹭齐飞。他极目远眺,若有所思。 “年轻人,你眼睛血红,形容憔悴?昨晚没睡好吧!”一个醇厚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刘富贵循声看去,不远的地方有一老妇人正在刷洗衣服。他急忙蹲下身子,坐在青草地上,倾诉道:“老人家!都是女人惹的祸啊!” 老妇反诘道:“你是女人生,女人养的!女人不容易!” 刘富贵点点头,大吐苦水:“老人家!我有俩个深爱的女人,一个青梅竹马,一个一见钟情!你说我怎么办?” 老妇憨厚的笑笑,沉声道:“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平常之事!你是杞人忧天啊!” “老人家言之有理,只怕这俩个女人都是小家子气,容不得对方!”刘富贵愁容惨淡,担心道。 “事在人为!”老妇揩了把额头的汗,道,“你既然能让俩个女人都爱上你,为什么不能让这俩个女子为了你容纳对方呢?” 刘富贵纷乱的思绪豁然开阔,谢道:“听老人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他站起来,告别了老妇往回走。他前脚入门,李小凤后脚就跟了进来。她拿了些衣服和一个化妆盒子,细心道:“富贵啊!这些是给芳姑娘的!” 女人吃醋那是天经地义,一哭二闹三上吊。刘富贵见她如此大度,一下子懵了,良久才感动道:“小凤!你真好!” 芳菲钰已然清醒,听他二人言语暧昧,绷着脸,指着李小凤质问道:“富贵!她是谁?” 刘富贵望望李小凤,又瞅瞅芳菲钰,支吾着笑而不答。 “我是他女朋友!”李小凤嫣然一笑如二月桃花,撂下话洒脱走了。 芳菲钰怒不可遏,脸部抽搐着骂道:“你个负心汉,她就是你书信里写的那个俏模样的姑娘吧!” 刘富贵战战兢兢的埋下头,任她暴风骤雨的轰炸。 芳菲钰换上衣服,抹上口红和胭脂,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还是那般楚楚动人。 这日清晨,四人围坐一桌吃早点。 芳菲钰细细打量了一番李小凤,觉得她却有几分姿色,火药味十足道:“姑娘,谢谢你的衣服和妆盒啊!” “芳姑娘客气了!你是富贵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芳菲钰一手挽住刘富贵的胳膊,故作娇羞道:“富贵和我可是有婚姻之约的哦!” 刘富贵额头直冒汗,咬着馒头,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芳菲钰掐了下他,他才忍不住“哦”了声。 李小凤不气不恼,缓缓的从腰间拿出一叠纸张,含情脉脉的看着刘富贵,款款深情道,“富贵,这些情书你写的真好!” 芳菲钰立刻拉下脸,狠狠揪了下刘富贵的胳膊,嫉妒的对视着李小凤。 吃过早餐,江湖演奏团和刘富贵又忙活开了。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快乐就快快拍拍手呀,看哪大家一齐拍拍手!”艾音乐唱着开场曲带动看客们一起拍手鼓掌。 依旧一席青衫,刘富贵躬身一拜,口若悬河:“各位看官,欢迎光临‘逗乐吧’,我是刘逗乐!” 台下响起一阵激烈的掌声。 “从今日起,‘逗乐吧’将为你们奉献《大话西游》这部鸿篇巨著。希望大家喜欢!” 看客们认真的倾听着。一旁的芳菲钰笑笑,细声嘀咕:“富贵这嘴皮子功夫还真有俩下子!” 惊堂木一拍,刘富贵绘声绘色说道:“话说盘古开天辟地,身体发肤,五脏六腑化为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鸟兽虫鱼。女娲造人,自三皇五帝,历经一万八千年。东海之中有一岛,岛上有一巨石,吸收日化之精华,天地之灵气。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惊天地,泣鬼神,巨石轰然炸裂,一石猴飞入云霄。” “好!好!”众人不禁欢呼雀跃。 “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生来就会走路,吃野果,吃草木,与狼做伴,与虎为伍。一天,与群猴纳凉,登上石峰,发现有一瀑布,瀑布水流飞溅,湍急如龙,瀑布中开有一口。群猴放言,谁敢跳入探明源头,就拜为王。石猴面无惧色,飞身跨入瀑布,径直而往,见一桥连接,桥那边云雾飘渺,有一石洞,若隐若现标志三字‘水帘洞’。一群猴子跟风前往跳下,进入水帘洞。石猴高高在上,群猴叩拜,一老猴呼号,‘美猴王’。” 众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句一话。 “有一日,一老猴子去世。美猴王感叹岁月如梭,难逃生死定律。于是,他跋山涉水寻访仙道,求长生不老的法术。后一道仙见他心诚,传授他七十二般变化。石猴学得法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闯入地府,撕毁生死簿打乱生死定律,又潜入东海,抢夺了如意金箍棒。引得天上玉皇大帝动怒,派天兵天将下凡捉拿!预知石猴斗天兵成败,请听明日分解!” 众人意犹未尽,只得悻悻而归,等明日再来“逗乐吧”。 刘富贵一番表演,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湿透了青衫。 李小凤端了热茶送到手边,关心道:“富贵,喝杯茶歇息下!” 刘富贵倍感温馨,正欲喝茶解渴。 这时,芳菲钰马上递了俩个梨子,微笑道:“富贵,吃梨润喉!” “富贵,先喝茶!”李小凤说。 “富贵,先吃梨!”芳菲钰说。 二人争得面红耳赤。 刘富贵感觉腹背受敌,看看李小凤,又瞅瞅芳菲钰,他虽口干舌燥,但茶也没喝,梨也没吃,俩不讨好,俩不得罪。 蜡烛的火光微微摇曳,屋里与夜一样静谧,刘富贵思绪泉涌,下笔如有神,美猴王一个个降妖伏魔的故事被他写进评书《大话西游》。约莫俩个时辰,他如释重负的放下笔,放松的扭扭脖子。 “吱呀!”门开了,芳菲钰对他报之一笑,撒娇的说:“富贵,写完了啊?” “恩!”刘富贵点点头,高兴的瞅着芳菲钰道,“菲钰,你真漂亮!” “呵呵,”芳菲钰会心一笑,突然摆出一脸苦相,撇嘴道,“哎,我再漂亮也比不上人家小凤啊!” 刘富贵又觉察到一股醋意,头瞬间变大,乖巧道:“你们俩都漂亮啊!” “那你更喜欢哪个啊!”芳菲钰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口气咄咄*人,誓要有个说法。 刘富贵不敢惹怒她,满目爱意看着她,乖乖道:“喜欢你!” “哼,”门口传来一声咳嗽,李小凤嗔怒道,“富贵!你刚才说更喜欢谁呢?” “当然是你?”刘富贵马上换了说法。 李小凤春风得意,眉开眼笑,俨然象一个胜利者。 芳菲钰挑衅的敌视着李小凤,厉声质问刘富贵:“富贵!你说你更喜欢她?” “你们我都喜欢,成了吧!”刘富贵陡然站起,脚底抹油逃了。 李小凤高傲的斜视了一眼方菲钰,心底默念:“富贵,是我的?你抢不走的!” 芳菲钰不屑的瞥了眼李小凤,暗自嘀咕:“富贵可是答应过娶我的!” 爱情就象个潘多拉魔盒,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享受爱情,奢望爱情,但当爱情来临时,我们似乎又没有准备好,爱情有时候不属于俩个人,其实三个人也有很美好的爱情,在一个三妻四妾的男权社会里,这是合理也是合法的。自从芳菲钰找到了刘富贵,俩个女人围绕他的战争就不曾停歇,他应付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或许只有在他演绎评书《大话西游》的时候,他才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坦然与自在。自从,《大话西游》在“逗乐吧”表演起,每场必然爆满,“大闹天空”、“拜师取经”、“三打白骨精”一串串扣人心魄的故事让看客们如痴如醉。 第二十章 大话西游 这日,散了场,刘富贵已经汗流浃背,却见台下还有一位先生没有离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先生四十来岁,戴幞头帽,蜡黄的脸面上刻满了岁月的皱纹,眼睛虽小却放着睿智的光,高高的鼻梁下有一撇修长的胡须。 刘富贵提步走过去,礼貌的问道:“这位先生,您是不是不满意在下的表演啊?” “不!不”,先生连连摆手,笑容可掬道,“您的评书故事张弛有度,十分精彩!” 刘富贵含笑谦虚道:“您抬举了!” 先生皱皱眉头,迟疑了一会,含蓄道:“刘先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能答应吗?” “您但说无妨?” 先生直抒胸臆:“在下吴承恩,专写志怪小说。我想求得先生的评书稿子,创作一部神话小说《西游记》,不知道先生愿意吗?” 刘富贵沉思一会,爽快道:“当然可以!请跟我进屋!”他整理好案台上的稿子,洒脱的交付到吴承恩的手里。 吴承恩如获至宝,一丝诡异的笑浮掠而过,叩首道:“谢谢!谢谢!” 刘富贵摆手示意不必道谢。 “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必打扰了!”吴承恩担心刘富贵反悔,托辞道。 “恩!先生慢走!” 吴承恩加快了步子走出了“逗乐吧”,心中一阵狂喜,思量:“有了这些稿子,我若写成《西游记》定能名垂千古!” 芳菲钰看到吴承恩喜出望外,忙进屋询问:“富贵,刚才那人怎么那么高兴啊?” “我把《大话西游》的评书稿给他了!”刘富贵坦然道。 芳菲钰很是可惜,责备道:“你苦苦写了那么久,又表演了十多场,就一点都不留恋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逗乐吧’不能沉湎在过去的节目里,只有创新才有生存嘛!那些稿子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与其放着睡大觉,不如送人!”刘富贵滔滔不绝。 芳菲钰抓住话茬,怪诞的瞅着他,轻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难怪被小凤迷得神魂颠倒!” 刘富贵有些莫名的委屈,生气道:“你真胡闹!” “我可没胡闹,”芳菲钰上了火气满脸泛红,胡搅蛮缠道,“我要胡闹就该让你现在娶我,让你给我写情书!” “你…”刘富贵情急指了指她,背过身恼怒的说,“我懒得跟你说!” 芳菲钰心里难受,眼泪不禁刷刷而下,负气道:“你嫌弃我了啊,我走,我走,行了吧!”话音未落,象脱缰的野马放肆狂奔。 刘富贵心下后悔,急忙去追。追了半柱香功夫才拉住她,致歉道:“菲钰,对不起!我不想对你发火的,你原谅我!” “是我不好!我不该拖累你,坏了你和小凤的情分!”芳菲钰流着泪,斗气道。 刘富贵黑着脸,矫情道:“我知道你吃醋啊,小凤是与我有情分。但我也答应娶你!你们能不能和平相处啊!” 芳菲钰边笑边哭,担忧道:“我也不想这样啊!我怕你爱了她,心里就容不得我啦!” “不会的,不会的,”刘富贵给她擦擦泪,情意绵绵的看着她,推心置腹道,“你啊,在我心里右边,小凤在我心里左边!谁也抢不走各自的位置!” “咯咯”芳菲钰发笑。 “富贵!以后,我们会和平相处的!”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李小凤看见芳菲钰气冲冲跑出屋,马不停蹄的跟了出来。 “谢谢你!小凤!”刘富贵幸福的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爱。 三人成排,李小凤在左,芳菲钰在右,分别挽着刘富贵的胳膊,头略微低垂。晚风习习,夕阳垂暮,浓郁的深红色晚霞照在三人身上,投射成小而长的光影,和谐而一体。 第二十一章 来者不善 “逗乐吧”有俩位女人料理,李小龙落得清闲,一门心思筹备开武馆。这些日子,为了找个合适的地方,他东奔西跑累得够呛。西边的太阳落山了,忙活了一天,他又一无所获。 张大力正收摊,见李小龙一脸疲惫,招呼道:“龙哥!近些天,看你早出晚归的,忙啥呢?” “没什么!” 张大力看出他有心事,朗声道:“龙哥,你还是没把小弟当朋友哦?” 李小龙摆摆手,忙道:“大力!你多心了!”又沉声道:“我想开个武馆,最近一直在找场地?” 张大力一愣,暗道:“龙哥看来还不知道武镇的规矩!”他定睛看着李小龙,费解道:“你怎么突然想开武馆?” “我自小随父学习武艺,想开个武馆将我爹爹的功夫发扬光大!” 张大力表示理解,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弟劝你还是放弃!” “此话何意?”李小龙疑惑道。 “在武镇开武馆,没有三大流派默许,可是大忌!”张大力一语道破。 李小龙一脸冷峻,信誓旦旦道:“我李小龙愿意挑战一下!” 张大力由衷钦佩李小龙的胆识,思虑再三,指着自己的铺子,道:“龙哥!你觉得我这地方合适开武馆吗?” 前屋后院,李小龙点头道:“还行,就是地方小了点!” “再加隔壁的铺子一起呢?” “那就绰绰有余了!”李小龙欣然道。 张大力大方道:“明日我把隔壁的租客退了,你拿我这俩间铺子开武馆吧!” 李小龙一脸愕然,道:“这可不行!你要卖侠义小说,我用你的铺子开武馆,那不是断了你的活计!” 张大力笑笑,算计道:“开武馆,收徒弟,照样能挣钱!你若挣了钱,就给我租金嘛!”他也就嘴上这么一说。 李小龙面有难色,道:“大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容我再想想!” “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不动不摇坐如钟,走路一阵风,南拳和北腿少林武当功太极八卦连环掌中华有神功。”悠长的伴奏下艾音乐一气呵成唱完一段。这方唱罢刘富贵登场,他摇曳着身姿,脚踩着节奏,流利的说唱一段,“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快使用双截棍,哼!”二人精彩绝伦的演绎,吸引了一大片人驻足围观。 李小龙款步走出,抱拳躬身,谦虚道:“各位武镇的乡亲父老,在下李小龙,酷爱武术,也算懂得一招半式,希望有兴趣学武的来我‘龙武堂’!”他侧身仰头,神情愉悦的指着高挂的金字牌匾“龙武堂”。 人群里有人叫嚣道:“光说不练假把式,露俩招瞧瞧!”众人纷纷响应,象吆喝着看戏一样。 “请各位稍稍退后!”。李小龙右脚滑出一步,左脚横移,双膝成弓状,身体略微前倾,目光犀利,迅捷的从后背掏出双截棍,呼号一声,挥舞出一串串应接不暇的动作,“苏秦背剑”、“乌龙翻腾”、“白蛇吐信”信手捏来。 “好!好!”众人连连拍手称赞。 “呼!你这不过是小家子气,我们武镇有拳脚流、剑道流和暗器流,咱们凭什么到你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武馆学功夫啊!”又一个质疑的声音冒出。 这时,疯癫的老头在一圈圈人墙外,放声痛骂:“伪君子!老匹夫!装腔作势!” 李小龙莞尔一笑,直抒胸臆道:“我对武学的理解就是俩句话,‘以有法为无法,以有限为无限’!” 众人一片唏嘘,一个胆大的刻薄道:“不要言之凿凿,故作深沉。说明白点!” “佛家有‘迷时师渡,悟了自渡’的禅理,我这就好比有如一条渡你过河的船,载着你通向真理的彼岸。弟子刚刚进入武术之门,没有领悟之时,由我传授知识、技法,摆渡你过河;当你豁然开悟,登堂入室,到达真理彼岸时,今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真正的彼岸不是人生境界的终点,而是通向更高境界的新的起点。同时,那载你过河的船,亦不必总是背在身上,而是应当建造完全属于自己的新渡船了。”李小龙娓娓道来,形象的比喻出教授武学的方式,忙摆手道,“各位请进参观!” 众人正要鱼贯而入。突然,一声惊雷轰出,“我看谁敢进去”。拳脚流、剑道流、暗器流的三波弟子威风凛凛的从人群中压出一条路。拳脚流弟子由管家阿福率领,剑道流弟子的由教头欧阳猛指挥,暗器流的弟子由总管姜庞领衔。 众人象老鼠见了猫,退却数步离得远远的,生怕殃及自身,站到一旁看热闹。刘富贵和江湖演奏团对着斜刺里杀出的三波人始料不及,感到忐忑不安。李小凤和芳菲钰心一紧,脸色一阵煞白。张大力先是一惊,后平复心情,坚定的走到李小龙身边,如临大敌的环视着来人。 “朋友!武镇只有三大流派可以开武馆,你坏了规矩!”双手掩在后背的阿福犀利的睹着李小龙,语气虽低沉但尽显霸道。 李小龙一脸平静,念想到退一步海阔天空,抱拳道:“在下实在不知有这规矩!现如今武馆开办了,还望三大流派通融!” “不行!”豹头环眼,虎背狼腰的欧阳猛怒目圆瞠,不屑的瞥了眼李小龙。 李小龙也不愿硬碰硬,微笑道:“那三位认为我该怎么办?” “关闭武馆!”欧阳猛咄咄*人。 “哈哈”李小龙朗声大笑一阵,迅疾又停止,强硬道:“我若不关闭,又会怎么样?” “引火自焚!”阿福的话语里杀机重重。 久久沉默的姜庞看了看阿福和欧阳猛,终于开口道:“有骨气!今日,这么多人在场。我们三大流派也不能仗势欺人。半月之后,将是一年一度的武镇‘武术节’!你若能参加并胜出,我们就允许你开武馆!” “好!在下一定应邀参加!” 阿福、欧阳猛和姜庞面面相觑,狼狈为奸的笑笑,各自率领自家弟子离开了。 众人原本期待有一番你死我活的缠斗却成了一个约定,十分扫兴作鸟兽散。 惴惴不安的李小凤急忙跑到哥哥跟前,苦劝道:“哥,这武馆我们不开了!行吗?” 李小龙展露笑颜,自信的看着妹妹,坚定道:“小凤,武馆得开,该来的总会要来!” 李小凤一脸生气,后海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你!” “呵呵!”李小龙轻拂着妹妹的秀发,道,“我的傻妹妹!比武切磋,要不了命的!” 李小凤神情一下由阴转雨,清澈的明眸里有了泪光,感情道:“哥!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丢下小凤!” 李小龙心疼的看着妹妹,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打趣道:“我的大美人妹妹再哭就变成个小花猫啦!” “哥!你还有心情开人家玩笑!”李小凤若梨花带雨道。 第二十二章 太极鬼步 一抹血红的朝霞刺破了笼罩的黑夜,天边渐显鱼肚白。习惯早起的李小龙一丝不苟的练习拳脚。他从父学习过咏春拳、八卦掌和蒙古的摔跤技法,博采众长。他理解武学不应拘泥于形式,腿踢,拳打,粘打,贴摔,倒地缠锁等等须根据实战需要出发,从有招走向无招。练功时,他的动作变幻莫测,时而一招咏春,时而又幻化成八卦拳法。 “好身手!”张大力拍掌赞道。 李小龙内敛笑笑,问候道:“大力,你也这么早!” 张大力点点头,玩笑道:“一代宗师在这练习拳脚,我也想偷学个一招半式嘛!” “你啊!”李小龙指指他,朗声道,“大力,我们相识虽然不久,但看出来你也是个练家子!” “我那半桶水的功夫,不值一提!” 李小龙心想试试他的身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顷刻,他猝不及防的连踹三脚攻张大力。张大力动如脱兔,使蛇形步轻松躲闪。李小龙大惊失色,收招,欣然道:“大力!真人不露相啊!” “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张大力摆摆手,谦虚道:“我也就会这点小把戏!” 李小龙兴致怏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讨教道:“你刚才的身法不知是哪门功夫?” “太极鬼步!” “太极鬼步,”李小龙眉头紧蹙,推敲道“太极生俩仪,俩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莫非这套身法依循易经八卦,变幻无穷!” 张大力一头雾水,莫名奇妙的笑笑,诚然道:“龙哥!没你说的那么邪乎!” “愿闻其详!” “这套身法遵循动物动作,比如鼠窜、螳螂跳、蛇形步、猴跳、猫跃和狼奔豕突等等!”张大力边说边演示动作,并点破道,“此身法讲究一个巧字,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随机应变。” 李小龙恍然大悟,忽又疑惑道:“那为什么这套身法叫‘太极鬼步’!” 张大力摇摇头,坦诚道:“我也不知道!” 李小龙若有所思,忖道:“若能学得这套身法,临战对敌时,便能游刃有余!”当下,直言道:“大力,恕我冒昧,你这套身法能教授给我吗?” 张大力没有半点门派之见,允诺道:“行!”他施展身法,逐一将各种动物动作缓慢演练一遍。李小龙悟性过人,对所有动作过目不忘,只练习了寥寥数遍就深得要领。 “动作只是基本,可变化多端,不该拘泥于形式!”张大力对他惊人的天赋大感震惊,一旁提醒道。 李小龙顿悟,熟悉了身法,步法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井然有序,约莫半个时辰了然于心。 偷师一门技艺,他自然高兴不已,拜服道:“大力,真没想到你的功夫如此了得!” 张大力窘然一笑,满脸无奈,述说道:“我已故的父亲是个武痴,但我不喜欢练武。为了防身,他强迫我学了太极鬼步和罗汉拳!” 李小龙深有体会,同情的打量着他,心道:“他和我都有酷爱武学的父亲,不过他选择逃避武术,而我却张开双臂拥抱武术!” “咚咚锵,咚咚锵”屋外飘来清脆的铜锣声,二人出外一瞧。远远的,“诚邀各路英雄豪杰以武会友”红字帆布映入眼帘,游街的三大流派的弟子们卖力的喊着什么口号。 张大力瞧了瞧身旁的李小龙,打趣道:“龙哥!武镇‘武术节’算是为你拉开大幕了哦!” 李小龙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取笑我了!” 第二十三章 一战成名 半个月一眨眼过去了。武术节当日,天公作美,云淡风清,艳阳高照。赛武场人头攒动,观者如潮。按照惯例,武术节由三大流派轮流举办,今年轮到暗器流。拳脚流、剑道流、暗器流的三位掌门正襟危坐,象三尊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像。童颜鹤发的夏三岚居左,白皙病态的步清楚在右,身形佝偻的梅本始则稳坐中央。身形彪悍的弟子们护卫在旁。疯癫的老头不依不饶的呼号着自己的口头禅“伪君子!老匹夫!装腔作势”。武镇大赌坊在赛武场开了赌盘,赌徒们或拿着一串串铜钱,或拽着碎银子押宝自己看好的英雄。 司仪手势示意安静,喧闹声久久才停息,他边拍掌边介绍:“欢迎三大流派掌门,夏三岚、步清楚、梅本始!”掌声寥寥,司仪不以为然,仍高声道:“本次武术节由暗器流主办,有请梅掌门致辞!” 驼背的梅本始起身向前迈了几步,扯着嘶哑的喉咙道:“武镇的百姓们,让我们享受比武带来的快感;英雄们,象男人一样战斗吧!我浓重宣布武术节开幕!” 百姓们一阵哄笑,一阵唏嘘。 “本次武术节共有九位英雄参加,其中八人进行复赛决出一位优胜者,优胜者与暗器流总管姜庞决一胜负!拔得头筹者可获得白银五百两,梅掌门也将破例收其为关门弟子!”司仪一口气念出,顿了顿摆手道,“请英雄们登台!” 李小龙和姜庞等九人走上比武台,站成一排,高矮胖瘦参差不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众人纷纷起哄,赌徒们振臂高呼,纷纷下注。 “比武开始!第一场,李小龙对王德彪!” 李小凤神情紧张,心里七上八下,闭上眼睛不敢看。 刘富贵把她搂入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背,坚信道:“小凤!别担心!龙哥必胜!” 一旁的张大力看着喜欢的人在别人的怀里,艳羡不已。 芳菲钰紧紧握住李小凤的手,发现她手心有汗,鼓舞道:“小凤!龙哥必胜!” 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偌大的比武台剩下了李小龙和王德彪,双方抱拳致意。顷刻间,阴险至极的王德彪猝然发力,抡拳打来。拳风凛凛,李小龙‘螳螂跳’闪避,洞察对方露出破绽,暴喝一声,使出必杀技‘连环三脚’,王德彪躲闪不及,被踢出一丈开外,也爬不起来了。 “李小龙胜!”司仪呼号道。 众人欢欣嚎叫。 …… “第三轮,李小龙对马啸天!” 王德彪大意失荆州,马啸天不敢轻敌,眼露寒芒,踱步窥测李小龙。敌不动,我不动,李小龙也不贸然起势。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二人僵持半晌,众人嘘声四起。马啸天先发制人,纵身飞跃,一招“骑虎南下”,李小龙避其锋芒,‘蛇形步’躲避;一招未老,马啸天又发一招“螳螂捕蝉”,李小龙动如脱兔,侧身跑开;马啸天急功近利,蓄力连击“猴子偷桃”、“虚与委蛇”、“鹤立鸡群”三招;李小龙太极鬼步辗转腾挪,细致观察对方攻势,暗喜原来对方使的是形意拳;几番扑了空,马啸天气急败坏怒吼一阵,“虎鹤双形”似要攻城拔寨,李小龙稳住下盘迎上,左手八卦掌,右手太极拳,将虎拆成了病猫,把鹤圈养成家禽,双手变幻出寸拳,一拳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力道刚猛,击打在马啸天的胸口,直接打得他趴地不能动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李小龙胜!” 刘富贵和芳菲钰兴奋得跳了起来。提心吊胆的李小凤睁开眼看看台上的哥哥,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更加纠结。 “好!”张大力紧绷的脸也露出了笑容,拍手叫绝。 …… “决胜局,李小龙对姜庞!” “李小龙”、“姜庞”,赌徒们造势叫嚣,渐渐的“李小龙”盖过了“姜庞”的名字,百姓们成为了推波助澜的主力。 “请!”姜庞脸抽动下,阴险笑笑。 “请!”李小龙一抱拳,神色警觉。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姜庞诵念唐诗,一个”金钱镖”嗜血而来。 李小龙洞若观火,‘鼠窜’,“金钱镖”竹篮打水一场空。 “俩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姜庞又默念俩句,飞身一跃,掷出俩只“峨嵋刺”。 说时迟那时快,李小龙纵身摇曳后倾,太极鬼步固住下盘,“峨嵋刺”贴面飞开。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三枚“铁橄榄”劈面打来。 李小龙如闪电,从后背取出双截棍,分上中下格挡住,“铁橄榄”铛铛几声落了地。他醉步若倒,乘势前进,挥棍“白蛇吐信”。 姜庞泰然自若,如苍鹰展翅飞到半空闪避,念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扳动隐藏在袖口的“满天花雨”,数十成百的梅花针气势汹汹的迎面飞来。 李小龙右脚在前,左脚横移,双膝微曲,挥舞双截棍使出“乌龙翻腾”,梅花针被打得七零八落。 姜庞数路必杀招却毫无斩获,虽大为不快,但收招叹息道:“你赢了!” “李小龙胜!”司仪呼号道。 顿时,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振聋发聩。李小凤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紧绷的脸上终于绽放了一圈笑容。李小凤高兴,张大力跟着开心。刘富贵更是情不自禁的拉住芳菲钰和李小凤的手欢呼雀跃。 一旁观战的阿福和欧阳猛心中郁闷至极,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只恨得咬牙切齿。 李小龙手势示意观者安静,吵闹声戛然而止。他彬彬有礼的向三大流派的掌门躬身致意,恳切道:“在下对三位掌门仰慕已久,今日得幸见面,还望赐教一二!” 李小凤稍稍松弛的神经立刻紧绷,忿恨得直跺脚,急切的骂道:“哥哥真是死性不改,还一心想着找他们比武!” 夏三岚心虚不已,黑着脸却硬着头皮唬道:“吾等小辈,我若出手伤了你,江湖上定会说我以大欺小!” 步清楚拔座而起,含糊其辞的说:“本掌门没空陪你玩!” 梅本始指着五百两的银子,狡黠道:“你这样不好!银子是你的了,我就不收你这徒弟了!” “伪君子!老匹夫!装腔作势!”疯癫的老头呼号道。全场噤若寒蝉,观者听的清清楚楚。百姓们骤然响应,对着溜逃的三大掌门辱骂道:“伪君子!老匹夫!装腔作势!” “武术节”当日三大流派威风扫地,而李小龙则一战成名。次日,阿福与欧阳猛各自率领自家弟子,声势浩大朝“龙武堂”杀奔而来。“龙武堂”却人满为患,武镇的青年子弟纷纷争相前往学武。阿福与欧阳猛见此情势,思量若硬拼也占不到半点便宜,只能怏怏而归。 短短数日,李小龙和张大力就招徕了上百弟子。“龙武堂”这股后起之秀的力量俨然与三大流派分庭抗礼。三大流派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可“龙武堂”弟子数众,也不敢贸然轻举妄动,只待伺机报复。 第二十四章 明朝倭乱 明朝初年,日本的浪人和一些三流武士、海盗加上一部分走私商人组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人史称倭寇。由于明朝前期内部比较稳定,太祖皇帝朱元璋也认真布置沿海防倭措施,如洪武四年,令吴祯练兵专以海上防倭。洪武十九年,令汤和巡视整顿沿海防务。在明朝较严密防范的环境下,倭寇只能是在沿海附近游魂似地偷偷摸摸登陆抢劫一番,又急忙乘船逃走,这种小规模倭患,对沿海地区和造成的危害还不是很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永乐二年,成祖对沿海侵扰的倭寇大为震怒,于当年岁贡时,勒令日本国使臣回国转告日本国天皇对海盗严加惩治。使臣回国后,日本国积极组织力量消灭海盗,并将海盗首领押送大明。 英宗复辟以后,明朝对于倭寇的防范松驰了。卫所、民兵有名无实,有些卫所为了自己的私利,还私通倭寇。 嘉靖年间,倭寇祸乱日渐猖獗。 二十六年(1547年)七月,明廷任命朱纨提督浙闽海防军务。次年,朱纨遣兵击歼倭寇,收复双屿。但朱纨却因将勾结倭寇之豪绅多人处斩,以“擅杀”罪被迫自杀,倭患转重。 二十八年,海盗汪直、陈东与倭寇连接,劫掠浙东沿海,倭寇之患大炽。 三十一年,倭寇大掠舟山、象山等处,登陆流劫温、台、宁、绍一带。 三十二年,汪直纠合倭寇犯沿海,台、宁、嘉、湖、苏、松、淮北同时报警。倭寇留内地三个月,破昌国卫、上海、乍浦所等地,大掠而去。冬,倭寇又流劫兴化、崇明、常熟、上海、嘉定等地。 三十三年,倭寇掠苏、松,趋江北,*通、泰。倭寇骚扰江南、浙西各地,攻嘉兴,陷崇明,掠昆山,大股二万余人占据上海奉贤、川沙(作巢穴)。倭患引起了明朝政府的重视,先命张经总督军务讨倭。后又命工部侍郎赵文华赵江南主持防倭军事。 三十四年,倭寇从“上海巢穴”出发,四出杀掠,陷桐乡,掠塘栖、新市、双林等镇,攻德清,打嘉兴。后被明将张经大败于王江泾。张经取得胜利后,并没得朝庭嘉奖,他反而被抓进大狱问罪。原来工部侍郎赵文华一到江南先告了张经一状,说他“养寇失机”,嘉靖皇帝不辨真假,大笔一勾,斩。后,赵文华提为工部尚书,启用胡宗宪,胡宗宪又启用了戚继光、俞大猷等人…… 第二十五章 发国难财 快马扬鞭,四人四骑奋力狂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们额头黑汗淋漓,双手青筋暴露,所到之处扬起了漫天沙尘。“让!让!让!”远远的就听到四骑人马洪亮的声音,当街的人纷纷躲闪到一旁。张大力刚一开门,扬尘扑面而来,吃了一鼻子灰,气得直呲牙瞪眼。四人纵马来到武镇驿站,利落的跃身下马。驿站马夫赶忙把马牵进马厩。 陈文清神色有几分疲惫,他抹了把汗,令道:“你们三人速去请三大流派的掌门来驿站!” 约莫半个时辰,三人回了驿站,只带回一句话,“三位掌门摆宴花满楼,为大人接风洗尘”。 陈文清第一次到武镇,从未见过夏三岚、步清楚和梅本始的庐山真面目。他是练武之人,不爱讲究排场,嘀咕道:“三大流派在江湖上声名远播,不想也喜欢搞这套繁文缛节!”事不宜迟,三位亲兵引路带他径直前往花满楼。偌大的花满楼装饰得金碧辉煌,大有气派,却客人寥寥。陈文清蹙眉道:“这些装饰门面的银子若能花在前方将士身上该多好!” “大人,请!”阿福摆手笑笑道。一旁的欧阳猛和姜庞也陪着笑。 陈文清细细打量了三人一番,瞧出他们都是练家子,直言道:“三位掌门,陈某可不是来吃饭喝酒的!” 姜庞惊鸿一声:“大人!掌门人在包房等候多时,请!” 陈文清有些惭愧,尴尬笑笑,思忖:“这三位掌门倒是哪般道骨仙风!” 包房里,一女子抚抱琵琶,弹着靡靡之音。夏三岚、步清楚和梅本始见着陈文清,躬身相迎:“大人请上座!” 阿福关上门,与欧阳猛、姜旁伺候在外。 陈文清环顾一眼,一个老头、一个驼背、一个病秧子,心下大失所望,嘴上却礼让道:“请!” 四人入座,丫环斟满酒。 三人齐举杯,谄笑道:“大人远道而来,我等三人为您接风洗尘!请!” 陈文清一饮而尽,神情严肃,开门见山道:“三位掌门,我不是来喝酒吃肉的!陈某奉命来办要事的!” 三人以礼相待,不晓对方打起了官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夏三岚拉下脸,冷冷问道:“大人,要何要事!请说!” 步清楚和梅本始也没了雅兴,放下筷子,摆出一副臭脸。 陈文清拍拍手,一亲兵进屋拿出一张诏书。陈文清指着诏书,正色说:“你们看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皇帝,倭寇之乱由来已久。本朝倭乱更是猖獗,屡次扰我东南沿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沿海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朕深为痛心。我大明天朝,朗朗乾坤,发天兵讨伐倭寇。为筹措军饷,即日起将开征劳军税。望天下黎明百姓戮力同心,扫除倭寇!布告天下,咸使闻知!”三人一一传阅。 “不就是要捐银子吗?”梅本始直言不讳道。 陈文清面色不悦,仍恭敬道:“武镇一直以来由三大流派进行辖制,这次收取税银补充军饷就有劳三位掌门了!” 步清楚一听,心下琢磨:“这可是大捞一笔的好机会!”他立刻舒展笑颜,道:“大人,税银按户征收多少呢?” “诏书上没有言明!有钱多出,没钱少出!你们切不可为难百姓!”陈文清虎目正视三人。少顷,他倒上酒举起酒杯,道:“征收税银一事就拜托三位掌门了!请!”喝完,他与三个亲兵迅速赶回驿站,策马离开了武镇。 琵琶声时而急促,时而舒缓,让人神清气爽。包房里,传来三人狼狈为奸的哄笑,象恶鬼哭号一般,使人不寒而栗。 次日清晨,三大流派的弟子张榜贴示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皇帝,倭寇之乱由来已久。本朝倭乱更是猖獗,屡次扰我东南沿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沿海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朕深为痛心。我大明天朝,朗朗乾坤,发天兵讨伐倭寇。为筹措军饷,即日起将开征劳军税。每户一俩银子。望天下黎明百姓戮力同心,扫除倭寇!布告天下,咸使闻知!税银暂由三大流派征缴,不日朝廷派人接收!” 百姓们纷纷积聚围观,张三言“日本国混蛋,我大明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些倭寇”,李四言“劳军税收得太多了”,王五言“这日子没法过了,还是走为上策”,还有人言“倭寇会不会打到武镇”…… 龙武堂的弟子们听说了税银一事,没了心思练武,大家聚到一起议论纷纷。 李小龙龙行虎步走到院子里,见他们聚成一团闲聊,以为是偷懒休息,厉声喝道:“你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弟子们低下头,一下子安静了。片刻,一弟子苦着脸,难过道:“师傅!我们恐怕不能做你徒弟了?” “怎么了?”李小龙皱着眉头,定睛看着他们,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官府要收劳军税银,每户一俩。我们得回家找活干才能交足税银?”众弟子愁容满面,心里不是滋味,个个转身欲出武馆。 李小龙沉思了一会,上前挡住一众弟子,承诺道:“你们安心练武,税银我有办法解决!” “师傅!”众弟子感激的看着他。又一弟子动情道:“我们在此学武,您不但没收学费,还白吃白喝!现在又要你出劳军税,实在是…”。 李小龙不以为然,朗声笑道:“大丈夫视钱财如粪土!你们好好习武!倭乱日盛,倘若他日国家征兵,你们投军报效,建功立业!” 傍晚时分,太阳垂暮,月亮爬升。 晚饭后,李小龙把妹妹叫到一旁,轻声道:“小凤!你把富贵给我叫出来!” “恩!”李小凤见哥哥神秘兮兮的,忍不住想笑。 一轮圆月把地面铺上了一层白银色。刘富贵见了李小龙,沉声道:“龙哥!小凤说你找我!” 李小龙象做贼似的,环顾四周,见空无一人,结巴道:“我…找你…有事商量?” 刘富贵从来没看到李小龙这般局促,先是一愣,后爽快道:“龙哥,你还跟我客气啊?什么事啊?” “你能借我点银子吗?”李小龙好不容易开口说了,面子上感觉有些挂不住。 “你要多少?” “一百俩!” “一百俩不是小数目啊?”刘富贵一脸不解,思量,“龙哥,要这么大一笔银子,干嘛呢?” “你有没有?”李小龙有些急了,声音渐渐大了。 “有!不过…”刘富贵坏坏一笑,讨价还价道,“你拿什么做抵押啊?” 李小龙拍拍胸脯,想说什么话到了嘴里,又咽了回去。 刘富贵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就拿小凤做抵押!你还不了,一百俩就当我下的聘礼!” 李小龙冷哼一声,拳头抵到刘富贵的脸面上,斥道:“你!你!” 刘富贵举手投降,笑道:“刚才逗你玩的!我这就去给你拿银子!” 李小龙取了银子,次日一早就把银子发到了每个弟子手里,徒弟们感激涕零。这几日,拳脚流、剑道流和暗器流的弟子们三五一群走街串巷,仰仗着朝廷的鸡毛令箭,耀武扬威的收缴税银。屋漏偏逢连夜雨,百姓们砸锅卖铁好不容易凑足了劳军税银,哪知张榜处又贴了一张告示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皇帝,倭寇之乱由来已久。本朝倭乱更是猖獗,屡次扰我东南沿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沿海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朕深为痛心。我大明天朝,朗朗乾坤,发天兵讨伐倭寇。为造船买马置办兵器,即日起将开征车船税。每户一俩银子。望天下黎明百姓戮力同心,扫除倭寇!布告天下,咸使闻知!税银暂由三大流派征缴,不日朝廷派人接收!” 张榜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形容枯槁的老妇哭丧着脸,叹道:“又要一俩,这该怎么办啊?” “朝廷还让不让人活啊!”一个青年汉子气愤的叫道,神情抱怨。旁边的朋友忙捂住他的嘴,细声提醒道:“你不要乱说!这可是要杀头的!” 义愤填膺的群众怒气冲冲,纷纷咬牙切齿的附和说:“不让人活了!咱们找三大流派说理去!” “拒绝缴税!”一行人振臂高呼,个个怒形于色。百姓们蜂拥云集,人潮声势愈发浩大,涌到拳脚派的府第前抗议。看门的弟子惊慌不已,急忙关上大门。众人红了眼,挥舞着拳头重重的击打大门。突然,门一开,数十个彪悍的弟子杀出。众人退却数步,立刻被这架势给震住了。 阿福缓步而出,表情可怖,故作同情道:“百姓们,我知道你们有难处。不过朝廷下了诏书,我们也只能照章行事!” “我们拒绝缴税!”众人振臂高呼,对抗道。 阿福冷若冰霜,胁迫道:“拒绝缴税,那就是和朝廷作对!到时候,官军一到,后果不堪设想啊!”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众人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心惊胆战。 “散了吧!”阿福见众人被吓唬住,挥手示意道。 忽然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交了车船税!下次还会要缴税吗?” “这次缴了,下次还缴吗?”众人表示让步,随声附和道。 阿福奸诈笑笑,眼神掠过一丝狡黠的光,故作仁义道:“这次缴了车船税。我们会向朝廷禀报,说明百姓们的难处。朝廷一定会体恤的!” 众人的火气消解了些,虽然极不情愿再交税银,但也不敢真与朝廷作对,停留了一会就做鸟兽散了。 “喔喔喔”公鸡打着鸣,又是新的一天。李小龙练完拳舒活了筋骨,开了门。天才微微亮,三五个背着包裹的人形色匆匆。 李小龙截住一个,询问:“老乡,你要去哪呢?” “武镇呆不下去了!”老乡愤愤道,眼神里却有一丝眷恋。 “发生什么事了?” 老乡无奈的摇摇头道:“你真不知道还假不知道,张榜告示又要收一俩税银啊!” “哦!”李小龙沉思着,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徒弟们。 老乡加快了步子追赶前面的家人,口里还喊着“老伴,等等我”。 果不其然,一上午。他盼星星盼月亮的守在武馆门口,却没有等来一个徒弟。 “龙哥!龙哥!”张大力连叫了俩声。 李小龙神思恍惚,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张大力拍拍李小龙的肩膀。李小龙这才回过神,堆了些笑容道:“什么事啊?” “你想什么呢?”张大力看他心猿意马,问道。 “没!没!”李小龙搪塞道。 “今天一个弟子都没来啊!”张大力有些沮丧。 “对啊!大力,是不是又要缴税银啊?” “恩!琢磨着徒弟们正为这事发愁,没心思学武了!”张大力瞅瞅阴沉的天空,叹道,“苛政猛与虎啊!” 第二十六章 萨摩兵团 天色阴霾,乌云压得很低很低,碧清的龙渊池没有一丝涟漪。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沿着龙渊池边行进。他们全部着武士服,腰间别着俩把武士刀,一长一短,为首的二人还戴着侍乌帽。这群倭寇个个垂头丧气的,有些手脚还缠着纱布,许是吃了败仗。他们队列整齐,令行禁止。一面印有八幡菩萨的旗帜迎风飘扬。 陈东驻足脚步,长出一口气,瞠目道:“犬养君!大明皇帝老儿用的这个胡宗宪,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啊!” “萨摩兵团不是轻易可以打败的!”犬养三郎依旧自信满满,虎目射出俩道寒芒,呲牙道:“你们汉人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陈东脸颊浮现一丝仇恨,侧脸忧心的看着他,道:“犬养君言之有理!不过现在后有追兵,前途生死未卜,我们先得安全撤离!” “武士们!快步前进!”犬养三郎一声号令。 走了半个时辰,迎面走来三人。一老头、一老妇和一孩童,正是清晨与李小龙有过照面的老乡一家三口。老头一家瞅见前面黑压压一条长龙,一行人穿着怪异,还有佩刀,心下一紧,忙护着老伴和孙子躲闪到一边。 犬养三郎目光也已锁定了三人,他向身旁的一位武士使了个眼色。凶神恶煞的俩个武士领命而去,如同放羊一般将三人驱赶到犬养三郎和陈东身边。 陈东皮笑肉不笑,道:“老人家,你们是哪里人?到哪里去啊?” 老头细细打量着他,猜想这群人莫非是倭寇,不由得心生恐惧,哆嗦道:“我们是…武镇人,送我孙子回他外婆家!” 犬养三郎伸手摸摸孩童的头,孩童咬着嘴唇斜眼看着他,用稚嫩的声音骂道:“坏人!” 犬养三郎一点也不生气,目光转向老头,问道:“武镇离这有多远啊?那儿有官军吗?” “没有!”老头摇摇头,又乞求道,“大爷,我们可以走了吧!” “可以!”犬养三郎展颜笑笑,让出一步。 二老牵着孙子急忙一路小跑,时不时回头瞧瞧。 犬养三郎又向部下使了个眼色。四个武士拔出武士刀,气势汹汹的杀向老头一家。老头听到身后阴风习习,转身怒目相对,对着老伴道:“你们快走!”老伴噙着泪水,抱住孙子奋力往前跑。四个武士将他围在垓心,一番刀光剑影,老头身中数十刀,颈部开了个大窟窿,血水喷淋而出,软软的瘫倒在地。 “拿弩机!”犬养三郎对准老妇,扣动扳机,一只嗜血的利箭飞啸而出。老妇中箭,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把孙子推了出去,呼号道:“冬儿,快跑!”孩童跑回奶奶身边,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他仇恨的望着远处的倭寇,奋力的叫骂:“臭坏蛋!臭坏蛋!”声音凄惨,让人心生怜悯。 陈东目不忍视,心软道:“犬养君!放过这孩子吧!” 杀气重重的犬养三郎冷血笑笑,插入一只利剑,又抠动下扳机。孩子中箭立刻没了声响。 “好!好!”一群灰头土脸的倭寇喝彩欢呼,似乎对官军的怨气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犬养三郎把弩机扔给部下,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陈东,教训道:“陈东君,做事切不可妇人之仁!” 陈东默然不语,有些不悦。 “刚才老头说的武镇,你熟悉吗?”犬养三郎忙陪上笑脸。 陈东皱着眉头,迟疑了会,述说道:“武镇,我有所耳闻!听说此地有三大流派,剑道流、拳脚流和暗器流!虽然没有官军驻扎,但人人都会点武功!” 面色凝重的犬养三郎点点头,道:“难怪那老头还能纠缠一会!” 陈东看他脸色沉重,揣测道:“犬养君不是想去武镇吧!” 犬养三郎拍拍他的肩膀,露出笑容:“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陈东进言道,“只要三大流派不做抵抗,我们自能来去自如!” “我们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犬养三郎一语道破,然后对着陈东耳提面命一番。话毕,二人眉飞色舞,朗声大笑。浮在龙渊池水面休憩的白鹭被二人暴戾的笑声惊得展翅高飞。 陈东和四个汉人喽啰把束发披散开,换了身汉服,带上一些抢掠的财宝作为探哨直奔武镇。抵达武镇已是正午时分,烈日当空,一行人汗淋如雨,饥渴难当。于是,他们找了家客栈暴饮暴食了一顿,就各奔东西分散去熟悉武镇的情况,并约定傍晚回客栈碰头。半天功夫,五人收获颇丰,不仅打探了解到武镇有十家兵器店、三家银号,五家武馆,而且还得知今晚夏三岚、步清楚和梅本始将在花满楼聚首。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琵琶女手艺超群。夏三岚、步清楚和梅本始闭目倾听,间或碰杯对饮。 “吱呀”门开了,阿福双手抱着个雅致的盒子走了进来。 三人兴致全无,沉下脸。夏三岚恼道:“阿福!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老爷教训的是,”阿福迈步到跟前,卑躬轻声道,“老爷,二位掌门!有人求见!” “不见!下去吧!”夏三岚喝斥道。 “来人送了份见面礼!”阿福打开盒子,三颗放着荧光的夜明珠浮现眼前。 三人目瞪口呆,丢了魂似的禁不住伸手去摸,久久才回过神。三人面面相觑,夏兰岚改口道:“既然来人这么客气,还是见一见吧!” “哈哈,哈哈!”人不见笑先闻,陈东款步进了屋,乖戾道,“三位掌门原来也是爱财之人啊!” 步清楚收敛了贪念,瞥了眼陈东,正色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阁下找我们有何事啊?” “在下陈东,倭寇首领!”陈东自报家门,面无惧色,大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思。 三人一听他是倭寇,屁股差点从凳子上滑落下来。夏三岚勉强露出点笑容,细心观察着他,声音略带低沉的问道:“你是倭寇?” “对!”陈东不请自坐,犀利的扫过三人,冷笑道,“三位掌门不必惊慌!我虽然是倭寇,但今天是来交朋友的!” 夏三岚又瞅了瞅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放宽了心:“你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 陈东警觉的瞟了眼琵琶女,顾虑道:“这说话不太合适吧!” “她是个聋子!”步清楚道。 “我的武士们想来武镇转转,先给三大掌门打个招呼,希望你们能视而不见!”陈东自说自话,然后倒了杯酒自饮自酌。 “哼”梅本始挑了挑眉,斥责道,“你们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休想到武镇来撒野!” “我们就是想到武镇来撒野!”陈东凶相毕露,出言接疮疤道,“不久前,三位掌门在‘武术节’颜面全无,恐怕不会忘记吧!既然武镇的百姓没把你们放眼里,你们又何必为保全他们与我们弄个鱼死网破呢!”他拍拍手,一个喽啰送上一个包裹,打开全是珠宝玉石。陈东定睛看着三人,敲打道:“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三大掌门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夏三岚、梅本始和步清楚思忖了片刻。步清楚要求道:“你们侵扰武镇,我们可以不插手!不过你们还得帮我们办件事?” “好!”陈东爽快的答应。 “灭了‘龙武堂’!”三人异口同声道。 “一言为定,”陈东为三人倒满酒,又给自己满上,“请!”四人举杯一饮而尽。 第二十七章 借刀杀人 当夜,陈东五人认真查看了“龙虎堂”周遭环境,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与倭寇大队人马会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陈东将武镇的情况向犬养三郎和盘托出。犬养三郎思量再三,避免夜长梦多决定下半夜偷袭武镇。 “哦!哦!”倭寇们磨拳擦掌,兴奋的将武士刀举过头顶。 犬养三郎目露凶光,缜密的部署道:“这次袭击武镇,我们分成五队!陈东君带领一队,消灭各家武器店;井上君率领第二队,负责抢夺干粮食物;山本君领一队劫银号;许栋君带领一队监视三大流派,防止他们出尔反尔;我自带一队人马消灭‘龙武堂’!听海螺号声,立刻收兵撤离!” “萨摩兵团,战必用我,用我必胜!”倭寇们磨刀霍霍,一个个表情憎恶可怖,鬼哭狼嗥的喊着口号。 犬养三郎举起佩刀至半空,冷血的鼓舞道:“武士们,砍下敌人的头颅,让他们的鲜血浸染神圣的八幡旗!出发!” 下半夜,夜色如墨,万籁俱寂,月儿也害怕的躲入了云端。百姓们已酣然入梦,鼾声与呓语声仿佛算是对寂寥的夜一些卑微的抗争。疯癫的老头象一滩烂泥一样靠着石碑在睡觉,他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正准备嚎叫。箭步如飞的犬养三郎却已捂住他的嘴,拔剑在他颈部一抹,老头魂归西天。犬养三郎手势一挥,五队人马做鸟兽散,各行其是。 陈东一队各个击破,小股窜入武器店,武器店主在睡梦中就去见佛祖了。 山本五十六的一队人马杀人掠财如探囊取物,轻松得手。 “啊…啊…啊!”凄厉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同睡一屋的李小龙和张大力忽然惊醒。 正当此时,犬养三郎与一群倭寇翻墙进入了龙武堂。 李小龙眼如鹰隼捕捉到几个黑影,蹙眉向张大力使了个眼色。张大力心领神会,二人一同跳下床卧倒在地。 “嗖!嗖!嗖!”几十只利剑射破窗纸夺命追魂。二人左突右闪,躲过一劫。突然,李小龙大惊失色,嘀咕道:“小凤还在侧屋!” “嗖!嗖!嗖!”又是数十几利剑摧城拔寨射进屋内。李小龙连跳带滚突进侧屋,一个熊抱将妹妹拖下床。李小凤苏醒,不悦的抱怨:“怎么了?” 李小龙虎视眈眈的睹着窗外的情势,细声道:“有人暗算我们?” 李小凤脸色大变,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的躲在哥哥的身后。 一阵疯狂的箭雨,几个倭寇踹开门,抡着武士刀杀奔进来。倭寇们看见张大力,挥刀劈砍。张大力太极鬼步,扶风弱柳,泰然躲开。倭寇急红了眼,鬼嚎一声,双手举到直戳。刀尖只有咫尺,张大力飘飘若仙,掂步侧闪,蓄积力量对着几个倭寇后背连击十技罗汉拳。倭寇中招,扑倒在地。 “有倭寇啊!”一席长啸彻底将黑夜撕碎。百姓们来不及穿衣蔽体,或拿木棍或拿菜刀,点着火把纷纷出门,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几队倭寇杀红了眼,遇上抵抗的百姓互相搏杀。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喊杀声震天动地。 一群喽啰久攻不下,犬养三郎暴跳如雷,一手握长刀,一手握短刀,气势汹汹的冲进屋。 犬养三郎劈、砍、戳、切,攻势如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张大力象老鼠见了猫,四处躲闪。 李小龙见势不妙,正色道:“大力,你来保护小凤!我来收拾他!” 张大力太极鬼步,避开犬养三郎的纠缠。 李小龙从后背抽出双截棍夹在胳膊下,右脚跨出一步,左脚横移,怒放精芒,招手蔑视道:“来呀!来呀!” 犬养三郎疾首蹙额,双刀一震,一道寒光凛冽,瞬间掩杀而来。李小龙使出“乌龙翻腾”。刀棍声当当作响,谁也没捞着便宜。犬养三郎暗忖:“他功夫不错!”李小龙踱步,窥视。“哦打!哦打!哦打!”暴喝一气,他迅捷的连击三式“白蛇吐信”。犬养三郎一格二档三退才躲过这一波攻势。 刘富贵和芳菲钰也听到了外面的叫声,他急忙让芳菲钰躲到床下。他自己也正准备往床下钻,正巧一个个子矮小的倭寇冲了进来。倭寇满脸杀气,呲牙道:“八嘎!” 刘富贵一头雾水,瞅着倭寇个小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对骂道:“八你个头啊!” 倭寇抡刀一戳,刘富贵有意识的闪避。 “八嘎!”倭寇又气急败坏的叫了一通。 “八你个头!听不懂啊!”刘富贵跺脚道,眼睛死死的盯着倭寇手里的刀。 倭寇又挥刀一扫,刘富贵索性往地上一趴。 “八嘎!八嘎!八嘎!”憋红了脸的倭寇叫骂一阵,头上冒出了汗。 刘富贵摇摇头,道:“你烦不烦啊!” 倭寇双手卧刀直插向地上的刘富贵。刘富贵惊出一身冷汗倒吸一口凉气,狗刨窜到倭寇的裆下,猛力一掏“鸟蛋”。倭寇丢下剑,夹住腿直蹦,一脸全是痛苦。刘富贵爬起来拿起刀就是一戳,故作哀叹道:“爷送你上西天吧!”倭寇倒地抖动了数下毙命了。不知是倭寇凄惨的叫声惊扰了外面的倭寇,刘富贵又要往床下钻的时候,三个倭寇又闯进了屋。他吓得一颤,脸色惨白,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拔腿就跑。三个倭寇穷追不舍。刘富贵一转弯,前路只有个很大的粪坑,他踌躇不前,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捏了鼻子,闭上嘴巴索性跳了下去。倭寇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匆匆离去。百姓们一边与倭寇死拼,一边向三大流派求救。三大流派大门紧闭,不闻不问。 刘富贵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了茅坑,感觉浑身臭不可闻,急忙躺在地上狂打滚,不一会儿臭味是消除了点,全身却沾满了泥灰看起来象个土蛤蟆。他灵机一动,突然放声大叫:“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倭寇听有官军,心神不宁,与百姓的对抗渐渐式微。陈东慌张不已,跑到“龙武堂”喊道:“犬养君!官军来了!快撤吧!” 犬养三郎与李小龙较量了几回合,不分上下,冷冷道:“你的功夫,我佩服!后会有期!” 说完,他拿出海螺号,鼓吹一阵。倭寇们迅速纠结一块,如丧家之犬逃跑了。 经过一番殊死搏斗,武镇一片狼藉,地上血迹斑斑,一些屋子着了火,许多百姓受了伤,数十百姓和十来个倭寇丧了命,几家银号和兵器店更是惨遭灭门。 李小凤面如死灰,疯了似的跑到“逗乐吧”,一进屋就看见一具倭寇的尸体,不禁吓了一跳。她闪着泪光,料想刘富贵凶多吉少,凄婉的呼号道:“富贵!富贵!你在哪啊?” 突然,床下的芳菲钰爬了出来。 李小凤哭诉着问道:“菲钰!富贵呢?他也在床下吧!”话毕,哭丧着探头向床下望望。 “我也不知道富贵在哪啊?”芳菲钰看到她如此焦急,眼泪也簌簌而下,生怕刘富贵有个三长两短。 二人结伴一边找一边喊。 “我在这呢?”站在土墙边的刘富贵应了声。 一股粪臭袭来,二人鼻子被熏得有些难受,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沾满泥巴,灰头土脸眼睛却明亮闪烁的人。芳菲钰捏住鼻子,闷声道:“你是富贵吗?” “我是刘富贵!刚才我神机妙算,说官军来了才把倭寇吓跑的!”一身臭味的刘富贵洋洋得意道。 二人转悲为喜,嬉笑说:“那大英雄你怎么弄得这么臭啊?” “我掉进茅坑了!”刘富贵厚着脸皮道,脸上却有些惭愧,只不过这会谁也辨不清不了他的表情。 李小凤戏谑道:“哦!是不是怕死自己钻进茅坑的!”她又与芳菲钰对视一眼,二人乐开了花。 刘富贵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张开爪子,象恶鬼一样扑向她们,嘴里念叨着:“我要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二人慌忙逃跑,还一个劲的诋毁道:“你个臭大粪!臭大粪!” 李小龙追出龙武堂,见有人纠缠妹妹和芳菲钰。他快如闪电,势若奔马追上此人,毕其功于一脚,将他踹出一丈远。 李小凤、芳菲钰傻了眼,齐声埋怨道:“哥!他是富贵啊!” 李小龙面色冷峻,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你们还闹着玩!”一甩手走了。 第二十八章 威武之师 黎明前的黑暗慢慢褪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太阳露出一点点,露出半个头,露出整个轮廓,黑夜彻底的被白昼取而代之。大难不死的百姓们开始收拾倭寇留下的残局,失去了亲人的妇女小孩瘫倒在尸体旁边放声恸哭,“当家的,你走了,留下我和孩子怎么办啊”,“爹,你死得好惨啊”…悲痛的哭声让人心生怜悯。“三大门派平日作威作福,还收缴税银,倭寇来了却见死不救!我们找他们算账去!”一个高亢的责难声点燃了百姓们心中的怨恨。他们纷纷抄起武器,或菜刀、或扫帚、或木棍。愤怒的人群象一条绵延的火舌烧向三大流派的府第。 约莫半个时辰,俩列全身披挂,飒爽英姿的卫兵进驻武镇,封锁了街道。三位策马扬鞭的武将居前。中间骑白马的将军,国字脸,浓眉大眼,眉心有一颗肉痣,蓄了络腮胡,一派大将风范,此人正是新任的浙江巡抚胡宗宪。左边是老将军俞大猷,双目有神,面容沧桑却神采奕奕。右边青年将军戚继光,伟岸身姿,虎目剑眉,英气不凡。三位武将身后,四人抬着顶大轿,轿子里坐着新科榜眼。殿后的是三千骁勇的卫兵。 戚继光环顾四目,见到处血迹斑斑,门窗破洞,有打斗的痕迹。他朗声抱拳道:“巡抚大人,此地一片狼藉,怕是遭了倭寇的袭击!” 正说话间,一个卫兵递上一柄武士刀,禀报说:“巡抚大人,我们发现了数具倭寇和百姓的尸体!”卫兵的一席话印证了戚继光的说法。 “恩!”胡宗宪一脸愁容,话语里倍感自责,“百姓遭难了,我们来晚了!”顷刻,悄然泪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众将士和卫兵哭丧着脸,深感愧疚。 “大人,你看前面!”老将军俞大猷手指向三大府第。 胡宗宪极目远眺,前方黑压压一片人海,立即收敛情绪,正色道:“我们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百姓们群情激愤,边放声痛骂边用自带武器击打三大府第的大门。三大流派不做理睬,只命弟子严防死守把住大门。 一大队卫兵杀到,百姓们环顾四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停止谩骂,脸上显露出一丝恐慌。 胡宗宪向陈文清使了个眼色。 陈文清张大嗓门问道:“百姓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倭寇袭击我们,三大门派见死不救!我们是来讨个说法的!”百姓们怒形于色,义正言辞道。 马上的胡宗宪听得真真切切,怒不可遏,痛心道:“百姓们!你们受苦了!”胡宗宪飞身下马,率领众将躬身道,“我们来晚了,让你们受难了,代表官军向你们致歉!” 武镇的百姓一辈子都没受过如此礼遇,受宠若惊,纷纷跪在地上高呼:“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快快请起!百姓们,你们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办理,”心头沉重的胡宗宪黑着脸厉声道,“陈文清,你把三大门派的掌门抓到赛武场,本官要当众公审!” “遵命!” 说完,胡宗宪策马直奔赛武场。戚继光、俞大猷紧随其后。 半晌,夏三岚、步清楚和梅本始被五花大绑带到了赛武场。陈文清本想一网打尽,不过阿福、姜庞和欧阳猛成了漏网之鱼。 胡宗宪坐在太师椅上,俞大猷站左,戚继光立右,身后的是新科榜眼刘光耀。 “杀了他们!”百姓们呼号道,深仇大恨的瞅着三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夏三岚、步清楚和梅本始直冒冷汗,瑟缩的颤抖,心中兀自盘算如何应付。 “抬起头,让本官看看!”胡宗宪虎目射出俩道精光,大声道。 三人微微抬起头,眼睛根本不敢与胡宗宪对视。 胡宗宪怒目圆瞪,喝道:“你们知错吗?” 夏三岚狡辩道:“大人,小人冤枉啊?” 胡宗宪一脸不屑,从陈文清手里拿出俩张告示诏书,愤愤道:“你们收了每户百姓三俩税银,却只上交了一俩!中饱私囊,发国难财!” “大人!我们该死!”三人吓得脸色惨白,如履薄冰道。 胡宗宪长出一口气,正色道:“你们还是老实交代自己干的丑事吧!” “我们三人都不会功夫,借着先祖的名声平时在武镇作威作福!”三人默契十足,不假思索道。 “还有呢?” “夏三岚是个老色鬼,每年打着招收关门弟子的幌子,霸占良家妇女!”步清楚瞥了眼夏三岚,指责道。 夏三岚咬牙立马还击:“步清楚你个贪财鬼,这次侵吞朝廷税银不都是你的馊主意!” “我说了这事不能干,你们都不听!现在抓了现形吧!”梅本始抱怨道。 胡宗宪大为光火,起身暴喝道:“你们还跟我绕弯子!” 三人马上埋下头,沉默不语,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胡宗宪面色肃杀,正声道:“还是让老百姓说说你们的错吧!”他走近百姓们,大声道:“百姓们,你们说说这三人犯了什么罪?又该怎么办啊?” “私通倭寇,见死不救!该杀!”声音震聋发聩,此起彼伏。 “大人,我们没有私通倭寇!你相信我们?”三人面如死灰,磕头求饶道。 “民心不可违啊!”胡宗宪叹息道,一挥手,“斩!” 平息了民愤,卫兵抄没了拳脚流、刀剑流和暗器流的府第,将其家财全部充公作为军费,随即整编三大流派的弟子为武镇自卫队,以防倭寇再来偷袭。胡宗宪不做逗留,率领一众将领和大队卫兵日夜兼程赴杭州上任。临别时,他将暂留武镇的戚继光和刘光耀招到帐下面授了一番机宜。 “巡抚大人!”二人入帐躬身作揖。 “不必拘礼,”胡宗宪面色凝重,心事重重道,“本官有些事嘱托你们二人!” 戚继光与刘光耀对视一眼,作揖道:“大人尽管吩咐!” “光耀,你这次回家省亲。不日将前往扬州筹措剿寇的官银吧?”胡宗宪明知故问,定睛瞅瞅他。 刘光耀点点头,踌躇满志道:“下官感到责任重大,定殚精竭虑,不负圣上所托啊!” “扬州城,虎踞龙盘,财阀势大,不可胡来,须刚柔相济,凡事得拿捏好分寸!”胡宗宪深谙官场之道,对眼前这个初涉官场的新兵蛋子充满了担忧。 “大人嘱托,下官定铭记在心!” 胡宗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戚继光,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动容道:“继光!此番圣上钦命我等剿寇,本地卫兵实在不堪大任,本将希望你走走停停招募兵源,将其训练成虎狼之师,他日做大用!” “是,属下遵命!”戚继光拍着胸脯欣然应允,心下暗喜,“武镇正是一个广招兵勇的地方!” 胡宗宪抱拳,虔诚的朝视北方,肃穆道:“我等尽心竭力,定能扫除倭寇,为皇上分忧,造福黎明百姓!” …… 刘富贵足足洗了五遍,才把身上的粪臭除去。待他人模人样的出现在芳菲钰和李小凤眼前,二人却还是免不得对他冷嘲热讽,让他尴尬不已。李小龙和张大力花了半天功夫,好不容易把武馆修葺一新,收拾妥当。“咚咚,咚咚”屋外声势浩大,瞥见灰尘满天飞。他二人开门一看,大队官军井然有序的从武镇撤离。 李小龙眼前一亮,羡慕道:“官军实在威武,大丈夫就该如此!” 张大力笑而不语,有意望望对面,从人缝里瞅见李小凤、刘富贵和芳菲钰三人也正定睛瞧着这支威武之师。 第二十九章 投身行伍 武镇经受倭寇一番折腾,大受重创,不少百姓家破人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几日,戚继光领着几名卫兵微服考察了一下。他深切体恤到百姓疾苦,决定将胡宗宪留下来的军饷抽取一部分分发给他们。按照规定:每户百姓派发一俩银子,家中有亲人丧生的再补贴一俩;房屋被损坏的,留守官军无偿帮助修复。百姓们感恩戴德,对官军大加赞赏。 “铛铛!”一对卫兵敲打着铜锣,沿街宣布道,“武镇百姓,近来倭寇猖獗,朝廷兵源不足,决定招募勇武义士,有意者请到赛武场集合!” 百姓们听闻此消息,不论男女,不论大小,纷纷涌向赛武场。李小龙早有投军之心,当下欣喜若狂,飞奔至赛武场。一会儿,赛武场人山人海。百姓们高昂的呼号着“我要投军”。 负责招募兵勇的陈文清见状大惊,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请来戚继光。 虎背熊腰的戚继光看到这么多人踊跃投军,心下欢喜,当即朗声道:“百姓们,我是此次负责招募兵勇的参将戚继光!谢谢你们热忱的投军之心!” “哦!哦!”一阵山呼海啸。 戚继光神色肃穆,正色道:“行军打战不是儿戏,何况倭寇凶残无比!我对招募的兵勇有数点要求,望百姓们对号入座,不能应征者请自回。一,老人妇女儿童不要;二,父母健在,家中的独子不要;三,疾病体弱胆小之人不要!” 人潮渐渐退去,老弱妇孺散去;父母在不远游,自知是独子的散去;平日身体抱恙,体弱者散去。 戚继光又把陈文清招到身边,叮嘱道:“文清!留下的人,你要命部下好好把关!” 卫兵对符合应征者进行了问询、验明正身和体能一系列检测,最后获得通过的仅仅只有一百二十三人,李小龙赫然在列。 第二日,风轻云淡,烈日当空。一百二十三人分成数列,英姿挺拔的站立在赛武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李小凤问了张大力才得知哥哥去投军,神色讶然,心里空落落的,象失去了心爱的宝物。这会,正与刘富贵、芳菲钰和张大力一起簇拥在围观人群里。 陈文清指着整齐的队列,禀报道:“戚参将!目下正是招募的兵勇!” 戚继光踱步走近,虎目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凛凛道:“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众人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戚继光见李小龙身材瘦削,面容却孤傲冷峻,颇为欣赏。他停住脚步,目露凶光睹着李小龙,咧嘴暴喝道:“你怕不怕死!” “不怕!”李小龙依旧一脸冷酷,铿锵有力道。 “我怕!”身边的一个大个子吓得哭出了声,裤裆里一下子湿润了,尿水直往地下滴。 陈文清鄙夷的指着大个子,厉声道:“你!回家!” 围观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刘富贵嬉笑道:“小凤,龙哥真英雄!可惜他身边的是狗熊!” 李小凤还生着闷气,瞟了眼刘富贵,不悦的嗔道:“不准笑!” 戚继光观察一圈又转回原地,拍手称赞道:“你们是好样的,有资质当兵!等会每人带上三俩银子作为军饷回家。亲人同意投军的,明天到这集合。亲人不同意的,明日来退还军饷!” “是!”众人齐声道。 招募的兵勇一一领了军饷各回各家。围观的人群里不乏有新募兵勇的亲属。他们纷纷迎上自家亲人,喜悦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李小龙一眼就看见了妹妹,脸上泛着荣光,兴奋道:“小凤!哥哥现在是军人了!” 李小凤一脸阴霾,泪光打着转,埋怨道:“哥哥不要小凤了!” 李小龙感觉伤了妹妹的心,心里也是酸酸的,把她抱入怀中,动情道:“哥哥不是不要小凤啊!哥哥从军剿寇,是大义!你应该为哥哥高兴!” 李小凤不说话,只是抽搐着象个小孩子一样扑在哥哥的怀里啼哭。 刘富贵心里难受极了,摸摸她的头,道:“傻瓜!龙哥打了胜战还是会回来的嘛!” 李小凤微微抬起头,定睛看着哥哥,温柔道:“哥哥!你答应小凤,一定要平安回来!” 李小龙擦去妹妹面庞的泪珠,肯定道“哥哥有九条命,死不了的!你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李小凤挂着泪笑笑,头靠着李小龙的肩膀,深情道:“我不哭,我回家给哥哥做好吃的!” 回到武馆,李小凤亲自下厨,做了李小龙最喜欢吃的干锅肥肠、爆炒田鸡、西红柿炒蛋,整整一大桌菜。芳菲钰识趣的买了五斤上等的女儿红。美酒佳肴,五人围桌而坐,其乐融融。 李小龙疼爱的看着妹妹,举杯笑笑说:“这第一杯敬小凤!感谢她为我们准备了如此丰盛的晚餐!” 五人一饮而尽。李小凤把酒一口倒入嘴里,喉咙火辣辣的热,五官挤到了一块,脸一下泛了红晕,看起来风韵十足。 “这第二杯酒,敬富贵!他的‘逗乐吧’让我们兄妹在武镇有了立足之地!”李小龙感激的看了眼富贵,眼神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关爱与深情。 刘富贵微微一笑,实在道:“龙哥,当初没有你的银子,又何来今天的‘逗乐吧’!” “尽在不言中!干!”五人把酒杯举了半晌才碰杯一饮而尽。李小龙给五个杯子又一一斟满酒,诚然道:“大力,当日剑道流捣乱,若不是你暗中帮助,后果不堪设想!再者,你教我的太极鬼步也在‘武术节’上派上了大用场!谢谢!”李小龙惺惺相惜的瞅着张大力,手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 张大力谦逊的摇摇头,笑笑道:“龙哥!你身手不凡,有没有我其实并不重要!” “你啊!”李小龙眨了眨眼睛,目光里充满了欣赏,“喝酒!干了!” 五人一饮而尽,李小凤有些微醉,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眼下看人都有些斗转星移了。 “芳姑娘!我们相识不久!你和我家小凤算是情敌!希望你们和平相处吧!”李小龙爽快直言,举杯道,“干!” 芳菲钰和李小凤握住彼此的手,异口同声道:“我们好着呢!” 刘富贵看着俩个女人,目光里全是绵绵爱意,情不自禁的把手也放到了一起。 张大力好生羡慕,脸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眼神里充斥着失落,心口如同被一根根小刺扎得疼。“干!”张大力借酒焦愁,放声道。五人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不胜酒力的李小凤顿时找不着北了,眼泪刷刷流了出来,撒娇道:“哥!我不要你去当兵!”越说情绪越发难以控制,啼哭变成了嚎啕大哭。 “菲钰!你快把小凤扶进去休息!”刘富贵回忆起当初离家闯荡江湖时的情景,心酸不已。 芳菲钰忙搀扶着李小凤碎步进了屋。李小龙看着妹妹娇弱的身子,俩行热泪哗哗而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亲情真是世界上最无私也最伟大的情义,总会触动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擦了擦眼泪,真诚的看着刘富贵,动容道:“富贵!小凤很喜欢你,你要好好照顾她!我就这么个妹妹,以后拜托你啦!” 刘富贵与李小龙相识这么久,李小龙一直是个刚毅与坚强的硬汉。他一直认为李小龙不会有软弱无力的时候,此刻李小龙却没有了平日那股孤傲与冷峻,而是温馨的饱含真情的。他与李小龙对视着,眼神坚定,负责道:“龙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凤的,你放心去投军!他日凯旋归来,我们再团聚!”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明月始终是明月,不懂人间真情。这样的夜晚,一百多个家庭离合聚散,它应该躲进云端泣哭,而不是明亮如镜。 翌日清晨,红日初升。一百二十二人回到了赛武场,按照昨日循序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陈文清先到一步,看到一个个鲜活的面庞,由衷道:“感谢你们的亲人把你们交给军队!我向他们致敬!”他深深的鞠了下躬。 一百二十人默契十足,似乎早有预谋,意气奋发的呼号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说得好!”戚继光姗姗来迟,拍手称快。 “戚大人!戚大人!我们也要投军!”忽然远处嘈杂的声音传来,被卫兵档在赛武场外的江湖演奏团四人大声呼喊。 戚继光蹙着眉头,极目望望,见他四人枯瘦如柴,而且其中三人还拿着乐器,向陈文清道:“让卫兵放他们进来!” 陈文清向卫兵做了个手势,艾音乐四人撒了欢的跑到赛武场内,动作极不协调,让人忍俊不禁。 “戚大人!我们江湖演奏团也是来投军的!”艾音乐看了看身边的伙伴,气喘吁吁道。 戚继光似笑非笑,嘴角掠过一丝犹疑,武断道:“你们不适合当兵!” “我们也知道不适合当兵,”艾音乐点点头,面带自信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可以鼓舞激励士气!” 戚继光舒展笑颜,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们有何本事鼓舞士气!” 艾音乐莞尔一笑,默契的与演奏师眼神交流一番。刹那间,激荡的乐声迸发而出,艾音乐配合清唱:“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 短短一段,戚继光听了热血沸腾,豪情激荡,钦佩道:“这歌适合作军歌,不错!” 江湖演奏团四人眉开眼笑,面露得意之色。艾音乐信誓旦旦道:“大人!我们可以作为军乐团,创作军歌,鼓舞士气,奋勇杀敌!” 戚继光觉得他说得合乎情理,指着他们四人,当下点头应允:“好,本将就留你们在军中,教授军歌,鼓舞士气!” 四人抱作一团,高兴的跳了起来。艾音乐瞥见李小龙在整齐的队列中,向他眨了眨眼。李小龙报之一笑。 第三十章 有散有聚 连续数日,新募的兵勇一直在*练基本队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小凤为了能多瞧哥哥几眼,总早早的赶到赛武场,远远的观望。刘富贵没有心思演出,加之江湖演奏团这几日也不见了踪影,得了空闲,他便天天陪护着李小凤。流水匆匆,时光飞逝,不知不觉戚继光这支队伍停留武镇已有半月。戚继光忧心前线倭寇情势,不敢再做逗留。 “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卫兵们引吭高歌,排成整齐的队列开拔出发。 百姓们夹道送行,神情恋恋不舍,把一些装满煮鸡蛋和烙饼的篮子直往卫兵们手上挂。新募兵勇的家属更是泪洒如雨,脸上有喜悦也有担忧更有不舍。 一大早,李小凤四人就守护在家门口的道旁,这路是官军出武镇的必经之路。 “近了!再近了!再近了!”队列最前的是江湖演奏团四人。 艾音乐看到路边的刘富贵忙上前赔罪,一脸的愧疚:“富贵,对不起!我们投军没来得及告诉你!” 刘富贵有种被出卖的感觉,但一会儿就释然了,理解道:“人各有志!你能做军乐团,也算为国为民吧!” “谢谢!保重!”艾音乐笑笑,快步奔向队伍的最前方。 李小凤扫过一张张面庞,终于找到了李小龙。 “哥!哥!我在这!”李小凤不由得泪下,高声的呼喊。 李小龙忙出了队列,内心翻腾,一股离愁之情袭来。他强颜欢笑道:“小凤!哥哥穿战衣威武吧!” “威武!”李小凤梨花带雨道,拿出个平安结,“哥!这是我为你做的平安结!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李小龙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只把妹妹的抱入怀里,动情的抚摸着她的头。良久,李小凤才从哥哥的怀里出来。 “龙哥!一路保重!我们等着你回来呢!”刘富贵有些伤感,言语都颤抖了。 “替我好好照顾小凤!”李小龙看了眼刘富贵,又望了望妹妹。 “保重!”芳菲钰也动容的留下泪,她虽对李小龙不甚了解,但也情难自控。女人就是这样,如水做的一样,天生就为情流泪,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李小龙点点头,正好与张大力目光交接。二人也不说话,轻轻用拳头锤了下各自的胸脯。收拾了情绪,他展开笑颜希冀道:“他日凯旋而归,我们再重逢!”话毕,加快步子融入到队列里。 卫兵在前,将官在后。 刘光耀一路送行一直拉着戚继光的手。围观的百姓纷纷窃窃私语,流言“这位大人与刘逗乐长得好相像啊”。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戚继光不舍道。 “戚参将,这一别不知何日相见啊!”刘光耀失落道,把戚继光的手握得更紧了。 戚继光嘴角抹过一丝笑意,谐趣道:“越快越好,天下太平嘛!” 刘光耀心领神会,有些激动待:“将军一路保重!” “保重!”戚继光飞身上马,正要策马驱驰,忽而转过身对着陈文清叮嘱道,“文清!好好保护刘大人!” “末将遵命!”陈文清抱拳道。 刘光耀与陈文清目送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才打道回府。走到“逗乐吧”前,刘光耀驻足脚步,询问道:“文清!这店名好生有趣啊!不知是干什么的?” 陈文清笑道:“大人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刘光耀和陈文清把一队卫兵留在店外,二人款步进去一瞧究竟。 芳菲钰背对着他二人正在打扫卫生,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来的看客,说道:“不好意思!这几日,‘逗乐吧’不进行表演!请回吧!” 刘光耀听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慢慢走近,芳菲钰一转身,他不由得一怔,惊诧道:“芳菲钰!你怎么在这啊?” 芳菲钰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刘光耀,迟疑的猜测道:“你是刘光耀!你怎么来了!而且穿得这么富贵!” 陈文清神色严肃,唬道:“你胆敢直呼钦差大人名讳?” 芳菲钰笑逐颜开,欣喜道:“刘光耀,你科举高中了!” “你这女子好生大胆!”陈文清喝斥道,脸色铁青正要发飙。 刘光耀笑笑,忙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芳菲钰,道:“我殿试第二,中了榜眼!” 芳菲钰连忙大声向里屋呼喊:“富贵!你哥高中榜出来啊!” 刘富贵只听得芳菲钰在外咆哮,慢慢走出屋,柔声问道:“菲钰!你大呼小叫干什么啊?” “弟!”刘光耀疾步上前兴奋的一把抱住弟弟,一个劲的拍打他的后背,“自从你离家后,我一直很想你!也不知道你在外闯荡怎么样?今天总算见到你了!” 陈文清看到刘光耀还有一个同胞兄弟,而且模样这般相似,大为震惊。 “哥!我也想你和娘啊!”刘富贵既高兴又激动道。 “你哥高中榜样了!”芳菲钰高兴的插话说。 刘光耀松开弟弟,疑惑的问道:“‘这逗乐吧’是你开的店?” 刘富贵点点头,笑着解释道:“‘逗乐吧’就是给人逗乐子?” “富贵!菲钰叫什么呢?”李小凤跟着出了里屋,询问道。她一见眼前有俩个“刘富贵”,顿时一脸惊愕。 刘富贵忙上前拉住李小凤的手,指着刘光耀:“小凤!这是我的双胞胎兄弟刘光耀!” 李小凤这才释然,支吾的应了声“哦”。 刘光耀看着他左怀右抱,揣测的问:“弟!菲钰和这姑娘都是你的……” 刘富贵明白哥哥想问什么,嬉皮笑脸的看了看芳菲钰与李小凤,戏谑道:“他俩是我的小妾!” “你!”二人气红了脸,不约而同踩了他一脚。 “哎哟!”刘富贵疼得叫出了声,急忙碎步溜到一旁。 刘光耀微微一笑,摇头道:“心上人在身边,你还这么滑头!” 陈文清看着俩兄弟,一个温文儒雅,一个市井之气,心下嘀咕:“这一个娘胎的兄弟还真是千差万别!” “当日,你离家闯荡江湖,是怎么来到的武镇啊?”刘光耀又问道。 “一言难尽啊!”刘富贵感慨道,“哥!等会我们好好聊聊!” 晚饭之后,二人彻夜长谈。刘光耀得知了弟弟离家后的离奇经历:遭遇马匪,被女首领*婚,相识李氏兄妹等等。刘富贵也大致了解了哥哥一帆风顺的科举仕途。二人聊到母亲时都不禁潸然泪下,决定一同回家探望。 “刘逗乐有个当官的同胞哥哥”的消息不胫而走,张大力也有耳闻。最近几天,他也看见有卫兵出现在“逗乐吧”,而且进进出出买了许多东西。这日,他靠着门,落寞的望着对面的“逗乐吧”,有种不祥的预感一一也许不久就再也见不到李小凤了! “大力哥!你想什么呢?” 正是想曹*曹*就到,稍一迟疑,李小凤鬼使神差的到了自己身边,一双纯净柔情的双目让人爱慕倾心。张大力傻傻的瞅了她很久,眼神里真情流露。 “大力哥!”李小凤作了个鬼脸,嘟嘴道,“我要走了,和富贵回家探亲!”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张大力脑子一片空白,眼中的真情瞬间蒸发变成无尽的失落。他心如冰窖,面上却挤兑出一些笑容:“好啊!” “我会想你的!”李小凤看他神情黯然安慰道。 张大力想说出千百个理由让她留下,但他知道自己留不住李小凤,声音颤抖:“我也会想你…和富贵的!” “恩!保重!”李小凤有种莫名的难过,她觉得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种内疚感。话毕,就快步跑回了“逗乐吧”。 第三十一章 荣归故里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客官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刺戳黑夜,载着刘光耀四人的马车开始启程回山水村。陈文清率领的一小队卫兵的同行护送。临行前,刘富贵跑去龙武堂,敲了好一会门,却无人搭理。他心想张大力许是睡得太沉,只好不辞而别。马队渐渐走远,“吱呀”龙武堂的门开了,张大力神情落寞,远眺目送。 马队走走停停,一路好山好水好风光:险峻的山峦,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茂密的深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途径一线天,刘富贵驻足脚步环顾四目,当日遭马匪绑架的情景历历在目,深为触动。驱驰的马车越来越临近山水村,刘光耀和刘富贵的心如同离弦之箭早已飞回了家。 不远处,出现了一大片人海,俩匹快马疾驰而来。 陈文清迎上,瞧见是自己早先从武镇派去山水村通报钦差大人回家省亲的卫兵,问道:“交待的事办妥了吗?” “镇抚大人,我们已经告知了山水村乡亲父老!”卫兵指着前方一大片人海,正声道,“他们得知钦差大人今日将到,吵着嚷着都来迎接呢!” 陈文清策马奔到马车旁,禀报道:“钦差大人,你家乡父老正在前方迎接!” 刘光耀板着脸,拉开布帘望了望,不悦道:“此地离山水村还有五里地,百姓怎会知道我回家省亲?莫不是你惊扰了他们!” “我是派人告知百姓,大人将回家省亲,但着实没有命人安排他们迎接啊!”陈文清一脸委屈。 刘光耀不敢怠慢,急忙带头走下了马车。刘富贵、芳菲钰和李小凤立刻跟着下了马车。四人徒步前行,激动得不能自已。 马兰花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里长指着款步而来的四人,扯着嗓门高兴道:“真是钦差大人!” 马兰花向前迈出几步,定睛瞅瞅,看见了并行的刘光耀和刘富贵四人,顿时心潮澎湃,泪如泉涌,碎语念着:“我儿回来了!回来了!” “劈里啪啦”乡亲们点着了炮竹,山水村百姓躬身叩首,兴奋的大喊:“钦差大人辛苦了!” 刘光耀躬身致敬,客气道:“刘光耀是山水村的儿子,各位父老乡亲不要拘礼!” “儿呀!”马兰花满脸泪水,一手抓住一个儿子哭号道。 “娘!”刘光耀、刘富贵噙着泪水,扑通跪倒在地,“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马兰花温柔的摸摸儿子们的头,“起来吧!” 刘光耀和刘富贵挽住母亲的胳膊,分别伺候在旁。 芳菲钰和李小凤也乖巧的叫道:“娘!” “乖!乖!”马兰花看着俩位儿媳,心花怒放。 乡亲们立刻用异样的眼光睹着芳菲钰,眼神里多是仇视与不屑。 马兰花环顾众人,沉声解释道:“各位乡亲,菲钰已经和我家富贵好上了!希望你们不要再说些风言风语!” “不会的!不会的!”乡亲们连连摆手,恶毒的目光迅疾温和了许多。 马兰花拍拍刘光耀的手,注目瞅着他,幸福的埋怨道:“光耀!你娶了媳妇,也不告诉娘!” 刘光耀莞尔一笑,也不说话,只把目光投向弟弟。 “哦!哦!”马兰花欢喜的笑笑,转而亲密的责备道,“富贵!这姑娘也是你媳妇?” “恩!娘!她叫李小凤,是个好姑娘!”刘富贵柔情的看了看李小凤,由衷的赞扬道。 “好!好!”马兰花会心一笑,“比你爹强!” 刘富贵咯咯发笑,瞅了瞅俩位心上人,对着母亲贴耳戏言道:“多找俩,让您老人家多抱俩孙子!” “你啊!”马兰花嘟囔着嘴,高兴的笑笑。 回到家,马兰花拉着俩个儿子进了里屋。对着丈夫的灵牌,她点上俩根香递给二人,心满意足道:“你们俩出去这么久,给你爹上柱香!他泉下有知,知道你们光宗耀祖,会很欣慰的!” “恩!”二人虔诚的握着香,肃穆的看着父亲的灵牌叩拜了数下。 山水村巴掌大点地,也不过三四百户,能出个大官自然是全村引以为豪。乡亲们杀牛宰羊大摆筵席为刘光耀接风洗尘。宴席过后,刘光耀命陈文清将买好的礼物挨家挨户分送一份,聊表心意。 夜空繁星璀璨,美轮美奂,流水潺潺哗啦啦作响。刘富贵、李小凤和芳菲钰挽着手沿着河边迈步。 李小凤瞅着刘富贵闷闷不乐,心事重重,问道:“富贵,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刘富贵对她微微一笑,寂寥的摇摇头。 芳菲钰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直言道:“我们家富贵嫉妒哥哥呢?” 一语道破天机,刘富贵眼神恨恨的瞥了眼芳菲钰,自卑道:“就你机灵!哥哥现在是达官贵人,我嘛一介市井之徒啊!” “我们就喜欢你这市井之徒啊!”俩位女人情真意切道,含情脉脉的睹着刘富贵。 刘富贵心里总算得到一丝平衡,看看依偎在旁的俩位心上人,欣慰道:“你俩真好!” “富贵!我们在一起开心就好,大富大贵固然让人羡慕,不过平平淡淡才是真啊!”芳菲钰通情达理道。 “对!”李小凤应声附和道。 刘富贵心情释然,脸上拂过一丝坏坏的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自亲了李小凤和芳菲钰一下,边跑边得瑟:“就让我死在二位娘子的温柔乡吧!” 李小凤和芳菲钰喜怒参半,叉着腰跺跺脚象个泼妇似的矫情骂道:“你个臭坏蛋!”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天刚刚亮,马兰花就起早生火做饭。 刘光耀听到声响,合衣起床。他走出屋,一眼看到母亲佝偻着身板,一头银黑相间的头发,瞬间眼泛泪光。 “光耀啊!赶路这么多天,怎么不多睡会啊?”马兰花余光瞥见了儿子,关心道。 刘光耀把眼泪缩了回去,走近母亲扶她坐下,心疼道:“娘不也这么早起来了!” 马兰花觉察到儿子眼角的泪珠,握着他的手,笑着开解道:“娘一辈子都是起早贪黑,习惯了!” 刘光耀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出屋直奔马车。 “这孩子,一惊一乍的!”马兰花不解的摇摇头。 半晌,刘光耀和陈文清就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屋。刘光耀让母亲安静坐下,亲自打开一个个纸包,一一介绍道:“娘!这是京城蜜饯果脯、这是上等的酸枣糕、这是虎皮花生…” “这么多啊!”马兰花看着琳琅满目的小吃,转而问道,“你也给乡亲们准备了礼物吗?” “早就送了!你放心吧!”刘光耀述说道,从怀里拿出个雕花金手镯,“娘,这个你试试!” 马兰花一辈子没有戴过什么贵重首饰,看着金灿灿的手镯有些呆住了,啧啧道:“这个很贵吧!” “不碍事的!您试试!” 马兰花小心翼翼的把手镯套进手腕,笑得合不拢嘴。 刘光耀见母亲如此高兴,心里也乐开了花。 第三十二章 登门求事 安安静静的过了三天,第四天有人开始到刘家窜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一大早,里长就兴冲冲的来了。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他亲切的叫着“马老妹子”。 马兰花开门迎了出去,笑笑问:“里长!你这么早来有事吗?” “当然有啊!”里长皱着眉头,向屋里张望,“钦差大人不在吗?” “在!在!”马兰花点点头,喊道,“光耀!里长找你有事呢?” 刘光耀马上出屋相迎,没有一点架子。 里长大惊失色,诚惶诚恐道:“钦差大人这是折我寿哟!” 刘光耀摆摆手,诚然道:“里长,到了这山水村我就不是什么钦差大人了!你叫我光耀啊!” 里长看他这般谦和,心里暖暖的,沮丧的哀求道:“光耀!今年,狼咬死了村里四头耕地的牛,你也知道乡亲们穷,能想想办法吗?” 刘光耀认真得听他说完,道:“里长,您拿着这点银子给村里买几头牛吧!”当下掏出十俩银子给里长。 “我替乡亲们感谢你了!”里长要伏地磕头。 刘光耀忙扶起他,摆手示意道:“里长,这可万万使不得!” 里长感激涕零,拿着买牛的十俩银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里长前脚出门,后脚三表舅来了,还领着大表哥。 “他三舅来了!快坐!快坐!”马兰花招呼道。 刘光耀连忙提了俩张凳子,微笑道:“三表舅!大表哥!” 三表舅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眯着小眼睛盯着刘光耀,刻意道:“光耀啊!出息了!还认得我们这穷亲戚啊!” 刘光耀听着有些刺耳,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道:“娘亲舅大!三表舅说这话见外了啊!” “好勒!那我就不见外了啊!”三表舅立马坐直了身板,看看身边的儿子,道,“光耀啊!你这大表哥呢,木鱼脑袋,没念啥书,但能干粗活!你当大官了,给他安排个差事吗?” “三表舅!我这还没上任!实在…”刘光耀有些为难。 三表舅吹胡子瞪眼睛,没了好脸色,摇头唬道:“还是瞧不起咱穷亲戚啊?走吧?”说着要领儿子出门,脚下却没有动。 “他三表舅别生气!别生气啊!”马兰花一脸沉重,好生劝慰,向儿子使了个眼色。 刘光耀会意,急忙从腰带里拿出三俩碎银子,塞给三表舅,“三表舅,我确实有难处!这点银子你拿着,让大表哥出去做点小买卖啊!” 三表舅见了银子眼睛睁大了不少,心想不能白跑一趟空手而回,嘴上叹气道:“好吧!我就领了你的心意!”他一把抓过银子,带着大表哥走了。 屋外的陈文清看这三表舅这般粗鲁无礼,心下嘀咕:“这等亲戚好生蛮横无耻!” 接连俩天,三表舅走了二姑来,二姑走了二叔来,门槛都被踏破了。刘光耀是有求必应,做不到的就给银子。马兰花虽大为反感,但不得不顾及乡亲脸面,只得默不作声。 第三十三章 捉弄黄姑 “咚咚!咚咚!” 马兰花听到敲门声,第一反应就是“又是谁来找光耀办事”。她极不情愿的打开门,一瞧是媒婆黄姑。她猜测黄姑是来给刘光耀介绍姑娘的,顿时笑容满面。 “哎哟哟!”黄姑左顾右盼,嬉笑道,“我的钦差大人的老母亲,你给我开门可是折煞我啦!” 马兰花呵呵一笑,打听道:“黄姑,是不是来给我家光耀介绍姑娘的!” 黄姑媚笑着与马兰花对视一眼,故作神秘道:“正是!这些日子,我可一直为钦差大人张罗着这事,临近的村子姑娘我都了解清楚了!” 马兰花拉着黄姑的手感谢道:“有劳您咯!” 黄姑扫视一圈没见着刘光耀,问道:“钦差大人呢!” “在里屋呢!”马兰*急道,“要不要叫他出来啊!” “不了!不了!”黄姑连连摆手,扬着花手绢谄笑道,“姑娘们都在我家,我让她们去祠堂等候!你叫钦差大人过去便是!” “您想得真是周到!麻烦了!” 黄姑一出门,马兰花就把相亲一事告诉了刘光耀。刘光耀自知有皇命在身,无心男女之事,但又不好推脱。刘富贵想到当日黄姑乱点鸳鸯谱,芳菲钰深受其害,人生遭逢变故。他冒出个鬼点子――李代桃僵:一来可以替哥哥分忧,二来可以好好整整黄姑。 黄姑和十来个姑娘等了足足俩个时辰,换上官服的刘富贵和四个卫兵才姗姗来迟。 黄姑指着身边一群妙龄少女,谄笑道:“大人!这些姑娘都爱慕您良久!你看有没有中意的!” 刘富贵一脸严肃,喝斥道:“你个老婆子尽胡说!我没高中时,她们可没有爱慕过本官!” 四个卫兵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捂嘴大笑。 黄姑被他泼了瓢冷水,不悦但又不敢发作,依然赔上笑脸:“小人嘴拙,大人见谅!” 刘富贵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扫过一个个面庞,谐趣道:“美女们,你们先出去!然后一个个进来!本官要好好看看你们!” 十来个姑娘一一退了出去。 刘富贵又斜眼瞥了下黄姑,厉声说:“黄姑!你既然无事献殷勤,给本官介绍姑娘!如若本官看不上,耽误了本官时间,本官饶不了你!” 黄姑忐忑不安,头冒冷汗。干了二十来年媒婆,没见过这般刁钻的人,底气不足道:“这些姑娘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定有大人满意的!” “翠花!进来!”黄姑收拾了情绪,喊了第一个姑娘进来。 翠花面容姣好,曼妙身材,凹凸有致,柔声道:“小女子给大人请安!” 刘富贵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很好!很好!你先出去!” 黄姑听他赞美翠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挑眉问道:“大人喜欢这位姑娘?” “喜欢个屁!”刘富贵摆出张臭脸,挑剔道,“这翠花屁股那么小,以后不好生养!你不知道吗?” 黄姑又被泼了瓢冷水,背脊一阵发凉,咕哝道:“大人所言极是!” “黄兰花!进来!” 黄兰花体态丰腴,五官端正,肤色雪白,发嗲的喊道:“大人,安好!” 刘富贵看到胖女子就会想到卓依玛,非常反感,连连摆手:“出去!出去!” 黄姑暗想这个姑娘又不成,扼腕叹息。 刘富贵发飙道:“黄姑!你是诚心吓我不成,我不喜欢肥婆!” 黄姑不敢说话,只是一脸沮丧。 “周媚!进来!” 周媚光艳*人,芳菲妩媚,骨子里都有股风骚劲,一双细长的媚眼盯梢着刘富贵,咬着舌头柔情魅惑的唤道:“大人,夫君!” 刘富贵全身发酥,眼睛发直,宛如中了狐仙妖毒,半晌才晃过神。 黄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思忖道:“臭男人就是臭男人!还不是受不得女人的诱惑!” “你先出去!”刘富贵也发嗲的把周媚请了出去,转而怒目圆瞠,“黄姑啊黄姑!你找个这样的女子,莫不是想让本官以后只知温柔乡,不知官场事啊!哼!” “我!我没这意思啊!”黄姑哭丧着脸,心乱如麻,吓出了身冷汗。 后来进来的女子,刘富贵总会千方百计数落一番,然后把黄姑骂个狗血淋头。约莫一个时辰,刘富贵看完了所有女子,摇头叹息:“黄姑啊!这些女人本官都不中意!你耽误了我的时间,该如何处置你啊!” “大人,小的也是一番美意啊!”黄姑如坐针毡,双脚也不利索了,直发抖。 “本官知道你一番美意,不会责怪你!不过本官还有几句话说,撮合姻缘本是美事!但不要财迷心窍,*人就范!”刘富贵目光如刀,铿锵有力道。 “大人说得在理!在理!老婆子记住了!”面色惨白的黄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不一会儿,涔涔冷汗打湿了地面。 酣畅淋漓的捉弄了一番黄姑,刘富贵总忍不住发愣傻笑。李小凤与芳菲钰见他此状感到莫名其妙,细细一问才知是何缘由,不由得也笑作一团。 后来几日:刘富贵与芳菲钰一同祭拜了姜武和田壮壮;刘光耀拜会了恩师卫有才和庞云觉;李小凤、芳菲钰和马兰花一起烧火做饭;刘富贵给母亲洗脚、按摩;刘光耀陪母亲唠嗑聊天。一家其乐融融,不知不觉间十日光阴悄然溜走。 “劈里啪啦”鞭炮炸得满天飞,全村人倾巢而出,送出十里远。 儿行千里母担忧,马兰花哭成了个累人,满脸全是离愁。她紧紧握住俩个儿子的手,先看看刘光耀殷切的叮嘱说:“光耀,你是穷苦人家出身,做了朝廷父母官,要为民办实事!保重身体,早点找个称心如意的姑娘啊!”她转而又把温情的目光投向刘富贵和俩个儿媳,说:“富贵,你要好好照顾菲钰和小风!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经,你们兄弟到了扬州凡事互相帮扶啊!” “娘!孩儿知道了!”二人心如刀绞,投入母亲的怀里,哭诉说,“既然娘不愿和儿子一同前往扬州,在家一定保重身体啊!儿会想娘的!” “走吧!走吧!”马兰花擦干眼泪,露出坚强的微笑说。 四人迈着沉重的脚步,依依不舍的钻进了马车,回头招手与母亲道别。马兰花也挥手与儿子媳妇道别。远了,远了,再远了,看不见了,四人泪眼朦胧,泪雾里一个佝偻着背脊、一头银发的老人象一尊雕像在期待的守候。 第三十四章 同流合污 那日,官军缉拿了夏三岚、梅本始和步清楚就地正法,抄没了三大流派的家底。阿福、欧阳猛、姜庞助纣为虐,干了不少不光彩的勾当,自知难逃罪责。三人乘着夜色一起策马逃离了武镇。策马疾驰了一夜,正巧遇上狼狈逃窜的犬养三郎与陈东率领的一队倭寇。三人走投无路之下,投靠了倭寇。这支队伍行进了数日,干粮所剩无几。倭寇们又累又饿,抱怨连连。 正值太阳西下,血色徜徉。 犬养三郎望着死气沉沉的队伍,难掩失落之色,颓然道:“如此下去,我萨摩兵团恐怕会要和这落日一样西沉了!” 阿福望了望落日,又定睛看着犬养三郎,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犬养君不必妄自菲薄!” 一旁的欧阳猛和姜庞点点头表示赞同。 犬养三郎深深叹了口气,哀婉道:“但愿如此!” “嗒嗒!嗒嗒!”马蹄声由远及近,派出打探的陈东和山本五十六策马归来。 犬养三郎快步迎上,神情凝重,不等他二人下马,急切的问道:“官军没有追来吧?附近有村落了吗?” 阿福三人也一同上前相迎,目光全部聚焦在他们身上。 陈东飞身下马,喜道:“犬养君!官军没有追击!而且我和山本君还找到了一个很大的村落,不过离这有三十里地!”山本赞同的点点头。 犬养三郎喜形于色,向二人鞠了一躬,咧嘴道:“辛苦了!”他面色狰狞,一场血腥的蹂躏将不期而至。 牛头村依水而居,一片片茅屋错落有致。各家各户全是穷苦百姓,耕田种地,养鸡喂猪。祖祖辈辈与世无争,就这样祥和的传承。 下半夜,犬养三郎率领的倭寇抵达了牛头村。他亲率武士细致侦查了一番,方才确信这村落不是官军设下的迷魂阵。“喔喔喔”公鸡雄赳赳的叫响了黎明的到来。袅袅的炊烟缓缓升起,各家各户起床吃饭,准备新一天的劳作。 犬养三郎整顿了军容,指向牛头村,冷血的厉声道:“武士们!让我们的战刀饮血狂欢吧!” 一个个原本颓丧的倭寇振奋了精神,面露凶残,炯炯有神的瞅着不远处的村子磨刀霍霍。倭寇们做鸟兽散,象疯了的野狗直扑牛头村。刚出家门的村民看到这群人面兽心的畜生,匆忙的躲进屋关上门。倭寇们用武士刀劈破门窗,闯进屋子,见了吃的就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发现值钱的就收入囊中。妙龄少女或年轻妇人惨遭强暴蹂躏。反抗者则一律杀害。陈东、阿福、欧阳猛和姜庞看到倭寇丧心病狂的杀戮,大为震惊。他们四人无法阻止杀戮,只能选择走开,眼不见为净。 撒了欢,倭寇们象放羊一样把存活的村民们驱赶到河边一块空旷的场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村民们脸色惨白,心惊胆战,不知道下一步这般禽兽又有何惨绝人寰的举动。 犬养三郎瞥见人群里有个孕妇,立马喝令武士把她拉出。 孕妇双手护着自己挺起的肚腹,凄婉的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山本五十六冷冷一笑,指着孕妇的肚子,奸笑道:“犬养君!你猜这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猜是男孩!” “我猜是女孩!”山本五十六让武士束缚住孕妇手脚,拔刀指向孕妇的肚腹。 孕妇面部抽搐,面如死灰,泪如雨下,凄厉的喊道:“不要!不要啊!” 山本五十六一脸凶残,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一身被浸得通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孕妇肚腹被剖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溅直到气绝身亡。 “你们这群有人生没人养的禽兽,畜生!天打五雷轰啊!”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的责骂道。 “八嘎!”山本五十六气急败坏,杀气*人,快步冲过去提刀一抹结果了老头的性命。 村民们咬牙切齿,群情激愤,却又无能为力。 倭寇们以杀人为乐,活埋,火烧,砍头…… 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空旷的场地,鲜血瞬间染红了河水。 “我给你们个活命的机会!”犬养三郎望着堆积的尸体,嘴角抹过一丝诡异的笑,“你们可以往河里跑!” 团团包围的倭寇闪开一条道。仅剩的十来个村民如同看到了生还的希望,拔腿直向河里奔。 犬养三郎做了个手势,一字排开的倭寇拿出弩机,瞄准村民,就像对着一只只即将被射杀的兔子。“嗤嗤嗤”接连数声,一只只寒芒锋利的剪枝飞出。“啊!啊!啊!”数声悲恸的惨叫。奔河的村民中箭身亡,无一幸免。尸首被滔滔的河水冲向下游。 “大人!大人!”正在河边喝水的卫兵猝然呼喊道,“有尸体!” 戚继光定睛看看,令道:“快把尸体捞起来!” 卫兵捞起数具尸体,发现他们身上到处是穿孔的的箭伤。戚继光脸色大变,料想又是倭寇所为,呼号道:“集合队伍!沿河跑步前进!” 约莫俩个时辰,戚继光的队伍赶到了牛头村。浓浓的黑烟遮天蔽日,茅屋上潋滟的火光逐风燃烧。村子里杂乱不堪,一个个衣不遮体的少女躺在地上,脸上全是痛苦、仇恨与无助。 “大人!你去河边看看吧!”一个卫兵哭丧着脸,钢牙咬碎喝血往里吞。 河边空旷地更是惨不忍睹,遍地的砍断的手足,数十颗人头整齐的一列排开,一个被破开了肚腹的孕妇,还有…… 李小龙简直不敢相信眼睛。他双拳紧握,怒目圆瞠,厉声喊道:“这群畜生!我们要为死去的村民报仇!” “报仇!报仇!”一呼百应。 戚继光环顾四目,茅屋大火还在燃烧,想来倭寇定然走不远,下令道:“杨卫国!你带领一队卫兵好好安葬村民,打扫现场!其余的跟我追击倭寇!” 倭寇们烧杀抢掠了一把,士气大振。他们一边前进,一边还炫耀着自己的兽行,“谁杀的人多”,“谁*的女子多”…… “犬养君!有官军追击!”断后的山本五十六神色慌张跑到队伍前方,禀报道。 戚继光一队卫兵气势汹汹的杀奔而来。 犬养三郎拔出佩刀,面色可怖,冷血道:“武士们,砍下敌人的头颅,让他们的鲜血浸染神圣的八幡旗!杀!” 本就杀红了眼的倭寇热血沸腾,握住武士刀,杀气重重的冲向官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戚继光、李小龙和卫兵们提刀奋力拼杀。双方恶战不久,官军渐渐式微,不少卫兵久疏战阵丢了性命。戚继光和李小龙虽然英勇,但双拳难敌四手。戚继光只好且战且退,不再与倭寇缠斗。犬养三郎不敢贸然追击,怕中了官军的埋伏。 戚继光率领队伍退回到牛头村,这才想起刚才交战时有位卫兵功夫十分了得。他扫视了众军士一眼,当时刀光剑影,实在记不起模样,故大声问道:“刚才交战时,你们谁使得是双截棍啊?” 一列军士纷纷望向李小龙。李小龙迈出一步,神色冷峻,战衣染成了暗红,道:“报告将军!我使的兵器是双截棍!” 戚继光迈步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挑眉赞道:“身手了得!” “谢谢将军夸奖!” 吃了败仗,戚继光对队伍的战斗力深感担忧,自忖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整顿了军容,戚继光与杨卫国汇合,继续追击犬养三郎一部倭寇。官军穷追不舍,倭寇疲于奔命,逃到海边抢夺了渔民的船只退回了海上。 海风轻抚,海鸥翱翔天际,一层层海浪击打着礁石。 戚继光极目远眺,大海里那几只载满了倭寇的渔船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一旁而立的杨卫国露出一丝轻松,道:“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终于被赶走了!” “走了还会回来的!”戚继光神情凝重,侧身看了眼他,沉声道,“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卫兵一路追击倭寇,不仅有部分伤亡,而且耽搁了不少时间。仅仅休整了一日,队伍又马不停蹄的直奔杭州。进入义乌地界,山地丘陵,道路不堪。这一日,一列纵队小心翼翼,前后相扶沿着山壁前行。忽然,山脚下震天动力的叫喊声。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人海。人海一分为二,一边打着“义乌矿工”的旗帜,另一边打着“永康矿工”的旗帜。矿工们身形彪悍,体格强健。不多时,双方挽手动粗,扭打开来,气势汹汹,人潮涌动,互相渗透到各自的人群里。戚继光看在眼里,惊呼道:“我若有此一旅,可抵三军!”卫兵们听他一言,个个面上无光。进入到义乌城,戚继光立马筹备募兵之事。哪知快马急报,胡宗宪手书让他即刻赶往台州,统辖宁波、绍兴和台州三府卫所,抗击倭寇。戚继光不敢怠慢,只得搁浅募兵一事,率领军士火速进兵台州。 第三十五章 摸家底子 卫兵日夜兼程,短短三日赶到了台州。大队人马安营扎寨已是下半夜,戚继光虽疲惫不堪,但顾不上休息。他挑灯夜战翻阅了宁波、绍兴和台州三地上报军事信函。翌日,三地各级将领济济一堂,卫所都指挥使、游击将军、守备、把总悉数到场。 戚继光站立在案台后,环顾众将,正色道:“眼下国难当头,望各位同僚与继光同心协力,扫除倭寇!” 众武将神情严肃,拱手抱拳道:“属下定当肝脑涂地!” “台州、宁波、绍兴指挥使在否?” “末将在!”三地指挥使横移迈出一步。 “你们卫所各有多少卫兵?” “台州三千!”“宁波一千八!”“绍兴二千五!”三位指挥使一一呈报。 戚继光皱着眉头,心下嘀咕道:“我军一卫所按建制本该有五千左右军士,这三地兵源却如此不足!”又道:“粮草可充足!” “台州粮草八百担!”“粮草五百担!”“粮草七百五十担!”三位指挥使如数家珍,脸上却窘迫得很。 戚继光摸清了家底,目光扫视众将,朗声通告道:“朝廷定下的方略是‘海防必先防于海’!我们应尽量用水军在海上击溃敌人,不让他们登陆作战!” 话毕顷刻,众武将面面相觑,露出惊愕之色,暗地窃窃私语。 戚继光一脸不悦,凛然道:“各位同僚有话直言!毋须在私下议论!” “大人,随我等去水军码头一看便知!”台州卫指挥使陈四禀报道。 戚继光与一众武将来到水军码头,远远就望见一艘大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大船长约四十四丈,宽有十八丈,原是三保太监郑和下西洋朝廷建造的,因其远航各国,常会带回异国奇珍异宝,故也称大宝船。戚继光登上唯一的大宝船,细致察看。帆布不但老旧而且已被风撕裂,紧固的铁钉已然生锈,甲板上处处是虫蛀的小孔。一二门大炮更像是古董。再瞧瞧依附在旁的八撸舰只也是满目苍夷,好不到哪去。 陈四无奈的摇摇头,道:“大人!这些船只还没有罗盘导航,即使出得去恐怕也回不来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戚继光这才了然于心。他远眺大海,变通道:“御敌于海行不通!就请诸位将领‘固守海岸与城池’!”又注目看着陈四,叮嘱道:“目下,赶快寻找修船的能工巧匠,修复舰船!” 回到府衙,戚继光与三位卫所指挥使开诚布公,各抒己见,不日便制定了详尽的计划:在台州、宁波和绍兴沿海岸每隔三里安置一处哨岗,发现倭寇以烽火为号;各主要城池派驻重兵把守;团结民众,鼓励参军;三地卫所官军分批轮番到台州进行军训,提高战斗力;重金聘请能工巧匠修复船只,兴建水师;开源节流,减少军费开支。他将胡宗宪派发的军饷发给三位指挥使,又呈报朝廷提拔了一批将领,李小龙被任命为守备将官。 烈日炎炎,夹杂着腥味的海风轻拂着一个个黝黑的面庞。士兵虽然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但没有一人用手擦拭。他们英姿挺拔,双腿绑着个沉甸甸的沙袋。 李小龙一眼扫过整齐的队列,呼号道:“各位卫兵,我们马上要进行的是长跑训练!再次确认你们的沙袋绑好了吗?” 卫兵们低头检查完毕,齐声道:“绑好了!” “出发!”李小龙一挥手,一马当先领在队列的前方。跑了一百丈,士兵们个个大汗淋漓。一里,士兵们开始大口喘气。三里,士兵们步伐渐渐缓慢。李小龙时不时回头瞧瞧,正声道:“别像个娘们一样!步子给我加快点!”跑了六里,士兵们胸闷气慌,绑了沙袋的腿脚更加沉重,小部分出现掉队。满脸汗渍的李小龙回身跑向落下的士兵,放声吼道:“脓包!孬种!给我追上去!”掉队的士兵自觉颜面扫地,咬紧牙关奋力向前冲。十里长跑结束,士兵们筋疲力尽,或弯腰吞咽着口水,或瘫坐在地,散漫不堪。 “集合!”李小龙板着脸,踱步扫视着士兵,厉声道,“身体是战斗的本钱!就你们这样,别说打倭寇,就是杀头猪怕是都难!” 士兵们一点也不觉得好笑,面子上挂不住,感到无地自容。 稍作休息,李小龙领着队伍来到射箭场。箭靶里射击处足有上百步,远远望去中间的红心圆小得可怜。 “李守备,来一个!来一个!”卫兵起哄吆喝道,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想见识下李小龙的射箭功夫。 李小龙凝神静气,脚底抹油,弯弓搭箭。“哧哧”连续五声,卫兵们目光追随剪枝飞行的方向望去。 “啪啪啪啪啪”箭靶处的卫兵惊呼道:“全部命中红心!” 卫兵们瞠目结舌,半晌晃过神才欢欣鼓舞,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小龙坦然自若,道:“射箭讲究手、眼、心三者合一!心无旁骛,眼睛锁定目标,拉弓蓄积力量,一蹴而就!” 卫兵们频频点头,似乎有所领悟,纷纷拿起弓箭一试身手。李小龙在旁观摩,提点一二。 …… 夜晚,繁星闪闪,海风习习。军营里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士兵们席地而坐。悠扬的旋律响起,艾因乐领唱:“茫茫瀚海,亲亲我家。一起唱!” “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 全体士兵一曲作罢,意犹未尽。杨卫国对着李小龙的二营卫兵喊道:“二营唱一个!” 杨卫国的一营军士立刻附和道:“二营唱一个!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 “来一个就来一个!”李小龙爽朗笑笑,带头唱道,“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众军士云集响应,歌声震天。 唱罢,李小龙恭维道:“一营唱歌唱得好!欢迎他们也唱一个!”杨卫国也欣然接招,和军士们齐声高唱。军士们你来我往的拉歌,好不畅快。 这日,陈四、杨卫国和李小龙一批武将奉命到中军大帐议事。走到帐外,忽然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声音。 “好你个戚继光,老娘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在外面找狐狸精!”戚王氏端坐在太师椅上,谩骂道。 笔直站立的戚继光苦着脸,道:“夫人是我糟糠之妻!与我成亲多年,没有生育!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并非好色,只是想娶房小妾替我戚家延续香火罢了!” “你!你!”戚王氏横眉冷对,怒道,“你敢嘲笑老娘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顿时气不打一处出,随手抓住案台上的砚台砸向戚继光。然后,气急败坏的冲了大帐。 戚继光不做躲闪,快步追出帐外,安慰道:“夫人!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一众武将在帐外听得清清楚楚,忿忿不平。陈四朗声戏言道:“将军英雄盖世!不想家中有这样一只母老虎!” 戚继光瞥见众将,感到脸上无光,故作姿态道:“这母老虎太不像话,尽然敢闹到军营来!回府我得好好收拾她!” 杨卫国贼笑着进言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事!末将有一计策,可好好杀杀夫人的锐气,不知将军愿意听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众将一听杨卫国有计策,立刻竖起了耳朵。 “卫国!你有什么法子震慑母老虎!但说无妨!” 杨卫国绘声绘色的比划一番,众将听了觉得妙不可言。戚继光也欣然同意。 次日,戚继光把夫人请到中军大帐。一众武将全身披挂分立俩旁,个个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戚王氏处变不惊,扫过诸位将士的面庞,看出了他们的敌意,对着嗔怒道:“戚继光!你莫不是召集了这些武将给我下马威吧!” 戚继光面露虎威,把手一挥,灵机一动,赔笑道:“特请夫人阅兵!” 昨日,众武将与戚继光约定好,若戚继光挥手示意,他们便出手吓唬夫人,哪知他这般举动。顷刻,一众武将啼笑皆非,暗自嘀咕:“将军,就是个怕老婆的种啊!” 第三十六章 战龙山所 犬养三郎和陈东一部倭寇退回萨摩岛休养生息了半月,恢复了锐气。陈东立即派人发信给麻叶、徐海二位倭寇头子,商讨一同出兵侵扰劫掠。麻叶、徐海和陈东本是五峰船主汪直的部下,后羽翼渐丰,自立门户,三人虽曾同吃一家饭,但关系一直不温不火。此刻,犬养三郎、陈东、山本五十六围着一张兽皮地图指手划脚,三人正在找寻登陆作战的最佳地点。 “报!”俩个派出送信的小喽啰回来了。 陈东剑眉一挑,问道:“麻叶、徐海二位首领答应出兵吗?” 俩个小喽啰互相望望,其中一个子矮小的愤愤道:“二大王!麻叶、徐海俩位首领让小的带话说,近来受到胡宗宪所率官军的重创,需要休整!倘若,我们萨摩岛敢做先锋,他们愿意出兵前往!” “这群狗娘养的家伙,想扮猪吃老虎!”陈东咧嘴骂道。 犬养三郎铁青着脸,喝道:“八嘎!你们汉人大大狡猾的!”他望向地图心有所属,手指重重一点,正色道:“我们就从这里登陆!” 确定了大致的登陆地点,陈东亲率三艘八幡船出岛打探敌情,并派出武士登岸收集情报。定海县岗哨发现有倭寇的八幡船在附近海域游弋,点火放出狼烟。忙于整顿军务的戚继光得知消息,集结军队星夜驰往定海县。大军奔袭,花了俩天半赶到了定海县。戚继光怕扰民,下令官军乘夜分批进驻到龙山所城。龙山所城四周风光钟灵毓秀,地形得天独厚。东面是石塘山;南面为达蓬山和凤浦湖;西面的伏龙山以龙盘虎踞之势环绕拱卫;北面,东海的惊涛骇浪又为它增添了一道天然屏障。 船只还未靠岸,却远远瞧见犬养三郎一行人在码头等候。上了岸,陈东将打探的情报一一告知犬养三郎。犬养三郎大喜过望,狂笑一阵,道:“龙山所易守难攻,明军料定我们不敢在此登陆,定然疏于防范!” “我们偏向虎山行,打他个措手不及!”陈东一脸奸险,接过话茬道。 众倭寇一听,觉得胜利在望,飘飘然笑作一团。犬养三郎集合全体武士,除少量留守大本营,其余一千八百倭寇倾巢出动。一众倭寇登上八幡船,犬养三郎进行周密布置:倭寇分成三部,前锋、中军、断后;井山村夫、姜庞、许栋分别率领前锋的三个小纵队,阿福和他本人督促中军,陈东、欧阳猛负责断后。登陆选定于下半夜。 夜色如墨,没有一丝光亮。海风摇曳,海浪拍岸,三十来艘八幡船靠了岸。一股股倭寇象张牙舞爪的小鬼纷纷跳下船。他们点燃了火把。海风吹得火焰时明时暗。犬养三郎集合队伍,喝令道:“武士们,砍下敌人的头颅,让他们的鲜血浸染神圣的八幡旗!出发!”前中后三部倭寇按部就班的向龙山所城挺进。行进一二里,却遭遇了杨卫国巡逻的小股官军。双方短兵相接,杨卫国且战且退,倭寇人多势众穷追不舍。犬养三郎得知前方捷报,又加派二百倭寇驰援。杨卫国将倭寇引到雁门岭一带,戚继光、陈四伏击的士兵斜刺里杀出。倭寇们大为震惊,死伤了数十性命,但排成的一字长蛇阵却没有乱。狭路相逢勇者胜,倭寇的一路冲杀,前仆后继越战越勇。官军本就技不如人临阵畏缩,加之倭寇气焰嚣张,节节败退。约莫半个时辰,已然杀到龙山所城下。负责守城的李小龙见贼势如日中天,忖道:“擒贼先勤王!”抢夺了卫兵的弓箭,手到眼到心到,向冲杀在三列蛇阵最前的井上村夫、姜庞、许栋连射数箭。三人猝不及防,中箭倒地身亡。蛇无头不行,众倭寇不知所措,乱作一团。戚继光、陈四和杨卫国乘势率兵掩杀。倭寇溃败。犬养三郎瞥见前锋人马败退,妄想挽回颓势,号令冲杀。兵败如山倒,倭寇没了士气,只知逃命。他无力回天,只得仓皇率领部下撤到海上。 龙山所一战,戚继光深感官军难堪大用,心头如有巨石压迫。数日来,他辗转反复,难以入眠,总会回想当日在义乌所见矿工打架的场景。思虑再三,他奋笔休书一封上呈胡宗宪,借口“兵无专统,谋不佥同”请求暂离台州,前往义乌招募兵勇。胡宗宪自知官军恶疾积重难返,回信答应了他的要求,并敦促他招募好兵勇即刻返回。胡宗宪还派人叮嘱义乌府衙要全力支持戚继光募兵。戚继光大喜,将三地军务暂交陈四负责,领着李小龙、杨卫国和数十亲兵直奔义乌。 戚继光一行数人策马扬鞭,不日已到义乌城外。城墙外,到处是用朱红色书写的募兵口号,诸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少小立志报国,长大踊跃投军”等等。突然,一个亲兵咯咯发笑。众人不解,困惑的目光投向他。亲兵用手指着城墙底下一句不显眼的口号“如果不想让你的婆娘、姐妹陪倭寇睡觉,那就去投军吧”。戚继光、李小龙和杨卫国不为所动,感觉不出丝毫笑点,反而刺激他们想到当日牛头村的惨状。戚继光喝斥道:“*掳掠,丧心病狂的倭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亲兵即刻止住了笑声,一脸愧疚。 城门口的守备官对着张画像,定睛看着迎面走来众人。一眼瞧出走在最前的正是画像中人。他赶忙迎上去,躬身作揖道:“戚参将!下官是来接您去府衙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义乌!”戚继光皱皱眉头不解的问。 “总督大人早就派人到义乌,通知知府大人。说您将来此地募兵!” “总督大人?” “胡宗宪,胡总督啊!大人莫非不知道巡抚大人已经升任总督了!”守备一脸惊诧。 “哦!哦!”戚继光尴尬笑笑,摇摇头心道,“最近忙于军务,已然不知道天下大事!上次写信还称胡巡抚,真是罪过呀!” 一路进城,处处可见募兵处,而且人头攒动。到了府衙,知府一一呈报了近日招募的兵勇数量。戚继光称谢拒绝。知府不明就里,询问一二。戚继光本就倾心于矿工农民,直言道出募兵政策:一,不要城里人;二,不要在官府任过职的;三,四十岁以上的和长得白的不要;四,胆子特别小和胆子特别大的不要;一,要老实厚道的农民;二,黑大粗壮皮肉结实的人;三,要目光有神的人。次日,官府派人张贴募兵红榜,不仅在义乌城,而且还去往田间乡里。一时之间,符合条件者云集,人山人海。戚继光命杨卫国、李小龙和随行亲兵认真选拔,最后选定了三千人,编立成队伍,也没的军服换就匆忙赶回台州。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奔回台州。一下多了三千张口,吃喝少不了银子。戚继光又休书一封给胡宗宪告知所募兵勇数量,并讨要军饷。胡宗宪也是囊中羞涩,一边向朝廷索要银子,一边派人打听刘光耀募集军饷一事进展如何。 第三十七章 痴情汉子〔1〕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客官!) 马队一路走走停停,坐在马车里的刘富贵四人人骨头都快颠簸得散架了,脸上全是倦容。刘光耀挽起布帘,探出头喊道:“文清!” 陈文清勒住缰绳,策马缓缓到窗帘旁,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刘光耀极目望了望前方,问道:“文清,此地离扬州还有多远啊?” 陈文清擦擦额头的汗滴,笑着说:“不远了,大概还有十里地就到扬州城了!” 车内的刘富贵三人听到此话,一扫近日奔波的阴霾,露出了笑容。渐行渐近扬州城,刘富贵思前想后,犹豫再三,终于向刘光耀开口:“哥!天下无不散筵席,我们就在这下车吧!” 刘光耀皱着眉头,不解的问:“你我是亲兄弟,马上就到扬州城了,你们为什么要走啊?” “哥!你是到扬州城办朝廷大事的!弟弟我不过是来混个生活!你就让我自谋生路吧!”说着,他牵着芳菲钰和李小凤跳下了马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刘光耀熟知弟弟比较自我,强留也留不住,只叮嘱道,“弟!你们珍重,要有难事到府衙来找我!” 刘富贵会心一笑,点点头道:“哥,你也保重!”他吹着口哨,挽住俩位心上人潇洒的走向扬州城。 “‘飞雪漫天射白鹿,笑诸神侠倚情鸳’金大师全套侠义小说,最新最火爆的言情力作《名妓是怎样练成的》,欢迎各位书迷抢购!”张大力拿着书卖力的吆喝,眼睛时不时瞅瞅城门口的路人。自从李小凤等人离开武镇后,他总感觉少了什么,坐立不宁,寝食难安,整天都想着李小凤。后来找了驻守武镇的官军把守,他打听到刘富贵的双胞胎哥哥刘光耀将到扬州赴任。权衡思量一番,他决定放手一搏,变卖了家产来扬州守株待兔,即使找不着李小凤,也能通过刘光耀得知李小凤的去向。今日一早,扬州城的官府大轿就陆续出城,军容肃穆的卫兵把守了进出的城门。张大力的书铺临近城门口,一眼就能望见进城的人。他猜想一定是有大人物要到扬州城,说不定就是刘光耀。 扬州城自古就是繁华之地,人生乐事,莫过于腰缠十万贯,三月下扬州。自隋炀帝开凿运河,扬州历来都是漕运的咽喉要道。明朝年间,盐商巨贾聚集于此,富甲天下。修葺一新的城墙足有三四丈高,城楼上旌旗策策,站立的卫兵个个威武。拱形的城门下并排站立着全副披挂的卫兵,还有一群肥头大耳的官员,布政使、按察使、道台和知府悉数到场。他们冒着烈日,摇着扇子,嬉笑着攀谈。 陈文清一马当先,身后十多个卫兵策马护卫载着刘光耀的马车。“来了,来了”一人惊呼道。众官员急忙整理官服,踱步迎上。陈文清揽开帘布,刘光耀款步走下马车。排列整齐的俩排官员躬身作揖,齐声呼号道:“恭迎钦差大人!” “不必拘礼!”刘光耀谦和道,目光扫过一众官员。 扬州知府杨茂材上前一步,谄笑道:“下官已经在上官客栈摆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官员、卫兵把刘光耀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簇拥着进了城。张大力定睛瞄着涌入的人潮,却看不真切,唉声叹气了一阵,好生失望。 刘富贵、芳菲钰和李小凤一路打闹嬉戏,不知不觉也已走到城门口。坚固的城墙、飘扬的龙旗,一扇拱形城门。刘富贵浮想联翩,惊叹道:“这扬州古城比武镇可气派多了,一定好玩!” 芳菲钰撇嘴道:“你就知道玩!” 刘富贵白了眼她,坏笑道:“江南自古出美女,我还要娶几个美女做小妾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芳菲钰与李小凤鄙视的睹着她,嗔道:“你敢!” 进了城,三人游目四顾:宽阔的青石板街道,林立的屋舍,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嘿!”张大力一巴掌重重拍在刘富贵的肩膀。 刘富贵猛然一惊,吓了个半死,回头一瞧,火气消解了一半,愕道:“大力!你怎么来扬州城了!”他心里酸酸的,心道:“这小子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第三十七章 痴情汉子〔2〕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客官捧场!) 张大力深情的睹着李小凤,心潮澎湃,情愫如迸发的岩浆,丝毫没有理会刘富贵讲什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小凤看了他一眼,脸上泛出一圈红晕,道:“力哥!富贵问你话呢?” “哦!”张大力晃过神,笑笑道,“富贵!你刚才说什么呢?” 刘富贵不怀好意的瞪着他,不悦道:“你不要用眼神意*我的小凤!” 张大力脸青一阵红一阵,忙道:“这不是多日不见,才多看了几眼!” 芳菲钰扯扯刘富贵的一角,道:“富贵开玩笑的!力哥,你别当真啊!” “不碍事!不碍事!”张大力赔笑道。 李小凤觉得有些尴尬,话锋一转:“富贵,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去我家吧!”张大力诚挚的邀请道。 “那不是送肉上砧板!”刘富贵醋意十足。 芳菲钰向刘富贵使了个眼色,道:“谢谢力哥,我们就不去你家打扰了!” 刘富贵气道:“随便找个客栈落脚!” “住客栈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划算,不如我们自己买个宅子!”李小凤想到当日武镇的窘境,建议道。 “小凤说的不错!富贵,你看呢?”芳菲钰定睛望着刘富贵。刘富贵点点头表示赞成。 张大力热情道:“扬州为防倭寇再次侵扰,正在修筑新城,有不少屋舍出卖!我领你们去瞧瞧!” “有劳了!”芳菲钰客气道。 张大力将书铺收拾妥当,带着李小凤三人去扬州新城。途径小秦淮河畔,亭台楼阁,青砖碧瓦。三步一柳,扶风妖娆。五步一桥,别趣有致。杜鹃、山茶和石榴花香飘逸,如诗如画。四人欣赏美景,新城已在脚下。极目远眺,全部都是别具匠心的住宅,因而得名新楼街。“卖宅子哟!卖宅子哟!”不远处,一排卖宅客扎堆争相吆喝。走进细看,每人手里还举着个木牌,“买宅打九折”、“买宅送马匹”、“买宅送花园”、“买宅送红木家具”等等,噱头十足。 “大爷!买宅子吗?”不一会儿,十多个卖宅客蜂拥围住了张大力四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刘富贵发飙道:“老子要买会找你们的!” 十多人怏怏的散开了,口里碎语咒骂着。四人转悠了一圈,最后挑了个面相老实巴交的卖宅客推荐住宅。卖宅客一见来了买主,轻车熟路的推介道:“大爷,夫人!我这有高中低三等价住宅,全部有买宅惊喜!买高价住宅送小妾丫鬟;买中价住宅参加幸运大抽奖,最高可中五百俩;买低价住宅送头驴!你们需要哪等价位的啊?” 刘富贵听得心花怒放,好生好奇,脱口道:“都瞧瞧吧!” 卖宅客领着四人来到一坐名为“雨花楼”的住宅。雨花楼临水而建,坐北朝南,长廊曲折,青砖绿瓦,飞檐斗拱,又有一花园,百花斗艳。 刘富贵左顾右盼,提不起半分精神,问道:“你不是卖宅子送小妾丫鬟吗?” 芳菲钰和李小凤鄙夷的瞥了他一眼,顿时怒火中烧。 卖宅客笑道:“大爷,请随我来!”他将四人领进装饰奢华的大厅,拍拍手。三位女子款款碎步从后堂走入大厅,蹲身一拜,柔声道:“大爷,夫人,安好!”这三位女子,中间一人面貌姣好,身段曼妙,算得上美人坯子。其余二人却是歪瓜裂枣。刘富贵注目瞅着中间的女子。 卖宅客心里一乐,添油加醋道:“大爷,这女子虽不及二位夫人,但也算得上个美人!这宅子不但风水俱佳,而且大气实惠!” “再实惠也不买!”芳菲钰嗔怒道,她拉着小凤冲出了屋。 半晌,刘富贵问道:“这宅子要多少银子?” “不贵!五百俩黄金!” 刘富贵一听,差点晕了过去,吞吐道:“五百俩俩黄金!” 卖宅客看出了刘富贵的窘相,乖巧道:“要不我们再去看看中等住宅?” “不用了!直接去看最便宜的!”芳菲钰利索的说道。 卖宅客把四人领进了个四合院。四合院本是北方建筑屋舍,建在扬州却也独有风味。院落宽绰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独立有游廊联接,对外只有一个街门,还有一面墙壁,画有精美的花纹图案。院内还种了些花草。 “这四合院,我喜欢!”芳菲钰与李小凤二人看了,不禁异口同声道。 “喜欢就买了!”刘富贵拍胸脯道。 李小凤啧啧道:“这四合院多少银子?” “一百俩!”卖宅客道。 刘富贵瞥了眼他,道:“你不是说卖宅子送头驴吗?我不要驴,能不能便宜点?” “大爷!这价钱已经够地道实惠的了!实在不能优惠了!”卖宅客冒似秤砣一块,雷打不动。 刘富贵摇摇头,故作惋惜道:“那我们再去别处瞧瞧吧!”他拉着芳菲钰和李小凤转身要出院子。 卖宅客露出一脸苦相,改口道:“不要驴九十俩,要买就去拿房契按手印!” “九十俩,买了!”刘富贵一口答应,心里庆幸自己会杀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宅客收了银子,刘富贵取了地契门锁钥匙。三人初来乍到,也算有了安身之地。 当晚,张大力尽地主之谊,邀请三人在扬州旧城福满楼品尝了特色小吃。酒足饭饱后,四人泛舟小秦淮河上。清风徐徐,杨柳依依,湖畔边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好不热闹。刘富贵几次欲上岸,却被芳、李二人阻拦。张大力总会时不时偷瞄几眼李小凤,已然心满意足。直到半夜,四人才尽兴而归。 天微微亮,红日才露出半个头。刘富贵很早醒了,他见芳、李二人睡得正香,合衣碎步轻声出了屋。抖擞精神,漫步小秦淮河边,注目远眺,一排排深宅院落,林立的店铺。运河上,船只成群结队,人声鼎沸。踱步过桥走到旧城,全是低矮的平房,又有扬州府、漕运司、盐运司等官署。亭子里,文人秀才摇着扇子谈笑风生。街头巷尾,有不少人三五成群踢耍蹴鞠。蹴鞠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唐宋时最为繁荣,那时的蹴鞠爱好者,终日鞠不离足,足不离鞠。及至明代,扬州人也酷爱踢蹴鞠。 散步完,刘富贵买了早点,快步赶回家。“吱呀!”俩叶木门缓缓洞开。 “好你个刘富贵!回来了!”只见芳菲钰、李小凤一左一右,一脸肃杀喝斥道。 刘富贵一脸木然,见她们一人拿着扫帚,一人提着浇花水壶,堆出些笑容道“俩位娘子,这么早就起来忙活了!” “说!干吗去了!”二人横眉冷对,质问道。 刘富贵抖抖手里的早点,像唱戏似的道:“为夫给二位娘子买早点去了!有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野鸭菜包和糯米烧卖!” 芳菲钰和李小凤连忙放下手里的扫帚和水壶,迎上分别搂住他的左右胳膊,撒娇道:“富贵!你真好!” 刘富贵一头雾水,心道:“这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 三人花了一天功夫,把四合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井井有条。晚霞殷红,时而如天马行空,时而如仙女散花,美轮美奂。 刘富贵换了身衣裳,在屋外喊道:“二位美女,太阳都落山了,你们快点!我肚子饿扁了!” “来了!来了!”芳菲钰、李小凤快步出了里屋。三人出了院子,刘富贵挂上锁。“嗒嗒!嗒嗒!”耳边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三人应声望去。瞧见,张大力赶着辆马车相向而来。马车上还有一个人,正是昨日卖宅客。 “富贵!小凤!菲钰!”张大力招呼道。 刘富贵扫了眼李小凤,冷冷道:“小凤!你的暗恋哥又来了!” 李小凤嘟着嘴,一言不发,心头压抑不已。 芳菲钰瞅瞅刘富贵,道:“你度量大点,别像个小媳妇一样!” 刘富贵正要还嘴,张大力驱使的马车却已到跟前。他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朗声道:“力哥!你这劳师动众的干嘛呢?” “搬家啊!”张大力揩了把汗,道,“我搬来和你们做邻居!” 卖宅客解释道:“张大爷打算买下隔壁的住宅!” “力哥住隔壁,以后大家正好有个照应!”芳菲钰乖巧道,心下感叹:“力哥对小凤还真是一往情深!” 刘富贵很是无奈,气不打一处出,闷声不语。 李小凤忙道:“力哥!我们帮你搬行李吧!” “麻烦你们了!”张大力看了眼李小凤,马上转移视线,生怕刘富贵生气。 刘富贵一张臭脸,哼道:“不麻烦!热烈欢迎!” 卖宅客与张大力交割了房契。马车里装了许多侠义小说、言情小说之类的书籍,只有俩三床被褥、凉席和少许换洗衣服。不过一柱香功夫,四人就把所有东西搬进了屋。 张大力道:“富贵,辛苦你们了!一起吃饭去!” “力哥,昨天你请的!今天我做东!不要跟我争!”刘富贵一席话说到了死胡同。刘富贵早上转悠了一圈,也知道了扬州几个颇有名气的饭馆。他领着三人进了“飘香楼”。饭后,四人各回各家。一进屋,刘富贵就一头栽倒在床,呼呼大睡。李小凤拉着芳菲钰走到院子里。 皓月当空,星河璀璨。 李小凤眼眶湿润,无奈道:“菲钰!富贵这么爱吃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芳菲钰握着她的手,叹息道:“女人,这辈子嫁给男人!得学会做妈妈和做女儿!象妈妈一样关心爱护他,象女儿一样依恋爱慕他!” “我是真的真的很爱很爱富贵的!”李小凤若梨花带雨道。 “富贵心里清楚着呢!”芳菲钰摸摸她粉红的脸蛋。 李小凤撅着嘴,忧心道:“如今,力哥住到了隔壁!我怕富贵会无理取闹!” “傻瓜!你要让富贵不吃醋,就得让他放心!进屋给他念叨念叨!”芳菲钰话毕,独自走进了侧屋。 李小凤进了屋,摇醒了刘富贵。 刘富贵睡眼惺忪,道:“小凤!什么事啊?”他见小凤眼角有泪痕,立刻直起身板,深情的瞅着她,关心道,“你怎么哭了?” “还不是为了你!”李小凤埋怨道。 “为了我?我可没惹你生气啊!”刘富贵眼神无辜的看着她,感到莫名其妙。 “谁叫你那么爱吃醋啊!”李小凤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刘富贵恍然大悟,气愤道:“从武镇到扬州,力哥费尽心思!我是如鲠在喉啊!当然会吃醋嘛!” “可人家只爱你一个啊!你个大笨蛋!”李小凤挠首弄姿,字字肉麻,不觉一脸羞红。 刘富贵心里踏实了不少,把李小凤揽入怀里,安慰道:“小凤,对不起!我爱你!” “富贵!我也爱你!”二人拥抱,激吻。 长夜漫漫,刘富贵与李小凤春心荡漾,情欲交融。 第三十八章 找活碰壁 翌日清晨,芳菲钰、李小凤就吵着嚷着要出去转转,刘富贵乐此不疲,一口答应。三人来到瘦西湖乘船游玩,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又有长堤春柳、青云白塔、万松叠翠美不胜收。船在湖中游,人如画中景。感受了瘦西湖的自然神韵。三人慕名赶到大明寺,虔诚拜佛。一天光阴悄然而逝,傍晚时分走街窜巷,赶集夜市。热腾腾的小吃、精致的泥人、华美的花灯;变戏法的、唱曲的、说评书的,好不热闹。三人尝了不少美味小吃。回家时,芳菲钰和李小凤提着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红纸窗花、苏杭刺绣屏风、安神檀香等等。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一天天过去,一转眼到扬州已有半月。夕阳西下,月儿还不曾爬上云端。李小凤端上菜盛好饭,向里屋喊道:“富贵!吃饭了!” 三人围桌而坐。刘富贵瞄了眼桌上的菜,立刻没了胃口,抱怨道:“又是青菜啊!” “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花钱!买宅子、吃喝玩乐,可没少花银子!坐吃山空这可不是长久之计!”芳菲钰语气里有几分不满。 刘富贵瞥了眼她,啧啧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明儿个,我去找点活干!”李小凤边说边扒了口饭。 刘富贵有些无地自容,露出惭愧之色。他挺直腰杆,拍着胸脯,吹牛皮道:“小凤!菲钰!你们就在家给我好好呆着!明儿我出去找活挣钱,保证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芳菲钰嘴角抹过一丝笑意,给刘富贵夹了块豆腐,笑道:“别说大话!我管家婆的可等着你的银子开锅哟!” “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想当初在武镇,‘逗乐吧’多火,咱们挣了多少钱!”刘富贵底气十足道。 “行了!行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芳菲钰打住了他的话。 李小凤冲刘富贵倾心一笑,柔声道:“富贵!我相信你!” “还是小凤懂我!”刘富贵故意冲芳菲钰使了个眼色。 第二天,刘富贵早早就出门找活。路过码头时,发现有招人告示,招用力能扛鼎的汉子做苦工。他人又瘦,也没多大力气,自知干不了苦力活,只好绕道而走。来到新城主街,俩边有许多饭馆客栈,它们倒很缺人,但大多要的都是洗碗刷盘子端菜收拾客房的店小二。刘富贵拉不下脸面,打心里不愿意赚这个钱。又走了一会,他看到一家茶楼张贴的告示,“本店招收逗乐说笑之人,有意者入店面谈”。他眉开眼笑,心道:“这活计不正是为我准备的嘛!”款步进店,信心满满的向掌柜问道:“掌柜的!你这是不是招用说笑逗乐的人啊?” “对啊!”掌柜也不正眼瞧他一眼,随口回了句。 刘富贵有些不悦,朗声道:“我就是你们要招的人!” 掌柜的侧身细细打量了一番刘富贵,笑笑道:“哦!是吗?你行不行,自己说了不算!还得客人喜欢!上台试试吧!” 店小二领着刘富贵登上茶楼的“说笑台”。刘富贵胸有成竹,振振有词道:“小弟不才,先给各位食客带来小笑话‘长坂坡’!” 话音未落,一张黑脸长满麻子的食客嗷嗷道:“赵云骂张飞狗日的,不给他地图嘛!早听过咯!” “哦!哦!”一群食客端起茶杯磕着桌子起哄道。 刘富贵始料不及,忙道:“这个听过了!不碍事,我说个各位没听过的!说有一个嫉妒的丈夫,在出门之前在妻子的左右内侧大腿各画了一个卫兵,回来之后,发现卫兵竟然左右对调了,妻子的回答,‘站累了,也该换换班呀’!” “不好笑嘛!不好笑嘛!”又一食客站起来,奚落道,“没意思!真没意思!” 在武镇“逗乐吧”表演时,刘富贵从未这样冷场,当下头冒冷汗,心绪急躁,脱口道:“我给各位大爷来首诗,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厕所在右边,飞流直下三驼屎,糟糕没带擦屁纸。” “乓乓”三五个食客立马摔碎了茶杯,破开骂道:“大爷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讨恶心的!你小子欠收拾!快给老子滚!” 掌柜匆忙向食客赔罪,向送瘟神一样把刘富贵赶出了茶楼。刘富贵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摸回了家。 李小凤迎上他,道:“富贵!你找着事了吧?” “没!”刘富贵低沉的闷了声。 刚出屋的芳菲钰见刘富贵面色抑郁,道:“富贵!咱不着急慢慢来啊!” 刘富贵心若冰窖,道:“菲钰!小凤!从明天起,我和力哥一起去城门口卖书!” 芳菲钰和李小凤猜想他一定受了委屈,却又不好细问,点头齐声道:“恩!” 当日,李小凤找了个空闲给张大力说道了刘富贵想要卖书一事。张大力毫不犹豫,立马答应。他专程把刘富贵叫到家里,传授了一些卖书的说辞,又将自己在大东门附近的一个铺面无偿让与刘富贵。张大力如此仗义,刘富贵内心十分感激,并对过往自己一些言行深感愧疚。 第三十九章 编书热卖 “卖侠义小说,言情小说,历史传记!”刘富贵卖力的吆喝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整整一上午,叫卖声都不曾停歇。黄天辜负有心人,他却只卖出了寥寥三本书。 一个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老头走到书摊前,左右望了望,像做贼似的问道:“卖书的!你有房事之书卖吗?” “没有!”刘富贵摆手道。 “唉!”老头叹了叹气,甩手离去。 刘富贵望着他瘦弱的背影,暗暗嘲笑道:“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有这爱好,真是不知廉耻!” 不过一个时辰,又有一风流倜傥的秀才走过来,大方道:“兄弟!不知你有‘十八摸’这本书卖吗?” “‘十八摸’?”刘富贵脑子转了一圈,觉得这书名很陌生,注目看了看秀才。 秀才放荡笑笑,绘声绘色道:“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 刘富贵懵了,猜道:“又是黄书吧?”。 “没错!十八摸图文并茂,是难得的极品黄书哟!”秀才面部抽搐,*邪的笑笑。 “没有!”刘富贵盘算道,“男人好色,看来卖书也得投其所好!” 接连数日,总有路人问及黄书,刘富贵没有货源,找上门的生意也做不了。他心里痒痒的,只得去找张大力。 “咚咚”刘富贵扣着门。 “富贵!”张大力开了门,问道,“这几天,卖书怎么样?” 进了院子,刘富贵不请自坐,诚然道:“老样子!一天卖个五六本!” 张大力进屋给他倒了杯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力哥!近来,老有客人打听黄书!要不我们找点黄书卖卖?” “卖黄书!”张大力一惊,沉声道:“富贵!为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卖黄书那是赚下流坯子的钱!干不得!” 本是一番好意,不曾想反吃了教训,刘富贵无奈笑笑,道:“我也就这么一问,你别当真啊!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好吧!”张大力把他送出门,叮嘱道:“富贵!黄书是真不能卖哦!” 断了卖黄书的想法,刘富贵好像没有了精气神。(.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卖没卖出多少,可为初到扬州来的人指路、推荐小吃客栈什么的好事却做了一箩筐。这日,他收工回家,沿着小秦淮河游走,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一条生财之道。倏然,加快步子,兴冲冲的奔回了家。 一进门,李小凤见他乐呵呵的,问道:“富贵,有什么好事啊,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刘富贵笑而不答,只道:“小凤!你去把力哥请到家吃晚饭,我有事和他商量!” 李小凤做了个鬼脸,碎语道:“神秘兮兮的!”她把张大力请到家中。芳菲钰下厨作了几样可口的下酒菜。四人围桌而坐。 刘富贵举起酒杯,道:“力哥!你教我卖书谋生,这杯我敬你!”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要这般客套!”张大力莞尔一笑。 四人一饮而尽。 刘富贵吃了口菜,话锋一转问道:“力哥!初到扬州时,你最想干嘛?” “当然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啊!” “恩!”刘富贵应了声,目光锁住芳菲钰,问,“菲钰!你到了扬州,第一件事做什么啊?” 芳菲钰不假思索道:“品尝当地特色美食啊!” “哦!”刘富贵点点头,视线转向李小凤。 李小凤笑靥如花:“游山玩水!” 三人一一回答完毕,定睛注视着刘富贵,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富贵扫过三张疑惑的面庞,微微一笑。他正声道:“初到扬州的人,不外乎就想知道此地吃喝玩乐的好去处!这样,免不了要向人打听询问!” “对啊!”三人眉头紧锁,更加困惑的瞅着他,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富贵一语道破玄机:“我们能不能写本书,介绍扬州吃喝玩乐的好去处啊!名字我都想好了,‘扬州一本通’!” “好想法!”张大力豁然开朗,赞道,“富贵!还是你脑子活泛!” 芳菲钰和李小凤面带喜色,信服的点点头。 “不过,要摸清扬州的吃喝玩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刘富贵自泼一瓢冷水。 张大力道:“这个不难!写这书,主要是得收集消息。我们走街窜巷,认真打听,还是能够成功的!” “力哥的话有道理!”刘富贵给杯子一一斟满酒,道,“干!” 晚饭过后,四人拧成一股绳,进行了明确的分工。以后数日,芳菲钰、李小凤结伴寻访各大饭馆、酒楼和客栈,仔细记录店家的特色名菜点心。她们走街窜巷,品尝了不少地道的小吃,自然也不忘一一记下。张大力则拜访各家书店,搜罗了不少扬州的地方日志。他细心的甄别,选取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他还请熟知扬州城的画师绘制了一张扬州地图。他按图索骥,检验地图的实效性,又几经修改。图册编纂完成,没有遗漏一街一巷。张大力、芳菲钰和李小凤干得风风火火。刘富贵也没闲着。此刻,他安然躺在睡椅上在万花亭里闭目养神。万花亭临瘦西湖而建,四周种满了名贵花木,有琉球的大蕙兰,有朝鲜国的仙人树,还有名声远播的“十八学士”。花香四溢,暖风习习,刘富贵凝神深呼吸,顿感快活,诵道:“江南好,怎不忆江南!”消磨了俩个时辰,他又闲庭信步的逛到了买卖街。这买卖街只有一丈宽十分狭窄,但深远幽长。街道为青黑石板,被俩侧低矮的青砖瓦房裹挟。狭长的街道商铺林立,人满为患。 “本店有王羲之的字,唐伯虎的画!”街口处商铺的小贩叫喊道。 刘富贵侧脸扫过商铺里挂的字画,磨叽道:“王羲之是书圣!它的字可是价值千金,这样的小店怎么会有!准是骗人的!” “热卖西洋钟表、日本的武士刀!” 刘富贵饶有兴致的拿起一尊座钟,细细把玩一阵,没有看出什么门道,说:“这玩意就是西洋的钟表?” “是啊!大爷!” 刘富贵皱着眉头,一脸正经的问:“这干什么用的啊?” “计算时辰用的!不过西洋钟表俩个时辰只抵我们一个时辰!”小贩道。 刘富贵摇摇头,讥讽道:“这些红毛鬼确是不如我们汉人,笨得连时辰都走得慢些!尽做些这样的破烂玩意!” 小贩被他一席话弄得哭笑不得,没好气的道:“不买快走!别废话!” 刘富贵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恩爱夫妻石,恩爱夫妻石!”铺子前驻足围观了不少人。 刘富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了人堆里。 铺子的商贩主是个老头,颧骨突出,双目有神,手里握着俩块石头,口中振振有词的念叨:“恩爱夫妻石!不离不弃!” “不就是俩块破石头嘛,还弄个这么花哨的名!”围观的一男子奚落道。 老头微微一笑,双手稍稍使力把粘合在一起的石头掰成俩半,向众人展示一圈,道:“这俩块石头上,一块刻着牛郎,一块刻着织女!” 石头上的确勾画出了男人女人的线条,刘富贵看得清清楚楚。 老头将俩块石头放在案桌上隔得远远的,喜道:“这夫妻俩隔着万水千山,我们得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边说边移动其中一块石头。越来越近,大概还有半寸远,摆放在案桌上的石头一飞冲天,紧紧的抱住另外一块石头。 刘富贵眼前一亮,心道:“太好玩了!” 半晌,老头苦着脸说:“刚才是夫妻石亲热,如果他们吵架呢!”他如法炮制,只是将案桌上的石头翻了个身。越来越近,大概不及半寸远,摆放在案桌上的石头迅速的飞开了,离移动的石头更远。老头嬉笑道:“夫妻石吵架时,也闹分房睡呢!” “我要一对夫妻石!” “我也要…” 刘富贵还没来得及摸钱袋,夫妻石已被抢购一空。 三转十八弯,逛到买卖街尽头,却是一片开阔的树林。树上挂满了鸟笼、不少老者吹着口哨遛鸟。石桌旁挤满了人,全是一些游手好闲之人在斗蛐蛐。侧脸远望,几个蹴鞠场,不少青年男子流着黑汗,踢着蹴鞠练习脚法技艺。 夜幕降临,玩了一天的刘富贵回到家,他伏案详细记下这一天的玩乐之地。 …… 四人各司其职,一一将搜罗的消息、地图、地方日志汇总整理,编订成一本《扬州一本通》。张大力联络了印刷商行,初版印制了俩百册。 “吃喝玩乐上青楼,尽在扬州一本通!买一本让你高兴玩遍扬州!”刘富贵望着行色匆匆的进城百姓,念着顺口溜。 “卖书的,拿本《扬州一本通》瞧瞧!”一位少妇道,一手还牵着个五六岁的孩童。 刘富贵递了本给她,一丝不苟的观察少妇的神情。 少妇翻看了几页,渐渐露出了笑容,喜道:“这本《扬州一本通》还不错!多少钱!” “二十文钱一本!” 少妇思量半晌,道:“贵是贵了些!不过还是买一本吧!”付了钱拿了书,少妇牵着孩子进了城。 刘富贵的吆喝招徕了不少从大东门进入扬州的外地客。他们将信将疑,会随手翻看下《扬州一本通》,凡是看了的必会买上一本。短短三日,《扬州一本通》就贩卖一空。刘富贵和张大力找印刷商行加印了八百册。仅仅十日,又被卖的所剩无几。《扬州一本通》热卖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大印刷商行纷纷剽窃盗印。不多久书市上,《扬州一本通》、《玩转扬州》、《新扬州日志》泛滥。一些商铺更是不做老本行,争相跟风卖书,最后却落得个惨淡经营。第二次印刷的八百册卖空后,刘富贵很是精明,料到会有人盗印。他与张大力合计赚了钱,落袋为安,没有再加印《扬州一本通》。 第四十章 迷上“马吊” 贩卖《扬州一本通》,刘富贵赚了好几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三五个月的花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卖书的活,他也就三天打渔俩天晒网,爱干不干了。闲暇之余,他到处转悠,发现家附近有个马吊馆。一来二去看了几回,他心痒痒的上了桌,没费什么功夫就学会了打马吊。最近,他着了魔似的天天泡在马吊馆里奋战。 “马老二,你快点!婆娘生娃都不要你这么久!”田大山不耐烦的道,催促他快点出牌。 马老二口里叼着个旱烟袋,眯着眼扫了眼打出的马吊,又瞅瞅自己手里的,抽出一张,道:“一筒!” “七对子,胡了!”刘富贵乐呵呵的推倒牌。三四五万各一对、八条一对、东风一对,红中一对,单一只一筒。 “手气真臭!妈的!”马老二拉下脸,数了一吊铜钱丢在了桌子上。 对家的田大山还不忘开玩笑道:“马哥!屁股上是不是坐了书(输)啊!坐输不赢啊!” “别他妈说风凉话!快摸你的牌!”马老二瞪了他一眼。 坐马老二上家的叫曾花花,是个眉目含情、风韵犹存的妇人。她冷冷道:“俩个大老爷们,象个婆娘样,这么爱耍嘴皮子!” 马老二、田大山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兀自端详着自己的牌,盘算如何出张。 三条、东风、五条、红中、白板……废张打了一大片。黑着脸马老二一手臭牌。田大山还要吃一张,才听牌。曾花花满面春风,听二五八万,坐等别人点炮。刘富贵吃了一张碰了一张,分别是四五六万、三个九万。另外还有一对二万,四五六七万,一张南风。正值他摸牌,他满怀期待的摸了张牌,打开见光是张三万,当下心里一乐,甩出东风,也听二五八万。 四万、九条、五条。过了一圈,刘富贵又摸牌,他祈祷道:“自摸!自摸!”顺手一摸,真是张二万。推倒胡,他大笑道:“清一色!自摸!不好意思!” “哎!”马老二和田大山叹息道。 曾花花无奈摇摇头,既可惜又嫉妒道:“我也听二五八万呢!” 刘富贵对她挑眉笑笑,道:“没办法!手气好,门板都挡不住!” 又打了十多圈,天色渐渐暗了,散了场。 刘富贵差不多赢了一俩银子,一出马吊馆却见一群孩童也在赌钱。孩童最大的约莫七八岁,小的也有六岁。各人手里有一枚铜钱。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道:“老规矩!比谁尿得远!行不?” “恩!”众孩童连连点头,确定了规则。话毕,所有孩童脱下短裤,用手扶着*,一条条童子尿“瀑布”倾泻而下。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刘富贵笑得前仰后合。 漫步到家门口,发现俩扇木门上各黏贴了一张钟馗画像。踱步进屋,芳菲钰正手把手的教李小凤包粽子。 “富贵!你回来了!”李小凤抬头笑笑。 “恩!” 芳菲钰看了刘富贵一眼,道:“又去打马吊了吧,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旱烟味!” 刘富贵嘟嘟鼻子嗅嗅,道:“哪有旱烟味啊!” “厨房里留了饭菜,你自己热热吃吧!”芳菲钰道。 刘富贵一脸笑意,道:“你们别包粽子了,今天我赢钱了,明天端午节咱们上饭馆吃去!” 芳菲钰瞅了瞅他,道:“饭馆吃哪有自家的味道!” “富贵!明天你就不要出去打马吊了,好好陪陪我和菲钰啊!” “好勒!娘子!”刘富贵各亲吻了二人一下。 芳菲钰柔情道:“别闹了!快去吃饭!” 月亮淡出,太阳升起,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到了。刘富贵醒来时,天已大亮。三人一同吃了粽子、喝了雄黄酒就出门看龙舟赛。天公作美,万里晴空。运河上,青龙、赤龙、白龙、黑龙等十多只龙船整装待发。一个个精壮的汉子赤膊上身,一块块健硕的肌肉比刺眼阳光更加靓丽。“各只龙舟队预备!划!”司仪一声号令。锣鼓声震聋发聩,桨手同心协力,龙船乘风破浪,渐行渐远。岸边鼓噪声一浪高过一浪,一柱香功夫,立见高下。漕帮的赤龙夺魁、扬州巨富上官家族的青龙屈居第二。三人庆幸而归,离家不远时,却见一人久久守候在家门外。走进一瞧,这人却是陈文清。刘富贵与其寒暄完,才得知陈文清是奉哥哥之命请他们三人晚上去大明食府赴宴。 古香古色的包厢,静谧而豪华。一桌丰盛的晚餐,刘光耀焦急的等待着弟弟弟妹。刘富贵推开门,俩兄弟对视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血浓于水的亲情顿时温暖胸怀。 “哥哥!”三人面带笑意,齐声喊道。 “弟,菲钰!小凤!坐!坐!”刘光耀寒暄道。 陈文清退出屋,掩上门。 刘光耀给三人一一夹上一筷子菜,道:“你们近来可好?” “吃喝玩乐,好着呢!”刘富贵看了看他,关心道,“哥哥呢?” 刘光耀苦笑道:“我可没你那么潇洒哟!” 芳菲钰奉承道:“你做官为民可是大功德!” “菲钰,你啊!”刘光耀又招呼道,“吃菜!吃菜!” 刘富贵觉察哥哥有几分憔悴,似乎心有郁结,直言道:“哥哥,是不是有烦心事!” “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今日是端午节,我们在一起,哥哥高兴呢!” 李小凤触景伤怀,想到了李小龙,眼泪不禁落下。 刘富怜惜道:“小凤!想龙哥了?” 李小凤抽泣着点点头。 每逢佳节倍思亲,李小凤的思亲之情,不由得传染到刘富贵、刘光耀。俩兄弟想起了远在千里、独身一人的娘亲,顿时泪如雨下。一顿团圆饭,哭哭啼啼而过。 第四十一章 再觅商机 端午节后,刘富贵手气很臭,打马吊场场输钱。起初,他还能向芳菲钰要个半两一两银子去扳本,次数多了芳菲钰也成了铁公鸡,一毛不拔。二人为此事还吵了几次架。他本想找张大力借点钱,却又碍于脸面,没敢开口。这日,阳光和硕,天气清爽,刘富贵无所事事,只能闷头大睡。芳、李二人坐在院子里纳鞋闲聊。 “刘富贵!三缺一呢!”院外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 刘富贵一听手又痒痒了,像打了鸡血立刻爬了起来,穿上鞋子溜到了院子里。 芳菲钰拉下脸,眼神肃杀的瞅了一眼他,嗔道:“进去睡觉!” 刘富贵只好乖乖的进屋。 芳菲钰扔下手里的针线活,阔步开了院门,曾花花像是老鼠见了猫立刻没了声响。芳菲钰板着脸,斥道:“喊什么喊!” 曾花花识趣的快步溜了,嘴里还碎叨着:“真是只母老虎!” 发了飙,再也没人敢来叫刘富贵打马吊。天天闲着无聊,刘富贵只好重*旧业,卖书。多日不做买卖,吆喝起来都不习惯了。好在进城的人比较多,其中不少还拖儿带女。人一多买卖就好做了,这一日他的书卖得很好,尤其是自己亲手编制的《扬州一本通》。接连几天,从大东门涌入扬州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坐八抬大轿商贾富豪。刘富贵道听途说,得知原来浙江一带倭寇日益猖獗,当地百姓为躲避灾祸,不得不离乡背井,远走他乡。近来进入扬州城的人正是这迁徙大军的一部分。他望着鱼贯而入的人流,思忖道:“这么多人举家搬迁,免不了要找落脚之地!客栈不是久居之地,私家住宅必会遭到哄抢!”他一股脑冒出许多新奇的法子,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大有可为。 刘富贵的四合院临近小秦淮河,出门就是淮水街。刚住进四合院时,沿街虽然修建了许多住宅、商铺,但少有人问津,异常冷清。现今,这里的宅子十之八九有其主。商铺也开了不少,十分热闹。日暮西陲,晚风习习,淮水街各家各户亮起了火光。刘富贵缓步慢走,琢磨着心事。“砰”一头撞在了杨柳树上,鼓了个红红的脓包。他不觉得疼痛,反而杂乱的思绪一下豁然清晰。他呵呵一笑,拍拍倩影妩媚的杨柳树,快步跑回了家。 “你的头怎么了?”李小凤看着他额头的脓包好生心疼。 刘富贵摸摸红肿的脓包,毫不在意道:“刚撞树上了!没事!” 李小凤道:“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我去拿跌打药给你擦擦!” “不用了,”刘富贵微微一笑,拉住李小凤进了书房,道,“给我磨墨!我要写点东西!”刘富贵摊开一张宣纸,凝神整理思绪。一旁的李小凤向砚台里倒了少许清水,握着条墨在砚上垂直的打圈儿。她含情脉脉的看着刘富贵,偷偷发笑。与刘富贵相识这么久,第一回见他如此专注沉思。 “吃饭了!吃饭了!”芳菲钰朝屋里喊了俩声。 墨汁渐渐与水融合,越来越浓。刘富贵拿起毛笔,龙飞凤舞的在宣纸上游走。李小凤时不时向砚里加点清水。 “吃饭了!”芳菲钰推开门正声喊道。 刘富贵埋着头,喝斥道:“别吵!”他按部就班的将的脑子里梳理的想法一一写在了宣纸上。约莫半个时辰,他放下笔,闭眼转动脖颈休憩了一会,“哎哟!”他又摸摸额头,感觉火辣辣的胀痛。 “这会才知道疼啊!后知后觉!”李小凤嬉笑道。 芳菲钰拿了药,轻轻在脓包处涂抹。 “还是娘子好!”刘富贵阴阳怪气道,一把搂住芳菲钰的小蛮腰。 芳菲钰稍稍用力摁了下脓包,道:“你正经点!” “疼!疼!”刘富贵面部抽搐着大喊了俩声。 芳菲钰连忙轻轻给他揉揉,又拿起他刚刚写的字。她定睛看了眼,字都变形了,横七竖八的,没俩个认识的,挤眉道:“你这鬼画符都是些什么啊!” 刘富贵眼睛发亮,挑眉笑道:“二位娘子,此乃致富之道也!” 弯弯新月默默的将银光散在平静的河面。刘富贵和张大力沿着古运河散步。二人推心置腹的交谈了良久。张大力对刘富贵赚钱的新点子虽是一知半解,但愿意与他合伙一起做这档新买卖。 新楼街本是卖宅客聚集之地,从淮水街过去只要一杯茶功夫。巳时时分,刘富贵和张大力闲庭信步到了新楼街。二人左顾右盼,没找着一个卖宅客。刘富贵找人一问,才知新楼街的宅子卖完后,卖宅客们已经转战八字街、多子街和玉泉路。俩人匆匆直奔八字街。八字街,顾名思义,街道街口狭窄,街身至街尾慢慢延展开阔,如同一个八字。街道俩侧是清一色新建的前铺面后住房构造的平房。 “卖宅子哟!卖宅子哟!”卖宅客边吆喝边高举着明码标价的木牌,“俩铺三房八十俩”、“一铺二房五十俩”、“三铺六房一百七十俩”。他们见人就围,你一句我一句,口水唾沫飞溅。 张大力和刘富贵刚进街口。一个清瘦的小女孩就跑了过来,衣裤到处都开了口子,一脸灰不溜秋的,眼睛一闪一闪,纯净如水。她伸出小手,嘟着小嘴说:“大爷,能给个铜板吗?” 刘富贵心生怜悯,摸摸她的小脸蛋,掏出俩个铜板放到了她的小手心里。 说时迟那时快,七八个小孩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纷纷伸出稚嫩的小手,祈求道:“大爷!给个铜板吧!” 刘富贵拿出十多枚铜钱,一一分给每个小孩,暗道:“这群小屁孩,给我下套呢!” “大爷!卖宅子吗?”一个面相老实巴交的卖宅客迎上问道。 张大力指着卖宅客,凝神想了想,道:“你好面熟啊?” 卖宅客微微一笑,乖张道:“大爷,我叫阿三!我也记得我们好象见过!” “他就是卖我们四合院的那小子!”刘富贵笑道。 “哦!对!对!对!” “原来是老主顾哟!”阿三机灵道:“俩位大爷,又打算买新宅啊?” 张大力点点头。 刘富贵向他使了个眼色,道:“也就看看有没合适的?” 阿三察颜观色,道:“这八字街俩侧的宅子就很不错,濒临古运河,背靠雁峰山。街道宽敞!住房与店铺结合,价格公道!” 刘富贵挑刺道:“八字街到老城要走半个时辰,实在不方便!” 阿三嘿嘿一笑,淡定道:“现今,官府大肆扩建新城,八字街不久定会热闹繁华!” 张大力默然不语,生怕说漏嘴,只是看着刘富贵应付。 刘富贵道:“去看看房子吧!” 阿三带着二人看了栋俩铺三房的新宅子。宅子外观淡雅,灰白相间。俩间店铺相邻,店铺各有一门直通客厅,客厅不宽敞,摆放了一张方桌和四条座椅。客厅左右各有一间睡房,睡房都开有一窗。一间放了床和俩把椅子,还有一梳妆台,墙上还挂了幅山水画。另一间则空空如也。阿三道:“不知俩位大爷喜欢这宅子吗?” “还过得去!”刘富贵点点头道。 阿三嘴角抹过一丝笑意,道:“这宅子大小合适吗?” “四口之家!”刘富贵道,“俩铺三房的刚刚好!” 阿三乘热打铁道:“既然二位大爷中意这宅子!我们就去办手续吧!” 张大力道:“你还没说价钱呢?” “二位大爷是老主顾,价钱上好说好说!”阿三笑笑道。 张大力直截了当的问:“别拐弯抹角的,到底多少银子?” “一口价,八十俩!” 刘富贵在屋里来回转悠了几圈,道,“这宅子没灶屋和茅房吗?” 阿三打开客厅处的一扇小木门,三人出木门进到一茅屋。屋子一分为二,一间是灶屋,一间是茅房。 “刚才你说宅子卖多少银子?”刘富贵皱皱眉,故意问道。 “八十俩!”阿三语气舒缓了些。 刘富贵冷冷一笑,绷着个脸道:“八字街上俩铺三房的新宅子明码标价都是八十俩!你一口一个老主顾,价钱却不优惠哟!” 阿三目露狡黠的光,道:“二位大爷真要买这宅子,价钱还是可以便宜的!” “多少?”刘富贵定睛注视着阿三。 阿三正色道:“七十俩,不能再少毫厘!” “我们买三套,能不能再便宜点?”刘富贵继续压价。 “这个嘛!”阿三面露犹疑之色,道,“明日你们过来,我给你们答复!如何?” “好!”刘富贵道。 二人走出八字街。张大力一头雾水,不解的问:“富贵!我们所有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五十俩银子,根本不够买三栋新宅?” 刘富贵呵呵一笑,道:“力哥!我自有法子!咱们再去多子街、玉泉路转转!” 多子街修建的都是装潢奢华的雅致豪宅,一般人家买不起的。玉泉路的新宅多为二层楼宇,一楼大厅,二楼厢房,适宜商用。二人走街窜巷,花了整整一天工夫,掌握不少新宅的消息。他们权衡利弊后,决定还是从八字街下手。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风,太阳象个炙热的火球焦烤着大地。八字街上人迹寥寥。一群卖宅客钻进了茶馆纳凉,阿三时不时探头出来张望张望。 “倭寇要打到扬州了!”一群乞丐大肆叫嚣。 卖宅客和十来户刚入住八字街的百姓闻声出门,一看究竟。 “倭寇要打到扬州了!快跑啊!”三五个乞丐对着他们大声疾呼。 百姓们惊慌失色,你一言我一语。卖宅客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四眼街、淮水街、井字街,也有不少乞丐呼号“倭寇进攻扬州”。一传十,十传百,风言风语甚嚣尘上。扬州城曾三次遭受倭寇侵扰,风闻倭寇再次进犯,全城人心惶惶。一些卖宅客纷纷甩卖手中的新宅,“一铺二房二十俩”、“三铺六房五十俩”。刘富贵和张大力乘机一口气买了六栋新宅。阿三不卖反买,东拼西凑了八百俩银子,从同行手中买下二十座新宅。过了三日,官府才发布了辟谣的“告扬州百姓书”:“扬州全城百姓,近日城内谣传‘倭寇进攻扬州’的消息,本府郑重告知你们此事是人为捏造,子虚乌有的!本府兵强马壮,倭寇若来必死无疑。本府也将大力扩建新城,构筑高墙壕沟,确保百姓们安居乐业!”百姓们吃了定心丸,扬州城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第四十二章 结识新友 小秦淮河畔、杨柳树下,刘富贵和张大力席地而坐,二人各提一坛女儿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张大力眼明心亮,道:“前些日子,倭寇进攻扬州是怎么回事?” “我花了些银子请了些乞丐散布倭寇进攻扬州城的谣言!”刘富贵瞥了眼他,面露得意之色。 张大力喝了口酒,愕然道:“此事可大可小,好在官府没有追究细查!” 刘富贵冷哼一声,道:“扬州城这么大,乞丐那么多,官府抓得了多少啊!” 张大力点点头,盘算道:“如今,我们买的六栋宅子已经涨了三四倍!该卖了吧?” “卖不得!”刘富贵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早已想到了下一步棋,灌了口酒道,“咱们还得让这些宅子生钱呢!” 张大力手轻轻晃动着酒瓶,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刘富贵莞尔一笑,道:“明天去钱庄,你就都明白了!” 扬州大大小小的钱庄不计其数,其中信誉最好、实力最强的当属巨富上官家族的上官钱庄。一大早,刘富贵和张大力带上房契直奔上官钱庄。二人赶到时,钱庄里却已是人满为患。伙计给二人泡上茶,请他们一旁等候。二人刚一落座,阿三进了钱庄。他瞅着黑压压一片人,想到会有一番久等,无奈的长出一口气。伙计请他一旁喝茶等候。阿三一屁股撂在椅子上,侧目一扫见是刘富贵、张大力。蓦地,心中泛起了波澜,邀请道:“俩位老主顾,阿三想请二位喝杯茶,不知是否赏脸!” 刘富贵看着这人有点眼熟,沉声道:“茶这儿就有,你何必破费了!” 阿三觉察二人有戒备之心,坦诚道:“喝茶是其次,小弟是想和二位交个朋友!” “我喜欢交朋友!你带路吧!”刘富贵爽快道。 三人找了家雅致静谧的茶馆,要了一壶碧螺春,点了三盘糕点。 阿三沏上茶,道:“小弟赵三,宅行里的人都叫我阿三。二位哥哥尊姓大名?” “张大力!” “刘富贵!” “碧螺春清香味醇!二位哥哥请!”阿三摆手示意品茶。 刘富贵一饮而尽,道:“阿三,你请我二人来这不仅仅是品茶吧!” “富贵哥,我是真心想和你们交朋友!” 张大力直言道:“你为什么想和我们交朋友?” “我们是同道中人!” 刘富贵听他话中有话,不解的问:“何出此言!” 阿三心里明镜似的,见四下并无旁人,揭穿道:“二位哥哥先从我这摸清八字街新宅的价钱,然后花钱请叫花子制造‘倭寇进攻扬州’的谣言,最后低价买下六栋新宅。高招!高招!” 刘富贵大惊失色,顿时心生佩服。他也不狡辩,赞道:“你小子好厉害!” “不瞒二位哥哥!小弟也借你们的奇谋妙计,一口气买入了二十座新宅,赚了不少钱!如今,还有八座宅子在手中待价而沽!”阿三掏心道。 刘富贵与阿三对视一眼,发现他眸子里充满了睿智,心道:“这小子虽面相老实,但聪慧过人!” 张大力呵呵一笑,道:“那你请我们喝茶是应该的!” 阿三淡然笑笑,直抒胸臆:“小弟想与二位哥哥开办一家宅行,你们意下如何?” 刘富贵和张大力大感意外,来不及思量只是互相看了一眼。顷刻间,刘富贵朗声道:“好!” 阿三面带喜色,又问:“你们去钱庄干吗?” 刘富贵道:“我们打算将手中的六座宅子的房契抵押换取一些银子,再去其他的街巷买宅子!” 张大力恍然大悟,默默的瞅着刘富贵,暗暗道:“昨晚,富贵说让宅子生钱,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计策!”阿三点点头,不忘提醒道:“不过这样风险极大,一旦宅子卖不出去就相当被动了!” 刘富贵脸色凝重,道:“你有什么法子?” 阿三拿出几张银票和房契,道:“先拿这些钱买新宅!假如有钱赚,我们再用房契做抵押换银子买新宅!” 刘富贵有些讶然,忖道:“这年头,还有这么傻的人,肯把白花花的银子交给一个泛泛之交!”又道:“难道你不怕我们是骗子?” 阿三笑笑道:“我相信眼缘,交朋友讲义气,钱财只是身外之物!” 刘富贵听了这番话倍感温暖,拍拍他的肩膀,欣然道:“你这朋友我交了!” 以后数日,三人聚在一块,各抒己见商量卖宅的生意,最后一致同意开个店铺。“劈里啪啦”炮竹声震聋发聩,大东门的书铺改造成了“富贵宅行”。当街放置了一块醒目广告牌,“本宅行有住宅租卖、代卖新旧住宅、带您住店、免费看宅、贩卖书籍”。一进宅行,木桌上几座精致的住宅模型分外显眼,有“一铺俩房”,“一铺三房”,“俩铺三房”等等户型。《租宅手册》、《买宅手册》、《客栈手册》、《扬州一本通》分文别类的摆放在书架上。另一个书架上则是侠义小说、言情小说。卫兵打开城门,陆陆续续有人进城了。 “大爷!买房吗?”阿三面带笑容迎上进门的一家三口。 男人点点头,道:“你们宅行有些什么宅子啊?” 阿三把男人带到户型展示区,道:“这些都是我们的户型,你们一家三口!一铺俩房的比较合适!” “这宅子风水如何?” “沿街依山傍水!” “多少银子啊?” 阿三脱口道:“一百八十俩,本宅行刚刚开业,送你一套价值十俩的家具!” 男人鼓了鼓腮帮子,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价钱没得商量的余地了?” 阿三吃定了他,毫不退让道:“大爷,我这宅子地处扬州新城八字街,黄金地段!你货比三家,一百八十俩实在不贵!” 男人不太信任的看了看阿三,道:“还是先去看看房吧!” 官府扩建新城,打造“七横八纵二十巷”的街道。八字街本是主道之一,加之沿街集中大批贩卖绸缎的商铺,在扬州已经小有名气。眼下,此街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了房,一家三口大为满意。男人一拍板,买下了宅子。 阿三前脚出门,后脚又来了个客人。 张大力忙上前招呼道:“大爷!买宅吗?” 客人一屁股坐下,摆手道:“本大爷不买宅,想住客栈?你们宅行不是带人住店吗?” 张大力点点头,道:“不知大人想住什么客栈?贵的还是便宜的?” “当然是贵的!”客人鼓大了眼睛,从荷包里抽出一叠银票,呲牙道,“大爷我出来游山玩水不差钱!” “那是!那是!”张大力不屑的瞥了眼他,心道,“暴发户!”他又从书架上拿了本《扬州一本通》,道:“大爷既是来游山玩水的,这本书介绍了不少扬州本地的吃喝玩乐之地!” 客人接过书,随性翻了几页,笑着说:“大爷!我最喜欢女人!不爱吃喝,这书上有写哪个青楼的女人最漂亮最风骚吗?” “有的!”张大力道。 “哈哈!”客人一阵*笑,“那你直接带我去那家青楼!” 山水江南人杰地灵,自然孕育了不少沉鱼落雁、碧月羞花的女子,其中不乏青楼艳妓。扬州自古就有不少青楼教坊。张大力领着客人来到号称“青楼一条街”的红粉巷。正值午时时分,各家青楼纷纷闭门歇业。 客人一脸愁容,道:“这些青楼怎么都关门了?” 张大力揣测道:“各家青楼兴许都是晚上才开门迎客吧!” 客人极为扫兴,道:“那你领我找家上好的客栈吧!” 张大力带着客人到上官客栈住下。客人打赏了他二俩银子。他掂量掂量了雪白的碎银,摇头自嘲:“不曾想,我竟沦落到为五斗米折腰!” 大批的流民涌入扬州城,宅行的生意越做越火,三人忙得不可开交。这日,三人忙里偷闲,泡上一壶茶,坐下聊一聊。 刘富贵望望二人面有倦容,诚然道:“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 二人笑而不语,饮了口茶。 刘富贵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到桌上解开,露出了白花花的银子,提议道:“这有四百两银子,我们分了!” 阿三蹙眉道:“为什么要分银子?” 刘富贵笑道:“赚了钱当然要分红!” “宅行刚刚起步,我不赞成分红!”阿三很是不满的看着他,道,“钱生钱,生意才能越做越大!我们可不能目光短浅!” 刘富贵之所以提出分红,完全是站在阿三的立场,毕竟宅行的买卖他占了大头,回收一部分本金是应该的。现在他听阿三这么一说,倒是自己小家子气。他欣然道:“阿三,兄弟我想多了!咱们不分红,把赚的钱继续用来扩大宅行的生意!” 阿三立刻露出了笑容。张大力忙道:“现在宅行人手不够,我们这么忙活下去,准得累死!” 一语中的,阿三道:“得招几个得力的帮手!” 刘富贵莞尔一笑,接道:“招几个漂亮乖巧的姑娘专门负责带人租房、看宅子和卖书!” 阿三注目瞅着他,嬉笑道:“富贵哥,你整天把漂亮姑娘挂嘴上,小心二位嫂子饶不了你!” 刘富贵拍拍胸脯,坦荡道:“你小子别乱煽风点火,我可都是为了宅行的生意!” “言归正传!”阿三敛容,忧虑道,“这些天,我们卖了五座住宅是赚了点钱,不过这一次性的买卖不能长久!”顿了顿,又道,“还是把宅子租出去实在,每月可按时收取租金!” “有道理!”刘富贵点点头,定调道,“以后我们‘卖宅为辅,租赁为主,多元发展’!” “咕咕”张大力肚子叫了起来,尴尬道:“聊了这么久,吃点东西吧!” …… 富贵宅行的名气越来越大,刘光耀也有所耳闻。胡宗宪已连发三封书信询问筹募军饷之事,他正为此一筹莫展。陈文清进言去找刘富贵,或许能广开思路。刘光耀思忖弟弟从小脑子活泛,说不定真能为自己出谋划策。 第四十三章 无功而返 海风吹得八幡旗策策作响,六十多艘战舰呈伞状排开破浪前行。主力舰上犬养三郎、陈东站立在瞭望台,手里各端着一只单眼望远镜察看沿岸形势。半晌,又有人一人登上了瞭望台,此人虎背熊腰、面相粗犷,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狐臭味,正是徐海。屡战屡败损兵折将,犬养三郎认识到单靠萨摩兵团一己之力,根本不足以威胁明军,转而极力拉拢团结徐海、麻叶等各部倭寇。倭寇原本各自为阵,一盘散沙,平日里称兄道弟,实则面和心不合。这次徐海之所以答应出战,是因为犬养三郎给了他三千两银子和一百担粮食。 “犬养君!近来,你、我与明军交战都吃了不少亏,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徐海一脸严肃,眼神里饱含对胜利的渴望。 犬养三郎目光如刀,面色可怖,忿忿道:“龙山所一战,战死我三位得力干将!此番出战,定要明军血债血偿!” ……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海风吹拂,层层递进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和沙滩。军营的篝火在风中跳舞,卫兵们已经酣然入睡。李小龙今晚负责守夜,四处进行巡查。他提着灯笼走进一个军帐。呓语声、鼾声交相辉映。转身正要出军帐,忽然听到低沉的泣哭声。他借着灯笼的火光一一照过每个床位,这才发现了泣哭的卫兵。卫兵约莫二十来岁,面容憨厚黝黑,手臂粗壮,一见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李小龙半蹲下身,象父亲般慈爱的看着他,轻声道:“怎么哭了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卫兵有些羞涩,忙抹去眼泪。