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贱何太急》 第一章 她扭头，透过超市巨大的玻璃墙往外看，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不断，没什么值得欣赏的风光，目光停驻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只为了确认一件事――那个人果然又来了。 她垂下眸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撕开一包方便面扔进装满沸水的电热锅里。 “大家请来品尝，免费品尝。”她动作娴熟地用筷子将面条抖松，然后加入调味料搅拌均匀，诱人的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开去，顿时引来了六七个顾客。 世上最受欢迎的莫过于不用花钱的东西，特别是食物，男女不论，老少咸宜。 “这个是什么味道？” “雪菜肉丝。” “为什么我只看见雪菜，没看见肉丝？” “……这其实是个发明，制作时特意将它和面条融为一体。” “……” 顾客笑笑，吱溜溜地吸光最后一根面条，仰头把汤也喝掉，抹抹嘴说：“再来一碗。” 盛面条的是个小纸杯，大家人手一杯也就散了，但这个顾客却没有离开，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又大大方方地伸手来讨。 她动作利落地重新添满，双手奉上：“请慢用。” 当然不可能慢用，分量太少，顾客两三口便已经解决完毕。 “煮包别的口味。”顾客厚颜无耻地要求。 “好的，请问您想品尝哪种口味呢？”顾客就是上帝，她顶着一脸完美的职业笑容，有求必应。 顾客斜斜地靠在试吃台边，漫不经心地指着那些堆放在台上的方便面说：“海鲜味的不要，我对海鲜过敏。” “那请问要尝一下酸菜牛肉味吗？” “我不喜欢酸菜。” “红烧排骨可以吗？” “排骨我一般只吃清蒸。” “……香菇鸡肉如何？” 挑剔的顾客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就这个吧。” 于是她把之前剩下的面汤倒掉，把锅子刷洗一遍，重新烧水。 顾客问：“你会做饭？” 她愣了愣，笑着回答：“会一点家常菜。” “你叫程丽丽？”顾客又问。 “嗯。”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别着的名牌，金底黑字，宋体加粗，下面还标注了拼音。 “英文的读法是不是lilicheng？”顾客蓦然笑起来，“我喜欢喝粒粒橙。” 真是冷到极点的笑话，但程丽丽还是很配合地挤出笑容。 靠，嘴角的肌肉都酸痛了……现在到底是卖方便面还是卖（咳咳）笑？ “几点下班？”顾客问得自然，仿佛她们早就认识，相交已久。 程丽丽想了想，故意说：“和昨天一样的时间。” 昨天的这个时候，这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如果对方不是没话找话说，就是老年痴呆发作。 “那快了嘛，还有五分钟。”顾客挑挑眉，神态有点懒散，却绝非出于疲倦，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傲慢。 程丽丽揭开电热锅的盖子，里面的水咕噜噜地翻腾出无数泡泡，她把方便面放了进去。 “请问小姐喜欢淡一点还是咸一点？”程丽丽抬头，隔着薄薄的水蒸气看过去，正好对上顾客幽深的黑眸。 “你猜？”顾客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目光并不热切，甚至有点冷漠，但那种肆无忌惮的姿态让人极不舒服。有几个被香味吸引过来的路人看看那顾客又看看她，果断地移步别处。 “那就只放半包调味料吧？”程丽丽注意观察客人的神色，发现对方完全不动声色。 真是难伺候。 程丽丽用筷子将面条捞起来，装满一大杯，递到顾客面前，还是那句礼貌周到的话：“请慢用。” 顾客没有接，淡淡地说：“我想喝点汤。” 于是程丽丽往里面多加了几勺味精水。 顾客说：“不要面条，只要汤。” 程丽丽拿杯子的手微微一抖，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好的，请稍等。”程丽丽笑着答应，只得先把手上的面条递给其他围过来的人。 顾客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好心提醒：“动作快一点，还有两分钟下班。” 这好像与你无关吧……？程丽丽实在很想对她翻白眼。 接班的同事来了，帮忙打捞面条分给围观群众。 顾客如愿以偿地从程丽丽手里接过味精水，喝了一口，抿了抿嘴笑道：“不错。” 怪人。 “这个味道的，给我来五箱。”顾客咂咂嘴巴，还是那副懒散冷漠的模样。 程丽丽两只眼睛都亮起来，连忙找来购物车把几箱面条全数放进里面。 “我的车子停在那边。”顾客抬抬下巴，示意她透过玻璃墙看向对面马路。 程丽丽当然认得她的车子，超级拉风的法拉利敞篷跑车，简直让人一见钟情，情难自控。 别说坐着它兜风，就是摸摸那流线型的车身也是一种享受。 “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跟过来。”顾客张开五指在程丽丽眼前晃了晃，唤回她的神智。 “诶？等、等等……” 顾客没有等她，而是留给她一个离去的背影。 程丽丽手忙脚乱地解下印着超市logo的围裙丢给同事，推着购物车急匆匆地追上去。 走到收银台，顾客掏出钱夹，动作优雅地将它打开，里面插满金卡，一起闪闪发光，富贵逼人。 那么有钱还吃什么方便面？最方便莫过于找个法国厨师现场制作意大利面。 顾客结了账，却没有动手去搬那些箱子，程丽丽神奇地与她达成了心灵上的默契，默默地卷起衣袖继续充当搬运工。 “你力气不小嘛。”顾客回头看她一眼。 真是谢谢夸奖。 程丽丽在心底咬牙切齿，暂时没有开口说话的余力。 过马路的时候，顾客伸手搭上她的肩，亲昵地将她勾到身边：“小心车辆。”她微怔，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高贵冷艳的玫瑰芳香。 “阿嚏阿嚏阿嚏！”程丽丽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而是鼻子真的受不了。 顾客的眉头微微拧紧，不悦地问：“很刺鼻吗？” “没有没有。”程丽丽硬生生地忍下呼之欲出的下一个喷嚏，忍得痛苦至极，几乎脸容扭曲。 两人走到那部败家跑车前停下，顾客打开后座车门示意程丽丽将方便面放进里面。 “咦，不放在后备箱吗？”程丽丽问。 顾客笑而不语，神色有点诡异。 该不会是装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车尾厢藏尸……？ “上车。”顾客从后面轻轻推她一把，手掌贴上腰的位置，似乎故意停留了两秒。 “啊？我？”程丽丽眼神茫然地坐进副驾驶座，大惑不解又受宠若惊。 啊，这个在眼前晃荡的平安符！啊，这块一尘不染的挡风玻璃！啊，这张软绵绵的高档车座！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法拉利！啊，能不能掏出手机自拍……？ 顾客好笑地看她一眼，眼神中带了点轻蔑和不屑。 车子稳稳地往前驶去，顾客说：“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 程丽丽正兴奋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听到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语气，于是赶紧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我叫古渐尹。”顾客淡淡一笑，“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 第二章 程丽丽有点惊讶，瞪着她问：“你你你的意思是想和我交朋友？” 古渐尹的嘴角微微往上挑起，淡淡地笑道：“你要这样想也可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原来现在流行的不是和土豪做朋友，而是土豪找呀找呀找朋友。 程丽丽清楚地记得这个土豪来过她工作的超市四次，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此人身材高挑，五官俊秀，最重要的是全身上下卖广告似的挂满名牌，简直鹤立鸡群，一枝独秀，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前两次那家伙只在对面的货物架处静静站立，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微微眯起，眼神桀骜，目光更是肆无忌惮，无遮无掩，挟带着飕飕寒意直直地投射过来，害她一度猜疑是否有人上门寻仇，差点没跑过去跟她说小姐你认错仇人了。 悄悄地用眼角余光偷瞄土豪的侧脸，近距离之下越发觉得对方五官立体，容貌如花。这样的人，和自己完全不同世界，居然能并排坐在一起，实在太过奇妙。 “我好看吗？”古渐尹目不斜视地突然蹦出一句，惊得程丽丽立刻转移开目光，不敢造次。 得不到回答的古渐尹终于看了一眼过来，有点不满地问：“听不见我刚才的问话吗？” 程丽丽不得不开口回答：“古小姐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不胜休。” 正在驾驶中的古渐尹双眼蓦然闪过一抹异样的亮光，转过头又再深深地看了程丽丽一眼，看得程丽丽心底发怵。 请问她有说错什么吗？ 再请问，她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程丽丽不安地想了想，决定稍作试探：“古小姐，我家的方向不是这边。” “哦？”古渐尹挑了挑眉，淡淡地道，“原来我们住在相反的方向。” “哦？”程丽丽学着她的样子挑了挑眉，语气却无法平淡，“现在是要去古小姐府上？” “不然？”古渐尹反问。 如此自然流畅的“不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得好像她就该理所当然去她家一样？她们才认识短短三分钟的时间，一点都不熟好不好？ 程丽丽张了张嘴，正要婉转地拒绝此次参观豪宅之行，却被古渐尹抢先问道：“你喜欢听什么歌？” “慢歌，抒情一点的那种。”程丽丽的思维被突然打断，下意识地乖乖回答。 古渐尹腾出一只手来翻找cd，一心两用地问：“轻音乐可以吗？” “看前面看前面！”程丽丽紧张地提醒。 古渐尹单手握方向盘，脚下加大油门，惊险万分地越过前面的一辆面包车，另一只手依旧捏着那张肖邦钢琴曲的cd，在程丽丽眼前摇晃。 “可以可以。”程丽丽忙不迭地点头。 “我很喜欢钢琴曲。”古渐尹咧嘴笑笑，显得非常高兴。 程丽丽也笑笑，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有在睡不着的时候才会听钢琴曲催眠。 当音乐在车内响起的时候，两人都适时地选择了沉默。透过车窗看着街上来去匆匆的行人，竟让程丽丽不厚道地生出几分优越感，耳边流泻的旋律，眼前倒退的景色，恍惚处身电影当中，无数观众投来专注的目光，只为等待下一刻有可能出现的精彩剧情。 程丽丽陶醉得非常彻底，直到车子停在一座私人别墅前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忘了拒绝参观豪宅这件事。 古渐尹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轻飘飘地留下一句：“那些方便面都替我搬进去吧。” 程丽丽僵硬地回头看了眼堆放在后座的几个箱子，终于明白自己并非以客人的身份前来。 凭什么啊？超市又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 程丽丽气呼呼地打开车门，正想好好地跟土豪理论一番，却见一张百元大钞突然近距离地出现眼前，成功地驱散了她心中的所有怒气。 “对了，这是小费。”古渐尹将钞票直接贴到程丽丽的前额，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恶灵都立刻退散。 有小费为什么不早说？ 程丽丽迅速将钞票折好塞进裤兜，然后很热血地卷起两边衣袖，眉开眼笑地道：“谢谢古小姐打赏，小的马上替您将东西搬进屋里去。” 正要往前迈步的古渐尹听到这句话后突兀地停住，然后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搬运工。 程丽丽正吃力地将那五箱方便面从后座搬出来，箱子垒得太高挡住了视线，她只好歪着脑袋看前方，不料却一下子迎上古渐尹朝她投来的视线。 目光相遇的瞬间，程丽丽看到古渐尹扬了扬嘴角，那笑容，分明带着玩味的成分。 什么意思？什么状况？什么问题？！ 不等程丽丽反应过来，古渐尹便又转身往屋内走去。 “快点。”豪宅主人身轻如燕地迈开修长的双腿，抛给身后的搬运工一句埋怨的话，“我好饿。” 程丽丽感到莫名其妙，只好快步跟上。四时三刻已到，莫非传说中穿着燕尾服的优雅管家先生已经备好了下午茶？ 走近大门，便见鲜红的地毯在脚下铺展开去，覆盖住整个大厅的地面，仿佛连绵的火焰。 “我把东西放在门边可以吗？”程丽丽看见古渐尹踢掉鞋子赤脚行走，于是立刻停住脚步，以免踩脏地毯。 古渐尹听到询问后微微不悦地皱起双眉，果断否决：“不行，你得给我进来。” “但……”程丽丽有苦难言，早知道有今时今日的际遇，她一定不会穿脚趾头有破洞的棉袜，并且还是鸳鸯色。 “磨叽什么，快。”古渐尹双手环胸，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斜睨着送货小妹，不怒自威的语气让人不敢违逆。 于是送货小妹只好忍气吞声地低着头踢掉脚上的鞋子，慢吞吞地挪步进门。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潮人搭配？”古渐尹盯着程丽丽的双脚，忍俊不禁。 如此光明正大的嘲笑反而让程丽丽没有了难堪的感觉，她呵呵一笑，顺着古渐尹的话道：“我一向缺乏流行触觉，所以只懂穷人搭配。” “节俭到这种程度，你也算个中典范。” “真是谢谢夸奖，小的愧不敢担当。” 程丽丽吃力地抱着五箱方便面站在大厅正中东张西望：“请问古小姐想将这几箱面条放在哪里？” 古渐尹耸耸肩，随和地道：“没看到这里有的是地方吗，随便就好。” “……”那请问刚才为什么不许我放在门口？ 古渐尹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抬手指向大厅某个方向：“那边是厨房。” “哇，好宽大啊。”程丽丽一边甩着酸痛的胳膊一边赞美。 “进去给我煮方便面吧。” “什么？”程丽丽以为自己听错。 古渐尹没有说第二遍，只用那双狭长冰冷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 “煮方便面，ok，明白，立刻马上很快。” 古渐尹看着程丽丽的背影，唇角慢慢勾起一弯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 第三章 当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到古小姐面前时，一直喊饿的古小姐却并没有急着享用，而是笑容可亲地看着小厨娘问：“你不饿吗？” 