他把一张褶皱的信纸递给李小龙,如数家珍的道:“这是我娘给我写的信,我想娘了!” 李小龙接过信,打开一看,纸上画了四个圆,每俩个圆相隔有些距离。他瞅瞅书信,又望望卫兵,不解道:“这书信什么意思呢?” 卫兵温暖道:“我家穷,没念过书!娘这信的意思,在家时,我每天能吃俩个馒头;现在当兵打战辛苦,一天要再多吃俩馒头!”他边说边指着书信上的圆比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脸上却洋溢着幸福之色。 李小龙把信纸递给他,赞道:“你为国出战,剿灭倭寇,是你娘亲的骄傲!” 卫兵握紧拳头,斗志激昂道:“我一定要把小日本打得落花流水!” 沉睡的卫兵被他的话语声惊得辗转侧身。 李小龙坚定道:“我们一定能剿灭倭寇的!早点睡吧,明日还要进行*练呢!”话毕,他起身缓步出军帐。 黝黑的卫兵忙盖好被子,闭眼睡觉,柔声道:“谢谢你!将军!” 李小龙报之一笑,走出了军帐。呼呼的海风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没有回军帐,找了块巨大的礁石坐下。面朝大海,眼前一片无尽的黑,耳畔响起海浪声与风声,他黯然神伤,不禁滑下几滴眼泪,细语道:“小凤!你现在怎么样?哥哥想你了!”他回忆起与妹妹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不觉开心的睡着了。 “李守备!李守备!”一个卫兵远远的呼喊道。 他闻声立刻睁开双眼。天边已现鱼肚白。一轮瑰丽的红日,壮观而恢弘。 “李守备!戚将军请大帐议事!”卫兵已到身前,禀报道。 中军大帐,众将悉数到场,李小龙姗姗来迟。 戚继光见他脸色惨白,眼睛通红,关切的问:“小龙,你没事吧?” 不待李小龙说话,杨卫国代答道:“将军!昨晚,李守备通宵巡夜,故而精神有些萎靡!” “辛苦了!”戚继光又道:“据探子回报,这几日,在宁波、绍兴外海有数十艘倭寇的八幡船游弋!你们说说倭寇此举意欲何为啊?”他指着所述海域,扫过一众将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杨卫国一脸狐疑,道:“倭寇这般高调,难道是向我大明示威?” 唐尧臣道:“倭寇不过是来侦探我军虚实,伺机进犯!” 陈四走到地图前,比划道,“这部倭寇声势浩大,莫非是想与我军在此海域一绝高下!” 戚继光蹙眉舒展,紧绷的脸露出微笑,道:“三位所言都有道理!倭寇如此大张旗鼓,必是有所图谋!我们要有备无患!”他收敛笑容,正色道:“陈四,大宝船和八撸船可修复好?” “将军,全部修葺完毕,焕然一新!”陈四抱拳道。 “卫国!你派人告知沿海各烽火台,密切监视海上倭寇动向!” “末将遵命!”杨卫国斩钉截铁道。 “刘意、唐尧臣!” “末将在!” “你二人速去宁波、绍兴告知俩地水师总兵配合我军出海作战!” “末将遵命!”二人得令,匆匆出了军帐。 戚继光最后把目光投向李小龙,问道:“小龙!义乌新兵已经训练多日,如今能否出战杀敌?” 李小龙一脸自信,干净利索的答道:“能!” 戚继光欣慰的点点头。他眼如鹰隼,扫视众将,大义凛然道:“望诸位同心协力,剿除倭寇,报效国家!” 焦灼的烈日烘烤着大地,夹杂着鱼腥味的海风也是热的。偌大的校场,龙旗飘扬。三千卫兵呈鱼鳞状排列。他们个个身形彪悍,英武挺拔。长枪、大刀、尖矛等兵器在阳光下分外扎眼。不远处的军港停泊了数十艘舰只,蔚为壮观。点将台上,戚继光气宇轩昂,一将当先,身后并立一众武将。 戚继光神色肃穆,道:“众将士,兵器可锋利?” “无坚不摧!”声浪排山倒海。 “众将士,能否奋勇杀敌?” “剿除倭寇,视死如归!”卫兵放声呼号,义愤填膺。 “众将士,出战可胜?”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卫兵斗志昂扬,振臂高举手中兵器。 戚继光飒爽英姿,大手一挥道:“登船!”。 三千卫兵井然有序的登上战船,军乐团领唱艾音乐在伴奏下,引吭高歌,为卫兵壮行,“雄赳赳,气昂昂,出海战倭寇”。卫兵应声附和,刹那间,歌声飘满天。风吹战鼓擂,战船缓缓驶离军港,浩浩荡荡的奔向大海。次日,台州水师与宁波、绍兴水师汇合。三地水师协同并进,乘风破浪,直*倭寇游弋的海域。军舰与八幡船相聚不过数海里。卫兵们兴奋异常,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 戚继光令道:“挥红旗为号,要求鸟铳兵、弓箭兵临近敌舰三十丈内发动攻击!” “报!”一个小喽啰张慌失措的冲进船舱。 徐海瞪了他一眼,不悦道:“天塌不下来,何事如此惊慌?” “官…官军的水师杀过来了!”小喽啰脸色煞白,眼神空洞,一下子吓破了胆。 一旁的犬养三郎不惧反喜,道:“徐海君!我们出去看看!” 二人登上瞭望台,抽出望远镜察看。放眼望去,明军的军舰雁形散开,气势汹汹杀奔而来。 徐海眼神犀利,咧嘴道:“王八蛋!明军的消息真是灵通!” 犬养三郎面色平静,招徕弟弟犬养川雄,问道:“川雄!派出的细作都回来了吗?” “回来了!” 犬养三郎脸上浮现一丝浅笑,令道:“鼓吹海螺,所有舰船全速撤退!” 八幡船不战而退,渐行渐远。 杨卫国破口大骂:“这群兔崽子,还没开打就跑了!将军,我们何不乘胜追击!” “不可!”戚继光神情凝重,道,“挥蓝旗,命令全军撤退!” 倭寇逃之夭夭,将军不允追击,反而还掉头撤退。卫兵们惋惜之余,大为不快。 数十艘舰只驶离与倭寇相遇的海域,找了个天然的深水港停泊。下了船,一些卫兵仍喋喋不休,痛骂戚继光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更有甚者,纠集数众,扬言回家。 戚继光集结队伍,凛然道:“各位将士!方才,我军与倭寇近在咫尺,本将何尝不想迎头痛击!但倭寇一遭遇我军就撤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贸然追击,倘若有所闪失,本将将无言以对君上,愧对你们的父母!行军打战不是找乐子,但求杀几个敌人快活。要想杀敌建功,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骂戚某贪生怕死不要紧。如若还有扬言要回家作逃兵者,立即军法处置!” 少许刚才闹事的卫兵噤若寒蝉,自知理亏,惭愧的低下了头。 …… 停船的天然港,碧海蓝天,阳光和煦,柔软细沙的海滩,到处可见高挺的棕榈树和橡树,风景旖旎。 戚继光有些累,倚靠着一株橡树睡着了,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戚继光心情豁然,吟诵而出。他忖道:“此地风景秀丽,他日天下太平,若能在此修一小屋,读书写字,岂不是人生乐事!” “将军!将军!”陈四打断了他的遐想。 戚继光晃过神思,问道:“什么事?” “现今倭寇已退,接下来怎么办?” 戚继光目光刚毅,遥望天际,令道:“回师台州!” 第四十四章 台州战役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看官!) 徐海、犬养三郎俩部倭寇车撤回萨摩岛,根据探子搜集的情报,周密部署了作战计划――兵分四路:山本五十六、欧阳猛率一部倭寇偷袭宁海,引诱官军主力来攻;徐海领一军进攻桃渚;徐海儿子徐洪领一军攻击健跳;犬养三郎、陈东领一军进攻新河。三部倭寇对台州府城形成合围之势,乘虚而入。 夜深了,星光暗淡,黑如墨,潮涨潮落。山本五十六和欧阳猛一部倭寇将战船停泊在象山东塔,然后神不知鬼不觉从西凤岭登岸。这部倭寇有五六百人,全部轻装前进。不远处,有一个哨岗亮着灯。山本勒令全军蹲下,原地待命。他亲率一十人小纵队挺近哨岗。“啊!啊!啊!”数声连环凄厉的惨叫,哨岗内的卫兵全部毙命。这部倭寇进兵神速,极少遭遇强力抵抗,次日傍晚已至宁海的团前。待到夜深人静时,山本五十六放任倭寇,任其部下烧杀抢掠,一时之间,团前成了人间炼狱。 “快马急报!将军!”一卫兵冲进营帐。 原本就不曾熟睡的戚继光虎目洞开,迅速起身合衣,镇定道:“说!” “倭寇偷袭,宁海告急!” 戚继光披上了铠甲,戴好头盔,正色道:“召集把总以上武将到中军大帐议事!” “遵命!”卫兵得令退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中军大帐,众武将全副武装,神情严肃。 全身披挂的戚继光扫视众武将,剖析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倭寇偷袭宁海,意在吸引台州府城、松明、海门我军救援!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他剑眉一挑,令道:“指挥使陈四、唐尧臣留守台州;游击将军胡守仁、刘意守海门,居中策应;楼南指挥中军,协守新河。我自领大军驰援宁海。沿海各烽火台密切监视海上动向,如若有敌情速速报告本将!诸将各司其职,违者军法处置!” “末将遵命!” 布置妥当,李小龙已集合队伍完毕。戚继光领着他、杨卫国和三千义乌新兵火速赶往宁海。官军进入宁海,沿途发现了不少尸首,有的被砍下了头颅,有的被劈成了俩半,还有的周身鲜血淋漓,竟被剥了皮,惨不忍睹…低空浓烟滚滚,不少屋舍被付之一炬。官军恨得咬牙切齿,眼睛充斥着仇恨的光芒。 “台州急报!”远远的一个骑兵策马高呼。 戚继光脸色有些变化,急忙策马迎上。杨卫国、李小龙策马紧紧跟随。 骑兵翻身下马,抱拳道:“将军!里浦、周洋港和健跳各有一部倭寇登岸,现正分别进犯桃渚、新河、健跳!” 戚继光心思缜密,胸有成竹道:“你速回传令,命唐尧臣率领台州和海门守军救援新河!” “得令!”骑兵飞身上马,扬鞭远去。 官军又行进了半个时辰,遭遇了倭寇,双方短兵相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卫兵亮剑冲杀,倭寇挥刀相向。漫天的叫喊声夹杂着兵器的碰撞声振聋发聩。 山本目露凶光,一眼瞥见了骑高头大马的戚继光。他迅疾向欧阳猛使了个眼色,用蹩脚的汉语道:“杀了那个当官的!明军就不战而退了!”二人气势汹汹,扑杀过来。 侧身护卫戚继光的李小龙见势不妙,跃身下马。他迅捷的抽出双截棍,横亘在戚继光身前。 欧阳猛一眼认出了他,冷哼道:“冤家路窄啊!今天大爷我就要结果了你的小命!” 二人箭步如飞,手起刀落,俩道凛冽的刀光袭来,令人不寒而栗。李小龙从容应付,使出太极鬼步,信步闲庭一让。一招未老,二人又出杀招,横刀一抹。阴冷的刀风习习,李小龙若不倒翁,脚下稳如盘石仰面卧倒。欧阳猛大吼一声,手腕扭转,提刀直戳;山本回刀一抹。二人配合相得益彰。不想,太极鬼步更是妙不可言,李小龙身轻如燕,如鬼魅幻影辗转腾挪闪出了二人凌厉的刀阵。山本、欧阳猛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李小龙脚下掂着碎步,左顾右盼。他快如脱兔,锁定山本,一击“白蛇吐信”。正值李李小龙出招时,欧阳猛暗自窃喜以为觅得破绽,陡然握刀直刺,出其不意。却见李小龙暴喝一声,身体在空中拧成个“一”字,回头摆渡,蓄力一脚踢中其面门。欧阳猛飞出了一丈远,立刻吐血身亡。山本顿时目瞪口呆,心生几分畏惧。李小龙舒展落地,心无旁骛,冷冷一笑,指着山本不屑的道:“你!过来!” 山本怒目瞠视,呲牙咧嘴,提刀掩杀。劈、扫、切、刺,李小龙格住了他一番攻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临阵对敌,也是如此。敌我双方一直是此消彼长的过程。山本渐渐式微,李小龙则气势渐长。他连击三式“白蛇吐信”,一式比一式快,力道一式比一式猛。山本奋力抵挡,握刀的手被震得发麻,叫苦不迭。李小龙又标志性的暴喝一声“噢哒”,祭出必杀招“连环三脚”。山本猝不及防,中招毙命。 卫兵与倭寇缠斗僵持,双方各有死伤。山本、欧阳猛一死,倭寇没了主心骨,渐落下风。官军越战越勇,倭寇节节败退,最后只得落荒而逃。戚继光审时度势,当即勒令杨卫国带一小队人马追击残余倭寇,又派人请宁波水师出兵,水陆并进大肆围剿。平息了宁海倭寇,戚继光马不停蹄回师台州。 徐海一部倭寇,从里浦登陆,攻占桃渚,后又进兵精进寺,一路势如破竹,直*台州府城。回撤的戚家军原本救援桃渚,得报徐海部倭寇已直扑台州府城,即刻挥师奔赴台州府城。抵达离台州府城不过数里的花街,李小龙率领的前锋人马与倭寇遭遇。倭寇前队列一字长蛇阵迎战。李小龙处变不惊,将官军列成三排严守以待:第一排,鸟铳兵;第二排,弓箭兵;第三排,刀兵、步兵、长枪兵。 倭寇列一字长蛇阵奋勇扑杀而来,宛如一条嗜血的巨龙。 李小龙目测倭寇已进入鸟铳射击范围,挥手号令:“鸟铳兵,攻击!”鸟铳兵一波攻击完毕,撤回后排,纷纷拔刀亮剑,以待与倭寇近身肉搏。一些倭寇中弹,皮肉被炸开了,倒地翻滚哀号。第二排弓箭兵弯弓搭箭,李小龙又是一声令下。长蛇阵中有又不少倭寇中箭而亡。倭寇步步*近,李小龙力竭声嘶,鼓舞道:“将士们!冲啊!”双方殊死搏杀,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土地。待到戚继光中军一到,官军如虎添翼,气势如虹,杀得倭寇七零八落。徐海见势不妙,慌忙撤退。戚继光又挥军增援新河,正值唐尧臣的官军与犬养三郎部、徐洪部倭寇杀得天昏日暗,难解难分。俩军夹击,犬养三郎虽心有不甘,但为保存实力,只得退兵。 台州一战,戚家军大获全胜,威震四方。朝廷论功行赏,犒赏全军,一众将领获得擢升,李小龙榜上有名,提拔为游击将军。 第四十五章 重振士气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看官!) “倭寇,哪里跑,快快受死!”明军穷追不舍,喊杀声犹然在耳。 兵败如山倒,一群倭寇吓得面如死灰,丢盔卸甲。大汗淋漓的犬养三郎仍不忘鼓舞士气:“武士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撤!”死气沉沉的倭寇一脸苦相,无动于衷,对他的话似耳旁风,只顾拔腿飞奔逃命。这部倭寇本有一千二百人,退至周洋港却只剩六百。他们争相爬上船。船只缓缓离岸,幸免于难的倭寇总算可以安心喘口气。灰头土脸的倭寇身心俱疲,纷纷躺在甲板上睡着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犬养三郎望着徜徉的血色黄昏,吟诵道。 陈东冷笑道:“犬养君,真是好兴致!如今我军大败,你还有心情吟诗作对!” 犬养三郎怒目瞪视了他一眼,吼道:“八嘎!”狠狠的甩了陈东俩耳光,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陈东捂住火辣辣疼的脸,暗地将犬养三郎祖宗十八代咒骂了一遍。他忍气吞声,转身欲回船舱。 倏然,犬养三郎顿感行为过激,诚心的躬身致歉:“陈东君!对不起!我失态了!” 陈东寄人篱下,人家给了台阶下,识相道:“犬养君,吃了败仗!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犬养三郎双目有神,静静的注视着远离的海岸,叹服道:“此次,我们的调虎离山计实在天衣无缝,却被明军识破!陈东君,你可知道与我们对敌的明军将领是谁?” “戚继光,山东人氏,出生武将世家,而且年轻有为!” 犬养三郎神情凝重,呲牙道:“此人日后必是我们的心头大患!” 陈东诚然的点点头,深深长出一口气。 台州一役,萨摩兵团士气大挫。倭寇中大多本是日本列岛的渔民。台州一战九死一生,历经战争的残酷与杀戮,许多倭人心有余悸,纷纷逃回了家。事关重大,犬养三郎和陈东不敢大意,出谋划策应对此事。 海岛的天气变幻莫测,一会晴空万里,一会又闪电雷鸣。一阵暴雨过后,天空放晴,微风轻抚,让人觉得舒适。萨摩岛的露天训武场,人头攒动,数百倭寇集结列阵。 犬养三郎独立高处,环顾众人,用倭语道:“武士们,我犬养三郎待你们如何?” 犬养三郎深谙处世之道,他不但与部下同吃同住,还把抢夺的钱财全部分给部下。武士们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恩道:“好!好!” “我待你们如亲兄弟,那你们可曾记得当初加入萨摩兵团的誓言?”犬养三郎目光犀利,诘问道。 “誓死效忠犬养家族,建立萨摩国!”一众武士振臂高呼。 “哟西!”犬养三郎略感欣慰,感情道,“你们原本都是单纯的渔民,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然我大和国四分五裂,诸侯纷争,加之汪直、徐海等汉寇,依仗武力横征暴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不少武士想到过往所受的屈辱与压迫,恨得直咬牙根,情绪十分激动。 犬养三郎一脸肃杀,高亢道:“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又朗声道:“只有拿起武士刀,砍下敌人的头颅,我们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才不会沦为别人的奴隶!” “萨摩兵团,战必用我,用我必胜!”倭寇们心潮澎湃,怒吼道。 “庆幸你们还能记住战斗的口号!我英勇的武士!”犬养三郎欣然道。这时,陈东押上六个五花大绑的逃兵。他指着六人,痛心道:“可是,我们的兵团出现了逃兵!” “杀!杀!” “杀一儆百,但亲者痛仇者快!”犬养三郎故作掩面哭泣状,挥手示意道,“让他们走吧!” “将军!”六个逃兵顿时感激涕零,跪首齐声诚服道,“将军,我们错了!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等愿以死效忠犬养家族,建立萨摩国!” 犬养三郎缓步走下点将台,为六人解开绑在身上的绳索,点点头道:“好!好!”他整理仪容,大方宣布道:“萨摩军团,从这月开始每个武士俸禄加倍!” “将军!万岁!万岁!”倭寇们立刻欢呼雀跃。 平息了逃兵一事,犬养三郎和陈东大花气力整顿军纪、秣马厉兵。为了扩充兵源,犬养川雄奔赴大和国本岛,收罗浪人、武士和一些好事之徒。这日,犬养三郎和陈东在海滩沐浴阳光,忽闻有信使到,急忙迎见。 “萨摩将军!小人是火焰岛主汪直部下,这是我家大王的书信!”信使递上一封书信。 犬养三郎接过书信,拆开大致浏览一下,然后递给身旁的陈东。他对着信使道:“带话回去给你家大王,五月初八犬养三郎一定到!” 信使点点头,拱手道:“火焰岛恭候将军大驾光临!告辞!”话毕,信使匆匆离去。 “这老东西,不是上个月才过的生日!怎么这个月,他又过生日!分明是想讹诈我们的钱财!”陈东一脸气愤,抱怨道。 犬养三郎淡然一笑,道:“不过破点财,陈东君不需生气!”又释然道:“今年有俩个五月!” 陈东面色恢复了平静,却瞥见堂下还有一人,以为是自家手下,道:“下去吧!” 这人却道:“小人也是信使,这是我家首领徐海给二位将军的书信!” 犬养三郎接了信,翻开一看。少顷,他脸色大变,半晌又恢复如常。陈东发现了他脸部急剧的变化,取过书信看了看,陡然怒形于色,唬道:“大胆!好个徐海!收了我们的银子,不但没有助我取胜,如今还写信辱骂我二人!”原来台州一战,徐海损失惨重。回到大本营后,他一直心中郁闷,仔细琢磨自己此番受到重创,全是依照犬养三郎的计策,于是愤愤不平写了封书信大肆训斥和辱骂二人,以泄心头火气。 信使见陈东火冒三丈,吓得扑到在地,求饶道:“将军!饶命啊!” 竖子不足与谋,犬养三郎并不动怒,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他别气坏了身子!” 信使擦了擦额头的大汗,道:“小人一定把话带到!小人,告辞!”话音未落,一溜烟跑了。 第四十六:五峰船主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看官!) 火焰岛,形状酷似火焰,故而得名。岛主汪直,南直隶徽州人,早年纠集流民在东南沿海贩卖私盐发家,后又在浙江、福建从事走私活动。朝廷实行海禁,汪直于广东私造双桅大船,依旧高调走私硫磺、丝绸,频繁往来于日本。汪直设法勾结地方官员,利用自己的力量消灭了不少海盗装团伙,以换取明官员的好感与支持,同时也获得了中日海上走私的垄断地位。但其行为始终与“禁海”政策违背,朝廷派朱纨清剿汪直武装。汪直只好远赴日本,占岛为王,与明庭对抗。徐海、麻叶、陈东等人原本都是他的旧部,后来占了山头,自立为王。他们称呼汪直为“老船主”。 炮竹声不绝于耳,锣鼓齐鸣。火焰港停泊的船只,一眼望不到尽头,来人都带着礼物。聚义堂,张灯结彩,一个通红的“寿”字格外显眼,酒如池,肉如林。徐海、麻叶、犬养三郎、陈东一些倭寇头子悉数到场,还来了不少日本列岛的地方大名、武士和浪人。汪直一身红装,颇显喜气。他头发稀少,已然秃顶,双目炯炯有神,颧骨突出,一张黝黑的脸上全是斑白的络腮胡。 “各位兄弟、朋友!你们光临火焰岛,老朽感激不尽!今日远道而来,不醉不归,老夫敬诸位一杯!请!”汪直双手举起酒杯,带头一饮而尽。所有来宾也满饮一杯。 小喽啰又给汪直斟满酒,踱步一桌一桌敬酒。及至犬养三郎一桌,汪直扫过众人,道:“诸位!请!” 酒一下肚,犬养三郎笑道:“老船主今日寿诞,果然容光泛发,与众不同啊!” 汪直摇摇手,喜道:“哪里!哪里!犬养君,吃好喝好!诸位,慢用!”他又踱步到徐海、麻叶等人一桌,环目四顾,道:“徐大首领,为何闷闷不乐啊?是不是舍下招待不周?” 麻叶瞅了瞅徐海,代答道:“老船主想多了!徐海兄弟,近日吃了官军败仗,心里不痛快!” 徐海强颜几许欢笑,道:“今日,老船主寿辰!不提那些丧气事!” 顷刻,汪直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拍拍胸脯道:“徐大首领,放心!他日老船主,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喝酒!”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犬养三郎和陈东又端着酒杯走到徐海一桌。徐海一见二人,眼中冒火,本想发作,但念及身处汪直的地盘,又按捺住了火爆脾气。 犬养三郎举杯道:“徐海君!上次台州一战,三郎实在深感抱歉!” 徐海怏怏的灌下杯酒,忿忿道:“老子损了八百兄弟,你一杯酒就能了事!” 陈东面色冷峻,沉声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海暴跳如雷,立起身指着他,硬气道:“怎么的!你还想练练!” 麻叶急忙乖张的将站起的二人拉着坐下,道:“今天是老船主的大好日子,你们别让人看笑话!” 二人冷哼一声,怒目相对。 犬养三郎开解道:“徐海君!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明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何必伤了自己兄弟的和气呢!” 麻叶帮衬道:“犬养君言之有理!我们就一个船上的蚂蚱,官军才是我们的敌人。如若闹出内讧,岂不是便宜了官军!” 徐海细细一想,也觉得在理,火气稍稍消解了些。他又想到写书信辱骂一事,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他倒满酒,愧然道:“老子脾气臭,一时糊涂!犬养君、陈东兄弟,这杯酒算我向二位赔罪!” 陈东也没了火气,展露笑颜,道:“干!” 几个倭寇头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推杯延盏,个个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徐海、麻叶、犬养三郎和陈东醒来时已是日晒三杆。四人结伴向汪直去辞行。聚义堂内,汪直独自一人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若有所思。 “大王,徐海、麻叶、犬养三郎和陈东求见!” “快快有请!” 一进聚义堂,麻叶笑道:“老船主!我哥四个昨天喝大了,让您见笑了!” 汪直慨然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嘛!请坐!”又道:“上茶!” 四人安坐。 汪直面带仇恨,气愤道:“想当初,我为大明鞍前马后,打击海盗,明庭不但不犒赏老夫,反而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发兵灭我。后又实行海禁,断我财路!目下,买卖不好做了,日子难过了!” 徐海冷冷一笑,道:“老船主家底深厚,兵强马壮,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汪直摆摆手,道:“别看家大业大,这么多人吃喝都指望着老朽,银子不够花哟!” 陈东瞥了他一眼,暗暗道:“这老鬼,还哭穷呢!” 犬养三郎直言道:“老船主!明军气焰嚣张,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 “不!”汪直语气坚定,目光闪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得给明军点颜色瞧瞧!” 麻叶道:“老船主有什么好法子?” 汪直游目扫过四人,道:“大家现在是一个船上的蚂蚱,不能再像以前各自为战,要拧成一股绳,好好和明军斗一斗!” 四人点点头,心中却各有盘算。 汪直拍拍手,七个忍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聚义堂。忍者拱手道:“主人,有何吩咐?” 传闻,汪直手下有四大金刚和七死士。四大金刚实指常天麟、叶碧川、石武大和汪直义子毛海峰。七死士却从未有人识得庐山真面目。四人顿时眼前一亮。犬养三郎好生惊喜,讶然道:“老船主!莫非这就是你手下的七死士?” 汪直捋捋腮下胡须,傲气道:“这可是我的看家宝贝哟!” “老船主,你就别卖关子了!你打算怎么用你的这些宝贝啊?”徐海急躁问道。 汪直面色阴狠,厉声道,“我要给明军个下马威!擒贼先擒王,杀了他们的统帅!” 麻叶一拍桌子,欣然道:“好!” 陈东、犬养三郎和徐海面面相觑,一脸笑意。 第四十七章 鸳鸯阵法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看官!) 几番交战,倭寇临阵对敌,善使一字长蛇阵,李小龙对这一点深有体会。近来,他苦心钻研兵法阵型,结合实战经验,创立了一套阵法。此阵法共有十一人,最前列中央设一队长,身后十人分俩列纵队。第一排,为俩名盾牌兵;第二排,为俩名狼筅兵,(狼筅,是一种特制的兵器,形状十分怪异,以长铁棍为主干,上面扎满铁枝和倒刺);三四排,为四名长矛手;最后一排,俩名短刀手。他将阵法要领传授给二营卫兵,并亲自监督演练。 这日,骄阳当空,万里无云。戚继光来到二营巡视。却见卫兵们以十一人为一个战队队列正在演练一套陌生的阵法,他们神情专注,令行禁止。他大为触动,急忙命卫兵找来李小龙。 “小龙!这阵法是你创立的?”戚继光目光流传,面露喜色。 李小龙自信道:“是的,将军!此阵灵活机动,布置严谨,克制倭寇不在话下!” 戚继光莞尔一笑,道:“愿闻其详!” 李小龙指着一个正在*练的队列,侃侃而谈道:“此阵长短兼具,攻守兼备。最前方中央的队长负责指挥。二排的盾牌兵,一人手执长牌盾牌遮挡倭寇的重箭和标枪,一人手执藤牌并携带标枪、腰刀,不但可以保护战友,还能近身发动攻击;掩护盾牌兵的,是站在他们后面的狼筅兵;三四排的长矛手是攻击主力,用长矛刺杀冲击的敌人;最后俩名短刀手,防止对手迂回袭击,侧翼保护长矛手!倭寇惯用一字长蛇阵冲杀,且善于小股作战,运用此阵定能克敌制胜!” 戚继光听他一语,顿时茅塞顿开,赞道:“妙!妙!”他踱步细细观看了一番阵型,灵光一现,建言道:“若将此阵队长除去,一分为二呢?” 李小龙揣摩道:“将军的意思是,以五人为单位进行布阵,狼筅兵迈步上前,与盾牌并列,形成第一道防线,两名长枪手跟随其后,短刀手殿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边说边将十一人的阵型分拆为二。 戚继光初见新阵型的端倪,大为快意,点头道:“本将正是此意!” 李小龙眼前一亮,喜道:“将军点石成金,一分为二,新阵更加灵活机动!” 戚继光笑笑,问道:“你的阵法叫什么名字啊?” “善无名字,还请将军赐名!”李小龙抱拳道。 戚继光思虑半晌,道:“这十一人的大阵就叫鸳鸯阵,五人的小阵就叫五行阵,你看如何?” “鸳鸯阵、五行阵!”李小龙默念了数遍,欣然道,“好名字!好名字!” 戚继光问道:“小龙,这鸳鸯阵只有你二营在*练吗?” 李小龙笑笑,道:“此阵创立不久,又未经实战检验!不敢造次,教授他营!” 戚继光脸色突变,道:“那你刚才信誓旦旦,扬言此阵能大败倭寇!” 李小龙严肃道:“将军!下回对敌倭寇,我二营若用此阵不胜,属下愿受军法处置!” 戚继光十分欣赏他的决心,凛然道:“本将相信你!李小龙听令!” “末将在!” “本将命你将鸳鸯阵法、五行阵法传授各营,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李小龙欣然领命,高兴自己苦心孤诣发明的鸳鸯阵法总算能够有所施展。 次日,李小龙毫不吝惜的把鸳鸯阵、五行阵的布阵要领倾囊教授各营训练将官。各营排兵布阵,勤加*练。不过半月,各营已对鸳鸯阵、五行阵烂熟于心,身处各鸳鸯阵的战斗队列的卫兵们攻守配合也日益娴熟默契。倭寇销声匿迹,沉寂良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戚家军没有丝毫放松懈怠,日日整军经武。不过二日,端午将至。戚继光特意命人买了月饼和酒劳军。不料,胡宗宪发来书信,请他速去杭州。戚继光带上杨卫国、李小龙和十名亲兵,策马直奔杭州。 第四十八章 端午佳节 浙地多山丘陵,驿道崎岖,行进不过百里,人困马乏。天已全黑,深山老林,山路弯曲,又有虎啸狼嚎,猛兽出没,行路更是艰难。栓了马匹,一行人吃了干粮。找了块平整的草地,戚继光、杨卫国和李小龙席地而睡,十名卫兵负责守卫。 仰望碧空,繁星璀璨,月芽弯弯。 戚继光不知多久没有欣赏这么美的夜色,惊叹道:“好美的月亮!” “是啊!”杨卫国深有感触,玩笑道,“一门心思想着打战,美景美人都顾不上瞧咯!” 李小龙淡然一笑。古人云,人月俩团圆,明日就是端午节,他望着如镰刀般的月亮,思绪飘然,无垠的夜空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妹妹熟悉的面容,哑然道:“小凤!” 戚继光和杨卫国侧目,不约而同的瞅了瞅他,已然发现他刚毅的脸颊上有湿润的泪痕。每逢佳节倍思亲,戚继光猜想他是思念亲人了,关心道:“小龙!怎么了?” 李小龙即刻深埋内心的情感,抹去泪滴,遮掩道:“风大,吹得流泪了!” “哦!”杨卫国故意拖长音调,贼笑着瞄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杨卫国突然冒出一句:“你俩小时候有什么梦想?”梦想,是对美好事物的憧憬与渴望,或许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但是人最纯真最美丽最可爱的愿望。梦想,往往随着人的成长而变得现实饱满,最后支离破碎。 此话一出,戚继光和李小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杨卫国感觉有点不自在,疑惑道:“你们小时候没梦想?” 片刻,戚继光莞尔一笑,沉声道:“那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吗?” 杨卫国眼里闪烁着可爱的光,动容的回忆道:“当然记得!俺娘年轻的时候是俺们村子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小时候,俺就期盼着能快点长大,然后多娶几房漂亮的婆娘。南方的、北方的、蒙古的、西洋的,都娶一个!”他说得眉飞色舞,眼睛色迷迷的望着月亮,似乎也想把月中的嫦娥也娶了作娘子。 一席话完,戚继光和李小龙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半晌,戚继光望望二人,坦然道:“我从小爱吃,一直希望能尝遍天下美味!四川的夫妻肺片、云南的过桥米线、北平的烤鸭、蒙古的烤全羊,还有叫花鸡、油闷大虾等等!多了去咯!”他边说边吞咽口水,像个贪吃的孩子,全然没有往日威风凛凛的将军气概。 李小龙沉思一会,有些不好意思道:“小时候,我很怕黑,梦想太阳永远不要落山!”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次日天色还暗,一行人抖擞精神,策马扬鞭,加紧赶路,傍晚时分赶到了都督府。都督府大门贴上了钟馗画像,四个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派祥和的节日气氛。 戚继光让卫兵去驿站休息,领着杨卫国、李小龙阔步直入都督府。 六位身形彪悍的卫兵用虎躯一把截住三人前路。门卫队长细细打量了三人一番,唬道:“好大胆子,竟敢私闯都督府,不要命了!” 三人急忙退却几步。戚继光从腰间摸出武将牌,拱手道:“本将是台州守将戚继光,劳烦通报!” 队长接过武将牌,认真看了看,忽大惊失色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戚继光将军!台州一战,戚家军大败倭寇,威震四方啊!都督已经等候多时了,请!”他领着三人进了后堂大厅。 胡宗宪远远就望见了阔步而来的一行三人。他拔座而起,快步迎上,喜道:“我们的大英雄终于来了!”说话间,他已拉住戚继光的大手。一众跟从在后的文武官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瞅着戚继光,胡宗宪如此礼遇部下,他们也是头一遭见。 戚继光与胡宗宪并肩而行,谦虚道:“带兵打战是末将职责,都督过誉了!” 后堂大厅,摆放了十一张矮几,胡宗宪的矮几坐北朝南,其余的十张分列俩旁,其中九张各有其主,唯独最靠近胡宗宪左手旁的一张虚位以待,是留给戚继光的。矮几上摆有水果拼盘、雄黄酒、牛肉干和上好的糕点。 “继光!快快入座!”胡宗宪摆手示意。戚继光三人蹲身下坐。 坐在戚继光对面的正是俞大猷,老将军精神矍铄,赞道:“继光,长江后浪推前浪!台州一战,打得漂亮!” 戚继光满脸笑容,笑道:“老将军身经百战,我还得多向您老学习!” “戚将军姗姗来迟,是不是该自罚三杯啊?诸位觉得如何?”劝酒之人乃是水师提督邓子龙。 众文武官员舒展笑颜,附和道:“罚三杯!罚三杯!” “请!”戚继光环顾四目,豪爽的三杯下肚,面无波澜。 “好!好!”都督府中军戴冲霄拍掌道,“喝了三杯,还有三杯!” 戚继光微微一笑,讨教道:“戴参将!本将再喝三杯无妨,但总得有个说法?” 戴冲霄拔座而起,声若洪钟道:“今日端午佳节,历来有喝雄黄酒的习俗!这三杯酒,你必须得喝!”他踱步走到戚继光矮几前,亲自为戚继光倒上三杯酒。 “喝!喝!”众人起哄道。胡宗宪莞尔一笑,没有制止,不愿坏了大家的兴致。 戚继光也不争辩,硬生生又灌下三杯。放下酒杯,他斗气道:“戴参将!你若还有劝酒说辞,本将愿再喝三杯!” 戴冲霄剑眉一挑,道:“戚将军,从台州到杭州,路途崎岖!辛苦了!” 戚继光微微一笑,道:“你不要绕弯子,有话直说!” “戚将军远道而来,人困体乏,得填饱肚子!这酒是五谷酿的,自然也能饱肚!喝!”戴冲霄牵强附会道。 戚继光头脑一热,手起手落,又喝了三杯。李小龙本想制止,却还是慢了半拍。 “戚将军…”戴冲霄还有一番说辞,向戚继光灌酒。 胡宗宪故意咳嗽一声,又向他使了个眼色。戴冲霄这才乖乖回桌。胡宗宪解围道:“各位同僚就不要为难戚将军了!今日,端午佳节!本都督敬各位一杯!请!” “都督请!”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今日过节,不谈公事,只寻开心!”他拍拍手。 五位少女宛如一阵清风,飘进大厅中央。少女貌美如花,身段窈窕,浑身散发着一股淡雅之气。她们着粉色纱衣,粉色石榴裙。琴音渺渺,少女翩翩起舞。她们时而旋转,时而探海。一张张精致的俏脸露出丝丝妩媚,一双双如水的眼睛勾魂摄魄。一众武将平日浴血疆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见了这等人间尤物,立时也是全身酥软,眸子里款款深情。一舞作罢,他们个个拍手叫好。 胡宗宪笑道:“喝酒!喝酒!”众人一同又喝了杯。戚继光目光流转,举杯一一向列座的同僚敬酒以示寒暄。酒过数巡,他已然上头,一脸枣红酷似关公。 半晌,又一老艺人登场。此人国字脸,五官端庄,一袭战袍。伴奏声起,他字正腔圆的唱道:“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他声情并茂,气势恢宏。 “好!好!”文武官员齐声大赞。岳飞的《满江红》气壮山河,英雄气概跃然纸上。官员们平日与倭寇奋战,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以身报国之心不输岳飞。故而这一曲,撩动心弦,让他们感同身受。 众人喝酒吃肉,开怀痛饮,纷纷醉倒在地。卫兵们把他们一一扶入厢房休息。戚继光酒量虽好,但也头眩晕腿发软。李小龙和杨卫国没喝几杯,搀扶他进房。他摇头晃脑对着二人信誓旦旦道:“喝酒!我谁也不服!”又一把甩开二人的手,道:“我不要你们扶!我扶墙!”话毕,软绵绵的瘫倒。二人迅疾从半空截住他偌大的身躯。杨卫国呵呵一笑,模仿道:“我谁也不服!我扶墙!”李小龙瞅瞅他,偷偷笑笑。 月影西斜,热闹了一天的都督府衙一片静谧。李小龙毫无睡意,独自出了厢房。府内张灯结彩,亮如白昼。散步到花园,扑鼻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一阵微风袭来,感到一丝凉意,他打了个哈欠,回屋休憩,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梦。 突然,都督府外传来了夜犬的狂吠声。 第四十九章 将计就计 (求推荐、收藏,谢谢各位看官!) 四五只恶犬舍命狂追暗夜里穿行的黑衣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及至都督府外,恶犬依旧狂吠不止,黑衣人担心暴露行踪,突施袖箭结果了它们。一行七人排成一列,鬼鬼祟祟的贴着高墙,溜到一暗淡的拐角处。他们手脚并用如壁虎一般扒住俩边墙面上爬,一个接一个的偷入了都督府。七人步子轻巧,协同并进。四个巡夜的卫兵还是听到了异响,警觉的游目搜寻。七个忍者处变不惊,抛出一条条长绳尖钩挂住高出横梁,借力飞上横梁藏匿。四个卫兵从眼皮地下走过,他们居高临下,取出吹箭筒,瞄准卫兵的脖子蓄力一吹。飞出的毒针夺命追魂,索了四人的性命。忍者将四人尸体拖至犄角旮旯处,急忙奔入后堂。 热闹了一天的后堂大厅,这会总算落了清静,只有高挂的大红灯笼还在映衬着节日的气氛。大厅左右各有七八间厢房。忍者头目使了个眼色,示意向每间厢房吹放迷烟。闭目凝神的李小龙听到了屋外急促的脚步声,虎目洞开,一条黑影一闪而过。“有刺客!”心下一震,立刻绷紧了神经。他翻身一滚,近身贴门。片刻,门上戳了个小洞,一股迷烟吹入。闭住气息的李小龙势若奔马,力有千钧,对着小洞奋力一技寸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吹迷烟的忍者猝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击得面目全非,没了生气。一行忍者大愕,聚拢围住李小龙的厢房。双拳难敌四手,李小龙望见屋外黑影重重,机智道:“抓刺客!”“浑蛋!”忍者头目自知打草惊蛇,扛上被杀的同伴气急败坏的撤了。大队卫兵杀到,少许未中迷烟的文武官员走出屋,连个鬼影也没见着,只发现李小龙厢房的门上开了个拳头大的洞。 戚继光使劲按着疼痛的头,一口酒气道:“小龙!出什么事了?” 李小龙神情严肃,正声道:“方才有刺客朝我屋里吹迷烟,我出手伤了他!”他指了指破损的门洞和地上的血迹。 胡宗宪龙行虎步珊珊来迟。他面色平静,捋着虎须问道:“刺客,抓到了吗?” 都督府中军戴冲霄进步禀报道:“跑了!属下失职,都督受惊了!” 胡宗宪摆摆手,笑道:“没想到本都督这条老命还有人惦记!”又环顾众人道:“你们没受伤吧!” 文武官员摇摇头。戴冲霄忙道:“都督!少数同僚中了迷烟,善处晕迷!另外还有四个巡逻的卫兵遇害了!” 胡宗宪长叹一声,令道:“厚葬四人,做好善后事宜!”他凝思半晌,又道:“到底是何人想要取我性命?” “肯定是倭寇!”众官员断言道。 胡宗宪心照不宣,沉声道:“这群刺客有备而来,本督不死,他们不会善罢罢休!” 戴冲霄一脸谨慎,朗声道:“属下立刻命人关闭杭州各大城门,大力搜捕刺客!” “不可!”胡宗宪嘴角抹过一丝笑意,双目放光,道,“倭寇想要刺杀本督,本督就给他来个请君入瓮!”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有何妙计。 胡宗宪令道:“放出风去,说本督三日后去灵隐寺拜佛!” “遵命!”戴冲霄拱手领命。 艳阳高照,清风习习。胡宗宪上了轿子,十二个亲兵前后护卫,赶往灵隐寺。途经一林荫大道,树高叶茂,光线昏暗,“哇…哇…哇”有乌鸦鸣叫。六个忍者隐匿在高高的树干上一动不动,虎视眈眈的盯着大道。轿夫抬着轿子健步如飞,而且四处东张西望。忍者头目十分精明,看出了一丝端倪,疑心道:“轿子里许是没人!”又揣测道:“上次刺杀失败,明军必会有所防范,所以才故意放出风声,精心设下迷魂阵诱杀我等?”“哇…哇…哇”头目立刻学做乌鸦叫,暗示放弃行动。一番智斗,胡宗宪才知刺客并非泛泛之辈。敌在暗处,我在明处,官军决定从长计议。 暗杀失算,忍者头目并不急于求成,只是派人乔装成过路百姓或摊贩天天蹲点守在都督府外的大街观察。踩点了半月,探得胡宗宪深居简出,极少外出,不过他有个习惯,每天要进行晨跑,晨跑后必去一个叫“千家粥”的小店喝碗粥。忍者头目根据这个讯息,觅得一个杀机。 这日,胡宗宪晨跑完,又带着俩个亲兵如往常一样去“千家粥”喝粥。他满头大汗,穿了件白布衫,普通百姓根本不认识这位封疆大吏。店里客人很多,十分吵闹。六个忍者混在其中,并不显眼。忍者头目暗中观察着胡宗宪,发现他眉心确是有一颗黑痣,而且左手拿汤勺。次日,胡宗宪和俩个亲兵又到“千家粥”喝粥。六个忍者突施冷箭,射杀了三人。一群客人见状大惊,纷纷逃出了粥店。六个忍者三人一组分成俩批,混在人群中溜了。 约莫半个时辰,大队官兵气势汹汹的赶到了“千家粥”。俞大猷、戚继光、戴冲霄、邓子龙和门客蒋洲见胡宗宪颈部中箭,倒在了血泊中。众人神情悲伤,泣涕如雨。戴冲霄脾气火爆,一把揪住店家,质问何人谋害了都督。事出突然,店家吓得面色惨白,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戴冲霄拔出佩刀,喝道:“本将现在就砍了,让你去阴曹地府伺候都督!”店家立刻昏厥了过去。俞大猷制止了戴冲霄的蛮撞举动,命人押走了店家。 八个武将抬着躺着胡宗宪尸首的担架,他们面色凄然,每走一步都感觉十分沉重。一大队卫兵紧随其后,个个面色悲痛,像死了亲爹娘一样。沿途百姓驻足围观,三三俩俩窃窃私语,猜测是哪位大官丢了性命。行至城门口,俞大猷大手一挥,正声道:“登城楼!”八位武将小心翼翼,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抬着担架迈上城楼。 俞大猷老泪纵横,望着城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悲愤道:“杭州百姓们,浙江总督胡宗宪今晨不幸遭受暗杀殒命!初步推断是倭寇派来的刺客所为!”“啊!”百姓们大惊,神色落寞,似乎一下子少了依靠,你一言我一语,“倭寇连总督大人都杀了,我们该怎么办啊”、“总督都死了,倭寇怕是要打进杭州城了”……俞大猷惋惜道:“胡都督剿除倭寇,一生戎马!不曾想壮志未酬身先死!”又放狠话道:“官军掘地三尺,也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为总督大人报仇雪恨!”他仰天长叹,正色道:“百姓们请放心!倭寇即使有三头六臂,官军也会誓死捍卫家园!”一众武将和卫兵斗志激昂,振臂高呼:“扫除倭寇,捍卫家园!”百姓们吃了定心丸,恐惧之色一扫而光,悲愤之情油然而生。六个忍者混在人流中,看到这一幕欣喜不已。 第五十章 确认死讯 (求推荐、收藏,谢谢各位看官!) “五条!” “胡了!清一色二五条!”汪直抽了口旱烟,乐呵呵的推倒牌。 点炮的陈东苦笑着摇摇头,乖乖的给了银票。 码好牌,汪直双手握着色子摇了片刻,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南海观世音菩萨来显灵!”四双眼睛紧紧盯住旋转的色子。色子一停,汪直一瞧点数,大笑道:“六点,六六大顺!”他又瞅了瞅陈东、麻叶和徐海,挑眉道:“三位头领,你们可要捂紧钱袋了,老夫今天可要大开杀戒!” 陈东、麻叶默然不语,抬眼看了看他,转而认真打量着手中的牌,琢磨着怎么打。徐海嘿嘿一笑,道:“老船主,这打牌和打战一个鸟样,得靠手里的家伙吃饭!”他抓了一手好牌,心道:“这把!老子胡定了!” 汪直一手烂牌,一万、东风、红中、九筒、九万各一只,另外还有四五万,七八条,三五筒和一对西风。“红中!”“碰!”上家的徐海见光一对红中,又甩出只一万。汪直一摸是只一万,打出东风。“碰!”徐海又碰了,甩出北风。他摸牌是九万,出了九筒。零零星星摸了几圈,徐海碰碰胡已经听牌。陈东也听了牌。麻叶一手烂牌,眼神游走,跟随别人出牌。轮到汪直摸牌,见光是张五万。他游目从左扫到右,一万、四万、五万、九万、西风和三筒各一对,七对子听牌五条。一万、红中、九条,陈东听三六九条,心里一疙瘩,忖道:“上家的不胡!得要自摸!”轮到自己摸牌,欣然一摸,却是只毫无用处的五条。刚才放炮还心有余悸,心下立刻一紧。他扫视一圈落地打出的牌,赌道:“五条!胡吧!”麻叶碎语道:“没人胡!放心!”陈东看看徐海。徐海笑笑,道:“老子也不胡!”沉吟半晌的汪直忽然哈哈大笑,重重一扣五条,推倒马吊,道:“我胡!七对子!”陈东大吐一口晦气,肠子悔青了,郁闷道:“我三六九条没胡,这还放点了大炮!”汪直笑哈哈道:“你啊!人心不足蛇吞象,老想自摸!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吧!”陈东丢出几张银票,斜瞥了眼他,回道:“老船主!打个马吊牌,你悟出这么多道理,佩服!佩服!”汪直得意道:“姜还是老的辣!” 打了十多圈,汪直一人大杀三方。徐海黑着脸,骂声不断。麻叶一脸失落,无精打采的瞄着手中的牌。陈东垂头丧气,额头冒汗。这一把,三人还是各一手臭牌。几轮摸牌过后,汪直碰碰胡又听了。八万、一条、九条,汪直正要抓牌。 一席爽朗笑声传来,犬养三郎大步进屋,道:“老船主!有好消息!” “慢!”汪直掐断了他的话语,眼睛死死的盯着要摸的牌,缓缓伸出手,暗暗祈祷:“自摸!自摸!”他一触牌,内心一阵狂喜,推倒胡,挑眉道:“碰碰胡自摸!”犬养三郎见他欣喜若狂,不禁怔住了。其余打马吊的三人气得只哼哼。汪直收敛情绪,问道:“犬养君!什么好消息?” “浙江总督胡宗宪已被老船主派出的七死士射杀了!” “哦!”汪直眼珠子转了几圈,狐疑道,“胡宗宪真死了?” 犬养三郎释然道:“探子回报,明军将领俞大猷在杭州城楼上亲口宣布胡宗宪被人杀害!消息应该属实!” 汪直眉头深锁,谨慎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他立刻命人叫来常天麟,吩咐他再次确认胡宗宪的死讯是否属实。(.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都督府外炮竹声此起彼伏,后堂大厅庄重肃穆,一条横幅引人注目,“沉痛哀悼总督胡宗宪”。左右门柱挂有一幅挽联,“金戈铁马驱除倭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府内上上下下,人人手束黑纱,哭丧着脸。正中央,一口贴金寿棺,身着寿衣的胡宗宪静静的躺着。寿棺四周鲜花簇拥,花圈环绕。“有客到!”司仪呼号道。卫兵给客人递上三炷香。“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客人神情哀伤,弯腰鞠躬以示哀悼。“家属答谢!”胡宗宪的一妻一妾形容憔悴,眼泪都流干了,机械的的磕头致意。三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也跟着磕头,稚嫩的脸上觉察不到任何悲伤。磕完头,妻妾儿女又不停的往火盆里烧纸钱。遗体摆放了三日,前来道别的有文武各级官员、商贾富人,更有不少布衣百姓。第四日一早,俞大猷、戚继光和戴冲霄等八个武将行将盖棺。一妻一妾横亘阻拦,身躯扒住寿棺,泪光闪闪的瞅着胡宗宪的遗体,哀怨道:“你个挨千刀的,你不在了,我们和孩子还怎么活啊!你身经百战,为何这般不小心!你这一走,这么大个家,我们俩个女人又该怎么办啊!你醒醒啊,醒醒!”妻妾二人泪流成河,摇晃着遗体,句句话语让在场之人撕心裂肺。三个孩子抱住娘亲,大声啼哭。哭了半晌,二人昏厥。八位武将盖棺出殡。一路,僧侣念咒超度亡魂。卫兵、家丁挥洒钱纸,哀号道:“都督!一路走好!”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送行。青山绿水埋忠骨,武将们把棺椁抬上山下葬。胡宗宪的妻妾又是一番哭天抢地。六死士一路尾随下葬队伍,见此情此景,对胡宗宪死亡一事深信不疑。 海风轻抚,汪直带着徐海、麻叶、陈东和犬养三郎等倭寇首领爬上火焰岛最高的五峰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由远及近,碧海蓝天,芳草萋萋,又有海鸟振翅飞翔,时而排成个一字,时而排成个人字。 汪直心情舒畅,待到气息平缓,抽了口旱烟,吞云吐雾道:“登上这五峰山,火焰岛全貌尽收眼底!” 麻叶一脸笑意,道:“登高望远,火焰岛的景色还真不错呀!” 微风拂面,麻叶闭眼深呼吸,顿感神清气爽,一脸惬意。 犬养三郎极目远眺,发现火焰岛西北角还有一军港,军港停泊的舰船连成一片,足有上百艘,即使相距甚远,也蔚为壮观。他大为震惊,心下嘀咕道:“汪直富可敌国,人多势众,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但谁又知道他有一只如此强大的舰队!我日本列岛势力权势最强的诸侯大名恐怕都不及他!”他侧目瞅瞅年过半百的汪直,既羡慕又嫉妒。 不多久,陈东等人也望见了军港。徐海手指向军港,瞠目结舌道:“老船主,五峰舰队真是壮观呀!” 汪直扫视众人,自豪道:“五峰舰队可是老夫多年的心血!” 麻叶眸子里放光,拍马屁道:“老船主若是出马,明军必败无疑!” 汪直狡猾的笑笑,清醒道:“骄兵必败!对付明军!我们还得从长计议!稍有差池,你我就死无葬生之地!” “报!报!”一个小喽啰冲上五峰山。 汪直快步相迎,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道:“快说!” “大头领!胡宗宪的确死了!”小喽啰惊呼道。 犬养三郎、麻叶数人面面相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汪直心下一番触动,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徐海大喜过望,直言道:“老船主!胡宗宪死了,目下明军群龙无首,各自为战。我们一同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汪直双目放光,摆摆手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徐海呲牙咧嘴道:“上次与明军交战折了我八百弟兄,这次老子要他们双倍偿还!”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汪直又抽了口旱烟,道,“老夫从来不打无把握之战!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身旁的几人不知他此话何意,侧目看着他。 汪直莞尔一笑,卖着关子道:“三日后,你们自然会知晓!” 第五十一章 五峰舰队 (求推荐、收藏,谢谢各位看官!) 背靠大树好乘凉,几股倭寇屡战屡败,密谋同汪直合兵一处,打个漂亮翻身战。徐海、麻叶和犬养三郎回到各自大本营,集结队伍火速奔赴火焰岛与五峰舰队会合。三支船队纷至沓来,主力舰只多是关船和千石船。等候多时的常天麟挥舞旗帜,乘着赤龙舟引领三只船队井然有序的进入火焰岛的西北军港停靠。三股倭寇的八幡船队与气势磅礴的五峰舰队相比,顿时黯然失色。军港里还泊着一艘商船,火焰岛的倭寇四人一组把一个个沉甸甸的木箱搬下船。岸边,汪直和俩个红毛鬼聊得正欢。 徐海、麻叶、犬养三郎和陈东上了岸,寒暄道:“老船主!” 汪直笑脸相迎,道:“都来了!” 徐海瞪大眼睛瞅着一旁的红毛鬼,蹙眉道:“老船主!这俩红毛鬼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葡萄牙商人,专做买卖火器的生意!”汪直让部下凿开一个木箱。木箱里有一门类似土炮的火器,长约三尺。他述说道:“这火器叫佛朗机炮,装填火药,杀伤很大,可攻击一百多丈远的目标!” “你们好!”其中个高的红毛鬼堆着笑容,*一口蹩脚的汉语道,“你们有兴趣,也可以找我们购买佛朗机!” 麻叶学着他们的腔调回道:“你们太会做生意了!” 几人笑成一团。 犬养三郎敛容,朗声道:“前几日,老船主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莫非就是佛朗机炮!” “嗯!”汪直点点头,与红毛鬼暂时话别,带着犬养三郎四人参观自己的五峰舰队。五峰舰队船只种类繁多,有海沧船、千石船、福船、赤龙舟等等。这支舰队主力作战舰只是福船,首昂尾翘,树俩个桅杆,船舱有三层,船面设有俩层。每条福船装有罗盘,并装载了重型床弩和投石器,按照汪直部署,也将配备佛朗机。另外还有三支福船船首安装了大铁锥。五人登上指挥舰。指挥舰是艘巨型宝船,桅杆高耸入云,船长约三十丈,宽五丈,航行快速,不惧风浪,可容纳三百多人。船最前端装备一门红衣大炮。船身俩测,七八个倭寇正专心致志的安装佛朗机。船面有五层高楼,一面八幡旗帜迎风飘扬。麻叶等人看过指挥舰艳羡不已。 倭寇把所有的佛朗机炮卸下了船。俩个红毛鬼一脸不悦,见了汪直快步追了过去。高个红毛鬼鼓着天蓝色的眼睛,耸耸肩道:“汪船主,不是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你已经收了货,为什么还不给钱!” 汪直莞尔一笑,瞅瞅二人,反问道:“你们知道老夫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矮个红毛鬼摊开双手,语调怪怪的,让人忍俊不禁。高个红毛鬼拖着下巴,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我记得汪船主以前说过,你是做海上运输的!” “不!不!”汪直摆摆手,脸色一变,道,“老夫是倭寇!” 矮个红毛鬼冷哼一声,生气道:“这和我们没关系!我只要钱!” “汪船主!你不是想赖账吧!”高个红毛鬼鼓鼓腮帮子,担心道。 徐海拔出佩刀,用嘴亲吻着明晃晃的钢刀,喝道:“海盗倭寇,专门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俩个红毛鬼先是一怔,后又乐呵呵的一笑。高个的指着徐海,道:“你真幽默!”矮个的接着说:“汪船主,别开玩笑了!你快把银子给我们?” 汪直面露狰狞,恫吓道:“倭寇和别人做生意叫抢,从来不给钱的!” 高个红毛鬼毫无惧色,板着脸叫嚣道:“汪船主,如果你不给钱,后果自负!我们葡萄牙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舰队,随时可以消灭你!” 这种糊弄人的说辞,汪直当作耳旁风。他不怒反喜,斥道:“滚!不然老夫现在就消灭你!”话毕,七八个牛高马大的倭寇围了过来。 保命要紧,俩个红毛鬼吓出了一身冷汗,屁颠屁颠的跑上了商船。商船缓缓离岸,俩个红毛鬼站在甲板上,对着岸边破开大骂:“汪直,你个乌龟王八蛋!蠢猪!骗子……” 汪直充耳不闻,对着徐海等人道:“回聚义堂,我们好好合计一下该如何对付官军!” 过去,汪直往来于日本和大明,做买卖一直示诚信为安身立命之本。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四人绝不会想到他会为了区区一百多门佛郎机炮使用这等下三滥的恐吓手段。转念一想,汪直占岛为王,能够与明军分庭抗礼多年,办事自有一套方法。红毛鬼的国家远隔千里万里,买卖火器是一锤子的买卖,即使赖账也奈何不了他。 几人落座,喝着茶。汪直取出了烟袋,把烟丝放入烟锅压实,用火石点了。他猛抽几口过了瘾,望望在座之人,道:“各位头领,你们与官军交战了数次,有何心得啊?” 徐海接过话茬,抢先道:“老子数次进入浙江劫掠,官军根本不堪一击!但有一支队伍很精干,领兵的是个大胡子的老将!” “那老头是俞大猷!”麻叶苦着脸,视俞大猷为眼中钉肉中刺,骂道,“我也吃了那老家伙的不少苦头!” 徐海瞥了眼犬养三郎,不忘道:“上次,老子与犬养君一同出兵进攻台州,台州守将戚继光的戚家军也不容小觑!” 犬养三郎点点头,补充道:“台州一战,我们从宁海偷袭,本想吸引台州明军主力来攻,不想戚继光有勇有谋,部署妥当,将我们一一击破!” 沉默良久的汪直总结道:“如此说来,浙江有俩支精锐队伍,一支戚家军,一支俞家军!” “嗯!” 汪直神色凝重,又道:“据探子回报,浙江沿海设立了不少烽火台,一旦出现我们的船只,立刻烧火为号,既可派遣水师出击,又能预先布置防线!” 陈东不以为然,坦言道:“浙江总督胡宗宪已死,各地卫所群龙无首,我们也给他来个一一击破!” 汪直不为所动,话锋一转道:“福建官军有何动作?” “福建明军实施坚壁清野之策,已将靠海居住的村民搬离,老子去了三次,不但没抢着钱,也没抓着几个人!”徐海很是恼火道。 麻叶叹了叹气,道:“上月我出兵福建,发现许多村落空无一人,不少破败的屋舍上还贴有官军告示,劝说我们投诚,不要再与朝廷对抗!” 汪直敲了敲烟锅,撒出不少烧焦的烟丝。他笑着摇摇头,道:“福建官军真是煞费苦心,不但让我们捞不到油水,还想动摇我们的军心!” 说了这么多,根本没有谈到重点。徐海一急,痛快道:“老船主!老子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就说该怎么打吧!” 汪直胸有成竹,走到地图旁,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打浙江!” 第五十二章 汪直亮剑 (求推荐、收藏,谢谢各位看官!) 所有船只编列成队,常天麟和叶碧川指挥喽啰将干粮、青菜、箭矢、石块和弹药等一大批物资运上五峰舰队的船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麻叶见了百爪挠心,琢磨着如何敲竹杠。他拉上徐海、犬养三郎,硬着头皮找了汪直向其哭穷。汪直何等精明,自然看出了他们的把戏。为了笼络人心,他大方的给三部倭寇各送了三百担粮食。这日,阳光明媚,海风策策。四部倭寇组成的联合舰队蓄势而发,耀武扬威的驶向蓝海。海面波光粼粼,阵雨过后,又恢复了燥热,气势磅礴的联合舰队劈波斩浪,全速航行。 行色匆匆的戴冲霄冲入军营大帐,禀报道:“都督!舟山海域有倭寇船只出没!” 胡宗宪之所以大张旗鼓故弄玄虚的诈死,正是为了引诱倭寇进犯。现今倭寇来了,他既欣喜又忐忑,心情十分复杂。半晌,才发问道:“倭寇有多少人?” 戴冲霄脸色紧绷,回道:“据探子回报,倭寇出动了上百艘战船,足有一万多人!” 众将大愕。胡宗宪剑眉一挑,讶然道:“这么多人!可知晓倭寇头领是何人?” “倭寇之中,有这么多人和战船,除了五峰船主汪直,不会有第二人!”戴冲霄推断道,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是数小股倭寇组成的联合舰队!” 汪直与胡宗宪虽是同乡,但一个寇一个兵。胡宗宪对这位臭名昭著的老乡并不陌生,甚至还有几分欣赏,毕竟胆敢与堂堂大明天朝对抗是需要勇气与魄力的。他面有难色,坦言道:“汪直老奸巨猾,人多势众,屡次挫败官军!对付此人,需小心谨慎!”他环顾众将,又道:“贼势嚣张,诸位有何良策?” 俞大猷跨出一步,抱拳道:“都督!倭寇来势汹汹,我军可在沿海各卫所囤积重兵,布成一口袋阵,让他有来无回!” 胡宗宪沉思片刻,道:“老将军所言虽是良策,可浙江海岸线绵延狭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军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一一部署!倘若化整为零,分兵守之,倭寇一一击破,后果不堪设想啊!” 俞大猷扼腕叹气,回步到武将队列。 “海防必先防于海,都督难道忘记朝廷制定的方略了!”水师提督邓子龙出言提醒道。 自英宗复辟以来,沿海各省,战船年久失修,水兵久疏战阵,水师已名存实亡。胡宗宪上任伊始,就曾到浙江各军港巡视水师,所见所闻大失所望。他当时提携邓子龙为浙江水师提督,整顿水军,修造战船,实际并未寄托太大希望,心中甚至早已抛弃朝廷“海防必先防于海”的战略。此刻,胡宗宪听出了话中有话,忙道:“子龙有话但说无妨,不要卖关子!” 邓子龙神情严肃,自荐道:“都督!末将自担任水师提督一职已有数月,虽无战功可言,但造船练兵未敢荒废!末将有水军四千,战船九十艘,可出海迎敌!” 胡宗宪爽朗笑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积攒了这么多家当!”他虎目放光,道:“传令沿海各烽火台,密切监视沿海动静,一旦发现倭寇船只,立刻禀报!” “遵命!”信使官回道。 “俞大猷!戚继光!” 二人迈出一步,抱拳道:“末将在!” “俞大猷,你率俞家军马上奔赴嘉兴!倘若松江府、杭州府有倭寇来袭,火速驰援!戚继光速回台州,统筹宁波、绍兴、台州三地防务,不得让倭寇有可趁之机!” “末将得令!”俞大猷、戚继光齐领命。 胡宗宪又道:“戴冲霄守卫杭州!其余诸将随同本督出海迎敌!” 五峰舰队历经大小海战不下百次,可谓十年磨一剑,乃是汪直叫板朝廷的王牌。俞大猷吃过苦头,深知初成建制的浙江水师此战不容乐观,劝诫道:“都督!五峰舰队海战卓著,老夫以为不可与之一战!” 邓子龙一脸不悦,正色道:“俞老将军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骡子是马总该出去溜溜!本督心意已决,老将军毋须再多言!” 俞大猷摇头长叹一声,识趣的闭了嘴。 旌旗招展,威风凛凛的官军登上战舰,缓缓驶离军港。航行至舟山群岛,战船与舟山水师、台州水师汇合,编队游弋。联合舰队抵达浙江海域后,将九艘海沧船伪装成渔船,分别向西、向南、向北航行,侦查海上情况。这日正午时分,侦查船回归舰队,报告汪直和其余倭寇首领西北方约五十里远有大量明军舰船游弋。汪直大喜,当即指挥联合舰队朝西北方向全速前进,正面迎击官军。 明军水师指挥舰瞭望台,邓子龙把住单筒望远镜察看海面动静。他目光敏锐,发现正前方出现了一个黑点。他神色警觉,向身旁的胡宗宪道:“都督!前方有情况?”胡宗宪立刻绷紧了神经,拿起望远镜察看,目力所及有一排排黑点。黑点渐行渐近,船只的轮廓分明清晰。胡宗宪神情冷峻,警觉道:“是倭寇!” 胡宗宪虎视眈眈,汪直也没闲着,他用望远镜查悉,官军战船呈鱼鳞状分布,估计不下百艘。他奸猾的笑笑,拍了拍脑门,道:“胡宗宪用心良苦啊!”徐海一脸惊诧,道:“老船主,何出此言?”汪直目*光,释然道:“若不是胡宗宪坐镇指挥,浙江水师焉能出动上百艘战船!”麻叶眉头紧锁,不解道:“探子回报,亲眼所见胡宗宪下葬,莫非有假?”汪直嘴角抹过一丝诡异的笑,道:“胡宗宪老谋深算,将计就计故意诈死,正是为了引蛇出洞?”陈东畏惧道:“官军水师有备而来,老船主既已识破胡宗宪的把戏,那我们还是走为上策?”汪直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厉色道:“官军水师本就不堪一击,五峰舰队可不是吃素的,老夫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倭寇的舰队呈雁形展开,汪直的指挥舰独自鳌头。俩支舰队正面相迎,渐行渐近,官军将士士气高涨,磨刀霍霍,意欲痛击倭寇。汪直目测距离官军水师不到七八里,下令炮手给船首的红衣大炮装填了炮弹,准星瞄准官军指挥舰。他猛吸了几口旱烟,吞云吐雾道:“老夫要给胡宗宪这位老乡送一份大礼!”说话间,他点燃了引线。炮弹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入官军指挥舰,邓子龙大叫一声:“都督卧倒!”胡宗宪急忙趴倒在地。“轰”一声巨响,三个卫兵中弹,炸得血肉横飞,甲板上露出个大窟窿。胡宗宪惊出一声冷汗,望了望身旁的邓子龙,犹豫道:“俞老将军所言非虚,子龙你可有把握取胜?”邓子龙面无惧色,凛然道:“都督,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军心不可动摇!”胡宗宪见他如此坚定,点头道:“打吧!” 相隔五里,汪直双手交叉向指挥台打了个手势。指挥台的倭寇知其心意,立刻鼓吹大海螺号,命令装备了床弩投石器的福船发动第一波进攻。弩机手安装箭矢,并抹上桐油点燃。倭寇又给投石器装入石块。相隔三里,床弩发射火箭,投石机抛掷石块。一块块碗口大的石头和点燃的火箭从天而降。官军猝不及防,四处闪躲。不少卫兵被石头砸的头破血流,一支支火箭钉在了甲板上、桅杆上,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有的卫兵中箭身亡,有的卫兵跳海求生。胡宗宪脸色突变,自知不是倭寇对手,后悔当初没有听从俞大猷的劝诫,当下令道:“全军撤退!”倭寇战船穷追不舍,不到俩百丈远。汪直又指示左右俩翼的佛郎机炮船散开,侧面包抄炮击官军。官军水师呈鱼鳞状分布,间距不远,掉头转向缓慢。佛郎机炮船快速航行到官军战船侧翼,距离官军船只五百步,倭寇点燃佛郎机炮,“砰砰砰”一枚枚炮弹炸得卫兵皮开肉绽,满地打滚,桅杆风帆中弹坍塌,十余艘战船被炸沉了。电光火石之间,一枚炮弹飞向指挥舰瞭望台,说时迟那是快,邓子龙奋力推开身旁的胡宗宪。“砰!”邓子龙炸得血肉模糊,当场暴毙。满身是血的胡宗宪哭丧着脸,搂住他的尸体,凄然道:“子龙!”片刻,他镇定心绪,悲愤道:“撤退!快!快!”官军水师大举撤退,来不及掉头的船只被倭寇*近的大铁椎舰船戳破船身,击得支离破碎。倭寇又从福船上放下一艘艘载满倭寇的赤龙舟,快速追击官军战船。赤龙舟如水中灵蛇行进迅速,倭寇手持火铳和弓箭射杀官军。 大战过后,浓烟蔽日,火光潋滟。海面上漂浮着破烂的木头、帆布和一具具尸体,一片狼藉。官军剩余的四十艘战船狼狈的逃离了联合舰队的追击。胡宗宪面如死灰,木然的望着天际,悔恨不已。卫兵们哭丧着脸,咬牙切齿。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徐海、麻叶、犬养三郎和陈东欣喜若狂。犬养三郎见汪直没有丝毫喜悦之色,问道:“老船主打了胜仗,为什么还闷闷不乐?”汪直惆怅道:“这一战,朝廷又得给老夫记下一笔血债了!”徐海大笑道:“老船主真是杞人忧天,我们大败官军!这朱明王朝怕是要改朝换代了!”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汪直笑着摇头道:“你啊!”麻叶话锋一转:“老船主,接下来我们打哪?”“声东击西”汪直早有盘算,不假思索道:“转战福建!”出发之前,本是决定进攻浙江,不曾想打了胜战反而转战福建。四人面面相觑,费解的看着他。汪直道:“浙江水师虽败,但戚家军和俞家军主力犹在,登陆劫掠势必会造成大量伤亡,转战福建打官军个措手不及!抢钱抢人,岂不更妙!”四人听他一言好生佩服,齐赞道:“高招!高招!”。 第五十三章 使反间计 (求推荐、收藏,谢谢各位看官!) 大败浙江水师一战,倭寇士气大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联合舰队在海上航行了三四日,进入到福建海域。舰队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通行无阻,已至福清海域。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海上的黄昏恬静而安详。指挥舰作战室一片静谧,几个倭寇头子济济一堂。 汪直抽着旱烟,沉声道:“诸位首领,打福建,你们有什么想法?” 徐海咧嘴道:“福建官军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这一路下来沿岸村落人迹罕至,无人可抓,无钱财可抢!要想捞一笔大的,非得打个大点的城池!” 陈东冷笑道:“大城池高墙深沟,攻下谈何容易!即使拿下了,势必也少不了伤亡!” 徐海好勇善战是出了名的,从来不惧怕打恶战。他虽不悦,但陈东所言句句在理,也就没出言反驳。 片刻,犬养三郎道:“我军远道而来,长途奔袭,须先找一处安营扎寨,再谋他事!” “正合我意!”汪直点点头,正色道,“离这不远,有一小岛虎屿。它四面环水,离岸约有十多里。岛上有一木城,守军不足一千。易守难攻!我们可乘夜夺之,作为大本营!” 犬养三郎讶然道:“老船主,何以对此了如指掌?” 徐海、麻叶和陈东连连发笑,他们本是汪直旧部,当然清楚个中缘由。汪直爽朗笑道:“犬养君!老夫纵横往来东南海域数十年,一岛一城自然了于指掌!” 犬养三郎豁然明了,双目注视着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海敛容,自荐道:“老船主,老子愿作夺岛先锋!” 下半夜,夜色如墨,海面上升起了蒙蒙薄雾。联合舰队顺利到达虎屿附近,按照汪直统一部署,大型福船战船负责封锁虎屿周边海域,赤龙舟运送倭寇登陆作战,徐海任先锋。虎屿沿岸周围有一圈昏黄的光亮,若隐若现,这是设置的岗哨。为了不打草惊蛇,徐海将前锋人马分成若干小队,坐着赤龙舟乘着夜色缓缓靠岸。一队队倭寇神不知鬼不觉下了船,或成一字长蛇阵,或是川行队列偷入哨岗。蹲守的卫兵出工不出力,大多在呼呼大睡,倭寇不费吹灰之力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控制了哨岗,大批倭寇肆无忌惮的涌上了虎屿,对木城形成合围之势。倭寇如猛虎下山,一路势如破竹杀入木城。守城官军防备松弛,仓皇迎战,有的命丧黄泉,有的成了俘虏。 汪直携一众头领大摇大摆进了木城。倭寇象赶牲口一样把俘虏集中到木城校场。汪直居高临下,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老夫是五峰船主汪直!老夫原本是个海运商人,无意与朝廷做对,但官军却要赶尽杀绝,老夫和众弟兄才会铤而走险!”他顿了顿,喊话道:“老夫不想生灵涂炭,只要你们愿意归顺我,日后吃香的喝辣的,比作个官军小卒强过百倍!”“老匹夫!要杀便杀,何苦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样!”一血性汉子怒骂道。常天麟闻声锁定说话之人,快步如飞靠近他,手起刀落砍了他的头。顷刻,血流如注,让人不寒而栗。不少胆小的卫兵吓得面色惨白,全身瑟瑟发抖。““士可杀!不可辱!”又一声惊呼。话音刚落,嚎叫的卫兵便身首异处,丢了性命。所有俘虏立刻静若寒蝉,碎步紧紧的聚拢在一块,目光惊惧的瞅着倭寇。徐海恼羞成怒,恫吓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杀!全杀了!”汪直添油加醋道:“老夫,耐性不好!你们若不愿归降,就只有送你们上路了!”倭寇纷纷举起了武士刀,杀气腾腾的走向俘虏。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俘虏茫然四顾,眼神凄惨。当武士刀架到脖颈的一刻,死亡的恐惧一下子让所有的大仁大义轰然倒塌,他们跪倒在地,声嘶力竭道:“我们投降!”汪直等人俨然象一个个威*的胜利者,喜笑颜开,阔步走进东甲府衙。常天麟追上禀报道:“大头领!虎屿守备将官秦文才已经捉获,请您处置!”汪直信口道:“杀了!”常天麟得令转身走了。不过三步,汪直灵光一现顿生一计,忙叫住他,耳语授命了一番机宜。常天麟频频点头,领命自去。 地牢幽暗而凄冷,弥漫着一股霉臭味,老鼠、蟑螂和跳蚤来去自如。偌大一个地牢仅有几只火把照明。秦文才是唯一的被关押的犯人,他怯懦的窝在一角胡乱揣测倭寇会如何折磨自己,一想到夹指、剥皮、凌迟、烹煮等酷刑将加之于身,不禁毛骨竦然。“吱呀”铁门洞开,一胖一瘦俩个倭寇提着猪蹄、花生和烧酒进了牢房。饥肠辘辘的秦文才闻到香味直吞口水,身子迅速的挪到牢门前。胖倭寇见他像条要食的哈巴狗,耻笑道:“这就是和我们作对的下场!”秦文才目光如刀,似乎要用眼神把倭寇给杀了。另一个倭寇道:“狗要吃的还会给主人摇尾巴!他还不会呢?”二人大笑一阵,胖倭寇道:“他要真饿死了,大头领怪罪下来,我们怕是担待不起!”瘦倭寇想了片刻,道:“这好办!”甩手扔了俩个馒头在地上,点头哈腰笑道:“大人,您慢慢享用!”二人又是一阵嬉笑。秦文才虽是虎屿的守备将军,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官。他咬牙切齿,生气自己不曾练就一身好本领,不然就不会束手就擒受此大辱。胖倭寇把猪蹄、花生、烧酒和馒头一股脑放到桌上。二人坐下,各自抓起一只猪蹄边啃边喝酒。秦文才见他二人吃得津津有味,咽下的口水如瀑布一般冲刷着空空的肚腹。他几次伸手去抓地上的脏馒头,可想到俩个倭寇的侮辱言语又缩了回来。“嘿!大人,吃馒头啊!”一嘴流油的胖倭寇指着地上的馒头讥笑道。瘦倭寇冷哼一声,不屑道:“大人嘛,死要面子活受罪!”秦文才怒目瞪着二人,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索性抓起一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他又撒手去抓另一个馒头,不小心触到了一串钥匙。他瞅瞅正酣然对饮的俩个倭寇,手疾,顺势一捞。他心头窃喜:“这钥匙许是刚才倭寇弯腰时掉落的,我得找个机会逃出去!”定睛望望倭寇,见他二人聊得正欢。酒气上头的胖倭寇红光满面,对着同伴道:“大头领本来是要打浙江的,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改变计划吗?”瘦倭寇摆摆手,打了个饱嗝道:“大头领神机妙算,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想什么呢?”胖倭寇拍拍胸脯道:“老子知道!”“哦!”瘦倭寇弯眉一挑,忙道:“那你说说!”胖倭寇声若洪钟,肆无忌惮道:“我们舰队航行至浙江海域,遭遇了庞大的浙江水师。俩军对峙,大头领一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掉头就出了浙江!浙江都督胡宗宪与大王是老乡,恐怕也在想,老乡不在我这闹事,我也不必过于纠缠。真要开战,我们五峰舰队还不把浙江水师包饺子吃了!”“原来如此!”瘦倭寇恍然大悟道。关在牢房里的秦文才听得真真切切,念想道:“我福建自从实行坚壁清野之策,除了辛五郎部倭寇,少有其他倭寇侵扰。胡宗宪纵使倭寇南逃至福建,原来是想把倭寇引到福建,浙江就可相安无事!”他越想越气,呲牙心道:“我若能从这逃出去,定要报请巡抚大人好好参胡宗宪一本!”俩个倭寇喝着酒,开始划拳助兴。“哥俩好!六六顺!八大仙!十满上……”二人越喊越大,鼓大的眼睛血红血红的,脸部青筋暴露。“喝!喝!喝!”俩人各灌下几瓶酒,醉得趴在了桌子上,流着口水进入了梦乡。秦文才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倭寇却象死猪一般打着鼾。他欣喜不已,掏出钥匙打开铁锁,轻声细步逃出了地牢。天渐渐亮了,海上的雾气却还未散去。他找了条小木舟,划着木浆小船缓缓驶离岸边。“哪里跑!”常天麟领着一队倭寇斜刺里从雾气中杀出。秦文才胆战心惊,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双手不停的划着木浆。常天麟弯弓搭箭,精准的射出一箭。“嗖”剪枝如疾风劲草,不偏不倚射中秦文才右臂。他咬着牙根拔出了箭头,奋力扯下衣角一块布包住伤口,又忍着巨痛奋力划桨。常天麟大笑一阵,挥手道:“回去!” 天已全亮,初升的红日渐渐带来些许暖意,薄雾慢慢散开。木城府衙,众倭寇头领济济一堂。汪直虽彻夜未眠,但精神抖擞。他望了望身旁高挂的地图,分析道:“诸位,如今我们已经夺取虎屿,此岛易守难攻,可作为我军大本营!为防官军围困东甲岛,当务之急是要夺取牛田和林墩!”他指了指地图,又道:“如此可形成三角之势,一旦官军来攻,来往救援可游刃有余!”众倭寇首领细致倾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徐海环顾众人,爽快道:“老船主,我等以你马首是瞻!你下令吧!”“好!”汪直一脸沉着,道:“各部暂且休整一日!明日辰时,犬养三郎、陈东率所部直取牛田;麻叶、徐海率所部攻打林墩;即刻出发!” 次日,各部倭寇登上战船,运送到指定登陆地点。他们全部轻装上阵,行军迅速,直扑目的地。纵深推进一里多地,途经不少村落,却都已是人去楼空。倭寇不禁喟叹官军真是用心良苦。一路奔袭,犬养三郎、陈东部倭寇见人就杀,疯狂抢夺财物。他们列一字长蛇阵,侧翼有抢夺的战马护卫。倭寇如天兵天将,牛田守军一时阵脚打乱,溃败逃窜。犬养三郎、陈东部倭寇轻而易举攻占牛田,抢夺五千俩白银、百匹绸缎,俘虏了俩千余人。林墩水渠密布,行路艰难。官军只要固守,便能退敌。哪知徐海、麻叶俩部倭寇一到,官军如同老鼠见了猫,望风而逃,林墩失陷。 完全掌控了虎屿,汪直又派出五批船只打探周边海域、情况。侦查船探析,虎屿周边海域还有许多孤立的小岛,岛上有原住民,因热爱家乡,大部分未撤离到大陆居住。汪直果断出手,下令常天麟、叶碧川率部逐一攻占,抢人抢钱。 第五十四章 浙兵入闽 秦文才划累了就睡着了,醒来时小木舟已被海浪推到了岸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踏上沙滩,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此地守卫官军防备倭寇偷袭。虽然饿的头晕眼花,右臂的伤口也肿得像个馒头,他依然以最快步子赶路。走了俩三个时辰,发现前方有个村落。走进村子,所见触目惊心,暗红色的血满地都是,行至村尾,一百多具尸体叠成了个小山包。一旁有十来个妇人衣不蔽体,身上有抓痕,一脸惊惧,想事生前受到了非人的凌辱。秦文才悲愤不已,眼泪簌簌而下,仰天长啸:“啊!畜生!”他瘫倒在地,脑子里充斥着仇恨。约莫一杯茶功夫,他猛然爬起,自语道:“不能让这群畜生再这样为非作歹!倭寇进兵神速,我得尽快赶到福州禀报巡抚大人!”他换了身布衣,又找了些干粮匆匆上路。走了三天三夜总算到了福州,他马不停蹄的冲进巡抚衙门,将胡宗宪纵容倭寇南逃进入福建一事和沿途所见倭寇的种种暴行一一呈报告知巡抚游震得。游震得一气之下,奋笔奏了一本,婉言状告胡宗宪玩忽职守,纵使倭寇南逃进入福建作乱,并恳请朝廷调派浙兵进闽抗击倭寇。嘉靖皇帝勃然大怒,本要将胡宗宪撤职查办,但念及到他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和当前倭寇祸乱,拟了道圣旨责斥胡宗宪。 当日水师大败,狼狈逃回了台州军港。胡宗宪厚葬了邓子龙,并将其家小接入都督府奉养。他深知汪直并未等闲之辈,四处调兵遣将,并与众将精心布下防御之策,静候倭寇来袭。一晃过了五六天,倭寇似人间蒸发,浙江沿海太平无事。这日,他正在熟读孙子兵法。下人禀报有圣旨到。胡宗宪一惊,兵书从手中掉落。他一脸紧绷,揣测道:“莫非皇上得知水师海战失利,下旨办我?”自古伴君如伴虎,他眼神凄然,步履维艰的赶去接旨。“胡都督!接旨啊!”太监见他心不在焉,正声喊道。胡宗宪晃过神思,双膝跪地,心道:“该来的总会要来!”他把心一横,脸色恢复了平静。 太监阴阳怪气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爱卿胡宗宪身居一线抗击倭寇,朕甚是想念!”太监顿了顿,胡宗宪听到这里,有了喜色。太监又宣读道:“然近来有人奏本状告爱卿与倭寇对敌于海,不战而退,纵使倭寇南逃进入福建作乱!朕虽不信,但殷望爱卿恪守职责,剿除倭寇,不辜负朕之厚望!”这道圣旨欲扬先抑,胡宗宪惊出一身冷汗,三跪首道:“下臣谨记圣上叮咛!”他双手接下圣旨,起身塞了锭金元宝给太监,道:“公公!辛苦了!”太监见钱眼开,提点道:“胡都督!近来京城福建官员对你不满的风言风语颇多,望您自重哟,不要让人揪住了小辫子!”胡宗宪抹去额头的汗珠,似笑非笑道:“多谢公公提醒!”太监离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胡宗宪一屁股坐下,长出一口气,狐疑道:“纵然倭寇南逃?倭寇没打浙江,却打了福建!”他左思右想,气急败坏的忖道:“定是有下面的人与朝廷通气,告我的黑状!”他思量良久,想到一人,疾步回了书房,写了本奏章上报朝廷。 胡宗宪的奏折送到了京城,嘉靖皇帝又下了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俞大猷治军不力,纵使倭寇南逃!过虽不在爱卿,但爱卿亦有失察之职,日后切记恪尽职守!福建倭寇贼势滔天,朕望爱卿再立新攻,派兵入闽,协助福建剿灭倭寇,不得有误!”即日,俞大猷被撤职查办,送入京城。好在他屡立战功,又有官员搭救,替他求情,这才逃过一死。为协助福建剿除倭寇,胡宗宪修书一封于戚继光,下令戚家军入闽作战。 戚继光收到胡宗宪书信,号令众将集结各营卫兵,整装出发。百姓们得知戚家军远征福建,夹道欢送,送出台州府城外十多里。沿途山路崎岖,又多是深山老林偏僻小道加之连日暴雨,道路泥泞不堪,行路极为艰难。戚家军栉风沐雨,日夜兼程,无论将官还是卫兵忧心福建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无一人有怨言。他们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露水,每日才休息三个时辰。短短五日,戚家军进入福建。游震得亲率福建文武官员迎接戚家军。游震得对戚继光一见倾心,由衷道:“游某久闻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戚继光抱拳道:“巡抚大人过誉了!”游震得拉着戚继光的手,苦着脸道:“倭寇祸乱福建,闽军接连吃了败仗,游某难辞其咎!我福建黎明百姓早早盼望戚家军来到,扫除倭寇啊!”戚继光凛然道:“带兵打战是末将职责所在!末将定当肝脑涂地,剿灭倭寇!”游震得望着气势如虎的戚家军,赞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戚将军带兵有方啊!”戚继光谦虚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他直言道:“巡抚大人,劳烦你给末将说说目下倭寇形势?”游震得忧心忡忡道:“探子回报,一部倭寇攻占了虎屿岛、牛田和林墩,另有辛五郎部倭寇从金门岛登陆由南向北进发!”戚继光神色凝重,道:“事不宜迟!我军即刻赶赴前线,还望巡抚大人借调一武将协助末将!”游震得当下一惊,心道:“戚继光行事雷厉风行,不愧为将门之后!”他深知前线十万火急,但环顾戚家军将士形容疲惫,关心道:“将士们长途奔波,休整一二日赶赴前线也不迟!”戚继光亲眼目睹过倭寇暴行,愤然道:“官军早到一刻,百姓就少遭一份罪!”他对着所部人马喊道:“各位将士,你们累不累?”“不累!不累!不累!”五千卫兵连吼三声。“好!好!”游震得不作挽留,命人上酒。二人举杯,游震得殷切的看着戚继光,诚然道:“有劳戚将军了!游某代福建百姓谢谢你!”戚继光爽快道:“请!”二人一饮而尽。游震得又道:“游击将军王如龙,命你跟随戚家军奔赴前线,任戚将军差遣!”王如龙跨出武将队列,正色道:“末将得令!”戚继光大步流星,领着王如龙回到大军阵列,大手一挥,令道:“出发!” 第五十五章 分赃不均 牛田大捷、林墩大胜,倭寇劫掠了不少财物、俘虏了四千余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们将所抢夺的瓷器、茶叶和金银搬运上船,又用麻绳绑住俘虏的双手,将所有俘虏编列成队,或用皮鞭或用武士刀胁迫驱赶登船,凡有反抗者,即刻便断送了性命。船只起锚缓缓离岸,俩个多时辰就到了虎屿岛。岛上码头忙碌异常,装有金银和物品的木箱堆积如山,还有成群结队的俘虏。常天麟指挥若定,命令汪直部倭寇把木箱装运上船,青壮的男丁和一些妙龄少女则被驱赶登船。犬养三郎、陈东下了船,正巧遇见了麻叶和徐海。四人寒暄一阵。 常天麟迎上四人,正色道:“诸位首领,我们交割一下?” 四人面面相觑,脸色莫名。徐海眼睛圆睁,咧嘴道:“交割什么?” “你们缴获的战利品和俘虏啊?”常天麟笑道。 麻叶冷哼一声,道:“我们提着脑袋打回的东西,凭什么交给你?” 常天麟理直气壮道:“四位首领追随我家头领东征西讨,所有缴获物品和俘虏自当先交由我家头领,然后再进行分配处置!” 徐海很是恼火,骂道:“狗娘的!老子出生入死,你们却坐享其成!” 常天麟不温不火道:“徐大首领,说话不要这么难听!若不是我家头领巧施妙计和五峰舰队,你们岂能如此顺利击破官军!” 徐海勃然大怒,拔出武士刀架到常天麟脖颈,狠狠道:“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常天麟面无惧色,冷笑道:“你试试!”刹那间,汪直部数百倭寇拔刀将徐海等人团团围住。 沉默多时的犬养三郎向三人使了个眼色,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他摆手轰开了包围的汪直部倭寇,又道:“此次出战,老船主是带头人,出钱出力劳苦功高。他收缴俘虏与战利品,不过是作个保管人。他是明白人,处置分配时自然不会伤了和气的!” 常天麟露出笑容,道:“还是犬养君明白事理!”他一挥手,倭寇做鸟兽散去,又忙着搬运木箱和驱赶俘虏了。常天麟接收了物品和俘虏,一一登记造册。 四人相安无事,从码头直奔木城。麻叶一脸郁闷,啧啧道:“这吃进去的东西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啊!” 徐海双目冒火,喝道:“忙活了这么久,便宜都让这老狐狸给占了!” 陈东摊开手,道:“他人多势众,我们奈何不得!” 犬养三郎寂寥的扫了眼二人,叹息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吃一堑长一智!老船主非常狡猾,以后大家可得留点心思!” 进到木城府衙,汪直正在午睡。四人耐心等待了半个时辰,汪直才醒。汪直见了四人,绽放笑容道:“你们平安归来就好啊!” 徐海怒气消解,红着脸道:“我们死了不是更好,老船主就能独吞俘虏和财宝!” 心明如镜的汪直眼神不屑的瞥了眼他,敛容道:“徐大首领,此话何意啊?” 陈东心道:“这老狐狸还真会装蒜!” 麻叶语气舒缓道:“老船主,我们各有一伙兄弟,上上下下吃喝全仰仗着我们!你命令常天麟把所有物品和俘虏收缴了,这是断了我们的活路啊!” 汪直故作姿态,拍案道:“此事,老夫确不知情!”他急忙令道:“来人,把常天麟给我叫来!” 常天麟珊珊来迟,游目望望四人,拱手道:“大头领唤我来,有何事吩咐?” “你个臭小子,胆敢以老夫的名义收缴四位首领缴获的物品和俘虏!”汪直说这话时,嘴角抹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常天麟一脸窘相,道:“小的知错了!小的擅自收缴物品和俘虏,不过是想代为保管!等待大头领统一处置分配!” “哎!”汪直长叹一声,道:“你也是一番苦心!下次可不能这么干!下去吧!”他又对着徐海四人道:“诸位放心,收缴的物品和俘虏,老夫一定平均分配!” 四人见他二人这一出双簧唱得是有模有样,也只能认栽,口中却齐道:“老船主仁义!” 第二日,常天麟将三部倭寇分配的物品和俘虏装船运送到各自大本营。出发前,他请徐海四人登船察看。物品价值不过上千俩白银,俘虏都是老弱病残。哑巴吃黄鹂,四人有苦难言,与汪直有了罅隙。汪直却满载扬帆归去,只留下常天麟和一千倭寇留守虎屿。 徐海、麻叶回到林墩,小喽啰上报另有一部倭寇向林墩挺近。徐海百思不得其解,定睛瞅着麻叶。麻叶沉思半晌,猜度道:“难道是官军冒充的,想浑水摸鱼给我们致命一击!”徐海朗声道:“多想无用,我们还是去瞧瞧!”他和麻叶带上一千人埋伏在大路高处。这股倭寇进入埋伏圈。徐海、麻叶暴喝一声,一千人从四面八方涌下大道,将倭寇围在垓下。倭寇首领见对方装扮也是倭寇,用倭语道:“武士们!不要轻举妄动!”他游目四顾,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徐海、麻叶二人。他*一口流利的汉语喊道:“徐海君!麻叶君!”徐海、麻叶闻声,一见倭寇首领,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道:“辛五郎!”辛五郎咋舌道:“徐海君、麻叶君,你们这是干什么?”他指了指围攻的一千人。麻叶挥手示意围攻人群散开,笑道:“我与徐大当家本以为你部人马是官军假扮的,所以才率兵埋伏一探究竟!”辛五郎诚然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又道:“你们不是与五峰船主攻打浙江,怎么到了福建?”徐海道:“说来话长!”麻叶将出兵到攻陷林墩之事全盘托出,辛五郎释然解惑。三部倭寇合兵一处,驻扎林墩。麻叶又派出探子混入兴化府打探消息。犬养三郎、陈东回到牛田,率领倭寇又攻陷了西林、新塘和木岭,并让阿福奔赴福清县城监视官军动向。 第五十六章 掩人耳目 一路上,阿福遇到了不少逃难的百姓。进了福清县城,街道冷冷清清一片狼藉,偶尔能看见几个人游走,屋舍上有数只乌鸦哀鸣。不愿离开的百姓照常过日子,深巷里有老阿婆带着孙子在晒太阳,享受天伦之乐。 阿福四处转悠,瞅见一队卫兵,尾随着跟踪到了军营驻地。军营里空空如也。一里开外有一条街,街上有饭馆林立,成了福清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买卖人豁出性命也要把钱给挣了,倒是让阿福倍感意外。饭馆里的座上客全是卫兵,他们喝酒划拳,吹牛说荤话,保家卫国抗击倭寇似乎事不关己。 阿福进了个饭馆,瞅见一个将官在独自吃酒。他花钱请店小二给将官送上三斤牛肉和一瓶上等女儿红。店小二端上牛肉和女儿红,指着坐在角落里的阿福,道:“军爷,这是那位老先生请的!”将官注目瞅了眼阿福,端上牛肉和女儿红走到阿福一桌坐下,笑道:“老先生与我不相识,无功不受禄啊!”阿福作揖道:“军爷,老头想向军爷打听点事?”将官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咀嚼了片刻,道:“说!”阿福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军爷,这福清县城有多少官军啊?官军什么时候去打倭寇呢?”将官警觉的盯梢着他,反问道:“老先生问这些干嘛?莫非你是倭寇派来的奸细?”阿福摆摆手,哭丧着脸道:“军爷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家女儿和老伴去牛田走亲戚,现在还没有回来!老头估摸她们是被倭寇抓了,所有才向军爷打听打听!”话毕,老泪纵横。打战就会死人,就会有家破人亡,将官没有丝毫怜悯之色。他环顾四目,苦笑道:“就我们这点虾兵蟹将去打倭寇,怕还没有交战就已经尿裤子了!老先生,不要指望咯!快快逃命吧!”阿福拜别谢过,迈步出了饭馆。他脸色骤变,欣喜道:“这群饭桶守城,攻取福清县城如探囊取物!”逗留了数日,他将官军人数、部署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日清晨,阿福吃饱喝足,匆匆出城赶回牛田。走了数里,却见前方尘土飞扬,脚下微微颤动,若有千军万马奔袭之势。约莫一炷香工夫,数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率领数千卫兵迎面而来。阿福快步让到一旁,极目注视认出了将军中的一人,此人正是李小龙。大队人马渐行渐近,他立刻低下头。策马前行的李小龙侧目一扫,瞥见驻足的这人有几分眼熟。他思量良久,终于回忆起所见之人是‘拳脚流’的阿福。“他怎么会在这?”他皱着眉头,心下揣测:“龙山所一战姜庞被我射杀,宁海一战欧阳猛被我一脚踢死,这二人都投靠了倭寇!阿福肯定也投靠了倭寇!”他回头望望,阿福正赶着步子跟踪队伍。他觉得事有蹊跷,呈报给戚继光。戚继光思忖道:“此人若投靠了倭寇,出现在这里,必是倭寇的奸细!” 戚家军进入县城。一位正在晒太阳的老阿婆兴奋的站起身,一路小跑,兴奋的呼喊道:“官军来了!官军来了!”没有离去的百姓纷纷出门欢迎官军。福清县城守军将官袁超迎上戚家军,喜道:“你们来了,倭寇猖狂不了几日了!”戚继光勒住缰绳,全军停止前进。一众百姓抬头仰望着他,阿福也混杂其间。他当众宣布道:“我军远道而来,需要先休整一些日子,养精蓄锐,再待机而动,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出师击敌的。”袁超窘道:“那是!那是!”阿福听得清清楚楚,忖道:“这支队伍如虎狼之师,此话不足为信!我得多呆些时日,探探他们到底有什么动静!”守军将领引着浩浩荡荡的戚家军赶到了军营。阿福小心跟到军营驻地,躲在一土堆后,细致的查看戚家军动向。太阳垂暮,月亮初升,整整一天,他已筋疲力尽,饿的头晕目眩,认为官军不会有所动作,方才离去。李小龙见到阿福离去,急忙禀报戚继光。戚继光召集众将来到中军大帐。杨卫国道:“将军不是让各营休整几日,这么晚还把我们叫来干吗?”戚继光望了眼李小龙,正色道:“今日当众宣布我军要休整数日,不过是麻痹倭寇派到福清县城的奸细罢了!”他目光锁定袁超,道:“袁将军,你给分析分析福清县倭寇现今的形势?”袁超挂上一副地图,比划道:“牛田距离福清县城不过三十多里,是这部倭寇的根据地!西林、新塘和木岭如今也落入倭寇之手!”他手指沿着地图滑下,又道:“这些地方连成一片,有三十余里,势若长蛇!”众武将点点头,已然明了倭寇部署。戚继光道:“倭寇分兵把守各地,兵力分散!我军可一一击破!兵贵神速,今晚子时,我军兵分四路,攻取这部倭寇!”他令道:“杨卫国一营攻西林;李小龙二营攻新塘;唐尧臣、王如龙率三营攻木岭!其余各营与我攻占牛田!”“末将领命!”袁超忙道:“将军!那我福清县官军呢?”戚继光道:“袁将军只需为我军各营提供一队卫兵作为向导即可!”袁超欣然道:“末将领命!” 子时时分,凉意袭人。戚家军倾巢出动,四路大军领命自去。戚继光一军率先抵达牛田。倭寇营寨升起了一堆堆篝火。他令道:“全军分成五人一队前进,切勿交头接耳,以防打草惊蛇!”卫兵们令行禁止。倭寇营寨一片静谧,除了少许倭寇巡逻,大部分已酣然入梦。戚继光目测离营寨不过百步,令道:“弓箭手发射火箭!”“嗖嗖嗖”数箭齐发,倭寇营帐顿时火光冲天,浓烟升腾,惨叫连连,不少倭寇被活活烧死,幸免于难的倭寇光着身子,仓皇逃出营帐。“将士们!杀啊!”戚继光挥刀大喊。卫兵猛如虎、恶如狼扑向倭寇营寨。倭寇大惊失色,吓得魂飞魄散,无心应战,只顾四窜逃命。犬养三郎、陈东对官军夜袭毫无防备,领着倭寇朝着林墩方向逃窜。杨卫国快速奔袭至西林,乘夜掩杀,倭寇匆忙应战,大败。李小龙部官军也将新塘倭寇斩杀殆尽。唐尧臣、王如龙亦大败木岭倭寇。此一战,戚家军完胜,荡平福清倭寇。 次日一早,阿福赶到戚家军驻地。军寨空无一人,大道上却有不少深深的脚印。他深知大事不妙,惊然道:“难道官军夜袭牛田了?”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匆忙直奔牛田。走了俩个多时辰,正巧碰上逃窜的倭寇。犬养三郎大为光火,怒骂道:“八嘎!官军夜袭牛田!你为什么不报告!”他冲上前甩了阿福俩耳光。一脸通红的阿福本想还手,又怕不是犬养三郎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倭寇。他忙低头道:“犬养君!对不起!我失职了!”犬养三郎拔出短刀,迅捷刺入他的肚腹,呲牙道:“没用的东西!去死吧!”阿福指着犬养三郎,口吐鲜血道:“你!你!”片刻倒地身亡。一旁的陈东见犬养三郎面如恶鬼,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禁有几分害怕。这部倭寇又汇合了西林、新塘和木岭三处败逃的倭寇,一起逃窜到林墩。 四路官军打扫了战场,押解着被俘的倭寇回到福清县城。百姓们群情激愤,向倭寇们投掷菜叶、鸡蛋、吐唾沫,嘴里还不干不净。倭寇们自知罪有应得,垂下头无颜面对百姓。从城门口到戚家军驻地只有半个时辰路途,他们却如同走了一辈子。到了军营,俘虏的倭寇集中一处。戚继光喊话道:“所有俘虏分开,汉人站左边,倭人站右边!”倭寇虽着统一服装,但不少却是汉人。俘虏一分为二。戚继光睹着左边俘虏,痛心道:“你们既是大明子民,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残害无辜百姓!”左边的俘虏低下头,面露羞愧之色。戚继光又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本将知道你们许多人是生活所迫才落草为寇的,也有被倭寇胁迫的!你们若想要回家种地的,本将一定奏报朝廷,划拨土地!”有一俘虏高声道:“将军!我不想种地,我要打战!戴罪立功!”“戴罪立功!戴罪立功!”一呼百应。戚继光喜道:“好!本将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愿意留下当兵的登记!愿意回家种地的,每人发放一俩银子!”话毕,王如龙指着右边倭人,仇恨道:“戚将军!这群倭人烧杀抢掠,作恶多端!全部就地正法吧!”戚继光对倭寇暴行也恨之入骨,理智道:“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扫视着倭人,问道:“你们有人会说汉语吗?”倭人一脸茫然。片刻,一倭人支吾道:“我…会!”戚继光凛然道:“告诉你的同胞,大明是友谊之邦,愿与日本国世代友好!你们过去的犯下的滔天大罪,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们必须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深刻反省!同时,也希望你们劝诫自己的同胞,不要与倭寇同流合污!我大明兵强马壮,势必剿灭一切侵略者!”倭人将戚继光的一番激昂陈词翻译给同胞听后。众倭寇深深弯腰鞠躬,用倭寇道:“对不起!”倭人用汉语道:“大明以德报怨,我们为此深表惭愧!阁下放心,我们永生不会再侵扰大明!”戚继光颔首道:“本将会报请朝廷派船遣送你们回国的!”倭人把这番话翻译给众倭寇听。倭寇们喜极而泣,深深又一鞠躬,用倭语道:“谢谢阁下!” 第五十七章 林墩战役〔1〕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看官!) 妥善处置了俘虏,众将回到中军大帐议事。戚继光一脸严肃,看不到任何打了胜战的喜悦。他沉声道:“夜袭一战,诸位辛苦了!” 众将谦虚道:“将军指挥有方,属下不敢居功!” 戚继光莞尔一笑,道:“福清境内倭寇已经扫除!对于林墩、虎屿岛二处倭寇,各位有何良策制敌?” 沉默半晌,王如龙献计道:“先攻林墩,后打虎屿!” 众将纷纷把目光投向他。戚继光虎目炯炯睹着他,朗声道:“王将军可否说得明白些?” 王如龙侃侃而谈:“虎屿岛弹丸之地,孤悬于海!距陆地虽只有十里,不可速战。林墩则不然,昨夜一战,残倭已逃向林墩!我军可乘势攻取林墩!” 戚继光正色道:“就依将军所言!先攻林墩,后打虎屿!”当日,戚家军顾不上休整,兵分俩路,胡守仁、唐尧臣领一千卫兵和福清守军在牛湾监视虎屿,防御岛上倭寇支持林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戚继光率四千卫兵乘胜进军,于三日后进抵兴化府城。 犬养三郎部倭寇逃到林墩,与徐海、麻叶和辛五郎三部倭寇合兵一处。林墩四面水沟纵横,地形复杂,倭寇构筑堡垒防御工事,派重兵守住关隘险要处。这一日,五个倭寇头子正在积极谋划如何防御官军。突然一喽啰禀报派去兴化府的探子回来了。五人立刻起身去见。麻叶一见探子,忙道:“猴子,兴化府有什么动静?”探子是麻叶的部下,身形瘦削,尖嘴猴腮,却是有几分象猴子。猴子喘着粗气道:“当家的,兴化府来了五千官军!”徐海四人一脸惊讶。犬养三郎深锁眉头,盯梢着猴子,问道:“这支官军队伍的统帅是谁?”猴子挠挠头,只道:“不太清楚!不过,我在官军驻地转悠了几圈,看见他们的帅旗上写着个‘戚’字!”“戚家军!”徐海、陈东、犬养三郎异口同声道。辛五郎见他三人神色紧张,淡然道:“三位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为什么一听到这戚家军谈虎变色!”陈东苦着脸道:“戚家军虎狼之师,统帅戚继光足智多谋!夜袭牛田,我部大败,想必也是这支军队所为!”麻叶脸一沉,又问:“猴子,戚家军抵达兴化府后,有何举措?”猴子摇头道:“没什么!卫兵也不*练,只吃饭睡觉!我从卫兵口中打听探得知,他们的主帅戚继光天天出门拜客、赴宴!”徐海一针见血道:“戚继光玩障眼法,麻痹我们呢!”陈东、犬养三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麻叶从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坚守关隘,官军也奈何不了我们!”又令道:“猴子,你且休息几个时辰,再去兴化府给我密切监视官军!一有动向,立刻回报!”猴子笑笑,道:“小的遵命!” 一连三日,戚家军抓紧时间修养生息。第四日半夜,李小龙奉命摇响铜铃。军装未脱、兵器也不离身的戚家军各营迅速集结,悄悄偷出了城,戚继光本想故技重施,夜袭林墩。出城行了十多里,夜色如墨,水渠河沟交错,戚家军在兴化府守军派遣的向导指引下迷路了。戚继光气得一脸铁青,心中郁闷不已。杨卫国火冒三丈,扬言要杀向导,好在李小龙等人制止了。向导急的满头大汗,象个无头苍蝇,只能硬着头皮带着队伍东窜西走。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岔路口。杨卫国冲到向导身前,喝道:“蠢货!向左走还是像右走!”向导没了血色,支吾道:“向左走呢还是向右走呢?他一会指左一会指右,让人摸不着头脑。杨卫国勃然大怒,挥拳朝向导劈面打来。李小龙手如灵蛇格住他的刀掌,劝解道:“卫国,打人也无济于事啊!”闭上眼睛的向导本想任其打骂,见李小龙出手相救,心中感激不已。突然,岔路口出现一条人影。向导迅速捕捉,喊道:“前面有人?”李小龙、杨卫国快步迎上。这人拔腿就跑。李小龙使太极鬼步‘狼奔’,轻松逮着此人,斥道:“你跑什么?”“你们追我,我当然跑啊!”杨卫国爽朗笑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小子不是个好鸟吧!”小伙轻蔑的看了眼他,拍着胸脯正声道:“我是好人!”李小龙道:“我们是官军!”他和杨卫国把这人领到戚继光跟前。戚继光细细打量了一番,怒道:“好你个倭寇!”小伙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哭天抢地道:“青天大老爷,你明鉴啊!我一介草民,怎么可能是倭寇呢!”戚继光见到胆小如鼠,这才打消了心中怀疑。他脸色一变,笑道:“小兄弟!我跟你开玩笑的!”小伙急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咧嘴道:“开玩笑!倭寇的玩笑开不得,要杀头的!”戚继光神色威严,道:“对不起!我们是官军,要去林墩剿除倭寇。现在迷路了,你能给我们带路吗?”小伙闻听倭寇二字,浑身起鸡皮疙瘩,怕道:“这地我知道去,可是要被倭寇抓了,我就死定了!你们找别人吧!”他借道从侧面要走。杨卫国一把揪住他提到半空,喝道:“不去,老子宰了你!”小伙骂道:“什么官军,简直就是土匪强盗!”戚继光挥手让杨卫国放下这人,赔罪道:“小兄弟,对不起!你给我们带路,我们一定保证你的安全!”小伙望了望戚继光,沉思想了想,道:“带路可以!你们必须保证我安全,还要给我十俩银子!”戚继光笑笑,道:“好!好!”李小龙心想这小子还真会坐地起价。 第五十七章 林墩战役(2) 小伙一人在前,引导戚家军进入一条溪水纵横、泥泞不堪的小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向导讶然,上前询问小伙:“进入林墩有俩条道,一条黄石大道,一条西洪小路!你为什么弃大道不走,反走小路?”小伙冷冷一笑,撇嘴道:“这么多人走大道,一定会被倭寇发现的。走小路就不同了,隐蔽!”向导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也就没有多问了。天渐渐亮了,小路狭窄,五六个卫兵一排,蜿蜒曲折若条长龙。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上坡出现一座桥,桥上修筑了许多坚固石墙。小伙箭步如飞,慢慢将戚家军甩出一百米。他疯狂向桥奔跑,放声呐喊:“官军来了!官军来了!”守桥倭寇闻声警觉,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官军。戚继光与众将大惊失色,闪出个念头:“小伙是倭寇!”小伙不是别人,正是麻叶派出的密探猴子。杨卫国怒不可遏,快如闪电冲出队列追赶猴子。戚继光自知不妙,忙道:“回来!”杨卫国置若罔闻,如一头饿虎扑向猴子。猴子浑然不觉后有追兵,眼看离石墙只有二十多丈,自己便可全身而退。十八丈、十二丈、九丈,猴子余光瞥见一条身影,杨卫国横亘身前。杨卫国面红如枣,凶神恶煞道:“奸细,受死吧!”他挥刀一抹,猴子身首异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犬养三郎和辛五郎姗姗来迟,靠着石墙俯视官军。目力所及,杨卫国提着猴子的脑袋,大摇大摆的向官军走去。犬养三郎大喜,从部下手里夺过一把弩机,瞄准杨卫国,一扣扳机。“嗖”羽箭夺命而去,杨卫国猝不及防,中箭倒地。众武将一脸焦急,齐道:“卫国!”戚继光神情紧张,令道:“盾牌兵掩护李小龙、刘意速去营救杨将军!”杨卫国英雄气概,捂住腹部箭洞,缓缓站起身颠簸着碎步,鲜血洒满一地,骂道:“倭寇,;老子*祖宗十八代!”“嗖”一箭又射入他的左小腿,杨卫国膝盖一折,豪情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哈哈哈!”一支夺命羽箭呼啸而来,说时迟那是快,李小龙用双截棍一招“白蛇吐信”,羽箭应声落地。犬养三郎正色道:“放箭!”箭矢如雨。李小龙、刘意搀扶着杨卫国在盾牌兵掩护下退到军阵中。众武将蹲身围住杨卫国,一脸悲伤。杨卫国大吐一口血,道:“我又不是漂亮姑娘,你们围着我看干什么!”众人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更加伤心,眼泪直在眼眶打转。他眼中噙着泪,目光炯炯的望着戚继光,道:“将军,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戚继光紧紧抓住他的臂膀,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杨卫国又呕吐几口血,眼睛眨了眨,道:“我要死了!不过我也杀了不少倭寇,够本了!”李小龙悲道:“倭寇还多着呢,你不能死!”“冷!冷!”杨卫国全身颤抖,环顾众人道,“我这辈子还有个遗憾!”戚继光揩了把泪,忙道:“你有什么遗憾,我们帮你完成!”杨卫国脸泛红光,喘气断续道:“我…我没来得及…娶几房…漂亮…”话还没说完,瞳孔光芒散去,断气了。“卫国!”众将怒吼,悲愤的目光投向桥上的倭寇。 戚继光敛容道:“死者已矣!各位将士,我们只有全力清剿林墩倭寇,方能告慰杨将军的英灵!”他神色肃杀,又道:“盾牌兵在前掩护,弓箭兵负责压制倭寇弩箭,誓要夺下此桥!”卫兵按部就班,奋力冲杀。前锋战士屡次冲杀到石墙边,但道路狭隘,后续官军机动跟进不足,铩羽而归。双方交战了三五回合,犬养三郎与辛五郎思得一计,犬养三郎带领一队倭寇匆匆离去。僵持俩个时辰,犬养三郎部倭寇从戚家军背后杀出,官军一时阵脚大乱,辛五郎见势,即刻率领守桥倭寇冲杀而下。戚家军处境险恶,卫兵纷纷往后退缩。千钧一发之际,戚继光身先士卒,从容号令道:“将士们!杀出一条血路来!”不少战士还是怯懦不敢出击,生死存亡一刻,戚继光斩杀了十多名士兵,咆哮道:“若再有退后者,杀无赦!”卫兵鼓起百倍勇气,奋力扑杀。犬养三郎部倭寇渐渐式微,四处溃散。辛五郎部倭寇也急速后侧,退回到桥头石墙。 激战一番,戚家军气势如虎。李小龙进言道:“将军,何不一鼓作气夺下桥!”一身是血的戚继光摇摇头,叹道:“倭寇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夺桥谈何容易!”这时,一旁的向导低声道:“戚将军!还有一条黄石大道可以进攻林墩!”刘意不信任的瞅瞅他,埋怨道:“若不是你带我们迷了路,就不会碰见那个带路的倭寇,杨将军也不会死,我军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李小龙向刘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戚继光心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他目光刚毅看着向导,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军改道而行,从黄石大道进攻倭寇!”“正是!”“这次,你可有十足把握,保证不会再迷路!”戚继光问道。“如若再次迷路,小人愿以死谢罪!”向导说出这话,铿锵有力。众将不由刮目相看。戚继光点点头,令道:“刘意、楼南带一千人留在此地,佯攻吸引倭寇!其余人马随我从黄石大道杀奔林墩!”这次,戚家军在向导的带领下果然没有再迷路。陈东、麻叶、徐海率领的倭寇与戚家军正面对峙,倭寇列一字长蛇阵杀向官军。李小龙作为前锋将领,号令道:“列鸳鸯阵!”卫兵十一人一组,排成鸳鸯阵,正步前进。远远的,各鸳鸯阵小队,第一排盾牌兵投掷标枪攻击倭寇,发动第一波攻势。俩军短兵相接。盾牌兵遮挡住倭寇武士刀的伤害。狼筅兵挺出狼筅棒,贸然轻进的倭寇被扎得鲜血淋漓。倭寇吃了亏,不再盲目冲杀,纷纷散开围住一个个鸳鸯阵。他们挥刀从侧面刺杀。然而卫兵等待他们的却是四支锋利的长矛。陈东、麻叶、徐海等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阵型,倭寇节节败退,慌忙派人请犬养三郎和辛五郎支援。犬养三郎率领大部倭寇离桥增援。刘意、楼南立刻组织夺桥。夺桥官军勇猛异常,辛五郎所部倭寇抵挡不过,桥失守。倭寇腹背受敌,战场哀号惨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片混乱。不久倭寇营寨被破,大败,灰头土脸的四处逃窜。戚家军收复林墩。兴化府百姓杀牛宰羊,出城五六里,迎接凯旋而归的战士。 第五十八章 连战连捷 (求推荐、收藏、谢谢各位看官!) 林墩溃败的倭寇大部分登船撤回了虎屿,没有逃脱的小股倭寇流窜各地,烧杀劫掠,兴风作浪。戚继光不敢大意,命刘意带领一支六百的卫兵扫除残寇。休整了俩日,戚继光率军赶往牛湾与胡守仁、唐尧臣部会合。众将士齐聚一堂,戚继光环顾众将,道:“诸位将军,辛苦了!”众武将淡然一笑。李小龙伤感道:“可惜杨将军不在了!”武将们想起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眼圈泛红,心如刀绞。戚继光内心酸楚,却安慰道:“死者已矣!大家不必太过伤怀!”又话锋一转:“如今,倭寇盘踞虎屿,诸位有何良策破敌!”李小龙道:“若有战船载我军登岛,破敌指日可待!”戚继光目光投向王如龙,问道:“王将军,能否请福建水师派船载我军登陆虎屿岛!”王如龙一脸尴尬,拱手道:“戚将军,我福建水师名存实亡,没有可用的战船!”众武将一片唏嘘。戚继光一脸无奈,叹了叹气。李小龙思忖片刻,又进言道:“虎屿近在咫尺,没有大型战船,用渔船或是小木舟同样可以运送官兵乘夜登岛,打倭寇个措手不及!”一语中的,戚继光脸上愁云散去,正色道:“此法可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戚家军不知道虎屿岛上有多少倭寇,陆续派出三批人马前去侦察。常天麟照单全收,并极其嚣张用船把杀害的官军尸首抛掷岸边示威。戚继光痛心疾首,为了不再做无畏牺牲,决定挖地三尺搞船,务必一鼓作气消灭倭寇。官军挨家挨户问询,贴红榜,聘请船工师傅修缮破损战船、建造新船。倭寇祸乱,当地渔民不敢出海捕鱼,渔船无用武之地成了摆设。听闻官军需要船只,他们纷纷慷慨租借。短短半月,牛湾海边停满了小木舟、渔船。官军积极备战,不过天公不作美,近来西北风刮得特别厉害,逆风行舟十分危险,官军只能等待风向转变。倭寇船只探得牛湾集结了大量木船,急忙报告各位首领。徐海、麻叶、犬养三郎、陈东和辛五郎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常天麟却泰然视之,不以为然。徐海等人询问一二,悬着心才落了地。是夜,大雾漫天,西北风肆掠,常天麟率领一只船队从虎屿岛驶往牛湾。距离牛湾不过二三里,常天麟命令部下点燃装满稻草、硝石的木舟。木舟随波逐流,吹向停靠在岸边的渔船。不多时,木舟燃起的大火引燃了渔船,狂风大作一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戚家军急忙用水灭火,但为时已晚,眼见一艘艘船只化为灰烬。常天麟、徐海等人站立船头,笑成一片。 渔船被付之一炬,登陆作战的计策胎死腹中。戚家军驻扎在牛湾,福建官军屯兵尾港,俩军互为掎角之势与虎屿岛隔海相望。这日傍晚,戚继光与李小龙徒步海边。戚继光望着血色残阳,道:“小龙,战争结束了!你想干什么啊?”李小龙目光悠远,离愁之情跃然与脸上,道:“战争完了,我要去找妹妹!”戚继光欣然道:“你还有个妹妹?”李小龙一脸笑意,点点头道:“我妹妹叫李小凤!”戚继光笑笑,道:“你父母用心良苦啊!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李小龙欣然笑笑,思念之情更加浓烈。他看了看戚继光,道:“战争完了,将军想干什么啊?”戚继光期待说:“我想做个教书先生,授人学问,与书为伴!”李小龙又定睛看了眼身边的戚继光,心道:“戚将军身居要职,不求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尽愿急流勇退作一名教书先生,却是洒脱!” 俩人边走边聊,踩出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忽一卫兵跑来呈报,有一位当地老乡求见戚继光。戚继光立刻赶回大营,接见了此人。老乡见了戚继光,叩首道:“小人参见大将军!”戚继光一脸和善,温和道:“老乡,找本将何事?”老乡沉默片刻,沉声道:“将军可知虎屿并非四面环水?”峰回路转,戚继光心咯噔一下,挑眉道:“此话怎讲?”老乡侃侃道:“其实虎屿西面与陆地接壤,只是近来涨潮,故而西面才一片汪洋!”戚继光激动得一把抓住老乡胳膊,凛然道:“你所言当真?”老乡拍着胸脯道:“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欺瞒官军啊!”戚继光大喜,欣然道:“太感谢你了,老乡!”他亲自把老乡送出了营帐,召集众将,告知了这条讯息,又下令卫兵密切关注潮水变化。 半月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退潮了!退潮了!”卫兵们欢呼雀跃。戚继光闻讯大喜,急道:“小龙!快快传令各营集合队伍!”半夜,王如龙、唐尧臣下辖福建官军留守营寨,防止倭寇内窜。戚家军倾巢出动,卫兵自带负草一捆,匍匐前进,用于铺填淤泥。西岸退潮,常天麟和徐海等倭寇头子料定官军会乘夜登陆,谋划布下重重机关,并派八百倭寇镇守西面。推进离虎屿不到一里,前路一团烈火横亘,正是是倭寇所为。他们将桐油、干草和硫磺混合散在这条路上,并将混合物点燃。大火成了拦路虎,倭寇还不停的添加干草、桐油,还有火箭不断射来。官军用盾牌抵挡火箭。戚继光一筹莫展,环顾众将,盼望有人出谋划策。众将唉声抱怨:“莫非要等到这火烧完!倘若火没烧完,又涨潮了,那我后军都将葬身大海!”李小龙道:“我有一笨办法!大家手捧淤泥填埋大火!我们人数众多,前仆后继!或许可行!”愚公移山,戚继光点点头,肯定道:“好!就依你说的办!”将官、卫兵手捧淤泥,你一掊土,我一掊土。约莫俩个时辰,火路被掩埋了。队伍继续前行,离岛只有数十丈,又出现一条深三、四米得鸿沟。戚继光沉思良久,一眼瞥见捆在李小龙身上的杂草灵光乍现,令道:“大家把杂草丢进去!”一捆捆杂草混入激流,积少成多,鸿沟被填平了一半。卫兵们大步跨过。八百倭寇严阵以待。戚继光又令道:“各营列鸳鸯阵迎敌!”狭路相逢勇者胜,官军把倭寇打得落花流水。戚继光按照登岛前部署展开进攻,自己率一军从正面冲锋,刘意五营从右翼攻木城,李小龙二营从左翼沿山脚绕敌侧后,进行围攻。倭寇四面楚歌,大败,慌忙乘船逃逸。戚继光俘获战船,乘胜追击,不少倭寇落水淹死。徐海等倭寇头子又逃过一劫。 倭寇被驱逐出福建,戚家军北上抵达福州。巡抚游震得笑逐颜开,杀猪宰牛犒赏戚家军,并大摆筵席酬谢戚继光等将领。巡抚衙门热闹非凡,众将济济一堂。游震得环顾众将,举杯道:“福建倭寇祸乱平息,各位将军功不可没!本府敬各位一杯!”众将一脸骄傲,爽快道:“干!干!”戚继光面色凝重,道:“巡抚大人,末将有个不情之请!”游震得一惊,讶然道:“戚将军,但说无妨!”戚继光诚然道:“末将以为这第一杯酒,该敬给那些抛头颅洒热血,以死殉国的将士们!”顿时,众武将黯然悲伤,频频点头以示赞同。游震得正色道:“戚将军言之有理!胜利来之不易,是无数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这第一杯,理应敬他们!”众人神情庄重,举杯将美酒倾洒在地。满上酒,游震得道:“这第二杯酒,敬在座诸位将军!”众人一饮而尽。游震得又倒上酒,走到戚继光身旁,道:“这第三杯酒,敬戚将军!”戚继光与游震得对视一眼,豪爽的喝下杯酒。游震得坐下,盯着戚继光,道:“戚将军,本府听王将军说,戚家军有个‘鸳鸯阵法’,精妙无比,杀得倭寇片甲不留!可有此事?”戚继光笑道:“却有此事!”他指着李小龙,引荐道:“此阵法是我军二营游击将军李小龙所创立的!”游震得欣赏得望向李小龙,道:“戚家军真是卧虎藏龙啊!”戚继光摆摆手,谦逊道:“不敢当!不敢当!”游震得问道:“戚将军,福建官军羸弱!你可否将‘鸳鸯阵法’传授于我福建官兵!”戚继光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他望了望李小龙,道:“巡抚大人,我让此阵法创立者李小龙教授福建官军,您意下如何?”“好!好!”游震得大喜。 第五十九章 蒋洲献计 大海无边无际,天色一片阴霾,二十余艘载满残寇的八幡船如同漂泊的游子。打了一个多月仗,不但没抢着人和钱,还损兵折将。此刻,徐海、犬养三郎、陈东、辛五郎和麻叶情绪低落,一块聚在船舱里喝闷酒。常天麟进去瞄了一眼,见五人死气沉沉,没有搭理他们,暗道:“不过吃了几场败仗,怎么个个像死了亲爹娘一样!” 阔步登上瞭望台,端起望远镜,目力所及,一支庞大的舰队映入眼帘。他脸色突变,泛起一团疑云,忖道:“官军水师?”急忙用望远镜再次察看,又摇头否定道:“不可能!”舰队乘风破浪而来,近了,近了,更近了,原来是五峰舰队。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种强烈的归属感,如同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高呼道:“弟兄们,大头领来接我们了!”顷刻,无精打采的倭寇欢呼雀跃。船舱里,徐海五人听闻汪直率领五峰舰队赶来,一下子亢奋的冲到瞭望台一探究竟。常天麟沉声道:“诸位头领,一听我家头领来了,精神不少啊!”徐海展露笑颜,希冀道:“老船主足智多谋,定能带领我们扭转乾坤,大败官军!”常天麟不忘重提旧账,冷笑道:“当日交割物品和俘虏,你们八百个不愿意!这会倒想起我们五峰舰队了?”徐海嗔怒道:“钱财、俘虏还不是你们拿了大头,我们这几家可没捞着什么好处!”常天麟冷哼一声。麻叶摆出一副和事佬的面孔,乖张道:“常兄弟!老船主不是说了,大家都是一个船上的蚂蚱!如今,同心协力击败官军才是正事!过去的事,谁是谁非就不必计较了!”常天麟看了看麻叶,又不屑的瞅了瞅徐海,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麻叶头领顾全大局!” 八幡船队与五峰舰队会合,水手将徐海等人街上指挥舰。汪直见他们灰头土脸,笑道:“吃败仗了!”这话说得轻巧,却让众头领面上无光,很是尴尬。常天麟一脸惭愧,低头道:“大头领!属下无能!”麻叶苦着脸道:“老船主就不要笑话我们了!”汪直摆摆手,坦然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各位不必介怀!”片刻,他敛容又道:“诸位,是谁击败了你们?”“戚家军!”常天麟利落道,脸上却布满杀气,对戚家军恨之入骨。汪直仰天长笑:“好!好!”众人愕然,狐疑的瞅着他。麻叶蹙眉道:“老船主,为何叫好啊?”汪直目*芒,拍了拍谢顶的脑门,解释道:“戚家军入闽作战!而老夫的密探告知,俞大猷也被朝廷停职查办!浙江没了俞龙戚虎,不正给了我们大展拳脚的机会!”众人面面相觑,一扫先前的颓丧之气,露出高兴之色。麻叶拍马屁道:“老船主真是在世诸葛亮,用兵如神啊!”汪直莞尔一笑,兀自捣腾起旱烟。 五峰舰队堂而皇之进入了浙江海域。是夜,倭寇兵分多路,汪直、麻叶部攻松江府;常天麟、徐海和辛五郎部攻嘉兴;犬养三郎、陈东部攻台州。浙东沿海硝烟四起,全线告急。一觉醒来,胡宗宪惴惴不安,非常怀念戚继光和俞大猷。他立即请求朝廷让俞大猷官复原职,戴罪立功,同时八百里急报下令戚家军回师浙江。汪直、麻叶部倭寇不用半日攻破松江府,抢劫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掳掠了俩千余人;这部倭寇又登船南下,与常天麟、徐海和辛五郎部倭寇会师嘉兴,烧杀抢掠了一番。杭州告急,俞大猷受命危难之间,俞家军奋力*退进攻杭州的前锋人马。汪直没打算与俞家军正面交锋一较高下,立刻退兵登船,驶往台州。 犬养三郎、陈东率领三千倭寇攻陷松门卫,夺新河所,势如破竹,杀奔台州府城。二人骑着高头大马,并驾齐驱。犬养三郎一脸杀气,眸子里闪烁着仇恨的目光,阴狠道:“陈东君!戚家军屡次击败我萨摩兵团,这次我们给戚继光来招釜底抽薪,也算报了一箭之仇!”陈东看了看他,狼狈为奸的笑笑,呲牙道:“总算可以出一口恶气了!” 戚继光抽调了几乎所有精兵强将远征福建,守卫台州府城的重任自然落到指挥使陈四肩头。倭寇来势汹汹,台州府城却只有五百卫兵。胡宗宪发来急报,勒令陈四坚守一日,援军必到。台州府城既无高墙也没深沟,无险可守。陈四思量道:“与其坐以待毙,等待倭寇来攻城!不如主动出击,一来不输气势,二则可以尽量拖延倭寇进兵速度!为援军赢得宝贵时间,也最大限度的避免台州府城生灵涂炭!”他当下召集全体卫兵,奔赴花街。 卫兵刚刚出城,碰上了军乐团的人。艾音乐拦住队伍,央求道:“将军!带上我们吧!”陈四板着脸,斥道:“走开!现在是生死存亡时刻,你们不要胡闹!”艾音乐正色道:“将军!我们也是军人,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和你们在一起!”陈四凛然道:“打战不是儿戏,要丢性命的!你们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杀敌!跟来那是白白送死!”艾音乐愤然道:“将军!我们有军歌,有嘹亮的军歌,军歌可以鼓舞士气!军歌就是我们的利器!”陈四一把推开拦在队伍前面的艾音乐,吼道:“滚!不然军法处置!”带领队伍快速前进。艾音乐作了个手势,伴着节奏高唱道:“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卫兵闻听歌声,齐声吟唱。陈四见军乐团穷跟不舍,心下感慨:“不曾想平日只会吟唱演奏的艾音乐等人也是血性汉子!” 到了花街,官军与倭寇短兵相接,正面交战。官军摆鸳鸯阵,倭寇列一字长蛇阵。俩军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鸳鸯阵虽能克敌制胜,官军英勇,无奈倭寇人多势众。艾音乐一直引吭高歌,鼓舞士气。官军悉数战死,军乐团所有人也拔剑自刎。犬养三郎、陈东部倭寇正欲直取台州府城,汪直却派人请他们立刻回师松门卫,登船撤离。二人只得咬牙撤退。 花街之地惹成了血红色,到处是刀枪剑戟,所有官军全部阵亡,陈四被箭矢扎成了刺猬,但铁骨铮铮手执旌旗屹立不倒,如一尊伟岸的丰碑。援军一到,目睹战后惨状,顿时热泪盈眶。数日后,戚继光领兵回到台州,得知陈四英勇就义,痛心不已。台州府城安然无恙,他大感欣慰。他又奏报朝廷,恳请为陈四等五百将士立“忠义碑”。 又吃了败仗,没有人心里好受。都督府,文臣武将济济一堂,死一般沉寂。胡宗宪一脸自责,道:“此番倭寇劫掠,罪在本督!” “属下无能,未能替都督分忧!” 胡宗宪长叹一声,无奈道:“倭寇神出鬼没,又有强大的五峰舰队作为后盾,该如何是好啊?”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不语,也是束手无策。 沉吟半晌,一人走出阵列,乃是都督府的门客蒋洲。他相貌儒雅,翩翩君子,进言道:“都督!在下与汪直养子毛海峰有些交情,愿意远赴日本走一趟,劝说毛海峰让其义父汪直归降朝廷!”!” 胡宗宪大喜,道:“先生为何不早说啊?” 蒋洲面色拘谨,坦诚道:“汪直罪大恶极,乃是重犯!朝廷恐怕并不愿意招安他!” 胡宗宪皱皱眉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先生不必担忧,本督自会将此事奏报朝廷!”又道:“先生若去日本,需要些什么?” “一艘船,五百两银子,三件珍宝和一名武将!”蒋洲直言道。 胡宗宪点头应允,又环顾众将,正色道:“诸位,谁愿意前往日本?” 此去日本前途凶险,众将踌躇,无一人出列。胡宗宪见状,露出了不悦之色。这时,一人跨出阵列,他面色冷峻,身材精瘦,抱拳道:“末将李小龙,愿与蒋先生同去日本!” 第六十章 无耻官差 已过立秋,天气转凉了,云层压得很低,但糟糕的天气似乎并未影响外来人口涌进扬州城的热情,富贵宅行的生意依旧红火。自从招了人,刘富贵、张大力和阿三总算从忙碌中有所解放。闲暇之余,张大力和阿三会叫上三五好友踢踢蹴鞠;刘富贵还是对马吊情有独钟,间或三五日总要去摸上几把。 这日,三人正在宅行喝茶。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官差。 刘富贵游目望去,并没在意此人。 “欢迎光临!”礼仪小姐客气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官差可不能怠慢。阿三很是老道,脸上挂着笑,迎上官差,恭敬道:“官爷莅临小店,有何贵干?” 官差一脸严肃,环视一圈,对阿三视而不见,大声道:“这谁是老板?” “我是老板!”刘富贵缓缓站起,阔步走了过去。 官差打量了他一番,介绍道:“我是扬州税务司的税曹陈大山!”他亮出官牌,打探道:“官府里有人吗?” 刘富贵想到哥哥是当官的,可这层关系他一般不说,忙道:“我就是小老百姓!” “原来没撑腰的!”官差窃喜,立刻变了嘴脸,喝道:“你们开业这么久,为什么不到税务司上报缴税?” “此事可大可小,要得罪了官差,说不准就得关门大吉!”阿三忙道:“官爷!我们一直在试营业,所以没来得及上报!” 官差冷哼一声,敲打道:“我可听说你们宅行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不少钱!” “小本买卖,混口饭吃!”阿三道。 官差打官腔道:“税乃国之根本,你们这种逃税情况,是要遭受处罚的!”他一边说一边翻看税册条例。 阿三见状,连忙拿了一锭银子塞给官差,笑道:“官爷,麻烦您行个方便!” 官差见了银子,眸子放出贪婪的光。收了钱,他马上和气不少,故作矫情道:“我也知道你们有难处,这次就网开一面!不过,从这个月起,你们要按时去税务司上缴税银!”又笑道:“至于税银多少,这个可以商量!主要看你懂不懂人情世故?” “明白!明白!”阿三谄笑道。 官差又道:“我还有事,先走了!”阿三客气的把这瘟神送出宅行。 过了俩天,有个店小二跑到富贵宅行,说是有人请宅行老板去‘飘香楼’吃饭。 刘富贵和阿三面面相觑,实在想不起谁会请他们吃饭。一问店小二,店小二也说不上来。他们只好跟着去了,刚到飘香楼门外,远远就瞄见了前几日来宅行的税曹。 刘富贵露出不悦之色,恼火道:“阿三,他叫我们来干嘛?” “结账!” 刘富贵感觉特窝囊,拉着阿三,冷冷道:“凭什么!我们回去!” 阿三摇头道:“没办法!雁过拔毛,当官的都这鸟样!” 二人边走边聊到了税曹一桌。扫了眼桌子,有俩个酒瓶,七八个盘子,盘子里还剩下些残羹冷炙。 “兄弟!不好意思,又得让你们破费了!”税曹厚着脸皮说道,还不忘看了看同坐一桌的俩朋友。 阿三心里虽不痛快,嘴上却道:“不碍事!” “酒足饭饱了!哥俩个走了!”话毕,领着俩朋友大摇大摆的走了。 刘富贵鄙视的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追上去狠狠的踹他屁股一脚,口中不干不净道:“王八蛋!吃人不吐骨头!” 阿三一脸无奈,摇摇头世故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年头,官府里当差的,从上到下,哪个不要吃要喝要贪!”他拍了拍刘富贵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道:“民不与官斗啊!” 刘富贵听他这话,似乎对付这人根本没招。瞬间,他想到了哥哥,哥哥可是堂堂钦差大臣,只要他一句话,谁还敢到富贵宅行找茬,但这点小事真要惊动哥哥,确实有点大官小用了,也就没有再往深处想。 …… 却说那日刘光耀在扬州一群文武官员簇拥下来到上官客栈。上官客栈装饰金碧辉煌,俨然象座皇宫。刘光耀不禁感叹,扬州富庶天下并非浪得虚名。宴席上,珍馐百味,美食丰盛。他感触道:“东南沿海遭受倭寇侵袭,百姓流离失所,性命危在旦夕。而我们却在这吃香的喝辣的!”他目光扫过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官员,忖道:“这些人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之徒!”他越想越气,一脸阴霾。环顾左右极尽逢迎阿谀的官员们察言观色,纷纷闭嘴,揣摩他的心思。刘光耀细细一想:“今日刚到扬州,官员们摆宴洗尘,纵有满腔不悦,也不能发作!”他转怒为喜,举杯畅饮,与众人谈笑风生。接连数日,官员们只带他游山玩水,吃喝享乐。刘光耀每每提及筹措军饷之事,众人便顾左右而言它,搪塞敷衍了事。军饷一事没了着落,朝廷和胡宗宪又三番四次过问,他更是是心急如焚。当日,陈文清进言让他去找刘富贵出出注意。他思量再三,忖道:“弟弟从小就鬼灵精似的,脑子活,鬼点子也不少,或许真能替我想出些办法!” 风轻轻的吹,阳光暖暖的,小秦淮河畔,百姓们喝茶闲聊,午后的扬州多了份闲适。刘光耀和陈文清换上便装徒步去刘富贵家。垂柳、小桥,青石路、精致的小楼别院。刘光耀摇着纸扇,悠然道:“若能抛开凡尘琐事,就这么走在这江南水乡的美景中该有多好!”陈文清笑笑,道:“大人心忧天下,再美的风景也留不住您啊!”刘光耀摇摇头,叹道:“无官一身轻!来了这么久,军饷一事毫无进展,白忙活了!”陈文清见他一脸忧愁,安慰道:“军饷的事总会有办法,大人不必介怀!”刘光耀看了眼陈文清,忧心道:“前线军情紧急,朝廷需要军饷招募兵勇、置办武器、船舶!在这多耽搁一日,官军就要多流血!” 二人先到了“富贵宅行”,没找着刘富贵,却遇上了张大力。见了面,刘光耀与张大力寒暄一番,坐下来喝茶。刚满上茶,税曹来了。他不由分说走到茶几旁,一屁股坐下,眼睛瞅了瞅,没逮着刘富贵和阿三,对着张大力道:“小子,你们老板呢?” “出去了!”张大力爱理不理道。 “你什么态度!”税曹瞠目瞪了瞪他,吩咐道:“今晚戌时,叫你们东家去花苑!”原来这税曹看上了花苑一个姑娘,琢磨今天去快活风流一夜,所以这才惦记上了“富贵宅行”。撂下话,他阔步出了屋。 陈文清沉声道:“这人是谁,如此蛮横无礼?” “扬州税务司的税曹,拿着鸡毛当令箭!这阵子,老来敲诈我们宅行!” 刘光耀听这人乃是害群之马,朝陈文清使了个眼色。陈文清会意,快步追了出去。他一把揪住税曹,将他提到一屋檐下,亮出了官牌。 税曹吓得一脸惨白,吱吱唔唔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上峰了!” 陈文清喝道:“当差干净点!以后不得再到‘富贵宅行’找茬!” “小的谨记!” “滚吧!” 陈文清回到宅行,刘光耀见天色已晚,辞别了张大力。次日午后,他又领着陈文清径直前往刘富贵的四合院。 第六十一章 游说弟弟 阳光和煦,一片艳阳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哥哥!”正在晾晒衣服的李小凤侧目瞧见了刘光耀。她急忙放下手中的衣服,朝屋里喊了声:“菲钰!哥哥来了!” 芳菲钰快步走了出来,见到刘光耀高兴不已,打趣道:“我们家的青天大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二人款步进了院子。刘光耀莞尔一笑,随口道:“东西南北风!” 芳菲钰笑靥如花,接话道:“又不是打马吊,哪来的东西南北风!” 刘光耀用扇子指了指她,故作生气道:“菲钰,你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啊?” “岂敢!岂敢!”芳菲钰赔着笑,摆手招呼道:“快进屋坐!” 二人落座。李小凤上了茶。刘光耀游目四顾,大厅中央有幅刺绣格外醒目,“家和万事兴”。刘光耀赞道:“富贵有福气啊!娶了俩位这么如花似玉,又心灵手巧的姑娘!” 芳菲钰摇摇头,道:“富贵福气是好!”她看了眼小凤,抱怨道:“娶了我们俩个不花银子的媳妇!没有拜堂、也没有摆酒,更没有下任何聘礼!” “你啊你!这张嘴太厉害了!”刘光耀笑着说道。 李小凤呵呵一笑,扫了眼芳菲钰,柔声道:“只要富贵真心爱我们就够了!”她说出这话,脸不禁泛红,明眸里情意浓浓。 芳菲钰点点头,话锋一转道:“光耀!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你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吗?” 刘光耀定睛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遇到难处咯,想请富贵给出出主意?” 芳菲钰先是一愣,后嬉笑道:“富贵胸无点墨,你堂堂钦差大臣、学富五车,又有一群幕府官僚,还用得上他给你想办法!”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愁容惨淡的刘光耀抿了口茶,又道:“人有所长,寸有所短!富贵不会读书,但脑子活泛,鬼点子可不少!” 情人眼里出西施,李小凤也觉得刘富贵十分机灵。她叹了叹气,轻声道:“富贵出去了!” 这回有扑了空,刘光耀有些失落,忙问道:“他去哪了?” 李小凤撅着嘴摇摇头,只道:“他去看蹴鞠比赛了!具体在哪?我们也不清楚!” 刘光耀皱皱眉头,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明天再来!”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家弟兄实在太过见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芳菲钰忙道:“说不准,他一会就回来了!”她按住刘光耀坐下,又道:“光耀,你难得一次,今儿说什么也得吃了晚饭再走!” “那好吧!”刘光耀见她盛情难却,只好答应留下。 …… 绿油油的草地上,十多人围着个蹴鞠来回奔跑,挥汗如雨。这十多人分成俩队,每队各七人。一队穿白布麻衣,另一队穿青布麻衣。张大力、阿三都是白队队员。此刻,阿三带鞠推进。青队前矛倒地滑铲,阿三审时度势,外脚背一踢,身子稍稍跳起,轻松过掉。推进到中线附近,阿三脚尖一勾,蹴鞠受力弹起,头鞠摆渡传给埋伏在鞠门处的张大力。蹴鞠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张大力不待蹴鞠落地,拔脚凌空抽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队守门员早已洞悉二人配合的路数,高高跃起稳稳将蹴鞠抓下收入囊中。张大力甩头叹息,转身快步回防。一旁的观众无不感到可惜。刘富贵更是后仰身体,失落掩面。双方你来我往,攻势如潮,却始终得不了分。“锵锵”教正(裁判)敲响铜锣,比赛结束。俩队战成平手,队员们互相拥抱表示友好。 休憩一炷香功夫,与队友作别,三人结伴回家。如今,张大力和阿三同住一个屋檐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三闲暇之余爱踢蹴鞠,张大力尝试玩了玩,后来也不能自拔了。 刘富贵虽手脚灵活,但不爱踢,只爱观赏。看完一场蹴鞠赛,他总会品头论足一番。这刻又在喋喋不休,“大力,刚才你要出脚快那么一点点就好了!” 张大力沉默不语,只是朝他笑了笑,毕竟说的比做的容易。 刘富贵瞅着阿三,惋惜道:“阿三,你的倒钩射门真精彩,但运气稍微差了点,打在了门柱上!” 阿三擦着汗,也是一脸笑容。他拍拍富贵的肩膀,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刘富贵赞道:“今天,若不是青队守门员发挥神勇,他们恐怕会输得很难看!”他忽然睁大眼睛,又道:“听说漕帮铁汉队和上官猎虎队每年都会举行一场蹴鞠比赛?” “是啊!”阿三点点头。 刘富贵挤挤眉头,道:“就这么俩支队伍踢来踢去,多没意思!” 阿三莞尔一笑,道:“人家鞠技高超,加之财大气粗,一般蹴鞠队,根本不放眼里!” “是骡子是马,那还得拉出来溜溜!”刘富贵一脸不屑,争辩道。 走着走着,三人已到家门口。刘富贵朗声道:“今晚,你们不要做饭了!到我家吃,我让菲钰多弄几个小菜!” “好勒!”张大力道。 刘富贵一进家门,见到刘光耀,又高兴又惊讶,沉声道:“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刘光耀笑道:“刚到不久,听小凤说你去看蹴鞠比赛了?” “恩!”刘富贵点点头,意犹未尽道:“今天比赛倒是非常精彩,可惜俩边都没能破门!”他又道:“哥哥,最近忙什么呢?” 刘光耀苦着脸道:“还不是忙着筹集军饷的事!” “哦!”刘富贵见他愁眉苦脸,神色有几分憔悴,关心道:“哥哥气色不是很好,莫非事情进展不顺?”他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多余,毕竟朝廷大事,自己一介草民是不该多问的。 刘光耀怅然道:“不瞒你说,这事可弄得哥哥我焦头烂额!今日来找你,正是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 “吃饭了!吃饭了!”芳菲钰咋咋呼呼的喊了俩声,打断了二人谈话。李小凤麻利的把菜肴端上桌,盛好饭。 刘富贵这才想起阿三、张大力也来家里吃饭,朝厨房喊了声:“菲钰,我叫阿三和大力过来吃饭!你还多炒俩小菜!”话毕,急冲冲去了隔壁。 芳菲钰应了声,碎语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知道早点说!”她一人洗菜、切菜、炒菜,一杯茶功夫又弄了西红柿炒蛋、青椒炒肉俩个家常菜。刘富贵叫上阿三、张大力,七个人围座一桌,十多盘美味可口的菜肴吃得所剩无几。刘光耀还不停称赞芳菲钰厨艺了得。芳菲钰看着一个个空盘子,心里乐呵呵的,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时辰没有白忙活。晚饭过后,暮色沉沉。刘富贵出门送刘光耀。俩兄弟并肩而行,陈文清跟从在后。 走了一会,刘光耀道:“弟,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吧!” 刘富贵觉着哥哥消瘦了不少,叮咛道:“公务再繁忙,哥哥还是得保重身体啊!”他看了眼陈文清,又道:“陈将军,拜托你好好照顾我哥!” 陈文清点点头。刘富贵转身要走。 “弟!”刘光耀叫住他,诚然道:“筹集军饷之事迫在眉睫,哥哥确实是一筹莫展!你愿意帮帮我吗?” 刘富贵沉思半晌,不敢贸然许诺,回道:“哥,容我考虑几天!” 刘光耀听出他话中有回旋余地,欣然道:“好吧!过几日,我再来找你!” “恩!”刘富贵若有所思的应了声,挥手与哥哥作别,然后大步流星往家走。 回了家,冲了凉。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刘富贵居中、芳菲钰和李小凤一左一右。 李小凤一脸娇羞,爬起身,轻声道:“富贵!感觉这样怪怪的,我还是去侧屋睡吧!” 刘富贵一把攥住她,嬉笑道:“大美人,别走!”他左看看右瞅瞅,一脸*荡,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位美人,今晚你们可得好好伺候我!” 芳菲钰和李小凤一人伸出一手,轻轻拍拍他的脸,嗔怒道:“打你个色鬼!” 刘富贵求饶道:“我不玩了!不玩了!” 芳菲钰素来知晓刘富贵的心思,道:“富贵,你是不是有事要说啊?” 李小凤嘟嘟嘴,兴奋的猜道:“肯定是关于哥哥的事吧!” 刘富贵坏笑着,在她们精致的脸蛋上各亲了口,道:“你们俩个小妮子还挺聪明啊!” 俩个女人幸福甜蜜的笑笑。芳菲钰敛容道:“别闹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刘富贵眼神困惑望着房顶,商量道:“哥哥想让我帮他筹集军饷?你们觉得如何?” 芳菲钰轻松一笑,当头棒喝道:“你就会出点馊主意,登不了大雅之堂!况且,官府之事,人情复杂!你能摆平吗?” 刘富贵叹息道:“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过……”他话没说完,心已然凉了半截。 李小凤却鼓励道:“哥哥金口难开,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即使你没有办成事,至少对他也有个交代吗?” 刘富贵嘀咕道:“小凤说的对!” 芳菲钰正要开口。刘富贵一手捂住她的嘴,道:“菲钰,你别说了!你是前怕狼后惧虎,专门给我泼冷水!” 芳菲钰翘起嘴,背过身没好气道:“小凤的话有道理!我是想告诉你想做就去做,不要有顾虑!” 刘富贵又亲吻了芳菲钰几下,象个孩子撒娇似的说:“姐姐!不要生气嘛!我错了!” 芳菲钰咯咯发笑,嘴上却道:“不理你了!姐姐睡觉了!” 刘富贵不依不饶,还装作孩子口气道:“姐姐,陪我睡觉觉,要脱衣服啊!” 芳菲钰、李小凤被他逗得连连发笑。三人打情骂俏,好一会才沉入梦乡。 天微微亮,张大力就起床练习蹴鞠技法。他一脚“拐子流星”,蹴鞠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砰”重重的打在墙壁,受力弹了回去。待鞠回到脚下,他脚尖稍稍用力一挑。蹴鞠顽皮的跳起,他迅捷的用头夹在脑后,这一招叫“玉佛顶珠”。他技法熟练,又接连玩出了一串花招,“风摆荷叶”、“燕归巢”、“斜插花”和“双子背月”。 “嘭嘭嘭”屋外传来阵阵响声,酣睡的刘富贵被扰得心惊肉跳,啧啧骂道:“大力这小子,一大早就搞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啊!”他伸手去摸芳菲钰、李小凤,却落了空。睁眼瞅瞅,床上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他嘀咕道:“菲钰、小凤这么早起床了,殊不知人生俩大快事,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一眨眼工夫,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芳菲钰走进睡房,准备叫刘富贵起床,却见他双目紧闭,一脸*笑,还不停吞咽着口水。她双手叉腰,胡乱猜道:“好你个刘富贵,做梦都在想其他女人!”她用鄙视的眼神瞅着他,一气之下喝道:“抓流氓啊!”刘富贵惊得一颤,陡然立起身板,左顾右盼道:“流氓,什么流氓啊?”他瞥见一旁站着的芳菲钰,懒洋洋的抱怨道:“菲钰,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嘛!”芳菲钰怒道:“是不是怪我打扰了你的春梦啊?”刘富贵心一紧,忖道:“菲钰怎么知道我在做梦啊!不过梦里的小娘子的确漂亮,身材曼妙!”他想到此,绽放笑容。芳菲钰不屑的扫了眼他,道:“刘富贵啊刘富贵!你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我和小凤也算美人坯子吧!你还惦记起别人来了!”刘富贵苦着脸,心道:“不就是想想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乖张笑道:“我的个姑奶奶,我哪敢想别人啊!我梦里都只有你和小凤呢!其他的女人不入我眼!”芳菲钰听到这话,心里舒服了,俏道:“真的?”“那当然!我敢对天发誓!”刘富贵拍拍胸脯,以表忠诚作发誓状。“算了!”芳菲钰转怒为喜,道:“你快起床!吃饭了!”话毕,出了屋子。刘富贵含笑摇摇头,碎语道:“这女人还真是敏感!”他洗漱好,与芳、李二人一起吃早饭。芳菲钰提醒道:“富贵,你若打算去帮光耀!还是得和大力、阿三打个招呼!”刘富贵心里如明镜似的,道:“我心中有数!” 第六十二章 拜托诸事 ‘富贵宅行’生意一火,名气越来越大,自然有许多生意找上门来。百姓们要买卖旧宅、购置新宅、出租房舍的都会慕名而来。上官商行、漕帮、大富商行和明月商行修建了新宅都会委托‘富贵宅行’售卖,并承诺支付丰厚回报。赚了银子,‘富贵商行’大量购入了有潜力的商铺和住宅。它的租赁业务如今也是经营得有声有色,而且刘富贵根据实地调研走访开发了一种全新的买宅分期付账的模式,一些手头紧、但有一技之长和稳定收入的普通百姓也圆了自己的住宅梦。买了住宅,务必要添置家具,阿三发现了这个商机,招揽了三家家具商行作为供货商。业务量一大,三人一合计,又在八字街开了间分行。 如今,刘富贵、阿三和张大力不再凡事亲力亲为,反而大胆的将诸多事宜交由宅行主事包三婆处理。今日又到月底,三人按照惯例来到宅行了解账目明细。三人入了内堂,店小二泡上茶,包三婆拿着一叠厚厚的清单跟着进了屋。包三婆是个老妇人,精明能干,曾在‘大富商行’多年担任主事。她认真的将清单一一分开,慢条斯理道:“三位东家,这个月共计营收九百四十五俩!八字街卖出‘俩铺三房’、‘三铺五房’,俩套住宅,共计六百四十俩;马鞍路卖出一套住宅,一百三十俩;收取租金一百五十俩;带人住店、代售旧宅收取佣金二十俩;另外卖书营收五俩!”阿三仔细的翻看了清单,道:“这个月营收有所下降啊?”包三婆忧心道:“东家,以前我们是作独家买卖,没有竞争!可这个月相继开了五家宅行,对我们的生意有所冲击!”“原来如此!”张大力释然道。阿三愤愤道:“这些家伙没其他本事,就爱跟风!”刘富贵莞尔一笑,看得明白道:“天下间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我们也不能把所有的钱给赚了!”阿三深锁眉头,道:“话虽这么说,但我们还是得想想办法,不然以后生意就难做了!”刘富贵沉思片刻,道:“我们要巩固与上官商行、漕帮、明月商行的合作关系,牢牢的将其新宅售卖权抓在手里!阿三,这一块一直是你负责,眼下可得多费心咯!”他喝了口茶,又道:“同时,我们要增加分期付钱的宅子,降低首次付款银子。还有一点,我们得充分了解百姓需要,为他们量身挑选满意的住宅!最重要一点,要实时关注扬州新城修建政策,提前购买有潜力有升值的新宅!”阿三、张大力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处理完宅行的事,三人来到小秦淮河边喝茶。微风轻拂,杨柳依依,河面上小舟游弋,一派祥和。 阿三好奇道:“富贵,昨日一起吃饭的是你双胞胎哥哥!” 刘富贵抿了一小口茶,应了声:“恩!” 阿三又道:“你哥谈吐儒雅,很有涵养哦!” 张大力呵呵一笑,道:“那是自然!” 刘光耀穿着富贵,举手投足间分寸得当,阿三一针见血道:“你哥有点来路?” “哦!”刘富贵定睛看着他,故作糊涂道:“何以见得啊?” “你哥身形瘦弱,与他同来的人却体健彪悍!那人应当是他的贴身护卫,所以你哥必是达官贵人!”阿三述说完,得意的喝了口茶。 刘富贵神情坦然,沉声道:“我哥哥确是当官的!” 阿三一下子翘起二郎腿,挤眉弄眼道:“你啊你,有个当大官的哥哥,还干什么活!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蒙受你哥哥的福荫,这辈子荣华富贵也享受不尽啊!” 刘富贵敲了敲他的头,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人得靠自己!” 阿三嘿嘿一笑,讥讽道:“这年头,当官的就没俩个好鸟!贪污受贿,吃喝嫖赌!样样都干!” 刘富贵脸色一变,辩驳道:“我哥做官行得正,坐得直!你可不要一棍子打死全部!” “好!好!我错了!”阿三闭上嘴,埋下头只喝茶。 沉吟半晌,刘富贵看看二人,诚然道:“阿三、大力,昨天我哥来是有事想让我帮忙!” 张大力见到一脸愁容,道:“什么事,你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我哥是钦差大臣,本是来扬州为沿海抗倭官军筹集军饷!来了数月,却毫无进展,想让我帮帮他!” 阿三想到当日扬州遭受倭寇偷袭,父母兄弟全部死于非命,顿时咬牙切齿,悲愤异常,眼中泪光闪闪。 刘富贵觉察出他情绪变化,忙道:“阿三,你怎么了!” 悲从中来,阿三落泪道:“我父母兄弟全部惨死于倭寇屠刀之下!” 刘富贵、张大力一片凄然,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安慰。 一盏茶功夫,阿三抹了泪,露出笑脸,道:“富贵,去给你哥帮忙!宅行的事,不要*心!我和大力会好好处理的!” 张大力附和道:“对!大事要紧!”又道:“我们会替你好好照顾芳姑娘和小凤的!” 刘富贵感激的瞅着二人,紧紧握住他们的手,道:“谢谢你们!” 突然,一艘乌篷船掠过眼前。阿三眼睛很毒,看见船头站着三四个妙龄女子。他挥手一指,意*道:“美女?” 这几个女子有闭月羞花的面容,身材婀娜多姿。刘富贵、张大力极目望去,也不禁被他们美色迷惑,良久不愿收回目光。 …… 五日后,刘光耀和陈文清又来到弟弟家。刘富贵请二人进屋落座。芳菲钰端上早先预备好的瓜子、花生和蜜枣一些小吃。李小凤给二人泡上茶。刘光耀笑笑道:“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芳菲钰玩笑道:“不是自家人,我还不买呢!”刘光耀摇摇头,见他们三人傻乎乎的站着,忙道:“我这一来倒有些喧宾夺主咯!你们快坐啊!” 三人安坐。刘光耀也不藏着噎着,开门见山道:“弟,你考虑的怎么样?”刘富贵点点头,正经道:“哥!我答应你!”刘光耀喜笑颜开,激动道:“好兄弟!”他望着芳、李二人,问道:“你们没意见吧!”芳菲钰贫道:“给青天大老爷办事那是咱家的福分!”刘光耀笑笑不语。李小凤柔声道:“哥!我们都赞成富贵去给您办事,不过你也得让他隔三差五回家来看看我们!”刘光耀道:“你们不必分开,都搬我府上去住!”芳菲钰定睛看着他,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我们还是住在自家心里踏实!”刘光耀还要规劝。刘富贵道:“哥,你就让她们安心住这吧!”刘光耀面有难色,忧道:“俩个女人住这,你就不怕有个三长俩短!”刘富贵微微一笑,道:“隔壁有大力和阿三,我会叮嘱二人照料一下家的!”刘光耀一脸无奈,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菲钰、小凤,富贵只要想回家,我一定不会阻拦!你们要想他,随时可以来钦差府!”他认真的看着弟弟,商量道:“今日,你就随我一起回府吧!”“好!”刘富贵应道。 刘光耀站起,识趣道:“文清,我们先出去,让人家好好说说悄悄话!”二人出了屋。芳菲钰为刘富贵整理衣服包裹,道:“你就尽心尽力为光耀办事,家里不要担心啊!”刘富贵放心的点点头。李小凤眸子里泪光闪闪,道:“富贵,我舍不得你!”刘富贵给她抹了泪,笑道:“小傻瓜,我又不是出远门,还不就在这扬州城!不哭啊!笑一个!”李小凤若梨花带雨,勉强堆出些笑容。刘富贵背上包裹,出了门。陈文清道:“富贵,你还是戴个帽子为好?”刘富贵疑惑道:“为什么要戴帽子啊?”刘光耀不知陈文清的心意,疑惑的看着他。陈文清周全道:“大人,富贵兄弟和您是双胞胎兄弟!你们走一起,难免让人误会!”刘富贵明白事理,找了个草帽戴上。芳、李二人将他们送出很远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家。 第六十三章 扫除眼线 (求推荐、收藏、谢谢各位看官!) 常府街,因明初开国重臣开平王常遇春府在此而得名。钦差府宅邸正巧也坐落于常府街,虽不大,但清静雅致。 陈文清前脚迈入府,后脚管家就跟了过来,问道:“陈将军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为何不见钦差大人啊?” 陈文清目光锐利的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钦差大人公务繁忙,须晚点才能回府!”又吩咐道:“你把所有下人叫到后院!” 管家猜到会有事情发生,忙打听道:“有什么事吗?” 陈文清面露不悦之色,喝道:“少废话!快去!” 管家受了气心里很是窝火,暗道:“好你个粗野武夫,拿着鸡毛当令箭!” 约莫一柱香功夫,丫鬟、厨子、门卫和俩个歌妓全部赶到了后院。陈文清清点人数确认无误后,朗声道:“这些日子,大家照顾钦差大人的起居饮食辛苦了!” 十多个人看着他手里攥着个沉甸甸的布袋,猜测是有银子打赏,个个展露笑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管家代众发言,谄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陈文清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逐一给每人发了一两银子,打发道:“钦差大人出生穷苦,不习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他不要你们伺候了,并特意嘱托我放你们回家!” 这些人自小为奴,得知能够重获自由,顿时喜极而泣。 管家面部僵硬,为难道:“陈将军!知府杨大人派我们来伺候钦差大人,我们若一走了之,杨大人那边恐怕没法交代?” 丫鬟、门卫和歌妓等人一听这话,一下子心又掉到了冰窟里。 陈文清微微一笑,环顾众人,道:“你们毋须担心,他日杨知府提及此事,钦差大人自会向他说明缘由的!”又道:“你们回家吧!” 管家拦住众人,喝斥道:“谁也不许走!” 陈文清见他如此放肆,目光如刀睹着他,厉声道:“来啊!把这厮给我拖出去!”话毕,俩个亲兵上前架住管家扔出了钦差府。其余下人一窝蜂跑出了钦差府,作鸟兽散。关上大门,陈文清立刻召集所有亲兵,坦言道:“各位兄弟,你们想必都知道钦差大人有个双胞胎弟弟吧?”从武镇到山水村再到扬州,一队亲兵鞍前马后护卫,这事自然一清二楚。陈文清扫过众军士,正色道:“此事关系重大,你们若泄露了半点风声,军法处置!”“遵命!”亲兵异口同声道。 一个时辰后,刘光耀带着弟弟回了钦差府。一入府,刘富贵赶忙摘下草帽,抹去额头汗滴。刘光耀笑道:“弟,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出汗!”刘富贵吐着热气,啧啧道:“是啊!”陈文清来到后堂大厅,禀报道:“大人,杨茂才安插的眼线全部被清除出府了!”他手里还端着个盘子,又道:“大人,厨子走了!今晚您和富贵兄弟就吃些糕点对付下吧!明日,我再安排饭馆送饭!”“好!”刘光耀点点头道:“你也一起吃点!” 吃了糕点,兄弟俩进到书房。烛光闪闪,照得刘光耀红光满面。他希冀的望着刘富贵,直言道:“弟,军饷一事,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刘富贵没有回答,却问道:“扬州曾三次遭受倭寇偷袭,哥是否听闻过此事?” “有所耳闻!”刘光耀还道:“扬州如今修建新城,正是为了防止倭寇再来偷袭!” 刘富贵莞尔一笑,道:“扬州百姓对倭寇恨之入骨,有切肤之痛!你若能有效安排官府组织募捐,百姓们一定会慷慨解囊!” 刘光耀眼前一亮,欣然道:“好主意!”片刻,他沉下脸,感触道:“现在百姓赋税很重,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涓涓细流可以成江海!”刘富贵乐观道。 刘光耀觉得言之有理,问道:“你有办法让官员、商贾富人捐些银子吗?” 刘富贵讶然道:“哥,国家有难,官员本就该带头捐钱做表率啊?” 刘光耀绷着脸,愁苦道:“这些昏官平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拍马屁!一提筹集军饷,他们就敷衍了事!” 刘富贵心道:“难怪阿三说当官的没个好鸟!”他灵机一动,贼笑道:“哥,我倒有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就是怕折损你的威严!” 刘光耀不以为然道:“你但说无妨!” 刘富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道出心中想法。刘光耀细心倾听,一会脸色严峻,一会又咯咯发笑,最后道:“非常时机,只要不违反国法,你都可放手去作!” 第六十四章 拿官开刀 (求收藏、推荐,谢谢各位看官大大!) 月黑飞高,寂静一片,偶尔听到深巷中犬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钦差府大门洞开,一队卫兵杀奔而出,如暗夜使者朝四面八方散去。 “铛铛铛”俩个卫兵奋力敲击知府衙门的门环。 “吱呀!”一扇大门缓缓开了,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衙役,没正眼瞧人,唬道:“不想活了,这么晚敢到知府衙门撒野!” 卫兵神情严肃,喝道:“我等奉钦差大人之命,请知府杨大人速去钦差府!” 衙役晃过神思,三步并做俩步进屋禀报。 杨茂才从睡梦中被扰醒,大为光火,虽不情愿但也乖乖起身穿衣。 “咚咚咚!”又有俩个卫兵敲开了道台府第,告知钦差大人请道台大人去府上议事。与此同时,俩个卫兵来到布政司府第,告知钦差大人请布政司去速去钦差府议事。俩个卫兵来到盐运使府第,告知钦差大人请盐运使速去钦差府议事。俩个卫兵来到漕运使府第,告知钦差大人请漕运使速去钦差府议事。俩个卫兵来到按察使府第,告知钦差大人请按察使速去钦差府议事…… 一队亲兵领命自去,半个时辰后悉数回到钦差府。没过多久,官员们坐着轿子到了。他们见到了同僚,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陈文清奉命在门口迎接,引着一众官员来到后堂等候。 肥头大耳的盐运使王德贵向陈文清打听道:“陈将军!钦差大人这么晚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陈文清摇摇头,道:“王大人,末将也不清楚!” 漕运使余好龙喋喋不休道:“吃饱了撑着,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可以明日再说嘛!” 陈文清怒目瞪了他一眼,他这才闭上了嘴巴。 官员们到了后堂大厅,却不见钦差大人,目光纷纷投向陈文清。 陈文清忙道:“各位大人稍等,末将马上去请钦差大人!” 陈文清一走,一群官员本想找椅子坐着休息一会,可环目四顾,没看见一把椅子。半个时辰已过,不少官员感到腰酸背疼。余好龙不停的打着哈欠,找了根梁柱靠着,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杨茂才窝火道:“都等了这么久了,还不见钦差大人,莫不是拿我们寻开心?” 众官员本敢怒不敢言。有人带了头,他们也就肆无忌惮了,嘴巴向开了闸的大坝,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 又过了一杯茶功夫,穿了官服带上官帽的刘富贵姗姗来迟。陈文清扛来一把太师椅,刘富贵一屁股坐下,笑道:“诸位同僚!本官刚刚洗了个澡,所以来迟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这话说得十足俏皮,惹得一众官员怒火中烧,但却不敢发作。 道台周广福道:“钦差大人,这么晚叫我们来,有何大事相商啊?” 刘富贵睁大眼睛,张开嘴巴,神情极尽夸张道:“当然有大事相商啊!”他忽而脸色一沉,道:“近几日,本官微服私访扬州街巷,收获颇多!诸位同僚,想不想听听啊!” 杨茂才看在眼里,心道:“钦差大人有点不对劲,今日言谈举止全然是市井之气!” 众官员齐作揖道:“下官愿闻其详!” 刘富贵猝然站起,一脚踩到太师椅上,一脸肃杀,完全一副江湖做派,喝道:“你们可听好了,老百姓对你们这群狗官的印象!”刘富贵说出狗官二字,俨然是没有把哥哥同目下的众官员归为一类。他自己本不是当官的,更加心安理得。 山雨欲来风满楼,杨茂才进言制止道:“钦差大人,你万万不可听信那些刁民的污蔑之词!” “闭上你的臭嘴!等老子说完!”刘富贵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着一众官员开骂道:“你们这群王八蛋,臭狗屎,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贪污受贿,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歇了歇,又骂道:“占着茅坑不拉屎!做官不为民请命,不如回家种红薯!活着浪费粮食,死了糟蹋土地!四海之内不要脸!”他越骂越离谱。 陈文清忍俊不禁,拉拉他的衣角。 刘富贵戛然而止,上气不接下气道:“本官…刚才已经把百姓骂你们的话重复了一遍!各位作何感想啊?” 字字肮脏,声声刺耳,众官员被骂得狗血淋头,一脸颓丧,心中冒火,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却只能任其训斥。 周广福愤然道:“钦差大人,我们都是朝廷命官!你怎能听信百姓污蔑之言!” 刘富贵大吐一口唾沫,喝道:“官官相护,老子才不干这事!”又正色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官民鱼水情,本官不是想训斥诸位同僚,只希望诸位在其位谋其职!” 众官员火气稍稍退了些。杨茂才乖张道:“钦差大人所言极是,下官等一定铭记于心!” “下官定铭记于心!”一群官员云集响应。 余好龙瞌睡连天,不耐烦道:“钦差大人,没有其他的事,下官就告退了!” 刘富贵收了脚,又一屁股坐下,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东南沿海倭寇祸乱,本官奉命筹集军饷!本官打算三日后,号召扬州百姓募捐!” “好主意!”众官员齐声道。 刘富贵扫视众人,凛然道:“我等都是朝廷命官,应该急朝廷之所急!我等要身体力行,先作出表率!本官有一建议,诸位同僚和我捐赠三个月养廉银,你们意下如何?” 众官员一听要先拿自己开刀,面露愁苦之色。王德贵道:“钦差大人,我和诸位同僚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部指望着这点俸禄啊!” 刘富贵冷冷一笑,道:“就三个月养廉银,饿不死你一家!”又问道:“诸位要是没有意见,本官择日就上报朝廷!” “下官无异议!”众官员迫于他的威势齐道。 刘富贵会心笑笑,道:“知府杨茂才、盐运使王德贵、漕运使余好龙,三人留下!其余的人散了吧!”话毕,款步走了。 一群官员出了钦差府,啧啧道:“一夜没睡,还被捐了三个月养廉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茂才、王德贵和余好龙面面相觑,猜不透刘富贵还要耍什么把戏。杨茂才蹙眉忖道:“钦差大人素来温文尔雅,今日性情大变,有些反常!”王德贵一脸无奈,沉吟不语。余好龙抱怨道:“钦差大人是不是成心想耍我们!” 片刻,三个卫兵搬来三张椅子,又一卫兵泡上茶。三人落座,喝了口暖茶。 陈文清道:“三位大人歇息一会!等会钦差大人要和你们一一谈话!” 王德贵不安道:“为什么就找我们三人单独谈话啊?” 陈文清莞尔笑笑,道:“钦差大人的心思,末将又怎能猜得透!” 杨茂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陈将军!本官不是安排了下人到钦差府伺候,为什么刚才端茶送水的却是卫兵啊?” “哦!”陈文清笑道:“杨大人!钦差大人凡事亲力亲为,不喜欢人伺候,所以把全部的下人都放回家了!” 余好龙面无表情,心下却耻笑道:“还真是命贱,有福不会享!” 一杯茶喝完,一卫兵进屋,道:“杨知府,钦差大人请您到书房谈话!” 杨茂才一怔,心中忐忑不已,哑然道:“好!”他又瞅瞅王、余二人,极不情愿的跟着卫兵走了。 进了书房,换上一身便装的刘富贵请杨茂才入座,又亲自给他斟茶。 杨茂才惶恐道:“下官怎能让钦差大人看茶!”他眼神毒辣,定睛注视着刘富贵,觉得钦差大人面色比之前黝黑了些。 刘富贵一脸笑意,欣然道:“杨知府,刚才本官不过是例行公事!眼下,只有你我二人,咱们还是以朋友相交!” 杨茂才瞥了眼他,思量道:“莫非他还有什么花招,还是小心为上!”他赔笑道:“钦差大人是人中龙凤,能与下官交朋友,是下官的福分啊!” 刘富贵与他对视一眼,敲打道:“从你的眼神中,本官看出来了,你还是惧怕我!不敢与我交朋友!” 杨茂才额头冒出了汗滴,摆手道:“钦差大人真会说笑!” 刘富贵喜道:“这些日子,本官游山玩水,你陪护在旁,多有辛苦!” “钦差大人能玩得开心,下官觉得一点也不辛苦了!”杨茂才奉承道。 刘富贵笑笑,色道:“杜牧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青楼天下盛名,哪天你带本官也去见识见识!” 杨茂才心道:“原来钦差大人也好这一口!”他嘴上却道:“大人,青楼是风韵场所,我等朝廷命官流连此地怕是不妥吧!” 刘富贵摆摆手,曲解道:“青楼可是好地方,上到皇帝下到贩夫手足都买醉于此!我们去青楼,不是贪图女色,而是体察民情的!”他一脸*荡,奸笑道:“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哦!”杨茂才故作惊叹,乘机拍马道:“大人良苦用心啊!”又谄笑道:“改日下官给大人好好安排一下,让大人去青楼亲身体察一番民情!” 二人嬉笑一阵。刘富贵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天也快亮了,杨大人早点回去休息吧!” 杨茂才笑吟吟的,起身作揖道:“大人,下官告退了!”他出了书房,走到走廊撞见迎面而来的王德贵。 王德贵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轻声道:“钦差大人和你说了些什么啊?” 杨茂才狡猾笑笑,挤眉弄眼道:“还不就那点破事!” 王德贵一脸莫名,还要询问,杨茂才却步履匆匆的走了。 杨茂才一出去,刘富贵马上让人撤了茶水、椅子,摆上笔墨纸砚和红泥。 王德贵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书房,埋着头,象是上刑场一样。 刘富贵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厉声责骂道:“王德贵啊王德贵!你个死胖子,老实交待自己的问题吧?” 王德贵不知他意欲何为,稍稍抬头,窥见一张臭脸,战战兢兢道:“下官,不明白钦差大人在说什么?” 刘富贵冷哼一声,喝道:“你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瞧瞧!”他愤怒的甩出一张字迹密密麻麻的宣纸,斥道:“杨茂才可什么都说了,这白纸黑字都写着你犯的罪行!” 王德贵颤抖的抓起宣纸,细致的看了看。“贪污受贿、勾结商行贩卖私盐、强抢民女…”每一条都是大罪,他惊出一身冷汗,驳斥道:“大人,这都是没有的事啊!杨茂才诬告下官,你得明鉴,为我做主啊!”他心下咒骂道:“好你个杨茂才,你把老子的事都给抖了出来!我*祖宗十八代!” “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清楚!”刘富贵敲打道。 王德贵心一横,打死也不能承认,依旧辩解道:“大人啊,你可不能听信小人谗言啊,我可比窦娥还冤枉啊!” 刘富贵急了,上前一把揪住王德贵的衣领,嗔怒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官若不是念及你这几日陪我游山玩水,早就写成奏章上报皇上!”他顿了顿,忧道:“到那时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王德贵心乱如麻,脑子一片空白,凄然道:“大人万万不可啊!你救救下官吧!” 刘富贵长出一口气,正声道:“本官救不了你,但你可以自救!” 王德贵煞白的脸一下恢复了血色,忙道:“大人,下官该如何自救啊!” 刘富贵围着他转了一圈,拍拍他的肩膀,提点道:“你的破事,本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本官有个条件?” 王德贵一听有转机,忙道:“只要下官办得到,大人尽管开口!” “好!”刘富贵面颊掠过一丝笑容,直言道:“你也知道本官此番来扬州是为筹集军饷!俩日之内,你若能筹到俩万俩白银交给本官,本官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王德贵瞥了眼他,有些犹豫道:“这个嘛!” 刘富贵甩甩衣袖,硬生生道:“本官可不勉强你!” 王德贵咬咬牙,象是从身上割下块肥肉,一脸死相道:“下官答应便是!” 刘富贵绽放笑容,警告道:“我若知晓你筹集的俩万俩白银是盘剥百姓得来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德贵惊魂甫定,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滚吧!”刘富贵一挥手。 王德贵踉踉跄跄出了书房,心中叫苦不迭,大骂杨茂才狼心狗肺。他也在走廊撞见余好龙。余好龙见他一脸沮丧,眼神暗淡无光,忙迎上问道:“王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王德贵唉声叹气,愁道:“你自己进了书房就知道了!” 余好龙款步进了书房。 刘富贵满脸堆满笑容,道:“余大人,快快请坐!”他给余好龙倒上一杯茶,又道:“喝茶!喝茶!” 余好龙一脸疲倦,道:“大人留住下官,不就是为了喝杯茶吧!下官实在困倦,想早早回府休息啊!” 刘富贵歉意道:“余大人!本官兴师动众,大晚上的把你们从睡梦中拉起来,实在对不住!” 余好龙微微一笑,阿谀道:“大人日理万机,处处为朝廷着想!下官钦佩不已!” 刘富贵摇摇头,忽然道:“扬州乃是漕运重镇,余大人主管漕运,油水丰厚哦!” 余好龙忖道:“想从老子这敲竹杠,没门!”他苦着脸道:“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虽然主管漕运,收缴了不少税银!可是扬州现在修建新城得花钱,雇人得花钱,朝廷还要按时收缴大部分税银,外面看看风光得很,其实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哟!” 刘富贵暗骂道:“给老子哭穷!”他挂着笑容,又道:“本官知道你们的难处!王大人也有你这些难处,他可是十分慷慨,答应筹集俩万俩军饷哟!他还说,你漕运衙门比他盐运衙门油水多多了!” 余好龙心道:“这个王德贵,自己做大爷就算了!还要拉上老子!”他忙解释道:“大人可不要听他胡说,他不懂漕运,根本不知道下官的难处啊!” 刘富贵脸色一变,没好气道:“余大人不愿为本官分忧解难就算了!他日,我禀明圣上,请求犒赏为军饷费心费力的官员时,你可休怪本官没有提携你哟!” 余好龙转念一想:“若能升官,花点银子还是值得的!”他当下拍板道:“大人,下官想想法子,看能不能筹集三万俩白银给您!” “好!一言为定!”刘富贵喜笑颜开,拱手道:“余大人深明大义,本官一定会向圣上奏明。他日余大人不日飞黄腾达,可不能忘了本官哟!” 余好龙面露喜悦之色,谄笑道:“自然忘不了大人知遇之恩!” 刘富贵喜道:“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余好龙总算等到这句话,抖擞精神,作揖道:“下官告退!” 三日之后,王德贵、余好龙果然派人送来了银子,而且数目不差分毫。刘光耀喜出望外,大赞弟弟。 第六十五章 回家看妻 鸡鸣报晓,夜色褪去,一向贪睡的刘富贵早早就醒来了,数日没有见到芳菲钰和李小凤,禁不住有些思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合衣起床,留下张纸条,戴上草帽出了钦差府。 清晨薄雾蒙蒙,有些清冷,刘富贵归心似箭,一路小跑,到家时已是满头大汗。家门紧闭,他正准备叩门急忙又打住,自语道:“我要给菲钰和小凤一个惊喜!”他搬了些石块放到院墙边累积到半身高,接着踩住石头借力爬上院墙,最后顺着院墙滑进院子。这一连串动作,弄得一身脏兮兮的,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悔道:“我要会点功夫,翻个墙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他脚步轻轻的摸进睡房,李小凤正专心致志的绣花,丝毫没有觉察有人进来。他心里偷着乐,慢慢的溜到小凤身后,用手蒙住她的眼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李小凤惊得一颤,“啊”的叫了声,手一抖动,针线掉到了地上。刘富贵捂嘴笑笑,变了腔调调戏道:“小妞,你猜我是谁?”李小凤想都没想,喜道:“富贵!”刘富贵松开手,笑道:“娘子,想不想相公啊?”李小凤扭过头,娇羞笑笑,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道:“你这一惊一乍的,吓着我咯!”刘富贵摸摸她粉红的脸蛋,道:“小傻瓜!我想给你个惊喜嘛!”李小凤羞涩的垂下头,突然道:“门已经关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啊?”“爬进来的!”李小凤这才发现他衣服邋里邋遢的。 刘富贵又道:“菲钰又在做饭啊?”李小凤欣然的点点头。刘富贵快步的赶到厨房。芳菲钰正在煎荷包蛋,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李小凤,只道:“小凤,马上可以吃了?”刘富贵欣赏着她婀娜的背影,渴望而冲动的上前搂住她的小蛮腰,温柔道:“菲钰!我回来了!”芳菲钰脸泛潮红,心中高兴不已,娇嗔道:“你一回来,这个家就热闹了!”刘富贵放开手,道:“想不想我啊?”芳菲钰嘟囔道:“不想!”刘富贵一脸落寞,哼哼道:“那我走了!”步子却没有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芳菲钰呵呵一笑,激道:“走啊!走啊!我还落个清净!”刘富贵无所谓道:“我才不走呢!我回来看小凤的,顺便看看你!”芳菲钰鄙视的瞅了瞅他,生气道:“找你的小凤去,别来烦我!”刘富贵爽朗笑笑,得意道:“吃醋了!吃醋了!”“才不会呢!”芳菲钰又道:“你吃早饭了吗?”刘富贵看着锅里金黄的荷包蛋,吞咽着口水道:“没!”“你先出去和小凤说说话,等会一起吃啊!”芳菲钰柔声道。刘富贵轻轻的亲了口她的脸蛋,高兴的溜出了厨房。 吃过早饭,三人出门散步。走了一会,芳、李二人想要去逛街,可都没带银子,只好支使刘富贵回家去拿。到了集市,俩个女人看了东家看西家。这会,二人拉着刘富贵进了一家布匹店。店家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十分热情周到。李小凤取了匹白色的布在身上比划着,道:“富贵!这布好看吗?”“好看!”李小凤指了指一块蓝色的布匹,问道:“这块呢?” “也好看!”“这块呢!”“都好看!”李小凤感觉他在敷衍自己,白了他一眼。 买了布,又买胭脂水粉,又买了些菜和小吃。走到家,刘富贵腿都酸了。他见大力家大门紧闭,问道:“菲钰,力哥不在家吗?”芳菲钰摇摇头,道:“这俩天,没看见他和阿三!”刘富贵啧啧道:“他俩说不定又去哪踢蹴鞠比赛了!”又道:“走了一天路,你快给我打盆热水泡脚!”芳菲钰皱了皱眉头,道:“就你金贵!” 日出日落,一天别过。三人同床卧枕。刘富贵有些不舍道:“明早,我又得回钦差府了!”芳、李二人沉吟不语,只是手紧紧的挽住他的胳膊,微微移动着身子贴近他。气氛有点压抑,芳菲钰转换话茬,问道:“筹集军饷的事进展顺利吗?”“还行!”李小凤撅着嘴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啊?”刘富贵刮了刮她的鼻子,道:“我也不知道!”芳、李二人一脸失落。又是一阵沉默,刘富贵忙道:“我给你们唱首歌!”李小凤笑靥如花,欣然道:“好啊!”芳菲钰柔情一笑,闭目倾听。“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第六十六章 妓院惊魂 “富贵兄弟!富贵兄弟!”陈文清叩门叫了几声,屋子里却毫无动静。他推门进屋,见桌上茶杯下押着张纸条,他取了拿到书房给刘光耀。“哥!我回家看望菲钰和小凤,明日一早回府!弟,刘富贵!”刘光耀看了纸条,对着陈文清道:“富贵,回家了!明天回府!你去忙吧!”话毕,他又全神贯注的品读《诗经》。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刘光耀爱书如命,一坐下来就忘记了时辰。日暮西陲,陈文清进屋,禀报道:“大人,杨知府求见!” “请!”刘光耀放下书本,轻轻揉了揉眼睛,抖擞精神。 一身便装的杨茂才进到书房,恭敬道:“钦差大人好兴致啊!百忙之余,还不忘以书为伴!” 刘光耀淡然一笑,只道:“杨大人有何事啊?” 杨茂才定睛看着他,谄笑道:“前几日,钦差大人说要体察民情,下官已经安排妥当了!” 刘光耀一脸莫名,心道:“我何时说过此话!”又思量道:“莫非是富贵与他谈话时,说过要体察民情!”刘光耀故作糊涂,道:“本官想起来了!不过,这么晚体察民情怕不合适吧!” 杨茂才满脸*笑,挑眉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时候我们去那地方体察民情最为合适!” 刘光耀深锁眉头,猜不出他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故试探道:“那地方是哪地方啊?” 杨茂才心想钦差大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亦没有出言点破,忙遮掩道:“那地方是人间乐土,百花争艳!大人去了恐怕都舍不得回哟!” 刘光耀狐疑的瞅着他,暗暗道:“富贵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啊!” 杨茂才见刘光耀神色犹疑,摆手道:“大人,轿子在外等候多时了!” 刘光耀忖道:“若是不去,怕是会引起他的怀疑!”索性笑道:“走吧!” 二人出府,陈文清紧紧跟从在后。杨茂才看看刘光耀,道:“钦差大人,陈将军就不必去了吧!” 陈文清正色道:“保护钦差大人是末将职责!” 杨茂才莞尔一笑,道:“陈将军多心了,难不成下官还能把钦差大人给弄丢了?”又道:“钦差大人,陈将军一身正气,我是怕他吓着那地方的花花草草咯!” 刘光耀泰然道:“陈将军,有杨大人在,本官大可高枕无忧!你不必去了!” “是!大人!”陈文清没有多言。 二人上轿,走街串巷,约莫半个时辰到了红粉巷。红粉巷是扬州城最大的青楼聚集之地,是男人的天堂。此刻,这条巷子人头攒动十分热闹,各家青楼灯火辉煌,浓妆艳抹的妓女一边挠首弄姿卖弄风骚,一边招揽生意,“大爷,来玩玩吧”。 二人下了轿。杨茂才在前引路,把刘光耀带到红粉巷名气最大的“红楼”。红楼是扬州三大青楼教坊之一,里面的女子个个美艳无方,每晚往来于此的嫖客络绎不绝。这一点从大门外的一幅对联便能窥知一二,“风情万种红楼女,醉生梦死来客情”。刘光耀左顾右盼,豁然心道:“富贵怎么会想到让杨茂才带他到妓院体察民情,真是胡闹!”二人刚一进去,一群女子围拢而来,争宠似的卖笑道:“大爷!我陪你!”杨茂才一脸凶相,喝斥道:“滚一边去!”女子们怏怏的散开。 红楼的王妈妈见了杨茂才像见了亲爹,快步迎上,陪着笑脸道:“杨大爷,您来了啊?”杨茂才也不正眼瞧她一下,颐指气使道:“厢房准备好了嘛!”王妈妈点点头,谄媚道:“清清、楚楚在厢房等候多时了!二位请随我来!”王妈妈扭着个大屁股走在前面,领着二人进了厢房。 清清、楚楚一见客人,温柔道:“二位大爷好!”王妈妈如数家珍道:“杨大爷,清清、楚楚可是我们红楼的招牌姑娘哟!”杨茂才逢迎道:“刘公子,觉得二位姑娘如何!”清清、楚楚身姿曼妙,貌美如花,刘光耀一见倾心,怔住了。“刘公子!喜欢这二位姑娘吗?”杨茂才察言观色,又问道。刘光耀回过神,道:“好!好!”杨茂才眉开眼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刘公子,在下就不打扰你们了!”他拉着王妈妈出了厢房,轻轻的掩上门。 杨茂才一走,刘光耀眼睛四处张望,有些局促不安,径直傻傻的站着。 清清、楚楚见状咯咯发笑。楚楚倒上三杯酒。清清挽住他的胳膊,拉他坐下。 刘光耀急忙挣脱,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啊!” 清清笑吟吟的,打趣道:“刘公子,这里是青楼,没有男女授受不亲,只有男女肌肤之亲哟!” 楚楚递上杯酒,好奇的看着他,一针见血道:“刘公子是第一次来青楼啊!喝杯酒压压惊!” 刘光耀一眼被她识破,为了壮胆灌下了一杯酒,酒一下肚,自悔道:“酒易乱性,我实在不该!” 清清眼睛毒辣,见他掌心出汗,劝慰道:“刘公子不必紧张,一回生二回熟!” 刘光耀面有难色,额头也渗出了汗滴,正经道:“二位姑娘,在下不是轻薄之人啊!” 清清、楚楚互相对望一眼,嬉笑了一阵,齐道:“刘公子,好生有趣哟!”清清解下衣带,剥去外衣,露出香肩,微微抖动尽显风骚,妩媚道:“刘公子,小女子可是天生尤物,你难道不想要吗?”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刘光耀侧过脸,眼前的美艳女子仿佛成了洪水猛兽。 清清步履轻盈走到他身旁,一手端住他的下巴,扭动妖娆的身姿,勾人唤道:“刘公子!刘公子!” 一股女人的体香钻入鼻腔,刘光耀隐隐冲动,他强行抑制内心欲望,闭目正色道:“姑娘请自重!” 若是平日遇到的嫖客,早就猴急似的要上床翻云覆雨了,清清心道:“这小子还真有定力!”她收敛动作,调戏道:“你睁开眼吧,我们刚才和你闹着玩的!” 楚楚用手绢替他擦擦额头的汗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问道:“刘公子为什么不敢看我们?难道我们长得很丑吗?” 刘光耀由衷赞道:“二位姑娘美若天仙!“楚楚又道:“那你嫌弃我们是妓女?”清清附和道:“就是!” 刘光耀摆摆手,道:“不是!不是!” 清清、楚楚讥笑道:“莫非你不是男人,不能干房事?” 刘光耀一脸正气,拍着胸脯道:“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又道:“二位姑娘如此热情主动,在下感觉很奇怪,接受不了!” 清清笑道:“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 楚楚直言道:“我们这等风尘女子,迎来送往!谁给钱就陪谁睡觉!公子花钱来找乐子,我们当然得让你满意而归啊!” 刘光耀道:“声色犬马,过眼云烟!二位姑娘年纪轻轻,为什么沦落风尘啊?” 清清冷冷一笑,叹息道:“好人家的女子,谁会到青楼卖身!” 楚楚凄然道:“我是卖身葬父才到青楼的,清清为母治病卖身青楼,*于无奈!” 刘光耀同情的看看俩个女孩,眼神中充满了敬意,歉意道:“误会二位姑娘了!” 清清不屑道:“无所谓!我们这样的人,在你们这些嫖客眼里不过就是玩物!” 刘光耀本想争辩,却又怕言语有失,只好沉默不语。 半晌,楚楚柔声道:“刘公子,今晚我们姐妹伺候你,有什么吩咐直说吧?” 刘光耀想了想,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上床歇息吧!在下就趴着上对付一宿吧!” 清清、楚楚扑哧一笑,齐道:“你太可爱了!” 黎明时分,刘光耀轻声细步偷出了红楼,独自散步回钦差府。到门口时,碰见弟弟刘富贵。兄弟二人进了府。刘富贵摘下草帽,见刘光耀形容憔悴,眼睛布满血丝,关心道:“哥,这么早,你从哪回啊,脸色这么差!” 刘光耀板着脸,气不打一处出,责问道:“富贵,你为什么让杨茂才带你去妓院体察民情啊?” 刘富贵呵呵一笑,讶然道:“哥,你不会刚从妓院回来吧?” “你别给我岔开话题,说说为什么让杨茂才带你去妓院体察民情?” 刘富贵一脸无辜,道:“我也就那么一说,这狗官还当真了啊!” 刘光耀无奈的摇摇头,郁闷道:“这次你可把我害苦了!以后谨言慎行!” 刘富贵点点头,贼笑逗道:“哥,妓院的姑娘漂亮不?” “还问,找打!”刘光耀怒道,佯装出手打人。 刘富贵脚底抹油,笑着道:“我回房了!” “等等!”刘光耀叫住他,问道:“你打算何时组织百姓捐款?” 刘富贵转了转眼珠子,不假思索道:“越早越好!” “嗯!”刘光耀点头应了声。 次日,刘光耀拟写了一份《告扬州百姓书》,请刘富贵、陈文清一一过目,询问道:“你们有什么异议?” 陈文清摇摇头,然后目光望向刘富贵。刘富贵自语道:“好像少了些什么!”他灵光一现,道:“哥,你这没写募捐地点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刘光耀连连点头,笑笑说:“把最重要的给忘了!”片刻,他蹙眉道:“扬州城这么大,募捐地点该设置在何处啊?” 刘富贵胸有成竹,述说道:“我们可以设置多个募捐地点,优先选取人多繁华的街巷,势必捐钱的人也会多些!”他顿了顿,又道:“我比较熟悉扬州城,大东门、天宁门、玉泉路、买卖街、新楼街、八字街,这些地点都可以!” 刘光耀定睛看着弟弟,信任道:“这个你拿主意,选择四五处就行了!” “好的!”刘富贵补充道:“募捐地点,我们还要安排卫兵看守,维持秩序,同时需要请个文书记录捐钱百姓的姓名、所捐数额等等!” 陈文清诚然道:“这有何难,从钦差府护卫亲兵中调拨十人即可!” 刘光耀也道:“文书从扬州知府衙门借调就行了!”又道:“文清,你先请人把《告扬州百姓书》抄写数十份,然后派卫兵张贴到城门口、繁华街巷和人多的集市!务必记得写上募捐地点!” 陈文清拿了《告扬州百姓书》,拱手道:“大人,我即刻去办!” 第六十七章 募捐百态 陈文清领着一队亲兵在扬州城四处奔走,一时之间,各城门口、大街小巷贴满了《告扬州百姓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少张榜处被百姓们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淮水街的张榜处也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买菜回来的芳菲钰瞧这架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游目浏览了一遍《告扬州百姓书》,心下道:“官府号召百姓捐款援军,倒不失为一条好计策!这法子说不定还是我家富贵想出来的呢!”这样一想,她打心底为自己的男人骄傲。 众人看完了《告扬州百姓书》,议论纷纷。张三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李四道:“我们扬州城三次遭受倭寇偷袭,支持官军抗击倭寇!”王五苦着脸道:“现在赋税这么繁重,我就能捐个一二文钱也无济于事啊!”芳菲钰扫视众人,忖道:“这些人说得头头是道,可没有一个号召捐钱的!我就带个头吧!”她扯着嗓门,振臂一呼道:“兄弟姐妹们,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援军!你捐一文钱,我捐一文钱,积少成多啊!”众人云集响应,涌动的人流直奔八字街募捐处。 倭寇臭名昭著作恶多端,扬州百姓有过切肤之痛。大东门、天宁门、买卖街、玉泉路和八字街五个募捐处人满为患,队伍绵延足有一里。全城百姓踊跃捐钱捐物,却也发生了不少趣事。 有一对母女,母亲二十四五岁,不漂亮但属于耐看的女人;女儿五岁,稚气可爱,扎着俩条麻花辫,手里拿着根冰糖葫芦。母亲领着孩子回家,途径八字街,见一条人龙。 女儿小手指着排成的长队,稚气道:“娘!那儿好多人,他们干什么呢?” 母亲摸摸女儿的头,道:“他们在捐钱啊!” 女儿抬头看了眼娘亲,嘟嘟嘴道:“捐钱干什么啊,是不是给小朋友买冰糖葫芦吃啊?”她嬉笑着摇摇手中的冰糖葫芦。 母亲轻轻的刮了刮女儿的鼻子,道:“捐钱打倭寇!” 女儿做了个鬼脸,道:“倭寇是什么,好玩吗?” 母亲被女儿弄得哭笑不得,道:“倭寇是坏人!” “坏人啊!”女儿转转明亮的小眼睛,说:“坏人能不能吃啊?” 母亲笑笑,吓唬道:“坏人就是专门骗小孩子冰糖葫芦吃的人啊!” 女儿拉下脸,撇嘴道:“我不喜欢坏人!” 母亲温柔道:“宝贝,我们也捐钱打倭寇,好不好啊!” 女儿卖萌想了想,乖巧道:“好啊!不过你要留些钱给我买吃的哦!”话毕,母亲牵着女儿加入到捐款大军中。 天宁门募捐队伍里,有一老乞丐,身体佝偻,衣衫破烂,脏兮兮的,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味,所以在队伍里他特别显眼,前后的人都与他相隔有半丈远。长长的队伍慢慢的向前蠕动,按部就班一个接一个进行捐钱。约莫半个时辰,轮到他了。看守募捐箱的俩个卫兵厌恶的瞥了眼老乞丐,不住的用上嘴唇触触鼻子,显然是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到了。其中一卫兵正声道:“老叫花子,这里是募捐处,不是施舍馒头的!快走!”老乞丐眼圈黑黑,抬头扫了眼说话的卫兵,用嘶哑的声音道:“我也是来捐钱的!”他慢慢的从邋遢口袋里摸出十文钱,一枚枚投入到募捐箱里。俩卫兵见状感动不已。方才言语驱赶的卫兵顿感愧疚,致歉道:“老人家,对不起!”老乞丐会心一笑,转身走了。文书忙道:“老人家,您还没登记姓名呢!”老乞丐没有理会。众人望着远去的佝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崇敬之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让一让!让一让!”一中年妇女赶着头猪匆匆忙忙朝大东门募捐处走来。她还不讲理的插到队伍最前面,大嗓门向个喇叭似的对着卫兵道:“当兵的!俺也是来捐钱的!”她撅着大屁股挤开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大汉,语气霸道的说:“你个大男人,也不给俺让让!”她边说边拿出几吊铜钱扔进募捐箱。俩卫兵忍俊不禁。文书客气道:“大婶,你叫啥名啊?”妇女咧嘴道:“李花花!”文书又问道:“你刚才捐了多少文钱啊?”“俩百文!”“谢谢你!”文书礼貌道。卫兵见她不走,笑道:“大婶,钱也捐了!你可以走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你慌啥子吗?”妇女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俺这头猪,也捐了!”卫兵一脸莫名,道:“大婶,猪就算了吧!”妇女生气的瞅了眼卫兵,又爱惜的摸摸自己的猪,咧嘴道:“这头猪又肥又大,为啥不要!杀了可以给士兵们开开荤嘛,也可以熏成腊肉!”卫兵尴尬道:“我们可没有接受过捐猪的啊!”妇女哼了声,摇头道:“你个卫兵怎么比猪还笨啊!这猪,可是俺赶路二十多里送来的,你们必须受了!”她歇了口气,道:“俺还要赶回家喂猪做饭,走了!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这头猪,不要让它瘦了啊!”她拍拍猪快步匆匆的走了。 百姓们慷慨解囊,火爆的募捐场面持续了数日,卫兵将所有募得银两、铜钱全部运往钦差府入库封存。募捐接近尾声,五个募捐处的文书汇总统计数据,钦差府亲兵则负责清点募捐数额。 “咚咚!咚咚!”陈文清拿着本册子,叩着门。 刘光耀放下胡宗宪的书信,道:“进来吧!”他见是陈文清,忙问道:“文清,一共募集了多少银两?” 陈文清一脸笑容,道:“大人,我正是来呈报此事的!” 刘光耀笑满怀期待道:“快说!” 陈文清打开册子,照本念道:“大人,此次募捐时间共计八天,募捐人数三万五千一百二十四人,总计募得十万六千三百四十两白银又五百二十三个铜板!”他顿了顿,将统计册呈上,道:“大人请过目!” 刘光耀细致的看完册子,指指桌上的书信,蹙眉道:“胡总督又来信了,前线吃紧,急需银子啊!” 陈文清掐指一算,估摸道:“府库约莫有十七万两银子!” 刘光耀点点头,从腰间解下官牌,正色道:“文清,事不宜迟!你拿我官牌速去扬州卫所借调一队卫兵护送军饷去杭州!” 陈文清领命刚走出书房,就听到有人在喊“钦差大人!钦差大人”。他好生疑惑,自语道:“钦差府哪来的女人的声音?”刘光耀听到了声响,也走出了屋子,看到陈文清伫立在门口,不悦道:“府上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你快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陈文清应了声,阔步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寻找。至后花园,却见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边跑边喊:“钦差大人!”七八个亲兵在后追赶。不一会儿,卫兵抓住了三个女人。 陈文清迎上卫兵,斥责道:“她们是怎么进来的?” 队长禀报道:“陈将军,她们是闯进来的!” 陈文清面露不悦,斥道:“你们连几个女人都拦不住,干什么吃的啊!” “将军!”队长欲言又止,一脸郁闷。 陈文清又侧脸瞅瞅被抓的女人,她们虽是半老徐娘,但打扮得花枝招展。他嗔道:“你们胆敢擅闯钦差府,好大的胆子啊!” 三个女人毫不示弱,齐道:“我们是来找钦差大人的!” 陈文清冷冷一笑,道:“钦差大人日理万机,不是你们相见就见的!” “狗眼看人低!”一女人低声道。 陈文清怒形于色,挥手道:“把她们给我赶出去!如有再犯,送到衙门处置!” 三个女人玩命高呼道:“放开我们,我们是来捐钱援军的!” 陈文清一怔,沉声道:“等等!”他游目扫过三人,狐疑道:“你们是来捐钱援军的?” “对啊!” 陈文清皱皱眉头,道:“募捐结束了,你们才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片刻,其中一女人低声道:“我们是扬州三大青楼的老鸨!我是红楼的王妈妈!”其余二人一一自我介绍,“花苑的李妈妈!”“春宵阁的赵妈妈!”三人各拿出一小叠银票,异口同声道:“军爷,这是我们三大青楼姑娘们的一点心意!” 陈文清感动不已,心道:“都说婊子无情,可扬州的妓女们虽身在青楼,但心怀天下,令人钦佩!”他一脸惭愧,拒绝道:“姑娘们这些钱来之不易,我们实在不能收啊!” 王妈妈挑眉道:“军爷是不是嫌弃我们的钱脏啊?” “不敢!不敢!”陈文清连连摆手。 三个老鸨露出笑脸,连忙把银票塞到他手里。王妈妈又喜道:“我们三大青楼准备联合办一场‘我与花魁有个约会’的活动,所得钱财全部援助官军!” 陈文清感觉到手中银票沉甸甸的,躬身道:“谢谢你们了!” 三人心满意足,呵呵一笑。王妈妈风趣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如还加一句,妓女也有责!”话毕,她们嬉笑着出了钦差府。 第六十八章 约会花魁 (求推荐、收藏,打赏!) 杜牧诗云: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青楼本是扬州一绝,天下闻名,红粉巷有多少风流韵事,无不在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这次三大名楼专场“我与花魁有个约会”又着实轰动了全城。提前数日,红粉巷进出的街口就张贴了“我与花魁有个约会”的专场告示。三大青楼花魁齐聚一堂是百年难遇的胜景,更何况此次活动新意十足:平日里嫖客上青楼喝花酒,不过是花钱找乐子;“我与花魁有个约会”则本末倒置,由花魁选嫖客,与抛绣球选女婿倒有几分契合。 天边一抹殷红,红粉巷已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十多个彪形壮汉把守住红楼门口。今晚每位客人若要进场就必须先花上三俩银子,即使这样慕名而来的嫖客依然排成了长长队伍,砸银子鱼贯而入。红楼内张灯结彩像过节一样,人人摩肩接踵。大厅焕然一新,中央搭设了一个偌大的丁字台。台上立着六个约莫五尺高的木桩,每个木桩上赫然写有一个花魁的名字。木桩上插着俩面小旗,小旗上有字,一面“喜欢”,一面“讨厌”。环绕丁字台四周摆满了争奇斗艳的花儿。靠台最近点专设了三排贵宾席,每座需花费五十俩银子,如今也是座无虚席。 吉时一到,一穿着红兜肚的大胖子阔步上了丁字台,细细一看脸上还擦了腮红,像猴子的红屁股。这行头逗得客人眼泪都笑了出来。胖司仪面带笑容,鞠躬致意,声如洪钟道:“各位大爷,欢迎光临由花苑、春宵阁和红楼共同举办的‘我与花魁有个约会’专场!” “哦!哦!”众人起哄,立刻噪声雷动。 胖司仪敛容,浓重道:“有请花魁登台!第一组红楼俩大花魁,清清!楚楚!”俩位姑娘美若天仙,身段妖娆。她们并肩同行,走着优雅的猫步到丁字台最前端,分别送上一个飞吻。蠢蠢欲动的嫖客们放声尖叫,一双双*荡的眼睛充满了渴望。 “有请春宵阁俩大花魁,雅兰、雅诗!”俩个姑娘身姿曼妙,又有倾城倾国之貌。她们扶风若柳,跳着轻盈的舞步飘到丁字台最前端蹲身作揖,娇羞道:“给各位大爷请安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嫖客们又是一阵放浪形骸的喊叫,抓狂不已。 “有请花苑俩大花魁,云儿、月儿!”俩个姑娘甜美可人,魔鬼身材。她们携手冲到丁字台前方,挑逗道:“我爱你们!”女人是奇怪的动物,男人却因女人变得奇怪。嫖客们像干柴遇到了烈火,欲火焚身。 六大花魁各就其位,如同六道靓丽的风景。客人们爱慕的看着她们,如痴如醉。胖司仪察言观色,笑道:“花好月圆,各位大爷想不想找一位花魁共度良宵啊?” “想!”一石激起千层浪。 胖司仪看了眼躁动的客人们,谄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各位大爷且听我介绍一下规则!”敛容,朗声道:“每位要求登台与花魁约会的客人必须支付五俩银子。六位花魁都有俩面旗子,一面“喜欢”,一面“讨厌”。经过俩轮了解后,花魁留下“喜欢”旗子的表示愿意随客人共度良宵,留下“讨厌”旗子的表示拒绝与客人约会!”换了口气,又郑重其事道:“登台的客人,须与我们约法三章。第一,接受约会规则,不得无理取闹;第二,花魁若言语不当,请客人多多包涵,不得出言侮辱,否则一律请出红楼;第三,每位客人只有一次登台机会,如果有幸捕获众花魁芳心,也只能忍痛割爱带走其中一位花魁!” 叽叽喳喳讲了一堆,嫖客们等得不耐烦了,吹口哨嘘胖司仪。 胖司仪见状直奔主题,用浑厚的声音道:“有请一位大爷登台!” 铜锣、碰铃声响起。第一位嫖客走上丁字台,这人是红粉巷各大青楼的常客,上官商行的三公子上官豪。他穿得华贵,站得歪歪斜斜,一副吊儿郎当样。抬眼扫过六个熟悉的面庞,冲她们笑了笑,自报家门道:“上官豪,扬州人氏!”又问候道:“姑娘们好!”往日,上官豪出手阔绰,也曾是六大花魁的座上宾。六个姑娘自然识得这个老面孔。 胖司仪迎上他,笑道:“上官少爷恭喜你成为本场约会的第一位贵宾!”他取出六块刻有花魁名字的小铭牌,道:“上官少爷请选出一位中意花魁!”上官豪想都没想,随意抽了一块。胖司仪面向花魁,正声道:“第一印象,各位姑娘请选择!” 片刻,云儿摘下了“喜欢”小旗,上官豪一怔,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云儿,为什么?”胖司仪问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喜欢肉肉的!他太瘦了,像根竹竿!” 话音刚落,上官豪板着脸,立刻反击道:“你个臭娘们,以前老子花银子跟你风流快活时,你可不这么说!” 云儿冷冷一笑,挑眉道:“上官少爷,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没听说过嫖客有意,婊子无情嘛!” “臭婊子!”上官豪怒形于色。台下,一阵哄笑后窃窃私语,矛头直指云儿,批她言语太过叼毒。 气氛十分尴尬,胖司仪担忧场面失控,低声提醒道:“上官少爷这不过是场游戏,您何必较真呢!” 上官豪强压心中的火气,勉强挤兑出些笑容,装作若无其事。 胖司仪忙道:“留下的五位姑娘可举手提问?” 清清向上官豪抛了个媚眼,发嗲道:“上官少爷,你觉得我们五人谁最漂亮?你最喜欢谁呢?” 这问题明摆着是个陷阱,上官豪一眼识破,圆滑道:“你们都很漂亮!我都喜欢!” 清清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失望道:“太假了!”话闭,她也取了“喜欢”小旗。 上官豪有种被玩弄的感觉,心下道:“这娘们拿我寻开心呢!” 少顷,楚楚发问道:“上官少爷,你怕不怕老婆?” 上官豪正室夫人出身官宦之家,平日里在家可是说一不二。不提则已,一提家里的母老虎,上官豪气不打一处出,拍拍胸脯,冷哼一声道:“老子是纯爷们,才不怕老婆呢!” 楚楚嫣然一笑,追问道:“市井传闻,您可是对尊夫人忌惮三分哦?” “我不是怕老婆,是尊重女人!”上官豪滴水不漏道。 蛇打七寸,楚楚穷追猛打,又道:“去年,你在这喝花酒,尊夫人揪着耳朵把你拽出红楼,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也是尊重女人?” 旧事重提,上官豪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瞅瞅众人耻笑的眼神,索性跳下丁字台溜了。六个姑娘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胖司仪调侃道:“夫人猛于虎也!”又朗声道:“有请第二位大爷!” 约莫一杯茶功夫,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走上了丁字台,他面如枯皮,嘶哑道:“孔易德,扬州人氏!” 众人忍俊不禁。六个姑娘先是一愣后放声大笑。云儿直言不讳道:“都这把年纪了,不是瞎胡闹嘛!” 胖司仪也情不自禁笑出了声,敛容道:“第一印象,姑娘们请选择?” 六个人无一例外留下了“讨厌”小旗。老头很是郁闷,下台时还喋喋不休道:“谁说年纪大就干不了那事?” 连续上了几个,也没带走一个姑娘。姑娘们站得都有点累了。又是一阵熟悉的铜锣、碰玲声。一位翩翩公子走上丁字台,边走边诵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躬身作揖,道:“各位姑娘好,小生有礼了!小生赵永,杭州人氏!”挑了中意花魁的铭牌。 六个姑娘眼睛直直的看着这位风流倜傥的男子,怦然心动。 赵永手里拽着六枝花,向胖司仪询问道:“我可以把这花送给姑娘们吗?” “当然可以!”胖司仪摆手示意他去送花,暗道:“这小子有戏!” 赵永把花送给了姑娘们。六个美人频频朝他目送秋波,希望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姑娘们,第一印象?” 清清离开,其余五人留下。 “清清,什么原因?” 清清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情史,当年她爱上了一个秀才,并资助他上京赶考。临行前,秀才答应若是科举高中,就回来迎娶清清。后来,秀才高中探花,没有履行誓言,只派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她睹物思人心生恨意,敷衍道:“我不喜欢书生,迂腐、呜呼哀哉,文绉绉的!” 司仪点头表示理解,道:“想提问的请举手?” 月儿花痴道:“赵公子英俊潇洒,又有文采,我很欣赏!” “谢谢月儿姑娘赏识!”赵永谦卑道。 胖司仪鼓励道:“爱就要大胆说出来!”又道:“雅兰,你要问什么?” 雅兰笑靥如花,问道:“赵公子,你是做什么的啊?” “填词作曲!”赵永言简意赅道。 雅兰一脸欣喜,道:“宋代有个柳永,流连烟花之地,奉旨填词。这都过去几百年了,他的《雨霖铃》、《鹤冲天》等词曲还在被我们青楼歌妓传唱,公子可以他为榜样,多为我们姐妹作曲填词,说不定也能流传千古!” 赵永淡然一笑,摆手道:“柳三变才华横溢,岂是我辈能够企及!” 楚楚目送秋波,柔声道:“赵公子,你的声音很好听,能不能送一句情诗给我?” 赵永与她深情对视,发自肺腑道:“俩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春心荡漾的楚楚神思恍惚,完全沉浸在诗的意境氛围。 “女人真容易被感动!”胖司仪笑着摇摇头,又正经道:“愿意留下与赵公子共度良宵的,请选择?” 月儿、云儿、楚楚、雅诗和雅兰又全部留下了。 胖司仪欣然道:“恭喜你赵公子,有五位花魁愿意与你约会!现在,你可以提出一个关心的问题请姑娘们回答?” 赵永沉思片刻,问道:“我们若是真心相爱,你愿意离开青楼,和我浪迹天涯吗?” 恋恋红尘,青楼女子看得真切,她们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男人的誓言。月儿、云儿、雅诗和雅兰异口同声道:“不愿意!” 楚楚心存疑虑,却又春心萌动,坦诚道:“如果你能替我赎身,并且足够爱我的话,我愿意与你浪迹天涯!” 听完她们的回答,胖司仪动容道:“赵公子的中意花魁是楚楚姑娘!” 楚楚一脸惊讶,欣喜不已,幸福和感动的泪水哗啦啦直下。在场所有人为之欢呼。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司仪道:“赵公子,按照规则!现在留下的五位姑娘,你可以任意带走其中一个?你的选择是?” 赵永含情脉脉的看着动人的楚楚,道:“我选择楚楚姑娘!” “恭喜你们!” 赵永小跑过去,牵上楚楚的手。郎才女貌,嫖客们好生羡慕。他们鼓噪尖叫欢送二人进入备好的厢房共度春宵。 “有请下一位大爷!” ……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抱得美人归,有人深夜无人陪。“我与花魁有个约会”专场一夜大有斩获,筹集了八千多俩银子,三大青楼分文未留,悉数送到钦差府。 第六十九章 闲话家常 钦差府后院有一小花园,种着百合、菊花、芍药和牡丹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阳光暖暖的,花儿争奇斗艳,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刘光耀和刘富贵在花园里散步闲聊。 近来官务缠身,刘光耀倍感压力,感怀道:“小时候盼望快点长大,以为长大了就能自己挣钱,可以买新衣服穿吃美味佳肴;现在想想,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纯真快乐!”他目光悠远,似乎看到了年少无知的童年时代。 “哥,你小时候最后爬树和打弹弓!” 刘光耀瞅了眼弟弟,偷笑道:“你打小就爱和姑娘一块玩!” 刘富贵挠头不好意思笑笑,摆手道:“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和女孩子玩耍,动不动就爱哭!” 刘光耀眼神里透着一丝鄙夷,调侃道:“哟!那会,你还专门占人家小女孩的便宜呢!” “哪有!”刘富贵睁大眼睛,一脸无辜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真不记得了?”刘光耀煞有介事的指了指他,开心道,“有一次,你把菲钰的裤子都给脱了!” 刘富贵认真想了想,印象中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他脸色有些尴尬,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的!是她先脱我裤子的!她看见我有*,然后就哭了。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自己没有*!我不信,后来脱了她裤子一看,才发现她确实没有*!”话毕,兄弟俩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顷刻,二人放声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稍稍平复了情绪,刘富贵揭老底道:“你还说我呢,一天晚上,我们村子里的小伙伴一起抓萤火虫,你还掉到茅坑里去了,一身全是屎臭死了!”他边说边做出一副恶心样。 刘光耀面子上挂不住,象个孩子似的争道:“有一次掏鸟窝,鸟还拉屎在你头上呢!” “你九岁还尿床呢!”刘富贵耻笑道。 刘光耀又道:“你十岁哭鼻子,还在地上打滚!” 兄弟二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时光一下子退回到了快乐的童年。沉默半晌,二人互相拍拍各自肩膀,会心的笑了笑。 忽然,刘富贵眸子里绽放出点点悲伤,脸色一沉道:“倘若父亲当年没有死,日子或许会不一样!” 此话一出,刘光耀想到了过去母子三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尤其是母亲不但要忍受别人流言蜚语和白眼,还有一肩扛起家庭的负担,立刻情绪有些激动,泪花在眼眶打转。他故作坦然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假设的,再苦的日子我们不还是熬过来了!” 刘富贵珍惜的看着哥哥,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大人,富贵兄弟,你们说什么呢?”陈文清近身问道。 二人畅谈童年往事,丝毫不曾注意周围事物,自然也就没有发现陈文清的到来。刘光耀敛容,脱口道:“聊点家常!”他看见陈文清攥着一叠纸张,又道:“文清,你手里拿的什么呀?” 陈文清憨厚笑笑,禀报道:“大人!这是三大青楼‘我与花魁有个约会’专场筹募的八千三百二十俩银票!” 青楼俩番为官军筹措银两,刘光耀既感动又感激,他想到那晚在红楼见到的清清、楚楚,感触道:“她们沦落风尘,身子虽遭人践踏,但心忧国难,令人敬佩!” 一旁的刘富贵、陈文清为之动容,显然对所谓的妓女有不同的认识。突然,刘富贵蹙眉道:“哥,这几天,我好好翻看了文书的记录册,发现此次捐钱的大多是穷苦的老百姓,鲜有商会!” “这些商贾富人为富不仁,连妓女都不如!”陈文清愤愤道。 刘光耀听了这话,不悦的瞥了眼他。陈文清这才发觉言语有失,悔得低下头。刘光耀道:“扬州商会众多,我们若能想到办法从商会弄点军饷,那是最好?”话毕,目光炯炯的看着陈文清和弟弟。 陈文清摇摇头,一脸茫然,拿不出个主意。刘富贵沉思良久,喜道:“我倒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刘光耀欣然问道。 刘富贵狡猾笑笑,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小机灵,绘声绘色的道出了心中所想。 听完了,刘光耀面有难色,疑虑道:“你的方法和敲诈没什么俩样,能行吗?” 刘富贵一脸无畏,泰然道:“试一试无妨!” 刘光耀眉头紧锁,凝神思量了许久,松口道:“那你试试吧!” 刘富贵并不是愣头青,想要从商行搞银子,怎么也得摸清对方底细。他定睛看着陈文清,沉声道:“陈大哥,劳烦你派人详细调查一下扬州城最大的五十个商行!” “好的!”陈文清也没多问,干脆道。 刘富贵对他报以一笑,又讨好的看着刘光耀,道:“哥,有些时日没回家了,我想回去看看菲钰和小凤!” 刘光耀点点头,道:“带我向她们问个好!” “好勒!”刘富贵应了声,一眨眼功夫溜回了房换行头。 第七十章 痛快玩乐 刘富贵换了衣服戴上草帽,出了府直往家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归心似箭,一想到能马上见着芳菲钰和李小凤,心里比吃了密还甜,步子自然更加急促。 天高云淡,阳光和煦。芳菲钰和李小凤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闲扯家常。 李小凤眼神不自觉的瞟了下木门,撇嘴道:“菲钰,富贵怎么还不回来啊?” “他在钦差府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伺候着,怕是把这家给忘了!” 李小凤怅然道:“不会的!我很想富贵,姐姐我们一起去钦差府找他吧!” 芳菲钰本想一口答应,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缩了回来。富贵毕竟在办正事,她不想去添麻烦,故作无所谓道:“我才不去呢,要去你自己去!”她知道李小凤生性胆小,自然不会独自一人去钦差府。 “咚咚!咚咚!” 李小凤急忙站起,笑盈盈道:“说曹*曹*就到!一定是富贵回来了!”她快步去开门。芳菲钰口是心非,迅速起身跟在她身后。 门一开,一见是张大力,二人兴奋之情淡然无存。 张大力见二人神情失落,猜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是富贵回来了吧!” “是啊!”李小凤坦言道。 芳菲钰笑道:“力哥,快进屋坐!” “不了!”张大力摆摆手,递上一个钱袋,说:“这里有五十俩银子,是这个月‘富贵宅行’赚的钱!富贵不在,我就转交给你们了!” 芳菲钰接过钱袋,道:“力哥,谢谢你!” 张大力微微一笑,又偷偷瞄了眼李小凤,道:“我还有事忙呢!不打扰你们了?” 芳菲钰点点头,客套道:“改天来我这吃饭啊!” “不用了!”话毕,张大力匆匆走了。 合上门,二人落座。芳菲钰上下细细的打量着李小凤。 李小凤感觉很不自在,讶然道:“菲钰,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芳菲钰呵呵一笑,道:“小凤,我有时真羡慕你啊!” “你说什么呢?”李小凤傻笑道,不知她话中有话。 芳菲钰羡慕道:“我很嫉妒你有张大力这么一个对你情深意重的男人啊!” 李小凤沉下脸,不安道:“菲钰,不要说了!这话要是富贵听了,他又要吃醋啦!” “不说了!不说了!”芳菲钰见她这般惶恐,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约莫半个时辰,刘富贵到了家门口。他见隔壁张大力家大门敞开,本想进去坐坐,可对芳、李二人的思念如同潮水一般袭上心头。他迫不及待的叩着家门,高兴道:“菲钰!小凤!我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芳、李二人心花怒放,小跑争抢去开门。二人撞到一块,对视的笑了笑,又谦让一番。“菲钰!小凤!开门啊!我是富贵!”屋外又传来了刘富贵的声音。芳、李二人妥协后,一人打开了半扇门。 刘富贵见到她们,一手搂住一个,道:“你们在干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 芳菲钰玩笑道:“你这么多天没回来,我和小凤在想该怎么惩罚你?” 李小凤笑靥如花,附和道:“好好惩罚你!” “那就惩罚相公我好好亲亲娘子吧!”他左右逢源,在二人的脸蛋上一一亲了口。 芳、李二人挣脱刘富贵的魔爪,坐到凳子上。芳菲钰向李小凤使了个眼色,李小凤会意。芳菲钰质问道:“这么多天没回来,老实交待有没有去青楼?” 刘富贵好生配合,摆出一脸无辜相,挺胸收腹,作揖道:“禀告老婆大人,夫君绝对没有去青楼!可向天发誓!” 李小凤红着脸,娇羞问道:“你有没有想我们啊?” “日思夜想,满脑子都是二位夫人啊!”刘富贵向二人频送秋波,油腔滑调道。 芳、李二人被他逗得咯咯发笑。 刘富贵又道:“二位娘子这么开心,惩罚是不是可以免了啊?” 芳菲钰收敛笑容,象唱戏似的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娘子我决定惩罚你跪一夜搓衣板!” “是!”刘富贵嬉笑着看看李小凤,又道:“娘子,你又如何惩罚我!” 李小凤转了转清澈眼珠子,词穷道:“我罚你说一百遍,我爱李小凤!” 芳菲钰扑哧一笑,刘富贵大笑若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们笑什么啊!”李小凤翘起嘴,道:“一点都不好玩!” 三人闹腾了一阵,并排坐到一张板凳上。 芳菲钰正经道:“这次回来呆几天啊?” “俩三天吧!” 李小凤高兴道:“那我们可以出去好好玩一玩!” 刘富贵摸摸她的脸蛋,说:“好啊!你们挑个地方,明天我们一起去啊!” “恩!”李小凤满意的点点头,幸福全写在了脸上。 张大力和阿三在隔壁听到他声音,跑过来一瞧,见是刘富贵,齐道:“富贵,真是你回来了呀!” “刚到家!本打算待会去你们那坐坐!你们倒是先来了!”刘富贵有些不好意思道。 芳菲钰、李小凤二人忙起身。一人进屋提凳子,一人进屋泡茶。 “上次回来,你们不在家!” 阿三道:“听嫂子说了,那日我们去踢蹴鞠比赛了!” 张大力问道:“募捐的事,是你想出的主意吧!” 刘富贵点点头,问道:“宅行的生意怎么样?” “根据你的意见,我们重新安排了业务!生意还不错!这个月分红的钱,力哥刚给嫂子送过来了!”阿三笑答道。 “辛苦你们了!”刘富贵歉疚道。 “好兄弟,不说这话!”阿三道。 刘富贵笑笑,想到一事,忙道:“阿三,我还有件事拜托你帮忙呢?” “你说!” “你对扬州比较熟悉,能收集到扬州最大的五十个商行的一些情况给我吗?” 阿三想了想,道:“没问题!” 张大力笑道:“今天下午,我们要去踢场蹴鞠比赛!你去看不?” “好啊!” 午时时分,三人结伴去约定的比赛地。芳、李二人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但念及到刘富贵连日忙碌难觅清闲,也就放他去了。到了蹴鞠场,龙队、虎队双方队员寒暄一番,盘带蹴鞠熟悉了一下场地和鞠性。约莫一杯茶功夫,教正敲响铜锣,比赛正式开始。 龙队开球,他们不忙于进攻,只是在自己半场来回倒脚。阿三踢前矛,张大力踢中卫,二人都是虎队队员。刘富贵看了一会,已观察出俩队各自的阵型。龙队排出的三二一阵型,三个后盾、俩个中卫和一个前矛,这个阵型以防为主。虎队排出的二一三阵型,二个后盾、一个中卫和三个前矛,是进攻阵型。他突发奇想:“若能创建一个蹴鞠组织,安排比赛!倒是不错!”龙队还在不断试探,虎队开始上前*抢,三个前矛全线押上,给龙队持鞠队员强大的压迫。龙队迅速改变策略,一脚香蕉球传到前场。该队队员胸部停鞠,一技猛虎式射门,蹴鞠高出横梁,踢飞了。射门队员搞怪的摊开手,吐了吐舌头。虎队球门球,守门员轻轻一脚把鞠踢给后盾队员。龙队的前矛队员飞奔上前*抢。说时迟那时快,后盾队员一脚传给站位稍稍靠前的队友。队友又传给张大力。张大力带鞠刚过中线。龙队随机应变,加紧对中场拦截,一队员正面迎上张大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脚下的蹴鞠。张大力左晃突破,对手审时度势立刻封住左边路线。哪知他不过是声东击西,佯装左晃,实则从右过,一个假动作,对手被轻松过掉。过了一人,又来一人。张大力踩单车,又过一人。后盾队员大愕,连忙二人围抢,双鬼拍门。张大力神情自若,内脚背轻轻一推,蹴鞠从对方一后盾队员裆下穿过,他使太极鬼步,飘然从旁侧闪过二人。后盾队员全部甩在身后,张大力单挑守门员,他快速奔跑,离球门不过三丈,一技流星式射门,蹴鞠划过一道美丽的划线,窜进球门。 “当!”教正奋力敲了声铜锣,高声道:“虎队得一分!” 俩队厮杀一阵,立见高下。虎队大开杀戒,龙队惨遭蹂躏。刘富贵起初兴致怏然观看了一炷香功夫,见形势一边倒,也就提不起精神欣赏了。比赛完,三人回到家,叫上芳菲钰、李小凤去饭馆好好吃了一顿。 次日,三人早早起床。刘富贵问芳、李二人想去哪里玩耍。李小凤道:“听说凤凰岛是个好去处,我们就去那游玩吧!”三人吃了早点,高高兴兴出门了。 凤凰岛南连长江,北接邵伯湖,水道纵横。这儿树木葱绿,曲径通幽,林中有栈道,格调静雅。水洁风清、满目苍翠。三人漫步其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欣赏着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景,感到心旷神怡。 凤凰岛周围还有七八个小岛,其中有个小岛叫聚凤岛。它的形状从空中鸟瞰,像一只脖子埋在翅膀之中的天鹅静卧在碧波之上。岛上杂树林立、藤蔓婆娑、野草丰茂,有白鹭、野鸭栖息。三人慕名登岛,买了些苞谷喂鸟,自得其乐。 下午,三人一起烤肉,泛舟,不亦乐乎。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直到天黑,三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凤凰岛。 第三天,刘富贵没有出门,安静的呆在家陪芳、李二人。傍晚时分,他吃过晚饭,戴上草帽回钦差府。芳、李二人把他送出门。正巧撞见阿三。阿三笑道:“富贵,走了啊!我正有事找你!”刘富贵见他手里拽着本书册,已猜到了七八分。阿三把书册塞给他,道:“这上面记录着扬州最大的五十个商行的一些情况,你拿去看看吧!”刘富贵感激的看着他,道:“阿三,谢谢了!”阿三摇摇头,道:“好兄弟,不说这话啊!保重!”他拍拍刘富贵的肩膀走了。 刘富贵回到钦差府,哥哥和陈文清都不在。他进到自己的睡房,见桌子上摆放着一叠文案。粗略的扫了眼,才知是扬州各个商行的资料。他自语道:“陈文清还真能办事!”歇息了一会,他泡上一壶茶,挑灯夜读文案。及至半夜,他才全部阅读完。揉揉眼睛,站起伸伸懒腰,又在屋里踱步走了会。他望望桌上一叠厚厚的文案,不禁自嘲道:“想当初读书那会,还从来没有这样用功!” “吱呀”门突然开了,刘光耀迈步进屋,道:“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富贵闻到一股酒气,道:“傍晚回来的!”又道:“哥,你喝酒了?” 刘光耀红光满面,笑道:“就喝了一点点!”他关心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刘富贵指了指桌上的文案,道:“在看扬州商行的资料!” 刘光耀见弟弟一脸倦容,动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刘富贵微微一笑,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哥,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刘光耀倍感欣慰,劝道:“晚了,早些歇息!明日再看也不迟!” “恩!哥,你也早点睡!” 第七十一章 宴无好宴 刘富贵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抖擞精神,吃了些糕点,在院子转悠一圈没找着刘光耀,就径直朝书房去了。 一进屋,刘光耀寻声望去,见他气色不错,道:“弟,昨晚睡得好吧?” “还行!” 刘光耀又道:“看了各大商行的文案,你有何感想?” 刘富贵感叹道:“扬州商会财力雄厚,若联合在一块富可敌国!”他看着一旁的陈文清,谢道:“收集文案资料的事,陈大哥辛苦了!” 陈文清摇摇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前几日刘富贵曾提及对商行敲竹杠,刘光耀记挂在心,道:“弟,你还打算请各大商会的会长喝酒吗?” 刘富贵莞尔一笑,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道:“不但请喝酒,还得让他们吃顿好的!” 刘光耀听出他话中有玄机,又不便多问,只道:“你打算在哪设宴?” “乌龙山寨酒楼!”刘富贵利落道。 “乌龙山寨酒楼!”刘光耀一怔,重复道。他来扬州有些时日了,众官僚请吃请喝也去了不少有名的酒楼。这乌龙山寨酒楼却是头一次听说。他蹙眉问道:“在哪呢?” “玉泉路!”刘富贵又将目光投向陈文清,嘱托道:“下午,我把请柬写好!劳烦陈大哥派人送去各大商行!” 陈文清点点头道:“没问题!” 刘富贵又请示道:“哥!各大商行的会长我从未见过,还想请杨茂才、王德贵、余好龙为我引见?” 刘光耀信任道:“你现在是钦差大人,扬州地方官员任你差遣,你大胆放手干!” 设宴当日,刘富贵包下了整个乌龙山寨酒楼。申时时分,他、陈文清和八个换上便装的护卫亲兵就到了酒楼。约莫半个时辰,杨茂才、王德贵和余好龙也来了。原来上次刘富贵找他们谈话后,三人有过一番坦诚的交流,这才知道中了钦差大人的诡计。他们吃了暗亏本不想来,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此番前来,三人不知钦差大人又会耍什么花招,来时早已统一了口径。 三人身着便装,下了轿,见了刘富贵,连忙作揖道:“下官参见钦差大人!” “免了!”刘富贵扫过三人面庞,熟络道:“今日没有大人,只有朋友!”又客气道:“等会,各个商行的会长到了,有劳三位给我引荐!” “是!大人!”三人异口同声道。 乌龙山寨酒楼地方不大,只能摆十张大圆桌,装潢也很朴素,做得都是家常菜。杨茂才瞧见是这等三流酒楼,咂舌道:“大人,真打算在这请各大商行的会长喝酒?” “当然!”刘富贵一脸笑容,道,“这档次不够吗?” “不是!不是!”杨茂才连连摆手。 余好龙打量着刘富贵,打探道:“大人,无缘无故请各大商行的会长喝酒!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刘富贵眼神与他对视,挑眉道:“那余大人认为本官为何无故请他们喝酒呢?” “军饷!”余好龙掷地有声点破道。 刘富贵爽朗笑笑,指着他说道:“余大人真是本官肚子里的蛔虫啊!” 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变幻莫测,时而如奔腾的骏马,时而如安静的兔子。玉泉路的各家饭馆酒楼亮起了灯火,各大商行的会长坐着轿子陆续赶到,杨茂才、余好龙和王德贵为刘富贵一一引见每位会长。玉泉路不宽敞,几十顶轿子扎堆停放,硬生生把整条街道给堵了。会长们入座,互相攀谈。刘富贵认真数了一下,还差俩人。 “哈哈!来晚了,来晚了!” 人不见笑先闻。片刻,刘富贵才识得来人庐山真面目。一人虎背熊腰,燕颔虎须,威风凛凛。另一人身形臃肿像个肉球,留着八字胡,眼神里透着精明和睿智。二人一到,所有落座的会长全部起身迎接。 刘富贵心头咯噔一下,心道:“这俩人面子真大哟!” 杨茂才一脸笑意,指了指来人,浓重介绍道:“钦差大人!左边这位是上官商行的会长上官博!右边这位是漕帮帮主秦天宇!” 二人躬身道:“小人来晚了!还望钦差大人恕罪!” “不碍事!不碍事!”刘富贵面带笑容,摆手道:“久仰二位大名,快请入座!”话毕,他向陈文清使了个眼色。 陈文清会意,走近厨房,大声道:“上酒上菜!” 三个店小二手脚倒是麻利,一炷香功夫就给每桌上齐了十个菜,又抬上了一大缸米酒。 松花蛋、淹蒜、油炸花生、酸黄瓜、辣椒萝卜条、蚕豆、黄豆、糖藕片、炒豆芽和酸菜红豆汤。众会长平日吃得珍馐美味,喝的琼浆玉液。他们瞅着桌上的九菜一汤,眼睛发直,打死也不敢相信朝廷的钦差大人尽然宴请他们吃这些玩意。 杨茂才好生尴尬,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菜,讶道:“大人,晚宴就吃这个?” 刘富贵一脸正经,道:“没错,就这些菜!”又笑着道:“诸位会长,实在抱歉!本官这几个月的养廉银全捐作军饷了,只能请你们吃这些菜啊!” 众会长本来还有点饿,看着眼下这些菜一下就没了胃口,纷纷放下了筷子。 秦天宇定睛看着刘富贵,豪气道:“大人,要不换个地方!花多少钱,在下埋单!” “既来之则安之!”上官博不以为然夹起一根萝卜条咀嚼咽下,点头道:“够味!好吃!”话毕,他又喝了杯米酒。 有人化解了尴尬的局面,刘富贵举杯站起,朗声道:“诸位会长大鱼大肉吃多了,吃点素菜洗洗肠胃,还是可以的!喜欢吃就多吃点!不喜欢吃就多喝酒!”他顿了顿,又道:“扬州有今日的繁荣,全仰仗各大商行!本官敬各位一杯!请!” 众会长全部站起,满饮一杯。 刘富贵放下酒杯,长叹一声。 众会长见状,纷纷目光投向他。上官博打破沉默,问道:“大人,何故唉声叹气?” 面色焦虑的刘富贵环顾众人,动容道:“倭寇侵袭沿海,国库空虚,军饷匮乏啊!本官奉天子之命来扬州筹措军饷,举步维艰啊!各大商行财势雄厚,能否慷慨解囊?” 众人听了静若寒蝉,完全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只是埋头夹菜。 秦天宇拍案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们这些守财奴,关键时刻怎么哑巴了!”他拍拍胸脯,爽快道:“大人!我们漕帮捐一万俩给官军作军饷!” 刘富贵一脸欣慰,慨叹道:“若天下人都能象秦帮主这般慷慨援军,扫除倭寇的日子就不远了!”他又扫视众人。 众会长骑虎难下,目光纷纷转向上官博。上官博脸色平静,心下却道:“秦天宇这混蛋,明摆着给我下套嘛!”他似笑非笑道:“上官商行捐一万俩白银援军!” “大富商行捐五千俩…明月商行捐俩千俩…六喜商行捐三千俩”众会长云集响应。 刘富贵喜笑颜开,向诸位会长一一敬酒,暗自得意:“我略施小计,白花花的银子又送上门来咯!” 晚宴后,各个商行的会长鸟兽散,坐轿回府。头晕目眩的刘富贵见每一桌的菜肴都所剩无几。他拍拍头,打着酒嗝道:“这人要饿了,狗屎都能吃下!”还不忘道:“老板,结账!”刚说完,就头一栽不省人事了。陈文清付了银子,和亲兵把他扛回了府。 日晒三杆,刘富贵才睁开朦胧的睡眼。他感觉后脑还有些重,身体有些发酸,喉咙非常干渴。 一旁的刘光耀宽心道:“富贵,酒醒了吗?” “哥!我想喝水!” 刘光耀倒上一杯清茶给他。 刘富贵灌下,忙道:“还要!”一连喝了五杯,这才缓解了口渴。他又打了个嗝,残留的酒气从胃部冲到鼻腔和喉咙。他急忙闭嘴硬生生把上冲的酒气给吞了下去,喜道:“哥,昨晚各大商行的会长亲口答应了捐银子援军!” 刘光耀会心笑笑,道:“陈将军都告诉我了!” 刘富贵点点头。 刘光耀见他还有几分疲倦,道:“你再躺会,过会儿我叫你吃饭!” …… 一天、俩天、三天,也不见一家商行来送银子。第四天,刘富贵在门口蹲守了一上午,除了送饭菜的店小二,就再也没人来过钦差府。他有些急了,忖道:“都四天了,这群王八蛋还没一个送银子来!莫非他们放我鸽子!”想到此,他沉下脸,啧啧道:“你们敢给我开空头银票,老子就厚着脸皮上门要!”午饭后,他叫上陈文清出了门。 陈文清不知何故,问道:“富贵兄弟,我们这要去哪?”刘富贵阴沉着脸,呲牙道:“去要钱!”陈文清明白他的意思,先是一怔,后进言道:“这么作怕是不妥吧!”刘富贵冷冷一笑,道:“没什么不妥!他们敢忽悠钦差大人,我们总得讨个说法!”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多久就到了漕帮总行。 掌柜见来了客人,笑脸相迎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刘富贵抬眼瞅了瞅他,没好气道:“秦帮主在吗?” 掌柜见他言语如此嚣张,也不客气道:“我们帮主,不是什么人相见就见的!” 陈文清怒目圆睁,喝道:“大胆!敢对钦差大人这般无礼!” 掌柜立马惊出一声冷汗,全身战栗,颤抖道:“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 “本官不为难你!”刘富贵瞥了他一眼,道:“秦帮主在吗?” 掌柜战战兢兢道:“帮主出去了!这会,小的也不知道他在哪啊?” 刘富贵冷哼一声,斥道:“罢了!秦帮主回来,你让他到钦差府负荆请罪吧!”话毕,甩手出门,迎面撞见秦天宇。 秦天宇笑吟吟道:“大人光临,蓬荜生辉啊!在下何错之有,为什么要到钦差府负荆请罪啊?”秦天宇显然是听到了他一番发飙。 刘富贵强压心中怒火,开门见山道:“秦帮主心里清楚!前几日,你答应捐一万俩银子援军!这钱怎么迟迟没有送到钦差府啊?” 秦天宇故作惊讶,道:“有这么回事吗?” “秦帮主贵人多忘事啊!”刘富贵忿忿道。 秦天宇拍拍脑门,笑道:“小人记得好像说过这话!不过酒后难免胡言乱语,大人千万不可当真了!” 刘富贵瞄了眼他,思量道:“这人五大三粗,说话却是滴水不漏啊!那日晚宴,他话说得何等漂亮!这会三言倆语,全当放屁了!” 秦天宇忙道:“大人公务繁忙,耽误了朝廷大事小人担待不起,还是早早回府吧!” 刘富贵听他下逐客令,心道:“吃一堑长一智!”他一下子没了脾气,领着陈文清走了。 秦天宇见二人走远,不忘讥讽道:“和我来这一套!你还嫩了点!” 离开漕帮总行,刘富贵和陈文清又赶到津渡街的上官商行。 上官博没出去,见到二人,笑迎道:“钦差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龙卷风!”刘富贵冷冷道。 “大人真会开玩笑!请坐!”他又吩咐下人看茶,沉声道:“大人,登门有事吗?” 刘富贵直言道:“上官会长答应捐一万俩银子援军,本官是来讨钱的!” 上官博斜眼瞅了瞅他,苦着脸道:“大人,最近商行资金短缺,援军的事,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刘富贵敲打道:“上官会长家大业大,区区一万俩,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上官博摆出一副窘相,故作交心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商行是借别人钱做自己的买卖!可是如今生意难做,不但要还钱而且有这么多伙计要吃饭!我是心力交瘁哟!” 刘富贵眼中冒火,道:“你给本官绕弯弯,可别怪本官无情!”他撂下这话,拂袖离去。 出了门,陈文清道:“还去下一家嘛!” 刘富贵摆手,正色道:“不必了!这些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铁了心不会捐一俩银子!” 一向稳重的陈文清一脸激愤,怒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刘富贵释怀的笑笑,凛凛道:“不!他们装蒜打哈哈,我就给他们下猛药!” 第七十二章 商行激变 回了钦差府,刘富贵屁股还没坐热,就立刻派人去请杨茂才。杨茂才接到传唤,揣摩道:“大人为什么此刻突然召见我?”他思前虑后,却想不出个所以然。询问来人,来人也不知道,只让他速去钦差府。 杨茂才坐着官轿匆匆赶到钦差府,侯在大门多时的陈文清领他了书房。杨茂才见刘富贵脸色极差,目光阴冷,谨慎道:“大人,召见下官有何要事啊?” 刘富贵沉吟片刻,不太善意的瞅了瞅他,沉声道:“那日,本官请各大商行的会长喝酒,他们都承诺捐钱援军!这事,你还记得吧!” 杨茂才颔首道:“记得!记得!” “如今过了四天,却没有一家商行送钱来!” 杨茂才大惊失色,故作姿态道:“尽然有这等事,许是各个商行的会长忙于生意给忘记了,下官马上派人去提醒他们?” 刘富贵抽动着腮帮子,冷笑道:“本官已经去过了,银子没要着,还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 杨茂才暗道:“你也会有今天!活该!”嘴上却义正言辞道:“他们胆敢欺骗钦差大人无视朝廷,太放肆了!”他又阿谀道:“大人放心!明日,下官一定约谈这些出尔反尔的会长们!” “不用了!”刘富贵指着书桌上的一张纸条,厉声道:“这上面有诈捐援军的商行名单,明天你派衙役将它们全部查封!” 杨茂才脸色突变,愕道:“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刘富贵侧目瞪着他,叱道:“各商行诈捐,欺瞒本钦差就是藐视朝廷,理当查封?” 杨茂才与他对视一眼,提醒道:“大人!这些商行关乎扬州繁荣,一旦被查封,盐运、漕运停了,没了赋税,这可要出大事的!朝廷若是追究下来,下官可担待不起啊?” 此话一出分明是提前推卸责任,刘富贵不吃这套,无畏道:“一切后果由本官一律承担!你照我的意思去办就是了!” 杨茂才作揖道:“下官明白了!” 刘富贵深深的吐了口气息,摆手道:“退下吧!” “下官告退!”杨茂才躬身退出书房,阔步出了钦差府上了轿,这才露出了笑容,窃喜道:“这事若出了乱子,够他喝一壶的!” 陈文清面带愁容,忧心道:“富贵兄弟,查封商行不是上上之策,倘若真出了乱子,朝廷一定会追究钦差大人的责任!” 刘富贵淡然一笑,道:“出不了大乱子,天也塌不下来!我就是要给各大商行点颜色瞧瞧,别以为老虎不发威,就当我是病猫!” 次日清晨,扬州府衙役倾巢出动,百姓们见了这架势,心想又有大事发生了。四个衙役组成一队,遵照刘富贵的清单,按部就班的赶到各个商行。进了商行,蛮横的把所有人驱逐出去,下令关门上锁。各家商行会长或主事没弄清楚状况,急忙询问缘由。衙役口径统一,一致回答:“贵商行诈捐,欺瞒钦差藐视朝廷,责令查封整顿!”每个商行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听了官府的解释,横眉冷对这些无耻的会长们,恶语唾骂。短短一天,各大商行诈捐的消息不胫而走,人尽皆知,众会长成了全民公敌。焦头烂额的会长们坐不住了,全部聚集到上官客栈,商讨对策。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倦,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歌妓唱着段子。 众人愁容惨淡,想的全是商行的事,哪有心思听曲。 “别唱了!”六喜商行会长马云喝道,又悔道:“不就区区几千俩银子,早送到钦差府,也不至于被查封啊!” “马后炮,这会发牢骚有个屁用,还是想想法子怎么补救吧!”明月商行会长直言道。 沉默半晌,众会长目光投向上官博、秦天宇二人。二人心里明镜似的,官府之所以查封各家商行,是因为他们带头忽悠了钦差,故而依旧选择了沉默。 大富商行的会长环顾众人,进言道:“破财消灾,大家交上捐银,再各自写一封检讨文书低头做个姿态!兴许官府不会再为难我们!” 上官博神色凝重,沉声道:“倘若真能捐银了事,那是最好!就怕官府狮子大开口啊!” 秦天宇眉头深锁,心中很是郁闷,不服道:“捐银子可以,但不能就这么乖乖的送去钦差府!” “此话怎讲?”上官博追问道。 “我们各家商行一定要团结一心,让官府和钦差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惹的!”顿了顿,秦天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众会长面面相觑,眉宇间都透出一丝不安。马云担忧道:“自古有言,民不与官斗!若把事情闹大了,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秦天宇笑了笑,胸有成竹道:“我们各家商行真要关门大吉了,漕运、盐运停了,官府没了赋税,朝廷要追究,这位钦差大人也没好果子吃!” 上官博拍板道:“秦帮主说得有道理!各位以为如何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秦天宇叫人拿了纸笔,道:“这事若无异议,大家签字画押!” 众会长虽然有所顾虑,但摄于二人在扬州商界的威势,相继签了字。 众人散了。秦天宇赶到漕帮码头,集中扬州漕帮所有帮众。他站到高处,摆出一张悲天悯人的脸。一苦工大声道:“帮主召集我们,有什么事吗?”秦天宇凄然道:“弟兄们,官府查封了我们漕帮总行!”所有人惊愕不已,愤然道:“官府凭什么查封我们漕帮啊?”秦天宇面带愧疚,自责道:“前几日,本帮主酒后多言,承诺捐一万俩银子援军打倭寇!这些日子,本帮主挖空心思筹钱!哪知,钱没凑齐!官府就先查封了我们漕帮,还给我们安上一个‘诈捐援军,藐视朝廷’的罪名!我们漕帮何等冤屈啊!”帮众们大为光火,怒骂道:“这些狗官,平日我们纳税养着他们!他们不知好歹,反倒作威作福!”秦天宇见状欣喜不已,又煽动道:“弟兄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如今漕帮被查封了,你们只能另谋生计!本帮主对不起你们啊!”又一苦工道:“官府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能让他们痛快!”秦天宇忙道:“弟兄们不要冲动!不要闹事!”他向一个帮众使了个眼色。这人会意,振臂呼号道:“我们找官府讨说法去!”帮众们云集响应,三四百人涌向知府衙门。其他商行会长也纷纷召集伙计、雇工,用言语煽动一番。这些人不知实情,三五成群走上街头,窜到各个衙门静坐。 知府衙门外人声鼎沸,闭目养神的杨茂才听外面闹哄哄的,不悦道:“师爷出去瞧瞧,看发生什么事了?” 师爷谄笑道:“是!老爷!”他出去一瞧,大门外坐着黑压压一片人,足有数百,还扬言叫嚣要找当官的理论。他傻了眼,急忙跑回禀报道:“老爷,衙门外聚集了不少人,还说要找您理论!” 杨茂才内心一震,猜想是查封商行出的乱子,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他贼笑道:“师爷备轿,本官得马上去钦差府一趟!” 外边闹得满城风雨,刘光耀浑然不知。此刻,他正在会见从杭州归来的扬州卫所指挥使吴守胜。他面带笑容,谢道:“吴将军,此次护送军饷一路辛苦了!” 吴守胜笑道:“钦差大人,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何必这般客气!” “路上一切顺利吗?” 吴守胜敛容,坦言道:“遇上了几股残寇,但都被我军击溃!没出什么岔子!” 刘光耀欣慰点点头,又问道:“胡总督身体还好吧?” “能吃能睡!好着呢!”吴守胜突然道:“胡总督还让本将带个口信给你?” 刘光耀神色讶异,急忙道:“什么口信?” “胡总督说,倭寇大头目汪直正在大举侵袭福建,戚家军已入闽作战,汪直人多势众,剿除倭寇恐怕将是场持久战,筹募军饷的事就劳烦钦差大人咯!” 这时,陈文清神色紧慌张的闯入书房,道:“大人,扬州各级官员求见?” 刘光耀沉下脸,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文清瞅了眼吴守胜,耳语把查封商行到各处衙门被围的所有事情全部告知刘光耀。刘光耀听后大为关火,斥责道:“胡闹!为何不早禀报?” 陈文清埋着头,低声道:“末将,不曾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娄子啊!” 刘光耀猝然站起,匆匆赶到大厅。陈文清、吴守胜快步跟随在后。 第七十三章 平息事端 周广福、杨茂才、王德贵、余好龙等扬州一众官员悉数到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众人见到刘光耀,作揖道:“下官参见钦差大人!” “免了!”刘光耀神情严肃,道:“你们各处衙门都聚集了多少人啊?” 周广福道:“大人,我道台衙门有一百多人吧!”杨茂才道:“我知府衙门有三百多人!”王德贵道:“我盐运衙门有俩百多人!”余好龙道:“我漕运衙门有一百多人!”“五十多人…八十多人…一百多人…”众官员一一呈报完。 吴守胜不知实情,主动请示道:“钦差大人,这群刁民竟敢围攻官府!末将马上派兵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刘光耀一脸沉着,凛凛道:“吴将军,这些人抓不得!一抓就激起民变了!”他又环顾众官员,问道:“你们各处衙门的衙役没有和各商行的人动手吧!” 众官员连连摆手,你一句我一句道:“没有!没有!” 刘光耀稍稍宽心,道:“如果商行的人举动过激,官府的衙役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又道:“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商行伙计的情绪,让他们先回家!” 话音未落,一卫兵冲进大厅,禀报道:“钦差大人,府外聚集了许多人,要求见你!” 刘光耀默不作声,三步并作两步直往大门走去。众官员尾随在后。 各家商行的数百伙计盘腿坐地,拿着筷子敲打瓷碗,扬言官府砸了自己的饭碗。他们见到一众官员,更加用力的敲打瓷碗,“当当声”更是清脆响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刘光耀见状,朗声道:“百姓们,我是钦差刘光耀!你们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一伙计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在这装糊涂!” 又一伙计愤慨道:“官府查封了我们的商行,我们丢了饭碗,来讨个说法的!” 刘光耀道:“各位兄弟姐妹,查封商行的事,我代表官府向你们致歉!”话毕,他深深鞠了一躬,又道:“你们放心,本官保证你们的商行明天照常开门营业!” 一伙计质疑道:“真的吗?” “当然!”刘光耀坦诚道:“诈捐之事罪不在你们,而是你们的会长!查封商行,官府考虑欠妥当,我现在收回成命,明天被查封的商行一律照常营业!你们先回家吧!” “这还差不多!”众人听到这话,吃下了定心丸。 人群散去,刘光耀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他神色凝重,令道:“杨茂才,你马上派人去摘除封条,并将各商行的会长全部请到钦差府!” “是!大人!”杨茂才仔细打量着他,想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忖道:“钦差大人性格为何反差如此大,有时象个市井小混混,有时又变成了谦谦君子!事有蹊跷,我得好好查查!” 刘光耀见杨茂才象个木桩子一样站着,喝道:“你还发什么呆,快去啊!” 杨茂才惊得一颤,忙道:“下官马上去办!” 刘光耀又对身后一众官员令道:“你们也速速回府,把本官刚才说的话带给聚集在府衙的百姓,让他们安心回家!”众官员领命,匆匆上轿回府。 待官员们全走了,刘光耀黑着脸道:“文清,把富贵给我叫到书房来!” “大人,他回家了!” 刘光耀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叹道:“这臭小子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让我给他擦屁股!” 杨茂才回到知府衙门,遣散了聚集的百姓,又按照刘光耀的吩咐,派衙役去各大商行摘掉封条,请会长们到钦差府。他又找来师爷,询问道:“师爷,数月前,本官安插到钦差府的管家,你还寻得到他人吗?”师爷笑道:“他人就在府上啊!”杨茂才喜道:“你快快把他找来,本官有事要问他?”师爷把管家领来。杨茂才眼神犀利的瞅着他,道:“本官有些事想问你?”管家面有惧色,低声到:“大人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杨茂才问道:“你在钦差府伺候时,钦差大人待人如何啊?”管家坦诚道:“钦差大人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官架子!许多事还不让我们下人干!”杨茂才挑眉道:“那他的脾气秉性呢?”“脾气温和啊!”杨茂才越听越觉得事有蹊跷,又追问道:“他有没有骂过人,或者有一些市井陋习!比如骂人踩凳子等等!”管家听他这么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摇头道:“小人没有发现!”“你退下吧!”杨茂才面布疑云,思忖道:“莫非钦差大人性格分裂!那到底哪个时候,他是正常的!”他转念一想,自语道:“不可能!难道他有个替身?”他立刻吩咐道:“师爷,你派个人给本官到钦差府外好好盯着,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速速报告本官!”师爷点点头。杨茂才又道:“备轿,本官还得去钦差府一趟!” 杨茂才坐轿到钦差府外,游目四顾,见只有四个卫兵和一个卫队长。他将卫队长拉到一旁,塞给他一锭五俩的银子,轻声道:“队长,本官向你打听个事?”卫队长收了银子,笑道:“好说好说!杨大人有什么事,尽管问?”杨茂才道:“钦差府是不是还有个人和钦差大人长得一模一样啊?”卫队长心下大愕,猜测道:“难道他知道钦差大人有个双胞胎兄弟?”卫队长笑笑道:“根本没这回事!小人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人啊!”杨茂才将信将疑的笑了笑。卫队长又道:“杨大人还有其他的事要问吗?”杨茂才摇摇手,道:“没了!”话毕,他鬼鬼祟祟的溜进了钦差府。卫队长见他离去,急忙将此事告知陈文清。陈文清听闻,大为震惊,暗道:“杨茂才有所怀疑了!”他赶到书房,把此事禀告刘光耀。刘光耀谨慎道:“以后我们行事得倍加小心了!” 酉时时分,各大商行的会长全部赶到钦差府。卫队长将他们领进大厅等候。不一会儿,刘光耀和陈文清来到大厅。众会长躬身作揖道:“小人参见钦差大人!” 刘光耀平易近人道:“不必多礼!“他敛容,正色道:“各位会长,是不是你们煽动自家商行的伙计到官府闹事的啊?” 众会长脸色大变,佯装道:“大人,我们哪敢做这等事啊!” 刘光耀神情严肃,道:“本官相信你们!” 做贼心虚的会长们才稍稍放心。 刘光耀长出一口气,悔道:“各位会长,查封商行一事还望你们见谅!本官有失考虑了!” 马云谄笑道:“大人,是小人们的不对!我们没有及时送来援军的银子,这才引起了一场误会啊?”他向其他会长使了个眼色。 众会长纷纷掏出银票,齐道:“大人,请收下我们援军的一点心意!” 刘光耀笑逐颜开,欣然道:“本官替朝廷和前线将士感谢你们!” 说话间,杨茂才乘机溜出了大厅。陈文清看在眼里,急忙跟他出去。杨茂才偷偷摸摸窜进一间间厢房,看了一会又迅速的溜出来。此时,他正要摸进刘富贵的睡房。陈文清喝道:“什么人?”杨茂才吓得一跳,仓皇的转过身,道:“扬州知府杨茂才!”陈文清盯梢着他,问道:“杨大人做什么呢?”杨茂才勉强笑笑,道:“本官的玉佩丢了,这会在找呢?”他说着,一双眼睛四处扫视。陈文清敲打道:“杨大人好奇怪!你又没到过后堂,玉佩总不至于掉到厢房里了吧?”杨茂才一脸尴尬,糊涂道:“老了,记不清楚了!算了,不找了!”话毕,脚底抹油溜了。陈文清快步赶回大厅,众会长全都走了。刘光耀见到他,如释重负道:“会长们交了援军银,也承诺商行明日照常开工,总算化险为夷咯!”陈文清不安道:“大人,杨茂才刚才鬼鬼祟祟的窜进了后堂厢房,他似乎觉察到你有替身啊?”刘光耀按着发胀的头部,吩咐道:“这事就让富贵去处理吧!” 第七十四章 装疯卖傻 每日,若无特殊情况,陈文清总会率领钦差府的卫兵进行晨跑*练。今晨,一队人马晨跑回府,太阳才刚刚露出半个头,无意间瞅见一男子在常府巷一带徘徊,众人也没放心上。此人贼眉鼠眼,蹲守在钦差府对面的窄巷,监视着钦差府的动向。 卫队长发现了这一情况,命令卫兵绑了此人,并押入府内请陈文清发落。陈文清心里已猜出了七八分。他脸色可怖,审问道:“谁派你到钦差府来监视的?”男子神情委屈,无辜道:“军爷,你们抓错人了,我是来钦差府找亲戚的?”“你小子就给我瞎编?”陈文清目光如刀瞪着他,喝道:“本将再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男子依旧狡辩道:“军爷,小人真是来找亲戚的呀!”卫队长见他嘴硬,斥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上夹棍!”男子看着夹棍,吓得脸色惨败,身体直哆嗦。“慢!”陈文清露出一丝笑容,掏出一锭银子,诱道:“小子,你替人卖命不就为了钱!你若招了,不但不受皮肉之苦,还能赚点银子?”男子看了眼他,考虑片刻,讨价还价道:“军爷,我若说了,你们不得为难我?”陈文清颔首道:“那是自然!”“是知府杨大人!”陈文清心道:“果然是他!”又道:“杨大人为什么派你到钦差府监视?”男子老实道:“杨大人只交待我认真观察进出钦差府的人!”陈文清暗暗庆幸道:“好在富贵兄弟早上没有回府!”他立刻下令卫兵给男子松绑,又把银子给了他,并警告道:“钦差府乃是官府重地,进出者全是官员。你回报杨大人时,就按照我的话说给他听!”男子脸上恢复了气色,点头哈腰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别让我再看见你,滚吧!”陈文清大手一挥道。男子如脱缰野马狂奔,一眨眼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落日西陲,鸟倦归巢。刘富贵回到钦差府,刘光耀和陈文清正在吃饭。他心情舒畅,远远道:“哥,我回来了!” 刘光耀忙问道:“你吃饭了吗?” 刘富贵在家已吃过晚饭。他点点头,走近一瞧,见有自己最爱吃的香辣牛肉干,还是忍不住用手抓了块,放到嘴里咀嚼。 刘光耀摇摇头,笑笑道:“你啊!还是这么没规矩!” 刘富贵一脸坏笑,冷不丁又抓了块牛肉干。 刘光耀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碗筷,道:“弟,你下令查封商行,差点闹出了大事?” 刘富贵皱皱眉头,道:“出什么事了?” “各家商行的伙计跑到各处衙门静坐,抗议查封商行让他们丢了饭碗,没钱养家糊口!” 刘富贵有些惭愧,悔道:“当时,我只是想给各个商行的会长一点教训!却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他又急切道:“眼下事情都平息了吧?” “妥善处理了!”刘光耀告诫道:“日后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任性而为!” “哥,我知道了!”刘富贵诚服道。 陈文清插话道:“大人,今早卫兵抓了个人,是杨茂才派到钦差府监视的?” “他是非得把富贵揪出来才安心!”刘光耀看着弟弟,道:“我们俩兄弟,性格差异比较大,杨茂才似乎看出了破绽。弟,你有法子吗?” 刘富贵思忖良久,想出了一个法子。他眼神露出机灵的光芒,嘴角抹过一丝狡猾的笑意,道:“明天请他来喝酒,我演出好戏让他瞧瞧!” 次日,备上好酒好菜。刘富贵把杨茂才请到钦差府畅饮。 席上,刘富贵谢道:“杨大人,上次商行聚众闹事,多亏有你从旁协助,方才转危为安啊!今日本官特地备了好酒好菜,聊表心意!” 杨茂才恭维道:“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福分!”心下忖道:“他怎么突然请我喝酒,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回,我倒要看他耍什么花招!” “本官先敬你一杯!”刘富贵举杯道。 “请!”二人满饮一杯。 刘富贵用筷子指着一盘菜肴,推介道:“杨大人,这道菜叫剁椒鱼头!你尝尝?” 杨茂才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一番。片刻,他娓娓道:“鲜香细嫩,辣而不爆,略带酸甜!美味!美味!” 刘富贵赔着笑,心道:“奶奶的,吃个菜,你能说出这么多屁话!”他又举起酒杯,道:“喝酒!喝酒!” 四五杯下肚。突然,刘富贵白眼一翻,身子一软,头重重的砸在桌上,手脚不停的抖动。杨茂才见状,茫然无措,心跳砰然加快,正要叫人。倏然,刘富贵站起,睁大眼睛转了几圈,一脸坏笑道:“杨大人,这样喝酒太没意思了?” 杨茂才见他恢复了意识,稍稍安心,忙道:“大人想怎么喝啊?” 刘富贵一脚踩到椅子上,挑眉笑道:“摇色子,比大小!谁的点数小,谁喝?” “下官奉陪就是了!” 刘富贵唤人拿来色子,道:“杨大人,你是客!你先来!” 杨茂才接过色子,随性对碗里一扔。 “二三六,十一点!”刘富贵叫道:“该我了!”他双手捧住色子鼓捣一阵,放手一抛。 “一二三,六点!”杨茂才得意笑笑,道:“大人,你输了!” 刘富贵喝了酒,瞥了眼他,不服气道:“好戏在后头!”他拿起色子往碗里一丢,三个色子互相磕碰了几下停了,一二三,又是六点。 杨茂才十分松弛,随手一丢,二二三,七点,不偏不倚只大一点。他莞尔一笑,给刘富贵倒上酒,激道:“大人,这会又差那么一点点啊!” 刘富贵又灌下一杯,忿忿道:“老子还不信就赢不了你!” 刘富贵言行举止,杨茂才全看在眼里。他暗讽道:“就这样也能当钦差?怎么看都象个市井小混混!” 刘富贵双手握住色子,前后左右都晃了个遍,最后喊道:“佛祖保佑!”他放手一抛,四五六,十五点。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瞅着杨茂才道:“这下看你怎么赢我?” 杨茂才抓起色子,双手合十摇了摇,然后松手投入碗里,色子急促的转了几圈止住,六六六,十八点。他哈哈大笑,喜道:“大人,看来你今天手气真的很臭哟!” 刘富贵认赌服输,再灌下一杯。二人又玩了几把,刘富贵全部输了。他脸一阵青一阵白,狂躁的抄起色子扔出了大厅,不悦道:“不玩了!” 杨茂才见好就收,劝慰道:“大人不要动气!伤了身子骨下官可担待不起!” 刘富贵忽然灵机一动,笑道:“杨大人,本官唱段曲助助酒兴如何?” “大人,这可使不得!” 刘富贵摆摆手,道:“不碍事的!” “大人,请吧!”杨茂才心道:“本官倒要看你如何丢人现眼!” “蓝脸的多尔墩盗玉马啊!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刘富贵唱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手眼身法还是做得有模有样。杨茂才连连拍掌,讶道:“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下官还真不知道大人有这等本事哦!” 刘富贵大笑若狂。突然,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白眼一翻,口里吐着唾沫,手脚还不停的抽搐。 杨茂才大愕,冒着汗道:“大人,你怎么了?” 不一会儿,刘富贵清醒了,拍拍头,道:“杨大人,刚才本官是不是犯病了?” 杨茂才扶他坐好,蹙眉道:“大人得了什么病啊?” 刘富贵长叹一声,道:“本官从小就有人格分裂症,时常会发病!一发病就会翻白眼手脚发抖,然后就象变了个人!” 杨茂才半信半疑的盯着他,思量道:“倘若如他所言身患人格分裂症,那么刚才赌色子唱曲就是他发病时的状态了!” 刘富贵偷瞄了眼他,暗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蒙住这狗官?”又抱恙道:“本官感觉很不舒服,要先休息了!就不送杨大人了!” 杨茂才起身作揖道:“大人,保重身体!下官告退!”他回到府第,马上找来师爷,询问他派去钦差府的探子有什么发现。师爷告知,进出钦差府的只有官员,并无其他闲杂人等。杨茂才这才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杨茂才一出府,刘光耀急忙赶到大厅询问:“弟!杨茂才相信你说的话了吗?” 刘富贵心里也没底,只道:“我也不确定!” 刘光耀点点头,坐下给弟弟满上酒,道:“不谈这事了!我们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今天喝个痛快!” 刘富贵见哥哥面带忧愁,问道:“哥!借酒消愁愁更愁,你好像有心事?” 刘光耀灌下一杯酒,苦着脸道:“前俩日,护送军饷的吴守胜从杭州回来了,他告知我,五峰船主汪直大举侵犯浙江、福建俩省,气焰嚣张!”顿了顿,忧心道:“朝廷若想要在短时间内平定倭乱怕是难了!” 刘富贵心道:“这五峰船主汪直到底是何许人,莫非他有三头六臂雄心豹子胆尽敢与朝廷作对!”他轻巧道:“哥!我觉得这打战和吃饭一个样,饭要一口一口吃,战也要一场场打!” 刘光耀不敢苟同弟弟的说法,毕竟战争是残酷的,不但耗费大量的钱财与物力,而且会死人。他凄然道:“打战受苦的是百姓!” 刘富贵见他神情凝重,拍拍他的肩膀,鼓舞道:“哥!总有一天,倭寇会被剿灭的!” 刘光耀目光坚定的睹着弟弟,大声重复道:“倭寇会被剿灭的!”他忽然高涨的情绪,陡然又降到冰点,道:“朝廷派我来扬州筹措军饷,战争打得越久,这军饷从何而来啊?” “这事的确让人头疼!”刘富贵啧啧道:“这些日子,我们零敲碎打弄的银子也只能缓解一时!” “是啊!”刘光耀哀叹道,心中失落不已。 刘富贵与哥哥对视了一眼,建言道:“若要长期供应军饷,必须获得稳定的财源!”他灵机一动,喜道:“加税是个不错的法子!” 刘光耀摇摇头,苦道:“不可!征税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扬州官府肥的流油,我们能不能从盐税和漕运税分一杯羹作军饷呢?” 刘光耀犹疑道:“盐税和漕运税是要收缴到国库的!我无权动用!” 刘富贵有些郁闷,自语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头疼!” 刘光耀释然笑笑,希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举杯道:“喝酒!喝酒!” 三杯俩盏下肚,二人酒兴正浓。刘富贵贼贼的瞥了一眼刘光耀,道:“哥哥身居高位,位极人臣,本应妻妾成群,为什么现在还是一个光棍!” “知音难觅!”刘光耀深深吐了气息,又道,“如今我大明危难之时,我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也没时间顾及儿女私情!” 刘富贵浑不吝道:“哥,你就不要在弟弟面前高谈阔论了!”他嬉笑道:“古人云,食色性也!这么多年了,哥你就真不曾爱慕过一个女子,不曾想要享受春宵之乐!” 刘光耀听他污言秽语,心道:“这小子定是醉了,我且不与他计较!”他泰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日,国泰民安,我娶妻生子也不迟!”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等到国泰民安之时,黄花菜都凉了!”他灌了杯酒,坏笑道,“那日,哥哥去青楼,可否与小娘子有肌肤之亲啊!” 这话窜入刘光耀耳朵,他气得立身站起,斥道:“弟!你太放肆了!”话毕,甩手而去。 刘富贵见他这般生气觉得好生无趣,自语道:“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嘛!” 第七十五章 胡闹洞房 (求收藏、打赏、推荐) 井字街旁有一幢坐北朝南的大宅,占地足有四五亩地,亭台楼阁,青砖碧瓦,飞檐斗拱,远远望去甚是气派。秦天宇领着四个帮众径直朝大宅走来。及至门口,等候多时的宅商见着秦天宇快步迎上,客气道:“小人恭迎秦帮主!快请入府验收大宅!” 秦天宇也不正眼瞧他一下,驻足在门口游目细看一阵,道:“门口这俩尊石狮象哈巴狗似的,霸气不够!” 宅商面上有点挂不住,解释道:“秦帮主,这俩尊石狮本是吉祥如意狮,寓意欢迎四方宾客!” 秦天宇不悦的扫了他一眼,不由分说道:“少废话!换了!” 入府,前厅后院,秦天宇无不认真细致的查看,并提出改进之处。验收完大宅,秦天宇对宅商道:“刚才我说的,你都记住了?” 一脸郁闷的宅商挤兑出一丝笑容,道:“秦帮主放心,小人一定按照您的意思重新修缮宅子!” “那便是好!”秦天宇捋捋胡须爽朗笑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宅子完工之日,我亏待不了你!” 时光荏苒,噼里啪啦,炮竹声振聋发聩,滚滚的黄烟弥漫四散,整条井字街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秦帮主乔迁之喜!恭喜!恭喜!”上官博拱手贺道。 秦天宇笑脸相迎,道:“上官会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上官博呈上一个礼盒,笑道:“小弟一份心意,还望秦帮主笑纳!” “来就来,何必破费呢!”他双手接过礼盒,客气道,“快请入府吃茶!” 不多时,杨茂才、王德贵和余好龙一众官府要员也悉数到来。 刘光耀一下轿子。秦天宇有点意外,疾步迎上,恭敬道:“钦差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陈文清呈上一份礼物。刘光耀贺道:“秦帮主乔迁之喜,薄礼聊表心意!” “大人太客气了!”秦天宇领他入府,道,“大人请!” 当晚,扬州商贾、官员济济一堂。筵席上,莺歌燕舞,把酒言欢。刘光耀贵为钦差,众人无不上前敬酒。刘光耀虽谨慎,但仍喝了不少。 没消停俩日,又有人送来一张请柬。 刘光耀翻开一瞧,脸一沉。 一旁的刘富贵不知何故,问道:“哥!怎么了?” “上官博迎娶小妾,邀我赴宴!” 陈文清咂舌道:“这秦天宇搬家还没几天,上官博又娶小妾!他们这群鸟人哪来那么多破事!” 刘富贵打趣道:“哥!现如今做官的,哪个不是大肚肥囊!小弟觉着你这般精瘦,还真得多去吃吃这些酒宴!” 刘光耀知道弟弟在开玩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道:“你别拿我寻开心了。” 刘富贵敛容,正经道:“哥,你是朝廷钦差大人!他们发帖邀请你,不过是给自己捞面子!” “富贵兄弟的话有道理!”陈文清道,“大人不去,不给这厮面子!” 刘光耀可不这么想,诚然道:“秦天宇与上官博都是扬州商行说一不二的人物!秦天宇搬家我去了,上官博娶妾,我自然也得去。” “哥若真不想去,弟愿意代劳!” “你去!”刘光耀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忧心道,“我怕你又给我惹出事端!” 刘富贵摆摆手,乖巧道:“不会的!说不定,我还给你弄几万俩军饷回来!” 陈文清心道:“富贵这小子又再打什么鬼主意!” 刘光耀一听这话,绽放笑容道:“你不要信口雌黄!” 刘富贵心中并无十全把握,留有余地道:“弟尽力而为!” 这夜,花好月圆,上官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上官府内,高朋满座,饮酒作乐。亥时时分,家丁燃放烟花。缤纷灿烂的烟火绽放夜空,美轮美奂,夺目的星光似乎都含羞黯淡了。宾客们纷纷走出大堂仰头观赏,见此胜景无不拍手称快。刘富贵惊奇不已,遗憾道:“可惜今夜菲钰与小凤不能与我一起欣赏如此瑰丽的烟花!”烟花稍纵即逝,众人心满意足正要散去。 忽一人大呼:“听说,上官会长娶得这房小妾美貌如花!各位就不曾想要闹一闹洞房?” 刘富贵拍拍脑门,恍然道:“差点忘了弄军饷咯!”他乐呵呵道:“今天大喜的日子,大家闹洞房也沾沾喜气!” 又有一人抖动着一只口袋,笑哈哈道:“闹洞房的家伙我都准备好了!” 众人兴奋异常,直扑新娘房。“嘭!”正在喝交杯酒的上官博和小妾一惊,杯中的酒洒在红桌上。上官博见到这伙人也猜到七八分,起身赔笑道:“诸位朋友!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就饶过鄙人吧!” 刘富贵坏笑道:“新娘子美若天仙,大家不过是来一睹芳容!” 小妾款步而来若翩翩仙子,蹲身施礼:“奴家给各位官人请安!” 上官博笑道:“各位朋友!人也见了,酒也喝了!各回各家,抱自己的婆娘去吧!”他摆开双手哄赶众人。 “要我们走也行!给我们跳个草裙舞!”话毕,说话之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条碎布编织草裙。 “你!”上官博面色尴尬,推搪道,“我上官博在扬州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若传扬出去还不遭人笑话!” 一人嬉笑道:“今晚我们不认上官博,只认新郎官!” “罢了!罢了!”上官博环顾众人,郑重道,“今日我认栽,不过跳了草裙舞,你们可得各自散了!”话音刚落,上官博乖乖套上草裙,手舞足蹈的扭动开来,赘肉横飞,溜圆的屁股如陀螺悬转,让人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大笑不止。良久,出了一身黑汗的上官博喘着粗气道:“大家乐也乐了,回家吧!” 众人当做耳旁风。又有一人冷不丁道:“嫂嫂可知晓三从四德?” 小妾柔声道:“奴家虽未读过书,但三从四德还是清楚的!” “说来听听!”这人不依不饶。 “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即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去!去!去!这三从四德都老掉牙了!嫂子想知道新三从四德吗?” 小妾淡然一笑,道:“愿闻其详!” “小弟让上官哥哥说与你听!”这人偷笑道。 上官博一头雾水,苦着脸道:“我如何知道新三从四德?” “这有何难?小弟口述一次!哥哥重复便是!” “你小子又耍什么花样?”上官博瞥了他一言,咬牙道,“今晚我为鱼肉,你等都是刀俎!你们救放马过来吧!” “新三从,嫂嫂出门要跟从,嫂嫂命令要服从,嫂嫂错了要盲从;嫂嫂化妆要等得,嫂嫂生辰要记得,嫂嫂花钱要舍得,嫂嫂打骂要忍得!” 上官博一听,黑脸拂袖道:“你的新三从四德莫不是为难我个大老爷们!” “不说,今晚我们就不走了!” 小妾进步,轻声耳语道:“夫君,玩笑之言,你就依了他们吧!” 上官博冷哼一声,鄙视众人一圈,埋头道:“新三从,夫人出门要跟从,夫人命令要服从,夫人错了要盲从;夫人化妆要等得,夫人生辰要记得,夫人花钱要舍得,夫人打骂要忍得!” 众人大笑一阵,连连拍手叫好。一群人想方设法捉弄了上官博和小妾一番。夜深人静,众人作鸟兽散。上官博与小妾宽衣解带,正欲安寝。“咚咚咚”有人叩门。上官博好生恼火,快步开了门,一见是钦差大人,笑脸道:“大人,这么晚了!你就饶了小人吧?” 刘富贵递上俩块玉佩,道:“上官会长,方才上礼,本官疏忽忘记了!一点心意!” “谢谢大人!”上官博打着哈欠,“夜也深了,大人请早回府安歇!小人就不远送了!” “告辞!” 上官博掩上门,剥去衣裳,*邪道:“小娘子,夫君我来了!”他一上床疯狂的亲吻着小妾,一股暖流直冲脑门,顿时欲火焚身。 “咚咚咚!” 上官博一下没了兴致,咒骂道:“哪个该天杀的!” 刘富贵在屋外喊道:“上官会长,本官还有一事相求?” 上官博听到是钦差大人的声音,虽很窝火,但仍和衣开了门,道:“大人,又有何事啊?” “天色已晚,本官今日散步而来,还请劳顿府上轿夫送本官回府!” 上官博喊来管家为他安排了轿子,匆忙钻进屋内休息。折腾了一夜,上官博筋疲力尽,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鼾声四起。 “咚咚咚!咚咚咚!” 上官博从睡梦里惊醒,抓狂不已,恁是想把这敲人之人给杀了。 “上官会长,本官还有件功德圆满之事告知你!” 上官博暗暗道:“钦差大人忒让我不得安宁啊?”他开了门,央求道:“大人,你就不要再戏弄小人了!” 刘富贵本就是故意来找麻烦,有哪门子心思睡觉。他精神矍铄道:“上官会长,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若能捐个三五万俩银子作为军饷为国出力,不但功德无量而且意义非凡啊!” “他这般闹腾,原来又想讹诈我捐银子!”上官博装糊涂,道:“什么不要金子银子,小人只要睡觉了!” “你睡得着,本官睡不着!”刘富贵嚷道,“本官也不回府了,就闹一夜洞房咯!” 上官博心道:“钦差大人平日里温文尔雅,要钱时却又是另一副嘴脸!”他叩首道:“我的个青天大老爷!小人没得罪你,你就不要消遣我咯!” 刘富贵胡诌道:“大喜之日,捐点银子援军!你好我也好!”他思忖道:“老子死磨硬泡,不怕你不给银子!” 上官博嘀咕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索性爽快道:“我给多少银子,大人方肯罢休啊?” “最少三万俩!”刘富贵伸出三根指头,谈笑风云道。 上官博鼓大了眼珠子,咋舌道:“三万俩!”他顿了顿,讨价还价道:“一万俩!” “你就是太抠门!”刘富贵眼带笑意瞅着他,“依你!就一万俩!” “明日我派人送到钦差府!大人请回吧!”话毕,他要掩门。 刘富贵连忙插进一只手阻拦,笑道:“还是现在给了吧!” 上官博皱眉道:“我府上现今没那么多银子?” “不是有银票吗?” “银票也没有啊!”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收受了不少礼金银票!满打满算这一万俩应不在话下!” 上官博认栽,拜服道:“罢了!大人早惦记上了我的银子!我马上让管家取一万俩银票给您!” 刘富贵收了银票方才安心。他出了上官府与在外等候的陈文清会合。回到钦差府,他将一万俩银子交予哥哥。刘光耀高兴不已,问道:“弟,这些银子你怎么弄到手的?”刘富贵得意道:“八个字,胡搅蛮缠,死皮赖脸!”绘声绘色描述自己如何敲诈上官博。话毕,他忖道:“我冒名顶替哥哥,这样做难免会折损了他的官威!”刘光耀听了有些不快,转念心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弟的手段虽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也不失机智!” 第七十六章 宅行危机 秋风萧瑟,天气渐渐凉了,厚重的云层压迫着大地,让人有点喘不过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此光景,街上路人寥寥,却见二人行色匆匆,这二人正是张大力和阿三。及至钦差府,二人在门口徘徊张望。卫队长见他们行迹可疑,喝道:“官府重地,你们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阿三朝府内望了望,赔笑道:“军爷,我们来找人的!” 卫队长上下打量着二人,斥道:“找什么人?” “刘富贵,你们钦差大人的同胞兄弟!” 卫队长大愕,忖道:“他们怎么知道钦差大人有个孪生兄弟!先抓了他二人再做计较!”他正色道:“来啊!把他们给我绑了!”话毕,四个彪悍的卫兵气势汹汹上前架住二人押入钦差府。 阿三急了,嚷道:“你们凭什么抓人?” 这时,陈文清从府里走了出来。张大力认识他,喊道:“陈将军!”四个卫兵一怔,立刻停手。 陈文清走近一看,觉得二人有几分面熟,挑眉道:“我们在哪见过?” 阿三侧目瞪了卫队长一眼,又定睛看着陈文清,笑道:“大人贵人多忘事!我们一起吃过饭的!” 陈文清一拍脑门,道:“你们是富贵兄弟的朋友!”他谨慎的望望府外四周,沉声道:“快请入府!” 二人进了钦差府。阿三抱怨道:“大人!你们的卫兵好生蛮横无礼,听闻我们找富贵就要抓人!” 陈文清释道:“二位有所不知!扬州城内并无几人知道钦差大人有个孪生兄弟,再者大人请富贵兄弟出谋划策筹集军饷本是李代桃僵之计,所以更不能泄露这个机密!”他叮嘱道:“二位是明事理的人,此事关系重大万万不可让他人知晓!” 二人点点头,一扫心中阴霾。阿三识趣道:“大人诚心相告,我们定不会在外乱说!” 陈文清会心笑笑,问道:“你们来找富贵兄弟有要事吗?” “那是自然!”阿三脸上浮现一丝愁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陈文清不便多问,只是领着二人去找刘富贵。 刘富贵见到张大力和阿三特别高兴,又泡茶又提凳子招呼二人。口里还埋怨道:“你们真没良心,这么久才来看望兄弟我!”当是时,陈文清知趣的离开了。 阿三吐舌道:“我们时时刻刻把你记挂在心头,可是钦差府这高宅深院我一介草民不是想进就进的!” 刘富贵听出了嘲讽之意,道:“兄弟你这话听着有些不舒服!” 张大力鄙视的瞅着阿三,道:“他就这德行!”又将刚才在府外发生的冲突告诉刘富贵。 刘富贵摇摇头,调侃道:“三啊!谁让你长相丑陋不招人待见!” “富贵哥!你又取笑我!”阿三憋屈着脸。 刘富贵哈哈一笑,盯梢二人半晌,开门见山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你们专程来找我,是不是宅行有事?” 阿三与张大力对视一眼,二人齐点点头。张大力叹道:“自你走后,扬州城大大小小的宅行开了六七十家,僧多粥少,纷纷为争抢代理卖宅使出浑身解数!眼下,马上又要入冬了,进城逃难的百姓日渐减少,住宅出租业务也不景气!” 做买卖有亏有赚,宅行业进入门槛低,刘富贵也是一筹莫展,来回在屋里踱步思考。 “我倒有个法子!”阿三突然道。 “说来听听!”刘富贵忙道。 阿三坦言道:“与其去争取替别人卖宅子,倒不如咱们自己开发新建住宅!” “谈何容易!”张大力泼冷水道,“一则我们没有专门造房的班底,其二从官府买土地、买砖瓦木材、人工费用,都需要大把的银子从何而来!” 阿三在宅行这个行当混迹了多年,确实认识不少人。他拍着胸脯,夸口道:“不是阿三吹牛!真要凑齐一班造房的师傅,小弟我还是找得到人的!” “那白花花的银子从哪里来,”张大力和阿三杠上了,不依不饶道,“你千万别说上钱庄借银子,就是借了银子也是杯水车薪!” 阿三心里堵得慌,郁闷道:“你!你!” 沉默良久,刘富贵谁也不得罪,道:“你俩的话都有道理!” 阿三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兴奋的站起又将酝酿多日的一个怪点子和盘托出:“哥哥!我们是否可以将富贵宅行现今拥有的住宅等价的兑换成一种可以自由买卖的商票,这样我们就能募集到造房的银子了,持有商票的主顾自然也可以分享我们宅行赚取的银子!当然,假如我们宅行非常赚钱,我们的商票肯定也会水涨船高,越来越值钱!” 刘富贵茅塞顿开,认为这个法子确实别出心裁,赞道:“这办法好!” “富贵哥!我也就这么一说!”阿三心里矛盾,苦着脸道,“官府会不会允许发行这样的商票?商票是不是有人买?商票怎么定价?这一大堆问题怎么解决!”话毕,落寞的坐下。 三人聊得正酣。陈文清推门而入,邀道:“二位朋友!钦差大人得知你们来访,特意备了一桌酒菜款待!请!” 四人来到后堂。刘光耀与张大力和阿三寒暄一番,众人一同入座吃酒。饭后,张大力托辞道:“多谢钦差大人款待!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刘光耀挽留道:“你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逗留一会再走也不迟啊!”刘富贵一脸不悦,生气道:“别走了!别走了!”张大力向阿三使了个眼色。阿三忙道:“宅行还有事,实在不敢久留!改日再来吧!”他又道:“富贵哥!小弟刚才说的事,你考虑考虑,看能不能做?”刘富贵点点头,和哥哥一起送二人出府。张大力和阿三大步流星走到一个饭馆,不约而同互相对视了一眼。阿三偷瞄了一眼张大力,贼笑道:“力哥!刚才吃饭你也太斯文了,是不是没吃饱啊!”张大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啧啧道:“你还说我!方才你吃饭时像个娘们似的,细嚼慢咽的,平时你可不这样!”“呱呱”俩个肚子叫了一阵。阿三猴急道:“都别装了!咱们再进去吃点!” 夜阑人静,月儿渐渐没入云端,发情的野猫偶尔会叫上几声。富贵宅行是自己一手创立的,就像自己养育的一个孩子,如今遭遇危机,刘富贵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闹心。他睁开眼睛深长的叹息,索性又起床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落寞道:“想当初富贵宅行成立之时,生意红红火火。现如今却江河日下!”念想到此,他气愤的谩骂道:“都是一群王八蛋奸商,唯利是图,跟风成立宅行,硬生生把一个赚钱的行当弄得乌烟瘴气!”骂完了,心情好了些许,喝了杯凉水,苦笑道:“古人云,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这也怪不得他人。”他坐下安静的沉思,回想起今日阿三说的话,自语道:“阿三的点子是个不错的想法!”又推敲道:“只是发行商票需要专门的场所;有了场所,必须制定一套行之有效令人信服的发行流程;有了一套完备的发行流程,又该如何买卖呢……”他越想越觉得大有可为,兴奋的躺到床上,双手枕着头,喜道:“这事,我还得找阿三来商量商量。” 次日一大早,刘富贵就派人去请阿三,并将发行商票的事告诉了刘光耀。 阿三素来贪睡,磨蹭了不少时间方才随卫兵来到钦差府。进到书房,见了刘光耀和刘富贵,打着哈欠道:“小人参见钦差大人!” 刘光耀见他睡眼朦胧,歉疚道:“阿三兄弟,这么早叫你来扰了你的清梦,实在对不住!” 阿三充耳不闻,垂着头,兀自打起了鼾。 刘光耀笑笑,轻声道:“他着实是太困了!“刘富贵暗道:“这小子真是头死猪,站着也能睡着!”既而扯大嗓门喊道:“阿三!” 阿三惊得一颤,睁眼四处张望,道:“什么事啊?” 刘富贵三步并做俩步走到他跟前,狠狠的揪住他一只耳朵,喝道:“你小子睡得真香啊!” “哎哟!哎哟!”阿三疼得五官挤到一处,踮起脚乞求道:“我耳朵快被扯断了,富贵哥你快松手!”刘富贵松了手。阿三揉揉红红的耳朵,抱怨道:“下手这么重,真让人寒心!”这一番闹腾,他也抖擞了精神。 刘光耀和气道:“阿三兄弟莫生气!” 阿三生气的瞥了眼刘富贵,高调道:“钦差大人放心,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刘富贵正要还口,见哥哥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这才闭了嘴。刘光耀认真道:“阿三兄弟,方才听富贵说了发行商票的事,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发行商票可以募集银子壮大宅行!”阿三大吐苦水道,“可是发行商票需要专门的场所,商票发行必须制定一套周密的发行程序;商票怎么进行买卖,这一大堆难题如何破解?” 刘富贵心道:“这小子果然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阿三水到渠成又想到一条路子,进言道:“钦差大人,其实朝廷可成立一个正规的商票所,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发行程序和买卖规则,如此一来,不但可以促进扬州商业繁荣,而且能够收取发行费和买卖税!” 一语点醒梦中人,刘光耀欣然道:“妙!实在是妙!”顿了顿,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阿三,询问道:“阿三兄弟,商票发行这事从无先例,发行程序和买卖规则又该如何制定了?” “大人,小人也是毫无头绪!”阿三老实道。须臾,他眼睛放光,道:“大人,我推荐一人,这人名叫金大山,熟悉各行各业,本是扬州商界有头有脸的人!” 刘富贵犹疑道:“金大山,这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阿三侃侃道:“三年前,一场大火将金大山数十年积攒的万贯家财付之一炬,心灰意冷之下他毅然决定弃商归隐!” 刘光耀心生同情,急切道:“此人现在何处?” “传闻他如今隐居在五十里之外的竹子林!” 刘光耀敛容,道:“选个良辰吉日,我们去竹子林拜访一下金先生!” 第79章 三顾茅庐〔1〕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厚厚的积雪已然没膝,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孩童们三五一群嬉戏玩耍。四人四骑策马缓行。 刘富贵望着道旁被大雪压弯的竹子,吐着白气道:“哥!今年雪下得真大啊!” 刘光耀抬头看看满天飞散的雪花,笑道:“瑞雪兆丰年!” “大人,前面有数间茅屋!”陈文清指向竹子林的尽头。 刘光耀极目远望,正声道:“我们且去看看!” 四人策马行至茅屋外,隐约听到屋子里传来阵阵欢笑声。四人飞身下马。阿三哈气暖暖手,道:“大人,我去敲门问问?” 刘富贵向他使了个眼色,叮嘱道:“出来的时候不是嘱咐过你怎么称呼,这么快就忘了?” 阿三挠挠头,笑笑道:“一时半会还真不习惯!” “咚咚!咚咚!” 一头戴毡帽,身着棉袄,模样憨厚的书生开了门。 阿三客气道:“先生你好!打扰了!我想打听个事?” “不妨事!你且说?” “此地可是竹子林?” “正是!” 阿三会心一笑,又道:“先生是否知道有一位名叫金大山的隐居在此!” 书生注视了一会阿三,谨慎道:“有!你找金大山做什么?” 阿三手指向刘光耀三人,直言道:“我家公子有要事找金先生!” 书生望望刘光耀三人,见他几人都面相和善,诚然道:“此处便是金先生的宅子!可惜他人去昆明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三喜忧参半,落寞道:“先生是否知道金先生何时回来?” “阳春三月左右!” 阿三躬身作揖:“谢谢先生!告辞了!” 书生见屋外皑皑白雪,寒风呼啸,道:“外边天寒地冻,你们远道而来,要不要进来吃杯热酒,暖暖身子再走!” “那就打扰了!” 栓好马匹,四人随书生进了茅屋,屋内还有俩人,他们都是金大山的好友。数人寒暄一番,一起吃酒聊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谈话中,得知金大山素来怕冷,每到冬天就躲去四季如春的昆明;金大山爱品尝美酒,平日喜欢聚集三五好友饮酒作乐;金大山也爱喝茶,茅屋内有一茶几,茶几上有一副茶具;隐居后,金大山闲来无事,突发奇想做了许多新奇的玩意耽搁了一个时辰,刘光耀四人策马离去。他们虽未识得金大山庐山真面目,但找到了他的住所,也算不须此行。 雪花飘落,屋檐下冻结了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棍,大地一片纯白。临近岁末,天空渐渐放晴,驱散了些许寒冷,商铺照常开门做生意,百姓们纷纷出门置办年货。街头巷尾孩童们三五成群,堆雪人打雪仗,好不热闹。这几日,钦差府可谓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纷纷提前给刘光耀拜新年,来人少不了带上些礼物。刘光耀生怕招惹风言风语,本一心拒绝收礼。怎奈刘富贵进言,可将收受的礼物典当以资军饷,他思量再三方才应允。除夕当日,穿上新衣的刘光耀领着陈文清来到淮水街的刘富贵家过新年,钦差府却落了个清静。 刘富贵在方桌上铺上红纸,用毛笔蘸了些墨,考虑了半晌,弯腰正欲下笔突然又停下。一旁的芳菲钰和李小凤见他眉头紧蹙,神情专注,几次提笔又几次罢手十分滑稽,“扑哧”笑了出来。 刘富贵一脸不悦,斥道:“不准笑!写春联可不是个容易活,需要酝酿!你们嘻嘻哈哈会影响我的!” 芳菲钰见他半天也没憋出俩个字,喃喃道:“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就不要勉强为难自己了,还是我来代劳吧!”话毕,她伸手去夺笔。 刘富贵身子一偏,硬着头皮装模作样的写了副春联。 芳菲钰与李小凤探头细细一瞧,不禁哈哈大笑。芳菲钰指着他写下的红纸黑字,嘲笑道:“你这也叫春联,佩服佩服!” 刘富贵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把笔一撂,较劲道:“你写啊!” “小气鬼!”芳菲钰白了他一眼,提起笔兀自挥毫泼墨,一幅对联一气呵成。 刘光耀、陈文清一进门,看见了桌上的俩幅对联。一幅对联:上联,高高兴兴吃饭;下联,热热闹闹过年;横批,快乐新春。另有一幅对联:和顺门第增百福;下联,合家欢乐纳千祥;横批,欢度新年。刘光耀一眼就分辨出这俩幅对联各出自何人之手。 刘富贵、李小凤叫了声哥哥。芳菲钰见到他,递上笔高兴道:“大才子来了,快快留下些墨宝!”刘光耀微微一笑,手也痒痒的,道:“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接过笔一番龙凤凤舞,片刻一幅对联跃然纸上:上联,家和万事兴;下联:国泰天下安;横批,和谐迎春。 “好!”芳菲钰品评道,“这幅对联既不乏寻常百姓家的温暖,又不失兼济天下的胸怀!” “你这张利嘴就是能说!” 芳菲钰呵呵一笑,提来俩张靠椅,道:“光耀,你们先安坐!我去泡茶!” “哥,那我就把你的这幅对联贴到门口了!”刘富贵叫上陈文清,贴了春联,又挂红灯笼。 待到傍晚时分,淮水街鞭炮声渐渐响起,刘富贵兴奋的点了炮竹。五个人围坐一桌,吃年夜饭。吃着吃着,刘光耀放下筷子,走到门外望向北方,伤感道:“大过年的,不知道母亲在干什么了!”话毕,眼泪刷刷而下。刘富贵眼眶也湿润了,走到哥哥身旁,低声道:“这会,娘一定在想我们兄弟呢!” 第80章 三顾茅庐〔2〕 大地回春,草也绿了,花也开了,天气渐渐暖和了。微风轻拂,四人四骑策马前往竹子林。见路旁野花繁盛,姹紫嫣红,刘光耀抒情道:“乱花渐入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后途径一村庄,四周环绕粉色的桃花,又有一水潭,水潭中有鸭子戏水,他诗兴大发,脱口诵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大人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好诗好诗!”阿三拍马屁道。 刘光耀莞尔一笑,坦言道:“这首诗歌是唐朝诗人韩愈所写!” 阿三有些尴尬,傻傻笑了笑。 刘光耀眼带笑意,勒马游目四顾,舒心道:“山青水绿,桃花妖娆,真是秀色可餐啊!” 刘富贵没有心情看山看水,提醒道:“哥!我们赶紧赶路吧!” 刘光耀欣赏片刻,有些遗憾道:“走吧!” 四人策马飞奔到竹子林已是午后,栓了马匹。刘光耀领着三人徒步到金大山的茅屋。茅屋外有一浓眉大眼的壮汉正在劈柴。汉子见了四人撂下柴刀,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刘光耀客气道:“大哥!我们四人特地来拜访金先生的!” “拜访我家主人!”汉子狐疑的打量着四人,喝道,“带了礼物吗?” 刘富贵心下道:“原本以为金大山隐居山林不食人间烟火,未曾想与他见个面还须送礼!” 刘光耀不敢怠慢,指了指陈文清手中的礼品,笑道:“带了!带了!” “你四人还算有诚意,随我来吧!”汉子带他们进到一间大房子。房子里井然有序的摆放着一些器具。汉子诚然道:“我家主人出外踏青了,大概要四五日才回!来者是客,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今日你们开开眼界,瞧瞧我家主人的发明。” 阿三翻了翻白眼,叹道:“你家主人还真不是一般人,非得我们三顾茅庐才能相见!” 汉子鼓大牛眼恶狠狠地瞅着他,咧嘴骂道:“你个兔崽子,说什么呢?” 刘光耀忙赔礼道:“大哥莫生气!我这位小兄弟不懂事,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汉子哼了声,警告道:“这房里的东西,你们好好看但不能乱动,看完了马上给我滚蛋!”话毕,汉子大步走了。 阿三受了气,暗暗道:“凶什么凶!” 站了一会,四人饶有兴致的观看屋内的器具,所有器具挂有一铭牌。有一物,木制结构,形状象一只手,不过这木手与人手相比又细又长,取名叫挠痒扒。又有一物,是一块正方形的木板,木板上刻上了俩个人形脚底板,脚底板内鼓起了一个个半圆,美其名曰足底按摩器。还有一车,有俩个铁轮子和座箱,周身涂满了黄色的桐油,铭牌上刻着“黄包车”五个字;屋内物品琳琅满目,有座式马桶,有灶房抽风机 四人大饱眼福,与汉子道别。策马回去,四人仍念念不忘。 刘光耀由衷佩服道:“金大山真乃神人也,居然发明出那么多实用的器物!” 陈文清点点头,自语道:“我比较喜欢那套多用途军刀!” 刘富贵眼睛独到,分外中意黄包车,敏锐道:“黄包车最实在。若是能大量制造,在扬州城成立一个黄包车队人拉客,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过了五日,刘光耀四人又登门拜访。这次金大山虽没有外出,但却在午睡。刘光耀四人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壮汉得知主人醒了,方才领他们四人进屋相见。 金大山鹤发童颜,神采奕奕,似有道骨仙风,声音浑厚道:“你们数次登门拜访,不知道找我有何事?” 刘光耀毕恭毕敬道:“我等仰慕先生已久,几次前来正是为睹先生芳容!” “好一套恭维的言辞!”金大山神情冷漠,利落道,“有话快说,不要耍嘴皮子!” 四人脸面有些挂不住,气氛颇为尴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是时,壮汉帮衬道:“主人!你午睡时,他们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而且俩次前来都带了礼物,还是很有诚意的!” 金大山一听到礼物有几分好奇,忙道:“你们带了些什么送给我啊?” 刘富贵瞅着他,暗暗道:“说话好不客气,收礼倒一点也不含糊!” 阿三一脸笑容,乖巧道:“听闻金先生千杯不醉,爱酒如命,特带来几瓶上等好酒,望您笑纳!”说话间,他将几瓶酒轻轻放置到桌上。 金大山看了看阿三,又瞅瞅桌上的酒,馋道:“小子,不要吹牛!是不是好酒,我只要轻轻抿一口便知晓!”话毕,他大手抓起一瓶,揭开木塞放到鼻子下闻闻,酒香扑鼻。他如饥似渴的喝了一小口,一脸快活,喜道:“入口滑润,芳香四溢,好酒!好酒!”尝过一瓶,兀自抓起第二瓶抿了一口,赞道:“甘甜!爽顺!还有浓郁的果香!好酒!好酒!”吃了第二瓶,又尝第三瓶,第四瓶。饮了酒,金大山笑哈哈道:“你们是实诚人,带来的酒的确不赖!请坐!”四人落座。金大山打了个酒嗝,又道:“方才这些酒我都吃了,容我猜猜都是些什么酒?” 刘富贵素来对酒不感兴趣,心道:“不就是一个苦味!”他十分好奇,追问道:“金先生当真能猜出这四瓶是什么酒?” 金大山眯眼看着他爽朗笑笑,自信道:“这第一瓶是烧刀子;第二瓶是葡萄酒;第三瓶是竹叶青;第四瓶”他故作停顿,得意道:“第四瓶是女儿红!” 四瓶酒全部是阿三准备的,他听金大山说完佩服得五体投地,竖起大拇指,心悦诚服道:“厉害!厉害!”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金大山爽快道,“你们找我何事,快说吧!” 刘富贵抢先道:“金先生酷爱发明创造!我等有一大发明大创造,想请您主持,不知您意下如何?” 金大山有些糊涂,知他话中有话,不悦道:“你有话但说无妨!不要给我打马虎?” 刘富贵口若悬河,将设立商票所的构想全盘托出。 金大山听了倒有几分动心,但细细一想出山便要抛弃如今神仙一般的日子,心中十分不舍。 刘光耀见他犹疑不定,义正言辞道:“金先生!现今,倭寇肆虐东南沿海,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前方将士奋勇杀敌,无奈国库空虚,军饷告急。成立商票所,发行商票可收取税金,一则可促进扬州持续繁荣;二来可筹集军饷,功德无量啊!”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让金大山听出了些官腔,他挑眉扫了刘光耀一眼,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刘光耀躬身道:“在下刘光耀,乃是圣上派往扬州筹募军饷的钦差!” “哦!”金大山不为所动,只是权衡自己的得失。 阿三见状,乘势激道:“商票所的构想可是前无古人,金先生莫非是害怕失败,不敢尝试!” 金大山本是性情中人脑子一热,猛一拍桌子,破口道:“害怕个鸟!我随你们出山!” 四人松了口气,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阿三生怕金大山反悔,恭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先生真是爽快!” 须臾,金大山后知后觉,暗道:“上当了!”。他脸一沉,严肃道:“出山筹建商票所,你们还须答应我三个要求!” 刘光耀从容道:“先生请说!” “这第一个要求,我不住钦差府,回了扬州给我买幢新宅;第二,我花银子不能受到约束;第三,筹建商票所所用之人,一律由我做主!” 刘光耀沉思良久,担忧道:“前俩个要求没问题,只是这第三点用人” “大人有何顾虑,但说无妨!”金大山道。 刘光耀解释道:“金先生有所不知!商票所一旦成立必是属于扬州地方府衙的一个机构,若不受朝廷辖制,恐怕不合规矩!” 金大山冷冷一笑,叹道:“原来大人是怕我一人独断专行!既然如此,请您另觅高人!” 刘光耀考虑片刻,心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信任的睹着金大山,道:“先生的三个要求我全部答应!” 金大山点点头,会心笑笑。 刘富贵突然想到了黄包车,生怕放过了一大商机,忙道:“金先生发明的人力黄包车很实用啊!” 金大山做个买卖,自然猜出了他的心思,一针见血道:“你是不是想出了什么生财之道?” 刘富贵挠头笑笑,诚然道:“先生聪明绝顶,我这点小盘算自然逃不出你的法眼!” “也罢!”金大山大方道:“与其让它束之高阁,倒不如惠及普罗大众!人力黄包车的结构图纸和制作文书,等会我一并送与你了!” 刘富贵捡了个大便宜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称谢。 稍后,金大山向壮汉交待了善后事宜,当日就随刘光耀四人回了扬州城。 第81章 合伙买卖〔1〕 夜静悄悄的,屋里一片漆黑。突然,刘富贵哈哈大笑,这已是今晚他在睡梦中第三次发笑。一旁被扰醒的芳菲钰十分郁闷,感觉有点不对劲,嘀咕道:“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连忙用手臂蹭了蹭他。刘富贵睡得很死,立刻翻过身子,不一会儿又发出阵阵笑声。芳菲钰板着脸咬着牙,眼睛如钉子直直的盯住他的后背。片刻,一个馊主意掠过脑海。她偷偷一乐,爬起来凑到刘富贵耳朵边尖叫道:“鬼啊!”刘富贵惊得一颤,侧过身一个熊抱搂住芳菲钰,迷糊道:“别闹了!睡觉!”话毕,亲了下她。芳菲钰一点不领情,冷冰冰的质问道:“一晚上你一个劲在梦里傻笑,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刘富贵就怕她纠缠,慵懒道:“黄包车买卖!”芳菲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想继续追问,不料刘富贵沉入梦乡又打起了呼噜。 次日,刘富贵一醒,没找着衣服,张口便喊:“菲钰,我的衣服裤子呢!” 芳菲钰放下厨房的活,赶紧的走到睡房,一见他光着膀子,撇嘴道:“你个大男人,象个什么样啊!” 刘富贵嬉笑道:“菲钰,我的衣服裤子呢?” 芳菲钰瞟了他一眼,抱怨道:“找不着衣服裤子也叫我,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刘家的,这辈子来还债咯!”她手脚麻利的从木柜里取了衣服裤子扔到床上。 刘富贵朝她抛了个媚眼,油腔滑调道:“心肝宝贝,不要生气嘛!来亲个嘴!”话毕,闭着眼,嘟着嘴做亲吻状。 “少给我来这一套!”芳菲钰指了指眼睛周围的一圈黑晕,嗔道,“都是昨晚你给害的!” 刘富贵故作惶恐,娘娘腔道:“小姐!小的知错了!” “哼!”芳菲钰不领情的支了声。 刘富贵琢磨片刻,冷不丁唱道:“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就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他声音发嗲,配合滑稽幼稚的动作。 芳菲钰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也不生气了,柔声道:“快穿衣服吧!” 刘富贵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裤子套上,感觉有些紧。芳菲钰一眼看了出来,笑道:“瞧瞧!钦差府伙食不错,人都胖了!” “那是必须的!”刘富贵哈哈一笑,摸了摸肚子,道,“我还真有点饿了!早上吃什么啊?” 芳菲钰突然脸色大变,一拍大腿道:“完了!锅里的面条怕是都煮成粥咯!” 吃过早饭,芳菲钰、李小凤拉上刘富贵一起去逛街。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李小凤一人走在前面,一人拿着糖葫芦,一人攥着泥人,左顾右盼,象个好奇的孩童。芳菲钰和刘富贵并肩同行,边走边聊。一路,芳菲钰唠叨不停,一会说柴米油盐涨价了,一会说要买点布给刘富贵做身衣服,一会又聊到天真的李小凤。刘富贵认真倾听,看着芳菲钰的面庞,依稀觉得她有点像母亲。他心里暖暖的,但油然感到一丝落寞:“菲钰会持家变成了一个女人,却失去了少女的纯情!”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了芳菲钰的长发,她一甩头,无意间看到一家首饰店。她急忙叫住李小凤,欣然道:“小凤!这有个首饰店,我们进去瞧瞧!”俩个女人手挽着手,兴致盎然的进了铺子。刘富贵快步跟上,守候在店外没进去,只是探头扫了眼自己的女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芳、李二人试了几枚珠钗,也没瞧见刘富贵进来。芳菲钰一脸生气,冲出店,见他傻傻的站在外边东张西望,一手逮住他拖入了首饰店。李小凤戴上一条项链,笑靥如花道:“富贵!好看吗?”刘富贵点点头,蓦然间心生愧疚,暗道:“菲钰与小凤随我也有些日子了,我也没送过什么东西给她们!”他目光扫过精巧的首饰,大方道:“菲钰!小凤!你们尽管挑!”店内其他的客人羡慕的看着芳、李二人。芳、李二人感到特有面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出了首饰店,三人逛到布匹店去买布,买了布又买了油、米和菜。 逛了整整三个多时辰,三人提着十多个大包小包满而归。前脚刚进门,“吱呀”隔壁木门开了,张大力和阿三听到动静,后脚跟进了院子。阿三瞧见她们手中的大包小包,打趣道:“二位嫂子,你们真行,这回可让我富贵哥大出血咯!”刘富贵一脸笑意,装阔少道:“咱不差钱!”此话一出,五人笑成一片。放了包裹。芳菲钰道:“你们坐!我去泡茶!”张大力摆手道:“别忙活了!我们还要去吃早点!”李小凤探出头望了望日头,道:“都日晒三杆了!还吃早点!”阿三笑道:“早点中饭一起吃嘛!”又道:“你们一起去吧!”李小凤俏皮的眨眨眼睛,细数道:“我们刚才吃了糖葫芦、松花糕、葱油饼,很饱很饱了!”“既然如此,我们走了!”话毕,二人走了。倏然,刘富贵想起了什么,啧啧道:“差点忘了,我还有事找他们呢!”话音刚落,一溜烟窜出门去追张大力和阿三。 第82章 合伙买卖〔2〕 张大力和阿三步子大走得快,刘富贵花了好一阵工夫才追上他们。 阿三见他气喘吁吁,玩笑道:“富贵哥!你不是还没吃饱,来追我们蹭顿饭吃吧!” 刘富贵弯着腰,鄙夷的瞄了他一眼,断续道:“就你…小子…嘴贫!” 张大力定睛注视着他,正经道:“富贵!你这么急追我们,有事吗?” 刘富贵点点头,慢慢挺直了摇杆,缓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人找了家雅致的小店,点了几盘小吃。张大力和阿三一点也不客气,抄起筷子大快朵颐。阿三边吃边向一旁作壁上观的刘富贵念叨道:“富贵哥,尝尝泡椒凤爪;富贵哥,这牛肉干够味!”本没有食欲的刘富贵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嘴馋之下提起筷子也对付起菜肴。 约莫一杯茶功夫,桌子上杯盘狼藉,尽是残羹碎骨。刘富贵抹了嘴巴,正声道:“酒足饭饱了,该谈正事了!” 阿三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打了个饱嗝,道:“哥!有什么正事啊?” 刘富贵眼神扫射二人一眼,道:“富贵宅行生意每况愈下,长此下去非得关门!前些日子,我和阿三等人去请竹子林的金大山出山,偶然获得一件赚钱的宝贝!”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三忙道:“富贵哥,你说的可是黄包车!” “没错!”刘富贵利落应道。 一旁的张大力听他二人唱着双簧有些迷糊,插话问道:“你们说的黄包车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一辆人力车,俩个铁轮子和一个座箱!”阿三简略道。 张大力一脸茫然,又道:“黄包车怎么赚钱呢?” 刘富贵得意笑笑,侃侃道:“客赚钱!扬州城这么大,人口众多,加之山清水秀风光旖旎;我们可组织一支黄包车队拉人客,按照路途远近收取费用!” 阿三掐指算算,估摸道:“富贵哥!制作一辆黄包车成本可不小,若要建制成有规模的车队,可得花不少银子!” 刘富贵沉声道:“钱可以想办法凑!” 沉默良久的张大力顾忌道:“我们组建了黄包车队客,倘若其他商会又跟风,这生意恐怕又会作烂!” “力哥的话有道理!”阿三一拍桌子,咧嘴道,“要做咱们就得做独门生意,让别人插不进脚!” 张大力冷冷一笑,低声道:“商人唯利是图,有钱哪个不想赚,凭什么你能做的生意别人就不能!” 阿三灵机一动,电光火石般冒出个法子,信誓旦旦道:“力哥!你还别不相信,我还真有办法!” 刘富贵希冀的看了看他,笑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阿三狡猾的笑笑,坦言道:“富贵哥,我的这方法行不行得通全靠你了!”他喝了口茶,绘声绘色的道出心中想法。 是夜,微风飒爽,杨柳垂岸,碧月高挂。刘富贵买了些水果,与阿三屁颠屁颠的直奔钦差府。钦差府内十分宁静,刘光耀挑灯专心夜读。“哥!我来了!”刘富贵冒失的推开门,扯开嗓门喊道。 刘光耀听到弟弟的声音欣喜不已,急忙放下书本,起身相迎,嘴上却道:“你个好小子,回去这么久才想起来看哥哥我!”他见弟弟手中提了水果,不悦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人情世故了!” 刘富贵有些不好意思,挤兑些笑容,应付道:“哥!我本不想提水果来的,却拧不过菲钰和小凤!她们一个劲说,你去看自家亲哥哥,怎么能空手,总得带些什么!” “你给我瞎编!”刘光耀白了眼他,笑道,“你这么晚来,不是就为了送些水果吧?” 刘富贵象个女人似的,撒娇道:“我想哥哥了嘛!” 站在旁边的阿三又酸又恶心,扑哧笑出了声。 刘光耀更是笑逐颜开,道:“你这话鬼才信呢!”他走到门边,对着把守的卫兵吩咐道:“上茶!”又转身摆手示意二人入座。 刘富贵一坐下,翘起二郎腿,打听道:“哥,商票所的事进展顺利吗?” “金先生全权负责此事,我极少过问。前几日,他派人例行禀报,似乎有些头绪了。” “哦!”刘富贵点点头,故作神秘道:“哥!眼下倭寇四起,朝廷征讨恐怕多则数年,少则也有几月,你筹措军饷任重道远。如今,弟弟我这有条长久的生财之道!” 刘光耀眼神放光,喜道:“说来听听!” 刘富贵正欲开口,沉默良久的阿三抢先道:“大人可记得当日在竹子林见过的黄包车?” “有些印象!” 阿三又道:“我们富贵宅行打算组建一支黄包车队拉客人。” “这的确是一个赚钱的好办法,可与我筹措军饷有何干系?”刘光耀不解道。 阿三沉下脸,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数月前,我们富贵宅行做住宅生意干得有声有色,无奈其他商行跟风效仿,导致生意每况愈下。这次我们若是要组建黄包车队拉客就是要做独行的买卖,让其他商行插不进脚!” 刘光耀听出了个中味道,颔首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看了看阿三和弟弟,点破道:“你们是想和朝廷合作,垄断了这档生意!” 阿三一脸笑意,拱手道:“大人英明!小的正是此意!”他横眉一挑,算计道:“大人想想,扬州城这么大,人口众多,每日出行,十个人只要有一个坐我们的黄包车,那白花花的银子还不赚个盆满钵满!” 刘光耀听着有点动心,沉声道:“朝廷若出面,垄断这档生意自然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朝廷自行经营这笔生意,又何必与你们宅行合作!” 此话一出,阿三和刘富贵始料不及,忽然有种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感觉,顿时二人阴霾着脸,好生郁闷。 倏然,刘光耀朗声大笑,释然道:“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们不要当真!” 刘富贵悠长了吐了吐气息,低声道:“哥!刚才你的话着实吓我一跳!” 刘光耀敛容,严肃道:“亲兄弟明算账!既然做买卖,大家要公平,我们怎么合作?” 阿三恭敬道:“共同出资组建黄包车队,按照出钱份额分配收入。五五开、四六开、三七开,这还不是您说了算?” 刘光耀暗瞄了眼弟弟,踱了几步,拍板道:“朝廷出钱,你们出力!三七开,如何?” “哥!全听你的!”刘富贵与阿三对视而笑。 刘光耀心思缜密,正色道:“组建黄包车队,你们还需拿出一套细致的方案!比如车队的规模,必须制造多少辆车;人力车夫的配备;是否需要朝廷出面选取黄包车的停靠点等等问题全部需要认真考量研究。” 刘富贵频频点头,将哥哥的话全部记在心上,拍胸脯道:“哥,你放心。这些事宜我们都会通盘考虑的。”他话锋一转,讨要道:“哥,我们马上要请师傅制造黄包车,你是不是先拨点银子?” “没问题!你们作出详细的方案,我审阅过后,马上放款!只是你们须谨记,给你们的银子全是朝廷的,你们不可大手大脚的浪费,每一文钱都得用在刀刃上!” 阿三耳朵都起茧子了,暗道:“钦差大人还真嗦!” 刘富贵应道:“是!是!”又道:“哥,时辰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们也该回去了!” 刘光耀也不挽留,送他二人出门,道:“回去路上小心!” 第83章 组建车队 是夜,刘富贵和阿三乘着朦胧的夜色,神不知鬼不觉拉着黄包车回了家。芳菲钰、李小凤见着这个有俩个轮子的新奇玩意东问西问。刘富贵告诉二人是黄包车,又吩咐她们烧水泡茶。阿三回屋叫来了张大力,商量组建黄包车队的事宜。昏黄的油灯照亮了屋子,五条人影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也提出了许多实用的点子,比如芳菲钰建议给黄包车加个穹盖,可用来遮风挡雨蔽日头;张大力提出黄包车应安装一个刹车装置,能够有效的减缓下坡时的速度 次日一早,阿三揣着本《扬州一本通》按图索骥,找到了城中最有名的铁匠铺。他一会看看熊熊的炉火,一会摸摸新锻造的菜刀。 铁匠铺主事见他在铺子里东张西望,上前招呼道:“大爷光临小店,是要磨刀还是要打铁呢?” 阿三莞尔一笑,朗声道:“我想找你们老板谈谈!” 主事自谦道:“大爷,在下正是这铁匠铺的老板莫铁六!” 阿三真诚的与马铁六对视一眼,开门见山道:“莫老板,我有单大买卖给你们铁匠铺,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能耐接?” 莫铁六爽朗笑笑,捶胸夸口道:“我马家世代都是打铁的!大爷,不是我吹牛!在这扬州城里,还没有我莫铁六做不了的铁匠活!” “话说到这份上,我姑且信你!”阿三扭头瞅瞅四周,沉声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谈!” “请!”莫铁六领他进内堂上座,打听道:“大爷到底想让我们铁匠铺做什么?” 阿三从怀里掏出昨夜描摹的黄包车结构图交给莫铁六,问道:“这图上的车子,你能做吗?” 莫铁六认真看了几遍图纸,面有难色道:“这图纸没有尺寸,而且画得太过笼统,恕我直言,有些困难?”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阿三,挑眉道:“大爷,我若猜的没错,你那应该有制作好的车子吧?” “嗯!”阿三笑着点点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莫铁六面露喜色,信誓旦旦道:“只要有车子的原型,我们铁匠铺仿造绝对不成问题!” “好!”阿三警觉的从他手中取回图纸,严肃道,“制作此车须严格保密。我打算大批量生产,你们铁匠铺要想接这档生意,一则要有足够的人手,二则必须去我安排的地方制造此车。至于所有材料工具,我自会派人一一准备!如何?” “这个嘛!”莫铁六有些犹豫,又问道:“大爷,打算制造多少辆这种车?” “大概一百辆!” 莫铁六心里没底,神情有些讶异,道:“这可要不少工匠师傅!”又道:“一天给多少工钱?” 阿三不做回答,却道:“平日,你们铁匠铺一人能赚多少钱?” “这说不定!生意好时,每人能挣个四五十文钱,清淡时就只有十几文钱!” 阿三当下拍板道:“管吃管住,按照人头算,每人每日八十文钱!” “大爷真是豪爽!”莫铁六思量半晌,道:“三日后,我给你答复!” “好!” 二人闲聊了一会,阿三便告辞离开。过了三日,阿三如约来到铁匠铺。莫铁六答应接下这桩生意。以后数日,阿三奔走于各个商铺,询问铁矿石、座箱、油布和桐油等制造黄包车所需材料的价格。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又与刘富贵、张大力商量,从富贵宅行选了一栋大宅用做秘密制造黄包车厂房。张大力也没闲着,他连日奔走在各个劳力市场。芳菲钰、李小凤穿梭于菜市场与繁华闹市,打探百姓乘坐黄包车的意愿。这十多日,唯独刘富贵像个黄花大闺女守在深闺,待到每日傍晚倾听四人在外所获消息,集思广益编写方案。 自从刘富贵与阿三那夜离开钦差府已有半月,组建黄包车一事如石沉大海没了音信,刘光耀有些坐不住了,索性领着陈文清前往弟弟家。说来也巧,他们刚一出门,撞见了刘富贵和阿三。 刘富贵见哥哥一身便装,欣然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哥,我正有事找你了。” 刘光耀脸色铁青,怒目瞪着他们,恼道:“我也正好要找你。上次你说要组建黄包车队,这么久了怎么连个屁响都没了?” 刘富贵听出哥哥话中带火,连忙抖了抖手中的文案,道:“哥,这半月我们可都没偷懒,东奔西跑,一心全扑在组建车队的事上呢!今儿个,我正是来送文案给你过目的!”话毕,他把文案呈递给刘光耀。 刘光耀接过文案,正色道:“回府再说!” 四人回到书房,刘光耀一人安坐。刘富贵三人站得笔挺挺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刘光耀见他们如此拘谨,道:“坐吧!我先看看你写的文案!”他轻轻翻开文案,一丝不苟的细读。刘富贵虽然读书不上心,但起草文书文案着实有水平,当初风靡一时的《扬州一本通》就可见一斑。此次,他编写的文案共有四章:第一章,参照黄包车结构图纸和制作文书,详细的阐述了制作黄包车所需要的材料,并根据阿三的问价大概估算了每辆黄包车的造价;第二章写的是组建黄包车队的配套设施,包括车队总站、泊车点\uff08朝廷强制设立十五个泊车点?;第三章,主要是黄包车队人员的配制,人力车夫、账房师傅、黄包车修理工匠、车站调度员等等,黄包车运营采用俩班倒,白班中班,每辆车配备俩名车夫,每个泊车点作为一个小车队,设立一名队长,负责全面管理车夫;第四章,制定了黄包车队的管理纪律;第五章,利益分配。 刘光耀一口气读完,对弟弟刮目相看,心道:“这小子还有点墨水嘛!”不吝赞道:“弟!写得好!” 刘富贵如释重负会心一笑,想起这些日子的辛苦,感触道:“我们花了这么多心血与精力,哥你能够认同这篇文案,也算没有白费功夫!”又道:“哥!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是不是马上拨付银子?” “拨银子!”刘光耀大笔一挥,盖上自己的官印,令道:“文清,你去库房取五千俩银子给富贵!” “是!大人!”陈文清阔步自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光耀高兴道:“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你们二人留下来好好喝杯酒!” 拿了银子,刘富贵、阿三和张大力结伴去集市购买材料。莫铁六东拼西凑弄了一支五十人的铁匠队伍,张大力安排他们入驻了碧阁山庄。开工前,刘富贵担心黄包车制作工艺外泄,要求每位工匠签订了一份保密协议。次日,莫铁六统一部署,工匠们各司其职,有做车轮的、做把手的,有安装座箱,有锻造把手的,众人齐心协力,干得热火朝天。芳菲钰、李小凤也自愿去碧阁山庄帮忙,她们还请了五个勤快的妇人给工匠们洗衣做饭。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辆辆崭新的黄包车挤满了原本空荡荡的院子。新造的黄包车较之老的,制作更加精良,坐起来也更舒适安全,不但加了穹盖和刹车装置,而且轮子外圈还钉上了一圈均匀的皮革,可以极大的减小行驶中的颠簸感。这日,刘富贵、张大力新送了一批材料到碧阁山庄,看到整齐摆放的黄包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是瞧来瞧去,刘富贵总感觉少了什么,心里有些不踏实。他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却还是记不起。等到吃饭时,他突然撂下碗筷,把张大力、阿三拉到一旁,急切道:“现在黄包车快造完了,可是车队雇佣的人一个也没着落?” 阿三一拍脑门,道:“是啊!”随即把目光转向张大力,问道:“力哥,前些日子,你去过劳力市场,有劳工雇佣吗?” “有!”张大力周全道:“车队雇佣多少人,雇佣做什么行当的,这些我们是不是都得考虑清楚?” “那是!” 刘富贵回想了一下自己编写的文案,说道:“我们需要雇佣车夫、账房师傅、车站调度员、清洁员和黄包车修理师!” 张大力皱皱眉头,忧心道:“富贵!扬州城以前没有黄包车,修理师去哪雇哦?” 刘富贵看了看他,侧过身,指着正在吃饭的工匠们,道:“这些师傅能制造出黄包车,修理应该不在话下!” 张大力转忧为喜,憨憨笑笑。 阿三问道:“我们总共雇佣多少人?” 刘富贵敛容,转动着眼珠子,掐指算道:“车夫三百二十人,清洁员三人,账房师傅五人,调度员三人,黄包车修理师暂时不定!大概三百一十人!” 张大力和阿三这才心里有了底。 刘富贵从容道:“确定了人数!事不宜迟,我们吃了饭分头行动,去各大劳力市场雇人!”他又看了看阿三和张大力,又叮嘱道:“雇老实人!” 三人聊完了,匆忙回到饭桌前,对付着吃了些饭菜,便马不停蹄的分头直奔各大劳力市场。花费了三天光景,三人初步挑了五百人;后来俩天,他们又从五百人筛选了三百三十五人作为雇工,并召开了一个雇工大会,当众宣布了黄包车队一系列工作制度和管理纪律。当日,他们还给每位黄包车夫发放了一本扬州一本通,提前让车夫们熟悉扬州城的地理情况等等。此后,刘富贵三人经过反复商讨,决定把富贵宅行改为富贵商行,分别成立了宅行业务部和黄包车业务部,阿三全权负责黄包车运营。 与此同时,刘光耀未雨绸缪,召见了杨茂才和税曹官员,告知他们授权富贵商行组建黄包车队是筹募军饷的大计,要求扬州府衙全力配合,务必做好三件事:通告各大商行,若无钦差府授意不得从事黄包车客业务,违者重罚;二,规划设立十五个泊车点;三,富贵商行可免除任何苛捐杂税。另外,陈文清遵照刘光耀的指示,向扬州卫所借调了五十名卫兵,成立了黄包车稽查队。 第84章 整风严打 蔚蓝的天空纤云不染,今儿又是黄道吉日。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中,阿三、张大力在位于井字街的黄包车总站为黄包车业务部隆重揭牌。车夫们个个健壮如牛,精神抖擞,清一色短打青衫。“出发!”一声号令,每十辆黄包车排成一条长龙奔赴指定的泊车点。 百姓们瞧见黄包车队好奇不已,蜂拥聚集在路旁围观,议论纷纷。张三咋舌道:“这车子稀奇得很哟,以前没见过!”李四指着黄包车,猜度道:“它有个座箱和伞盖,是不是拉人的?”王五索性大声朝车夫嚷道:“汉子,你拉的车是干什么用的?”车夫憨厚笑笑,洪亮道:“拉客的!大爷要不要坐坐感受一下!”王五一脸拘谨,又问道:“要多少钱啊?”车夫道:“按照路途远近收钱!”王五一时想不出要去什么地方,随口道:“那你送我回家!”车夫欣然把车拉到他身边停下,躬身请王五上车,王五一脸得意,阔步上了车。车夫忙问道:“大爷家在哪呢?”“八字街!”“好勒!”车夫手臂用力,脚下生风拉着客人径直奔向目的地。有人第一个吃螃蟹,其他的百姓也跟风抢坐黄包车。一时之间,穿梭在大街小巷的黄包车名声大噪,成为了扬州城一道流动的靓丽的风景线。 黄包车方便了出行,自然大受欢迎。扬州城大人多,一整天,车夫们几乎没什么休息。几日下来,许多车夫脚底都长了血泡,少数体力不支病倒了。每到傍晚时分,帐房的师傅们收钱记账,忙得不可开交。 一晃,黄包车车队经营已有十多天。月末,刘富贵带上账本前往钦差府汇报。刘光耀认真看了账目明细,欣喜异常。短短半月,除去所有开支,车队盈余六千两银子。他大赞弟弟和阿三等人经营有方,并心存感激。 各大商行的会长们看着富贵商行挣大钱,既羡慕又嫉妒。知府衙门已经提前知会他们没有取得钦差大人默许,不得经营黄包车客生意。金钱是个魔鬼,它无孔不入,洞悉人的贪婪,有人决议铤而走险。 连日阴沉,这日天空总算放晴。正午时分,偌大的黄包车总站空荡荡的,阿三躺在靠椅上闭目眼神,享受暖暖的阳光。 “东家!东家!”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连续喊了俩声。 阿三闻声听出了是帐房的主管沈师傅,立刻坐直身子,看着他问道:“沈师傅,有事吗?” 沈师傅蹙眉道:“东家!这十来天,我发觉账目有点不对劲?” 阿三脸色一沉,道:“哪里不对劲?” “放在以前,一个车夫每天多则能挣个五六两银子,少则也有三两!现在每天最多的都不超过四两银子!”沈师傅翻开了账本,如实说道。 “兴许前些日子天气差,出门的人少,客人也就少了!”阿三望了望天空,揣测道。 沈师傅面色凝重,道:“您说得有道理,但不至于下降得如此厉害!”他顿了顿,狐疑道:“此事必有蹊跷!” “嗯!”阿三赞同的点点头,思绪陷入了沉思。好好想了一个时辰,他马上赶到钦差府,把这事告诉了陈文清,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调查缘由。 次日天还没亮,陈文清领着三个亲兵早早到了黄包车总站,换上车夫的青衫,混在不同的车队赶往泊车点。半个时辰后,陈文清一队十人拉着车到了红粉巷。各家青楼大门洞开,逍遥快活了一夜的嫖客们打着哈欠,边朝车夫们招手边喊:“拉车的!过来!” 一个、俩个、三个,一转眼功夫,叫走了八辆车,留下了陈文清和一个叫于老四的车夫。于老四正靠着黄包车大瞌睡。 “哥们!”陈文清用脚踢了踢他。 于老四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干嘛!” 陈文清赔着笑脸,问道:“你怎么不去拉客啊?” 于老四立刻上火,怒目瞪着他,喝斥道:“嘿!你小子怎么不上道,少管闲事!” 陈文清厚道道:“咱们拿了别人钱,不能不给别人干事嘛!” “闭嘴!老子没闲工夫听你讲大道理!”于老四伸了伸懒腰,道,“小子,你拉再多客人一天也就五十文钱,多干不如少干,少干不如不干!” 陈文清听了这话,气得一脸铁青,暗道:“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汤,于老四消极怠工,容易影响别人情绪。而且这种思想若是像瘟疫一样传染,会直接危机到黄包车队的盈利!” “拉车的!过来!”红楼大门外一个客人正在向他招手。 陈文清没心思再往深处想,拉着车飞奔了过去。跑了一上午,陈文清肚子也饿了,路过一饭馆,瞧见有三辆黄包车停在门口。他停下车,径直进了饭馆。 “哥们!过来一起吃!”左边靠墙有一桌,坐着三人,正向他打招呼。 陈文清擦了擦汗,快步走过去,对着三人笑了笑,然后坐下喝了碗水。 “哥们!你哪个泊车点的?”一车夫问道。 “红粉巷的!” “哦!上午跑了多少钱啊?” 这是黄包车夫的行话,意思是上午挣了多少钱。陈文清解开系在腰间的钱袋,仔细数了数,道:“二两银子吧!” “哟!不错嘛!”又一车夫夸奖道。 陈文清爽朗笑笑,道:“你们都点了什么菜啊?” “烧鸡、牛肉、炖鱼,还有一个青菜,俩盘糕点!” 拉车是体力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陈文清估摸着这几个菜至少要半两银子,问道:“咱们一天就挣五十文钱,一顿饭就吃了半月工钱,你们真舍得!” 三个车夫不约而同的看着他,放声大笑。 陈文清有点不知所措,讶然道:“你们笑什么?” “新来的!”一个车夫指了指他。 “肯定是新来的!”另一个车夫断言道。 “我是新来的!”陈文清猜测他们的规定。 “兄弟!我们拉黄包车的,吃饭花的都是东家的银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陈文清恍然大悟,心下忖道,“吃饭花点钱事小,只怕他们还要中饱私囊!” “兄弟!哥们还告诉你,做人不要那么老实,每天能拿点就拿点!”一车夫向陈文清使了个眼色,故作聪明道。 此话说得隐晦,明白人一听就懂。陈文清会意,道:“了然!了然!” “客官!菜来咯!”店小二吆喝一声,手脚麻利上齐了菜肴。 吃了饭,三个车夫争抢着结账。出了饭馆,四人拉着车散了。陈文清转悠了一个时辰,申时到红粉巷交车给下一班车夫。他马不停蹄赶回黄包车总站,与三个亲兵汇合,又找到阿三,把一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其中一亲兵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八字街一带有黑车。 陈文清获悉,第二天一个人溜达到八字街,坐了三趟黄包车,也没察觉异样。今儿个太阳大,陈文清怕热,坐在一路边茶馆纳凉,一双眼睛东张西望。这时,一个小巷子里窜出来一辆黄包车。陈文清立刻朝车夫招招手,喊道:“拉车的!” 车夫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笑嘻嘻道:“大爷!去哪啊?” “淮水街!” “好勒!”车夫拉着他,脚下生风,跑得还挺快的。 陈文清看着他厚实的背影,拉家常道:“大哥!你们干这个挺辛苦的吧!” 车夫用搭在肩上的粗布擦了把汗,喘着大气道:“是啊!不过咱们拉客多,赚得也多!” “我可听说你们每天做多做少,都是拿一样的工钱?” 车夫压低了嗓门,道:“大爷,实话告诉你!我这是黑车,从明月商行承包的,每天只上交二两份子钱,其余挣了都是自己的!” 陈文清套出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师傅!我不去淮水街了,你拉我去井字街吧!” 车夫放慢了脚步,商量道:“大爷!淮水街和井字街一东一西俩个方向,你等会得给我加点钱!” “没问题!” 约莫一炷香功夫,车夫拉着陈文清到了井字街,问道:“大爷,在哪停?” “再往前面走点!” 车夫拉着他往前走了百步,停下车,道:“大爷!你给一两银子吧!” “哦!”陈文清应了声,立刻吹了一个尖锐的口哨。四个身着便衣的卫兵围了过来,上前逮住了车夫。 车夫一愣,以为他们是抢劫,正欲大呼求救。卫兵急忙用布堵上了他的嘴套上头套,架住他押到了钦差府,没收的黄包车送到了黄包车总站。 到了钦差府,卫兵摘了车夫的头套,取出堵嘴的布,押着他坐下。车夫重见天日,恶狠狠的瞪着他们,道:“你们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 陈文清脸色肃杀,坐在车夫对面,目光犀利的瞅着他,道:“我是黄包车稽查大队队长陈文清,你私自偷运客,该当何罪?” “完蛋了!”车夫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来不及后悔,哭丧着脸道:“大人,我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三个孩子。我也是生活所迫,才会干这买卖啊?” 打草惊蛇,陈文清明白这个道理,提醒道:“你从实招来,或许还能戴罪立功!” “大人,我招!”车夫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陈文清朝一旁的卫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做好记录,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牛大仁!” “多大了?” “三十有六!” “家住何处!” “扬州县洞井乡二勾子村!” “你的黄包车从哪弄来的?” “托朋友关系找明月商行承包的!” “怎么个承包法?” “上缴一笔保证金,十两银子,签一份承包契约合同,明月商行租借一辆黄包车给承包人,每天上缴二两份子钱!” “明月商行有多少辆黄包车!” “不清楚!”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了!”牛大仁摇摇头。 “签字画押!” “大人!你不是说让我戴罪立功吗?”牛大仁一听要签字画押,感觉自己被他卖了,死活不肯。 “好!”陈文清欣然道。 当日傍晚,牛大仁领着陈文清一队人马突击明月商行黄包车窝点,抓了二十多人,收缴黄包车十五辆,当场没收三百多两银子。接连数日,黄包车稽查大队明查暗访,相继打掉了大富商行、六喜商行几个私自经营黄包车买卖的窝点。阿三根据陈文清的反馈,开除了一些消极怠工的车夫,又给黄包车装了一个结实的钱盒子,以避免车夫接触到银子和铜钱。然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种玩意实际是个摆设,起不到任何作用。为了打击黑车,黄包车稽查大队每日例行巡逻,威慑黑车。同时,黄包车业务部又给每辆黄包车和车夫制作了牌号,不过久而久之,黑车也学会了这套把戏。黑车偷运屡禁不止,加之扬州商会三番两次向衙门和钦差府施压,要求放开黄包车运营管制和垄断。刘光耀倍感压力,急忙召集刘富贵、阿三等人商量对策。 第85章 承包经营 书房里,刘光耀抿了口茶,直言道:“今儿叫你们来,是想谈谈黄包车队的事!” 阿三瞥了眼陈文清,心道:“陈将军不厚道,把我给卖了!”念及到此,他急忙起身,主动认错道:“大人,我经营无方,导致黄包车队出现了众多纰漏,自愿请辞!” 刘光耀莞尔一笑,谅解道:“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就好!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你且说说,我们给你参谋参谋!” 近来,刘富贵对黄包车队的经营过问较少,意识到阿三有事瞒着自己,生气的瞅了瞅他。 阿三安坐,侃侃道:“经过一个月运营,我们调查发现了几个亟待解决的矛盾,第一,因为我们给车夫的工钱每日只有五十文,有少数害群之马消极怠工;他们不但用公款吃饭,而且还会私自截留一部分中饱私囊。第二,黑车。这半个月,黑车猖獗。陈将军统领的黄包车稽查队费尽心思,打掉了几个私运黄包车窝点,可是还是有不少商行顶风作案!” 刘光耀认真听他说完,总结道:“阿三说得矛盾十分突出,直接导致我们这半个月盈余只有三千两,比上半月少了足足一半!” 刘富贵诚然道:“150辆黄包车,每日要拉这么多客人,要即使监管,确实很难!”又叹息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黑车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有利可图!” 陈文清进言道:“大人!末将捣毁了一个黑车窝点,他们的运营模式或可借鉴!” 刘光耀挑眉道:“什么模式?” “承包经营!” “承包经营!”刘光耀重复了一遍,细问道:“怎么个承包法?” 陈文清述说道:“我们可以将黄包车承包给车夫,他们须缴纳一笔保证金,同时每天上缴份子钱,盈亏自负。这样我们不但舍去了许多监管的麻烦,还可以鼓励车夫们的积极性!” “这法子好!”刘光耀认同道。 刘富贵顺着他的思路,接过话茬道:“哥哥!扬州城登记造册的有十多万户,150辆黄包车远远满足不少巨大的需求,这也是黑车猖獗的缘由之一。如果采取承包制,我们可以放出去更多的黄包车运营指标,这样可以有效遏制黑车,同时赚得更多!” “弟弟,你说得有道理!”刘光耀面露喜色。 刘富贵又道:“对于现有的富贵商行的黄包车队,我们可以直接包给聘用的车夫。新发放的黄包车指标,直接让各大商行竞标。如此一来,我们又可省去很多事!”“这个法子可行!”刘光耀当即拍板道,“承包经营作为探索,我提议第一批不宜发放过多的指标,大概50100辆,你们觉得如何?”他心道:“采取竞标方式承包,一石二鸟,一则各个商行不会再喋喋不休抱怨没有放开黄包车经营,二来又可以从中大赚一笔,何乐不为!” 其余在座三人并无异议,点头表示同意。商榷完所有事宜,四人闲聊一会,各自散了。次日,刘光耀草拟了一则黄包车竞标通告,命人誊写了几十份,吩咐陈文清派人送去各大商行。 月圆星灿,花香四溢,华灯初上。钦差府大厅,桌子上放着水果、瓜子、花生和一盘盘精致的糕点。杨茂才、王德贵、于好龙一众官员都在。各大商行的会长济济一堂。刘光耀珊珊来迟,手上还攥着本鎏金的册子,款步走上了特设的案台,众人立刻静若寒蝉,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纷纷投向他。 刘光耀环顾众目,一脸笑意道:“诸位同僚,各大商行的会长,欢迎你们参加今晚的黄包车运营竞标大会!”顿了顿,又道:“今晚发放黄包车80辆指标,俩年运营权,保底价俩千两银子,现在有意者可以举手报价!价高者得之!” 明月商行会长胡有前第一个举手,报道:“俩千零五十两!” “俩千一百两!”大富商行会长报道。 “俩千五百两!”六喜商行会长马云一口气提了四百两,志在必得扫了眼众人。 “俩千五百两一次,俩千五百两俩次!”刘光耀目光游走,声音放慢了许多,寄望有人再出高价。 胡有前不太善意的瞅着马云,咬着牙道:“俩千八百两!” “呼!”一片唏嘘声。 上官博眸子里露出一丝不屑,嘀咕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群傻瓜!”话毕,第一个走了。 “三千两!”马云不紧不慢道,好像吃定了对手。 人活一口气,胡有前心跳加速,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嘴巴颤抖道:“三千一百两!” “三千五百两!”马云心态放松,轻松报价道。 胡有前实在有些扛不住,直接气昏了过去。 三千五百两,早已超过了刘光耀的预期。他绽放笑容,朗声道:“三千五百两一次,三千五百两俩次,三千五百两,成交!” 一锤定音,马云魄力十足,拿下第一批次黄包车运营指标。 与此同时,阿三张贴了告示,告知所有黄包车夫可以承包经营黄包车。车夫们喜出望外,看到了挣钱的机会,许多人自己没多少家底,找了三大姑八大姨,东拼西凑弄银子承包黄包车。飞奔的黄包车穿行于大街小巷,刘富贵看着自己亲手建立的商业模式,内心充满了成就感。他锁定了下一步棋发行商票。 第86章 定义“商票” 那日,金大山从竹子林随刘光耀等人回了扬州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是夜,刘光耀在钦差府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出山之前,金大山曾与刘光耀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即是不在钦差府居住,需另外安置。次日一早,刘光耀吩咐陈文清办理此事。陈文清不敢耽误,在扬州城选了三处新宅供金大山挑选。金大山逐一看了,择了处较为安静的宅子安顿,并取名叫竹林斋,以示对竹子林的怀念。选定了住宅,陈文清雇了丫鬟、厨子和管家等佣人,又从钦差府钦点了四个卫兵充当看家护卫。金大山过了几年闲云野鹤的日子,爱自在不喜好一大帮人鞍前马后的伺候,他只留下了一名管家和俩个护卫,其余一一谢绝。刘光耀知晓金大山好饮酒和品茶,又命人买了上好的美酒和君山银针、西湖龙井、普洱茶,专程送去竹林斋。 商票所是一个全新的组织,它有别于商行却能助力商行。它类似一座桥,一边是欣欣向荣渴望发展壮大的商行,另一边则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些白花花的银子从何而来,来自于老百姓。出山以后,金大山时时都在想着如何构建商票所这座无形的“桥”。无奈他像个无头苍蝇,四处碰壁,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突破口。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半夜,万籁俱寂,月影西斜,整个扬州城沉睡了。金大山猝然梦醒,商票所萦绕心头,回忆起当日钦差大人提出筹建商票所还有另一层意思筹集军饷,他自觉肩头压力不小。和衣起床,徒步到木窗旁,推开窗户,极目眺望满天星斗,吟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又道:“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念叨了几句,他酒瘾来了,溜到了偏房,取了一瓶好酒,不容分说三俩下灌下肚,全然都没品出个滋味。喝了酒,回了房,径直躺上床,只感觉天旋地转,眼一闭找周公去了。 在商言商,金大山沉浮商海几十年,起起落落,不过一句话“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他虽然清楚商票所的作用,但将心比心,站在商行会长和普通老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他们需要知晓“商票到底是什么”、“商票对于他们又意味着什么”、“商票所是个什么组织”、“什么商行能够发行商票”、“发行商票走什么程序”、“怎么买卖和交易商票”、“如何监管发行商票的商行”等诸多问题。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顺着这条思路顺藤摸瓜,金大山豁然开朗,打算从商行开始着手。 艳阳高照,神清气爽。金大山和管家坐着马车,马夫赶着马儿在城里缓慢前进。拉起布帘,二人一路游目四顾,见道路宽阔,新宅林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短短三年,扬州城建造新城大兴土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金大山没有任何惊喜,反而心底有一丝丝凄凉。马车行进到石头街,他急忙叫停下车,走到路旁一个熟悉的商铺,抬头望望牌匾,蹙眉暗道:“怎么商行名号都变了!”进去一瞧,原来卖绸缎,现在却经营饰品胭脂。一问店小二,才知老板换了人,以前经营的买卖也不做了。这些年,倭寇三度进犯扬州城,许多家财万贯的商贾富豪为了躲避灾祸,变卖典当了家产,带上家眷搬迁到内陆州郡。金大山一脸失望,出了商铺坐着马车,又窜过了几条老街,下车寻访了四五家以前朋友的商铺,不料这几家商行早已物是人非,有的关门大吉,有的搬迁了,还有的商行被拆除了。他徒生悲伤,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转悠了十余天,金大山对扬州城各行各业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回了府,他顾不上休息,根据以往从商的经验,又通过实地走访,整死思绪,分文别类规划出十多个行业:耕田业、养殖业、住宿餐饮业、造房建屋业、衣物业、打铁业、押运业、零售业等。 连日奔波劳碌,已过耳顺之年的金大山确实有些吃不消,瘦了四五斤。一个好汉三个帮,他深感独木难支,吩咐管家放出风声金大山回扬州再战商海,重招旧部。消息一出,过去受雇大金商行的伙计纷纷找上门来。来人多了,护卫拦都拦不住,门槛都被踩破了,原本小小的厅堂变得十分拥挤。金大山看见一张张熟悉的老面孔,又欣喜又激动。 老马,原大金商行的账房师傅。他紧紧拉住金大山的手,落泪道:“会长!自从那夜大火,你已销声匿迹三年了,我还以为你想不开寻短剑咯!” 金大山一脸愧疚,定睛看着老马,摇头悔道:“当时,我万念俱灰,负气之下决心归隐山林,实在对不住诸位老伙计啊!”他扫过众人的面庞,黯然的埋下头。 又一老妪,佝偻着背,本是大金商行的清扫工。她扯着嗓门道:“会长,你是好人。我一把老骨头干不动,今儿个我把儿子带来了,他有一身蛮力。只要您用得着,任凭差使!” “老姐姐!谢谢!谢谢!”金大山感激道。 “会长!你出山再战商海,我是一条心跟定你干!”说话之人声音浑厚,约莫四十出头,名叫萧波,南京人氏,在扬州商海摸爬滚打十余年,深谙各行各业的明规则潜规则。他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仗义道:“会长!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交给你了!” 金大山动容不已,急忙用手推开银票,谢道:“心意我领了!他环顾众人,诚然道:“各位老朋友老伙计,今天大家能来,我很高兴!今日不提商行的事,我们能再聚在一起实属不易,我请大家喝酒,不醉不归!”他领着众人找了竹林斋附近的一家酒楼,要了美酒,点了菜肴。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畅谈叙旧。酒足饭饱之后,金大山欢送了众人,暗中示意老马和萧波不要走。回到酒馆,他向二人吐露了肺腑之言,并告知了筹建商票所一事,言语中希望二人能助一臂之力。老马和萧波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允诺留下。 有了老马和肖亮的加入,金大山如虎添翼。三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研究如何组建商票所。经过反复讨论,集思广益、博采众长,整理出了一套商票所的草案。商票所初步设立四个机构,商票发行审核司、商票监督司、商票交易司、商票处罚司,明确了各司的职责。在此基础上,专设立商票所主席,统筹全局。草案中还详细介绍了商行发行商票的条件和资质、商票发行的具体程序与规则、商票的交易原则等等。他们没有闭门造车,请了刘富贵、阿三过目。刘富贵阅读后,提出了宝贵意见,如“怎么定义商票”、“商票的定价标准”等等。金大山虚心听取,对草案进行了细致的修改,这才决定送呈到钦差府审议。 第87章 未雨绸缪 多日不出门,刚走出竹林斋,一个壮汉拉着辆黄包车从眼前疾驰而过。黄包车是他的得意之作,见着亲切。他笑了笑,不由得想到了刘富贵,嘀咕道:“这臭小子还真是块做买卖的好材料!”一旁的老马、萧波不知他何故发笑,问道:“会长!你笑什么?”“没什么!”金大山回过神,摇了摇头。三人坐着马车到了钦差府。 刘光耀听闻金大山求见喜上眉梢,心道:“金先生此番前来,必是商票所的事有了进展!”他整理了仪容,亲自出门迎接。见了金大山,寒暄道:“金先生,多日不见似乎瘦了点!”金大山莞尔一笑,玩笑道:“千金难买老来瘦!”他又向刘光耀引荐了老马和萧波。进了内堂,入座看茶。刘光耀关心道:“金先生吃住还习惯吗?”金大山点点头,开门见山道:“大人,我写了份关于组建商票所的草案,请你过目!”话毕,单手递给刘光耀,颇有点傲慢。刘光耀爱才,并不动气,接过草案,逐字逐句看完了,欣然道:“草案写得不错!辛苦了!”金大山神情泰然,淡定道:“大人过誉了!”又道:“大人准备什么时候成立商票所?”刘光耀不急于回答,思忖道:“成立商票所一事关系重大,我须禀明圣上再做定夺。”故托辞道:“成立商票所不可之过急!一则,选址兴建商票所需要时日,二则还要招募人手!”又补充道:“这俩件事还劳金先生费心!”金大山爽快道:“大人放心,我会妥善解决这俩件事!”话毕,起身告辞。三人一走,刘光耀即刻奋笔疾书,言辞恳切的写了本组建商票所奏章,命八百里快马送抵京城。 这日,有人送了张请柬到竹林斋,请金大山去上官客栈赴宴,落款是扬州商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金大山思虑,以后少不了和商行打交道,此去正是一个机会,可以向各大商行的透个口风,说道说道商票所的事。另外他还有个私心,上官客栈乃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饭馆,储藏了有许多美酒。金大山带上老马、萧波如约赴宴。三人刚一下轿,等候在上官客栈大门处的上官博和秦天宇携一众商行的会长们进步相迎。上官博恭敬道:“金老!恭迎大驾光临!”又瞅瞅金大山左右二人,猜道:“这二位想必就是金老的左膀右臂,老马和萧波吧!” 金大山满脸笑容,玩笑道:“说了这么久,你不会就让老夫这么站着吧!” 秦天宇暗道:“这老头架子倒不小!”嘴上却客气道:“金老请!” 进了客栈,金大山反客为主,和马、萧二人占了三处最好的座位。上官博与众会长落座。上官博一脸笑意,环顾众人,道:“今晚良辰美景,在座诸位会长与我有幸能和商界老前辈金大山金老共进晚宴,尊听教诲,实是人生一大快事!我提议,我们一同敬金老一杯!”话毕,在场之人全部站起,端起酒杯。 金大山好酒如命,举起酒杯,喜道:“干!”酒一入口,他马上吐了出来,这一举动让众人目瞪口呆。他忿忿的看着上官博,喝道:“上官会长,你一口一个金老何等客气,却用这样的酒来招待我,没有一点诚意!” 上官博听他出言斥责脸面无光,忙上前赔罪道:“金老别生气,晚辈多有怠慢!”急忙道:“来人!上琼浆玉液!”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金大山这才放他一马。侍女上了琼浆玉液,金大山兀自独饮了三杯,欢愉道:“好酒!好酒!”完全没有在意在场站立的各位会长。 上官博强颜欢笑,亲自给金大山又斟满酒,圆场道:“金老!我们大家敬你一杯!” “干!”金大山灌下一杯,见众人正要落座,大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回敬大家一杯!”众人再喝了一杯,方才入座。 喝了美酒,金大山解释道:“各位会长,刚才老夫并不是要倚老卖老耍威风,着实是爱酒如命!失礼了!” 这话一出,上官博舒心不少,见好就收道:“金老,晚辈招呼不周,忘您见谅!”又笑问道:“金老,此番出山打算做什么买卖?” 金大山眼带笑意,挪身与萧波调换了个座位坐到上官博身边,缓道:“上官会长,老夫我没打算做买卖。此次回扬州,我是为在座各位谋福利,为各家商行牵红线来的!” 上官博摸了摸肉嘟嘟的下巴,不明白他的意思,追问道:“金老,您要为我们在座的各位谋什么福利,牵什么红线呢?” “哈哈”金大山爽朗笑笑,喝了杯酒润了润喉咙,道:“扬州城如今兴建新城,正是各家商行壮大发展的机会。商行发展需要大量的银子,我就是来给各家商行牵银子的红线!” 上官博的小眼睛立刻放出精明的光,喜道:“尽有这等好事,还请金老明言?” 金大山猝然站起,简言道:“发行商票!” 秦天宇蹙眉,不解道:“什么是商票?” “商票是商行为筹集银子时向出资人,发行的票据凭证,商票代表出资人对商行的所有权。” 话音刚落,明月商行的会长胡有前冷冷道:“这般说来,发行商票不等于把商行给卖了!” 金大山走到他身边,述说道:“这么说有一定道理,但不完全正确!打个比方,假如上官商行发行十万股商票,商票每股价是一俩银子,那么上官会长就能筹集到十万俩银子,可是上官会长为了保持对上官商行的绝对控制权,必须持有一半的商票,也就是五万股商票以上!” 众会长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道理。秦天宇又问道:“商行发行的商票,谁会购买,买了又有什么好处?” 金大山朝老马使了个眼色,老马心领神会,出言释疑道:“商票的购买者可以是商行,也可以是普通老百姓,更可以是你、我、他!至于为什么购买商行的商票,主要是看重了商行能够赚钱。发行商票的商行赚了钱,当然也要回馈我们的出资人,所以要给予商票所有人分红!” 众人窃窃私语,大厅里嘈杂不已。马云低声道:“商行怎么发行商票呢?” 金大山耳朵很尖,透露道:“商行可以去商票所发行商票!” “商票所?”众会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听说过扬州有这么个地。 秦天宇急切道:“金老,您就别卖关子了!商票所在哪呢?” 金大山畅快的饮了杯酒,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吊足了众人的口味,金大山三人春风得意,高兴地喝酒吃菜。上官博、秦天宇等人则对发行商票充满了好奇,三番俩次想要再从金大三口中套出些消息,无奈金大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活都不多说一句。次日,各家会长带上礼物,专程赶到竹林斋拜访金大山,请教发行商票一事。不过金大山早已吩咐护卫,一律不见生客。会长们吃了闭门羹,怏怏的打道回府。 三日之后,信差从京城赶回了扬州,带回了一纸皇帝的亲笔书信,信上只写了短短十几字:爱卿便宜行事,无须事事呈报\uff08盖了皇帝印玺?!刘光耀看了信受宠若惊,深感皇恩浩荡,面朝北方肃穆道:“圣上如此信任下臣,下臣定当肝脑涂地,为国分忧!” 商票所选址定在了雁子街,此街面临小秦淮河,背靠雁荡山,是扬州新城最繁华热闹、商行最密集的地方。择了良辰吉日,刘光耀、金大山与一众扬州官员进行了的奠基仪式。仪式完毕,筑造工匠进驻现场破土动工。商票所采用前厅后院式结构,前厅主要是交易大厅,后院为商票所内设机构办公衙门。商票所修建期间,金大山未雨绸缪,吩咐萧波花大气力对商票发行、买卖进行大肆宣传。萧波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印制了上百本商票所发行商票手册,派人送到各大商行。动用官府资源,在城门口、酒楼、饭馆、妓院各处场所张贴买卖商票的告示。联合富贵商行的黄包车事业部,将广告贴在黄包车上,广告语十分有趣新颖,“你想钱生钱吗?那么买商票吧!”又雇佣了一批说书人,搭台鼓动百姓买商票。 第88章 推介大会 万丈高楼平地起,商票所日渐落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有了萧波前期疯狂的传播攻势,金大山趁热打铁,他包下整个上官客栈,隆重的召开商票发行推介大会。蠢蠢欲动的会长们无不争相前往。当日,上官客栈人头攒动,屏住呼吸,全部的目光聚焦到临时搭建的一个小高台。刘富贵和阿三也来了,偷偷缩在一个角落里。千呼万唤始出来,满头银发的金大山步履稳健,阔步走上了高台。他气色不错,游目扫过一张张期待的面庞,朗声道:“欢迎诸位的到来!” 