程丽丽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切惊吓到，下意识地摇摇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向来三餐定时，肚子已被训练有素，绝少在不该饿的时候饿。 古渐尹噙着淡淡的笑意挑了挑眉，接着问：“那口渴吗，要不要来点冷饮？” 为什么是冷饮？深秋正浓，没看到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枯叶都随风飘落了吗？ 不过古小姐的豪宅终年开放空调，四季如春，冬暖夏凉，已经与世隔绝。 “冰箱里有粒粒橙。”不知道是戏谑还是无意，古渐尹笑眯眯地看着程丽丽，眉眼间带着非常刻意的热情，让人无法拒绝。 程丽丽虽然并不口渴，但盛意难却，只好笑笑说：“我自己去拿吧。” 三层式的超大冰箱里不单止有粒粒橙，还有不同口味的冰激凌，品种繁多，数量惊人，塞满整个冰柜，而正常的蔬果和食物却半点都没有储备。 受那些花花绿绿的精美包装影响，程丽丽忍不住拿了一个香草冰激凌出来，这在超市都没有卖，疑似正宗进口高档货，不试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于是当程丽丽忐忑不安地拿着高档货回到客厅时，便发现古渐尹的双目瞬间闪闪发亮。 “你喜欢吃冰激凌？” “喜欢，你……不介意让我吃一个吧？”为什么用这么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她？冰激凌上面镀金了吗？ “吃是可以，但要一口不剩地吃完哦。”古渐尹弯起嘴角，笑容如沐春风，似乎有一抹浅浅的柔情在眼底轻微浮动。 程丽丽呆了呆，这个人的脾气也太变幻莫测了吧，上一秒盛气凌人，下一刻和蔼可亲，到底哪一种表情才是真实？ “古小姐请放心，我妈妈自小就教育我不能浪费食物，所以绝对一口不剩。”程丽丽拉开椅子在古渐尹身旁坐下，美滋滋地舔着冰激凌。 一时间，方便面和雪糕的香味混和一体，在空气里慢慢弥散，说不出的怪异。 古渐尹放下筷子，从裤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准备点上一根。程丽丽看了过来，并不赞同地皱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怎么，闻不惯烟味？”古渐尹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低低地笑问。 “吸烟对身体不好。”吸二手烟危害更大，就算她不在乎她的肺，也请顾虑一下别人的肺，谢谢。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指望长命百岁。”古渐尹毫不在乎地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表情有多颓废便多颓废。 程丽丽好奇地观赏了她一阵，忍不住道：“想不到你抽烟是这样子。” “什么样子？”古渐尹饶有兴致地看过来，眼底微微带笑。 整个一女流氓。“优雅又不失个性，张扬又很有分寸。” 对方挑了挑眉，笑容加深了几分，显然此回答深得古小姐欢心。 “你可以再吃一个冰激凌。”女流氓吐着烟圈抛出奖赏。 程丽丽很不雅地打了个饱嗝，表情既惊喜又痛苦：“谢谢，但我吃不下了……” “不是还有明天吗？”古小姐笑得如同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下班后过来，我去接你。” 程丽丽愣了愣，忍不住问：“你……很闲吗？” “来还是不来？”富贵闲人显然没什么耐心，隔着屡屡青烟瞪她一眼，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威胁。 来……还是不来？ 面对一个陌生人的邀请，如若对方是异性，尚可以想入非非，有所期待，但对方却是同性，同性相斥，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来。”此处环境优美，气候宜人，还不需要门票，真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为什么不来。 只是程丽丽不是那种自来熟的类型，对方显然也不是，在确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两人便一起沉默了。 “那个……时间不早，我先告辞。”程丽丽舔舔嘴角，准备起身离开。 “不是还没到六点吗，急什么？”古渐尹掐灭了烟蒂，并不热情地挽留。 原来觉得尴尬的人只有她一个吗？ “我回去还得做饭呢，现在走刚好合适。”程丽丽以为对方只是客套，所以并不在意。哪知道古渐尹在她站起来时竟一把拉住她的手，强行将她拽回座位。 “再等等。”古小姐说。 “……等到六点钟吗？”程丽丽小声地问。 古渐尹歪了歪脑袋，略微沉思才道：“等我打个电话。” 在程丽丽考虑不用回避真的好吗的时候，古渐尹已经打通了电话。 “你现在到哪里了？”没有称呼便直入主题，显然对方是古小姐非常熟稔的人。 “停车？嗯，那快点儿。”说完便直接挂断，然后转头看向程丽丽，“你一个人住？” “……是，一个人住。”程丽丽回答得有点忐忑，听说单身女性很容易引狼入室，早知道就撒谎说和家里人一起住。 “不如留下来吃晚饭？” “啊？哦，不必客气，我中午已经买好食材。”虽然豪门夜宴非常吸引，但指不定刚才电话中的那人就是传说中的男主人，还是不要破坏人家的二人世界为好。 说话间，已听到开门声，程丽丽不由有点好奇地转头看去，能和古渐尹这种白富美交往的人，怎么也得是个高富帅吧。 然而踏进门口的，却是一双黑色高跟鞋，尖头，细带，鞋面缀着一朵冷艳的黑玫瑰。 “宝贝，我回来了。”有别于古渐尹略偏冷硬而显得有点凶恶的声音，那人的嗓音尖细而软甜，带着撒娇的味道，屋子瞬间红粉飞花。 “哟，又带人回来？”进门的人身材高挑，和古渐尹不分上下，身穿淡紫色的紧身长裙，摇曳生姿地一路从门口扭到客厅，笑吟吟地打量着目瞪口呆的程丽丽。 古渐尹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唤回程丽丽的神智：“你刚才不是说赶时间吗？” 哪有说赶时间，明明是说时间刚刚好。 “是的是的，我要回去了。”程丽丽赶紧离开座位。 与紫衣美女擦身而过的时候，只觉得香风扑鼻，再忍不住鼻孔瘙痒，捂着嘴连续打了三四个喷嚏。 “感冒了？”紫衣美女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程丽丽一边吸鼻子一边回答.比起古渐尹的阴阳怪气，还是这位美女平易近人。 “那真是太好了。”美女放下心来，“不然消毒之后还得喷空气清新剂，很麻烦的。” “……”收回刚才平易近人那句。 “要走了吗，我送你吧。”美女婀娜地跟在程丽丽身后。 “谢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程丽丽手扶门把，回头对美女笑笑。 美女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阵，然后才道：“我叫陈静。” “你好你好，我叫程丽丽。”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拜拜吗，怎么会突然进行自我介绍？ “下次要再来玩哦。”陈静斜斜地倚在门边，桃花眼随意一扫，千娇百媚。 “好的好的，留步留步，再见再见。”程丽丽面对风情万种的美女实战经验不足，此刻如临大敌，局促不安。 “拜拜。”陈静关上门，身子没有骨头似的贴在门板上，转向古渐尹问，“你什么时候改口味了，不嫌太朴素？” 古渐尹笑笑，挑眼看她：“美女与野兽不正是绝配吗？” “她那样也叫美女？”陈静很认真地表示质疑。 “……你去死。”野兽小姐将熄灭的烟蒂朝她砸了过去。 第四章 次日下班，程丽丽准时地来到那辆拉风敞篷车所在的位置，然而古小姐却没有亲临现场，从车内探出头来的是那位叫陈静的美女。mianhuatang.info “古渐尹还在公司开会，叫我先来接你过去。”陈静打开副驾驶座那边的门，勾勾手指示意她坐进来。 “既然古小姐有公事在身，我也不好打扰，不如改天再约？”程丽丽站着没有动，她昨夜辗转反侧了一晚，始终想不通古渐尹到底抱着什么目的来接近她。 请千万不要告诉她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她一定会立刻相信，然后跳过滴血验亲的环节，直接认祖归宗。 陈静的语气虽然柔和，但态度却非常坚持：“程小姐请上车，不然我会很为难。” 程丽丽不解，为难？有何为难，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非被古小姐接见不可。mianhuatang.info “放心，我又不会把你运去卖掉。”陈静看出她在犹豫，不禁笑着戏谑。 程丽丽迎上对方真诚坦然的视线，放松下来，也笑笑：“要卖的话请务必找处大户人家。” 陈静挑挑眉，看着她坐进副驾驶座，然后笨拙地系好安全带。 “陈小姐好像和昨日有点不一样。”感觉到正被人观望，程丽丽反射性地看回去，这才发现陈静今天的装束非常休闲随意，牛仔裤搭配长袖格子衬衫，长发简单地盘成蓬松的发髻，再没那股妖娆妩媚的味道。 陈静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笑问：“哪种打扮更好看？” “都好看。”程丽丽想了想，接着补充，“陈小姐长得漂亮身材也棒，穿什么类型的衣服都韵味十足，真是羡煞旁人。” 类似的恭维陈静听得太多，早已免疫，表情并没有太多欣喜：“谢谢夸奖，所谓人靠衣装，程小姐若是打扮一番，想必也是光彩照人。” “陈小姐才是夸奖，有些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化了妆就是个小丑。”人比人果然能比死人，程丽丽平日并不觉得自己在镜子里的那张脸有多难看，就是乏善可陈其貌不扬而已，但如今被身边的美女稍一映衬，立刻别有幽愁暗恨生。 陈静淡淡一笑，专心地看着前方路况，别有深意地道：“程小姐无需妄自菲薄，你自有一股独特的魅力。” “哦？如何独特？”程丽丽高兴地追问。 陈静想了又想，最终缓缓开口，“拥有慧眼的人才能看到。” “……”请直接说她无人欣赏就行。 “不信？以后你就会慢慢知道。”陈静看了程丽丽一眼，知道对方以为自己在取笑她，于是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神秘莫测地补充。 “为什么是慢慢知道，我可不可以现在就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陈静吃吃地笑起来。 越是得不到答案就越是好奇，程丽丽被她吊足胃口，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将真相挤出来。 直到车子在豪宅前面停下的时候，程丽丽仍在为陈静暗含玄机的说话而苦苦思索，闷闷不乐。 “别再想了，小心想坏脑壳。”陈静解开安全带率先开门下车。 她们并不相熟，但此话却透着一股亲热，非但不让人反感，反而不动声色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无论如何，都要比和古小姐相处时更加轻松自在。 “你和古小姐住在一起？”看着陈静从手提袋里掏出钥匙开门，程丽丽忍不住随口问了句。 陈静推开门，在鞋柜里找了两双拖鞋出来。 “嗯……目前暂时是这样。” “难道你准备搬家？”问完之后不等对方回答又再感叹一句，“这里的房租必定很贵。” 陈静笑了起来：“不用房租。” “不用？难道你们是亲戚？”程丽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陈静，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一点和古渐尹相似的地方。 陈静大大方方地任她看，还笑嘻嘻地问道：“我和她像吗？” “不像。”虽然同样是白富美，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古渐尹走的是中性路线，挺拔、英气、眉宇间透着桀骜之色，五官帅得惨绝人寰。 陈静问：“那你觉得谁更好看？” 女人就是虚荣，动不动就争奇斗艳。 程丽丽想了想才说：“古小姐吧。” “咦，她现在人不在场，你不是应该说我更好看才对吗？” “好吧，那就你更好看。” “好讨厌哦，你敷衍我。”陈静翘起兰花指戳了戳程丽丽的脸，“为了消除我的哀怨，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这么容易就哀怨，请问你是怨妇吗？ “我是很愿意为陈小姐效犬马之劳，但无奈区区不才在下才疏学浅，愚昧无知，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误了小姐春秋大计。” 陈静被她的话逗乐了，笑不可仰：“放心，这件事你绝对做得来，就是乖乖地在这里等古渐尹回来。” 程丽丽疑惑地瞪着她问：“那你呢？” “人家要出去风流快活。”陈静伸手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还吹了声口哨，“人家现在就去换衣服，你不许偷看哦。” “天色尚早，还没到快活的时辰吧？”程丽丽阻止不了她匆匆的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婀娜地扭进卧室，然后合上房门。 程丽丽跑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额头上没有标注“我是好人”这四个字。 将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独自留在家里，并且还是富贵之家，这位陈小姐到底是太天真无邪还是其实和古渐尹有深仇大恨？ 卧室门被人推开，陈静变装完毕，摇曳着一袭波西米亚风格的白色长裙款款走出。 “如何？”陈静在原地转了个圈，满脸期待地看过来。 “简直艳压群芳，无人能敌。”程丽丽拍手称赞。 陈静得意忘形，仰头大笑三声：“看我这次还不将她比下去。” “陈小姐是要去选美？”程丽丽大吃一惊。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乖乖留下来看家。”语毕便走出屋门。 “陈小姐，等等！”程丽丽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大家非亲非故，萍水相逢，你就不担心我卷走你家里值钱的东西一走了之？” 陈静已经走出门口，闻言又转了回来，冲程丽丽温柔地笑笑：“忘了告诉你，门外安装有防盗监控，要拿最好拿些小件轻便的，像钻戒、项链、现金那些，你懂。” 我不懂！程丽丽在心底嘶吼。 她果然和古渐尹有仇吧？ “无聊的话可以开电视或者看书，冰箱里的东西随便你怎么吃怎么喝，家里有浴盐和精油哦，泡个澡是不错的选择。”陈静挤眉弄眼，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请好好享受这无人打扰的时间，拜拜。” “……”有钱人都这么奇怪吗？ 程丽丽呆呆地看着大门关上，一时半刻，思绪混乱。 嗷嗷！她要去寻找传说中的钻戒、项链和现金，然后全部卷走，看看这些不知人间险恶的富家女下次还敢不敢留陌生人在家。 第五章 古渐尹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日落黄昏，深秋的旁晚非常短暂，斜阳咚地沉入云海，夜色便铺天盖地笼罩住整座城市。（.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陈静？”