一阵山呼海啸的掌声,众人竖起耳朵聆听。金大山中气十足,侃道:“近来,大家都在谈论商票!首先,我们得知道商票到底是何物?商票就是商行为筹集银子时向购买人,发行的票据凭证,商票代表购买人对商行的所有权。发行商票能够募集银子,发展壮大商行。发行商票分三步走,先再审核最后发行。发行商票的商行需要满足若干要求,一商行必须是赚钱的,二商行主要经营什么业务,三商行所有者购买的商票须超过发行商票总数的一半,并且一年内不允许出售;四官府出具商行合法经营文书。依据《商票发行与交易律》,符合商票发行条件的商行,还要提交招票说明书、三家以上钱庄对商行的资产评估和账本审核报告、商票公开发行文书交由商票所审核。审核后,商票所对商票进行实地考查,考察合格的商行允许发行商票。”大致的讲述了发行商票的流程,他环顾众人,问道:“各位会长,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提出来?” 马云面带疑惑,问道:“钱庄对商行的资产评估是什么意思?” 金大山莞尔一笑,解释道:“就是钱庄认为你商行值多少钱?” “商行发行商票到底能募集多少银子啊?” “问得好!”金大山说道:“钱庄评估你商行值多少银子,你就发行多少股商票!比如上官商行值五十万俩银子,发行五十万股商票,上官会长认购了一半商票,还剩下二十五万股商票。原本每股商票是一俩银子,但上官商行发行的商票遭到百姓的哄抬价格,那么每股商票也就可能值二俩银子三俩银子,甚至五俩银子。这样,募集的银子远远超过二十五万俩了!” “这么说来商票的价格并不是确定的?” “商票价格是浮动的,有涨有跌,这都取决于商行的自身经营情况!”金大山如是说。 明月商行会长胡有前询问道:“金老!商行发行商票为什么分为一次认购、二次认购?” 金大山挑眉道:“一次认购主要针对购买商票的大客户,二次认购主要是散户!一次认购一般是商票在商票所上市之前,而二次认购则是商票在商票所正式上市后!” 刘富贵蹭了蹭了阿三,赞道:“金老还真有俩把刷子!” “那还用说!”阿三笑了笑,道,“我打心底崇拜他!” 沉默良久的上官博终于大开金口:“金老,商行发行了商票要受到什么约束和管制吗?” “商行发行商票后,要接受商票所的监管。每一季,商行要发布经营文书;每半年,赚了钱的商行要拿出其中的三分之一分给商票持有人;商行作出的重大经营决策须通过商票所正式发布告知百姓等等!” 安静了片刻,秦天宇发问道:“金老,商行发行商票要给商票所多少银子?” “商票所抽取商行发行商票募集银子总数的百分之一!” 诸位会长踊跃提问,金大山从容应对,一一为之答疑解惑。只是他年岁已高,起初是站着回答,后面只能坐着。 商票所主体建筑已经完工,工匠们正井然有序的进行装潢。刘光耀到雁子街实地察看了一番,衣衫全部汗湿了。他与陈文清找了家小店,喝茶解渴。 陈文清抬头望望白亮亮的日头,进言道:“大人,天气这么热,不如早些回去吧!” 刘光耀摆摆手,笑笑道:“多日不见金先生,我们去竹林斋走一趟。” 陈文清冷哼一声,心直口快道:“那糟老头一身傲气,大人何必如此抬举他!” 刘光耀不为所动,剖析道:“但凡有才华有本事之人,不免有些桀骜不驯、放荡不羁。这类人吃软不吃硬,须灵活变通,收其心,方能事半功倍!” “道理虽是如此,但金老头未免太不可一世了,几次三番对大人无礼!”陈文清抱不平道。 “陈将军豪杰之人,这般想法是不是有些小家子气啊!”刘光耀出言激道。 刹那间,陈文清一脸通红,颇有几分可爱,也不说话了只一个劲的喝茶。 歇息了半个时辰,二人买了些礼物,径直赶往竹林斋。 “老爷!老爷!”管家匆匆跑进书房,结巴道:“钦钦” “有话慢慢说!”金大山斥道。 不待管家开口。远远传来了声音,“金先生!我是不请自到啊!” 金大山闻声看去,是钦差大人,立刻舒展笑颜,客套道:“大人日理万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说话间,老马、萧波早已拔座而起,躬身相迎。他眼睛很尖,瞅到了陈文清手里的家伙,喜道:“大人来就来,何必破费呢?” 陈文清轻蔑的瞄了一眼他,暗暗道:“这小老头眼神真厉害!” 刘光耀淡然一笑,道:“来时路过一酒庄,念想金先生好酒,就买了几瓶!” “好!好!”金大山大步流星,一手夺过陈文清手中的酒。他也不讲究礼数,当众打开一瓶,爽快的喝了几口。解了馋,赞道:“好酒!好酒!谢谢钦差大人!” 刘光耀打趣道:“古书常言李太白好酒贪杯,今日得见先生嗜酒如命,倘若你二人对饮,怕是难分伯仲!” 金大山满脸自信,放言道:“论写诗,李太白可谓天下无出其右者。论饮酒嘛,我金大山可不服他!” 众人哈哈一笑。 刘光耀敛容,问道:“金先生,商票所不日竣工!下一步,先生有何打算?” “择个良辰吉日,挂牌成立商票所!” 刘光耀又问道:“商票所何时能发行商票?” 金大山喝了一口酒,定睛看了看他,沉声道:“大人不要心急,商票发行不是踢蹴鞠,一蹴而就,有必要的步骤!”又宽慰道:“前几日在上官客栈,我与众会长有过交流,他们对发行商票很有兴趣。老夫认为,只要商票所一揭牌,肯定会有许多商会提交发行商票的书!” 刘光耀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不少,毕竟筹建商票所花费了许多真金白银,倘若没有结果,他既有愧圣上信任,又无颜以对前线奋勇杀贼的将士。 突然,萧波拱手道:“钦差大人,小人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话毕,他拘谨的看了眼金大山。 萧波这一举动,丝毫没有提前告知金大山。金大山气度大,看不出一丝恼怒,反而一脸平静,竖起耳朵听他有何建言。 刘光耀侧目注视着萧波,道:“但说无妨!” “大人,现今谈论发行商票还有一段时间。小人以为这段日子,我们可否发行另一类票种,比如扬州票,一来可以探知百姓购买的兴趣;二来或多或少也能募集到一些银子!”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刘光耀表示赞同,又有些疑虑,“商票有分红,而且可能有涨价;如若发行其他票种,对老百姓又有何吸引力?” 萧波自信的看着他,胸有成竹道:“比如我们发行扬州票,以半年为期限,国定其收益,一俩银子扬州票,半年到期后归还一俩银子还可多获得五文铜钱,以此类推!”又进一步补充道:“发行这类票种,既能周而复始,不断地套取百姓手中的闲置银子,又可以保证百姓有钱可赚!” “有可行性!你与金先生好好谋划,再作定夺!”刘光耀并未听他只言片语就妄下定论,目光转向金大山,爱屋及乌道,“金先生,良将手下无弱兵啊!” 金大山没有丝毫嫉妒,赏识的指了指萧波,会心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众人闲聊了一阵,等到日头稍稍温和,刘光耀和陈文清才返回钦差府。 第89章 想走后门 商票的想法是阿三提出来的,如今付诸实施,金大山说了才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刘富贵认为富贵商行要做大做强,发行商票是必由之路,但自己压根也没底。他脑子活泛,想到条路子。这日,他和阿三专程买了几瓶上等好酒,前去拜访金大山。 金大山、老马和萧波正围坐在茶几旁喝茶。远远瞧见刘富贵、阿三从门口走来。进了门,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刘富贵肉麻道:“金老,我可想死你了!” 老马和萧波不由自主笑了笑。金大山听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狠批道:“臭小子,用我发明的黄包车赚了大钱,这会才想起来看我了!” 阿三抖了抖手中了美酒,道:“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这不是给您老带礼物了吗?” “算你们有心!”金大山微微一笑,摆手道,“别傻站着,快座啊!”他倒掉了紫砂茶壶的茶叶,用沸水清洗了茶壶,重新冲洗了俩个茶碗。 “金老,你快点泡茶,渴死我了!”阿三揩了把汗,催促道。 “臭小子!泡茶是有讲究的!”金大山问道,“这品茶,首先得静心!” 刘富贵诚然道:“这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就是所谓的‘焚香静气’吧!” “你瞅瞅人家多有见识!”金大山当面数落阿三。 阿三没羞没臊,道:“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言谈间,金大山舀了三勺茶叶放入紫砂壶内。茶叶呈金黄色,俩头尖尖,中间厚实饱满,宛如一根根银针。 阿三笑了笑,问道:“金老!这茶叶叫啥名?” “君山银针!”金大山看了眼刘富贵,道,“钦差大人送的!”这时,炭炉上的铜壶呼呼作响,水开了。他提着铜壶,缓缓将沸水倒入紫砂壶里,茶叶一根根垂直立起。 阿三挑眉道:“还有点意思!” 刘富贵不解道:“金老!都说这第一泡茶不能喝啊?” “非也!非也!”金大山摆摆手,解释道,“红茶、乌龙茶、普洱茶,这些茶,因为茶叶中有杂质或灰尘,故第一泡茶不宜饮用,像龙井绿茶、君山银针等黄茶则可以喝!” “原来如此!”刘富贵莞尔一笑,道,“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 茶泡了三道,阿三性子急,喝了几杯,全然没品出个味。刘富贵气定神闲,小口慢酌,自觉君山银针不但香气清高,而且口味甘醇。 金大山突然道:“你们俩来,不单单就为了给我送几瓶酒吧!” 阿三笑着说道:“金老!这次我们来,还有一个事。我、富贵哥和另外一朋友,开了个富贵商行,生意也不错。眼下商票所马上要揭牌了,我们估摸着能不能让富贵商行也上市,发行商票!” 金大山眼神老辣的扫过二人的面庞,不留情面道:“好小子,你们是来拉关系走后门的!” 刘富贵没有说话,阿三隐晦道:“金老!看您说的!” “请回吧!”金大山眼里容不得沙子,愤然站起,下了逐客令。 气氛相当尴尬,老马安抚金大山坐下,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商行主营什么业务?” 刘富贵道:“卖宅、租赁住宅、卖书、还有黄包车经营!” “一个月大概有多少收入?” “约莫一万三千两!” “有多少盈余?” “四五千两!” “那你们发行商票,筹募银子,准备发展什么业务?” “依旧专注宅行业务,重点布局租赁住宅这一块;扩大黄包车经营;开拓新业务,比如餐饮等!” 老马对刘富贵颇为欣赏,道:“你们商行资质不错,业务有前景!盈利客观!按照商票发行程序,上市应不成问题!” 上市有戏,二人默契的看了看对方,露出高兴之色。刘富贵惭愧的瞅了瞅金大山,道:“金老!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俩个小王八蛋!”金大山又爱又恨的骂了句。 第90章 规范市场 黄烟滚滚,噼里啪啦爆竹声此起彼伏;叮咚踉跄锣鼓声震耳欲聋,舞龙舞狮;官员富贾、布衣白丁,人声鼎沸。(.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刘光耀与金大山一同拉下红绸,商票所正式揭牌成立。商票所大厅,有一行醒目的鎏金打字镌刻在正墙,“商票有风险,买卖须谨慎”。大厅设有四大窗口,商票发行窗口、商票交易窗口、商票经营消息发布窗口和商票价格窗口。大厅中央吊有一口大钟,开市闭市都要敲钟。每日辰时开市,酉时闭市。 “铛铛铛!”老马手执铁锤敲响了大钟,商票所大门洞开,众人迫不及待的鱼贯而入。许多商行有备而来,一眨眼功夫,商票发行窗口挤满了人,踊跃的递交商票发行书,秩序相当混乱。老马见状,立刻关闭了窗口,要求众人排队等候。为谨慎起见,商票所只受理了五家商行的书,这五家商行分别是上官商行、漕帮、富贵商行、明月商行和大富商行。 当日,商票所公开正式发售半年期一号大明票。许多涌入商票所看热闹瞧新鲜的百姓们三五一群围在商票交易窗口七言八语,各自心思不一。窗口处,六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得笔直,热情耐心的回答众人的提问。 一壮汉问:“姑娘!大明票能赚钱吗?” “能赚钱!每买一俩银子大明票,到期归还一俩银子本金还可多获得二十文钱!” “银子放在钱庄还得掏钱给它,买大明票不但不收钱,还能赚钱!”一精明的妇人道。 “大姑娘!买大明票有什么手续吗?” “买大明票手续简单,一手付钱一手给票,签字按手印即可!”众人听了跃跃欲试,纷纷掏出钱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突然,一老头警惕道:“你们卖的大明票不是骗人的吧?” “老大爷你多虑了,大明票是朝廷发行的,不会欺骗老百姓的!”老头消除了顾虑,开心道:“我买十俩银子大明票!”在场之人立即认购。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疯狂抢购大明票。约莫五天功夫,小试牛刀发行的半年期一号大明票售罄。一些钱庄的会长瞅准了大明票这块肥肉,登门造访竹林斋,希望能够与商票所合作,代销大明票。钱庄代销大明票,既可以为下一步发行大明票扩展售卖渠道,又能增加销量,何乐而不为。金大山与部分有实力的钱庄签订了合作文书,钱庄代销大明票可以按照销量收取佣金。 首批发行商票的五家商行全部通过审核,不过发行量却大不相同,上官商行、漕帮发行了二十万股商票,明月商行、大富商行发行了十万股商票,富贵商行只发行了三万股商票。各家商行的商票票值也不同,富贵商行最高达到每股五两,上官商行和漕帮每股三两,明月商行和大富商行每股二两。今日是五家商行商票上市发售之日,天还没亮,商票所的广场上早已黑压压一片人,有不少人还带着被单,想必是昨晚在此过了一夜。 辰时一到,老马敲响了大钟,俩叶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商票所开市。人流一窝蜂涌入商票所,你推我挤,八个衙卫硬生生被汹涌的人潮到了犄角旮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众人志在必得的扑到商票交易窗口,手中挥舞着银票,放声大喊,“买十股上官商行商票…二十股富贵商行商票…买五十股漕帮商票…”。六个文静的交易员看着如此疯狂的人群,耳朵里充斥着嘈杂声,有些慌了神。站着她们身后的金大山见了这阵势,也着实大吃一惊。人流不断冲击着交易窗口,老马担心场面失控,立即叫停交易,关闭了窗口,并向衙卫做了个手势。窗口一关,众人抓狂不已,却又一筹莫展。衙卫乘机呼号道:“购买商票,有序排队!”大家只好乖乖排队。约莫一炷香功夫,交易窗口重新开启,不到俩个时辰,所有上市商票贩卖一空。 连续多日,一开市,商票买卖交易频繁,价格一路飙升,涨幅达到了数倍,甚至十多倍。半月后,新一批商票上市,同样大受追捧。商票的诞生,催生了票民,继而又有了商票分析师。这些人本是能说会道的说书人,转行潜心研究商票,费尽心机打听上市商行的经营情况,撰写商票报告。日子一久,《商票经》、《买卖商票十八法》、《商票致富书》,各种有关商票的书籍泛滥成灾。原本只涨不跌的商票出现了变化,小道消息、负面谣言让不少上市商行深受其害,商票一跌再跌。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本来不屑回应的会长们也坐不住了,他们几乎每天都要派人去商票所发布消息,平息谣言。树欲静风不止,假消息、谣言越来越离谱,诸如“漕帮不日将并入扬州漕运衙门,商票退市”、“大德商行会长兄弟三人闹分家产”等等。近日,有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甚嚣尘上,不仅让商行商票大跌不止,而且弄得全城百姓人心惶惶。此传言是“倭寇攻占福建,不日进犯江苏,扬州危在旦夕”。 月黑风高,夜死一般沉寂,“哒哒哒”马蹄声异常清脆,七辆马车排成一线缓缓的朝大东门方向奔去。第一辆马车上的车夫扭头扯开嗓门朝后边嚷道:“快点!跟上!”把守城门的卫兵拦住了马队,例行盘问。车夫深谙处世之道,拉着卫队将官走到一旁,塞了一锭金子给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将官睁只眼闭只眼,卫兵登车随意检查了一下,立即开城门放行。 太阳照常升起,日子一天天过。说来蹊跷,这几日,明月商行的酒坊关了门,客栈也关门,染坊也关了门。商票分析师一调查,得知明月商行会长胡有前携银子举家逃走了。消息不胫而走,这日商票所一开市,许多购买了明月商行商票的百姓感觉上当受骗了,聚集到商票所讨要说法。金大山核实了消息,为妥善处理此事,只好按票面价回购百姓手中明月商行的商票,并立即上报扬州知府,要求缉拿胡有前。 商票所揭牌已有一月,金大山开了个总结大会,刘光耀、杨茂才、陈文清、上官博、秦天宇、阿三列席,又有许多商票分析师和票民自发而来。 金大山玩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商票所满月了!” 众人一阵欢笑。 金大山面色凝重,铿锵有力道:“这一个月有得有失,我感触良多。通过商票所这座桥梁,上官商行、漕帮等一批商行募集了银子,为进一步做大做强夯实了基础,商票所实现了当初繁荣扬州,促进商行发展的初步愿景。但这一个月,商票所又出许多制度上的缺陷,其中商票价格的大起大落和明月商行会长胡有前逃逸事件就是最疯狂最惨重的教训!作为商票所主席,我难辞其咎!”话毕,他向在场所有人深深的鞠躬致歉。他敛容,又道:“下一步,商票所将花大气力整治风气,严厉打击谣言假消息,规范商票市场,建立商票评论体系,培养一批有资质的商票分析师。我们也将不遗余力加大对商行的监管,保障票民的利益,杜绝此类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清风暖日,船夫摇着双桨,乌篷船缓缓前行。沿岸风景一直在变,不变的是独立船头的刘富贵。商行成功上市了,由于与刘光耀的这层关系,他不敢抛头露面。这些天,他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一下子没了方向。出来闯荡江湖的这些年,他像个行者,从山水村到武镇,又到扬州,一路走走停停。一个人独处时,他时常问自己,闯荡江湖是为了什么:若如离家时叔伯所言,城里热闹有好吃好玩的,城里可以学手艺挣钱,他算是闯出名头了,他有自己的商行算个有钱的主,要怎么吃喝玩乐都行,也有俩个漂亮的心上人。深深吐了吐气息,思绪由此升华,他想到了死亡,心下战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惧怕的闭上眼睛,让游离的思绪不再去触碰那些深刻的生命玄学。 小船驶出了扬州城,别有一番风景。巍巍的青山、低矮的木屋,妇女们在河边盥洗衣物。刘富贵想到了与世无争安静的山水村,觉得眼前的风景那么熟悉和亲切,心情豁然,通达道:“江湖即是心海,心海有多大,江湖就有多大!”天色渐晚,身心经受了一番精神洗礼,乌篷船掉头又把他带回到那个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纷扰世界。 第91章 蹴鞠球队 得了空闲,刘富贵、芳菲钰和李小凤听昆曲、看木偶戏、吃特色小吃,痛痛快快的游山玩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张大力和阿三爱好踢蹴鞠,找了几个志同道合者,组建了一支蹴鞠队,并取了个奇怪的名号“稻草人”,时常与人切磋蹴鞠技艺。 一脚势大力沉的抽射,蹴鞠宛如一头猛虎直扑鞠门而去。这技射门如此突然,“稻草人”守门员来不及作出扑救动作,只能眼睁睁瞅着蹴鞠飞入鞠门。丢球后,守门员懊恼的锤打了一下蹴鞠。对方先拔头筹,队员们互相拥抱庆贺。一炷香烧掉了大半,张大力、阿三没有泄气,迅速的在中场开球,倒脚给了后盾。“龙狮队”非但不上前抢,反而所有队员龟缩到后场。阿三阴霾着脸,骂道:“这帮龟孙子得了分想保胜利!”心态有了起伏,脚下的动作跟着走样,接应队友回传球,尽然鬼使神差的倒腾踢出了边界。张大力连忙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放轻松点,别把胜负看得太重!”阿三性格要强,冲他笑了笑,平复了急躁的情绪重新投入到比赛中。一脚长传、一技吊鞠,一眨眼功夫,“龙狮队”前矛又形成了单刀。吃一堑长一智,“稻草人”守门员有了刚才的教训,不敢怠慢,手脚伸展似蜘蛛,虎视眈眈的睹着对方。“龙狮队”前矛推进至离鞠门约莫五丈远,狡猾笑笑,心道:“这次我要好好戏耍这厮!”他拔脚怒射。张大力、阿三摇了摇头,只能听天由命,祈祷守门员扑救成功。就在脚与蹴鞠还差毫厘之间,“龙狮队”前矛果断的变换了脚法,他用内脚背轻轻的推射。不过这一次,守门员全神贯注,没有被他故弄玄虚的假动作所骗,轻松的没收了滚来的蹴鞠。 一炷香燃烧殆尽,“锵锵”铜锣发出数声清脆的声响,比赛宣告结束,“稻草人”以一分败北。赛场上,双方玩命拼抢,斗得天昏地暗。赛场下,俩队队员非常友好,轻松的攀谈。 此刻,满头大汗的阿三正与“龙狮队”前矛聊得不亦乐乎。 阿三喘着粗气,断续道:“哥们,蹴鞠踢得不赖!怎么称呼啊?” “曹正飞!你呢?” 阿三揩了把汗,笑道:“朋友们都叫我阿三!” “阿三!”曹正飞重复了一遍,冲他笑笑,道,“你也经常踢蹴鞠!” “我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打小就爱踢耍蹴鞠!”阿三得瑟道。 “哈哈”曹正飞并未大惊小怪,诚然道:“我也是扬州人氏,从小也爱踢蹴鞠!朋友,相见恨晚啊!” 二人聊得投机,索性坐下。张大力换了身干衣服,走了过来,扔给阿三一个水袋,道:“喝口水解解渴!” 阿三抓起水袋,虽然十分口渴,瞅瞅一头大汗的曹正飞,毫不犹豫的递了过去,道:“喝吧!” 曹正飞却之不恭,喝了三口,一抹嘴道:“阿三!谢了!” 阿三摆摆手,道:“不说这话!”又引荐道:“这是我哥们张大力!” 曹正飞不待阿三介绍,自报家门:“在下曹正飞!”二人相视笑笑。 张大力赞赏道:“曹兄弟,蹴鞠技艺高超,日后要多多指教!” “雕虫小技,摆不上台面!”曹正飞自谦道,又道,“方才比赛时,张兄脚步灵巧,象是个练家子? 张大力莞尔一笑,心道:“有几分眼力!”坦诚道:“小弟对功夫略懂皮毛,算不上练家子!” 阿三插话道:“曹大哥!听说十日后,上官商会“猎虎队”与漕帮“铁汉队”将在雁荡山下举行一年一度的蹴鞠大赛,是否真有此事?” “却有此事!”曹正飞望望血红的残阳,起身道:“天色晚了,回家了!” 阿三忙道:“曹大哥,可否告知家住何处?” “八字街丙三号!”曹正飞一脸笑容,道:“有空过来坐坐!” “好的!” 休憩了一盏茶功夫,二人徒步回家。天边,一轮殷红的圆圆的落日,仿佛一个“火蹴鞠”。 大半月,张大力、阿三好不容易才和刘富贵见上面。三人寒暄一番,谈及富贵商行的经营发展。刘富贵主张用筹募的银子扩大黄包车经营,谋划在南京设立黄包车分行。阿三则极力坚持主业,立足扬州开发新建住宅。二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下。张大力虽卖过书、和刘富贵合伙开了富贵宅行,但那不过是几百上千俩银子的小买卖,与现在的数万俩的生意不可同日而语。他想做老好人,怕得罪人,故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刘富贵、阿三依旧喋喋不休,试图说服对方。突然,“卟”张大力冷不丁的放了个响屁。二人扭头侧脸,目光鄙视的看着他,齐叱道:“你怎么回事!”张大力尴尬笑笑,进言道:“咱们花钱弄支蹴鞠队,怎么样?” 刘富贵气得一脸铁青,生气的指着他,训道:“玩物丧志!”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阿三火道。 二人各自抱怨了一句,不欢的走了。张大力一脸委屈,郁闷道:“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都拿我当出气筒!” 出了商行,阿三找了家酒馆,点了几盘下酒菜,边喝酒边磨叽:“我也为富贵商行出了不少力,凭什么事事都得听他刘富贵的!”豪饮了俩杯,又埋怨道:“力哥也真是的,不表态就算了,还莫名其妙的说要组建蹴鞠队!”提到蹴鞠,他脑子立刻转过弯来,一拍脑瓜哎呀一声,哈哈笑道:“商行其实弄支蹴鞠队并无不可,能大大提高知名度!” 一进家门,芳菲钰瞧见刘富贵一张臭脸,笑道:“谁又得罪了我家大官人啊!” “阿三!”刘富贵一坐下,生气道,“他做买卖脑子就一根经,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芳菲钰倒了杯凉水给他,看似无意却有意道:“俗话说,兄弟能够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人啊!” 刘富贵斜眼瞄了下她,叹道:“我们只是意见不合,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芳菲钰有些不悦,撇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让你自个闹心!” “菲钰!菲钰!别走啊!陪我再说说话!”刘富贵央求道,无奈芳菲钰还是气冲冲的离开了。他喝了口凉水,冷静道:“其实开发新住宅和设立南京黄包车分行并不冲突,我和阿三真没必要红脸,俩个买卖都做不就完了。”一通百通,他又琢磨着张大力提议组建蹴鞠队的事,联想到精彩激烈的蹴鞠比赛,想到热爱蹴鞠的普通百姓,慢慢一梳理反倒嗅到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第92章 蹴鞠大赛 傍晚时分,张大力大步流星走到了家门口。一推开门,阿三和刘富贵正在院子喝着小酒,有说有笑。张大力见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蹙眉忖道:“这俩个臭小子,诚心耍我呢!”他越想越恼,眼神像俩把刀子锋利的刺向二人。 阿三、刘富贵一听到脚步声,连忙起身迎他。 张大力毫不领情,也不正眼瞧他们,脸部抽搐着道:“你们哥俩好,活该让我受气!” 阿三、刘富贵挤兑些笑容,齐道:“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给您赔罪了!”话毕,二人步调一致,躬身叩首。 “少给我来这套!”张大力不屑道。 阿三挑挑眉,蹭蹭张大力的肩膀,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象个太监似的阴阳怪气道:“力哥!不要生气嘛!” 张大力兀自侧过身,当成耳旁风,没有搭理他。 阿三没了招,只好向刘富贵使眼色。刘富贵长叹一声,激道:“张大力啊张大力,一世英雄,没想到却是个小气鬼!可悲!可悲!” 张大力还是沉默不言,任他胡说八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刘富贵咬咬牙根,想了半晌,生出一计。他定睛看了看张大力,故作失望道:“听阿三说,你们组建了一个业余蹴鞠队,我和他在讨论是不是我们富贵商行也正式成立一支蹴鞠队!现在你一句话都不肯说,就此作罢了!” 这话如灵丹妙药,张大力一听好生兴奋,高兴道:“当真有此想法!”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还假得了!”刘富贵侧目瞟了一下他,沉声道,“不过现在我不打算花那冤枉银子了!” “别!别!”张大力笑道,“组个蹴鞠队,咱们商行也光荣啊!” “有什么光荣的!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刘富贵晃着脑袋,无所谓道。 “行了,别吊我口味了!”张大力喝道,“我不生气了,你们也不要卖关子了!” 三人心平气和的坐下,喝了几杯。刘富贵一本正经道:“其实组建富贵商行蹴鞠队只是第一步,我还有更宏大的计划!” “什么计划?”阿三目光炯炯的瞅着他问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创办一个蹴鞠联盟,举行正式的比赛!”刘富贵言简意赅道。 阿三抿了口酒,朗声道:“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踢蹴鞠也能够养家活口!” “嗯!”刘富贵点了点头。 “说书的常说宋朝当年有个街头的小混混名叫高俅,因为蹴鞠技艺高超得到了皇帝老儿的赏识,封他做了太尉!”阿三述说道。 “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张大力期待道,“到时候,一流的蹴鞠高手同场竞技,一定大饱眼福!” 阿三却关切道:“富贵哥!踢蹴鞠赚钱,钱从何来啊?” 刘富贵挠挠头,道:“倘若是我们商行组建蹴鞠队,就应该商行出钱!现今,最大的问题是有没有那么多的商行愿意养着一支蹴鞠队!” 阿三笑道:“上官商行、漕帮都有各自的蹴鞠队啊!俩支队伍每年举行一次蹴鞠大赛,今年的比赛好像就在这几天!” “以前就听你说过,过几日我们去瞧瞧!”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雁荡山下,雁荡山蹴鞠场四面高墙,蹴鞠场长四十丈、宽二十丈,分俩个半场,俩侧有看台,设有普通区和贵宾区,普通区每人十个铜板,贵宾区每人一俩银子。上官商行“猎虎队”和漕帮“铁汉队”早早进场,这会正在进行热身。喜爱蹴鞠的鞠迷们井然有序的排队入场。半个时辰后,看台已是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猎虎队”惯用“二一三”阵型,每名蹴鞠队员还有个响亮的别号,前矛队员霹雳虎、闪电虎,中卫霸王虎,后盾大力虎、定天虎、东北虎,六人皆短小精悍,其貌不扬。“铁汉队”人人高大威猛,身强体壮,善用“三二一”阵型,每人也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前矛顶天汉、劈山汉、杀虎汉,中卫风云汉、雷电汉,后盾盔甲汉。 “铛铛铛”教正敲响了铜锣,比赛正式开始。 “猎虎队”开球,霹雳虎将蹴鞠传给闪电虎。“铁汉队”顶天汉立即上前抢。闪电虎脚法细腻,一拨、一扣,轻松突破,加快速度奔跑,如一支利剑深深插入对方的腹地。盔甲汉见势不妙,立刻冲上前封堵。闪电虎目测离鞠门不足五丈远,拔脚怒射。“嗖”蹴鞠划破长空,踢飞了。闪电虎只好无奈笑笑。 坐在贵宾席的刘富贵全看在眼里,又耍起了嘴皮子:“先发制人,敲山震虎!高,实在是高!” 鞠门球,“铁汉队”守门员摆好蹴鞠,助跑一段大脚一开。蹴鞠足足飞了二十多丈远,顶天汉快速接应,不待蹴鞠着地,奋力风摆荷叶头鞠传给劈山汉。劈山汉得鞠,一式玉佛顶珠,牢牢控制住蹴鞠,如野牛一般冲杀直奔对方鞠门。“猎虎队”俩名后盾前去封堵,不料被撞飞了,劈山汉轻松破门得分。 全场观众欢呼雀跃,掌声雷动。刘富贵品评道:“以己之长,攻人之短!‘铁汉队’可谓把身体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太妙了!” 俩队攻防互换,你争我夺,比赛精彩纷呈,观众看得大呼过瘾,疯狂尖叫呐喊。比赛踢完了,刘富贵、阿三和张大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鞠迷们对蹴鞠的狂热,笃定了组建蹴鞠联盟的决心。 第93章 蹴鞠联盟 阿三是扬州人,又爱踢蹴鞠,结识了一帮蹴鞠圈的朋友。这些天,他和张大力走门窜户,向一众朋友奔走相告蹴鞠联盟的事宜。今日,众人有了空闲,结伴到了富贵商行。 老朋友前来,阿三高兴不已,道:“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其中一人一脸麻子,上身赤膊,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肉腥味。他叫郑大麻子,是个屠夫,提着俩个大猪蹄,进门与阿三照了面,朗声笑道:“阿三,今天杀了猪,给你带了俩猪蹄!拿着!” “谢了!郑哥!” 有一老汉,提了一篮子鸡蛋,道:“三啊!老叔从家里带了些鸡蛋,你也收下吧!”这老汉姓王,家徒四壁,儿女在倭寇偷袭扬州城时被杀害了,家里有个卧病的老伴。他深谙蹴鞠比赛规则,在扬州城也算得上有名的教正。只是由于生计所迫,没有闲工夫吹罚蹴鞠比赛。阿三无父无母,隔三岔五会去老汉家走走,买些米买些衣裳送与二位老人。 阿三感激的看着老汉,动容道:“王老叔,你的心意我领了!鸡蛋我就不要了,带回去给老婶婶吃吧!” 曹正飞全看在眼里,走上前拍拍阿三的肩膀,道:“阿三!” 阿三忙转过身,一脸笑意,招呼道:“曹大哥!”他又与众人寒暄一番。商行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菜市场,这么多人闹哄哄始终不合适。刘富贵、张大力找了个酒楼,定了包房。一大帮人到了酒楼,还在扯着家长里短。刘富贵朝阿三使了个眼色。阿三故意咳嗽了几声,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刘富贵面带微笑,客气道:“在下刘富贵,和阿三既是朋友又是兄弟!今天,很高兴见到各位兄弟叔伯!”顿了顿,认真道:“各位都很喜爱蹴鞠,我们请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对组建蹴鞠大联盟有什么好的建议?” 王老汉道:“前几天,阿三去我家,他跟我讲了蹴鞠大联盟是怎么一回事!组建蹴鞠大联盟,必须要有教正,要有蹴鞠场,有比赛规则!” “老人家的意见很中肯!”刘富贵笔走龙蛇,记录下他的话。 “我也说俩句!”曹正飞环顾众人一眼,胸有成竹道,“一个成功的蹴鞠大联盟,一定少不了三点。一,一流的蹴鞠队员;二,精彩激烈的蹴鞠比赛;三,观众!” 刘富贵埋着头写下他的建议,赞同道:“曹大哥的话言之有理!” 郑大麻子摸了摸胸毛,直率的说:“兄弟,你和阿三都是开商行的,而且听说还发行了什么商票,弄到了不少银子。你们有钱不愁吃穿,我们可不一样。”他扫视众人,直言道:“我们确实会踢蹴鞠,也爱踢蹴鞠。可是一家老小都指望我们养家糊口,我就问个实在的事,踢蹴鞠能赚银子吗?” 刘富贵不敢轻易允诺,他抬起头,慢慢放下笔,述说道:“王大哥,你所说的也是我们最关心的,就是踢蹴鞠是不是个正经的行当,也能弄钱!”他想了想,又道:“前些日子,上官商行与漕帮的进行了蹴鞠比赛,买票观看的人是不计其数!我想这会是一笔不小的买卖吧!当然,我们富贵商行也打算组建一支蹴鞠队,到时候我们每月会给每位蹴鞠队员工钱!” “如果如你所说,那还是有搞头的!”郑大麻子咧嘴笑笑。 突然,一俊俏小生拔座而起,此人外号“小张明”,蹴鞠技艺高超,拿手好戏是“弯月流星”脚法。他莞尔一笑,沉声道:“各位朋友!其实组建一支真正的蹴鞠队,不但需要优秀的蹴鞠队员,而且还要配备训练场、蹴鞠教练、郎中、后勤保障等等,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以此类推,成立一个蹴鞠联盟,最少得有个十支蹴鞠队,要花掉多少银子。我想富贵商行就是再财大气粗,也要好好算算这笔账吧?” “听您一席话茅塞顿开!”刘富贵点头道,“我们会尝试游说其他商行组建蹴鞠队!” 众人畅所欲言,聊得甚为开心,一起吃了顿便饭,又各自回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当晚,张大力、阿三约了上官博、秦天宇在上官酒楼吃饭,刘富贵则不便相见。四人见面,问候了一番。 上官博笑道:“张会长,近来富贵商行的商票涨势不错呀!” “还凑合!老百姓觉得我们商行有发展,所以都争相买入嘛!”张大力恭维道,“我们富贵商行盘子小,要与上官商行和漕帮比起来,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天宇摆手笑道:“张会长真会说笑,富贵商行有黄包车生意,宅行业务又蓬勃发展,可谓风光无限。我和上官兄纵横商场数十,看多了商行沉浮,你们富贵商行前途不可限量啊!” “承您吉言!”阿三拱手笑道。 四人举杯干了一杯。 上官博看了看阿三、张大力,又道:“二位会长,今日约我们,不单单就是为了吃个便饭叙叙情吧!” 阿三与上官博对视一眼,道:“二位会长都是爽快的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今晚,请二位前来,也是有个事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秦天宇挑眉道:“什么事?” “富贵商行也打算组建一支蹴鞠队!” “这是好事啊!”上官博笑哈哈道。 秦天宇吃了一大块牛肉,邀道:“等你们蹴鞠队成型了,改日与我漕帮铁汉队切磋切磋!” “一定!一定!”阿三一脸轻松,又道,“其实组建蹴鞠队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我还想组建一个蹴鞠联盟,举行专门的蹴鞠比赛!” 上官博听出了他话中玄机,笑道:“我明白二位的意思了!你们是想拉我们商会的蹴鞠队加入你所谓的蹴鞠联盟!” “正是此意!”张大力说完,目光在上官博与秦天宇身上徘徊。 沉默了半晌,阿三见二人不说话,问道:“二位会长有什么顾虑吗?” 上官博默然不语,目光谨慎的看着秦天宇。 秦天宇考虑了片刻,道:“加入蹴鞠联盟可以,不知道现在蹴鞠联盟有几支队伍?” 阿三面色尴尬,颇有些寒酸道:“算上我们商行即将成立的蹴鞠队,加上你们商行的队伍,总共也只有三支!“他急忙补充道:“但您二位放心,我们会尽力说服其他商行组建蹴鞠队加入联盟,当然也会招募一些其他的蹴鞠球队!” 上官博抖动抖动腮帮子,坦诚道:“二位会长,恕我直言。如果就那么三四支蹴鞠队踢来踢去,我们上官商行‘猎虎队’可没兴趣加入!” 阿三点点头表示理解,游目扫视一大桌菜肴,忙招呼道:“菜都凉了,快吃!快吃!” 与上官博和秦天宇谈了之后,张大力、阿三虽没十全把握,但无疑还是增强了组建蹴鞠联盟的信心。次日,他们又登门造访德福商行,德福商行的会长是俩姐妹,姐姐苗翠花、妹妹苗菊花。她们热情招待了张大力、阿三,聊了一会,知晓了二人的来意。姐妹俩对蹴鞠虽略之一二,但对组建一支蹴鞠队却毫无兴趣,谢绝了他们。二人又拜访了其他商行,得到的结果却是相同的。刘富贵知道了情况十分失落,甚至有些绝望了,后来他想到了一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大山。金大山见了三人,感到分为亲切,一面请他们上座一面又招呼看茶。 刘富贵面带微笑,道:“金老越活越年轻咯!” 金大山爽朗笑笑,道:“臭小子!油嘴滑舌的!” 阿三真诚的看着他,道:“金老,我们想要组建一个蹴鞠联盟!” “蹴鞠联盟!”金大山双目放光,不知道他突然提及蹴鞠是何目的,蹙眉道:“我又不会踢蹴鞠,帮不了什么忙!” 刘富贵叹息道:“蹴鞠联盟,需要有足够的蹴鞠队。每组建一支蹴鞠队需要一笔银子!” 金大山豁然明了,大笑道:“富贵商行发行了商票,财大气粗,组建几支蹴鞠队自然不在话下啊!” “话虽如此,但如果那样做蹴鞠联盟也就名不副实了!” 金大山面色凝重,看着三人。 刘富贵点破道:“金老,我们成立一个蹴鞠联盟,是不是可以通过商票所发行商票筹募资金,再招募蹴鞠队!” 金大山谨慎道:“蹴鞠联盟能赚钱吗?” “当然可以赚钱!” “怎么赚钱?” “卖观赏票!” “你说的只是一个概念,可是商票所是要看实实在在的账本!” 阿三故作聪明道:“账本是人做,瞎编不就行了!”话一出口,他才知道犯了大忌。 金大山拉下脸,目光冷冷的瞅着他,指责道:“你们俩个臭小子就知道动歪脑筋!” 刘富贵神情落寞,扼腕道:“如此说来,这条路子也走不通了!” 金大山爱莫能助,安慰道:“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此后,三人找了刘光耀。刘光耀与扬州官府协调之后,组建一支蹴鞠队。凑齐了四支蹴鞠队,蹴鞠联盟又招募了三支民间蹴鞠队。几支队伍相互切磋了一番鞠艺,立见高下。铁汉队、猎虎队率先退出联盟,不久三支民间蹴鞠队也退出,蹴鞠联盟名存实亡。 蹴鞠联盟的夭折,让刘富贵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抬头望望浩瀚的星河,高悬的明月,怅然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没有人可以无所不能!” 第94章 小凤心事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又是一年中秋佳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刘光耀谢绝了所有应酬,和陈文清一起买了月饼直奔富贵家。是夜,圆月悬空,星河灿烂。七个人一同坐在院子里,赏月吃饼。 突然,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李小凤面若桃花,兴奋道:“流星!”她立刻闭上眼睛,双手合在一起放到胸前,虔诚的细语。 刘光耀见状十分好奇,笑问道:“小凤,你干嘛呢?“李小凤明眸如水,眨着眼睛,柔声道:“哥!如果你看到了流星,一定要许下心愿,很灵验的!” 刘光耀莞尔一笑,颔首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是迟那么快,又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哇”李小凤惊讶的叫道:“快许愿!” 话毕,其余六人都煞有介事的闭上眼睛,默默许下心愿,半晌才缓缓睁开。 芳菲钰环顾众人,笑靥如花道:“你们刚才都许了什么心愿啊?” 李小凤急切道:“心愿是不可以说出来的,不然就不灵了!” “小凤,不要这么迷信!心愿就是要说出来分享的!”她一脸笑意,又道:“我的心愿就是希望在座的所有人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有人带了头,大家都有恃无恐的当众说出心愿。 刘光耀道:“天下太平,早日扫除倭寇,国泰民安!” 陈文清朝众人笑了笑,如实说道:“等打败了倭寇,我能早日讨个婆娘,生个大胖小子!” 话音刚落,众人笑作一团,素来刚正不阿的陈文清脸色一下子红了。 阿三眼里只有钱,道:“我的心愿是富贵商行的生意能够蒸蒸日上!” 张大力许下的心愿是李小凤能永远幸福快乐。当众宣布心愿时,他迟疑片刻,道:“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 刘富贵开口时,扫了芳、李二人一眼,坏笑道:“我的心愿就是再多找几个心上人!” 芳菲钰与李小凤听了火冒三丈。芳菲钰面色可怖,嗔道:“你要敢在外面捏花惹草,我和小凤就阉了你!” 李小凤面若冰霜,道:“你这个心愿实现不了的!我不答应!” 一旁的几个大男人听他们三人一唱一和,笑得前仰后合。 沉默了片刻,刘富贵含情脉脉的看着她,问道:“小凤,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李小凤面有难色,撅着嘴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刘富贵激道:“不说罢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李小凤心一阵刺痛,委屈得眼泪哗哗而下,哭诉道:“富贵,你怎么这样!说了就真的不灵了!” 刘富贵见女人哭就心软,忙上前安慰道:“不说就不说啊!你不哭了!乖!再哭就变成小花猫,不漂亮咯!” “扑哧”李小凤咯咯笑出声来,正是东边日出西边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张大力既怜爱又心里酸酸的,道不出个中滋味。 自从中秋节过后,李小凤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时候,去集市上买米,尽然糊里糊涂的买了青菜回来。原来只要刘富贵说一起出去游玩,她能高兴得整整一夜睡不着觉,现在却不愿出门,整天窝在家中。芳菲钰觉察有些不对劲,告诉了刘富贵。 这日,三人一起吃饭。李小凤随便扒了俩口饭,就一边呆呆的坐着。 刘富贵放下碗筷,笑着说道:“小凤,今天有你最爱吃酸辣牛肉,怎么就不吃了?” 李小凤有些魂不守舍,只道:“没胃口!” 芳菲钰心疼的看着她,问道:“小凤,最近你老闷闷不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李小凤正欲开口,话到了喉咙却又咽了回去,无奈的叹了叹气。 芳菲钰心里难受,柔声道:“小凤,你倒是说话啊?这么憋着怪让人担心的?”话毕,她一脸凄然。 刘富贵凑到李小凤旁边,把她的头放到自己的肩膀,道:“我们家小凤最听话了,跟相公说说怎么了?” 片刻,李小凤象个孩子似的抽泣,低吟的哭声让刘富贵有点茫然无措。 “小凤,谁欺负你了!我教训他!” 李小凤摇摇头,抹了抹眼泪,若梨花带雨道:“富贵,我想去杭州?” 刘富贵会心一笑,猜道:“小凤,想去杭州看西湖?” “不是!不是!”李小凤挣脱出他的怀抱,认真的看着刘富贵,吐露心扉道:“我听说戚继光将军在杭州,哥哥随他从军。我想哥哥了,想去杭州找他!” 刘富贵非常理解她对李小龙的思念之情,道:“我们先给龙哥写封信,等到确认了他在杭州,我们再做打算!” 李小凤柔情似水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急切道:“那我们现在就给他写信!” “好!” 刘富贵陪着她来到书房,李小凤磨好墨,刘富贵按照她的口述给李小龙写了封信。二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到驿站将信发往杭州。一天、俩天、五天,眨眼间十天过去了,书信如石沉大海。这日,李小凤又吵着嚷嚷要亲自去杭州找哥哥。刘富贵被她扰得心绪不宁,只好走为上策。 出了门,拦了辆黄包车。车夫只顾拉车,没有留心是自家商行的会长,大声问客官去哪。刘富贵漫无目的,随口道你拉着我到处转转。到了大东门,刘富贵望着进进出出的人流,想起了当初卖书的光景,想到了自己编印的《扬州一本通》,心下一阵得意。约莫一盏茶功夫,到了漕运码头。劳工们正卖力的扛包,他回忆起初到扬州时四处找活干却无人肯用的窘境。车夫拉着他到了扬州旧城,一个个官府衙门在眼前一闪而过。他不禁失声发笑,想到了为哥哥筹募军饷时,大使手段戏弄扬州的狗官。转悠了俩个时辰,车夫拉他回了淮水街。付钱时,车夫这才看清是刘富贵,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刘富贵强行塞了二俩碎银子给他。 刚一踏进家门,一脸焦急的芳菲钰快步迎上他,无助道:“富贵,你可总算回来了!小凤都一天没吃东西,一个人关在房里。我是怎么劝她都不听!” 刘富贵三步并做俩步走到睡房,叩门道:“小凤,我是富贵!你怎么了?” “我要去杭州!” 刘富贵安抚道:“就是要去杭州,你也先得开门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赶路啊!” 李小凤拉下脸,嘟嘴道:“我不是三岁的小孩。你这招骗不了我的!” 刘富贵耐心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我答应你去杭州就去杭州!” 李小凤快步走到门边,隔着门大声道:“你真答应我去杭州!” 刘富贵承诺道:“我答应你去杭州,不过你先容我几天料理好这边的事情!” 李小凤心里乐开了花,索性开了门紧紧抱住他,喜道:“富贵!你真好!” 刘富贵幸福的笑了笑,用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芳菲钰马上进厨房去热饭菜,刘富贵陪着李小凤吃了点。闹一天,李小凤也累了,早早睡了。 月牙弯弯,星光暗淡,清秋的凉风习习。刘富贵倚靠着木门,极目远眺无垠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芳菲钰款步走到门口,拿了件袄子给他,道:“晚上天寒,穿上。” 刘富贵晃过神,爱意绵绵的看着菲钰,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了片刻,他问道:“小凤,睡了吗?” 芳菲钰点点头,长长了吐了口气息,道:“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既而,目光炯炯注视着刘富贵,又道:“你刚才想什么呢?” 刘富贵淡然笑笑,道:“没想什么!” “你真的打算去杭州?” “是的!”刘富贵颔首道。 “舍得吗?”芳菲钰话说了一半,闭了嘴。 刘富贵将她拥入怀中,深情道:“当然不舍得!不舍得哥哥,不舍得大力和阿三,还不舍得我一手创立的富贵商行啊!” 芳菲钰听出了他的伤感,低声道:“那你还答应小凤去杭州!” 刘富贵望了望浩瀚的夜空,又看看怀中的芳菲钰,诚然道:“有舍必有得嘛!何况小凤跟了我这么久,从来没有要求我做过什么,如果我不带她去找李小龙。我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一刹那,芳菲钰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似乎长大了,不再是以往那个油嘴滑舌的刘富贵了,心里倍感温暖,但是油然间有生出一丝嫉妒。她假设道:“如果哪天我要你带我回山水村,你会答应吗?” 刘富贵抚摸着她的秀发,真情实意的与她对视着,道:“当然!” 芳菲钰很是感动,深深的把头埋入他的胸怀。 忽然,刘富贵露出一脸笑,坏坏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芳菲钰仰头看了看他,忙道:“什么要求!” “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话音刚落,他双手一把抱起芳菲钰,猴急似的窜入睡房。 弯弯的月牙象一艘小船,扬州即将成为过去,下一停泊处杭州。 次日一早,三人前往钦差府。刘光耀见了他们,十分高兴。 寒暄一番,刘光耀笑道:“今儿,你们三都来了,到底有什么事?”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让刘富贵说。他慢吞吞道:“哥,我们是来向你辞行的。” 刘光耀听到这话如晴天霹雳,简直难以相信,忙问道:“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走啊?” 刘富贵脑子比较活,随性想了个借口,说道:“出来闯荡江湖,我们想乘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多走走看看,免得以后老了留下遗憾!” 刘光耀冷哼一声,眼神狐疑的盯着他,正经道:“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你不要给我胡扯,到底为何要走?” 李小凤按捺不住,直言道:“哥,我们是要去杭州找我哥!” “还是小凤老实!”刘光耀表示理解,又把目光转向弟弟,道,“你这么一走,富贵商行怎么经营?” 刘富贵没遮拦道:“皇帝老儿挂了还有太子继位。我走了,张大力和阿三会好好经营商行的。你放心!” 刘光耀身为钦差,又饱读诗书,忠君爱国之心深入骨髓。听到弟弟胡言乱语,厉声斥道:“你这张臭嘴说话要有分寸,还这么贫小心惹祸上身!” 刘富贵又怕他说一堆大道理,急忙点头道:“哥,我受教了!” 刘光耀也不深究,不舍道:“你们这一走,我又孤零零一个人了!” “光耀,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芳菲钰安慰道。 刘光耀莞尔一笑,回想到弟弟为自己筹措军饷四处奔走想尽办法,感激道:“弟,哥哥我谢谢你了!” 俩兄弟血浓于水,刘富贵自然明了哥哥为何答谢自己,不在乎道:“哥,我们是亲兄弟。你跟我客气就太见外了!” 刘光耀熟悉弟弟秉性,叹道:“我就知道我留不住我这弟弟。罢了罢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今天不走了,留在我府里。” 晚饭过后,陈文清告知刘光耀,吴守胜三日后将押运军饷前往杭州。浙江倭寇四起,刘光耀以防万一,只好劝说刘光耀三人随军一同前往杭州。前去杭州,刘富贵也不熟悉道路,如若随军正好有个照应,就高兴的答应了。从钦差府一回来,刘富贵拉上张大力、阿三去了酒馆。点了酒菜,三人边喝边聊。 刘富贵平静道:“力哥、阿三,我要离开扬州了!” 阿三夹了几粒花生吃了,道:“你要去哪啊?几天回来?” “也许会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刘富贵干了杯酒。 阿三眼睛瞅了他片刻,嬉笑道:“别开玩笑,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张大力从他凝重的神情隐约感到他不像在开玩笑,沉声道:“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扬州?” “呆久了,腻了!想换个地方!”刘富贵知晓他暗恋李小凤,故而没有说出实情。 张大力面带忧愁,暗道:“小凤也要走了!”想到此,他莫名的生出一丝哀伤。 这下,阿三相信刘富贵是动真格的,央求道:“富贵哥,你不要走啊!我们不能没有你!” 刘富贵苦笑道:“别闹了!天下无不散筵席!二位兄弟,干杯!”话毕,他高举酒杯。 三人一起干了三杯。 阿三惺惺相惜的睹着他,肃容道:“你这一走,富贵商行可就缺了主心骨了!” 刘富贵拍拍他和张大力的肩膀,信任道:“富贵商行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阿三又道:“商行赚了钱,分你的那份怎么处置呢?” 刘富贵想了想,道:“全部送到钦差府,捐做军饷!” “行!” 三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最后都醉得一塌糊涂。 天空作美,晴空万里。一行人前往送别刘富贵、芳菲钰和李小凤。刘光耀再三叮嘱吴守胜,好好照顾三人。与众人一一拜别后,刘富贵恋恋不舍的望了望城门口“扬州城”三个大字,一手挽着芳菲钰,一手挽着李小凤,敏捷的钻进马车,与护送军饷的二百卫兵一同赶赴杭州。 第95章 香消玉殒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杭州进发。走了半日,吴守胜警觉的发现在押运队伍最后有数人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他命卫兵前去盘查,得知这些人也要去杭州,之所以跟着官兵是害怕路途上遇见倭寇。队伍沿着驿道前行,待到傍晚时分,一骑人马绝尘而来。渐行渐近,此人的轮廓看得真切了,是张大力。 半晌,他追上队伍,飞身下马,抱拳道:“吴将军,在下张大力,是刘富贵的朋友!” 吴守胜不知道他暗恋李小凤,亦抱拳道:“张兄弟策马追赶我们,有要事找富贵兄弟吗?” 张大力毕竟不能说实情,面有难色,闪烁其词道:“是的。不过” 吴守胜注目瞅着他,不悦道:“我见张兄弟也是豪爽之人,为何说话像个娘们似的!”他立刻吩咐卫兵去叫刘富贵。 刘富贵跳下马车,见到了张大力,顿时心里像打翻了的醋坛子五味杂陈,窝火道:“力哥,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三番俩次追着我们,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大力被他将了军,情之所至不能自拔,遮掩道:“富贵,我没别的意思!我也想去杭州玩玩!” 刘富贵脸色铁青,双目射出俩道寒光,数落道:“力哥,你喜欢小凤不假,但她是我的女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俨然像一个高傲的胜利者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而爱情这事就是这么神奇,爱你的你不爱,你爱的却始终不爱你。张大力虽有一颗真心,但只能被无情的忽视。他平静道:“富贵!我承认我喜欢小凤,不过从来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想象父亲一样守护着她。你爱怎么想,我管不着!” 这一席话真情动人,站在身后的李小凤全然入耳,感动得泪水盈眶。她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纯洁的光亮,奋不顾身的投入到张大力的怀抱里,柔声道:“大力哥,谢谢!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 芳菲钰被这动情的一幕感动得眼泪横流,她从心底佩服小凤能够有的放矢同时收复俩个男人的心。 张大力心满意足的抚摸着她飘逸的长发,动情的看着她,欣然道:“小凤,你就是哥哥的好妹妹!” 如此纯真的情感下,刘富贵没有任何理由再无理取闹,反而为自己无端吃醋感到有点无地自容。 这时,李小凤拉着张大力的手走到刘富贵身旁,温柔道:“富贵,他是我哥也是你哥啊!我不准你再胡思乱想!” 刘富贵强颜欢笑,歉意道:“力哥,对不起!” 一场情感战化干戈为玉帛。吴守胜捋捋胡子,朗声笑道:“大团圆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又走了一个时辰,天已全黑。大家找了块空旷的地方,吃了些干粮。吴守胜安排了三十个卫兵轮流护卫,其余的人早早就睡了。第二天,天还未亮,薄雾蒙蒙,有几分凉意,刘富贵四人都披上了袄子。吴守胜一声令下,开拔出发。马队如一条蠕动的长蛇穿梭在驿道。慢慢的日头露了出来,东边泛出了火红的光亮;不多久,整个太阳露出了峥嵘,大地一片敞亮。艳阳高照,炙热难当,众人个个汗流浃背。约莫午时时分,队伍进入了密林。一行人总算落得个清凉处,三五一群的靠着小树饮水小憩。李小凤喝了口水,靠着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一会儿,她感觉有个软软的东西在手臂上蠕动,立刻用手去挠。挠了几下一无所获,小东西窜到了后背。她生性胆小,急忙站了起来,用手去抓后背。可是小东西非常机警,象玩躲猫猫似的让她捉不着。她神色慌张,吓出来了,跺脚道:“有虫子爬我身上了!”一群大老爷们被她这番举动逗得朗声大笑。芳菲钰赶忙帮她捉去虫子,抚慰道:“小凤没事了!” 密林深邃狭长,沿途荆棘丛生,不少马匹的小腿都被割破了,又有虫鸣鸟叫,大队人马走了六七个时辰还没有到尽头。夜已深,繁茂的树叶如同一把巨大的伞笼罩在头顶,时不时远远传来鸟兽声。奔波了一天,大家聚在一团,或靠着树干或倚着车轱辘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半夜,“啊呜!啊呜!”传来了一席狼嚎。大概一炷香功夫,狼嚎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林子里渐渐传来了飞快的奔跑声,声音越来越近,狼群奔袭至离马队只有二三十丈远,停止了嚎叫与狂奔,只是用犀利的目光窥视着自己的猎物。一位守护的卫兵尿急,跑到一棵大树旁小解,舒心的撒了尿,游目一望,发现不远处闪烁着绿幽幽的光。他心下一惊,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暗道:“不好了!有狼群!”边跑向队伍边大声呼号:“兄弟们!狼来了!”一群狼似乎听懂了他告密的话语,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牙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马队奔来。众人猝然惊醒,纷纷拿好兵器严阵以待,誓要与群狼做一番生死搏斗。刘富贵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群狼已与卫兵正面对峙。吴守胜环顾群狼,没有发号令。狼群亦按兵不动,只是在地上磨着前爪。刘富贵走到吴守胜身边,成竹在胸道:“兄弟们不要动手,我有办法对付这些狼!”话毕,他嘴里乱七八糟的讲了一通,恁谁也听不懂。顷刻间,群狼凶神恶煞的目光顿时温顺了,仿佛自家养的猎犬。刘富贵大摇大摆的走到一只壮硕的大狼旁边,蹲下身子抚摸着它的鬃毛,嘀嘀咕咕的朝狼说了几句话。这只狼嚎叫一声,群狼立刻散开了包围圈,拔腿狂奔,消失在暗夜的丛林。刘富贵绽放笑容,温柔的摸了摸头狼的头。头狼撒娇似的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面颊,然后飞奔离开了。吴守胜和一大队卫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好奇的追问刘富贵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让群狼乖乖的离开。刘富贵淡定道:“我从小与禽兽就是好朋友,能够与它们共同言语!”惊魂甫定,众人又安静的睡着了。 出了密林,头顶上的烈日不见了,老天爷却象跟众人在开玩笑,飘下了绵绵细雨。起初,大家只戴了个斗笠。走了半个时辰,雨越下越大,完全不弱于盛夏的暴雨。众人急忙穿上蓑衣。大雨如瀑布倾泻而下,路面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装着军饷的马车行进非常缓慢。冒雨赶了俩天路,天渐渐放晴。扬州距杭州本只有四五日脚程,如今走了六日未到。吴守胜整饬了军容,下令加快行进。 这日晌午,大队人马正在休憩。极目远眺,驿道俩旁全是金黄的稻穗,田间地头里村民弯腰俯身收割稻子,一派丰收的景象。休息了一炷香时间,车队继续赶路。走了不到半里,远处前方的驿道上隐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点。车队又行进了二三里地,方才闪现的黑点却如流动的乌云销声匿迹了。吴守胜不敢大意,锐利的目光望向前方的驿道。目力所及,驿道越来越狭窄,俩旁不在是稻田而是低矮的山丘,山丘上一片枯黄。他蹙眉思索道:“倘若刚才出现的黑点是伙强盗或者倭寇,埋伏于山丘偷袭我车队,后果不堪设想!”这样一想,脊梁骨一阵冰凉,手心也渗出了汗。他虎躯一震挥手示意车队停止前进,马上又唤来一名把总,命他带领一支人马前去探路。把总率领五个卫兵策马离去。约莫俩盏茶功夫,把总回来了。他告知吴守胜并无异常。吴守胜这才打消了顾虑,号令车队继续前进。 不一会儿,车队进入到山丘裹挟的驿道。派出探路的六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了队伍最后,窃窃私语。刘富贵四人的马车也在车队末尾,听到外面有人叽里咕噜的说些听不懂的话。他撩开帷帐,探出头望了望。六人目露凶光的瞪了他一眼。他不敢与其对视,迅速的放下帷帐。张大力见他一脸惊恐,问道:“怎么了?”刘富贵狐疑道:“外边有六人鬼鬼祟祟的,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容他们猜测,六人撕下了贴在脸上的人皮,不约而同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海螺号大力鼓吹。 海螺号释放出沉闷的声音,宛如暗夜里黑白无常的招魂调。顷刻间,埋伏在山丘的倭寇如同张牙舞爪的小鬼,三五一群的飞身跃下。吴守胜见状,处变不惊道:“警戒!”倭寇并未对车队进行包围,而是摆出四条一字长蛇阵从前后左右发动攻击。吴守胜身经百战,洞悉了倭寇的意图。他飞身下马,号令道:“摆鸳鸯阵!”这鸳鸯阵法正是上次他押运军饷去杭州,从浙江守军偷师学来的。卫兵们熟练的集结布阵,与倭寇争锋相对。俩队人马奋勇厮杀,呐喊声震天动地,流出的血液染红了黄土。当是时,刘富贵、芳菲钰、李小凤和张大力飞快的跳下了马车,快步奔向中军。无奈后端发动攻击的倭寇穷追不舍,数次武士刀的刀锋从脸面拂过,都被张大力化解。双拳难敌众人,张大力力战却节节败退。倭寇散开阵型,分头追杀刘富贵等人。刀光剑影,刘富贵三人东躲西藏。突然,一把武士刀从侧翼戳来,刘富贵却浑然不觉。说时迟那时快,刘富贵身后的芳菲钰奋力推开他。雪亮的武士刀直挺挺的插入芳菲钰的柔弱的身躯,她为刘富贵做了挡箭牌。顿时,血流如注。芳菲钰凄然的看着刘富贵,翩然倒下。刘富贵的眼泪立刻飚出,声嘶力竭的喊道:“菲钰!”张大力见芳菲钰受伤大愕,使太极鬼步摆脱与倭寇纠缠,迅速的移到刘富贵身边护卫。鸳鸯阵是一字长蛇阵的克星,官军渐渐处于上风。吴守胜急速引领一队卫兵靠近刘富贵。刘富贵紧紧的把芳菲钰搂在怀里,眼泪鼻涕横流,哭丧道:“菲钰,你为什么这么傻啊!”芳菲钰嘴角流着血,笑着断续道:“富贵…我…爱你啊!”刘富贵眼神与芳菲钰交会,充满了自责,道:“菲钰,对不起!我害了你!”芳菲钰缓缓的抬起手,却怎么样也抬不起来,奄奄一息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话毕,她又狂吐了一口血,把最后的目光移向李小凤,道:“小凤,我要走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富贵!”李小凤的眼泪如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落下,不住的点头道:“我会的!”刘富贵抚摸着她清秀的面颊,道:“菲钰,你不要说话了!”芳菲钰面如死灰,落下了眼泪,浑身战栗,道:“冷!冷!富贵…抱紧我!”她的眼皮慢慢的耷拉下,满地的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气若游丝道:“富贵!我死了…送我回…山水村!” 卫兵越战越勇,打得倭寇抱头鼠窜。一守备官上前向吴守胜进言追击倭寇,扫除后患。吴守胜权衡一番,正色道:“留下一百人马,其余人等随我追击倭寇!”张大力主动请缨,道:“吴将军,蛇无头不行!你是主帅负责押运军饷,不可贸然离开!小人不才,愿替将军前往!” 吴守胜敬佩的看着张大力,拍拍他的肩膀颔首道:“有劳张兄弟了!”话毕,他立刻拨了数十卫兵与张大力。张大力凝眸望了望李小凤,来不及道别,率领卫兵飞奔而去。 第96章 治愈心伤 驿道上血流满地一片狼藉,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和残破的兵刃昭示着战斗的惨烈。刘富贵瘫坐在地,紧紧的搂着芳菲钰。他哭丧着脸,眼神空洞,时不时悲恸的抽泣出声。依偎在旁的李小凤神情哀伤,若梨花带雨的啼哭。 打扫了战场,吴守胜走到他二人身边缓缓蹲下,自责道:“富贵兄弟,我没能好好保护芳姑娘,对不起!”话毕,他愧疚的低下了头。刘富贵敛容,理智道:“吴将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不怪你!菲钰一生坎坷,自从跟了我,对我百般呵护照顾,今天还为我伤了性命!”他心如刀绞,又黯然落下俩行热泪。吴守胜同情的看着他,安慰道:“芳姑娘对你至死不渝,实在令人钦佩!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刘富贵知道无论怎么做,芳菲钰也不会再活过来。他低声道:“我明白!” 傍晚时分,众人拾了干草树枝,火化了芳菲钰。刘富贵目睹着熊熊的烈火吞噬了挚爱之人弱小的身躯,眼泪不住的流淌,有种说不出的心痛。他冲动得想扑入火里,不让那熟悉的容颜灰飞烟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次日清晨,大队人马启程出发。刘富贵却向吴守胜辞行回山水村。吴守胜听到了芳菲钰临终遗言,没有挽留,派了四名卫兵一路保护,刘富贵一口谢绝。他双手捧着装有芳菲钰骨灰的陶罐,与李小凤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李小凤内心却如惊涛骇浪般汹涌,杭州近在咫尺,不日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哥哥,如果回去山水村,若又再来与哥哥相见得等到何时。可是如今小凤走了,朝夕相处的好姐妹走了,她怎能这样离开。她毅然的决定陪刘富贵回山水村。 二人白天赶路,晚上睡觉,一连走了好几天,却没有说一句话。李小凤担心刘富贵会憋出毛病,开导道:“富贵,菲钰姐走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我陪你说说话吧!” 刘富贵充耳不闻,没有理会她,悲伤的望着装有芳菲钰骨灰的陶罐,黯然的掉下几滴泪。李小凤见此情景,不禁潸然泪下,虽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吞进肚里。 又走了五六天,李小凤毕竟是个弱女子,体力渐渐不支,脚步自然慢了。刘富贵全然没有顾及她的疲倦,反而一而再的催促她加快步子。李小凤觉得委屈,索性不走了,瞅着他的背影,有口无心道:“富贵,你那么在乎一个死人,为什么就不能怜惜一下眼前人!”刘富贵顿时火冒三丈,回步冲向她张开巴掌就要往她脸上煽,猝然又放下。他黑着脸,目光冷冷的瞪着她,责难道:“若不是你执意要去杭州,菲钰就不会死!如今她人走了,你还说风凉话!” 李小凤听到此话,清澈的眼眸里渗出了珍珠般的泪水,又难过又委屈。刘富贵清楚自己言语有失,却又不愿低头认错,在一旁冷冷道:“别哭了!”哭了闹了,还得继续赶路。过了一线天,穿过丛林,终于回到了山水村。 邻里们见了刘富贵高兴不已,纷纷跑去告诉马兰花。马兰花一听儿子回来了眼泪夺眶而出,急切的走出屋迎儿子。当她见到衣衫褴褛的刘富贵和面容憔悴的李小凤,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再次认真的打量儿子,发现了他双手捧着的陶罐,立刻意识到芳菲钰出事了,脸色立刻大变。村民们也开始对刘富贵手中的陶罐胡乱猜测。母子相见,刘富贵跪倒在地,撕裂的哭诉道:“娘!菲钰死了!”“啊啊啊!”他的哭声让人撕心裂肺,感同身受。马兰花抱着儿子,与他一起痛哭。哭累了,母子二人和李小凤回到家,关上门。刘富贵将芳菲钰之死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母亲。马兰花满怀感激,自言自语道:“菲钰,你是我们老刘家的好媳妇!我老刘家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第二天,刘富贵亲手把芳菲钰的骨灰埋到了芳武的墓旁,又用木头刻了块墓碑。他望着那块冰冷的墓碑,凄然道:“菲钰,你现在可以好好的睡了!可你太无情了,丢下我,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嘛!”说着说着,又大哭了一场。 接连数日,刘富贵都会去芳菲钰的墓地走一走,与沉睡的芳菲钰聊天说话。长此以往,马兰花担心儿子会做出傻事,与李小凤商量对策。 马兰花忧心道:“小凤,菲钰走了,富贵心里难受,你要多陪陪他开导他!” “娘!我也想陪他走出这段艰难的日子,可是他话都不肯我说一句!”李小凤无奈道。 马兰花叹息道:“菲钰与富贵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你多给他点时间!” 李小凤点点头,坚信道:“娘!你不要担心,富贵一定能挺过去的!” “好孩子,委屈你了!”马兰花珍视的看着她。 以后数日,刘富贵一出去,李小凤就跟在后面。刘富贵不说话,她也就不打扰他。刘富贵想说话时,她就的陪他聊聊。大约过了半个月,刘富贵心情渐渐好转,慢慢放下了。与其说放下了,不如说是他开始认识他眼前的人更需要珍惜,包括母亲与小凤。 日子如白驹过隙,冬天到了,寒风悄悄溜入了小小的山水村,雪花飘飘,天地间一片银白。刘富贵带着李小凤在山里捉麻雀捕野鸡,偶尔也会在夜里召唤来一群狼,向她讲讲自己与狼的故事,不经意间他总会回忆起那些与芳菲钰一起的日子。除夕到了,一家三口热闹的过了新年。年后,刘富贵主动提出去杭州陪李小凤找李小龙。 第97章 冤家路窄 挥泪辞别了母亲和乡邻,一出村子,刘富贵召唤了俩匹健硕的野狼。二人骑着狼翻过了大山。到了一线天,刘富贵停下了脚步,想起了娘娘腔的马匪,不禁感叹光阴荏苒。走出一线天,进入了茂密的丛林。丛林如一张巨大的网,二人缓慢前行如蹒跚的蜗牛。穿越了丛林,又走了好半天,隐约可见远处路旁有几间茅屋。 走近一瞧,原来是个茶馆。在屋檐背阳处,蹲着三个孩童正在玩泥巴。刘富贵欣然的走过去,猛然蹲下身子,熟络道:“小孩儿,哥哥陪你们一起玩啊!” 三个孩子侧目警觉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异口同声道:“我们才不要和你玩呢!”话毕,三人昂起头,撅着嘴。 小孩们说话时,刘富贵留心到其中的一个门牙都掉了,忍不住哈哈直笑。套近乎不行,刘富贵灵机一动,又想出一招。他让李小凤从包袱里抓了一把红枣,引诱道:“只要你们愿意和哥哥一起玩,哥哥就给枣子你们吃!” 孩子们看着红枣直吞口水,三人面面相觑。老大转了转眼珠子,与俩个弟弟商量道:“我们就陪他玩一会吧!” 老二点点头表示同意。老三一脸纠结,老实道:“娘说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你们忘记了吗?” 老大贼道:“我们不告诉娘嘛!” 老二本想吃枣,听了老三的话有些动摇。老三坚决道:“娘还说许多小孩子就是吃了陌生人的东西被骗走了!”又道:“我们快跑!”三个孩子急冲冲的溜进了屋里。 片刻,茅屋里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人,三个孩子怯生生的藏在母亲身后。 刘富贵憨厚笑笑,歉意道:“大姐,不好意思吓到他们了!” “不碍事的!”妇人又转过身对着孩子们说道:“哥哥不是坏人,你们不要害怕!到一边玩去!”三个孩子又乖乖的跑到一边玩泥巴,只是眼睛总会偷偷的瞄一瞄李小凤手中的枣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小凤看在眼里,要求孩子们洗净了小手,才把红枣分给他们。 妇人为他们倒了壶凉茶。凉茶色泽暗黄并非真正的茶饮,而是中药熬制的药汤,有清热祛火之效。刘富贵、李小凤勉强灌了俩杯,就再也不愿意喝了。忽然,脚下滚滚震动,似有千军万马。极目远望,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奔来。刘富贵扭头,眼如鹰隼锁住这列队伍。渐行渐近,刘富贵一眼认出了领头之人,头皮一阵发麻,眼神中充斥着恐惧。他脸色骇然,暗道:“怎么会是她!三十六计走为上!”赶忙丢下一俩银子,拉上李小凤,脚下如踩着风火轮,快速的逃离茶馆。 二人一口气走了三四里地,累得够呛。李小凤香汗淋漓,柔声道:“富贵,你一惊一乍的跑什么呀?” 刘富贵靠着棵大树,喘着粗气道:“你没瞧出来,刚才那群人身着奇装异服,八成是山林野人!” 李小凤眸子有些许怀疑,重复道:“野人?” “野人会吃人的!”刘富贵吓唬道。 李小凤一脸镇定,撇嘴道:“你就爱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你呢!” 刘富贵扮作僵尸,呲牙凶相毕露,蹦跳着靠近她,色迷迷道:“大美人,让我吃了你吧!” 李小凤咯咯发笑,轻盈的跑开了,道:“大色鬼!” 二人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空旷安静的驿道上顿时有了些生气。 连日赶路,风餐露宿,二人瘦了一圈。这日,二人好不容易找了家客栈。是夜,二人很早就睡下了。待到下半夜,客栈里传来了霍霍的磨刀声。刘富贵猝然惊醒,刺耳的磨刀声让他烦躁不已。片刻,磨刀声戛然而止,屋外却出现了俩条黑色的人影。刘富贵双目圆睁,警觉的注视着人影。 忽然,一人举起了刀,在眼前晃悠了半晌,笑道:“你瞧瞧多锋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准能一刀致命!” “那还用说!我这磨刀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等会,你先宰哪个?”另一人问道。 “这个说不定,先看看再说!”话毕,二人悻悻的走开了。 刘富贵听完二人一番对话毛骨悚然,肠子都悔青了,心道:“完了!完了!没想到这是家黑店!”他蹑手蹑脚的猫步到门边,轻轻的开了条缝隙,眼睛扫视外面,什么也没有。 “蹬蹬!”又传来了脚步声。刘富贵急忙合上门,背脊一阵发凉,呼吸变得十分急促,他努力的使自己保持镇静。 不一会儿,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俩人。 “刚才捅了三刀才弄死,真他妈费劲!” “宰个大的才有肉嘛!” 刘富贵脸一沉,猜测道:“莫非我们昨天吃的肉都是人肉!”顿时,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猪血也快放完了!我们回厨房吧!” 原来一场误会,刘富贵虚惊一场,喝了口水,又飞快的钻进被子里找周公去了。 休整了三日,俩人恢复了体力,买了些干粮准备上路,不料天空飘下了绵绵细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望着如针的细雨,二人只好继续在客栈逗留。天色渐晚,雨也停了。刘富贵和李小凤吃过晚饭,散了步就回房了。刘富贵睡意朦胧之际,突然客栈外传来了嘈杂的人语声,还没来得及与周公相会又被无情的拖回了现实世界。他心下十分恼火,低声骂道:“奶奶的!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赶上这时候!扰了老子的好梦!”在床上翻腾了个把时辰,依然睡意全无。他侧目望着熟睡的李小凤,轻轻的吻了下。夜已深了,客栈静了,刘富贵还是抓狂得睡不着。放了个屁,肚子开始闹腾。他急忙和衣,飞快的跑下楼。客栈的饭堂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人打着呼噜。他没在意细看,直奔茅房。进了茅房,剐了裤子蹲下,一骨碌飞流直下,悠长的吐了吐气息,感觉舒心不已。 半晌,有人用力推了推茅房门,急切道:“有人吗?” 刘富贵回道:“有!” 偌大的客栈只有一个茅厕,这人捂着肚子,放了好几个屁,憋得面红耳赤了,催道:“快点!” 刘富贵透过门缝,容貌看不真切,只发现此人身形臃肿。 “快点!快点!”茅房外的人急得像猴快跳起来了。 刘富贵方便完,放下栓子,慢慢的推开了门。 这人好生莽撞,如蛮牛一般冲进茅房,一把将他推出了茅房。 刘富贵贼笑着扭头瞄了眼此人吓得话都不敢说,象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滴汗道:“真是冤家路窄,还好我跑得快!”路过饭堂环顾四目,发现躺在地上熟睡的人,全部都是胡人装扮。他慌忙的上了楼,啧啧道:“明早得赶紧离开!” 天色未亮,刘富贵叫醒了李小凤,带上包袱,偷偷的溜出了客栈。二人走了半日,到了一小镇,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好不热闹。刘富贵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日赶集。 “山林黑母猪,血统纯正,不讲价,三俩一头!” “人参、三七、灵芝、藏红花,售卖各类名贵中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欢迎抢购!” “磨剪子磨菜刀!” 小贩口号各有特色,嗓门一个比一个高。二人高兴的左顾右盼。 “嘿!美女!” 李小凤眨了眨眼睛,莫名的望着右前方一个摊贩。 摊贩谄笑道:“就是叫你呢!美女!” 刘富贵听他语言轻佻,不悦的瞪了小贩一眼,正色道:“干吗?” “哎哟哟!大爷好福气,娶个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 刘富贵转怒为喜,得意道:“那是!” 小贩端着下巴,目光炯炯的打量着李小凤,道:“姑娘天生丽质,不过总感觉还缺点什么?” 李小凤扫了他一眼,嗔道:“你有话直说吗?” 小贩拿了根鲜艳的红绳,笑哈哈道:“所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姑娘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但缺少修饰!如能再头上系根红绳就更加美了!” 刘富贵瞅着小贩,心道:“这小子嘴皮子功夫了得,差点就被他绕进去了!”他温柔了看了眼李小凤,问道:“小凤,喜欢吗?” 李小凤象个孩子似的咬了下嘴唇,兴奋的点了点头。 “买了!”刘富贵亲手给她系上红绳。李小凤笑得合不拢嘴,双手紧紧的挽着他,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吴承恩小说《西游记》,不看不读此生遗憾!” 刘富贵听了吆喝,阔步朝书摊走去,一眼就瞄见了《西游记》。翻开第一页,赫然有俩排字,第一排是《西游记》,第二排是吴承恩。他又看了看第二页,“大闹天空”、“拜师取经”、“三打白骨精”等回目似曾相识。煞费了一番心思,这才记起当日自己在武镇与艾乐团合作说书表演过《大话西游》,而《大话西游》里有此桥段。刘富贵极力的回忆起吴承恩,印象中他是个戴幞头帽,长蛮胡须,有些迂腐的先生。他自语道:“吴先生果真根据我的稿子写成了书!”欣喜之余,毫不犹豫买了本《西游记》。 第98章 混吃混喝 二人在小镇住了一晚,次日雇了辆马车前往杭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马车夫叫小乙,二十出头。小乙勒着缰绳,执着马鞭,熟练的驾驭马车。车厢里,刘富贵和李小凤恹恹欲睡。“哒哒哒”一辆马车突然从后疾驰超越,扬起厚厚的尘土。小乙吃了一鼻子灰,十分恼火,黑着脸骂道:“王八蛋,敢超我的车,老子就陪你玩玩!”他挺直身板抖擞精神,挥舞马鞭,马儿陡然狂奔。马车速度快了,颠簸得越来越严重,二人被晃醒了。刘富贵挽起布帘,探出半个身子,问道:“小乙,怎么一下跑这么快!”话音刚落,他脚步打滑一踉跄,着了地。小乙面色兴奋,欣然道:“飙车!”刘富贵小心的站起,佝着腰斥道:“你慢点,不然不给你工钱!”小乙回头瞪了眼他,吼道:“你敢!快给老子坐好了!”话毕,狠狠一鞭子抽了下马儿。马儿象打了鸡血似的撒了欢狂奔,小乙很享受速度带来的快感,尽然得意的吹起了口哨。刘富贵和李小凤却如同在炼狱煎熬,心惊胆战的坐在马车里,身子随着车子剧烈震荡左右摇晃,也几乎悬空了。 狂飙了一阵,俩辆马车你追我赶胜负未分,最终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小乙意犹未尽,一直沉浸在飙车的情绪里。筋疲力竭的马儿喘着大气,渐渐放慢了脚步。车厢里的二人骨头都快散架了。刘富贵呵斥停下,二人跳下马车。刘富贵一脸生气,瞠目睹着小乙,骂道:“你个混蛋,不想活别搭上我们!花钱雇你拉车,不是让你玩命!”小乙冷冷一笑,丝毫没有在意刘富贵对自己的喋喋不休,反而像在看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刘富贵见他嬉皮笑脸被气得半死,又开骂了。骂完了,小乙瞟了他一眼,笑了笑,道:“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们自个走去杭州吧!”话毕,掉转马车走了。刘富贵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教训他一番。生过气,马车也跑远了。李小凤突然大叫一身,道:“富贵,行李还在马车上呢!” 野草、古道、骄阳。二人象离群的孤雁,手拉着手阔步向前。 刘富贵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感叹道:“离家以来,俩次偶遇仇人,这回又丢了行李。哎,流年不利!” 李小凤道:“你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 李小凤柔情的看着他,安慰道:“富贵,行李丢了,你就不要伤心了!天无绝人之路的!” 刘富贵轻轻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打趣道:“丢什么都没关系,就是不能把我家小凤丢了!” “你取笑我!”李小凤一脸娇羞道。 刘富贵故作正经道:“老天爷在上,我刘富贵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我信你!”李小凤目送秋波,纤细的玉手堵住了他的嘴。 刘富贵坏笑着吻了吻她的手,挑眉道:“大美人,亲个嘴!” “才不让你亲,大!” 顷刻间,驿道幻化成了天庭,刘富贵成了猪八戒,李小凤变成了嫦娥,猪八戒追嫦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头顶的日头照旧炽热,二人饥肠辘辘,望望天空,眼里的太阳似乎都成了一张圆圆的烧饼,想插上翅膀变成天使咬上一口。走了半个时辰,路边出现了条小溪。二人如饿狼一般扑过去,喝水撑饱了肚子。边赶路边流汗,没多久肚子又开始打鼓。刘富贵饿的连吞口水的力气都没了。李小凤饿的俩眼都发直,疯狂扫视四周,天道酬勤,她总算看见不远处有一片苹果树,打起了所有精神,低吟道:“富贵!苹果!有苹果!”刘富贵睁大眼睛,朝她手指方向望去,一株株绿树上结着青色的苹果。他已经饿疯了,满脑子只想着吃,顾不上李小凤,大笑着冲到苹果树下,摘一个咬俩口扔了,又摘一个吃几口丢了。片刻,地上全是没吃干净的苹果。一股酸味突然从胃中翻涌而出,他硬生生压了下去。稍稍填饱了肚子,这才想起了李小凤。他游目四顾,李小凤脚步蹒跚的走了过来,埋怨道:“富贵,你怎么不等等我!”刘富贵一脸愧疚,悔道:“小凤,我实在是饿疯了!”他急忙摘了几个苹果塞给李小凤。李小凤狼吞虎咽的吃了。疲倦的二人靠着大树慢慢的睡着了。 一盆凉水泼来,酣睡的二人被浇醒了。一伙农夫横眉冷对,怒目相视。农夫五花大绑了二人,带回村子,叫上了所有村民,其实也就三十来人。 “好你个小贼,偷我们的苹果!” “打死他们!” 刘富贵心道:“吃了人家几个苹果,没想到竟会要了性命!”他灵机一动,贴耳对李小凤嘟哝了一句:“小凤,你快哭!” 李小凤虽然害怕,但不至于掉眼泪。她好不容易迫使自己眼眶发红,眼泪却怎么也挤不下来。 村民们已经拿起了锄头和铁锹,虎视眈眈的冲向二人。 刘富贵急了,忙道:“想你哥哥!” 李小凤一听到哥哥二字,心底的思念之情如滔滔的江水澎湃,眼泪哗啦啦的落下。 刘富贵一脸悲屈,苦道:“乡亲们,且慢!容我说几句话!”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凶悍的妇人道:“你说!” “乡亲们!我兄妹二人前往杭州给老父亲收尸,不晓路途遇到强盗,抢了我们的钱财,这才不得已偷吃了你们的苹果!” 一些心慈的村民顿时露出一丝同情之色。 “强盗一般劫财又劫色,你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强盗怎么会放过她?你说谎!”话音刚落,铁锹和锄头砸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刘富贵脱口而出:“是女强盗!” “女强盗?”村民们半信半疑的瞅着二人。 刘富贵胡诌道:“我长得其貌不扬,所以女强盗们看不上!”他又用胳膊蹭了蹭了李小凤。生死关头之际,素来真诚的李小凤也只好撒谎。她若梨花带雨道:“乡亲们,我们兄妹从小死了母亲。如今父亲尸骨畏寒,还在杭州等着我们。我们兄妹真是无心偷吃你们的苹果,却是碰上了强盗,才落得如此境地!”话毕,她又凄凄痛哭。 村民们都是单纯质朴之人,心怀怜悯。他们立刻给二人松了绑,每家每户凑了些钱,还拿出了一些烙饼和旧衣服送给二人。村长宽慰道:“小兄弟,小妹子,你们节哀顺变!快快去杭州吧!”一伙村民个个面带伤心,目送二人。二人出了村子走远了,互相对视,想起那群可爱的村民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赶路几天路,烧饼吃完了,盘缠也所剩无几,找人一打听,得知距离杭州已不远。这日,二人进了一小县城。县城小而紧凑,只有一条主街。整个县城张灯结彩,四处悬挂着“祝柳员外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的横幅。刘富贵拉人一问,原来这县城有个大名鼎鼎的柳员外,儿子在京城当官,家境富庶,今日是他六十大寿。县官们为了巴结他,早先数日就挂起了横幅,恭祝他寿辰。刘富贵灵机一动,对着李小凤道:“小凤,今天带你去吃顿好的!”他们尾随着一顶官轿,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到了柳府,门口站着七八人,其中有四个家丁,柳员外带着俩个孙子正在迎接到来的宾客。二人瞅着进入柳府的人都得有请柬。他们逮着一个机会,跟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偷进了柳府。院子里摆着数十桌酒席。刘富贵和李小凤在院角的一桌落座。桌子摆着大蟠桃、杏仁、年糕等等。二人象老鼠一样,也不与人搭讪,一心一意的吃。一上菜,二人更是不由分说,站起来挽起袖子,放开肚子海吃胡喝,还不停的打嗝。同桌的客人看着二人暴饮暴食,纷纷露出鄙夷之色。刘富贵和李小凤强颜欢笑,兜了三五个苹果,大摇大摆的出了柳府。吃了顿大餐,俩人有了精神,直奔杭州。 第99章 逢凶化吉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所言非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澄清的湖面波光粼粼,如一面碧绿的翡翠,远望群山环抱,西湖象一个藏在深闺的女子。杨柳垂岸,在微风下柳丝飘摇,勾人魂魄。雷峰塔如同一个坚定的守望者屹立在湖边。岸边,游人如织。有人观鱼,有人赏荷花,有人谈情说爱,有人吟诗作对。 断桥边的老先生如往常一样向孩童们述说着西湖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天界的玉龙和金凤在银河边拾到一块光亮的白玉,他们一起花了数年琢磨,白玉变成璀璨的明珠。这颗宝珠的珠光照到哪里,哪里的树木就常青,百花就盛开。但是后来这颗宝珠被王母娘娘发现了,王母娘娘就派天兵天将把宝珠抢走,玉龙和金凤赶去索珠,王母不肯,于是就发生了争抢,王母的手一松,明珠就降落到人间,变成了波光粼粼的西湖,玉龙和金凤也随之下凡,变成了玉龙山和凤凰山,永远守护着西湖。说完了西湖的由来,他还会讲一讲“白娘娘与许仙”的爱情传说。 刘富贵和李小凤到杭州已经三天了,这是第一次来西湖观景,与其说是观景,还不如说是不得已来这转转。当日,二人进了杭州城。李小凤寻哥心切,二人火急火燎的找了几处衙门打听。不打听还罢,一打听,身上仅有的一些盘缠全被那群可恶的衙役给敲竹杠弄没了。饭馆里飘出阵阵香味。二人干巴巴的望着桌上的美味珍馐,有西湖醋鱼、叫花鸡、东坡肉和西湖莼菜汤等。小二招呼俩人进去上座。二人摇摇头,狂吞着口水,怏怏的走开了。刘富贵掏出了仅有的半块烙饼,递给李小凤,低声道:“小凤,给你吃!”李小凤用舌头润了润嘴唇,故意道:“我不饿!你吃吧!”俩人推来推去,一不小心烙饼掉进了水里,想吃都没得吃了。刘富贵叹了叹气,自责道:“小凤,跟着我让你受苦了!”李小凤坚强的摇摇头。“呱呱”,肚子叫了。“是你!”俩人互相指着对方,既而大声笑笑。漫无目的的瞎转悠,忽然刘富贵脚下一踉跄,差点被绊倒。刘富贵抱怨道:“人不走运,喝水都塞牙!”他低头一瞧,瞅见了一个钱袋,下意识的左右瞟了俩下,立刻弯腰一个海底捞月将钱袋没收了。走远了,刘富贵打开钱袋,足足有上百俩金子。他欣喜若狂,仰头大笑:“老天爷开眼啊!”他牵着李小凤就近找了个饭馆,点了一桌菜,放开吃了个痛快。吃饱喝足,二人好好欣赏了一番西湖美景。晚了,找了家客栈落脚。 天刚刚亮,李小凤又拉上刘富贵去找哥哥。李小龙投军,二人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得按图索骥,专找军属衙门。这会,二人来到了杭州卫兵所。 “你们俩人鬼鬼祟祟干吗呢?”一卫兵呵斥道。 刘富贵卖乖笑道:“军爷,小的想向你打听个人?” 卫兵斜睨了他一眼,伸出了手道:“打听什么人啊?” 刘富贵会意,塞了半俩银子予他,问道:“军爷,敢问你这衙门里有李小龙这人吗?” 卫兵掂了掂银子,摇头道:“没!你去别处问吧!” 银子如肉包子大狗有去无回,二人略显失望,郁闷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二人又到了杭州城防所。 刘富贵进步赔笑作揖,恭敬道:“二位军爷!” 俩护卫定睛瞄了瞄他,其中一护卫不耐烦道:“干吗?” 刘富贵谄笑道:“想向二位打听个人?”话毕,乖乖的递上一两碎银子。 二人见钱眼开,齐声笑道:“好说好说!” “军爷,你们衙门有没有叫李小龙的!” 二人想了半晌,一个摇摇头。另一个却点点头。 李小凤满怀期待喜,眼泪在眼眶打转。 “军爷,能否行个方便,请他出来见个面!” “见面可以!但你还得表示表示”一护卫奸笑着说道。 刘富贵打心底厌恶这群吸血鬼,恨不得踹他二人一脚,但求人办事银子还得给。他又给二人一两银子,客气道:“有劳军爷了!” 卫兵拿了银子,互相磨叽了几句,其中一个进去了。一盏茶功夫,出来俩人,一人是护卫,另一人只有十四五岁。护卫介绍道:“他就是李小龙,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原本情绪激动的李小凤脸色一沉,眸子里透出莫名的忧伤。刘富贵安慰了她几句,拉着她走了。离开城防所,俩人找了家饭馆填饱了肚子,休憩了一会,问了路人,马不停蹄的赶到都督府。 都督府大门的四名护卫全副武装,挺拔站立,神情极其严肃。 刘富贵正眼一瞧,心道:“这还有点当兵的样!” 正欲开口询问,一老和尚领着一群体格壮硕的武僧迎面而来。片刻,耳后又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望,吓得脸色惨白,如同临刑的死囚。原来有俩位女首领率数百彪悍的胡人如潮水一般涌向都督府。一位女首领是奢香夫人,另一位是卓依玛。 刘富贵回过神,急忙拉着李小凤,从俩队人马的夹缝中逃走。 卓依玛目光锐利,一眼认出了刘富贵。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身手敏捷,立刻封住二人的去路,冷笑道:“臭小子,这次我看你往哪跑?” 刘富贵深埋着头,假装没听见。李小凤不明实情,莫名的看着卓依玛。 卓依玛双目射出俩道精芒,伸出大手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喝道:“臭小子,你就是烧成灰,本头领也认识你!” 李小凤赶忙去扶刘富贵,对着卓依玛怒道:“你个疯女人,干吗?” 奢香夫人见卓依玛如此愤怒,问道:“妹妹!此人与你有何过节?” 卓依玛摸着自己的大胖脸,咬牙切齿道:“这小子曾在我脸上画乌龟,羞辱我!” 众人一阵哄笑。 刘富贵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把李小凤拉到身后。这一路,三番俩次遇上卓依玛都化险为夷,今天被她逮着了,可谓劫数难逃。他索性把心一横,凛然道:“今天我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卓依玛脸上布满杀气,化掌为爪直取刘富贵。 一旁的老和尚心怀慈悲,见不得她害人性命,进步迎上,运手一撩化解了她的杀招,规劝道:“施主!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秃驴!莫管闲事!”卓依玛瞠目喝道。 老和尚乃是少林寺空净大师,和善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 卓依玛恼羞成怒,反手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弯刀一出,一抹慑人的寒光袭来,她一点地,飞到空中蜷缩成团,宛如一个巨大的陀螺极速旋转攻杀,自上而下连劈三刀,这一式“陀螺刀”凌厉狠辣、且迅如闪电。空净大师洞若观火,执金刚禅杖格挡,发出沉闷的金属声。他骇然道:“这胡人女子身形肥胖,没想到身手如此敏捷!” 一招未老,卓依玛又一点地,挺刀突刺。刀奔心尖来,空净大师运筹帷幄,禅杖一捅。刀尖与禅杖头交于一点,俩股浑厚的力量撞击形成巨大的冲击,二人如撞了南墙,都被退数步。 “住手!”胡宗宪龙行虎步走来,喝止道。 二人收招。奢香夫人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恭敬道:“拜见都督大人!” 空净亦躬身道:“少林寺二百武僧前来助官军剿寇!” 胡宗宪朗声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是一家人!” 卓依玛怒气未消,瞪着刘富贵,诚然道:“都督!我与大师并无恩怨,只是他执意为这小子出头,我们方才大打出手!” 胡宗宪游目望去,愕然道:“光耀!”又问道:“刘光耀是你何人?” “我哥!”刘富贵如实回答。 “哦!”胡宗宪颔首道,目光又转向卓依玛,道:“卓依玛,此人的哥哥与本都督有些交情,你可否看我的面子放他一马!” “这!”卓依玛踌躇不定。 胡宗宪朝刘富贵使了个眼色,道:“小子,还不道歉?” 刘富贵识趣,躬身致歉道:“女首领大人大量,原谅我的过失!” 奢香夫人也帮衬道:“妹妹!此事就算了吧!” 卓依玛权衡左右,不想让胡宗宪难堪,松口道:“算了!算了!” 逢凶化吉,刘富贵会心一笑,谢过胡宗宪,又走到空净大师身边,感激道:“大师救命之恩,刘富贵没齿难忘!” 胡宗宪命戴冲霄妥善安置武僧与千余胡人,又大摆筵席欢迎空净、奢香夫人和卓依玛,当然也请了刘富贵二人。宴席上,胡宗宪才得知刘富贵的心上人是李小龙的妹妹。李小凤问胡宗宪哥哥如今身在何处,胡宗宪坦诚告知她李小龙去了日本。李小凤心头不禁蒙上一层阴影,日日担惊受怕。 第100章 海上凶途 为了去日本,李小龙得学习倭语。第一次上课,教授倭语的先生就跟他开起了玩笑,一口气说了三句话,“郭里德喜瓦,弯里德喜瓦,郭弯朋里德喜瓦”。先生快速重复了三遍,咧嘴笑道:“李将军,翻译翻译!”李小龙晕乎乎的,笑着摇摇头。先生爽朗笑笑,慢慢道出了三句话的意思:“锅你得洗完,碗你得洗完,锅碗盆你得洗完!”李小龙听后大笑不止,可是毕竟是武行出生,上阵杀敌是拿手好戏,学文却不在行。好在先生足智多谋,把一些倭语幻化成汉语谐音字,比如“你好口你喜瓦,谢谢阿里阿多,您是哪位多奇拉撒马”。李小龙牙牙学语,有了一些眉目,日子一久,简单基本的倭语也算能脱口而出了。 俩个月后,胡宗宪与浙江文武百官来到码头为蒋洲、李小龙送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临别前,胡宗宪殷切道:“二位壮士,此去日本,责任重大!希望你们不负所托!”二人齐道:“我等定当肝脑涂地,说服毛海峰劝降汪直!”蒋洲又道:“招降一事并非儿戏,都督统筹全局,创造有利条件,让汪直放心投诚!”胡宗宪脸色严肃,点头道:“先生不必多虑!本都督会见机行事!”戚继光将李小龙拉到一旁,动容道:“小龙,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李小龙面带笑容,抱拳道:“多谢将军挂念!”戚继光扼腕长叹一声,道:“你们此去日本,深入龙潭虎穴招降汪直,九死一生啊!”李小龙目光刚毅,无畏道:“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将军,保重!”“保重!”戚继光重重的拍拍李小龙的肩膀。二人登船,挥手与岸边众人道别。 海上生明月,碧海行孤舟。银银的月光洒落在安静的海面,夹杂着鱼腥味的海风轻轻的吹拂,小船摇曳前行。 李小龙躺在甲板上,与头顶的明月隔空相对,似在思考又似在发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脸泛红的蒋洲摇摇晃晃的走到李小龙身边一坐下。相处的这些日子,李小龙知晓蒋洲虽是个读书人,却有俩大爱好,这俩爱好还都是挺爷们的,一是饮酒,二是喜欢女人。他麻利的立起身板,笑道:“先生,你又喝醉了?” 蒋洲摇动着手中的酒壶,挑眉道:“我才喝了一斤,怎么会醉?” 李小龙见他醉眼朦胧,说话时舌头像在打架,急忙扶住他向船舱走。 蒋洲一把甩开他的手,酒气十足道:“喝酒我谁都不服!你也别扶我!”话音刚落,身子一软,一头倒在地,气息厚重的唤着“千千、桃红、花儿”,一猜便知都是风月场所女子的名儿。 航行了数日,李小龙一身晒成了古铜色,挽起袖子,手臂上下黑白分明。望台上,李小龙与蒋洲有说有笑。 “蒋大人,不好了!”忽然,一个水手神色紧张的窜出船舱厉声嚎叫道。 蒋洲一脸平静,镇定道:“莫要惊慌,何事!” “犯寒热症啦!”水手一脸凄然,眼神里透出一种死亡的恐惧。 蒋洲大骇,正色道:“我去瞧瞧!”几人快步进到船舱,却见有一汉子侧卧在床上,目光无助的盯梢着众人。他全身发抖,脸色苍白,嘴唇绀青,约莫一杯茶功夫,脸色猝然潮红,皮肤干热难耐,手不停的挠,额头大汗淋漓。李小龙不知缘故,跨步欲走近。 蒋洲凄然的看着汉子,厉声道:“不可!寒热症会传染!” 李小龙爱莫能助,艰难的缩回了脚步。 “大人,难受!求你杀了我!杀了我!”犯病的汉子眼泪横流,痛苦的哀求道。 众人见状,同情却又无奈。蒋洲迟迟没有放话。 不多时,汉子蜷缩成一团,全身直哆嗦,脸部不停的抽搐,口中吐着涎水,一副生不如死的惨状。 蒋洲背过身子,大手一挥,俩行热泪黯然落下。 卫兵进步上前,手起刀落结果了汉子的性命。过后,卫兵用汉子用过的被子裹着他的尸体一同扔进了大海。 李小龙望着大海里汉子漂浮的遗体,内心翻涌阵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与失落。 三日后,又有俩个水手因坏血症丧了命。李小龙真正意识到这次游说的艰辛与磨难。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走上望台抬头远望翱翔的海鸥,他不怕死,但他此刻也想插上翅膀,不是逃走,而是去见见妹妹。 蒋洲不知何时也登上了望台,他轻轻的拍了拍李小龙的肩膀,叹道:“人活着真没意思,说没了就没了!” 李小龙释然的看着他,微笑道:“在下不敢苟同先生!先生与在下不就是在作一件有意思的事吗?” 听他一席话,蒋洲读出了一番不惧生死的气概,爽朗笑道:“我是杞人忧天了!”话锋一转,又道:“你刚才想什么呢?” “妹妹!”李小龙缓缓道,语气中饱含思念。 蒋洲眸子放出别样的光,道:“你果真有妹妹!” 李小龙斜觑着他,沉声道:“我真有妹妹!” “她是否许配了人家!” 李小龙摇了摇头,怅然自语道:“也不知道小凤现在在哪?” 蒋洲正经道:“既然没有婚嫁,我们这次若是游说成功,也算得上生死之交,到时候你把妹妹许与我怎样!” 李小龙冷哼一声,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自个儿乐着,像是在嘲笑蒋洲。 “你笑什么!”蒋洲有些自讨没趣,以退为进道,“我是老了点,但对女人那是一百个体贴入微!虽是老牛吃嫩草,自然会把你妹妹当小心肝关怀备至!” 蒋洲还真当回事在说,李小龙笑得飙出来了,忙支声道:“我妹妹已经有心上人了!” “原来一场空欢喜,浪费我口舌!”蒋洲黑着脸道。 “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我是家中独子,不过我在杭州花柳巷结识一个姑娘,与我交情甚好,也算得上一位红颜知己的妹妹吧!”蒋洲自鸣得意道,像说书似的。 “打住!”李小龙一听就觉得他就像天马行空瞎编故事一样,托辞道,“我去方便方便!”一溜烟走了。 蒋洲话到了嘴边不吐不快,急切道:“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傍晚时分,云团间一道道深蓝的闪电劈开天际,轰隆隆的雷鸣接踵而至,暴雨倾泻倒下。顷刻间,海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涡,目力所及之处一团漏斗状云柱乘风破浪而来,掀起轩然大波,小船剧烈的颤动。经验老道的水手眼神空洞,面如死灰,惨叫道:“龙卷风!”龙卷风迅速推进,众人在船舱里东倒西歪,人人惊恐,心乱如麻,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更可怕。龙卷风像魔爪将船撕裂,众人无一幸免的落入大海,“啊!啊!”一声声微不足道的呼号如死亡的挽歌。 李小龙游泳不断挣扎,巨浪劈头盖脸打来,手脚渐渐无力,意志支撑着他游到一块大木板边,耗尽全身力气爬了上去,又从海水里捞了一条绳子,把自己紧紧的绑在木板上。他喘着粗气,抹了把脸,望着可怖的夜空,心情极其低落,疲倦一下子将他拖入了梦乡。 第101章 日本娘们 翻滚的浪花轻轻拍打着海岸,暖暖的阳光照着沙滩,一群妙龄女子正在晾衣物。 武田秀一脸怀春,嬉笑道:“听村长说,下月尾张国的大公子会来我们这选侍女哟!” “太好了!我一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千叶惠厌恶的瞅着熟悉的海滩,信誓旦旦道。 旁边的老妇人苦笑着摇摇头,叹道:“这几年,虽然村里的壮年男子因征调作战所剩无几,但太平无事。你们却还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悲可悲!” “老婆子,你懂什么!汉人有句诗,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们这么年轻漂亮,当然需要雄壮的男人!”千叶惠白了一眼老妇,毫不客气道。 老妇人不满的看了看她,没有与她争辩,索性走了。 “天这么热,姐妹们!我们去海边玩耍玩耍!”一女子提议道。 “好啊!”众人欣然道。七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纷纷解下丝带,脱下轻纱,如飘然的仙女冲入海水中。她们笑,她们闹,她们歌,其乐融融。 “看!那是什么?”武田秀指着不远处一个漂浮的深色物。 女子们戛然停止了嬉戏,互相牵着手结成一队,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男人!”千叶惠惊奇道。 “好英俊!”百合子兴奋道。 七个女孩子借着浪花的力量,用巧劲把男子拖到了沙滩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们剥下他的衣服,宽阔的臂弯,厚实的肌肉。顷刻间,七个女子神情放荡,恨不得与这男子交合。 约莫一盏茶功夫,男子动也没动。 千叶惠有些失落道:“他是不是死了?” 百合子把手放到他的鼻孔,隐约的感觉出还有断续的微弱的气息,欣然道:“他还活着!” 众女面面相觑,眼神像在互相交战,似乎每个人都想将眼下昏迷的男子据为己有。 沉默暗战了半晌,千叶惠愁道:“姐妹们,现在还不是争抢的时候,我们得先弄醒他!” “挠他痒痒!”一女子挠着男子的腋窝,男子动也不动。 “掐人中!”百合子掐了人中,男子还是没有动弹。 一筹莫展之际,老妇人快步奔来,急忙轰开围住男子的少女们,沉声道:“快闪开,得帮助他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老妇人迅速的蹲下身子,一手捏住男子的鼻孔,深长的吸了吸气,对着男子的嘴里吹气,松开捏鼻孔的手,用力压住。七个少女看着老妇人与男子嘴对嘴,羡慕嫉妒恨。一个个眼神就如一把把利刃,早在心中把老妇人千刀万剐了。如此往复了十多次,男子吐出了许多海水,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他看着安详的老妇人,微弱道:“谢谢老人家搭救!” 一群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猜测了一番。 男子躺了一会,意识渐渐恢复,见无人回应,心道:“莫非这已是日本国地界!”忙用倭语道:“谢谢搭救!” 老妇人听他倭语说的有些蹩脚,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我来自大明朝,叫李小龙!”李小龙舒缓道。 一听到大明朝,女子们又议论纷纷,话痨似自语,“大明朝处处是黄金啊”、“大明朝的男子都和一样英俊吗”、“大明朝是不是在海的另一边”。 七言八语,李小龙无从回答,眼神如流水一样在一个个少女身上流动。 老妇人诚然道:“孩子,你这么远来,遇到大风浪了吧!” 李小龙点点头,忙道:“老人家,这是哪里?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啊!” 老妇人摇摇头,告知道:“这是尾张国三水村!” “我得去找我的同伴!”李小龙试图站起来,可刚伸直腰又猝然倒下,疲倦又让他昏迷了。 李小龙睡了,女子们开始了争夺大战。 “他是我发现的,必须带回我家!”武田秀言之凿凿。 “凭什么他是你的!他是我的!”千叶惠道。 百合子蔑视的笑笑,讥讽道:“千叶惠,你不是要去做尾张国大公子的侍女,就不要争了!你们都把他让给我,我给你们每家三条大鱼!” 女子们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退让。老妇人呵斥道:“人都快死了,你们还吵!”怒道:“一起帮忙把他扶到我家!” 自从李小龙住到了藤田爱家中,藤田爱熬药、炖汤、安置食宿,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百合子、千叶惠、武田秀一群女子一窝蜂的去藤田爱家窜门,有带海蟹寿司的,有带抹茶绿糕的,还有带荞麦面的。她们一来,屋子里就热闹了。 “小龙,你觉着我漂亮嘛!”千叶惠魅惑的抚摸着脸蛋,矫情道。 “漂亮!” 千叶惠听了心花怒放,想到了男女苟合之事,脸颊不禁泛起了红潮。 “小龙,你成亲了吗?” 李小龙老实的摇摇头。 百合子喜出望外,笑道:“你喜欢我吗?” 李小龙顾及她是女孩子不好言辞否决,故低声应了一声。 百合子得意洋洋,不屑的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女孩子,高调道:“他是我的了!” 李小龙莫名的撇了撇嘴,想解释却又怕多说无益,只好默然不语。 顿时,百合子成了千夫所指。一群女子群起而攻之,“百合子,你个!”“百合子有狐臭!”“百合子狐狸精!”骂人的话越来越难听。 女子们闹成了一锅粥,都快大打出手。老妇人藤田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们全部轰出了屋。 休养了数日,李小龙身体日渐恢复。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练武,来到院子里活动了拳脚,想要练练双截棍。他连忙询问藤田爱:“老妈妈,你扶我回来时,可看见一根棍子!” 藤田爱回忆了一会,依稀道:“好像有!我给你找找!”藤田爱在房子里转悠了一圈,找到了双截棍还给了李小龙。 李小龙握着双截棍,先是慢慢的挥舞,然后越来越快,熟练之余得心应手捣腾出一连串招数。 一旁的藤田爱看得眼花缭乱,细致的觉察到李小龙使用双截棍时英气人,不由得担忧道:“这孩子有一身本事,乱世之中不知是福还是祸!” 练完了功夫,李小龙已是大汗淋漓,他肆意的吼叫了一声,心情十分畅快。 又逗留了几日,李小龙向老妇人辞行,他双膝跪地,感谢道:“老妈妈,这些日子,多亏有您照顾,不然我早就死了!” 藤田爱双手扶起他,微笑道:“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老妈妈,我还要寻找同伴,实在不敢在此逗留!向您就此作别!” 藤田爱询问道:“日本这么大,你人生地不熟,去哪找您的同伴?” 李小龙毫无头绪,落寞道:“我也没法子,只能沿着海边寻找!” “孩子,我给你个建议!过几日,尾张国的大公子会来我们村选侍女。我见你也有本事,不如跟随他,让他帮你寻找同伴!” 李小龙面色犹豫,思量良久方才答应留下。 第102章 羽柴秀吉 天还未亮,李小龙就起床去海边练功。太阳慢慢的从海平面露出峥嵘,像个害羞怕见公婆的小媳妇。日出东方红胜火,李小龙觉察时天已大亮。秀色可餐,他望着浑圆的红日,惊叹道:“太美了!”由景生情,他想到了酷爱游山玩水的妹妹,笑着自语道:“小凤若是看到这样的日出,一定十分高兴!”目光望向无边无际的海,思念如泛滥的海水汹涌澎湃。 “小龙!小龙!” 李小龙的思念被熟悉的声音打断,他扭头一眼认出了是藤田爱,喊道:“老妈妈!” 藤田爱喘着粗气,缓道:“终于找到你了!” 李小龙神情愕然,问道:“老妈妈,急着找我有事吗?” 藤田爱点点头,提醒道:“今天是选侍女的日子!” 李小龙一拍脑门,顿挫道:“我一心想着练功,差点误了正事!”忙道:“老妈妈,您赶快领我去祠堂!” 藤田爱笑笑,诚然道:“你就这么一身臭汗去多不礼貌,先回去洗澡更衣!” 洗了澡,吃了些糕点,磨蹭了一会已临近巳时。藤田爱领着李小龙快步直奔祠堂。途径千叶惠家,却见大门打开,屋里传来呻吟声,那声音似急促的喘息,既放荡又勾魂。李小龙从未与女子翻云覆雨有过恩爱,心生疑虑停住了脚步。 藤田爱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道:“你怎么不走了!” 屋子里又传来“啊!啊!”的尖叫,这次声音更加响亮,更加让人销魂。 李小龙眉宇间正义凛然,正色道:“老妈妈!屋子里女子叫声甚为凄惨,我得进去看看!” 藤田爱赶忙拉住他,直言道:“你不要管闲事,人家在欢愉爱欲呢!” 李小龙听着女子不断的低吟叫唤,忐忑不安道:“不行!”他龙行虎步闯进了屋子。千叶惠和一身材矮小的男子衣不蔽体,男子瘦骨嶙峋像条狗一样趴在她身上。二人见了李小龙,快速的找衣物被子遮挡。男子愤怒吼道:“八嘎\uff08混蛋?!”李小龙与男子怒目相对,喝道:“姑娘!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千叶惠哭笑不得,带刺骂道:“他没有欺负我!你这傻瓜扰了我们的好事!” “不知羞耻!”藤田爱站在门口,指着身体裸露的千叶惠骂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千叶惠脸色突变,咒骂道:“你个臭老太婆,没俩年就要进棺材了!还在多管闲事!” 说时迟那时快,与千叶惠苟合的男子拳风飒飒,朝李小龙劈面打来。电光火石之间,李小龙急促躲闪,惊出了一声冷汗。棋逢对手,男子开心一笑,惜道:“有俩下子!”他又连披三刀掌。李小龙矫健如灵蛇,一一躲过。男子眼如鹰隼注视着他,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钦佩。李小龙由守转攻,使出炫丽的连环踢。男子不敢大意,左臂右闪,躲过一招,暗赞道:“好身手!”顷刻间,李小龙拔出双截棍,一招“白蛇吐信”。男子猝不及防,双手格挡,手臂打出俩条深红的血印。 “停!笨蛋,你坏了我的好事也就罢了,还出手伤人!滚!”千叶惠见男子受伤,上前护住男子,嗔怒道。 好心干坏事,倒打一耙,李小龙气得直哼哼,愤然转身离去。 男子一把揪住千叶惠的头发,用力给了她一巴掌,豪放笑道:“你个,不可对英雄无礼!” 好心当成驴肝肺,千叶惠挨了打心中委屈至极,眼泪哗哗直流。 男子不屑的瞥了一眼她,三步并作俩步追赶李小龙,恭敬道:“英雄!英雄!” 李小龙以为他追来还想较量,摆开架势,毫不惧色道:“你还要比试吗?” 男子摆摆手,躬身道:“在下羽柴秀吉,想与英雄交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李小龙自报家门:“李小龙!” “英雄妆扮不像是本人氏?” 李小龙诚然道:“实不相瞒,我乃大明朝人!” “哦!原来是天朝上人!”羽柴秀吉目光充满了崇敬之情。 藤田爱打量着他,问道:“你不是我村里的人吧!” 羽柴秀吉莞尔一笑,坦言道:“在下是尾张国大公子织田信长的门客,今日随公子前来选侍女!” “那你不呆在祠堂,为什么到了这啊?”藤田爱追问道。 “方才选侍女,这千叶惠被淘汰了!她私下向我抛了媚眼,故而我才与她来这厮混!”羽柴秀吉大方说道。 话音刚落,千叶惠探出头,柔声道:“武士,您带我离开三水村吧!” “!”羽柴秀吉侧目骂了一句,留下千叶惠一人黯然伤心。 李小龙有些不忍,道:“阁下为什么如此不尊重女人!” 羽柴秀吉哈哈大笑,正声道:“女人是衣服,穿穿就要换!” 二人边聊边走,走了一杯茶功夫到了祠堂。 祠堂里,村民们盛装出席,清一色正式的和服。尾张国的大公子织田信长斜着身子靠在太师椅上,敲着二郎腿。他穿着奇装异服,花花绿绿的,像个唱戏的。他游目村里待选的妙龄女子,每当见到心仪的会乖张傻笑,完全没有一副领主的尊容。选完了侍女,羽柴秀吉向织田信长引荐了李小龙,并告知了李小龙希望借助他的力量寻找同伴。织田信长也没正眼瞧李小龙,让羽柴秀吉自己拿主意。当日,李小龙随着织田信长一行人一同回了尾张国。 第103章 领主托孤 明嘉靖年间,日本幕府倒台,诸侯割据,战乱不止,而尾张国俨然成为一方霸主。 尾张国大名府,家臣武将齐聚一堂。大名织田信秀正襟危坐,虎目炯然有神,环顾四目,又不见长子织田信长,甚为不满。脸色却冷峻如故,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 平手政秀,尾张国第一谋臣,也是织田信长的师傅。他横跨一步,躬身道:“大名!自从信长公子迎娶了归蝶姬,我与美浓国斋藤道三已结为秦晋之好,双方再无战事!” 织田信秀脸色凝重,意味深长道:“美浓国的威胁消除了,但东面骏河国这只老虎还在盯着我们,三番五次叫阵挑衅,该如何是好?” 织田信行,尾张国二公子,与信长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他生性勇猛,主动请缨道:“父亲,予我一千军马,我定将叫阵之人手到擒来!” 织田信秀赞赏道:“我儿威武,为父欣赏你的勇敢!”顿了顿,又道:“各位还有何良策?” 众位家臣面面相觑,像群沉默的羔羊。 织田信秀怒火中烧,喝道:“养了你们一群废物!”话毕,连连咳嗽不止。 “大名!小豆坂合一战,我军大败需休养生息,不可与骏河国一战!”平手政秀建言道。 织田信行藐视了他一眼,讥笑道:“先生素来足智多谋,没想到关键时候倒成了贪生怕死之辈!” 织田新秀一直很敬重平手政秀,瞪了出言不逊的信行一眼,训道:“不得无礼!” 平手政秀一脸平静,分析道:“目下骏河国人强马壮,加之气势如虹,战之必败!倒不如以怀柔之策,先安其心!” 织田信秀忙道:“如何安其心!” “大名可休书一封给骏河国领主今川义元,就说我尾张国不自量力冒犯了阁下属地,愿送上大米、织物与金子,请求原谅!” 织田信秀脸色一沉,犹豫的看着他,暗算道:“这不是让我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嘛!” “父亲不可!”织田信行怒形于色,质问道,“平手政秀,我织田家待你不薄,为何出此窝囊的计策!” 平手政秀莞尔一笑,反击道:“二公子,若为了争一时之气,而毁了织田家历代先祖的心血,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织田信行怒指着他,手紧紧的按住刀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罢了!”权衡了一番利弊,织田信秀决断道:“按照平手政秀的法子办!” 谈完了大事,织田信行朝亲信家臣使了个眼色。亲信故作糊涂,点破道:“大名,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大公子?” 织田信行另一心腹家臣接话道:“小人听说,大公子去什么坂琦村选侍女了!” 不提则已,一提到信长,织田信秀就气不打一处出,恨得咬牙骂道:“逆子!” 平手政秀颜面无光,作为师傅他曾屡次提醒信长要痛改前非,不要再惹大名生气。可信长却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每每答应好好的,但一转身又成了老样子,该玩就玩,该吃就吃。 说曹曹就到。织田信长与一群侍女手牵着手,吹着口哨从议事大厅缓缓走过,十分热闹。羽柴秀吉五个随从和李小龙跟在身后。 “站住!”织田信秀暴喝道。 织田信长浑身一颤,惊得停住了脚步,摆出一副笑脸,躬身道:“父亲,你们在议事?我就不打扰了!” “别想溜!”织田信秀站立起身,快步走过去。他指着信长身边一群女子,问道:“这又是你挑选回来的侍女!” 织田信长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支吾不发一言。 一旁的信行和亲信家臣暗中窃喜,注目瞅着信长看他如何应付。 织田信秀怒不可遏,气得提起了大手准备扇信长俩耳光,但到了半空,又徐徐放下,出言劝慰道:“你是长子,要做好表率!不要整天只贪图享乐!滚吧!” 方才还剑拔弩张,一会就烟消云散了。 织田信行察言观色,心下恼怒道:“信长那傻瓜不过就比我早出生几年,父亲为什么如此偏爱他。无毒不丈夫,我要成为尾张国的大名,就非得铲除这个绊脚石!” 织田信长脚底抹油,带着自己的人马上溜了。 美女做伴,夜夜笙歌,信长快活似神仙。这几日,母亲土田御前见他没来请安,心事重重,担忧儿子是不是生病了或在外又闯祸了。一大早,信行就来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 “我儿快快起来!” “母亲昨夜睡得安好!” “还好!”土田御前朝屋外看了看,不由得叹了叹气。 信行善于揣摩母亲的心思,轻声问道:“母亲叹气,是不是因为哥哥没来?” “是啊!”土田御前点点头,低沉道,“你大哥都有四五日不曾来给我请安,我还真有点惦念他了!” 信行嘴角诡异的抹过一丝浅笑,故作谨慎道:“母亲,儿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我们娘俩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前几日,哥哥选了侍女,这几日恐怕一门心思扑在温柔乡里!”信行一边说一边看母亲的脸色。 土田御前长叹一声,沮丧的摇头道:“这个不孝子,总有一天他要死在女人手里!罢了,不提他也罢!” 信行阔步走进母亲,摸摸她的后背,安慰道:“母亲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土田御前展颜笑笑,拉着信行的手,道:“还是你懂事!” 信行开怀笑笑,急忙道:“母亲,今天我还给您带了些礼物?” “哦!什么礼物?”土田御前一脸高兴道。 信行拍了拍手,三个下人缓缓进屋,双手各端着一个瓷瓶。 土田御前十分喜爱瓷器,走近一瞧,惊喜道:“儿呀,我若猜得没错,这些瓷器都是从大明朝过来的吧!” 信行点点头,问道:“母亲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土田御前抚摸着精美的瓷器,笑得合不拢嘴。 信行怅然道:“母亲喜欢瓷器,不喜欢孩儿了!” 土田御前双手捧着儿子的脸,笑道:“我儿这般孝顺,娘亲当然喜欢!” 信行哀叹道:“母亲喜欢孩儿,可是父亲不喜欢呀!” “怎么会呢!”土田御前瞅着儿子,一语道破道:“娘亲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大哥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大名却始终不肯废除他这个继承人,你心有不甘!” “母亲既然知道,就该替儿子说说好话!”信行乖张道。 “掌心是肉掌背也是肉!”土田御前面有难色,索性道:“你哥哥不争气,我就替你在大名耳根说叨说叨!” “儿子谢谢母亲!” 是夜,月华清冷,乌鸦哀啼。 “咔咔咔”又是一阵“咔咔咔”的咳嗽声。 土田御前忧心道:“大名!你怎么了?” 信秀肺部一阵作呕,大吐了一口痰,痰中有一团暗红的血丝。他急促的喘着气,断续道:“我怕是时日无多了!” 土田御前泪光盈盈,安慰道:“大名!你不要说傻话!” 信秀面色苦楚,叹息道:“我织田信秀纵横一身,不惧死!只是儿子不争气,我要死了也不能瞑目!” “大名有那么多优秀的儿子,不一定要选择信长做继承人啊?” 信秀一脸不悦,生气道:“信长也是你的儿子,作为她的母亲怎么能这么说!” “信秀虽是我的儿子,但他天性放纵,不知礼数!” “你个女人懂什么!”信秀不以为然,浮想起当年的自己,希冀道:“信长天性聪慧,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等到他成熟时,必会成为一代霸主!” “是!是!”土田御前怕他动怒,柔声附和道。 信秀又咳嗽了一阵,土田御前扶着他又缓缓躺下安睡。 次日,信秀召回守卫东部重镇下秋县的柴田胜,又请来平手政秀,一同到书房议事。 “坐!坐!” 柴田胜见信秀脸色极差,眼睛布满血丝,神采与往日大相径庭,关切道:“大名,近来安好?” “我大限将至了!”信秀眼神落寞,决绝道,“今日招你们二人前来正是为了托孤大事!” 柴田胜拔座而起,抱拳道:“大名天福永享,定能长命百岁,建立长青基业!” 信秀浅浅一笑,道:“柴田胜,你怎么也学会这套拍马屁的功夫了!” “大名!我!我!”柴田胜喉咙像卡了枣子,吞吐说不出话来。 信秀一脸刚毅,倔强道:“我依然坚持确立信长继承大名,统领尾张国!” 柴田胜立刻又站了起来,谏言道:“大名!不可!”他言之凿凿:“信长公子生性顽劣,不懂礼数,又贪恋女色。他若当了大名,尾张国危矣!” “此言差矣!我以为信长公子虽喜欢玩乐,但天赋异禀。他日如能受高人点破,必能成就一番霸业!”平手政秀徒然站立,与柴田胜争锋相对。 柴田胜冷冷一笑,抓住他的话茬抨击道:“平手政秀,你作为信长公子的老师,你没少指教点破他吧!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有没有幡然醒悟,成长为一名有担当的大名继承人!” 一箭双雕,平日温文尔雅的平手政秀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发作不了。他何尝不了解自己的学生,但即使如此他仍然对信长充满了信心,毕竟作为师傅还是护犊子的。 “别吵了!”信秀斩钉截铁道,“我已经说过了,信长将是尾张国唯一的大名继承人!”他顿了顿,正色道:“你们二人一位是我尾张国的谋臣,一位是心腹良将,切记要好好辅佐他!”话毕,信秀拂袖离去,内心沉甸甸的,黯然道:“这个决定会不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误!” 第104章 杀机四伏 那日,李小龙跟随信长回到了大名府住下。当晚,羽柴秀吉约了他出去喝酒。 酒馆里清冷异常,没有客人。二人对坐,开怀畅饮。 羽柴秀吉举杯道:“英雄,我敬你一杯!” “干!”李小龙豪爽的一饮而尽。 “英雄,我听说大明朝处处是黄金,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我大明虽国泰民安,但这些年东南沿海一带一直有倭寇侵扰!” “我也有所耳闻!英雄一身本领,此次来本莫非正是为了此事?”羽柴秀吉猜测道。 李小龙笑着掩饰道:“不!不!我只是与朋友过来做生意的!不料海上遇上了大风浪,因而失去了联系!”又愁苦道:“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吉人自有天相!英雄请放心!” 李小龙听他张口一句英雄闭口一句英雄着实不习惯,直言道:“羽柴,你不要叫我英雄了,听着怪别扭的!” “小弟今年二十四,您应长我几岁!我叫你龙哥如何?” “好!”李小龙抄起酒杯,道:“干一杯!” 二人满饮了一杯。 李小龙不解道:“羽柴,你有一身好功夫!为什么要追随一个花花公子?” 羽柴秀吉莞尔一笑,述说道:“龙哥有所不知。三年前,我寄居在一家寺庙。有一日,信长公子陪同母亲前来这家寺庙拜佛祈福。当时,庙中的一位得道高僧告知我若想飞黄腾达,必须有贵人相助,而信长公子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李小龙不信佛,但也不好意思怀疑那位和尚的动机,故点头以示理解。 羽柴秀吉自饮了一杯,满怀抱负道:“今日之日本四分五裂,诸侯混战,民不聊生。终有一日,我要以武力统治!当然有生之年,我也希望踏上大明的土地,去大明天朝上国走一走!” 李小龙透过他的眉宇看到一股英气,从言谈中意识到他并非池中物,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 此后二人推杯延盏,喝得迷迷糊糊,直到深夜互相搀扶着才回到大名府。 住了些日子,李小龙习惯清晨起来练武。这日,他练完功回房准备洗簌。经过厨房时,透过门缝无意中发现一个侍女鬼鬼祟祟的,神情十分紧张,摸出一包粉状物倒入参汤。作了手脚,侍女镇定了心绪,端上参汤出来了。李小龙身手敏捷,躲到一跟柱子后。侍女警觉的往左右瞅了瞅,装作如无其事的直奔大公子信长的房间。李小龙箭步跟上。每日起床,信长洗簌完,喜好喝上一盅参汤。他先吹了吹,准备用汤勺舀来喝。说时迟那时快,李小龙动如脱兔,飞出一脚,将盛满了参汤的小瓦罐踹到了角落。 一大早想喝点汤都被搅黄了,信长顿时火冒三丈,骂道:“你浑蛋!” “有毒!”李小龙先斩后奏道,目光犀利的睹着侍女。 信长半信半疑道:“有毒?” 这时,盛汤的侍女准备撒腿开溜。李小龙一个龙爪手,擒住她提到了一边。 信长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将银针点了点倾倒在木板的参汤。一刹那,银针立刻变黑。他立刻惊出了一声冷汗,挠着头皮跳了起来,一脸铁青的质问侍女:“柳叶子,我对你不薄!为什么加害我?” 柳叶子无言愧对,眼泪直流,用力咬舌自尽,死无对证。 “多亏英雄及时相救!”信长擦了擦汗,叩首道。 “公子!小人担待不起!” 自从李小龙救了信长一命,信长出行必带上他,视为贴身护卫。 信秀的身体每况愈下,原本还只是咳嗽,后来尽然整口整口的吐血,没有多少时日,卧床不起了。 信长依旧我行我素,到处游山玩水,后来有家臣告知大名归天了,他才匆忙赶回尾张国。葬礼上,土田御前、信行一众亲属和家臣纷纷披麻戴孝。信秀珊珊来迟,并没有身着丧服,而是和往常一样,头发用五彩丝绳随意捆扎,身穿样式奇特的和服,上身,腰间悬挂太刀和各种零碎杂物打火石、干粮、葫芦、钱袋等等。他若无其事的走到父亲灵前,烧了些纸钱上了柱香,然后洒脱的转身离开了。 土田御前和家臣们见此情景,全都怒不可遏。只有一位超度念经的老和尚断言道:“此子日后必为天下霸主!” 一个老和尚的话,众人自然不会理会。当夜,对信长彻底失望的平手政秀,写下了一篇责怪信长所作所为的书信后切腹自杀了。师傅一死,信长十分自责,下令厚葬了平手政秀。 信秀的死讯传到了美浓国斋藤道三的耳朵里,他立刻打起了如意算盘:“信秀啊信秀,当初我把宝贝女儿嫁给你的傻瓜儿子,就是为了等到有朝一日他做了大名,一举吞并你尾张国!”念及到此,他马上休书一封请信长到尾张国与美浓国交界的正德寺商讨组成联军征讨骏河国一事。 深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正德寺进发。会面前,道三想先观察一下女婿的举止是否如传闻中那般不堪。于是他躲在信长必经之路上,只见浩浩荡荡开来了一列人马:前面是长枪队,后面是弓箭手和火枪队,足有一千多人。道三暗想:“看来此儿早有准备,千万不可大意。”接着出现在视野中的,就是女婿织田信长。当日信长的穿着和在老爹葬礼上一般无二,根本不像一方大名,倒像个浪人武士。道三见状大喜,吩咐手下说:“稍后信长若还以这副姿态出现在正德寺中,就责怪他无礼,然后下令伏兵将其擒下!” 正式见了面,信长却一改往日尊容,身着得体的礼服,远远的恭迎道三。 道三大惊失色,挑不出半点差错,反而安慰道:“小婿,你父亲戎马一身,不想英年早逝,节哀顺便啊!” 信长双目噙着泪,凄然的点点头。 二人手拉着手单独进了禅房,落座。道三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问道:“小婿如今已是尾张国的大名,以后有何打算?” “休养生息!” 道三眼神中掠过一丝狡黠的光,敲打道:“小婿!老夫听闻你的胞弟信行和旧臣们并不认同你这个大名?” 信长哈哈一笑,淡然道:“岳父,您可是见多识广的前辈,怎么也相信这等流言蜚语!” “老夫只是关切问问!”道三与他对视了一眼,暗道:“此子城府极深,确实不可小觑。” 沉默了半晌,道三又道:“小婿!今日请你前来,一是想见见你,二则是商讨组建联军攻打骏河国。不知你意下如何?” 信长一脸愁容,道:“岳父,目下骏河国兵强马壮,我们不宜与之交战。况且我刚继承大名,现在只想一心为尾张国百姓谋福祉,并不愿与任何人刀兵相见!” “小婿所言极是!老夫也不强求!” 信长话锋一转,道:“岳父,正德寺乃百年宝刹。我们既然来了,不如去上柱香,乞求我们俩国国泰民安!” “甚好!甚好!”道三欣然道。 二人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到了大殿,虔诚烧香拜佛。拜佛后,道三与信长又在寺院中散步拉家常。天色渐晚,信长命羽柴秀吉和李小龙呈上礼物手腕大的夜明珠、十尺高的珊瑚树、一等的人参。他把礼物送给道三,然后与之道别。 道三欣赏的看着信长离去的背影,心道:“女婿并非池中物啊,日后我的儿子们怕都要系在他马前,做他的家臣!” 第105章 祸起萧墙 回了大名府,信长马上下令召集家臣、武士议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辰时发出了的号令,待到午时,家臣们才不急不躁的赶到大名府。 信长脸色阴霾,目露精光扫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一个驯马官的身上。他指着驯马官,沉声道:“来啊!拖出去斩了!” 众人大鄂,立时吓出了一身汗,都不敢抬头看信长一眼。坚决拥护信长的羽柴秀吉和李小龙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注视着这群自以为是的家臣们。 信秀先是一震,稍稍平复了情绪,暗道:“不曾想这傻瓜还会杀鸡儆猴!如果一来,我务必保持谨慎,不可授人以柄!” “啊!”传来一声惨叫。信长冷哼一声,拔座愤然走了。 众家臣一散,羽柴秀吉和李小龙马不停蹄的赶到内堂。 信长瞅了瞅二人,怒道:“你们也看到了,这群家臣根本没把我这大名放在眼里!岂有此理!” “大名息怒,迟早有一日他们都会乖乖的依附大名的!” 信长长叹一声,殷切的注视着二人,诚然道:“眼下大名府里,四处都是信秀的耳目,我唯独能够信任的就是你们二人了!” 羽柴秀吉抱拳道:“属下誓死效忠大名!”李小龙却一言不发。 信长蹙眉道:“李英雄,你呢?” 李小龙正色道:“大名!我只效忠大明朝的皇帝!” 信长一脸不悦,讥笑道:“我原本还认为你是个英雄。原来也只不过是墙头草俩边倒!”又怅然道:“唉!树倒猢孙散啊!” 李小龙拍着胸膛,凛然道:“大名小觑我李小龙了。大名与我有恩,李小龙定当以死报答!不过人各有志,若要我效忠于你,断然不能!” 信长面露喜色,笑道:“我小家子气了,李英雄勿要见怪!” 信长忙着让心腹表忠诚,信秀也没闲着。当日,众家臣出了大名府,人人投鼠忌器。信秀聚集了众人,一同来到柴田胜府邸商量对策。 “信长往日里疯疯癫癫,可是如今当了大名却如脱胎换骨。我们怕是大祸临头咯!” “他不就是杀了个小小的驯马官,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二公子,你可是众望所归,倒是出个主意?” 众家臣期许的目光全部投向信秀,如同搭上了身家性命。信秀环顾众人,缓慢的在大堂中央来回踱步。忽然,他停下脚步,挑眉道:“诸位,莫非真与我都是一条心!” “二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我们是铁了心跟你干!” 信秀宽了心,心中早有一计,娓娓道来。 三日后,信长正与羽柴秀吉在练习剑术。 突然,有一名卫兵慌慌张张冲入剑道馆,结巴道:“大名!不!不!不好了!” 信长皱皱眉头,喝道:“出什么事了!” “二公子造反了!” “啊!”信长哑然道,脸色像死灰一般,眼神空洞无光。他步履踉跄的退了几步,凄然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如同在十八层地狱煎熬,自语道:“该如何是好!” 羽柴秀吉无惧道:“大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速去召集人马!” 信长摇摇头,失落道:“不必了!一直以来,柴田胜执掌军权。他可是信秀的心腹重臣!” “大名,我们还有数百门客啊!”羽柴秀吉提点道。 片刻,又一卫兵冲入剑道馆,禀报道:“大名!信秀谋反,如今已被柴田胜将军擒下,柴田胜将军请大名前去处置!” 信长大喜,闪念之间想到一事,心道:“师傅曾说过父亲临终前几日,找他与柴田胜托孤。柴田胜定是弃暗投明了!”这一刻,他潸然泪下,感谢父亲的英明之举。他健步如飞,昂然的直奔城外大营。 羽柴秀吉端详了二位卫兵,感觉事有蹊跷,正要详细盘问,信长却冲出了剑道馆。他俩次三番苦劝信长,信长却一意孤行,自信满满的认为柴田胜是听从了父亲的托孤之念。 羽柴秀吉不敢怠慢,离开大名府时叫上了李小龙,带上俩百名门客,行色匆匆的奔向城外大营。 羽柴秀吉、李小龙一左一右与众门客簇拥着信长赶到了城外大营。双方刚一照面,漫天的箭雨刷刷射向信长一众人。信长这才知道上了当,破开大骂:“柴田胜,王八蛋!”信秀率领骑兵冲杀而来。羽柴秀吉、李小龙斩落几名骑兵,截了数匹马,拉上信长狼狈逃了。信秀率兵穷追不舍,最后将信长等人赶入了卫城。卫城是信长供养门客的集中地。信长进了城,好不容易松口气。信秀又发动大军攻取卫城。薄弱的城门一下子被巨木锥凿开了个大口子,信秀和柴田胜率领大军鱼贯而入。羽柴秀吉勒令门客们拿起武士刀、木棒,迅速集中。不一会儿,信秀和柴田胜的大军包围了信长等人。双方虎视眈眈,短兵相接。 信秀得意道:“大哥,你若投降,禅让于我!我保你吃喝玩乐,享受荣华富贵!” “逆臣贼子,老子就是死了也绝不让位!”信长勒马喝斥道。 包围的大军步步紧。 李小龙向羽柴秀吉使了个眼色,目光坚毅的望着信长,正色道:“大名!与其这般对峙,我们还不如放手一搏!” 信长心一横,与左右二人交流了一下眼神,暴戾道:“我们杀出一条血路!”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羽柴秀吉和李小龙与其他三十骑兵跟随在后,四十多人视死如归,奋力拼杀。柴田胜本是尾张国第一猛将,见这阵势也慌了手脚,大军瞬间节节败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信长、羽柴秀吉和李小龙杀得满身是血,信秀的军队立刻纷纷倒戈。信秀见势不妙,立刻撤退躲到了末森城。信长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率领卫兵势如破竹,将信秀的军队杀得片甲不留。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地上满是鲜血与兵刃。信长提着刀独自一人走向信秀。 “认输吧!” “你不过比我大那么几岁,为什么你是大名,而我做不了!” “这是天命所归!”信长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弟弟。 “哼!”信秀劈头盖脸击出一刀。 信长侧身躲过,道:“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他挥了挥手,羽柴秀吉快如闪电,三招五式就擒住了信秀。后经母亲土田御前求情,信长饶过信秀一命。他也再次接纳了柴田胜与其他一干家臣。 信长平息了内乱,答应李小龙为其寻找蒋洲。功夫不负有心人,半月过后,李小龙终于与蒋洲重逢。见了面,二人倍感亲切。当日,李小龙惜别织田信长和羽柴秀吉,同蒋洲前往京都拜访毛海峰。 第106章 老友重逢 京都比之尾张热闹多了,一栋栋木架草顶的屋舍错落有致,熙熙攘攘的人群使宽阔的街道都显得拥挤异常,大街上做买卖的摊贩也甚多,有卖寿司的、卖生鱼片的、卖珊瑚树的,还有卖武士刀的。二人走马观花,李小龙对逛街没什么兴致,蒋洲却左顾右盼,走走停停问东问西。穿过了热闹的集市,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的小丘,极目望去,山坡上处处开着绚烂的樱花,美不胜收。蒋洲饱读诗书,脱口诵道:“山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 走在粉红色的樱花丛中,淡淡的花香。蒋洲欣然道:“秀色可餐!” 李小龙游目四顾,丝毫不觉得樱花有什么好看,反倒摸着空空的肚腹,道:“蒋先生,我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蒋洲脸色一沉,全然没有了赏花的兴致,败兴道:“你个粗野之夫就知道吃!” 挨了骂,李小龙并不生气,笑道:“我可没有你诗情画意!”说罢,大手拉着蒋洲直奔饭馆。 二人饱餐了一顿,结账时,蒋洲和店家有说有笑聊了一阵。出了饭馆,蒋洲带着李小龙,按照店家说的,找到了心仪之地。这条小巷灯火通明,许多女子浓妆淡抹,衣不蔽体,一脸的媚笑。 “大爷!来玩玩!”\uff08日语? 李小龙听出了意思,暗道:“这肯定是妓院一条街!”一下子猜到了蒋洲的心思。 蒋洲一脸色相,朝他挑眉道:“小龙,进去玩玩吧!” 李小龙面色尴尬,正经道:“先生,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还是算了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蒋洲嘴角抹过一丝笑,又道,“瞧你这样,没碰过女人吧!今天我就带你快活快活!” “我!”李小龙脸一下子红了,说话都吞吞吐吐了。 蒋洲领着他,边走边看,目光扫过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艳妓。来回在小巷转悠了好几圈,最后进了一家名为“春子斋”的水茶屋。红颜祸水,李小龙从不近女色,一向视女人为洪水猛兽,他在水茶屋坐了片刻,胸口如有大石压着,老不自在。陪侍女子纤纤玉手,不停的抚摸他精壮的胸膛,尽显。李小龙感觉怪怪的,陡然站起,对蒋洲道:“先生,我先走了!明日,我来找你!” 溜出水茶屋,李小龙觉得舒服多了,找了家正经客栈住了一宿。次日一早,他闯进水茶屋,弄醒了蒋洲,拉上他急切的去找毛海峰。 蒋洲恼火道:“这么早,人家还在睡觉呢!” “对啊!”李小龙笑着点点头。 蒋洲郁闷的瞅了瞅他,道:“先填报肚子,再作打算!” 二人进了家小店,点了几盘糕点。 李小龙边吃边问道:“先生!汪直率领倭寇四处作乱,为什么毛海峰却呆在京都?” “食不言寝不语!”蒋洲斥道。 此话一出,李小龙狼吞虎咽对付了糕点,又喝了点水,忙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蒋洲细嚼慢咽吃饱了,方才告知道:“汪直有一支强大的五峰舰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今,日本四分五裂,诸侯奋战,许多割据一方的大名需要借助他强大的武力铲除异己,毛海峰驻守京都,正是为了方便与这些大名联系!” 李小龙恍然大悟,咋舌道:“汪直还真是精明人!” 蒋洲莞尔一笑,侧目朝店家喊了声:“结账!” 二人费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才找到毛海峰府邸。毛府是风格迥异的中式建筑,青砖绿瓦,有围墙院落。 “咚咚!咚咚!”李小龙扣了扣门环。 门一开,一个汉人装束的仆人走了出来,细细打量着二人,用蹩脚的倭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蒋洲躬身作揖道:“鄙人蒋洲,特来拜访毛先生!” 仆人一听蒋洲自报家门,神色有些紧张,匆匆掩门道:“对不起!我家先生出远门了!” 李小龙板着面孔,喝道:“我二人从尾张出发来京都时,已修书给了毛海峰,他怎么会出远门!岂有此理!” 蒋洲不在意的笑笑,道:“不必气愤,今日不成,明日再来!” “那我们现在去哪啊?”李小龙问道。 “去妓院啊!”蒋洲坦然道。 “你!”李小龙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如飞消失了。 第二日,蒋洲和李小龙买了些礼物,赶到王住所。 仆人开了门,一见又是他二人,像老鼠见了猫,急忙要关门。 李小龙一手格住厚实的大门,瞪大双眼问道:“为什么关门?” 仆人自然没有李小龙的力气大,索性让他赚开了门,咧嘴道:“我主人不在,你们又来干嘛?” 蒋洲忙赔笑道:“小哥莫生气,这些薄礼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望您转交告知!” “东西我收了!你们快走吧!”仆人接下礼物,迅速的合上了门。 又白跑了一趟,李小龙憋了一肚子气,窝火道:“先生,我敢断言毛海峰根本没有外出!” “这我也知道!” “那我直接赚门进去提他出来不就行了!” 蒋洲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小龙,提醒道:“若是这般鲁莽冲动,只会坏了大事!” 李小龙也听过三顾茅庐的故事,他并不是沉不住气,只是感觉有些窝囊,暗道:“一个贼匪头子的义子,非得让我们三番四次拜访才肯出来见面,这真不是军人该干的事!”他突然间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浙江在前线杀敌来的痛快。不过,他这种情绪只持续了一霎那,后来细细一琢磨,心道:“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劝降倭寇,自然比与之厮杀要来的高深巧妙!”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二人还是没有见着毛海峰。 这一日,蒋洲和李小龙又来到了毛海峰住所。远远的,毛府的大门洞门,大迎宾客。 二人越走越近。近日,接触二人的那位仆人快步迎上他们,客气道:“二位总算来了,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 “劳烦小哥带路!”蒋洲摆手道。 仆人领着二人来到书房。 毛海峰见了二人,高兴道:“蒋先生,别来无恙!” 蒋洲与之寒暄一番。 毛海峰警觉的盯着李小龙,笑问道:“蒋先生,这位是?” “在下李小龙!久闻王先生大名!”李小龙原本以为毛海峰是个粗犷的彪形大汉,一见面,他彬彬有礼,相貌堂堂,摇着羽扇,全然一副书生模样,只是剃了个倭寇头,看着有些碍眼。 毛海峰含笑摇摇头,无奈道:“我是臭名昭著,大明的皇帝老儿天天想着怎么抓我呢!” “毛兄弟,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你我都是炎黄子孙,何必自相残杀呢!” 不提则以,毛海峰忿然道:“蒋先生,我义父也曾为大明朝廷鞍前马后效劳,最后却落个贼匪之名!寒心啊!” 蒋洲同情道:“毛兄弟,朝廷也知道你们受委屈了,受奸人污蔑!不瞒兄弟,我二人前来正是受朝廷所托,希望与汪船主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毛海峰装作没听见,带过话茬,忙道:“蒋先生,你我是故交,远道而来,今日我要好好款待二位!” 第107章 耀武扬威 那日,毛海峰特地命厨子做了中式菜肴招待了蒋、李二人,并盛情邀请他们在府邸留宿。是夜,他奋笔疾书一封派人送去了火焰岛。三日后,汪直收到了书信,逐字逐句认真看了一遍。片刻,他又忍不住拿出来看了一遍,露出得意之色,自语道:“打了这么些年,皇帝老儿总算领教老夫的厉害了!”他立刻吩咐喽传唤心腹部下。 约莫一炷香功夫,常天麟、叶碧川和石武大三个心腹火速赶到聚义堂。 汪直将书信递给二人阅览,商量道:“明廷派人来了,这事你们怎么看?”话毕,抽了口旱烟。 常天麟神情冷漠,咧嘴道:“大王!这些鸟人,我们不必理会!” 汪直眉头紧锁,目光转向叶碧川,沉声道:“你呢?” 叶碧川莞尔一笑,道:“大王!属下以为明廷既然派了来使,我们可以见见!” 常天麟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朗声道:“大王,明廷派人前来无非就是和谈或劝降!若是和谈,不过是官军的缓兵之计!若是劝降,我们与官军血债累累,真要降了准没好果子吃!” 常天麟一席话戳中了汪直的死穴,他面色犹豫,焦虑的来回踱步,不停的抽着旱烟。 叶碧川追随汪直出身入死十余年,深知他一直有归顺之意,故提醒道:“大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常天麟冷冷一笑,反问道:“大王!这些年,明廷前前后后派了多少使臣,但哪一次是带着诚意前来?” “言之有理!”汪直颔首道。 叶碧川建言道:“大王!连年征战,火焰岛与我们所占据的其他的原住民颇有怨恨,我们是该给自己找条后路!” 常天麟冷哼一声,面露杀气,怒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不服俺们就灭了谁!”他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叶碧川,质问道:“叶大哥,你这么想见明廷来使,莫不是收了什么好处?” “休要血口喷人!”叶碧川恼道。 二人争执不下,互相谩骂指责。一旁脸色阴霾的石武大一直没有说话,他和常天麟一条心,根本没打算归顺朝廷。 “别吵了!”汪直一脸不悦,挥手道,“你们先回去吧!”他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见见蒋洲等人。 蒋洲与李小龙在毛府小住的这段日子,陈可又受胡宗宪所托东渡到了日本,并顺利的抵达京都与蒋、李二人会合。陈可带来了金银珠宝全部赠予了毛海峰,还大赞其忠义。当晚,陈可将浙江方面的动向告诉了蒋、李二人。原来蒋洲和李小龙前往日本后,胡宗宪马上将关押在金华监狱中的汪直老母和妻儿全部释放出狱,又派人接到杭州,好吃好喝养起来,供奉厚待。陈可还带来了一封汪直母亲的书信。 这几日,毛海峰对三人可是招待甚厚,吃料理、泡温泉、樱花、观看艺妓表演。每日,蒋洲都会问问引见汪直一事。毛海峰没有收到义父的口信,自然不敢答应,只好敷衍了事。 今天,阳光明媚。一早,毛海峰主动叩开了蒋洲的厢房。 蒋洲见他一脸喜色,猜出了七八分,笑道:“毛兄弟,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毛海峰微微一笑,诚然道:“蒋先生,我义父已经答应见你们了!” 蒋洲欣喜若狂,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道:“兄弟,谢了!” “我不过是传个话而已。先生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火焰岛!” “好!” 坐马车,乘小舟,又转乘大船,折腾了三天三夜,毛海峰一行数人才平安的抵达火焰岛。 码头上,旌旗招展,每面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汪”字。旌旗下,水兵、弓箭兵、朴刀兵,各色军种整齐列队,颇有虎狼之势。 汪直领着一众部下亲自来码头迎接。 毛海峰第一个走下船,蒋洲、李小龙、陈可等人紧随其后。毛海峰见了汪直,开心道:“义父!” 汪直舒展笑颜,与之对视了一眼,目光转向蒋洲等人。 毛海峰急忙为汪直一一引荐蒋洲、李小龙和陈可。 汪直与三人寒暄一番,高调道:“各位初来乍到,老夫领你们参观一下火焰岛!”他阔步在前,挥手指着左右俩边的倭寇,笑道:“老夫手下部众数万,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你们睁大眼睛瞧瞧,不输给明廷的卫兵吧?” 李小龙行伍出身,感觉颜面无光,不畏道:“汪船主部下虽然英勇,但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 “老子宰了你!”常天麟立刻暴跳如雷,欲要拔刀。 “不得无礼!”汪直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与官军也交手了数次,孰胜孰负不是耍耍嘴皮子,还得战场上说了算!” 众人走了一杯茶功夫才穿过了长长的队伍。汪直又领着众人来到了军港码头,一艘艘巨大的福船战舰映入眼帘。李小龙、蒋洲等人望着这一艘艘巨无霸,惊奇不已。汪直带着他们登上了主力指挥舰,毫不避讳的介绍了战舰上最引以为豪的火器红衣大炮。 下了船,汪直得意道:“老夫的五峰船队,有最好的战舰、最精良的火器装备,可以横扫一切水师!” 蒋洲等人听了这话,不但心里不痛快,而且对汪直拥有一直如此出色的水师充满了忌惮。 参观了水师,汪直又带他们看了自己的粮仓。粮仓里有米粮数十万担,剪枝百万发,铠甲兵器更是不计其数。 转悠了一圈,汪直领着众人回到了聚义堂。他爽朗笑笑,向蒋洲发问道:“先生,刚才在我火焰岛参观了一番,有何感想啊?” 蒋洲捋了捋胡须,赞道:“富可敌国!” 汪直一脸骄傲,忽敛容正色道:“那老夫想问先生,你们此次来的目的为何?” “救命!” “救命!”汪直挑了挑眉,追问道,“救谁的命?” “你!”蒋洲指着汪直一本正经道。 “哈哈!”汪直大笑一阵,自负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先生真爱说笑!” 蒋洲长叹一声,感伤道:“汪船主已病入膏肓,却还不知自救,可悲可悲!” 汪直气得脸色铁青,斥道:“先生好不爽快,有话直言便是!” 蒋洲面露威严,声如洪钟道:“汪船主逆天而行,与朝廷做对,难道不是自取灭亡吗?” “哈哈哈!”众倭寇头子笑作一团。常天麟喝道:“你们这群穷酸书生就会整些大道理吓唬人!” 汪直咳嗽了一下,众部下方才停止了嬉笑。他指着蒋洲,叱道:“先生,收起你的官腔老夫的这些兄弟可不吃这套!” 蒋洲怅然道:“汪船主!你我是同乡,胡总督与你也是同乡。我们知晓你原本只是做海上贸易的买卖人,后来由于‘禁海令’波及,加之地方官员的污蔑,才最终使你走上了这条与朝廷对抗的不归路!” 汪直内心一阵触动,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往事,心下对蒋洲有了一丝好感。 蒋洲见状,煽情道:“当年,你打击海盗,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本应获得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胡总督此次派我前来,就是要鄙人告知汪船主,他愿意替你昭雪平反!” “大王,不要听他一派胡言!朝廷的狗官根本没安好心!”众部下叫嚣道。 汪直收拾了情绪,镇定道:“先生,老夫和我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杀了这么多人,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 “汪船主放宽心,临走时,胡总督允诺了只要你们愿意归顺朝廷,过去的事一概既往不咎!” “巧舌如簧!”常天麟敌视着他,侧目道:“大王!占山为王远比去给明廷当孙子强,你就断了归降的念头,容我们杀了这三人!”他拔出武士刀,凛凛的刀光让人不寒而栗。 “不得无礼!”汪直喝斥道。 蒋洲察言观色,嗅出汪直有了一丝动摇,马上取出一封书信,呈给他,感情道:“汪船主!胡总督已经把你的老母亲与妻儿从金华监狱放出来了,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这封书信,是老夫人托我交给你的!” 已过天命之年的汪直得知是母亲的书信,一把夺了过去,急忙撕开信封打开来看。看完书信,他念及到母亲这些年来在牢狱中受的苦楚,不禁泪流满面,心中自责不已。 聚义堂一片沉默,突然一油光满面的胖子走了进来,拱手道:“大王,晚宴已准备妥当!” 第108章 将错就错 筵席上,特色海鲜、珍馐美味应有尽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汪直将蒋洲、李小龙和陈可奉为上宾,一会儿敬酒,一会儿问菜肴是否可口,还专门请来了艺伎表演歌舞。自从蒋洲三人登岛,常天麟就没了好脸色,如今正和石武大喝着闷酒。他们时不时游目瞅瞅蒋洲等人,眼神里充斥着一股愤怒与敌意。 歌舞作罢,常天麟拔座,主动请缨道:“大王,属下愿舞剑助兴!” “诺!”汪直没有多想,解下佩剑扔给了他。 常天麟阴险笑笑,拔剑起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李小龙知他没安好心,亦笑道:“一人舞剑不免有些寂寞,我来陪陪你!”他向毛海峰借了宝剑,与之共舞。常天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脚步游走,漫不经心却杀机四伏,突使“刺剑”,如白蛇吐信攻来,让人猝不及防;李小龙骇然,回之以“抱剑”,双剑合吻出一团团曼妙的剑花。一招未老,常天麟又一“抹剑”,划出一轮寒光月;李小龙回之以“撩剑”,双剑相接如翩翩起舞的少女,看似和谐实则内劲十足,二人都不敢怠慢。常天麟招招毒辣,李小龙应付自如,你来我往,精彩纷呈。汪直等人连连拍手称快,大赞二人武艺高超。 晚宴过后,众人散了。汪直单独叫了毛海峰去书房。汪直喝酒上头,一脸潮红。他饮了解酒汤,开门见山道:“峰儿,此次朝廷派蒋洲三人是来劝降的!” 毛海峰心里和明镜似的,定睛看着他,道:“义父怎么想呢?” “落叶归根!这些年烧杀抢掠,哪一天不是把头勒在裤腰带,提心吊胆的日子,老夫受够了!”他长叹一声,又道,“我也一把年纪了,占山为王虽好,但不愿客死异乡!” “义父确有归降之意!” “嗯!”神情凝重的汪直点了点头,忧心道,“只是我们与朝廷结下了这么深的血债,真要归顺了,朝廷会不会善待我等!” “义父所言不无道理!”毛海峰很是赞同,话锋一转道,“不过孩儿以为这次朝廷招降与以往大有不同?” 汪直挑眉道:“你说说看?” “其一,过去朝廷招降无非是喊喊口号,抑或写封书信,即使派了使者前来,也是走个过场,但这次极为重视,来了三人;其二,以前朝廷说要招降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诚意;这回,他们却放了义父的老母和妻儿;其三,朝廷连年征战,军饷告急,眼下又吃了几次败仗,招安不失为一条好计策!”毛海峰思维敏捷,一一剖析道。 汪直面有难色,苦笑道:“峰儿,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朝廷下了着好棋啊!” “义父,深谋远虑!孩儿不及万分之一!”毛海峰谦虚道。 “既是如此,我们更需谨慎!否则一步棋错,满盘皆输!”汪直眉头紧锁,沉重的走了几步。 毛海峰注目看着他,道:“义父!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 汪直轻轻拍了拍脑袋,目光扫了他一眼,沉声道:“看看再说!” 酒宴散了,常天麟与石武大结伴回去。一路上,常天麟颇有怨言,窝火道:“大王越老越糊涂,明廷居心叵测,他还把那三人当成宝贝!岂有此理!” 石武大知他酒后吐真言,忙道:“常大哥!你喝醉了!” “兄弟!”常天麟双目充血,拍着胸脯道:“俺情愿给官军杀了,也不愿归降朝廷,装孙子苟活!十多年了,我们浴血奋战,死了多少弟兄!真要降了,俺心寒!” 石武大很是理解,突然生出一计,凑到他耳朵边,耳语一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常天麟听后大喜,呲牙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当晚,蒋洲好酒如命,喝了个烂醉如泥。李小龙和陈可不胜酒力,也是醉眼朦胧。三人回了厢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子时时分,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杀到,包围了厢房,踹门冲进去,轻而易举的绑了蒋洲、陈可。李小龙虽有功夫,但见蒋、陈二人被抓,没有抵抗,束手就擒。倭寇将三人押入地牢,用铁链吊住,又趴了他们的衣服。地牢潮湿阴冷,嗖嗖的寒风不时吹来,冻得三人直哆嗦。 火光潋滟,有俩条人影阔步而来,越走越近,露出了他们狰狞的面容。常天麟与石武大狼狈为奸的笑笑。 陈可打了个喷嚏,骇然道:“俩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这群倭寇讲不讲道理!” 常天麟目光阴狠的瞪着他,喝道:“少他妈给俺打官腔!”他抽动着手中的皮鞭,恫吓道:“你们三个明廷的走狗,打战赢不了俺们,就来劝降使诈!你们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话音刚落,他痛快的抄起皮鞭抽了蒋洲俩鞭子。 “哎哟哟!”蒋洲一边叫疼,一边呜呼道,“英雄啊英雄!朝廷派我们来,是真心希望双方能停止交战,哪有什么阴谋啊!” 常天麟冷冷一笑,自以为是道:“别以为俺不知道你们耍什么鬼把戏,你们假意劝降,实则是想骗我们上岸,斩草除根!”念及到此,怒不可遏又抽了蒋洲几鞭子。 蒋洲身上立刻炸开了一条条血痕,一股股刺痛直抵心窝。他打量着常天麟,心道:“此人如此鲁莽,自打登岛后,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吾命休矣!”忽又忖道:“万一这是汪直暗中布局诈我们呢!” 李小龙见蒋洲挨打,忙出头道:“原来你们倭寇就只会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本事来伺候爷爷我!” 石武爽朗笑笑,挥鞭而来,狠狠的鞭笞他。 鞭子抽了,夹棍夹了,烙铁烫了,一晚上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次日一早,毛海峰去找蒋洲三人,却发现房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他大感意外,立即询问喽,方才得知三人被常天麟给抓了。他焦急不已,担心三人安慰,马上将此事禀报了汪直。汪直听了,并不动怒,只笑着对毛海峰说:“抓了就抓了,我们来个将错就错!” 严刑拷打了数日,蒋洲、李小龙和陈可都是同一句话:“朝廷派我们来真心劝降,再无他意!” 三人被关押在地牢的这几日,火焰岛来了陆续来了几路人马,是犬养三郎、徐海和辛五郎部的信使。他们密谋邀汪直一起出兵再次偷袭东南沿海。毛海峰闻听此事,劝诫汪直,眼下正与朝廷接触,若同这几部倭寇再次与朝廷对抗,势必会使得朝廷的招安流产。汪直听从了他的意见,故而托辞头痛病犯了,需修养数月。 四天后,汪直和毛海峰到了地牢。蒋洲一见他,生气道:“汪船主,明人不做暗事!你部下这般对待来使,作何解释?” 汪直亲自为三人松绑,赔笑道:“三位对不起!那日晚宴后,老夫受邀去了京都,参加幕府将军的寿诞!常天麟自作主张,抓了你们,滥用私刑!”顿了顿,他故作姿态,喝令道:“来啊!给老夫把常天麟绑了,三日后砍了!” 蒋洲知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卖了个顺水人情,忙道:“算了!常英雄也是一时冲动,我们不计较了!” “蒋先生,宰相肚里能撑船!老夫佩服!”汪直冷冰冰的睹着常天麟,吼道,“蒋先生大量,为你求情还不谢过!” 常天麟一脸郁闷,埋着头抱拳道:“俺拜谢蒋先生!” 疗养了数日。汪直又设宴向蒋洲三人赔罪。 三杯俩盏下肚,汪直不时扼腕叹息。 蒋洲见状,故而问道:“汪船主何故叹息?” “老夫!”汪直欲言又止,面露苦色。 蒋洲莞尔一笑,道:“汪船主,有话但说无妨!” 汪直眼神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转而望向东方,动容道:“想我汪直也算一世英雄,如今已过天命之年,留此残躯,漂泊异乡,虽是一岛之主,看似风光。然而有家归不得,上不能孝敬父母,下不能照顾妻儿!” 蒋洲听出了话中弦外之音汪直有归降之意。他展露笑颜,点拨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汪船主,朝廷的怀抱始终是为你敞开的,该怎么做,您心里应该明白!” “不瞒先生,老夫有落叶归根之意!”他话锋一转,述说道,“不过老夫手下有数万之众,身家性命全系于我一人,老夫就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他们多想想!” 蒋洲赞同道:“汪船主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我等出发之前,胡总督交待我们,只要汪船主愿意与朝廷和谈,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说出来!” 汪直目光与他对视了片刻,精明的笑了笑,没有正面提出任何条件,道:“既然朝廷如此有诚意,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夫也派个人随先生回去与胡总督谈谈,如何?” 蒋洲一脸笑意,颔首道:“甚好!甚好!” 众人共饮一杯。汪直抽着旱烟讲起了童年趣事。蒋洲等人认真倾听,偶尔也会插上一俩句话。 第109章 倭寇上岸 经过反复斟酌,汪直决定派毛海峰替他走一趟,之所以选定毛海峰,主要有三个方面的考虑:其一,毛海峰虽是自己的义子,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倭寇,毕竟他没有参与攻打过明朝军队和城池;其二,他与蒋洲有交情,这一层关系上有利于和朝廷沟通;其三,他为人谨慎,做事沉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风和日丽,火焰岛军港,汪直、李小龙、陈可与毛海峰的船队挥手作别。这只船队由一艘福船和八艘八幡船组成,呈雁形排列,乘风破浪而去。 毛海峰独立船头,目光深邃着望着无垠的海面,若有所思。 蒋洲提着瓶酒,闲庭信步走到他身旁,吟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毛海峰侧目对之一笑,道:“先生好雅兴啊!” 蒋洲摆手道:“我不过是借酒消愁罢了!”他把酒瓶递给毛海峰,问道:“要不要喝一口?” 毛海峰摇摇头,不解道:“先生有何苦恼之事?” “女人!”蒋洲简言道,眸子里放出丝丝柔情的光。 毛海峰爽朗笑笑,道:“原来先生也是性情中人!” 蒋洲灌了口酒,朗声道:“有道是哪个男人不好色,哪个女人不怀春哟!” 二人注目对视一眼,大笑一阵。 沉默片刻,蒋洲蹙眉道:“毛兄弟,你似有心事?” 毛海峰敛容,愁道:“先生,在下在想我五峰船队何去何从?” 蒋洲心道:“他对朝廷招安一事还是有所顾虑!”他又喝了口酒,直言道:“毛兄弟,五峰船队只有归顺朝廷才是最好的出路!” 毛海峰长叹一声,交心道:“先生,我义父率众与朝廷对抗多年,杀戮无数,得罪了不少朝廷命官!” 蒋洲见他面色凝重,宽慰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汪老船主和部众是真心诚意归顺,朝廷定会既往不咎的!” 毛海峰寄予厚望的瞅着他,躬身道:“到时候有劳先生在胡总督和皇帝跟前替我们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蒋洲承诺道,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泛起了嘀咕,思量道,“若是汪直等人真心归降,惶惶数万众汉人假倭,如何处置还真是个棘手之事?” 船队在大海上航行了数日,进入到浙江海域。这日,天高云淡,海风习习。 “少主!少主!不好了!”一倭寇疾步冲入船舱,呼号道。 “何事,莫要惊慌?” “前方有水师舰队!” 毛海峰脸色骤变,警觉的瞄了眼身旁的蒋洲,道:“我去瞧瞧!”他健步如飞,登上望台,端住望远镜观察情势。蒋洲快步跟随他奔上望台。足足看了半晌,毛海峰生气的放下望远镜,双目暴起寒光瞪着蒋洲,质问道:“先生,你作何解释?” 蒋洲一脸镇静,从他手中夺过望远镜看了一会,看到水师的指挥舰的望台上之人正是都督府中军兼水师提督戴冲霄。他从容的将望远镜交还给毛海峰,笑道:“毛兄弟多虑了,这不过是我水师例行的巡海!” 毛海峰面露狐疑之色,又扫目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既是如此最好!”他大步流星走下望台,喝令旗手指示各船做好战斗准备。 戴冲霄不仅发现了敌船,还透过望远镜清晰看见了蒋洲的身影。他又惊又喜,自语道:“蒋先生果真说服倭寇来降了!”没做过多考虑,立即命令水师全速前进,靠近敌方舰船。双方舰船渐行渐近,戴冲霄伫立在船头,命令卫兵呐喊,“蒋先生!蒋先生!” 毛海峰听到呼喊声,下令倭寇回应,“先生在我船上!” 双方通了气,俩艘指挥舰缓缓靠近,戴冲霄为人坦荡,只带了四个亲兵登上倭寇的指挥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见到蒋洲激动不已,欣喜道:“先生,这些时日可好啊?” “好!好!”蒋洲眉开眼笑。他急忙向戴冲霄引见道:“这位是汪直汪船主的义子毛海峰!” “久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戴冲霄抱拳道。 毛海峰礼貌的回之一笑,手却紧紧的按住了剑柄。 蒋洲提及道:“戴将军!此次毛兄弟代表汪船主前来,正是要与朝廷商讨招安一事!” 戴冲霄大喜,拱手道:“甚好!先生与毛兄弟不如就随我一同回杭州!” 毛海峰听他这话,顿时脸色一沉,目光在蒋、戴二人身上流转。 蒋洲洞察了他的言行,故作生气道:“戴将军!毛兄弟可是朝廷的贵宾,不可怠慢!你回去得转告胡总督,须亲自来码头迎接毛兄弟!” 戴冲霄连连点头,道:“末将立刻就回去转告都督!”他转身欲带亲兵离去。 “慢!”毛海峰厉声道,摆手示意,“将军,我等远道而来,不曾熟悉这片海域,你不如留下给做个向导!” 戴冲霄知他借个幌子扣押自己,面不改色道:“本将可以留下,不过这几位亲兵必须回去,禀报胡总督迎接毛兄弟一事!” “行!”毛海峰允了,一群倭寇让开一条路,四个卫兵回到了自己的舰船。毛海峰似笑非笑,一手挽着蒋洲,一手挽着戴冲霄,快步进了船舱。喽上了酒菜,三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毛海峰边饮酒边游目观察二人,忖道:“他二人这般坦荡,莫非是我多心了!”洗洗一想:“小心驶得万年船!” 次日,身着正装官服、头戴乌纱帽的胡宗宪率领戚继光、俞大猷、夏正等一众文武官员来到码头。他又专程派人用轿子把汪直的母亲和妻子接到码头,一同迎接毛海峰。 巳时时分,远眺隐约有一只船队正面驶来。约莫半个时辰,毛海峰率领的船队轮廓清晰可见。不过这只船队似乎并没有靠岸的意思,只是来回在离码头五六里的近海游弋。愈靠近码头毛海峰的心情就愈加复杂和忐忑他的担心是必要的,毕竟与朝廷为敌多年,上了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一刻,蒋洲和戴冲霄已被他软禁在船舱内。他不停的在甲板上来回踱步,时不时拿出单筒望远镜望望岸边的形势。跟随他一同前来的叶碧川问道:“少主,都一个时辰了,我们靠不靠岸!” 胡宗宪与众官员这一等就等了俩个多时辰,如今已过未时。夏正进言道:“都督,这般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率领一小只船队把他请上岸!” 胡宗宪将心比心,摇头道:“不可!这么多年与朝廷做对,是谁这一刻也不敢贸然轻易登岸!” 烈日当头,众人热得冒汗。戚继光擦着汗,目光游转定格在汪直的妻子身上。他电光火石间思出一计,禀报道:“都督!毛海峰既然不肯上岸,我们就找个合适的人去劝劝!”他伸手指着汪直的妻子刘氏。 胡宗宪面容舒展,欣然道:“此计甚妙!”他缓步到刘氏跟前,先是作揖施礼,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给她说了一番话。 刘氏感激胡宗宪不杀之恩,自然点头答应。胡宗宪命令水师派了只小船,把刘氏送去倭寇船队。小船越划越近,毛海峰不知官军耍什么把戏,心里七上八下。小船贴上了福船,却发现船中只有俩个水手和一妇人。毛海峰令人将他们拉上战船。 刘氏上了船,游目四顾察看周遭倭人,独发现毛海峰一席汉服,柔声问道:“哪位峰儿?” 毛海峰听他如此叫唤,心下猜道:“莫非这妇人是义父的正妻!”他眼神亲切的看着妇人,客气道:“难道您是娘亲?” 刘氏眼眶湿润了,颔首道:“我是汪直的妻子!” 毛海峰立刻扑通跪下,磕头道:“娘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刘氏急忙扶住他,欢欣道:“快快请起!” 毛海峰虽与刘氏是第一次见面,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驱使她对这位妇人充满了爱戴与敬意。他扶着刘氏进了船舱,请她上座,又亲自给她倒了杯清水。 刘氏泯了口水,关心道:“这么些年,你义父还好吧!”话说到此,她的眼泪簌簌而下,眼神中有思念、埋怨和高兴。 “义父身体康健,好着呢!不但能吃能睡,还能耍刀弄枪!” 刘氏微微一笑,又道:“他一走就是十多年,也不曾给我娘俩来个音信。若不是胡总督放我们从监狱出来,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毛海峰一脸无奈,诚然道:“义父也是身不由己,当年为朝廷效力扫除海盗,最后落得兔死狗烹,只好落草与朝廷对着干!” “罢了!罢了!活着就好!”刘氏揩了泪,问道,“你此番回来,干什么呢?” 一家人不说俩家话,毛海峰没有隐瞒,坦诚道:“朝廷想招安义父,义父也有归顺之心,所以派我回来探探虚实!” “甚好!那你为何不登岸呢?”刘氏注目看着他,不解道。 “孩儿!”毛海峰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刘氏点破道:“孩儿是怕上岸了就命不由己了!” 毛海峰表情复杂,许久才点了点头。 “孩儿!我是个妇人,也不懂什么阴谋诡计!但胡总督此人应该还是信得过的!”刘氏朴实道。 毛海峰看了看义母,沉思半晌,意味深长的吐了吐气息,道:“义母,孩儿相信你!”刘氏走到他身旁,为他整理了衣裳。二人一块走出船舱。毛海峰犹豫的扫了眼刘氏。刘氏朝他微微一笑,眼神中向他传递出一股信任。他坚定了主意,向旗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旗手会意,发号施令船队靠岸。他又释放了被软禁的蒋洲和戴冲霄,并真诚的鞠躬致歉。 第110章 盛情款待 绵延的长堤伸向大海,杭州军港右边码头停泊了二十余艘水师战船,左边码头空空如也。叶碧川见状起疑,将毛海峰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指挥舰缓缓靠了岸,倭寇抛下船锚落定,四个水手迅速跳下船,在码头的木桩定绑好了岸绳,固定了船只,放下一张船板连接堤岸。蒋洲率先上了岸,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顿时百感交集。紧接着,戴冲霄阔步下了船。不一会儿,毛海峰也扶着刘氏下了船,叶碧川落在最后。 胡宗宪处事周到,掺扶着汪老太太上前迎接他们。目力所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蒋洲。他笑容绽放,道:“先生总算回来了!”寥寥一句话,其中蕴含了许多。 蒋洲与他对视一眼,躬身道:“多谢都督挂念!” 毛海峰一眼认出了汪老太,立刻跪下磕头,朗声道:“奶奶!我是汪直的义子毛海峰,给您请安了!”他这一跪,不但是替自己跪,也是为有家归不得的义父。 汪老太高兴得落下泪来,激动道:“快快请起!”又感激的看着身旁的胡宗宪,敬重道:“这位是胡总督,他可是我们汪家的再生恩人!” 胡宗宪憨厚笑笑,谦虚道:“老太太言重了!” 此人面相老实,容易亲近。毛海峰目光好奇且崇敬的看着他,生出一股好感,拱手道:“罪人参见胡总督!” 胡宗宪敛容,扫了眼蒋洲,又赏识的注视着他,赞道:“宗信前去日本时,曾多次向本督提及过毛先生。说先生是通达事理、英勇忠义之人。今日幸得相见,并非虚言啊!” 毛海峰惶恐道:“总督大人过誉了!” 戴冲霄突然道:“毛兄弟,其余八艘战船为何不靠岸?” 众人极目望去,八艘八幡船依然在水域游弋。毛海峰托辞道:“我这些弟兄,平日里习惯了睡在颠簸的船上,就随他们去吧!”原来下船时,叶碧川提醒他,明军可能是故意让出左边码头,图谋不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胡宗宪看出了他的顾虑,忙道:“你们远道而来,身体疲惫!在水里这么飘着,也不是个事!”他定睛看着戴冲霄,令道:“戴提督,你马上抽调一半战船停靠到左边码头!” “得令!”戴冲霄领命自去。 毛海峰大愕,心下道:“胡总督洞察力惊人,不愧为一方大员,我五峰船队算是棋逢对手了!” 众人款步前行,走出了长堤。胡宗宪指着静候一旁的轿子,笑道:“毛先生,请上轿!本督已在西湖楼设席,为您接风洗尘!” 毛海峰受宠若惊,忽又想到一群跟随自己前来的弟兄。他眺望着游弋在水域里的八幡船。 胡宗宪察言观色,诚然道:“毛先生放心,本督自会命人好好安置你的部下!” 毛海峰点了点头,谢道:“劳烦都督费心了!”他侧过身子,向叶碧川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叶将军,你留下好好辖制弟兄们,切不可给胡总督添麻烦!” “少主!属下遵命!”原本跟在身后的叶碧川大步流星走回了指挥舰。忽然,他又跑了回来,左顾右盼看了看,低声道:“少主!要不要多派几个弟兄保护你!” “不必了!”毛海峰坦荡道,话毕,上了轿子。 胡宗宪第一次接触倭寇,心下感慨道:“这群倭寇令行禁止,进退有度,难怪汪直能纵横海域十余年!” 坐了半个多时辰轿子,一行人到了西湖楼。西湖楼有三层,第一层是平日散客吃饭喝酒的,第二层是包厢房主要招待富人商贾,这第三层则专门为朝廷高官预备的。此楼装饰简约,古色古香,且临近西湖,有得天独厚之势,登楼即可观赏西湖美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毛海峰走下轿子,游目四顾,弯弯的杨柳、碧绿的湖水、栖息的鸟儿,游人如织,又有石桥小亭,如诗如画。他惊叹道:“上有天堂,下游苏杭!所言非虚啊!” 胡宗宪摆手道:“毛先生请!” 秀色可餐,毛海峰一心神往,欣然道:“总督大人,小人有个请求,可否先去西湖边走一走!” 胡宗宪从他的神情读出了他对西湖景色的痴迷,笑道:“当然可以!”他看了眼蒋洲,吩咐道:“本督先送汪老太太上楼,就让宗信陪毛先生走走!” “好!好!”毛海峰三步并作两步,像一个怀春的少女扑向魂牵梦萦的西湖。蒋洲陪他走马观花了一番,给他大致讲了讲“西湖十景”和一些有关西湖的典故。游历了一番,毛海峰和蒋洲珊珊来迟。毛海峰赔罪道:“胡总督、奶奶、娘亲,各位!久等了!” 胡宗宪微微一笑,道:“赔罪就不必了,等会多喝几杯酒!” “是!是!”毛海峰连连点头道。 一旁的卫兵见人已来齐,马上找到店家,吩咐厨房上菜。 侍女们手脚麻利的撤下了桌子上的瓜子、杏仁和糕点,给所有人满上酒。一盘盘美味珍馐相继上桌。 胡宗宪拔坐而起,笑道:“这第一杯酒,我们毛王先生接风洗尘!干!” 胡宗宪一站,众人当然不敢安坐,纷纷站起举杯,一饮而尽。 侍女们又给他们倒上第二杯。没有坐下的胡宗宪眼神崇敬的望着汪老太,期许道:“这第二杯酒,我们祝汪老太太身体安康!干!” “哎哟哟!胡总督,老朽实在不敢当!”汪老太太感激涕淋。 这次,胡宗宪直接夺过侍女手中的酒,又满上一杯,诚然道:“这第三杯酒,本都督代表朝廷敬汪船主,希望他能率领五峰船队回来为国效力!此意还请毛先生代为转达!” 毛海峰面上挂笑,暗道:“如此看来,朝廷还真有心招安义父!” 共饮了三杯,众人坐下。胡宗宪用手指着桌上一道大菜,推荐道:“毛先生,远离江南多年,也不曾尝过本地的美食!这道菜乃是杭州第一名菜,名为‘西湖醋鱼’。快快试一试!” 毛海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西湖醋鱼,笑道:“好!好!”他夹了一小筷子鱼,放入嘴里慢慢咀嚼品尝。他脸上拂过一丝幸福的表情,道:“鲜嫩酸甜,似又有蟹肉的滋味!好吃,实在好吃!” 蒋洲捋了捋胡须,卖关子道:“西湖醋鱼,还有个著名的典故!” 胡宗宪、戴冲霄、戚继光等人吃了这么多年鱼,不曾听闻这里面还有故事,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 蒋洲释然道:“话说,当年南宋孝宗皇帝游西湖时,吃了此地一个名叫宋五嫂煮的鱼羹大加赞赏,并询问其烧制厨艺,后将此美味赐名为‘西湖醋鱼’!” “原来如此!”众人豁然。毛海峰玩笑道:“如此说来,我们今日是在尊享皇帝的口福!” 此话一出,静若寒蝉。毛海峰面容失色,知晓自己言语有失。 胡宗宪打破缄默,又指了指桌上其他的菜肴,道:“毛先生,这是东坡肉,这是叫化鸡,这是莼菜汤!” 酒足饭饱后,胡宗宪又请毛海峰来到杭州最有名的教坊听曲。唱得曲子是关汉卿的《单刀会》,东吴鲁肃定计,请关羽到东吴赴宴,席间向他索起荆州。戏子们表演精湛,唱得荡气回肠。台下胡宗宪等人看得大呼过瘾。毛海峰品读过《三国志》,自然知晓这段故事,他边看边听,猝然意识:“关羽单刀赴会,与此时此刻的我不谋而合。关羽是忠义之人,胡宗宪点了此曲,道理不言自明。”他偷偷瞄了眼身旁的胡宗宪,不禁充满了敬畏之情。 听完了曲子,胡宗宪将毛海峰安置在与总督府只有一街之隔的东坡阁。此阁楼虽小,但安静雅致,并由总督府钦点的厨子丫鬟照顾起居饮食。汪老太太和刘氏也居住在东坡阁。毛海峰深为感动,与胡宗宪作别时,连连躬身致谢。 夜已深,总督府的书房内灯火还依然亮着。胡宗宪和蒋洲正秉烛夜谈。 胡宗宪呷了口浓茶,道:“宗信,此番远渡日本,辛苦了!” 蒋洲淡然一笑,满足道:“我本一介穷酸书生,蒙都督不弃,收为门客,又派去日本说服倭寇投诚,实在三生有幸!” “哈哈!”胡宗宪爽朗笑笑,敛容又道,“宗信!毛海峰为人如何?” 蒋洲剖析道:“毛海峰饱读圣贤书,明是非知大意,算得上个忠义之士!”片刻,补充道:“毛海峰性格沉稳多疑,行事魄力不足!” 胡宗宪一脸正色,又道:“毛海峰与汪直关系如何?” “他虽是汪直义子,但二人亲如父子,深得汪直信任!”蒋洲断言道,“如果我们能说服了毛海峰,招安汪直必然事半功倍!” “既然如此,先生以为该如何说服毛海峰?”胡宗宪目光信任的注视着蒋洲。 蒋洲呷了口茶,言简意赅道:“动之以情,施之以物!” “甚好!甚好!”胡宗宪点点头,忽话锋一转,“李小龙、陈可是不是留在火焰岛做人质了?” “嗯!”蒋洲从容的应了声。 胡宗宪一下子想到了李小凤,担忧道:“他二人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蒋洲自信的摇摇头道:“不会!” “那便是好!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 第111章 笼络其心 天微微亮,街上行人寥寥,一小队官差抬着木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东坡阁。毛海峰十分孝顺,向旺老太太和刘氏请了安。回到客厅,见来了一群官差,误以为他们是来逮捕自己,慌乱之下欲从后门溜走。后经丫鬟禀报,才知是朝廷送来了大量赏赐。虚惊一场,他自嘲笑了笑,匆忙接受了封赏。朝廷出手阔绰,送来了黄金二百两,布帛五十匹,美酒十坛等。毛海峰自觉受之有愧,询问官差缘何朝廷赏赐自己。官差欣然告之,朝廷为表彰其忠义之举故而犒赏。汪老太太和刘氏听到了声响,疾步赶去客厅,见到这么多金银财宝,顿时傻了眼,忽而又高兴不已。 巳时时分,蒋洲和戴冲霄登门拜访。 毛海峰得知二人前来,急忙出门相迎。三人款步进了客厅,落座。 寒暄一番,蒋洲关心道:“毛兄弟,昨夜睡得可好?” “好!”毛海峰颔首道。 蒋洲面色悠然,恭贺道:“刚一进门,听到府里的人说一大早毛兄弟就得到了朝廷的赏赐,可有此事?” 毛海峰一脸惭愧,摆手道:“无功不受禄!朝廷厚待于我咯!” 蒋洲微微一笑,道:“毛兄弟乃忠义之士,理当受到封赏!” “蒋先生太抬举在下了!”毛海峰谦逊道。片刻,丫鬟上了茶。他抿了口,蹙眉道:“先生前来找我有何事?” 蒋洲眼带笑意的看着他,笑道:“素闻毛兄弟好山乐水。杭州风景秀丽,今日天气不错,在下想邀毛兄弟一同出去走走,不知意下如何?” 这分明是投其所好,毛海峰自然求之不得,欣然应允:“先生有此雅兴,我却之不恭咯!” 蒋洲、毛海峰和戴冲霄前脚离开,胡宗宪后脚就进了东坡阁。 及至客厅,汪老太太和刘氏都还在吃早点。她二人见了胡宗宪,立刻拔坐快步去迎。 胡宗宪满面笑容,龙行虎步而来,笑道:“老太太,您的精神是越来越好咯!” 汪老太太和刘氏躬身施礼,齐声道:“小人参见总督大人!” 胡宗宪连忙蹲身相扶,颇有些不高兴道:“老太太,本督说过多少次了,不必拘礼!”又道:“汪船主比我还长几岁,你就当我是您半个儿子!” 汪老太太一脸惶恐,故作生气道:“我那个不孝子,不好好报效朝廷,还沦为强盗,到处烧杀抢掠胡作非为,老身宁可没有这样的混账儿子!” 胡宗宪扶她坐下,劝慰道:“汪船主落草为寇也非心所愿,过往朝廷负责海禁的官员也有不当之处,这才导致汪船主误入歧途。[.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老太太,只要汪船主及时悬崖勒马,依旧还是能够成为大明的栋梁,为朝廷效力,光宗耀祖的!” 自从出了大牢,汪老太太听说了汪直这些年在沿海的所作所为。她对这个儿子所作所亦是深恶痛疾,但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哪怕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也始终有割舍不了的母子情。她听出胡宗宪话有转机,故转怒为喜,追问道:“总督大人,我儿要如何悬崖勒马呢?” 胡宗宪面色凝重,凛然道:“归顺朝廷!” “归顺朝廷!归顺朝廷!”汪老太太嘀咕了几遍,苦着脸道,“老朽也希望他能归顺朝廷,他已过了天命之年,和朝廷这么斗下去迟早不得善终。我也一把老骨头,还希望他能为我送终呢?”说着说着,伤心的的眼泪哗哗而下。 “娘!”刘氏轻轻抚着老太太的背部,柔声道,“您不要激动!” 胡宗宪理解的看着老太太,为之动容不已。 汪老太太收拾了情绪,道:“都督!您是我们汪家的再生恩人,又是同乡!求求你帮帮汪直!”话音未落,她双膝跪倒在地恳切的望着胡宗宪。刘氏也急忙跟着跪下。 胡宗宪一脸不忍,迅速扶起二人,直言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朝廷的怀抱始终是向汪船主打开的,只要他接受招安。朝廷一定能够重新接纳他!”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恶事!老身却无能为力,真是愧对列祖列宗!”汪老太太很是内疚。 胡宗宪乘机道:“老太太,目下您的孙子毛海峰在杭州。他是代表汪船主前来的,您可以让他带话给汪船主!” 汪老太太经他点拨,向抓住了救命稻草,面露欣喜道:“对!对!我可以让峰儿带话给他!” 沉默了半晌,胡宗宪游目瞅了瞅客厅,关切道:“老太太,您们在这还住的惯吧?” “好着呢!劳烦都督费心了!” “吃呢?” “天天大鱼大肉!我这老太婆一辈子也没享受过这福分!” “您老吃好住好了!到时候汪船主回来了,本督也好有个交待!” “都督!您太抬举汪直了!” 胡宗宪又望了望天色,托辞道:“老太太,本督还有公务在身,下次再来看您!” “好!好!大人慢走!”汪老太太一脸感激之色,目送胡宗宪离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刘氏对胡宗宪亦是心存感激与尊敬,低声道:“娘!胡总督真是厚道之人!” 汪老太太诚然点点头,幸而叹道:“有了胡总督,你丈夫或许有救了!” 游玩了大半日,日落时分,毛海峰放心不下随行的部众,提出要去码头瞧瞧。蒋洲和戴冲霄自然答应了。 码头校场,支起了一个个馒头状的帐篷,另外还有十多处临时搭建的伙房。伙房里吹出袅袅炊烟。毛海峰三人走进一个帐篷,一群倭寇正津津有味的吃肉喝酒,有些的还在猜拳,好不快活。他们见了毛海峰,急忙扔下手中酒肉,起身唤道:“少主!”毛海峰双手摊开往下压,示意他们继续吃肉喝酒,不必行礼。走了几个帐篷,他又向蒋洲要求派人找来叶碧川。 叶碧川见了毛海峰高兴不已,拱手道:“少主安好!” 毛海峰点点头,环顾四目,问道:“兄弟们都还好吧!” “好酒好肉吃着!好着呢!”叶碧川咧嘴笑道。 毛海峰倍感欣慰,正色道:“你们没惹事吧?” “没!没!”叶碧川连连摆手道。 毛海峰了解了基本情况,心下忖道:“胡宗宪待我与众兄弟如此仁义厚道,确是一位可信之人!”支声道:“你回去吃饭吧!” 叶碧川却还不走,一脸拘谨,狐疑的望了望蒋、戴二人,沉声道:“少主!末将还有一事禀报!” 蒋洲觉察了他的神情,识趣道:“戴将军,我们也去尝尝伙房师傅的手艺!”二人借故朝伙房走去。 毛海峰面容冷静,低声问道:“什么事?” “昨夜从火焰岛来了艘船,带来了个重要的消息!”叶碧川眼神时不时的留意四周,把消息告知了毛海峰。 约莫一盏茶功夫,蒋洲、戴冲霄赶来与毛海峰会合。三人离开码头,又去西湖楼吃了饭,然后欣赏了一番西湖夜景。 回到东坡阁已是深夜,毛海峰玩了一天很是疲倦,径直回卧室,余光瞄见客厅依然灯火闪烁,似有人影徘徊。他带着疑惑走了过去,见汪老太太和刘氏呆呆坐着,关心道:“这么晚了,奶奶、娘亲为何还不就寝?” 汪老太太见到他,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又望了望刘氏,不满道:“老身和你娘都在等你!” 毛海峰费解的看着二人,挑眉道:“奶奶、娘亲,找我有事吗?” 汪老太太点了点头,使唤丫鬟给毛海峰倒杯参茶,又支走了所有下人,并让毛海峰坐下说话。 毛海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憨笑道:“奶奶,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好!”汪老太太微微一笑,忽又敛容,严肃道,“峰儿,目下没有外人?奶奶有些事想问问你,你必须给我如实回答?” 毛海峰亦敛容,规矩道:“奶奶,只要孙儿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次,你义父派你回来干吗的?” “义父此次差遣孩儿回来,一则是为了探探朝廷招安的诚意,二来是让孩儿见见奶奶和娘亲是否安好!” 一提到汪直,汪老太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道:“这么多年了,他才想起我这个当娘的!” 毛海峰理解她的心情,忙劝道:“奶奶!这些年,义父曾多次向孩儿提及您,也屡次暗中派人去金华找寻您和娘亲的下落,但都杳无音信!”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刘氏,询问道:“娘亲!听义父说,您与她育有一子,年纪约小我三岁。此次回来,我都不曾与他相见?” 刘氏眸子里闪烁出对爱子的思念,道:“你弟弟如今在官府学堂里念书,半月方才回来一次!” 毛海峰打消了心中疑团,暗道:“胡宗宪放了奶奶和娘亲,却把弟弟软禁在官府,还是防了一手!” 片刻,汪老太太又发问道:“那你此次回来,感觉朝廷是否真有诚意招安你义父?” 毛海峰神情捉摸不定,慢吞吞道:“有是有!但总感觉不那么踏实?” 汪老太太心一紧,忙道:“为什么感觉不踏实?” “孙儿也说不清楚!” “你想太多了,峰儿!”汪老太太侃侃道,“我老太婆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据老身这些日子对胡宗宪的观察,此人面相憨厚,忠义仁厚,信得过!” “奶奶的意思是?”毛海峰话说了一半打住。 “我老太婆的意思是让汪直不要再带着为非作歹了,早日归顺朝廷!”汪老太太动容,又吩咐道,“把我的话带给他!” 毛海峰整理思绪,回溯到从蒋洲等人不远千里到日本屡次求见,再到火焰岛,以及抵达杭州后官府的种种做法,确是释出了招安应有的诚意,又加之汪老太太和刘氏这般信任胡宗宪。他更加坚定了归顺之意。回过神,他遵从道:“孙儿一定把话带给义父!” 刘氏望了望如墨的夜色,提醒道:“娘!事您也说了,不如早点回房休息吧!” “也该休息了!”汪老太太缓缓站起,看了眼毛海峰,道,“峰儿,你也早点睡吧!”话毕,刘氏搀扶着她,慢慢的朝睡房走去。 毛海峰突然想到了什么,冒出一句:“奶奶,胡宗宪是不是给你们说了什么?” 汪老太骇然,故作平静的转过身,看着他摇头道:“没有!” “哦!”毛海峰应了声。 回到客房,刘氏问道:“娘,胡宗宪明明就找过咱们说道我家老汪的事,你为什么要隐瞒?” “我怕他胡思乱想!”汪老太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早点睡吧!” 天还未亮,马车碾压着青石板吱吱作响,一队官兵一路小跑护卫在旁,他们的目的地是东坡阁。这会儿,毛海峰还在与周公幽会。不知什么时辰,丫鬟叩响了门,一个劲不停的唤着毛海峰。毛海峰感觉一身象灌了铅,迷迷糊糊的开了门,有气无力的询问何事。丫鬟告知他,请他快速更衣洗簌,接受封赏。毛海峰生怕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连续问了数次,这才确信。他脸一沉,暗自忖道:“昨日不是已经赏赐了,为何今日又有赏赐!”丫鬟照顾毛海峰洗簌完,又将汪老太太、刘氏请到客厅一同接受封赏。 毛海峰进到大堂,见是蒋洲,奇道:“蒋先生,昨日不是朝廷已经赏赐了,为什么今日又有封赏?” 蒋洲泰然一笑,道:“昨日是朝廷的赏赐,今日是浙江府的赏赐!” 毛海峰一脸困惑,咂舌道:“这二者有区别吗?” 蒋洲摇摇头,微笑道:“没有区别!不过在下深知毛兄弟也是忠君爱国之人,如今汪船主虽有归顺之心,但仍有徐海、麻叶、犬养三郎等各部倭寇侵扰。朝廷和胡总督希望你能杀贼立功,报效朝廷!” 毛海峰暗瞟了他一眼,回想到昨日叶碧川昨日告知的密报,念想道:“朝廷如此厚待我,俩次封赏于我。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如我把消息透露给胡总督!”可细细一琢磨,又感觉不妥。 蒋洲见他神色犹疑似有心事,问道:“毛兄弟想什么呢?” 半晌,汪老太太和刘氏也赶到了客厅,一问才知晓朝廷又赏赐了珍宝。汪老太是知恩图报之人,道:“峰儿,朝廷待你不薄哟!” 毛海峰心中还在权衡,脸色忽而阴沉忽而刚毅,让人捉摸不定。他思量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义父与我等有心归顺朝廷,迟早要与徐海等倭寇划清界限,不如乘此机会摆明立场,也让朝廷知晓我们归顺的决心!”他立刻拉上蒋洲,沉声道:“先生快领我去见胡总督,我有重要消息禀报他!” 第112章 载誉返岛 夜,星光黯淡,升起了薄雾,风从海里吹来,海浪层层递进的冲刷着海滩。绵长的海岸线上闪烁着昏黄的光点那是一个个哨岗。 黑夜,鬼魅而让人恐惧。不知什么时辰,静谧的沙滩有了躁动。一群不速之客纷至沓来,如同从大海里爬出的水鬼,踩得细软的海沙吱吱作响。这处沙滩隶属舟山府管辖。舟山府城离海较近,既无高墙也没有深沟,因倭寇作乱,城内已是百姓寥寥。倭寇细作探析:舟山府城屯有大量军资,驻扎了一支不足五百人的后勤军,专门负责为沿海各哨岗配送粮草。大批倭寇杀到,正是为了这批物资。上了岸,倭寇迅速集结,整饬了军容兵分三路疾速前进。 三部倭寇对舟山府城渐成合围之势,按照部署,释放了信号弹。犬养三郎、徐海和辛五郎三大首领会意,振臂一呼,发动猛攻。顷刻间,一列列杀气腾腾的倭寇宛如一条条毒蛇嗜血而来,他们射杀了守城卫兵,疯狂的扑向粮仓。三部倭寇合兵一处,打开粮仓,却空无一物。犬养三郎、徐海和辛五郎面面相觑,觉察不妙,马上决定撤退。 突然,燃起的无数火把照亮了舟山府城。“杀倭寇!杀倭寇!”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明军犹如天兵天从四面八方杀奔而出,将倭寇团团困住。徐海与官军缠斗多年,身陷重围也慌了神,急躁道:“眼下该如何是好?”当下懊悔带少了人马。犬养三郎虎视眈眈的盯着近的明军,正色道:“集中全部兵力合击一处,杀出一条血路!”倭寇们立刻龟缩阵形,避免同明军厮杀纠缠。犬养三郎洞悉敌情,发现明军西北面兵力最少,他、徐海、辛五郎、麻叶和陈东立刻率领倭寇奋力朝西北面冲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声震耳欲聋。约莫半个时辰,倭寇杀出了一条血路,逃窜至登岸的沙滩。沙滩上火光熊熊,有七八艘八幡船烧着了,一小队明军正向其余的八幡船上倒硝石泼桐油,准备点火烧毁所有船只。[.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八嘎!”犬养三郎全身是血,率领众倭寇杀退了这支明军。登了船驶离了海岸,大败的倭寇以为可以喘口气了,可刚一出海,明军水师斜刺里杀出,发射箭矢、动用土炮轰击,不少倭寇葬身鱼腹。 舟山大捷,官军大获全胜,胡宗宪摆宴庆贺。总督府内张灯结彩,像过年似的。 胡宗宪目光投向毛海峰,欣然举杯道:“诸位,我军能取得舟山大捷,毛先生当领头功!” 众文臣武将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毛海峰道:“舟山大捷是各位英勇善战的结果,在下不敢居功!” 俞大猷捋了捋虎须,道:“毛先生太过自谦了!若不是你及时告知倭寇偷袭舟山的消息,我们哪能未雨绸缪大败倭寇!” “那是!那是!”众人附和道。 胡宗宪又道:“毛先生,此次舟山大捷,本督一定奏明圣上论功行赏!” 毛海峰惶恐道:“都督,在下只是戴罪立功!他日归顺朝廷,还望都督美言几句!” “毛先生是忠义之士,我们有目共睹!”胡宗宪赏识的看着他,又道,“毛先生若能规劝汪老船主接受朝廷招安,定能名垂青史!” 毛海峰莞尔一笑,坦荡道:“胡总督!不瞒您说,我义父确有归顺之心。不过,他希望朝廷能答应他三个条件?” 胡宗宪剑眉一挑,正色道:“汪老船主有哪三个条件,但说无妨!” “一、朝廷须对他和他的部众过往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二、允许开放东南沿海通商;三、妥善处置五峰船队!” “汪老船主开出的条件和归顺之意,本督定会如实上报朝廷!”胡宗宪城府极深,其实他招安这步棋还未通报圣上,暗暗思忖道:“既是汪直有意归顺朝廷,招安自然事半功倍!” “小人替义父谢过总督大人!”毛海峰回忆起前往杭州时,义父曾提醒不能在杭州久居,探明朝廷招降真伪,即可返回。他恳求道:“都督大人,小人在杭州已逗留多日,也该回去了!小人决定三日后返岛,今晚借此机会提前向您辞行!” 胡宗宪一脸不舍之情,道:“先生既是决定要走,本督也不便久留!今夜,不醉无归!” 过了三天,毛海峰辞别了汪老太和刘氏,坐着轿子前往码头,没有拿朝廷的任何赏赐。胡宗宪、蒋洲一行人等候多时,亲自送他上船,目送船队远去。 在大海航行了半月,毛海峰的船队顺利的进入了火焰岛控制的海域。夹杂着鱼腥味的海风拂面,毛海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眺望着熟悉的火焰岛,他看了看身边的叶碧川,笑道:“终于回家了!” 叶碧川也是一脸笑意,应声道:“是啊!”他眼神中忽然掠过一丝讶异,蹙眉道:“少主!眼下不是捕鱼时节,为何有这么多渔船游弋?” 毛海峰随着他手指方向的海域望去,却见一艘艘小渔船如星罗棋布。他没想出个所以然,猜道:“莫非是义父在进行海上训练?” “不!”叶碧川断言道,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眼,解释道,“少主有所不知,自从大王组建了五峰船队,从未再用过渔船进行训练!” 毛海峰点点头,惭愧道:“我独居京都多年,偶尔回火焰岛,都不知晓这些咯!” 叶碧川警觉道:“事出突然,我们速回火焰岛吧!” “好!” 叶碧川侧过身子,望着指挥台的棋手,号令道:“下令船队全速前进!” 船队缓缓驶进了军港,靠了岸。毛海峰缓步走出船舱,阔步踩上火焰岛的土地,心里感觉十分踏实。小喽们见了少主欣喜若狂,这也是平日里毛海峰待人谦和集聚的人气,其中专门负责报信的喽一路疯跑一路嚎叫直奔聚义堂,“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毛海峰和叶碧川并肩同行,有说有笑,从军港走到聚义堂,周遭已是簇拥了数百迎接的弟兄。 原本在聚义堂徘徊踱步的汪直目光时不时望一望门口,这会总算捕捉到了义子的身影。他面容和悦,三步并作俩步迎上,哈哈笑道:“峰儿,你总算回来了!”见了面,他重重的拍了拍毛海峰的肩膀以示想念。 “孩儿让义父挂心了!” 二人一同进了聚义堂,汪直边走边问:“孩儿,此番辛苦了!” “孩儿能够为义父分忧,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毛海峰诚然道。 汪直倍感欣慰,朗声道:“不愧是老夫的好儿子!”他和毛海峰安身坐下,下人看了茶。 毛海峰关切道:“义父,这些日子安好?” 汪直无奈笑笑,道:“好!就是老毛病脚气时常会发作?”他脸色一震,问道:“峰儿,这次你到杭州,可曾见到你奶奶和娘亲!” 毛海峰连连点头,道:“见着了!” “她们身体好吗?”汪直声音低沉了很多,为人夫未能照顾妻儿,为人子不能孝敬母亲。他一脸的愧疚与自责。 “胡大人专门派人细心照料奶奶和母亲,义父您大可放心!”毛海峰述说道。 汪直精明的转了转眼珠子,暗道:“胡宗宪不曾亏待我母亲与妻子,也算释出了诚意!” 毛海峰侧目看了看义父,一脸拘谨,小心道:“义父!奶奶让我给您带句话?” “她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呢?”汪直急切道。 毛海峰一字不那的将汪老太太嘱咐的话复述给义父听。 汪直听后拉下脸,心里不是滋味,啧啧道:“老娘啊老娘,胡宗宪一点小把戏就把你给蒙骗了!”他侧目瞅着毛海峰,叱道:“峰儿,你奶奶一把年纪还让人当棋子下,你怎么也不替义父劝劝她!” “我!”毛海峰本想解释却又苦无说辞,只得闭上嘴。 汪直抽了口旱烟,吞云吐雾道:“峰儿!此番前去,朝廷是何态度?” 毛海峰正色道:“义父!朝廷希望招安我们!” 汪直不露声色,淡定的看着他,心中的天平渐渐倾向了朝廷。 沉默半晌,叶碧川禀报道:“大王!刚刚我们回来时,发现火焰岛周围有许多渔船?” “那些都是捕鱼的渔民?” “大王,可如今还没到捕鱼时节啊?” “今年的海水暖得比往年早,所以渔民也来得早!”汪直补充道,“天麟正在负责收取渔民的份子钱呢!” 叶碧川打消了心中疑团,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也累了,快去吃点东西,早些歇息!” 一觉醒来已是天黑,毛海峰吃了点心去院子里散步。盈盈的月光、淡淡的花香,他悠然的闲庭漫步,回想着在杭州经历的每一天。忽然,他想到一事返岛时,蒋洲曾嘱咐善待李小龙和陈可二人。他快步回到书房,命人叫来石武大,询问二人近况。据常石武大交代,陈可和李小龙除了限制人身自由,吃住一切安好。 第113章 招兵买马 舟山遭了伏击,溃败的倭寇逃回了萨摩岛,犬养三郎妥善安置了各部倭寇,又大尽地主之谊,命人送了好酒好肉款待。休整了三日,犬养三郎、陈东请了徐海、麻叶和辛五郎三位头领喝酒。眉头紧锁的五人围坐一桌,桌上全是海鲜佳肴,却无一人动筷子。五人大眼瞪小眼,不时的叹息。 气氛着实压抑,犬养三郎挤兑些笑容,大声道:“诸位头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过于介怀!” 麻叶苦闷的灌下一杯酒,呲牙道:“王八羔子,这次偷袭舟山是我们精密筹划,明军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一脸沮丧的辛五郎狠狠的挠挠头皮,用蹩脚的汉语愤愤道:“胡宗宪的,大大的敌人!” 四人听了哭笑不得。麻叶马后炮道:“若是有老船主坐镇指挥,我们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陈东鄙夷的扫了他一眼,黑着脸道:“汪直这只老狐狸靠不住!你们忘记了吗?偷袭舟山一事,我们三番五次请他,他都托辞生病不肯出兵!” 众人点点头。麻叶诚然道:“我们各部势单力薄,不比汪直兵强马壮!这次遭受重创,得大量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再与明军好好周旋!” “在理!”徐海赞同道。此次出兵舟山,他留了一手,让儿子徐洪和侄子徐睿带着四千部众固守老巢。 犬养三郎目放精光扫过三人,盘算道:“三路人马三千余人,在我这白吃白喝,不是长久之计。我不如乘机打发了他们!”他皮笑肉不笑,道:“三位既然忙着回去招揽人马,我也不便久留!改日,我们重整旗鼓,再与明军一较高下!” 麻叶眯着小眼瞅着他,道:“犬养君下逐客令咯?” “哪里!哪里!”犬养三郎连连摆手。 “罢了!”徐海站起整了整衣衫,拱手道,“犬养君,这几日讨扰了。出来这么久,还真有点想老子的小娘子了!” 四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他新纳的小妾。麻叶喝了杯酒,道:“犬养君,我也告辞了!” “犬养君,打扰了!再见!”辛五郎躬身致谢。 三人阔步离去,赶往驻地集合队伍,乘船走了。陈东目光直视着犬养三郎,奸诈道:“犬养君,你不觉得可惜吗?” 犬养三郎明白他的意思,陈东是在提醒自己为何不乘此扣下三人,然后吞并他们的地盘。其实犬养三郎心里算过这笔买卖,眼下在自己的地盘他当然能轻松的处置了三人,收编了他们的人马,但要发兵去夺取三人的地盘却是力不从心,并且还会在其余各部倭寇留下个骂名,得不偿失。他给陈东倒了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小酌了几杯,他又道:“舟山一战,我们也死了不少兄弟,现今粮草又紧缺!陈东君有何良策?” 连年征战,萨摩兵团为了补充兵员几乎抓走了所辖的全部壮丁,征调了大部分粮食物资,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陈东沉思良久,凑到犬养三郎耳边,道出了心中所想。 犬养三郎脸色骇然,道:“陈东君,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万一出了岔子,我们没好果子吃!” 陈东阴险的笑笑,道:“这点事,他不至于大动干戈。况且,我们还能栽赃嫁祸于别人!” “依你说的办吧!” 大计一定,陈东挑选了五百精兵强将,到了既定日期,与犬养三郎的弟弟犬养川雄率领五百萨摩勇士乘船前往牛角岛。船队靠了岸,牛角岛主野田和光本以为是五峰船队派来的特使,盛情出迎。全身披挂的萨摩武士行动迅速,挟持了野田和光,勒索了三百壮丁和五百担粮食。萨摩兵团离去时,慌称是徐海部倭寇。陈东如法炮制,陆续抢劫了叶子岛、竹岛、鱼儿岛和虎牙岛等需要向汪直进贡的诸岛,每抢夺一个岛,或自报家门,或栽赃嫁祸其余各部倭寇。 麻叶回了大本营,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补充兵员。浙江有俞龙戚虎坐镇,若去抢人,那是自取灭亡;福建实行坚壁清野之策,沿岸人烟稀少;南下岭南,路途遥远,朝廷必然戒备松弛,可以打明军个措手不及,抓捕大量壮丁。 徐海家底厚实,但也没闲着。他带着儿子、侄子游说日本列岛势力较弱的地方大名,或“以武相挟”,或“以利诱之”,拉帮结派,汇集了武藤章、广田次郎和松岗毅三部真倭,组成一支兵强马壮的联军。 第114章 财路堪忧 汪直的五峰船队之所以能纵横海域十余,一则他善于笼络人心优待部署;二则精于谋略深谙海战;第三点始终有高明的敛财之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其中第三点至关重要,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银子什么事也办不成。汪直的敛财手段多样:其一,公然抢劫掠夺明朝沿海省份财富与壮丁;其二,武力恫吓琉球群岛迫当地岛民年年进贡;其三,充当打手,帮助日本地方大名攻打潜在对手获得酬劳;其四,胁迫火焰岛附近的岛主上缴保护费或抓捕壮丁补充兵源;最后一点,搜刮渔民,火焰岛周围海域是天然渔场,鱼类丰富,来此捕捞的渔民都得乖乖上缴份子钱。 依照惯例,火焰岛每年要为捕捞的渔民准备码头供渔船停靠休憩,进入火焰岛海域的捕捞的渔民自觉上缴了份子钱,倭寇们会配发一枚捕鱼令。每年火焰岛发放的捕鱼令都不一样,正是为防止渔民们投机取巧,私自伪造。近日,渔民多了,停靠在码头的渔船栉比如鳞。这夜,常天麟领着一小队倭寇来码头清查捕鱼令。 海风摇曳着渔船,劳累了一天的渔民横七竖八的躺在沙滩上睡觉。 点燃的火把照亮了沙滩,常天麟一席狮子吼道:“全部给我起来,检查捕鱼令咯!” 一些入睡较浅的渔民立刻惊醒了,慵懒的直起了身子。 “快起来!检查捕鱼令!”倭寇们粗暴的吼叫道。一只只脚踹到了还在熟睡的渔民身体上。 渔民们虽然生气,但敢怒不敢言,纷纷掏出捕鱼令。 “你的捕鱼令呢?” 一黝黑渔民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没有!” “你还挺横的!”喽上了火,一脚飞了过去,没踹着差点摔了一跤,恼道,“你敢躲,不想活了!”他迅疾拔出武士刀,残忍的砍向渔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渔民来不及闪躲,顿时血流如注倒地死了。火焰岛本属于日本,汪直率领五峰船队武力霸占后,作威作福,每年向渔民收取份子钱,渔民们一直敢怒不敢言。现在杀了人,渔民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凭什么杀人啊?”一渔民愤然道。 “凭什么杀人!”一呼百应。渔民们抱成一团,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常天麟脾气火爆,瞠怒道:“你们想造反啊!”倭寇马上拔出了佩刀。渔民们步步近,讨要说法。常天麟以暴制暴,身先士卒,提到砍死了几人。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一大群渔民纷纷捡起石块,也有跑到船上拿刀,与这队倭寇奋力火拼。他们人多势众,不费吹灰之力干翻了二十多个倭寇。常天麟见势不妙,夹着尾巴逃了。渔民们一路追赶,最后与赶来的汪直大队人马正面对峙。 汪直处变不惊,心道:“当务之急,得先稳住渔民的情绪,不让事情继续恶化!”他抽着旱烟,从容的走了过去,道:“各位渔民兄弟,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的手下杀了我们同伴!”渔民们义愤填膺道。 汪直勃然大怒,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凛然道:“尽有这等事情!你们消消气,老夫定将凶手绳子依法!”他目露杀机,喝道:“常天麟,你给我滚出来?” “大王!”大汗淋漓的常天麟忐忑走出了队列。 “是谁杀人了?” “大王!您听我解释?” 汪直向他使了个眼色,常天麟会意立刻闭上嘴,揪出杀人的喽。 汪直拔出刀,正直道:“杀人偿命!五峰船队军纪严明,现在老夫亲自处决凶手!” “大王不要啊!”喽面如死灰,急忙跪地求饶。 汪直一言九鼎,手起刀落,砍了他的脑袋。汪直把刀一扔,故作自责道:“渔民兄弟受惊了,老夫向你们保证,日后再也不会发生此类事件了!”他见渔民怒气未消,忙道:“明日,老夫会将今年各位上缴的份子钱悉数退回!” 此话一出,本没胆子真与倭寇对着干的渔民得了蝇头小利,自然高兴不已。 汪直见他们情绪渐渐稳定,又说了几句好话,最后道:“散了吧!” 僵持了半个时辰,一大群渔民这才如潮水般褪去。 回到聚义堂,汪直抄起皮鞭狠狠狠抽了常天麟几下,发飙道:“蠢货、莽夫!”半晌,气消了,喝退了众人。他独自一人坐在大王椅上,喟叹道:“渔民也不好惹咯!” 过了几日,琉球牛角岛主野田和光,怀着忐忑之心,到了火焰岛。本月是琉球各岛进贡的时限。往年这时候,各岛主都是带着银子和壮丁来进贡的。野田和光面色凄然,眼睛布满了血丝,一踏上火焰岛,吵着嚷着求见汪直。喽询问一二,野田和光坦言出大事了。喽不敢怠慢,急忙禀报汪直。 汪直安排在书房接见野田和光。 野田和光见了汪直,立刻跪倒在地,洒泪诉道:“大王!您得给牛角岛做主啊?” 汪直目光犀利的瞅着他,慢条斯理道:“您快快起来,有话慢慢说?” 野田和光不敢正视他,低着头述说道:“这个月初,牛角岛来了群强盗,抢了五百担粮食,抓走了三百壮丁,还杀了不少岛民!”他泪眼朦胧,倭寇肆意掠夺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汪直怒形于色,拍案道:“哪路人马如此猖狂,胆敢侵扰我五峰船队管辖的!” “他们自称是徐海部倭寇!”野田和光抹着泪,指名道姓。 “好个徐海!”汪直脸色铁青,表态道,“你放心!老夫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 野田和光连连称谢,央求道:“大王,岛上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今年的进贡能否免除啊?” “免了!”汪直爽快答应了,又出言安慰,“你先回去,安抚岛民休养生息!” “是!是!”野田和光终于有了些笑容。 此后俩天,琉球的叶子岛、朝鲜海域的竹岛、虎牙岛又先后派来了使者,他们都是来告状的倭寇抢劫。汪直当即安抚了各位来使,承诺今年不需进贡,并誓言会采取措施为各岛讨回公道。打发走了来使,汪直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徐海、麻叶和犬养三郎一众头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必有原因。他立即派遣了一批部下前去各岛。半月后,部下归来呈报实情。原来犬养三郎、徐海和麻叶等部倭寇自舟山大败后,为了急剧扩充实力与兵源,把抢夺与搜刮的对象瞄准了一些小岛。这些岛有归属日本列岛的、也有琉球群岛的,甚至还有朝鲜半岛的。汪直虽然很生气,但无意出师征讨他们。他亲自写了一篇责难书,令人誊抄了数份送给徐海等人。 接二连三的事件发生,从根本上危机到了自己的财路,汪直深为触动,不由得又想到了五峰船队出路。 这日清晨,汪直召集了百夫长以上的将领议事。 众将济济一堂,鸦雀无声,目光全部聚焦于汪直一身。 汪直扫过众人脸庞,抽了口旱烟,突然问道:“各位兄弟,昨夜睡得可好?” 众将领一脸茫然,猜不出他话中含义,只是点头表示睡眠安好。 汪直脸一沉,叹息道:“这一夜,老夫可没睡好?” 石武大猜道:“昨夜,大王失眠了!” 汪直摆摆手。 常天麟陡然站起,跨出一步,请罪道:“大王!末将处事不当,招致渔民闹事,甘愿受罚!” “罢了!好好吸取教训!”汪直站了起来,环绕众人走了一圈,正色道,“各位弟兄!今年较之往年,我五峰船队少了许多油水!” 众人窃窃私语,忽而又噤若寒蝉,眼睛全部看着汪直。 汪直一脸凝重,述说道:“这些日子,渔民哗变表面是因为我们杀了他们的人,其实是对收取份子钱不满!” 常天麟面露阴狠之色,耿耿于怀道:“大王!末将愿领一队人马处置了这些渔民!” “你给我坐下!”汪直怒目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今年,渔民的份子钱没了;琉球群岛也不进贡了;地方大名虽还有战争可打,但很少请五峰船队出马;难啊,五峰船队这么多人,吃喝全仰仗老夫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极为严峻,忽然意识到五峰船队的危机。 倏然,汪直抖擞精神,回到王座坐下,鼓舞道:“不过众位弟兄放心,五峰船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只要万众一心,还是有好日子过的!”他顺着话茬道:“坦诚的告诉诸位,老夫想尝试着与朝廷和谈!” 众将一片唏嘘,或惊愕、或欣喜、或反感,心下盘算着自己的出路。 汪直游目四顾,从众人的神情中察觉到他们的顾虑,直言道:“各位弟兄有什么想法或是不愿归降的,老夫也不会勉强!” 一片静默,毛海峰振臂一呼道:“我们以大王马首是瞻!”众弟兄云集响应。 第115章 巨头聚首 一晃过了三月。这段日子,各部倭寇秣马厉兵,养精蓄锐。如今明廷加强了对东南沿海的布防,舟山一败,犬养三郎、徐海和麻叶等头领认识到单枪匹马干不了大事。近日,各部倭寇互通联络,定下五日后共聚萨摩岛议事。汪直收到信函,立刻找来毛海峰商讨对策。 毛海峰进了书房,汪直轻轻掩了门,把信函交予毛海峰阅看。 待毛海峰看完了信函,汪直定睛看着他,道:“峰儿,犬养三郎等人请我去萨摩岛议事,估计又是密谋进攻东南沿海各省!” 毛海峰沉默不语,也没认真听他说话,暗自思忖道:“徐海、麻叶各部怕是又有什么大动作!” 汪直见他心不在焉,不悦道:“现在这节骨眼上,我们既打算与朝廷和谈,就不应与之为伍了!” 毛海峰回过神,提醒道:“义父可还记得,数月前,犬养三郎和徐海等部曾劫掠了我们的属地!” “当然!”汪直陡然怒形于色。 毛海峰莞尔一笑,道:“他们既然不仁,休怪我们不义!这可是一箭双雕之策!” 汪直何等聪明,马上猜到了他话中深意。他脸色阴沉,狐疑的瞅着毛海峰,道:“兔死狗烹!我们并落不到好处!” 毛海峰踱步走到他身旁,弯腰耳语了一番。 汪直思量再三,方才敲定了主意。 是夜,毛海峰在花园里备了酒菜,请李小龙、陈可一同来饮酒。 毛海峰斟满三杯酒,开门见山道:“二位,久居火焰岛!多有怠慢,还望体谅!” 李小龙与陈可对视了一眼。李小龙笑道:“吃得好,睡的香!来喝一杯!”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毛海峰吃了口下酒菜,饱含深情道:“这次回了杭州,才知道还是家乡好!” 陈可微微一笑,顺着他的话茬道:“俗话说,落叶归根!在下冒昧问一句,汪老船主是否真有心接受朝廷招安!” 毛海峰诚然点点头,道:“今晚请二位喝酒,正是我义父的意思!” 陈、李二人又对视了一眼,转而疑惑的看着他。 “目下,各部倭寇蠢蠢欲动,书信通告我义父去萨摩岛商讨进攻东南各省的事宜!” 李小龙听了这话手痒痒了,泄气道:“可惜我不能回国杀敌!” 毛海峰摆摆手,道:“非也非也!明日,我义父打算去萨摩岛探探风声,你们可派一人同往!” 李小龙立马站起来,自告奋勇道:“陈兄是个文人,你们带我去吧!” “依你!”陈可拉他坐下。 毛海峰思虑周全,谨慎道:“李将军是行伍之人,以前应与倭寇有过交手!照了面会不会漏了破绽?” 李小龙展颜笑笑,淡定道:“多谢毛先生提醒!我会下点功夫,在脸上做点文章!” “甚好!”毛海峰又举起酒杯,道,“喝酒!喝酒!” 扮猪吃老虎,犬养三郎、徐海、麻叶和辛五郎等倭寇头领深知此理。在为祸作乱的倭寇队伍中,这四部倭寇臭名昭著,俨然称霸一方。放在过去,他们要拿下大明朝的一城一池犹如探囊取物。可此一时彼一时,自从胡宗宪上任后,各部倭寇吃了不少苦头,屡次征战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而今,他们实力善存,但汪直不出马,与明廷的对抗自然要落下风。这会,几个倭寇头子聚在一块,聊得正欢。 “汪直这个老狐狸还非得让老子用八抬大轿请他不成!”徐海抱怨道。 犬养三郎闭目养神,舒缓道:“探子回报,汪直已经在路上了!” 麻叶歪歪斜斜的坐着,翘着二郎腿,自得其乐的吹着口哨。突然,他想到一事,道:“哥几个,前些日子,你们可曾收到汪直的书信?” 徐海猛然站起,豹眼环视在座几人,咧嘴骂道:“谁他妈干的,让老子背黑锅!” 陈东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瞅着辛五郎,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呢!” 烟雾弹一出,徐海、麻叶侧目不屑的瞅着辛五郎。 犬养三郎嘴角抹过一丝奸笑,也不满的看着辛五郎,落井下石道:“辛五郎!这事,你做得不地道!” 辛五郎一脸无辜,急忙辩解:“不关我的事!” “木已成舟!不管是谁干的,反正汪直已经认定是咱们几人!待会,他要出言质问,我们该如何应对?”麻叶说完,扫了几人一眼。 徐海冷哼一声,念念不忘道:“你们可还记得,我们一同攻打福建时,汪直那老家伙可没少占咱们便宜!” 众人点点头。 陈东灵机一动,建言道:“不如我们先统一口径,倘若汪直真提及此事,就将责任直接推给部下!” “可行!”犬养三郎赞同道。 一唱一和,引起了麻叶和徐海的怀疑。正当此时,喽进来禀报,五峰船主汪直抵达了码头。犬养三郎立刻拔座而起,整了整衣装,笑道:“我们去迎迎他老人家吧!” 走了一炷香功夫,汪直与犬养三郎照了面。跟随在汪直身后的李小龙俨然变了一副尊容,他脸色更加黝黑,而且增加了几道疤痕,下巴多了一茬胡子。 几个首领纷纷与汪直寒暄一番。犬养三郎一脸笑容,关切道:“听闻老船长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本要亲自前去探望,但事物繁多走不开哟!” 汪直自然知道他是客套话,感叹道:“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咯!” 徐海皮笑肉不笑道:“老船主威风依旧,何言老迈!” 汪直斜觑他一眼,敲打道:“说不定有些人还真希望我老头子早点死了!” “老船主真会开玩笑!”麻叶圆滑道。 众人边走边聊,已到了萨摩岛武道堂。 犬养三郎亲近地主之谊,摆手招呼道:“老船主,您请上座!” 汪直见他邀请自己坐中间主人位置,推托道:“犬养君!你折煞老夫了,我可不敢喧宾夺主!” “老船长德高望重,今日没有主客之分,只论资排辈!”犬养三郎向其他三位首领使了个眼色。 “老船主就不要推迟了!”徐海三人恭维道。 李小龙眼睛不停的游走,心下道:“这些人表面和气,其实各怀鬼胎!” 汪直言辞谢绝了几番,却拧不过众人,只好坐下。众人也落座。下人看了茶。 沉默良久,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一人支声。 汪直见状,乘机质问道:“各位头领,老夫如果没记错,前几个月你们好像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了,也该给我个说法吧!” 徐海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道:“麻叶这小子还真猜对了!” 犬养三郎一脸歉疚,自责道:“老船主,这等胆大妄为之事,你借我们个胆,我们也不敢做啊!” 麻叶补充道:“都是部下所为,我们实不知情啊!” “是这么回事吗?”汪直环顾四目,眼神视着另外三位头领。 三人纷纷点头附和道:“是的!是的!” 汪直轻轻拍了下大腿,正色道:“罢了!此事过去了,但下不为例!” 沉默了片刻,犬养三郎敛容道:“此次请诸位头领前来,是想商议进攻明廷一事!” 陈东、徐海、麻叶和辛五郎一条心,这次重整旗鼓预备大干一场。他们心有默契,纷纷期许的看着汪直。 汪直大智若愚的笑笑,捋了捋胡须,规劝道:“几位当家的,老夫听闻你们舟山一战大败而归,不宜再战!” 徐海斜瞄了他一眼,心下怒道:“这老家伙越老越怕死了!” 麻叶乖巧道:“老船主有所不知,上次我们惨败是群龙无首!此番出战,倘若老船主统领我等,定能大获全胜!” 汪直做出一副苦相,喟叹道:“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人啊,年纪大了,腿脚不听使唤,现在在海上吹上几天风,头都得疼好几天!”他顿了顿,又环顾众头领,直言道:“浙江自胡宗宪上任以来,屡次让我们吃了苦头,诸位还是等时机成熟,待明军麻痹大意之时给与致命一击!” 徐海一听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窝火道:“老船主年纪越大,不晓胆子却越小!” 汪直面不改色,淡然笑道:“徐海兄弟,老夫不打无把握之战,当然更不愿白白牺牲手下弟兄!” 徐海脾气火爆,还要与他做口舌之争。 犬养三郎忙圆场道:“二位不要多做争执!”他又道:“老船主,犬养不才,谋划出一条进攻线路,您老听听!” 小喽挂上一幅地图,犬养三郎成竹在胸,滔滔不绝道:“浙江有胡宗宪和俞大猷,且当地守军凶悍,不宜攻取!福建则实施坚壁清野之策,沿途海岸已无人烟。犬养以为攻取福建为上策!”他手指向地图上一块小岛,正色道:“我们可乘夜攻占水门岛作为大本营,派三股小队分别在福建沿海北部蒲门所、中部永宁卫和南部铜山所制造攻击假象,引诱福建明军主力。我等主力穿过马祖列岛,攻取定海所,然后下连江,一鼓作气拿下福州!” 一旁的李小龙了然于心,暗暗佩服道:“倭寇祸乱沿海数十年,并非一无是处,他们还是有很强的战略素养!” 犬养三郎讲得绘声绘色,声东击西计策设计得也非常精妙。四位头领相继点头表示认同。 汪直赏识的看着他,当下允诺道:“犬养君,老夫同意发兵一千参战,统帅由老夫义子毛海峰担任!”毛海峰立刻从他身后跨出一步,躬身道:“见过各位头领!” 四人大愕,原以为汪直会全力出战,顿时脸色阴沉,却又无可奈何。是夜,犬养三郎大摆宴席招待了各位头领,还专程安排了艺伎服侍。次日,几大头领各自回属地,整军经武,以待发兵。 从萨摩岛回来后,汪直与毛海峰反复商讨出兵一事,二人盘算如何才能不与明军进行正面对抗交锋,又不会招致其余各部倭寇的怀疑。 这日,火焰岛来了位贵客。 汪直领着毛海峰、常天麟和石武大见了他。 井上腾立刻拔座而起,躬身自报家门:“汪船主,我的京都井上腾!” 汪直莞尔一笑,注目打量着他,泰然道:“井上君与我素未蒙面,不知有何贵干!” 井上腾面色平静,声如洪钟道:“汪船主大大的英雄,不会认识我等无名小卒!”他与汪直对视了一眼,又道:“汪船主的五峰船队所向披靡,在日本是公开的秘密。我前来正是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汪直目芒,猜度道,“买卖来了!” 井上腾思虑片刻,直言道:“我是京都大名派来的使者,恳请汪船主率领五峰船队帮助我们攻打大阪城主!” 汪直开怀笑笑,诚然道:“既然京都大名想要跟老夫做买卖,自然知晓我们的规矩!”他眼神中泛着贪婪的光,微笑着看着井上腾。 “明白!”井上腾走到门外拍拍手,一列武士起仆后继的抬上了十来个木箱。他一一打开,锃亮的白银闪闪发光,眼睛看着都有些许刺眼。 汪直怦然心动,常天麟等人也是见钱眼开,纷纷站了起来。 “这里是我们预付的一半酬金,一万二千俩!事成之后,另一半也当全数给付!”井上腾正声道。 “爽快!”汪直轻轻拍了拍头顶盖,“这笔买卖我们接了!你们安排好出战时间,并派出向导,五峰船队一定鼎力相助!” “谢谢!”井上腾鞠躬致意,道,“我先回去禀报我家大名!” 井上腾一走,毛海峰一脸愁容,担忧道:“义父,接了这笔买卖,我们还参与犬养三郎他们的作战计划吗?” “不必了!”汪直摇摇头,冷静道,“目下,我们正与明廷商议和谈,不参合他们的事了。” 毛海峰面色犹豫,道:“当日,我们已经答应出兵了!” “嘴长在咱们身上,怎么说还不是我们说了算!”汪直笑道,“我修书一封送与犬养三郎,告知他我们要帮助京都大名攻打大阪,无力分兵进攻明军!” 毛海峰点点头只好认同义父的决定。 李小龙和陈可得知五峰船队取消了和犬养三郎几部倭寇的联军计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日坐立不安。他二人虽然知晓倭寇的进攻计划,但一举一动受到诸多限制,要想把消息送出去更是难于登天。李小龙只好找了毛海峰,开诚布公的说出了心中想法。毛海峰请示了汪直,询问如何处置。汪直思量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明廷,他答应放陈可回浙江。陈可乘船回到杭州,把密报与毛海峰的亲笔书信交给了胡宗宪。胡宗宪深知事关重大即刻上报朝廷,调遣俞大猷和戚继光各率五千精兵驰援福建,又勒令浙江全省密切监视沿海,随时准备抗击倭寇。皇帝老儿看了胡宗宪奏章,急忙指派兵部尚书赵文华奔赴杭州杭州督军。 第116章 改弦更张 烈日当空,海风策策,海面上波涛汹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气势磅礴的联合舰队缓缓远离了萨摩岛,乘风破浪驶向蓝海。这支舰队有二百三十多艘各类船只,共计两万三千余倭寇,其中徐海部势力最为庞大合计一万多人。此次征战,徐海特意带上了自己心爱的俩个小妾,一个叫翠翘,一个叫绿珠,以备在无聊之时寻欢作乐。所有船只桅杆上都挂上了一面鲜明的八幡旗。徐海、犬养三郎、麻叶、辛五郎和陈东齐聚船头,目光深邃的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这次出兵,五个倭寇头子几乎带上了全部家当,大有不胜不归之势。汪直本来指派毛海峰挂帅出战,无奈京都大名出手阔绰请五峰船队攻打大阪,此事自然不了了之。舰队在海上航行是一段苦闷的历程,几个倭寇头子各有办法打发。麻叶生性懒惰,日日闷头睡觉;陈东好赌,总会邀上三五个弟兄玩骰子;徐海爱酒如命,没日没夜的喝。这不,今日他又叫了麻叶、陈东来喝酒。 三人边饮酒边聊天。 麻叶抠着头皮,吐槽道:“日头这么烈,让人睡觉都不安生!” 徐海斜睥了他一眼,玩笑道:“你啊属猪的!” “徐大哥,你天天有小娘们陪着,自然过得潇洒快活!”麻叶寂寥的瞅了他一眼,憋屈道,“我只有睡觉时才知道什么叫快活!” 徐海爽朗笑笑,眼神得意的看了看他,道:“老子这叫未雨绸缪!” 陈东长叹一声,建议道:“徐大哥,咱们三人喝闷酒也没意思!不如叫你的小妾出来跳舞助助兴!” “主意不错!”徐海咧嘴朝内室吼了句,“翠翘、绿珠,你们给老子出来!” 俩个小妾步履轻盈,缓缓的走出了内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翠翘身姿曼妙,柳叶弯眉,一脸的狐媚。绿珠体态丰盈,五官端正,面颊饱满。二人蹲身施礼。 陈东一见倾心,色色的睹着二人,邪道:“若能与这俩娘们睡上一觉就快活了!”念及到此,裤裆里的阳物凸一下挺得高高的。他收敛的下沉些,艳羡道:“徐大哥,好福气哟!” 徐海大喜,吩咐道:“俩个小宝贝,你们跳支舞给助助兴!” 二人施展身法,配合默契,顿时翩翩起舞,如同俩只轻盈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乱花渐欲迷人眼,陈东如坠云里雾里,那种饥渴的眼神,有点像发情的公狗。 犬养三郎喜静,一个人待在船舱里研读兵书。花了好几天功夫,废寝忘食总算读完了《孙子兵法》。他放松的躺下闭目养神,整理思绪总结出全书的精髓:惯用谋略达到以智克力,以柔克刚,不战而屈人之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回忆起书中提及的“围魏救赵”、“假道伐虢”和“调虎离山”几个故事,他畅怀不已。高兴过后,感怀数年来与明军作战各有胜负。由此及彼,联想到数月前四部倭寇偷袭舟山大败。舟山一战甚为机密,明军却好像千里眼顺风耳,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此事必有蹊跷。此番卷土重来,本应五部倭寇同心协力,可是五峰船队又爽约了。他脸色突变,狐疑之下想到“借刀杀人”之计,汪直故意不来,莫非是想借明军之手除去我等四部倭寇;细细一推敲他若趁火打劫夺下四部倭寇的属地,我们就成了孤魂野鬼;往最坏的方面再想想他如果把进攻福建的情报送给了明军,我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霎那间,他心惊肉跳,冒出了涔涔冷汗。他急忙唤来一个喽,下令通知其余几个头领议事。 徐海、麻叶、辛五郎和陈东纷至沓来,他们见犬养三郎一脸阴霾,个个惊诧不已。 辛五郎面带微笑,问道:“犬养君,你的脸色不好!” 犬养三郎眼神凄然的环视众人一圈,颓丧道:“诸位!我们大祸临头了!” 四人骇然,不约而同带着疑惑的看着他。 犬养三郎面如死灰,道:“各位头领,可还记得数月前舟山一战!” “当然!”徐海拍案道。 辛五郎愤然道:“奇耻大辱,毕生难忘!” 犬养三郎苦苦一笑,冷冷道:“各位,你们可知道舟山一战,我们为何遭此大败?” “技不如人!”麻叶埋头道。 “不是!”犬养三郎否决道,又舒缓道,“舟山一战,有人走漏了消息!” 四人面面相觑,当然明白他话中意思。 麻叶板着脸,斥声道:“犬养君,知晓舟山进攻计划的也就我们在座的几人!你说这话可伤了大家和气!” 犬养三郎泰然的摇摇头,正色道:“还少了一人!” 徐海暴躁道:“汪直那老狐狸也知道此事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东脸上掠过一丝惊惧,沉声道:“犬养君,莫非你怀疑是汪直出卖了我们!” 顷刻,徐海面色如恶鬼般阴森可怖,破口谩骂道:“这个老家伙,我们请他俩次出山都不来,原来是勾搭上了明军!” “八嘎!”辛五郎暴戾道,“攻打火焰岛的!” 麻叶眼神落寞的瞄了他一眼,道:“辛五郎!汪直拥有强大的五峰舰队,即使他投靠了明军。我们也无可奈何!” 辛五郎虽被泼了凉水,但脸色涨红。他拳头握得哒哒作响却无济于事。 “中国有句古话,小心使得万年船。犬养以为,福建是不能打了!”犬养三郎全盘否决了自己制定的进攻计划。 “哈哈哈!”麻叶放浪形骸的大笑一阵,忽又敛容道,“中国还有句古话,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汪直若是真与明廷有眉来眼去,眼下被我们识破,不反倒帮了我们的大忙!” 陈东豁然道:“打不了福建,我们可以打江苏、打浙江,也可以打岭南!” “有道理!”徐海眼神泛出狡猾的光,咧嘴道,“咱们合计合计该怎么打?” 犬养三郎喝了口茶,摆开一张地图,指点分析道:“自胡宗宪上任后,沿海各省几乎都采取了坚壁清野的计策,密集的设置了岗哨。这次,我们兵发一处,目标太大!” 辛五郎发言道:“我们的船队激动灵活,应分散作战,让明军跟跟在我们后面转!” 麻叶蹙眉道:“分散作战,如果明军集中优势兵力个个击破该如何是好?” 陈东看了眼辛五郎,又瞅了瞅了麻叶,集思广益道:“诸位听我一言!我们各部倭寇先分兵偷袭,扰乱明军部署,然后合兵一处攻其不备!” “甚好!甚好!”徐海大喜,其余三人也纷纷点头以示认可。 陈东又道:“眼下,我们该选择什么时日什么地方集中!” 犬养三郎大手一挥,指着上海附近一地道:“我们分散十五日后在此集中!” 第117章 大闹江苏 联合舰队劈波斩浪日夜兼程,短短十余日已进入到浙江海域,四部倭寇依照之前的约定化整为零分道扬镳。四部倭寇,徐海势力最大,犬养三郎次之,这俩部倭寇各自为阵。麻叶和辛五郎则合兵一处。 东南沿海一带,麻叶最为熟悉江苏海域,辛五郎比较熟悉福建海域。攻打福建是下下之策,麻叶主张偷袭江苏。辛五郎以为浙江近在咫尺,舍近求远打江苏,舰队疲于奔命。麻叶精明如猴,透露去江苏能捞一大笔银子。 进入江苏管辖海域,麻叶和辛五郎的舰队一路畅通无阻。麻叶气焰越发嚣张,号令舰队沿着海岸线近海航行,如此招摇过市之举,果不其然遭遇了上海县巡逻游弋的水师。 麻叶闲庭信步走上望台,端起单筒望远镜,目力所及,前方十余里有一支五艘船的明军水师。他面露杀机,下令全速前进。明军水师发现迎面而来的倭寇船队,像老鼠见了猫马上调转船头躲避。可是八幡船性能较之明军战船航行更快。约莫一个时辰时辰,俩只船队不过二三百米。麻叶指挥发动第一波进攻,弓弩射击;相隔三十余丈远,倭寇又进行火铳攻击;等到八幡船靠上明军船只,倭寇三五成群,纷纷拔出寒光凛凛的武士刀跳上明军的船,如恶狗般疯狂的砍杀明军。明军奋力抵抗,最终还是身首异处,成了刀下亡魂。少数胆小的明军跳下船逃命,麻叶和辛五郎微笑着,端住一把小弩机,如同狩猎逐一瞄准射杀。“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也就一炷香功夫明军水师全军覆没。杀红了眼的倭寇似乎意犹未尽,放了一把火将明军的五艘船只烧为灰烬。 夜幕降临时分,倭寇船队抵达了长江入海口。麻叶望了望天色,警告船队继续在海上游弋俩个时辰。亥时时分,船队沿长江口逆流而上围住横沙岛。海水拍打着礁石,麻叶和辛五郎乘着夜色率本部倭寇从东西俩面登陆,倭寇长驱直入,一鼓作气夺下了横沙岛。次日,倭寇将所有军民押解到横沙岛一处偏僻海滩。岛上的军民被长绳捆绑住手脚,十个排成一排跪下。倭寇们面目狰狞的嬉笑着,拔出武士刀进行砍头比赛。军民们大声求饶,倭寇却无动于衷。军民们转而愤怒的责骂。霎那间,血溅当场。所有军民丢了性命。倭寇望着一具具无头尸体,恣意的欢笑。他们抬脚将一个个砍落的人头踢向大海,像玩蹴鞠似的。 横沙岛与长兴岛一衣带水,麻叶决议发兵拿下长兴岛。是夜,倭寇集结完毕,偷偷渡过横沙岛与长兴岛中间的海域。登岸后,倭寇势如破竹,轻松攻取了长兴岛。长兴岛虽地域广阔,但只有不到一百明军守卫。攻下二岛后,麻叶和辛五郎整饬了军容。麻叶命令倭寇取下了八幡旗,安排一些汉人部下换上了明军的衣服,并让这些伪明军驻扎在长兴岛东西俩侧海防检查岗。辛五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询问缘由。麻叶精明笑笑,只告诉他明日等着收钱。 天还未亮,空气里弥漫着薄薄水雾,灰蒙蒙的。麻叶起了个大早,换上一席明军官服,领着俩个心腹护卫来到海防检查岗。检查岗寂静异常,身着明军军服的倭寇东倒西歪躺在地上打着呼噜,个个睡得像死猪一样。麻叶见状怒不可遏,从腰间掏出皮鞭,狠狠的鞭笞安睡的倭寇。 “哎哟!哎哟!”倭寇们痛苦的叫着,睡意一下子没了。他们立刻爬起站好,整理衣装。麻叶黑着脸,训斥道:“你们这群蠢猪,给老子盯好咯!耽误了收钱,老子让你们好看!” 话音刚落,远处海面隐隐约约闪烁着微弱的火光。火光渐渐清晰,一只船队慢慢的靠近了海防检查岗。天边已现鱼肚白,麻叶领着几名部下有恃无恐的跳上船。 一形容枯槁的老头匆忙迎上,谄笑道:“各位军爷,这么早啊!” 麻叶斜觑他一眼,极目望了望船上堆起的一个个小山包,厉声问道:“你们拖运的是什么,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去啊?” 老头脚底抹油,疾步凑到他身旁,乖张道:“军爷,我们拖的都是大米,从镇江来,要去岭南!”话毕,他从腰间掏出一大袋沉甸甸的银子塞给了麻叶。 “大米?”麻叶目光犀利的打量着他,忙下令道,“来啊!给我检查检查到底是大米还是盐巴!” 俩个部下阔步直奔小山包。 老头扭头向自己人使了个眼色。船上的汉子马上聚在一块组成一条人墙堵住了伪明军前进之路。老头苦着脸道:“军爷!您是新来的吧,以往咱们从这过,都是这个数啊!” 麻叶冷冷一笑,道:“我说你个小老头,没听说过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老子轮岗驻守,你得按我的规矩办事!”他阴狠的咬着牙,手轻轻的拍拍老头黝黑的脸。 老头沉下脸自认倒霉,招徕一个自己人耳语吩咐了俩句。那人又取了俩袋银子,老头接过银子呈给麻叶,赔笑脸道:“军爷!老头我不识泰山,你就行个方便!” 麻叶爽朗笑笑,道:“算你识趣!”他提着三袋沉甸甸的银子掂量了一会,从船上跳下,大手一挥道:“放他们过去!” 船只缓缓的一一通过,老头站在船尾望着麻叶一群人,愤恨道:“狗日的,打不了倭寇,就会欺负我们!” 从清晨到正午时分,麻叶看管的东面海防检查岗就收取了一千多俩银子。 残阳如血,天边一抹晚霞如一批枣红骏马,生气而又华美。已是傍晚时分,有一只船队缓缓驶向海防检查岗。 不待伪军登船检查,这只船队的头头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检查岗的歇脚亭。这人又胖又矮,脸上的赘肉使得五官似都挤在了一块。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像石壁上开的天眼。他一张开口,颐指气使道:“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还不给老子端凳子来!” 麻叶和一群伪军见他这般说话忍俊不禁,愣是没有理会,只瞧他还有什么滑稽举动。 胖子急了,尾随的属下立马搬来凳子让他安坐,还侧目蔑视了在场的伪军。他怒道:“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 麻叶惊如霹雳,指着他,喝叱道:“死胖子给我站起来!” 胖子惊得一挪位,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他混不吝的在俩个属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气恼的环绕麻叶转了俩圈,道:“你个小芝麻官,不知道老子是谁吗?” 倭寇不是吓大的,麻叶有点苦笑不得,暗道:“我就好好耍耍你这头笨猪!”忽而,他故作惊讶,猜道:“哎哟哟!太子殿下,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胖子又惊又喜,撇嘴道:“我不是太子!” “那您是总督还是巡抚大人?”麻叶偷笑着胡诌道。 胖子憨厚道:“我也不是总督巡抚!” 麻叶立马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尊容,凛然道:“你个小王八蛋,敢糊弄军爷?”他双目如电,睹着胖子。 胖子有些不自在,自报家门道:“我爸是李刚!” “李刚何许人?”麻叶堂而皇之道。 胖子的手下指指点点,吓唬道:“你死定了!”片刻,胖子狐假虎威道:“李刚乃是江苏水师提督,你怕了吧!” 麻叶微笑着摇摇头,道:“这里老子说了算,你爸李刚说了不算!”他刚一说完,抄起鞭子狠狠的抽了胖子一鞭。 “妈啊!疼!”胖子摸着伤口,嚎叫道,“你敢打我,我爸饶不了你!” 麻叶和一群伪军大肆狂笑,边笑边用拳脚伺候这个官少爷。打完了,胖子脸更加肿了,俩个小眼睛周围多了几圈黑色的血晕。他乖乖的交出了全部银俩和家当,麻叶方才放他回去。胖子的船队安然离开检查岗,胖子独立船尾,目不转睛的望着渐渐远离的海防检查岗,叫嚣道:“我爸饶不了你,我会回来报仇的!” 驻守了俩天,倭寇就收取了五千俩白花花的银子。麻叶原本打算把守五天捞够本就离开,不过第三天他就改变了主意。原来第三天,他们正向一艘投运私盐的船只收取通关买路钱,不晓却被这艘船的船主撞见辛五郎一众倭寇。纸包不住火,麻叶只好杀人灭口,最后结果船主时,船主拼命求饶并通告了一个重大消息,瓜洲正有一批军饷,据说有十万俩之巨,不日将要运抵浙江。有钱能使鬼推磨,麻叶和辛五郎一合计,准备铤而走险去瓜洲劫掠了这笔军饷。二人反复商议,麻叶熟悉江苏地形,他率本部倭寇去劫掠军饷。为防止孤军深入,辛五郎延后俩日出发,若是麻叶出现危机遭遇明军水师清剿,俩部倭寇可进行夹攻脱险。谋划既定,麻叶率本部倭寇,乔装成盐商,快速向瓜洲推进。 过南通,下江阴,至镇江,抵达瓜洲,麻叶部顺风顺水。休息了半日,麻叶剃光了头发,领着俩个部下混入了瓜洲城。他一打听,得知军饷却是在瓜洲城,而且就在府衙。所谓雁过拔毛,瓜洲地方官员瞧着这白花花的十万俩军饷,正盘算着如何克扣一笔中饱私囊。他曾三次与各部倭寇偷袭扬州,对瓜洲城也是了如指掌。等到夜深,他又踩点熟悉了瓜洲府衙内部情况。当晚,他回到了船上,设计了劫掠路线。第二天下半夜,万籁俱寂,犬吠深巷。麻叶率领一群倭寇气势汹汹的杀入瓜洲府衙,挟制官差供出里军饷安放处。倭寇们把所有军饷装上早先预备的马车,人不知鬼不觉的运送上船,迅速逃离瓜洲。 黎明时分,更夫发现府衙大门洞开,进去一瞧见尸横遍野。他立刻禀报了当地瓜洲卫所。卫所派兵查看,得知军饷被盗,立刻通告江苏巡抚。巡抚八百里急报下令旱地水路布防,抓捕劫掠军饷的盗贼。 麻叶得手后,船队全速航行撤退,行进到南通遭遇了当地水师的阻拦。麻叶一夫当关,部下倭寇也是凶悍勇猛。狭路相逢勇者胜,南通水师一举被击溃。行至海门与东张水域,江苏水师提督李刚亲自坐镇,又有战船俩百艘横于江面,用铁锁相连。他乘了小船观看了明军情势。双鬼拍门,后有追兵,麻叶一筹莫展。他默默期盼道:“辛五郎若能从背后火攻江苏水师,我就安然脱险了!”果不其然,这夜大风肆掠。辛五郎见江苏水师铁锁横江。他料定麻叶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他见风势,命令放火烧船,点燃了几艘装满了硝石的小船,任大风吹向横亘在长江面上的船只。火光潋滟,一夜之间,百艘船只化为灰烬。次日清晨,麻叶大喜,船队加速航行逃出升天。二部倭寇汇合。江苏水师一夜化为乌有。他们肆无忌惮的在长兴岛休整。俩个倭寇头子决议****开。麻叶得六万俩,辛五郎分四万俩。他们要求部下封口,禁止提及劫掠军饷一事,又偷偷安排船只将战利品运回老巢。 约定汇合的期限将至,麻叶和辛五郎犒劳了部下,休息了一日,急速赶往乍浦。 江苏水师一夜烧光,朝廷震动,皇帝害怕倭寇袭击南京祖陵,招调了山东和浙江五万兵马驰援,又派遣安徽水师前往江苏。 第118章 浙江告急 那日分道扬镳之后,犬养三郎、陈东部倭寇兵分俩路偷袭宁波府,犬养三郎一路从观海卫登陆,势如破竹攻取了慈溪;陈东则率部偷袭了定海卫的明军军港,纵火烧毁了五十余艘宁波水师战船,带着钱粮奔赴慈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军情传来,胡宗宪正在喝茶,杯子差点从手中掉落。良久,他平复了情绪,立即召集文臣武将来总督府议事。 文臣武将分列俩排,胡宗宪正襟危坐。他紧绷着脸,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陈可,颓然道:“慈溪失守!宁波军港战船也全被倭寇纵火烧了!”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个个脸色阴霾。陈可心乱如麻,手掌心都冒出了冷汗。他横跨一步,俯首认罪道:“都督!属下带回了错误情报,愿以死明志!” 胡宗宪叹息一声,安抚道:“你一片赤胆忠心并无过错!”他蹙眉思量再三,揣测道:“莫不是倭寇临时改变了进攻路线,或许亦是知道了我们与汪直有了接触!” 陈可挖空心思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愧疚的埋下头,静观其变。 胡宗宪虎躯一震,正色道,“倭寇声东击西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当务之急我们得想法子剿灭他们!” 戴冲霄抱拳道:“都督,倭寇有多少人马?” “据探子回报,足有四五千!”胡宗宪焦虑道。 沉默多时的蒋洲终于开口,他建言道:“都督!倭寇势大,我们可调集宁波府、绍兴府和金华府三处兵马攻慈溪!另派人催促戚继光和俞大猷俩部兵马速回浙江!” 胡宗宪颔首道:“也只有如此了!”他猝然站起,令道:“戴冲霄、蒋洲听令!” “末将在!” “戴冲霄为总兵,蒋洲为军师。你二人速速调拨绍兴、宁波和金华三处兵马驰援慈溪!” 胡宗宪又令道:“陈可!” “下官在!” “你马上持本都督亲笔书信奔赴福建,召回戚继光和俞大猷俩部兵马!” “下官得令!”陈可领命而去。 “巡抚阮鄂与本都督坐镇杭州,其余文臣武将随时听候调遣!” “遵命!” 戴冲霄和蒋洲领了五百卫兵马不停蹄赶赴绍兴府,又八百里急报通知金华府和宁波府俩地守军于绍兴府集结。三日后,三处兵马相继赶到。休整半日,二人领兵火速向慈溪进发。 犬养三郎素来爱与明军正面交锋,不过自从明军发明了鸳鸯阵让他吃了大苦头,以后交战就尽量避免与明军短兵相接。前方细作探知胡宗宪集结大军气势汹汹朝慈溪杀奔而来,他像缩头乌龟一样,领着倭寇带上抢夺的银子和宝贝逃回了海上。 从慈溪全身而退,没休停俩天,犬养三郎所部兵锋直指绍兴府。绍兴府空虚,半日即被攻破,倭寇实行“抢光、烧光、杀光”政策,百姓惨遭蹂躏。戴、蒋二人立刻移师绍兴。官军刚一到,倭寇又马上乘船逃回了海上。三天后,倭寇又偷袭了海宁。军情谍报纷至沓来,胡宗宪洞悉倭寇这种游击战术是想拖垮明军,但又不能坐视不理。他下令游击将军宗礼率胡兵、少林僧兵及拼凑的散兵游勇前去海宁救援。这次,犬养三郎还是依葫芦画瓢,走为上。折腾了一番,胡宗宪大为观火。不几日,朝廷下了道圣旨,江苏瓜洲十万军饷被倭寇劫掠,浙江速派兵驰援。他心急如焚,担忧道:“浙江缺兵少将!只得向内地兄弟各省借兵!”他将此事呈报给兵部尚书赵文华,赵文华认为此计甚妙,修书让湖广、安徽俩地总督各遣五千兵马驰援浙江。与此同时,胡宗宪下令浙江全线布防。 徐海虽不及犬养三郎、麻叶等人心思缜密,但论勇猛,倭寇之中无出其右者。他率领本部倭寇及依附的真倭,从夜袭泥城到攻破上海县衙,再到控制整个吴淞江流域,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用了短短八天。第九日,他毅然放弃了打下的上海县,挥兵南下,进攻嘉兴府的乍浦。乍浦是海边小城一座,三面环山,一面环海,易守难攻,守军不到一千。徐海亲率大军从陆路兵临城下,儿子徐洪和侄子徐睿统领舰队从海上近乍浦海域。徐海三次进攻却无功而返,他只好飞鸽传书给徐洪、徐睿,下令他们从乍浦军港强行登陆,自己则正面发动猛攻。守城明军腹背受敌,乍浦沦陷。徐海脾气火爆,下令屠城,一时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攻占了乍浦,徐海并不急于安营扎寨,而是进兵攻取了全塘、凤桥,形成三角之势。站稳了脚跟,他立马派出三批细作赶赴杭州、海宁县和嘉兴府打探消息。 第119章 毛遂自荐 约定的期限已至,一大早徐海、徐洪在一队亲兵护卫簇拥下来到乍浦军港等候。从清晨到日暮,一天光景一晃过去了,湛蓝的海水褪成了墨黑色。等了一天,徐海一脸倦容,极目望着西陲的落日,咧嘴道:“麻叶、犬养三郎他们怎么回事,太阳都落山了还不见踪影!” 徐洪心疼的看着父亲,道:“爹!这一天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孩儿守在这就行了!” “那好吧!”徐海吐了吐浊气,大步流星走了。 亥时时分,徐洪也没了耐性,一同回了大营休息。忽而,远处的海面亮起了点点星火。徐洪抖擞精神,兴奋道:“终于来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船队抵达了军港。犬养三郎和陈东踏上岸,见是徐洪接应,料到徐海已经拿下了乍浦。徐洪与二人寒暄一番,领他们去见徐海。回到营寨时,夜已深,徐海早就睡下了。徐洪妥善安置了二位首领,又让出几十个营帐给犬养三郎部倭寇。 次日一早,护卫告知徐海犬养三郎和陈东俩位头领昨夜已经到了乍浦。徐海大喜,立刻吩咐亲兵准备早点,要与二位头领共进早餐。 中军营帐,徐海坐北朝南,犬养三郎、陈东坐左手边,徐洪和徐睿坐右手边。徐海面色愉悦,道:“犬养君、陈东兄弟,昨天老子整整等了你们一天哦!” 犬养三郎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来了就好!”话毕,徐海端起碗大喝了一口米粥,欣然道:“听闻,你们采用游击战术,耍得浙江明军团团转。胡宗宪那老小子准气得半死!” 犬养三郎与陈东对视一眼,爽朗笑笑。陈东玩笑道:“明军的鸳鸯阵厉害至极,打不过就跑咯!” 徐海眼神露出些许鄙夷的目光,呲牙道:“陈东兄弟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子从上海县一路打下来,这些狗屁明军根本不堪一击!” “徐海君!明军中戚继光和俞大猷俩部兵马还是战斗力极强,战术素养也是非常高的!”犬养三郎肯定道。 徐海是吃过这俩部兵马的苦头,敛容收起了方才嚣张的气焰,但仍不服气道:“如今我们人多势众,士气正旺!戚继光和俞大猷不足惧!” 话音刚落,一喽冲进营帐,抱拳道:“大王!杭州情报!”他目光瞅瞅犬养三郎和陈东二人,欲言又止。 “都是自己人!你说吧!” 喽脸上浮现一丝喜悦,道:“大王!杭州探子回报,戚继光和俞大猷俩部兵马日前已驰援福建!” “哈哈!”徐海开怀大笑,招手示意喽退下。他朗声道:“天助我也!犬养君、陈东兄弟,汪直那老狐狸果然与明廷有接触!这回,他们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咯!” 支离了戚继光和俞大猷俩个心腹大患,犬养三郎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他一脸笑意,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麻叶君一到,我们可以大展拳脚了!” “那是!”陈东满面春风,道,“徐大哥!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这有酒吧!” “当然有!”徐海令道,“来啊!上酒!” 上了酒菜,四人把酒言欢。徐海又派人请来绿珠、翠翘跳舞助兴。陈东喝着酒,目不转睛的瞅着翩翩起舞的绿珠和翠翘,心中澎湃不已,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把这俩个娘们给睡了。绿珠和翠翘本就对陈东有芥蒂,见他一脸荡,每每与他眼神有教会,总带着厌恶。人就是犯贱,人家越排斥抵触,陈东却愈发欢喜。 又过了一天,麻叶部、辛五郎部倭寇珊珊来迟,五大巨重新聚首。他们都打了胜仗,心情自然好。 一见面,徐海赞道:“麻叶、辛五郎,江苏可被你们弄得鸡犬不宁!” 麻叶低调不语,辛五郎却大放厥词:“江苏水师大大的不行,一把火就全烧没了!” 陈东牙牙学语道:“五郎阁下!你的中文也大大的不行!” 辛五郎知他开玩笑,并不生气。其余三人则被陈东的滑稽话语逗得前仰后合。 陈东脸色恢复了平静,敲打道:“麻叶!你们抢了瓜洲十万俩军饷,大家见者有份,你们吃肉也让我们喝喝汤哟!” 麻叶面相大方,淡定道:“我们是抢了银子,但全分给手下弟兄咯!” 陈东一脸没趣,暗道:“他倒还说得挺坦然,谁不知道你麻叶是个吝啬鬼!” 气氛有些尴尬,徐海和气说道:“财散人聚!”他环顾四人,又道:“言归正传,人都到齐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直取杭州!”陈东野心勃勃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麻叶一本正经道:“杭州乃是浙江首府,要攻下谈何容易!” 徐海道:“饭一口一口吃,拿下杭州也不是没有可能!眼下,我们攻下了乍浦,浙江明军却毫无动静!实在蹊跷!” 陈东莞尔一笑,分析道:“徐大哥!戚继光和俞大猷俩部兵马是浙江明军的王牌,他们远在福建。胡宗宪手下缺兵少将,所以只能固守!” 四人先后点点头。沉默一阵,徐海诚然道:“不如我们以乍浦为大本营,先攻取了嘉兴府再以观后效!” “行!” 徐海又叹了叹气,道:“蛇无头不行!如今,我们五部人马合并一处,得选个临时盟主,否则各自为阵,不听号令,战斗力必然会削弱!” 四人侧目瞄了眼徐海,心下各有盘算。片刻,四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说话。 徐海自荐道:“各位头领!乍浦是我打下的,人马我也最多!这个临时盟主,老子就当仁不让咯!你们没意见吧!” 麻叶表面在笑,内里却道:“好你个徐海,没想到你会唱这一出!” 犬养三郎、陈东看了看徐海,当下卖了个人情说道:“我们没意见!” 辛五郎势力最弱,虽心不甘情不愿,但松口道:“同意!” 只有麻叶没表态,徐海双目射出俩道精芒刺向他。麻叶像个二愣子似的,故意拖延道:“大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徐海爽朗笑笑,道:“谢谢诸位头领!”他虎目洞开,话锋一转:“接下来,我们先攻取嘉兴府!”他挂上一幅地图,指点道:“犬养三郎和陈东部攻海盐,麻叶部攻平湖,为我部攻嘉兴府少出左右俩翼障碍;辛五郎和徐洪、徐睿固守乍浦大本营!” 麻叶等四部倭寇知道徐海打的什么算盘,海盐和平湖虽隶属嘉兴府但是小地方,没什么油水可捞。嘉兴府不一样,它可是浙江东北重镇,富商云集。军令如山,他们颇有微词,打战却没有参杂水分。从出发到攻下平湖麻叶只用了三日,犬养三郎和陈东打下海盐也只用了四天。嘉兴府成了一座孤城,即使有重兵把守,也抵挡不住气势如虹的徐海部倭寇,嘉兴府失陷。破城后,倭寇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时之间,嘉兴府城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尸横遍野,鸡飞狗跳。倭寇们大袋小袋,大车小车的满战利品回师乍浦。 每日纷至沓来都是城池失手官军大败的噩耗,身为督军的兵部尚书赵文华坐不住了。胡宗宪是他保举的浙江总督,述职以来三番俩次痛击倭寇频传捷报,他在朝堂之上自然风光无限。这回,倭寇卷土重来,攻城略地如探囊取物,大有秋风扫落叶之势,嘉靖皇帝大为惶恐,下旨赵文华全力清剿倭寇,务必速战速决。 杭州总督府内,上至总督胡宗宪、巡抚阮愕,下至守备将军,各级文臣武将济济一堂。 一脸铁青的赵文华愤怒的目光中如燃烧着一团火焰,烧向众人。他攥着一叠厚厚的军情谍报奋力抖了抖,奚落道:“诸位同僚!倭寇连战连捷,不知你们有何感想?” 胡宗宪眼睛不敢正视他,自知身为总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担当道:“尚书大人,下官失职,请大人责罚!” 赵文华冷哼一声,瞅了瞅他,思忖道:“好你个胡宗宪将我军,本官若是处理了你,岂不是等于扇了自己一巴掌!”他面容稍稍舒展,喝道:“胡大人自知失职,更应戴罪立功!” 胡宗宪躬身连连点头。 赵文华担忧道:“嘉兴府失守,倭寇随时有可能进攻杭州,诸位坐以待毙并非良策啊!” 胡宗宪很会揣摩他的心思,知晓他是想主动出击与倭寇一战。他抱拳道:“大人所言极是!下官愿意统率大军前往嘉兴府剿寇!” 固守之策是胡宗宪亲自拟定的方针,眼下他却扬言要出兵,阮愕、蒋洲和戴冲霄等人大愕。阮愕横跨一步,禀报道:“大人!我浙江主力俞大猷和戚继光俩部兵马还在福建,此时出兵恐怕胜算不大!” 赵文华与胡宗宪眉来眼去一番。他清了清喉咙,质问道:“胡大人,阮巡抚的意思是不是没有了戚继光和俞大猷,浙江就没人能打战了?” 武将阵列中冒出一人,他豹头环眼,虎背熊腰,手足颀长。此人乃是阮愕的爱将宗礼,精于骑射。他咧嘴道:“大人,末将也不是吃素的,我愿为前锋迎战倭寇!” 阮愕目光如刀瞪了宗礼一眼,暗道:“这山野村夫会误了大事!”他出言打压道:“大人,下官管教不严,他一个无名小卒,根本不是倭寇的对手!” 宗礼听了这话气得直哼哼,他原本黝黑的脸顿时变得暗红。 赵文华莞尔一笑,道:“阮巡抚,英雄莫问出处!”他游目看着宗礼,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宗礼!” 赵文华对他很是欣赏,赞道:“朝廷危难之际,正是需要你这等栋梁之材!”他陡然站立,正色道:“本官正式提拨你为剿寇先锋,随我一同出征讨伐倭寇!” 胡宗宪脸色突变,急忙道:“大人,您是督军需要指挥全局,不可轻易出战啊!还是下官代劳吧!” 赵文华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能出尔反尔,淡定道:“胡大人,本官正因为是督军,更应身先士卒做出表率,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 “大人!前方打战凶险异常!”胡宗宪想他是一时冲动极力劝阻,毕竟赵文华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赵文华板着面孔,决绝道:“本官心意已决!胡大人就不必多言了!”话毕,赵文华款步走了。 赵文华文官出身,并不懂带兵打战。胡宗宪苦恼了,他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既能保证赵文华安全,又能制造攻打倭寇的气势。当晚,他私下找来阮愕和蒋洲商议。三人集思广益,谋定胡宗宪出兵塘栖,阮愕随同赵文华前往桐乡,俩地互为犄角能够照应。临行前,胡宗宪屡次叮嘱阮愕不可轻易出兵,只须固守。 第120章 麻叶出走 倭寇联军在嘉兴府大获全胜,回到乍浦后,徐海论功行赏,各部倭寇各分了一成战利品。大军休整了数日,五个倭寇头子各抒己见,确定了下一步作战方案:先占领海宁,再以其为桥头堡,伺机偷袭杭州。徐海根据作战方案,命令犬养三郎部、辛五郎部倭寇为前锋;本部倭寇为中军;麻叶为后应,徐睿留守乍浦。倭寇联军从乍浦出发,途径海盐,气势汹汹杀到海宁。大军压境,海宁城头没有留下一兵一卒,城门洞开,护城河的拉索桥也放下了。徐海、犬养三郎等人讶然不已,猜测这是明军布下的空城计。徐海立刻派出俩批人马,一批乔装进城打探,一批在海宁城外搜寻明军。午后,俩批人马回来了,进城的探子回禀海宁城已是人去楼空,一座空城;搜寻明军的抓了几个从海宁逃出的百姓拷问,得知海宁守军和百姓听说倭寇不日杀到,早就跑了。徐海等人这才放宽心,率领大军有恃无恐的进了城。一进城,徐海下令犬养三郎、辛五郎俩部倭寇进驻海宁城营地,本部倭寇则迅速控制了城内的官府衙门和大宅大户。犬养三郎、陈东和辛五郎知道他意欲何为。四处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徐海部倭寇还是弄到了不少银子古董。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他偷偷命令一众部下将战利品运回乍浦。 后军接应的麻叶驻扎在离海宁城只有五十里的一个小镇,这个小镇是回乍浦的必经之路。他本部倭寇虽没入城,但安插的眼线跟着其余三部倭寇进了海宁城。眼线飞鸽传书,将海宁城的情况如实告知了他。万籁俱静,麻叶的营寨里灯火辉煌。倭寇十个一小队,秩序井然的正在巡逻。 忽然,营寨外响起了激烈的吵闹声。好睡的麻叶也被吵醒了,睡眼朦胧之时,心腹亲兵进了营帐,奸笑道:“大王!徐海的人运了宝贝过来了,我已经派人扣押了!” 麻叶一听到宝贝立刻抖擞了精神,狼狈为奸的笑道:“干得好!领老子去瞧瞧!”他猴急的套上衣服,出了大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负责押运的头头见了麻叶,恭敬道:“麻大王!我们是盟军,可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麻叶凶相毕露,挑眉瞄了眼这人,呲牙道:“徐海这王八蛋,大家卖力打战,弄了宝贝他却想一个人独吞,够黑的!” 头头尴尬笑笑,圆滑道:“麻大王,我家大王断然没有独吞的意思。他只是命令我们先运回乍浦,到时候各家首领再一起分!” “分!”麻叶冷冷一笑,走近这人,忿然道,“嘉兴府的战利品,凭什么你们拿七成,我们各自只得一成!” 头头一脸局促,一下子支吾说不出话来。 麻叶朝属下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们给我们把箱子打开,看看都有什么宝贝?” 部下一一撬开了木箱,又把火把放近。麻叶踱步一一查看,十俩一锭的银子,珍珠项链和玛瑙石,还有历来名家字画,金佛古玉。他走完一圈,默默数了数有十五车,权衡自己在嘉兴府分到的也没这么多。他眼神掠过一丝狡黠的光,阔步走向刚才与自己说话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放在腰间防身的匕首结果了他的性命。他一脸杀气,目光犀利的环视负责押运的其他人,威胁道:“你们以后跟我吧!” 当夜,他烧了营寨率领本部倭寇直奔上海县去了。出发前,他写了封书信,交代部下俩日后再送去海宁城给徐海。 倭寇进驻海宁城已有第三天,麻叶统领的后军仍迟迟不见踪影。徐海觉得事有蹊跷,急忙找来儿子徐洪问询。徐洪告知父亲,三天前麻叶就已经在距离海宁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父子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位亲兵进了营帐,禀报道:“大王!有信到!” 徐海眼神狐疑,问道:“什么人送来的?” “一个小孩!” “小孩!”徐海一脸惊诧重复了一遍。 徐洪忙道:“爹,先拆开看看!” 徐海拆开书信,一字不漏的默读后,愤然将书信甩在地上,破口骂道:“麻叶,你个贪生怕死之徒!” 徐洪见父亲大怒,捡起书信认真看了,嘀咕道:“麻叶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染病,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徐海本是一脸愤怒,忽而大惊道:“洪儿,麻叶素来贪财,许是抢劫了我们押运财物的车队跑了吧?” “极有可能!”徐洪非常认同父亲的揣测。他立即招徕亲兵,道:“你马上领一队人马去麻叶安营扎寨处瞧瞧!” “是!”亲兵疾步退出了营帐,领着一只骑兵出了城。 三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人马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一具尸体,正是当日负责押运的头领。徐海恍然大悟,悔道:“千算万算,最后却被麻叶给算计了!” “事已至此!爹不要难过了!”徐洪安慰道。 徐海面露恨意,咬牙道:“这笔帐,老子日后慢慢找他算!” 徐洪灵机一动,变通道:“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微微一笑,剖析道:“麻叶出走,定是对我们上次攻打嘉兴府后分获的战利品有不满。孩儿以为,麻叶会这么想,犬养三郎和辛五郎同样也会有想法。如今,麻叶已经抢了咱们弄到的银子和宝贝。我们不如顺水推舟,做个姿态给犬养三郎、陈东和辛五郎看,凝聚人心。” 徐海觉得儿子此话有理,诚然道:“我们怎么作?” 徐洪胸有成竹,耳语将内心所想全部倾囊告诉父亲。 是夜,月色华美,繁星耀眼。徐海命人备了酒菜,请犬养三郎、陈东和辛五郎来中军营帐一同饮酒。 席上,徐海一开口便道:“诸位头领!鄙人一时糊涂,先自罚三杯!”他一连灌下三杯。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东玩笑道:“徐大哥!你既是请我们来喝酒,却不该一个人独自畅饮啊!” 徐海一脸愧疚,交心道:“陈东兄弟,刚才三杯酒是哥哥自罚的,哥哥对不起你们啊!” 辛五郎有些茫然,皱眉道:“徐海君,你张口错闭口错,我的不明白的!” 徐海环视三人,道:“三位头领!攻取嘉兴府,我们抢了那么多财宝。我一时贪念,中饱私囊,亏待了你们弟兄啊!真是罪该万死!” 太阳打东边出来了,这吃进去的肥肉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陈东以为是自己听错,他游目瞅瞅犬养三郎和辛五郎二人,他们也是一脸莫名。 徐海又道:“前往海宁的路上,我一直想找兄弟们敞开心扉谈谈,只是兵贵神速耽误了。我素知麻叶兄弟爱财如命,对嘉兴府分配战利品甚为不满。所以前日攻占海宁城后,命令本部人马控制了海宁城的官衙和大户人家,翻箱倒柜也算找出了些银子。当晚,我就立刻派人给麻叶兄弟送去了以补偿他的损失。可是麻叶兄弟却不厚道,拿了银子就开溜了。”他从怀中掏出书信传给他们三人一一细看。 徐海一个人自说自唱,麻叶又不能来对峙。犬养三郎莞尔一笑,暗道:“都说徐海是个莽夫,却不曾想到也有这般心机!” 陈东冷冷一笑,抓了片牛肉吃了,嘴角微微上翘,支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哟!” 徐海举杯站起,欠身道:“三位头领,麻叶一走,军心势必会有所动摇!现在我们更要精诚团结,让明军瞧瞧咱们的厉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是天经地义。可是眼下这三部倭寇是与一个堂堂的大明帝国为敌,犬养三郎认为团结比银子更加重要,他面色从容,大度道:“徐海君,你既是盟主。犬养三郎当然以你马首是瞻!” 片刻,陈东笑道:“徐大哥!我跟着你干!” 背靠大树好乘凉,辛五郎是三部倭寇势力最为单薄的,他拍胸脯道:“徐海君!我的听你指挥!” 徐海爽朗笑笑,心下道:“洪儿这招收买人心之策果真有效!”他与三人痛饮三杯后,挑眉笑道:“三位头领!老子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消息?”三人目光一下子全部转向徐海。 徐海凛然道:“据探子回报,浙江明军已将主力一分为二,一处在塘栖,一处在桐乡!” 陈东脑中似有一幅地图,开口道:“桐乡距离海宁城不远啊!” 徐海点点头,叙说道:“驻守桐乡的可是个大官!听说正是当朝兵部尚书赵文华!” 陈东贼笑道:“那可是封疆大吏!我们若抓了他,胡宗宪定要拿钱来赎!” “正是!”徐海振奋道,“三位,咱们只要一条心,不愁搞不到银子!”又举杯道:“干!” 第121章 反败为胜 赵文华高居兵部尚书,出入十分讲究排场,胡宗宪跟随他多年自然知晓。大军出征当日,庄严的点将台上,赵文华一身铠甲,宣读了气势恢宏的出征令,饮过出征酒,战鼓雷鸣,杭州民众夹道送别出征将士。 六千大军进驻桐乡后,官军重新加固城墙,深挖护城河,广积粮。赵文华三令五申要求官军秣马厉兵,随时准备与倭寇决一死战。私下,阮鄂则下令全体将士固守城池。宗礼是赵文华钦点的先锋,有勇有谋,但为人自负,一门心思想着能与真刀真枪倭寇干一战。来了桐乡已有半月,他天天带兵练,连倭寇的影子都没捕着,心中郁闷不已。后来,他带兵假借修筑营寨砍伐树木之名出城。一出城,他像条疯狗似的四处寻找倭寇,然一无所获。这日,他又出了城,没遇上倭寇,却碰上了一群灰头土脸的官员。宗礼盘问了一番,领着他们去见赵文华。赵文华得知他们是弃城而逃的海宁官员,二话不说命令刀斧手全部处决。事后,赵文华质问阮鄂为何时时不进兵讨伐倭寇,阮鄂回答时机不成熟。赵文华很是窝火,宗礼察言观色,主动请缨率军收复海宁城。赵文华大喜,同意他挑选三千卫兵出战,并当面对阮鄂消极怯战严加斥责。宗礼有了赵文华的授意,精心挑选了一只由胡人骑兵、弓箭手、神机营火铳手、长枪兵、投矛兵和朴刀兵组成的联合大军。 阳关明媚,风清气爽。三千将士全身披挂,英姿飒爽。赵文华和阮鄂亲自为出征大军壮行。临行时,阮鄂悄悄把宗礼拉到一旁,叮嘱他带兵出城溜一圈即可回师。宗礼嘴上答应,暗暗却笃定了与倭寇决一死战的信念。浩浩荡荡的大军如一条长龙渐行渐远,满脸笑容的赵文华站在城头,志得意满。阮鄂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大军行进了俩日,沿途经过了不少村落,却没看见几个人。宗礼深刻的意识到战争给百姓造成的巨大伤害,离乡背井,骨肉分离。他大手一挥,下令全军加速前进。走了十余里,前方驿道上出现了俩人,迎面向大军走来。这二人都剃了光头,头上一块深一块浅。他们没有丝毫害怕,眼神像做贼似的瞄来瞄去。 宗礼处于大军阵列中间,他纵马缓行,虎目与走过来的二人对望一眼。他面露犹疑之色,思忖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二人从哪里来呢?”二人正好与他擦肩而过。宗礼的目光落在二人的光头上。他勒马回身,沉声道:“二位老乡,请留步!” 二人听到背后传来声音,脸色突变,忽又平静如常。[.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们转过身子,低声道:“军爷,您有什么吩咐?” 宗礼居高临下,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问道:“老乡,屠甸怎么走啊?” 二人脸色有些慌张。其中一人指点道:“沿着这条路笔直走,看到左边有一座大山,再绕过大山就到了!” 宗礼点点头,突然飞身下马,轻松撂倒了二人,又亲兵脱了他们的鞋子。他蹲身细细一瞧,见大拇指有厚厚的茧子,当即喝令道:“来啊!拿下”原来他从二人的发型就觉察出了端倪,倭寇的发型十分有特点,凸一块凹一块,他们的光头深浅分明,虽然刮了头发,却还是露出了破绽。方才撂倒二人,是因为倭人爱穿木屐,脚趾容易起茧。 “啊!”倭寇拼命挣脱,侧目仇视着宗礼,怒骂道,“八嘎!八嘎!” 宗礼面色冷峻,斥道:“你们主力现在什么位置?” “老子不告诉你的!”倭寇冷哼一声,继而放声大笑。 副官道:“将军!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用刑吧!”话音刚落,俩个倭寇口中立刻鲜血爆喷,咬舌自尽了。 “埋了吧!”宗礼跃身上马,目光深邃的望着前方,思量道:“此地有奸细出没,倭寇许是已经抢先一步到了屠甸!”他沉下脸,心道:“倭寇连战连捷,根本不会想到官军还会主动出击,兵贵神速,本将可乘机率兵奇袭打他个措手不及!”他集合五百胡人骑兵,策马扬鞭直扑屠甸。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 屠甸倭寇营寨,升起了篝火,倭寇三五一群伏地而坐,边吃干粮边聊天。营帐里,犬养三郎、陈东和辛五郎正在享用烤熟的野猪肉。三人吃得津津有味之时,犬养三郎忽然感到脚下似有微微颤动,耳际响起了怪异叫声。起初,他还没在意。后来颤动越来越明显,听到的声音也渐渐大了。他脸色突变,惊道:“坏了,有大批人马杀过来了!”陈东、辛五郎急忙随他出了营帐。目视前方,一支胡服骑兵手执锋利的弯刀,气势汹汹奔袭杀来。犬养三郎拔出佩刀,镇定自若,指挥道:“弓箭手准备!”大军压境,倭寇弓箭兵急忙弯弓搭箭,准备射击。胡人骑兵快如闪电,突过一波箭雨,纵马越过了横亘在前的木栅栏。骑兵主帅正是宗礼,他手执银枪一马当先,虎躯一震,激昂道:“杀!”骑兵冲入营寨,左砍右劈,一把把原本亮白的弯刀染成了血红色。骑兵冲杀凶悍勇猛,倭寇负隅顽抗一阵,四处溃散。犬养三郎集合冲散的倭寇,组成一个个长枪阵,且战且退,最终脱离险境。 初战告捷,宗礼孤军深入,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屠甸等待后续兵马。是夜,副官率领的大军与骑兵汇合。为防止倭寇夜袭,宗礼下令一千精兵守夜巡逻。 大军没有休整,继续向海宁城进发。走了半日,大军在一处开阔的平原地与倭寇联军遭遇。这支倭寇联军多了徐洪的人马。俩军对峙,倭寇采用衡阵,形成多路纵队。犬养三郎一声令下,倭寇疾步如风冲向明军。宗礼深谙各军种的优势特点,这一点他与李小龙不谋而合。他将神机营火铳手列第一排;弓箭手列第二排;投矛兵列第三排;朴刀兵、长枪兵和盾牌兵则在最后待命。整个队列层次分明,又有旗手指挥。 旗手目测倭寇距离只有不到一里,挥红旗下令火铳手射击。一时之间,“啪啪啪啪”响声震天,黑烟滚滚。不少倭寇中弹倒下,叫苦不迭。火铳手射击完毕,收起火铳迅速撤退到队列最后,换上刀或者长枪。倭寇冲到离官军八十丈远,旗手挥蓝旗,弓箭手弯弓搭箭,一阵箭雨倾泻而下。倭寇又折了一批人马。等到倭寇临近官军三四十丈远,投矛手发全力投出手中尖矛。倭寇又损兵折将。 犬养三郎见一下损了三波人马。他不但不下令撤退,反而命令后军倭寇接应继续冲杀,倭寇如饿虎一般扑来。宗礼审时度势,朗声道:“布鸳鸯阵!”明军一散一合,几十个鸳鸯阵浑然天成。倭寇与明军短兵相接,刀光剑影,喊杀漫天。厮杀了一个多时辰,倭寇力敌不过,纷纷撒腿奔逃。宗礼运筹帷幄,纵马当先,喝道:“骑兵!上!”兵败如山倒,倭寇如过街老鼠疯跑逃窜。 倭寇连吃败仗,这是他们登岸以来遭受的最大重创。一番恶战,犬养三郎、陈东部倭寇和其余俩部倭寇失去了联系。当得知领军的明军将领宗礼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犬养三郎自觉面上无光。他一脸颓丧,领着本部残兵败将回撤海宁城,心下一直琢磨着如何挽回败局。大队人马一口气走了三个时辰,又饥又渴,陈东命令全军原地休息。犬养三郎跃身下马,喝了几口水,游目环视周遭,这地形如同一个大盆,中央地势低洼,四周高且杂草丛生。他大喜,暗道:“此地是去海宁城必经之路,我若埋伏俩旁,明军一来,攻其不备定能大获全胜!”倭寇找了条小路,全部登上高坡,藏匿于杂草中。 趴在杂草里等了一夜,次日一早,辛五郎部倭寇路过。犬养三郎现身,二部倭寇合兵一处,一同埋伏在道旁高坡。又过了半日,明军一小队骑兵进入了盆地低洼的道路。骑兵们四处张望,观察地形。逗留了一炷香功夫,骑兵策马离去。 平原一战,倭寇大败,官军一路追击斩杀了不少流寇,不过倭寇主力却似人间蒸发了。负责探路的骑兵归来,将前方地形禀报宗礼。宗礼料定前方必有埋伏。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他率领骑兵突袭了高坡。倭寇一分为二,一部跟随陈东和辛五郎跑了,另一部分则选择留下同犬养三郎并肩作战。明军与倭寇奋力搏杀,不久高下立见,倭寇被斩杀殆尽。宗礼勒马,以胜利者的姿态远远的睥睨着形单影只的犬养三郎。他虽满身是血,但仍一脸傲慢。他狼嚎一声,目光锁定宗礼,提刀掩杀。宗礼面不改色,电光火石般弯弓搭箭,连击三发:第一支羽箭,犬养三郎躲闪迅捷,只在他的脸颊擦出一道血痕;第二支羽箭快如流星,击中他的肩膀;第三支羽箭快、准、狠,射入他的心脏。犬养三郎拼劲最后一口气立刀,站立倚靠了片刻,轰然倒下。 三战三捷,宗礼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官军穷追猛打,陈东和辛五郎一部残寇玩了命的逃。残寇抢先一步到了海宁城,陈东、辛五郎默契的对视一眼,心怀侥幸的笑笑。 海宁城城门洞开,城楼上无一兵一卒。陈东有种不详的预兆,一脸沮丧。 辛五郎警觉道:“陈东君,形势不妙!” 残寇迅速进了城,城内空空如也。辛五郎凶相毕露,厉声道:“八嘎!徐海跑了!” 事已至此,谩骂恼怒无济于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陈东异常冷静,令道:“撤!” 残寇一窝蜂直奔城门口。到了城门口,残寇行进的脚步戛然停止,明军已兵临城下。宗礼一声令下,全军停下待命。城门大开,城楼上空无一人。目力所及,一部残寇龟缩在城门口附近,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 副官一脸狐疑,谨慎道:“将军!恐防有诈!” 宗礼面带自信,诚然道:“你瞧瞧四周散落的盔甲、兵刃,倭寇溃不成军了!”他朗声笑笑,大手一挥道:“进城!” 副官婉言道:“将军!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愿领一支人马歼灭了这股残寇!” “不!”宗礼凛然道,“副官,剿灭这部倭寇不过是举手之劳。倭寇猖獗已久,今日我们若能收复海宁城,将极大鼓舞官军士气,挫败倭寇嚣张气焰!” 副官又道:“将军所言极是!属下以为大军一分为二,一部进驻海宁城,一部在城外安营扎寨,可互为犄角,以防不测!” 宗礼一脸自负,微笑道:“你多虑了!” 大军鱼贯而入全部进了城,步步紧残寇。陈东、辛五郎率部且战且退。突然,前方响起了一阵阵轰隆的炮声。火光冲天,飞沙走石,一个个明军被炸飞了。宗礼大惊失色,叫苦道:“中计了!”又镇定道:“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箭矢如飞蝗至,明军成了一个个活靶子。峰回路转,陈东见势大喜,举刀振臂一呼道:“杀!” 明军阵脚大乱,倭寇越战越勇。三千明军死的死伤的伤,极少一部分沦为了阶下囚。宗礼拼死血战,与徐海大战了一百多回合,宗礼身中十多刀,徐海也被砍伤了胳膊。激战正酣,陈东暗施冷箭,宗礼中箭身亡。战斗结束后,辛五郎为泄私愤,砍下了他的头颅。 原来徐洪退回海宁城,联合父亲徐海布下了这个空城计,得以全歼官军。是夜,陈东、辛五郎一同前去徐海中军营帐答谢救命之恩。不料走到帐外,无意听到徐海父子的对话。徐洪建议父亲杀了陈东、辛五郎二人,吞并了他们的人马。陈东、辛五郎听了,惊出一声冷汗。后半夜,二人谋定带领本部人马逃离了海宁城。 第二天,徐海父子得知陈东、辛五郎率部逃走了,大为可惜。休整了三日,徐海率军迅速北上。 捷报传来,赵文华心花怒放,日日站在城楼上盼望出征的将士凯旋归来。这日,细雨蒙蒙。远处,若隐若现一条长龙。赵文华欣然自语道:“回来了!回来了!”队伍渐行渐近,原来是一支倭寇,他脸色突变,乍舌道:“怎么是倭寇!”不一会儿,阮鄂也登上了城楼,极目远望,倭寇成群结队不计其数。他思量道:“宗礼部孤军深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赵文华瞅了瞅他,问道:“阮巡抚,前方宗礼将军连战连捷,倭寇不该出现在此啊?”阮鄂一脸悲伤,痛心道:“尚书大人,下官估摸宗礼怕是壮烈牺牲了!”“啊!”赵文华眼神凄然,踉跄退了几步,慌张道:“眼下该如何是好?”“死守!”阮鄂一把扶住他,沉声道,“大人,城楼上危险,你且先回大营!”话音刚落,一颗大石头从头顶飞过,倭寇用投石器投射石头,给明军来了个下马威。阮鄂和俩个亲兵急忙护住赵文华撤下城楼。 第122章 桐乡解围〔1〕 桐乡被围,情势万分火急,一向沉着冷静的胡宗宪也坐不住了,此刻他正在营帐来回踱步,思量全盘事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约莫一杯茶功夫,戴冲霄和蒋洲赶到了中军营帐,二人一脸阴霾。 胡宗宪看了看二人,叹道:“你们想必也知道了吧!” 二人点点头。戴冲霄不解道:“宗礼连战连捷,倭寇一下子怎么可能扭转败局?” 蒋洲落寞的摇摇头,揣测道:“他打了几个胜仗,恐是轻敌中了埋伏!” 胡宗宪凛然道:“先不探究此事!如今倭寇包围了桐乡,尚书大人危在旦夕啊!” “都督,据我所知,阮巡抚领军进驻桐乡后,筑城防广积粮,一时半会倭寇困不死他们!”蒋洲分析道。 胡宗宪紧绷的面容稍稍舒展,又道:“倭寇若是强攻呢?” “下官听说徐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但他与宗礼交战时也受了伤,眼下他肯定是养伤重要,不会贸然进攻!”蒋洲算计道。 戴冲霄道:“蒋先生,徐海既然受了伤,我们不如领军一举击溃他!” 蒋洲摇摇头,沉声道:“徐海部倭寇号称有俩万之众,而且作战勇猛。我们区区四千兵马,不是以卵击石吗?” 胡宗宪怅然道:“那我们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啊!” “抽兵回撤杭州!”蒋洲言简意赅道。 胡宗宪讶道:“蒋先生,赵尚书对本督有知遇之恩,我不出兵救援怕是不妥!” 蒋洲平静道:“当然要救!我们一边回撤杭州,一边派人去劝降徐海!” 戴冲霄担忧道:“徐海若是不肯归降呢?” “他不愿意归降,我们也为戚继光和俞大猷俩部兵马回师杭州争取了时间!”蒋洲精明道。 明军分批从塘栖撤离,回师杭州。胡宗宪听从了蒋洲的计策,派陈可前往徐海大营。 明军遣使前来,徐海、徐洪和武藤章、广田次郎和松岗毅接见了陈可。 陈可阔步进了大帐,环绕众人,刚毅的目光最后正好与徐海恫吓的眼神汇集。二人相持片刻,徐海先发制人道:“胡宗宪老儿跑了,让你来送死吗?” 陈可爽朗笑笑,无畏道:“自古俩军交战不斩来使,徐大王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徐海凶相毕露,咧嘴道:“老子是倭寇,从不按常理出牌!来啊,把他给我拉出去砍了!”话毕,俩个壮汉架住陈可就要往外拖。 陈可不做挣扎,大声道:“我原以为徐海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却不想连个书生的几句话都不敢听!” 徐海知他是激将法,也猜到他是来劝降的,然傲气道:“慢!就让你多活片刻!” 喽停止了拖拽。陈可整了整衣服,道:“徐大王,你纵横东南沿海数十年,难道没想过落叶归根?” 徐海哈哈大笑,呲牙道:“老子和朝廷打了半辈子仗,杀了多少人,皇帝老儿能放过我吗?你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不!”陈可目光炯炯注视着他,问道,“徐大王和汪直相比,朝廷恐怕更忌惮汪直吧!” 徐海一听到汪直二字,怒道:“别提那老王八蛋!”他挑眉视着陈可,思忖道:“他说此话,莫非汪直真与朝廷有勾结?” 陈可淡定的掏出一封书信,道:“实不相瞒,徐大王,汪直已打算归顺朝廷。这封书信正是汪直的义子毛海峰写的!你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喽将书信呈给徐海。他看完,立刻怒不可遏,恼道:“原来真是他出卖了我们!”怒后,心中却十分平静。 陈可见状,添油加醋道:“朝廷已经答应汪直,不但对他的过去既往不咎,而且还要让他做封疆大吏!徐大王,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徐海脸色虽无变化,心下却充满嫉妒:“汪直这老王八,和朝廷折腾了一辈子最后却上岸了!老子可不服他!”他自我暗示道:“汪直能归顺朝廷当大官,老子也一样可以!朝廷派他来,不就是来劝降的!老子姑且先听他说说!”他巧言道:“我们这批人兵分三路进攻浙江,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问问陈东和麻叶俩位!” 陈可灵机一动,顺着话茬道:“徐大王,还有个消息我也一并告知你。陈东也早和朝廷有接触,打算归降!”他这一番话不过是急中生智之举。 “陈东也要归降!”徐海暗道,“他们都归顺了,老子单打独斗也成不了气候!” “胡总督派我前来,就是看看您的意思!一边是高官厚禄,一边是亡命天涯,徐大王您好好斟酌斟酌!” 徐海脑子一热,当下拍板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天色已晚,你暂且在这休息一宿。明日,老子派个人随你去见见胡宗宪!” 陈可躬身道:“好!那就打扰了!” 第123章 桐乡解围〔2〕 是夜,用过晚膳。(.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陈可在倭寇大营闲庭散步,见营帐数百,篝火浓浓,不禁慨叹。他主动找人攀谈,却无人应答遭遇尴尬。最后,好不容易花了二俩碎银子敲开了一个倭寇的嘴巴,打听到徐海部倭寇足有八千多人,其中汉人五千多,倭人三千多;徐海喜好喝酒,并对个美妾疼爱有加,此次出兵徐海也带上了她们。陈可大喜,心道:“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俩个女子做点文章!” 陈可回到营帐,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大包银子和珠宝,这些宝贝正是临行时蒋洲嘱咐他带上的,以备不时之需。他又找上那个倭寇,花了二俩银子,让倭寇带路找到了绿珠、翠翘的营帐。陈可乘巡逻兵疏忽之际,偷偷溜了进去。 绿珠、翠翘二人跟随徐海多年,也算是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她们见了生人并未大叫,而是镇定的打量着陈可。翠翘眼神狐疑的盯梢着此人,柔声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私闯大王寝帐!” 陈可谦谦君子,作揖施礼道:“在下陈可,见过二位夫人!”话毕,他故慕看了看二人,目送秋波。 徐海五大三粗,丝毫不会体贴女人。绿珠见此人风度翩翩,她走到陈可身旁,仔细看了看他,卖弄道:“小相公,你偷偷溜进营帐,想我们吗?” “不敢!不敢!”陈可适时奉上了珠宝和银子,开门见山道,“小人带了点礼物,请二位夫人收下!” 俩个女人见到了银子和珠宝,一把取过放到茶几上翻看,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看了半晌,翠翘敛容道:“无功不受禄,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陈可道:“小人是朝廷命官,前来劝降徐大王,还望二位夫人助我一臂之力!” 翠翘一惊,脸色一沉道:“你这不是让我们找死吗?”她敌意的瞪着陈可。 陈可见她如此担惊受怕,宽慰道:“夫人放心,徐大王其实早有归降之意!” 翠翘与绿珠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翠翘道:“那我们试一试!” 陈可当下又允诺道:“二位夫人,事成之后,小人一定上报朝廷册封你们为诰命夫人!” 绿珠天真道:“太好了!” 翠翘白了她一眼,谨慎道:“此事我们会记在心上,你快走吧!” 陈可点点头,施礼退出了营帐。 深夜,徐海才回到营帐就寝。绿珠、翠翘被他的动静惊醒,急忙起身为他换上寝衣。躺在床上,徐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翠翘摸着他健壮的胸肌,发嗲道:“大王,有心事啊?” 徐海摸了摸她粉嫩的脸蛋,叹道:“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躺在他右侧的绿珠眨了眨水淋淋的眼睛,俏皮道:“什么气咽不下啊?” “汪直、陈东他们做了大半辈子倭寇,摇身一变却还当上官了!” 翠翘心明如镜,故意顺着他的话,惊讶道:“大王,他们是不是归顺朝廷了?” 徐海颔首道:“是啊!” “他们降了能当官,那我们也归降朝廷啊!”绿珠口无遮掩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徐海立刻一把推开他,呲牙道:“你懂个屁!” 绿珠受了委屈,啼哭抽泣。 徐海不忍,又紧紧抱住她,赔罪道:“小美人,你别哭了!” 翠翘见缝插针道:“大王!珠珠也是关心你,你如今受了伤,如果汪直和陈东都归降了朝廷,反过来对付我们,后果不堪设想啊!” 徐海恍然大悟道:“美人说得有道理!这个老子还真没想过!” 绿珠嘟嘴道:“大王!你亲亲我就原谅你!” “哈哈!”徐海大笑一声,强悍的翻身压住绿珠,笑道:“老子不但要亲你,还要让你快活!” 次日,陈可、徐洪和二名护卫,四人四骑,从乍浦出发,策马狂奔时走时停,三日后到了杭州。胡宗宪听闻徐海遣使而来,出门相迎。 陈可见了胡宗宪和一众同僚,摆手引荐道:“总督大人,这位是徐海的公子徐洪!” 胡宗宪上下打量了徐洪一番,赞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徐洪冷哼一声,也没睁眼看一下胡宗宪,自嘲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大人,我老爹是个倭寇,是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就不要抬举我咯!” 胡宗宪十分尴尬,话锋一转道:“徐公子一路辛苦了,先进去再说!” 进了大堂,众人落座。 徐洪喧宾夺主道:“胡总督,兵部尚书和浙江巡抚都被我们围困在桐乡,我们谈谈条件吧!” 戴冲霄见他言语如此嚣张,斥道:“好你个贼人,竟敢在此撒野!”他拔座而起,手紧紧的摁住刀柄。 “坐下!”胡宗宪喝道,又赔罪道,“徐公子,属下不懂规矩勿怪!” 徐洪不屑的撇了眼戴冲霄,目光又投向胡宗宪,也不说话。 胡宗宪爽朗笑笑,道:“徐公子,你父亲与朝廷打了大半辈子,就没想过收手吗?” 徐洪冷冷一笑,反问道:“朝廷能放过我们父子吗?” “朝廷可以对汪直宽大处理,对你们父子同样可以!”胡宗宪捋虎须道。 徐洪将信将疑的瞅着他,心道:“前来时父亲叮嘱我探探此人口风,朝廷果真是想招安各部倭寇!”他微微一笑,道:“我父亲是有落叶归根之意,只要朝廷对我们过去所作所为既往不咎,同时封个一官半职,归降一事还是可以谈的!” “好!好!”胡宗宪连连点头,暗道,“汪直、徐海这些倭寇也并非顽固不化!” “胡总督,我父亲也并非想与朝廷作对,只不过手下有一群弟兄,要吃要喝,所以才会做些杀人抢劫的勾当!”他顿了顿,瞄了眼胡宗宪,巧言令色道,“我爹让我向你请罪,只要朝廷能赏赐点银子犒劳弟兄们,我们随时可以从桐乡撤离!” 说得冠冕堂皇,明摆着是敲诈勒索。胡宗宪听出他言下之意,毫不犹豫道:“徐公子请放心,本都督即刻命人前去劳军!” 倭寇的话不足信,戴冲霄认为此风不可开,忙道:“都督,倭寇狡诈善变,万一收了银子照样围住桐乡,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洪面色阴沉,拂袖道:“朝廷没有诚意,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他大摇大摆朝门走去。 胡宗宪生气的瞪了戴冲霄一眼,立刻吩咐道:“蒋先生,你速去库房取俩千俩黄金,一万俩白银,和五十坛好酒,同徐公子速去桐乡劳军!” “遵命!都督!”蒋洲领命而去。 及至门口的徐洪闻听此言,方才转身拱手道:“谢过胡总督!”他游目扫视众人,轻挑道:“胡总督,这里人太多太闷,我就在外面候着你的劳军物资!” “徐公子自便!” 蒋洲、徐洪和随行一队卫兵将劳军物资送到了桐乡。徐海欣喜若狂,同时履行了承诺,三日内撤离了全部倭寇,回师乍浦。倭寇一撤,赵文华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他匆忙逃回了杭州,并大放厥词誓将徐海除掉。 第124章 挑唆离间 “回来了!回来了!”陈可笑容灿烂,边跑边嚷着进了都督府。胡宗宪、蒋洲、戴冲霄及各级文臣武将济济一堂,他欣然道:“都督!戚继光和俞大猷回杭州了!” 众人听了笑成一片,异口同声道:“我们早就知道了!” 陈可感觉自己后知后觉,尴尬的埋下了头。 胡宗宪抖擞精神,正色道:“现在人都到齐了,随本都督去迎接二位将军!” 蒋洲面色犹豫,看了眼他,提点道:“都督,是不是通告一下尚书大人?” 胡宗宪思忖道:“戚继光和俞大猷俩部是我浙江精锐,尚书大人若是见了这等虎狼之师,必然会下令讨伐徐海部倭寇一雪前耻!”当下否道:“不必了!”话毕,他领着一众文臣武将从都督府直奔城门口。出了城,目力所及全是英姿飒爽的卫兵,他们阵型齐整,个个虎背熊腰,目光坚定无畏。胡宗宪第一眼锁定了跨马并列一老一少俩位将军,这二人正是俞大猷和戚继光。 二人见了胡宗宪,立刻飞身下马,恭敬道:“都督!” 胡宗宪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箭步迎上,目光久久的停留在二人身上,意味深长道:“总算把你们给盼回来了!”这句话饱含深情,在俞大猷和戚继光俩部兵马不在的日子,倭寇在浙江地域横行霸道,胡宗宪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左手拉着俞大猷,右手抓着戚继光,道:“走!二位将军,喝酒去!” “好!” 是夜,众人开怀畅饮,喝的酩酊大醉。 第二日晌午,众文臣武将悉数来到都督府。他们人人神采奕奕,似乎昨夜根本没有喝酒。 胡宗宪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目光落在蒋洲身上,道:“宗信,你给大家说说目下的形势!” “是!都督!”蒋洲款步走到地图旁,指点道,“目前根据前方细作发回的情报,发现了三部倭寇,分别是乍浦的徐海部倭寇、吴淞江流域的麻叶部倭寇和慈溪的辛五郎、陈东部倭寇。这三部倭寇中徐海势力最为强大!” 胡宗宪环顾众人,问道:“诸位,有何高见啊?” 戴冲霄抱拳道:“都督!末将以为可采取个个击破的策略。首先剿除慈溪的倭寇,再联合江苏友军击溃吴淞江麻叶部,最后打徐海!” 陈可看了看他,摇头道:“我军主力刚从福建回来,这番东奔西跑,势必会大大影响战斗力!” 戚继光跨出一步,道:“都督!我军可分兵击之,一路攻打吴淞江流域倭寇,一路攻打慈溪倭寇,最后再打徐海?” 俞大猷蹙眉道:“戚将军,徐海若是救援其中一部倭寇,我军危矣!” 戚继光颔首道:“老将军言之有理!” 一片静默,满腹韬略的蒋洲终于按捺不住,微笑道:“我以为刚才几位将军说得都是下策!” 胡宗宪剑眉一挑,喜道:“你有上策,速速说来听听?” “据我所知,攻打浙江之时,徐海、麻叶和辛五郎和陈东部倭寇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后来因为分赃不均才各自为阵,这一点我们可以好好利用!” 胡宗宪急切道:“宗信,说明白点!” “细作曾打探到,在攻打海宁时,麻叶曾抢走了徐海的战利品,因而结下了梁子。如今,徐海有归顺朝廷之意,我们可撺掇他去打麻叶!”蒋洲眼神闪烁着凌厉的杀机。 “不战而屈人之兵!妙哉!”陈可快意道。 胡宗宪追问道:“兔死狐悲,徐海真会那么傻去打麻叶吗?” 蒋洲莞尔一笑,凛然道:“徐海勇猛有余,谋略不足。都督!我愿去乍浦走一趟!” 胡宗宪狐疑道:“宗信可有把握?” 蒋洲淡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都督不必为我担心!” 胡宗宪眼神钦佩的看着他,赏识道:“好!那就有劳宗信了!” 这次去乍浦,蒋洲不是单枪匹马,而是一支有俩百多人的马队。马队驮得都是装满金银的木箱子。 阳光炽烈,戴冲霄一头黑汗,衣裳全部汗湿了,咧嘴道:“先生,天气太热了!弟兄们扛不住呀!” 蒋洲抬头眯眼看了看日头,又望望前路,道:“那边有片林子,我们过去歇息喝口水!” 连续三日,太阳像个火球似的烘烤着大地,云朵也不见了踪影。马队行军迅速,这日傍晚进了海宁城。城内空空如也,死一般沉寂。骑马围城跑了一圈,除了破败的屋舍和打战留下的破兵刃,没有一个人。一路走来,荒废的村庄见了不少。眼下站在海宁城县衙门口,蒋洲内心纠结,不禁吟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戴冲霄不助的叹息:“偌大一座海宁城,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蒋洲眼神落寞得看着摔碎的县衙牌匾,心道:“倭寇祸乱多年,百姓流离失所,一定要早早结束这场可怕的战争!” 戴冲霄见他神情哀伤,请示道:“先生,天色已晚,我们就驻扎在海宁城吧?” 蒋洲点点头,道:“戴将军,速派人回杭州,告知总督大人派遣一支军队进驻海宁城!”转念一想,忙道:“我还是亲自给总督大人写封信,明日你再派人送回杭州!” 次日一早,骑兵带上蒋洲的书信火速奔回杭州。胡宗宪看了书信,信中提及可派遣一支兵马进驻海宁城,一来可作为官军前哨战时时监视徐海部倭寇动向,二来可吸引海宁城周边的百姓村民重新回来。胡宗宪思虑再三,决议派戚继光部前往海宁城。 马队又走了三日,到了凤桥,连人带物品全部被倭寇扣押了。关了一天,所有人被押送到乍浦。中军营帐,徐海正襟危坐,一脸肃杀。其子徐洪伺候站立一旁。左右各有十个身形彪悍,面如恶鬼的刀斧手。蒋洲、戴冲霄双手缚在身后,脚烤铁链,俩名倭寇推搡着他们进了大帐,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铛铛声。 徐海一眼认出了蒋洲,却装模做样道:“你们这帮朝廷细作,给老子从实招来此行有什么阴谋?” 蒋洲大笑一阵,敛容道:“徐大王,您是贵人多万事,才几天不见。你就认不出我这个穷酸书生了!” 徐海蹙眉,故意定睛瞅瞅蒋洲,哈哈笑道:“原来是蒋先生!来啊!快松绑!” 二人松了绑。蒋洲激道:“在下原以为徐大王是个人物,今日看来也与麻叶之流没有区别!” 一提麻叶,徐海立刻上火,怒道:“就那个守财奴,他能和老子比!蒋先生,老子不爱听这话!” 蒋洲冷哼一声,质问道:“徐大王!数日前,我代表朝廷前去桐乡劳军,您可是亲口答应了归顺朝廷!” 徐海乖张笑笑,默然不语。 蒋洲言辞更加犀利,正色道:“徐大王既然内附大明,就不该抓捕我等朝廷命官,更不该抢夺了陈东的军饷!” “陈东的军饷?”徐海低声重复了一遍,偷偷瞥了眼蒋洲,思忖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陈东为什么会有军饷?”他朗声道:“蒋先生,你也是见多识广之人,陈东现在慈溪,你却把军饷运到了凤桥。俩地天各一方,你莫不是当我是三岁小孩?” 蒋洲道:“陈东答应出兵攻打吴淞江流域麻叶部倭寇,朝廷允诺先给他五千俩军资,等到打了胜战,朝廷还会嘉奖三万俩银子!” “哦!”徐海故意拖长了语调,仍不解道,“那这军饷也不该运到凤桥?” 蒋洲微笑着摇摇头,释然道:“徐大王!陈东担心朝廷送军饷是为了赚他营寨,他说与你亲如兄弟,所以让你同我们一起送军饷,故而才会来到乍浦!” “狗娘养的!”徐海破口而出,片刻才知言语有失,暗暗道:“好你个陈东!老子陪着官军给你送军饷,这算什么事!哼,这到手的肥肉咋能让你吃了!”他站起走到蒋洲身旁,讨好道:“蒋先生,麻叶部倭寇,陈东能去打,老子也可以去打!” 蒋洲暗自欣喜,自己设下的套子徐海果然往里钻,为难道:“徐大王!临行前,胡总督特意交代这笔军饷一定要给陈东,以表示朝廷的善意?” 徐海立刻摆出一张臭脸,呲牙道:“蒋先生,老子属下过万,陈东不过是个二当家!朝廷这么器重陈东,不是明智之举?” 蒋洲一脸愁容,退一步道:“罢了!其实你们谁去,在下可以不过问!但一定要打胜战,这样我才好交差!” 徐海爽朗笑笑,拍着胸脯道:“先生放心,麻叶那王八蛋,老子一定给你抓来!” “有徐大王这句话!我就安心静候佳音!” 徐海拉住他的手腕,道:“此番前来,先生受惊了!本大王设宴向你赔罪!你得多喝几杯!”二人边说边走出了营帐,徐洪、戴冲霄跟在身后。 第125章 智擒麻叶 不知什么时辰,天还是一片墨黑,大营火光潋滟,徐海下令,三更造饭,五更开拔,如今倭寇已是整装待发。蒋洲睡得很浅,一下子就被外面动静扰醒了。他起身合上衣服,正要出帐一看究竟。突然,四个手执火把的倭寇护卫着徐海父子一同闯进了营帐。 蒋洲着实一惊,镇定的看着全身披挂的徐海,愕道:“徐大王!半夜三更的,你这是为何啊?” 徐海咧嘴道:“去打麻叶!”他瞄了眼蒋洲,矫情道:“蒋先生,老子可是一心为朝廷效力,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徐大王但说无妨!” 徐海沉默片刻,道:“老子要抓了麻叶,朝廷是不是也能封我个一官半职啊?” “原来他也是个官迷!”蒋洲心下道,故作思量,允诺道,“徐大王!你若能歼灭了麻叶部倭寇,自然是大功一件!朝廷定会论功行赏,至少官拜三品!” “好!”徐海朗声笑笑,抱拳道,“先生!老子马上带兵去捉拿麻叶,你就在我大营静候佳音吧!” 徐海和几人出了营帐,集结了八千军马,气势汹汹杀向上海县。这次攻打麻叶,徐海有备而来。离开乍浦后,徐洪派出了三路细作打探消息。大军行至松江,一路细作回报麻叶共计三千人马,屯兵南翔,已经完全控制了吴淞江流域。徐海对吴淞江流域一带地形了如指掌,又掌握了麻叶部的情况,本部人马又数倍于麻叶。天时地利人和,他稳胜券,谋定兵分三路:一路从青浦跨过吴淞江从左路进攻南翔;一路沿黄浦江而上从右路包抄;其余人马则北上从正面发动攻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徐洪听了父亲的部署以为下策,献计智擒麻叶。 从乍浦到松江,徐海部并不是一路循规蹈矩,他们虽不杀人了,但对于金银财宝却还是贪婪的据为己有。这日,徐洪率领一支百人车队,径直奔往麻叶大营。 “报!大王!徐海的大公子徐洪求见!”一喽冲入营帐禀报。 麻叶一脸讶异,嘀咕道:“他来这干嘛?”片刻后,朗声道:“快请!” 徐洪进了营帐,叩首道:“贤侄拜见麻叶叔叔!” 麻叶奸猾笑笑,颔首道:“不必拘礼!”他狐疑的看着徐洪,客套道:“你父亲近日可好啊?” 徐洪面色沮丧,叹道:“官军追着我们打!日子难过!” 麻叶也听闻徐海与陈东部、辛五郎部决裂,并且不知何故从桐乡突然撤回了乍浦,暗自欣喜道:“徐海啊徐海,你以为自己能打,现如今不还是独木难支!”他嘴上却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贤侄大可不必计较一时得失!” 徐洪点点头,恭维道:“麻叶叔叔,我听说你在吴淞江这一带可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啊!” 麻叶得意笑笑,道:“吴淞江这地方穷乡僻壤的,官军鞭长莫及!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嘛!”他敛容,正色道:“贤侄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徐洪歉疚道:“麻叶叔叔,我父亲想与您重修旧好,特意派我送点礼物前来!” 麻叶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不为所动,冷冷道:“无功不受禄!贤侄,你有什么事就痛快说了吧?” 徐洪顿了顿,开口道:“麻叶叔叔!我父亲在攻打桐乡时,不甚中箭受伤,伤势一直没有痊愈,而且愈发严重!他恐怕时日无多,尊请叔叔前去我军营帐交待后事!”他边说边悲恸的啼哭,真像死了父亲一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难道徐海真不行了!”麻叶目放精光睹着他,沉声道,“贤侄少年有为,理当接替你父亲!实在不该让我这个外人插手!” “胡宗宪老谋深算,更有戚继光和俞大猷左膀右臂!我资历尚浅,父亲担心我既不能服众,二不能与官军抗衡!” 麻叶莞尔一笑,摇头道:“贤侄妄自菲薄咯!” 徐洪收拾了悲伤情绪,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麻叶,道:“麻叶叔叔,这封书信是父亲让我转交与您的!” 麻叶接过书信,拆开一看:“麻叶老弟,兄自桐乡中箭受伤后一直未能痊愈,目下身体每况愈下,自觉时日无多。兄一生在与朝廷打战并不惧死,只是放不下我儿徐洪和一群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兄希望老弟能不计前嫌,来我军营,亲将诸事托付于你。徐海手信纸上有一块方寸大的暗红色血迹。麻叶心下窃喜道:“天助我也!我若吞了徐海部,朝廷就更要忌惮我三分!”他面无波澜,怅然道:“徐海大哥一世英雄!唉!” 徐洪又垂泪一番,跪倒在地,央求道:“麻叶叔叔!你就去见见我父亲吧!” 麻叶摆出一脸苦相,问道:“你父亲大军驻扎在何处?” 徐洪偷瞄了他一眼,脱口道:“金山!” “此去金山路途遥远!贤侄,明日我动身前往七宝!你父亲若真心想见我,速来七宝便是!”麻叶提防道。 徐洪诚然点点头,拱手道:“麻叶叔叔!我会将你的话转告父亲,贤侄先行告退!” “不送!” 徐洪刚出营帐,麻叶立刻叫了心腹耳语交待了事宜。徐洪率领部下离开麻叶大营,猜到麻叶会派人跟踪。在一片密林处,他布下绊马索,逮住了麻叶的心腹。徐洪威利诱一番,心腹答应作为内应。第三日,心腹回了军营,谎称自己亲眼见到了病入膏肓的徐海。麻叶大喜,立刻吩咐心腹抽调一队人马跟随自己前往七宝。 秋风萧瑟,叶子也黄了。 徐海躺在担架上,儿子徐洪伺候在旁,一百精兵的护卫着来到七宝麻叶的大营。 麻叶一眼望见了躺着的徐海,方才确信他已病入膏肓,喜道:“徐海,你也会有今天!”他露出怜悯之色,快步迎上去,远远喊道:“徐大哥!你怎么了?” 徐海暗暗偷笑,心道:“麻叶这杂种还真能装!”他故作神情恍惚,手慢慢举起,颤抖道:“麻叶老弟!” 二人见了面。麻叶低着头,徐海仰着头,对视望着。麻叶似在笑又似在哭,徐海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进了营帐,徐洪扶着父亲坐好,麻叶亦正襟危坐。 麻叶痛惜道:“徐大哥,你一世英雄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徐海抖擞精神,凛然道:“老子怎么了啊?” 麻叶大惊,哑然道:“你没病?” “哈哈!”徐海拔座而起,厉声道,“老子今天是送你去见阎王爷的!” “来人!”麻叶疾呼道。心腹立刻率领一众部将冲进大帐。“绑了!”麻叶嘴角摸过一丝奸笑,令道。心腹和一众部将却充耳不闻,麻叶一脸肃杀,再次喝令道:“给我把徐海绑了!” 众部将还是不动。徐海狂妄的大小一阵,忽敛容道:“把麻叶绑了!” 心腹立刻扑上去,领着三个喽抓住麻叶,用绳索束缚住他的手脚。 麻叶气急败坏,骂道:“王八蛋!平日老子待你们不薄,为什么背叛我!” 徐海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脸,笑道:“麻叶老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认栽吧!” “徐海!你狗娘养的,杀了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麻叶呲牙道。 徐海不屑的瞅了他一眼,乖张道:“老子才不舍得杀你!老子还要用你的命去换个朝廷的大官当当!” 麻叶一听这话知晓他是归顺了朝廷,哀声道:“徐海啊徐海啊!你竟然会傻到去给朝廷卖命,老子告诉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徐海根本听不进去,怒道:“押下去!” 徐洪忙道:“父亲,麻叶抓了!儿子这就去收编了他的部众!” 徐海颔首道:“去吧!多带点人马,一路小心!” 第126章 乘虚而入 八千人一走,偌大的营寨空旷了不少,也安静了许多。这俩日,蒋洲、戴冲霄在营寨中参观,发现徐海大营布置相当合理:大营共分为俩个部分,一部分是寝帐,即是倭寇商议军情和休息的军帐;另一部分则为军需处,掌管兵马钱粮等军政物资。蒋洲和戴冲霄三番俩次想到乍浦军港瞧瞧,却被把守在军港唯一关隘的倭寇给打发了回来。 这晚,月色清冷,星光黯淡。 戴冲霄提了些酒肉进了蒋洲营帐。他见蒋洲正秉烛夜读,调侃道:“先生这么晚了还苦读诗书,难不成还想考状元!” 蒋洲缓缓放下书本,清了清喉咙,道:“你啊就会取笑我!”他眼睛很贼,瞥见了戴冲霄手里晃荡的酒瓶,馋道:“你哪里弄得酒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戴冲霄挑眉道,“我睡不着,花了二俩碎银子从厨房弄了酒肉,来与你喝几杯!” “好!好!”蒋洲直吞口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去夺戴冲霄手中酒瓶。 戴冲霄很坏,身子侧移,蒋洲扑了空差点摔倒。蒋洲面露不悦之色,道:“戴将军!你不厚道!” “先生!末将知道你是个酒仙,我就这一瓶酒若落到你手里,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他弯腰坐下,摆了俩个茶杯,兀自倒满酒,笑道:“先生!请!” 蒋洲小心翼翼的端过杯子一饮而尽,喝完了,仍喋喋不休道:“我原以为习武的人都很爽快,没想到也有戴将军这等小气之人!” 戴冲霄一脸委屈,莫名道:“先生,戴某哪里小气了?” “不就是一瓶酒吗?”蒋洲说话转移他注意力,乘机抄手去夺。 戴冲霄身手了得,电光火石间一让,蒋洲失去重心,从椅子上一滑,眼看就要侧翻在地。戴冲霄急忙扶住他,朗声道:“先生,偷鸡不成蚀把米哦!” 蒋洲自讨没趣,诚然道:“罢了!我还是老实一杯杯小酌吧!” 酒过三巡,戴冲霄道:“先生,徐海都走了三天了!” 蒋洲点点头,掐指算了算,道:“他也该逮住麻叶了?” “他们狗咬狗,朝廷坐收渔利!”戴冲霄口无遮拦道。 蒋洲警觉的注视着他,低声道:“隔墙有耳!” 戴冲霄自觉失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蒋洲又叹道:“只是我们不能进入乍浦军港,实在可惜?” “进不去,我们就一把火烧了他!”戴冲霄信誓旦旦道。 “你不想活了,我们的性命还都攥在倭寇手里呢!”蒋洲冷静道。他思绪敏捷,嘀咕道:“我们烧不了他们的船,可以找人来烧啊?” 戴冲霄摇头道:“先生!我们来了一百多人,除了你我二人是自由身,其余的卫兵全部被监禁了!” “倒酒!”蒋洲点了点空空的杯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戴冲霄立刻给他倒满酒。蒋洲道:“去海宁借兵!” “好主意!”戴冲霄兴奋道,忽而又担忧道,“果真烧了徐海的船,他若是震怒不再与朝廷和谈,岂不是坏了大事!” 蒋洲淡然一笑,剖析道:“烧了徐海的船,他就成了孤魂野鬼,一时半会回不了日本了。到那时候,他必须归顺朝廷,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先生言之有理!”戴冲霄起身,道,“事不宜迟,戴某马上去海宁!” “嗯!”蒋洲摇了摇酒瓶,打趣道,“这酒要不要我给你留着!” 戴冲霄开怀笑笑,道:“这点酒还不够你塞牙缝!我就不奢望咯!”他出了营帐,找了身倭寇衣服换上,又偷了匹马,星夜驰往海宁。到了海宁见到戚继光,戴冲霄将乍浦的情况和盘托出。兵贵神速,戚继光不敢迟疑,点拨了所部骑兵倾巢而出。 落霞殷红,乍浦大营升起了袅袅炊烟,倭寇们正在吃晚饭。忽然,马蹄阵阵,地动山摇,戴冲霄与戚继光并驾齐驱,威风凛凛的骑兵跨过设置的木栅栏,夺门冲入营寨。倭寇见状乱成一团,纷纷丢盔卸甲逃窜。骑兵根本无暇顾及倭寇,只是跟随着领头的戴冲霄奔向港口。骑兵与关隘口的倭寇狭路相逢,戚继光率部杀退倭寇,抵达军港。戴冲霄带人找了几十捆干草,一一扔到八幡船上,点火焚烧。海风烈烈,火势凶猛,不到一个时辰,八九十条船只化为灰烬。蒋洲挽着戚继光的手,欣然道:“戚将军!你又立下了一件大功哦!”烧了船,重新集结的倭寇抱团与官军对峙,双方各自霸占了一半营寨。戚继光看着蒋洲,不无担忧道:“先生!我们不如先撤回海宁,再做计较!”蒋洲知他是担心徐海回来,官军便成了瓮中之鳖,自信道:“戚将军不必惊慌!徐海来了,自然还得乖乖归顺朝廷!” 次日午时,徐海率领大军回到乍浦,见到大营的官军大惊失色,后闻听属下禀告官军烧毁了自己的舰船,顿时怒不可遏。他只带着一队贴身护卫冲入蒋洲营帐,质问道:“先生!老子一心报效朝廷,也抓了麻叶,为何还要烧毁我的船只?”蒋洲亲自给他倒了杯凉水,宽慰道:“徐大王莫生气,且听我解释?”徐海拂袖道:“先生!你若不给老子个说法,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徐海眼神如刀的瞪着他。片刻,戚继光和戴冲霄也入了营帐。徐海见了二人,冷哼一声,手紧紧的按住了刀柄。蒋洲微微一笑,反问道:“徐大王!在下再问你一次,你是想当官还是想做倭寇?”“当然是想当官!”“那你还要那些八幡船干什么?”“老子还有许多金银宝贝在日本,得去运回来!”蒋洲指了指他,笑道:“徐大王好糊涂,你若做了朝廷命官,锦衣玉食享用不尽,还要那些身外物干嘛?”徐海火气消退些许,咧嘴道:“那你不该烧老子的船!”“在下是在帮你!前些日子,朝廷里有人风言风语,说徐海归顺朝廷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日时机成熟,他又会反咬一口!”“老子归顺之心可昭日月!”徐海笃定道。“罢了!”蒋洲又道,“徐大王消消气,你抓了麻叶,朝廷一定对你加官进爵,就不要为了几十艘船,破坏了朝廷和你的良好大局!”徐海心道:“事已至此也不能挽回,戚继光不是就在眼前,胡宗宪手里已经有了筹码,老子这时要与朝廷撕破了脸面,怕是讨不了好!老子且走一步看一步,若朝廷真心待我,老子也就安心捞个官做做!”他叹息道:“好吧!” 戚继光整顿了军容,大军回师海宁。离开乍浦时,徐海亲自押着麻叶交割给蒋洲、戴冲霄。麻叶仰天大笑:“徐海你个蠢猪!还看不清楚官军的把戏,胡宗宪不过是借刀杀人!”徐海双目爆电,猛踹了他一脚,喝道:“老子还等着当大官呢,你就去见阎王爷吧!”蒋洲侧瞟了眼麻叶又看看徐海,担心日久生变,请辞道:“徐大王立下奇功,朝廷定会大加封赏!在下要押送麻叶回去复命!就此别过!” 第127章 问计枭雄 大队人马到了海宁,休息了一日。翌日清早,蒋、戴二人领着一队亲兵押解着麻叶向杭州进发,戚继光部留守海宁继续监视徐海部动静。一路上,麻叶耍了不少花招,撒尿时借机逃跑,夜间用嘴咬断绳。这些下三滥的伎俩,自然瞒不过戴冲霄。 胡宗宪闻听蒋洲一行人回来,亲自出迎。见了面寒暄一番,他游目四顾,脸上尽显失望。 蒋洲知道他在找什么,朝戴冲霄使了个眼色。戴冲霄会意,正色道:“把麻叶押上来!” 俩个卫兵得令,从一辆马车上将五花大绑的麻叶押送到胡宗宪跟前。胡宗宪默然不语,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心下道:“此人其貌不扬,真想不到确是为祸朝廷多年的巨寇!” 麻叶斜觑着眼前之人,已然猜到他就是胡宗宪。他冷哼一声,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跪下!”卫兵呵斥道。 “少给老子这套!”麻叶怒目圆瞠,凶道。 胡宗宪徐步到他身后,出人意料的解开了绳索,道:“麻叶兄弟,胡某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这一举动,众人大惑不解,唯有蒋洲眉开眼笑,猜出了胡宗宪的用意。 麻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暗道:“胡宗宪莫不是也想招降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一步走一步!”他面色沮丧,低声道:“胡大人谋略过人,麻叶败在你手心服口服!” 胡宗宪莞尔一笑,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他顿了顿,凛然道:“麻叶兄弟,朝廷的大门始终为你打开!虽然你现在是阶下囚,但只要肯为朝廷效力,过去一切可以既往不咎!” 蒋洲忙道:“麻叶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 麻叶看了眼蒋洲,又将目光转向胡宗宪,思忖道:“横竖都是一个死,胡宗宪这般说,可见我还有点利用价值,倒不如与他合作,或许还能有转机!”他露出一脸愧疚之色,拜服道:“麻叶愿效犬马之劳!” “好!”胡宗宪大喜。他领着众人进了都督府。麻叶大开眼界,见都督府三步一阁,五步一楼,又有假山花园,感叹道:“这都督府就是不一样!”由此及彼,嘀咕道:“都督府尚且如此辉煌气派,皇宫该是什么样!” 是夜,胡宗宪将麻叶待为上宾,大摆宴席。宴席上,众人开怀畅饮,麻叶醉得一塌糊涂。散了筵席,胡宗宪单独把蒋洲叫到书房,问道:“先生,可否知晓本督为什么不处死麻叶?” 蒋洲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恭维道:“都督深意,在下愚钝实在不知?” 胡宗宪指了指他,笑道:“你啊也学着装糊涂了!”点破道:“先前给麻叶松绑时,众人大愕,唯独你镇定自若!” “属下以为都督是想好好利用麻叶这颗棋子做点文章!” “知我者莫过先生也!” 一觉睡到大天亮,丫鬟伺候麻叶沐浴洗簌,吃过早点。人未到笑先闻,蒋洲来了。他面带笑容道:“麻叶兄弟!昨晚睡得安好?” “好!从来不曾睡得这么踏实!” 蒋洲定睛瞅着他,又望了望窗外蔚蓝的天空,道:“今儿天气不错!我带你在这杭州城好好转转!” 麻叶想着多活一日是一日,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有劳先生了!” 连续三日,蒋洲带着麻叶游山玩水品尝美食,只字不提倭寇之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麻叶苦思不得其解,索性尽情享乐。蒋洲也不亏待自己,领着麻叶逛了趟妓院,喝了回花酒。夜深人静时,麻叶躺在松软的被褥上,自说自话:“还是当官好,吃喝玩乐,比当个整天把脑袋系在裤腰带的倭寇强过百倍千倍!” 今儿一早,都督府内就有不少官员进进出出。麻叶嗜睡,还在与周公论道。蒋洲费了一番周章才弄醒他。半晌,麻叶整理衣装,同蒋洲赶到大厅。文臣武将分列左右,胡宗宪气定神闲稳坐中央。麻叶见这架势,揣测道:“必有大事!”蒋洲急忙拉着他混入到左边靠前的阵列中。 胡宗宪面朝北方,恭敬道:“皇上口谕,胡宗宪及所辖各级官员剿寇得力,朕深感欣慰。望诸君再接再厉,早日荡平倭寇,还天下太平!” 众官员得到皇上嘉奖高兴不已,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胡宗宪补充道:“皇上还要求我们团结、善待诚心归顺朝廷的倭寇!” 麻叶嘴角抹过一丝浅笑,暗道:“这话不就是说给我听的!”他乖张道:“皇恩浩荡!麻叶一定戴罪立功!” 胡宗宪大悦,当众宣布道:“麻叶听令!本都督正式提拔你为游击将军!” 顷刻,文武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胡宗宪此举感到不安与质疑。 戴冲霄第一个带头开腔,不服道:“麻叶巨寇,为祸多年,因被抓获才答应归顺实在可疑,今都督委以高官还请三思!” “戴将军所言极是!都督请三思!”一众官员表态道。 麻叶见势不妙,双膝跪地,狡猾道:“麻叶归顺之心可昭日月!”他苦笑一阵,以退为进道:“胡总督!若同僚既是不相信我,您可马上处死我!” 蒋洲伸手扶起麻叶,环顾众人,口若悬河道:“浪子回头金不换!麻叶过去是一个倭寇,但只要他愿意归顺朝廷,就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诸位同僚想想,如果我们今天处死了真心归降的麻叶,那徐海、汪直会做何感想!”他顿了顿,又道:“敢问诸位,谁比麻叶更了解倭寇,胡总督委任他做个游击将军实不为过!” 胡宗宪虎躯一震,不由分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他侧目看着麻叶,又道:“目下形势,本督想听听你有何高见?” 麻叶沉思片刻,分析道:“现今倭寇汪直凭借强大的五峰船队一枝独秀,徐海部众过万盘踞乍浦,犬养三郎一死,陈东和辛五郎合兵一处占领了慈溪。” 一番背书,文臣武将人尽皆知,不免让人有点失望。 戴冲霄双目放电,忿忿道:“你这不都是废话嘛!” 麻叶不太善意的瞟了他一眼,淡定道:“浙江俩大主力王牌,俞大猷部和戚继光部回师杭州!胡总督可俩手抓,一手招降,一手进攻!” 胡宗宪蹙眉道:“说明白点!” “徐海人多势众,不宜强攻,只可智取。总督大人可以派一部主力进驻海宁监视徐海部动静,再派人劝降安抚!”麻叶条分缕析道,“陈东和辛五郎实力羸弱,都督可一举歼灭之!” “正合我意!”胡宗宪大喜。 按照既定方略,戴冲霄率诸暨、临安守军增兵海宁。俞大猷部进兵余姚,绍兴守军进驻泗门,宁波、舟山明军调往观海卫。为掩人耳目,三路官军装扮成逃难百姓分批前进。这三部官军各就各位,互通消息,选定了总攻日期。 这夜,海风大作,月冷星稀。慈溪倭寇大营一片静谧。下半夜,负责巡逻的倭寇也溜进了营帐睡觉。三支信号弹一同照亮天空,三部官军倾巢出动,进攻倭寇大营。倭寇正值熟睡之际,明军拍马杀到。倭寇衣不蔽体仓皇迎战,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辛五郎急忙集结兵马直奔码头,无奈俞大猷抢先一步,一把火将所有船只付之一炬。辛五郎与俞大猷厮杀一阵,技不如人被生擒。此战,官军斩杀倭寇二千五百余人,俘虏四百人。俞大猷花了大气力搜捕陈东没找着,后来拷问辛五郎,得知了一个讯息,陈东喜好睡在船上。原来,官军发动总攻时,狡猾的陈东觉察了动静,提前一步开船逃了。荡平了慈溪倭寇,俞大猷部凯旋回师杭州,辛五郎被押送死牢,等候发落。陈东不除,蒋洲如鲠在喉深感不安,后心生一计。 第128章 计除陈东 海风呼啸,小舟缓缓的靠了岸。(.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船里共有五人,除了四个船夫还有陈可。如今陈可算是改头换面,留了个倭寇的发型,穿一身武士和服踏着木屐。陈可此次前来日本,乃是蒋洲授意。 陈可刚一踩上萨摩岛的土地,十几个倭寇就蜂拥而上围住了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倭寇头领脸色冷峻,用倭语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萨摩岛干嘛?” 陈可鞠躬致意,礼貌回道:“我们是麻叶的信使,特地来找陈东头领!” “陈东!”倭寇头领嘀咕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但仍旧客气道,“请随我来!” 倭寇头领带他二人见了犬养川雄。犬养川雄是犬养三郎的弟弟,他哥哥在浙江战死,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继任者。陈可说明了来意。犬养川雄立刻命人叫来了陈东。 陈东姗姗来迟,他脸色极为难看,眉毛和嘴角都有淤痕,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他回到萨摩岛,犬养川雄得知犬养三郎不幸战死,迁怒于陈东,狠狠的凑了它一顿。 陈可见到陈东,叩首道:“陈东头领!别来无恙!” 陈东冷眼瞥了他一眼,默然不语。 陈可套近乎,可热脸贴了冷自感没趣。他索性掏出麻叶的亲笔书信,开门见山道:“陈东头领!小人奉命而来,这封书信是麻叶头领让我亲手交给你的!” 陈东一脸疑惑,忖道:“无缘无故,麻叶怎么会写信给我!”他疾步走过去,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看了。他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算计道:“麻叶想和我联手除了徐海!这是个机会!”他暗瞟了犬养川雄一下,暗忖道:“我当说服川雄和麻叶联手,一同除掉徐海,再借刀杀人除去川雄,我就能坐上头把交椅,以后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陈东立刻展露笑颜,走到川雄身旁,将书信的内容和盘托出告知他。 川雄阴沉着脸,生气道:“你们汉人反复无常可耻!”顿时脸上盈满杀气,眼神犀利的看着陈东。 陈东知道川雄喜怒无常,惶恐道:“犬养君!我可是一心一意为犬养家族效力!” 川雄爽朗笑笑,道:“陈东君多虑了!”又道:“麻叶要与你联手除掉徐海,你有什么想法?” 陈东阴厉的浅浅一笑,滔滔不绝道:“徐海部倭寇势力庞大,如果真归顺了明廷。势必调转枪头对付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这是其一。其二,徐海部分汉人和倭人,汉人归顺明廷是水到渠成,倭人则不尽然。我们可密谋联合徐海部倭人,内外接应乘机除掉徐海!徐海一死,我们可与麻叶吞并了他们的人马!” “一箭双雕!”川雄大喜,赞道,“陈东君足智多谋!” 陈东一脸谦虚,暗瞟了他一眼,心里极度膨胀:“杀了徐海,川雄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陈可见他们讨论如此热闹,插话道:“陈东头领!小人还等着你回信呢?” “你们远道而来,先好好休息!”陈东吩咐属下带陈可去客房,务必好吃好喝招待。 一连待了三天,陈可还不见陈东来给回信。他心急如焚,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陈东。陈东急忙写了回信。陈可赚得回信,坦言急于回去复命,当日登了船离开了萨摩岛。小船在海上航行了半月之久,陈可回了杭州,将陈东的书信交给了蒋洲。这一月,徐海部倭寇还算老实,并没有什么动作。不过蒋洲担心夜长梦多,让戴冲霄备了马车装好银子前往乍浦。 乍浦大营,旌旗招展,倭寇整齐列队,夹道欢迎官军。徐海看着十几辆装满银子的马车晓得合不拢嘴。他见了蒋洲,热情道:“蒋先生!老子可想死你了!” 蒋洲冷眼相对,默然不语,一脸不悦。 徐海有些尴尬,咧嘴道:“先生这般臭脸,老子是哪里做错了,但说无妨!” 蒋洲仰头,用手指了指招摇的八幡旗,厉声道:“徐海,你既然答应归顺朝廷,是不是该降下这倭寇的八幡旗?” 徐海一拍脑门自觉不妥,道:“听先生的!”他正声令道:“来啊!把所有的八幡旗全部取下烧了!” 顷刻,蒋洲笑容绽放。徐海拉着蒋洲的手并肩同行,有说有笑进了中军大帐。 落座看茶,徐海一脸笑意,瞄了眼蒋洲,像个大婶似的打听道:“蒋先生,这回朝廷给了多少银子犒劳老子啊?” 蒋洲喝了口茶,道:“徐海啊徐海!银子都送到你的大营了,自己找人去清点不就清楚了!何必问这废话!” 徐海大感无趣,诚然点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蒋洲朗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徐海!现在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徐海皱了皱眉头,不假思索道:“就先听好消息!” “朝廷正式任命你为游击将军!” 徐海莞尔一笑,并未表现出极大的兴奋,又问道:“那坏消息呢?” “有人要谋害你!”蒋洲缓缓的掏出陈东的书信,道,“你自己看看吧!” 徐海面色疑惑,向徐洪使了个眼色。徐洪上前取了信交给父亲。徐海认真看后,立时面如恶鬼,怒不可遏道:“陈东狗杂种尽然想联合麻叶杀我?” 蒋洲见他发飙,心下窃喜,脸上却极为平静。 忽而,徐海大笑一阵,道:“麻叶如今已是阶下囚,陈东再有本事也不能奈我何!” 蒋洲一脸谨慎,道:“徐将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 徐海眼神肃杀,阴狠道:“陈东这厮,老子迟早得收拾他!” 蒋洲见状,自觉多说反而会适得其反,话锋一转:“这些天赶路没睡好!有点困了!” 徐海忙吩咐道:“洪儿!你赶快安排营帐让蒋先生好好休息!” “是!父亲!”徐洪领着蒋、戴二人出了大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进了寝帐,蒋、戴二人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二人更衣洗簌,吃了些糕点,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溜到了徐海寝帐附近。蒋洲溜进了营帐,戴冲霄则在帐外负责放风。 翠翘、绿珠正津津有味享受晚餐,见了蒋洲惊诧不已。她们二人也认识蒋洲,笑脸相迎。翠翘柔声道:“蒋先生,是不是入错了营帐啊?” 蒋洲摆摆手,道:“没有!”又开门见山道:“在下前来是想要请二位姑娘帮个忙?” 翠翘嘴角抹过一丝浅笑,托辞道:“我们俩个若女子,既上不了战场杀敌,又目不识丁,帮不了先生!” 蒋洲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慢慢解开放到桌子上。他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一个个圆润墨绿的手镯,又有金色珠钗。绿珠咂舌道:“这么多金银珠宝!” 翠翘怦然心动,面上却异常淡定。她白了眼绿珠,乖张道:“先生真想让我们做什么?” 蒋洲大喜,言之凿凿告知了翠翘、绿珠。交代完事情,蒋洲迅速出了寝帐,随同戴冲霄一起去海边看日落。 月儿悄悄爬上枝头,不知是几更时分,徐海大步进了寝帐,翠翘、绿珠睡得很浅,一下子被他的脚步吵醒。徐海没脱衣服鞋子,兀自一头栽到床上。这么一个庞大的身躯压下,说时迟那时快,翠翘、绿珠急忙避闪。惊魂甫定,翠翘娇嗔道:“大王!你干嘛,差点压着我们咯!” 徐海闭目养神口喘粗气,根本没有理睬她。 绿珠挪着身体,把头深埋到徐海健硕的胸膛上,柔声道:“大王!你怎么不说话啊?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徐海沉声道:“有人想害老子!” 翠翘生气道:“谁那么大的狗胆?” “陈东!” “我就知道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绿珠抱怨道,“那日,大王请陈东喝酒,他就色的盯着我们瞧,一点也不知羞耻!有几次,他还乘大王不在,想要轻薄我们!”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徐海顿时火冒三丈,陡然直起身板,谩骂道:“狗杂种,竟敢欺负老子的女人!” 绿珠梨花带雨道:“以前,我们不说,是害怕伤了大王和他的兄弟义气。没想到现在他倒打一耙,想谋害大王!” 徐海替绿珠擦了眼泪,安慰道:“美人不哭了!老子一定会逮着陈东替你们报仇!”话毕,他叹息道:“可惜老子的船队被官军烧了,不然老子非得去萨摩岛灭了陈东!” 翠翘精明的转了转眼珠子,道:“大王!杀鸡焉用牛刀,陈东不过是个萨摩岛的二头领,大王只要舍得花些银子收买萨摩岛主,陈东还不手到擒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徐海心道:“陈东信上约定麻叶在华亭接洽,老子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按照翠翘的法子抓了陈东!”念及到此,他开怀笑笑,刮了刮翠翘的鼻子,赞道:“没想到你这小妮子还挺聪明的!” “那当然!”翠翘翘起嘴角得意道。 徐海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累了!老子该睡觉咯!” 绿珠撇嘴道:“大王你还没脱衣服呢?” 片刻,徐海打起了呼噜。绿珠与翠翘笑靥如花,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躺下安睡。 第二天正午,徐海准备了美酒,请戴冲霄、蒋洲吃烤全羊。 蒋洲一个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丝毫不讲客气。 徐海一脸笑意,问道:“蒋先生,羊肉还合口味吗?”|蒋洲喝了口羊杂碎汤,高兴道:“肉质鲜嫩,口感美味!” “先生喜欢就多吃点!” “饱了!”蒋洲擦了擦嘴,道:“徐将军!在下见你眉头紧锁,面色黯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徐海摆出一脸苦相,皱眉道:“蒋先生明知故问嘛!” 蒋洲思量片刻,看着徐海说道:“徐将军是担心陈东会背后捅刀子!” 徐海颔首道:“陈东与麻叶约定在上海县的叶子岛会合,图谋害老子!”他顿了顿,又道:“老子想向朝廷借几条船,派人先埋伏到叶子岛,抓了陈东!” 蒋洲面有难色,坦言道:“徐将军的心情在下能够理解!只是?” 徐海不耐烦道:“先生说话爽快点!” “在下也做不了主!”蒋洲搪塞道。 徐海怒形于色,呲牙道:“蒋先生!朝廷还是信不过老子!” 蒋洲急忙安慰道:“徐将军忠心耿耿!在下可是看在眼里!”又进言道:“徐将军!你若能亲自派徐大公子去杭州向胡总督借调船只,必有十分把握!” “那不是让老子的儿子去做人质!”徐海差点脱口而出。他不太善意的瞅着蒋洲,又慈眉善目看看徐洪。 徐洪抱拳道:“父亲!孩儿愿意去杭州走一趟!” “有种!不愧是爹的好儿子!”徐海侧目望向蒋洲,拱手道,“蒋先生,犬子就拜托你多照料了!” “徐将军尽管放心,在下一定保证公子在杭州毫发无伤!”蒋洲允诺道。他和戴冲霄借口说上茅厕知趣的出了营帐。徐海告诫儿子万事小心,徐洪嘱咐父亲注意身体。 徐洪到了杭州,向胡宗宪说明了来意。胡宗宪一诺千金,答应借五十条船只给徐海。不日,浙江水师的五十只船抵达了乍浦港口。戴冲霄与徐海交接完毕,徐海率领所部乘船朝叶子岛进发。戴冲霄统领的明军则驻扎在乍浦大营,表面说帮助徐海守营,实则是监视徐海所部余下的倭寇。 话说陈东有了如意算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犬养川雄出兵与麻叶合谋干掉徐海。这日,天高云淡,海风轻拂,一支由五十艘八幡船组成的舰队缓缓的驶离了萨摩岛。舰队航行了半月之久,到达了江苏海域。川雄行事谨慎,选择了在离叶子岛还有十余海里的龟岛安营扎寨,又安排细作装扮成渔民去叶子岛打探情况。 细作划着小船到了叶子岛,刚一登岸就被徐洪逮了个正着。徐洪押解细作到叶子岛上最大一个洞窟,这个洞窟正是徐海的秘密营地。 徐海面部可憎,目光如刀注视着细作,喝道:“现在不是捕鱼时节,你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来叶子岛干嘛?” 细作灵机一动,脱口道:“大王!我误打误撞才来到贵宝地的!” 徐海冷冷一笑,厉声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啊!上刑!” 细作见了夹棍立刻毛骨悚然,张口便道:“大王!小人招了!” “说吧!” “小人是萨摩军团的的小卒,是犬养川雄和陈东派我来叶子岛打探消息!”他抬头瞄了眼徐海,恭敬道,“大王想必是麻叶吧!” 徐海爽朗笑笑,心道:“陈东果真是想谋害老子!”他令道:“来啊!把此人拖出去砍了!” 侄子徐通望了眼伯父,忙道:“慢!”他走到伯父跟前,耳语了一番。 徐海恍然大悟,忖道:“通儿这个计策,翠翘也给老子说过!差点误了大事!”这会,细作一个劲磕头求饶。 徐海敛容,又道:“老子可以饶你不死,不过你得给我带个话给犬养川雄!” “小的一定照办!”细作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连连点头应道。 徐海大声道:“你告诉犬养川雄,就说徐海想跟他做个买卖,只要他肯交出陈东,老子就给他一万俩银子!” 细作如梦初醒,暗道:“原来他是徐海!”又乖巧道:“小的一定一字不差告诉我家主人!” “好!”徐海又恐吓道,“此事如果让陈东知道了,老子要你不得好死!” “明白!明白!” “滚吧!”徐海大手一挥。 细作急忙站起来,像过街老鼠夹着尾巴跑了。划船回到龟岛,他将徐海的话转告了犬养川雄。犬养川雄考虑再三,觉得这笔买卖划算,故又派出这名细作到叶子岛。徐海见了细作认为有戏,大喜,询问来意。细作转达了犬养川雄的意思。原来犬养川雄希望徐海能先给五千俩银子作为酬金。徐海二话不说,让侄子徐睿备了银子搬上了细作的小船。细作把银子带回了龟岛。犬养川雄欣喜若狂,当日乘陈东午睡时抓了他,并五花大绑将其送到了叶子岛。徐海见了陈东,奚落一番,并道出了前因后果。陈东面色凄然,概叹技不如人。徐海抓了陈东,急于邀功,派了一队人马将陈东押送杭州。 第129章 上峰施压 桐乡被围,赵文华算是见识了倭寇的彪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吃一堑长一智,回到杭州后,他不再过问倭寇事宜,全权交由胡宗宪处置。赵文华有俩个爱好,一是斗蛐蛐,二是喜欢女人,胡宗宪深谙官道,则投其所好。这日傍晚,赵文华在西湖边散步,无意中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他疾步回府,马山召见胡宗宪。 胡宗宪珊珊来迟,见赵文华脸色铁青,惶恐道:“尚书大人召见下官有何要事?” 赵文华踱步走到他跟前,狐疑的注视着他,敲打道:“胡宗宪,你好大的胆子啊?” 胡宗宪愕道:“下官愚钝,望大人名言?” 赵文华气得直跺脚,冷冷道:“胡宗宪,你还给我装糊涂!” 胡宗宪细细一想,暗道:“大人莫不是知道我抓住了陈东、麻叶和辛五郎三个倭寇头子,怀疑我与他争抢功劳!”他急忙躬身,自责道:“大人!下官了然了!”又道:“下官擒住了麻叶、陈东和辛五郎,没有及时禀报大人,失职失职!” 听了这通马屁,赵文华舒心许多,看似无意却似有意道:“胡大人功盖千秋,他日必定在我之上啊!” “不!不!”胡宗宪额头直冒冷汗,心知功高盖主可是没有好下场。他圆滑道:“能抓住三个巨寇,乃是大人领导有方。下官岂敢领功!” 赵文华莞尔一笑,上前拍拍胡宗宪的肩膀,笑道:“胡大人,本官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狡黠的瞅着他,正色道:“只要你站好队,他日辉煌腾达指日可待!” “下官明白!” 赵文华面露杀机,手做出刀状在脖子上一抹,呲牙道:“对待倭寇一定要斩草除根!” 胡宗宪虽不苟同他的说法,但摄于威势只好连连点头。他走出别院,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思量道:“目下,陈东抓了,也用不上麻叶了!与其授人以话柄惹祸上身,还不如早早将他二人下狱!”他回到都督府,密令卫兵将麻叶抓了押入大牢。 大牢里阴暗潮湿,潋滟的火光像魔鬼一样张牙舞爪的跳动,死一般沉寂的地牢里又迎来了一位新客人。“铛铛”铁链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引起了一阵躁动,死囚们纷纷涌到牢门边,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这位新人,全是幸灾乐祸。麻叶被关押进了大老最深处。他安静的蹲坐在牢房靠窗的一个角落里,窗外摄入一块明亮的光影。 “嘿!哥们,你犯什么事进来的!”隔壁牢房传来了一个声音。 麻叶也不理睬他,蒙头倒下来呼呼大睡,心中却有一番苦水,虽然早已预料胡宗宪会卸磨杀驴,但不曾想来得这么突然。一觉醒来,已是开饭时间。 卫兵一个个点名,他已经走到牢房最深处,“辛五郎、陈东、麻叶”。话音刚落,三人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不约而同道:“你们怎么也进来了!” 卫兵厉声道:“安静点!”然后在每个牢门边放了一碗残羹冷饭。 陈东仰天长笑:“没想到,我们三人今天在这又聚首了!” 麻叶亦苦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辛五郎黑着脸,颓丧道:“你们汉人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陈东调侃道:“徐海若是也进来,那就真凑齐一桌马吊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一提到徐海,麻叶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马吊!什么的干活!”辛五郎问道。 麻叶道:“说了你也不懂!” 陈东愤愤道:“麻叶!你个王八蛋,老子可被你坑苦了!” 麻叶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无辜道:“陈东,你这话可不中听,我可没害你!” “你若不写信给我,让我和你一起除掉徐海,我也不至于被抓进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陈东述说道。 “我没给你写信!”麻叶死不认账,心里却暗笑道:“老子要死,也要拉你垫背!” 陈东深深吐了吐气息,道:“罢了!看来我们倭寇已经气数已尽咯!” 辛五郎面如死灰,道:“你们汉人一个人是条龙,一群人就是虫!个个心怀鬼胎,我的跟着你们悔死了!” 麻叶讥笑道:“辛五郎!你就不要抱怨了!多说无益!” 陈东也平和道:“活一天算一天,这些年老子当倭寇,吃香的喝辣的,也满足了!” 麻叶目光深邃望着窗外那片蓝天,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东,若是当年我们老老实实做个渔民,不跟着汪直当倭寇,会是什么样?” 陈东微微一笑,讽道:“麻叶,你以前呼风唤雨时可没想安分当个渔民!现在要死了,倒是后悔了!” 麻叶深吸一口气,身体依靠着墙,忽然一只老鼠从脚边溜过,道:“这话有道理!现在我们深陷牢狱,却不及一只老鼠自在了!”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陈东坦然道,“我还是宁可做个人,即使不能名留青史,也能遗臭万年!” 辛五郎插不上嘴,索然无味道:“我的,睡觉了!” 陈东、麻叶笑笑,二人又一同聊起了过去当倭寇的点点滴滴。 第130章 招安徐海 “驾!驾!”一人策马扬鞭进了杭州城直奔都督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一个多月,徐海已派出了四路人马到杭州,询问朝廷何时对所部进行正式的招安。徐海人多势众,万一前往杭州是假,岂不是引火烧身。二则,赵文华桐乡被围受辱,一心想杀了徐海,这势必影响大局。一筹莫展之际,胡宗宪想到了足智多谋的蒋洲,立刻命人去请。蒋洲火急火燎赶到都督府。胡宗宪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蒋洲出谋划策,给胡宗宪出了俩条计策,第一条:徐海真心归降,可上报朝廷赐其官位,收编属下倭寇;第二条,徐海有二心,戚继光、俞大猷俩部和浙江守军可一举歼灭之。胡宗宪权衡左右,听从了他的计策,写了信命人送去乍浦。 徐海看过胡宗宪书信,高兴得几晚都没睡好,有时候做梦都笑醒。他感怀自己当了大半辈子倭寇,如今金盆洗手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官,反倒光宗耀祖了。养足了精神,徐海命令所部人马整顿军容,前往杭州。倭寇并不急于行军,一路长驱直入。过了海宁,戚继光部如同牛皮膏一样,一直紧紧跟随徐海部倭寇,并友好的保持三里远。徐海倒也没多想,所部真倭头领广田次郎、松岗毅和武藤章心里却不踏实。 没几日,大队倭寇拍马杀到,兵临杭州城下,行人望风而逃。守城官军手足无措,急忙关闭城门,拉起吊桥,下令弓箭手、投石兵严阵以待。 卫兵仓皇的跑回都督府,禀报了倭寇事宜。胡宗宪听了脸色骇变,掐指一算徐海提前一天到了。正值苦恼之时,蒋洲如及时雨至。 “宗信,徐海冒失而来,该如何应付?” “既来之则安之!都督只需大方迎接徐海便是!” “他手下有一万之众,大意不得?”胡宗宪焦虑的看着他,沉声说道。 蒋洲莞尔一笑,道:“都督大可放心!我杭州城有三千守军,戚将军所部有五千人马!徐海若敢妄动,占不了便宜!” 胡宗宪苦着脸道:“宗信,戚继光远在海宁?” “请都督恕罪!前几日,在下曾修书一封予戚将军,徐海人马一过海宁,戚家军必须紧紧跟随,威慑倭寇!” 胡宗宪舒展笑颜,赞道:“宗信真乃在世诸葛亮啊!” “都督过誉了!”蒋洲摇摇头,又道,“都督!我先去见见徐海,安抚其心,免得多生事端!” “甚好!” 日头如同一个火球烘烤着大地,全身披挂的徐海骑着高头大马,时不时擦一把头上的汗。一转眼过去了半个时辰,他感到惴惴不安,心里有了想法,忖道:“朝廷莫非不想招安老子了,赚我来此一举歼灭!”他勒住马头,回头望望旌旗招展的戚继光部,又嘀咕道:“若是要剿灭老子,为何又迟迟不动手!”思量再三,他决议退兵二十里以观后效。正欲发令,只见吊桥缓缓放下,城门也一点点扒开了。 约莫一炷香功夫,一队英姿飒爽的官军杀出,分列城门俩旁站好。不一会儿,一脸轻松的蒋洲走了出来。徐海这才吃了定心丸,翻身下马,连忙整理衣装,大步上前迎他。二人寒暄一番。 徐海一脸不悦,冷眼瞅着蒋洲,质问道:“蒋先生,老子一到,守军就平白无故把城门关了,是何居心?” 蒋洲与他对视一眼,摇着头笑道:“徐将军!你进兵神速,提前一日到了!” 徐海一琢磨,一拍脑门道:“是啊!”又道:“择日不如撞日!迟早都得接受朝廷招安,今天明天,老子倒无所谓!” 蒋洲颔首道:“胡总督也是这么个意思!”片刻,又故作矫情道:“只是朝廷隆重的招安仪式怕是来不及办了!” 徐海倒也爽快,咧嘴笑道:“老子真心投诚,那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希望朝廷能善待我和所属部下!”此话一出,站在身后的广田次郎、武藤章和松岗毅面面相觑,有种被出卖的感觉,但又隐忍不能发。 “那是当然!”蒋洲在前引路,摆手道:“徐将军!请!” 蒋洲和一队官兵在前开道。徐海领着所部真倭及亲兵护卫,全副武装,腰悬佩剑,大摇大摆进了杭州城。百姓们又恨又怕躲得远远的,窥测着这群奇装异服的倭寇,议论纷纷。一时之间,流言蜚语在杭州城满天飞。 蒋洲、徐海和一众倭寇进了都督府。偌大的都督府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大堂中央,胡宗宪如一尊佛稳稳安坐,面色威严,眼神和悦。徐海见他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心道:“此人必是胡宗宪!”他平时大大咧咧,到了这场合还是知晓分寸,叩首道:“罪人拜见总督大人!”众倭寇如法炮制,霎那间,声震四方。 胡宗宪剑眉一挑,急忙站起箭步相迎,刚一靠近徐海,一股狐臭味扑鼻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双手扶起徐海,笑道:“久闻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勇武!” 徐海抬头示弱的看着他,面露愧疚之色,道:“鄙人罪孽深重,望朝廷既往不咎!善待我等!” 胡宗宪敛容,面朝北方,拱手正色道:“当今圣上仁厚有德,深知倭寇之乱并非全是你等罪过,朝廷自有失察疏忽之过!今日,徐将军真心投诚,还望戴罪立功!” “徐海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徐海表决心道。 这话听着舒服,胡宗宪开怀笑笑,朗声道:“徐将军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本督已在西湖楼摆宴为你等接风洗尘,请!” “谢谢都督!”徐海点头哈腰道。一双眼睛贼溜似的四顾,像在找什么。蒋洲察言观色,猜想他是在找自己的儿子徐洪,故命人把徐洪接到西湖楼。到了西湖楼,父子二人见了面,徐海差点老泪纵横。是夜华灯初上,胡宗宪和各级文武官员与徐海及所部属下把酒言欢,个个喝的烂醉如泥。 次日一早,徐海喝了醒酒茶,来到偏厅与胡宗宪共进早膳。 桌上有皮蛋瘦肉粥、油条、小笼包、豆浆、松花糕和咸菜。 胡宗宪吃饱了喝了口茶,问道:“徐将军!还吃得习惯吗?” 徐海满意的点点头,诚然道:“这些年风餐露宿,还真没安生吃过早点!” 胡宗宪莞尔一笑,道:“徐将军慢慢就会习惯的!” “嗯!” 胡宗宪忽然脸色一变,明知故问道:“徐将军!你一众部下还在城外吧?” 徐海抱拳道:“是!属下静候总督大人发落?” 胡宗宪挑眉道:“来人啊!” 一亲兵快步进了偏厅。 “速速发送干粮去徐将军大营!” “遵命!”亲兵领命而去。 徐海一脸感激,道:“徐海谢过总督大人!” 胡宗宪浅浅一笑,道:“你我以后即是同僚,不要说这般客套话!”敛容又道:“徐将军部众过万,驻扎在杭州城外怕有不妥?” 徐海面色狐疑,蹙眉道:“总督大人的意思是?” “徐将军不要误会!”胡宗宪解释道,“徐将军部众太多,在杭州城外不便驻守,二则我担心会引起城内百姓恐慌!” “总督大人言之有理!”徐海知趣道,“大人以为安置在何处最好,徐某照办便是?” 胡宗宪思量片刻,道:“离杭州城不远有一沈庄,徐将军可将所部人马先安置在那,如何?” “好!”徐海点点头。 胡宗宪和徐海商议全权授意蒋洲负责营寨迁移,徐海担心属下部众不听指挥,又让徐洪、徐睿从旁协助。蒋洲和二人到了倭寇大营,集合全部人马,将汉人分成一部,将倭人分成另一部,然后分批撤离。一万多倭寇井然有序的从杭州城外撤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倭寇撤走了,百姓们也不再提心吊胆。蒋洲未雨绸缪,担心倭寇在沈庄为非作歹,让戴冲霄带上银子先走一步,提前迁走当地村民。 沈庄有河,把庄子分成东西俩部分,河面上有三座浮桥连接两岸。倭寇进了沈庄,已是人去楼空。根据部署,汉人于河西安营扎寨,倭人居河东安营扎寨。一切就绪,蒋洲秘密的安插了三个细作在倭人大营。安置妥当,蒋洲回禀了胡宗宪和徐海。徐海心系部下,上报胡宗宪要求回沈庄。胡宗宪自然应允。 徐海前脚刚走,赵文华后脚就赶到了都督府。他严厉斥责了胡宗宪,并勒令其设法杀掉徐海并歼灭其所部倭寇。 胡宗宪如坐针毡,杀了徐海,自己成了出尔反尔之人,更有可能影响招安汪直,破坏了当前的大好局势;不杀徐海,触怒了赵文华则自身难保。他左右为难,只好问计蒋洲。蒋洲胸有成竹,只说了四字自相残杀。 第131章 倭人倒戈 徐海等一众倭寇和向导策马到了沈庄,见东西俩岸各有一营隔水相望,甚为不悦。徐海立即叫来儿子询问为何如此安营。徐洪据实作答,表明这是蒋洲的意思。徐海与蒋洲打过几次交道,心想以后又是同僚,权且卖个人情予他,故没有将东西二营合并一起,只是下令侄子徐睿再搭设几座浮桥,利于二营来往联系。 翌日晌午,天气燥热,汉人、倭人纷纷在河里洗澡。恰当此时,远处扬起了漫天的尘土,俞大猷和戚继光骑着高头大马,带领一队官军、厨子,赶着活猪活羊,用驴车着上好的美酒进了西营。 徐海与二人交过手,自然认识俞龙戚虎。他见了这架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亲迎二人入帐,落座看茶,又定睛瞅着他们,道:“二位将军!