古渐尹拧开门锁，发现玄关处体贴地亮着灯光，心里不禁一暖。 然而她并没有听到陈静的回应，屋里静悄悄的，不像有人。 怎么回事？ 踢掉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古渐尹像一只优雅的波斯猫无声无息地走进客厅。客厅只亮着一盏小壁灯，光线非常柔和，犹如一刻钟前在归途上看到的那抹即将消逝的薄薄夕光。 餐桌上趴着一个熟睡的人，古渐尹走近了弯下腰仔细辨认，才认出那张恬静的睡脸属于那个在超市里工作的促销员。 认清了眼前的人，古渐尹不禁有点疑惑，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继而慢慢想起自己似乎的确在午饭时间吩咐过陈静下班后开车去超市接人。 古渐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去，疲惫地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新接手的那个项目一旦成功运作，将获利丰厚，前景远大，所以她相当重视。下午的会议就是为了最终确定项目小组的成员名单。会场上紧张严肃的气氛仿佛尾随着她回来，大脑神经直到现在都还绷得死紧。 啧，烦透了。 古渐尹伸手推了推睡梦正酣的客人，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火，竟敢睡得那么香甜，那张带了点孩子气的睡颜摆明了是无声的挑衅。 程丽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好不容易才聚焦，在看清楚身旁的人是谁后，很自然地笑笑道：“你回来了？” 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些许磁性，半边脸因为枕着手臂而压出了明显的红印，样子看着有点傻气和滑稽。 喜怒无常的古小姐不知道是被对方的呆样还是被那句“你回来了”的亲切问候所吸引，定定地注视她良久，心底莫名其妙窜起的那团怒意竟又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 “我肚子饿了。”古小姐张口便道。 “诶？”程丽丽眨巴一下眼睛，有点会意不过来。 古小姐伸手揪揪她的耳朵，动作像极在逗弄自家养的小狗小猫：“我说我饿了，你不是会做饭吗，去给我弄点吃的。” 程丽丽被她那个近似亲热的动作惊吓到，身体僵了僵，下意识地反问：“你不是请我来吃冰激凌的吗？”她什么时候成了钟点工人？ 古渐尹掏出钱夹打开，抽了张大面额的钞票拍在桌子上，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程丽丽吞了口唾沫，顿时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眉眼深深地弯下，笑得合不拢嘴：“古小姐请骚等，小的现在马上就去做饭。”语毕，试探性地伸出小爪子去够桌上的钞票，古渐尹坐在那儿四平八稳，一动不动，看着她一点点地将钞票挪到自己面前，然后迅速地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快。”古小姐不耐烦地催促，目光中却难得地带了一丝笑意。 “我现在就去。”程丽丽立刻跳起来，乐颠颠地跑进厨房。 三十秒后，程丽丽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神色为难地道：“古小姐，你的冰箱里没有可以做晚餐的食材。” 古渐尹淡淡地说：“那你看着办。” 程丽丽扒拉着门框的两爪子颤抖了一下。 什么叫你看着办？看着办即是怎么办？难道小姐不曾听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我现在去买食材？”程丽丽给出了最切实可行的方案a。 古渐尹指指墙上那个一望而知价格不菲的华丽挂钟，大老爷般翘着二郎腿道：“我三餐向来准时，二十分钟后准时开饭，请抓紧时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二十分钟？怎么可能？就算去最近的超市也不可能赶得回来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也可以选择把钱还我，我自己叫外卖。”古渐尹歪着脑袋看她，神情有点懒散，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上翘，竟极具魅力，可惜程丽丽现在无心欣赏。 “外卖多不好，味精又多又没营养。二十分钟是吗……没问题，包在小的身上。” 十五分钟后，程丽丽捧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走出厨房。 “古小姐请慢用。”程丽丽恭恭敬敬地将碗筷放好，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神色。这不能怪她敷衍了事，而是根本英雄无用武之地，若不是她想起那几箱方便面的话，恐怕只能弄几个冰激淋球放碗里。 古渐尹也不动气，一脸“我就料到是这样”的表情，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条，意外的清爽，并没有油腻腻的感觉。 “拿我的还吃我的？”古渐尹挑眉看了眼并排放着的另一碗面。 程丽丽脸皮够厚，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拉开椅子坐下，笑嘻嘻道：“你不是说过要请我吃冰激凌吗，现在换成方便面，算算其实是你赚了。” 两个人都饥肠辘辘，没再多说什么就挽起衣袖吃起来，程丽丽的厨艺确实不错，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方便面做得那么爽滑劲道，美味可口。 古渐尹连面带汤吃得一点不剩，舔舔唇角，意犹未尽地瞟向还没吃完的程丽丽。 “咳咳咳咳……”程丽丽不小心被呛到，捂着嘴咳嗽起来。 古渐尹递了张餐巾纸过去，但并没有顺带附送只言片语的关怀。 “咳咳……谢、谢谢。”程丽丽冲她感激一笑，然后背过身去擤鼻涕。再转回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那碗面条不翼而飞。 “那个……”程丽丽转头看向身旁那位不问自取的古小姐，“那碗面条……”有我的口水也不要紧吗？ 古渐尹抬头扫了她一眼，凶恶凌厉的眼神简直和要维护自己食物的狼狗如出一辙。 “请慢用。”程丽丽只觉得心肝微颤一下，没敢再说什么。 古渐尹这才重新低下头继续用餐。 她是有多饥饿啊……程丽丽斜眼偷窥古渐尹的吃相，不算狼吞虎咽，但也并不优雅，反正就是和她臆想中的豪门千金完全不符。 将第二碗面条吃得滴水不剩后，古渐尹才露出满足的神情，她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视线，于是疑惑地侧过头去。 “有意见？” “没有。”程丽丽赶紧摇头。 “我有。”古渐尹和她本就坐得很近，现在还把半边身子都靠过来，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比方便面的味道，更浓烈的是古小姐身上的玫瑰花香，程丽丽觉得自己犹如一只小蜜蜂，瞬间陷入花丛中。 “不够咸，下次记得多放点盐。”古渐尹温热的气息就吐在她的耳垂上，突如其来的那阵酥痒让她无所适从。 “好的，我记住了。”程丽丽慌忙捂着耳朵躲开。 古渐尹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 “你没交过男朋友吧？怎么那么敏感？” 程丽丽被一下子戳中痛处，不禁郁闷万分，但对方说的是事实，她又没办法生气。 “交男朋友和敏感是两回事吧。” “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几个男的？”古渐尹挑挑眉问，分明带着调笑的意味。 “敬谢不敏，我没有灰姑娘情结。”程丽丽还懂得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神话故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古渐尹笑出声来，单手撑着额头，双肩剧烈抖动：“我也没说要给你介绍王子啊。灰姑娘情结……哈哈哈哈，你童话故事看太多了。” 程丽丽被她笑得双颊发烫，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难堪。 有财有貌又怎么样，不过是上天偏爱，比一般人幸运而已，又不是靠自己努力所得，有什么好嚣张。 怒归怒，程丽丽可不愿就这样和土豪小姐翻脸，一顿方便面就打赏一百块，出手如此阔绰，世间再难寻觅。 最起码她不认为自己还能寻觅到第二个。 “呵呵呵呵，”程丽丽陪着干笑几声，然后平静地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 “你等等。”古渐尹一边毫无诚意地挽留，一边掏出手机拨号码。 不出所料，果然是打给陈静。 “舍得回来没有？”没有称谓没有问好，一接通就直截了当地发问，再次印证了她们交情匪浅。 “嗯，那就赶紧。”古渐尹结束了通话，抬眼看向程丽丽，“你不是还没吃雪糕吗？” “……”古小姐，你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就直说好了。这栋豪宅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恐怖小故事？油画里的士兵会在午夜时分列队而出还是精致华美的墙壁里面藏着一具白骨？ 噢，也许不是一具，而是两具？三具？四具？正好可以开一桌麻将。 程丽丽脑补了一下古小姐半夜起床不敢上厕所的画面后，心里总算找回了些许平衡，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欢喜地跑去冰箱取冰激凌。 古渐尹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低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这世上还有那么单纯的人，把想法都写在脸上……不过，就是这样才有趣。 第六章 一连几天，古渐尹都没有再出现，程丽丽掰着指头数天数，数到第七天的时候，终于失望地接受被白富美遗忘了的残酷事实。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有钱人玩找朋友的游戏，哪里就真能友谊天长地久，新鲜劲儿过去后，谁还记得起谁。 早知道那天就该多吃几个冰激凌，哪怕回去后拉肚子也值得。 程丽丽像往常那样准点下班，慢悠悠地走出超市，因为在想东西，有点心不在焉，也没有好好看路，竟然一头撞进迎面而来的某个行人怀里。 “啊，对不起对不……咦？！”一抬头，程丽丽就迎上了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鼻端萦绕着浓郁芬芳的玫瑰香味，心里正想着的那个家伙竟然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面前。 一时之间，程丽丽分辨不出自己是惊吓还是惊喜。 “怎么，不认识我了？”古渐尹微微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傻愣愣的样子，似乎觉得有趣，还伸手弹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包子脸，明明不胖，却感觉肉呼呼的，说不上有多可爱，但至少看着还算顺眼。 “古小姐，真巧啊。”程丽丽的语调扬得有点高，带着连她自己都感到惊异的兴奋。 “有没有想我，嗯？”世上哪来这么多巧合，又不是拍戏，对的地方对的人，不过就是守株待兔的浪漫招数而已。 “偶尔想一下。”特别是在钱已经花光而又没有发工资的那几天。 古渐尹低低地“切”了一声，自恋地觉得自己魅力非凡，足以让人朝思暮想，只是有人脸皮太薄，口是心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看到我就那么乐？”似乎为了印证古小姐的水仙花情结般，程丽丽裂开的嘴自刚才到现在就没合拢过。 “因为下班前喝了百事可乐。” “……会说冷笑话，不错。” 古渐尹很满意程丽丽这副乐呵呵的表情，勾着她的肩便往路边的车子走去：“公司成交了大买卖，陪我去吃饭庆祝。” 有人请吃饭自然义不容辞，但程丽丽还是忍不住奇怪地问：“一般不是应该和公司的同事去吗？” 古渐尹将人塞进副驾驶座，然后自己也上了车，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目光有点烫热。 “我就是想和你单独分享这份喜悦。”记得她的耳根部位很敏感，古渐尹刻意凑过去，恶劣地往她耳垂吹了口气。 程丽丽吓了一跳，差点要蹦起来撞上车顶，她瞪大双眼疑惑地看向古渐尹，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气氛，怎么就那么暧昧呢？ 如果对方是个男生的话就很好理解，但古小姐却是名副其实的同性，于情于理于理于情都不应该啊不应该！ 古渐尹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回去发动引擎。 “我昨天已经和公司的员工一起庆祝过了。” “……”何必那么麻烦找不同的人出去庆祝，干脆在家里摆设三天三夜的流水筵席，普天同庆，夜夜笙歌，岂不更美妙快乐？ “一帮人吃吃喝喝吵吵闹闹多没意思，陈静还觉得那样有趣，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些什么。”古渐尹偏过头问，别有深意地问，“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陈静的脑子里些想什么。” “……” “我们现在去哪里？”程丽丽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猜测着这顿庆功宴将在何处开席。五星级豪华酒店或是旋转餐厅，法国菜或是印度菜，她都照单全收，绝不挑剔。 古渐尹心里早有安排，但却装作拿不定主意的样子问：“你有什么好建议？” 程丽丽有无数个好建议，一时之间很难决定哪个比较好，于是很认真地苦恼起来。 古渐尹觉得她那表情很有意思，瞅了两眼，笑道：“我们去吃自助餐。” 程丽丽抬起头，双眼闪闪发亮：“不错啊。” 古渐尹转头看她一眼，又忍不住想捏捏那张包子脸。 古小姐不负所望地领着程丽丽走进了五星级豪华酒店，自助餐每位的单价约等于她半个月的工资。 两人坐下后，服务员便主动走过来在她们的高脚杯里注入红酒。 “请问这是赠品？”待服务员走后，程丽丽压低声音问，并伸手抓起面前的酒瓶细细端详。 古渐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我预订的，已经事先醒酒，现在让我们干一杯吧。” 古渐尹优雅地用手托起面前的高脚杯，轻轻晃了晃，然后向程丽丽发出碰杯的邀请：“cheers！” 程丽丽连忙举杯道：“为你这次做成的大买卖干杯！去死！” 冰凉的液汁带了点陌生的橡木味，让程丽丽有点不习惯。 “怎么样？”古渐尹惬意地眯起双眼笑问。 程丽丽想了想才道：“我开始还以为是小时候喝过的那种，但味道怎么不对……” 古渐尹的眼中毫不避讳地闪过一抹鄙视之色，她点的可不是一般红酒，而是1982年fite，这种酒可不是一个月薪微薄的超市促销员能喝得起的。 “如何？比起你小时候喝过的那种。”古渐尹问。 “差太远了。”程丽丽说，“我以前喝的那种酸酸甜甜非常可口，不像现在这种，透着一股子怪味。” “哦？”古渐尹问，“什么怪味？” “嗯……”程丽丽苦思冥想，却发现找不到词语去形容那股从未尝过的味道，于是生硬地转开话题，“这支酒要多少钱？” 古渐尹笑眯眯地报了个数目，程丽丽顿时瞠目结舌。 “难怪满口铜臭味。”那么难喝，还那么贵，她完全无法理解有钱人的世界。 古渐尹扬了扬下巴说：“既然你喝不惯红酒，就去拿东西吃吧。” 程丽丽走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被摆放在长桌上的精致美食馋得猛吞口水，此刻听到她那句如同呼喝自家宠物去吃东西的命令，立刻精神大振，屁颠屁颠地跑去觅食。 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逛了一圈，程丽丽捧着满满一碟食物回来，却见到尊贵的古小姐已经在享用食物。 “我可以问一下那是什么吗？”程丽丽观察了半天，依旧毫无头绪。 古渐尹用餐巾印了印干净的嘴角，抬起头道：“鹅肝酱。” 程丽丽瞬间睁大双眼，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鹅肝酱。 古渐尹抿了口红酒，扫了眼对方碟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食物，淡淡地道：“你慢慢吃。” 程丽丽再次瞪大双眼：“你……你这样就饱了？” “贵精不贵多。”古渐尹仿佛语带嘲讽。 程丽丽非常坦然地承认自己就是市侩，低下头默默地吃起来。 古渐尹上瘾似的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等到程丽丽吃得再也撑不下的时候，那瓶红酒也刚好见底。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程丽丽提醒。 古渐尹作为公司高层领导，应酬必不可少，酒量自然不差，一瓶红酒对她来说犹如家常便饭，稀松平常，就像喝矿泉水一样，解解渴的程度而已。但她喝酒容易上脸，几杯下肚后便两腮绯红，娇艳欲滴，程丽丽说什么也不相信她还清醒。 “我们散步回去。”古渐尹也不想开车，外面夜色撩（咳咳）人，正适合风花雪月。 程丽丽有点吞吐地问：“那是散步回我家还是回你家？” 正常来说，酒足饭饱之后应该各回各家，但她认识古小姐那么久，从来没见到她正常过。 “那么早回家干嘛，走，我带你去酒吧见识见识。”古渐尹长臂一伸，亲昵地搭在了程丽丽肩上。 第七章 酒吧有什么好见识的，除了人，还是人，拥挤在灯光缭乱的舞池内，不是扭腰就是甩头。 程丽丽跟着古渐尹一直走到吧台前坐下，调酒师原本正和客人聊天，见到古渐尹的身影，立刻扔下客人迎上前道：“哟，今晚携眷？”边说边侧头打量程丽丽。 “嗨。”程丽丽大方地朝她摆摆手。 “我叫莉莎。”调酒师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非常惹火，额发有一小撮挑染成酒红色，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家妇女。 “你叫她粒粒橙就可以了。”古渐尹不等程丽丽开口，就在一旁快速地插话。 “噢，粒粒橙。”莉莎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呵呵直笑，“老爱喝这种小孩子才喝的东西，多少年了，还不腻？” “废话少说，给我一杯whisky。” 莉莎瞟了程丽丽一眼，问：“那她呢？” “我想要一杯酸奶。”程丽丽不带希望地问，“有吗？” 莉莎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呢？” 古渐尹慵懒地靠在吧台上，也许刚才那瓶红酒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她看起来有点微醺：“给她一杯长岛冰茶。” 程丽丽连忙凑到古渐尹耳边问：“那个是红茶还是绿茶？可以要求的吗？我个人比较偏好红茶。” 古渐尹乐了，同样凑到她耳边说：“我也不知道，等一下你记得好好品尝。” “不是吧，你没喝过就帮我点了？” “要不你也跟我一样来杯whisky？” “不不不，我还是要冰茶，要冰茶。” 两人看似亲热的行为举动，换来了莉莎会心一笑。 “你的whisky，还有你的longindicedtea，”莉莎别有用心地看了程丽丽一眼，“请慢慢品尝。” 那杯长岛冰茶的颜色和普通冰红茶相仿，杯口夹了一片柠檬，吸管很艺术地弯出个心形。 程丽丽含着吸管喝了一口，然后差点没全喷出来。 “嘶，这、这是酒吧？嘶，辣死了……” 古渐尹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一幕，快意地捶着桌子开怀大笑。 莉莎有点惊讶地看过来，好心地倒了杯柠檬水推过去：“粒粒橙你不会喝酒？” 程丽丽警惕地盯着那杯水问：“这是什么？” “五粮液。”古渐尹刚缓过气来，听到她的疑问，顿时又大笑起来。 “别听她胡说，这是柠檬水。”莉莎说。 程丽丽连忙抓起杯子一口气灌下去，喉咙和胃才稍微舒服一点，但脑袋却开开始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不会是醉了吧……？ 程丽丽转头瞪向始作俑者的古渐尹，但目光在触碰到对方那张放肆的笑脸时，心脏竟然蓦然一窒。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毫无杂质的纯粹笑容，仿佛认识古渐尹那些天以来，就只有此刻的笑是她发自内心的真正欢笑，眉宇间的清冷全部化开，眯缝的黑眸溢满光彩，牢牢地吸引着她的视线，一时半刻无法移开。 古渐尹长得好看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同是女生，要么欣赏，要么妒忌，而她，既欣赏又妒忌。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程丽丽心情复杂地小声嘀咕。 古渐尹没有理会她的郁闷，径自喝完了自己那杯whisky，然后伸手把那杯长岛冰茶也拿起来喝了。 一个娇滴滴的女孩经过她们的位置，多看了古渐尹两眼，那眼神让程丽丽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古渐尹显然也察觉到那女孩的举动，转过头带了点邪气地笑问：“看什么看？” 那女孩看起来非常年轻，只是浓妆艳抹，弄得跟妖精一样，全没同龄人该有的清纯气质，她听到古渐尹的问话，显得十分高兴，立刻靠上前说：“你长得好看，我自然要多看两眼，怎么样美女，请我喝杯东西吧？” 程丽丽简直大开眼界，她看多了向男生发嗲的女生，就不知道这招用在同性身上可不可行。 对象还是倨傲清高的古小姐。 程丽丽想，这个女孩要倒霉了，以古渐尹的性格，必不懂怜香惜玉，就算不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会被尖酸刻薄地奚落。 “你想喝什么，螺丝起子如何？”低沉而清朗的声音在闹哄哄的音乐声中响起，似乎还夹带着一丝笑意，与平日霸道凶恶的腔调完全不同，让程丽丽顿时觉得自己是否在这一片吵杂的声音中产生幻听。 古渐尹的手很自然地抚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发，然后白皙的手指顺势一路下滑到尾龙骨处，再轻佻地拍打了一下那微翘的臀部。 程丽丽盯着那只不安分的手，眼睛都直了。 眼前这个还是她所认识的古小姐吗？人格分裂，还是被鬼上身？ “人家不喜欢螺丝起子，人家要红粉佳人。” 古渐尹转头对莉莎叫道：“一杯红粉佳人。”然后又转回去笑问：“我请你喝酒，你要怎么谢我？” “好讨厌哦，那你想我怎么谢你咯？” 程丽丽情不自禁地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得嗲成那样，听的人多痛苦啊。 但古渐尹显然不觉得痛苦，还似乎非常享受，双目微闭，嘴角含（咳咳）春，身体半倚在吧台上，懒洋洋的神色中夹带着一丝惬意。 莉莎将调好的鸡尾酒推了过去，还带笑附上一句：“别欺负人家小姑娘。” 古渐尹笑眯眯地问那女孩：“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会欺负人吗？” 女孩捂住嘴笑得花枝招展：“不像不像，姐姐多疼我啊。” “那姐姐就再多疼你一点吧。”古渐尹一手搂住女孩的腰将她拉向自己，另一只手端起吧台上的那杯红粉佳人，朝女孩低胸性感的v字领口倾倒而下。 女孩发出一声惊叫，但随即被劲爆的音乐湮没，她愤怒地挣脱开古渐尹的搂抱，挥手就要甩出一记耳光，却被对方识破，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只那么一杯酒就醉了？姐姐还想再请你喝一杯呢。”古渐尹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很凶恶，寒漠森冷的视线立刻让女孩感到了害怕和畏缩。 “你、你神经病！快放开我！”女孩花容失色，拼死挣扎，在她眼中，古渐尹已化身猛兽，下一刻就会将她吃掉。 “啧啧，这样就生气了？”古渐尹感到没劲，很干脆地松开手，女孩立刻如获大赦，扭身就跑，跑出几步之后，又转过头大骂：“你这大变（咳咳）态，神经病！” 古渐尹倒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凑到程丽丽面前问：“你看我的样子像有病吗？” 程丽丽下意识地往后闪躲，一边干笑着回答：“不像不像。”那是隐疾，都要病入膏肓了。 古渐尹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把脸孔一板，不悦地道：“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现在这副表情。” 程丽丽一愣，只觉得脸部肌肉瞬间僵硬，一时之间不敢再有表情。 古渐尹伸手拉扯她两边的嘴角，咧嘴笑道：“你多笑笑，我喜欢看你笑，但千万别是刚才那种虚伪的笑。” 程丽丽笑不出来，吓得想哭。 莉莎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插话道：“打电话叫陈静来吧，这人醉了。” 第八章 陈静很快便赶来了，坐的计程车，特地叫司机在门口等着，准备跑进酒吧找到人后就直接拖走。 古渐尹看起来并不像喝醉，只是双颊泛红，目光比平日迷离一些，看到陈静的时候还很淡定地冲她笑笑打招呼：“怎么才来，夜生活都要结束了。” “就是知道结束了才来接你。”陈静盯着古渐尹观察了半晌，发现对方并没有神志不清或性情大变，非常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这才笑着和程丽丽打了个招呼。 “我有叫你来吗？”古渐尹不太高兴地皱起双眉。 “是我自作聪明以为你需要我来还不行吗？”陈静脾气很好，对古渐尹的臭脸视若无睹，口气就像哄小孩那样耐心温柔。 程丽丽再次有点傻眼，在刚才那骚包少女出现之前，她最多只是猜测陈静和古渐尹是极要好的朋友，但现在，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复杂难明。 陈静伸手想去扶古渐尹起来，被古渐尹毫不领情地一手挥开：“我自己会走。” “那你慢慢走，车子就在外面。”陈静也不生气，护着她往门外走，不时替她阻挡那些狂欢到忘乎所以的红男绿女。 程丽丽自然不会在此单独逗留，跟在古渐尹身后一道走出酒吧。 “一起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去。”陈静不由分说地将程丽丽一起拉进了车内。 程丽丽盛情难却也从没想过要却，很主动地向司机报了自己的住址。 三个人挤在后座彼此都挨得很近，古渐尹被夹在中间，仰着脑袋靠在椅背上，自上车后便没再说话，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程丽丽偷偷地斜眼看她几次，虽然五官立体冷硬，又留了一头短发，但怎么看都是一张女性的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们今晚喝了很多？”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正自出神的程丽丽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但却又在四目相交时做贼心虚般别开头。 “蛮多的，吃饭时她喝了整整一瓶红酒，刚才又喝了威士忌和那什么冰茶。”程丽丽老老实实地交待情况。 “混酒喝最容易醉了。”陈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家伙虽然平时脾气不好，但酒品还行，至少不会发酒疯。” 程丽丽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刚才遇到的事告诉陈静。 那个……不算是发酒疯吧？看着就很清醒的模样，果然是平时脾气不好。 古渐尹低低地“啧”了一声，就在程丽丽心惊肉跳地以为她又要发作的时候，却感到肩头一重，古小姐尊贵的脑袋已经枕了上来。 馥郁的玫瑰花香夹杂了淡淡的酒精味，不刺鼻，甚至有点好闻，程丽丽第一时间便朝陈静看去，并且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是是她、她自己挨过来的。” “我看到了。”陈静歪着脑袋笑笑，似乎不解程丽丽为何一副急于辩解的神色。 程丽丽接下来的举动却吓了陈静一跳，她小心翼翼地用手将古渐尹的脑袋推向她那边，还讨好地笑道：“来，还给你。” “……”陈静大惑不解，不敢贸然接收，连忙伸手阻挡，却在电光火石间，猛然悟了，“咳，粒粒橙，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程丽丽脸色大变，手上力道不由加重。 “你肯定知道了什么！”陈静柳眉高挑，不服输地发力抵抗。 “请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眼看着陈静又要将古渐尹的脑袋摁到自己肩窝，程丽丽吓得一边闪躲一边推拒，如此厚礼，实在愧不敢当。 对方那么激烈的反应顿时让陈静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无论如何都要解释清楚，但首先要知道引发这个误会的导火线：“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刚才在酒吧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乱（咳咳）性，都很像是古渐尹会做的事。 “区区小事，不说也罢。”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打死她也不说。 “那就是果然有事情发生。”陈静脸色微变，发出严厉警告，“你最好乖乖的和盘托出，不然……” 不然？！高跟鞋加蜡烛？噢，她痛恨皮鞭。 “不要！”程丽丽惊恐地低叫。 “说！”那就老实交代。 古渐尹突然“腾”地坐了起来，双眼冒出火光。 “次奥！你们当我的脑袋是乒乓球啊，那么来劲的推来推去，找死是不是？都他妈给我安分下来！” 两人顿时消声，正襟危坐。 