你们又送猪羊又送酒,徐某受之有愧啊!” 俞大猷捋捋胡须,朗声道:“徐将军!你我以前是对手,免不了兵戎相见。如今成了同僚,老夫和戚将军一合计,就不请自来,希望大家喝了酒共释前嫌!” “不打不相识嘛!”徐海爽朗笑笑。 忽然,戚继光沉下脸,愁道:“徐将军!我与俞老将军来得匆忙,带的活猪活羊怕只够西营的兄弟吃,这该怎么办?” 徐海也没多想,摆手道:“不碍事!”侧目扫了一眼徐睿,吩咐道:“睿儿,马上命人烧过煮水,准备盐巴佐料!” “是!伯父!”徐睿急忙出了营帐,安排诸事。 是夜,西营篝火浓浓,官军与汉人倭寇打成一片,喝酒吃肉,划拳唱歌,好不热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东营的倭人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早早闷头睡了。 过了三天,戴冲霄又带上一群妙龄女子进了西营。这些女人个个身怀绝技,或能弹奏乐器,或能歌善舞。徐海询问一二,得知是胡宗宪精心安排,让这些女子前来为西营的弟兄们解解乏。当晚,西营歌舞,吹箫弹琴,狂欢至深夜。 西营汉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东营却死气沉沉,可谓冰火两重天。驻扎沈庄后,徐海很少去东营走动,日日与翠翘、绿珠寻欢作乐。东营主事的武藤章、广田次郎和松岗毅极为不满。这日,三人聚在一块喝闷酒。 武藤章一张臭脸,忿然道:“徐海君大大的不厚道!” “汉人有个成语过河拆桥!”广田次郎泯了口酒,吐槽道,“他现在要做大明朝的官老爷了,顾不得我们了!” 松岗毅扔了几颗花生放嘴里,没嚼出什么滋味,忧心的瞥了二人一眼,狐疑道:“明军把汉人分到了西营,把我们倭人分到东营,肯定别有用心!” “大明朝之所以把我们安置在沈庄,是因为还不完全信任徐海!”武藤章一语道破。 广田次郎怅然道:“可惜徐海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松岗毅骇道:“徐海会不会为了取信明庭,把我们给卖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露出紧张起来。 武藤章不敢往下想,祈望局势并不会向松岗毅所说的形势发展。他机敏道:“不可妄下结论!我们得再观察些时日,或许这是明军故意为之,让我们自相残杀呢!” “嗯!”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交换了眼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干!”广田次郎举杯邀道。 一杯下肚,武藤章怂恿道:“松岗君,你唱支歌助助兴?”话必,连忙拍手。 松岗毅莞尔一笑,道:“那我就唱一首!”他清了清喉咙,歌道:“樱花啊\/樱花啊\/暮春三月晴空里\/万里无云多明净\/花朵烂漫似云霞\/花香四溢满天涯\/快来呀\/快来呀\/同去看樱花!” 安静了五六日,俞大猷部、戚继光部和戴冲霄一军来势汹汹,陆续于沈庄外围集结。 徐海疑心重重,立马赶到官军大营质问意欲何为。三部人马统一口径,回之是胡总督的部署,要求徐海部人马加速与官军融合,重新整编。徐海一眼看出,这明摆着是想分化自己的人马,出言婉拒。后来数日,所部加紧练,以防不测。 河东附近有一山,名冬瓜山。站在山上居高临下,沈庄全貌尽收眼底。连日来,官军每过俩个时辰,就有一队人马登高侦察。与此同时,三部官军渐渐移师东营外围,行迹十分可疑。 徐海洞若观火,见官军兵锋指向了倭人,稍稍宽心,竟有点幸灾乐祸。兔死狐悲,徐洪、徐睿深感不安,劝诫他前往东营,团结倭人,共同防御明军。徐海恍然大悟,携二人刚一出账,迎面撞见了蒋洲。徐洪、徐睿不太善意的睹着他。 蒋洲脸带笑意,问道:“徐将军,这是要去哪啊?” 徐海坦荡道:“老子想去东营走走!” 蒋洲暗道:“还好来得及时!”又蹙眉道:“徐将军!在下正为东营的倭人发愁呢?” 徐海是直肠子,咧嘴道:“此话怎讲?” “西营的弟兄都是汉人,归降朝廷不是问题!而东营的倭人恐怕不肯归降?”蒋洲摊开手,为难道。 徐海皱了皱眉头,道:“他们图财,朝廷赏他们些银子,拨几十艘船给他们,让他们回日本吧!” “甚好!甚好!”蒋洲颔首道。他又拉着徐海走回了大帐,谄笑道:“徐将军!在下知道你在此处寂寞难耐,特意从杭州带了俩个漂亮姑娘来伺候你!” 徐海露出一脸笑,道:“先生待我不薄啊!” 片刻,徐洪跟进了大帐,问道:“父亲还去东营吗?” “明日再说!你且退下!” 徐洪很是郁闷,双目瞪了蒋洲一眼,负气冲出了大帐。 徐海忙赔罪道:“先生莫生气!老子这儿子就是不懂规矩!” 聊了一会,蒋洲出了营帐。约莫一杯茶功夫,他带着俩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了。徐海猴急,冲上前一把抱住俩个美人,张嘴便亲。蒋洲见状,识趣的退了出去。 “徐海联合官军歼灭真倭”,这条流言已在东营传开了,倭人个个人心惶惶,躁动不安。这日,广田次郎、武藤章和松岗毅聚首碰头,商量对策。 松岗毅情绪激动,道:“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武藤章谨慎道:“此消息没有查出源头,不可轻信!” 松岗毅条分缕析道:“先有官军厚待西营,无视我东营。后官军驻扎沈庄外围,并派人登冬瓜山观测地形。种种迹象,表露官军和西营将有所动作!我们不得不有所提防!” 广田次郎拍案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松岗毅目露杀机,面如恶鬼。 武藤章长叹一声,道:“你们决定何时下手!” “就在今晚!” 当日下午,东营倭人开始擦拭武士刀,偷偷在树林演练阵形,又一个接一个在浮桥上行走。明军细作洞悉了这些情况,天黑之时乘着夜色偷出东营,跑回了明军大营,将所有情况呈报给俞、戚和戴三位将军。官军全副武装,提前吃了干粮,静候东营发难。 下半夜,东营倭人分批渡河。武藤章一声令下,箭如雨下,西营顿时燃气了大火。徐海从睡梦中惊醒,起初还以为是官军偷袭,嘴里骂个不停。他披好铠甲,出了大帐,见是东营兵变。他提刀厮杀,大腿还中了一箭。 倭寇激战正酣,官军坐收渔利。三位将军,各领一军斜刺里杀出,其中戴冲霄部少林僧兵最为勇敢。东营立刻败退,误以为官军前来为西营助阵。徐海大喜,也以为官军帮村他对付倭人,拼了老命追杀倭人。不料,官军不分真倭假倭,统统格杀勿论。徐海脸部、头部和手上中了数刀,仰天长啸:“胡宗宪,老子信错你了!”他一头跳入河水里,自溺身亡。徐睿、武藤章、广田次郎和松岗毅奋力劈杀,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倭寇死得死,伤的伤,徐海部覆灭。 第132章 最后日子 沈庄一役,徐洪被生擒,带着手铐脚镣送到了死牢。天气转凉了,不见天日的死牢更加阴冷潮湿。来了新伙伴,死囚们一如既往的起哄鼓噪,也算是自己生命最后时刻的狂欢。徐洪步步沉重,将至死牢尽头,一抹光线投射在脸上。 麻叶、陈东和辛五郎游目望去,见是徐海的儿子徐洪,幸灾乐祸的大笑一阵。 徐洪冷若冰霜,全然没有心情环顾他人。他只恨父亲受了蒋洲蛊惑,方才落得今日之下场。 麻叶咧嘴道:“我说什么来着,迟早要凑齐一桌马吊吧!” 陈东奋力拍掌,嘲笑道:“欢迎徐大公子前来视察!” 徐洪听着声音耳熟,目光凶悍的扫视左右,瞧见了人影,却看不清模样。 麻叶、陈东急忙凑了过去,齐声戏谑道:“大侄子,还不叫叔!” 徐洪不屑的瞥了二人一眼,一坐下,兀自没有吭声。 “徐大公子,你爹都要当大官了,为什么你还会锒铛入狱!”陈东一句话飘了过去。 麻叶阴险笑笑,胡诌道:“虎毒不食子,徐海是个官迷,把自个儿子都送进来了!真是明廷的好狗啊!” 辛五郎没有二人那么多花花肠子,直言道:“徐海死啦死啦的!”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话像把刀子直戳心窝。忍耐多时的徐洪如爆发的洪水,谩骂道:“你们三条老狗,能不嚷嚷吗?” 陈东冷笑着道:“哟!发脾气了!” 麻叶长叹一声,诚然道:“你爹鬼迷心窍,错信了官军!不但坑苦了我们,最后还不是让胡宗宪等人给算计了!”话必,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只老鼠迅疾的从徐洪眼前溜过,说时迟那时快,他动如脱兔,手疾,运掌一削,老鼠被打到了墙上死了。他这一举动,算是一种无声的发泄。 陈东又道:“徐大公子,想开点!我们四人一起上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寂寞!” “老子不怕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徐洪虎躯一震,凛凛道。他双目充血,只恨再无机会手刃胡宗宪、蒋洲、戚继光和俞大猷等仇敌。 “安静点!”衙役大步流星走过来,凶神恶煞道。 “老子都要死的人了,还不让我嘴上快活快活!”陈东恼怒道。 衙役用手指了指四人,愤然道:“你们这几个王八蛋,千刀万剐、下油锅都不为过!” 陈东气得一脸煞白,麻叶倒很坦然,平静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陈东,你犯不着与他置气!”他一头栽倒在地上的稻草上,作睡卧状,懒懒道:“没多少日子活了,我得睡足了去死!” 徐海自尽死了,麻叶、陈东和辛五郎三个倭寇头子全部缉拿归案。赵文华欣喜若狂,大摆宴席与胡宗宪一众官员足足庆贺了三日。他又急于邀功,写了本奏章上报朝廷。嘉靖皇帝大喜,祭坛告祖,并对赵文华和胡宗宪等各级官员论功行赏。 寒风凛冽,雪花漫天,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这般寒冷的天气,若在往年,路上根本见不着什么人。这日,杭州百姓,上到八十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全部倾巢而出。原来今日是处决倭寇头目的日子。 大队官军开道,赵文华骑着马缓缓前行,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四辆囚车轧着雪,留下俩道深深的褶子。麻叶、陈东、辛五郎和徐洪面容憔悴,身体也消瘦了许多。他们头上堆满了白色的雪花。天寒地冻的,行进着实困难。约莫一个半时辰,才到刑场。 半晌,四个倭寇被押卸上了断头台。陈东死活不肯跪,终被打折了腿。徐洪痛骂胡宗宪直娘贼。辛五郎欲哭无泪。麻叶苦笑不语。时辰一到,赵文华抄起令牌,喝道:“斩!” 话音刚落,并排而立的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溅当场,四个为祸多年的倭寇头领身首异处。 李小凤得知倭寇头领被处决了,以为可以见着哥哥了。她和刘富贵兴高采烈的赶到都督府,见到了胡宗宪,问他李小龙身在何处。胡宗宪知她思哥心切,没有告诉她真相。几个倭寇头子被杀,如今他也不能掌控招降汪直的事情到底会发展成怎样,只骗她李小龙有军务在身,半年后才能回杭州与她相见。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过年了,雪花依然在飘,寒气却渐渐消退。各家各户,挂起了灯笼,贴了新春联。大人小孩都换上了新衣裳。傍晚时分,炊烟袅袅,每家每户都在准备年夜饭。孩童们四处串门,只为能多讨几个糖果糕点吃。“啪啪啪!”响起了炮竹声,迎接新年的到来。 总督府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李小凤和刘富贵也在,赵文华早回了京城,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胡宗宪站起,举杯道:“各位同僚、朋友新年好!” “总督大人新年好!” 众人一饮而尽。 胡宗宪又举杯道:“过去这一年,我们成功歼灭了徐海、麻叶、陈东和麻叶四部倭寇,诸位同僚居功至伟!胡某为你们感到骄傲!干!” “全赖都督大人领导有方!” 众人又一饮而尽。 胡宗宪再举杯道:“辞旧迎新!现今倭寇只剩汪直一家独大,寄望来年我们能荡平宇内,还天下太平!” “属下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众人喝了第三杯。 酒过三巡,胡宗宪吃了口菜,又单独向蒋洲、戚继光、俞大猷、戴冲销和陈可一众谋士武将敬酒。吃了年夜饭,官员们热热闹闹看了场戏。过了年,众人获得了十天宝贵的休息。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久居室内的百姓们开始出外活动,有踏青的,有放风筝的。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卫兵们更是疏于练习,目下军营里一片热火朝天。胡宗宪亲自坐镇,俞大猷、戚继光和戴冲霄练阵型,苦练武艺。 第133章 振臂一呼 火焰岛码头,毛海峰匆匆下了船。他脸色极为难看,双目无光,健步如飞赶到聚义堂。 汪直瞧见他回来,很是高兴,急切道:“峰儿,你可算回来了!” “义父!”毛海峰喘着粗气叫了声,落座喝了一大口茶。 汪直冷静的瞅着他,问道:“消息属实吗?” 毛海峰黯然的点点头,述说道:“年前,徐洪、麻叶、陈东和辛五郎在杭州乱葬岗被就地处死。徐海、犬养三郎也战死了!” 昔日并肩作战的朋友死了,汪直叹了叹气,不断的抽着旱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他疑惑道:“传言徐海早已归降了朝廷,为何官军还要痛下杀手?” “徐海部倭人发动兵变,官军不明实情,只好全部斩杀!”毛海峰脸色凄然,惋惜道,“徐海无辜受了拖累!” 许是抽烟过猛,汪直不禁咳嗽了几声,老泪都被了出来。他感觉头有些胀疼,用手揉了揉。半晌,怅然道:“胡宗宪果真有点手段!” 一旁沉默多时的常天麟突然大笑,挑眉道:“大王!徐海几人一死,各部倭寇群龙无首。我们不如振臂一呼,招揽其旧部,壮大自己实力,与官军分庭抗礼!” 毛海峰一脸踌躇,道:“义父,这么做恐怕不妥吧!” 常天麟立时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哂道:“人家徐海部众过万,上了岸投诚,最后不还是落得身首异处!毛兄弟,你就不要对明廷抱什么幻想了!” “天麟所言极是!”汪直双目闪闪生辉,让人不寒而栗,吩咐道,“峰儿,你马上写封信给蒋洲,质问朝廷为何杀了降附的徐海?” “是!义父!”毛海峰领命自去。 毛海峰一走,汪直思忖道:“老夫得给朝廷点颜色瞧瞧!”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常天麟和叶碧川二人,正色道:“叶碧川听令!” “在!” “从今日起,练兵马,随时待命!” “属下遵命!” “天麟,你放出风去,说老夫要为徐海等人报仇雪恨,收编其各部人马!” “是!大王!”常天麟展颜笑道。 消息传遍各岛各部,旧主惨死,残余倭寇念及旧主恩情,正愁势单力孤难以报仇,汪直大举义旗,云集响应,乘船奔赴火焰岛。一直拘禁在火焰岛的李小龙坚持每日早晨爬山练武。最近这些日子,他登上五峰山顶,偶然察觉军港码头多了许多八幡船只。这日,他打晕了看押自己的倭寇,换了衣服,偷偷摸摸的溜到西边码头,正巧又有一只船队泊岸。船队指挥舰的桅杆上挂着一面大白旗,写着五个大字赫然醒目,“为麻叶报仇”。李小龙暗自窃喜,心道:“想必是麻叶被官军杀了!” 大队人马下了船,李小龙拉上一个,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啊?” “我们岛上九百多个弟兄全到了,就是要杀了胡宗宪这狗贼,替我们已故大王麻叶报仇雪恨!”倭寇愤愤不平道。 “哦!”李小龙佯装同情的应了声。 约莫半个时辰,停靠在码头的另外几艘大船依葫芦画瓢,也在桅杆上升起了大白旗,也写着字“为徐海报仇”、“为犬养三郎报仇”、为“辛五郎报仇”等等。李小龙欣喜若狂,咕哝道:“如此说来,徐海等人全部被我军给剿灭了!”高兴过后,忐忑与不安萦绕心头,暗道:“汪直本要接受招安,如今招揽几部倭寇残余,定是有所动作,报复我军!”思量于此,倒吸一口凉气,心情甚是急躁惶恐。他镇定心神,嘀咕道:“我得想办法回去!马上、立刻得回去!把汪直的阴谋提前告诉总督大人!”自己孤身一人,划船到杭州得花多少时日,他眼神中透出一丝丝绝望,索性把心一横,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天色渐晚,李小龙偷了罗盘针和几袋干粮,跳上一条小木舟,划船离开了火焰岛。深夜时分,被暗算打晕的倭寇醒了,没见着李小龙大骇,急忙禀报常天麟。常天麟认定他必是逃跑了,派船只去抓捕。翌日清晨,倭寇逮着了李小龙,押回了火焰岛。常天麟生性残暴,用皮鞭抽打了他俩个时辰,又用烧红的烙铁烫他。解了气,常天麟示意部下吊死李小龙。千钧一发之际,毛海峰赶到了刑房,他这才逃过一劫。 第134章 欲加之罪 半月如白驹过隙,各部倭寇残余悉数到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汪直观察了数日,发现这些人毫无纪律,如同一盘散沙。他对各部人马重新进行整编,下大力气狠抓军事训练,采取优胜劣汰之策。短短三月,原来的乌合之众蜕变成一支虎狼之师。 这日,天气晴朗,海风策策。火焰岛军港码头旌旗招展,倭寇们全身披挂,队列齐整,五峰船队蓄势待发。 汪直登高而立,望着一个个倭寇方阵,声若洪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走四方。明廷借招安名义,诱杀我等战友兄弟!我们该怎么办?” “血债血偿!”上万倭寇声威震天。 片刻,一面“血债血偿”的大旗在五峰船队的指挥舰升起。汪直神情肃穆,大手一挥,令道:“出发!” 将令一出,倭寇鱼贯而入登船。五峰船队着上万人缓缓驶离军港,乘风破浪而去。航行了十多天,船队进入了浙江海域,直宁波。汪直化整为零,将五峰船队分成三部,伺机乘夜发动偷袭。是夜,汪直、常天麟和叶碧川从岑港东西南三面登陆,击退守军,疯狂抢劫。登岛前,汪直摒弃了“血债血偿”的旗号,告诫各部多抢钱抢粮少杀人。天明时分,所有倭寇撤离了岑港,开拔返回火焰岛。 岑港被劫,宁波府告急,八百里军情急报送到杭州,胡宗宪大惊失色。当初处决麻叶、陈东等人时,他已猜到会激怒汪直。收拾了情绪,立即召集文臣武将商议对策。众人聚集一堂,胡宗宪环顾四目,问道:“诸位,有何良策?” 戴冲霄请战道:“都督!末将愿率兵讨之!” 汪直可不是徐海之流,他极其狡猾,最善于以己之长攻人之短,五峰船队是他致命的利器。浙江水师屡遭重创,根本没战斗力可言。胡宗宪叹道:“你还没到,汪直就跑了!” 俞大猷剑眉一挑,献计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固守了!” “老将军言之有理!”胡宗宪正欲发令布防,一传令兵拍马杀到,呈报道:“都督!倭寇撤了!” 胡宗宪原以为汪直会拿下宁波,多抢些钱粮再跑,这突然一撤,反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北了。 片刻,蒋洲放声大笑。众人大愕,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如此紧急关头失态。不过胡宗宪看得明白,信任的睹着他,道:“宗信莫非看出了汪直意图?” 蒋洲敛容,断言道:“都督,汪直显然不想与朝廷为敌!”顿了顿,解释道:“只因徐海、麻叶等人一死,他有兔死狐悲之感,故而发难,炫耀一下武力!如果他诚心要兴风作浪,不会这般来去匆匆!” 胡宗宪颔首道:“有道理!”又道:“宗信言下之意,我们可继续招安汪直!” 蒋洲早有韬略在心,乘机一言道出:“都督!汪直势大,且深谙海防。朝廷若能收之用之,制定‘以倭制倭’的方略,我东南沿海可保太平!” “宗信所言深得我心!”胡宗宪展颜笑笑,忽又沉下脸,道,“目下局势,我等该如何打破僵局!” “在下愿去火焰岛走一趟!”蒋洲主动请缨道。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钦佩其勇气。 众人散了,胡宗宪单独把蒋洲叫到了书房,推心置腹的告诉他,皇上下了密旨,只要汪直肯归降,可委任都督一职。蒋洲深信不疑,自觉又多了一个说服汪直的筹码。他得了授命,策马疾奔至宁波府,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乘船前往火焰岛。小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漂泊了半个多月,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抵达火焰岛。刚一靠岸,船马上被扣了,蒋洲被倭寇押到了聚义堂。 汪直见了他,神情肃杀,兴师问罪道:“先生,为何欺我?” 蒋洲脸色平静,老练道:“汪船主,何出此言?” “还装糊涂!”汪直冷冷一笑,瞠目瞪着他,失望道:“老夫有心与朝廷和谈,无奈徐海的下场让人寒心!” “汪船主有所不知,徐海最后落得身首异处,完全是咎由自取!”蒋洲言之凿凿。 汪直岂会相信他的只言片语,哂道:“如今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 蒋洲忙解释道:“徐海管制部下不力,导致倭人兵变,官军迫不得已才出兵剿杀!”又叹息道:“徐海无辜惨死,我也很难过!” 汪直又质问道:“你们为何处死麻叶、陈东和辛五郎等人?” 蒋洲精芒扫了他一眼,惋惜道:“在下曾多次劝其归降,无奈这几人冥顽不灵,至死不愿归降,故而丢了性命!” “原来如此!”汪直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不予采信。忽然,话锋一转道:“先生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蒋洲并未正面回答,诚然道:“汪船主需好好珍惜今天的大好局面!”又道:“圣上有旨,汪船主若肯归降朝廷,将委任总督一职,同时担任东南沿海贸易大臣,全权负责海上贸易!” 汪家往上数三代,家里都没个当官的,何况是封疆大吏的总督。汪直怦然心动,脸上却不显山露水,道:“你这话只能骗三岁小孩子!” 这时,常天麟暴道:“大王,少跟他废话,直接砍了!” 汪直扫目瞥了他一眼,喝道:“休得放肆!”常天麟这才乖乖闭上了嘴巴。 见状,蒋洲揣摩汪直方才是故作姿态,下套道:“汪船主,降与不降!你可以行动示之,或杀了我,或与我同往浙江!” 汪直莞尔一笑,心道:“好一张利嘴!”斡旋道:“先生远道而来,先下去休息吧!”俩个喽带走了蒋洲。整整三天,汪直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放手一搏,接受招安。他派人从京都接回了毛海峰,又和蒋洲单独促膝长谈了一次,达成了共识:毛海峰、叶碧川和蒋洲先行,自己率五峰船队随后跟进。临行登船时,蒋洲放心不下,再三询问:“汪船主,意欲何时抵达宁波,朝廷好提前准备招安仪式!” 汪直掐指算算,很有把握道:“最迟六月二十四!” 一行人上了船,挥手与岸边的汪直等人作别。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小船在大海上航行了十多天,到达了宁波港。胡宗宪以礼相待,指派巡抚阮鄂前去迎接。原本胡宗宪是要亲自去宁波接洽毛海峰等人,但是由于朝廷对于招降汪直极为看重,派了巡按御史王固本监督此事,他只好留在杭州相陪。阮鄂安排毛海峰、叶碧川在宁波府衙门住下,好吃好喝供着,然后回杭州复命。 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临近六月二十四。总督府已派出了三批人马,询问蒋洲汪直归期。蒋洲一筹莫展,猜想:“许是汪直在海上遇到了风浪,所以耽搁了日期!” 这不,今日总督府又派人到了宁波,此人正是戴冲霄。他与蒋洲见了面,二人寒暄一番。 蒋洲脸色阴霾,道:“戴将军!我知道你此番来意!” 戴冲霄颔首道:“先生!汪直迟迟不归,朝廷派驻的巡按御史王大人很是不满,令我带你回杭州!” 蒋洲敏锐的嗅到此行凶险,无奈道:“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吧!” 二人策马回了都督府,拜见了胡总督与王固本。当时是,王固本不由分说:“来人!将蒋洲拿下!” 卫兵迟迟不动。王固本扫了眼胡宗宪。胡宗宪好生为难,看了看蒋洲,又瞅瞅王固本,不得已做了个手势。卫兵这才将蒋洲按倒在地。 蒋洲又冤又气,凛然道:“我一心为朝廷效力,为何这般待我?” 王固本目露杀机,理直气壮道:“蒋洲!今日就是六月二十四,汪直还没有到,你作何解释?” 蒋洲猜测道:“大人!海上天气变幻莫测,汪直的船队或许是遇上了风浪,耽搁了行程!” 胡宗宪帮村道:“王大人,蒋洲的话不无道理!” 王固本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二人意见,反道:“蒋洲,你是不是通倭卖国,汪直假意投诚,实则使诈再次发动偷袭!” 蒋洲苦笑道:“莫须有之罪!” “押入天牢,大刑伺候,看他招不招!” 胡宗宪脸色骇变,忙道:“王大人,剿除倭寇,蒋洲屡立大功!本官愿以乌纱担保,他绝不会出卖朝廷!” 王固本冷哼一声,提醒道:“胡大人好自为之,不要受了此人的蒙骗!” 胡宗宪自忖多言无用,愤而离去。次日,王固本和他一行人又马不停蹄赶到了岑港。此去岑港,特意带上了汪直的儿子。 第135章 汪直来了 蒋洲等人一走,汪直大刀阔斧的进行革新:一,汉人与倭人分开,采取以夷制夷,倭人被派驻火焰岛周遭,这避免了重蹈徐海覆辙;二,将搜刮多年集聚的金银财宝全部分给部众,以笼络人心;第三,不愿归降的常天麟和石武大领三千人马固守老巢。 近些日子,风很大。汪直观天象,料想是来季风了。眼见六月二十四已没多少日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硬着头皮,下令五峰船队出发。航行了大半日,风力越来越盛,海上形成了飓风,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汪直一筹莫展,寻思:“这等恶劣天气,如果强行远航,必会遭殃!”他不得不命令船队返航归岛避风。 大风又整整刮了十天,才从这片海域转移。五峰船队重整旗鼓,再次出发。远航千里,船队渐渐近岑港。汪直有个妙计酝酿而生:“从五峰船队分出二十余艘战船,打着徐海、麻叶等残部旗号,在浙江和福建沿海边隔三差五的弄点动静!官军水师难堪大用,布了这个障眼法,务必让朝廷更加觉得五峰船队奇货可居!”谋划既定,倭寇把弹药、箭矢和大部分粮食全部给了分离的这支舰队。 又航行了数个时辰,五峰船队有恃无恐的驶进了岑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岑港守军见是汪直旗号,跑得比兔子还快。汪直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身在宁波府的毛海峰和叶碧川大喜,策马奔赴宁波军港,借了条小船,前去会合。 汪直见到二人倍感亲切,问道:“峰儿!碧川!朝廷带你们如何?” “好吃好住!行动自由!”毛海峰定睛看着义父,言简意赅道。 叶碧川神色却透出一丝丝担忧,沉声道:“大王!您比约定的期限晚到了十多天,蒋先生因此事被召回杭州了!” 汪直叹了叹气,无奈道:“遇上了季风,所以才耽搁了时日!”又问道:“五峰船队大举杀到,把守军全给吓跑了!我们泊船于岑港,合适吗?” “合适!”叶碧川颔首道。 汪直极目远望近在咫尺的宁波港,谨慎道:“安全吗?” 毛海峰莞尔一笑,进言道:“义父若不放心,我和叶大哥留在船上!万一官军有异动,我们立刻下令船队驶离!” “这便是好!”汪直点点头,指着扎堆的船只,叮咛道:“战船间要注重距离,如果真有特殊情况,开拔时才不会慌神乱了方寸!” “好的!义父!” 忽一喽呈报:“大王!明军人质李小龙要求放他上岸,该如何处置?” 出发时,汪直特意带上了李小龙,认为他也算自己手上的一张牌,冷冷道:“不允!” 叶碧川突然想到了给养,忙道:“大王!我们也不知道在岑港要停靠多久,给养怎么办?” 汪直双目闪闪生辉,道:“给养,老夫自会向朝廷索要!你们大可放心!”话毕,他端起望远镜望了望宁波水师码头的情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倭寇头子汪直的名号可是臭名远播,汪直来了,并且要上岸接受朝廷招安。闻讯的百姓无不心潮澎湃,都想要一睹其风采。没多久,百姓们一窝蜂涌向了码头。胡宗宪和王固本赶到码头时,也着实被黑压压一片人给惊呆了。胡宗宪担心秩序失控,当即命令卫兵驱散了瞧热闹的百姓。同时,增派了一队官军随时待命,以免发生意外。 汪直端着望远镜瞧见岸边有上千官兵,且个个全副武装,壁垒森然如临大敌。汪直脸色骇变,气息渐重,心中十分不安。他把望远镜递给身旁的毛海峰,指了指宁波水师码头的方向,恼道:“峰儿,你瞧瞧岸边的动静?” 毛海峰看了一圈,脸色一沉,道:“义父无需担忧,容我上岸了解下情况!” 汪直与他对视一眼,关切道:“多加小心!” 毛海峰乘船上了岸,与胡宗宪会面,质问道:“我义父不远千里而来,专为息兵安境,不料朝廷大摆军容,是何居心?” 胡宗宪心急如焚,只是王固本在旁,他不得不有所忌惮,斟酌再三,才道:“朝廷万分欢迎汪船主归顺,之所以在码头部署重兵,一是考虑汪船主的安全,二则为了驱散围观的百姓!” 毛海峰看他态度真诚,而且所言也有道理,便道:“既是如此,胡总督!我回去禀报义父,容他定夺!”话毕,大步流星而去,又乘船驶离码头。 双方陷入了僵持,电光火石间,胡宗宪想到了汪直的儿子汪大海,马上叫人带上他,赔着笑脸忽悠他写了封书信劝诫父亲上岸投诚,并派人送去给汪直。汪直收了信细细看完,苦笑道:“我儿愚蠢!爹爹在,你可安然无恙!爹爹若是死了,全家没有一个能活!”等到傍晚时分,汪直也没有回信。胡宗宪和王固本也没了法子,只好回了衙门。 开弓没有回头箭,过了俩天,汪直想通了,心道:“事到如今,唯有和朝廷谈判才是最好的出路!”他休书一封,命人送去给胡宗宪,信中要求朝廷指派一个有身份的人到五峰船队当人质。蒋洲被抓,胡宗宪身边只剩下陈可与汪直打过交道。 陈可大仁大义,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欣然前往去做人质。他乘着小船到了岑港,见了汪直,寒暄一番。 汪直长出一口气,朗声道:“朝廷总算表示了诚意!” 陈可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胡宗宪亲手交付给自己的一本折子,道:“汪船主!这是胡总督让我转交予你的!” 汪直狐疑的扫了他一眼,接过折子,打开一看,“兹赦免汪直及所辖部众一切罪责,望汪直及部署能戴罪立功”,落款盖上了玉玺,原来这是一本嘉靖皇帝批复的奏折。汪直悬着的心落了地,他激动的点着旱烟抽了几口,望着深蓝的海水,感怀道:“老夫我劫掠大半生,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归降朝廷!”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欣然道:“老夫明日就上岸投诚!”是夜,他将诸事托付于毛海峰和叶碧川二人。 第136章 事与愿违 翌日天还未亮,汪直就醒了。太阳缓缓升起,暖和了。吃了干粮,他领着六个贴身护卫的死士乘着小船划向宁波水师码头。近了、近了,小船靠了岸。汪直双脚踩在码头的石板上,感觉如此踏实。环顾四目,碧海蓝天,官军军容威武,顿时百感交集,差点落泪。 坚守在码头上的阮鄂一眼认出了他,笑道:“汪船主!我们打了大半辈子战,现在总算是一家人了!” 汪直敛容,摇头道:“罪过!罪过!” 约莫一炷香功夫,胡宗宪赶来了,见汪直头发谢顶,面容沧桑。他目光又扫过汪直身后的六个死士,想起了刺杀之事,调侃道:“汪船主,你差点要了本督的性命啊!” 汪直惊愕,不知如何出言以对,故而惭愧的看着他。 胡宗宪莞尔一笑,道:“玩笑话,汪船主前往别往心里去!”又道:“请!” 三人坐了轿子到了宁波府衙,胡宗宪专程设宴为汪直接风洗尘。在宁波府休憩了俩天,胡宗宪和汪直一行人立刻启程回杭州。杭州城的百姓听闻汪直招降,纷纷聚集到城门口围观,想要见识见识这个汪洋大盗的庐山真面目。三日后,胡宗宪和汪直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城。聚集的百姓好奇不已,见汪直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身穿一身华丽的明服,而他身后有六个护卫,个个戴着白色面具,非常神秘。 胡宗宪热情设宴又招待了汪直,并派人带他在杭州城游玩了几日。胡宗宪又以礼相待,安置了一座大宅给她住下,又指派了仆从和轿夫供他差使,并且允他行动出入自由。安置妥当,胡宗宪写了本奏章上报朝廷,希望朝廷大赦汪直及其部署,收为朝廷所用,谋划“以倭制倭”的战略。 汪直一家住在深宅大院,好吃好喝,享受天伦之乐。闲暇之余,他会请个戏班听听昆曲,也会练练字。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朝廷没有任何音讯,他有点坐不住了。这日,备了轿直接赶往都督府。 胡宗宪与汪直见了面,寒暄一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二人落座,看茶。 胡宗宪已然猜到了他得来意,仍装糊涂道:“汪船主,此番前来有何事啊?” 汪直脸色犹豫,注目看了看胡宗宪,沉声道:“胡总督,老夫登岸已有三个月了,朝廷的任命诏书为何迟迟未来啊!” 胡宗宪爽朗笑笑,坦言道:“汪船主不知,朝廷的诏书可是要通过层层审核才能交到圣上手中,圣上天下大事系于一身,公务繁华,或许才耽搁了时间。你且放宽心!” “既是如此,老朽明白了!”汪直舒眉展颜,一扫心中的疑团。 “近来,浙江沿岸有徐海等部残余侵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本督甚为忧心!” “胡宗宪还真吃我这套!”汪直偷着乐,脸上却平静如常,忙道:“老夫都闲出病了!” 胡宗宪明白他的心意,挑眉道:“汪船主,朝廷可能任命你为抗倭总督,你可要为此好好准备?” “当然!”汪直感激道,“老朽一生罪孽深重,如今能重的朝廷重用,定誓死报国,扫平东南倭乱!” 胡宗宪捋捋胡须,笑道:“汪船主一片赤诚之心,朝廷是知道的!”他抬眼望了望屋外炽热的阳光,道:“现在都晌午了,汪船主留下和本督一起吃个饭!” 汪直摆手道:“不了!”起身,又道:“老夫还有事,先走了!” “那本督也不强留!”胡宗宪将其送至门口。 汪直忽又想到一事,求道:“胡总督!我还有数千弟兄驻扎在岑港,朝廷是否给他们补充了粮食和饷银?” “这个你放心,本督会安排的!” 汪直叩首谢道:“有劳总督大人了!” 没过几日,京城来了消息,但不是朝廷的任命诏书,而是赵文华的密信。胡宗宪收了密使书信,急忙回了书房,掩上门。他坐在太师椅上,一丝不苟的看赵文华的密信。 “汝贞,自数月前,你上书奏请赦免汪直,并提议任命其为东南沿海抗倭总督,此事在朝中已引起轩然大波,诸如王国侦等言官激烈反对,奏请圣上,汪直是倭寇元凶,绝不可赦!望君审时度势,洁身自好,切勿授人话柄!” 胡宗宪看完密信大怒,破口大骂:“竖儒,蠢材,误国误名!”他本寄望以倭制倭,朝廷就能高枕无忧,殊不知这些庙堂之上的文官却胡乱抨击,深感痛心。他奋笔疾书又写了一封奏疏,然望望赵文华的密信,又有所顾虑,一直积压在手未曾上报。 果不其然,又过了数日,赵文华又派人送来一封密信,告知朝廷已有人指责胡宗宪收受了汪直大笔贿赂,故而力保汪直不死。胡宗宪见信气的差点晕厥过去,恢复意识,他暗道:“沉浮官场多年,确实也见过不少流言蜚语杀人无形。目下情势不利,我只能保全自己!”他不觉惊出一身冷汗,烧毁了先前自己写的奏疏,重新上奏大汪直罪大恶极,应立即正法。 第137章 倭乱再起 汪直锦衣玉食伺候着,人都胖了一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那日,从都督府回来后,他极少出门,潜心研究海图,准备随时以都督身份出海剿寇。今日,他又在书房里编写海防经略,忽听屋外有喧哗之声,他以为是任命诏书到了大喜,心下感激:“胡总督还真把老夫的事记挂在心!”忙整理了衣冠,出门迎接。出了门,岂料来人并不是胡宗宪,而是巡按御史王固本带着一群凶悍的衙差。汪直大骇,嘀咕道:“来者不善!”他急忙把手放进嘴里吹了一席暗哨。 王固本皮笑肉不笑,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令道:“来啊!把汪直老贼绑了!” 四个衙差一拥而上将汪直按倒在地,又五花大绑。汪直的亲娘、妻儿也一同被抓。转眼之间,从坐上宾到阶下囚,汪直幡然醒悟,叹道:“胡公误我!” 王固本好哗众取宠,逮了汪直一家,关进囚车,游街示众。杭州百姓纷纷拍手称快,有扔鸡蛋的、有扔烂菜叶的,还有淬口水的。汪直望着街边一道道痛恨的目光,凄然道:“我汪直一生纵横江海,与朝廷斗了大半辈子,本以为可戴罪立功,却不知被胡宗宪这个老实巴交的老乡给蒙骗了!”他一席狮吼,眸子里全是无尽的悔恨。 一个时辰后,胡宗宪才得知汪直一家被抓了,六死士成了漏网之鱼。情势万分火急,他立刻下令关闭杭州各处城门,派戴冲霄、卓依玛领兵劫杀六死士。 六死士听到汪直暗哨,明白救主已无希望。事关五峰船队生死存亡,他们必须想法子把消息送出去。六人摘掉面具,乔装成生意人,一起出了城。 策马狂奔了一个多时辰,戴冲霄、卓依玛的追兵拍马杀到。 官军人多势众,不可力敌。死士头目审时度势,六人六骑分散跑开。戴冲霄、卓依玛会意,也兵分三路,疾驰追杀。官军陆续斩杀五人,然还是让死士头目跑到了岑港。 毛海峰见了死士头目,已猜到义父凶多吉少,急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死士头目脸色煞白,双目光芒黯淡,断续道:“大王遇害了!”话必,气绝身亡了。 听闻噩耗,毛海峰流下俩行热泪。生死悬于一线,他和叶碧川谋定,五峰船队马上离港。 临走时,船队靠近宁波水师码头,发射火箭将其付之一炬。到了海上,毛海峰异常激愤,脑子里全是仇恨。他集结部下,呼号道:“各位弟兄,老船主遇害了!明廷、胡宗宪言而无信,我们誓死为老船主报仇!” 这些部下都是百战死士,跟随汪直浴血奋战多年,听闻老船主被杀如丧亲人,许多痛哭流泪。他们一时感觉没了依靠,个个按剑而起,高呼:“为老船主报仇!” 陈可、李小龙见状,彼此惺惺相惜的看了一眼,自觉难逃一死,然一脸无畏。人之将死,李小龙不禁想到了牵肠挂肚的妹妹。 叶碧川想到明廷人质,马上将二人押到船头。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倭寇神情悲愤,鼓噪道。 毛海峰眼神露出森寒杀机,猖狂道:“今日,我们先杀了这俩个明军人质祭旗!他日,取得胡宗宪等人首级,再告慰老船主在天阴灵!” 陈可、李小龙被绑在木桩上。毛海峰双眼通红,脸色可怖,紧紧握刀,一刀一刀在陈可和李小龙身上滑来滑去。头可断、血可流,二人至死没有吭一声,也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杀了二人,毛海峰率领所部倭寇疯狂报复,一路烧杀抢掠,立时烽烟四起。 以后数年,胡宗宪运筹帷幄,俞大猷和戚继光等将领英勇善战,终平定了东南倭乱。 第138章 思念成疾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处死了汪直,李小龙和陈可必死无疑,胡宗宪为此深感自责。为表彰二人功绩,他上奏朝廷追封其“忠勇将军”,流芳后世。 过了年,李小凤数着日子过,一心期待着能与哥哥早日团聚。她每日还会去杭州码头遥望。久而久之,原本性格温良的李小凤更加沉默寡言,偶尔独自傻笑。刘富贵发现她不对劲,三番俩次想带她去看大夫。李小凤倔的像头牛执意不去,一直说自己没事。 日暮西下,路人行色匆匆,赶着回家。二人正在落脚的客栈吃晚饭。李小凤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说来也怪,这几天她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隐隐有些不祥之感。 刘富贵看着她日渐消瘦,很是心疼,关心道:“小凤!你还吃点啊!” 李小凤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富贵!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 “好吧!”刘富贵目送她上楼,然后继续吃饭。 约莫一炷香功夫,戚继光领着俩卫兵来了。他神情哀伤,像死了亲娘一样。二人聊了几句,刘富贵已猜出了他的来意。 戚继光左顾右盼,问道:“小凤姑娘呢?” “她回房了!” 戚继光道:“本将有事找她?” 刘富贵领着他进了客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小凤端着杯茶,站在窗户边远眺若有所思,没有注意有人进来。 身经百战的戚继光见到她,双目泪光闪闪,一张刚毅的面容充满了歉疚。 刘富贵轻声唤道:“小凤!戚将军来找你了!” 李小凤回过神,侧目扫了眼,瞧是招哥入伍的戚继光。她快步走近,急切道:“戚将军!是不是有我哥的消息了?” 戚继光点点头,几次欲开口又几次失声,哑然道:“李小龙将军英勇就义了!”话必,俩行热泪喷涌而出。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李小凤手中的茶杯猝然掉落在地,立时晕厥过去。戚继光迅疾的扶住她,抱到床上休息,然后匆匆走了。 刘富贵失去过至亲至爱之人,非常理解她的痛苦、悲伤和失落。他静静的守候在旁,摸着李小凤的额头,希冀道:“小凤!你一定要挺过来!”突然,下起了大雨。刘富贵望着窗外,听着雨声,咕哝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不知什么时辰,李小凤醒了,戚继光的话如针一样扎得胸口刺痛,眼泪簌簌而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刘富贵有所知觉,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怜惜道:“小凤!” 李小凤不愿接受这个既定事实,脸上挂着泪,侥幸道:“富贵!我哥哥没有死,戚将军是骗我的!” 刘富贵一把抱她入怀,道:“小凤!傻姑娘,坚强点!” “骗子!全是骗子!”李小凤回想到胡宗宪的承诺,嚎啕大哭道。哭累了,又睡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李小凤偷偷溜了出去。刘富贵醒来时,不见其人影十分担心,急忙穿上衣服去寻。码头没有,突然想到一处都督府。跑到都督府,他在一墙角处找到了李小凤,当时她正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刘富贵心如刀割,走近蹲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小凤!你别这样!” 李小凤侧目看了看他,擦了把眼泪,陡然站起跑了。刘富贵担心她出意外,紧追不舍。跑到码头,李小凤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道:“我要在这等哥哥回来!” 天气灰蒙蒙的,没多久又下雨了。刘富贵怕她着凉,上前拉她,道:“小凤!我们先回去!” 李小凤一把推开他,咆哮道:“我要等哥哥回来!”死活不肯走一步。 刘富贵束手无策,只能默默的看着她,陪她一起淋雨。 雨越下越大,李小凤本就弱不经风,加之这些日子寝食错乱,身子骨经不起折腾。约莫半个时辰,昏倒了。刘富贵抱着她回了客栈,又喂了姜汤。奔波了一天,他也十分疲倦,趴在床边睡着了。 清早,李小凤一起床又直奔码头。刘富贵速速穿衣,买了几个馒头追到码头。到了码头,冷得直打颤。他把馒头递给李小凤,关心道:“小凤!先吃点东西!” “我不饿!”李小凤呆呆望着平静的海面。 刘富贵激道:“你一点东西不吃,哪来的气力等龙哥回来呢!” 李小凤看了看他,不由分说抢过一个埋头,狼吞虎咽的吃了,然后目光又死死的注视着大海。 一天、俩天、三天,一转眼过了俩月,刘富贵彻底崩溃了。这日太阳刚一出来,他乘李小凤还在熟睡,将房门锁了。李小凤醒来后,花了好大气力没弄开门。她失声痛哭,埋怨道:“富贵!你干嘛锁住我,我要去等哥哥!”那声音听着让人肝肠寸断。 刘富贵虽于心不忍,但裸道:““小凤!龙哥已经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得接受这个现实!” “哥哥不会死的!哥哥不会死的!”李小凤逃避道,脑子如沸水炸开了锅。她发狂似的挠抓秀发,神思恍惚的走来走去,碎叨着:“哥哥还活着!哥哥还活着!” 约莫俩盏茶功夫,屋里没了动静。刘富贵怕李小凤做出傻事,赶快开了门。利小凤倒在地上,披头散发,和疯子没俩样。他急忙将她抱上床,喂她喝了点水,又让店小二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给李小凤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眼睛和嘴唇,问道:“她脉象紊乱,最近休息安好?” “不好!”刘富贵摇头道。 大夫沉声道:“既是如此!我给她开俩副安神的药!”又叮咛道:“你须督促她吃好睡好!” “嗯!”刘富贵把大夫送到门口,给了一两银子给店小二,让他随大夫去取药。 店小二煎好药送到房间,刘富贵守在李小凤身边,等她醒来。没多久,李小凤费劲的打开了眼睛,哼哼道:“头疼!” 刘富贵急忙端上药吹了一会,道:“喝了药就不头疼了!” 李小凤一口气喝完了苦药,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刘富贵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轻声道:“小凤!好点了吗?” 李小凤莫名的看着他,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嗔道:“你是谁?” 第139章 失心疯症 “你是谁?”刘富贵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忙道:“我是富贵啊!” “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李小凤文绉绉念道,冲他笑了笑。 刘富贵苦着脸,嘀咕道:“怎么喝了药,病情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李小凤做了个鬼脸,迅疾挪动身子背对着他,片刻又睡着了。刘富贵感觉不妙,急忙让店小二叫大夫前来。 约莫一炷香功夫,大夫赶到,问道:“怎么了?” 刘富贵冷眼相对,质问道:“大夫!你开的什么安神药,她刚才醒来,连我都不认识?” “不会吧!”大夫大愕,坐下静心又给她把了次脉,脉象较之前平顺。他百思不得其解,沉声道:“最近,这位姑娘是不是受了刺激?” 刘富贵点点头,望着熟睡的李小凤,伤心道:“他哥哥剿除倭寇,为国捐躯了!” 医者父母心,大夫一声叹息,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估计她患了失心疯症!” 刘富贵束手无策,追问道:“大夫!那如何是好啊?” “万事顺着她,切不可再刺激她!也许有一天她能恢复,也许一辈子”大夫话未说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刘富贵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感激道:“谢谢你大夫!”急忙从袖口取了一两银子塞给他。 大夫死活不肯收,摇着头无奈的走了。 刘富贵眼中含泪,抚摸着李小凤的面颊,动容道:“我可怜的小凤!你一定要好起来,我才能带着你到处去游山玩水啊!”黯然的落下几滴眼泪。 话音刚落,李小凤巧如灵猴爬了起来,眨了眨眼睛,动情的吟唱:“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儿捏咱两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的来一似活脱;捏的来同在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摔破,著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唱完了,她又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边哭边踢被子。 刘富贵一见她哭,心里难过得很,只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紧紧的将她搂入怀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小凤哭了一阵,把刘富贵衣服都弄湿了。哭完了,她拂袖擦了擦眼,抬眼看了看刘富贵,急忙从他怀抱挣脱,皱眉道:“你谁啊?” 刘富贵哭笑不得,冷不丁道:“我是你哥哥啊!” 李小凤狐疑的打量着他,鄙视道:“你这么丑,才不是我哥呢!” 刘富贵听着心里堵得慌,啧啧道:“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又摆出一张笑脸道:“我就是你哥哥!” 李小凤上下打量着他,牛气哄哄道:“我哥哥有功夫!你会吗?” “小菜一碟!”刘富贵拍着胸脯道。 “你打个套路!”李小凤不依不饶道。 刘富贵犯难了,凝神想了片刻,回忆起当初读过的《射虎英雄传》书里胡编的降龙十八掌,走到房中间空地,按部就班打了一套花招。 李小凤看得津津有味,拍手赞道:“真棒!真棒!” “现在相信我是你哥哥吧!”刘富贵收了动作,擦了擦汗。 李小凤古灵精怪的看着他,嬉笑道:“我哥还会学狗叫、鸡叫?你会吗?” 刘富贵皱了皱眉头,怀疑的看着她,来回踱了数步,忖道:“小凤是不是诚心捉弄我呢?”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小凤满脸笑容,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嘟嘴道:“你不会学狗叫,就是不我哥哥?” 刘富贵服了,脸色很是郁闷,低声叫道:“汪汪!汪汪!”又学了公鸡打鸣:“哦哦哦哦!” “哥哥!”李小凤兴奋的跳下床,跑到刘富贵身旁亲了一下他。 刘富贵五味杂陈,自我调侃道:“我的姑奶奶,当初追你的时候,也没费过这么大劲?” “哥!我不是你姑奶奶,我是你妹妹!”李小凤耳朵尖,接话道。 “是妹妹!”刘富贵颔首道,愁道,“小凤!你这病若真有个一年半好不了,我准得让你整死!” 李小凤吐了吐舌头,笑道:“哥!你嘀咕说什么呢!”摸摸肚子,道:“我饿了!”说完,动作麻利的穿上了鞋。 刘富贵见她脸上泪迹斑斑,像个小花猫,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女孩家的样子。他正色道:“梳洗好才能吃饭!” 李小凤撇了撇嘴,乖乖做到梳妆台旁,扎好了头发,洗净了脸,笑嘻嘻道:“可以了吧!” “走吧!” 下了楼,李小凤不想在客栈吃饭,提出要去街上吃小吃。到了街上,李小凤不管不顾,天王老子似的横冲直闯,碰着人也不道歉。刘富贵跟在后面,一路赔不是。她见了棉花糖,拿着就吃,店家一头雾水,刘富贵急忙给钱。看着喜欢的泥人,不讲道理的抓了俩个,刘富贵给钱。几条街逛下来,刘富贵又累又饿,一个劲跟着李小凤跑,一路不停的出钱买单。回了客栈,吃饱了喝足的李小凤把泥人、糖葫芦丢到桌上,伸了伸懒腰,倒头就睡。刘富贵确认她睡着了,给她盖了被子,把门锁了,安心下楼吃了点东西。吃完东西,他去了几家药店,把李小凤的病症告知了大夫。大夫们一致的回答:“失心疯症!药石难医!” 第140章 一语成谶 赶回客栈,天已全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冲完凉,回到客房,李小凤依然睡得很沉。刘富贵心里沉甸甸的,踱步到窗前,开了半扇窗,望着万家灯火,又瞅瞅熟睡的李小凤,祈求道:“小凤!等你病好了,我们回山水村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哥哥不要走!不要走!”李小凤突然呓语唤道。 柔弱而无助的声音听了让人肝肠寸断,刘富贵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伤心道:“我可怜的小凤!”他快步过去,替她擦了额头的虚汗。 李小凤眼睛紧闭,迅疾抓住他的手,央求道:“哥哥!不要丢下小凤!” 刘富贵看着她欲罢不能的样子心如刀绞,温情有力的握着她的玉手,缓缓道:“哥哥不走!哥哥留下来陪小凤!” 梦中的李小凤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情绪渐渐稳定,头深深的压着刘富贵的手安睡。 翌日清早,刘富贵肚子疼,随意套上衣服,如离弦之箭狂奔至茅房方便。出了茅房,他呼吸了俩口清新空气,感觉一身轻松,款步回了客房,环顾四目,没找着李小凤。人有三急,方才去茅厕方便时,走得匆忙,忘记锁门了,就这么一眨眼功夫,李小凤就不见了。他心急如焚,急忙跑到楼下问店小二。店小二忙着活计,没留意李小凤的去向。他很是自责,飞快的跑去杭州码头,没寻着人;奔到都督府,也没看见人;又在大街上,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找了俩个多时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累得筋疲历尽,刘富贵如丧家犬回了客栈,店小二进步过来,告知道:“刘客官!你家姑娘回来了!” 刘富贵欣喜若狂,撞开他,如一溜烟飘至客房。见着李小凤,他又气又喜,绷着脸喝道:“你干嘛去了?” 李小凤不知道他找自己多辛苦,笑嘻嘻道:“出去玩了!” 刘富贵走近一瞧,这才发现她的脸画成了小花猫,立时哭笑不得。他把李小凤拉到梳妆台,指着铜镜,道:“你瞧瞧自己?” 李小凤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吐吐舌头,一会做做鬼脸,自个偷着乐。 刘富贵拿她没一点辙,想死的心都有了,暗暗叫苦道:“小凤啊小凤!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非得让你这么折腾我!”他打了盆清水,用手帕替她擦净脸。稍后,又大张旗鼓的叫了店小二,抬了个大木浴缸进房,兑好热水,供她洗澡。 掩了门,李小凤边洗澡边玩水,自得其乐。守在门外的刘富贵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心有余悸:“小凤患了失心疯,神志错乱,举止异常,没准哪天又无缘无故玩失踪!”念及到此,心里咯噔一下,自忖道:“杭州城这么大,人丁复杂,万一真有个意外,我必抱憾终身,更有愧龙哥在天之灵!与其在此耗着,不如带李小凤去各地走走,一则可以寻访名医替小凤治病;二则能圆了她游山玩水的梦想!” “哥!我洗完了!”李小凤从木浴缸里出来,没来得及擦拭身上的水珠,一头扑进被子里。片刻,她又叫道:“哥!我衣服呢!” 虽男女授受不亲,但刘富贵与李小凤并非真的亲兄妹,而是实实在在的恋人。他开门而入,从柜子里取了衣服,扔到床上,朗声道:“穿好衣服!我们去吃饭!” “嗯!”李小凤笑靥如花,利索的穿了衣服,挽着刘富贵大大方方下楼。 时至寒秋,天气冷了。刘富贵估摸着过了冬天再离开杭州。日子如白驹过隙,冬天走了,春天来了,杨柳又绿了。这会,刘富贵正在收拾行李。 “咚咚!咚咚!”有人敲门。 李小凤转着眼珠子,道:“谁啊?” “刘客官!是我啊!” 刘富贵听出了店小二的声音,正欲开门,李小凤抢先一步开了门,道:“什么事啊?” “你们落脚时,付了一锭金子!现在要走了,还能退五两银子!”店小二双手捧着碎银子奉上。 李小凤嫣然一笑,道:“赏你了!” 店小二知她脑子出了毛病,没有当真,看了眼刘富贵。 这店小二是实诚人,李小凤患病时,他跑进跑出找大夫,没有过一句怨言,而且三番五次帮忙。刘富贵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亦大方道:“小哥!余下的银子是你的了!” “谢谢刘客官!”店小二高兴道。 离开客栈,刘富贵背着包袱,拉着李小凤去马厩行。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扭头一瞧,是个算命先生,长得一副老学究样。他不信这些,自然不想搭理,提步要走。没想到这算命先生连续又叫了几声。刘富贵想想近年遭遇,可谓诸事不顺,故转身走了过去,没好气道:“算命的!你嚷嚷什么呢?” 算命先生笑而不语,做手势示意他坐下。算命先生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好好瞧了瞧一旁的李小凤,见她相貌美丽,举止很奇怪。 刘富贵冷冷的瞅着他,嬉皮笑脸道:“算命的!我打小不信你们的鬼话,你就不要白费口舌了!” “既然愿意坐下,信不信且听我说说!”算命先生一脸自负,信誓旦旦道,“你把生辰八字说出来,在下便能算出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牛皮吹破天了!”刘富贵面露质疑,一五一十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子午卯酉弟兄多,寅申巳亥三、两个,辰戌丑未独一个”算命先生叽里咕噜念了一长串话,细长的眼睛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恰在此时,李小凤毫无意识的伸出了俩个指头,做插眼的动作吓唬他。算命先生心里没底,索性猜道:“根据你的生辰八字,你应该还有个兄弟!” “嘿!还真神了!”刘富贵哑然失笑。片刻,又疑心道:“许是他走狗屎运猜中的!” 算命先生瞧他还有疑虑,忙道:“容我看看你的手相!” 刘富贵大方的把手放到桌上,摊开手掌,让他观摩。 算命先生一手扼住他的手腕,有模有样的瞅着他打开的手掌,不住的叹气摇头。半晌,同情道:“从你手相上看,你命不好,年轻时命途多舛!” 自幼丧父,未到而立之年,一个挚爱香消玉殒,一个挚爱患了失心疯,刘富贵听他一语中的,自觉遇上了高人,态度大变,恭敬道:“先生真乃方外高人,还望指点一二?” 算命先生见他入套,挑明道:“在下混口饭吃,大爷给俩个赏钱。我给你细细说说?” 刘富贵毫不犹豫,给了他一两银子。 算命先生喜上眉梢,问道:“你们要去哪啊?” “走到哪就去哪!” 算命先生指了指旁边的笔墨纸砚,道:“你写个字,在下根据字为你答疑解惑!” 刘富贵提笔一气呵成,写了个“囚”字。 算命先生好生看了几眼,细细念了俩三遍,道:“囚,从人在口!本意,拘禁,囚禁。我观你形容憔悴,时下你为一人所困?” “言之有理!”刘富贵不由得目光瞟了下李小凤。 算命先生察言观色,游刃有余道:“你这女人患了病吧!” 刘富贵佩服得五体投地,和盘托出道:“她患了失心疯,大夫都说药石难医?敢问,先生有何高见?” 算命先生根本不懂医术,心下思量:“杭州没有大夫可医治失心疯,北京是帝都,医术高明者众多,或许有呢!”他眼睛微眯,打哑谜道:“往北有高人可治此女的病?” 刘富贵面露笑容,追问道:“先生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何处?” 算命先生审时度势,伸出了要钱的手。 刘富贵出手阔绰,又塞给他二两碎银子。 “北京!” “北京!”刘富贵默念着,蹙眉道:“北京找谁?” “天机不可泄露!”算命先生故作神秘道。 刘富贵一头雾水,辨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走远了,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上当受骗了,思忖道:“北京是天子之都,有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说不定真能治愈小凤的失心疯!只是那算命的如何算出我还有个兄弟,又从何得知我命运多舛!”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约莫一炷香功夫,二人到了马厩行买了辆马车,又备了地图、罗盘、干粮和水,带上李小凤一路北上。 第141章 路途见闻 “驾!驾!”刘富贵手拉缰绳赶着马车,熟悉的杭州城被远远甩在身后,淹没在飞扬的尘土里。远离了城邦的喧嚣,游目四顾,宽阔蜿蜒的驿道,葱茏的绿树、巍巍的青山、方块状的稻田,多了份恬静和自在。刘富贵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面对眼前的一切尽然有点不习惯了。这几年,浸在大城邦的花花世界,繁华热闹蒙蔽了他的双眼,忘却了自我。经过这么多事,他不再奢望江湖能带给他什么心跳,反而清醒的认识: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最朴实的幸福,才是最珍贵的。有感而发,他扭头望望车厢里睡着的李小凤,心里很是温馨。芳菲钰走了,李小凤成了唯一的挚爱,他默默立誓:即使走遍天下海角,也要治愈李小凤的顽症。 驱车奔驰了数日,刘富贵的双手起了泡,全身的骨头颠簸得快散架了,和腰都酸疼的厉害。如此一来,他总是很期待夜幕降临,可以搂着李小凤美美睡上一觉。一大早,暖暖的阳光射入眼缝,刘富贵伸了伸懒腰,叫醒了李小凤。他活动活动筋骨,抖擞了精神,和李小凤一起吃干粮,边吃边看地图。好不容易在地图上找着了所处位置,刘富贵扫了眼李小凤,嘀咕道:“南京城六朝古都,近在咫尺,去不去?”思量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北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若去南京城必然耽搁时日,不去也罢。” 赶车又走了几日,携带的干粮所剩无几。这日正午,二人又饥又渴,马儿越跑越慢。皇天不负有心人,二人好不容易在驿道旁找了处人家。渐行渐近,原来是个小饭馆。这家饭馆有三间茅草屋和一个凉亭。刘富贵栓了马,拉着李小凤走了过去。店家是对夫妻,男主人很瘦,老实巴交的。女主人个头很高。 二人走进凉亭。凉亭下有三张四方矮桌,每张桌子围着四把小竹凳,其中一张坐了一位客人。这客人其貌不扬,五短身材,一双眼睛似六神无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食量极大,有四五个盘子空了,酒量也不错,喝了四五瓶。他左手边放着一口惹眼的金刀。 刘富贵不知这人什么来路,不敢靠近,拉着李小凤小心的坐到另外一桌。李小凤揉着肚腹,嚷嚷道:“哥哥!我饿了!” 片刻,女主人进了凉亭,招呼道:“二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刘富贵不清楚这荒郊野地他们夫妻会做些什么菜肴,问道:“你这有什么好吃的?” “牛肉干、酱肉面、烙饼、炒青菜,还有粥!” “炒个青菜,俩张烙饼,再来一斤牛肉干!”刘富贵点了菜,又道:“先上壶茶解解渴!” “好叻!二位请稍等!”女主人送了壶茶,赶忙进厨房帮忙去了。 约莫一炷香功夫,旁边的汉子吃饱喝足,打了个嗝,带上金刀提着壶酒,大摇大摆走了。 不一会儿,女主人给刘富贵二人端上菜肴,讶然道:“二位!旁边那人呢?” “走了!” 女主人脸色大变,双手叉腰,气愤道:“他还没结账呢!”她急忙朝厨房大喊一声:“当家的,有个吃白食的跑了!”男主人顺手摸了把菜刀,气冲冲奔出了厨房。女主人抓了根扁担,连忙去追。二人截住汉子,女主人咆哮道:“你个挨千刀的,吃了东西咋不给钱?” 汉子醉眼熏熏的瞅了瞅这对夫妻,满口酒气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男主人气得脸色铁青,结巴道:“你…混蛋,找…打!”他不敢用菜刀砍,抬脚踢向汉子。汉子虎躯一震,男主人被弹出一丈远。女主人见男人摔在地上,恼羞成怒,使出全身气力就是一扁担打过去。扁担打在汉子身上,如鸡蛋碰石头,马上折成俩段。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汉子。 汉子淡然一笑,道:“这下扯平了!你们休要再纠缠!” “没门!”女主人叫嚣道。 “你还想怎样?” 女主人瞅了瞅他手上的金刀,贼道:“留下你的金刀!” 汉子虎目灼灼放光,咧嘴笑道:“刀在人在,刀失人亡!” 夫妻二人晓得他是个练家子,吓得退却数步。女主人灵机一动,激道:“江湖上传言英雄好汉,从不恃强凌弱。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想到你个汉子一身本领,只敢欺辱老百姓!” “你个娘们别胡说!”汉子面子上挂不住,怒喝道。 看了这么久的热闹,刘富贵坐不住了,快步走了过去,慷慨道:“店家!这位英雄的钱我来给!你们放他走吧!”瞬间,他想起了看过的侠义小说:书里的英雄侠客好像从来不缺钱,然到了现实中却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汉子见他如此仗义,东倒西歪的迈步走近,取出一块象牙令牌,道:“兄弟谢了!我是十八省总盟主段小天,这是我们十八省的盟主令。日后,你若有难处,可拿着这块令牌去找我十八省的弟兄帮忙!” 刘富贵随意瞄了眼,暗道:“还吹牛呢!”不过转念一想:“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江湖行走,谁没遇个难处!说不定他还真是个鼎鼎有名的大英雄!”他大义凛然,抱拳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段小天把金刀扛在肩头,步履摇摇晃晃走了。 刘富贵走回亭子,狼吞虎咽吃饱了,又要了二十张烙饼当干粮。休息半晌,又道:“店家,结账?” 女主人望了望满目狼藉的俩张桌子,掐指算道:“牛肉一两一斤,六斤就六两!七瓶酒算三两银子!二十五张烙饼,四两又一百文铜钱!” “这么贵?”刘富贵咂舌道。 女主人赔着笑脸道:“你们俩桌的炒青菜,我都没算钱呢!” 刘富贵定睛看着她,商量道:“少点?” 女主人摆出一脸苦相,道:“客官!小本买卖,我们也赚不了多少!不能少了!” “你个店家真会做生意!”刘富贵从包袱里取了十多两银子。 女主人见着银子眼睛发亮,笑嘻嘻道:“谢谢客官!” 走出小饭馆,刘富贵扶着李小凤上了马车,继续赶路。李小凤一高兴,唱起了歌:“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俩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自从患了失心疯,李小凤忘却了悲伤,出乎意料的会唱歌了,可谓有得有失。刘富贵一脸笑意,赞道:“小凤唱得真好听!再来一个!” 李小凤笑靥如花,如百灵鸟一般更加动情的吟唱。幽幽古道,萦绕着她悦耳婉转的歌声,给艰辛的旅途带来了一丝慰藉。 太阳当头照,天气又闷有热,马车孤零零的行进在驿道上。突然,乌云蔽日,闪电张牙舞爪,雷声滚滚。刘富贵仰面望着天空,大雨倾泻而下。久旱逢甘霖,他肆意的吮吸雨水。李小凤见着淅淅沥沥的雨滴,兴奋的跳下车,张开双臂仰面朝天,享受着雨水的洗礼,还不断的大叫。 淋了一会,刘富贵担心李小凤着凉生病,赶忙取了把雨伞为她遮挡,道:“小凤!回车里咯!” 李小凤做了个鬼脸,一把夺过雨伞扔到地上,喜道:“哥!我们一起淋雨!” 刘富贵什么也不想,紧紧握住她的手,仰面朝天,任雨水冲刷脸颊和身躯。 老天爷说变就变,约莫半个时辰,雨停了,天边出现了一道七色彩虹,美轮美奂。淋了雨,权当洗了个澡。二人换了身干衣裳,继续驱车赶路。日暮时分,刘富贵找到一处农家,吃了顿热饭热菜,借宿了一宿。这一晚,刘富贵睡得很香。长途跋涉,他已然许久未曾享受过床的温暖和舒适。翌日天刚刚亮,整理了行装,偷偷留下一两碎银子,刘富贵带着李小凤悄悄离开了。 睡好了,刘富贵感觉浑身都是劲,驾驭马车一路疾驰。极目远望,大道旁出现了一大片院落。渐行渐近,原来是一座雄伟的山庄。山庄外,有一人傲然独立。这人身高七尺,披肩散发,背上背一口墨色的重剑,一席黑袍。清风拂过,松林沙沙作响,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肃杀紧张的气氛。此人正前方,有一妇人,嘴角抽动着,不停的说话。 刘富贵有意识的放慢了马儿行进的脚步,抵近山庄大门,有一块牌四个鎏金大字“潜龙山庄”。大门左右各有一尊面目狰狞的石狮。妇人的话也听得真切了,“老杂毛、下流坯子、娶个老婆是麻子,生个儿子是傻子,喝水呛死、吃饭噎死、走路摔死”全是恶毒言语。这妇人是背剑客故意找来辱骂挑衅的。 刘富贵蹙眉道:“估摸是寻仇的!” 忽然,“吱呀”大门缓缓洞开,出来一老汉,他苦着脸道:“怎么又是你!我说过千百遍了,我家庄主是不会和你比武的!” 背剑人似乎充耳不闻,如同一尊望夫石岿然不动,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山庄,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信念。老汉无奈的摇摇头,只好转身回去。 刘富贵知晓猜错了,啧啧道:“原来是上门比武挑战的!”此地不宜久留,万一真打起来,误伤了自己和小凤,岂不是划不来。他想想都怕,立刻挥鞭,吆喝道:“驾!驾!” 第142章 神婆骗子 一路风餐露宿,从江苏到山东,不知不觉已跨越三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赶马车走了三个时辰,途径一小镇,碰巧遇上了赶集。李小凤满心欢喜,几次想下车看热闹,又屡屡被刘富贵拉了回来。这大半个月,行程数百里,累坏了马匹。刘富贵十分心疼,赶着马车到了镇上唯一的马厩行。在马厩行马夫的帮助下,卸下车辕和车厢。他拍拍马儿的脖颈,感谢道:“小马哥,这些日子辛苦你咯!”话必,深情吻了下马儿的额头。他亲自打了盆清水,给马儿刷洗了毛发。待毛发干了,为它梳理了鬃毛,并千叮万嘱马夫给马儿喂食新鲜的草料。安顿好马匹,刘富贵安心的领着李小凤赶集。 集市上人流如潮,有人卖骡子、卖马,有人卖狗、野鸡,有人卖甲鱼,有人卖枣,有人卖梨,有人卖盐巴,有人卖布,有人卖棉花,有人卖鞋子,还有人卖瓷器。琳琅满目的商品,应有尽有。山东人个头高,且体格魁梧,刘富贵和李小凤穿行于人群中矮了一截,不由得有些自卑。 一到集市,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山东大饼声名远扬,刘富贵虽爱吃米饭,但也想尝尝鲜。他和李小凤找了个煎饼铺子,要了俩张大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煎饼铺子生意不赖,七八张桌子全坐满了人。一些汉子大口吃着卷葱大饼,喝着酒。他们酒量很好,不是江浙一带的小口泯酒,而是一碗碗干。有喝的兴起的还划拳助兴,口里还振振有词的念叨“兄弟感情深一口闷”。刘富贵见了这架势,算是大开眼界。这时,店家端上俩张热腾腾刷了咸卤的大饼,碗里还有俩截大葱。吃葱口气太重,刘富贵不习惯,只吃完了煎饼。李小凤见着别人卷葱吃饼,依葫芦画瓢,咬了几口,全吐了出来。旁边的食客哈哈大笑,立马瞧出他们是外乡人。结了账,刘富贵带李小凤去吃别的。 逛了俩个时辰,二人买了梨子、烙饼和馒头,匆匆赶回了马厩行。刘富贵要去结账,叮嘱李小凤在马槽旁等着。马槽外,恰巧有一条野狗,正津津有味的啃着骨头。李小凤与它本井水不犯河水,可她想使坏,风风火火的走过去,奋力一脚把狗咬的骨头踢飞了。俗话说,狗急了跳墙。李小凤这般举动,犯了狗怒。野狗呲牙咧嘴,恶毒的盯梢着她,猛扑上去要咬。千钧一发一刻,李小凤脚底抹油,拔腿就跑。野狗边吠边追。李小凤吓得脸色煞白,大呼求救:“哥哥!哥哥!” 刘富贵闻声望去,见一条恶狗追咬李小凤,迅疾撂下手中物品,从马槽旁抄了跟木棍,狂奔过去解围。恶狗服粗棍,他一番驱赶,总算吓跑了恶狗。李小凤惊魂甫定,面色潮红,眸子里闪着泪光,若梨花带雨道:“臭狗!笨狗!”刘富贵搂着她,忙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刘富贵挽着李小凤往回走,突然迎面一老妪走了过来。这老妪面庞又瘦又尖,脸上长着雀斑和黄斑,眼睛深陷,眸子里闪烁着古怪的光。她一张口,零星几颗黑牙,声音极低沉,如同地狱恶鬼发出来的,诡谲道:“她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老妪煞有介事的指着李小凤。 “你胡扯什么!”刘富贵板着脸斥道。 老妪似笑非笑,摇头道:“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刘富贵停下脚步,目光凌厉的刺向她,喝道:“你少装神弄鬼!” 老妪神情夸张,双目射出俩道冷光,恫吓道:“这姑娘举止怪异,若不清除身上不干净的东西,恐怕时日无多了!” “大夫诊断她患了失心疯,你个神婆别神神叨叨的,说些鬼话!” “大夫治不了的病,都会说成疑难杂症。而这姑娘不是得了人间绝症,而是被脏东西附身了!”老妪骇然道。 此话一出,刘富贵有些犹豫了,暗道:“看了这么多大夫也束手无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试一试!”他面露和善之色,问道:“老婆婆,你有什么办法驱除她身上的脏东西?” “去我家,我做法驱除脏东西!”老妪在前引路。三人到了老妪住所。这屋子四面无窗,极其昏暗。大白天的点了几只红烛,正对门口供着一尊菩萨。房里弥漫着浓烈檀香味。进了房间,李小凤害怕得躲到刘富贵身后。她见菩萨前供奉着水果,伸手去抓。老妪立刻狠狠的打了她一下,喝道:“无礼!” 老妪安排李小凤坐到一个太极八卦盘上,点燃了旁边的七星灯。她换上黄衣道袍,求了俩张符,用狗血在符上写了咒语,用火烧了放入装满水的碗里,然后放到一旁。拿着柄桃木剑,边舞剑边念叨:“天灵灵地灵灵!阴阳有别,人鬼殊途,不得纠缠这位无辜的姑娘,不然本法师将让你永不超生!”坐在中央的李小凤撅着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老妪收了招,额头大汗涔涔。她端上刚才的符水,请李小凤喝下。李小凤看着水里黑乎乎的纸灰,打死也不肯喝。一旁刘富贵嘴都说干了,她答应喝了一小口。 老妪换了衣服,道:“我已经做了法,三日后,脏东西驱散,你家姑娘便可安然无恙!” 刘富贵哑然道:“这就行了!” “嗯!”老妪颔首道,立刻伸出了手。 “干嘛?”刘富贵明知故问道。 “给钱!二两银子?” “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 老妪急了,商量道:“年轻人,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已经做了法,你多少总得给点辛苦费吧?” 刘富贵想这老太婆当骗子不容易,摸出五个铜板,笑道:“就这么多,你要不要?” “唉!行了!我当行善积德吧!”老妪死皮赖脸道,忙让开一条路,放二人走了。 回到马厩行,马夫已给马儿装上了车辕和车厢。结了账,二人再次上路。以后三天,刘富贵留心观察李小凤,却没看出一点变化。他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叹道:“我五个铜板又打水漂咯!” 驾车一路前行。刘富贵放眼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背影,披头散发身高七尺,背一口重剑。背剑客正在疯狂追逐另一人。 第143章 再次偶遇 刘富贵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第二次巧遇背剑客,他十分好奇,想知道这次背剑客又在追谁挑战。“驾!驾!”他奋力驱赶马车,马儿跑出一身黑汗也没追上二人。他咂舌道:“这二人武功真是了得!” 背剑客苦追前人,二人却有十足默契,始终保持一丈距离。背剑客恼羞成怒,边跑边拔出墨剑,毕其功于一手,投剑刺杀前人。前人见势蹬地一弹,眨眼间跃上树枝。炽烈的日头当空曝晒,刘富贵抬头望去,忽然一道明晃晃的金光射入眼帘。他手不由自主一抖,马车失去了方向,差点冲入水田。他记得这把金刀,乃是段小天的兵刃,继而会心一笑。 杀招未遂,背剑客取回墨剑,陡然张开双臂煽动黑袍,神乎其技般像鸟儿一样飞了起来。他的轻功身法正是“飞禽术”。段小天回头望月,冲背剑客笑了笑。他施展“移形换位”,像只螳螂在高高的树枝上遁来遁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移形换位”为武林上乘轻功,练就此功,须具备俩个条件:一精于内功,二研习传统跳沙坑等技法。此功的精妙之处,足尖点进借力打力。 看了一阵热闹,前方驿道分出一岔路,这岔路通向一片茂密的山林。段小天择岔路扬长而去,背剑客自然紧追不放。 马车在空旷的驿道上疾驰,车厢内的李小凤颠疼了,号叫道:“哥!你慢点!”刘富贵这才想起车厢里坐着人,立马勒紧缰绳,有意放慢了马车行进的速度。 突然,刘富贵身后传来阵阵阴风,耳畔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脸色紧张,扭头望去,段小天如离弦之箭追了上来。约莫一盏茶功夫,他已与马车并驾齐驱。 “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淌着大汗的段小天熟络道。 刘富贵一脸震撼之色,心下感叹:“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原来真有侠义小说里‘凌波微步’!”他回过神,哑然笑道:“又…见面了!” 段小天看了他一会,飘来一句:“朋友,有吃的吗?” “你还真不客气!”刘富贵暗暗嘀咕,嘴上却道,“有烙饼!” 话音刚落,段小天把住车厢边缘,敏捷跳上马车,一坐下。他抹了汗,道:“弄俩个来吃!” 刘富贵正欲叫李小凤拿饼。李小凤闻声,探出头瞧见段小天,挤眉道:“你谁啊?” “十八省总盟主段小天!”段小天报上名号。 李小凤眨了眨眼睛,摇头道:“不认识,请你下车!” 段小天有些莫名的心伤,沮丧的瞅着刘富贵,道:“你家姑娘太霸道了?” “别和她一般见识!”刘富贵赔着笑,忽拉下脸对着李小凤,道,“小凤!你太不礼貌了!这位哥哥是我的朋友!”又道:“你去拿俩张烙饼给他!” “哦!”李小凤应了声,仇视的扫了眼段小天。片刻,她取了烙饼,扔给段小天,又甩脸子道:“现在你可以下车了吧!” 逐客令一下,段小天也没辙,向刘富贵表示了感谢,识趣的跳下了马车。 李小凤见来人走了,忙提醒道:“哥,你不要乱交朋友!江湖险恶呢!” 刘富贵忍俊不禁,嘀咕道:“这会倒教训起我来了!” 李小凤猝然靠近,狠狠的拧了下他的胳膊,嗔道:“让你说我坏话!” “哎哟!”刘富贵痛苦的叫出了声。 赶车跑了数天,二人一脸倦容。这会,马儿吃着青草。刘富贵拿了一个烙饼掰成俩半,其中一半递给李小凤。 李小凤见着烙饼就有点犯恶心,压根没有一点食欲,抱怨道:“我不想吃!我要吃肉!” 连日赶路,天天都吃干粮,没进一点油水,确实不是滋味。刘富贵很是理解她,哄道:“小凤!你先吃了这半块饼,明儿哥带你去吃大鱼大肉!” “真的吗?”李小凤馋道。 刘富贵颔首道:“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呀!”李小凤这才勉强和着水吃下了半块烙饼。 次日,继续赶路。一见着人,刘富贵便问方圆可有乡镇。大费周章,总算找到了个小县城。二人进了县城,找了家像样的馆子,点了美味菜肴,放开吃撑了。在县城安生休整了俩日,又买了些牛肉干和馒头、大饼出了城。出城没多远,后面传来了喧哗声。回头望望,十多人正放肆追赶俩个豆蔻年华的少年。 第144章 俩个少年 俩个少年,一男一女。他们一路小跑,后边的十余人却如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二人对视一眼,有点无奈。不远处有一水塘,男孩灵机一动,拉着女孩跑了过去。片刻,十多个跟屁虫追到水塘边,围住他们。 二人默契十足,做出跳水的动作,出言咄咄以死相。追逐众人大骇,连忙退后让出一条路,并承诺不再跟随。二人得意笑笑,脚踩风火轮去追前方的一辆马车。马车行驶缓慢,二人跑了一阵靠近马车,利落的跳上车,安稳坐下,这才长出一口气。 刘富贵一怔,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跳上来的?” “怎么办?”女少女怯怯道。 男少年朝她使了个眼色,对着刘富贵颐指气使道:“少废话!赶你的车,小爷不会亏待你!”话毕,他从行李里取了锭金元宝在刘富贵眼前晃了晃。 刘富贵大愕,嘀咕道:“许是这小子偷了人家的钱,所以那么多人追他!”他不想同流合污,急忙停下马车,挪转过身,目光凛凛的打量着俩个少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女孩穿纱衣披一小袄,头上插着一根玉钗,肤色如玉,却有一分稚气未脱。男孩一身绸缎衣裳,腰间别着块玉佩,一副公子哥模样。 “看什么看!”男少年瞪着他横道。 从穿着判断,二人决不是小偷,倒像是富家子弟。刘富贵拉下脸,问道:“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追你们?” 男少年白了他一眼,吊儿郎当道:“你管不着!” 女少年目光清澈的瞅着刘富贵,柔声道:“车夫哥哥,我们不白坐你的马车!会给你钱的!” 刘富贵瞧他二人年纪轻轻,说话没有任何分寸,张口闭口就是钱。他卖乖笑笑,挑眉道:“你们是有钱的主,不过哥不缺钱花!你们必须、马上、立刻下车,该干嘛干嘛去!” “嘿!”男少年冷哼一声,耸肩道:“你个死车夫,挺会看人下菜啊!别装了,开个价?” 刘富贵火了,怒指着他,咆哮道:“下车!” 当头棒喝,男少年自打从娘胎里出来没受过这份气,他拉着女孩跳下买车,愤恨的瞅着刘富贵,叱道:“什么玩意!” 女少年环顾四目,一条古道,道旁荆棘丛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心里怪不踏实。她弱弱的瞄了男少年一眼,低声道:“斌哥!要不,我们回家吧!” 男少年望着刘富贵驾驭的马车扬起的漫天尘土,赌气道:“就这么回去多没面子!” 女少年眨了眨眼睛,柔声道:“斌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就别摆架子了,我们去给车夫哥哥认个错!” 男少年叫欧阳斌,他觉得刘雅琴的话有道理,脸色恢复如常,忙道:“我们还站着干嘛!” 荒郊野外,刘富贵狠不下心丢下二人,之所以让他们下车,不过是想杀杀他们的锐气。此时此刻,马儿似闲庭信步,马车自然跑得很慢。 平日二人养尊处优缺乏锻炼,这才跑了一炷香功夫,已是满头大汗。 刘富贵见二人追上,又停下车,冷冷的瞅着二人,问道:“你们又想干嘛?” 欧阳斌一脸笑容,赔罪道:“大哥,我们知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允我们搭个顺风车吧!” “真想坐车?” 二人连连点头。刘雅琴诚恳的看着他,娇滴滴道:“大哥求求你了!” “上来吧!”刘富贵笑着点点头,又道:“你们坐车厢里去!” “嗯!”二人不约而同应了声,跳上马车,钻进车厢,瞧里面还有一大姐姐。她睡得很香,嘴角流出了口水。二人怕惊醒了她,没有说一句话。马车一路摇摇晃晃,二人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小凤第一个醒了。她瞅瞅车厢里多了俩人,装模作样的作着鬼脸。半晌,刘雅琴也醒了,侧目看了看李小凤,示好的笑了笑。李小凤却朝她吐了吐舌头。二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阵。李小凤无所事事,睹着熟睡的欧阳斌,偷偷凑了过去。她突然把头发甩到身前,抓住一把发尾去挠欧阳斌的耳朵和脸。欧阳斌睡得沉,感觉痒,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李小凤贼贼偷笑。刘雅琴忍了许久,终于爆发,奋力推开她,嗔道:“你有病啊?” 李小凤不甘示弱,手麻利的揪住她的头发,报复道:“让你推我!”刘雅琴有样学样,迅疾也揪住了她的头发。二人用力的撕扯对方头发,连连叫疼,不但扰醒了欧阳斌,也惊动了刘富贵。 刘富贵停下车,遵告二人放手,问清缘由,各打了五十大板。 原本是李小凤的过错,刘雅琴无辜挨骂,感到十分委屈,眼泪簌簌而下。 欧阳斌忙安慰道:“琴妹!这位大姐姐脑子有毛病,你跟她生什么气呢!” 一见女人流泪,刘富贵就心软,歉疚道:“小丫头!对不起!大哥错怪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李小凤好像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立刻向刘雅琴作揖道歉,还唱起了歌:“如果原谅我,你就笑一笑!如果原谅我,你就笑一笑!” 刘雅琴有笑有泪,不好意思道:“人家没哭!只是沙子吹进了眼里!” 一场干戈化玉帛,四人继续上路。 第145章 自我解乏 一天下来,刘富贵和欧阳斌、刘雅琴没少说话,基本上了解了一些情况:二人都是富家子弟,刚一出生便定了娃娃亲。由于家教严格,二人从未出过远门。这次,他们精心策划,合谋偷了家里的钱,为的就是出来闯荡江湖,看看大千世界。诚然,或许每个人年轻时都曾怀揣着一个五彩绚烂的江湖梦,这个梦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向往,勇敢的人践行了,而大多数却深埋于心。刘富贵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年独自一人踏上了江湖路,有过激动、失落和彷徨,经历了生离死别,风风雨雨走了过来。如今的他心境坦然,没有了过去那股子闯劲,眼下最大的心愿治愈李小凤的失心疯症,回山水村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刘富贵作为车夫,时时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点也不能马虎。虽然这赶马车是个苦力活,日子一长他渐渐也习惯了。长途跋涉原本是件辛苦和枯燥的事。头俩天,欧阳斌和刘雅琴还会看看山看看水打发一下时光。这会,三人坐在车厢里,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也不说话,相当无聊。 刘雅琴有些抓狂,打破了沉默,道:“斌哥!我们做游戏吧!” 欧阳斌游目看了看她,问道:“做什么游戏?” “猜字谜!” 欧阳斌最不爱读书,这点倒与刘富贵投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脱口道:“好啊!”又道:“我先出题!”稍稍坐直身子,道:“听好了!‘十滴水’?” 刘雅琴想到没想,张口便道:“‘汁’字!” “小妮子不错哦!”欧阳斌赞道。 刘雅琴沉思片刻,道:“请听题!‘一条小狗,守在洞口’打一字?” 欧阳斌挠着头,眼睛转个不停,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嘴里一直念叨着‘一条小狗,守在洞口’。 李小凤置身事外,一会瞅瞅欧阳斌,一会看看刘雅琴,表情傻傻的,没说一句话。 驾车的刘富贵闻听车厢里的动静,也在思索着谜底。他一走神,车轱辘碾过一颗大石头,颠得车厢内三人飞离坐凳,全挤到了一块。 惊魂甫定,欧阳斌脑子开窍了,兴奋道:“是‘突’字!” “恭喜你答对了!” 欧阳斌轻松一笑,定睛看着刘雅琴,暗道:“我得好好想一个,为难一下她!”思量片刻,他得意道:“天没有地有,我没有他有!” “太简单了!”刘雅琴一句话击碎了他的神经,笑靥如花道:“‘也’字嘛!” 欧阳斌脸一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一箭穿心!”刘雅琴专门挑了个简单的字谜。 这下,刘富贵心里马上有了答案。 欧阳斌依然反应迟钝,他对文字天生不敏感,扫兴道:“不玩了!” 刘雅琴洋洋得意,完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拖长语调道:“揭晓谜底的时刻到了!” 倏然,刘富贵斜刺里杀出,朗声道:“雅琴妹妹,是个‘必’字吧!” “富贵哥真聪明!”刘雅琴边说边不屑的瞟了眼欧阳斌。 猜字谜输了,好胜心强的欧阳斌很是不服,估摸着如何挽回面子。片刻,他想到离家时带了对骰子,忙提议道:“我们玩骰子,猜大小,怎么样?” “谁怕谁啊!”刘雅琴自负道。 欧阳斌利索的取出了骰子和盒子,道:“我来摇,你先猜!”玩骰子,他是老手,老练的摇了一会,掷地停下。 “小!”刘雅琴死死的盯着骰子盒。 “开!”欧阳斌解开盒盖,四五六,十五点大。他型幸灾乐祸的笑笑,道:“你摇我猜!” 刘雅琴朝他做了个鬼脸,盖上盒盖,双手生涩的摇了一阵,掷地停下。 “大!” 刘雅琴解开盒盖,四四六,果然又是大。她连输俩局,忙道:“换个玩法!比大小?” “奉陪到底!”欧阳斌气焰高涨。 比大小,刘雅琴又输了三次。她脸色沮丧,一股脑把骰子盒连带骰子扔到了车厢角落,撇嘴道:“不玩了!” 欧阳斌赢了,还不忘讥道:“哟!又耍大小姐脾气咯!” 刘雅琴眼神充斥着愤怒,如一团烈火烧向他,生气道:“不理你了!” “真是一对小冤家!”刘富贵笑着摇摇头。 闹腾了一阵,车里又恢复了平静。马车晃晃悠悠,刘雅琴和李小凤又睡着了。欧阳斌想透透气,出了车厢,坐到刘富贵身旁。 “你怎么不睡会?” 欧阳斌寂寥道:“睡不着!” “你们俩打算去哪啊?” 欧阳斌一时答不上来,索性道:“跟着你们一起去北京!” “哦!”刘富贵应了声。 欧阳斌极目望去,驿道漫长曲折,问道:“富贵哥!天天赶车,你累不累啊?” “累!”刘富贵擦了把汗,道:“习惯了!” 欧阳斌见他驾驭马车得心应手,一时兴起也想试试,忙道:“不如让我试试?” “没问题!”刘富贵挪动身位,让出了位置。 欧阳斌坐过去,拉住缰绳,自以为是道:“挺简单的嘛!”话音未落,手中的缰绳稍稍松了,马儿失去了控制,纵蹄冲向道旁大树。刘富贵见势不妙,急忙勒住缰绳,声若洪钟道:“吁!”马儿听了口令,及时停止了前进。 欧阳斌吓出一身冷汗,后怕道:“富贵哥!多亏有你在!” 刘富贵一脸镇定,告诫道:“赶马车看着容易,实际还是有些门道的!其一,你得学会和马儿交流感情,爱护它;其二,要抓住缰绳,用口令控制马的行进速度与转弯等!” 欧阳斌并不是真想学赶马车,刘富贵一席话,,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第百四十一章:财不外露日落西山,鸟倦归巢。行进到一片草地,栓好马匹。四人坐在一块,啃着大饼。赶了一天车,刘富贵已是饥肠辘辘,吃得津津有味。旁边的三人咬着硬梆梆的饼子,全是苦瓜脸。 刘富贵笑呵呵道:“你们快吃啊!” 刘雅琴艰难的咽下一口嚼碎的饼子,啧啧道:“富贵哥!这饼有那么好吃吗?” 刘富贵乐观道:“不好吃也得吃啊!你把饼子想象成烧鸡对付得了!” 欧阳斌长叹一声,仰面望着无垠的墨黑的天幕。 刘雅琴双目闪闪生辉,馋道:“我好想吃奶妈熬的八宝粥!” “我也好怀念家里的银耳汤!”欧阳斌吞咽着口水。 环顾四目,一片漆黑。刘雅琴身边虽有三人,但感觉不到温暖,因为既没有舒适的大床,又没有可口的饭菜。她怀疑道:“出来这么多天,一直不停的赶路。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哪有什么花花世界!”念及到此,不禁悔道:“还不如在家当我的大小姐!” 欧阳斌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将她搂入怀里,抚慰道:“琴妹!坚持坚持!” 刘雅琴收拾了情绪,点了点头。 忽然,一颗流星自上而下划过划破夜空。李小凤捕捉到这瞬间之美,忙道:“流星!快许愿!” 三人马上虔诚的闭上眼睛,准备许愿。 李小凤叹道:“晚了!不灵了!” 刘富贵逗她,问道:“小凤,你许了什么愿?” 李小凤嘴角翘得老高,神秘道:“不告诉你!”忽而又道:“还是告诉你吧!”最后道:“我许愿明天能好好打打牙祭!” 刘富贵一听这话,愧疚的看着她,道:“明儿找个地,大家吃顿好的!” 日头刚刚升起,刘富贵这个专职车夫醒得最早,没多久李小凤也醒了。车厢内的刘雅琴和欧阳斌睡得很死。刘富贵没叫醒二人,和李小凤一起吃了些干粮,继续赶路。走了大半天,刘富贵有心留意驿道俩旁,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找着个村落。放眼望去,这村子就一条道,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各家各户的茅草屋分列俩旁。 马车刚进村口,有一老乡热情的迎上。这老乡又黑又瘦,一双眼睛贼溜贼溜的。 老乡上前牵了马,问道:“小哥从哪里啊?” “江苏!” “往哪去呢?” “北京!”刘富贵又道,“老乡!你们村上有饭馆吗?” 老乡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姐妹连日赶路,没进点荤腥,想吃顿好的!”刘富贵直言道。 老乡憨厚笑笑,主动邀请道:“你们去我家,我杀只鸡,弄点猪肉!给你们整俩好菜!” “这怎么好意思呢!”刘富贵见他如此厚道,客套道。 “在家亲友好,出外时时难!”老乡颇有体会道。 欧阳斌涉世不深,听到有猪肉吃,立刻从行李里取出一锭金元宝,显摆道:“你只要伺候我们舒坦了,这锭金子就是你的!” 老乡眼睛发直看呆了,忙道:“你太客气了,小爷!你们尽管在我家吃住,不打紧的!我也不图你们什么赏钱!” 刘富贵自觉惭愧,对着欧阳斌训道:“人家多真诚!” “世上就没有不爱钱的傻瓜!”欧阳斌回击道。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老乡家里。栓了马匹,老乡又割了青草喂马。他给四人弄了点枣子、花生,自个去邻家买肉。老乡刚一出门,进来一大娘。刘富贵原以为是老乡的母亲,起身恭敬道:“老人家!您好!” 大娘摆摆手,定睛看着他们四人,快人快语道:“这房子主家不是好人,你们得提防着点!”话毕,她快步如飞离开了。 刘富贵半信半疑,看着欧阳斌和刘雅琴,商量道:“我们还是走吧!” “既来之则安之!” 半晌,老乡提着一大块猪肉和一瓶小麦酒回来了,笑道:“最后一块猪肉,算我赶上了!”他放下猪肉,逮了只鸡杀了,溜进灶屋,忙活了半个时辰。鸡汤、猪肉炖粉条、俩盘青菜,还有小麦酒。四人流着口水,把刚才大娘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五人大快朵颐,舒舒服服吃了顿饭。喝过酒,洗完澡,疲惫的四人一上床就睡着了。 翌日天亮,四人醒了,老乡却不见了踪影。欧阳斌这才发现自己床头的行李打开了,衣服洒落一地,金元宝和银子全没了。他懊恼骂道:“直娘贼!” 刘富贵想起了昨日大娘的叮嘱,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慌忙跑到屋外,见马车还在,长出一口气。马车虽在,但马儿遭了罪,彪肥的身上多了几条血痕,想必是老乡贼人想驱车逃跑,马儿不从故才挨了打。刘富贵找了昨日的大娘一问,得知那贼人是村上出了名的二流子,平日就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 出了村子,折回驿道。驱车走了俩天,刘富贵翻开地图仔细看看,已到泰安地界。 欧阳斌凑过去,问道:“富贵哥!我们到哪呢?” “泰安!” “到泰安咯!”欧阳斌喜形于色。 “你怎么这么高兴?”刘富贵莫名的看着他。 欧阳斌欣然道:“富贵哥!东岳泰山就在泰安地界!”又撺掇道:“富贵哥!我们去登泰山?” 泰山天下闻名,刘富贵心里痒痒的,自然也想去,但淡定道:“你有钱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欧阳斌一脸郁闷,若不是遭贼人偷了,他现在也算个有钱的主儿。他识趣道:“富贵哥,你那不还有银子吗?” “这离北京还远着呢,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刘富贵像个管家婆道。 “吝啬鬼!”欧阳斌不屑的瞄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去就不去!” 刘富贵见他甩脸子,骂道:“大少爷,我这里可容不得你撒野!” 欧阳斌领教过他的手段,担心自己又被扔在路上,忙赔罪道:“富贵哥,对不起!” “你当真想去?”刘富贵矫情道。 “嗯!” 刘富贵扭头看看刘雅琴,道:“你去登泰山吗?” 泰山,听说很高。刘雅琴怕累,正欲开口。欧阳斌见状,急忙向她使了个眼色。刘雅琴会意,低声道:“去吧!” 李小凤一脸笑嘻嘻的,神经叨叨:“我也去!” 小凤爱游山玩水,虽然现在得了失心疯,但也可以去领略泰山之美。刘富贵道:“好吧!我们就去登泰山!” 欧阳斌心情激动,欢呼道:“登泰山咯!” 第146章 三山剑派 泰山山麓雄伟壮观,景色秀丽。相传盘古开天辟地,头部变成了泰山。据《史记集解》所:“天高不可及,于泰山上立封禅而祭之,冀近神灵也。”历朝历代,有数十位帝王来此封禅,祭告天地,祈盼国泰民安。泰山因其气势磅礴为五岳之首,又有“天下第一名山”之美誉。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墨客慕名而来:孔子曾说,登泰山而小天下;唐朝诗圣杜子美有诗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行不多时,至东平湖。这里群山环抱,山水相映,碧波粼粼,鱼翔浅底,鸟飞天空。据《泰安地方志》所,水浒英雄头领宋江率部攻打东江府城时,曾于东平湖东岸安营扎寨。边问边走,地势越来越高,起伏的丘陵,有一圈圈自上而下的梯田,层次分明,蔚为壮观。进入泰山山麓,马车与高耸入云的大山相比,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欧阳斌无法抑制兴奋之情,放声嚎叫:“我到泰山咯!”离家前,他幻想中的江湖是那么美好。可自打踏上江湖路,却发现与自己所想大相径庭。不但没有期待的惊心动魄,而且风餐露宿,时不时还得受气。此时此刻,他这般举动,算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欧阳斌一席狮子吼,李小凤亦不安分了,跟着尖叫起来。 刘雅琴不干了,捂着耳朵,生气道:“别叫了!” 驱车抵达泰山山脚。山脚下有一座古朴的府邸,白墙灰瓦,与泰山浑然一体。刘富贵赶着马车缓缓驶过,清晰可见这片宅子大门上方挂着块鎏金牌匾“三山剑派”。大门左右各有一尊蓄势而飞的仙鹤石雕,又有八个穿着天蓝道袍,头戴发簪的道士守卫。他们个个神情肃然,似不食人间烟火。刘富贵思绪敏捷,立时想到侠义小说里提及的五岳剑派泰山派,不禁莞尔一笑。 三山剑派斜对面有几家客栈,抱团而居,许是有头脑的当地人经营的。刘富贵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先找家客栈落脚,再做计较。栓了马,拿着行李,四人进了一家客栈。 来了客人,店小二赶忙迎上,笑着招呼道:“几位客官,要住店还是吃饭啊?” 欧阳斌颐指气使道:“先上壶茶解解渴!” “好叻!”店小二手脚麻利,急忙端上一壶茶,倒了四杯。 这时,东家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约莫三十多岁,留着山羊胡,断了一只胳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见有客人,阔步走了过去,问道:“四位是来攀泰山的吧!” “嗯!”刘富贵颔首道。 “你们选择这个时节来登泰山最好不过哟!”东家笑着说道。 泰山乃五岳之首,又高又陡,刘富贵心想要登上泰山顶,绝非易事,忙道:“东家!泰山闻名天下,我们初到贵宝地,也是第一次爬泰山,您觉着我们该做些什么准备?” “泰山有六千余级台阶,要想登顶,少则半日,多则俩天,主要还是看个人身体情况。泰山越往上越冷,爬山会出汗,你们得多带几件衣服,一来保暖,二来可以换穿。”东家顿了顿,又提醒道:“还得多带点水和干粮!” 刘雅琴听完他这番话,立刻打起了退堂鼓,啧啧道:“我不爬了!留在这等你们!” “不成!”欧阳斌果断否定了她的想法,转而定睛看着东家,问道,“登泰山什么最值得一看?” 东家微微一笑,沉声道:“各花入各眼!” 欧阳斌冷冷道:“这不废话嘛!” 刘富贵怒目瞪了他一眼,赔罪道:“他个小孩不懂事,说话没分寸!东家不要往心里去!” “不妨事!”东家笑着摆摆手。 刘富贵对三山剑派饶有兴趣,打听道:“敢问东家,您客栈对面的‘三山剑派’有何来历?” “这就说来话长咯!” “愿闻其详!” 东家不请自坐,喝了杯茶,侃侃而谈:“元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揭竿而起。其时,泰安盗贼四起,民不聊生。在一个阳光浪漫的午后,来了一道士,号‘古平’,童颜鹤发,腰悬佩剑,着天仙洞衣。古平道人专程来攀登泰山!” 刘富贵四人聚精会神倾听,大气都不敢喘。 “当时,泰山地界集结了一伙流氓、地痞、强盗,组建了‘兄弟会’,横行霸道欺压乡民。古平道人浩然正气,对‘兄弟会’所作所为深恶痛疾。他独闯龙潭虎穴,擒拿了‘兄弟会’头领毛癞子,深受乡民爱戴。古平道人钟情泰山风景,来了后就不想走了,后来创立了‘三山剑派’!” 刘富贵狐疑道:“为何不称‘泰山派’?” 东家解惑道:“‘三山剑派’还有两分支,分别是衡山分派和华山分派!” “原来如此!” “古平道人仙逝,传下灵月宝剑,近二百年代代相传,已成为三山派掌门信物,得灵月剑者即为掌门,并有遗言‘见灵月剑,如见古平’!” 欧阳斌沉声道:“没想到三山剑派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呱呱!”突然有人肚子叫了。东家一脸难为情,给四人介绍了客栈里的特色菜品。四人点了几个,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翌日一早,刘富贵、欧阳斌和李小凤都起床了,只有刘雅琴还睡得像头死猪。欧阳斌去叫她,她睡眼惺忪,回了句:“不去了!”欧阳斌强拉硬拽,也没能弄醒她。最后没辙,他瞧见墙角有蟑螂,拍死一只,吓醒了刘雅琴。临行前,刘富贵一会叫欧阳斌装满水袋,一会让他背衣裳。欧阳斌在家是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这般呼来喝去,爬山的兴致一下全没了,反而很是郁闷。一切准备妥当,四人出了客栈。 店小二快步追了出来,提醒道:“客官!你们别忘了带银子?” “这个真忘不了!”刘富贵报之一笑。 第147章 攀登泰山 日头不温不火,四人沐浴着阳光,朝泰山御道走去。 突然,欧阳斌奇道:“瞧那边?” 刘富贵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三山剑派正门,聚集了数十帮众,清一色着天蓝道袍,围了里三圈外三圈。最里圈有二人对峙争吵,气氛剑拔弩张。 欧阳斌一脸坏笑,唯恐天下不乱道:“有热闹看咯!” 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帮派内斗。出门在外,最忌讳多管闲事。刘富贵侧目扫了他一眼,训道:“你个臭小子欠收拾!” 欧阳斌挨了骂不敢还嘴,心下却戳着他的脊梁骨骂道:“胆小鬼!孬种!” 约莫一炷香功夫,刘富贵领着三人赶到了登山御道。御道口设置了三排木栅栏,另有六个天蓝道袍的三山剑派弟子把守。等待登山的有十余人,井然有序的排成了一队。这道隘口入处,支着块大木牌。木牌上写了字,“登泰山者,每人缴纳一两银子”。 欧阳斌看见这块木牌,愤愤不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三山剑派凭什么坐地收钱!” 站在他前面的一老汉扭过头看了看他,善意的提醒道:“年轻人祸从口出!” 花点银子事小,要摊上什么祸事,倒不划算了。刘富贵怒目瞪了他一眼,喝止道:“闭嘴!” 欧阳斌拉下脸,模仿着刘富贵的眼神和语气,嘀咕道:“闭嘴!” 刘富贵犯不着与他置气,只是站到了他前面。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轮到刘富贵。刘富贵指着身后的三人,道:“我们四人一起的!” “四两银子!” 给了银子,四人进了御道。又一弟子拿了张画像走了过来,指了指画像中人,冲四人吼道:“你们上了山若见着此人,可下山报告,本派大大有赏!” 欧阳斌嬉笑问道:“有多少赏钱?” “赏银五十两!” 欧阳斌还要搭话,刘富贵硬生生拖着他走开了。刘雅琴站在山脚下,抬头望了望蛇形盘绕的御道,露出痛苦之色,畏难道:“富贵哥!泰山太高了,我不想爬了!” 刘富贵从小在山里长大,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关爱的看着她,鼓励道:“雅琴妹妹,古人云,登高望远!登上泰山一定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山高,我们慢慢爬,不着急!” “好吧!”刘雅琴咬咬牙点了点头。 “你可以的!你行的!”欧阳斌亦搞怪的为她鼓劲道。 刘雅琴心气依然不高,一把抓住他,撒娇道:“斌哥!等会,我爬不动了,你背我!” 四人说着话迈上了第一级台阶。 欧阳斌忙挣脱跳上几级台阶,担心她故意赖上自己,道:“大小姐,别开玩笑了!” 刘雅琴立刻如木桩子一样定住不走了,生气道:“人家陪你爬泰山,你一点也不疼惜我!” “你要我怎么说你!”欧阳斌目光冷冷的瞅着她。 刘富贵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你个大男人,跟个女孩子斗嘴算什么本事,快哄哄她!” 欧阳斌没了脾气,退下三个台阶,拉上刘雅琴的手,面带笑容道:“大美女,你要累了,我给你当牛做马行了吧!” 女孩子的心情就如同捉摸不定的天气,方才还是阴云密布,这会又阳光明媚了。刘雅琴笑盈盈道:“这还差不多!” 登山御道极其狭窄,四人有前有后,一步一个台阶,望望前后,没有其他人。脚下的阶级早已峰回路转,看不到木栅栏和三山剑派的弟子了。 “休息…休息一会!”香汗淋漓的刘雅琴喘着粗气道,“我要喝水!” 刘富贵回步走下几个台阶,把水袋递给她,朗声道:“歇一下!” “呀!”李小凤惊鸿一叫。 这一惊一乍,刘富贵三人着实吓了一跳,注目看着她。 “看!看!”李小凤目光流转,雀跃的指着远处。 极目望去,葱茏的群山之中有一片石林。这些石头形态各异,有的像把打开的扇子,有的似一面圆镜,还有的如绽放的花朵,别有生趣。 欧阳斌锁定一尊巨石,蹭了下身旁的刘雅琴,指着述说道:“琴妹!你瞧那块石头像不像只猴子?” 刘雅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欣然道:“还真有点像呢!” 欧阳斌眼力极好,目光游走,转而观注另外俩块相邻,形似人样的石头,颇具想象力道:“富贵哥!那俩块石头宛如一对拜堂的新人啊!” 刘富贵注目远眺,发现还真有点他说的那么回事,故而报之一笑。 驻足观赏了一会奇石,酸胀的腿脚缓解了疲乏,四人抖擞精神继续爬山。石阶旁有许多突兀的石头,有的长满了青草,有的覆盖着一层层厚厚的苔藓,还有的经历风沙侵蚀寸草不生,变成了墨黑色。一步一个脚印,四人衣裳全汗湿了。欧阳斌偷懒靠着一块石头休息,猝然一股凉意侵入后背。他立刻站起,游目一瞥,觉察石头上勾勒的痕迹。走近低头瞅瞅,原来石头刻有字,“伍文祥与董小静到此一游”。移目看看旁边的一块石头,刻着“我既不是银票也不是金元宝,所以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又看到石头上刻着,“青春啊,无限美妙的青春!此时的爱情尚未萌动,仅仅在猛烈的心跳中朦朦胧胧有所感觉,偶尔触及爱人胸脯的人会惊慌的颤栗,急速的移开”。“有点意思!”欧阳斌嘴角掠过一丝笑容。 刘雅琴瞄着欧阳斌神经兮兮的围着一块块石头转悠,柔声道:“斌哥!你干嘛呢?” 欧阳斌抬起头冲她笑笑,挑眉道:“这些石头上刻了字!有些句子挺有意思!” “是吗?”刘雅琴急忙凑了过去,二人仔细琢磨起石头上刻写的字句。她找着一句好玩的,念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欲乘风归去,又恐老天下雨!” 刘富贵瞧着二人认真的样子,泰然的笑了笑。 二人找着个乐子,爬山没有了先前的枯燥,不过耽误了不少功夫。一路走走停停,看了不少石刻,大多是抒情之作,欧阳斌和刘雅琴渐渐失去了兴趣。 山还得继续爬,走了俩个多时辰,个个腰酸背疼,即使刘富贵这等爬山高手也不例外。刘雅琴仰望盘旋曲折的山道,想死得心都有了。刘富贵只能一个劲鼓舞他们再坚持坚持。 走着走着,盘道俩旁出现了一株株粗壮的松柏,遮天蔽日,远远望去像一个幽深的黑洞。天上的太阳虽不算毒辣,但四人确实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四人穿行在绵长的松柏洞里,倍感清爽,侧目望望一座座刺破云霄的山峰,心情舒畅不已。穿过了松柏洞,又走了一会,到了升仙阁,四人进去走马观花逛了一圈,凑巧又碰上了三山剑派的一众弟子。 “有没有见过这人?”领头的弟子指着山上时见过的画像问道。 一路走来,刘富贵等人连人影都没见着几个,摇了摇头。 一众弟子失望的走了。 欧阳斌转着眼珠子,嬉笑道:“富贵哥!他们老打听画像上的人,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过节!万一我们真碰着这人,怎么办?” 刘富贵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喝道:“管住你自己的臭嘴!”他取出包袱,道:“大家衣裳湿透了,换身衣服,吃点干粮,继续登山!” 逗留了半个时辰,四人振奋精神继续爬山,如今已至十八盘。十八盘地势险要,盘道如同俩边的山挟持,极其陡峭。远远望去,像一条长长的天门云梯。 刘富贵对着身后的三人喊道:“你们小心点,注意脚下步子,慢点爬!” 四人集中精神,谨小慎微的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很坚实,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安全登临十八盘的终点南天门。欧阳斌俯首看看这条细长的通道,吹嘘道:“这还有点意思!” 刘雅琴累得够呛,心有余悸道:“以后打死我也不爬这么高的山咯!” 越接近山巅,气候愈发寒冷,这会刘富贵等人都披上了袄子保暖。没走多久,到了碧霞祠。碧霞祠始建于宋代,由一组宏伟壮丽的建筑群组成。四人本想进去观瞻,无奈三山剑派弟子不让入内。 日暮沉沉,天渐渐黑了。碧霞祠旁有一家客栈,亮起了灯火。四人又累又饿,径直走了过去。及至门口,一连三人提着食盒冲出,朝碧霞祠方向赶去。四人进了客栈,落座。 掌柜扫目看了一眼,没有搭理他们。 欧阳斌环顾四目,啧啧道:“什么破客栈,连个打招呼的都没有!” 刘富贵打破了沉默,问道:“掌柜的,还有客房吗?” “有!” “我们要俩间相邻的客房!” 掌柜微微抬起头,道:“客房五两银子一晚!” “啊!”欧阳斌咂舌叫道。他目光犀利的瞅着掌柜,愤慨道:“你这不是明摆着宰人吗?” “嘿!”掌柜摆出一张臭脸,横道:“爱住不住,没钱滚蛋!” 欧阳斌哂道:“狗眼看人低!” 刘富贵虽心有不甘,但考虑到山顶夜间寒冷,若睡在外边,定会感染风寒。钱财不过身外物,他微笑道:“五两就五两!” 话音刚落,冲进来三人,正是刚才提食盒的。 掌柜见了三人,问道:“饭钱呢?” 其中一人答道:“道爷说月底一起结账!” 店小二所说的道爷其实就是三山剑派的弟子,掌柜黑着脸,发牢骚道:“我做点小生意容易嘛!”他瞅见三人傻傻站着不动,呵斥道:“还不去厨房干活!” 三人见状,一股脑全溜进了厨房。 “哥哥!我饿了!”李小凤狠狠拍了拍桌子。 刘富贵示好的看了她一眼,急忙问道:“掌柜的,有热饭热菜吗?” “有!不过很贵哦!” “多少?”刘富贵厌烦的瞥了他一眼。 “十两银子一餐!” 欧阳斌义愤填膺,抡起拳头冲了过去,道:“黑店!” “干嘛!”掌柜退了几步,紧张道:“你可以不吃嘛!我开门做生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刘富贵拉他回到座位,道:“你叫厨房快点上菜!” 饱餐一顿,四人进了客房,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第148章 节外生枝 夜色未退,一向贪睡的欧阳斌起了个大早,吵着嚷着要去看日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三人拿他没辙,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相陪。收拾包袱出了客栈,一片雾蒙蒙的,视线可见不到一丈远。四人手拉手,缓步前进,赶到了日观峰。 约莫一炷香后,旭日发出的第一缕曙光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东方天幕油漆黑而逐渐转为鱼肚白、红色,直至耀眼的金黄,喷射出万道霞光,最后一轮圆日腾空而起,整个过程宛如一个技艺非凡的魔术表演。云海涌动,遥望群山像顽皮的孩童探出尖尖的山峰。四人叹为观止。 看完日出,又到玉皇顶、遥观顶和天烛峰,最后误打误撞到了绝命崖。绝命崖奇险无比,万丈深渊不见底。然而此处有一勇敢者的游戏笨猪跳。绝命崖安装了一起重辘轳,有三支脚,稳稳的扎在土里。辘轳有脚也有头,是一块结实的圆硬木,硬木上凿了三个孔,三条藤蔓穿孔而过,并打上死结。辘轳左右各有一把歪,成一定角度。完成笨猪跳,必须借助辘轳。 辘轳一侧有三个黝黑的壮汉莫大、莫二和莫三,他们是三兄弟,正埋着头检查藤蔓。 莫大嗓门高,见了来人,热情道:“要不要试试?” 刘富贵隐隐感到惴惴不安,摇了摇头。 李小凤天不怕地不怕道:“怎么玩?” 莫二莞尔一笑,道:“我作个示范!”话毕,他向俩个兄弟使了个眼色。 莫大、莫三会意,迅速的用藤蔓分别绑住他的双脚和腰,藤蔓长有十余丈,一端连着辘轳,一端绑着莫二。再次检查藤蔓完好无损,莫二确认绑扎实了,如离弦之箭跳下绝情崖。 电光火石的一幕,刘富贵表情僵硬,愕然道:“简直不要命!” 刘雅琴心提到了嗓子眼,腿脚不停的颤抖。欧阳斌没来得及反应,人就没了。等到他回过神,莫二已经被莫大、莫三用起重辘轳拉了上来。 李小凤双目闪闪发光,兴奋道:“太刺激了!” 刘富贵担心她脑子发热也要玩笨猪跳,急忙拽着她,道:“下山咯!” 李小凤岂肯善罢甘休,摆脱他的拖拽,朝起重辘轳走去。 莫大瞧她弱不禁风,难以置信道:“姑娘,你也胆敢玩笨猪跳?” “小意思!”李小凤挤眼道,“来吧!” 三兄弟不约而同的看着她,目光充满了钦佩。 “瞎胡闹!”刘富贵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喝止道。 李小凤板着脸孔,小心翼翼的挪步到悬崖边上,要挟道:“哥!你不让我玩笨猪跳,我就直接跳下去!” 刘富贵一脸惊惧,劝诫道:“小凤!这笨猪跳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藤蔓断了,掉入万丈深渊,可就粉身碎骨了!” 李小凤淡然笑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 “罢了!”刘富贵黯然低下头,心里只能默默的祈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莫大忙安慰道:“笨猪跳很安全!你且放宽心!”话毕,三兄弟手脚麻利的给李小凤绑上三条藤蔓。 李小凤侧目向刘富贵三人嫣然一笑,像一只小鸟张开双臂,连跑带跳跳下绝情崖。身体急速下坠,看不见地面,只有忽忽的风声吹过耳边。恐惧与无助,让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她肆意的尖叫。突然,藤蔓的拉扯迫使她停止了下落。 李小凤玩高兴了,崖上的刘富贵、欧阳斌和刘雅琴却跟着提心吊胆。莫氏兄弟卖力的摇着辘轳,将李小凤拉上了绝情崖。 “太刺激了!”李小凤表情近乎疯狂道,“我要再玩一次!” 此话一出,刘富贵心咯噔一下,碎步溜到她身后,打晕她背在肩上,冲欧阳斌和刘雅琴喊道:“走咯!” 半晌,李小凤醒了,瞧见哥哥脸色阴霾,也就没有大吵大叫。 玩了俩天,刘富贵环顾群山,不舍道:“该下山咯!” “嗯!”欧阳斌鬼精鬼精的,道:“我们另辟蹊径,不从盘道下山!”他指了指目力所及的一条蜿蜒小道。 “山路险恶,我们还是从原路返回!”刘富贵沉声道。 欧阳斌郁闷的瞥了他一眼,道:“富贵哥,你太杞人忧天了!”话毕,他拉着刘雅琴朝所指小道跑去。 “干嘛!”刘雅琴没搞清状况,懵道。 二人渐行渐远,刘富贵放心不下,只好带上李小凤跟在身后。 沿着狭窄的山路而下,欧阳斌纵情奔跑,由于山势陡峭,前后摔了几次。刘富贵非常恼火,见他摔一次就要骂一次。沿途有许多小山洞,欧阳斌好奇心重,喜欢钻进去瞧瞧,没发现什么,反倒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一身肮脏。穿树藤、过荆棘,及至半山腰,四人停下休息。 抬头望望远处绕山的盘道,刘雅琴一脸颓丧,瞅着不远处欧阳斌的背影,怨道:“放着好好的盘道不走,非得走这路!”她小腿和胳膊上起了红疹子,正一个劲不停的挠。 “啊!”欧阳斌突然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刘雅琴胆子小,立时呆住了。 刘富贵迅急如电赶了过去,用手扫开他脚上的枯叶,叹道:“恭喜你中头彩咯!” 欧阳斌神情痛苦,瞅着流血的脚腕,凄然道:“富贵哥!不带你这样冷嘲热讽的!”顿了顿,咬紧牙关道:“快帮我取下捕猎夹!” 刘富贵急忙替他拔开捕猎夹,又从包袱里取了金创药敷在他伤口上。烈日当空曝晒,欧阳斌这么一伤,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刘富贵游目四顾,看见不远处有个山洞,忙道:“天气燥热,我们移到那边山洞休息!” 李小凤、刘雅琴走在前面,刘富贵手把手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欧阳斌跟着到了山洞口。刘富贵担心山洞里藏着毒蛇或者猛兽,经验老道的折了段树杈朝里面扫了扫,发现空空如也。探头往里瞧瞧,山洞又黑又潮湿,岩壁上还渗着水滴。他注目望着漆黑的山洞,隐隐感觉有人在向他招手,于是叮嘱道:“你们三人安分在这呆着,我进洞里转转!” 欧阳斌道:“小心点!” 刘富贵微微一笑,转过身子进了山洞。他碎步慢进,越深入心里越慌。他并不害怕猛兽,而是有种对未知的恐惧。倏然,一条黑影从身旁掠过,俩个手指巧如灵蛇一般在他身上戳了一下,他立刻动弹不得。刘富贵第一意识想到的是侠义小说里悬崖谷底的方外高人,不过此刻他没有任何兴奋之色,反而忐忑不已。他张嘴想要说话,喉咙里却蹦不出半个音调。 第149章 点穴高人 点穴人脚步声似有还无,如鬼魅一般静静的站在一侧。洞内昏暗,刘富贵心乱如麻,隐约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如汹涌的潮水侵袭而来。点穴人亦看不清他的容貌,思量道:“洞内太暗,若不解了他的哑穴,也问不出什么!” 对峙半晌,刘富贵稍稍安心,暗自庆幸道:“此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不然我早死于非命!” 点穴人一戳解了他的哑穴,继而化掌为爪掐住他的喉咙,凶道:“老夫有话问你,你且如实回答!倘若胆敢呼号,你命休矣!” 刘富贵呼吸难受,用鼻腔发出了一个沉闷的“嗯”字。 点穴人面若冰霜,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我专程来泰山游玩的,没想到误闯了阁下的地盘!”刘富贵低声道。 “你是否见过三山剑派的弟子?” “荒山野岭的,三山剑派弟子找不到这儿?” 点穴人脸色骤变,早已料到师弟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皱了皱眉头,怒道:“三山剑派弟子在找人吗?” 刘富贵深深吐了吐气,诚实相告道:“他们一直在找一个老人家!” “富贵哥!你在干吗呢?”忽然,外边传来了刘雅琴的声音。 点穴人很是警觉,朝洞口瞄了眼,一手扼住刘富贵的脖颈,喝道:“外面是什么人?” 刘富贵掂起脚跟,艰难道:“我同伴!” 点穴人身处山洞,又受了伤,为今之计,只有先下山再作图谋。他狡猾道:“小子,我们无冤无仇,你若能掩护我安全下山!老夫便不再为难你!”话毕,松开了手。 刘富贵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心下窃喜:“柳暗花明又一村!”急忙点头表示答应。 点穴人手到擒来,解了刘富贵的定穴,又亲善的搭着他的肩膀,吩咐道:“告诉你同伴,就说老夫是山下药农,来山上采药不幸摔伤,你见我可怜,愿意送我回家!” “明白!”刘富贵依从道。他扶着点穴人慢慢走到了洞口。 刘雅琴一眼认出了点穴人,不等刘富贵开口,讶道:“他不是三山剑派要找的人吗?” 刘富贵沮丧掩面,点穴人若惊弓之鸟,眸子里掠过森寒杀机。他身手矫捷,移形换位,点穴手法百发百中,电光火石之间,四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被点了定穴。 刘雅琴眼中泪光闪闪,骂道:“老匹夫!” 点穴人怅然道:“四位对不住了!老夫本是三山剑派第八代掌门云珠子,前几日不幸被我师弟一掌打下山,幸而挂在树上方才逃过一劫。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你们既然已经识破我的身份,老夫就不能留你们了!” “慢!云掌门,刚才在洞里,你不是说想下山吗?”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相伴数十年的师弟都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萍水相逢的几个年轻人又怎能信任。云珠子苦笑道:“你以为老夫会轻信于你?” 刘富贵哀叹一声,道:“云掌门,你想杀我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我们能逃得掉吗?”他灵机一动,又道:“我有办法掩护你下山,还愿意助你夺回掌门大位!” 云珠子目光炯炯的瞅着他,盘算道:“云灵子没找到灵月剑,自然不能服众,老夫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念及到此,他展颜笑笑,道:“你愿助我一臂之力,老夫不杀你们!”他迅疾给四人解了穴。 李小凤能动了,突施冷箭,一口老痰飞吐云珠子。 云珠子挪动步子如荷叶风洞,飘然躲过,怒目瞪视她。 李小凤面露惧色,怯怯的藏到刘富贵身后。 刘富贵赔了不是,上下打量着云珠子。原来云珠子身着天仙洞衣。此道衣对襟,长及小腿,无袖披,袖长随身。上有银线金丝绣的各种道教吉祥图案,有日月星辰、宝塔、龙凤、仙鹤和麒麟等。他觉着这身衣裳过于打眼,从包袱里取了件衣服,道:“云掌门,换身衣服吧!” 云珠子明白他的意思,极不情愿的接过衣服,这时一股酸汗味钻入鼻孔。他蹙眉道:“这衣服怎么这么重的味!” 欧阳斌偷着笑笑,多嘴道:“爬山换下来的!” 云珠子脸色有些难看,但刘富贵也是一番好意。他担心四人逃走,匆忙出手点了他们的定穴,然后退回到山洞内换了衣服。出了山洞,又解了四人穴道。 刘富贵诚信相待,换来的却是猜忌和提防,心情十分不爽。他沉下脸,叱道:“你毋须防贼似的对我们!” 云珠子不以为然道:“形势所,情非得已!” “你换了衣服,样子没变,照样能认出来啊!”刘雅琴柔声道。 云珠子颔首道:“老夫还得乔装一番!” “当然!”刘富贵坏笑道。他挖了些泥,和了点水,像画脸谱似的胡乱的抹到云珠子的脸上。他又建言道:“云掌门!麻烦你散开束发,如果还能眼瞎或装聋作哑就更好咯!” 云珠子依话照做,试着走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在了欧阳斌的伤脚上。 “啊!”欧阳斌凄号一声,伤脚不停的颤栗。 云珠子缩回脚,猝然蹲下,见他左脚又红又肿,又闻到浓郁的药膏味,伸手摸了摸伤口,道:“皮外伤,没伤着骨头。老夫暂且替你封住穴道,减少疼痛感。下了山,好好调理几日便可痊愈!”话毕,他手法精准的封住了伤口上下的穴道。 这一折腾,欧阳斌的腿没了知觉,像一根拼接在身体上的木桩。他尝试走了几步,绽放出高兴之色,忙躬身道:“谢谢!谢谢!” 云珠子莞尔一笑,伸出一只手,道:“给老瞎子搭把手吧!” 火辣辣的日头顶在头上,没有一丝风。五人走走停停,个个大汗淋漓。坐着休息时,刘富贵依稀听到了哗啦啦的泉水声。他双目扫射,好找一会发现了泉眼。五人喝了甘甜的泉水,继续下山。他们走的山路,荆棘丛生,加之有蚊虫叮咬,腿上都起了疹子。山路十八弯,好不容易到了山脚,迎面却撞上了十多个三山剑派的弟子。 这队人马的领头人是玄一,此人又矮又胖,面色白净,是云灵子的二徒弟。云珠子留心窥测,觉察一众弟子里居然没有一个嫡系的徒子徒孙,思忖道:“师弟为了掌门之位,处心积虑排除异己,实在可恨!”又见刘富贵等人神色慌张,立刻向他们使了个眼色,提点道:“放松点!” 玄一大手一挥,十余人迅速散开,围住四人。他目光犀利,环绕他们仔细打量了一番,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来啊?” 刘富贵挤兑些笑容,道:“我们刚从泰山上下来?” 玄一脸色突变,狐疑的眼神再次扫过四人面庞,质问道:“为何有好好的盘道不走,鬼鬼祟祟的走小路?” 一经盘问,欧阳斌和刘雅琴感到有些局促不安,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透出一丝恐惧。 刘富贵一脸苦相,叹道:“道爷!我们也后悔死了,瞧瞧我们手脚都起了疹子咯!” 玄一定睛瞅瞅,瞧见五人胳膊和腿上确实有一个个小红点。倏然,他警觉的锁定披肩散发的云珠子,恭敬道:“掌门师伯!” 这一试探,云珠子自然没有上当,全然当作耳旁风。 刘富贵倒吸一口凉气,忙解释道:“道爷!我爷爷又聋又哑,听不见您说话!” “哑巴!”玄一冷哼一声,箭步上前,蛮横的端住云珠子的下巴,细细看了一眼,方才作罢。他突然哈哈大笑,脸上的肥肉随之抖动,让人见着就恶心,终开口道:“本道爷估摸着你们没花银子上的泰山,所以才会从小路偷偷溜下山!” 欧阳斌见他乘机敲诈,心里咒骂道:“死胖子,又想讹钱!” 要钱好说,刘富贵口里喊着冤枉,摸出了几辆碎银子呈上,谄笑道:“道爷!我弟弟脚受伤了,你就行个方便!” 玄一收了银子,颐指气使道:“滚吧!” 五人屁颠屁颠的走了。走远了,欧阳斌阴沉着脸,愤慨道:“你们三山剑派也忒黑了点吧,上山要钱,如今下了山还得勒索!” 泰山之事一直由云灵子管辖,云珠子很少插手过问,他也知道师弟素爱敛财,不过泰山的盘道和山上的庙宇时常需要修葺,而且地方官员隔三差五来登山需要款待,这些都得要花银子。他脸面有些挂不住,赔罪道:“四位!实在不好意思!三山剑派弟子如此跋扈,都怪老夫管教无方!待我他日重登大位,一定整饬风气!” “蛇鼠一窝!”欧阳斌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你做掌门了,得把银子还我们!” 刘富贵、刘雅琴听了忍俊不禁。 云珠子也是哭笑不得,道:“行!” 躲过一劫,云珠子到底是湖,完全看不出半点紧张。刘富贵四人已是冷汗涔涔,他们带着云珠子提心吊胆下了山,急急忙忙躲进了下榻的客栈。 店家见他们回来了,笑着问道:“玩得开心吗?”话音刚落,他的目光投向多出的一个人云珠子。 不待刘富贵开口介绍,云珠子缕缕头发,擦去脸上的泥巴,朗声道:“方刚,认不出为师了吗?” 第150章 逼人就范 “师傅!”店家方刚欣然唤道。十多年前,那时方刚还是个毛头小伙,曾师从云珠子学习武功。他们师徒二人极少往来,即使有时碰了面也视而不见,因此这一层关系知者甚少。方刚喜忧参半,迅速关了门,问道:“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道:“最近几日,云灵子道长派人四处找你呢!” 一提到师弟,云珠子一脸生气,述说道:“数日前,为师和云灵子二人一同攀登泰山。他暗中偷袭为师,一掌将我打下山崖!” 方刚很是震惊,不解道:“师傅,云灵子为什么要偷袭你?” “他鬼迷心窍,一心想谋夺掌门之位!”云珠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气愤道,“云灵子为了排除异己,扣押了为师嫡系的徒子徒孙,完全掌控了三山剑派!” “原来如此!”方刚立刻联想到前俩日三山剑派的对峙事件,关心道,“师傅!你的伤无大碍吧!” 云珠子莞尔一笑,道:“疗养半月自会恢复!” 沉默片刻,方刚看了眼他,道:“目下形势严峻,师傅有何打算?” 欧阳斌觉得与云珠子非亲非故,拉着刘雅琴站到一边,划清界限道:“你们的江湖恩怨,别拉我们下水!”话毕,他向刘富贵使了个眼色。 刘富贵会意,请辞道:“云掌门,我们已安全护送你下山!”接着指了指李小凤,告辞道:“我还得去京城替妹妹治病,就此别过咯!”四人行动统一,马上朝大门走去。 方刚哪肯轻易放他们走,与师傅交换了一个如闪电,一手拧住刘富贵的胳膊,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小兄弟!下山前,你曾答应老夫助我夺回掌门大位,为何出尔反尔!”他目光如刀,直视着刘富贵。 “咚咚!咚咚!” 众人神情不一,立时静若寒蝉,纷纷望向大门。 方刚侧目扫了眼里屋,警觉道:“师傅!你们快进去躲躲!” “方哥,我是虎子!” 方刚收拾心情,露出笑容,走过去开了门,寒暄道:“虎子,又过来掏粪啊?” 虎子憨厚的笑笑,抬头望了望日头,道:“这几日,天气好,我院子里种的菜可以多施点肥!”。 “好叻!”方刚爽快道。 虎子世故道:”菜好了,我给你送点过来!” “行!” 虎子推着粪车,高高兴兴冲着屋后的茅房去了。 云珠子在里屋听到二人的对话,电光火石间冒出个想法。他急忙叫方刚进了里屋,轻声耳语一番。方刚聚精会神听完,匆匆赶到茅房找着虎子,打听道:“虎子!三山剑派的茅房也是你掏粪吗?” “嗯!”虎子点点头。 “哦!”方刚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又道,“你什么时候去三山剑派掏粪呢?” “大概三四天以后吧!” 方刚忙道:“那你去三山剑派掏粪时,告诉我一声!” 虎子一脸莫名,嘀咕道:“掏粪,有什么好告诉你的!” 方刚耳朵尖,再次叮嘱道:“虎子!你可得记住哦!” “好吧!” 方刚回来,师徒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刘富贵、欧阳斌则斜觑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 云珠子进步上前把刘富贵拉到身边,看似商量实则迫道:“你再帮老夫一个忙如何?” 刘富贵狐疑的瞅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低声道:“什么忙?” 云珠子淡然一笑,道:“过几日,你自会知晓!” “屁话!”欧阳斌咕哝道。 少顷,李小凤不知从哪里弄了俩把菜刀,冒失的冲进里屋,凶相毕露道:“我剁了你们!”话音刚落,抡刀劈砍过去。 刀未近身,云珠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她的定穴,众人无不惊愕。 刘富贵担心李小凤的安危,急切道:“云掌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伤害我妹妹!” “那你愿意助老夫一臂之力吗?”云珠子见他如此紧张,胁迫道。 刘富贵哀叹一声,道:“我全听你的!” 稍后,方刚当心走漏风声,支走了店小二、厨子。当晚,他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好菜,好好款待了五人。美美睡了一觉,次日方刚把云珠子和刘富贵带进一个密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个密室原来是个练功房,里面有一个木头人、梅花桩,还有一些锈迹斑斑的兵刃,许是时间久了。方刚虽有一身武艺,但很久没来过练功房研习。缘于多年前,他好勇斗狠,与一伙歹人结下梁子,连累了妻儿,最终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打那以后,他再未显露过身手,老老实实做人。 刘富贵看着这些玩意提不起半点精神,问道:“你们带我来这干嘛呢?” “教你武功!”云珠子正色道。 刘富贵压根没想过学武,先是一愣后发笑道:“我学不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方刚瞅他不识抬举,训道:“小子!我师傅肯教你功夫,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不稀罕!”刘富贵抬杠道。 云珠子面不改色,出言恫吓道:“你不学些防身的功夫,真进了三山剑派万一有危险,丢了小命可不怨我!” 刘富贵猝然失色,皱着眉头追问道:“你到底要我干嘛?” 云珠子冷冷一笑并未回答,只道:“你学不学?” 刘富贵目露凶光的瞪着他,暗忖道:“我死了,小凤怎么办!俗话说,艺多不压身,我学点功夫也不是什么坏事!”他马上变了脸色,笑着卖乖道:“我可没什么底子!” 云珠子敛容,环绕他边走边瞧,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骨骼,诚然道:“你身体素质一般,并不是练武的好材料!”他顿了顿,又道:“时间紧迫,老夫只能传授你一些速成武学!” 此言一出,刘富贵立马打起了退堂鼓,道:“云掌门,您就别为难我咯!倘若出了什么岔子,坏了你的大事,我可担待不起!” “小子!少废话!”云珠子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道:“你先好好读读这本奇经点穴手!”又补充道:“看完了,对着那个木头人,熟悉一下各个穴道的位置!” “哦!”刘富贵心想自己的小命系在这本书上,别说是读,就是把他吃进肚里也得干。翻开册子,第一章,介绍了人体的主要穴道;第二章,穴道的种类;第三章,点穴手法;第四章,解穴手法。他一口气读完,脑子里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只记住了关于死穴的一个心法,“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潜心又读了一遍,越读越觉得深奥,兴趣日渐浓厚。连续读了五六遍,着了魔似的拿着册子,对着木头人身上标注的穴位,一一找寻。晚饭时,他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会休息。吃了饭,陪着李小凤散步透露透气,可满脑子还是穴位。安顿李小凤睡下,他回房休息,一闭眼,手不由自主的在身上摸来摸去,有意无意的找寻每个穴位位置。人确实奇怪,有些事你越不愿意去想,却越容易占据填满你的思绪。他郁闷之下,溜下楼,鬼鬼祟祟的走来走去。 睡在板凳上的方刚听到动静,飘来一句:“干嘛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刘富贵吓了一跳,后镇定心神,朗声道:“睡不着!想喝点酒!” “没酒了!” “哎!”刘富贵失望的长叹一声。 方刚坐直身子,贼笑道:“我教你个方法,马上就能入睡!” “什么方法!” “数绵羊,一只、俩只、三只,四只!”方刚嬉笑着说道。 刘富贵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讽道:“幼稚!” 方刚灵机一动,又教唆道:“我还有个好法子,你愿意尝试吗?” 刘富贵嗤之以鼻,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话音刚落,方刚暴起闪电近身,一技刀掌,劲道分寸的砍了下他后颈,他立刻晕厥了过去。方刚扛起他,背回房间扔到了床上,盖上被子。 翌日醒来,刘富贵后颈有疼痛感,让欧阳斌瞧瞧怎么回事。 欧阳斌如实道:“有一条血印!” 刘富贵勃然大怒,一溜烟冲到楼下,对着方刚吼道:“你下手怎么这么狠毒!” 方刚忍俊不禁,道:“你睡不着,我才出此下策啊!” 道理冠冕堂皇,刘富贵乘机偷袭,俩指并到一起戳他的百汇穴。方刚一让,得意笑了笑。刘富贵不服气,侧身又戳他的太阳穴。方刚毕竟技高一筹,脚下移步轻松闪避。刘富贵眼睛充血,双手并用,一手戳鸠尾穴,一手点气海穴。方刚不与他纠缠,飞身一个猫跳。 一旁观察良久的云珠子面露喜色,拍掌叫绝:“好!学以致用!” 收了招,刘富贵面若冰霜,凶悍的目光刺向方刚。 “今天上午,你再好好熟悉一下各个穴道的位置!下午,老夫好好教教你点穴手法!” “嗯!”刘富贵念想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上午几个时辰,他又好好对着木头人,熟悉了穴道。午饭过后,云珠子来到练功房,对着刘富贵道:“喜欢上了点穴吗?” “一般般!”刘富贵不在意道。 “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云珠子洞察道,“你已经喜欢上点穴咯!” “随便你怎么说!”刘富贵嘴硬道,忙转换话题,“快教我这么点穴吧!” 云珠子目光炯炯注视着他,传授道:“点穴又称打穴,有七种方法,斫、戳、拍、擒、拿、撞、闭。点穴法中以指点啄为最常见,又有一指点、二指点,撮指点等等。” “这书上都写了!”刘富贵抖了抖册子。 云珠子脸色阴霾,喝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双手蓄力,直戳刘富贵的哑穴。说时迟那时快,刘富贵一低头,躲过一招,窃喜笑了笑。始料不及,云珠子另外一只手已经戳到了他的定穴。 “哼!”刘富贵一下子焉了。 云珠子斥责道:“学武最忌浅尝辄止,你还得多多修心!”他迅速给刘富贵解了穴,亲口传授他点穴的要点,讲究“快、准、狠“,要快就要配合身法,云珠子当下又传授了他一套步伐,”太极鬼步“,刘富贵只觉得这套步伐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要准必须要明晰各个穴道的位置,以及点击穴道后带来的后果,比如哪里是哑穴、定穴和死穴等等。要狠,就是力道的把握,讲究点到即止,这与手指的刚劲有莫大关系。刘富贵学习点穴才几天功夫,能做到快、准即可,毕竟伤人性命并不是上策。言传身教了半日,云珠子累得够呛。刘富贵脑子里也塞得满满的,需要一点点消化。以后几日,刘富贵细细琢磨云珠子说的要点,有不明白之处则虚心求教。 第151章 盗取灵月 “方哥!”虎子推着粪车径直朝龙福客栈走来。 方刚闻声匆忙出去,拉着虎子进了客栈。 虎子擦了把汗,咧嘴道:“方哥!今儿活多,我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等会我得去三山剑派掏粪!” 方刚嗅到他身上有股浓浓的味儿,不禁蹭了蹭鼻子,笑道:“不会耽误你太久功夫!”边说边领着他进了内室。内室,云珠子正低声细语向刘富贵交代事宜。 虎子冲二人傻傻笑了笑,挠头问道:“方哥!你神神秘秘的,干嘛呢?” 云珠子神情凝重的看着他,直言道:“小兄弟!老夫麻烦你带个人混进三山剑派?” “这可不行!”虎子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在哪见过。他是个老实人,猜不到方刚三人意欲何为,自己也不愿惹上麻烦,为难道,“如果三山剑派的道爷发现我带外人进去,肯定饶不了我!” “虎子,帮帮忙!我朋友只是想进去与亲戚见个面,又不是干偷鸡摸狗的事,三山剑派的人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方刚拍了拍他的肩膀,套近乎道。 虎子想了片刻,道:“那行!不过他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正经的看着刘富贵。 “什么条件?” “掏完粪,他必须得跟我一块出来!” “没问题!” 当即,刘富贵换了身粗布麻衣,跟着虎子出了客栈,推着粪车朝三山剑派后门赶去。方刚极其不理解的看了眼云珠子,道:“师傅,为什么你非得让这小子去盗取灵月宝剑?” “为师有伤在身,不能犯险;本派弟子又都认识你,只有他最合适!”云珠子娓娓道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刚望着刘富贵远去的背影,希冀道:“但愿他能马到成功!”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小子挺机灵的,我们静观其变吧!”话毕,二人携手进了客栈。 刚一关门,欧阳斌、刘雅琴凶神恶煞的冲撞而来,喝道:“你们让我们富贵哥干嘛去呢?” 方刚瞠目瞪了他一眼,斥道:“不关你事,少打听!” 欧阳斌板着面孔,目光如刀,挽起袖子仗义道:“我富贵哥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给你拼命!” “就是!”刘雅琴附和道。 方刚手幻化成刀掌,作势吓唬道:“回房去,不然我现在就削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欧阳斌怕他来真的,脚底抹油,拉着刘雅琴缩回了房间,心里很是担心刘富贵的安危。 虎子和刘富贵推着粪车到了三山剑派后门,后门很窄没有门栏,正巧能容一辆车通过,且有四个三山剑派弟子把守。 “虎子,又来掏粪了!”一弟子熟络道。 “是啊!” “你说你成天和屎尿打交道,你婆娘受得了你嘛!” 虎子已经习惯了他们奚落嘲笑,也不生气,风趣回道:“我婆娘就好我这一身男人味呢!” “你婆娘还真是重口味!”四个三山剑派弟子闻到粪臭味,立刻挤眉弄眼,敬而远之。 “我们进去了!”虎子笑了笑,正要推车进去。 “慢着!”另一弟子警觉的瞥了眼刘富贵,问道:“你平时掏粪就一个人,今天怎么多出个人咯!” 虎子神色露出一点慌张,一时半会搭不上话。 刘富贵忙接道:“表哥!你就直说了吧,人家三山剑派人多,屎尿也多,哪次来不是足足装一车粪!” “你这小子嘴还挺厉害的!”一弟子指了指刘富贵。 虎子敲了一下刘富贵的头,道:“怎么说话的!”又赔笑道:“快给几位道爷赔罪!” 形势所,刘富贵吃了哑巴亏,只怪自己嘴欠,躬身道:“道爷!您多多包涵!” “进去吧!”领头的弟子又道,“你俩跟着他们一起,别让他们乱跑!” 虎子轻车熟路,推着车到了茅房粪池。三山建派里外几百号人,茅厕有十多个,粪池有四个,分布在东西俩侧。刘富贵是个新手,边做边看,给虎子打下手。 一旁的俩个三山剑派弟子瞧着这些又黄又臭的大粪,直觉恶心,躲到了一边闲聊。 “师兄,都这么多天,怎么还没找着掌门的尸体?” “估摸着是被狼叼走了!” “掌门会不会没死?” “别瞎说!” “可是师傅一天没找着灵月宝剑,就当不了掌门人啊!” “没办法!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掌门的弟子也真是嘴硬,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都不肯说出灵月宝剑的藏匿之处!” “兴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二人聊得兴起,虎子插话道:“道爷,弄完了!” 二人厌恶的扫了他一眼,捏着鼻子道:“你站远点!”话毕,二人加快步子走在前面,领他们去东边的茅房。 有人守着,刘富贵自然脱不开身,方才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明白了云珠子让他盗取灵月宝剑的用意。到了东边的粪池,俩个道士还没走。 “开饭了!”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俩个三山剑派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对着虎子道:“大爷没心情伺候你们了,你们就在这掏粪,别瞎跑!” “好叻!”虎子笑着应了声。 二人前脚一走,刘富贵利索的将粪瓢丢到一边,招呼道:“虎子哥!我去去就来!” “哦!”虎子没来及看他一眼,人就无影无踪了。 刘富贵按照云珠子的嘱咐,偷偷摸摸溜到了太极宝殿。大殿内空无一人,正中央有一灵台,井然有序的安放着三山剑派历代掌门的灵牌。刘富贵抬头一看,暗道:“这么高!”他一个猫跳,灵台受力颤动了几下。 “师兄!近来伙食越来越差咯!” 刘富贵听到声响,急忙躲到一旁的帷帐里。 路过大殿的三山剑派的弟子侧目看了看殿内,快步走了。 刘富贵气息急促,自觉好险。他收拾情绪,小心翼翼的爬到最高处的灵牌。灵牌上写着“创派始祖古平道人”。灵牌后有一个长长的木匣子,刘富贵慢慢打开,里面有一柄长长的宝剑。他欣然道:“得手了!”搂着宝剑裹进衣服里,一个“猴跳”,然后“鼠窜”回了东边的茅厕。虎子坐在粪车的拉杆上,宽心道:“总算来了!走吧!”他见刘富贵拿着一柄宝剑,骇然道:“你偷东西了?” “小声点!” “你们磨磨唧唧说什么呢?”刚才看着他们俩个的三山剑派的弟子回来了。 千钧一发刻,刘富贵急中生智,索性把宝剑撂到了粪车里。 “看你小子贼眉鼠眼的,就不是个好东西!”没吃痛快的一弟子指着刘富贵鼻子骂道。 刘富贵火了,斥道:“你无缘无故凭什么骂人!” 虎子心虚吓得一脸惨白,急忙扯了扯刘富贵衣角,喝斥道:“行了!走吧,下次再不带你出来了,尽给我惹事!”他示好的像奴才一样看了看俩个道士,支使刘富贵推车出了三山剑派。 二人推着粪车回了客栈,虎子背脊一阵发凉,后怕道:“方哥,你鼓捣着他跟我一起去,原来是去偷东西,万一被发现,我可被你们坑苦咯!” “哥对不住你!我实在有难言之隐!谢谢你!” “罢了!那我回去了!” 方刚上前攥住他,提醒道:“这事关系重大,千万别说出去!” 虎子嘿嘿一笑,道:“你当我傻啊!说出去,我也是从犯,定吃不了兜着走!” “嗯!”方刚急忙取了条腊牛肉,道,“虎子,拿着!” “谢了!”话毕,虎子提着肉条出了客栈,拉着粪车回家了。 云珠子见刘富贵俩手空空,问道:“剑呢!” 刘富贵一拍脑门,讶道:“在粪车里呢!” “混账!”云珠子差点被他当场气晕。方刚快步追了出去,让虎子把粪车推到了客栈后边的茅房,取出了宝剑,用清水洗了几遍,又泡了一炷香功夫,才拿给云珠子。云珠子手执灵月宝剑,眸子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第152章 以假乱真 自从那日将云珠子打落山崖,距今已有六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然倾全派之力,既未获悉云珠子是死是活,又没找到镇派之宝灵月宝剑,云灵子如鲠在喉寝食难安。这日午饭后,他特意把坐下三个弟子玄清、玄一和玄风叫到太极宝殿。他本来心情极差,一进殿隐约闻到一股大粪味,皱眉道:“怎么这么臭?” 二弟子玄一忙道:“许是今天又掏粪了!” 云灵子释然,脸色依旧阴霾,看了眼弟子们,忧心道:“这都过去六天了,灵月剑没找着,云珠子生死未卜,为师愁啊!” “弟子办事不力,请师傅责罚!”三人惭愧的低下头,异口同声道。 “一步错步步错,事已至此,为师不能回头了!”云灵子双目射出凌厉的寒光,问道:“眼下,你们有何良策?” 玄清阴险笑笑,建言道:“师傅!为避免夜长梦多,您还是早早上位!” 云灵子对掌门大位觊觎良久,何尝不想。只是没有灵月宝剑,不合规矩,他踌躇道:“这恐怕不行!况且,你们衡山分舵和华山分舵的俩位师叔素与我不和,若没有灵月宝剑,他们定不服气!” 一片静默,玄一突然发笑,目光死死的锁住灵台,道:“师傅!您说灵月宝剑会不会藏在这呢?” 云灵子大愕,思量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向身形偏瘦的玄风使了个眼色,玄风会意,虔诚的向已故掌门的灵牌拜了三拜,轻盈的跳上灵台。他仔细察看,走到最高处古平道人的灵牌旁,讶道:“师傅,有个长木匣?” 云灵子大喜,迫不及待道:“快打开看看?” 玄风急忙打开木匣子,里面空空如也,失望的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有!” 一场空欢喜,云灵子怅然道:“下来吧!” 玄清素来点子多,灵机一动想到一计,出谋划策道:“师傅!既然找不着灵月宝剑,咱们何不锻造一柄,以假乱真呢?” “有道理!”云灵子豁然开朗,认为此举可为,低声吩咐道,“玄清、玄风,造剑一事,为师就交由你二人去办!切记不得走漏风声!” “弟子明白!” 云灵子笑容绽放,定睛看着玄一,交代道:“目下,你速办俩件事。第一件,发请柬请你衡山和华山的俩位师叔前来总派,观礼为师升任掌门;第二,将你师伯的嫡系徒子徒孙押送泰山顶,另外加派人手搜寻你师伯的尸首!” “是!师傅!” “退下吧!”云灵子挥了挥手,三个弟子领命自去。他长出一口气,崇敬的望着灵台上的牌位,目光最终停滞在师傅的牌位上,一时百感交集。 山里的夜空灵、宁静,只是今晚没有星星和月亮,更显得黯淡。早春时节,寒气未退。刘富贵独个儿倚着靠椅,裹了一床被褥,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对面的挂了灯笼的三山剑派。原来顺利盗取灵月宝剑后,云珠子非但未履行诺言放其四人离去,反而变本加厉让他充当眼线,密切监视三山剑派的一举一动。 从太阳下山到现在,一蹲就是三个多时辰,眼皮不停的打架,实在太困了,刘富贵打了个盹。醒来时,一条长长的火龙,从泰山脚下一直蔓延到目力所及的盘道。他觉得事有蹊跷,慌忙进了屋,疾呼道:“有情况!” 云珠子、方刚快步跟着他窜出了门,望见泰山盘道火光潋滟。 方刚看了眼云珠子,费解道:“师傅!这么晚了,如此多人涌上泰山,此举意欲何为啊?” 云珠子亦苦思不得其解,没有回答。 “莫不是皇帝老儿或者哪位官老爷上泰山祭祀封禅呢?”刘富贵胡乱猜道。 方刚摇摇头,道:“不可能!要真是皇帝老儿和当官的,准讲究排场,怎会三更半夜偷着上山!” 少顷,云珠子恍然大悟,沉声道:“许是云灵子秘密押送为师的徒子徒孙上山!”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刚不无担心道:“师傅!若真是如此,即使过几****恢复了功力,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怕是奈何不了云灵子!” 云珠子莞尔一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又道:“回去睡觉吧!”他已然猜到了云灵子的如意算盘荣登掌门。这样一来,二位师弟云信子、云逸子必会率众前往总派。那时,万事俱备,便可清理门户。 经历昨夜之事,云珠子盘算师弟云灵子还会有动作。故今日一早,他安静的找了一处地,留心观察三山剑派的动静。果不其然,天刚刚亮,玄风、玄青和四个弟子策马分散离去。稍晚些,玄一从山上下来,立即封锁了泰山上山的御道,禁止任何人登山。后来俩天,本地村民砍了许多柏树送到了三山剑派,还有七八个木工匠带着刨子、墨斗、刀锯、锉子和刻刀进驻。方刚交际广寻人一打听,原来是要作棺材。云珠子获悉此消息,心里明镜似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疗养了这么些天,他的功力恢复了七八成。 这日傍晚,三山剑派正门挂上了白绫,所有弟子皆披麻戴孝。方刚领着刘富贵,混在一群村民队伍里前去看热闹。三山剑派最高处的玉皇大殿设成了灵堂,大殿正中央摆放着灵柩,前面设了牌位,赫然醒目的写着“三山剑派第八代掌门云珠子之灵位”,牌位前边又有香案、蜡烛和猪、牛、羊三牲及贡品,一些弟子边烧纸钱边聊天,没有显露出一丝悲伤之情。 刘富贵见状,摇着头讽道:“可悲呀可悲!” 方刚斜视着他,恼火的踩了他一脚。 又过了三日,衡山分舵云信子、华山分舵云逸子分别率领数十弟子风尘仆仆赶到了总派。 第153章 同室操戈 奔丧,这是云信子和云逸子始料不及的。二人见到二师兄云灵子,没给他好脸色,出言诘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灵子神色悲伤,看了二位师弟一眼,掩面凄然道:“大师兄以身殉国咯!” 二人表情愕然,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素知云灵子野心勃勃,一直觊觎掌门大位。二人狐疑的瞅着云灵子,默然不语。 云灵子哀叹一声,补充说道:“大师兄云游福建,获悉倭寇作乱,他大义凛然,与当地军民一心抗击倭寇,然不幸遇难!” “这分明是骗人的鬼话!”云信子冷冷一笑,又道,“大师兄武功卓绝,几个倭寇岂能伤得了他!” 三人边走边聊,已至灵堂。云信子、云逸子情绪十分低落,走到棺椁旁,见大师兄安静的躺在棺材里,眼中泪光闪闪。 云灵子佯装抹了抹眼角,安慰道:“二位师弟节哀!” 云信子敛容环顾四目,见灵堂里全是云灵子的徒子徒孙,质疑道:“为何不见玄泽、玄卜哭丧?” “不提罢了!他们血气方刚,鼓动一众弟子,嚷着要继承师兄遗志去福建抗倭,我当师叔的拦都拦不住!”云灵子煞有介事的说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云信子和云逸子将信将疑,心情沉重而复杂。片刻,二人的目光投向云灵子悬在腰间的佩剑灵月宝剑。 云灵子察言观色,嘴角掠过一丝黠笑,故意道:“待大师兄入土为安后,我定当不负重托,继任掌门!” 二人装作没听见,兀自走了,气得云灵子脸色铁青。 连续三天,敲锣打鼓,放炮竹、烧纸钱、哭丧,三山剑派像过年似的。第四日,风光大葬了云珠子。过了头七,即是掌门大典之日。这日,太阳躲进了云端,天色灰蒙蒙的。 云灵子并未大张旗鼓,反而低调行事。他、云信子和云逸子率众弟子烧香祭告了仙逝的历代掌门。云灵子握住灵月宝剑,振臂一呼道:“灵月宝剑在此,三山剑派弟子听令!” 话音未落,传来一阵爽朗的讪笑。众弟子左顾右盼,没找到声音出处。眨眼功夫,云珠子影如鬼魅,活生生的立在了身旁。刘富贵偷偷跟着溜进了三山剑派。 云信子和云逸子又惊又喜,欣然道:“师兄!”话毕,二人坚定的站到了云珠子的身边。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云灵子目光如刀刺向云珠子。他处心积虑为了当上掌门人,才不会善罢甘休。他狂笑一阵,喝道:“哪里来的妄人,胆敢乔装成我已故师兄!”他手已按住了剑柄,可随时致命一击。 云珠子笑而不语,料想与云灵子必有一番打斗,担心伤及无辜弟子,施展“移形换位”,闪入了三山剑派后门的密林。云灵子及其三个徒弟,一式蜻蜓点水,一式马踏飞燕,疾驰追去。云信子和云逸子害怕大师兄再遭云灵子谋害,施展轻功,跟了上去。躲在一旁的刘富贵好奇心重,使太极鬼步,也是几个猫跳溜进了密林。 密林深处,七人分成俩派,争锋相对。群鸟受到这群不速之客的侵扰,展翅飞离。刘富贵是个武功菜鸟,花了好一会功夫才追上他们,爬到一株大树上偷看。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情节侠义小说里的生死决斗。 云珠子念及同门之情,劝解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师弟你若肯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 云灵子才不相信他的肺腑之言,暗忖道:“我差点杀了他,他怎会轻饶我!现在这么说,莫非是他伤势未愈!”他自以为是的笑笑,道:“师兄!一山不容二虎,我们比武一决雌雄,如何?” 云珠子一脸沮丧,叹道:“师弟!你如此执迷不悟,只会将自己入万劫不复之地!” 云灵子面露杀气,运用内劲,利剑出鞘,剑鞘精准的冲向云珠子。云珠子闪身躲过。电光火石间,云灵子运剑抢攻。云灵子使的百花剑法,一圈圈剑花绽放袭来,发出晃晃之声。剑影纷飞,一时险象环生,云珠子刀掌御剑,以点剑慢慢的剥开一朵朵凌厉的剑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云灵子命门。刘富贵目瞪口呆,原来云珠子这式“剑芒”完全依仗内劲。这式“剑芒”虽不快,但力道如虎,云灵子疾步速退,躲过一劫。 云珠子收回灵月宝剑,再次劝道:“师弟!再不收手,师兄可就不客气了!” 玄风三人担心师傅不敌师伯,脸色突变。 云灵子踌躇一会,暴喝一声,握剑猛攻,如大河之水汹涌澎湃。云珠子不与之纠缠,一下猫跳、一下鼠窜。 云信子和云逸子站在一边看着干着急,喊道:“师兄!他死不悔改,你出招吧!” 云灵子攻势如潮,一招未老,一招又来,而且招招凶狠。攻了数十招,未见成效。他怒不可遏,出言激道:“云珠子!出招啊!”云珠子御剑攻,剑锋所到之处,树叶飞散。云灵子气走丹田,蓄力与之对攻。一时之间,双剑缠绕,如双龙恶斗,铛铛的碰剑声响彻不已。云灵子一个蝶恋花,云珠子突刺,抱住她的剑。云灵子心下欢喜,道:“中计了!”握住剑柄,又拔出子剑,原来云灵子的佩剑是子母剑,连环串花剑。云珠子大惊,猝不及防,手臂被划了道口子。云灵子得势不饶人,冷冷一笑,立刻夺了三个徒弟的剑,连发四剑,四把剑错落有致,在空中组成一个剑伞,直刺云珠子。云珠子一一剥开。又一招“剑芒”云灵子吞剑而亡。临死前,惨号道:“师兄!我不甘心!” 玄风三人连忙迎上前,跪倒在地伤心道:“师傅!” 云珠子神情黯然,看不出一丝胜利的喜悦,伤感道:“师弟,你太执着咯!” “师兄!”云逸子和云信子走了过来。 三人回了三山总派,平息了事件。刘富贵忙溜回客栈,把欧阳斌等人哄上马车,策马离开了客栈。 云珠子处理派中事务,来到龙福客栈,却见方刚趴在桌上睡得死死的,原来中了蒙汗药。他没见着刘富贵四人,笑着自语道:“臭小子!” 第154章 抵天津卫 “驾!驾!”刘富贵玩了命的赶车,足足奔驰了四十余里,方才停下来喘口气。 将近一月没坐马车,这么火急火燎的狂奔,刘雅琴胃部早已翻江倒海,一下车就吐了一地。欧阳斌脸色苍白,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李小凤却异常亢奋,高调道:“太刺激咯!” 欧阳斌抓狂的抱着头,苦笑道:“小凤姐!你太有才了!” 逃离升天,刘富贵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整理心情,他擦了把汗,如释重负道:“那个臭道士肯定追不上了,我们吃点干粮,好好休息一会!” 刘雅琴不但胃难受,而且头晕,没有一点胃口。欧阳斌也没缓过来,只喝了点水。赶车是个体力活,刘富贵勉强吃了半块烙饼。李小凤心情舒畅,大口吃饼大口喝水,不时还挤眼逗逗刘雅琴,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歇了半个时辰,四人继续赶路。此去泰山,耽搁了这么多天,刘富贵心无旁骛,赶着马车一路北上,直扑北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风餐露宿,自己累得够呛,李小凤、刘雅琴和欧阳斌瘦了一圈,叫苦不迭。十天后,一行四人到了天津卫。 坐在马车上,极目远眺,天津卫尽收眼底。整座城池由高垒的土墙组成,东西走向长,南北短,宛如一个算盘。欧阳斌瞅着眼前的这座小城,盼道:“总算可以睡个好觉咯!” 刘雅琴低头瞧瞧身上的衣裳,又闻了闻秀发,撇嘴道:“进了城,我得痛痛快快洗个澡!” 李小凤奇怪的看了看二人,突然朝刘富贵喊了句:“我要尿尿!” 刘富贵拿她没一点办法,匆忙勒住缰绳停车。(.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领着李小凤走到一株大树后方便。 刘雅琴见此情此景,念想一路上刘富贵对李小凤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动之余感触道:“富贵哥真是个好男人!”话毕,她扫了眼身旁的欧阳斌。 欧阳斌没认真听她说话,只是乖张的冲她笑了笑。 方便完,二人回来了。刘富贵有些酸疼,没有再赶马车,一人在最前头牵着马儿。三人见状,识趣的跳下车,一起走路。四人一马进了城。 进了城,找了家客栈,栓好马匹。走到客栈大厅,有一艺人正打着快板表演,“哎,竹板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说一说武松打虎,武、二、哥。话说那么一天,武松抄家伙,直奔景阳岗,他心里乐呵呵。要说打虎,还是武二哥,打了虎,出了名,天下传说。可没走几里路,他心里暗琢磨:这山上的老虎它到底多大个儿?是公还是母儿?是高还是矬?是一个,是两个,还是一大窝儿?一个还好办,我跟它能比划,要是上来七、八个,我可打不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兴许是开过“逗了吧”,刘富贵对于这类民间艺人有种惺惺相惜之情。他索性坐下,安静的观其演出。欧阳斌三人跟着坐下。表演完,刘富贵打赏了半两碎银。 时至午时,四人也饿了,想吃饭。一问才知,客栈里只有面条、包子、大饼和锅贴。刘富贵做主,叫了四碗面,一笼肉包,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填饱肚子,四人没出去闲逛,洗了澡蒙头就睡。次日,太阳晒,刘富贵第一个醒了。他叫醒其余三人,一起吃过早点,水袋装满水,买了大饼、肉干和梨等,喂了马料,牵着马车准备出城。 马车缓缓前行,行进至街尾黑压压一片人堵住了前路,原来是当地一个有名望的员外在抛绣球选女婿。刘富贵很是无奈,调转车头准备换条路走。欧阳斌瞧着新鲜觉着好玩,也没招呼一声,自作主张跳下车去凑热闹。刘富贵又气又恼,把马车赶到路旁栓在一棵大树上,叮嘱刘雅琴看好李小凤,大步去追欧阳斌。 搭台下,人潮涌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刘富贵挤进人群,好不容易拽着欧阳斌,喝道:“别瞎参和,我们还要赶路呢!” 欧阳斌笑着望着搭台,道:“赶路也不在乎这点功夫!先瞧瞧!” 约莫一盏茶功夫,员外拉着女儿千呼万唤始出来。这对父女站在一块,看着极不协调。父亲瘦得像根柴火棍,女儿肩宽体胖如门板似的,怪不得台下有人调侃道:“这老爹真够疼闺女的,好吃的全让女儿吃咯!” 员外眉开眼笑,作揖道:“诸位乡亲父老,卢某膝下无儿,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今日抛绣球选女婿!哪位若有幸成为我的准女婿,必须答应入赘卢家!” 此话一出,少数人觉得没面子,黯然离开。但也有人盘算道:“人生在世就图个快活!卢员外家财万贯又有良田百亩,真要成了他的女婿,下半辈子不用愁咯!” 欧阳斌唏嘘不已,嘀咕道:“没出息,吃软饭!” “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咱管不着!走吧!”刘富贵催促道。 欧阳斌嬉笑道:“看谁得了绣球,马上走!” 卢员外的女儿卢可儿双手捧着绣球,在搭台上来来回回走了几次,眼神扫视台下众人,最终把目标人选锁定在刘富贵、欧阳斌这一撮人区域。她毫无顾忌的吼叫一声,像是给自己打气,奋力将绣球一抛。刘富贵二人其实站得挺远的,她确实有劲,绣球划出一条弧线,朝刘富贵这块飞了过来。众人起哄乱叫用手去抓,绣球在人潮里点来点去,却无人抓着。正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绣球鬼使神差的落到了欧阳斌怀里。欧阳斌一下子愣住了。众人无不侧目,有人羡慕、嫉妒,有人恨,有人幸灾乐祸。 卢家父女快步匆匆走下搭台,见欧阳斌一表人才,打心底高兴。远看卢可儿还只是胖,如今靠近,一股狐臭味扑鼻而来,欧阳斌差点没喘过气来。少顷,他勉强挤出些笑容。 “你是我男人了!”卢可儿霸道的把他拉到自己身旁。 欧阳斌急了,瞧着她这模样,死的心都有了。千钧一发之际,他索性把绣球丢到地上,用脚踩了个稀巴烂,欣然拍掌装疯卖傻道:“一点都不好玩!” 卢可儿黑着脸,生气道:“夫君,你太放肆了!” 刘富贵见机行事,忙赔罪道:“员外,小姐!我弟弟从小有猪头疯,实在抱歉!”话毕,他朝欧阳斌使了个眼色。欧阳斌会意,急忙倒地,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手脚还不停的颤动。 卢可儿见状,吐了口痰道:“什么玩意!”又道:“爹!我们重新再选吧!” 刘富贵弯腰扶着欧阳斌,赶忙逃离了人群。二人跳上马车,刘富贵愤怒的瞅了瞅他,教训道:“叫你瞎凑热闹!” 欧阳斌抹了额头的冷汗,啧啧道:“真他妈晦气!” 刘雅琴醋意浓浓的扫了他一眼,道:“活该!” “坐好了!”刘富贵叮嘱道。出了天津卫,马车一路疾驰。刘富贵心道:“北京!我们来了!” 第155章 北京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睹皇都壮,安知天子尊。 京城、皇宫、天子,威严、庄重且神秘。 北京城本是元大都,明永乐登基后,深感北平之重要,又是自己经营多年的老巢。经与谋臣合议,遂决定迁都北平,改北平为北京。定都后,大兴土木,修城垣,将元大都城北墙南缩,南墙向南延展,成为东西向的长方形。同时,重建宫城和皇城。本朝嘉靖三十二年,又筑外城。至此,北京城的基本轮廓已经构成,即皇城、宫城、内城和外城。北京城,大明朝权利的核心这里是政客的天堂,各条政治派系明争暗斗,互相博弈;这里也是商人趋之若鹜之所,因为权贵阶层从来就是与利益捆绑在一起;这里更是芸芸众生向往之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到繁华的京城走一走看一看,欧阳斌就属于这类人。 渐行渐近北京城,欧阳斌无法抑制激动之情,欢快的吹起了口哨。他向身旁的刘雅琴抛了个媚眼,问道:“琴妹!到了北京城,你最想干嘛?” 刘雅琴放松的伸了伸懒腰,脱口道:“睡觉!” “你就这点出息!”欧阳斌奚落道。 “我累啊!”刘雅琴厌恶的瞄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呢?” “吃京城小吃!听京戏!登长城!进皇宫!”欧阳斌笑着自说自话,片晌,又补充道,“如果还能见到皇上就最好不过了!” 刘雅琴乐了,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满腔期许换来一瓢凉水,欧阳斌也清楚自己是有点痴心妄想,但到了北京城,总该有个盼头。 少顷,刘富贵扭头冲二人笑笑,半开玩笑半当真道:“俩个小祖宗,到了京城,你们可就自己管自己,不能再赖着我咯!” 这话如晴天霹雳,欧阳斌和刘雅琴默契的对视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后背。二人静若寒蝉,像被遗弃的孩子。 刘富贵觉察没有任何回音,突兀道:“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刘雅琴神情落寞,怅然道:“富贵哥!到了京城,我们举目无亲,又没有盘缠。你若不管我们,岂不是让我们自生自灭嘛!” 刘富贵于情于理放心不下二人,但念想到当年自己一个人走出山水村闯江湖,不也这么过来的。他狠下心道:“你们有手有脚,可以找活路啊!” 二人叹了叹气,继而同仇敌忾的瞪着他的后背,不约而同做出打他的架势。 刘富贵感受到背后袭来阵阵阴风,猛一回头逮个正着,讶道:“你们敢收拾我?” “怎么会呢!”二人嬉皮笑脸,立马给他捶背揉肩。 “行了!行了!”刘富贵想了想,道:“要不到了京城,我雇辆马车送你们回家!” “不成!”欧阳斌回绝道。 一提到家,想到了爹娘、奶八宝粥和舒适的大床,刘雅琴明眸里闪着泪光,悔道:“斌哥!出来俩个多月,你瞧瞧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又没有银子花!” 欧阳斌强忍着憋屈摸着她的俏脸蛋,话锋一转向刘富贵讨价还价道:“富贵哥!既然你不想和我们一块,那好人做到底,再给个十两八两银子如何?” 人啊不折腾,永远长不大。刘富贵笑着点点头:“成交!” 马车跑了一个多时辰,抵达了北京城郊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里青山绿树,草长莺飞,还有一条潺潺小溪,许多大人带着孩子踏青游玩,欣赏春色。其中一对老人携手漫步,有说有笑。穿行而过的刘富贵见此情此景,不禁妄自臆想:“我与小凤若也能如此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该多好啊!” 一堵城墙画地为牢,巍峨的城楼上旌旗招展,一列威武的卫兵傲然卓立。由南北上进京,有永定门、左安门和右安门三座城门出入。拱形的城门,百姓们若过江之鲫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城门外游荡着一伙壮汉,他们肩头扛着根扁担,见有人提着重重的行李便上前搭话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这类人被称之为“挑工”。 赶着马车缓慢进了城,游目四顾,有藏人、蒙人、女真人,还有带着白色圆帽的西域人,当然最多的还是汉人。这些汉人悠然自得,骨子里透着一股天子臣民的优越感,当然京城里的汉人也并非全是土生土长的。 欧阳斌兴奋的站了起来,欢呼道:“我到北京咯!我到北京咯!”这么一喊,引来了不少的目光,但也只是瞬间的观注。 刘富贵一脸笑容,叮嘱道:“小心摔着!” 接近午时,四人找了家客栈落脚,点了菜肴。 吃饱喝足,欧阳斌冲刘雅琴使了个眼色。 刘雅琴会意,想都不想伸出手道:“富贵哥!天下无不散筵席,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还真不客气!”刘富贵啧啧道,心里怪不舒服的。他索性取下钱袋,倒出十余两银子,恼道:“拿去吧!” 欧阳斌手疾,一把将银子搂入怀里,道:“谢了!”他牵着刘雅琴,夺门而出。 刘雅琴恋恋不舍的看着刘富贵和李小凤,柔声道:“保重!” “没心没肺!”刘富贵目送二人离去,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牵挂。 北京城的街道呈东西、南北走向,斜街较少,其中通往各城门的街道最为宽敞,也是全城的主街,街旁遍植槐树、银杏和雪松。民居聚集处称之为坊,住宅以四合院为主。 出了客栈,欧阳斌和刘雅琴沿着永定门大街逛,店铺林立,车水马龙,十分热闹。穿过正阳门,极目远眺,一条护城河环绕着一座森严威武的宫城。红墙黄瓦,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雄伟壮观。 欧阳斌叹为观止,心潮澎湃,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进去瞧瞧皇帝老儿过得是什么神仙般的日子。 刘雅琴起初也很震惊,驻足看了一会,新鲜感褪去,喃喃道:“这么大座宫殿,皇上他住的过来吗?”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欧阳斌一阵嘲笑,道,“皇帝光后宫佳丽就有三千人呢!” “皇帝是天底下最最好色的男人!”刘雅琴口无遮拦道。 二人聊得正欢,全被城墙脚下一人看在眼里。此人觉得有可乘之机,挪步走了过去,近身问道:“小兄弟,小姑娘!想去皇宫转转嘛?” 欧阳斌侧目一瞅见是个妇人,中等身材,脸上长着许多褐斑。他袒露心扉道:“当然想啊!只是皇宫守卫森严,不是想进就进的!”话毕,他又上下打量着妇人。 妇人眼袋笑意,拉家常道:“小兄弟!不瞒你说,我有个表弟几岁就入宫了,现在是个九品太监,他要带俩个人进皇宫瞧瞧,还是不成问题的!” 刘雅琴警惕的看着她,扯了扯欧阳斌的衣角,忧道:“还是不要去了!万一真被逮着就惨咯!” “姑娘!你放宽心,只要你二人按照我的话去做,保证安全!” 欧阳斌蠢蠢欲动,知道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忙道:“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进皇宫!” “混口饭吃!你们若真想进皇宫,多少还点意思意思一下!” “爽快点,一人多少银子?” “不多!二两!” 欧阳斌一算得花掉四两银子,他急忙拉着刘雅琴侧过身,商量道:“琴妹!我们一起去皇宫走走?” 刘雅琴见他兴致浓厚,犹豫道:“你真想去啊?” “嗯!这可是个千难逢的机会哦!”欧阳斌如百爪挠心道。 “好吧!”刘雅琴虽心有疑虑,但仍松口答应了。 片刻,欧阳斌转过身来,装大爷道:“带路吧!” 妇人嘴角掠过一丝讪笑,道:“二位随我来,先去换身衣服!” “换什么衣服?”刘雅琴蹙眉问道。 “太监、宫女的服饰!”妇人疾步匆匆走在前面,二人屁颠的跟在其后。三人出了正阳门,左拐进了条胡同街,又穿过几条胡同,鲜见人丁,最后到了条僻静的深巷。刘雅琴环顾四周觉着有些不对劲,怯道:“斌哥!我有些害怕!” 欧阳斌若无其事的冲她笑笑,安抚道:“没事的!有我呢!” 渐渐走到尽头,二人才发现原来这条深巷是个死胡同。他们大惊失色,感觉上当了。 顷刻,前面的妇人转过身来,发出阵阵狞笑。 忽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刹那,欧阳斌吃了一闷棍,顿时眼前一片漆黑,晕厥倒地。刘雅琴吓傻了,慌忙尖叫:“救命啊!” 第156章 身陷险境〔1〕 一凶神恶煞的大汉扔了木棍,手里还攥着破布和麻袋,如猛兽冲撞而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情急之下,刘雅琴像只惊吓过度的小鹿,明知无路可逃,仍拼命的往死胡同的犄角旮旯处钻,边跑边喊。跑到尽头蹲下闭上眼睛,蜷缩成一团。 妇人望了望胡同口,催促道:“你利索点!” 大汉加紧步伐靠近,健壮的身影罩住了刘雅琴单薄的身子,麻利的用破布堵上刘雅琴的嘴,迅速的绑了手脚,又用麻袋套住她扛上肩头。 妇人贪婪的看了看大汉,挑眉道:“小妮子娇嫩,豆蔻年华!这次我们总算能赚笔大的!” 大汉没有答话,狼狈为奸的笑笑。 刚走到深巷出口,一辆接应的马车奔驰赶到停下,大汉左右瞅瞅,迅捷的把刘雅琴扔进车厢里,连同妇人马上上了马车。困在麻袋里的刘雅琴手脚不停的乱动,眼泪簌簌而下,想不到这伙人要把自己怎么着。 马车折过俩条胡同街,进入广宁门大街,朝广宁门方向行进。未出广宁门,又拐进拐出条胡同,进了条小道,小道俩旁全是绿油油的青菜地。小道尽头有张大门,大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马车穿过甬道停在一个大院里。这座院子靠着城墙边,左右延展有一线长屋,若与狭长甬道结合,宛如一个不太规则的“丁”字。隐约有狗叫声。 院里还有八九人,他们聚在一块晒太阳聊天,见着大汉,展颜笑道:“头儿还真有俩下子!又弄着新货咯!” 李蛮子笑着拍拍麻袋,昂着头道:“这可是个好货!” 进了房间,解了麻袋,刘雅琴得以重见天日,目光仇视着所见之人。 李蛮子瞧着她的俏模样,挠了挠裤裆,情不自觉摸了摸她的,色道:“小妮子挺烈的,大爷今晚就睡了你!” 刘雅琴想要踹他一脚,朝他吐一口痰,实际上却做不到,只好恶心的侧过脸。 妇人忙道:“你出去叫林婆进来,我们要验验货。” “好叻!张姐!”李蛮子又色眯眯的瞅了瞅刘雅琴,笑着出去找林婆。 约莫一盏茶功夫,林婆来了,一个驼着背的老妪。她扯出刘雅琴口里的破布,道:“姑娘!进了这地,你自认倒霉吧!” 刘雅琴眼中含泪,不管不顾放声号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叫张姐的妇人笑着摇头道:“丫头别嚷咯,你啊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刘雅琴一脸惊惧,恳求的看着二人,道:“求求你们放了我?”