古渐尹凶神恶煞地瞪了眼左边那个，又杀气腾腾地瞪了眼右边那个，然后将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司机暗暗地松了口气，现在的女孩怎么都那么彪悍？话说……她们记得这车上有司机存在吗？ 一路上没人再敢开口，看来连陈静这个同居人也顾忌古渐尹三分。 车子左转右拐，终于在程丽丽的住处停下，陈静赶在她开门下车前说道：“粒粒橙，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程丽丽下意识地瞄了古渐尹一眼，发现她似乎睡着了，才稍稍鼓起勇气问道：“难道她不是……” “不，她是。”陈静没等她说完便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果断地点头。 “那……”程丽丽吃了一惊，再度结巴，“那那那你又说……” “我和她不是。”陈静严肃地道。 她是，但她和她不是。 这种隐晦得如同在打暗语的表达方式，程丽丽居然神奇地听懂了。 为什么居然能听懂？ 程丽丽泪流满面。 “不，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程丽丽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陈静呆了片刻，然后关上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我好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怎么办？”陈静戳戳古渐尹的脑袋低语。 古渐尹睁开一只眼睛，阴森森地开口：“去死。” “诶呀，你居然装醉。” “哼，你认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酒量？” “那么早让她知道真的好吗？”陈静认真地苦恼起来。 古渐尹却不以为然，冷冷地笑道：“对她，我已经很有耐心了，她应该知足。” 与此同时，将大门反锁好然后走进浴室正准备洗澡的程丽丽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冲击太大，并不是她歧视同x恋，而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幸和那个圈子的人结识，更没想过一个家境优越外貌出众的女生居然不爱男儿郎，却爱女娇娥。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程丽丽草草地洗完澡，直接爬上床掀起被子盖住脑袋。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一小时过去，床上的人辗转反侧，无心睡眠。 不知道的时候可以不当一回事，但知道之后却不能若无其事。 古渐尹喜欢女生，她主动跟她搭讪，她带她回家吃豪华冰淇淋，她请她去五星级酒店共进晚餐…… 种种迹象表明，古渐尹对她……似乎不太像土豪找朋友那么单纯。 程丽丽在黑暗中“嚯”地坐起来，心底五味杂陈。那个世界的人曾经离自己那么遥远，远得仿佛只存在传说之中，但今晚陈静却出其不意地跟她说，她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同一连串骤然爆响的警报，尖锐锋利，割裂耳膜。这分明是在告诉她，外星人已经入侵地球，请勿负隅顽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漆黑的夜晚，无边寂静，程丽丽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她的人生一向无波无浪，无惊无险。青春期没有叛逆，也没有那啥初开，长得毫不出众成绩又不上不下，是老师和同学们最容易忽略的类型。不受关注，不被期待，安分守己，如同一滴没有任何分量的水珠，滴答落入湖面，无声无息，不泛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无人问津，却偏偏被一个长得比自己还要漂亮的女生看中？ 这样的心情何其复杂微妙，老天是不是在玩她？ 后半夜的时候，气温降得更低，她卷着被子朦胧入睡，在沉入梦乡前的那刻，她不得不承认，睡不着的原因除了震惊和不安外，还有一点点新奇和兴奋。 那一晚，她梦到了星球大战。 第九章 程丽丽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忘记了今天轮到她休息，当她一如往常地洗漱完毕并且坐在餐桌前喝着牛奶吃着面包时，才猛然想起今天不用上班。 窗外阳光明媚，空气污浊，自出生到现在已经走过不下百遍的街道，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出每家商铺楼宇的位置。 于是有了一个很好的宅在家里的借口。 打开电脑一边点开播放器听歌一边寻找最新电影，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载下来的歌，刚开始时觉得旋律似曾相识，直到副歌部分才蓦然涌起强烈的熟悉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 countryroads，takehome，totheceibelong，westvirginiamountainmama，takehome，countryroad. 程丽丽的英文不好，五音也不全，完全跟不上节拍，慢慢地便停下来，静静聆听了一会儿，竟萌生了到街上逛逛的冲动。 风那么大，街道两旁的落叶不知道堆积有多厚，踩在上面是不是如同踩着云朵。 但一个人出门，人群那样拥挤，车水马龙，到处是嘈杂的声音，很容易便生出流离失所的恐惧。 程丽丽关掉播放器，她发现自己被那首轻快流畅的歌曲渲染了一层淡淡的伤感。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来，将她吓了一跳，落寞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低头看着屏幕上闪烁的一长串陌生数字，她犹豫了一下，终究选择接通。 “喂？” “我在你楼下。”没有称呼没有问好的开场白，低沉冷硬的声音，霸道凶恶的语气，程丽丽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古小姐那张清高且不近人情的脸。 “啊？你在我楼下干什么？”这样诧异地问着的同时，程丽丽忍不住跑到窗台，做贼一样猫着腰，从玻璃窗的一角偷偷往楼下窥探。 目光果然搜索到了那辆熟悉的败家敞篷跑车，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懒洋洋地斜靠在敞开的车门边，浅蓝色牛仔裤搭配白色t恤，不知道是不是牌子，只是像这样随处可见的休闲装束穿到了古渐尹身上仍有着一种耀眼张扬的魅力。 “你赶快下来。”古渐尹在电话那头没有解释，直接便下达命令。 “你……找我有事？”程丽丽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心脏不受控地咚咚狂跳。 外星人何止入侵地球，简直长驱直入，兵临城下。 “废话。”古渐尹的语气已有不耐。 程丽丽小心肝一颤，思忖她们之间好像还没有熟络到可以没事找事的程度，那就更不用说真的有事找事了。 “我、我等一下要上班。”这个理由应该足够合理充分，程丽丽不暇思索就脱口而出，此时此刻她有点思维混乱，昨夜的冲击感尚未消退，今日绝对不宜见客，请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我有你这个月的排班表，你今天休息。”那头轻飘飘的一句话炸得程丽丽头皮发麻。 她的日常行踪居然被暴露了？为什么会暴露？怎么样被暴露？ 地球果然不安全。 “我我我等一下有、有点事。” “你有事怎么不提前说，我都已经来了，这样吧，你的事放到明天再做，今天先陪我，就这样决定了。如果你三分钟之内还不下来，我就上去。”古渐尹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等……”没有等，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现在到底是谁没有提前跟谁说啊？这都什么强盗逻辑？！ 程丽丽气愤地跳了起来：“我靠，三分钟！还他妈的给不给时间我换衣服！”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下楼，一步步靠近那辆拉风的跑车，就见古渐尹极不耐烦地朝她招手：“你穿的又不是高跟鞋，走什么小碎步。” “不好意思，我习惯了那样稳健的步伐。”程丽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警惕地看着古渐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车。”古渐尹言简意赅，率先钻进了驾驶座。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清楚。”程丽丽站在原地，态度坚定。 古渐尹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我会吃人一样。上来吧，我们去看电影。” “看电影？”程丽丽怔住了，“你……你说找我有事就是想和我去看电影？” 古渐尹想了想，说：“看完电影再吃个饭。” “然后呢？” “然后送你回来。这次不去喝酒，你可以放心了？”古渐尹挑挑眉，目光坦诚，不像是说谎。 程丽丽仍是有点不放心地试探着问：“你昨晚不是喝醉了吗，怎么今天那么早起床？” 听到这话，古渐尹不自觉地皱起双眉，伸手揉了揉眉心：“你这一提起来，我的头又隐隐作痛了。宿醉，被痛醒的，啧，陈静那杯醒酒茶一点用都没有。” “那个……陈静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程丽丽支支吾吾地试探。 古渐尹眯起双目，疑惑地看着她：“说什么？” 程丽丽心虚地飘移开目光：“我问你呢，你怎么问回来了？” 古渐尹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凶巴巴地问：“你和陈静有事瞒着我？” “没有！”程丽丽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古渐尹不信，眼神越加凶恶：“给我说清楚。” 程丽丽后悔莫及，看来陈静还没有告诉古渐尹自己已经知道“她是”的事，而自己竟然自掘坟墓，真是天作孽，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一旦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程丽丽不知道为什么光是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别扭尴尬。 “就是你昨晚喝醉了……凶了陈静几句……”程丽丽艰难地挤出一个谎言。 古渐尹盯着她看了几秒，勾起唇角笑笑：“这种小事有什么好提的，她早习惯了。” 居然真被她糊弄过去了，程丽丽在心底松了口气，额头都快渗出冷汗。 古渐尹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抬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程丽丽仍在犹豫：“那个……你头痛适不适合开车啊？” 古渐尹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目露凶光：“你今天怎么废话特别多，到底上不上车？” “上……” 车子启动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程丽丽是害怕言多必失，而古渐尹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车厢内的空气有点凝滞，古渐尹随手翻了张cd塞进播放器里，须臾，一阵熟悉的前奏便如同行云流水般在车厢里荡漾开。 “是《countryroadtakehome》！”程丽丽脱口惊呼。 古渐尹转头看她一眼，问：“是又怎么样？” “……不怎样。”程丽丽慌忙趴到车窗上假装兴致勃勃地看风景，生怕对方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心脏撞击声。 不就是巧合选中了同一首歌吗，每天撞衫撞邪撞车的事件多不胜数，实在没什么好在意。 想是这么想，但心跳一时半刻还不能恢复如常，只好继续维持着令人腰酸背痛的姿势继续吹风。 ……还是，很在意啊。 自从知道古渐尹的性取向后，程丽丽便没办法再将她视作普通女孩看待，特别是古渐尹与生俱来那股强势霸道气质，让程丽丽不自觉地生出自己已经成为对方猎物的危机感。 女孩子追求女孩子……只是想想，程丽丽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她很陈静。 到达电影院后，程丽丽一个人先去售票区看排片表，古渐尹找地方停车。 因为不是双休日，而且时间尚早，影院显得有点冷清。 “今天有什么电影？”古渐尹走到程丽丽身后，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 程丽丽身体一僵，下意识想闪避，却又觉得这样更欲盖弥彰，既然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那还是装作自己并不知道为好。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装没事。 古渐尹不动声色地瞟她一眼，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勾起，手臂用力一收，搂得更为亲密。 “刚好赶得上十五分钟后上映的喜剧，我们就看那部吧？”程丽丽触电似的浑身一抖，说话都带着颤音。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问的，难道还会多等两个小时看另一部恐怖片吗。 “我就爱看喜剧，走。”古渐尹假装没有发现程丽丽显而易见的异样，亲昵地勾着她的肩膀走到售票处选座位。售票员带着明艳动人的笑容问：“请问有贵宾卡吗？” “没有。” “办理贵宾卡的话电影票可以打八折哦。” “那就给我办一张。” 程丽丽忍不住在一旁插嘴：“你不是家财万贯吗？” 古渐尹瞥她一眼，低头凑近她耳边道：“家财万贯也要挥霍有度知不知道。” 售票员听到她们的对话，捂住嘴笑起来。 “小姐，请问有带身份证吗？” 古渐尹打开钱夹把证件拿出来，程丽丽忍不住往上面扫了一眼，震惊失声大叫：“你居然比我还小两岁？！” 古渐尹实在受不了她那样一惊一乍，不悦地瞪她一眼：“闭嘴，老女人。” 程丽丽的玻璃心被严重打击，无言地垂下脑袋，心情沮丧。 一个同x恋居然比她漂亮、比她有钱，还比她年轻，天理何在？ 售票员很快便办好了相关手续，替她们安排好座次，并将票递到古渐尹手上：“现在可以入场了，请两位到二号放映厅检票。” 古渐尹对仍旧处于情绪低落状态的程丽丽喊了声“我们走吧”，但对方显然没有听见，继续兀自发呆。于是古渐尹不再出声，伸手抓住对方的手，强势地将人拖走。 直到被那只干燥而温暖的手有力地握住时，程丽丽才彻底回过神来，心脏再一次失去控制地不断狂跳，正想着要把手抽回来，便见走在前面的古渐尹蓦然回头，冲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对了，你喜不喜欢吃爆米花？” “不喜欢！”程丽丽几乎是反射性地用力摇头。 古渐尹耸耸肩：“那我自己吃好了。” 语毕，便拖着程丽丽往小卖部走去。程丽丽被迫亦步亦趋，被握着的那只手，终究，没能抽回。 第十章 结果爆米花还是让自称不喜欢吃爆米花的程丽丽吃去了一大半。 古渐尹的笑点很低，这是程丽丽的发现，因为从电影开场到打出字幕，她的笑声就几乎没有停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对方比自己还要小的缘故，程丽丽心头的紧张和不安开始慢慢驱散，说到底对方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就算是同x恋，大不了把她当成小男孩，被一个小男孩追求，根本没什么好怕的。这样一想，程丽丽居然安心下来。 散场的时候已过了午饭时间，但程丽丽并不觉得太饿，她转头问古渐尹：“接下来……” “再看一场。”古渐尹答得很快，快得让程丽丽以为自己听错。 “再看……？” 古渐尹以行动代替言语，径直往售票处的方向走去。 “不是吧？”程丽丽看着她的背影苦着脸低叫。就算今天她不用上班也没有约会，但怎么说也是工作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换来的一天休闲时光，她也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吃薯片吗？”古渐尹买了票，隔着远远的距离指了指小卖店大声地问。 程丽丽用力地摇摇头，但古渐尹还是跑到小卖店要了两大包家庭装的薯片，顺带又买了两瓶粒粒橙。 “走，可以进场了。”古渐尹的表情看上去很高兴，就像第一次来电影院的小学生。 程丽丽心不甘情不愿地拖沓着步子跟在后面，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很喜欢看电影？” “还好。” “其实可以租碟回家看，对了，还可以在网上找，又方便又省钱。” 古渐尹回头怪异地看她一眼：“我知道啊。” “……”知道什么，字面上的意思还是言下之意？ “拿着。”古渐尹分给她一瓶饮料和一包薯片，腾出来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就今天而已，下次我叫陈静陪我。” 程丽丽顿时大窘，有点后悔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心里反倒生出几分不自在，支支吾吾地解释：“其实我也满喜欢看电影的，只是场内空调有点冷，不太习惯……” 古渐尹勾起嘴角笑笑：“多吃点东西就有热能了。” 程丽丽只好附和着点头，无论如何，票都已经买了，不想看也得看，至少不要把彼此之间的气氛弄得太僵。 第二场是爱情片，以倒叙的表现方式将女主角的前半生一幕幕缓慢回放，端庄秀丽的少妇踩着优雅的步调逆着时光走往一个个人生路口，从甜蜜的婚姻生活到青涩的学生时代，最后回溯到无忧无虑的童年，种种嬉笑怒骂，浮光掠影，在镜头中淡入，再淡出。 程丽丽开始被影片中的情节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 盛大豪华的婚礼宴席上衣衫鬓影，十二层高的香槟塔在水晶灯的照射下闪烁生辉，新郎捏着麦克风在一片欢呼声中深情表白：今生今世，唯爱新娘一人，此心不变，至死不渝。轻缓的背景音乐徐徐响起，先是模糊隐约，后来渐渐清晰，覆盖了所有掌声和喝彩。 anotherdayhasgone i\''mstilone howcouldthis you\''renotherewith youneversaidgoodbye someoellwhy didyouhavego andleaveworldcold everydayisitandaskmyself howdidloveslipaway somethingwhispersmyearandsays thatyouarenotalone foriherewithyou thoughyou\''refaraway amherestay butyouarenotalone foriherewithyou thoughwe\''refarapart you\''realwaysmyheart butyouarenotalone...... 算不上是太煽情的桥段，然而还是被宽大荧幕里的喜庆幸福勾出了淡淡感伤，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程丽丽只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鼻子酸得厉害。mianhuatang.info 古渐尹毫无预兆地站起来，用力地将她拽离座位，薯片“哗”地撒落一地，她惊讶地问：“干什么？” “走。”冷冰冰的回应，没有解释，只是命令。 “但还没结束……”程丽丽被她强拉着往前走，鞋子踩在薄薄的薯片上，脚板奇异地感受到薯片破裂的动静，咔咔咔咔，宛若银幕中那位华贵妇人，踩碎浮华年光。 从昏暗的影院走出去时，光线刺痛了眼眸，程丽丽举起没有被抓住的另一只手，捂住了润湿的双目。 “你傻啊。”古渐尹奚落了一句，强硬将她覆在眼睛上的手拿开，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阵。 “看什么看？”程丽丽被她盯得全身发毛，别开头躲避她的视线。 古渐尹说：“不许再哭。” 程丽丽瞬间窘迫得双颊发烫，连忙分辨道：“没有哭，这不是哭，突然来到明亮的地方，眼睛受刺激了而已。” 况且哭不哭和她有什么关系，人都有七情六欲，凭什么不让发泄？ 古渐尹完全不听她的辩解，严厉冷酷地道：“反正在我面前，只许笑，不许哭。” “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还要经过你批准？”程丽丽一想到自己年纪比对方大，胆子便也跟着大起来，毫不畏缩地迎上古渐尹的视线，理直气壮地反驳。 “我喜欢你笑的样子。”古渐尹直视着她的双眼，毫无逻辑地冒出这样一句。 程丽丽心头一紧，只觉得对方的眼睛幽深无底，仿佛能将人整个吸进去，慌得她赶紧别开头不敢再看。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高、高兴到哭都不行吗？”程丽丽硬撑着回了一句。 “不行。”古渐尹一语否决。 程丽丽这时才猛地觉察到自己两只手都被对方牢牢抓住，两人此刻的动作和言语怎么看都像是斗气中的小情侣。 “你、你先放开我。”意识到自己有这样奇怪的想法时，程丽丽只觉得彼此肌肤相触的地方仿佛有电流通过，麻栗烫热。 古渐尹难得配合地松开手，神色依旧带着点阴沉，盯着程丽丽水汪汪的眼睛淡淡地道：“高兴的时候只许笑。” 程丽丽觉得要是再和她争辩下去，自己一定会气成内伤。古小姐和别人沟通的方式与众不同，说出口的话如同圣旨，只能遵从，不能违逆，否则龙颜大怒，秋后处决。 “我们……还进去吗？”程丽丽犹豫地看了一眼放映厅的入口处，刚才她们那么突然地离开，肯定惊扰了旁边的观众，想想都不好意思再回去。 “那部片不好看，我们走。” “去哪里？” 古渐尹想了想，低笑道：“去海边吧。” 今天的气温并没有很低，风也不大，阳光明媚，碧空如洗，似乎真的很适合去往一个浪漫的地方――如果身边那位是自己的mr.right会更加美好。 程丽丽不由自主地瞅瞅走在旁边的古小姐，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像古渐尹这么罕见的极品都让她遇到了，为什么却还遇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平凡朴实的伴侣？ “想什么呢？一副呆样。”两人出了电影院，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达古渐尹停车的地方，程丽丽一直没有说话，垂着脑袋慢慢走着，额发遮挡了眉眼，看不出情绪。古渐尹忍不住凑过去端详她的表情，不料却吓了她一大跳。 “你不要突然靠过来。”特别是在别人想着真命天子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的时候。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的车子在那边。”古渐尹扬扬下巴，示意她看向马路对面。 “那我们走过去吧。”程丽丽正要迈步，却被古渐尹一把拽住。 “过马路要拉手。” 程丽丽挣脱不开，只好任她握住，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低低地说了句：“又不是小学生。” “什么？”古渐尹听不清楚，很自然地又将脑袋凑了过来，程丽丽感到对方的发丝擦过自己的脸颊，有些微的痒。 “你就像个小孩子。”程丽丽说。 古渐尹怔了怔，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应一句：“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这样说，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像小孩子。” “怎么见识？”程丽丽好奇地问。 古渐尹不说话，慢慢勾起唇角。 “我明白了，以后再也不说。”被那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惊吓到，程丽丽马上信誓旦旦地保证。 “哼。” “……”请问你哪里看起来不像小孩子。 第十一章 有车子就是方便。 古渐尹在途中打包了炸鸡、汉堡和薯条，全部扔给了副驾驶座的程丽丽，车速并没有太快，行驶在绿树成荫的小路上，阳光斑驳了视线，程丽丽觉得看什么东西都带着强烈的光影效应，身边的景物宛若一幅幅流动的油画。 “喂我一块。”古渐尹瞥了眼正吃得欢的程丽丽，舔舔嘴角道。 程丽丽撕了片鸡肉递到她唇边：“来，啊。” 古渐尹眯起双目，张嘴连同那两根手指一起咬了下去。 “痛痛痛痛痛。”其实并没有多痛，程丽丽完全是被古渐尹的举动和眼神吓的。手指被那两排整齐的牙齿咬紧的同时，指腹还被某样柔软湿滑的物体缓慢地扫了一下，那诡异的感觉瞬间让她魂飞魄散。 古渐尹咧嘴一笑，放过了她。程丽丽慌忙将手收回来，在纸巾上反复擦拭。 “再来一块。”古渐尹食髓知味，笑眯眯地看过来。 程丽丽惊魂未定，干脆将一整袋鸡块都塞给她。 “我在开车。”古渐尹说，“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车技，我可以尝试用单手来。” “你可以停下来吃，吃完再上路。”程丽丽眨巴着眼睛提议。 “这条路不允许停车。” “那……到了海滩再吃。” “我饿。”古渐尹舔舔嘴唇，眼神暧昧地看着程丽丽，“我要现在吃。” 程丽丽一想起刚才被舔的那下就觉得无比恶心，坚决不肯妥协：“你会咬我，我怕疼。” “我咬你干什么，你又不是孜然味。”古渐尹嗤地笑出声，那嫌弃的神情分明在说程丽丽自作多情。 “明明就咬了，看，牙印还在！”程丽丽立刻亮出呈堂证供。 古渐尹看都不看那根手指一眼，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无赖地道：“怎么证明这牙印是我的？难道你就没有牙齿？” “我干嘛自己咬自己？又不像你有病。”一时嘴快，口不择言，程丽丽在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就已经后悔了，但覆水难收，她顿感到大事不妙。 古渐尹猛地紧急刹车，强大的惯性让两人都向前冲了一下，因为系了安全带才没有撞到挡风玻璃上。 “你你你干什么？！”程丽丽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后面没有跟着其他车辆，不然极有可能造成追尾事故。 “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古渐尹阴测测地盯着她，那视线不由得让程丽丽联想到张牙吐信的毒蛇，教人毛骨悚然。 “咦，刚才我有说话吗？”程丽丽装傻。 古渐尹冲她龇了龇牙，笑得狰狞。 “姐姐，我错了，我不是想那样说的，你不要生气。”她真不该相信身份证上的那个出生日期，恶霸在哪个年龄段上都是恶霸，不会因为年轻就天真，年少就无邪。 “哦？不想那样说？那怎么就那样说了？”古渐尹冷笑一声，表情依旧阴沉得可怕，她把手肘支在方向盘上，侧过身子面向着程丽丽，那巨大的压迫感顿时让程丽丽恨不得夺门而逃。 “刚才我被昨晚那个骚包女上身了，那话不是我说的，是她说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程丽丽换上了湿漉漉的眼神装可怜。 “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古渐尹伸手扯扯她的嘴角，好心地帮她唤醒记忆。 程丽丽忍不住腹诽，这孩子到底是谁家教出来的，真不是普通变（咳咳）态啊。 “我当然记得。”她喜欢看她笑，不许她在她面前哭……请问她的人权在哪里？ 程丽丽果断地抛弃人权，心里默念一、二、三，然后……笑逐颜开。 古渐尹点点头，轻扯嘴角，低笑着问：“那我饿了，你说该怎么办？” “……我喂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是说这条路不许停车吗，都停那么久了，请问监控器在哪里，交警叔叔在哪里？ 古渐尹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脸色终于缓和回来，吹了声口哨，继续开车。 程丽丽一边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鸡块送到古渐尹嘴边，让她意外的是，古渐尹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故意舔她的手，而是安安分分地喂一块吃一块。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一袋炸鸡还剩半数，古渐尹打了个饱嗝，非常满足。 程丽丽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海边风大，腥咸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捂着口鼻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古渐尹绕到车尾把后备箱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旅行袋和一箱啤酒，她打开旅行袋的拉链，从里面翻出一件薄风衣，扔到了程丽丽身上。 浓郁的玫瑰花香从天而降，程丽丽惊诧地伸手接住，就听到古渐尹清朗的声音顺着风势吹到耳边：“穿上吧，你不是怕冷吗。” “谢……谢谢。”这算什么？程丽丽忍不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这份体贴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惊天阴谋，迟迟不愿穿上。 古渐尹挑了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怕冷啊，不如一起去海里游两圈？” 程丽丽立刻以最快速度将衣服穿好，一边穿一边说：“我感冒了，喉咙痛嗓子痒，医生说不可以下水。” “哟，去看医生了？原来有病的是你啊。”