边说边下跪。 张姐冷哼一声,道:“放了你,我们不是自断财路嘛!” 刘雅琴忙低头,提示道:“我腰上有块家传玉佩,你们拿去吧!” 林婆抢先一步取了玉佩,见成色极好,揣进了怀里,没有一句话。先取先得,这是行规。张姐有气却屁都不能放一个。她假装讨好道:“小丫头,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吗?” “我爹是大财主,只要你放了我,多少银子他都愿意给!” 张姐神情失望,道:“动手吧!” 二人分工明确,一人脱裤子,一人剥衣服,手法很是娴熟。片刻,除去绑住手脚的绳子,刘雅琴裸的展现在二人眼前。她一脸羞红,嚷道:“你们快给我穿上衣服!” 林婆抚摸着她雪白柔滑的肌肤,喜道:“小妮子条件不错!” “这脸蛋,这小蛮腰,得迷倒多少臭男人!”张姐艳羡道。 突然,林婆发现她的右手有块印记,兴奋道:“她还有守宫砂!” 张姐惊喜道:“处子之身,这可能卖个大价钱哟!” 刘雅琴涉世不深,猜不出他们是何居心,嗔道:“你们到底想把我怎样?” “卖到妓院陪男人睡觉!”张姐浪笑道。 刘雅琴听了这话心都碎了,念想自己一冰清玉洁的女孩,又与欧阳斌有婚约在身,如果真卖去妓院服侍那些龌蹉肮脏的臭男人,简直是生不如死,因而悲从中来,俩行眼泪翻滚落下,再次下跪哀求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林婆生了恻隐之心,怜悯道:“小丫头!我们若放了你,榜爷和他手下的弟兄绝对饶不了我们!”话毕,眼睛不自觉的瞄了眼门外晃动的人影。 近乎绝望的刘雅琴想到了死,但又幻想着欧阳斌会来解救她。 检查了腋窝、和,林婆和张姐替她重新穿好衣服,朝屋外喊了声:“蛮子进来吧!” 蹲在屋外窥探的李蛮子性急的推门而入,笑着咧嘴道:“林婆,今晚我可以收拾这丫头了吧?” “你不怕死,就放心大胆的睡!”林婆警告道。 李蛮子注目看着刘雅琴,愕然道:“您的意思她还是个!” 他们这里有个规矩,凡是拐来了,得让头头田大榜处置。 “是的!是的!”张姐向有些失望的李蛮子使了个眼色,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次总算能赚笔大的!” 刘雅琴愤慨自己成了商品,怒骂道:“臭婆娘!流氓!你们不得好死!” 每次拐进一个女人,免不了就要被骂一次,如今他们已经习以为常。李蛮子叹了叹气,颇不甘心的看着刘雅琴,道:“等你破了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刚聊了几句,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模样俊俏风度翩翩的男子款步进了屋。此人这等装扮,真是一点也不像个人贩子。他上下打量了刘雅琴一眼,沉声道:“今儿成果不错哟!” “那是!那是!”三人恭敬道。 刘雅琴见此人长相不坏,央求道:“大爷只要你肯放了我,要多少银子我爹都会答应?” “我不差钱!”这人摇了摇头。 刘雅琴冷冷瞅着他,道:“你们不就是想把我卖去妓院换银子,为什么又不要钱呢?” “小丫头牙尖嘴利的!”这人微微一笑。 张姐急切道:“榜爷,这小妮子还是个哦!” “哦!”田大榜笑逐颜开,道,“好好照顾小丫头,我留着有大用处。” “明白!明白!”三人连连点头。 少顷,田大榜侧目看了眼李蛮子,朗声道:“你先带她下去!” 李蛮子立马抱住刘雅琴走了出去,到了院里,八九个汉子瞧见小妮子模样不赖,纷纷吹口哨。李蛮子冲众人嘿嘿一笑,扛着刘雅琴折进了右边的长屋。长屋左侧是一条深长的过道,右侧是十余间简陋的小房。每间房里有一张厚重的铁门,还挂了锁。里面都关着俩三个女人。这些女子衣衫不整,形容憔悴,像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见有人来,赶忙凑到铁门边,声嘶力竭的喊道:“放我出去!”眼前的一幕让刘雅琴感到触目惊心,悲愤道:“这群禽兽,不知坑害了多少良家女子!”由彼及己,不禁对目下的处境充满了悲凉与恐惧。走到最后一间房,推开一扇木门。这间小屋显然与众不同,有一个雅致的小窗户,一张梳妆台,还有一张香床,而且还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累死我咯!”话音未落,李蛮子一把将刘雅琴放到了床上。 刘雅琴问道:“为什么我单独关这里?” 李蛮子喘着粗气,缓缓道:“你比她们值钱!”说完,大步匆匆出了屋合上门,然后挂上锁。 田大榜本来走了,后来又折回了院里。他又叫林婆、张姐到了房里,不放心道:“你二人再去验明正身,如果刚才那小妮子真是,我重重有赏!” 听到有赏,林婆和张姐自然是喜上眉梢。张姐又多嘴道:“榜爷,过去咱们也抓过不少,您为何偏偏在乎这小妮子?” “她年龄小,而且面容姣好,很纯洁!老家伙就喜欢这种嫩的!” 话音刚落,李蛮子进了屋,道:“榜爷,我照您吩咐,安排她住了上等房!” 田大榜拍拍他的肩膀,赏识道:“蛮子,这一票你干得不错。爷大大有赏!”顿了顿,又发话道:“你去告诉弟兄们,给我老实点,谁要敢碰那小姑娘,老子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话毕,最后补充道:“叫兄弟们,往‘怡香阁’送几个姑娘!” “嗯!”李蛮子急忙出去通告众人。 沉默了片刻,田大榜又想到一事,对着林婆、张姐吩咐道:“待你们验明正身后,安排人教教小丫头,别跟个嫩头青似的,不懂一点风情。” “好的!”二人还是有些不解,心想榜爷还真舍得在小丫头身上思。她们打了碗清水,取了根绣花针冲刘雅琴去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雅琴瞅着她们,斥道:“你们又想干嘛?” 张姐皮笑肉不笑道:“借你点血。”说时迟那时快,林婆摁住她左手中指,张姐急忙上前用绣花针扎了一下,通红的鲜血立刻滴出。张姐狠狠发力又挤了数滴血。 刘雅琴一阵钻心疼,破口大骂道:“你们助纣为虐,一定会遭报应的!” “小丫头,嘴挺叼嘛!”张姐伸手欲扇她俩巴掌,但顾及田大榜对她如此看重,立马又缩了回来。 血水滴入清水,并未如墨散发,反而紧紧的凝聚在一块。 林婆如获至宝道:“处子之血,滴入水中不散,凝入珠!” 再次确认刘雅琴处子之身,张姐会心笑笑。 天幕渐渐黑了,二人给刘雅琴解了绑住手脚的绳子,然后锁上门离开了小屋。 第157章 身陷险境〔2〕 静谧昏暗的房间里,一抹余晖染红了小窗。刘雅琴呆呆的坐在床上靠着冰冷的墙,望着那片自由的天空,此时此刻,仿佛自己是一只被关进了笼子的小鸟。她神情有些恍惚,眼泪残留在睫毛上,心里已经将欧阳斌骂了千遍万遍。她很想回家,很想爹娘,很想那一墙之隔的自由天地,想着想着迷糊睡着了。 “吱呀”木门开了,一人进来,放下个精致的食盒,然后用打火石点着了壁上的油灯。他色眯眯的朝刘雅琴使了个眼色,奸笑道:“小丫头!吃饭了!” 刘雅琴惊醒了,她对这群恶棍恨之入骨,意图顽强的绝食抗争,然终究抵不住肚子饿。她有些恨自己,却又不由自主的打开了食盒,松花糕、炖鸡、一碟青菜和一碗米饭。偷偷瞄了眼木门外的人影,抄起筷子对付饭菜,心里不断自我安慰:“只有吃饱了活着,才有机会逃出去!”由于吃得太快噎着了,不住的打嗝,她凑到木门边,喊道:“我要喝水。” 负责巡弋的喽匆匆赶过来,恼道:“你个臭丫头,事还真多!” 刘雅琴偷着乐,思量:“你们不是觉得我奇货可居,本小姐就好好折腾折腾你们!”她鄙夷的瞄了这人一眼,故意激道:“谁让你们抓我进来哟!” 榜爷有交代,得好好照顾这丫头。喽没辙,道:“等着,我给你倒水去!” 喝完水,刘雅琴嚷着要上茅房,喽马上又去端夜壶。等拿来夜壶,她又说不想尿尿,气得喽快要发疯,索性没有再理会。安静了,刘雅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心道:“不知道斌哥现在怎么样了?”片刻,浓烈的期盼道:“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来救我出去!” 月影西斜,被关押的姑娘们都睡着了。下半夜不知什么时辰,过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荡的小声,原来七八个大汉溜了进来。他们开锁打开铁门,有恃无恐的钻进了关押女子的小屋。不一会儿,几乎关着女孩的房间传来了拼命的尖叫“不要啊…畜生…流氓!”原来这伙人这么晚来,就是干的勾当。女子们奋力反抗,不过柔弱之身,自然抵挡不住一个个禽兽的强来。 又喊又叫,动静如此大,自然吵醒了刘雅琴。她急忙合上衣,跑到门边想看怎么回事,但除了油灯照亮的巴掌大地方,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你们这群禽兽!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又传来了凄厉的报复声。刘雅琴一脸激愤,暗道:“这些姐妹许是被他们糟蹋咯!”她从门缝里探望,仍想看看。忽然,一张大脸凑了过来。 “啊!”刘雅琴吓得后跳一步,仔细瞅瞅是李蛮子,一口唾沫飞了过去,后诅咒道:“禽兽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李蛮子提了提裤子,笑着挑眉道:“小丫头,爷今晚本来得收拾你的!” 刘雅琴痛恨的看着他,又骂道:“滚!” 李蛮子一脸笑,哼着小曲走了。片刻,他吆喝了一声:“哥几个快点!” 一伙人完,有说有笑走了,只留下女子们哀怨的抽泣。 这一晚,刘雅琴再也无法睡着。她躺在床上,依然回想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久久不能平静。天边渐渐鱼肚白,太阳出来了,崭新的一天到了。阳关射入了小屋,刘雅琴情绪十分低落。早饭过后,她补了觉。醒来时,见梳妆台坐着一风韵犹存的妇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妇人冲她笑了笑,自报家门道:“丫头,你叫我花姐吧!” 刘雅琴蜷缩到床里边,冷冷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你说是就是吧!” 刘雅琴板着脸指着门口,喝道:“那你给我滚出去!” “你个臭丫头怎不知好歹!”花姐叹了叹气,叉着腰道,“老娘可是来教你如何成为漂亮女人的!” “我不需要!”刘雅琴一口否决道。 “这可由不得你!”花姐皱了皱眉,眸子里射出俩道凌厉的光。 刘雅琴不敢与之对视,变成了一只沉默的羔羊。 少顷,花姐开导道:“丫头!咱们做女人的,一辈子不容易!但只有学会服侍好男人,就算功德圆满了!” 刘雅琴冷哼一声,装作没听见。 花姐瞅了瞅她,又道:“男人好色,最爱女人的容貌、身材和床上功夫!当然如果你能唱能跳!那就更好了!”顿了顿,又道:“花姐以后会常来,教的就是这点事!如果你不用心学,那是自讨苦吃!“说完了,她扭着大走了。 以后数日,花姐上午都来了,有时带着胭脂水粉,有时带着书,有时还带来俩三个跳舞的。刘雅琴怕挨打,乖乖跟着她开始学打理妆容、跳舞、唱歌。 第158章 满京城找 “咚咚”响起了阵阵大鼓声,欧阳斌醒了,抬头见天色已黑。他摸摸后脑勺,肿起了一个杏仁大的小疙瘩,隐隐胀痛。鼓声依旧不断,他扶着墙壁站起,游目四顾,大喊:“琴妹!琴妹!”没有一丝回应,他一跌坐在地,靠着墙俩行热泪流下。他握紧拳头狠狠的锤打地板,悔恨道:“若不是我执意想进皇城,就不会上当,琴妹也不会被人掳走!我就是头笨猪!”自责过后,他开始对刘雅琴的处境深感担忧,咕哝道:“京城这么大,我举目无亲,该怎么办?”危难之际,他第一个想到了刘富贵,心道:“我得找富贵哥帮忙!”摸着墙出了胡同,黑灯瞎火的,京城这么大,他肚子很饿,感觉全身无力,想先填饱肚子,无奈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辙了,只好寻着鼓声误打误撞到了崇文门。 崇文门关了,门口设置了木栅栏。京城施行宵禁,戌时初,德胜门、安定门、阜成门、朝阳门、宣武门、崇文门、广宁门、广渠门、左安门和右安门各城楼上将打鼓,六百响鼓声,意为“催行鼓”,该回家的回家,该出城的出城,该住店的住店。鼓声息止,商铺、居住坊一律得关门。外城、内城、皇城和宫城及各大城门也会依次关闭。内城还有卫兵巡夜,威慑盗贼。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欧阳斌很是无助,随意找了个地,蜷缩成一团,浑浑噩噩睡着了。似醒非醒,他真切的看到刘雅琴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自己,他奋力跑过去,但刘雅琴却如同飘飞的风筝,越来越远。他哭着跪着央求道:“琴妹!你去哪啊,不要走!不要走!”任凭他怎么叫唤挽留,刘雅琴却不说一句话,埋怨的看着他,眼里分明噙着泪。 “臭要饭的,滚远点!”突然有人踢了踢欧阳斌。他猝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挪开身子,仰面望望,太阳出来了。抹了把脸,他抖擞精神,穿街走巷,瞧着热气腾腾的埋头和油亮亮的大饼猛吞口水。既然不识路,他用了个最笨的法子,先问人走到了进城的永定门,然后根据回忆找着了昨日吃午饭的客栈。客栈大堂,刘富贵和李小凤正在吃早点。 欧阳斌喜悲参半冲了过去,喊道:“富贵哥!” 刘富贵闻声看去,见欧阳斌一身邋遢,形容憔悴显得无精打采。他又望望街上,讶道:“你怎么一个人,雅琴呢?” 不提则以,一提到刘雅琴,欧阳斌心如刀绞,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哗啦啦流下,愧疚道:“昨天和你们分手后,我带着雅琴到处乱转。我鬼迷心窍想去皇城里转转,不料遭人骗了,琴妹被人拐走咯!” “你!”刘富贵气得想扇他俩巴掌,难道,“京城这么大,我们初来乍到,上哪找人去!” 欧阳斌平复了情绪,道:“我们去昨儿上当的地守株待兔?” “也只能如此!”刘富贵思量片刻,又道,“先找个画师,画幅雅琴的画像。” “嗯!” 刘富贵瞧他看着桌上的糕点俩眼发直,忙道:“饿了吧?” 欧阳斌点点头。 刘富贵叫来店小二,又加点了俩旁糕点。吃饱肚子,三人找了个画师,根据欧阳斌的描述,画师画了大概。 欧阳斌认真看着画像,皱眉道:“眉毛稍细长一点,鼻子太大,嘴还得小点,就差不多咯!” 画师依话照做,重新画了张画像,道:“客观,你再瞧瞧?” “像!”刘富贵赞道。 欧阳斌亦点头道:“差不多咯!” 给了银子,刘富贵和欧阳斌出了画室,李小凤死皮赖脸不肯走,吵着嚷着:“我也要画张画像?” 事情紧急,刘富贵哄骗道:“小凤,我们下次来画,好不好?” “不画我就不走了!”李小凤甩脸子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打不能打,道理也讲不通。刘富贵只好依着她,对着画师道:“先生,麻烦您给她也画一张!” 有了真人在,画师描摹起来得心应手,约莫一炷香功夫画好了李小凤的画像。李小凤拿着观摩,高兴的像只喜鹊,冲着刘富贵笑道:“哥哥,你说画上的我好看吗?” 火烧眉毛了,李小凤没事人似的,这时刘富贵觉着得了失心疯或许并不失为一坏事,毕竟不用去考虑人世的烦恼与忧愁,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细细一琢磨,如果自己不再身边照顾李小凤,她又会变成怎样。他忙敷衍道:“好看!小凤最好看啦!” 出了画室,欧阳斌带路,走了半个多时辰,进了内城,三人赶到了昨日遇见骗子上当的地。内城比外城安静多了,街道更加宽敞,人也少了很多。欧阳斌拿着画像,刘富贵和他一起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画上的刘雅琴,然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一天、俩天、三天,这方法如同大海捞针,欧阳斌和刘富贵有点绝望了,目光呆滞的扫过来来往往的人流。这日傍晚,欧阳斌眼前一亮,在一拐角处瞄见了欺骗他的妇人刘姐。他急忙扯了扯刘富贵的衣角,恨道:“富贵哥!就是那臭婆娘!”手指过去。 刘富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急切道:“先逮着她!”话音未落,二人拔腿去追。追了片刻,刘富贵这才想起李小凤,又迅速回身去拉她。 刘姐若惊弓之鸟,见了欧阳斌大骇,撒腿就跑。 欧阳斌边追边骂:“你个人贩子,臭婊子,站住!”刘富贵拉着李小凤,紧紧的跟在他后面。 刘姐提心吊胆,时不时回头望望,暗道:“这要被逮着,横竖都是个死!”索性玩了命的狂奔。欧阳斌却紧咬不放,像牛皮糖一样贴着。 “咚咚”催行鼓响了,店铺开始上板子关门,回家的人也多了。刘姐熟悉路况,自忖沿着长安大街跑不妙,出了内城,她在一拐角处进了府右街,欧阳斌急速跟上,刘富贵和李小凤依然在最后。她窜出府右街,又进了鸡爪胡同,出了鸡爪胡同,又走到牌楼坊。这一路东折西拐,终于甩掉了身后三人。 跟丢了,欧阳斌一脸失落,恼道:“臭婆娘!” 刘富贵拉着李小凤气喘吁吁的走到他身边,见他满头大汗,怒形于色,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我真没用,连个女人都追不上!”欧阳斌愤然蹲下自责道。 刘富贵拍拍他的肩膀,道:“别这样!”又道:“马上要宵禁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去报官!” “好吧!”欧阳斌收拾了情绪,跟着二人回了客栈。 次日一早,三人边走边问,寻到了京城府衙。衙役接待了他们。 欧阳斌如实陈述了刘雅琴被拐走的经过。衙役听了,咋舌道:“怎么失踪五天了,你们才报官呢?” 欧阳斌支支吾吾,刘富贵忙接话道:“大意咯!本以为自己能寻着!” 衙役看了看二人,问道:“可有失踪女子的画像?” “有!”欧阳斌小心翼翼的掏出怀里的画像,只是昨日追妇人出了汗,画像已面目全非,只道:“稍后,我让画师再画一幅,送到您这里!” “好吧!”衙役点点头,又问道,“失踪女子年龄多大,身高,胖瘦如何?” “16,约六尺高,偏瘦。”欧阳斌回答道。 “拐人的妇人有什么特征啊?” 欧阳斌努力回忆着妇人的模样,断续道:“五短身材,稍胖!” 衙役叹道:“这些特征太宽泛,有没有更明显的,比如说嘴角有痣,脸上有麻子等等!” 欧阳斌苦着脸,道:“这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这事发生在哪个胡同那条街啊?” “我们刚到京城没几天,也说不上来啊!差爷!” 衙役有些抓狂,烦躁道:“你这也不记得,那也不清楚!这案子悬了?” 刘富贵见状,忙塞了五两银子给他,道:“差爷,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好吧!”衙役收了钱,勉为其难道。 四人一行到了出事地点官府街。衙役道:“案子我记下了,你们住哪里,有结果随时通告你们!” “吉祥客栈!”刘富贵赔笑道,“有劳差爷您费心咯!” 第二天,三人去问,没消息。第三天,三人又去问,还是杳无音信。第四天,衙役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欧阳斌心乱如麻,在府衙大吵大闹,直接被一群衙役扔了出去。欧阳斌如同掉入了冰窟,如一头疯牛狂奔,一路撞倒了不少人。刘富贵带着李小凤追不上他,只能紧紧跟在身后。一不小心,欧阳斌撞到了个大汉,不但不道歉,而且还出言不逊。大汉不由分说,一只手将他提到半空。欧阳斌耍无赖,直接唾了他一口痰。大汉伸开大掌,正欲教训他。 第159章 峰回路转〔1〕 大汉相貌丑陋,牛鼻子、牛眼、头也很大,赤膊上身,一块块厚实的肌肉十分惹眼。他双目圆睁睹着欧阳斌,唬道:“小兔崽子,信不信俺捏死你!”他边说,手上的劲越来越大,拧得欧阳斌身体卷在了一块,疼得喊娘。 半晌,刘富贵带着李小凤过来了,见势不妙,叮嘱李小凤别乱跑。他迅如闪电,手如灵蛇,戳指点了壮汉定穴。这一点,力道正好,许是很久不用,手法有点生疏,没有戳中穴位。 这一招无关痛痒,壮汉提高了警觉,冲他吼道:“臭小子,你干甚,为什么偷袭我?” 功夫不灵了,刘富贵卖乖笑道:“大哥!我这小兄弟是个嫩头青,得罪您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 壮汉确实力大如牛,一只手举了老半天也没放下,倒是欧阳斌被他抓得疼晕过去了。他五大三粗的,一点也不傻,质问道:“一码归一码,你干甚动手呢?” 刘富贵有些词穷,一时说不出话来。 壮汉把晕倒的欧阳斌撂在地上,大步沉沉冲撞过来。这一冲撞势若奔马,力有千钧,刘富贵猝不及防,双方身体一接触,直接飞出一丈远。壮汉得势不饶人,双臂张开,面如恶鬼,大步流星扑向地上的刘富贵。他原本学会了“太极鬼步”,但情急之下并没有使出来,索性一闭眼准备找虐。说时迟那时快,李小凤一个箭步迎上,横亘在壮汉身前,双手叉腰,伸出手来对着他指指点点,痛骂道:“你个猪头三,凭什么打我哥!人本来就长的丑,还这么霸道,别以为裸着上身,就是个流氓!姑奶奶我告诉你,我哥不是打不过你,是让着你!”她越骂越起劲,壮汉莫名的看着她,没有一点脾气。一旁瞧热闹的人见状,笑得合不拢嘴。 刘富贵起身,擦去口角的鲜血,忙赔罪道:“大哥!对不起!” “罢了!俺不跟你们计较!“话毕,款步要走。 李小凤哪肯放他走,一把抓住他的裤子,道:“我没骂完,你怎么就能走!” 壮汉牛鼻子哼了哼,道:“你个小妮子,咋还没玩没了!”他作出一脸恶相,挥着馒头大的拳头吓唬她。 李小凤惊叫一声,怯懦的躲到刘富贵的身后。 壮汉哈哈一笑,目光不由得扫过刘富贵,陡然发现他腰间的一块牌子,皱眉道:“臭小子,那块腰牌,你从哪弄来的?” 刘富贵取下腰牌,笑道:“这是一个叫段小天的英雄送我的?”脑子里清晰的浮现出那个其貌不扬的汉子。 壮汉定睛瞅着他,问道:“你认识段小天?” “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吧!” 壮汉又惊又喜,悔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咯!”他挠挠头,道:“对不起,兄弟!”大手重重拍了拍刘富贵的肩膀。 刘富贵肩膀一沉,哎哟叫了声,道:“你是?” “段小天是我们十八省的总瓢把子!在下牛当,是十八省北京分盟副盟主!”壮汉爽朗笑笑,自报家门道。 “哦!”刘富贵应了声。这会,欧阳斌爬了起来,怒目瞪着牛当。 不打不相识,牛当抱拳道:“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刘富贵!”刘富贵低声道,又指着李小凤,说道:“她是我女人,李小凤!”他又指着欧阳斌道:“他叫欧阳斌!我的小兄弟!” “得罪了!”牛当躬身赔罪道,又蹙眉道,“李姑娘,脑子是不是有点?” 刘富贵面色凄然,叹息道:“她患了失心疯,我专程带她来京城瞧病的!” “原来如此!” 一场误会,欧阳斌有错在先,气也消了,想到刘雅琴失踪一事,忙道:“富贵哥!琴妹的事,我们怎么办?” 刘富贵面有难色,注目看了看牛当,求道:“牛兄弟,我有个义妹前几日失踪了,你能帮忙找找吗?”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暂且到北京分盟,你把事情缘由告诉俺?如何?” “行!”刘富贵点点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欧阳斌咕哝道:“富贵哥,这次不会又是骗子吧!” 观其行听其言,刘富贵想不到他为什么要骗自己,爽快道:“没事!” 第160章 峰回路转〔2〕 牛当领着三人前往北京分盟。北京分盟在城外西南边,占地四五亩,有围墙和搭建的大草棚,草棚下是堆积如山的货物,人也很多,有负责搬箱子的,有专门记录的,还有押着镖车准备远行的。里面还有一个马厩,足足有好几十匹马。乍眼一看,着实有点乱糟糟的,但每人各司其职,却又井然有序。手下人见了牛当,都热情的打招呼。牛当为人和气,总会报之一笑。 刘富贵骇然心道:“十八省一个北京分盟就这么大,看来还真大有来头!” 欧阳斌见了这架势,心下窃喜:“这下琴妹有救了!” 刘富贵问道:“牛大哥!你们十八省是镖局吗?” 牛当展颜道:“我们十八省不但押镖,还负责接人、送人!” “哦!”刘富贵有点明白了,赞道,“你们北京分盟还真大?” “还行!”牛当乐呵呵道。 边走边聊,正巧碰上北京分盟盟主董文城迎面而来。 牛当见他形色匆匆,道:“董大哥,你急着干嘛去呢?” 董文城一脸焦虑,道:“我正要找你,有批发到山东的货,被当地的绿林劫了!我想麻烦你走一趟?” 牛当与山东绿林关系不错,一口应下:“此事交给俺!”他忙引荐道:“这三位是总盟主的朋友!现在遇到些难处,想要找我们帮帮忙?” 董文城打量着三人,心道:“总盟主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又怎会认识他!”他侧目看了牛当一眼,低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总盟主的朋友?” “有信物啊!”牛当指了指刘富贵腰间的令牌。 董文城游目望去,果然是十八省盟主令牌,忙拱手道:“在下北京分盟盟主董文城,请!”领着几人进了屋,又命人看了茶。他关心道:“兄弟,不知您什么时候见过我们的总盟主?” “俩个多月前吧!”刘富贵如实说道,心下道:“段小天是十八省总盟主,按道理不差钱。怎么混的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转念一想:“江湖救急!保不齐,他自个带的钱全慷慨助人了!” “总盟主身体安好?” “好着呢!尤其功夫了得,跑的比马还快!” 董文城哈哈一笑,道:“我们总盟主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自然了得!” 聊了一阵,欧阳斌急了,感觉刘富贵没把刘雅琴的事放心上,恼怒的踩了下他的脚。 刘富贵清楚他是在提醒自己,沉声道:“董盟主,我有个结拜义妹走丢了。你能否帮忙找找?” “北京城乃龙蛇混杂之地,人口贩子多,你且说说事情原委经过,我们再做计较!” 欧阳斌接过话茬,如麻雀一般,叽叽喳喳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董文城在北京城混迹多年,也知道北京城一直有人口贩子,但从没有接触过这些人。他一脸谨慎,道:“你们且放宽心,我差人先去查查!” “谢谢!”刘富贵感激道,眸子闪烁着希望之光。 牛当见刘富贵等人事情有了着落,心里也踏实了。他请辞道:“董大哥!俺先启程赴山东咯!”他目光又转向刘富贵三人,道:“你们放心,董大哥会想法子帮你们找到义妹的!来日再会!”话毕,大步流星出了屋子。 几人聊得正欢。李小凤觉得无趣,一个人在屋里瞎转悠。董文城过去只是个北京分盟的镖头,干这一行已有二十多年,大江南北、西域天山都曾留下他的足迹。每到一地,他会买点当地的纪念品。这屋摆着他从各地买来的物品,有京城泥人张的泥人、有苏杭的刺绣、岭南五祖庙的佛珠,还有西域的玉石、石阡的老虎画像等等。此刻,李小凤瞄上了挂在墙上的一尊西域的牛头骨装饰品,她自个儿乐着,一会朝它吐舌头,一会向它瞪眼,一会又作鬼脸。 董文城觉察有些不对劲,低声道:“这位姑娘是不是?”他边说边指了指脑袋。 刘富贵也不动怒,坦言道:“我夫人由于受了刺激,患了失心疯!此次来京城,正是为了治愈此病!”话毕,颇为无奈的看着李小凤。 董文城道:“京城里,我也认识几位名医!过几日,我让他们给你夫人瞧瞧!” “有劳了!”刘富贵谢道。 董文城一怔,突然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几位高兴大名呢?” “刘富贵!”刘富贵自报家门,又一一介绍了欧阳斌和李小凤。 董文城点点头,诚然道:“三位!你们既是总盟主的朋友,你们的事就是我十八省的事。你义妹的下落,我会加派人手打听的!” “是!是!”刘富贵颔首道。 “虎头,你进来!”董文城朝屋外喊了声,进来一二十出头的小伙,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一对酒窝,很是欢喜。他笑道:“董爷!您叫我有事吗?”董爷,北京分盟的弟兄都这么叫。 “这三位是贵客,你把他们带到情义楼好好安顿!” “是!” 刘富贵忙推辞道:“董爷!我们有住的地方,您就不用破费了!” 董文城莞尔一笑,道:“情义楼是我北京分盟自己开的客栈,在北京城外城。你们不要客气,安心去那住。一来可以省下点盘缠,二来方便我们找你!” “您太客气了!”刘富贵不好意思道。 董文城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我还有事,就不远送了!”他立马站起,向虎头使了个眼色。 “您忙!” 虎头领着三人离开了北京分盟,他祖上三代人就来了北京,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非常爱唠嗑。他们先去先前住的客栈取了行李,再前往情义楼。一路上,虎头一直说个不停,一会问他们有没有去皇城瞧瞧,一会问他们有没有去吃过北京小吃,反正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刘雅琴现今还不知身在何处,有没有危险,刘富贵、欧阳斌哪有心里玩乐。反倒是李小凤与他聊得投机,虎头说北京的二狗包子好吃。 李小凤便问:“二狗包子为什么好吃!” “皮薄、馅足,汤汁鲜美?” “皮有多薄、馅有多足、汤汁有多鲜美?”李小凤追问道。 “薄如蝉翼、除了皮全是馅、汤汁比鸡汤还鲜美?” “便宜吗!” “便宜!” “你请我们吃啊!” “好!”虎头强颜欢笑,嘀咕道,“脑子不傻嘛!还知道占便宜!” 走了半个时辰,虎头四人到了情义楼。他安排三人住了上等厢房,又命厨房一顿三餐得好好伺候。交代完,临走来向三人辞别。虎头本来说的客套话,李小凤却当真了,道:“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吃二狗包子!” “过俩日!”虎头应付了一句,脚底抹油溜了。他回了分盟,向董文城作了汇报。董文城十分满意,考虑再三又将打听刘雅琴下落一事交付于他,并要求三日之内得有结果。 第161章 查获线索 出门在外,老乡和朋友非常重要,这种带有地域感情关系的纽带相比更加可靠,京城自然也屡见不鲜:买卖马匹的多为蒙古人和西域人;开客栈饭馆的以川民和湘人居多;妓院的东家大部分是江浙人;茶叶、木材生意多被岭南人控制;闽南人爱开首饰店、布匹店;开当铺或古玩店的许是地道北京人。虎头生在北京,长在北京,有一批从小玩到大的哥们。这群哥们三教九流什么都干,今儿盟主交给他个找人的差事。他立马想到了俩哥们华子、强子。这二人游手好闲,典型的二流子。 三人找了一酒馆,边喝酒边聊。 华子坐着,一只脚踩在凳上,道:“哟!哥们,今儿请喝酒,又有什么事?” “小事!小事!”虎头给二人一一满上酒。 强子摇摇头,嬉笑道:“你丫,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南蛮子的坏毛病,说话爱弯弯绕!” 虎头一杯酒下肚,道:“哥们打听个事?” 二人嘿嘿一笑,齐声道:“说吧!” “你们可知道北京城有一伙拐卖妇女的人?” “不清楚!”华子摇头道。 强子放下筷子,瞅了瞅虎头,道:“是有这么一路人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听说他们的头头叫榜爷!” 虎头面露欣喜之色,追问道:“强子,你见过此人吗?” “没!” 虎头皱眉道,“这路人一般在什么地方活动?” 华子莞尔一笑,道:“人多的地方!”片刻,补充道:“城门口!” “有道理!”虎头有了些头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翌日,太阳刚刚出来,卫兵开了城门。京城内城多官衙,外城则商贸繁荣,居民众多,因而人流出入集中在外城。大早上,入城和出城的人并不多,稀稀散散的。巳时一过,进出城的人渐渐多了,其中永定门人流最大,虎头带着俩弟兄来此蹲守。这会,三人在永定门附近的一茶馆喝茶,眼睛时不时瞄一瞄永定门一带。踩点了俩天,发现有一伙人极为可疑。他们往往二三人,每每见到年轻貌美的单身女子就会上前搭讪或尾随跟踪。 次日傍晚,催行鼓刚刚响。这伙人其中俩个锁定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孩,一直鬼鬼祟祟进行跟踪。虎头很是警觉,单独跟了过去。二人十分谨慎,不多久间或扭头瞧瞧,好在虎头经验十足,跟得不紧不慢,方才未被他们察觉。 走了一段,女孩拐进了一僻静胡同。二人瞅准时机,见四下无人,健步如飞冲上前。女孩惊恐过度,准备大叫。一人立刻捂住她的嘴,一掌打晕她,用破布堵住她的嘴,又迅速用麻袋套住她。另一人匆匆离去。虎头为人正气,意欲冲过去收拾这王八蛋,但心下念想:“我若救了她,必然打草惊蛇断了线索,不如再看看!” 约莫一炷香功夫,离开之人赶了辆马车到了胡同口。留守的人使劲把套着女孩的麻袋扛上肩头,快步走过去,然后将其扔进了车厢。二人狼狈为奸笑笑,驱车走了。宵禁前夕,街上、胡同里人很多,马车行进并不快,虎头小心翼翼的跟着。跟到广宁门附近,马车拐进拐出俩条胡同,进了条小道,小道俩旁全是绿油油的青菜地。小道尽头有一宛如“丁字”长屋。虎头知道这地,叫“南马道”。日薄西山,他一人也不敢贸然行动,暗道:“老巢原来在这!我且先禀报董爷,再作计较!” 当晚,虎头回到分盟,把查探的情况和盘托出,道:“董爷!我们要不要报官?” 董文城瞅了瞅他,道:“虎头!这北京城里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这些人敢贩卖人口,保不齐衙门里有人,若真报官无异于向他们通风报信!” 虎头脸色一沉,难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自行解救!” “好!我去叫弟兄们准备准备!”说着虎头就要出屋。 董文城心里有了盘算,道:“你以为是打仗,弄这么大动静!此事不可声张,倘若让这伙人知道是十八省干的,会引火烧身!” 话音刚落,牛当推门而入,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咧嘴道:“董爷!俺回来了,事情全办妥了!” “辛苦了!”董文城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牛当喝了水,问道:“刘兄弟义妹失踪一事,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查到了!”董文城回道。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救人!”牛当急切道。 董文城苦笑道:“咱们都不知道人家长啥模样,怎么救?” “我们去找刘兄弟要她画像不就结了!” “你啊就是急性子!现在天都黑了,城门早关了!明儿一早,我们去情义楼走一趟!”董文城顿了顿,又道:“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第二天,城门一开,三人赶到了情义楼。 这几日,欧阳斌都快急疯了,刘富贵也没正经合眼睡过。他们见了董文城,猜想事情有了着落,急切道:“董爷,我义妹是不是有下落了?” 董文城请二人坐下,诚然道:“我们已经查出这伙人的落脚点,只是不清楚你义妹是不是被他们抓了!” “我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欧阳斌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脱口道。 董文城见他还是个孩子,正色道:“这伙人干拐卖人的勾当,可不是善类。我们若想成功救出刘姑娘,必须计划周密!” 欧阳斌还要说话,刘富贵怕他误事,连忙瞪了他一眼,道:“董爷,您有何打算?” 董文城一脸镇定,扫了眼牛当和虎头,道:“刘兄弟,我三人没有见过你义妹,你可有她的画像?” “有!”刘富贵朝欧阳斌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房里拿。 欧阳斌回房找了许久还是没找着,静心一想,许是以前画的全落在上次住的那家客栈了。刘富贵知道事情紧急,立刻安排欧阳斌找画师去画。他又看着董文城,道:“董爷,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明日一早!” 刘富贵忙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董文城瞧他瘦弱,提醒道:“此行危险,刘兄弟没必要以身犯险?” 刘富贵面无惧色,淡定道:“我会功夫!”刹那间,他想到自己学过点穴手,还会太极鬼步。 董文城半信半疑,但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便道:“好吧!” 一个时辰后,欧阳斌拿着画像回来了,得知明日一早去救刘雅琴,他也执意要去。 刘富贵黑着脸喝道:“你乖乖在这呆着!别瞎添乱!” 董文城摸摸他的头,道:“只要刘姑娘在他们手里,我们会尽全力带她回来的!” 是夜,董文城、牛当和虎头也在情义楼留宿。 第162章 功亏一篑 鸡鸣报晓,风很大,天色还有些暗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街上没几个人,商铺也还没有开门。虎头作为向导在前领路,董文城、牛当和刘富贵紧紧跟随。抵近南马道,四人兵分俩路,踩着菜地快跑前进。目测约俩百步,极目远望瞧见有俩壮汉在门口放风。当即,董文城要求戴上面具,避免让人识得脸面,连累十八省。戴好面具,四人斜刺里杀出。 一人戴猪头面具,一人戴送财童子面具,一人戴狗头面具,还有一人戴弥勒佛面具。俩壮汉见了先是一愣后哈哈大笑,轰道:“哪里的野娃娃,一边玩去!” 董文城有些汗颜,道:“虎头,瞧你干的好事!”话音未落,他脚下生风靠近俩壮汉,手如灵蛇,一技刀掌、一击重拳打昏了二人。四人势若奔马穿过甬道,一窝蜂杀进大院。 此时天已大亮,院里有十多个彪形大汉,惊讶而愤怒的瞅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十多人反应极快,一眨眼功夫,或拿了朴刀、或握着匕首、或手执钢鞭。 李蛮子是这伙人的头目,不想大动干戈,作势让手下弟兄先不要动手。他阴险笑笑,道:“朋友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你个人贩子,不配!”虎头凛凛道。 李蛮子挤眼射出凌厉的寒芒,道:“朋友,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前来有何贵干?” 这伙人贩子确实与十八省井水不犯河水,董文城为人老沉,没有匡扶正义的雄心,并无意于他们交恶。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挑明道:“兄弟,你的人抓了我义妹。只要肯放人,我们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然也不会报官断了你们的财路!” 虎头唏嘘道:“董爷!你干嘛这样呢!” “住嘴!”董文城喝止道。 李蛮子爽朗笑笑,扫视四人一眼,道:“你义妹姓甚名谁?” “刘雅琴!”刘富贵声若洪钟道。 李蛮子想了好一会,这才想起他们要找的是单独关押的那个,心道:“此女榜爷可有大用处!断不能放!”顿时露出一脸杀气,令道:“干掉他们!” 董文城朝牛当使了个眼色,忙道:“牛当,你守住进入甬道的出口!” “好叻!”牛当龙行虎步走了过去,宽厚的身躯如门板一样封住了大院进入甬道的入口。 三个彪形大汉见状,气势汹汹扑杀而来。其中一人手执匕首,凶狠的直刺牛当心窝。牛当洞若观火不敢大意,滑步躲避。这人不依不饶接连三刺,牛当一一化解。一波攻势过后,这人失去重心。牛当把握时机,躬身头若磐石使将“铁头功”顶飞了此人。另外二人面如恶鬼,抡着钢鞭扑打。牛当迅如闪电,近身化掌为爪,用九牛二虎之力锁住二人执鞭之手。“哎哟!”二人连连叫疼,钢鞭应声落下。牛当向拍黄瓜似得,端着他们的脑袋互相一撞。二人头冒金星,倒地晕死了过去。 又有十余人围住了董文城、虎头和刘富贵。三人以静制动,伺机出手。倏然,十多人非常默契,手执武器劈面打来。三人动如脱兔,各有办法。刘富贵使点穴手,一点一个准,昨夜练了一晚,这关键时刻果然没失手。董文城用五行拳法,一拳收拾一个。虎头招式简单粗暴,或踢人裤裆,或插人双眼,或抓人。一伙人三下五除二全被撂倒。 “有俩下子!”李蛮子神情有些凝重,冲一旁的喽咆哮道,“放狗!”喽领命自去,打开了左侧长屋的闸门。顷刻间,二十多条大狗倾巢而出,它们的咧着舌头流着涎水,狂吠不止。“咬!”李蛮子一个手势指令,二十多条大狗一拥而上。 虎头小时候被狗咬过,见着狗都绕弯走。他一惊,脚底抹油躲到了牛当身后。 牛当讥笑道:“瞧你这怂样!” 董文城虎视眈眈,神经绷成一根弦,蠢蠢欲动。 刘富贵笑了,对着群狗叽里咕噜叫了一阵,它们尽然温顺的趴在了地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众人大愕。李蛮子怒道:“咬!”连发三次指令,无奈狗就是趴着不动。 董文城冲刘富贵笑笑,道:“有意思!” 李蛮子恨得只咬牙,暗道:“得把他们引进长屋,再作计较!”他和七八个受伤的喽溜进了右侧长屋。董文城嘱咐牛当把住门,和虎头、刘富贵跟了进去。 长屋十分狭长,右侧并排是一个个小房间,左侧是条昏暗的过道,好在隔三丈远有一处壁灯。关在小房间里的女子瞧见有蒙面人闯入,放声求救:“英雄!救救我们!” 三人心想先收拾了这伙混蛋在救人,也就没有搭理女孩们。李蛮子睹着他们,目露森寒杀机,扳动了第一道机关。 一刹那,过道房顶,一块块井口大的插满尖刀的木板从天而降。千钧一发之际,三人左突右闪逢凶化吉,定睛瞅瞅死死钉在地上的尖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阵箭雨如飞蝗至。三人大惊,前后无路可逃。说时迟那时快,刘富贵使太极鬼步,如壁虎一般趴在墙壁。董文城蹬地一跳,挂上了房梁。虎头慌了手脚,以手剥箭,脸面、手臂都被擦破了皮,幸好箭矢无毒。 李蛮子见他们从容应付了机关暗器,脸色突变,催促受伤手下上前抵挡,自己却窜进了关押刘雅琴的房间。 “滚出去!”刘雅琴恶狠狠道。 “臭娘们!”李蛮子啐了口痰,近身不由分说一掌打晕了她,然后扛上肩头出了房间。过道尽头有一盏壁灯,他左右扭动三下,墙壁立即打开一张逃生门。他扛着刘雅琴飞奔出去,进到一小院,院里有株大树,栓着辆马车。他将刘雅琴扔进车厢,立即解了绳索,跳上马车,挥动皮鞭赶马出走。 长屋里,董文城、虎头和刘富贵三招俩式收拾了七八个人贩子。虎头受了伤,自愿留下释放被关押的女子。董文城和刘富贵出了暗门,瞄见一辆马车碾着绿油油的菜地疾驰而去。二人舍命狂追。 李蛮子原本想着从广宁门逃出城,但又担心被把守卫兵逮个正着,只好另辟蹊径。扭头望望身后,刘富贵和董文城依旧穷追不舍。追了俩炷香功夫,二人已全身湿透,腿脚麻木了,完全凭借意志支撑。 出了南马道,马车还是拐进了广宁门大街。这会已至巳时,街上人流如织,店铺全开了门,一片热闹气象。李蛮子不管不顾,用力鞭笞马匹。马儿放蹄狂奔,行人唯恐避之不及。街上的小摊贩也遭了殃,一老汉推着独龙车运粮食,来不及避闪,直接被马车撞飞了。马车行进速度有所减缓,李蛮子从广宁门大街弯进了得源胡同、沿着德源胡同,又拐进牛街。及至牛街,董、李二人眼见就要追上马车,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顶轿子不早不晚堵住了前路。 许久没锻炼,跑了这么远,脸色煞白的刘富贵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功亏一篑,董文城气不打一处来,瞪着轿夫,骂道:“你们混蛋!” 四个轿夫抬着轿子一动不动,不约而同的望向他。轿子旁,有一中年男人伺候着。 轿子里坐的人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高拱,怎么停下了?” “公子!马上走!”高拱忙道。 刘富贵心里很火,立刻拦住轿子,横道:“不准走!” 听到有人叫板,轿子里坐的人揽开了布帘,露出真容。他约莫三十岁,相貌俊朗,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忧郁与苦楚,双目炯炯有神。他对刘富贵一见如故,谦和道:“这位兄弟,我们是何地方冒犯你了?” “我义妹被人贩子拐了,好不容易找着线索,方才我们正在追赶这厮,不料你轿子一到,让他跑了!”刘富贵脸色极差,愤然道。 公子喟然道:“人命关天,看来我轿子出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就是!”刘富贵眼神落寞的望着前方。 高拱见他对公子大呼小叫,斥道:“你个刁民,休得无礼!” 刘富贵吃软不吃硬,挽起袖子,冲动道:“怎么着,想打架?” 公子不悦的瞥了高拱一眼,道:“敢问您高姓大名?” “刘富贵!” “刘兄弟,在下在京城还有点门道,我可以想办法替你找着义妹?” 刘富贵半信半疑道:“是吗?” 一旁沉默不语的董文城观察这人举止谈吐彬彬有礼,猜想他必是出身在官宦之家,心底倒相信了他的话。 公子莞尔一笑,正色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又道:“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与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好说!刘某的朋友都是讲诚信讲义气的,只要你能找着我义妹,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刘富贵拍胸脯道。 “一言未定!”公子看了看他,道,“刘兄弟,现居何处?” “崇南坊情义楼!”刘富贵脱口而出,又问道:“你怎么称呼?” “赵毅!” “哦!” 赵毅放下帘子,吩咐道:“走吧!” 轿夫们抬着轿子走了。 刘富贵苦着脸,对董文城道:“董爷,您说此人信得过吗?” “信得过,信不过,我说不准!不过瞧此人,倒还像是有点来路?”董文城坦言道。 刘富贵长叹一声,虑道:“这回去,该怎么向小斌解释?” “这问题还着实让人头疼!” 刘富贵灵机一动,道:“等会回去,我们告诉他刘雅琴找着了,不过在解救她时,她脸上受了点伤,自己害怕见不了人,所以请了大夫医治!” “这能行嘛?”董文城自己听了都不信。 刘富贵耸肩道:“这是安他的心!信不信,反正我们统一口径这么说!”他擦了把汗,道:”我们先去找虎头和牛当,也给他们透个底,到时候别穿帮咯!” “走吧!” 第163章 衙门来人 轿子出了胡同,高拱请示道:“公子!回府吧!” 赵毅对刘富贵允诺的事记挂在心,道:“去京兆府衙门!” 高拱脸一沉,不解道:“俩个蛮汉出言不逊,公子为什么还要出手相助?” “人家妹子被人贩子掳走了,心情可以理解!”赵毅一脸不悦,愤慨道,“真想不到天子脚下还有人贩子!” “公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高拱颇为无奈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嗯!”赵毅深以为然,又道,“明儿,你去八大胡同附近买个四合院。我不想让刘兄弟知晓我的身份!” “好的!”高拱颔首道。 弯过几条胡同,轿夫抬着赵毅走到永定门大街,穿过正阳门进入内城,约莫半个多时辰赶到了京兆府衙门。护卫衙役见来人轿子挡了大门,急忙上前驱赶喝道:“官府重地,不得随意摆轿!” 官府的衙役甚是嚣张,高拱不吃他们这套,正欲出言训斥。这时,赵毅整理了仪容,款步迈出了轿子。高拱清楚公子不喜欢别人打着他的旗号狐假虎威,立马闭上了嘴。 衙役上下打量着赵毅,瞧他白白净净,衣着华贵,也没有再甩脸子。 赵毅侧目扫了四个轿夫一眼,沉声道:“你们在这候着,我与高管家去去就来!” “是!” 赵毅领着高拱大步流星,径直朝衙门里走。 衙役见了这架势,怕得罪人讨不着好,客气道:“公子要找谁啊?”二人双鬼拍门,挡住了前路。 高拱一脸生气,要开口喝止。赵毅迅疾向他使了个眼色,又慈眉善目的看了眼衙役,不紧不慢从怀里取出了令牌,给他们瞧了瞧。 四个衙役吓得浑身哆嗦,支吾不知所云。 赵毅放好令牌,和气道:“小哥!麻烦带路,我想见见府尹大人!” “遵…命!”一老衙役抹了把渗出的冷汗,恭恭敬敬在前引路。到了后堂,衙役告知了师爷来人底细,要求见府尹。师爷亦诚惶诚恐,急忙通报。 少顷,京兆府尹胡克己火速赶到后堂,见着赵毅二人,立刻躬身行礼。 赵毅不请自坐,注目观察了他一阵,突然道:“好你个京兆府尹,知罪吗?” 胡克己一头雾水,挑眉瞅了他一眼,低声道:“请上峰明示?” “京城乃天子脚下,竟有人贩子,你这府尹是干什么吃的!”赵毅面若冰霜,愤怒的瞪着他。 田大榜月月进贡打点,胡克己自然清楚这伙人干的什么勾当。如今这来路不明的上峰突查此事,当然得撇干净。他请罪道:“上峰,下官疏忽。一定命人彻查人贩子一事!” 府尹表了决心,赵毅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想到答应刘富贵的事,忙道:“你马上查!”他抬眼看着高拱,问道:“刘兄弟的义妹叫什么来着?” 高拱也是一无所知,刚才走得急,忘记问线索。 赵毅起身道:“我还有事!稍后,你派人和我管家走一趟,去取张画像。我限你三日之内找到画像中人,不然革职查办!” 混迹官场十余年,胡克己第一次收到这类死命令,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暗道:“该死的田大榜到底拐卖了何人,竟然惊动了上峰!” 赵毅又冷冷瞥了他一眼,拂袖而去。走出衙门上了轿子,他吩咐高拱陪官差去情义楼走一遭,取张画像,好让京兆府衙寻人。 董文城、刘富贵没能顺利救下刘雅琴,只好匆匆回到了南马道丁字屋,与虎头、牛当会合。四人从一伙人贩子那取了钥匙,释放了被关押的女子,又将身上所带银两全给了她们,才赶回情义楼。四人还没坐热,心急如焚的欧阳斌见着他们,急切道:“富贵哥,雅琴妹妹怎么没和你们一块回来!” 刘富贵磨蹭一会,看着董文城,顺势道:“让董爷告诉你。” 这临门一脚着实让人难以招架,董文城挠头道:“你的琴妹脸上受了点轻伤,怕见人,现在正在大夫的诊所医治呢?” 欧阳斌展颜笑了笑,道:“她不敢见我,我偷偷去瞅瞅她啊!” “女孩子家不方便嘛!”虎头接话茬道。 “我和她自小订了娃娃亲,有什么不方便的!” 一阵沉默,欧阳斌一一扫过他们的面庞,心里猜出了七八分,脸色凄然道:“你们合着伙骗我!你们根本没有救出琴妹!” 刘富贵一脸愧疚,正想出言安慰。这时,高拱、京兆府师爷和俩个衙役进了情义楼。高拱一眼认出了刘富贵和董文城,远远便道:“二位都在啊!”走近了,直言道:“你们让我家公子帮助找义妹,我们也不知道她长啥模样,你们给张画像啊?” “哦!”欧阳斌脸色沮丧,流下眼泪,情绪激动道:“你们果然是骗我!” 高拱摸不清状况,讨要道:“你们给张画像啊!” 董文城见来了官差,念想搜寻刘雅琴一事有着落了。刘富贵却倒打一耙,撒气:“你嚷什么啊!若不是你家公子轿子的出现,我们早就救下雅琴妹妹了!” 这莫须有的罪名,高拱自然不认,啧啧道:“别血口喷人!”又道:“你不给画像,我们可就走了!” 哭过,欧阳斌渐渐平静,游目瞅瞅一大帮人,虎头还受了伤,全是费心费力为了找刘雅琴。他冷静道:“我去取张画像与你!”一会儿工夫,他拿了画像交给了高拱和官差。 临走时,高拱打包票道:“小兄弟别难过!三日之内,我们会把你义妹完好无损的送到你身边!” 线索断了,众人面面相觑,宁可信其有。 第164章 假刑逼供 话分俩头,李蛮子忐忑的赶着马车,好不容易甩掉了身后的追兵,这才长出一口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神情颓丧,惊魂未定的扭头扫了眼马车里昏厥的刘雅琴,咕哝道:“小妮子到底什么来路,害得我们老窝都被人端咯!”马儿跑了一阵,渐渐放慢了脚步。李蛮子知晓榜爷在崇南坊有一个赌坊,径直奔了过去。 到了常发赌坊,李蛮子栓了马匹,跳上车去抱刘雅琴。这会刘雅琴醒了,迷迷糊糊的摸着后颈,眼神如刀的睹着李蛮子,呼号道:“救命!” 刚叫了一声,李蛮子手起刀落又一掌打昏她,然后蹲身搂抱住她下了马车,从后门进了常发赌坊内室。 田大榜见着李蛮子很是惊愕,不悦道:“蛮子,你怎么把她弄来了?” 灰头土脸的李蛮子环顾左右,想说却又不敢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知道自己说了,定少不了一顿臭骂,但不说一时又找不出个理由。 田大榜还以为他是担心走漏风声,坦然道:“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快说到底怎么了?” 李蛮子埋头不敢与他对视,低声道:“榜爷!咱们南马道的窝让人给端了?” 这话如惊天霹雳,田大榜气得脸色铁青,双目射出凌厉的寒光,痛心疾首道:“是他妈谁干的?” “都是这丫头惹的祸!”李蛮子用眼睛瞅了瞅昏睡的刘雅琴。 “哎!”田大榜有些狂躁,冷冷道,“如此说来,这丫头还真是个探手山芋,我马上安排将她进献给府尹大人!” 李蛮子进言道:“榜爷,等这丫头醒了,咱们要不要探探她的口风?” “嗯!”田大榜点点头,目光转向了房间左角的一张小门,又叮咛道:“吓吓她就可以了!” 李蛮子皮笑肉不笑,扛着刘雅琴从小门进去。这房间不大,黑乎乎的,有四盏壁灯,闪着晕黄的光。墙壁上挂满了刑具,有剔骨刀、小匕首、皮鞭和烙铁掌、绳子等,一个大铁缸装满了清水,另外还有一个小桶里盛着辣椒水。俩侧有几个十字架,专用来绑人的。十赌九骗,赌坊本是非之地,总有一些赌徒会欠账不还,这房间就专程是为那些人准备的。李蛮子把刘雅琴捆在十字架上,浇了一瓢清水弄醒了她。 刘雅琴甩甩头睁开了眼,感觉手脚发紧,一瞧自己被绑住,瞪着李蛮子,朝他吐了一口痰,恶毒道:“人渣!” 气急败坏的李蛮子抹了痰,挥手欲给她一耳光,到了半空马上又落了下来。他乖张的笑笑,讨好道:“丫头!你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关你屁事!”刘雅琴抵触道。 李蛮子面露邪,利索的解开她上衣的衣扣,坏笑着道:“你不说,爷可就不客气了!”他张开大掌朝她的抓去。 刘雅琴恶心,慌忙道:“我爹爹是山东的商贾!” 李蛮子一阵浪笑,急忙收了手,道:“你配合就好!”又问道:“你在北京城有亲戚吗?” “没!”刘雅琴摇摇头,凄凉道,“要有亲戚也不会被你这坏人逮着!” “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小子是谁?” “他是我青梅竹马的哥哥!我俩从小指腹为婚!” 李蛮子嫉妒道:“你细皮嫩肉的,那臭小子还真艳福不浅!”暗自心道:“看来这小妮子,在北京城没什么关系!那南马道那伙人到底是谁呢?”他实在想不明白。 从小窗口看了半晌的田大榜开门进来,道:“好了,蛮子!”接着询问道:“你瞧见去南马道捣乱的人长什么模样了吗?” “他们都蒙着面!”李蛮子摇头道。其实,他看清楚了董文城和刘富贵长啥模样,但说出来也没用,北京城这么大,真要找着二人比登天还难。 田大榜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们连人家脸上的布都没摘下来,一群窝囊废!”片刻,他平息了怒火,道:“你且回去!这丫头,爷自会处理!” “好的!榜爷!”李蛮子郁闷的走了。 第165章 柳暗花明 出了这档子事,田大榜担心夜长梦多,一整宿没睡着。天一亮,他陪着刘雅琴一块吃早点,乘机在汤里下了点蒙汗药迷晕了她。过后,俩个老婆子替刘雅琴换上新衣裳,涂脂抹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田大榜亲自把她背进轿子,轿夫们抬着刘雅琴跟着田大榜,风风火火的直奔京兆府。 上午路上行人较少,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京兆府。田大榜谄笑着请衙役通报。不一会儿,衙役回来,请他入府,轿夫抬着轿子一起跟了进去。 田大榜吩咐轿夫把刘雅琴抱到睡房,一个人轻车熟路的赶去府尹的书房。 胡克己靠在椅子上,目光锐利的瞅着他,强压住心头的火气。 田大榜觉察他神色不对,急忙把装满银锭的布袋放到了桌上,谄笑道:“大人,这些是这个月的孝敬!” 胡克己稍稍抬头瞄了一眼,直视着他发难道:“田大榜,你小子是不是抓了什么不该抓的人啊?” “大人何出此言?”田大榜讶道。 胡克己站起身来,踱步靠近他,道:“昨日,有上峰来找本官,说他有个朋友被人贩子拐走了!难道不是你的人干的?” “冤枉啊!大人!”田大榜做出一脸苦相,道,“我田大榜干这行多年,知道哪些人惹得,哪些人惹不得!我手下的弟兄只会抓那些外地来京的独身女子,绝不敢动官宦子弟哦!” 胡克己转念一想,田大榜月月来孝敬,以前从未出过什么纰漏,唯独这回被上峰盯着,实在可疑。他忙问道:“难道京城还有另外一伙人也做你那买卖?”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田大榜微微一笑,补充道,“贩卖人口,可是杀头的买卖,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小的也多亏有大人罩着!” “小子,本官和你可没半文钱关系!”胡克己划清界限道。 “是!是!大人!”田大榜点点头,赔着笑脸道,“大人!小的带了个姑娘孝敬您!” 胡克己发出一阵笑,眸子里闪烁着荡的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还算知趣!” “那小丫头是处子之身!大人可得悠着点!” 胡克己又哈哈大笑一阵,道:“本官最懂怜香惜玉!”又叮嘱道:“上峰既然发现有人贩子,最近你们收敛点!不要让我难做!” “大人放心,小的明白!”田大榜躬身道,一时联想到自己老窝被端,心里头有说不出地苦。 聊得正欢,师爷敲门而入,手里拿着张画像,道:“大人,昨晚取回的画像,请您过目!” 田大榜见状,请辞道:“大人有公务在身,小的先行告退!” “去吧!”胡克己颔首道。他慢慢打开画像纸,定睛瞅了瞅,道:“你赶快叫人,临摹数张,张贴到各城门口!” 师爷有些忧虑道:“大人,这么找如大海捞针,也不是办法,上峰可只给了三天时间哦?” 胡克己是官场老手,处理棘手之事从容淡定,欺下媚上应付上峰自然没有问题。他变通道:“找不着人,就随便拉个死囚杀了,然后烧焦,敷衍了事!” “小的对大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少拍马屁了!快去办事!”胡克己又细细看了画像一眼,交给了师爷。待师爷一走,想到田大榜带来的小妮子,他立刻色心大起,猴急的溜进刘雅琴的房间。一转眼工夫,他脱光了衣服,兴冲冲爬到了床上,把刘雅琴的身子翻过来,瞧她模样俊俏,肌肤雪白,手忍不住沿着她的脸蛋一直摸到大腿。他仔细瞅瞅,觉得这姑娘看着怎么这么眼熟,一回忆想起是画像中人。他大愕,背脊一阵发凉,狼狈的跳下床,郁闷的穿好官服,骂道:“田大榜王八蛋,本官差点栽在你手!”他整理仪容,大方的推开房门,道貌岸然的坐在床边,等刘雅琴醒来。 傍晚时分,刘雅琴醒了,感到浑身无力,像喝醉了酒一样。她游目望来望去,不知自己为何躺在了床上,瞅见一个大腹便便的胡克己,宛如惊弓之鸟,用尽全身力气爬起缩到床边的角落里,眸子里闪烁惊惧的光。她脸色槁白,气息弱弱的道:“你是谁?” 胡克己莞尔一笑,安抚道:“姑娘莫怕,本官是京城府尹胡克己!”又道:“你现在安全了!” 刘雅琴狐疑的打量着他,这人确实一身官服,欣然道:“我自由了!”仓皇又道:“我怎么会在这呢?大人!” “本官已把所有人贩子缉拿归案,解救了姑娘啊!” “哦!”刘雅琴颔首,心道:“莫非那些蒙面人是官府的公差,既是官差抓人,何必故弄玄虚蒙面,大可光明正大!”她十分惦念曾经被关押在一起的女孩,问道:“其余的女孩子都解救了吗?” 胡克己先是一怔,转瞬恢复脸色,笑道:“她们全部解救出来了,都回家了!”此话一出,他念及到自己的姐妹妻子,不禁心生一丝怜悯之心,暗道:“田大榜这王八蛋倒是拐卖了多少良家妇女!”他想是这么想,却丝毫没有负罪感,毕竟田大榜上缴的孝敬都是靠拐卖这些女子的来的。 这会,也不知道欧阳斌人在何处,刘雅琴孤单的潸然泪下,道:“大人,我想你帮我找个人,可以嘛?” “姑娘,你不必担心。三日后,会有人来接你!” 刘雅琴多了一份谨慎,担心自己从一个麻烦里走出来,又陷入令一个圈套,追问道:“谁会来接我?是斌哥?还是富贵哥?” 胡克己摇摇头,见缝插针道:“三日后,你自会知晓,到时候还望姑娘在上峰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刘雅琴一头雾水莫名的看了看他,只是默然的点点头。这时,肚子呱呱叫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大人,我饿了?” “本官马上安排下人送东西来吃!你且好好休息!”胡克己一席话完,出了房间,合上门,去给她张罗吃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雅琴感触良多,出来这么久,这一刻她深深的想念温暖的家,那个永远安全和幸福的港湾。一转眼三天过去了,刘雅琴恢复了精神头,急不可耐的等待与欧阳斌等人重逢。赵毅的管家高拱第二天去过京兆府一趟,得知刘雅琴已获救。 第三天一早,赵毅、刘富贵、欧阳斌和高拱一行四人来到了京兆府。欧阳斌心情复杂,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 进了内堂,四人看茶落座,府尹与他们寒暄一番。 赵毅知刘、欧二人见人急切,开门见山道:“府尹大人,劳烦您把人带来!” 师爷领着着刘雅琴进了内堂。欧阳斌与刘雅琴一见面,俩人泪流满面,拥抱在一起,在场数人看着很是感动。 赵毅喜道:“好了!大团圆了!” 刘富贵心悦诚服,目光灼灼看着赵毅,感激道:“真君子说话算话!”又突兀道:“你叫什么来着?” “你叫我赵三哥吧!” “三哥!谢谢你!”欧阳斌与刘雅琴立刻跪下,磕头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赵毅连忙扶起二人,道:“举手之劳!以后二位要互相照顾,切不可再出岔子了!“ 二人对望一眼,更加珍惜彼此。 赵毅目光转向胡克己,低声道:“府尹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进了书房。 赵毅笑着道:“这件事,你办的不错!” “谢谢上峰夸赞!” 事情了了,赵毅道:“我带人走了!” “是!是!”胡克己执意要送。 “不必远送!” 五人出了府衙,刘富贵高兴道:“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 “吃饭!”欧阳斌戏谑道。 五人回了情义楼,点了一大桌子菜,美美的吃了一顿,又喝了点酒。酒后吐真言,欧阳斌仍念念不忘道:“我还是想去皇城里瞧瞧!” 刘雅琴气得撂下筷子,摆出一张臭脸,嗔怒道:“你还嫌害我不够!明儿,我们就回家!” 赵毅见此情景,道:“我有个朋友在宫里当差,明儿个我让他带你们去转转,不过你们得听话,不许乱走!” “好!”欧阳斌兴奋道。 一旁的刘富贵冷静的瞅着赵毅,心道:“他到底是何人?” 过了俩天,高拱奉命而来,带走了欧阳斌和刘雅琴。进皇宫对于普通百姓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高拱虽有出入令牌,但也不敢堂而皇之领人进去,毕竟宫闱重地,万一出事那是要掉脑袋的。欧阳斌穿上了太监服,刘雅琴装扮成了宫女,二人这才随高拱进了皇宫。红墙黄瓦、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楼阁、台榭、亭轩,又有壁画、雕栏,走马观花观瞻了大半日,欧阳斌和刘雅琴叹为观止。出了皇宫回到情义楼,欧阳斌心怀感激,取下贴身玉佩请高拱代为转交给赵毅。 休整了数日,刘富贵又向董文城讨了个人情。这日,天色阴沉。欧阳斌、刘雅琴收拾了包袱,跟着刘富贵去了北京分盟。 临别时,欧阳斌眼眶深红,与刘富贵拥抱良久;刘雅琴泪如雨下。二人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挥手道:“富贵哥谢谢你!” 刘富贵满怀不舍,叮咛道:“回了家,别再到处乱跑!好好孝顺父母!” 第166章 市井之徒 送走了欧阳斌和刘雅琴,刘富贵一门心思扑到李小凤的病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近些日子,他带着李小凤跑遍了全城,前前后后看了十几个大夫,依旧不见成效。今儿,他们没出去,赵毅领着管家高拱来了。 寒暄一番,赵毅笑道:“你个小子,人利用完就不搭理了!” “我才没那么不厚道!”刘富贵定睛瞅着他,道:“我也想买个十袋八袋东西,去你府上酬谢!可不知道地啊!” 赵毅不请自坐,问道:“你来京城干嘛呢?” “哎!”刘富贵一席长叹,侧目看着小凤,道,“我女人患了失心疯症,专程来京城瞧病的!” 赵毅一脸同情,心底对他这般担当十分欣赏,道:“不如你搬去我府上,我托朋友找些郎中给她瞧瞧病!” 刘富贵深信他有门路,但推辞道:“这不太好吧!” “你不白吃白住,得帮我干活!”赵毅忙道。 “我工钱挺高的!”刘富贵开玩笑道。 “爷不差钱!” “成交!兄弟!”刘富贵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二人一唱一和,跟唱戏似的。一旁站着的高拱怎么看刘富贵都不顺眼。赵毅则不然,他觉着刘富贵虽是市井之徒,但很真实、率真,又有人情味,容易亲近。 次日,赵毅专程派了辆马车来接刘富贵和李小凤。抵达正南坊,穿了几条街,下车进了一大四合院。院里种着许多花花草草,除了大门,其余三面各有俩间房。二人没见着赵毅,却见到了管家高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好意思打扰了!”刘富贵客气道。 “没关系!你们安心住吧!”高拱神情冷淡道。 刘富贵也不生气,问道:“赵毅呢?” “我家公子出外办事了!”高拱指着左边的厢房,道,“你们住那俩间吧!” 二人没什么行李,只有一些衣物,刘富贵担心李小凤晚上犯病,道:“我俩住一间就行了!” “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高拱转身要走,忽又回身道,“下午厨子和丫鬟会过来!你要有事尽管吩咐他们!” “哦!”刘富贵应了声,话锋一转道,“你家公子到底干嘛的,在北京城混得不错哟!” “不该问的别问!”高拱白了他一眼,悻悻的走了。 话音未落,李小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冲着高拱就是一脚,双手叉腰道:“谁让你这样跟我哥说话的!” “哎哟!”高拱跌了一跤连连叫疼,吃了哑巴亏,他骂了句“疯婆子”飞快的溜了。 偌大的院子就剩下他俩,显得有些安静。与其大眼瞪小眼,倒不如瞧瞧房子。刘富贵和李小凤好好转转,正房挂着字画,还有许多花瓶和古玩,隔着屏风有一小书房,一桌红木方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刘富贵文思泉涌,点了点墨,写了句“我是你大爷”自娱自乐。 过了晌午,俩漂亮丫鬟和一大胖厨子到了。刘富贵拉着三人闲聊了一会。俩丫鬟,一个叫燕儿、一个叫亭儿,大胖厨子叫王壮壮。 天快黑了,赵毅坐着轿子来了。他见到二人十分高兴,道:“院子小了点,你们别介意哦!” “我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大院落!”刘富贵半开玩笑道。 赵毅冲他笑了笑,自个儿溜了一圈,左顾右盼,像第一次来似的。 刘富贵看在眼里,奇道:“哥们,难道这不是你家?” 赵毅挠头道:“院子确是我的,只是很久没来住,有些生疏。所以才好好瞧瞧!” “你放心,这宅子里的古玩字画,我们一样也不会拿!”刘富贵痛快道。 赵毅无辜的看着他,觉得他多想了,急道:“你说这话伤感情哟!” 刘富贵有些惭愧,一把手搭在赵毅的肩上,认真的注视着他,挑眉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毅一惊,后哑然失笑道:“我是个商人!” 走南闯北,刘富贵也见过不少市面,才不相信他的鬼话;更何况他做过买卖,知道生意人无奸不商,往往很注重交往的人给自己带来的利益,从不会在不相干人身上砸一文钱。他手游走扼住赵毅的脖子,吓唬道:“你还骗我!” 赵毅清楚他是闹着玩,不但没有害怕,而且莫名的有种亢奋。他从小养尊处优,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就更不用说动手动脚。他稍稍移步脱离了“危险”,笑道:“我会告诉你的!”他缓缓朝大门走去,道:“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明儿再过来!” “滚吧!”刘富贵摆手轰赶道。 赵毅会心笑笑,高兴的走了。 翌日,刘富贵和李小凤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穿衣洗漱后,二人溜进厨房,弄了俩盘点心,边吃边往客厅走,远远望见赵毅和高拱正在喝茶,赶紧加快步子赶过去,招呼道:“你们来了,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高拱神情严肃,训道:“食不言寝不语!没点规矩!” 赵毅不以为然,笑着回道:“扰人清梦这可是一大罪过哦!” 刘富贵一坐到赵毅旁边的靠椅上,翘起二郎腿,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边咀嚼边调侃道:“哥们,你是不是又想我了!” 赵毅摆摆手,忙道:“今儿个闲得慌,过来转转!” “哦!”刘富贵打量着他,揪住不放道:“昨日,你说自己是做买卖的。那到底是做什么买卖啊?”他露出笑容,道:“我手头上也有些银子,看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发点横财?” “哟!”赵毅知道他是玩笑话,道:“小本生意!” 刘富贵转了转眼珠子,道:“小本生意能买着这么大座院子,真了不起!” 赵毅被他堵得没话说,兀自喝了口茶。 刘富贵想到自己以前在扬州城做的买卖,有种不吐不快之感,分享道:“赵毅,跟你说实话!哥们以前也是有钱人,个百两千两银子根本不放眼里!前些年,我在扬州城卖过书、开过宅行,经营过黄包车买卖。每档子生意都赚了不少钱!” 情绪激昂之下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赵毅怪可怜的,被他喷了一脸,连忙拿出手绢去擦。 刘富贵见他这般不但不收敛,反而开涮道:”没想到你个大老爷们还挺讲究!” 赵毅莞尔一笑,没有与他争论。 聊得正欢,这时,丫鬟们端菜盛饭。李小凤抢先占了上座,像公鸡打鸣似的嚎道:“吃饭咯!” 高拱见状,又嘀咕道:“没点规矩!” 赵毅扫目瞅了他一眼,道:“既来之则安之!你给我闭嘴!” “是!公子!”高拱颔首道。 四人围坐一桌。赵毅和高拱洗了手。 刘富贵望着一大桌香喷喷的菜肴,摸了摸肚子,没趣道:“真不该吃那么多松花糕,撑得我太饱了!”话音刚落,他用手扯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对付起来。 高拱挑刺道:“你手没洗,这么抓着吃。太脏了!” “就你破规矩多!”刘富贵不屑了瞥了眼他,笑呵呵道:“这么吃才有味道!” “市井粗人!”高拱啧啧道,言语中带着侮辱。 “嘿!”刘富贵板着脸孔,冷哼道:“我就一粗人,讲文化你去找读书人!” 气氛十分尴尬,赵毅赔罪道:“富贵兄弟,你别和他见识!他就这毛病!”他为了拉近刘富贵的距离,徒手扯了烧鸡另一只大腿。 高拱愕然,忙道:“公子,您还没喝汤呢?” “不管了!” 吃过午饭,赵毅提议带他们二人在北京城好好转转。坐着马车,从外城逛到内城,足足把北京城二十八坊全转了个遍。刘富贵曾走过杭州、扬州、天津卫,这才打心底感认同:“还是北京城最繁华最热闹!” 赵毅本想留宿一晚,高拱提醒明日还有正事,故而才回府。 第167章 乐善好施 回到府邸,赵毅没急着休息,拉着高拱去库房,边走还边问:“明儿要用的东西备好了吗?” “嗯!”高拱点点头。 进了库房,赵毅从怀里取出张单子,一一清点大米、面粉、糖块、铁锅、木桶、碗等等。来回看了三遍,他沉声道:“高管家!舀粥的瓢没有,另外碗得多备些!” “还是您想的周到!” “你赶快去张罗!”赵毅吩咐道。 “是!”高拱令领命自去。 次日,太阳刚刚升起。高拱指挥一群下人搬货上车,然后去了左安门。他们一走,赵毅叫了辆马车,赶忙直奔刘富贵住的四合院。 兴许是昨晚睡得太早,今儿天没亮,刘富贵和李小凤就醒了。他见着赵毅,道:“三哥!你真是神出鬼没!” “今儿有事请你帮忙!”赵毅一本正经道。 “违反乱纪的勾当我可干不了!“刘富贵眼睛滴溜乱转,故意逗他道。 赵毅一把拉住他,笑道:“你哪那么多废话!走吧!” “等等!”刘富贵指了指李小凤。 “带上她一块去呗!” “好吧!” 三人上了马车,风风火火直奔左安门。城门开了,进出流民很多,城墙边,许多乞丐姿态各异的躺着呼呼大睡。左安门附近有数棵大槐树,树下有八个新筑的土灶。提早赶到的高拱已命人烧柴生火。每个土灶上有一口大锅,锅里盛了水。有人在张罗着煮粥,有人忙着蒸馒头。 距离土灶一丈多远,搭了个茅草亭。茅草亭里有一排木桌,桌上放着五个井口大的石盆,石盆里有汤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为避免人多混乱,还设置了五条进出的栏杆。 高拱见到刘富贵,立刻拉下脸,不悦道:“公子!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多个人多把手!” “哦!”高拱应了声,转而冲着土灶旁几个生火的老汉道,“嘿!多加点柴!” 刘富贵钦佩的看了看赵毅,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此话一出,赵毅心里很不痛快,郁闷道:“你!你!” 刘富贵瞧他急了,忙赔罪道:“我就是嘴欠,你别往心里去!”他游目望向茅草亭,乐呵道:“我去帮忙舀粥!” 搭了草棚后,左安门一带的乞丐和进出城的流民口口相传,有富人施粥。也就一个多时辰,蜂拥而来的穷人排成了五条长龙。不多久,锅里粥熟了,加了糖,伙夫们把粥倒进石盆。与此同时,数百个蒸好的馒头也上了桌。刘富贵忙得不亦乐乎,赵毅也亲自上阵舀粥。李小凤瞧着热闹,挤到刘富贵身边帮忙发馒头舀粥。原本规定,每人一碗粥一个馒头。李小凤却不按常理出牌,见人只问:“你能吃多少馒头!”“三个!”人家要几个,她就给几个,颇有点捣乱的意思。刘富贵好心劝道:“小凤,后面还那么多人,你总得留点馒头给他们吧!以后每个人最多给俩!” “好吧!”李小凤扑闪扑闪大眼睛,点了点头。 还没到黄昏,粥分完了,馒头也没了。舀了一天粥,赵毅、刘富贵和李小凤手都抬不起来了。赵毅感激的看着刘富贵,道:“今天辛苦你们了!” “小事一桩!”刘富贵一脸笑容,欣然道:“行善积德嘛!” 赵毅沉吟片刻,想了想,征求道:“后天我还要去办件好事,你要不要去?” “必须的!” 二人相视会心笑笑。赵毅叫来辆马车,将刘富贵和李小凤送回了家。 这日,风和日丽。接了刘富贵和李小凤,一行人赶着三辆马车出了城。 车厢里很安静,高拱闭目养神;李小凤也靠在刘富贵的肩膀上睡着了;刘富贵、赵毅,还有一生人,从穿着打扮看是个读书人。 刘富贵首先打破了沉默,对着赵毅道:“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干什么?” “到了你自然就清楚咯!” “哦!” 奔走了数十里,经过庄稼地,一片片金黄金黄的麦穗。 触景生情,刘富贵联想到以前村子里割稻子的场面,动容道:“这时节,娘有得忙活咯!” 这会,李小凤醒了,听到外面鸟叫虫鸣,欣然放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歌声婉转动听,算是给四人解解乏。 不多久,三辆马车进了村里子。这村子叫周家村,估摸周姓在这地是个大姓。村里有一百多户,清一色的低矮的茅草屋。村口,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玩耍嬉戏。高拱先跳下车,后扶着赵毅下了车。刘富贵本想让他搭把手,没想到刚伸出手来,高拱冷哼一声,视若无睹的跟着赵毅走了。 孩子们看见赵毅,一张张笑脸像花儿盛开似的。他们疯跑着冲向赵毅,有些脸上脏兮兮的,有些刚从土里打滚爬起来的。高拱不是不喜欢小孩,只是觉得孩子们很野,疏于管教,飞快的上前护住赵毅。赵毅并无买账,反而进步去迎。 亲近了,一群孩子争先恐后的喊道:“赵哥哥!” 赵毅轻轻的摸着他们的头,矫情道:“你们有没有想我啊?” “想!”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刘富贵见状,挤眼道:“真臭美!” 一名叫胖墩的小胖子很贼的瞄了马车一眼,馋道:“赵哥哥!这次你给俺们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啊? 赵毅刮了刮他的鼻子,道:“没带吃的!” “哦!”胖墩有些沮丧应了声。小女孩喜子嘟嘴问道:“那你带什么来了啊?” “你们跟我来啊!”赵毅像个孩子王,领着大家走向马车。 三个车夫把箱子搬下车。刘富贵、高拱帮忙将书、蹴鞠、小脸谱面具,还有扎好的风筝分发给孩子们。孩子们得了礼物,欢呼雀跃。李小凤光明正大的要了个风筝,边跑边放线,风筝慢慢飘向了天空,玩得不亦乐乎。 临近正午,正是吃饭的时候。村民们看见赵毅,就像见了亲人似的,纷纷邀请他到自个家吃饭。赵毅很不好意思,一行人只好去村长家吃饭,谁也不得罪。周家村没人识字,孩子们像放羊一样长大,几乎目不识丁。赵毅来过三次,一次带来了小麦种子,一次带了吃的给孩子们,最后一次带了几个泥瓦匠来修了间私塾。这一次,他不但带来了书,还专程找来了一位教先生叫孔方德,约莫三十岁,是个落第秀才。赵毅对其承诺,只要他愿意安心在周家村教三年书,日后必重用。 下午,孩子们全进了私塾,个个坐得笔直。村子里的大人也围成了一圈。 周村长激动道:“乡亲们,孩子们。我们周家村今有幸在赵大官人的资助下,有了第一间私塾,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下面,我们请赵大官人说俩句!”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赵毅一脸谦卑,道:“我只对孩子们说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稍后,孔方德和孩子们做了一番交流,包括为什么读,读什么书等等。 一晃,太阳快要落山了。高拱提醒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赵毅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稚嫩可爱的面庞,非常不舍。他挥手道别了孩子们,上了马车。村口,村民提着鸡蛋、有些从菜园里摘了瓜果蔬菜,还有绑了自己的老母鸡,要送给赵毅。赵毅意思的收下一点,其余全退了。 回城的路上,刘富贵和赵毅聊了起来。刘富贵赞道:“哥们!你还挺有爱心的哟!” “我一人力量有限,只能进点绵薄之力!” 刘富贵笑着道:“你啊!太谦虚了!不过我越来越喜欢你!”他原想说欣赏,只是话说得快说错了。 一旁李小凤不干了,拉下脸,醋意十足道:“哥!那我呢?” “我也喜欢你!” “那你亲亲我!”李小凤笑嘻嘻道。 刘富贵拿她没辙,只好亲了她一口。 到了四合院,刘富贵对赵毅道:“今晚睡这吧!” 赵毅本想答应,突然想到明儿张少傅要授课,方才回绝。 赵毅走了,刘富贵还久久的站在门口。他的内心颇不平静,咕哝道:“赵毅到底是什么人?” 第168章 课外之课 用过早点,赵毅进了书房。泡上一壶清茶,焚香静气,席地而坐,翻一翻矮几上的《贞观政要》。 辰时时分,高拱迎了张居正边走边聊。及至书房,人不见笑先闻。赵毅急忙起身走到门口,恭敬道:“少傅早安!” 张居正莞尔一笑,躬身道:“王爷,今儿气色不错!”其实赵毅本名朱,是嘉靖皇帝的第三子,封号裕王。 二人进了房,高拱掩上门。落座,朱为张居正倒了杯清茶,道:“少傅!请用茶!” “谢谢王爷!”张居正泯了一小口,定睛的看着他,道:“王爷乐善好施,为师倍感欣慰!” “小事一桩!” 忽然,张居正脸色一变,道:“方才听高管家说,王爷交新朋友了!” 朱深知张居正不但严于律己,而且对他也要求严苛。他笑着点点头,嘀咕道:“这个高拱真是多嘴!” 张居正殷切的看着他,叮咛道:“王爷万金之躯,交友须谨慎啊!” “少傅教训的是!”朱有点惧怕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点到即止,张居正很注意分寸。他整理心情,道:“言归正传!前些日子,王爷学习了‘诸子百家’,为师想听听您的学习感受?” 朱思考片晌,侃侃道:“弟子以为‘儒家’提倡礼教,推崇仁政;‘道家’追求顺乎自然,无为而治;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法家’主张依法治国。”顿了顿,补充道:“‘墨家’一派以兼相爱,交相利为基础,有严密的组织;阴阳学说认为阴阳是事物本身具有正反俩种对立和转化的力量,提出了五行学说!” 一席话毕,张居正笑容绽放,赞道:“王爷能有如此见的,实属难得!” “全是少傅教得好!” 张居正摆摆手,看了眼桌上的书籍,道:“王爷!以后数天,我们学习这本治国经典《贞观政要》!” “好的!”朱抖擞精神,翻开了书。 张居正先总结道:“《贞观政要》一书记录的是唐太宗与魏征、房玄龄等大臣关于施政问题的对话以及大臣们的劝谏。这部书对于为君之道、任贤纳谏、正身修德有很多现实的意义!王爷可得悉心研读!” “嗯!嗯!”朱连连点头。 “今天我们学第一章,君道第一!”张居正一丝不苟的看着书,诵念道:“贞观初,太宗谓侍臣曰,‘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 朱聚精会神的倾听。 接连五天,张居正早上来,傍晚回去,全心全意为裕王宣讲“君道”、“纳谏”、“礼乐”等所有篇章。学习完《贞观政要》,他布置了功课,要求裕王务必完成,并特意嘱咐高拱不要帮忙。 这功课是个辛苦活,还得讲究技巧,说容易做难。朱一筹莫展之际,第一个想到了刘富贵,立马叫了辆马车去求助。 自打那日从周家村回来,掐指一算,足足有好几天没见赵毅。他不来,刘富贵还怪有点想念。这不,刘富贵又开始念叨。 说曹曹就到,赵毅大步流星进了院子,面上挂着笑,远远便道:“富贵!好些日子不见,想我了吧!” 刘富贵损道:“你孙子死哪去咯!”敛容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又有啥事啊?” 今儿高拱那跟屁虫没一块来,赵毅自然可以放纵些,他一手搭在刘富贵的肩膀,嬉笑道:“你果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他拐了个弯,编瞎话道:“富贵!我从京兆衙门接了个生意,但府尹提出个条件,要我好好调查下在这北京城的普通老百姓快乐吗?” 刘富贵傻傻笑了笑,摸摸他的额头,愕道:“哥们,你没病吧?” “去!” 刘富贵叹道:“你要没病,就是那府尹病了!”他招手叫来俩丫鬟,吩咐道:“亭儿、燕儿你们看好小凤!我出去一下!” “够朋友!”赵毅拉着他上了马车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抵达永定门,二人陆续下车。穿行的人流在眼前晃来晃去,二人心里还是觉得别扭,迟迟没有动作。 正当其时,一瘦骨嶙峋的叫花子凑了过来,冲刘富贵谄笑道:“大爷!我饿了三天了,你给俩铜板买个馒头吃吧!” “我问你个问题?”刘富贵抓住机会,“你快乐吗?” 叫花子一脸苦笑,道:“给俩铜板我告诉你!” 刘富贵善意的给了他俩铜板,问道:“你快乐吗?” “还行!如果你还能再给个一二两碎银子花花,我就更快乐咯!” 刘富贵很是无语,悻悻的走了。 有人身先士卒,赵毅壮了胆,锁定一俊俏姑娘冲上前,礼貌道:“姑娘,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姑娘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毅微笑着道:“你快乐吗?” “你有病啊!”姑娘骂了句,加紧步子跑了。 碰了一鼻子灰,赵毅收拾心情,见迎面走来一提着鸟笼的老汉,迈步过去,客气道:“大爷,能问您个问题吗?” “说吧!”老汉大方道。 “你快乐吗?” “我儿孙满堂,家庭和睦,吃穿不愁,有事没事溜溜鸟!我很幸福很快乐!” 这会,刘富贵与一个卖菜的农妇正在聊天。他熟络道:“大姐,买俩根黄瓜!” “五个铜板!” “好叻!”刘富贵付了钱,道:“大姐,我有个问题问您?” 农妇憨厚道:“啥事啊?” “你快乐吗?” “啥快不快乐,过日子嘛,还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那点事!”农妇平静道。 “也是!”刘富贵递了根黄瓜给赵毅,道:“休息一下,解解渴!” 赵毅边吃黄瓜,集思汇总方才的调查,并用提前预备的笔墨记下。 对付了黄瓜,二人前前后后又问了几十个人,每个人答案都不同,当然也有不买账的,对其冷语相加,白眼鄙视。 离开永定门,二人坐着马车到了海子码头。这地,每天有船舶往来,运送货物。 一下车,刘富贵逮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笑道:“你好!朋友!会说汉语吗?” 洋人一脸笑容,回道:“你好!” 刘富贵学着他的口气,慢慢道:“那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嘛?” “没问题!” “你快乐吗?” 洋人哈哈一笑,道:“有钱赚,当然快乐!” “谢谢!” 码头上,许多苦力正在卖力搬货。 赵毅找了一正在休息的苦力攀谈,道:“大哥!挺累的吧!” “是啊!”苦力揩了把汗。 赵毅定睛看着他,道:“干活这么累,你觉得快乐吗?” “快乐!”苦力开心笑了笑,道:“我一个人从大山里走出来,在京城娶了媳妇,生了娃娃,只要我再好好干上一年半就能在这买个小宅子安家咯!”他话没说完,见船靠了岸,又去忙活了。 “大哥!打铁呢?”刘富贵朝一铁匠喊道。 “有事吗?”铁匠头也没抬头支了声。 “我想问你个问题?” “没空!” “你快乐吗?” “滚犊子!”铁匠不耐烦道。 刘富贵重复道:“你快乐吗?” 铁匠一把撂下手里的活,随手抄起把菜刀冲了出来,喝道:“老子让你瞎嚷嚷!” 刘富贵脚底抹油溜了,走远了,心有余悸不禁额头直冒冷汗。 下午,二人又去了花市大街、菜市口、城隍庙市等地。一天下来,足足问了三百余人。赵毅可谓硕果累累,足足记满了三大本。催行鼓响,实行宵禁。没来得及一起吃晚饭,二人分道扬镳。 第169章 拆穿身份 刘富贵三番俩次鼎力相助,赵毅感觉这朋友没白交,他知晓刘富贵对李小凤的病情十分重视。今儿一早,他亲自去了趟太医院,请了三个太医一同赶到四合院。 “三哥来了!”刘富贵吆喝道,目光转向赵毅身后的三人。 赵毅莞尔一笑,道:“这三位是哥托人找的大夫,今儿专程来给小凤瞧瞧病!” 前后看了几十个大夫,没一个说能治,可是但凡有一线希望也得试试。刘富贵引路道:“三位请随我来!” 刚要进门,戴着送财童子面具的李小凤冷不丁杀出,喝道:“哪里来的妖怪!” 众人先是吓了一跳,后哈哈大笑。 刘富贵劝说李小凤安静坐下。三位大夫望、闻、问、切,一一给李小凤诊断,神色都非常严肃。 赵毅皱眉道:“许大夫,情况怎么样?” 许绅,太医院里医术最为精湛的大夫之一。他不容乐观道:“小凤姑娘身患失心疯症,药石无用!若要治愈,只能听天由命咯!” 刘富贵早有心理准备,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李小凤猛然站起,撅嘴道:“没劲!我一个人玩去!” 赵毅叹了叹气,拍拍刘富贵的肩膀。他马上叫来车夫,命其送三位大夫回去。 回到客厅,落座看茶。情绪低落的刘富贵感激的看着赵毅,道:“谢了!三哥!” 赵毅摆摆手,想着让他高兴起来,问道:“这有围棋吧!” 丫鬟亭儿点点头,立马取来,摆好棋盘。 刘富贵扫了眼罐罐里的黑白子,突兀道:“三哥!我就一土鳖,这读书人的玩意我不会!” 赵毅看了看他,用手各抓一把黑子、白字,道:“我教你玩五星连珠!” “五星连珠?” “一种简单好玩的棋法!”赵毅在空空如也的棋盘上下子落位,边演示边述说道:“二人对弈,轮流落子。‘五星连珠’,先手得势!” 刘富贵全神贯注的倾听,定睛瞧着棋盘上交错的黑白子。 “对弈双方,横、竖、斜,哪方快一步五子练成一线,就赢了!”赵毅简略道。 “太简单了!”刘富贵阴阳怪气道,利落的清理干净棋盘,道:“我们玩俩盘试试!” “好啊!”赵毅大方道:“你先手!” 五星连珠,落子快,胜负只在一念间。一眨眼功夫,对弈了三局,刘富贵一盘不胜。他黑着脸,心里不服气,啧啧道:“我就还不信赢不了你!” 赵毅笑得乐呵呵,片晌,又连赢俩局。这一盘,他故意放水,刘富贵只要再放一颗子就赢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小凤斜刺里冲了过来,故意把棋形弄乱。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刘富贵恨得慌,愤愤道:“不玩了!” 不下棋,二人去街上转了转,然后一块吃了个饭。回了四合院,马车在门口候着。赵毅没再进去,坐上马车走了。赵毅这人像个谜似的,刘富贵很是好奇。街上人多,马车走的不快。他很贼,偷偷跟着。马车穿过崇文门,进入内城本着西边去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在裕王府门口停下。车夫搀扶着赵毅下了马车。六个看守的卫兵见了赵毅,躬身道:“王爷!” 距离甚远,刘富贵即使听不清他们叫什么,但瞧着这恭敬模样,已然猜出了赵毅的身份。瞬间,他拉下脸,生气道:“三哥原来是身份显赫的王爷!他处心积虑瞒着我,到底是何居心?”又胡乱猜想道:“莫不是怕我讹上他!”越想越气,莽撞的冲到了裕王府门口,静下心想想还是算了,咕哝道:“下次看他怎么说!”故而负气走了。 艳阳天红似火,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朱看着这么好的天气,在王府呆不住,决议出去走走,走着走着,鬼使神差又到刘富贵住的这地。 一股脑喝完了粥,刘富贵感觉肚子撑死了。余光一瞥,扫到了赵毅。一想到赵毅故意隐瞒身份,心里五味杂陈,自己也算见过世面,索性摔下碗,一溜烟跑回了房,栓上门。 赵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估摸着富贵是不是哪不舒服。他赶忙调转方向,朝着刘富贵的房间走了过去,然后敲门问道:“富贵,你怎么了?” 刘富贵斜眼望着隔着的门的人影,吐着凝重的气息,喝道:“胃疼!” 赵毅费解道:“刚喝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胃疼?”忙道:“我叫人去请大夫!” “不用了!”刘富贵又飘来一句:“今儿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哦!你好好休息!”赵毅有些失落,转身离去。 门外没了影子,刘富贵心里又打起了鼓,犯嘀咕道:“或许三哥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告诉我他的身份!”这么一想,心里的气也顺了,他急忙开门出去,见赵毅已到大门口,大声喊道:“三哥!” 赵毅马上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游目望向他。 刘富贵走近他,上下打量着他,正色道:“三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请你如实告知!” 平常吊儿郎当,这会循规蹈矩,赵毅倒有些不太习惯,爽快道:“你问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刘富贵说完,真诚的看着他。 赵毅与他对视了一眼,心道:“他定是发现了,现在纸包不住火咯!”他拉着刘富贵进了屋,坦诚道:“我叫朱,乃是当今天子的第三个儿子,封号裕王。” 刘富贵生于大山长在大山,但过往几年的经历,总督、巡抚和将军,这些封疆大吏,他不是没见过。然皇家贵胄,他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亲口证实,亦心情激动。 赵毅抬眼看了看他,又道:“富贵,我之所以不愿意告知你我的身份,是怕失去你这个朋友。因为我觉得你很真实!” 回过神的刘富贵听着心里一阵温暖,老毛病又来了,一手搭在他的肩膀,调侃道:“那你怎么补偿我?” 朱想了片晌,道:“我带你进宫转转!” “没劲!” “我请你吃京城烤鸡!” “刚吃饱!”刘富贵坏笑的瞅着他,道,“要不你带我去逛窑子!” “好啊!”朱先是一口应下,后觉得不妥,忙道:“你对得起小凤嘛!” “开玩笑的!”刘富贵淡然一笑,嫉妒道:“从小出生在帝王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入有马骑,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朱冷冷一笑,怅然道:“皇家也并非事事如意,比如不能与父母常住一起,虽有许多亲姐妹,但常常很久才能见上一面,反而生疏。而且还有诸多礼仪,说话做事望望要三思后行,一点也不自在!” “人心不足蛇吞象哟!”刘富贵讽道。 朱长叹一声,道:“有时候我还真不想做什么王爷!” “你就别感慨咯,说不定日后你还是咱大明帝国的皇上老爷!” 朱一笑置之,道:“我要真当了皇上,封你作武英殿大学士!” “我没文化大学士干不来,要不你封我个可以捞钱的官当当!”刘富贵胡诌道。 朱摇摇头,道:“你个臭小子,一眼就瞧出你是个贪官坯子!小心我狗头铡伺候!” 刘富贵黑着脸,啧啧道:“难怪人说伴君如伴虎!我还是做我的山野村夫!” 聊了一会,高拱火急火燎的夺门而入。他神情紧张,顾不上主仆之礼,道:“公子,出大事了?” 朱定睛看着他,道:“怎么了?” 高拱扫了眼刘富贵,谨慎道:“公子,我在路上慢慢说与你听!” 朝廷大事,刘富贵一介草民,才没心思搭理,站起离座,道:“我去瞧瞧小凤。” 高拱眼见他出了门,低声道:“宫中着火了!” 第170章 宫中大火 宫中失火那是常有之事,朱从容的看着他,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高拱急了,朗声道:“王爷!此次失火的是皇上的寝宫永寿宫!” 一席话如晴天霹雳,朱一下子懵了,回过神关切道:“父皇没有大碍吧!” 高拱摇头道:“情况不明了!王爷,我们速速进宫!” 朱顾不上与刘富贵打招呼,慌慌张张跟着高拱上了马车。入内城,从午门入皇城。皇城不允许骑乘,一小太监领着二人火急火燎赶到了永寿宫。 日头炽烈,永寿宫内火光熊熊,上空浓烟滚滚。上百太监提着水桶,跑来跑去倒水灭火。 高拱眼尖,瞅到坐镇指挥的礼部尚书徐阶,连忙提醒主子。心急如焚的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询问道:“徐大人,我父皇呢!” 徐阶见是裕王,躬身施礼道:“殿下,皇上无恙,现在乾清宫休息。” 朱心头的大石落了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徐大人,您先忙!本王去见见父皇!” 乾清宫与永寿宫只有一墙之隔,百步之遥。片晌,朱领着高拱到了乾清宫外,凑巧碰上嘉靖皇帝的近侍太监福安。 福安招手唤来一小太监,吩咐道:“马上去御膳房取一盅安神茶饮!” “是!”小太监领命自去。 眼瞅着福安要关门,朱忙道:“福安公公,本王求见父皇,劳烦您通报一声!” 福安见是裕王大吃一惊,奇道:“有好几年头没见着裕王殿下,今儿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冒了出来!”他笑着点头道:“殿下请稍等!” 足有一炷香功夫,也没见福安出来。朱眼巴巴看着宫门,来回踱步。 “吱呀”门开了,福安恭敬道:“裕王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嗯!”朱应了声,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焦虑的看了眼高拱,迈步进去了。披头散发的嘉靖坐靠龙椅,形容有些憔悴。他未穿龙袍,而是一席道袍加身。朱立即跪下,道:“儿臣参见父皇!” 嘉靖没有叫他起来,只是双目射出俩道凌厉的光,讪笑道:“整整三年了,朕的好儿子裕王殿下终于舍得进宫咯!” 朱为杜康妃所生,当年杜康妃失宠,又非长子,极少得到父皇宠爱。久而久之,他对父皇颇有微词,一气之下回到藩地太原。只是没待半年,嘉靖又一纸诏书将他召回了京城,并委派张居正作为老师,教授他诗书礼乐。回到京城,朱仍耿耿于怀,一直不曾进宫请安,至今已有三年。现在父皇提及,他深感惭愧,默然不语。 “今儿你进宫,是不是想看看朕一命呜呼了,好谋夺地位啊?”嘉靖敲打道。 朱脸色骤变,忐忑的抬起头看了眼父皇,哆嗦道:“父皇!儿臣绝无此心啊!” 忽然,嘉靖大笑一阵。他阔步走到儿子跟前,重重的拍了拍朱的肩膀,冷冷道:“你就是有这个胆,只怕你几位藩王弟弟都不会答应!” 朱额头、背脊、手心冒出了冷汗,不知如何作答。这时,福安进来通报道:“皇上,严嵩求见!” 一听严嵩二字,嘉靖面露不悦,摆手道:“不见!”少顷,又道:“还是叫他进来吧!”目光一扫见儿子还跪着,叹道:“退下吧!往后多进宫来请安!” “是!父皇!”朱起身,战战兢兢退出了乾清宫。及至门口,遇上了严嵩。严嵩年近八十,满头如雪的银发,脸上全是褶子,眼神虽有光彩,但失去了往昔的锐利与狡诈。他拄着拐杖走得极慢,福安还在一边搀扶着。严嵩权倾朝野,无论大小官员还是王公贵族,都忌他三分。 朱恭敬的看了眼他,主动道:“阁老!” 严嵩定睛瞅瞅,觉得此人眼熟但又记不起他的身份,只是冲他微微一笑。进了殿见着皇上,严嵩作势弯腰下跪,声音略微嘶哑道:“老臣叩见皇上!” 嘉靖瞧他一把年纪,站都站不稳,再行跪礼实在辛苦,忙摆手道:“严爱卿免礼吧!”又游目扫了眼福安,道:“快快赐座!” “老臣谢皇上隆恩!”严嵩落座,问道,“永寿宫大火,皇上没事吧?” “朕无恙!” 二人刚聊了几句,徐阶进了殿,行跪礼,又向一旁的严嵩微笑示意。 严嵩乃当朝首辅,加封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徐阶亦是内阁重臣,且身兼礼部尚书。他们是嘉靖皇帝的左膀右臂。嘉靖打起精神,看着徐阶,沉声道:“徐爱卿,大火扑灭了吗?” 徐阶喟叹道:“皇上!火是扑灭了,但永寿宫全烧没了!” “永寿宫没了,朕去何处安身?”嘉靖长叹一声,侧目望着二人。 严嵩思量片刻,建言道:“皇上可暂且摆驾南城离宫!” 南城离宫,是英宗在景泰年间被软禁之所,乃晦气之地。嘉靖听了很不高兴,不满道:“严爱卿是老糊涂了!” 严嵩年纪大了,一时半会想不出哪里冒犯了皇上,只得乖乖闭上嘴。 沉默片刻,嘉靖移目望向徐阶,问道:“永寿宫可否重新修缮?” 徐阶正欲开口,严嵩却抢先一步道:“皇上!现今国库空虚,北边有鞑子虎视眈眈,南面倭寇残余兴风作浪,实在挤不出银子来大兴土木!” 平日严嵩最善揣摩圣意,今儿却出乎意料的与皇帝对着干。嘉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若不是顾及他的颜面,这会准得轰走他不可。 徐阶坦言道:“皇上!严阁老!微臣以为重新修缮永寿宫,并不需要花太多银子!” 嘉靖在永寿宫住了多年,自然很有感情,欣然道:“此话怎讲?” 徐阶侃侃又道:“据微臣所知,去年修缮奉天、华盖和谨身三大殿还剩下不少许多石材,可用其重新修建永寿宫!” “甚好!甚好!”嘉靖乐呵呵道,忽又为难道,“既是如此,朕该派何人主持修建永寿宫!”他又看了看徐阶,笑道:“徐爱卿,听说你有个儿子善兴建土木,可有此事?” “小儿不才,学过几年!”徐阶谦逊道。 严嵩这下看明白了,暗道:“这个徐阶,分明让老夫难看,给自家增面子!” 嘉靖立即宣旨道:“徐阶听封,朕命你及其犬子全权负责修建永寿宫,三个月之内务必完工!” “臣遵旨!”徐阶又呈报道,“此次大火,黄天道人和俩个近侍太监不幸殒命!” 嘉靖神色悲伤,惋惜道:“黄天道人为了救朕才遭逢不幸,朕追封他为”龙兴公”,须厚葬!”顿了顿,又道:“你二人为朕重新寻觅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友!” “是!皇上!”严嵩与徐阶不禁对视了一眼。 “退下吧!”嘉靖大手一挥道。 徐阶扶着严嵩出了乾清宫。严嵩生气的看着他,道:“徐大人,老夫可不敢让你扶哟!” “阁老说的哪的话?” 严嵩冷冷道:“今儿个,你在皇上跟前可是赚足面子咯!” “那也是跟阁老学的!下臣诸事还得向阁老马首是瞻!” 严嵩莞尔一笑,道:“你知道就好!”出了乾清宫,俩个小太监扶他上了轿子。 徐阶望着他远去的轿子,又抬头瞅瞅迟暮的夕阳,心头泛起了涟漪。 第171章 暗中作梗 永寿宫失火一事,徐阶占了上风,严嵩不但没捞着好,还犯了龙颜。回了府邸,严嵩依旧脸色铁青,一众下人唯恐避之不及。到了后堂大厅,他恼怒之下接连摔了数个名贵的花瓶。 “表叔,你喝杯茶消消气!”严宽端茶送了过来。 “跟你说多少次了,叫老爷!” “快点!快点!”严世藩催促道。却见他身后有俩大汉一前一后扛着个布袋,“嗯…嗯”布袋不断扭动,发出沉闷的挣扎声,一瞧便知里面是个人。 “站住!”严嵩喝止道。 严世藩是严嵩长子,原本是其得力助手。无奈去年年末严嵩结发之妻离世,严世蕃是家中独子须在家守孝三年,不得不去官离职。听到声音,他立刻停下脚步,侧目看过去,赔着笑脸道:“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边问边做手势,支使下人先走,提步走到父亲身旁。 严嵩瘫坐在太师椅上,拐杖蹬地“哒哒”作响,忿然道:“今日永寿宫失火,如今国库空虚,为父建言皇上不必重修永寿宫,可暂时摆驾南城离宫居住。怎料徐阶小儿谄媚圣上,打包票说不用多少银子便可重建永寿宫,为父算他摆了一道!气煞我也!” 知晓了来龙去脉,严世蕃脸色一沉,目露寒光,道:“徐阶城府颇深,又与邹应龙、张居正等人为伍,爹得好好提防!” 严嵩神色阴狠,捋着白须道:“此等跳梁小丑!为父终有一日得收拾他们!”忽敛容,提醒道:“你现不在朝中当差,少在外面为非作歹,以免授人口实!” “孩儿知道了!”严世藩点点头,关切道:“永寿宫失火,皇上没事吧?” 严嵩摆摆手,道:“黄天道人死了,另外还死了俩个小太监!”又道:“皇上懿旨,命为父和徐阶为其招募一位有名望的道士!” 严世藩嘴角抹过一丝浅笑,算计道:“爹!现在东西厂公、御林军和锦衣卫全是皇上的心腹,我们在宫中已没有多少耳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此次若能招募一位明道安插在皇上身边,何愁除不掉徐阶等人!” “我儿所言极是!”严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沉声道,“这事你亲自去办!” “好的!爹!”严世藩当即应下。他望着垂垂老矣的父亲,暗忖道:“父亲为官数十,树敌无数,然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皇上生性多变,又有徐阶一干人等耍弄手段,恐难应对!”又盘算道:“徐阶既然想重建永寿宫,无论如何得阻止他!”思量片刻,他想到一计,耳语告知了父亲。 严嵩大喜,叫来严宽,吩咐道:“你马上去请户部尚书夏大人和工部尚书王大人入府!” 一个时辰后,户部尚书夏福泉到了严府。 看茶落座,严嵩开门见山道:“夏大人,老夫有一事相求!” 夏福泉诚惶诚恐,道:“严阁老,您这是说的哪的话!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徐阶奉命重建永寿宫,老夫希望户部不要支持他!”严嵩咄咄人道。 夏福泉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叹道:“下官左右为难啊!” 严嵩超严宽使了个眼色,严宽麻利的打开一幅字画。严嵩笑着道:“夏大人,老夫素知你喜好书法。这幅字画乃是王羲之的真迹,送与你了!” 夏福泉着了魔的走过去,仔仔细细端详一番,心里痒痒的。片刻,仍冷静道:“阁老!徐阶有皇上旨意,下官要是阳奉阴违,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只需说户部没有银两!至于皇上怪罪下来,老夫保你没事!”严嵩宽慰道。 “即使如此,下官照办便是!”夏福泉如饥似渴的看着王羲之的书法。 严嵩察言观色,毫不吝惜道:“拿去吧!” 送走了夏福泉,严嵩叫来严宽,询问道:“工部尚书王好问为何还没到?” “王大人有公务在身,不便抽身!”严宽无奈道。 “好大的架子!”严嵩气得猛拍桌子。 话分俩头,徐阶出了宫,吩咐管家速速回府去叫大儿子徐到工部衙门。管家领命自去,他马上上轿,直奔工部衙门。 徐阶刚下轿,徐骑马到了。父子二人携手进了工部衙门。 工部尚书王好问闻言徐阶前来,急忙整理衣冠,速去迎接。见了面,王好问寒暄道:“有失远迎,望徐大人恕罪!” 徐阶爽朗笑笑,道:“你我同朝为官,王大人客气了!” 王好问笑了笑,敛容正色道:“徐大人,本官刚刚收到消息,听闻皇上的寝宫永寿宫今日失火,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徐阶神色惋惜,道:“本官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王好问定睛看着他,猜道:“莫非皇上有意重建永寿宫?” “是的!” 徐阶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儿子徐,坦言道:“皇上旨意,命我父子二人全权负责重建永寿宫!” 一语道破,王好问大方道:“徐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王好问是个有气节的人,不喜欢巴结权贵,但非常欣赏徐阶。 徐阶莞尔一笑,问道:“王大人,去年修葺奉天、华盖和谨身三大殿,工部是不是还存留了许多石材?” “确有此事!” 徐阶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道:“这次皇上重建永寿宫,并未作多大预算,所以本官只能物尽其用,想到你工部的宝贝疙瘩。” 王好问表示理解,主动道:“徐大人还有什么难处,需要本官帮忙吗?” 徐阶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道:“本官还有俩件事劳烦您!” “大人但说无妨?” “我们需要永寿宫原来的建设图纸,还有请王大人未雨绸缪,提前招揽木工、石匠、彩绘工等人员!一旦开工,人员务必到位,这样就不会耽误了工期!”徐阶侃侃道。 “好的!” “王大人,本官还要去户部走一趟,先行告辞!”徐阶起身道。 “徐大人慢走!”王好问送二人出了工部衙门。 徐家父子到了户部,夏清泉表面上挺客气,但一提到需要银子支持重建永寿宫。夏清泉便一口回绝,东扯西扯,反正就一铁公鸡一毛不拔。父子二人没法,只能悻悻而归。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次日一早,王好问领着一人登门拜访。徐阶进宫了,徐出门相迎。寒暄一番,三人进了内堂,看茶落座。 王好问引荐道:“徐公子,这位是当年扩建皇城的总监工蒯祥!” 蒯祥和香山帮在宫廷建造领域可谓声名远播,徐从小喜爱这行当,猝然站起道:“久闻阁下大名,今日得见真颜荣幸之至啊!” 面相憨厚的蒯祥连连摇头,谦卑道:”虚名而已,徐大公子过誉咯!“他双手呈上一卷长册,道:“徐公子,这是永寿宫的建筑图纸!” 徐接过手,邀请道:“在下才疏学浅,如今皇上将永寿宫重建一事交予我徐家,还望蒯师傅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蒙公子不弃,蒯祥愿效犬马之劳!”蒯祥爽快答应了。原来前往徐府前,王好问早已说服了他。片刻,他又道:“在下还有一帮香山的弟兄,泥瓦匠、漆匠、石匠、堆灰匠、雕塑匠、彩绘匠都有,大人如有需要,他们随时待命!” 徐听了喜出望外,感慨道:“如今万事俱备咯!” 王好问见二人聊得投机,插话道:“徐公子,昨日徐大人提及的石材屯放在东直门的工部库房。另外建造工具、车辆等也在该库房!公子如有需要,随时可以去!”话毕,他取出一块令牌,上面写着“工”字。 “多谢王大人!” 王好问微微一笑,道:“衙门还有事,本官先走一步!” 多番相助,徐自是对王好问感激不尽,亲自送其出府。王好问走了,蒯祥提出想进宫去看看永寿宫失火现场。徐二话没说,命人备轿前往宫城。抵达宫门,二人下轿。徐说明身份,让御林军行个方便,准许入宫。御林军却不买账,只能让其一人入宫。僵持之下,徐阶到了皇城午门。徐向父亲说明了情况。徐阶立马去找御林军统领兼锦衣卫指挥使林段,向他求了个方便,容许蒯祥及工匠进宫。以后数日,徐和蒯祥先后十多次前往永寿宫实地勘察,又花费了几日功夫完成了永寿宫的设计图纸。蒯祥又将一帮香山帮的弟兄召集起来,商讨施工整体方案。宫殿建筑主要由台基、柱框和墙体、屋顶三大部分组成。一番集思广益,台基用青石,以《礼记》所,“天子之堂九尺”;屋顶形式暂定“歇山顶”;粗略估算后,列出了一张所用石材清单。既定方针确定后,蒯祥着手拆除永寿宫的残垣断壁,清扫现场。徐再次找到王好问,根据石材清单与施工所需的大型器具,去工部库房取物。 这日天色阴霾,蒯祥独自一人从皇城出来,走了不过百米,突然一人正面撞上,取出匕首对着他胸口连刺五刀,然后逃之夭夭。 徐阶父子闻讯大悲,香山帮一众弟兄亦痛哭流涕。眼看着永寿宫马上开工,蒯祥的大徒弟庄工程挑下重担,接下了总监工一职。徐阶担心再出意外,恳请林段派了十名御林军专程保护。 永寿宫一天天拔地而起,严嵩心里全然不是滋味,严世藩提出买通人纵火烧毁新建永寿宫框架。严嵩自觉不妥,毕竟杀害蒯祥,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故而作罢。输了一局,严嵩意欲扳回一城,只能寄希望于找到一位高道。 第172章 天一真人 道教是华夏大地土生土长的宗教,其信徒称之为“道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太霄琅书经》谓:“身心顺理,唯道是从,从道为事,故称道士。”道士始于汉,又称方士、术士,修习道教经典、科仪、门派内传的道术、符、内丹和武学等功课。嘉靖皇帝信仰道教,乃是朝野皆知的事。古往今来,奉承皇帝的臣子无不是投其所好。早年,严嵩能获得嘉靖赏识,也是因为写得一手好青词。 ********十分残酷,从来就是赢家通吃,一方的成功,往往注定另一方的失败。严嵩内阁的崛起,同样伴随着夏言等人的失势倒台。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而今徐阶一辈咄咄人,意欲取而代之,严嵩及其党羽自是不甘心。 夜,黑,静,总有人睡不着。书房烛光火影,严世藩笔耕不辍,一口气写了十数封手札,连夜差人八百里快马送至各州府。以后一俩日,各地官员收到了消息,纷纷挖空心思寻觅高道:江西巡抚在江西全省四处张榜求道若渴;西安知府派出十八路人马,对管辖区域内大小道观一一寻访;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四川总督,专门设立背诵道家经典、写青词、做法事、道家功四轮比赛,选拔道士… 近些天京城一带天气极差,天空黄雾四塞,沙粒从天而降如雨,这种天气称之为“雨黄沙”,是大漠刮大风夹带沙粒所致。喧嚣的北京城仿佛一下子空了,商铺关门,街上行人寥寥,只是苦了把守城门的卫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纵然气候如此恶劣,严府却门庭若市,来的是各地州府衙门的信使。严世藩接见了众人,听到的都是好消息。事关重大,严世藩担心走漏风声,让严宽去买了僻静大院。 南北坊吴家大院闹哄哄的,院子里原本摆放整齐的盆栽,这会已是东倒西歪,地板上到处花生壳、瓜子壳,还有香蕉皮,一片狼藉。院子挺大,摆了八张大圆桌,每桌围坐着七八人,聚在一块吹牛。 突然,来自直隶的伍道人神情肃穆,一鸣惊人道:“昨夜,元始天尊托梦于我,告知三日后我必成国师!” 众人一片唏嘘后哈哈大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岭南的上官道人陡然站起,取出一枚熠熠发光的金丹,装模作样道:“我乃太上老君第二百十一三代弟子,这颗金丹是我早前闭关七七四十九日,用三味真火凝练而成,只要服下二十颗,便能得道成仙!” “真敢编瞎话个王八犊子!”一人奚落道。 严宽眼瞅着这些人,不屑道:“什么玩意!” “咚咚!”门环叩响,众人移目望去,只安静了片刻,又恢复了吵闹。 严宽从严府抽调了十余人来伺候这群道爷。这没呆几个时辰,他觉得这伙人就没俩个像正经的道士,反倒像江湖骗子。这会听到有人敲门,他心里一紧,朝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警觉的冲门外道:“什么人?” “严世藩!” 严宽急忙开门,笑着道:“表哥来了!” 严世藩没正眼看他,只道:“叫公子爷!” 众人没有一点规矩,对严世藩视若空气,依旧该干嘛干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严世藩游目望去,院子里的这些人坐没坐相,个个长得歪瓜裂枣似的,一点看不出是有道行的高人。顿时,他心里凉了半截,恨道:“各州府衙门的头头脑子被驴踢了,找这些人滥竽充数,应付了事!”一气之下,转身要走。 严宽忙叫住他,谄笑道:“公子爷,人不也全在这!屋里还有个呢!” 严世藩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侥幸道:“领我去瞧瞧!” 屋里通明透亮的,很静,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一人盘腿打坐,闭目养神。这人闻听脚步声,声音浑厚道:“来者是严公子吧!” 严世藩笑着道:“大师安好!” “严公子请坐!” 落座,严世藩向严宽使了个眼色,严宽会意马上出去,并掩上门。他目光灼灼看着老道,客气道:“敢问大师法号?” “贫道乃终南山全真教第十三代掌门天一真人!原本潜心悟道,然西安知府三番俩次上山以礼相请,故而才答应出山。来到京城这几日,天天与这帮江湖术士同处一室,贫道真有点后悔咯!”天一真人边说边透过纸窗望了望院子里众人。 严世藩欣然道:“终南山丘处机乃前朝成吉思汗的座上宾,真人师出名门,我父子二人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天一真人气定神闲,洞若观火的看着他,直言道:“严公子,严阁老权倾朝野,门生遍天下。如今大张旗鼓寻觅高道,想必是在朝中举步维艰啊!” 一语中的,严世藩佩服得五体投地,喜道:“真人果然是方外高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快快随我回府!” “请!” 严世藩在前领路,神情孤傲的天一真人大步流星跟在身后。出了吴家大院,严宽跑出来,问道:“公子爷,里面的人咋办?” 严世藩拉他到一旁,低声道:“打发点路费,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是!公子爷!” 严世藩和天一真人坐着马车,约莫俩炷香功夫抵达严府。入府到了后堂,严嵩正坐着喝茶。 严世藩见了父亲,挑眉道:“爹!孩儿带来了一位高人!” 严嵩神色淡定极目望去,见严世蕃旁边之人束发盘髻别玉簪,相貌苍古,俨然有仙风道骨之气。他心下一阵窃喜,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贫道天一参见首辅大人!”天一真人恭敬道。 “真人请上座!”严嵩捋了捋白须道,摆手示意丫鬟看茶。 言多必失,天一真人没有说话,静静的观察严嵩。 少顷,严嵩微笑道:“真人在何处修道啊?” 天一真人泯了一口茶,回道:“贫道在终南山悟道!” “终南山好地方啊!”严嵩又笑了笑,道,“老朽之所以招募天下德高望重的道家名士,是因为皇上崇道、信道!” “民间早有风传当今天子信奉道教,现首辅大人亲口告知,看来并非谣言!”天一真人说道。 严嵩点点头,又道:“真人跋山涉水来到京城,必是愿意进宫与皇上谈经论道!” 天一真人敛容,正色道:“不怕阁老笑话,贫道一直想要匡扶道教声威!” “好!好!老夫以为做人就必须要有抱负和理想!”严嵩赏识的看着他,诱惑道:“老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完成夙愿!” 一步登天,天一真人怦然心动,按捺不住心中狂喜,起身叩首道:“贫道多谢阁老栽培,日后愿效犬马之劳!” “嗯!”严嵩爽朗笑笑,道,“真人暂且在本府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天一真人随下人下去休息,严嵩立刻叫来严宽,问道:“最近徐府有什么动静?” “徐阶谢绝见客,并无异常!不过眼线报告,有顶轿子进去就没有再出来!” 严嵩百思不得其解,嘀咕道:“徐阶小儿到底耍什么把戏?” 严世藩没有往心里去,开解道:“爹,您多虑了!只要天一真人能够获得皇上赏识,徐阶父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严嵩依旧忧心忡忡,默然不语。 第173章 坐而论道 连日来的雨黄沙给整个京城染了色,大街小巷全是沙粒,今儿总算停了,人也出来走动了。所谓先入为主,严嵩赶了个大早,领着天一真人进宫面圣。这不,宫里也是沙粒成灾,太监宫女们倾巢而出,忙着打扫。严嵩一人进了乾清宫见了皇上,跪拜施礼。刚站起来,福安又跟着进来了,通报道:“皇上,徐大人求见!” “准!” 严嵩暗自嘀咕道:“徐阶还真是阴魂不散!” 片刻,徐阶进殿叩拜了皇上,见严嵩也在,恭敬的作揖寒暄。 严嵩并不领情,只是眉开眼笑的瞅着嘉靖,道:“今儿,皇上气色不错!” “严爱卿,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嘉靖侧目望着徐阶,赞道,“新建永寿宫主体即将竣工,徐爱卿办事得力啊!朕甚是欣慰!” “微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徐阶躬身道。 严嵩心里五味杂陈,嫉妒的瞥了他一眼,忙道:“前些日子,皇上让老臣招募道友。老臣不敢怠慢,多番寻访觅得一天一真人,尊请皇上考量!” “好事全凑一块咯!”嘉靖龙颜大悦,朗声道,“快请上殿!” 福安听到口谕,高声道:“宣天一真人觐见!” 得到召见,天一真人大喜,稍稍平复心情步伐矫健的进了大殿。他虔诚的看着稳坐龙椅的嘉靖,跪拜道:“贫道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嘉靖摆摆手,极目打量着他,见此人束发盘髻,头发微白,鼻梁高挺,蓄了白须,乍眼一看,还有点道家风骨。审视完此人,他皱了皱眉,突然记起了什么,侧目对着徐阶道:“徐爱卿,朕可是也吩咐了你办理此事!你可寻得道人?” 一旁的严嵩冷冷一笑,十分得意。 少顷,徐阶拱手道:“皇上交代的事,微臣未敢拖沓!”顿了顿,又道:“微臣要举荐蓝道行道长,正在殿外候着呢!” 此话一出,严嵩立马变脸。 嘉靖舒展眉头,看了眼福安。福安会意,立刻宣蓝道行进殿。 蓝道行大步走来,见着皇上,下跪高呼万岁。 嘉靖亦仔细瞅了瞅他。蓝道行也别了发簪,穿了道袍。他额骨和颧骨比较突出,因而眼睛深陷。人非常精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俩相对比,嘉靖自然更欣赏天一道人。不过人不可貌相,他面无波澜,提道:“二位既是道友,不如论道一番,朕洗耳恭听!” 二人皆恭敬的看了看皇上。天一真人微微侧过身子,不太友善的直视着蓝道行。他捋着白须,先声夺人道:“蓝道友,何为道啊?” “道可道,非常道!”蓝道行又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引经据典,天一真人见缝插针:“平时诵读什么经典?” “《道德经》、《南华经》、《般若心经》等等!” 天一真人又虔诚的看向皇上,为难道:“蓝道友,可否写一首青词赠予皇上?” 蓝道行思量片刻,娓娓道来:“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甚好!甚好!”满脸笑容的嘉靖拍手称赞。 一番试探,天一真人暗忖此人并非冒牌的道士。他定了定神,提及道:“蓝道友,如何看待‘长生不死,得道成仙’!” “贫道以为修炼‘内丹’,获得金刚不坏之身,寿蔽天地,不死成仙!”蓝道行推崇道。 嘉靖修道,自然知晓道教有“内丹术”和“外丹术”,以前所接触的道士全部劝其修炼“外丹术”,今闻听此言,饶有兴致道:“蓝道长,如何修炼内丹?” 蓝道行正色道:“皇上!内丹与外丹有异曲同工之妙,内丹以修炼者身体为炉鼎,以身体中的精气神为药物,通过服气、胎息、守一和存思等技法,达到强身健体脱胎换骨之效,最终不死成仙!” “原来如此!”嘉靖悟道一二,继而目光转向天一真人,问道,“天一道友,你怎么看?” 天一真人主修外丹术,自是不会被他三言两语说动。他神色坚定,力主道:“皇上!唯有服食丹药方能得道成仙!” “古往今来,先后有秦始皇、晋哀帝及唐朝八帝,皆因服食丹药中毒身亡,这可是血淋淋的例子!服食丹药无异于自杀!”蓝道行叹息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嘉靖顿时脸色惨白,念想自己服食了多年丹药,说不准哪一天一命呜呼。 天一道人见状,啧啧道:“蓝道友,何故危言耸听!内丹以修身悟道,外丹求仙,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厚此薄彼!”歇了口气,又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成仙成道者鲜少,但并不是没有。如本教道祖老子、唐代孙思邈等等!” 蓝道行拂袖道:“一派胡言!” 火药味渐浓,嘉靖听得如坐针毡,低声道:“不必争执,你们全部退下吧!” 严嵩怒目瞪着徐阶,挤眼道:“徐大人,莫非是铁了心要与老夫斗个鱼死网破!” 徐阶神色谦卑,示弱道:“阁老何出此言,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望您老见谅!”又道:“二位道长有争执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啊!” 严嵩冷哼一声,郁闷的走了。 天一真人和蓝道行跟着各自的主子出了宫,没半日宫里就派人到了严府和徐府,命二人火速进宫面圣。 第174章 十三圣女 一山不容二虎,嘉靖也明白这个理,特意没有再让天一与蓝道行碰面,而是将二人安置在不同的寝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嘉靖与以往一样深居简出,依旧很少上朝听政。每日早晚,他跟随蓝道行做功课,诵经打坐,练习守一、吐纳、存思和太极拳等道家功。闲暇之余,他会去找天一真人,聊聊炼丹制药。 半月之后,嘉靖身体、精神好了许多,只是有一事不顺房事。他叫来天一,询问一二。天一真人早有准备,将亲手配制的催情春药“合欢散”奉上。嘉靖半信半疑,当晚临幸容贵妃便服下了,果然是金枪不倒,足足坚持了半个时辰。解决了房事困扰,嘉靖又感觉好像还少了点什么,细细一琢磨,原来自黄天真人死后,很久没有服食金丹有点不太习惯。于是乎,他又想到了天一。 天一真人赶到乾清宫,见了嘉靖施礼跪拜,问道:“不知皇上召见贫道所为何事?” 蓝道行的一席叹息犹言在耳,嘉靖心有余悸,遮掩道:“这些日子,朕练习道家功,通过食补,精神大振,然总觉得无法超脱。天一道友,以为何故啊?” 天一真人闻听此言眼睛放光,掂量道:“圣上依旧迷恋丹药,我何不投其所好呢!”他捋着白须,点破道:“皇上!修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崇道修炼道家功是远远不够的。我们修道者,若想要与‘道’合为一体、融洽无间,彻底顿悟,达到物我俩忘,长生不死之境地,必须服食丹药!” 这话说到了心坎里,嘉靖颔首道:“天一道友所言极是!” 天一真人察言观色,顺着话茬问道:“贫道多嘴问一句,过往皇上服食什么丹药?” 嘉靖回想片刻,模糊道:“天王补心丹、至宝丹、山海丹,还有八仙丹、混元金丹。大概就这些吧!” 天一真人微微一笑,定睛看着他,正色道:“皇上!凡道家丹药可分上、中、下三品,上丹为君,中丹为臣,下丹为佐。由浅入深,上丹可助修道者飞升成仙,而中丹、下丹则只能保身延寿!” 嘉靖听着有些玄乎,蹙眉道:“你言外之意是朕以前所服食的丹药皆属中丹、下丹!” “是的!皇上!” 嘉靖心急道:“天一道友,可有修炼上丹之法?” “贫道不才,数年前曾师从葛仙独一脉传人获悉上丹精炼之法!愿助吾皇得到升仙!”天一真人信誓旦旦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葛仙,即是晋代葛洪,传言他曾服食自练金丹,得道飞升成仙。着了魔的嘉靖百爪挠心,兴奋道:“既是如此,朕命你精炼上丹,不得有误!” “贫道领旨!”天一真人心下窃喜,但不忘斡旋道,“皇上,修炼上丹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贫道需要人手和材料,还望皇上恩准!” “这有何难,朕给你一道密旨就是!”嘉靖许诺道,又补充道,“朕会吩咐福安从旁协助你!” “叩谢皇上!” 嘉靖龙颜大悦,挥手道:“朕静候佳音!你且退下吧!” 自打那日嘉靖召见了天一,福安前前后后去了尚宫局不下十次。 一阵暴雨过后,太阳又冒了出来,原本湿漉漉的地面没多久就干了,空气有些湿热。偌大的皇宫,除了看守的御林军,大道小道上没见几个人,不过有一处却大不相同隆禧殿。隆禧殿位于皇宫西北角,主殿内设有神龛,供奉着太上老君,还有上陈香炉。这座宫殿已被嘉靖皇帝赐予天一真人炼丹,外人不得随意进入。 隆禧殿内种了俩株梧桐树,枝繁叶茂。这会,梧桐树下人头攒动,足有百来人。她们全是后宫六局一司的宫女,年龄在14岁18岁,处子之身且身体康健。她们三五一群聚在一块,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安静!安静!”福安扯着喉咙喊了俩声。 宫女们立刻噤若寒蝉,目光纷纷投他望去。 福安揩了把汗,严肃道:“今儿叫各位姐姐前来不为别的就一个事挑选圣女?” 福安是皇上的内侍太监,十多岁进宫,如今已有二十余年。宫女们才不关心什么圣女,只听着他叫姐姐,个个忍俊不禁。 笑声过后,福安侧过脸看着天一,沉声道:“真人,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咯!”又道:“您要的东西,咱家已经告知尚服局。一有消息,咱家马上给您送过来!” “有劳公公了!”天一真人送福安出了隆禧殿,并乘机塞了锭金子与他。稍后,他回到院里,朗声道:“大家散开点!” 宫女们听令,各自挪动步子散开了点。 天一真人目光灼灼,边走边指,道:“出列!出列!”走了一圈,道:“刚才出列的宫女,现在可以离开了!” 清走了太胖、太高、太矮和太瘦的宫女,他又走了一遍,打发走了相貌丑陋的宫女。接着,他让每个宫女上报每月月信的时间,最终留下了十三人:杨金英、苏川药、姚淑翠、邢翠莲、刘妙莲、关梅香、黄秀莲、黄玉莲、张春景、邓金香、陈菊花、王槐香和宁青青。 当天,十三人便在隆禧殿住下。是夜,月光盈盈,繁星闪烁。天一真人去了乾清宫,大家互通了姓名,坐在院子里聊天。 宁青青父母双亡,被人贩子卖进宫才不到半年,是她们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端着下巴看着璀璨的星空,欣然道:“今晚的夜色真美!” 姚淑翠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还真有闲情逸致,咱们被选出来做圣女,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黄玉莲扯了扯黄秀莲的衣角,低声道:“姐!你说圣女到底做什么呢?” 黄秀莲摇了摇头。 “炼丹!”杨金英一针见血道。 张春景接过话茬,戏谑道:“咱们的皇上就爱吃药,这个药罐子说不定哪天就去见阎罗王咯!”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惊讶的看着她。苏川药忙道:“春景!你说这话是要掉脑袋的!” 张春景全然不放在心上,肆无忌惮道:“这又没别人!” 十三人里,邓金香年纪最大,刚满十八,她环顾众姐妹,问道:“你们说这炼丹辛不辛苦?” 没人回答,杨金英感叹道:“在这宫里,你我这样的人都是苦命人!” 宁青青笑靥如花道:“宫里有规矩,我们宫女只要满了二十四就可以出宫了啊!” “二十四岁出去了,我们能干什么!”邓金香寂寥道。 张春景道:“找人嫁了呗!” 姚淑翠媚笑道:“找人嫁了,那你还不如去勾搭皇上,说不定能混个才人、昭仪,日后就不用愁了!” 沉默良久的关梅香摇头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夏蝉叫个不停,宁青青突然道:“各位姐姐,我想问个事?” “你说吧!”张春景接话道。 宁青青一本正经道:“我刚进宫那会,有个小太监找了我,说让我与他对食!”她挠挠头,又道:“对食是什么意思啊?” 宫女和太监搭配过日子,谈恋爱,叫做“对食”,这事汉朝就有,在明朝成了一种宫廷风尚。 众姐妹哈哈一笑。邓金香靠她坐得最近,缕了缕她的头发,道:“日子久了,你自然会明白!” 十三人你言我一语,聊到深夜才回房睡觉。 接下来俩天,十三人一直呆在隆禧殿内,除了送饭的宫女,没人理会她们。第三天天刚刚亮,天一真人露面了。 十三人以前在各局各司都是当差的,习惯早起,见了天一真人,纷纷行礼。 神采奕奕的天一真人扫过一个个洋溢着青春的面庞,道:“姑娘们,欢迎加入贫道的大家庭!” 话音刚落,宁青青打断道:“真人,以后我们是不是跟着您炼丹啊?” 天一真人并未动怒,颔首道:“是的!”又道:“你们从数万宫女之中脱颖而出,既是光荣幸运的,又是非常不幸的!” 姑娘们听了面面相觑,神经绷得像根弦,个个脸色凝重。杨金英出头道:“此话怎讲?” “作为宫女,你们被选出来成为炼丹圣女,为皇上分忧,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极为幸运!” 张春景嘀咕道:“姐才不稀罕呢!” 话说了一半,天一真人有意停顿一下,又道:“但是修炼仙丹,免不了受苦受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还没开始就泰山压顶,一群姑娘们自觉压力很大。 天一真人见状,忙宽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若能助老道炼成仙丹,我一定奏报皇上论功行赏!” 一听到有盼头,姑娘们心情释然,露出了笑容。 这时,福安领着四个小太监进了隆禧殿。 天一真人瞧见他,远远招呼道:“福安公公,您来了!” 福安冲他笑笑,指了指四个小太监抬的木箱,道:“真人,您要的东西都备齐了!”他做了个手势,四个太监立刻开箱。 青兰色道袍、发簪、白头巾、白布袜、青鞋和金盆等,天一真人一一过目。 福安又道:“真人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暂时就这些吧!”天一真人十分感激,谢道,“有劳您亲自跑一趟啊!” “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不碍事的!”福安移目望着四个小太监,道,“真人,这四人是咱家特意挑选出来的,做事还挺机灵的,供您支使!” “公公做事如此周到,贫道感激不尽!”天一真人叩谢道。 “那就先这么着!咱家还得回去伺候皇上呢!” 天一真人送他出门,道:“公公慢走!”他返回隆禧殿,对着姑娘们道:“从今儿起,你们与老道便是道友,所以穿戴就不能再和宫女一个样!”他侧目指着四个小太监抬来的木箱,道:“这里边有道家的服饰,你们进去换了,穿出来瞧瞧!” 女人们,天生对衣服钟爱。她们觉着新鲜,活泼得跑进了厢房。四个小太监立刻抬着木箱跟了进去放下,便出了厢房。 天一真人招手示意四个小太监过来,问道:“几位公公怎么称呼啊?” “小顺子!小喜子!小宽子!小禄子!”四人一一报上姓名。 天一真人道:“修炼仙丹是个苦差事,老道以为姑娘们肯定会吃不少苦头。往后许多事,四位公公可得替老道把好关!”话毕,他从袖袍里取了四枚五两的银锭分给了四人。 四人见钱眼开,笑得合不拢嘴,齐声道:“真人有事尽管吩咐!” 约莫俩盏茶功夫,十三个姑娘换了道袍,穿上青鞋出来了。她们笑嘻嘻的,互相指指点点。 天一真人游目望去,斥道:“太不像话了!”他挑出宁青青,正色道:“道袍腰带得系紧,青鞋赔白布袜,再者发髻不成!”他让宁青青拆了发髻,梳理了长发,边做边说道:“先将头发扎成马尾;将头发卷紧,向左绕,向下绕,盘成一个圆;将发尾塞进盘好的髻中;用发簪挑起一络头发;将发簪****头发内的皮筋里!看懂了吗?” 一群姑娘们连连点头,毕竟倒腾头发是她们天天得做的功课。 天一真人本还想说些道教清规,但念想道姑娘们一时恐怕难以承受,只能欲言又止。 第175章 苦海无边 夜色茫茫,月华清冷。 “咚咚!”小顺子和小宽子猛叩木门,扯着喉咙喊道:“起床咯!起床咯!” 皇宫里,宫女地位虽然卑贱,但通宵值夜还是较少。清梦被扰,姑娘们憋了一肚子火,纷纷抱怨:“还让不让活啊!这才几更天呀!” “利索点!真人还在主殿等着你们呢!”屋外又传来了俩太监的鬼叫声。 睡眼惺忪的姑娘们只得乖乖起床,穿衣穿鞋,整理仪容。耽搁了半个多时辰,一群人才屁颠屁颠的赶到了主殿。 天一真人精神抖擞,游目扫视众人,不悦道:“怎么少了一人?” 姑娘们互相瞅瞅,纷纷低声道:“青青呢!” 天一真人耳朵也尖,马上移目看着小顺子,道:“你去把宁青青请来!” “好叻!真人!”小顺子露出一副奴才嘴脸。他急忙跑到厢房,一脚踢门而入,瞅瞅床上宁青青睡得像头死猪。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一手抓了被子扔到地上,咆哮道:“臭丫头还不快起来!” 声若奔雷,宁青青若惊弓之鸟吓醒了,慵懒道:“怎么回事啊?” 小顺子冷觑着她,喝道:“赶快穿好衣服随我去主殿!” “哦!”宁青青撇嘴道。她侧目瞧瞧四下无人,泛起了嘀咕:“这下惨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她战战兢兢的赶到主殿。朗朗书声,天一真人和众姐妹盘腿坐在蒲团上,双手捧着《道德经》,潜心诵读。 宁青青一脸尴尬,瞧见有一个蒲团没人,猫着腰溜过去坐下,拿起一旁放置的书籍,一起诵念。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 一点、一线、一片,太阳显露峥嵘。姑娘们已是口干舌燥,坐了这么久和腿又麻又疼,个个脸色惨白。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读完了《道德经》,十三人如释重负的放下,一个劲的叫苦不迭。 天一真人却充耳不闻,只道:“早课结束,去饭堂用膳!”目光锁定宁青青,又道:“宁青青留下,跪香一个时辰!” 宁青青迟到,受罚理所应当,只是一个时辰跪香确实太重。杨金英求情道:“真人,青青不是故意迟到的,您网开一面,原谅她吧!” 天一真人脸一沉,嗔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列不可开,休要多言!”话毕,拂袖离去。 多说无益,杨金英和众姐妹同情的看着她。 宁青青佯装坚强,笑道:“我挺得住!你们快去吃饭吧!” 折腾一早上,姑娘们饥肠辘辘,火急火燎的赶到饭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原本想吃顿好的,哪知事与愿违。一锅米粥,一盆炒熟的青菜。众姐妹立刻没了胃口。 负责安排早点的小喜子瞧见没人动筷子,横道:“怎么着,还想要我伺候你们!” 苏川药几个姐妹心里难受,泪花在眼里打转。张春景板着脸,啧啧道:“圣女就吃这个,还不如宫女呢!” “你们还真当飞上枝头啦!”小喜子奚落道。 黄玉莲目光流转,怀念道:“以前伺候宫里娘娘们,隔三差五还有剩余的鸡汤喝!” 小喜子烦了,忙道:“你们再不吃,我就全给倒了!” 众姐妹目光如刀刺向他。杨金英劝道:“先填饱肚子吧!” “这就对了嘛!”小喜子一旁嬉笑道。 吃过早饭,天一真人把众人叫到院子里练习道家功。期间,宁青青当场晕厥,铁石心肠的天一真人却视而不见。以后数日,诵经、练功、喝粥,众姐妹渐渐习惯。每天,她们只要一上床,马上就睡着了,至于起床还得四个太监来叫。 这日,姑娘们破天荒的睡到自然醒。醒来推开门,日晒三竿,众人有些抓狂,心怀忐忑。突然,一股香味扑鼻袭来。众姐妹游目望去,四个太监站成一排,每人手里端着个食盒。他们打开食盒,端出一盘盘菜肴:烧鸡、卤猪蹄、桂花糕、银耳汤… 姑娘们如饿虎扑食凑了过去,猛吞口水。 四个太监狼狈为奸的笑笑。小顺子是头儿,引诱道:“想吃吗?”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杨金英镇定道:“说吧!你们有何居心?” 四个太监互相瞅瞅,颇有点不好意思。良久,小顺子坦言道:“咱们在宫里,都是苦命人!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我们四个都想找个人对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杨金英想都没想,一口回绝道:“休想!” 四个太监立刻变了脸色,露出凶相。 张春景蹭了蹭杨金英,斡旋道:“对食!好说!”又道:“我们边吃边聊!” “还是春景妹妹懂事!”小顺子道。 张春景向姚淑翠、邓金香使了个眼色。二人急忙夺过食盒。小喜子、小宽子和小禄子本想抢回来,小顺子做了个手势,三人方才作罢。 “姐妹们开吃!”张春景号召道。众姐妹二话不说,一门心思吃,只有杨金英一人没动手。吃饱喝足,张春景一抹嘴,媚笑道:“姐妹们散了吧!” 小顺子莫名的看着她,挤眼道:“对食的事,咋办?” “姐有跟你说过对食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张春景激道。 这明摆着耍花招,小顺子恨得咬牙切齿,真想冲上前给这娘们一巴掌,但天一真人有过交代,不得动手打人。另外三个太监也气得脸色铁青。他放狠话道:“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日后有你们罪受!”四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当晚,天一真人回了隆禧殿。翌日,照常诵经。诵完经,到饭堂吃早点。粥变成了露水,熟青菜换成了生桑叶。 众姐妹傻眼了,纷纷敲碗抗议:“简直不把我们当人了!” 小顺子瞪眼道:“真人交代的,你们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杨金英陡然站起,把碗一摔,教唆道:“绝食!” 十二个姐妹依葫芦画瓢,与四个太监对峙。 小顺子阴险笑笑,暗道:“机会来了!”他与三个同伴对视一眼,三人心领神会。四人动作敏捷,一把将张春景抓了过去,二人摁住她的手脚,一人箍住他的头。小顺子舀了瓢露水,用铁勺撬开她的嘴,强行灌了进去。一连灌了五次,四人停了手,训道:“快喝!” 张春景眼泪、鼻涕和露水混在一块,泣不成声。十二个姐妹群情激奋,与四个太监互相推搡。小顺子不管不顾,揪住杨金英的头发,就是一巴掌。众人扭打成一团。 天一真人听到动静,拍马杀到,询问缘由,狠狠的训斥了十三圣女。出了这事,四个太监没法再呆下去,福安重新安排人到隆禧殿。 第176章 一命换官 嘉靖迷恋丹药,渐渐疏远了蓝道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人食五谷杂粮,在肠道中积粪易产生秽气。为了祛除身体中的秽气,道家发明了辟谷术。辟谷术始于先秦,可养生、排毒、调理身体。天一真人建议皇上辟谷养生,嘉靖自然言听计从。他将军政大事托付于严嵩和徐阶为首的内阁,选取养性殿进行辟谷,并下旨辟谷期间除了天一真人其他人一概不见。辟谷并非不吃不喝,只是用药物代替五谷杂粮。天一真人为此专门用豆、枣、胡麻\uff08芝麻?、栗、酥、及茯苓、黄精、天门冬、术、人参、蜂蜜等配伍,制成丸膏,于断谷后口服一二丸,以代谷食。 辟谷结束,嘉靖大步流星出了养性殿,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感觉舒服极了。 福安和天一真人恭候在外,见了皇上,躬身道:“恭迎皇上出关!” 嘉靖爽朗笑笑,看着天一真人,动容道:“辟谷半月,朕自觉一身轻松,宛如脱胎换骨!” 天一真人捋着白须,喜道:“皇上有此感觉,说明辟谷效果显著啊!” 嘉靖点点头,问道:“炼丹一事,你筹备得怎样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天一真人卖关子道。 嘉靖面露不悦,道:“说明白点!” “还差一味药引,月信经血!” “哦!”嘉靖舒展了筋骨,忙道,“你挑选的十三圣女,朕还没见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现在去隆禧殿瞅瞅!” 福安立马朗声道:“摆驾隆禧殿!” 福安搀扶着嘉靖坐上龙轿,与天一真人伺候在旁。约莫俩盏茶功夫,一行人到了隆禧殿。 俩小太监和十三圣女见着圣驾,虔诚跪地叩拜,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嘉靖迈步下轿,游目扫视十三圣女,又移目瞅着天一真人,道:“真人,朕的圣女怎么打扮成道姑了?” 天一真人谄笑道:“既是为皇上炼丹,当然也得皈依道家!” “嗯!”嘉靖又看了眼众圣女,蹙眉道:“她们一个个脸色蜡黄,像是病了?” 张春景本想大吐苦水,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天一真人面有难色,请皇上到一旁,低声解释道:“皇上!修炼红沿仙丹,需要处子月信经血。她们为保证身体通畅,只能喝露水吃桑叶,故而有些消瘦!” 嘉靖叹道:“真苦了她们哟!”他一一扫过十三人的面庞,一下子被宁青青的俏模样迷住了。闭关半月不近女色,他目放光,起了色心,猴急的走了过去,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儿?” “宁青青!”宁青青低着头不敢看皇上。 嘉靖春心荡漾,端起她的下巴,又瞧着她妖娆的身段,喜道:“还有几分姿色!”忙道:“你随朕来!”他朝厢房走去。宁青青与众姐妹交流了一眼,怯怯的跟了过去。 进了房,福安马上掩上门。嘉靖欲火焚身,令道:“小丫头脱衣服吧,朕要临幸你!” “皇上不可以啊!”宁青青害怕道。 “放肆!”嘉靖凛凛道。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掌握着全天下的生死大权。宁青青虽又惊又怕,但不敢不从。她拖了鞋,脱下道袍,散开长发,安静的躺在床上。她心乱如麻,脸泛红晕,露出了少女的羞涩。她没有经历过房事,只是听闻干房事会疼。这一刻,她闭上了眼睛,身体绷得紧紧的。 嘉靖是老色鬼,剐下衣服,如发情的公狗扑了上去。他双手握住宁青青的双峰,纵情的翻云覆雨。 “啊!啊!”屋里传来了宁青青潮水般的呻吟。 姚淑翠嫉妒道:“个小狐狸精!” 杨金英却忧心忡忡道:“可怜的青青!” 不到半炷香功夫,嘉靖临幸完事,喊了声:“福安!” 福安马上开门进去,手脚麻利的给他穿好衣服。出屋前,嘉靖回头瞄了眼床上的一抹红,心满意足的走了。 回到院里,嘉靖侧目瞥了眼天一真人,道:“行了!今儿就这么着,朕累了,先回宫休息!” “恭送皇上!”众人目送他离去。 嘉靖一走,十二个姐妹一窝蜂冲进了房间。宁青青抱着被子,哀怨的啼哭。 “哟!青青呀,你总算混出头了!”姚淑翠不忘说风凉话。 杨金英嗔道:“你这张臭嘴!”忙又安慰道:“青青,女人迟早都要经历的!没事啊!”她和邓金香协助宁青青穿好衣服,回了院子。 天一真人双目犀利的瞅着宁青青,决绝道:“青青,你既不是处子之身,隆禧殿不能留你!” 这么点功夫,宁青青恍如隔世。皇上临幸她,却没有留下一句话;隆禧殿如今也容不下她。她心如刀割,健步如飞猛的一头撞上柱子,顿时血流如注当场毙命。 活生生的一人,顷刻间就没了。十二个姐妹泪如泉涌,姚淑翠更是自责不已。 天一真人一席长叹,吩咐道:“盖上白布抬走吧!” 当晚,众姐妹心里十分难受,没有一个睡着了。杨金英越想越恨,发狠话道:“姐妹们,要不咱们赌一把?” 众姐妹不明白她话中深意,问道:“怎么赌?” 杨金英侃侃而谈,道出心中所想。众姐妹听了无不大愕。 今儿是头七,天一真人作了场法式超度亡魂,又和十二圣女烧了纸钱、纸房给宁青青。宁青青之死,对于十二圣女打击很大。天一真人为了挽回人心,向皇上讨了个封赏。 风清气爽,不冷不热。天一真人和十二圣女正在练习太极拳。接近午时,尚宫局廖尚宫在六个宫女的前拥后簇下来了隆禧殿。 姑娘们以前隶属尚宫局,自然认得后宫这位五品女官。昨日,廖尚宫与天一真人照过面,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以示招呼。 十二人纷纷施礼:“参见尚宫大人!” “嗯!”廖尚宫面带笑容,游目扫过十二人的面庞,喜道:“恭喜你们!”她虔诚道:“奉皇上口谕,隆禧殿十二圣女吃苦耐劳,潜心为朕修炼仙丹,特此全部加封为七品女官!钦此!” 宣完口谕,众姐妹无不欢呼雀跃,大呼:“谢皇上隆恩!”只有杨金英神色淡定,暗道:“分明是收买人心!” 接连几日,姐妹们还在为加封女官一事津津乐道。过了一阵子,隆禧殿才恢复了平静。 这日早课诵经,只来了三人。天一真人觉得事有蹊跷,派了个小太监去瞧瞧怎么回事。一来一回,小太监告知今早圣女们来月信了。为时已晚,天一真人嘀咕道:“出了宁青青这档子事,把圣女月信的日子错过了!”又叹道:“只能等下个月咯!”他只好安排圣女们好好休息俩日。 第177章 圣女弑帝 数着日子,一个月如白驹过隙,这俩日圣女月信将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天一真人有言在先,月信期间,圣女可以安心休息。月信来时,女人心烦易怒。这不,小贵子和小泉子就撞了南墙。 一大早,有好几个姐妹肚子隐隐作痛。姚淑翠便是其中一个,瞅见二人,冷冷道:“你们来干嘛呢?” 自从晋升了女官,新来的小太监对待十二人彬彬有礼。小贵子客气道:“给姐姐们送东西!” 姚淑翠这才注意到二人手里端着金盆,忙道:“我们不需要这个!” 小贵子面有难色,低声道:“真人特意交代,让你们用金盆收集月信的经血!” 屋内,杨金英听了负气冲出,抢过金盆愤怒的砸在地上,质问道:“还有没有人性!平时我们姐妹受苦受累也都忍了,凭什么来月信,还要把脏东西留下!” 小贵子一脸无辜,叹道:“姐姐别生气,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 邓金香上前劝道:“金英,你犯不着和他们动气!”又对着来太监道:“把盆子放下,滚吧!” 张春景古灵精怪,突然想到个馊主意。她急忙把门关了,嬉笑道:“这牛鼻子道士不就是想要月信经血,弄给他就是。另外,我们还加点尿!” 有人觉着好玩,有人觉得恶心。 杨金英目光犀利,脸上杀气腾腾,咕哝道:“姐妹们,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皇帝老儿!” 这已是她第二次提出刺杀皇上,众姐妹依然十分震惊。 黄秀莲怯道:“刺杀皇上可是要掉脑袋的!” 一向不怕事的张春景亦神色紧张道:“纵然我们能杀了皇上,也逃不出这北京城啊!” 杨金英狰狞笑笑,道:“我有办法!” 平时少言寡语的苏川药支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刺杀皇上?” 杨金英定睛看着她,分析道:“昏君迷恋丹药,想要长生不死。可是从古到今,没有人成功。臭道士骑虎难下,万一昏君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姐妹一个也别想活!” “金英的话有道理!”姚淑翠赞同道。 杨金英又道:“这狗皇帝冷血无情,姐妹们不会忘了青青是怎么死的!” 众姐妹义愤填膺,面面相觑。姚淑翠第一个站到杨金英身边,支持道:“我跟着你干!” “我们都跟着你干!”一呼众应,只有苏川药黯然的走开。 姚淑翠不屑的睹着她,嗔道:“川药,你什么意思?” 苏川药眼中泪光闪闪,动容道:“我上有七十岁的奶奶,叔叔是个瘸子,还有个不到三岁的弟弟。我进宫本来就是为了赚钱银子供养家里,所以不能以身犯险!” 黄秀莲和黄玉莲俩姐妹理解道:“你不干可以,但千万别说出去!” “那是自然!”苏川药颔首道。 “不行!”杨金英喝道,又道,“我们十二个姐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川药你即使不和我们一起干,也逃脱不了罪责!” “不要我!”苏川药摇头道。 “你冷静点!”杨金英看了看她,又环顾众姐妹,道,“你们把自己的家当全拿出来吧!” 众姐妹应声而动,翻的翻枕头,开了的开箱子,解的解包袱,纷纷把存留的银子全拿了出来放在床上。 杨金英将所有银子一分为二,拿出三成包好塞给了苏川药。 “这下你没有后顾之忧了吧!”姚淑翠啧啧道。 上梁山,苏川药心情复杂,艰难道:“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干!” 熬过了月信七天,杨金英和苏川药向天一真人告了个假,出宫了一趟。杨金英陪着苏川药回了家。家里一贫如洗,奶奶老眼昏花,叔叔是个瘸子,弟弟还在牙牙学语。杨金英差点哭了出来。 苏川药把姐妹们凑来的银子当着奶奶和弟弟的面全给了叔叔,并嘱咐他们尽快离开京城。 叔叔看着这么一大笔银子大吃一惊,见苏川药泪如雨下,问道:“侄女!你哪来这么多钱,你让我们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苏川药急忙摆手。 杨金英见状,圆场道:“叔叔!我和川药是好姐妹,前些日子听到消息,我们可能要去南京守陵,估摸着在京城呆不了多久了!” “原来这样啊!你个傻孩子,讲清楚就好了嘛!”叔叔替苏川药抹了眼泪,又把银子递回给她,道,“你在宫里办事,什么事都得打点,银子你留着。叔就是去要饭,也不会让你奶奶和弟弟饿着的!” 苏川药心绞着疼,故作生气道:“叔,银子你收下!我还有呢!”话毕,她拉着杨金英奔出了家门。待苏川药情绪稳定,杨金英带着她去了十八省北京分盟,预先付了十两银子,约定了俩辆长途马车。回了城里,二人买了烤鸭、点心带给姐妹们解馋,还特意买了条麻绳。 月信过后,十二圣女被安置到隆禧殿后院居住。主殿内搭建了炼丹炉,天一真人将收集的月信经血作为药引,添加朱砂、夜甘露、童子尿、灵芝等,精炼红沿仙丹。过了十五天,天一真人派人去了乾清宫,禀告第一批五颗仙丹,明日大功告成。 嘉靖闻讯大喜,沐浴更衣摆驾隆禧殿。嘉靖来了,十二圣女自知机会难得,主动请缨,请求伺候皇上。 福安瞅着众人,笑道:“到底当了女官,懂规矩咯!你们且在外边候着,咱家问问皇上!”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上次临幸宁青青,嘉靖尝到了甜头。这回,圣女主动送上门,他十分高兴,并让福安回了乾清宫。 十二圣女进了殿,施礼跪拜。无酒不欢,嘉靖提出要和众圣女好好乐乐。黄玉莲和黄秀莲姐妹马上赶到御膳房,取来好酒好菜。与此同时,杨金英和众姐妹谋定,大家一个接一个敬酒,车轮战灌醉嘉靖。 酒菜上桌,姚淑翠和张春景跳舞助兴。嘉靖与一群圣女推杯燕盏,喝了一杯又一杯。不到一个时辰,嘉靖埋头醉倒在桌上。 杨金英谄媚道:“皇上!你别睡啊!我们再喝!”苏川药、黄玉莲奋力摇摇他。 “真的醉了!”黄秀莲挑眉道。 杨金英面无惧色,站起身道:“姐妹们动手!” 众姐妹作鸟兽散。黄秀莲和黄玉莲姐妹飞奔至主殿通往后院的大门,挂锁锁住;邓金香弄了块沾水的黄绫抹布;杨金英去厢房取麻绳;苏川药战战兢兢的溜到隆禧殿外把风。 一切准备妥当,众姐妹既兴奋又紧张,个个神色紧绷。杨金英深深吐了吐气息,又蹲下拍拍嘉靖的脸,道:“皇上!皇上!”确实不省人事,她与众姐妹交换了眼色。 邓金香把黄绫抹布递给姚淑翠,姚淑翠蒙住嘉靖的脸,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邢翠莲按住他的前胸,王槐香压住他的上身,黄秀莲和关梅香分把左右手。刘妙莲、黄玉莲分别按着两腿。待杨金英拴上绳套,陈菊花和张春景两人便用力去拉绳套。 杨金英心砰砰直跳,麻利的将粗绳打了个结,敏捷的套在了嘉靖的脖子上。陈菊花和张春景两人使出吃奶的力去拉绳套。嘉靖被抹布盖着,奋力的咳嗽,感觉腿脚也被束缚了。他隐约觉得脖子上套着东西,吼道:“你们想干吗?”又断续吼道:“你们…敢弑君!” 陈菊花和张春景留着汗,急道:“金英,怎么勒不动啊!” “我瞧瞧!”杨金英慌乱道,“打死结咯!” “重来!” 苏川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惊恐的左顾右盼,突然瞧见迎面走来三人。近了,近了,福安领着俩小太监来了。原来福安担心皇上着凉,特意带人拿了床貂皮被褥到隆禧殿。 福安见着苏川药,不解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边干什么!” 苏川药一紧张,脱口而出:“放风!” “什么!”福安怒目瞪着她,又游目望了望隆禧殿里边。 苏川药一骨碌瘫倒在地,眼睛眨巴眨巴着。 福安料想情况不妙,警觉道:“你去叫御林军!咱家进去瞧瞧!” 三人分头行动,福安带着另外一小太监进了隆禧殿,一推门见圣女们正压着皇上,立即喝斥道:“你们胆敢弑君!” 话音未落,躲在门后的徐秋花和邓金香手气棍落,打晕了俩个太监。 众姐妹故作镇定,忙道:“金英!你利索点!” 少顷,杨金英确认打好了结,重新套在嘉靖的脖子上。陈菊花和张春景正欲发力勒。千钧一发之刻,十多个御林军破门而入,三拳俩脚收拾了屋里的十余人。御林军统领林段扯去抹布,疾呼道:“传太医!”又道:“通知后宫娘娘们!” 第178章 四面楚歌 林段小心翼翼的抱着皇上平放在软床上,心急如焚的伺候在旁,过一会就问:“太医怎么还没到?” 约莫俩盏茶功夫,陈雍妃和另外俩个贵妃火急火燎赶到了隆禧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陈雍妃,嘉靖第七子蓟王朱?的母亲,自皇后薨,后宫一直由她主掌。陈雍妃瞧见皇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急忙用手放在嘉靖鼻孔处,觉察气息微弱,嗔怒道:“皇上都这样了,太医为何还未到?” 林段惊出一身冷汗,低声道:“娘娘,一直在催呢!只是太医院在前宫,故而过来慢了些!” “再慢!皇上恐怕…”陈雍妃泪崩而出,后敛容道,“命太医骑马过来!” 稍后了片刻,太医院的御医许绅三人,提着诊盒陆续到了。 陈雍妃流露出希冀之色,忙道:“你们快给皇上瞧瞧!” “是!娘娘!”三人应声而动,切脉、触摸嘉靖的气息,又瞅了瞅皇上的五官。许绅作为三人代表,战战兢兢道:“娘娘,皇上气息将绝!下官不敢造次?” 陈雍妃闻听此言心如刀割,立马站起道:“你们大胆用药,若救不了皇上,本宫灭你九族!” 三位太医一脸惊恐,急忙商讨用药。经过一番争执,许绅颤抖着手从诊盒里取出一味药,哆嗦道:“娘娘!目下,只能试试这方峻药了!” “嗯!”陈雍妃念想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 少顷,许绅三人拿着药罐子、药方奔饭堂去了。过了半个时辰,药煎好了。许绅喂嘉靖服下。喂完药,众人只能干等着。眼瞅着天亮,嘉靖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人心惶惶。裕王、严嵩和徐阶闻讯,纷纷赶到隆禧殿,候在门外。 傍晚时分,嘉靖有了反应,眉毛抖动了数下。突然,他狂吐了数口紫血,缓缓睁开了双眼,微弱道:“给朕将十二圣女就地正法!”缓了口气,又令道:“一并将天一真人斩了!” “是!皇上!”林段领命自去。御林军一举抓了天一真人,然后押解到隆禧殿大槐树下,连同十二圣女斩了。 临刑时,天一真人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手捧着不死金丹疾呼道:“皇上救命啊!” 严嵩亲眼所见天一真人被杀,顿生兔死狐悲之感。 情况有所好转,许绅又给嘉靖把了次脉,脉相正常,且气息趋于平稳,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终于长出一口气,定睛看着嘉靖,道:“皇上您惊吓过度,现在已无大碍,只要调理半月便可痊愈!” 陈雍妃喜极而泣道:“皇上没事了!” 嘉靖想说话,似乎又没有太多气力,先看了看陈雍妃,又感激的看了眼许绅。 陈雍妃会意,封赏道:“许绅医术精湛,救下了皇上。以后太医院的首座就是他了!” 皇上醒了,裕王和众臣子安心了,为避免打扰皇上休息,陈雍妃示意众人退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嘉靖的身体渐渐康复。这次九死一生,嘉靖不再迷恋修道成仙,但照旧会随同蓝道行练习道家攻,以求延年益寿。有时候,他晚上睡觉时,安静的躺在床上会思考许多关乎社稷江山的大事,倭寇还未彻底消灭,大明江山还未托付后人等等。自从宫女宫变,严嵩屡次求见,嘉靖一再拒绝,毕竟天一真人是其引荐的。虽然林段已经查明宫女弑帝与天一真人并无直接关联,但正是天一真人近乎残酷的炼丹之法迫宫女们铤而走险的。今儿,嘉靖随蓝道行刚练习完太极拳,徐阶求见。 嘉靖命福安招他入内,问道:“徐爱卿急着见朕,有什么事啊?” “皇上!重建的永寿宫已经完工,微臣以为新宫殿应有新气象,皇上可重新取个名儿?” 取名,这一时半会还真难住了嘉靖。嘉靖侧目望向一旁站着的蓝道行,笑道:“蓝道友,你替朕想个吉祥的名字吧!” 蓝道行思量片刻,朗声道:“皇上万寿无疆,天福永享!皇上认为‘万寿宫’怎么样?” “万寿宫!好!”嘉靖欣然道。 徐阶也觉得这名字不错,又道:“皇上打算何时入驻万寿宫呢?” 嘉靖展颜道:“朕上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得冲冲喜!你安排一下越快越好!” “那微臣选好了良辰吉日,尊请皇上进殿入住!”徐阶恭敬道。 “你去办吧!” “遵旨!”徐阶得了授命,退出了乾清宫。 徐阶走了,嘉靖道:“蓝道友,你给朕算一卦,测测吉凶!” 蓝道行莞尔一笑,道:“皇上乃真命天子,何为凶即是偶有不顺,也是外边的权臣作怪!”他取出一枚铜钱,接连投掷六次,记下阴阳。 嘉靖看着玄乎,问道:“卦象如何?” 蓝道行长叹一声,焦虑的瞅着皇上,道:“卦象不顺!稍后必有奸臣前往!” 嘉靖半信半疑,正当其时,福安入内禀报:“皇上!严嵩求见!”嘉靖大愕,暗道:“蓝道行乃徐阶所荐,出言诋毁严嵩自然情有可原。只是严嵩偏偏这时候来,还真邪门!”宫变已有一月,他觉得也该见见严嵩,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严嵩一手拄着拐,一边福安搀扶着,颤颤巍巍进了殿,施礼叩拜道:“老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赐座!” 严嵩眼眶一下子红了,内疚道:“皇上,老臣识人不明,方才让皇上历险,真是罪该万死!” 嘉靖定睛瞅着他心里虽不痛快,但大度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又道:“今天你来所为何事啊?” 严嵩掏出一本奏章,请示道:“皇上!礼部主事空缺有半年之久,需要补缺?” 朝政一直是严嵩与徐阶主理,嘉靖过问极少,现在他提出来要补缺。嘉靖一时也说不出个人,只问道:“严爱卿,以为谁能胜任?” “欧阳必进!”严嵩回道。 嘉靖想了想,心道:“欧阳必进不是你小舅子嘛!”他脸色一沉,不悦道:“此事,你与徐阶商量过吗?” “老臣与徐大人商量再三,觉得欧阳必进是最合适的人选!” 嘉靖窝火道:“那就依你们的意思办吧!”忙挥手道:“朕累了,你退下吧!” 严嵩行李毕,挺直腰板出了宫。 藏在殿内的蓝道行从二人一番对话中听出了嘉靖对严嵩的不满,暗自窃喜:“严嵩真是老了!” 徐阶刚进家门,管家急忙迎了过去,低声道:“老爷,您的飞鸽传书!” 徐阶接过纸条仔细阅读后,心道:“时机成熟了!”马上提步进了内堂。 徐见了父亲,问道:“爹,您进宫,皇上怎么说?” “皇上让我们选个良辰吉日入住万寿宫!” “万寿宫?”徐蹙眉道。 徐阶微笑着说道:“皇上已将永寿宫改名为万寿宫?” “原来如此!”徐想到忙了这么久,今天终于有了个结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父子二人聊得正欢,管家匆匆进来,道:“老爷,张大人、邹大人求见?” “快请!”徐阶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对付严嵩,二人便来了,正合时宜。 管家领着张、邹二人到了后堂,这时徐已经走了。二人与徐阶寒暄一番,看茶落座。 徐阶满面笑容,道:“宫里来消息了!”他把蓝道行的纸条递给二人阅览。 二人看后,倍感振奋。张居正正色道:“如此说来,皇上确实不待见严嵩咯!” “严嵩老贼,罪恶滔天,人人得而诛之!”邹应龙一想到严嵩过往所作所为,愤慨道。 徐阶一脸从容,淡定道:“越是关键时刻,我们越要谨慎。目下形势极为有利,你们觉得下一步该如何走?” 邹应龙是御史,张口便来:“奏本弹劾严嵩!” “此计可行!”张居正附和道。 邹应龙马上取出一本草拟的奏折递给徐阶,道:“大人请过目!” 徐阶看都没看,叹道:“景初若这样把奏折递上去,你命休矣?” 邹应龙脸色骤变,愕然道:“大人何出此言?” “景初莫非不知,皇上疏远朝政,朝中大小事务一般由严嵩主导的内阁处置。景初这本奏章递上去,定会落入严嵩之手,这样一来,不但打草惊蛇,而且会伤及自身。” 严家父子素来心狠手辣,为了排除异己更是不择手段,邹应龙自然知晓。他苦着脸道:“要不我直接带着奏折进宫面圣?” “暂时不可!”徐阶摆摆手,话锋一转道,“前些日子,景初不是救助了一位曾被严世蕃霸占的妇人吗?” “大人说的是柳氏!”邹应龙猜想不到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事。 徐阶挑眉道:“我们可先利用此妇人做点文章,然后再狠狠参奏严嵩一本!” 张居正与邹应龙钦佩的看着他,齐声道:“还是大人高见!” 阳光和煦,清风徐徐,正值七月十五中元节。中元节是道教的说法,中国古代以一、七、十月之十五日分称上元、中元、下元:上元节又称“上元天官节”,是上元赐福天官紫微大帝诞辰;中元节又称“中元地官节”,是中元赦罪地官清虚大帝诞辰;下元节又称“下元水官节”,是下元解厄水官洞阴大帝诞辰。道教《太上三官经》云:“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一切众生皆是天、地、水官统摄”。嘉靖尊崇道教,自即位后,每年中元节,他都会选择在西便门外的白云观举办“祈福吉祥道场”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今儿天还未亮,沐浴更衣的嘉靖率文武百官前往白云观,整整忙活了大半日完成了祈祷仪式。仪式完毕,众官员散了,各自回家,嘉靖亦摆驾回宫。 这不,大队人马刚刚进城,一妇人拦住了圣驾,喊冤道:“皇上为我做主啊!”这妇人正是遭严世蕃侮辱的柳氏。 回宫的这条路昨夜就实行了戒严,柳氏偷偷藏在了城墙根下一破竹筐里,方才没有被人发现。 嘉靖听到有人喊冤,立刻命福安带喊冤人过来。他隔着布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有和冤屈,说与朕听听?” 柳氏跪倒在地,泣声道:“民女柳氏,已许配人家。原本过着踏实的小日子,岂知飞来横祸,一官宦子弟来我家,打折了我夫君的腿,还霸占了民女!” “朗朗乾坤,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嘉靖义正言辞道。 “当朝首辅严嵩独子严世蕃!” 此话一出,嘉靖立马想到严世蕃还在守孝。他目光灼灼的睹着柳氏,正色道:“柳氏,据朕所知,严世蕃一直在家守孝,又怎么会去调戏你呢!你到底受何人指使,污蔑严世蕃?” 柳氏心惊肉跳,手心里全是汗。她一想到严世蕃那张令人憎恶的嘴脸,一口咬定道:“皇上,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望您秉公决断!” 话说到这份上,嘉靖不敢再袒护严世蕃,凛然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待查明真相,朕会替你做主的!”他做了手势,福安会意凑了过去。嘉靖低声道:“带这妇人回宫!” 回了宫,嘉靖命林段彻查严世蕃调戏民女一案。林段多番走访,实地取证,最后确认严世蕃调戏民女一事证据确凿。 嘉靖生平最恨不忠不孝之人,况且严世蕃尚在守孝,还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看见林段上呈的案卷气得脸色铁青,破开大骂:“严世蕃真不是东西!” 福安等皇上怒火小了,方才通报:“皇上,御史邹应龙求见!” “宣!” 第179章 严嵩倒台〔1〕 邹应龙进殿叩拜了皇上,关切道:“皇上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嘉靖还在气头上,啧啧道:“还不是严嵩父子!” “哦!”邹应龙暗自窃喜。 少顷,嘉靖挑眉瞅着他,问道:“邹爱卿前来,所为何事啊?” 邹应龙躬身回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嘉靖正闹心,不耐烦道:“朕不是说过,朝堂之事,交由严嵩与徐阶主导的内阁处理嘛!” 邹应龙一脸肃然,凛凛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还望您亲自决断!” 嘉靖脸色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目光直视着邹应龙的面庞,道:“呈上来吧!” 邹应龙双手捧着奏章交给福安,福安呈给嘉靖。嘉靖阅览,越看越火,最后直接将奏章扔了出去,抬眼狐疑的盯着邹应龙,冷冷道:“邹应龙,你到底与何人同谋,污蔑当朝首辅?” 邹应龙义正言辞道:“皇上!下官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职。奏折上所书严嵩罪状一一属实,望皇上明察!” 严嵩干的那些事,嘉靖早有耳闻,但往往是睁只眼闭只眼。他忽然大笑一阵,褒奖道:“邹爱卿精神可嘉,朕甚欣慰!”又道:“你所奏之事,朕会命人彻查。如若属实,朕定拿办严嵩!退下吧!” 邹应龙一走,嘉靖来回在乾清宫里踱步,甚是焦虑。他的内心极为矛盾和挣扎严嵩辅政这些年,确实让他这个皇帝坐得舒舒服服;可是如今严嵩垂垂老矣,办事能力大不如前,且常常倚老卖老 一旁伺候的福安瞅着皇上坐立不安,支声道:“皇上有何打算?” 太祖朱元璋有过祖训后宫、宦官和外戚不得干政,福安此举犯了大忌。嘉靖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片刻,嘉靖整理了思绪,慨叹道:“严嵩啊严嵩,朕保不了你咯!” 福安学乖了,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嘉靖放松的坐回到龙椅上,冷静道:“小安子,你去传唤王晶来见朕。” 半个时辰后,福安领着王晶进了乾清宫。嘉靖摆手示意福安退下,单独留下了王晶。 王晶是东厂的厂公,东厂乃是明朝的特权监察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王晶见了皇上,施礼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嘉靖挥挥手,突然问道:“王大人最近忙啥呢?” 王晶一怔,忙正经回道:“下臣一直忙着监听百官!” 嘉靖微微一笑,注目看着他道:“那最近百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呢?” 王晶揣摩了圣意,久久才道:“皇上文治武功,群臣并无怨言!” “你个老好人,混账!”嘉靖猝然变脸,又道,“而今朝廷有只为患多年的大老虎,你东厂是不是不敢打啊?” 皇上不言明,王晶自然不敢妄加猜测,只顺势道:“要打大老虎,还得皇上亲自带头啊!”话毕,他谨慎的看着嘉靖。 嘉靖大笑一阵,指着他道:“好你个王晶,居然敢将朕的军!”忽敛容道:“朝中有人弹劾严嵩,朕希望你东厂好好查查。” “下官遵旨!” 嘉靖站起身来款步走到他身旁,示下道:“你派三路人马…” 王晶回到东厂,立即召集人马,制定了代号“龙啸”的计划。是夜,他根据皇上的旨意,派了数路人马出了京城,一路奔赴袁州,一路赶往南京、扬州,还有一路前往杭州。 王晶前脚刚出了乾清宫,后脚福安进了殿。他提醒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您该用膳了!” “不急!”嘉靖一点也不饿,只说道,“小安子,朕如果没有记错,七月底,三品以上官员就得回京述职吧!” “皇上,今年有俩个七月。不知道严阁老与徐大人是怎样安排的!” “你明日替朕传个话给他二人,让官员们就这个七月回京!” “是!皇上!” 嘉靖又吩咐道:“你把林段叫来!” 林段既是御林军统领,又身兼锦衣卫副指挥使,是嘉靖皇帝一手提拔的亲信心腹。他常年在宫里,所以很快到了。嘉靖拿着严世蕃的案卷,向他面授了一番机宜。林段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揣着严世蕃调戏民女的案卷送到刑部,亲自交给了尚书关鹏,没有说一句话。 关鹏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翻开案卷细细看了一遍大感震惊,叫苦道:“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嘛!”他傻傻的坐在屋里,心道:“林段什么意思啊?”左右为难之际,他赶忙出了刑部衙门去追林段,好不容易追上,询问一二。林段只撂下一句话:“关大人自己看着办!” 关鹏权衡一番,暗忖道:“林段是皇上的近臣,若想为难严阁老,大可不必送到刑部。他这么作,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说来,我得去严府走一趟!”他立刻命人备轿,匆匆直奔严府。进了严府,没见着严嵩,却撞见了严世蕃。 第180章 严嵩倒台〔2〕 严世蕃瞅他手里攥着卷宗,打听道:“关大人,找为父有事吗?” “是的!”关鹏仓惶的将案卷藏到了背后。[.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严世蕃觉得有些蹊跷,笑着说道:“我爹不在府里。” 关鹏赔着笑脸道:“那我改日再来!”立马转身欲走。 严世蕃奸诈笑笑,动作敏捷的抢过他手中的案卷,一目十行的看了。他心知肚明,却怒骂道:“直娘贼,谁他妈污蔑我!” 关鹏神色紧张,忙道:“这是匿名人送到刑部的,下官觉得不妥,所以专程送过来!” 严世蕃凶相毕露,张狂道:“这事你明白该如何处置吧?” 关鹏摄于严嵩威势,怯懦道:“明白!明白!” 严世蕃朗声笑道:“关大人如此识大体,我以后会在父亲面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 “谢谢严公子!”关鹏喜上眉梢,没有执意取回案卷,请辞道,“本官就不打扰了!” “不送!”严世蕃趾高气扬道。他急忙拿着案卷回到书房,点火烧了。 案卷送去刑部已有三天,依旧杳无音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林段猜测关鹏定是交给了严嵩,意欲搁置此案。林段禀报了嘉靖。嘉靖得知关鹏中计大喜。高兴劲还没过,王晶又带来了好消息。当日,嘉靖还传唤了邹应龙。 今儿是七月二十八,除了东南抗倭的文武官员,大明朝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回京述职,惶惶接近百人,宽敞的大殿似乎一下子小了。嘉靖也破天荒来赶早朝了。 众臣行跪拜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福安扯着嗓门道:“众臣述职开始!” 严嵩乃当朝首辅,第一个发言。他讲了东南沿海倭乱形势、黄河百年不遇的大洪水、立储之事。徐阶第二个说话,讲了安抚女真和蒙古的民族政策、江南的粮食丰收等等。后来,各部衙门长官和各地督抚讲述了半年政绩作为。整整俩个多时辰,众官员说了许多,累坏了负责记录的文书官。 众官员说完了,嘉靖就说了一句话总结:“各位爱卿辛苦了!朕甚欣慰!” 众官员照旧道:“为皇上分忧是下臣的福分!” 沉默片晌,福安又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严嵩睥睨的扫视众官员以示威慑,众臣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突然,邹应龙跨出一步,朗声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权威遭到挑战,严嵩目光似一团火焰烧向邹应龙。 嘉靖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呈上来!”福安取了奏折呈给皇上。嘉靖作势瞄了一眼,喝斥道:“御史邹应龙,你可知污蔑大臣的后果!” “下臣当然知晓!”邹应龙点点头,深恶痛绝的看着严嵩,忿然道:“严嵩老贼,国之蛀虫,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以权谋私,侵占民田;其罪当诛!” 众官员一片唏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严嵩亦大愕,喊冤道:“邹家小儿,何故污蔑本官!皇上,您得为我做主呀!” 嘉靖佯装正义,看着邹应龙,发问道:“邹爱卿,你可有证据!” “皇上!证据确凿!”邹应龙坚定道,“微臣会一一罗列严嵩罪状证据!”又道:“皇上,可否请东厂王晶王大人上殿!” “宣王晶上殿!” 片刻,王晶进了大殿,叩拜了皇上。他取出一本册子,道:“皇上!微臣实地查证严嵩在扬州、杭州、南京和祖籍袁州等地侵占田产,数目之巨实在吓人。请您过目!” 嘉靖看完册子,勃然大怒,看着严嵩问道:“严嵩,你作何解释?” 严嵩依旧抵赖道:“皇上,王晶故意捏造证据污蔑老臣啊!” 王晶冷笑着道:“皇上!扬州、南京及袁州知府就在殿外,您可传唤他们一问便知!” 嘉靖冲福安使了个眼色。福安立刻宣道:“传扬州、南京及袁州三地知府觐见!” 三人见了皇帝,施礼叩拜,据实指证了严嵩侵占民田一案。 严嵩打死也不能承认,扯着沙哑的喉咙疾呼“冤枉”。 侵占民田证据确凿,邹应龙接着发难道:“严嵩第二大罪,卖官鬻爵、贪污受贿!” 安定知府杨德怀上殿,指证严嵩在嘉靖二十五年收了二十万两银子保举自己的官位;另有俩位在场的巡抚也俯首认罪。 严嵩当即气得吐血。 邹应龙乘势而为,又道:“严嵩第三大罪,结党营私、残害忠良!” 随即,林段指证严嵩党羽关鹏搁置严世蕃调戏民女一案,接着夏言的儿子和杨继盛的女儿相继现身,诉说父辈与严嵩争权的旧事。 数罪皆铁证如山,严嵩思索单凭他一个邹应龙不足以兴风作浪,关键在林段和王晶等人。