古渐尹走过去捏捏程丽丽的脸颊，咂咂嘴道，“你喉咙痛我却还让你吃肯x基，感冒没恶化吧，来，张开嘴让我瞧瞧扁桃体发炎了没有。” “没有没有，那是以毒攻毒，现在喉咙已经没有那么痛了。”程丽丽身子一僵，拼命摇头： 古渐尹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既然那样，就陪我看看海吧。”语毕，径自往海的方向走去。 程丽丽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古渐尹就这样放过她……不对，她们又没有深仇大恨，她哪来的被害妄想症？ 放眼望去，海滩上还有其他游客，大多数是情侣，毫不避讳地打情骂俏，你追我逐，甚至穿着衣服在海里玩鸳鸯戏水。 何其浪漫。 程丽丽看了眼古渐尹挺拔的背影，禁不住叹息一声。 古渐尹似乎并不在乎程丽丽会不会跟过来，自顾自地蹲下来玩沙子，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堆起了一个小沙堆，她转过头，正好看见程丽丽走到面前。 “是这样玩吗？”古渐尹仰着头看她。 不，最有趣的玩法莫过于挖个坑，然后把你埋进去。 “我没玩过沙子，不知道。” “那我们比比看谁的沙子堆得高。”古渐尹笑着朝她勾勾食指，“过来。” “……”古小姐，你还能再幼稚点吗？ “赢的人可获得丰厚奖品。” 这句话为什么不放在前面说？“来来来，我最喜欢玩泥沙！” 两个人面对面蹲着摆弄了好半天，直到自己面前的小沙堆垒得无法再高了才停手，程丽丽无比认真地用手丈量着两座沙堆的高度，趁古渐尹不注意，将她那堆弄垮半寸。 “我那堆比较高。”程丽丽脸不红气不喘地宣布。 “好吧，那就算你赢。”古渐尹眯缝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奖品是什么？”程丽丽双眼放光，满脸期待地看过来。 古渐尹指着自己砌的那个沙堆说：“就藏在里面，你自己找。” 真的假的？程丽丽半信半疑。能埋得进去的东西是有多小啊，不是说好了丰厚奖品吗？ “把一个小希望包在雪团里,滚呀,滚呀,越滚越大心中多么欢喜，把一个小秘密包在雪团里，滚呀，滚呀，越滚越大心中多么得意,你问我，雪球里是什么，秘密，秘密，我不告诉你，我不告诉你……”古渐尹在一边哼起歌来，哼的还是首儿歌，程丽丽费劲地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想起那是自己上小学时唱过的歌，已经多年没有听到，如果不是古渐尹现在哼唱，她根本就不会再想起。 “好听吗？”古渐尹突然从她背后欺了上来，双臂一张，搂住了她的脖子。 程丽丽毫无防备，被她压得直接趴下。 “喂！”吐掉嘴里的泥沙，程丽丽愤怒地转头瞪她。 古渐尹纹丝不动地压在上面，眨眨眼说：“看，那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赶紧从我身上下来！” “视钱财如粪土，看富贵为浮云吗？你境界真高。”古渐尹腾出一只手在沙堆里翻了几下，最后拎起一条黄澄澄的东西放到程丽丽的鼻尖上。 “还什么都没有吗？” 程丽丽顿时被那样金光闪闪的小东西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费劲地用斗鸡眼鉴赏半天后，终于得出此乃贵金属的可喜结论。 “给我给我！”程丽丽想伸手去拿，无奈双臂被人压住，动弹不得。 “想要也可以，不过下个礼拜你要陪我去动物园。”古渐尹捏捏她的面颊，蹭了她满脸沙粒。 “……那个不是奖品吗？”为什么会有附加条件？ “不要就算了。”古渐尹握起拳头，将金链收进掌心。 “我陪你我陪你！”程丽丽忙不迭答应。 去什么动物园，想看动物不会在家照镜子吗？ 古渐尹这才满意地笑笑，趴在她身上替她把金项链戴上，戴完之后低头咬住她的耳垂问：“喜欢吗？” “喜欢。”忽略掉耳朵被口水粘湿的不适感，程丽丽用下巴蹭蹭那条贵金属项链，欢喜地答。 “那再来一次。”古渐尹咬住了她另一边的耳朵。 第十二章 因为已经说好了下个礼拜一起约会……纠正，是看动物，所以程丽丽以为自己起码会有一段时间看不见古小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事实证明，她太过天真，休息之后的第二天，古渐尹便又出现了。 程丽丽眼睁睁地看着风度翩翩的古小姐走到试吃台前，然后笑眯眯地指了指电热锅内散发着香气的方便面，她不得不带着热情的微笑替她盛了一碗。 “这个月还差多少任务没有完成？”古渐尹慵懒地斜靠在试吃台边，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程丽丽忙着招呼其他客人，暂时没空理她，等到锅里的面条都分光后，才转过头冲财神爷笑笑，比出两根手指。 “两箱？那不多，看来你自己能搞定。”古渐尹吃完面条，把一次性碗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是两箱，是二十箱！”程丽丽急忙纠正。 别的女孩子勾（咳咳）搭上一个富豪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她被一个富豪勾（咳咳）搭上，少奋斗二十箱不算过分吧。 古渐尹挑了挑眉，双手环胸含笑瞥了她一眼：“求我啊。” “什么？”程丽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发问。 “你求我一次，我就替你买两箱。”古渐尹说，“很简单吧？” 只是动口无需不动手，的确简单。 “我求你。”程丽丽说，“乘以十。” 古渐尹有点惊讶，似乎想不到对方连犹豫一下的时间都不需要，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看着她问：“你的尊严在哪里？” “落在家里忘记带出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程丽丽当然看得出对方眼中的轻蔑，但那又如何，她就是个没有原则、唯利是图的人，看不顺眼的话可以离开，从此各走各路，一拍两散。 古渐尹大笑起来，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几张大钞，扔在试吃台上：“去，帮我结账。” 其他食品促销员都站得不远，古小姐动作太大，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程丽丽丝毫没有难为情的感觉，伸手取走台面的钞票，麻利地用购物车装好二十箱方便面，然后推去收银台结账。 古渐尹跟在她身后，步履不紧不慢，有意将彼此的距离拉到最近，整个人几乎要贴到程丽丽背上。她笑吟吟地低下头，用两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你说如果你不穿衣服只穿围裙，会是什么样子？” 不也还是人的样子，难道还能现出真身，得道成仙？ “天气那么冷，不穿衣服会冻死。”程丽丽故意避重就轻地回答。 “我家可以开暖气，冻不死你。”古渐尹笑得特别不怀好意。 两人已经来到了收银台，程丽丽转头对她说：“上班时间我不好走开，叫保安帮你送到车上好不好？” 本想着古渐尹也许会有所刁难，不料对方竟非常干脆地答应：“没问题，我也不想你累着。” 似真似假的言语，并不诚恳的眼神，没办法让程丽丽有半分感动。 走的时候，古渐尹没有说“再见”，就像她喜欢在接通电话后不打招呼便直入主题，告别的时候，也只会决绝地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程丽丽走回自己的工作位置，透过玻璃墙往外看，保安正推着超市的手推车往回走，那辆熟悉的跑车尚未离去，跑车主人懒散地倚在车门上，似乎在等待什么，目光一直凝望着这边，与程丽丽的视线不期而遇……也许，应该说终于相遇。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程丽丽看见古渐尹朝她挥了挥手，动作利落潇洒，特别帅气。一辆公交车煞风景地驶过，遮挡了她的视线，下一刻，她看见古渐尹钻进车子里，然后，扬尘而去。 旁边的同事忍不住问：“那是你朋友吗？” 程丽丽想了想，笑笑：“算是吧。” “真有你的，一下子就完成了这个月的数额。”同事不无妒忌地道。 “做人做事都要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千万不要羡慕像我这种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人。”程丽丽拍了拍同事的肩膀。 “程丽丽，你今晚必须请吃饭。”同事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威胁道。 “好。”程丽丽满口答应。如此一来，就算古小姐在下班时间埋伏在超市门口堵她，也无法计谋得逞。 下班的时候，同事奇怪地问：“程丽丽，你老是东张西望，到底在找什么？” “……空气里的悬浮颗粒物。”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没有人拦截，没有人跟踪，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害程丽丽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觉不觉得等一下将有大事发生？”程丽丽问同事。 同事非常凝重地点头：“等一下你要请我吃饭，凯旋门的牛排分量的确很大。” 程丽丽沉痛地说，“我是印度教徒，不吃牛肉。” “不要紧，你那份我可以帮你吃掉。” “……” 那顿牛排大餐让程丽丽痛心疾首了一整晚，连做梦都梦到家里遭人闯空门，钱财被洗劫一空。梦中的程丽丽与正打算逃跑的小贼狭路相逢，两人的目光在瞬间对上。 程丽丽想，这人怎么如此面熟？ 小贼却抢先一步发话：“要么劫财，要么劫（咳咳）色，你挑一样。” 程丽丽赶紧用双臂护住前（咳咳）胸，悲愤地叫道：“把钱还给我！” 小贼哈哈大笑：“那就是要我劫（咳咳）色了。” 程丽丽意识到大祸临头，马上转身就跑，没想到小贼却在后面淡淡地补充一句：“你又没有色，真劫了还不是便宜了你？” 程丽丽愤怒地回头，指着小贼大骂：“古渐尹，你敢再说一次！” 小贼更乐了，笑道：“你就那么想我，连做梦都梦到我？” 程丽丽顿时觉得有点懵，怎么回事，我现在……是在做梦？ 程丽丽猛然惊醒，背脊全是冷汗。 莫名其妙……的一场噩梦。 梦中小贼所说的话仍不断在她脑中回荡，余音绕梁，经久不散。 你就那么想我，连做梦都梦到我？ 这真是本世纪最恐怖的梦，简直能把人吓死。 程丽丽不敢再睡，开灯下床。窗外很应景地飘起凄风冷雨，淅淅沥沥，一直持续到天色大白。 程丽丽难得起早，从冰箱里翻出食材制作豪华早餐。前几天音响坏了，屋子静得有点可怕。程丽丽打开电视机，早间新闻尚未开始，屏幕上一片雪花。 早餐一不小心做得太多，程丽丽勉强吃完，撑成内伤。 雨越下越大，世界一片水雾。 硬是拖到不得不出门的时间才不情不愿地出门，只要一想到鞋子和裤子都会被雨水淋湿，程丽丽就心情郁闷。 走到楼下，刚要打开伞，便听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从雨幕中传来，程丽丽下意识地朝发声处看去，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缓缓驶来，最后在她面前停下。 “上车。”副驾驶座那边的门被人推开，古渐尹在车内冲她招手。 程丽丽怔了怔，有点不敢置信。 “一、二……”古渐尹开始数数，程丽丽立刻反应过来，一头钻进车里。 “你……怎么来了？”程丽丽迟疑了一下才问。 古渐尹一边倒车一边说：“送你上班。”语毕转头冲她笑笑：“怎么，不好吗？” “……好。”古渐尹此刻飞扬跋扈的笑容和梦中小贼那张邪恶嚣张的笑脸重叠在一起，程丽丽只觉得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我那么体贴，你有没有一点感动？”古渐尹一踩油门，车子立刻往前飞奔。 程丽丽想起昨晚那个梦，于是双臂护胸，平静地说：“我很感动，但无以为报。” 古渐尹瞟她一眼，笑眯了眼：“也对，你还真没什么可以报。” 无论梦里梦外，程丽丽都很想狠狠踹这人一脚。 “笑一个给我看看。”古渐尹突然说。 “啊？”程丽丽没有听清楚。 古渐尹深深地看她一眼：“我喜欢看你笑。” 第十三章 自从知道古渐尹的性取向后，程丽丽就一直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但具体该如何小心如何谨慎，心里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几天，古渐尹都会利用午休时间到超市找她，恬不知耻地试吃方便面试吃到饱，还跑去隔壁饮料品尝区蹭苹果醋。 即使在公众场合，古渐尹也表现得并不规矩，有时候捏捏她的脸，有时候碰碰她的肩，也不知道是否受电视剧荼毒太深，总爱说些纨绔子弟调（咳咳）戏良家妇女的台词，并且神色自若，滔滔不绝。 程丽丽偷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事和顾客，压低声音说：“古小姐，你的午休时间已经结束，请摆驾回宫。” 古渐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有点依依不舍地说：“那么快吗，我都还没玩够。” 请问这里是儿童游乐园吗？ “午后一点的钟声已过，再不走，小心车子变回南瓜。”值班经理又再往这边探头，服务员不能对客人无礼，所以程丽丽笑得特别灿烂。 古渐尹盯着她的笑容，目光变色有点深沉：“不要紧，我喜欢吃南瓜，你会做南瓜羹吗，听说有美容效果，下次你来我家做给我吃。” “南瓜羹？是那种泥黄色，形态和拉稀差不多样子的粘稠物吗？”程丽丽天真地笑问。 古渐尹挑挑眉，扯出一抹微笑：“一碗五十块，做还是不做？” “做！”面对钱财诱（咳咳）惑，程丽丽总是缺乏抵抗力。 “你这个小财奴。”古渐尹捏捏她的脸颊，神情并无轻视，反倒像是十分满意。 离别在即，古渐尹问：“你会不会想我？” 程丽丽忍不住撇撇嘴角，又不是劳燕分飞，天各一方，有必要拉拉扯扯，难分难解吗？ “我们只是一个下午不见。” “哦？”古渐尹目光闪烁，细长的黑眸亮如星辰，“你想晚上约我出来？” “……”程丽丽已经习惯了她歪曲别人语意的行为，懒得去纠正，“是，我最近失眠，每到午夜，总想找人诉心声。” “那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晚上有个商务聚餐走不开，但可以打电话给你。”古渐尹爽快地接口。 程丽丽惊奇地瞪大双眼：“我以为古小姐神通广大，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没道理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我无缘无故干嘛要找人查你？”古渐尹奇怪地道，“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程丽丽不服气地说：“你不找人查我怎么知道我的排班？” “不单是你的排班，你们所有超市员工的排班都贴在那边墙上，走过路过都能看到。”古渐尹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心情大好，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程丽丽恨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个超市的员工轮班情况是公开的，竟在土豪面前出丑，一时间觉得有几分无地自容。 “手机号码？”