他顿时恍然大悟,极目望着高高在上的嘉靖,黯然心道:“皇上不要老臣了!”绝望之余又狂吐几口血,昏死了过去。 嘉靖心里不是滋味,沉声道:“罢了!”他瞅着严嵩佝偻的身躯,动容道:“严嵩所犯诸事本该处以极刑,然念及多年来对国家社稷有功,且年事已高。朕决意让他告老回乡颐养天年,至于其子严世蕃发配边疆!”缓了口气,不忘警醒道:“朕也知晓在场诸位臣僚有不少受过严嵩的知遇之恩,但请各位记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君权高于一切!” “皇上圣明!”众人齐呼。 嘉靖又道:“以后朝中大小事务暂由徐阶领衔的内阁处置吧!”话毕,他拂袖而去。 众官员无不艳羡的望向徐阶,多数是巴结的目光。 徐阶有些不淡定了,他感觉一道道目光就像一把把钢刀,随时能剁你个粉身碎骨。 第181章 帝王烦恼〔1〕 树倒猢狲散,严嵩失势倒台,众官员明哲保身,纷纷与严氏一门撇清干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背靠大树好乘凉,徐阶上位,同僚争相登门求见。从夏言到严嵩,徐阶看得真切,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都是皇上给的荣宠,可他依旧谨慎克己,拒绝见客。 这日,宫里来人,宣他进宫面圣。 徐阶换了官服,急忙乘轿进宫。见了嘉靖,施礼道:“微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爱卿请起。”嘉靖站了起来,踱步到他身旁,道,“这些日子,徐爱卿挺忙吧?” 徐阶心里咯噔一下,蹙眉道:“微臣愚钝,不明白皇上话中深意?” 嘉靖爽朗笑笑,指着他道:“你啊!”又道:“朕估摸着大臣们都把你家门槛踏破咯!” “皇上英明!微臣一个也没见!”徐阶坦然道。 嘉靖目光灼灼,沉声道:“你啊,肚子里装着一百个小心!” 徐阶微笑道:“皇上明鉴,微臣一心想着为皇上办事,不敢拉帮结派,更不会结党营私。” “嗯!”嘉靖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严嵩倒了,朕想派一人去抄没其家产,你认为谁合适?” 徐阶思量片刻,回禀道:“皇上,张居正为人刚正不阿,微臣认为他是不二人选!” “行!”嘉靖走回龙椅坐下,又问道:“上次宫女政变,朕差点一命呜呼。近年,严嵩一直积极提议立储,以昌大明万世基业。徐爱卿,依你之见,以为哪个皇子能继任大统?” “皇上,微臣与诸皇子鲜有往来,不敢妄言!”徐阶直言道。缓了口气,他建言道:“微臣以为立储乃国之大事,不可之过急。皇上大可以好好试探众皇子,再做决断!” “言之有理!”嘉靖对立储一事也是十分头疼,摆手道,“朕好好想想!你退下吧!”忙又叫住他,道,“徐阶,朕让裕王与张居正一起去抄没严家,如何?” 徐阶回走到嘉靖身边,忙道:“不可!”又道:“皇上,张居正可是裕王的师傅?” “哦!”嘉靖应了声。 徐阶看了看皇上,心道:“莫非皇上是想试探裕王!”随即道:“皇上既是想派裕王去抄家,大可不用张居正,另择一人便是!” 嘉靖脑子里就记着那么几个人,剑眉一挑道:“林段吧!” 徐阶走了,福安瞅着嘉靖面带愁容闷闷不乐,关心道:“皇上,您是不是哪不舒服,小的去请太医?” “朕只是有点心烦!” 福安又道:“皇上,要不叫个戏班唱唱曲让您乐呵乐呵?” “不必了!”嘉靖摆摆手,猛然站起身来,突然道,“去刑部官牢看看严嵩!” 福安愣住了,片晌回过神,朗声道:“移驾刑部!” 敞亮的牢房,没有老鼠、蟑螂、蚊子和蜘蛛,舒适的大床;有书柜、案台和椅子,既可挥毫泼墨,又能品读诗书,另外供给茶水和可口的菜肴;这就是大明关押官员的官牢。 嘉靖支走了所有人,包括福安。他取了牢门钥匙,龙行虎步走向严嵩关押严嵩的牢房。透过牢门小小的窗户,清晰可见严嵩盘腿坐在地上,一个人静静的面对着墙壁。头发斑白的他身子蜷缩,勾勒出一个哀伤的背影。 嘉靖用钥匙开了牢门,严嵩既没有转头去看,也没有说一句话。嘉靖提步走了过去,蹲身坐下。 良久,严嵩才侧目瞥了一眼,大惊道:“皇上!您怎么来,老臣罪该万死啊!” 嘉靖淡然一笑,轻松道:“今儿我们不论君臣,权当是朋友相聚,叙旧聊天!” “好啊!”严嵩十分激动,笑着流下了老泪,道,“皇上,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严嵩动容看着他,道:“弄点好酒好菜,我们边喝边聊?” “好提议!”嘉靖扭过头,冲过道大喊了一声“福安”。 少顷,福安拍马赶到,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你速去备点好酒好菜!” “是!”福安领命自去。 约莫一炷香功夫,上了酒菜。严嵩斟满俩杯酒,道:“皇上,老臣敬您一杯!” “干了!”嘉靖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注目看着他,问道:“严嵩啊!民间谣传,说朕是个昏君,而你是个大奸臣,你怎么看?” 此话从皇帝口中说出,严嵩大愕,不屑道:“一派胡言!” 嘉靖莞尔一笑,叹道:“朕没有什么雄才伟略,只想坐稳江山,逍遥乐活!”又道:“你能办事,爱财也爱权,但忠心耿耿,所以朕才会启用你!”吐了个酒气,接着说道:“朕原本只是个王爷,当年武宗驾崩,并未留下子嗣。杨廷等人遵照‘皇明祖训’立朕为天子。‘大礼仪之争’,朕一意孤行,多亏有你相助,方才让朕的父王兴献王得以追封为帝。朕心里全记着呢!” 严嵩心里痛快极了,感激道:“严嵩出身寒微,从一介书生到位极人臣,全因皇恩浩荡,皇上荣宠!” 嘉靖亦推心置腹道:“这么多年,你做的事,朕心里明镜似的。朕确实不想以此种方式让你结束仕途,实在是下边有人弹劾你啊!” “臣有罪,皇上做得对!”严嵩泪流满面道。 嘉靖长叹一声,看着他满头的银丝,道:“你老了,安心回家颐养天年。” “谢谢皇上隆恩!”严嵩擦了擦老泪,道,“皇上!罪臣就严世蕃这一个儿子,罪臣老了,时日无多,恳请你不要将他发配边疆,就让他随我回乡,给我养老送终吧!” “好吧!”嘉靖不忘提醒道,“你要告诫世藩,此一时彼一时,不要还像过去一样为非作歹!” “罪臣教子无方!惭愧啊!”严嵩捶胸顿足道。 由此及彼,嘉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忽敛容正色道:“朕还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想法?”他灌下一杯酒,才道:“关于立储,你有什么建议?” 立储关乎江山社稷,现如今自己都已是阶下囚,皇上还这么信任他,与他谈论此话题。严嵩分析道:“众皇子各有所专,个个聪慧。皇上想要从中选拔一个立为太子,可好好试试他们是否有能力成为一代明君!” 嘉靖深以为然,求道:“那怎么试?” 严嵩饱读史书,联想到历朝历代皇子夺嫡的教训,他结合本朝诸位皇子的情况,深入浅出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嘉靖静心倾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聊完正事,二人一杯又一杯。过了半个时辰,严嵩有些醉了。嘉靖搀扶着他卧床躺下,悄悄的离去。 从官牢回到万寿宫,嘉靖十分疲惫,躺在龙椅上才一小会就睡着了。福安担心他着凉,取了床蚕丝。刚一盖上,嘉靖就惊醒了。他按了按头,有气无力道:“小安子,陪朕说说话。” “是!皇上!”福安见他神情焦虑,道,“皇上何事心烦啊?”话一出口,他后悔自己多嘴了。 “立太子!” 福安一听是国事,马上闭嘴。 片晌,嘉靖不悦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立太子关乎社稷江山,奴才不敢多嘴!”福安战战兢兢道。 “你个狗奴才学聪明了!”嘉靖莞尔一笑,又问道,“今儿什么日子了?” “七月初三!” “又快到中秋咯!” “是的!皇上!”福安请示道,“今年中秋,皇上有什么安排?” 嘉靖抬眼瞅了瞅他,回想到方才与徐阶、严嵩的谈话,思忖道:“既然要过中秋了,朕不如把几个儿子全部召回京。”他示下道:“朕有点想念众皇子了,你马上让徐阶拟一道圣旨,要求就藩的皇子回京城过中秋节!” “奴才遵旨!”福安领命自去。 第182章 帝王烦恼〔2〕 天一亮,林段率领一队御林军直奔裕王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高拱见了这架势吓了一跳,还以为什么大事,上前一问才知是为了严府抄家一事。若不是林段前来,裕王差点把父皇交办的事给忘了。二人领着一队人马赶到严府。严世藩、严宽被逐出府邸,其余下人全部入宫为奴。此后,御林军仔细清查严府上上下下,足足装了二十余车,包括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五万两、银票面值三百万两,另有珍奇古玩、名贵字画、珊瑚翡翠数百件。 抄家是个肥差,自古就有这个理。林段当着裕王的面,有恃无恐的挑了三样东西据为己有西洋闹钟、一对龙凤玉佩,还有一副象牙象棋。他一个人拿觉得不合适,从旁撺掇裕王也拿点。朱打小不缺钱,金银自然不爱,至于珍宝翡翠,他的王府也不缺,只在严世蕃充公的物品里拿了本书。 抄没的家产查封入库,林段上报了皇帝。 嘉靖问道:“裕王贪心吗?” 林段据实交代:“皇上,微臣故意拿了三样物品,方才劝说裕王殿下拿了本书?” “书!”嘉靖莫名的看着他,又道,“什么书?” “房事之术!” 嘉靖开怀笑道:“个臭小子!” 林段回禀道:“皇上,微臣的拿的三件物品明日上缴国库!” “不用了!水至清则无鱼,你权当是赏赐吧!退下吧!” 话分俩头,严世蕃、严宽被逐出家门,心情十分沉重。二人如游魂野鬼一般游荡在街上。严宽早有去意,但念及多年严嵩父子的照顾,终究狠不下心。他觉着这么到处乱窜也不是法子,故问道:“公子,目下我们该怎么办?” 严世蕃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和跋扈,低声道:“林段说了,我爹现在官牢,我们去接他一起回袁州吧。” “嗯!” 家被抄了,严世蕃身无分文,只好找了个当铺将随身佩戴的玉佩当了些银两,然后雇了辆马车,直奔官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父子二人见了面,抱头痛哭。严嵩在北京城住了二十余年,实在割舍不下,提出要回严府瞧瞧。严世蕃噙着眼泪,告知父亲家被抄了。严嵩坚持哪怕是远远看一看就行了。 严宽赶着马车,绕道回了严府。严嵩注目望着自己的府邸,悲吟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触景伤情,严世蕃忙挥挥手示意严宽赶紧赶车。马车出了城门,情绪平复的严嵩突然道:“停车!” “吁!”严宽急忙勒住缰绳。 严世蕃大惊,问道:“爹,你是哪不舒服吗?” “不!”严嵩摇摇头,正色道,“速去准备笔墨纸砚!” 严世蕃不敢多问,匆匆跑回城里去买笔墨纸砚。约莫半个时辰,严世蕃带着笔墨纸砚回来了。三人找了个小茶亭休憩,严世蕃铺好纸张,冲水磨墨。严嵩提笔点墨,一气呵成写了封手札!”又招来严宽,耳语交代了几句。 严宽面有难色,踌躇道:“老爷,这个是要掉脑袋的!” 严嵩立刻解下腰中玉佩,道:“你替老爷办好这事,玉佩就是你的了!” 严宽无法再拒绝,接了信札和玉佩,一股脑塞进怀里,阔步离去。 严世蕃清楚看见了手札的内容,狐疑道:“爹为何要写这封手札?” 严嵩拍拍儿子的肩膀,诚然道:“为父爹为你留条后路!” “那为什么会是他?” “裕王是张居正的学生,自是对我父子二人深恶痛绝;颖王胸无大志;戚王生性顽劣;其余诸王年幼!”严嵩一一分析道。 “可是景王身体虚弱,长年抱恙,皇上定不会…”严世蕃话说了一半。 严嵩望望天边的一抹红烧云,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为父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 是夜,万籁俱寂。严宽对严府了如指掌,从后院一个狗洞爬进了严府。心惊胆战的他溜到养信鸽的地方,幸好信鸽全关在笼子里。他找到景王的信鸽,把手札绑在信鸽脚上。仔细想想,老爷写这封手札必有深意。他急忙解下手札,一字不落的看完,窃喜道:“通风报信!”他重新绑好手札,放飞了信鸽,然后打开所有的笼子放走了全部信鸽,又取了自己藏匿的私房钱。偷出严府,严宽思忖:“严嵩倒了,我得另谋出路!” 严宽在城墙根下睡了一夜,次日一早,买了匹马出了京城,直奔蓟王府。五日后,严宽赶到了蓟王府。侍卫拦住了他。他谄笑着道:“麻烦军爷通报,严府家奴严宽求见蓟王殿下!”相机塞了银子给侍卫。 侍卫觉得这小子还挺懂规矩,呈报了蓟王。 蓟王接见了严宽。严宽将皇上意欲立储一事告知了蓟王,又诉说了严嵩倒台一事,请求蓟王收留他。 蓟王当即应下,并让他先下去休息。待他一走,蓟王马上叫来侍卫官,指示处死严宽。 第183章 诸王遇刺 蓝蓝的天空白云朵朵,一只白鸽振翅翱翔,飞呀飞呀,落入一深宅大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一会儿,一中等身材,体格精瘦的男子疾步匆匆赶到房里,墨香四溢,一身披华服的公子正聚精会神执笔龙飞凤舞。男子见主子如此认真不敢惊扰,只好安静的候在门外。片晌,公子一蹴而就,写下了四个大字“定鼎中原”。抒发了胸臆,他快意的放下笔,微微抬头,瘦削的脸形十分白皙,似大病初愈。他眼如鹰隼扫向门外,问道:“傅云,什么事啊?” “王爷,京城来的飞鸽传书!”傅云回禀道。 原来富贵公子是嘉靖皇帝的第四子朱圳,封号景王,就藩湖北德安府。景王脸色一沉,忙道:“速速念与本王听!” “是王爷!”傅云打开手札,诵念道:“皇上意欲立储,王爷早作准备!严嵩!” 景王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严嵩啊严嵩!” 傅云蹙眉道:“王爷,严嵩写这封手札是何目的?” 彼时,偏安一隅的景王并没有收到严嵩倒台的消息,他沉声道:“严嵩老了,他是在给严世蕃铺路。” 一语点醒梦中人,傅云分析道:“严嵩故意将皇上立储的消息透露给王爷,如若王爷日后登基,自然不会亏待严家!” “严嵩下了一着好棋!”景王道。 傅云心潮澎湃,问道:“王爷有何打算?” “按兵不动!” 傅云不解道:“如若这般,岂不是失了先机!” “非也!非也!”景王定睛看着他,精明道:“严嵩老奸巨猾,他能把消息放给本王,或许也告知了其他诸王!”又道:“何况,本王的裕王兄一直久居京城呢!” “王爷所言极是!”傅云点点头,又问道:“王爷!早年所立二位太子夭折后,皇上一度搁置了此事,为什么突然又意欲立储?” 景王诚然道:“前些日子,父皇挑选的炼丹圣女图谋弑帝未果。父皇遭此一劫,许是想通了,江山不可后继无人,故而为避免诸王夺嫡,方才想到立储!” “有道理!”傅云消解了心中疑惑。 景王泯了口茶,摆手道:“退下吧!” 傅云走了没多久,又匆匆跑了回来,禀报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景王闻讯拔坐站起,急忙直奔后堂。 小太监见了景王,躬身道:“奴才叩见景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吧!”朱圳又问道,“公公不远千里前来,所为何事啊?” 小太监恭敬道:“奉皇上口谕,朕甚想念景王,吾儿务必回京与朕共度中秋佳节!” “孩儿遵旨!”景王亦动容道,“父皇近来身子安好?” “皇上身体康健!” “本王也很想念父皇,不知今年中秋能见到本王的诸位弟弟与裕王兄嘛?”景王拐着弯道。 小太监谄笑道:“今年皇上特意召回所有皇子回京过中秋节呢!王爷自然能见到!” “甚好!甚好!”景王一下子全明白了,暗道:“父皇果真打算在诸位兄弟中择一位立为太子!” 小太监见天快黑了,忙道:“王爷,奴才还要回宫复命,先行一步了!” “此去京城遥远,公公何不在本王府邸休息一夜!” “时间紧急,奴才不敢耽搁!告辞,王爷!” 景王急忙向傅云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傅云,你替本王送送!” 傅云会意,送小太监出了王府,并塞了一锭十两的银子与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折回王府,傅云见了景王,道:“王爷,如此看来,皇上立储是板上钉钉之事,我们是否该准备准备了!” “嗯!”朱圳颔首道。 翌日,傅云领了俩人,仔仔细细清点了王府上下的贵重物品,然后造册呈报给景王。景王阅毕,把要带去京城的一一用红笔圈了,交代傅云装车妥善保管。 当晚,月黑风高,刚过子时。一蒙面黑衣人偷入景王府邸,轻车熟路的直扑景王卧房。“嘭!”黑衣人踢门而入,运刀刺向卧床的景王。 景王本来睡眠不好,听到声响猝然立起,瞅见雪亮的弯刀刺来,千钧一发之刻连忙用手格挡。中了一刀,血流如注。他疾呼道:“有刺客!”接着一个翻滚跃下了床,夺门而出。 少顷,王府侍卫如潮水般涌来。黑衣人见势不妙,施展身法,飞檐走壁逃了。 傅云一脸惊惧,苦着脸道:“王爷,您受伤了!” “不碍事!”景王紧紧按住流血的左手臂。 王府有专职大夫,傅云急切道:“赶快叫大夫给王爷包扎伤口!”又看着景王,道:“王爷久居德安府,从未遭人行刺。为何皇上一召王爷回京,就出了这岔子!” 景王神情复杂,叹道:“为了皇位,总有人铤而走险!” 长沙颖王府,后花园内花草繁茂,蝶儿飞舞。后花园还有一景致,与王府的华贵格格不入菜地,其实这原本是假山石的。菜地旁有一茅屋,取了名儿“后稷居”。后稷,周王始祖,后世称之为“谷神”。颖王朱墒十岁时,离开北京城去南京祭拜太祖陵,沿途曾在一农家留宿了一晚,日后便爱上了种菜。 此刻,颖王领着王妃和俩个侍妾,漫步在自己苦心经营的菜地里,看着鲜绿的黄瓜,紫色的茄子,还有一个个大南瓜,满脸的幸福。他是高兴,但身旁的三个女人却愁眉苦脸。 颖王妃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滴,不耐烦道:“王爷!咱们看也看了,天这么热,还是去纳凉吧!” “听爱妃的!” 四人回了凉亭,婢女急忙扇风上茶。 颖王喝了一杯茶,双手叉腰,信誓旦旦道:“明年,本王要把这后花园全种上菜!” 颖王闻听此言十分不悦,撇嘴道:“王爷,后花园没了,我和妹妹去哪里散步啊!” “爱妃的话有道理!”颖王挠头想了想,喜道:“本王另外再修建一座宅院给爱妃便是!” 颖王听了大为光火,娇嗔道:“王爷,看来你是想与菜为伴!那干脆休了我三人!”话毕,负气走了。 “小心眼!”颖王嘀咕道,没有去追王妃。 过一一盏茶功夫,侍卫官关天鹏来报,皇宫来人了。颖王听完皇上口谕,回到后花园看着硕果累累的菜地,闷声道:“父皇怎么回事,为什么今年让本王回京过中秋!本王的菜地谁照顾啊!” 这晚,颖王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想着自己的菜地无人料理,一定会枯萎死掉。次日,他领着关天鹏赶着马车出了城,找了个种菜好手,带回了王府。妥善安排了诸事,颖王和王妃在关天鹏率领的一队卫兵护卫下,踏上了上京之路。 一行人出了长沙城,走了百十里路,临近黄昏。天气依旧闷热,众人选择在湘江边上安营扎寨。月亮初升,来了一妇人。关天鹏见她可怜,给了她干粮。 后半夜,众人睡得正香。恪尽职守的关天鹏一直守在颖王营帐旁。妇人见时机成熟,拾起烧红的火棍,向颖王营帐投掷而去。一时火光熊熊,关天鹏处变不惊,立马将颖王和王妃抱出营帐,并命人去追妇人。杀人未果,妇人按照早先预设的逃生线路,跑到湘江边,一个鱼跃跳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关天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何人意欲谋害王爷,只好命人马上赶路。日后行程,他不再荒郊野外留宿,而是选择在驿站或各州府衙门。 九江戚王府通火通明,鼓乐升平,美姬献歌献舞。戚王朱醉眼醺醺,搂着美姬亲吻。他已经收到父皇的口谕,决定明日启程去京城。今晚是最后的狂欢,毕竟到了京城就不能再这么放纵。 第二天天一亮,马车候在王府外,一队卫兵全副武装。戚王尚未婚配,故而只有单身一人。临行前,他叫来三位最疼爱的美姬,一一亲吻作别。稍后,他洒脱的走出王府,刚一只脚踏上马车,“嗖”一支冷箭袭来,擦脸而过。众卫兵诚惶诚恐,急忙围成一圈,护住戚王。另有一队卫兵负责搜寻刺客。过了半个时辰,也没逮着刺客踪影。戚王坐在马车里,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暗忖:“此去京城凶兆也!” 第184章 兄弟重逢 李小凤的病无法治愈,刘富贵也没心思再呆在京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来了北京城这么久,他没几个知心朋友,但裕王朱能算一个,另外还有十八省北京分盟董文城、牛当等一拨人。今儿天气不错,他拉着李小凤打算先去北京分盟向董文城等人辞行。 京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李小凤极不安分,一路乱窜,坑苦了刘富贵。原本去北京分盟应该从广宁门出城,恰逢撞上广宁门修葺,二人只好绕道右安门。刚出城门走了没二十丈远,瞅瞅前边黑压压围了一大片人。刘富贵不爱看热闹,拽着李小凤继续赶路。可稍不留神,李小凤一甩手如脱缰野马挤进了人堆里。刘富贵没辙,只好也挤进了人群。定睛一看,原来俩辆马车撞上了。坐马车的主儿想必都是官宦,因为双方各有一队卫兵,正面对面对峙。另外有三人争锋相对,刘富贵和李小凤的站的地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能窥得背影。 一人趾高气扬道:“怎么着想打架?” 另一方的俩人上前推了他一把,发狠道:“老子就动你,你敢怎么着!” 这人个头不高非常不服气,挽起袖子道:“有本事你再试试?” 另外二人没有说话,抡起拳头正欲出手打人。正当其时,马车里的俩个主子不约而同发话道:“行了!让他们走吧!” 刘富贵耳朵尖,觉察其中有一个声音特别熟悉,不由得一颤。 方才推搡的二人跳上马车,指挥道:“进城!”开路的卫兵立马驱散瞧热闹的百姓,鱼贯而入进了城。 另一人整理了衣装,转身侧脸朝卫兵做了手势,示意入城。稍纵即逝的一刻,刘富贵清晰的看清楚了他的相貌,拉着李小凤飞快的冲了过去,兴奋喊道:“阿三!” 阿三一愣,眼睛提溜乱转,好一会儿才看清刘富贵。他乡遇故知,他朗声道:“富贵哥!”二人紧紧的拥抱了良久。 少顷,二人开口第一句便是“你怎么来京城了”。对视笑笑,刘富贵怅然道:“说来话长!” 阿三游目看了看一旁的李小凤觉察她神情有些反常,又特意瞅瞅四周,问道:“菲钰姐呢!” 刘富贵动容道:“她死了!” “啊!”阿三讶道,同情的看着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立即转换话题,道:“富贵哥,你猜猜马车里的人是谁?” 刘富贵心里早有了答案,不假思索道:“我哥?” “嗯!”阿三笑着点点头,述说道,“东南沿海倭寇已是强弩之末,胡总督、戚大人、俞大人正全力清缴。刘大人功德圆满,皇上让他回京复命呢!” 这么久,马车没有动静,车里的刘光耀恼火的挽起布帘,正欲斥责阿三,但一瞧弟弟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顿时泪光闪闪,激动的钻出马车,动情道:“弟!” “哥!” 兄弟二人默契的看着对方,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原本感人的一幕,李小凤拆台道:“大男人哭鼻子不像样!” 二人立刻收敛情绪。刘光耀侧过脸,高兴的看着她,道:“小凤!” 李小凤苦着脸,冲撞道:“你认得我吗?”忽又蹙眉道:“你和我哥长得很像哦!”边说边就用手去摸刘光耀的脸。 刘富贵连忙制止她,对着哥哥无奈道:“李小龙抗倭英勇就义,小凤伤心过度进而患了失心疯症!” 刘光耀怜悯的看着她,道:“可怜的姑娘!”又左顾右盼,道:“菲钰呢?” “她为了救我,也被倭寇杀害了!”刘富贵眼泪又流了下来。 “该死的倭寇!”刘光耀咬牙切齿。 阿三觉得气氛十分沉重,忙道:“大人,我们先进城吧!” 四人坐上马车,刘富贵、刘光耀和李小凤坐车里。这时,刘富贵好好打量了哥哥一番,穿着上等绸缎,腰悬玉佩,手握折扇,乍一看比以前在扬州时富贵气派多了。 刘光耀瞧弟弟这么看自己有点不自在,微笑道:“弟,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刘富贵摇摇头,问道,“哥,阿三怎么会和你在一块呢?” “你们离开扬州后,我成了孤家寡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后来想到你在扬州还有个朋友阿三,故而特意去找他,让他跟着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弟弟,你来北京干嘛?” 刘富贵扫了眼身旁的打盹的李小凤,道:“给小凤瞧病!”又道:“我差不多跑遍了京城大小医馆,没一个大夫说能治愈她的病!” 刘光耀拍拍他的肩膀,信誓旦旦道:“哥来想办法。等安顿下来,我去太医院走一趟,请俩个太医给小凤瞧瞧病!” 那日朱带来了俩个大夫,就是太医院的。刘富贵苦笑道:“不必了!她这样也挺好!” 聊了一会,马车抵达了府邸。刘光耀领着刘富贵和李小凤先进了府,阿三则留下安排下人搬运行李。 入府及至后堂,三人坐下喝了杯茶,丫鬟们端上了热腾腾的的面条、包子还有烙饼。 刘光耀一瞧全是面食拉下脸,不悦道:“你们这群饭桶,难道不知道老爷我不爱吃面食吗?” 一群丫鬟一脸害怕,低下头不敢看刘光耀。 刘富贵觉得哥哥有点小题大做了,出言圆场道:“哥!我们就凑合吃点吧!” 刘光耀念及弟弟颜面,不好再发作,只道:“罢了,滚吧!” 丫鬟们长出一口气,怯怯的全退了出去。 刘富贵偷瞄了一眼哥哥,暗暗道:“哥变了!” 第185章 刮目相看 吃了面条,刘富贵安顿李小凤睡下,去刘光耀书房聊天。[.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烛光闪闪,刘光耀温情的看着弟弟,关心道:“弟,你瘦了!” “没!”刘富贵摆摆手。 “这些日子,你带着小凤东奔西跑挺辛苦吧!” 刘富贵嬉笑道:“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刘光耀莞尔一笑,正经道:“从武镇到扬州,又从扬州到杭州,现在进了北京城。你闯荡江湖这么久,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 “我没想过,我想带着小凤回家,好好照顾娘!” 刘光耀冷哼道:“山水村个鸟不拉屎的地,你回去干嘛!”他上前拍拍弟弟的肩膀,许诺道:“你留在京城,哥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刘富贵听了这话怪不舒服,油滑道:“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就一浪子过不惯锦衣玉食的生活。” 刘光耀又道:“我来京城时,已经派人去接娘了。” “娘不会离开山水村的!” 刘光耀忧道:“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我们又不在身边。她留在村子里是活受罪!” “娘在山水村生活了一辈子,那儿有她的根。她哪也不会去!”刘富贵说着说着,泪光在眼里打转。 “哎!”刘光耀长叹一声,道,“也许吧!如果娘不愿意离开山水村,只能多给她点银子。” “她一把年纪了,花得了多少哟。再者,村子离镇上还远着呢,她有钱也没处花。” “是啊!” 刘富贵出主意道:“有银子多分点给街坊邻里,让他们多帮衬着照顾娘,还是可以的!” “嗯!”刘光耀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你来京城多久了?” “有好几月咯!” “没出去转转?” “京城也就那样吧!”刘富贵无所谓道。 “哥哥进宫述职完,改日带你和小凤在京城好好逛逛!” 刘富贵没有拒绝,岔开话题道:“哥,你身边还没个人啊?” 刘光耀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道:“你哥我现在位极人臣,要找个女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是我不喜欢过居家日子!” “哦!”刘富贵望望窗外皎洁的明月,道,“哥,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好吧!你也早点睡!” 刘富贵感觉哥哥有些陌生了,像变了个人。他迈步出了书房,心里沉甸甸的,决定去找阿三谈谈。 夜,清冷。二人坐在院子里,把酒言欢。 “三!你小子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牛气了!”刘富贵调侃道。 刘富贵的话怪歹毒的,阿三虽听着不爽,但客套道:“全托刘大人的福啊!” 刘富贵瞧他一副奴才嘴脸,喝道:“你别张口刘大人,闭口刘大人!你给我说说,我哥变化这么大,到底怎么回事?” 阿三苦笑着喝了一杯酒,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你咋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刘富贵回击道。 “我阿三能有今天,全仰仗刘大人器重!”阿三话语里包含感激之情,又道,“你哥天性纯良,为人正直。但官场是个大染坊,人一旦踏进去了,往往身不由己。你若不同流合污,反倒成了异类,迟早没好果子吃!”顿了顿,无奈道:“胡宗宪胡总督,战功卓著,威风凛凛,不是也得依仗着大奸臣严嵩。前不久,严嵩倒台,朝中便有人诋毁,疯传他与严嵩侵吞军饷。” “我一小老百姓,不关心天下大事!”刘富贵如胸口压着大师,道,“我只怕我哥越陷越深,最后不能自拔!” “刘大人自有分寸!你放心!”阿三举杯道。 干了一杯,刘富贵又道:“你跟我哥这么久,他身边难道没个女人?” 阿三想了想,久久才道:“没有!绝对没有!” 刘富贵从他狡黠的眼神里读出了些许难言之隐,也就没好再追问下去。 阿三急忙又斟满俩杯酒,招呼道:“喝酒!喝酒!” 几杯下肚,二人聊起当初组件宅行、成立黄包车队的旧事,时不时哈哈大笑。其间,提及张大力,刘富贵内心翻腾,总感觉亏欠他太多。 醉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洗漱完,刘富贵正发愁吃点什么,恰逢刘光耀从宫里回来。他满面荣光,准是有喜事。果不其然,刘光耀一见弟弟,笑道:“弟,告诉你个好消息!” “哦!” 刘光耀面朝北方,拱手虔诚道:“今儿进宫述职,皇上下旨,让我去户部当差,任户部侍郎,掌管天下粮仓,官拜三品!” “好啊!”刘富贵平静道。 刘光耀瞅他不温不火,皱眉道:“你无精打采的,没病吧?” “昨晚喝了点酒,有点头疼。”刘富贵摁了下脑门,摆手道,“不碍事的!” 刘光耀游目四顾,没见着阿三,连忙叫住一个丫鬟,问道:“管家呢?” “老爷,管家一早和您一起出去的呀!” 刘光耀这才想起交代阿三去调查六部尚书的喜好,仍不满道:“这么点事,出去这么久,他越来越不中用了!” 这话到了刘富贵的耳朵里十分刺耳,他立马直言道:“哥!你至于吗?” 刘光耀冷哼一声,教训道:“弟,你现在是阿三的主子,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是他主子,我和他是朋友!”刘富贵争道。 刘光耀气得一脸铁青,退让道:“不说这个了!吃饭去吧!” 兄弟二人,还有李小凤刚动筷子吃了俩口,阿三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府。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道:“大人!您交代的事了解清楚了!” “好!你先去书房候着!” “是!大人!”阿三领命自去。 刘富贵急忙叫住他,道:“哥!阿三也辛苦了一上午,不如让他一起坐下来先吃点东西!” 刘光耀脸一沉,扫了眼阿三,不悦道:“那你就坐下来吃点吧!” 饥肠辘辘的阿三笑了笑,嘴硬道:“我刚才吃了肉饼!”话毕,奔书房去了。 刘富贵看着他的背影,又偷偷瞥了眼哥哥,心里五味杂陈。 晌午过后,阿三备好马车,跟着刘光耀出去了。这半日,二人专程买了礼物,首先拜访了内阁首辅徐阶,顶头上司户部尚书及其他高官。翌日,刘光耀拉着弟弟、李小凤上了马车。阿三请了位老北京人做向导,带着在北京城闲逛。一连吃喝玩乐了三天,刘光耀有些吃不消,没有再出门。这日,刘富贵打算去崇南坊的情义楼走一趟,无意被此处混迹的李蛮子盯上了。所谓冤家路窄,李蛮子一路跟踪到了情义楼。 四人刚下马车,迎面碰上了董文城和牛当。 刘富贵爽朗笑笑,问候道:“董爷,虎头兄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牛当玩笑道:“好你个臭小子,这么久才想起来见见俺们弟兄!” “小弟给你赔不是!”刘富贵躬身道。 董文城拍拍他的肩膀,道:“富贵兄弟,今儿哥哥有事处理,改日咱们坐下来好好喝酒聊天!” “成!” 牛当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脯,道:“先走了,你有空常到北京分盟坐坐哦!” “好叻!” 躲在暗处的李蛮子看得清清楚楚,目露森寒杀机,啧啧道:“原来真是一伙人!我得报告榜爷!” 以后数日,刘富贵一直住在哥哥的府邸,但刘光耀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往往早上出去,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每每靠近他,不是一身酒味就是胭脂水粉的味道,有时候脖子、衣服上还有唇印。刘富贵觉得奇怪,三番五次问阿三。阿三只好和盘托出,原来刘光耀染上了爱逛窑子的恶习。刘富贵想找哥哥好好谈谈,可是说什么好呢,眼不见为净,他带着李小凤溜回了四合院。 第186章 龙生八子 嘉靖有八个儿子,其中长子朱基,生出来才俩个月就夭折了;二子朱塥,在嘉靖十八年时立为太子,但也是个短命鬼,二十岁就死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过去这么些年,嘉靖没有再立储君,一是因为信道,对“长生不死”抱有幻想,二则始终是对立太子一事有心里阴影。 蓟王就藩地在扬州,抵达后马不停蹄进了宫,及至乾清宫才得知父皇辟谷,不见任何人。见不着父皇,他改道直奔母妃寝宫。 陈雍妃看见儿子喜极而泣,若梨花带雨道:“我儿长高了、壮了,是个男子汉咯!” 蓟王嬉笑道:“娘越来越漂亮了!” “你这孩子尽瞎说!”陈雍妃紧握着儿子的手嗔道。 蓟王哈哈一笑,游目四顾,凑到母亲耳旁低声道:“娘!孩儿进京前得到一个重大消息,父皇打算立储!” 立储,这些年皇上提都没提过,陈雍妃色变道:“难怪你父皇诏令所有皇子回京共聚中秋!”又殷切的看着蓟王,沉声道:“娘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母子二人一块用了午膳后,蓟王才回了驿站。 过了俩天,景王、颖王相继抵京。戚王则姗姗来迟,他手虽绑着纱布,但每到一地,非得去烟花巷寻欢作乐一番。年龄最小的均王因踢蹴鞠摔断了腿不宜舟车劳顿,故而写了封亲笔书信,派人送到京城请罪。诸王万金之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年幼时随母妃居住宫中,十二岁时全部离京就藩。这次诸王抵京,嘉靖没有特意给每位皇子安排府邸,而是一股脑让他们全住进了刚刚被抄没家产的严府。 目下,四兄弟齐聚一堂。景王品着茶;颖王兴致盎然的观赏盆栽;戚王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自娱自乐;蓟王也安静的坐着喝茶,目光不停的在三位哥哥身上流转。 气氛有些尴尬,景王索性放下茶盏,开腔道:“三位弟弟,咱们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主卧就俩间,王兄我做个主,你们同意吗?” “好啊!”三个王爷爽快回道。 “六弟手受了伤,又是最后抵京,身体疲惫,应当睡主卧!”景王话毕,侧目看着颖王,接着道:“五弟,七弟最小,另外一间主卧就让给他吧!” 蓟王连忙摆手道:“四哥,我睡客房行了!况且,我的行李全在客房,就不必再搬来搬去咯!” 颖王亦补充道:“四哥,你身子骨弱,需要好好休息,还是您睡主卧吧!” 景王十分感激的看着俩个弟弟,动容道:“好吧!” 分了房间,四兄弟散了。蓟王示意仆从取来从就藩地带到京城的茶叶、刺绣还有雨花石,逐一送予三位王兄。颖王、戚王乐意受之,说了几句客套话。来而不往非礼也,景王知晓七弟喜好习武,回赠了他一把李太白的佩剑。 蓟王一走,傅云走到主子身边,道:“王爷,你们兄弟四人多年不见,还是蓟王重感情啊!” 景王侧目睹着他,意味深长道:“七弟有着与年龄不相仿的成熟,恐怕并非池中物!” 傅云脑子里浮现当日刺杀情形,大惊道:“蓟王武艺超群,酷爱收养江湖门客,莫非是他策动行刺王爷?” 景王脸色骤变,目光凌厉的刺向他,喝道:“管住你的臭嘴!” 临近傍晚,戚王不在,另外三个王爷坐在一块吃饭。 喝完汤,颖王舀了一勺丝瓜,细细咀嚼后,摇头道:“老了点,还不如本王种的呢!” 景王笑着道:“五弟,你对种菜很有兴趣吗?” 颖王立刻放下筷子,滔滔不绝道:“四哥,你有所不知,其实种菜和打战没啥区别,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就是降雨、光照、虫害等等,地利就是菜地的品质、肥料;人和就是种植方法咯!” 景王和蓟王听得一头雾水,应付着笑了笑。颖王来了兴致还要讲,蓟王急忙抢先道:“五哥,菜都凉了,先吃饭吧。” 晚饭过后,三兄弟坐在院子里闲聊。“咚咚咚”催行鼓响了老半天,戚王回来了。他一身酒气,被大武、小武搀扶着,见了三个兄弟打了个招呼,然后溜回房睡觉去了。 翌日天一亮,四位王爷更衣洗漱完,依次派了随从去厨房安排早点。厨房就一厨子,王爷们各有所需,有的要喝粥、有的要吃面、还有的要吃糕点,根本忙不过来,索性赶到后堂请罪。 四兄弟面面相觑,一笑置之,纷纷道:“本王还是出去吃吧!” 颖王第一个出府,领着吴天鹏吃了点卤煮火烧,雇了辆车出了城。戚王昨日听说京城的四大胡同是有名的风月场所,于是指示大武和小武带上些银两,慕名而去。 留下的景王和蓟王边喝茶边聊。 蓟王道:“四哥昨晚睡得好吗?” “哥哥我认床,这一路北上,就没睡个好觉!”景王苦恼道。 蓟王建议道:“要不找个大夫开个方子?” “不必了!”景王摆摆手,问道,“你不出去吃吗?” “五哥、六哥走了,我们兄弟二人不如让厨房下点面对付得了?” “好主意!” 蓟王又道:“四哥,听说武汉的热干面特别美味?” “还凑合吧!”景王泯了口茶,道,“七弟,平时在藩地,你都做些什么呢?” “不瞒四哥,小弟很少呆在藩地,常常带着收养的门客到处游山玩水!” “还是你会过日子哟!”景王羡慕的看着他,怅然叹道,“为兄身子骨不行,不然也想做个纵情山水的浪子!” 蓟王忙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景王突然灵机一动,试探道:“七弟,你觉得父皇这次召我们入京就只是为了共度中秋吗?” 蓟王装傻笑道:“不然呢!”继而注目看着景王,追问道:“四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 这时,侍婢端来俩碗面条和咸菜,恭敬道:“二位王爷,面来了!乘热吃吧?” 蓟王吃着面条,时不时偷瞄景王一眼,暗忖道:“莫非四哥也得知父皇意欲立储一事!” 吃了面条,俩兄弟在院里散步闲聊。蓟王提议道:“四哥!三哥久居京城,我有好些年没见他,今儿天气不错,不如我们上他王府坐坐,如何?” 这大早上,也不方便出去办事,景王索性答应了他。二人坐上轿子,直奔裕王府。到了裕王府,俩兄弟下轿,自报家门,侍卫立马进去禀报。片晌,裕王领着高拱前来迎接。 “王兄!”景王和蓟王定睛看着裕王,不约而同道。 裕王见到俩个兄弟打心眼高兴,欣然道:“老四、七弟,你们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景王和蓟王先是一愣,后莫名的看着他。少顷,景王才道:“父皇诏令我们众兄弟回京共聚中秋啊!” 裕王脸一沉,撇嘴道:“这事父皇都没跟我说过。” 蓟王狐疑的瞅着他,心道:“三哥还真会装糊涂!” 裕王忙摆手道:“我们入府再聊!”他引俩个弟弟进到后堂,落座看茶。 蓟王向随从使了个眼色,道:“三哥,这是我藩地的特产,你收下!” 景王见状也呈上礼物,道:“三哥,这份是我的!” “你们太客气了!”裕王客套道。一旁的高拱察言观色,急忙接下二位王爷的厚礼。 坐定后,蓟王边喝茶边游目观看王府陈设,调侃道:“三哥,父皇真是偏心!把你一人留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却将我们众兄弟发配了!”说话间,他看了眼景王。 裕王莞尔一笑,道:“你啊就爱取笑三哥!”敛容正经道:“这几年,你们过得怎样?” 景王诉苦道:“三哥,我打小体弱多病,几乎都呆在王府,都快变成个大家闺秀咯!” 裕王哈哈一笑,关切道:“这次来京城,难为你咯!” “不妨事!只要能见到父皇和众兄弟,受点苦算什么!”景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裕王重感情,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他目光转向蓟王,问道:“七弟,你呢?” “游山玩水!” “还是七弟活得洒脱自在!” “凑合吧!” 沉默片刻,景王问道:“三哥!我们抵京也几天了,一直没见着父皇。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好着呢!”裕王又道,“不过近来,父皇确是不顺!先是寝宫万寿宫失火,后有宫女政变。好在父皇洪福齐天,并无大碍!” 景王脸色凝重,沉声道:“我也听说了。本想来京城探望,又怕惹他老人家生气!” 蓟王故意岔开话题道:“三哥,你久居京城。我们兄弟来了,你是不是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我们一番?” “好啊!”裕王爽快应下。 景王还惦记着下午要办的事,故借口道:“三哥,我得赶回去服药,恐怕不能相陪,你们玩得开心!” “好吧!”裕王和蓟王送他出府,眼看着他坐轿离去。 傅云见主子回来,上前迎道:“王爷!” “我们去徐府走一趟吧!”景王指示道。 “是!王爷!”傅云马上去取礼物。 耽搁了一炷香功夫,景王没来得及喝口水,又坐上轿子领着傅云直奔徐府。 徐阶听闻景王来了,急忙整理衣冠,并叫上俩个儿子快步出去迎接。 景王见了徐阶,寒暄道:“徐大人别来无恙啊!” “王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徐阶率俩个儿子躬身道。 景王冲他笑笑,道:“徐大人,今儿本王特来贵府讨杯茶喝,不知您欢迎吗?” 徐阶面带笑容,回道:“王爷说的哪的话,快请入府!”他引领景王来到后堂,落坐看茶。 景王呷了口茶,道:“徐大人,本王得知你喜欢扇子,今儿带了把扇子,你瞧瞧?”话毕,他向傅云使了个眼色。傅云会意,立即打开礼盒,呈上。 徐阶取出扇子,细细把玩象牙扇骨,扇面有欧阳修真迹山水画。他非常喜爱,赞道:“王爷,这把扇子可是宝贝哟!” “送给你了!”景王大方道。 徐阶摇头道:“王爷,下官可不能夺人所爱啊!” 景王爽朗笑道:“本王对扇子一窍不通,徐大人尽管接纳!” 徐阶心里痒痒的,作揖谢道:“王爷,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望了望天色,道:“王爷时候不早了,不如留在舍下吃个便饭!” “好啊!” 席间,徐阶谈到严嵩倒台一事,主动介绍了现今东南沿海倭寇形势。 吃过晚饭,景王辞别徐阶,回了严府。途中,傅云问道:“王爷听说过张居正这人吗?” “他是老三的先生吧!” 傅云点点头,提醒道:“王爷,张居正可是徐阶一手提拔的!” 景王明白了他话中深意,道:“你的意思是徐阶会倾向老三!” “有这可能!”傅云不无担心道。 景王似笑非笑,分析道:“徐阶为官多年深谙官场之道,其人善于隐忍,城府极深。对于立储一事,他若看得明白,应当会保持中立态度!” “希望如此吧!” 第187章 戚王猎艳 那日,戚王带着俩手下离开严府,径直去了四大胡同。四大胡同是京城一带赫赫有名的风月场所,许多文人雅士曾慕名前往。由于京城实行宵禁,四大胡同的妓院大抵是晌午便开张迎客;待黄昏时分,催行鼓响,这儿的妓院就要关门,不能再迎客。当然有愿意留下的嫖客,自是可以关上们来享乐。 自打进了京城,戚王一直努力克制,但日子一长难免会闷,于是乎到处瞎转悠。偶然得知四大胡同有妓院,屁颠屁颠就赶去了。四大胡同最有名的妓院当属色戒阁,里面的姑娘个个身姿曼妙,美若天仙。戚王光顾过俩次,每次都是一掷千金。今儿,他是第三回来。 其时,忙着和熟客攀谈的老鸨眼睛很贼,瞧见金主急忙迎上,招呼道:“哎哟,朱公子您来了呀!” 戚王瞅她一把年纪还浓妆艳抹觉得有些恶心,甩了张银票给她,道:“爷今儿不走了,你安排安排!” 老鸨麻利的把银票揣进怀里,媚笑道:“爷先到厢房稍等,老身马上让如花和小玉儿过去!” 戚王脸一沉,冷冷道:“那俩娘们,爷玩腻了!” “瞧您说的!”老鸨撩撩手绢,又道,“老身另外安排就是了!” 大武、小武护送戚王进了厢房。戚王对着兄弟二人道:“你们也是男人,自己找乐去吧!” 大武躬身道:“王爷,我们还是守在门外吧!” 戚王扯了扯裤裆,爽朗笑道:“你们在门外听着小娘们放荡的叫声就熬得住!”又道:“爷有霸王枪,难不成还被几个小娘们给办了!快滚蛋!” “是!”大武、小武心里偷着乐,赶忙掩门走了。 片刻,老鸨领着八个姑娘来,谄笑道:“朱公子,你瞧瞧有没中意的?” “朱公子万福!”姑娘们发嗲道。 戚王从左至右看了俩遍,模样好看的没身材、有身材的不够热情、热情的又少了些风韵,不满道:“这都什么歪瓜裂枣” 老鸨笑容有些僵硬,郁闷道:“老身给您换一批!” 过了半盏茶功夫,老鸨又领了六个姑娘过来。她介绍道:“朱公子,这回有您满意的吧!” 戚王色眯眯的看过去,绽放出荡的笑容,用手指了指,猴急道:“你们仨留下,其余的滚蛋!” 春霄一刻值千金,老鸨忙吩咐道:“好好伺候朱公子!” “好的!妈妈!” 是夜,戚王与三个女子翻云覆雨,好不快活,第二天回去时,走路腿都发软。到了严府,进了房间倒头就睡。睡到申时,他整理仪容,去街上吃了点东西,又窜到了四大胡同。一连这么五六天,大大小小的妓院他走了个遍,且头牌姑娘都睡了一次。纵欲伤身,戚王几近虚脱,好好消停了几日。这不,刚恢复点精神头,他色心又起,风风火火的奔四大胡同去了。 进了色戒阁,老鸨正和一模样俊朗但身材略显矮小的男人在聊天。这男的不是别人,正是田大榜。老鸨见了戚王,向田大榜说了声,连忙上前招呼:“朱公子,您这几天不来,老身甚是想念哦!” 戚王冷冷一笑,照旧甩出几张银票,数落道:“你不是想我,你是想这个!” 老鸨尴尬的赔着笑,道:“老规矩,您先请到房里歇着!” 三人走了,田大榜沉声道:“黄妈妈,这人什么来头,出手这么阔气!”他挑眉道:“我的新场子最喜欢这样的阔佬,什么时候你给介绍介绍!” “没问题!”老鸨媚笑着冲他使个眼色。 田大榜是识相之人,忙道:“到时候,少不了妈妈您的好处费!” “你且坐着喝杯茶,老身去去就来!” 依葫芦画瓢,老鸨领着姑娘供戚王挑选。一来二去三过,戚王没瞅见一个喜欢的,当即发火道:“老婆子,你们妓院天天就这些娘们,谁不腻啊!” 拿人手短,老鸨苦着脸连连赔不是,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到田大榜刚才的话。她谄笑道:“朱公子,请稍等!” 少顷,老鸨和田大榜一块进了屋。 戚王抬眼扫了田大榜一眼,不悦道:“老婆子,爷可告诉你!爷没有断袖之癖,不喜欢男人!” 老鸨摆摆手道:“朱公子,您误会了!”接着推介道:“老身这庙小,没您看得上的姑娘,可这位榜爷有的是美人!” 戚王眼前一亮,定睛看着田大榜,兴起道:“你有姑娘?” “嗯!”田大榜微笑着点点头。 “你那的姑娘比这的漂亮!” “当然!”田大榜目光灼灼,放话道:“我那不但有中原女子,还有西域的、蒙古的和波斯的!” 西域、蒙古的女子,戚王也玩过,倒是波斯女子勾起了他的欲望,浪笑道:“有点意思!” 田大榜见鱼儿上钩,连忙提醒道:“这位爷,我那的姑娘,有钱才能上哦!” 戚王大笑一阵,信誓旦旦道:“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立马起身道:“你马上领爷去!” “爷!我们的姑娘不是一般庸脂俗粉,三天才有一批。你若真有兴趣,俩天后到色戒阁,我派车来接您!” “够神秘,我喜欢!”戚王眉开眼笑,道,“爷就好好养着,过俩天再来!” 煮熟的鸭子飞了,老鸨担心要退还银子,忙挽留道:“朱公子,今儿你就凑合在这玩玩吧!” “不必了!” 老鸨一脸的不情愿,从怀里掏出银票,道:“那钱,老身退还与你!” “算了!”戚王走出厢房,大武、小武还在姑娘们身上挥汗如雨。他知道这事不能催,只好又回房喝茶。待二人完事,主仆三人才结伴回去。 第188章 竞价夺妓 好不容易熬了俩天,这日难得出了太阳,晌午过后,戚王坐着轿子,带着大武、小武赶到了色戒阁。田大榜确实没有食言,早早安排了车辆等候。三人上了马车,穿街过巷进了内城,抵达东直门附近,驶入一个院子。 大武、小武谨慎的望望外边情况,见门口立着六个彪型壮汉,请示道:“爷,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戚王一脸笑容,淡定道:“既来之则安之!” “吁”车夫勒住缰绳停了车,客气道,“朱公子请下车!” 大武、小武抢先跳下,然后稳稳的扶着戚王下了马车。 游目四顾,院子里有俩顶轿子,还停了三辆马车,其中一辆也有人正在下车。大武定睛瞅瞅,这不是当初进京城时撞车,与他们争吵的阿三。阿三是跟着刘光耀来的。刘光耀采花猎色,经妓院老鸨介绍得知此处,今儿也是第一次来。 不一会儿,田大榜款步从大宅走出,笑着迎道:“二位大爷快请!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戚王蠢蠢欲动,兴奋道:“有点意思!” 刘光耀也十分好奇,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一行人进入大宅。大宅富丽堂皇,分俩层,一楼有个圆形台子,除去左右的过道,四周花团锦簇,美轮美奂。正对着圆形台子有五个呈弯月形紧凑相连的雅间,且相距不足一丈,每个雅间的唯一的窗户也正对着圆形台子。如今五个雅间,三个已经有主,还有俩虚位以待。田大榜作了个手势招来俩妙龄女子,吩咐道:“快带二位大爷入阁!”俩女子领命自去。戚王、刘光耀坐定。茶水也跟着送到了。戚王瞧丫鬟都这么水灵,嘀咕道:“还真有点意思!” 约莫半杯茶功夫,一半老徐娘走入圆形台,一张嘴便道:“男人不色,非英雄本色,女人不骚啊,非高尚情!” 须臾,一阵哄笑。 妇人接着熟络道:“以后各位大爷可以叫我梅姐!首先我代表‘瑶池’的所有兄弟姐妹欢迎各位大爷的光临!”顿了顿,又道:“‘瑶池’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次聚会我们只提供三位色艺双绝的美人,而美人只负责伺候客人一夜,根据游戏规则,每位美人有一个起始价,大爷们可通过竞价抱得美人归!所以,您各位可千万别舍不得花银子!” 站在刘光耀身旁的阿三咕哝道:“这主意都能想出来,绝了!” 刘光耀眉开眼笑的看着他,问道:“带了多少银两?” “八千两银票!” “有请第一位美人!”梅姐朗声道。 话音未落,一头戴猪八戒面具的壮汉背着个女子冲上圆形台,然后轻轻放下,还调侃道:“各位爷,老猪穷得没饭吃咯!只要你们肯花钱,今晚我娘子就陪你们咯!” 猪八戒的娘子也极其配合,指着猪八戒怒骂道:“你这头猪气煞老娘也!”又转脸望向五个雅间的客人,眉目传情道:“爷,带我走吧!” 这一唱一和相得益彰,客人们笑得前仰后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乐过之后,客人们开始打量猪八戒的娘子。这女子不但身材婀娜、容貌美艳,而且一颦一笑透着一股骚劲。 梅姐瞧着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趁热打铁道:“第一位美人标价三百两,有意者可举牌报价!” “三百五十两…四百两…四百八十两…六百两…七百五十两!”出价一个比一个高。 这一类女子并非刘光耀最喜欢的,他闲着无聊,哄抬道:“九百九十九两!” “一千二百两!” 立时,众人噤若寒蝉。梅姐见状,发声道:“一千二百两一次,一千二百两俩次,一千二百两成交!”顺了口气又道:“恭喜二号雅间的大爷!” 稍后片刻,第二位美人亮相。经过一番激烈竞价,又是二号雅间客人抱得美人归。这一次,他花费了三千五百两。 前俩位美人,刘光耀并不是特别中意,也就无所谓高兴不高兴。第二位美人,戚王举牌六次,本想一鼓作气拿下,但念及还有最后一位美人,方忍痛割爱放弃。 休息半晌,第三位美人坐着竹椅被俩个轿夫抬着上了圆形台。她头戴盖头,十分神秘。一双双好色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位呼之欲出的美人。突然,一穿着新郎服的孩童拿着杆喜称撩开了盖头。卷曲的金发、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还有一张白皙的脸,挺拔的双峰。她给了众人一个飞吻,接着用纯熟的汉语道:“喜欢我,今晚我就是你的!” 醉了!在场所有的男人如饥似渴的看着她,恨不得马上将她带进房。 “波斯美人标价俩千两!”梅姐一句话打破了男人的遐想。 “二千五百两…三千两…四千二百两…四千八百两!”五个近乎疯狂的男人争相喊价。 近五千两,戚王没有再支声,毕竟在这里只相信银子。他懊恼的瞅了瞅大武、小武,愤愤道:“混蛋!” “五千五百两…六千两!”又是俩轮竞价。 三号雅间的客人咬着牙道:“七千五百两!” 竞价声戛然而止,梅姐提醒道:“七千五百两一次…七千五百两俩次…” “八千两!”身处五号雅间的刘光耀举牌道。 “八千两一次…八千两俩次…八千两成交”梅姐笑靥如花道,“恭喜五号雅间的大爷!” 竞价美人尘埃落定,戚王等人铩羽而归。刘光耀领着波斯美人共赴厢房。粉色的装饰让人倍感温馨浪漫,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左侧屏风后,有一澡缸,里面盛满了温水和花瓣。刘光耀立马脱了衣服,抱着美人一头倒在床上,翻云覆雨后,二人洗了个鸳鸯浴,并在浴缸里爱欲了一次。临近黄昏,丫鬟上了好酒好菜。饭后,波斯美人依偎着刘光耀一起看了日落。看完日落,二人喝了点茶。刘光耀虽然没有了开始的新鲜劲,但似乎仍不满足,想再好好做一次。他抱着波斯美人上了床,无意间看见床头的小桌台上有五个小罐子。他拿过来一瞧,“春宵露”、“贵妃夜夜娇”、“相思方”、“金枪不倒丹”还有“欲散”。他大喜,心道:“这下不怕霸王枪倒了!”这一夜,他借助药力,与波斯女子又缠绵了四次。 翌日清晨,全身乏力的刘光耀服食了“春宵露”最后与波斯美人缠绵了一番,方才离去。 阿三见他面无血色,精神萎靡,好意道:“大人,你可悠着点,身子要紧!” 刘富贵看了他一眼,笑着回味道:“阿三啊!但凡是个男人,只要听到过波斯美人的呻吟,就会受不了!” “哦!”阿三应付道。 第189章 鹬蚌相争 上一次竞价夺妓,戚王没能俘获一位美人,自觉颜面扫地。今儿又有“瑶池会”,他指示大武、小武带上全部家当,志在抱得美人归。“瑶池会”一般选择在晌午过后,戚王一行人来得最早,入驻了视野最好的三号雅间,这会正喝茶休憩。稍后半个时辰,刘光耀以及另外三拨人陆续赶到。 花枝招展的梅姐扭着大上了圆形台,依旧是老掉牙的欢迎辞令。走过场,第一位美人现身。与其说这第一位女人美,倒不如说是嫩。她皮肤娇嫩,天生有一张娃娃脸,嘟嘴、吐舌、眨眼、做鬼脸,无不透着可爱和萌。 起价六百八十两,七百两、八百两、八百五十两、九百八十两、一千一百两。 报价声此起彼伏,戚王却始终没有开口。一旁站着的大武、小武神情困惑,互相对视了一眼,嘀咕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俩千两!”刘光耀一鸣惊人。 “俩千两一次,俩千两俩次…” 这时,戚王举牌,第一次开口道:“俩千五百两!” 刘光耀极目再次好好瞅瞅台上的美人,暗自道:“算了!” 梅姐目光扫过五个雅间,朗声道:“俩千五百两一次,俩千五百两俩次!”她故意停顿一下,道:“恭喜三号雅间客人!”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伴随着婉约的歌声,第二位美人如仙子飘然而至。她裹着轻纱,内里红色的豆兜隐约可见。 “有点意思!”戚王又是一句口头禅。 一首《卜算子》唱到了刘光耀心坎里,他急切道:“俩千两!” 原本设定的起价为一千二百两,现在二号雅间客人一开口就给出了俩千两,梅姐笑得合不拢嘴,自然不会插话多言,只是安静的坐山观虎斗。 “二千九百两…三千二百两…四千两…四千五百两…五千两!”芝麻开花节节高,田大榜喜形于色。他身后的喽啧啧道:“这些人真是疯了!” 到了五千两,竞价者只剩下三位。 戚王道:“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一号雅间的客人喊道。 刘光耀示意阿三举牌,道:“八千两!” “九千两!”戚王志在必得。 “俩个疯子!”一号雅间的客人黯然退出。 “九千五百两!”刘光耀跟进道。 “一万两!” 这次如出一辙,又剩下戚王和刘光耀。 刘光耀思忖片刻,心道:“笑到最后笑得最美,我留着银子博第三位美人!” “一万两一次,一万两俩次,一万俩成交!”梅姐喜笑颜开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第三位美人压轴,五个雅间的客人足足等了一炷香功夫,才跳着肚皮舞出来。这位美人是个天竺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棕色的皮肤,眉心点了颗红印,大而深邃的眼睛,厚厚的嘴唇,妩媚的身段,举手投足间透着别样的异域风情。 客人们无不为之倾倒,纷纷站起。 “三千五百两!”梅姐报出了底价。 “五千…七千…八千五百两!”一番激烈的竞价,留到最后的又是刘光耀和戚王。 大武沉声道:“王爷,这二号雅间的客人分明是和您对着干嘛!” 戚王没心思想这些,只问道:“还剩多少银两!” “一万二千两!”小武回道。 戚王听了,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这厢,刘光耀没打算折戟而归,笃定拿下这位天竺女子,索性出价道:“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两,这是“瑶池会”经营以来出现的最高价码,田大榜听到这个数字也大吃一惊。 戚王明知银子不够,硬着头皮哄抬道:“俩万两!” “三万两!”刘光耀立刻回应道。 戚王咽不下去这口气,接着道:“三万五千两!” “四万两!” 到了这个价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观其变。 戚王实在没法再开口,转念道:“本王抬价俩次,让他多花了俩万两银子也算出了口恶气!收手算了!” 片晌,梅姐扯着嗓门道:“四万两一次,四万两俩次,四万两三次!恭喜二号雅间的大爷!” 是夜,刘光耀和戚王各自带着俘获的美人风流快活了一夜。次日,戚王出了房间,刘光耀也打算回去。俩拨人正巧在过道撞上。 昨日竞价场面历历在目,戚王冷笑着道:“小子,你钱是烧的!” 刘光耀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讪笑道:“爷什么都缺,就不缺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戚王是堂堂大明朝的亲王,却被一个财大气粗的小子给押了下去。他气得一脸铁青,呲牙道:“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俩拨人分道扬镳。大武建言道:“王爷,要不要查查此人的底细!” “犯不着!”戚王平静道。 客人走了,田大榜睡在床上数着银票,心里乐呵呵的。突然,梅姐推门而入,道:“榜爷,蛮子来了!” 田大榜听到他的名字就生气,喝道:“他来干吗?” “不知道!”梅姐摇摇头。 “叫他进来!”田大榜急忙把银票揣进怀里。 李蛮子一脸奸笑,屁颠屁颠进了房间。 田大榜板着脸孔,一见面就训斥道:“老子不是安排你在赌坊做事,你瞎跑到这来干嘛?” 李蛮子敛容,凛凛道:“榜爷,我找到仇家了?” “什么仇家?”田大榜懵了。 “就是端掉我们南马道老窝的那伙人!” “哦!”田大榜目露阴狠之色,道,“那伙人什么来路?” “他们是十八省的!” “你是说押镖保人的十八省?” “正是!” 田大榜面露难色,掂量道:“十八省在江湖上有点名气,咱们怕是惹不起!” 李蛮子颓丧道:“榜爷,您不会打算就这么算了吧?” 田大榜郁闷的瞅着他,嗔道:“难道让我叫上弟兄们跟他们火并!” “明的不行,我们可以来暗的!”李蛮子转着眼珠子,狡诈道。 “这倒是个法子!”田大榜颔首道。 李蛮子接着又道:“榜爷,我带点人去打探,一逮着机会,我们就给来个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嗯!”田大榜露出狰狞的笑容,道,“此事不可声张!” “小的明白!” 当即,田大榜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道:“拿去给弟兄们喝酒!” “谢谢爷!”李蛮子攥着银票回了赌坊,叫上俩弟兄奔北京分盟去了。 第190章 走漏风声 逛窑子、赴瑶池会、大吃大喝,戚王的盘缠所剩无几。父皇一直没有召见,不知道在京城还得呆多久,他琢磨着得回九江弄点银子,顺道一块将三位爱姬接来京城。拿定主意,他指示大武、小武物色一个镖局。一番打听,二人选定了十八省北京分盟,并邀约董文城到严嵩府邸详谈。 那日,董文城、牛当从情义楼刚出来,正巧碰上刘富贵,短短寒暄了几句,就火急火燎奔严府去了。严嵩早已倒台,这都是京城街头巷尾说烂了的旧闻。严嵩虽遭免职告老还乡,但府邸的气派依旧。八个虎背狼腰的卫兵把守大门。董文城、牛当在门口溜达了数次,也没弄明白现在入主严府的人是什么来头。 少顷,大武走了出来,左右望望,看见董文城喊道:“你们瞎瞅什么呢?” 二人提步过去。董文城强颜欢笑道:“我们也刚到!” “随我入府吧!”大武沉声道。 入府进了个厢房,大武向戚王引荐了董文城和牛当。二人得知客户是王爷,立刻心里有了压力,显露出惊讶之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戚王躺在睡椅上,抬眼瞅瞅他们,道:“你们是什么镖局来着?” “十八省北京分盟!” “名头倒挺长的!”戚王慢慢坐直了身体,开门见山道:“本王想让你们去九江走一趟!” 董文城恭敬道:“王爷是想押镖还是护送人呢?” “二者兼有!” 董文城思量片刻,直言道:“王爷千金之躯,想押镖护送人直接找官军即可,何必找我们十八省呢?” 戚王原本有这个想法的,但这么做太过张扬,万一被父皇知晓肯定要受责难。权衡之下,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董文城这么一问,他十分恼怒,叱道:“本王如何做事用不着你教!”又令道:“这趟买卖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事成之后,本王必有重赏!” 董文城迫于威势,与牛当对视了一眼,遵从道:“十八省定全力以赴,不负王爷重托!” “嗯!”戚王又躺下身子闭上眼,慵懒道,“具体事宜,大武、小武会和你们敲定!退下吧!” “是!”董文城、牛当躬身退出房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回去的路上,二人没有说话,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 再说,李蛮子一行三人在北京分盟转了俩天,始终没有弄到有价值的消息。今儿,他和俩个喽佯装成瓷器商人,来询问从北京城运送一批瓷器到山东临沂要多少银两。李蛮子刚和十八省的人聊了几句,董文城、牛当回来了。 虎头闻讯,赶忙撂下手里的活去迎。他瞧见二位当家的脸色凝重,咕哝道:“出事了?”三人一块进了屋。虎头掩上门,又给二人各自倒了茶水,问道:“二位哥哥,这是怎么了?” “接到个棘手的生意!”董文城眼神里透出不确定的目光。 牛当故作乐观道:“哥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去九江,俺亲自带队!” 虎头本不想多嘴,但没兜住,追问道:“去九江干嘛?” 董文城正色道:“保镖护人!”又侧目看着牛当,叮嘱道:“此次,你带队前往九江,务必要挑选经验老道的兄弟!” “俺记住了!”牛当颔首道。 三人边喝茶边聊,乔装成商人的李蛮子躲在屋外,大致听了个七八分,心下暗自窃喜。自从上次南马道老巢被端,李蛮子被田大榜安排到赌坊打杂。这次终于带着机会,欲借此咸鱼翻身。是夜,他把这个重要的情报告知了田大榜。田大榜决定给他个机会,授命他放手去做,只要不露出马脚即可。第二天,李蛮子刮了胡子、戴上帽子,改头换面之后又去北京分盟踩点。北京分盟每日进出货物众多,鱼龙混杂,也没有人关注他。 一晃又过去了三天,大武只身赶到了北京分盟。这次回九江,戚王本意是让大武、小武结伴同行。只是上次九江王府遇刺,武家兄弟考虑到王爷的安危,故而留下了一人。董文城、牛当与大武照过面,直入正题。谈话完,牛当召集了十余个手下,通告他们下午要去九江,让他们马上回家捎个信。 众人散了,李蛮子跟踪其中一个离开北京分盟。走了半里地,他截住此人,打听道:“兄弟,问你个事?”边说边塞了锭银子给汉子。 汉子见到银子眉开眼笑,道:“大爷想问什么事啊?” “我有批货想运去九江,想问问一般走什么道最安全?”李蛮子狡猾道。 “去九江当然是走官府的驿道最安全啊!” “哦!”李蛮子莞尔一笑,又道:“你们去一趟九江,来回得多少天啊?” 汉子蹙眉道:“这个说不准!刮风下雨,一趟来回得十余天,天气好也就七八日!” “行!谢了!”李蛮子心里有了主意。 晌午过后,牛当、大武一行十二人整装待发。临行前,董文城一再嘱咐大家万事小心。说来也怪,时至立秋,天气还似三伏天,出奇的热。赶着马车狂奔,途经天津、山东、河南,进入江苏境内,雨一直下个不停,牛当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自言自语道:“就这么个下法,没准又得发大水!”道路泥泞,一行人抵达九江,整整耗费了五天。 第191章 智劫镖车 进了城,大武先将牛当一行人安置到驿站,从驿站借了匹马,策马直奔九江府衙。 九江知府安禄一听他来了十分惊讶,急忙去见。 “安大人别来无恙啊!”大武翘着二郎腿坐着,抬眼瞅他打了个招呼。 安禄堆积些笑容道:“武爷,您不是随王爷进京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大武叹道:“王爷手头紧,这不让我回来想想办法!” 亲王就藩地方,每月本有可观的俸禄,但戚王骄奢逸,朝廷的俸禄根本不够花,于是乎只好耍无赖讹诈九江府衙。安禄听了这话全明白了,诉苦道:“武爷,衙门真是穷得叮当响了,况且这雨下了十余天,下官还担心发生水患呢!” 大武冷笑道:“安大人忧国忧民呀!”顿了顿,接着道:“安大人为官一方,强抢民女、侵吞良田,还有贪污受贿劣迹斑斑,实在是位好父母官!” 安禄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听着他的话如坐针毡,怂道:“武爷!您说吧,这回王爷想要多少银子?” 大武爽朗笑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多,也就三万两银子!” “好吧!”安禄郁闷的点点头,又道,“武爷,那我们就按老规矩办!”话毕,他向师爷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去取账本。 稍后,大武签字画押,揣着一沓银票大摇大摆走了。 安禄瞅着他远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咕哝道:“不过是王爷的一条狗,拽什么拽!” 不到一盏茶功夫,大武折回府衙,道:“安大人,还有一事劳烦你!” “武爷您尽管吩咐便是!” “王爷有些字画和古玩想卖了,明儿你号召一下本地的富豪乡绅去王府瞅瞅!”撂下话,大武径直回了王府。戚王的三个美姬美美、萌萌和菲菲瞧见他回来,以为王爷也回来了,欣喜跑出去迎接,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大武告知三人,此次回九江就是为了接她三人进京。三个女人高兴得跳了起来,马上跑回房去收拾行李。 次日,富豪乡绅云集戚王府。大武拿出十余件宝贝让众人买,其中有欧阳修用过的砚台、王安石的字、五尺高的珊瑚树,还有成吉思汗的佩剑。也就半个时辰,所有物品被抢购一空。大武将所得金银兑换成银票,又专程请来工匠把三个名贵的唐三彩花瓶和俩块价值不菲的玉雕包裹装箱。 第三天一早,大武赶去驿站,带领牛当一行人来到戚王府。待物品装车完,大武、牛当和一众北京分盟的兄弟护送着三位美姬启程上路。 长途驱车,三个女人经不起折腾,一路上叫苦不迭。加之运送易碎品,马队行进并不快。这不走了七天,今儿才刚出天津城。京城近在咫尺,一行人赶路特别有干劲。晌午时分,大家停下吃了些干粮,这才发现出发时走得太急,忘记给水袋装水。日光炽烈,走了没几里路,众人已是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于是找了一片小树林停下休息。三个女人吵着嚷着要喝水,牛当熟悉这段路,这道路俩边是土坡,没有水库和水塘,前后十余里也没人家,哪里取找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酷热难当,但北京分盟的弟兄有办法,摘树叶放在嘴里咀嚼补充水分。大武也照做,可是三个女人死活不肯嚼树叶。 正当其时,从土坡上走来一人,他不高,但很结实,相貌憨厚,肩头挑着水桶。 大家急忙凑了过去,接二连三的问道:“小哥,你桶里有水吗?” 挑桶汉警觉的扫了众人一眼,迅疾绕道而过。 大武见状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围住他。他瞪着眼睛,喝道:“你这厮什么意思!”又道:“桶里有水吗?” 挑桶汉怯懦的与他对视了一眼,低声道:“大爷,我挑着这俩桶酸梅汤走了十余里地,是要送至山上砍树的弟兄解渴的!” “你卖我们一桶!”大武说着便伸手去抢桶。 挑桶汉身子一侧,回绝道:“不成!我山上有二十多人,如果只剩下一桶就不够喝了!” “大家出门在外的,你就行个方便吧!”大武当即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银子给你!” 牛当一直在闭目养神。少顷,他睁开眼,却见大武和众弟兄正围着一人。此地偏僻,挑桶汉实在可疑。他健步如飞冲了过去,一只手将其提到半空,唬道:“好你个贼人,是何居心?” 众弟兄理解他的顾忌,并未多言。大武却突兀道:“二当家的,你干嘛呢?” 挑桶汉抖动着身体全力挣脱,喷道:“你个莽汉,抓我作甚!快放我走!” 牛当一把将他摔在地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嗔道:“滚!” “什么人呀!”挑桶汉从地上爬起,赶忙挑着俩桶酸梅汤提步走了。 眼瞅着嘴边的肥肉溜走了,三个女人冲着大武嚷嚷道:“我要喝水!” 大武立马截住挑桶汉,又朝牛当笑笑,道:“二当家的!你多心了,别这样!弟兄们实在挨不住啊!你瞧他俩都晕了!” 牛当扫过一个个渴望的面庞,指着挑桶汉放话道:“你让这厮先喝,如果没问题,你们再喝!” “有道理!”大武移目看着挑桶汉,令道,“你先舀一瓢喝了!” “不卖了!” 大武手如灵蛇一下子插住他的脖颈,威胁道:“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挑桶汉吓得脸色惨白,忙道:“爷,我喝!我喝!”他的木瓢里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他在酸梅汤里淌了数下,舀了一小瓢喝了个精光。 “没事!”大武欣喜道。 牛当还不放心,谨慎道:“我们喝另外一桶,且不用他的木瓢!” 三个女人先喝了酸梅汤,又给她们装了满满一水袋。稍后,众弟兄喝了酸梅汤。一桶酸梅汤喝了个底朝天,挑桶汉哼着小调挑桶朝对面山坡去了。又休息了一炷香功夫,牛当发话道:“兄弟们,出发咯!” “出发咯!”大武附和一声,刚站直身板,眼前一黑倒了。众兄弟亦纷纷如此。牛当心下一紧,叫苦道:“中计了!” 说时迟那时快,俩面土坡瞬间冲下二十余人。他们蒙着面,将牛当围在垓心。李蛮子扯下黑布露出真颜,讪笑道:“兄弟,你可认得我!”又阴狠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一个手势,二十余人一拥而上。 牛当使将铁头功撞飞了几人。李蛮子早有准备,抡起大木棒,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对着他的光头脑袋就是一下。顷刻,牛当感觉一阵剧烈阵痛,天旋地转昏死了过去。李蛮子得意笑笑,吩咐道:“给我搜身,把值钱的东西全拿走!” 众喽应声而动。 李蛮子走到人的马车旁,挽起帘子,瞅瞅里面晕厥的三个美人,裤裆里一热。他又瞅瞅众弟兄放弃了冲动,厉声道:“绑了这三个娘们,送到榜爷的‘瑶池会’!” 片刻,喽上报道:“蛮子哥,搜出了八万两银票!” 李蛮子又惊又喜,啧啧道:“还真是弄了票大的!”他思量片刻,沉声道:“分出俩万两上缴榜爷,其余的咱们兄弟分了!”歇了口气,接着叮嘱道:“今天的事,谁要敢说出去。哥断了他的!” “是!”众喽异口同声道。 一喽看着牛当等人,又问道:“要不要灭口?” “不必了!”李蛮子摇摇头,迅疾跳上马车率领众弟兄扬长而去。跑了不到半里地,他这才注意每辆马车上都插了面写有“十八盟”的彩旗。他立即喝令停车,处置了这个打眼的麻烦。 第192章 亡羊补牢 蒙汗药药力逐渐散去,大武第一个醒了,陆续押镖的一众弟兄也醒了,但他们还有点头晕,且全身发软四肢无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好一会儿,众人才注意到躺倒在地的牛当他嘴角有暗红的血迹,程亮的光头上肿起了个鸡蛋大的脓包。 “二当家的!”弟兄们挪着凑过去,口中不停的呼喊。 宝物、银票被洗劫一空,王爷宠幸的三个美姬也被掳走,大武自知大祸临头,完全没有心情理会牛当的生死。他神情落寞,盘算着该如何向王爷交代。 约莫俩柱香功夫,牛当有了动静,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咬牙忍痛坐直了身板。他游目四顾,见众兄弟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再瞅瞅,马车、货物和三个女人全不见了踪影,顿时一脸苦楚。 大武摆出一张臭脸,立刻质问道:“牛当,你作何解释?” 弟兄们瞧他这样很是不爽,纷纷出言帮衬道:“你瞎嚷嚷什么,若不是你执意要喝酸梅汤,也不至于被劫镖!” 大武脸色可怖,叱道:“放屁!定是你们十八盟得罪了贼匪,才遭人报复!” 牛当不会忘记李蛮子的那张脸,心知理亏。他暴道:“行了!别吵了!”又道:“事情已经发生,俺们就不要追究谁对谁错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着怎么追回被劫的镖!” 大武收敛了火气,关切道:“你有什么法子?” 牛当抬头望望天空,忙道:“天色还早,先回北京分盟,再作计较!” 又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恢复些体力,徒步启程赶路。直至夜半子时,一行人好不容易走回了北京分盟。北京分盟一片静谧,只有聊聊四五个值夜的弟兄。 “二当家!”一个值夜的弟兄讶道。 牛当只问道:“大当家在不在?” “在呢!” 牛当朝房间一路小跑冲了过去,大武紧随其后。 屋里燃了盏油灯,牛当一推开门。分睡俩床的董文城和虎头立马醒了。董文城瞧他灰头土脸的,一下子全明白了。虎头连忙为其倒水。 牛当一脸愧疚,低着头不敢与董文城对视,颓然道:“董大哥,俺把事情办砸了!” 董文城目光锐利,一眼就注意到他头上的脓包,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牛当倒吸一口凉气,郁闷的抹了把脸,一股脑将遭劫经过和盘托出。 牛当刚一说完,疲惫的大武施压道:“你们保镖不力,王爷若追求下来,十八盟怕是得关门大吉咯!” “明白!”董文城窝火道。他觉得刚才牛当的陈述中,有些话只说了一半。又瞅瞅大武哈欠打个不停,眼皮也一直在打架,道:“武爷,出了事,我们十八盟肯定会解决!夜也深了,不如你先去休息!我和兄弟们想想法子!”话毕,向虎头使了个眼色。 “那行!”大武伸伸懒腰道。 “武爷,你随我来!”虎头急忙领着他出去了。 大武一走,牛当掩上门,低声道:“哥哥,其实劫镖的是俺们的仇家!” 董文城神色愕然,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出十八盟会有哪些仇家,故而疑惑的睹着他。 牛当又道:“哥哥可记得我们曾帮助富贵兄弟去南马道解救过一伙被拐卖的女子!” 董文城恍然大悟,正色道:“你的意思是那伙人贩子干的!” “千真万确!” 董文城灵机一动,思索道:“这伙人既然出没在京城,劫掠了钱财和女人自然也会运回京城!” 正在其时,虎头推门而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董文城定睛看着虎头,吩咐道:“现在京城已经宵禁,虎头你立刻指派弟兄去京城各大城门口蹲点,待天明后,发现有三辆马车同行的即进行跟踪!” 牛当皱眉道:“哥哥,赶马车从事发地点到京城不过三个多时辰,如果这伙贼人真要进京城,我们岂不是多此一举!” “亡羊补牢!”董文城移目看着牛当,接着部署道,“你辛苦点,马上带十余个弟兄骑马去出事的驿道查查!” “成!”牛当、虎头匆匆离去。 董文城坐在屋里喝了杯热茶,又招来一个弟兄,指示道:“明儿一早,你去账房支点银两,去各城门口问问各位当差的军爷,打听下今天下午可有三辆马车同行一块进城的!”转念一想,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派人去可能不合适,还是亲自跑一趟。 第二天天一亮,董文城骑马进城,买好普洱茶和上等黄酒,赶到九门提督衙门。衙役们都知晓提督路勇与董文城是过命的拜把弟兄,见了他纷纷报以微笑。 见了面,路勇爽朗笑道:“董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咯!”他毫不客气的接过董文城手里的茶叶和酒,啧啧道:“您破费咯!” 董文城一脸愁容,直言道:“兄弟,哥遇到难处了,昨日在通往京城的驿道上本部保的镖遭人劫咯!” 路勇连忙将茶叶和酒甩给军卒,敛容正色道:“有这等事?可知晓是什么人干的吗?” 董文城目光炯炯的瞅着他,道:“一伙人贩子,前不久与我们十八盟结下了梁子!” 路勇皱了皱眉头,摇头道:“不瞒哥哥,人贩子在京城一带十分猖獗,兄弟亦是深恶痛绝,可惜京兆府一直无所作为!” 董文城不关心朝廷打击人贩子的政策,只道:“路勇,为兄今天来,只是想求证一下这伙人贩子是不是进了京城!” “这没问题!”路勇大呼一声,“来呀!将昨日驻守各城门的把总全部叫来!” “遵命!”军卒领命自去。 过了半个时辰,昨日负责守卫各城门的把总悉数赶到。 董文城目光扫视众军官,凛凛道:“各位军爷,昨日你们可留意有挂着十八盟彩旗的马车进城?” 众军官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没有。 董文城面有难色,又道:“那是否有三辆马车一块进城的呢?” “没有!没有!”数个把总接连表态。 忽然,一位把总述说道:“我东直门,昨日宵禁前半个时辰,倒是有一伙人赶着三辆马车入的城!” 董文城露出惊喜之色,忙道:“军爷是否注意到这伙人朝哪个方向去的?” “当时快宵禁,即将关闭城门。我并未留意!”把总摇摇头,补充道,“根据经验判断,这伙人既然选择从东直门进京,许是在这附近有居所!” “有道理!”董文城念想不虚此行,总算找到条线索。他随即掏出一锭十两银子,道:“有劳各位军爷跑一趟,一点小意思,拿去喝杯薄酒!” 众人不敢收,移目望着路勇。 路勇咋呼道:“别装了!拿去喝酒呗!” 董文城拱手道:“兄弟谢了!” “瞧你多见外!”路勇哈哈笑道。 董文城请辞道:“兄弟,哥就先走了!” “行!”路勇送他出了衙门,道,“哥哥要有用得着小弟之处,尽管吩咐!” 董文城拍拍他的肩膀,飞身上马走了。赶回分盟,他命人去请画师。待日落时分,虎头和牛当回来了,带回三面被撕扯破烂的彩旗。他要求牛当回想李蛮子的容貌,让画师根据描述画出人像,然后派弟兄拿着画像去东直门一带寻找。连续找了俩天,没有一点消息。 这日晌午,大武逮着董文城、牛当,气焰嚣张的质问道:“二位当家的,事情出了四天。你们一点线索没有,看来我得上报戚王!” 牛当本来心里就憋着火,当即发飙道:“你他妈少威胁俺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要命一条!” 大武目光瞪着他,对喷道:“你嚷什么!” 董文城见二人架势快打起来,连忙拉开,道:“大武,你也是替王爷办事!这次去九江押镖,你也随同。戚王真知道了,你也讨不了好!不如你卖个人情与我们,再宽限数日!” “三天!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大武说完,甩门而出。 冷静了片晌,牛当理清头绪,提点道:“哥哥,富贵兄弟上次是怎么找着他义妹的?” “对啊!”董文城一拍脑门。 第193章 晚了一步 说走就走,二人从马厩里牵了马匹,翻身上马,刚跑了几里地,迎面碰上了刘富贵和李小凤。 刘富贵本是向他们辞行的,昂着头问道:“董爷,牛大哥,你们风风火火的要去哪呢?” 二人飞身下马,牛当朗声道:“来的好不如来得巧,俺们正要去找你呢!” “哦!”刘富贵定睛看着他。 董文城神情严肃,开门见山道:“富贵兄弟,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刘富贵目光转向他,愕然道:“董爷,小弟身无长物,能帮上什么忙啊?” 董文城快人快语道:“我们押的镖被人抢了!” 话音刚落,牛当补充道:“贼人正是掳走你义妹的那伙人贩子!” 一听这话,刘富贵心里咯噔一下,面露歉疚之色,低声道:“董爷对不起,连累你们咯!” 牛当瞪大牛眼,啧啧道:“瞧你说的!” 刘富贵立刻想到裕王朱,主动道:“董爷,要不我去找找赵三哥!” 董文城和牛当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刘富贵思忖道:“我不能告知二位哥哥赵毅就是裕王!”他从容道:“董爷,牛大哥!我们先进城,进了城你们且在情义楼等我,我去找赵三哥,如何?” 董文城犹疑的看着他,道:“富贵兄弟,我们方便同去吗?” “确有不便!” “大当家的,我们别为难富贵兄弟啦!先进城!”牛当解围道。 进了城,四人分成俩路,董文城和牛当奔情义楼去了,刘富贵则带上李小凤往裕王府赶。到了裕王府,裕王不在,在王府外等了三个时辰,要落山,刘富贵只好失望的回情义楼。 董文城和牛当瞧他神色颓丧全明白了。 刘富贵不在意道:“董爷,牛大哥!今儿赵三哥没在家,明儿我再跑一趟!” 董文城心里着急,但嘴上道:“辛苦你了!” 当晚,夜色如墨,秋风瑟瑟。待李小凤睡着,刘富贵叫了董文城和牛当一块喝酒,大家都不愿多说话,气氛有些冷淡。 翌日,刘富贵先送李小凤回了四合院,然后去了裕王府。这一等又是大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裕王。 朱见到刘富贵笑逐颜开,拉着他就要入府,贫道:“富贵,我想死你了!” 一上午,刘富贵蹲守在裕王府外折腾的腰酸背疼,没心思跟他开玩笑,道:“三哥,我有朋友想请您帮个忙?” 伺候在旁的高拱不待见刘富贵,急忙道:“王爷,快回府歇着吧!” 朱没有理会他,示意刘富贵上马车,又道:“我们边走边聊。” “哒哒”马车绝尘而去,高拱气得脸色发青,郁闷喊道:“王爷!” 坐在马车里,刘富贵向朱述说了北京分盟押镖被劫一事。朱听了大为光火,愤慨道:“没想到这伙人贩子又出来为非作歹咯!”他当即冲着车夫喊道:“去京兆府衙门!” 抵达京兆府,刘富贵跳下马车,朱在车夫搀扶下下了车。裕王亮出金牌,气势汹汹冲进衙门。 府尹胡克己见了朱有种不祥之兆,忙躬身相迎:“下官参加大人!” 朱瞪了他一眼,一坐下,质问道:“好个府尹,玩忽职守,纵然人贩子逍遥法外!” 胡克己做贼心虚,道:“大人,人贩子已抓捕下狱啦!”又道:“不过有几个头目逃了,一直在全力缉拿!” 朱冷哼一声,目光如刀盯着他,喝道:“如今这伙人贩子落草为寇,干起了杀人掠货的买卖!” 胡克己皱了皱眉头,心道:“田大榜一直作的是女人生意,哪里会去做强盗!不对!”他一脸困惑,道:“这下官就想不明白咯!” “蛇鼠一窝!”朱掷地有声道。 沉默良久的刘富贵支声道:“府尹大人,我朋友亲眼所见有人贩子参杂在贼寇中!”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胡克己点点头,正色道,“大人,下官马上派人去查!” “好!”朱站起身,发话道,“上次府尹大人三天就找回了失踪者,这次我同样给你三天时间!” 胡克己苦着脸道:“大人,这无头冤案,下官从何查起啊?” “那是你的事!”话毕,朱领着刘富贵阔步走了。 胡克己郁闷不已,一股脑瘫坐在椅子上,咕哝道:“田大榜啊田大榜,你是三天俩头要弄点事情出来,真不让本官省心!”待上峰走远,他招来师爷,指示道:“安排田大榜明日来府衙见本官!” 田大榜收到消息,第二天乖乖赶到京兆府报到。这次去,他也没空着手,还是带了银子和美女。 胡克己见了他拉下脸,道:“你个小子,好好的,怎么去劫镖呢?” 田大榜揣着明白装糊涂,否认道:“大人,我哪有那个胆啊!” 胡克己冷笑着打量着他,凛凛道:“本官也不拐弯抹角,上次你得罪的上峰昨儿又来了。认定你们抢了他朋友的镖,其中有三个女人、八万两银子和数件名贵物品!” 田大榜心里咯噔一下,暗忖道:“好你个李蛮子,竟敢私吞了六万两银子!”他卖乖笑笑,述说道:“大人,你也知晓我手下弟兄多,谁走谁留,我哪控制得了。人家上山落草为寇,我也没法呀!”说着说着,他走到胡克己跟前,从袖口取出一沓银票,谄媚道:“这个月孝敬您的!”又奸笑道:“另外,小的还带来了一位美人!” 钱和女人,这是胡克己的最爱。他马上把劫镖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笑道:“你小子就是做事机灵!”话毕,他猴急的去找美人了。 田大榜从衙门回来,招来一个喽寻问:“李蛮子人呢?” 喽回道:“刚还在呢,估计出去溜达啦!” 田大榜目露凶光,低声交待了几句。 喽连连点头,急忙叫上俩弟兄,匆匆离去。 自从劫了镖,李蛮子一直躲在瑶池会。今儿已经是第六天,他料定风声过了,所以出来透透气。走在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热闹的叫卖声,他感觉就是不一样。突然,身后飘来一个刚毅的声音,“站住”。他扭头一瞧,是当日捣毁南马道的其中一人,这人正是虎头。原来自打出事后,虎头带着几个弟兄一直拿着李蛮子的画像在东直门一带转悠,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儿总算逮着人。 李蛮子一惊撒腿往瑶池会跑,虎头和另外俩弟兄跟着后面追。追出三条街,四人都上气不接下气。又跑了一会,李蛮子拐进了一胡同,瞧见迎面走来三个自家弟兄,露出了欣喜之色,忙招手道:“哥们,救命啊!” 三人疾步如飞走到他身边,其中俩人出手架住他的身体,另一人抽出匕首,朝他连刺了十余刀,然后闪了。虎头和俩弟兄追过去,却见胡同里围了一圈人。他跑近一瞅,李蛮子倒在了血泊中。他懊恼道:“完了,线索又断了!”郁闷的赶回北京分盟。 当日,虎头向董文城、牛当禀报了李蛮子被杀一事。董文城十分震惊,震惊之余产生巨大的担忧,只好寄希望于刘富贵。 次日,刘富贵来了,让董文城、牛当一块去一趟京兆府。人齐了,朱客气道:“大人,您不是说劫镖的贼匪逮捕归案,麻烦你带路啊?” “是!是!”胡克己点头哈腰道。 董文城见状,心道:“富贵这朋友不简单啊!” 师爷带路,一行人到了死牢。胡克己指着一个戴着手链脚铐、衣衫褴褛的犯人道:“赵公子,他就是劫镖的贼匪!” 牛当从衙役手里夺过火把,定睛打量着这些人,朗声道:“不是他!” 胡克己凛然道:“本官昨夜派了三路人马去打击盗寇,就地正法了十余人,如今就留下这么个活口!” 分明是李代桃僵,朱也拿他没辙,领着刘富贵等人失望而归。 三日期限一到,大武又来了,没见着王爷的美姬和追回的物品,没多说一句,怒不可遏的走了。 第194章 怒发冲冠 大武一走就是半月,戚王一直未近女色,今儿实在忍不住,猴急的领着小武赴瑶池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歪打正着,他是第五位客人。依照惯例,梅姐讲了欢迎词。接着,俩大汉抬上个大木柜。最后一抹着腮红的老汉登台亮相。 一阵笑声过后,老汉声若洪钟道:“各位大爷,今儿表演大变美女!!”话毕,他麻利的打开木柜,柜子里什么也没有。他又敲敲柜子前后左右的木板,神叨叨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他迅疾锁上木柜,围着木柜手舞足蹈,突然大吼一声:“美女!美女!你快来!”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 片晌,老汉启开柜子,里面还是什么也没有。 “哎!”众人一片唏嘘。 老汉赔着笑脸道:“各位爷,对不住!方才美女在打盹,老汉我再试试!”他马上锁了柜子,从腰间抽出皮鞭,神情夸张道:“你个臭娘们,再不出来!老子抽你!” 众人哈哈一笑。 少顷,老汉启开柜子,一身段妖娆,闭月羞花的女子真的站在了柜子里。 “好!好!”众人连连喝彩。 老汉躬身致意,笑着道:“献丑啦!” 第一位美人惊艳登场,梅姐急切道:“第一位美人标价一千两!” 戚王汗颜道:“这种货色也值一千两?”接着冷笑道:“真是洛阳纸贵啊!” “一千二百两…一千六百两…俩千两…俩千五百两!”经过一番角逐,二号包厢客人抱得美人归。 稍后,第二位美人上台,戚王还是不喜欢,没有参与竞价。 过了一盏茶功夫,第三位美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现身。 戚王透过面纱一眼认出了她,惊道:“美美!” 小武误以为戚王思念爱姬心切,弯腰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戚王脸色一沉,指着台上的美人道:“她是美美!” 小武蹙眉道:“不可能呀!” “第三位美人报价一千五百两!”梅姐不合时宜的支声道。 “五千两!”戚王一开口就吓退了所有人。 三位美人各为其主。进了包房,美人安静的躺在香床上,呼吸十分急促。戚王火急火燎的冲过去,扯去面纱,果真是自己的爱姬美美。他一席狮吼。 小武闻声破门而入,紧张道:“王爷!” 戚王脸色铁青,拳头拧得紧紧的。这会,他全想明白了,定是押镖出现了纰漏,所以大武去了这么久才会没消息。他解下藩王金牌,呲牙道:“你速去兵部借调二百精兵!” “得令!”小武领命自去。他脚程快,加之兵部衙门也在内城,俩柱香功夫就跑到了兵部衙门。小武亮出金牌道明来由,兵部侍郎兼九门提督路勇立即点拨二百精兵悍将,奔赴东直门。 不多久,大队人马拍马杀到,将瑶池会团团围住。卫兵冲进院里,控制了所见人员。路勇大手一挥,数十精兵杀入瑶池会。 田大榜透过窗户缝瞧见一大群官兵,心头一颤,念想走为上计。他走到临街的窗户旁,启开半扇窗,沿街全是披挂的卫兵,顿时傻眼,一跌坐在地。 又过了半个时辰,美美恢复了神智。戚王搂着她,在六个卫兵的护卫下走下阁楼。小武抬来俩张太师椅,戚王和美美就坐。 少顷,卫兵把田大榜、梅姐、俩个滞留在瑶池会的嫖客、四个美人、几个婢女和十多个喽押解到场。 戚王面如恶鬼,目露凶光瞪着田大榜。 田大榜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戚王移目,温柔的睹着楚楚可怜的美美,道:“爱姬,你给本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美眼泪簌簌而下,述说道:“王爷,我们从九江出发前往京城,途经天津卫,遭一伙强盗算计中了蒙汗药。我们姐妹三人被绑架至此!” 戚王怒骂道:“狗胆包天,欺到本王头上来了!”又着急道:“萌萌、菲菲呢?” 美美哭哭啼啼指着田大榜等人,痛心道:“前俩天,萌萌被他们灌了迷药,估摸着早被人给糟蹋了!” 戚王听了差点气得昏死过去。好一会,他才如一头蛮牛冲到田大榜跟前,对其猛踹了几脚。泄了愤,他咆哮道:“本王的另外俩位爱姬现在何处?” “色戒阁!”田大榜凄惨回道。 戚王立即发令道:“小武,你带人去迎回本王的爱姬!” 一队卫兵跟随小武匆匆离去。 夺妻乃奇耻大辱,戚王咽不下去这口恶气,掐着田大榜的脖子,暴戾道:“你个狗杂种,应该记得是谁侮辱了本王的爱姬吧?” 田大榜口角淌着血,连连点头。 戚王冷笑一阵,环顾四目,阴狠道:“瑶池会办得红火,本王觉着得继续经营,非得将侮辱本王爱姬的王八蛋逮着!” 路勇恍然大悟,心道:“哪里是戚王有难,分明是公报私仇!”他小心的走到戚王身边,诚然道:“王爷,既然贼匪已绳之以法,下官就收兵了!” “不可!”戚王侧目瞪着他,道,“本王刚才不是说了,还有一个王八蛋没逮着嘛!” 路勇为难道:“王爷,这样下官不好交差啊!” 戚王又发话道:“留下一百精兵,换上便装,协助本王控制此地,其余的你撤走!” “好吧!”路勇长叹一声,带着一百精兵撤回了驻地。 卫兵指着田大榜一大帮人,问道:“王爷,这些人如何处置?” 戚王冷哼道:“全部关起来!”目光锁定四个美人,又道:“她们四个留下!”他转身坐回太师椅,对着美美道:“爱姬受惊了!回房休息吧!” 美美知晓他是想与四个美人寻欢作乐,虽有些生气,但遵从道:“是!王爷!” 一个时辰后,小武率一队卫兵接回了萌萌和菲菲。戚王没有去见她们,依旧与瑶池会的四个寻欢作乐。 一转眼,过了三天,瑶池会迎客。 第195章 光耀殒命 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瑶池会开门迎客,只是院门内外各有四人,神情冷淡,而田大榜的一举一动始终处于掌控之中,因为有俩个把总贴身跟随。天气虽然有些冷,但出了太阳。过了未时,五拨人马陆续抵达瑶池会,田大榜笑脸相迎。进了楼阁,这些人才知道是个圈套。戚王下令清缴了他们身上所带钱财,有人扬言要报官。戚王莞尔一笑,坦言自己就是王法。人是抓了,可侮辱爱姬萌萌的嫖客并没有来。无奈,一百官兵只能继续跟着戚王守株待兔。 又过了三天,刘光耀数着日子算准今儿有瑶池会,早早来了。一进院子,阿三就觉着不对劲,一是今儿门口迎客的全是生面孔,二则小武和田大榜站在了一块。刘光耀刚下轿,他扫视四周,提醒道:“大人,我感觉今儿有点不对劲!咱们还是回去吧!”说话时,他留意到小武进了楼阁。 刘光耀总算现身,田大榜热情的走过去,道:“刘公子,您来了!提前透露个消息给您,今儿我们有四位美人哟!” 阿三清晰的看见田大榜脸有淤青,一定是被人打了。他又轻轻推了推刘光耀,轻声道:“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刘光耀欲火焚身哪里肯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武进了楼阁,禀报戚王刘光耀就是侮辱萌萌的罪魁祸首,不过他同时透露了另一个讯息,刘光耀是朝廷命官。戚王掂量真要在众目睽睽下弄死了朝廷命官,父皇怪罪下来,自个没好果子吃。他灵机一动,阴险道:“小武,立刻撤走一半卫兵。本王要演一出好戏!”话毕,他入主了第一个雅间。刘光耀选择了三号雅间。不多久,又来了四拨人。田大榜谢绝最后一拨客人,如履薄冰的迈入楼阁,似乎看见了阎王爷在向自己招手。 片晌,四个妙龄少女率先亮相,而梅姐紧跟着上了台。她没有抹浓妆,故而更加显老,眼眶里水润润的,许是哭过。稳定情绪,她清了清嗓子,略微颤抖道:“各位大…大爷!今儿瑶池会,我们不再竞价夺魁,换个新…玩法!”她哽咽了一下,接着道:“新玩法‘金榜题名’,具体规则,四位美人编号从一至四,各位大爷可根据喜好给每位美人写一个价码,每位美人依旧是价高者得知!” 二号雅间客人朗声道:“这不是盲人摸象嘛!” “换汤不换药!”五号雅间客人抱怨道。 梅姐赶紧道:“各位大爷,想要抱得美人归,可别吝惜银子哟!”又道:“你们只有半柱香考虑哦!” 半柱香燃尽,梅姐示意婢女取榜。她按照顺序,一一报告五位客人为四位美人给出的价码。最终,刘光耀成了大赢家,擒获俩位美人。 戚王目光犀利,暗道:“小子看你还能蹦多久!” 是夜,刘光耀与俩位美人床战六个回合,但仍旧意犹未尽,妄图借助春药起兴。田大榜获悉,禀报了戚王。戚王大喜,让田大榜在春药里参杂慢性毒药,意欲让刘光耀离开瑶池会后毒发身亡。备了毒药送去房间,刘光耀灌下满瓶,药性一来大发,纵情的和俩个人间尤物翻云覆雨,伴随着快感毒药也侵入血脉。 翌日清晨,戚王看着刘光耀心满意足的离开瑶池会,窃喜道:“大限将至咯!” 回去第二天,刘光耀感觉身体不适,不停地吐白沫,七窍流血暴毙房中。阿三得知是正午,尸体已完全僵硬冰冷。他急得团团转,慌道:“该怎么办呀!”看着刘光耀凄惨的死状,忿然道:“刘大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镇定心神,他决意去找刘富贵。出府时,特意嘱咐下人不要去打扰老爷。 刘富贵闻讯,冲着阿三咆哮道:“你浑蛋,为何咒我哥死!”身如猎豹,狂奔向刘府。亲眼见了哥哥可怖死状,他心如刀绞,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泛滥而下。 阿三向刘富贵述说了刘光耀这几日的行程。 哥哥中毒致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刘富贵思来想去,揣测问题许是出在瑶池会。阿三回忆之前种种可疑迹象,也认定瑶池会嫌疑最大。俩人二话没说,锁了门直奔瑶池会。 第196章 入土为安 到了瑶池会,官兵封锁戒严了唯一入口。嫖客、丫鬟、还有萌萌被轰出院子。萌萌哭得稀里哗啦,想到戚王如此对待自己就心痛不已。这些人迅速的淹没在看热闹的人潮中。不一会儿,一大队卫兵簇拥着一顶轿子,一辆马车匆匆离去。最后,田大榜、梅姐和十余个人戴着枷锁刑具,嘴也被堵上了,被一队卫兵押解而出。 阿三留意到卫兵中有那日见的生面孔,且小武还混迹其中。他心里咯噔一下,思量道:“刘大人定是在瑶池会遭人下毒的!” 刘富贵发现了他神情的复杂变化,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阿三摇摇头,指着官兵道,“跟着官兵!” 一大队官兵押着田大榜等人来到了菜市口。 小武一脸肃杀,朝着围观的百姓宣布道:“今抓获贼匪田大榜十三余人,罪大恶极,依法斩立决!” “呜!呜!”田大榜、梅姐有苦说不出,拼命的挣扎,官兵则将他们死死的按住。 刽子手们往大刀上倒下酒,互相默契的对视一眼。齐整的怒吼一声,手起刀落砍了十三人的头。 阿三和刘富贵被斩首给吓蒙了,等待回过神,小武和官兵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法子,二人只好折回府邸。回了府,阿三遣散了所有下人。刘富贵备了热水,替哥哥擦拭尸身,边擦眼泪边流。 少顷,阿三走了进来。 刘富贵抹了泪,注目看着他道:“阿三,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嗯!”阿三蹲下身子,坦言道,“我怀疑刘大人的死与朱公子有关!” “那我们马上去报官!”刘富贵激动道。 阿三拦住他,叹道:“我只是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啊!况且,我也不知道朱公子现在何处!”接着述说道:“刘大人的死,我们还不能伸张!” “为什么?”刘富贵生气道。 阿三看了眼刘光耀的尸体,又同情的看着刘富贵,道:“刘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官居三品,意外死亡,仵作必要验明死因。万一真查出来大人因服食春药毒发身亡,岂不是毁了清誉!” 刘富贵愕然道:“春药?” 阿三诚然道:“刘大人喜好用春药提高!” 刘富贵怅然道:“我哥打小重视名节,如今他人死了,实不该坏了名声!” 阿三为难道:“如此一来,刘大人就不能风风光光举行葬礼,只能找个僻静之地埋了!” “也只能如此了!” “还有…”阿三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刘富贵见状,追问道:“有话直说,别藏着噎着!” “富贵,如果我们要查出真凶,保住刘大人的名节!你就得李代桃僵,变成刘大人!”阿三出谋划策道。 “不成!”刘富贵听着就有些后怕,上次扬州筹募军饷,他这么干过一次,现在无论如何不想再这么干。 阿三急忙解释道:“你要不佯装成你哥,那谁去户部衙门替刘大人处理政务!”缓了口气,郑重道:“刘大人撒手人寰,你是他亲弟弟,义不容辞!” 刘富贵心里沉甸甸的,松口道:“行吧!” 二人替刘光耀换了身干净衣服,天已经黑了。他们没心思吃东西,早早就睡了。 次日,秋风萧瑟,天色阴沉,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让人喘不过气。天一亮,阿三就赶着马车从后院出去了。他先去了趟寿衣店,按照刘光耀的身材定制了一套寿衣,买了香烛、纸钱、纸房子和还俩个纸扎的丫鬟。从寿衣店出来,又去了铁匠铺,买了个铁锹。驱车回府后,二人给刘光耀换上寿衣,点了香烛,给刘光耀烧纸钱。 刘富贵眼神迷离,望着挑动的火焰,悲痛道:“哥,你一路走好!” 俗话说,死人比活人重。烧了纸钱,刘富贵和阿三好了一番功夫才把刘光耀的尸体搬到马车上。尸体安放平稳,刘富贵发现哥哥身上出现了尸斑,好在天气不热,尸体还没有味儿。二人平复心情,赶着车出了北京城。 跑了几十里地,找了个依山傍水之地。二人用铁锹挖了个深坑,将刘光耀的尸体用草席裹好,稳稳的放入土坑里。二人傻傻的站着,眼泪簌簌而下。 良久,噙着泪的阿三拍拍刘富贵的肩膀,开解道:“富贵,我们让刘大人入土为安吧!”他拿起铁锹把土一点点推入土坑。 “哥!”刘富贵双膝跪地,凄然唤道。从小到大,他和哥哥就如同俩个形影不离的影子,现在哥哥真的没了,那种伤心与无助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土慢慢覆盖了包裹刘光耀尸体的草席,他却还沉湎在悲痛中。 阿三点了香烛,烧了纸钱、纸房子和纸丫鬟。刘富贵不愿走,阿三强行将他抱上马车,然后快马加鞭驱车离去。 第197章 裕王解围 回来后,刘富贵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茶饭不思。 刘富贵心情悲痛,阿三何尝不是。刘富贵没心思考虑以后,但阿三深知自己不能糊涂,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次日,他赶紧去了劳务集市,雇了一厨子、俩个轿夫,三个丫鬟和四个看家护卫。过了晌午,他备了轿,奔正南坊去接李小凤。好说歹说,李小凤就是不肯跟他走,反而骂他是骗子。最后没着,只等到她困了,才把她弄进轿子。 话分俩头,那日戚王坐着轿子从瑶池会出来,去兵部走了一趟。离开兵部与小武会合,他想着带六个女人回严府,让众兄弟见了怕是不合适,于是在金城坊购置了一座宅院金屋藏娇。买了宅子,戚王打算搬出来住,领着小武回严府取行李。及至门口,戚王见到大武立刻火冒三丈,足足臭骂了他一炷香功夫,并迁怒于北京分盟,指使京兆府抽调衙役逮捕了董文城和牛当。虎头多番走动,找到路勇。路勇连忙跑去向戚王求情,戚王却避之不见。虎头又去京兆府打点,希望能够与二位当家的见上一面,可狱卒也不买账。四处碰壁,虎头这才想到刘富贵。他蹲守在刘富贵四合院已经是四天,刘富贵始终未现身。今儿见阿三带李小凤走了,虎头不动声色一路尾随。 轿子入府停下,李小凤便醒了。她冲出轿子,见四周十分陌生顿时又吵又闹,大骂阿三“坏蛋”。 阿三赔着笑脸,哄道:“我带你去见哥哥!” 李小凤扑闪着大眼睛,欢喜道:“真的吗?” “当然!”阿三在前引路,李小凤活蹦乱跳的跟在后面。 情绪低落的刘富贵见到李小凤,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李小凤一个箭步,混不吝的冲过来搂住他,撒娇道:“哥!我好想你哟!” 刘富贵柔情的看了眼她,移目转向阿三,由衷道:“谢谢!” 阿三笑着摆摆手,然后提步走了。 刘富贵又看着李小凤,问道:“你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很乖的!”李小凤嘟嘴道。她在房里转悠了一圈,道:“哥!我去外边玩了!” 刘富贵忙叮咛道:“就在院里玩啊!” “嗯!”李小凤应了声,撒腿跑了出去。 虎头跟着到了刘府,向护卫说明来意。护卫只知道主人叫刘光耀,而没有刘富贵这人。沟通数次无果吵了起来,虎头急了打算硬闯。 阿三听到激烈的口角,匆匆跑出来,见到虎头,客气道:“这位小哥,有事吗?” 虎头红着脸道:“我有急事找刘富贵,他在里面吧!” 阿三打量了他一会,道:“这虽是刘府,但没有刘富贵这人啊!” “少来!”虎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阿三,沉声道,“刘富贵不在这,你干嘛把他妹妹接来!”又央求道:“兄弟!我是有人命关天的事才来找刘富贵的,你让我见见他!” 阿三瞧他神情焦虑,拉他到一旁,低声道:“你走后门!” 虎头犹豫的看着他,道:“好吧!”他绕到后门,阿三果然开着门在等他。 刘富贵见到虎头,讶道:“虎头兄弟,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虎头眼中泪光闪闪,激动道:“富贵哥,你得救救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 刘富贵一头雾水,先给他倒了杯水,才道:“发生什么事了?”他做手势让虎头坐下说。 虎头抹了泪,泯了口水平复心情,述说道:“那日…” 刘富贵犯了难,暗自嘀咕道:“还真是棘手的麻烦。好在朱贵为裕王,与戚王是兄弟,多少还会卖点人情吧!”他一想到董文城和牛当遭牢狱之苦心有不忍,忙道:“阿三备轿!我要出去一趟!”刘富贵坐着轿子,领着虎头,火急火燎赶到裕王府。 裕王接见了二人,笑哈哈道:“富贵,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又有难事吧?”刘富贵一进门,裕王已经从他凝重的神情看出了端倪。 刘富贵沉声道:“王爷!我直说了!”他看了眼身旁的虎头,续道:“我朋友董文城,被戚王下狱咯!劳烦您去说说情!” 裕王听着有些糊涂,蹙眉道:“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惹着我六弟了?” 虎头插话道:“王爷!我们北京分盟接了戚王殿下的镖,由于途中遭遇盗匪,镖被人劫了,戚王盛怒之下,逮捕了我们二位当家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裕王面露难色,考虑片晌道:“我这六弟十分任性,本王去走一趟,看他会不会卖我个人情!” “王爷!小的随你一块去!”虎头急切道。 裕王摆摆手,道:“不必了!你去了,反而会激怒我六弟!”移目看着刘富贵,又道:“明天你们再过来!” 刘富贵了解朱,知道他向来说话算话,感激道:“多谢王爷!我们就先告辞了!” 二人一走,高拱凑了过来,嚼舌道:“王爷!他一小混子,你犯不着三番俩次替他出头!” “住嘴!”裕王听到他如此诋毁自己的朋友,当即喝止。片刻,又问道:“戚王现居何处啊?” “严府!” “备轿!去严府!” 赶到严府,景王、颖王和蓟王都在,唯独戚王不在。裕王与三个兄弟寒暄几句,问道:“六弟呢?” 景王莞尔一笑,道:“他呀,搬出去咯!” 裕王蹙眉道:“我有事找他呢!你们知道他住哪吗?” “侍卫官知晓!”蓟王道。 裕王从侍卫官口里得知戚王居所,辞别三王,奔着金城坊去了。 戚王见到裕王,愕然道:“三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裕王不请自坐,笑着道:“三哥来向你讨个人情?” 戚王使了眼色,伺候在旁的美美和菲菲识趣的走了。他坐直身子,注视着裕王,爽朗道:“三哥,你有话直说?” “六弟,你是不是抓了北京分盟俩个当家的!” “对啊!”戚王拉下脸,又想到爱姬萌萌受辱之事。他恼道:“三哥,你要是来求情的,请回!” “六弟,得饶人处且饶人!”裕王打量着弟弟,斡旋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既然弄丢了你的镖,让他们赔钱就是,何必抓人呢!” 戚王犹豫的瞅瞅他,心道:“前有路勇,这会又是三哥,看来北京分盟在京城还有点影响!”思前想后,胡诌道:“三哥,这次被劫之物可是我赠送父皇的中秋礼物,重要的是心意!” 裕王深知他从小古灵机怪的,不耐烦道:“行了!你就直说,要赔多少吧?” “十万两!” 裕王没想到他会狮子大开口,道:“六弟,你这不是明摆着抢劫嘛!” 戚王并不生气,冷笑着道:“三哥,我把话撂在这,如果北京分盟不同意赔偿。他俩个当家的就休想出来!” “好吧!我帮你把话带到!”裕王觉得多说无益,郁闷的站起,甩手走了。 第198章 勤学官样 第二天,虎头买了些礼物,跟着刘富贵又赶到了裕王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裕王瞅着二人提了礼物,不悦道:“富贵!你这干嘛呢?” 刘富贵不好意思笑笑,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虎头忙道:“王爷!不怪富贵哥,我们民间求人办事,都有这礼数!” 既是民俗,裕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本王府里什么也不缺,东西你提回去!”接着道:“我六弟已经同意放人,不过你们得赔偿他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刘富贵咂舌道。 裕王看着他长叹一声,道:“本王好说歹说,也只能到这份上!”顿了顿,转而看着虎头,道:“毕竟你们北京分盟过失在先!” 虎头一心想着救人,爽快道:“银子,我会想办法凑齐!不过得宽限几日!”他躬身谢过裕王,先走一步。 刘富贵为表示感谢,请裕王吃了个饭。晌午,二人分道扬镳。刘富贵赶回四合院取了私房钱,又找阿三弄了点,凑足五千两银票给虎头送过去。一方有难八方相助,十八盟各分盟得知北京分盟有事,纷纷派人上京城送钱,少则三五千两,多则一万。也就七八天光景,虎头凑足了银两,兑换成银票,叫上刘富贵,前去找裕王。戚王收了银票,立马让小武去京兆府通知放人。 董文城、牛当关了十余天,消瘦不少,且一身邋遢。虎头、刘富贵见了十分心疼。二人洗漱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吃了顿好的。期间,虎头一五一十讲述解救二人经过。董文城和牛当对刘富贵心存感激。 这些天,刘富贵东奔西跑,反倒消减了因哥哥之死产生的痛苦。他也乐意吃饭、聊天,有时还会陪着李小凤玩耍。 阿三觉得时机成熟,心里盘算:“有些事我也该和富贵说道说道咯!” 今儿午饭过后,习惯午觉的李小凤早早上床睡了。心事重重的阿三拉着刘富贵到了书房。 刘富贵瞅他神神秘秘的,道:“阿三,什么事啊,非得到这说!” “大人,有些事我得向你交代一下!” 刘富贵郁闷的盯着他,道:“别一口一个大人,叫我富贵!” 阿三目光凌厉的与之对视,沉声道:“大人,你叫刘光耀!请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拗不过你!”刘富贵摇摇头,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阿三上下打量着他,数落道:“大人,往后这些麻布衣服,你就别穿咯!”他低下头,又指摘道:“瞧瞧你鞋子,全是泥!也得换!” “嘿!”刘富贵拉高嗓门,哼道:“我穿什么,用不着你管!” 半晌,等刘富贵消了气,阿三心平气和道:“大人贵为三品官员,穿戴得体面大方,否则会失了身份!” “你!你!”刘富贵知道他出于好心,良久无奈道,“我听你的!” 说完穿着,阿三又提醒道:“大人,平时吃饭得细嚼慢咽,说话要心平静气,走路得四平八稳,坐如钟、站如松…” “当个官,怎么就那么多破规矩呢!”刘富贵越听越恼火,抱怨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话音刚落,阿三接着说道:“大人,现在你得记住。你是户部侍郎,官居三品,掌管天下粮仓。你的上级是户部尚书夏福泉,而当朝首辅是徐阶!”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刘富贵感觉脑子里全是浆糊,啧啧道:“我一时半会哪记得住?” 阿三莞尔一笑,忙道:“大人,我会从旁提醒你的!别担心!”又掏心窝道:“富贵!你得理解我。你不能由着性子,万一出了差池,我们小命就不保咯!” “我全听你的!”刘富贵真诚道。 这不,刚交代了一点事,户部来人了,请刘光耀前去报到。 阿三马上去备轿。丫鬟则忙着为刘富贵换官府。穿戴整齐,刘富贵感觉肚子特不舒服,时不时扯扯系紧的腰带,对着镜子照照,自嘲道:“我就是个贱命,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一旁的丫鬟捂嘴笑笑,低声道:“大人真会说笑!” “大人,您赶紧!”阿三催促道。 刘富贵匆匆跑出屋,一不小心,戴在头上的官帽顺着脖子滑了下来。 阿三黑着脸,冲着丫鬟吼道:“你们还愣在干嘛,还不快给大人戴好!” 再次整理仪容,刘富贵坐上轿子,领着阿三出了院子。一坐下,肚子勒得更加紧了,刘富贵很是难受,索性解了腰带。 临近户部衙门,阿三有点不放心,叩了叩轿子。 刘富贵揽开布帘,看着他道:“怎么了?” 阿三低声道:“富贵,户部尚书的名字,你记住了吧!” “记住了!” 约莫一炷香功夫,轿子进了户部衙门。刘富贵赶到议事堂时,里面已有七八人。 刘富贵堆积些笑容冲众官员笑笑。 众官员急忙躬身致意,齐声道:“刘大人!”打了招呼,众人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疑惑眼前这个刘大人似乎瘦了、黑了。 刘富贵心里有些发毛,紧张下一坐在椅子上。 阿三远远的瞅着,不停的向刘富贵打手势,示意他站起来,心态放平稳。 不一会儿,尚书夏福泉来了,众官员施礼道:“参见尚书大人!”刘富贵一愣,迅疾站起跟着作揖。 夏福泉眼里没别人,目光灼灼的瞅着刘富贵,沉声道:“刘大人好的架子!非得本官去请,你才肯到衙门来!” 刘富贵歉疚道:“大人言重了!前些日子,下官感染了风寒,下不了床,故才没有到衙门报到!”说完,他家装咳嗽了几声。 夏福泉不满的叹了叹气,言归正传道:“诸位同僚,今天召你们来衙门,主要有俩件事,一是征缴秋粮事宜,二是关于中秋节礼各衙门的发放问题!” 以后俩个多时辰,尚书、郎中和户部五科主事各抒己见,文书记录既要。只有刘富贵像个傻子似的,作壁上观。当然他新履职侍郎,没有发言,众官员并没有觉得不妥。商议完,刘富贵坐着轿子回了府。 连续几天,阿三细心观察刘富贵,查出他还有许多陋习,比如吃饭时总爱说话,坐着喜欢翘二郎腿,说话会唾沫横飞权衡之下,阿三专门请了礼仪大师,教授刘富贵。刘富贵学着别扭,依然我行我素,并没有多大改观。 第199章 内阁会议 今年有俩个八月,朝廷确定第二个八月十五为中秋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京城有条律例,每年逢端午、中秋、除夕和元宵,从节前俩天至节日当天共三天,取消宵禁令。 “卖月饼,有冰糖月饼、桂花月饼、五仁月饼、蛋黄月饼、红豆月饼哟!” 孩童三五一群,唱着童谣,“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交朋友\/袋里装着俩只蛋\/送给月亮当早饭”。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各牌坊也早早挂起了大红灯笼。 听的、见的全是关乎中秋节,坐在轿子里的徐阶揽开布帘,道:“老马,越来越有节日氛围咯!” “是啊!老爷!”老马笑着回道。 突然,徐阶想到半个时辰后例行内阁会议,忙道:“老马,让轿夫加快脚程,我得赶去文渊阁!” 老马点点头,扯开嗓门冲轿夫道:“老爷不回府了,马上进宫!赶紧勒!” 及至午门,徐阶下轿,一路小跑奔着文渊阁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约莫一炷香功夫,徐阶喘着粗气赶到了文渊阁。 一众内阁大臣悉数到了。他们见徐阶来了,躬身相迎,齐道:“首辅大人!” 徐阶拿出手绢擦了擦汗,待气息平稳才道:“对不住!来晚了!”又道:“诸位同僚,快请入座!” 徐阶不坐,众人哪敢入座。徐阶见状急忙坐下,又泯了口茶,道:“诸位同僚,都说说吧?” 眼瞅着中秋将至,户部尚书夏福泉第一个开口道:“首辅大人,中秋节将至!皇上曾下旨,今年一切从简,不举行国宴与群臣欢度中秋,共同赏月。户部依据京城各衙门官阶、官员品级和人数制表安排节礼,请您过目批复!” 徐阶接过表册,询问道:“那各地州府节礼如何安排?” “大人,下官已发文通知各地都督、巡抚,让他们因地制宜,依律发放节礼!” 徐阶满意的点点头,又发问道:“夏大人,本官听闻最近江南各地骤降暴雨,且时限颇长,各州府衙门可有上报发生水患?” 夏福泉如实回道:“大人,暂时没有!” 少顷,兵部尚书陈尚武起身道:“首辅大人,中秋节期间,京城取消宵禁令,全城百姓赏月赏灯,极有可能发生火灾,再则为防患鸡鸣狗盗之徒为非作歹,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商议从京郊骠骑营、虎卫营各调集五百军士入城,协助京兆府维持节日秩序!” “陈大人未雨绸缪,乃百姓之福啊!”徐阶露出欣慰的笑容,嘉许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片晌,吏部尚书请示道:“首辅大人,至本月底,四川布政使、直隶布政使俩位地方大员任期届满,是调回京城还是继续履职?” 徐阶思忖片刻,回复道:“吏部可先调回二地按察使,我们再会同四川都督和直隶巡抚,对二人政绩进行评估后,再作决断!” “是!大人!” 忽然,陈尚武再次起身道:“首辅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禀报!” 徐阶移目望向他,道:“陈大人请说?” “朵颜三卫指挥使数日前派人送来信中透露出进京述职的意愿?” 朵颜三卫名义上属于明朝管制,实际是依附大明朝的蒙古族军事武装,三卫完全自制,官员任免和军队建制及税收全部有卫指挥使说了算。徐阶觉得此事关系重大,沉声道:“此事再议!” 沉默片刻,大理寺卿呈上一本书册,恭敬道:“首辅大人,大理寺已会同六部,对我朝《大明律》进行了重修编修,此册详尽记录了进行修改的律例,请您审核!” 徐阶看着众人,正色道,“律法是国之根本,百姓行为之准绳。待本官细细查阅后,再与诸位同僚商榷定夺!” “是!大人!”众官员起立躬身道。 紧接着刑部、工部、翰林院等部门陈述当前机要政务,徐阶一一做出回应。聊完正事,夏福泉与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等人交流下眼神,笑道:“诸位同僚,本官有个提议,中秋节当晚,我们一块去首辅大人府邸赏月如何?” “好!好!”有人附和,有人则默然不语。 醉翁之意不在酒,徐阶当即婉拒道:“诸位同僚,实在不好意思!中秋节,本官已与天宁寺方丈相约赏月!” 热脸贴了冷,夏福泉自讨没趣,兀自坐下喝茶。 休息了一会,众官员正欲散去。其时,一翰林机要秘书行色匆匆闯进了文渊阁。 徐阶瞧他神色慌张,急切道:“何事惊慌?” 机要秘书苦着脸道:“首辅大人!方才驿站传来噩耗,因连日普降暴雨,导致水位猛涨,江苏、江西数省三十余州府被淹,并引发山洪泥石流灾害!” 第200章 治理水患 徐阶深为震惊,面露忧虑之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少顷,他冷冷的看了眼夏福泉,又环顾众人,正色道:“我等商量对策吧!” 众官员为他马首是瞻,并没有说话。 徐阶整理思绪,部署道:“户部通告灾区各粮仓开仓赈济灾民,并与太医院协调,组织大夫赶赴灾区,防止发生大规模瘟疫;吏部发文指示受灾州府积极自救,营救被困人员,妥善转移安置灾民;兵部发令卫所全力配合各地州府救灾,维持秩序,以防发生暴乱!”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另外,三部衙门得抽调人员,成立督察组奔赴灾区,指导治理水患,安抚百姓!” “是!首辅大人!”三部尚书统一思想,领命自去。 夏福泉回到户部衙门,马上召集官员商议水患之事,最终决定指派刘富贵奔赴灾区。傍晚时分,刘富贵取了衣物行李,在崇文门与吏部侍郎石玉恒、兵部侍郎路勇等人会合,一同驱车出了京城。吏部侍郎石玉恒,负责考察官员、选拔及任用。他出身寒门,历经乡试、会试、殿试,脱颖而出金榜题名。刘富贵听了他的际遇,联想到殒命的哥哥,不禁潸然泪下。兵部侍郎兼九门提督路勇,家世显赫,祖上三代皆是武将。 长途旅行十分辛苦,好在刘富贵健谈,途中与俩位同僚聊天,打发了不少时光。期间,路勇提及自己的军务,主要是负责内城城门内外的守卫与门禁,宵禁后巡夜,以及虎卫、骠骑二营的练和换防、调动等。前些日子,他曾收到戚王令,调派了二百精兵去东直门一带,处置了一伙贼匪。刘光耀也是在东直门一带出事的,且与其有过节的仇家也是官宦出身,刘富贵不由得联想到一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追问下去,果然俩个事件都发生在瑶池会,他暗想:“哥哥的死必然与戚王有关系!”以后数日,刘富贵情绪十分低落,变得少言寡语,完全像变了个人。路勇和石云恒觉得非常奇怪。 从京城一路南下,穿越山东,进入江苏境,一行人第一站抵达受灾严重的镇江。镇江乃长江和京杭大运河的交汇处,此地有河流六十余条,持续半月之久的暴雨,导致十余县被淹。刘富贵等人在镇江知府陪同下,走访了八个县。所到之处,大都一片汪洋,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失去了亲人。好在当地官员和驻军积极落实朝廷救灾政策,组织力量营救和妥善安置灾民,并在安全的地界为他们搭建茅屋、发放粮食和衣物。 视察灾情后,石云恒、路勇和刘富贵,召集镇江知府、卫所指挥使等一众官员,开了个紧急会议,作了重要部署:一,坚持营救被困百姓;二,妥善安置灾民,保障有衣穿、有屋住,有饭吃,维护当地秩序;三,密切关注水患,每日不间断派人巡查水位变化;四,从未受灾区域借调粮食、衣物,支援灾区。在镇江呆了不到俩日,一行人马不停蹄赶赴安庆府。安庆府地势平坦,长江在此地有十余条支流。刘富贵等人来此后,亲眼所见二郎河里有尸体漂浮,土黄的大水裹挟着树木、牲口等奔腾不已。安庆知府为了救灾连续奋战六天六夜,过度劳累致死。石玉恒根据形势,委任了临时知府,协同众官员对治理水患作出了指示。离开安庆府,最后一站,三人选择了九江府。 九江府,也称柴桑、浔阳、江州,自古是长江水域的咽喉要道。长江流经九江水域境内,与鄱阳湖和赣、鄂、皖三省毗连的河流汇集,百川归海,水势浩淼,江面壮阔。这次水灾,九江府受灾最严重。安庆府与九江府相隔不远,驱车进了九江府境内。所见所闻,无不让人痛心疾首。灾民如蝼蚁处处都是,没有饭吃,且衣不蔽体。一路没见到一个官差卫兵,若不是有一队卫兵护卫,刘富贵三人坐的马车早被灾民抢了。一行人怒不可遏,进入九江府城。马车先到了九江卫所,路勇以渎职罪拿办了卫所指挥使,用兵部兵符调集三百精兵,风风火火杀到了知府衙门。 知府安禄正闭着眼靠在睡椅上哼着小曲,突然听闻大队官军拍马杀到,惊慌的跑出去查看。一到门口,正巧被路勇逮个正着。卫兵将其押至大堂,又迅速控制了府衙其余人员。 石玉恒是吏部侍郎,州府官员渎职疏忽,他自然可以拿办审问。他瞅着审案堂富丽堂皇,灾民却无处安身,愤怒的把太师椅一脚踹翻,朝着安禄吼道:“安禄,长江决堤,你为何不救灾?” 惊出一身冷汗的安禄急忙跪倒在地,怯怯道:“大人,没有银子,衙差和卫兵不肯去救灾啊!” “岂有此理!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焉能不作为!”石玉恒怒目瞪着他,全然没有了书生意气。少顷,他凛凛道:“朝廷每年对九江府治水有专项拨款,何谈没钱!” 安禄沉思片刻,心想横竖都是个死,黯然低头道:“全给小的贪污咯!” 石玉恒不相信他一面之词,令道:“带师爷和账房师傅上堂!” “参见大人!”二人躬身施礼,身体则不停的颤抖。 “你二人说说,为何衙门亏空巨大,没有银子救灾,即使没有银子,那为何不开仓放粮!” 师爷举报道:“安大人贪图享乐,耗费巨大,而且挪用公款购置私宅田地!” 安禄恨得直咬牙,怒骂道:“你个白眼狼,本官平日并未亏待你呀!” “住嘴!”石玉恒面如恶鬼。 账房师傅想着关乎戚王声誉不敢明言,只道:“大人,这是九江府近三年的账目,请你查验!” 卫兵取了账本呈给石玉恒。石玉恒翻开粗略看了几眼,注意到有戚王从九江府支取的账目,陷入了沉思。 刘富贵瞧他心猿意马,忙提点道:“石大人!” 石玉恒定了定神,道:“先将他三人押入大牢,他日再审讯!” 刘富贵、路勇觉得事出有因,跟着石玉恒回到内堂。 刘富贵蹙眉道:“石大人,账目有什么问题吗?” 石玉恒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久久道:“账目牵扯到了戚王,本官岂敢定夺!” 刘富贵看他神情焦虑犹疑,暗道:“官不好当啊!”又咕哝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简直是放屁!” 处理了不作为的知府和卫所指挥使,刘富贵、路勇和石玉恒亲自指导九江府救灾。连续几日的艳阳天,加之措施得力,九江府的灾情得到了有效控制,灾民情绪也稳定了,当地秩序恢复了正常。石玉恒又上报吏部,从南昌调任了一位清廉官员作九江知府。一切事宜妥当,一行人方才离开九江府,回京复命。账本是个烫手的山芋,回京途中,石玉恒一直心事重重。 刘富贵却是另一番心思,一直思考着戚王与哥哥之死有何联系,最后只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女人。眼瞅着抵近京城,他开始打起了九江账本的主意,因为他觉得有了这个账本或许就拥有了一个对抗戚王的筹码。进了京城已是黄昏,三人商量明日一块去徐阶府邸禀报水患灾害处理事宜。车夫只好先送三人回家,第一站先到路府,接着到了石府,最后至刘府。下车时,刘富贵取行李,不经意发现有本册子遗漏在马车里。他拾起打开一看,正是九江府的账本,急忙塞进包袱里然后利索的跳下马车,快步跑回府。 第201章 嘉善公主 “驾!驾!”一翩翩少年策马风驰电掣般冲向午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午门御林军守卫如临大敌,急忙挥舞长枪去戳。 “吁!”少年赶紧勒住缰绳,马儿高高跃起前蹄,一席长嘶,与凌厉的枪头只差毫厘。少年着白色毛大衣,白色大灯笼裤,头戴黑笠,看不清楚容貌。 “拿下!”二十余个御林军一拥而上将其围在垓下。 少顷,少年摘下黑笠,嫣然一笑道:“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啦!” 御林军头领细细一瞅,诚惶诚恐道:“公主殿下,是您呀!放行!” 嘉善公主冷哼一声,策马疾驰而去。狂奔至万寿宫,她飞身下马,叫来一小太监,命他牵好马匹,自个径直入殿。进了殿,正面迎上福安。 福安哈着腰定睛一瞧,喜道:“公主殿下!” 嘉善公主冲他笑笑,游目四顾问道:“我父皇呢?” 福安回道:“皇上刚刚辟谷出关,这会正在小睡!”又道:“公主殿下,这大半年您倒是去哪呢?皇上可是天天念叨你哟!” “你管不着!”嘉善公主语气很冲。话毕,她边往里走边喊:“父皇!父皇!” 嘉靖睡意浅,闻听她的声音陡然坐起,兴奋道:“朕的宝贝公主回来咯!来人呀,更衣!” 不一会儿,父女见了面。嘉善公主挽着嘉靖的手臂,撒娇道:“父皇!你想儿臣嘛!” 嘉靖满脸幸福,煽情道:“想!朕时时刻刻想着你呢!”又反问道:“那你想父皇吗?” “儿臣也天天惦念着父皇呀!” 二人走到龙榻旁,嘉靖坐下,道:“来!给朕捶捶背!” “嗯!” 嘉靖又道:“儿,给父皇说说,你这大半年都去哪儿了?” 嘉善公主会心一笑,赶紧坐到龙榻上,道:“儿臣离开京城后,先去了蒙古,接着去了东辽女真,最后去了朝鲜王国!” 嘉靖刮刮女儿的鼻子,沉声道:“你个野丫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会难过死的!” “父皇!儿臣这不好好的嘛!” 沉默片刻,嘉靖道:“你皇兄们来京城了!” 嘉善公主急切道:“他们在哪呢?” “严嵩府邸!” 说时迟那时快,嘉善公主利索的跳下龙榻,套上鞋子,只道:“父皇!儿臣告退!”她一溜烟跑出万寿宫,翻身上马飞奔离去。出了宫,她去集市买了炮竹,风风火火赶到严府。还没进门,她不由分说点燃炮竹。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卫兵围住她要个说法。她亮出金牌,大摇大摆走进去。刚一进府,却见蓟王款步出来,她一时没认出来,二人擦肩而过。 景王、颖王在后院喝茶,远远望见一人迎面走来,疑惑的对视一眼。 嘉善公主也看见了俩位皇兄,加紧步子跑过去,欣然道:“二位皇兄,皇妹这厢有礼咯!”又道:“妹妹我知道你们来了,特意放了炮竹,不曾想你们都不去迎接!” 二人眼带笑意。景王爽朗笑道:“皇妹,你可一点都没变!” 颖王连忙补上一句:“还是个男人婆!” 嘉善公主拉下脸,撇嘴道:“四哥、五哥,你们就会取笑我!”话毕,扭头四处瞅瞅,问道:“六哥、七哥呢?” “你七哥刚出去,没碰着吗?”颖王道。 嘉善公主挠头道:“小妹没认出来呢!” “你个疯丫头!”景王摇摇头,定睛瞅着她一身朝鲜服饰,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呀?” 嘉善公主吐了吐舌头,诚然道:“我是男人婆嘛!” 景王莞尔一笑,道:“你见着父皇了吗?” “见着了!父皇刚刚辟谷出关,还是他告诉我,你们到京城了!” “哦!” 嘉善公主又细细打量着二位皇兄,调侃道:“四哥、五哥!几年不见,你们没给小妹带些礼物!” “有的!有的!”景王颔首道。 颖王忙道:“你喜欢什么,五哥给你买去!” 三兄妹,你一言我一句,足足聊了俩个多时辰。 第202章 打情感牌 蓟王闻听母妃请他入宫,疾步匆匆走了。还没出府,瞧见一白衣公子迎面走来,他定睛瞄了眼觉得此人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陈雍妃守在门口,瞧见儿子的身影,这才命人去请蓝道行。 这些天,蓝道行一直指导嘉靖辟谷,自己也获得了休养生息之机,出关后自觉脱胎换骨。这会,他正在打坐诵经。突然来了一宫女,告知陈雍妃有请。蓝道行知晓陈雍妃乃后宫之主,不敢怠慢,急忙整理仪容跟着小宫女走了。他边走边嘀咕:“娘娘为何召见贫道,莫非是为了争宠?” 走了一盏茶功夫,二人到了隆禧宫。蓝道行十分聪明,一眼猜出了陈雍妃,躬身施礼道:“贫道叩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蓝道长快快免礼!” 蓝道行挺直腰杆,这才留意陈雍妃身旁还站着一位翩翩公子。 陈雍妃和悦的打量着他,吩咐道:“赐座!” “谢娘娘!”蓝道行战战兢兢坐下,觉察陈雍妃和公子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里有种不安。 陈雍妃微笑道:“蓝道长,如果本宫没有记错,这是皇上第二次在您的指导下进行辟谷!这回辟谷,皇上的身子骨应该调理得不错吧!” 蓝道行起身回禀道:“娘娘!皇上乃九五之尊,本有苍天庇佑!经辟谷驱逐了身上的浊气,皇上自是精力旺盛,虎跃龙腾!” “还是蓝道长有本事!”陈雍妃边说边做手势让他坐下。她看了眼身旁的蓟王,介绍道:“蓝道长,这是犬子!” “蓝道长!”蓟王向蓝道行作揖行礼。 蓝道行惶恐的又站了起来,讶然道:“参见王爷,贫道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爷恕罪!” 蓟王大度道:“不知者不罪!” 蓝道行尴尬笑笑,目光不停在他母子二人身上流转,依旧猜不透他们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片晌,陈雍妃发问道:“蓝道长是徐阶徐大人引荐给皇上的吧?” “是的!娘娘!” “如此说来,徐大人对道长有知遇之恩啊!” “是的!娘娘!” 陈雍妃故意道:“蓝道长!徐阶将你引荐给皇上,不过是为了扳倒严嵩!如今大功告成,蓝道长,可曾想过自己的前途!” 蓝道行其实是有抱负,但他不清楚陈雍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故而摇头顺着话茬道:“望娘娘明示!” 陈雍妃与儿子对视了一眼,柔声笑道:“蓝道长,眼下就有个千难逢的机会。你可选择与本宫站在同一阵营,本宫保你日后必为国师,将道教一门发扬光大!” 蓝道行全明白了,心下道:“她母子二人是想拉拢自己!”他主动示好道:“娘娘如此器重贫道,贫道定肝脑涂地为娘娘、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沉默良久的蓟王正色道:“蓝道长,本王也不瞒你,父皇意欲立储。你与父皇走得近,望你助本王一臂之力!” 多个靠山比多个敌人强,蓝道行立表忠心:“贫道愿效犬马之劳!” 陈雍妃笑靥如花,立即命人取来一百两黄金和一株翡翠雕刻的灵芝赠与蓝道行。 聊完正事,蓟王很有心思,想着要第一个见父皇,可不能空着手。他马上交代母妃的贴身婢女去严府取礼物。一去一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蓟王拿着礼物,兴冲冲奔万寿宫去了。 “皇上!蓟王殿下求见!” “就他一个人嘛!”嘉靖念想儿刚去了严府,皇子们知道他辟谷出关,应该会一块前来请安。思量片晌,又道,“让他进来!” 福安领着蓟王进了万寿宫,蓟王看见父皇情绪有些激动,眼泛泪光道:“儿臣叩见父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箭步走过去扶起他,定睛打量着他,欣然道:“朕的蓟王长大了,结实多了,是个男子汉咯!” 蓟王憨厚笑笑,看着他说道:“父皇,儿臣都快二十了,自然是大人啦!” “哎!你们大了,朕就老咯!”嘉靖喟叹道。 “父皇年富力强,正当壮年!” 嘉靖这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东西,忙道:“你为父皇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蓟王眼带笑意看着他,介绍道:“父皇,儿臣给你带了一套剪纸和三盒茶叶!这套剪纸全是道家神仙,有玉皇大帝、紫薇大帝、太上老君、还有八仙等等。是儿臣专门找扬州剪纸大师制作的!” 嘉靖十分高兴,爽朗笑道:“朕小时候没白疼你!”二人走到龙榻旁落座,嘉靖又道:“在藩地还习惯吗?” 蓟王敛容道:“父皇,刚去的那一年,儿臣确实很不习惯,可是日子久了慢慢便适应了!”又接着述说道:“最近俩年,儿臣一直在外游历,很少在藩地!” 父子二人聊得兴起,福安请示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嘉靖望望窗外天色,建议道:“今儿朕很高兴,咱们一块去你母妃寝宫吃晚膳,如何?” “好啊!”蓟王喜道。 嘉靖移目看着福安,示下道:“摆驾延禧宫!” 赶到隆禧宫时,陈雍妃正在用膳。她见皇上来了,急忙放下筷子请安。嘉靖开玩笑说是来蹭饭吃的。陈雍妃连忙指示婢女去御膳房多取几个菜,又命人拿来食具和酒。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了顿饭。饭后,三人又去御花园散步。半天下来,嘉靖感到十分舒心愉快。回到万寿宫,他还未坐定,福安进来禀报东厂厂公王晶和锦衣卫副指挥使林段求见。 第203章 暗查诸王〔1〕 散完步,嘉靖领着福安赶回万寿宫。及至门口,却见有二人候在殿外。走近一瞧,原来是东厂厂公王晶和御林军统领林段。二人见是嘉靖,连忙施礼。嘉靖示意二人免礼,稍后一块进了大殿。 嘉靖坐定,这才想起辟谷前曾下旨二人督办事宜。他喝了口暖茶,目光移向王晶和林段,沉声道:“俩位爱卿,朕吩咐你们办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林段虔诚的看着他,回禀道:“皇上!早先,微臣按照您的旨意,调遣人马佯装成杀手假意刺杀诸王,诸王似乎没有当回事。诸王聚首后,也没有互相猜忌!” “嗯!”嘉靖神色淡定,迅疾移目看着王晶。 王晶抖擞精神,朗声呈报道:“皇上!东厂的探子进行了详尽调查,基本掌握了诸王在藩地近年来的所作所为!”话毕,他躬身碎步向前奉上三本册子。 嘉靖面露不悦之色,喝道:“朕没功夫细看,你拣重要的说,朕只想知道他们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王晶早有准备,整理思绪,从容道:“皇上!那微臣先从景王说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顿了顿,接着道:“景王就藩地在湖北德安府,他十分关心政经民情,体恤百姓,积极向地府州府反应大众疾苦,并督促地方官员改进施政作风,减免赋税等。” 嘉靖闻听此言心花怒放,却淡然道:“有点王爷的样!” 王晶接着禀报道:“颖王就藩长沙,酷爱务农,喜好种菜,连王府后花园都改成了菜地。另外每年春耕时节,他会会同当地农耕官员指导百姓种植水稻!” “墒儿为人敦厚没有城府,行事专一,但胸无大志,眼界不够宽广!”嘉靖总结道。 片刻,王晶又道:“戚王就藩九江,沉湎女色,纵情享乐!据探子回报,他隔三差五还要去九江府讹点银子花花!” 嘉靖怒形于色,骂道:“这个逆子!” “蓟王好游山玩水,也好广交朋友,他府中有门客数百。” 提及蓟王,嘉靖心里挺温暖的,坦言道:“蓟王自幼聪慧过人,特别招人喜欢!” “均王…” 聊完诸王,嘉靖不禁感叹道:“一晃又三年了,朕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咯!” 林段恭敬道:“皇上,诸王个个英俊潇洒,生龙活虎!” 嘉靖莞尔一笑,欣然道:“后日便是中秋佳节,朕要和儿子们好好喝一杯!”少顷,他脸色骤变,眸子里射出俩道精光望向林段和王晶,示下道:“你二人要密切关注诸王动向,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微臣遵旨!” “退下吧!”嘉靖提步到床边,倒头就睡。 第204章 暗查诸王〔2〕 一觉醒来,嘉靖洗漱,用了早点,命福安派人传太医院许绅来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一会儿,许绅赶到万寿宫,拜见了嘉靖。嘉靖一心想着要听儿子们的肺腑真言,询问许绅,可有一种药方可以让人说真话。行医多年的许绅如实回答没有。 半个时辰后,蓝道行来了,嘉靖随他打坐诵经后,二人一块坐而论道。期间,嘉靖问道:“蓝道友,天下间是否有让人说真话的丹药呢?” 蓝道行沉思片晌,狡猾道:“皇上,早年贫道追随师祖修道时,曾听他提及过‘真言散’,人在酒后服食,会吐露真言!”忙又道:“可惜‘真言散’修炼之法失传已久!” “哎!”嘉靖兴致一下落了空。 蓝道行见状,一针见血道:“皇上!俗话说,不见棺材不落泪,人一旦到了绝境,往往会说真话!” 嘉靖没有回应他。 气氛有些尴尬,蓝道行方才想到催眠之术,急忙道:“皇上!贫道修习过‘催眠之术’可令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吐露心声,不过是否成功,这取决于受催眠人的意志!” “催眠之术!”嘉靖念叨着觉得新鲜,兴致勃勃道,“试一试无妨!”他马上吩咐福安,找了俩个万寿宫的御林军卫。 为了达到效果,蓝道行让俩个御林军卫喝了些酒。二人喝了俩坛酒,话渐渐多了。又喝了半坛,蓝道行觉得时机成熟,吩咐二人躺在睡椅上。蓝道行蹲坐在俩张睡椅中间,手指向蓝天,引导二人眺望,勾勒道:“现在你想象自己是一只海鸥,翱翔在蓝天白云间。飞呀飞呀,你投入了大海的环抱,碧波荡漾,海浪翻滚,尽情的在海天之间玩耍。你很自由,很轻松,放空了身体,畅说欲言,说出你心底的秘密!” 躺卧在蓝道行左边睡椅上的御林军卫立刻面露狠色,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吴春燕这臭婆娘,背着老子在外边偷人!” 福安抿嘴偷笑,嘉靖却一脸惊奇。 躺在右边睡椅上的御林军卫神情十分挣扎,嘴唇不停的蠕动,牙根紧咬,欲言又止。 蓝道行见状,赶紧引诱:“你是快乐的海鸟,说出来,你会更自由更快乐!” 右边的御林军卫皱着眉头,鼻子嘴巴蜷缩到了一团,牙根越咬越紧,憋得一脸通红,却始终不发一言。 嘉靖看在眼里,自觉只有一半胜算,叹道:“算了吧!” 蓝道行离开万寿宫,盘算着皇上是想要听皇子们说真话,赶忙差人去告知陈雍妃。陈雍妃获悉,又命人传话与蓟王,嘱咐他在明日中秋晚宴时注意言辞。 第205章 中秋家宴 太阳刚刚出头,万寿宫内已是人头攒动,宫女太监们忙得不亦乐乎有的在抬矮几,有的在挂灯笼,有的在摆放月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傍晚时分,一轮明月缓缓升上天空。万寿宫内张灯结彩,月桂飘香。裕王、景王、颖王、蓟王和戚王,还有嘉善公主、宁安公主陆续前往万寿宫赴宴。 嘉靖与陈雍妃并排而坐。他看见久违的儿女们笑得合不拢嘴,眼中泛起了泪光。 陈雍妃瞅他这般模样,开解道:“皇上,今儿中秋节,你可别让儿女们笑话!” 嘉靖收拾情绪,环顾众儿女,欣然举杯道:“今夜花好月圆,朕十分高兴能与诸位皇儿共度中秋佳节,享受天伦之乐!” 诸王与俩位公主急忙起身,恭敬道:“儿臣祝愿父皇身体康泰,与日月同辉!” “好!好!”嘉靖示意儿女们坐下。喝完一杯,他移目看着裕王,朗声道:“!你是兄长又久居京城,诸位皇弟皇妹远道而来,也说俩句吧!” 坐在旁边的陈雍妃听了心生醋意,暗道:“裕王有什么好,不知皇上为何如此看重他!” 父皇突然来这么一出,裕王急忙站起,微笑着扭头望向弟弟妹妹,慢条斯理道:“父皇!那儿臣就说俩句。”他顿了顿,举杯道:“四位弟弟,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就藩各地,辛苦了!至于二位皇妹,皇兄祝福你们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众兄弟姐妹喝了第二杯,嘉靖龙颜大悦,道:“你们是朕的好儿子,给父皇说说这些年忙些什么呢?”他目光首先投向了景王。 景王立刻站起,述说道:“就藩前,父皇曾教导儿臣,就藩一地,造福一方。儿臣不敢忘,这几年为德阳当地百姓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 “嗯!”嘉靖一脸欣慰,连连点头。少顷,他柔和的目光迅疾变得犀利,注目戚王,冷冷道:“老六,你呢?” 戚王苦着脸,实在拿不出可以言说的政绩,吞吐道:“儿臣…儿臣…” “你比父皇快活多咯!”嘉靖敲打道。 戚王脸面上挂不住,一脸负气,但又无力抗争。 陈雍妃坐山观虎斗,暗自窃喜。 嘉靖脸色铁青,怒斥道:“朕说什么,你心知肚明!” 戚王羞愧的低下头服软道:“父皇,儿臣知错咯!” 福安见状,赶紧上前请示:“皇上,该打灯谜了?” “开始吧!” 缓和了气氛,诸王边吃月饼边聚精会神瞅着福安。 少顷,福安朗声道:“各位王爷,公主!今儿,我们首先猜个字谜!”顿了顿,接着道:“抓一半,跑一半!” 话音未落,聪慧的嘉善公主欣然道:“‘抱’字!” 福安喜道:“公主思维敏捷,老奴佩服之至!”又道:“这第二题,我们来猜个地名!”他看了眼众人,出题道:“‘拆信’!” “‘开封’!”嘉善公主马上回应。 “恭喜公主,您又答对了!” 景王故意道:“皇妹,下次你慢点!皇兄们没你反应快!” 蓟王也调侃道:“皇妹,你就别答了!也让我们几个动动脑子!” “行!行!”嘉善公主笑靥如花道。 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了,福安又出题道:“俩个兄弟一般高,一日三餐不长膘,打一用具?” “铁钗!”颖王抢先道。 “不对!”福安连连摇头。 裕王猜道:“筷子!” “恭喜裕王!” 猜完灯谜,嘉靖酒兴大发,拉着五个儿子开怀畅饮,一直持续至子时,陈雍妃、嘉善公主和宁安公主则提早离席。诸王醉得一塌糊涂,福安吩咐太监、宫女就近安排他们就寝。 翌日,嘉靖知晓诸王还在宫中,意欲与儿子们共用早膳。福安连忙吩咐宫女、太监叫醒诸王。 “啊…啊”突然传来几声惊叫。 第206章 无妄之灾 诸王就寝在与万寿宫只有一墙之隔的翊坤宫,俩太监赶过去,叩了好一会门没有回应,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进去,二人倍感震惊,急忙跑回万寿宫告知福安。福安神色愕然,立马禀报了嘉靖。嘉靖听了大为光火,命太监带路前去查看。 翊坤宫寝殿内一团糟,戚王衣衫不整,怀里搂着个小宫女;景王头戴皇冕,身披龙袍,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裕王手中紧紧的抓着块木匾,匾上可有四字“天下无道”;蓟王满身是血,手里握着把剑;颖王则更荒唐,身旁的一尊太上老君金像上涂抹了屎。 嘉靖脸色阴霾,发飙道:“御林军,将这帮逆子擒了!” 这么大动静,福安瞧着五个王爷还睡得象头死猪忙谏言道:“皇上,事有蹊跷,都这份上了,王爷们还睡得那么沉!” 嘉靖哪里听得进去,嗔怒道:“朕管不了那么多,先全部抓起来!” 门外的御林军听到指令,冲进殿内。二人一组,扛上一位王爷走了。 人抓了,回到万寿宫的嘉靖还喋喋不休:“逆子!逆子!” 过了半个时辰,福安瞅着他怒气消退,又提醒道:“皇上!诸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祸心,也断然不敢在皇宫内撒野。适才御林军抓捕他们时,王爷们似乎在睡得很死。老奴以为他们是被人下了蒙汗药,遭了暗算!” 嘉靖狐疑睹着他,心想福安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沉声道:“你去传个话给林段,让他会同大理寺卿雷军调查此事!” “遵旨!”福安宽心道。 用午膳时,宫女、太监凑在一块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陈雍妃才得知诸王一大早被皇上下狱,且是忤逆之罪。她心急如焚,屡次想去见皇上,可静下心来揣摩下又觉得不妥,毕竟诸王都进去了,皇上断然不会只放蓟王一人。贴身宫女笑笑瞧见主子六神无主,果断的找来蓝道行。 蓝道行获悉了事情原委,蹙眉道:“娘娘!莫非皇上用的是苦肉计,意欲试探诸位皇子能否受得屈辱?” 陈雍妃惴惴不安的瞅着他,低声道:“皇上不至于这么做吧!蓟王许是遭人算计咯!” 蓝道行又道:“娘娘!法不责众,你放宽心。现在不是蓟王一个下狱,而是五个王爷!” 陈雍妃焦急的踱来踱去,道:“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 “娘娘!贫道也是这么想的!” “哎!”陈雍妃长叹一声,闭眼合十默默为儿子祈祷。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不,下午,徐阶、张居正就收到消息,听说皇上一早就抓了众皇子。张居正打心底不相信裕王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急忙拉上徐阶去宫中求情。 见了嘉靖,二人施礼跪拜。 嘉靖神色失落,道:“二位爱卿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徐阶谨慎的看着他,故意拖慢语调道:“皇上!微臣听说您把众皇子全抓了!” “确有此事!”嘉靖不悦道。 徐阶语重心长道:“皇上!众皇子关系我大明千秋万世之基业,你不得三思啊?” 嘉靖眼神犀利睹着他,冷笑道:“朕亲眼所见,莫非有假!” 徐阶又道:“皇上!眼见非虚,但有时候亲眼见到的往往是假象!” “行了!别说了!退下吧!”嘉靖猝然站起,拂袖离去。 福安送二人出了乾清宫,告知道:“徐大人、张大人,皇上已经派锦衣卫指挥使林段调查此事,想必不日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嗯!”徐阶、张居正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第207章 排除嫌疑〔1〕 诸王下狱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震动朝野。林段得到皇上旨意调查此案深感责任重大。福安传了话,他第一时间赶到大理寺与大理寺卿雷军。一见面,雷军已然猜到了他的来意。 林段眉头紧锁,开门见山道:“雷大人,皇上下了密旨!命我二人查明诸王下狱案!” 雷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既是如此!我二人合计合计!”又问道:“林大人可有去过案发现场?” “没有!”林段摇摇头,又道,“不过我已下令御林军封锁了翊坤宫,任何人不得踏入!” 雷军眼放精光,接着问道:“林大人,当晚在翊坤宫值夜的太监、宫女及守卫等相关人员,你可清楚?” 林段忙道:“没有!事不宜迟,我们先进宫吧!” “好!”雷军亦是雷厉风行之人,说走就走。 进了皇宫,林段请来福安,了解了昨夜家宴的情况:皇上与诸皇子喝酒直至深夜,六人皆醉得不省人事;福安只好安排太监、宫女服侍诸皇子在翊坤宫就寝;福安又透露了一个细节,皇上下令逮捕诸王时,诸王睡得很沉,一直未醒。 雷军捕获了第一条线索,暗自道:“诸皇子极有可能在翊坤宫休息时中了迷药!”他马上道:“林大人,我们去翊坤宫瞧瞧!” 翊坤宫位于万寿宫背面,与之只有一墙之隔,四合院格局,前后出廊,各有一门。昨夜,五位王爷全部在正间就寝。 看完了外面,雷军提议道:“林大人,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嗯!”林段命御林军打开门。 第208章 排除嫌疑〔2〕 翊坤宫内,一切布置如昨日抓捕诸王时一致。床、被褥、案几、墙壁、暗黑的血渍、牌匾等等,雷军一一仔细查看了数遍,最终他的注意力聚集在一扇窗户上。原来折扇窗上挂了一丝细细的红绸。雷军为之一振,心下大喜,忙道:“林大人,麻烦你速速请来今早戚王怀里拥抱的婢女!” “好的!”林段疾步而出,命御林军带婢女前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约莫一盏茶功夫,婢女一见林、雷二人急忙跪下,哀求道:“大人饶命啊!” 雷军神情严肃,沉声道:“你起来说话吧!” 婢女战战兢兢站起,道:“大人有何吩咐!” “昨夜,你一直和戚王在一起吗?”雷军定睛看着他。 婢女怯怯的回避与之对视,低声述说道:“大人,小的昨夜上茅房时,突然被人打晕,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翊坤宫!” 雷军面露狐疑之色,又问道:“你在哪儿当差?” “小的在长春宫当差!” 雷军颔首道:“你且退下吧!”其时,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宫女的着装,判断窗户上的丝绸并非是她的,从而可以推测另有其人进入过房间,且极有可能是个女人。 这时,林段又马上叫来昨夜在翊坤宫值夜的御林军,默契道:“汪豹、汪虎,你兄弟二人说说,昨晚值夜时,这房内可有异动?” 汪虎、汪豹摇摇头。 稍后,雷军、林段询问了服侍诸皇子就寝的太监、宫女,全然没有获得有效的线索。 调查完,林段皆雷军面见了嘉靖,初步推断诸皇子是遭人栽赃嫁祸。 嘉靖听在耳里,心里却打起了另外的算盘。 第209章 身陷囹圄 晌午过后,裕王晃着脑袋第一个醒来,目力所及全是稻草,且背脊感觉冰凉,身上只穿了裹衣裹裤。他猛然站起,莫名的瞅瞅四周,愕道:“这是囚牢啊!” 狐疑之际,传来了戚王的怒吼声“来人呀!本王到底所犯何事,为何下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颖王尖叫道:“有老鼠!”他从小怕老鼠,所以才会大惊小怪。 “咿呀!”铁门洞开,一长相平平,身形单瘦的狱卒长冲了进来,谩骂道:“吵什么吵!给老子老实点!”他边走边抽动鞭子耀武扬威。 戚王不屑的瞅着他,嚣张道:“放本王出去!” 狱卒长鲁大瞪视着他,暴道:“大理寺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嘛!” “滚蛋!本王不吃你这套!”戚王冷笑道。 鲁大火冒三丈,麻利的启开牢门,气势汹汹撞向戚王,一直将其顶到角落。他人虽瘦小,但力气惊人,一只手揪住戚王裹衣领口把他提起,咧嘴道:“不服气!和老子干一架啊!” 戚王外强中干,立刻没了脾气,认怂的垂下头。 鲁大冷哼一声,悻悻退出,又利落的锁上牢门,再次警告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王爷,可到了这里,天皇老子也得听我的!” “差爷!”景王叫住他,问道,“我们犯了什么事?” 鲁大瞠目道:“老子不知道!”话毕,大步流星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狱卒长的话犹言在耳,蓟王心事重重,回想起前日母妃的叮咛,暗忖道:“难道父皇故意为之,试探我五弟兄!”念及于此,心情一下豁然。 突然,景王大声问道:“兄弟们,记得昨晚喝醉酒后,发生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 “哎!”景王长叹一声,寂寥的一坐下,看着发霉的墙壁发呆。 一晃就是俩个多时辰,窗外巴掌大的天从白色变成黄色,黄色变成绯红,绯红最后幻化成黑色。这时,又听到铁门洞开,过道里走来俩人,一人提着个桶,边走边点火。另一人则抱着几件袄子。走近一瞧,才看清这是俩张新面孔。 “吃饭了!” 不说则已,一说五人还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纷纷凑到牢门边。 每个牢门边有一只破碗,提着粥桶的狱卒舀了一勺粥放入破碗里。另一狱卒则向五人的牢房里各扔了件袄子。干完活,二人没说一句话便走了。 碗里的粥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糊了。戚王发飙道:“这是人吃的嘛!” 裕王叹道:“老六!将就吃吧!” 戚王闭上眼,一咕噜灌下。 喝完粥,五人披上袄子,谁也没说话,渐入梦乡。“阿欠”,时不时传来喷嚏声,已是秋天,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加之牢房里潮湿阴冷,五人个个蜷缩成一团,勉强对付了一夜。 “本王要洗澡!”颖王一阵尖叫,惊醒了裕王四人。 好一会儿,狱卒长鲁大阔步而来,嬉皮笑脸道:“王爷,要不要小人给您搓背啊!” “差爷,您行行好!给桶热水擦擦身子!”颖王乞求的看着他。 鲁大凶相毕露道:“闭嘴!” 颖王很是失望,眼神里却充斥着愤怒。 “吃饭咯!”又进来一个狱卒,给五人各发了俩馒头。 昨晚就喝了那么点粥,戚王早饿得不行,见到馒头扑了过去,拿到嘴边才闻出有一股馊味,本想发飙,又见狱卒长鲁大在,只好忍气吞声,愤愤的一口一口咬着吃。 吃完早饭,裕王望望窗外巴掌大的天,啧啧道:“又闹雨黄沙咯!” 日出日落,又是一天。这一晚,五人睡得踏实多了。 第三天,裕王、景王、戚王和蓟王还在熟睡中,颖王早早醒了,他自言自语,嘀咕个不停:“我会被关到什么时候…我要回不去了,王府种的菜怎么办…父皇会不会杀了我…” 戚王抱怨道:“五哥,一早上,你神神叨叨念什么了?” 颖王双手狂躁的挠着头皮,狂躁道:“我要疯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连叫了数声,他不禁黯然哭了出来。 裕王赶忙安慰道:“老五,你忍耐点!我们会没事的!” “三哥,朝廷会不会发生政变,莫非父皇也被软禁了,奸臣妄图诛杀我们!”颖王口不遮拦道。 裕王凛然道:“老五!现今徐大人主政,朝野上下风清气正,你别胡思乱想!” 景王接话道:“我们兄弟沉住气,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他二人虽这么说,可心里也没底,毕竟这么关着,与世隔绝,也不知道朝廷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心情放松的蓟王心里也起了变化,思量道:“三天了,父皇如果试探我们兄弟,也该出手了!” 雨黄沙消停,这日换了天气,风清气朗,诸王下狱已有四天。嘉善公主忧心忡忡的直奔乾清宫。 嘉靖见到爱女心情大好,眉开眼笑道:“儿!瞧你愁眉苦脸的,谁又招你不开心咯!” 嘉善公主暗自嘀咕:“父皇抓了五位皇兄,还装得若无其事!”她内疚道:“父皇,儿臣犯错了!” “老实交代吧!”嘉靖敛容正色道。 嘉善公主哀求道:“儿臣可以告诉你,不过父皇得原谅儿臣!” 嘉靖慈爱的看着她,笑容可掬道:“你犯的错还少嘛,父皇哪次没有原谅你!说吧!” 嘉善公主深长的吐了口气息,又咬了咬嘴皮子,久久回道:“五位皇兄是无辜的,全是儿臣折腾的!” 嘉靖摇头道:“你呀!朕宠坏你咯!” “父皇!儿臣知错了!”嘉善公主羞愧的低下头,等待承受父皇的责难。 嘉靖叹道:“行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嘉善公主欣然道:“既然如此,父皇赶快放了五位皇兄吧!” “不急!朕另有打算!”嘉靖意味深长道。 第210章 审讯使诈 第四天傍晚,狱卒长鲁大领着十个御林军进了牢房,押解裕王五人去刑讯审问。大理寺重犯众多,刑讯室也不少。一路走过来,犯人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夹棍、炮烙、鞭刑,狱卒们无所不用其极。颖王见状晕厥。其余诸王则吓得心惊肉跳。御林军将五人隔离,一一关押。 少顷,蓟王第一个被带入秘密审讯室。 林段和雷军并肩而坐,二人皆脸色铁青。雷军开口道:“坐吧!王爷!” 蓟王打量着二人,默然不语。 雷军客气道:“王爷,你为什么要杀人?” 蓟王冷笑道:“本王杀谁了?” “你在翊坤宫内满身是血,手握宝剑,分明是杀了人!” 蓟王苦笑道:“一派胡言!” 林段诚然道:“王爷,证据确凿,皇上亦亲眼所见!” “中秋当晚,本王与诸王醉酒,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关进了大牢!到底发生什么事,本王一概不知!”蓟王顿了顿,又道,“本王必是遭奸人陷害!” 雷军凶道:“王爷,你若不招供,下官可就要动刑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王绝对没有杀人!”蓟王言之凿凿。(.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带走!”林段冲御林军喊道。 临走时,蓟王眼眸子闪烁狡黠的光,暗自窃喜:“父皇果然是在试探我们五人!” 押走了蓟王,御林军带上了戚王。 戚王不请自坐,还翘起了二郎腿,一双眼睛像做贼似的不停的在雷、林二人身上转换。少顷,他赔着笑脸道:“二位大人,关了关了!父皇是不是打算放我出去啊!” 雷军猝然站起,喝斥道:“你别一副地痞流氓样!老实点!” 戚王认怂道:“至于吗?” 林段与雷军交流了下眼神,正色道:“老实交代你的问题吧?” 戚王一脸疑惑,皱眉道:“你们让我交代什么问题啊?” “你自己干的事,不清楚吗?”林段语气加重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戚王眼珠子提溜流转,又想了片刻,不情愿道:“我不就玩了几个女人,喝了点花酒!另外花了九江府得银子,父皇也不至于把我关押起来啊!” “难道你就没有其他问题要交代了?” “没有!” “真没了?”林段再次问道。 “真没了!” “押下去!”林段向一旁的御林军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御林军押着景王进了审讯室。雷军示意景王坐下。景王这才坐下。 雷军定睛看着景王问道:“你知道蓟王养了门客吗?” “不知道!” “赴京之前,你在德州府时可曾遇刺?” 景王注目看了看雷军,迟疑道:“有!” “你认为蓟王会派刺客暗杀你嘛?” “不会!” “押下去!”雷军挥手示意道。 景王莫名道:“为何抓我?” “现在不便告知你!”林段委婉道。 景王下去,御林军又把裕王带上来了。 林段面色冷峻,目光如刀的睹着他,苛责道:“你为何派人行刺皇上?” “本王虽不孝,但不会作这等大逆不道之举!”裕王拍着胸脯道。 “昨夜,皇上遇刺,刺客招了,承认他是你的人?” “既是抓了人,可否与本王对质?” “人是抓了,可惜半个时辰后毒发身亡!”林段诈道。 裕王爽朗笑笑,道:“死无对证,你们分明是污蔑我!本王要面见父皇,澄清误会!” “皇上永远不想见你了!”林段从腰间解下佩刀放在桌子上,又道,“皇上让你自裁!” “呜呼哀哉!父皇啊,儿臣冤枉!”一席感叹,他快速拔剑欲自刎。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御林军手起刀落,打掉了佩刀。 “押下去!切记看住他,不得让他就这么死了!” 裕王恍然大悟,心道:“他们许是故意激我!我差点上当咯!” 颖王是最后一个被带到密室。他一进来就惶恐不安,慌张的四处张望,看见刑具顿时浑身直哆嗦。 雷军见状,恫吓道:“好你个颖王,东厂从你王府搜查出了定制的龙袍和伪作的玉玺,你作何解释!” “儿臣哪有那个胆啊!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呀!”话毕,眼泪簌簌而下。 林段强忍着不笑。雷军亦是惊讶,稳住了情绪,方才道:“你再不招,下官可要动刑了?”他向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立刻拿了夹棍上前。 “父皇啊!儿臣冤枉呀!你是了解儿臣的,儿臣没有宏图大志,又怎会去私造龙袍玉玺啊!”边说眼泪边流,完全像个妇人。 林、雷二人实在忍不住,转过身偷笑,急忙摆手示意御林军带他下去。审讯完,雷军吩咐鲁大先将五位王爷送回牢房,并特意指示他不得再刺激颖王。交代妥当,二人急忙进宫面圣。嘉靖听了呈报,下旨道:“颖王送回长沙府!其余四个王爷发送到军营锻炼!” 第211章 初到军营 次日天未亮,林段拿了圣旨,风风火火赶到大理寺天牢,见了诸王朗声道:“五亲王接旨!” 兄弟五人听是父皇来的圣旨欣喜若狂,颖王更是留下了泪。他们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诸王大逆不道,行逆天之事,意欲谋害朕!虎毒不食子,朕念及至亲骨肉,不忍屠戮。朕思量再三,决意将诸王贬为庶人,发配直隶军营,保家卫国,戴罪立功。朕遵告诸王不得在军营里以王自居,骄纵跋扈。林、雷二人奏报,颖王精神衰弱,朕不再追求其罪责,送回长沙府思过!” “父皇啊!”颖王感激涕零。 “儿臣遵旨!” 景王、蓟王各有算盘,俩个人想到一处父皇布局,颖王已经淘汰,军营是争得头筹之地。戚王、裕王则还蒙在鼓里,一直想不透父皇到底想干什么。 五人洗漱后,颖王换上了新的王服,登上了一辆马车。其余四王则穿上一身轻便军衣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四人挥手与颖王作别。俩辆马车出了京城分道扬镳,嘉靖站在城楼上,看了看远去的儿子们,又仰望初升的太阳,吟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夜色如墨,马车一路奔驰,十分颠簸。车厢里坐着五人,却没一个真正入眠,纷纷心事重重。只是由于夜色太黑,看不清楚他们那一张张愁苦的脸。 临近直隶卫所,已是破晓时分,天边有了丝丝光亮。林段抖擞精神,让车夫停下车,领着着裕王四人到驿道旁林子里,告诫道:“四位!你们既已贬为庶人,从军入伍!那么本官得提醒你们先要想好个名字!” 裕王随口道:“包大同!” “包大方!”景王接着道。 戚王道:“游成功!” “游成才!”蓟王最后道。 林段又道:“军旅生活极为艰苦,四位可得有思想准备!另外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们到了军营可得守规矩!” 戚王不耐烦道:“真嗦!我们知道了!” 林段瞪了他一眼,利落道:“上车吧!” 及至直隶卫所军营,一形体彪悍,形容粗犷的军官早早站在了门口,他身旁还有四五个将官,许是他的手下。 林段瞧见老朋友,干净利落的跳下马车,远远招呼道:“老罗!” “老伙计!你老小子进了京城,都忘记我们这乡下的穷朋友咯!”卫所指挥使罗坤调侃道。 “瞧你说的!”林段走上前,与他来了个热情的拥抱,沉声道,“要不是因公,我哪里有机会来看你这老朋友!” “哦!”罗坤侧目瞅瞅马车里下来的四人,皱眉道,“就为了这四个新兵蛋子!” 林段莞尔一笑,道:“进大帐,我跟你细说!”又道:“这四人,你安排安排!” 罗坤招徕一个把总,示下道:“先安排去火头营!” “得令!”把总走过去,打量了裕王四人一眼,朗声道,“菜鸟!走吧!” 罗坤拉着林段进了大帐,展颜笑道:“老伙计!酒肉我都准备好了,咋们不醉不归!” 驱车走了几百里路,林段又累又饿,见到美酒佳肴着实动心,但他心里有数,不敢忘了有皇命在身,向罗坤使了个眼色,警觉道:“老罗!我先说了正事再喝酒!” 罗坤会意,摆手道:“退下吧!” “是!”帐内的五个将领急忙退出了大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罗坤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道:“说吧!老伙计!” 林段走近他,沉声道:“老罗!刚才那四个新兵蛋子全是亲王!” 罗坤讶道:“既是王爷,何必来卫所遭罪!” “皇上自有他的用意!” “那是!”罗坤点点头,为难道,“老伙计!军营里老兵油子多,兄弟我有个担心!他们是皇亲贵胄,怕是不习惯!我得特殊优待吧!” “完全比必要!一视同仁!”林段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遵告道,“四位亲王皆用化名!景王化名包大方,他自小有病。你记得命人三日按照这张纸上的方子熬一剂药给他喝了!” “行!我记住了!”罗坤又摆手道,“正事说完了,我们兄弟多年未见,一定要大醉一场!” “那是自然!” “请!”罗坤示意林段下坐。 二人边喝边聊。 罗坤道:“老伙计啊!我们兄弟几人从北漠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如今个个虽然都当了官!但我很怀念咱们当初在军营里的快乐日子!” 林段边嚼牛肉边说道:“那时候军训苦,但很充实!”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结伴去找嘛!” 林段脸刷得红了,因为那是他的第一次。 把总带领四人边走边问:“你们叫什么?” “包大同…包大方…游成功…游成才!” 把总侧目扫了四人一眼,哼道:“你们是俩家兄弟!” “对!对!” 把总敲打道:“你们是指挥使大人的朋友介绍来军营的,想必有点家境吧!” 蓟王脑子转得快,回道:“我们俩家穷,乡下没活路了,这不,林大人回乡探亲,知道我们俩家苦!就给我们指了条活路,当兵呗!至少有饭吃有衣穿!” “哦!”把总半信半疑,费解道,“你们细皮嫩肉的,还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说着说着,到了火头营。天也亮了,七八人正在搬木柴,给十口土灶生火。 “猪油!”把总大喊道。 一满脸横肉的胖子冲了出来,道:“谁叫老子!”他定睛一瞅,见是上官,卖乖道:“章把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章把总使了个眼色,颐指气使道:“这四人是新来的兵,先安排在火头营帮忙!” “好叻!”猪油原名朱友。 “中午记得给老子送盆猪脚到营帐!” “好叻!” “走咯!” “把总好走!”朱友送走了他,转而瞅瞅裕王四人,支使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帮忙干活!” 戚王没好气道:“我们赶了一夜的路,还没合眼呢!我们要先休息!” 朱友嘿嘿一笑,冲着戚王的脑袋瓜子就是一拍,瞪眼道:“好你个新兵蛋子,敢顶嘴!”又喝道:“快去干活,不然早饭没得吃!” 戚王挨了打,眼泪差点崩了出来。他很是憋屈,其余三兄弟只好低声安慰他。 “做事去!”朱友又抬脚想要踹人。 四兄弟赶忙取搬木柴。 搬完木柴,老兵们又安排四人抬锅。好不容易把大锅抬上土灶,没来得及歇气,朱友有让四人往锅里倒水。倒了水,朱友一检查,发现有得大锅水放多了,对着四人一顿臭骂。骂完了,四人还得老实去洗碗。秋天,水也凉。四个大老爷们刷上千只碗,其余的老兵油子则在一旁看笑话唠嗑。四人心里极不痛快,却只好忍气吞声。 火头营煮好粥,蒸了馒头。裕王四人跟着火头营弟兄一一给各营帐送去。最后一个营房,朱友安排裕王四人去送,自个却和火头营的弟兄吃早点。待他们一回来,锅里的粥所剩无几,馒头也只有一个。 戚王发飙道:“你们什么意思?” 朱友二话不说,又冲着他脑袋又是一下。 电光火石间,蓟王手如灵蛇,扼住他的手腕,怒目看着他,喝道:“头儿,我哥不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朱友手疼着呢,但碍于手下兄弟看着没有叫出声,忍痛道:“行!这次老子就不和他计较!” 蓟王这才松手。 朱友躲开几步,阴险道:“以后有你小子好果子吃!” 第212章 自讨苦吃 一个新兵蛋子第一天来就众目睽睽之下教训他这个火头营的老大,朱友甚是恼火。一整天下来,挑水、劈柴、烧火、洗碗,他玩命的让裕王四人干活受累。裕王四人虽辛苦,但没一个向朱友低头。熬了一天,四人精疲力尽。 是夜就寝时,朱友这才问道:“你们一一报上姓名!” “包大同…包大方…游成功…游成才!” 朱友记下,见营房最里边有四张床位,暗忖道:“他们是一块来的,一天下来都一条心!不能让他们睡一块!”他拉上俩个自己人,安排道:“你们拿好被子,去那俩张床睡!”他指了指最里边俩个床。 “好叻!”二人应声而动,搂上枕头、被子还有棉垫朝营房最里边走去。 “游成才、包大同!你们俩睡这!”朱友说道,接着移目看着剩下二人道,“游成功、包大方!你们睡那边去!” 戚王碎嘴道:“狗杂种,他这是想让我们兄弟一分为二,没安好心!” 朱友听他嘀咕,不悦道:“小子,你别磨叽!要不愿意睡这,就给老子滚出去!” 戚王指着他鼻梁骂道:“你别欺人太甚!” 朱友咬牙瞪眼道:“怎么着,小心老子拿你到军法处处置!” “兄弟!别和自己过不去!”裕王赶紧劝诫道。 景王瞅瞅四张床上空空如也,问道:“老大,这么冷的天,没被子可是要冻坏人的哟!” 朱友奸笑道:“你们先对付一夜,明儿我去物资处给你们领!”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戚王忿然道。 “大家忙活一天累了,明早还要干活!早点睡吧!”朱友朗声道。话毕,他目光扫过几个贴心的弟兄似在传递暗号。 累了一天,裕王、景王和蓟王早早睡了。戚王心里憋着火,熬到亥时才睡着。秋夜寒气重,四人皆冷得发抖,蜷缩成一团。 下半夜,大概刚过子时。朱友陡然睁开眼,装作青蛙叫了数声。暗号一出,有六人掀开被子,纷纷向朱友看了眼。朱友做了个手势,七人合兵一处,快步冲到蓟王的床边。其中俩人利落的把被子盖住他,另外五人挥拳倒腿,一顿胡打。 “啊!啊!”蓟王痛醒了,使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捅开被子。持续了大概半柱香功夫,七人作鸟兽散,蓟王踢开被子,见目下并无动静,心知是朱友指使人干的,但没真凭实据只好作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刚过寅时,朱友就吆喝道:“起床了!起床了!” 火头营的弟兄闻声,纷纷穿衣叠被,整理内务。裕王四人感觉全身酸疼,踏着疲惫的身子爬了起来。洗涑完,裕王这才注意六弟额头、眼角有些淤青发肿,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 景王回忆道:“昨夜里,我迷迷糊糊听到有打斗声,老六,莫非是朱友暗中指使人晚上报复你了!” 蓟王全然没放心上,淡定道:“没有!”又挥拳踢腿道:“我可是学过武,就他们那三脚猫俩下子,能伤得了我!” 裕王知道他嘴硬,想来不过是点皮肉伤,也没往心里去,只道:“我们麻利点,省得又让猪油小人抓到把柄!” “嗯!” 军营里有规矩,卫兵卯时进行练,练后准时用餐。惶惶三千余人,火头营不到百人,要准备这么多人的早点,必须赶早寅时起床,开始生火做饭。搬柴、生火、摆放餐具,一大早下来,忙活了俩个时辰。火头营的弟兄倒是习惯,可裕王四人呵欠打个不停,身体在做事,意识却还在睡梦中。 待各营卫兵吃完早饭,朱友又指使四人去洗碗。刷了碗,朱友加来四人,下令道:“哥几个!去山上砍些木柴吧!”话毕,招来一人,道:“你给他们准备好斧子、独轮车,带他们进北山砍柴去!” 四人推着四辆独轮车,车上放了斧子、绳索。 景王对着前面引路的火头军弟兄熟络道:“大哥,怎么称呼啊?” “于大宝!” “大哥当兵多久了?” “六年,一直在火头营!” 裕王暗暗叫苦,心道:“我们不会一辈子就耗在这火头营吧!” “我们老大,人挺不错的哟!”景王故意道。 于大宝哈哈一笑,诚然道:“其实他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坏,人家堂堂火头营老大,你们昨儿一来就扫了他面子,你说该不该罚!” “那是!那是!我们不懂规矩,理该受罚!”景王讨好道。 戚王瞧着他的嘴脸,啧啧道:“软骨头!” 聊着聊着,已到北山脚下。于大宝道:“你们去山上砍柴吧,我在下面候着!” “哦!”四人拿上斧头、绳索上了山。 戚王讨巧,专找些瘦弱的枯草砍。裕王人实在,联合景王砍碗口大小树。砍了一会,他和景王俩手的虎口就阵痛的不行。砍了俩车木柴,四个人手上的青筋,张口喘气。砍柴回来,饭点过了。四人吃了些残羹冷炙,下午又接着劈柴。 劈完柴,一卫兵来了,叫道:“包大方,跟我来!” “哦!”卫兵领着他到了一营帐,道:“这是林大人特意交代的,你的药,喝了吧!” “嗯!”景王一口灌下。喝了药,他谢过卫兵,快速返回了火头营。 戚王见他回来,嘴角还水渍,挑眉道:“四哥,你吃独食,也不带上兄弟!” “没有!”景王摇摇头。 蓟王试探道:“他们叫你没事吧!” “没呢!林大人交代他们给我熬药,我去喝药了!” “行了!大家赶快干活吧!” 劈完柴,做好饭,又是忙碌的一天。四人一举一动,朱友看在眼里。第二晚就寝时,朱友命人给四人取了被子、棉垫,让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又得忙活。 这时候,裕王想起了于大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