古渐尹穷追不舍。 程丽丽故意飞快而含糊地报上一串数字，然后跳着脚大叫：“我忘记去仓库提货了，恕不奉陪，拜拜拜拜。” 古渐尹也不阻止，站在原地咧嘴一笑：“晚上等我电话。” 程丽丽不太相信古渐尹能听清楚那串号码并且背诵下来，她等着古渐尹追上来逼她口齿清楚地再说一遍，但直到她走进仓库，身后都没有任何动静。 晚上睡不着完全是假话，她身体健康，心理正常，每晚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程丽丽非常后悔撒了这样的谎，现在她为了圆这个谎，不得不延迟上（咳咳）床时间，耐心等待午夜凶铃到来。 洗澡、看电视剧、吃宵夜，时间踏正十二点，手机铃声终于响起。 “喂？”程丽丽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一把冷硬清朗的声音沉稳地响起：“猜猜我是谁。” 还能是谁，“古小姐，你还真的打来。” “我们约好了，说话要算数。” 程丽丽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不语。 “陈静跟我提了那晚的事。”古渐尹似是不经意地道。 程丽丽心底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那晚还能是哪晚，陈静还会提什么事，指的分明就是她知道她是同x恋那件事。 程丽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紧张？害怕？被识穿的人又不是她，为什么她反而是忐忑不安的那个？ “你怎么看？”古渐尹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格外平静，单是听声音不看样子的话，很容易便会产生电话那头的人或许非常温和的错觉。 “什么怎么看？”程丽丽吞了口口水。从相遇到相识，都是古渐尹一个人在闹腾，她不过是无辜路人，莫名其妙被带进她的生活，她何曾在乎过她的感受，现在却来问她怎么看？ 古渐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那么容易就原形毕露，本就是个暴君，装什么民主。 “你要不要跟我？”古渐尹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道出中心思想，这无疑是平地惊雷，炸得程丽丽魂飞魄散，六神无主。 “跟你干什么？”程丽丽已经丧失思考能力，傻愣愣地问了一句，问完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 古渐尹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透过电波传递竟意外的性（咳咳）感。 “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啊。”古渐尹戏谑。 “请你去找别人，我不适合……”出来混，迟早都要还，她是安守本分的良民，生活不需要增添太多刺激。 “粒粒橙，我希望你清楚一点，我征询你意见只是出于流程需要，如果结果不能使我满意，我不在乎违规操作，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并且以古小姐我行我素的性格，绝对不仅仅是口头警告。 “你到底想怎么样？”程丽丽瞬间寒毛倒竖，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来了，外星人即将毁灭地球。 “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古渐尹淡淡地道。 “这是法治社会，你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能一手遮天。” 古渐尹哈哈大笑起来：“你真的这样认为？话说回来，我只是泡妞，又没做犯法的事，你还能让警察叔叔把我抓进监狱？” “古小姐……你别玩我。”程丽丽自问无力反抗，只好哀声求饶。 “跟我在一起就那么痛苦？我觉得你还挺欢乐的啊。”古渐尹说，“你对我到底有哪点不满？” 程丽丽想了想说：“……你是女的。” “那好办，明天我就给你安排变（咳咳）性（咳咳）手术。” 程丽丽惊声怪叫：“为什么是我，不应该是你吗？！” “你不就是在意我们性别相同吗，只要你去医院一趟，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古渐尹无视她的悲愤，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要变也是你变！”程丽丽不满地大叫。 “我变了可就要长相厮守，你确定？”古渐尹的声音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跟一个假男人过一辈子是程小姐的美丽夙愿？” 程丽丽一时语塞，什么天长地久，不过随意说说，他们连开始都还没有过，谈什么将来以后？ “反正你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接受不了？”古渐尹的语调一时竟温软下来，低沉的嗓音充满奇异的诱（咳咳）惑力，诱导人一步步踏进深渊，“你只要说好，我从此以后就会对你更好。” 程丽丽再度陷入沉默，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遭人表白，还是那样强势霸道，惊世骇俗，她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女孩子，实在无所适从。 “我能不能考虑几天？”程丽丽问。 “那就两天。”古渐尹知道不能逼得太紧，恋爱游戏需要你情我愿，这样才能乐趣无穷，“希望两天之后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第十四章 终于弄假成真，程丽丽一夜无眠，大清早挂着两只黑眼圈爬起来，开始翻查同学录，寻找失散多年的同桌。 “喂？”那头接电话的声音有点粗暴，吓了程丽丽一跳。 “钟璇吗？是我。”程丽丽故意提高音量，让对方可以听得更清楚。 当年她们感情深厚，同进同出，上课时偷偷传小纸条，下课时手挽手上厕所，青葱岁月，永远如歌。 “……你是谁啊？”对方的语气充满警惕，分明疑心这是不是诈骗电话。 真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过是半年没有联系，竟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我是程丽丽。” “哦，原来是丽丽，你等一下，小璇在洗澡呢……要不，我让她回头打给你？”那边的人立刻换了副态度，瞬间变得和蔼可亲。 “……伯母，我是不是打扰了？”程丽丽心虚地想，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她和她妈的声音太过相像。 “没事没事，我早起床了，晨运回来不久，正准备做早餐呢。” “那我就不妨碍阿姨做早餐了，麻烦您转告钟璇一声，我等她电话。”挂断之后，程丽丽跑去卫生间洗漱。 离上班时间尚早，早餐不能太马虎，程丽丽想了想，决定煮鸡蛋麦片。正要去厨房烧水，手机就响了，屏幕上闪烁着钟璇的名字。 “喂，钟璇？” “废话，不是你叫我打来找你的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比刚才的更粗暴几分，程丽丽在心里默默地检讨自己不该认错人。 “我有事情想找你商量……” “说！” “……在电话里不方便，你下午有空吗，一起出来喝杯东西？” 那头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在考虑，程丽丽不禁有点紧张，毕竟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流行曲都在唱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后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在一起的时候无话不说，笑笑闹闹便以为这样子能到永远，直到分开，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渐渐疏离，某一天在街角重逢，惊喜交加，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才发现彼此之间其实已经无话可说。 程丽丽垂下眼睛，失落地笑笑：“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算个p！你不是有事找我商量吗，行，就今天下午，你想在哪里见面？”钟璇的说话方式还是那么粗鲁，顿时让程丽丽倍感亲切。 “在老地方吧？”她们以前放学后老爱去一家叫“驿站”的奶茶屋喝东西，谈谈少女情怀，聊聊人生大事，还偷偷在经常坐的那个椅子下用圆珠笔签自己的名字。 “几点钟？” “五点怎么样？” “好，到时见。”那头说完就挂断了。 程丽丽听着嘟嘟嘟的忙音，狠狠地兴奋了一把。 钟璇是她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对方性格爽朗，不拘小节，大方仗义，每当程丽丽碰到不如意的事，都会向她倾诉，就算得不到帮助，至少也能得到安慰。 程丽丽满怀期待地上班，再满怀期待地下班，整个上午都在心里琢磨着等一下说话的内容，那是个不太长的故事……也许该称之为事故，不能太添油加醋失去原味，但也不能太平淡如水流于俗套。 本来就苦恼着古渐尹的事，现在还要苦恼如何跟别人说这件事，人生果然充满无限杯具。 来到约定的地方，老板还是那个老板，装修却有所不同，餐桌椅子焕然一新，每个窗口都垂挂着几盆精致的蟹爪莲，地上还铺了木地板，感觉整家店的格调都提了上去。 程丽丽左顾右盼，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熟悉的身影，不禁兴冲冲地跑过去。 “我没有迟到。”程丽丽不等钟璇开口就抢先发言。 对方正在看餐单，听到声音，抬头看她一眼，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我知道。” 钟璇虽不能说惜时如金，但她讨厌不守时的人，每次和别人约会，她都会自动提早十五分钟到。 “你看看喝什么。”钟璇把餐单推到程丽丽面前，程丽丽接过餐单一看，脸都绿了。 老板是有多想跟上潮流，类型规格那里不好好写小中大，偏要多余的在后面加上“杯具”两字。 正咬牙切齿，老板就过来了，笑容可掬地问：“两位想要点什么？” 钟璇张口就道：“我要奶油红豆小圆子，大杯具。” 程丽丽：“……” 老板转过身问：“这位小姐呢？” 程丽丽放下餐单指指钟璇：“跟她一样。” “也是大杯具？” 程丽丽默默点头。 等老板走后钟璇才问：“你怎么回事，可以说了吧？” “……按流程的话，不是该先叙旧吗？” “按流程的话，你要见我是要向我秘书预约的。” 程丽丽顿时瞪大双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钟璇：“你居然也有秘书？你现在是什么职位？经理？总监？董事长？” “……”钟璇横她一眼，“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说，我说，你能不能有点耐性？”程丽丽担心她说到做到，连忙进入正题，“大概是两个礼拜前，我正在上班，天气有点凉……” “说重点。”钟璇打断她。 “有人追求我。”程丽丽说，“怎么办？” 钟璇愣了愣，似乎有点意外，她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程丽丽，眼底盈满疑惑。 程丽丽不高兴了：“我就不能有人追求吗？” “不，”钟璇摇摇头，“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没有马上答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得终于有人看上你，你不是应该立刻逮住不放才对吗？” “……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程丽丽怒了。 老板端着两碗甜品过来，一人面前放一碗，然后笑道：“请慢用。” 钟璇说：“这顿你请。” “为什么？”程丽丽刚要拿起勺子，听到这话又放了下来。 “你特地找我出来庆祝，不是你请谁请？”钟璇慢悠悠地吃了一口红豆沙，脸色顿时露出愉悦的神色，“还是那么好吃。” “谁说是庆祝？我找你出来是要商量对策。”程丽丽现在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不停搅拌。 “难道你还想拒绝人家？”钟璇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横过桌面伸手戳了戳程丽丽的脑袋，“过了那个村就没那个店，你快趁着追你那人还是头脑发昏的状态迅速把他拿下，灌酒也好，下迷（咳咳）药也好，尽快把这事敲定，以免日后夜长梦多。” 程丽丽：“……” 什么叫误交损友，这就是惨痛的案例。 “你就不好奇一下追我的是什么人吗？”程丽丽开始觉得自己找钟璇出来商量办法实在是个错误决定。 “什么人？”钟璇很配合地问。 “女人。” 第十五章 钟璇大吃一惊，愕然地问：“你喜欢女人？” “你说呢？”程丽丽反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钟璇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定定地看过去，喃喃自语：“除了你没和男生有过亲密接触外，我还真一点征兆都看不出来。” 程丽丽不服气地想，就算我和男生有过亲密接触也不一定告诉你。 钟璇似乎觉得这样的事十分新奇有趣，忍不住追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就是想要追求你的那个。” 程丽丽有点不满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以供消遣之用的娱乐，撇撇嘴没有回答。 钟璇在桌子底下踢踢她的脚，催促道：“吱声啊。” “吱。”程丽丽张嘴。 “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给意见？”钟璇换了个方法来套话。 “你刚才不是已经给我很宝贵的意见了吗？”程丽丽气冲冲地道。 “ok！”钟璇颔首，抬手比了个了解的手势，低下头专心吃东西，不再说话。 程丽丽觉得没意思透了，爱情、友情、事业，没有一样得意，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上天果然不公平，没有赐予她百万身家，也没有赐予她如花美貌，她的出生仿佛只是为了将别人衬托得更加美好，除此之外，她找不到更多人生的意义。 钟璇看她一眼，被她上空围绕着的哀怨气氛惊吓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打破沉默。 “那个人是认真的还是玩玩的？” 程丽丽抬起头，眼神茫然：“我不知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你自己又有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就是对那个人啊，是喜欢还是讨厌？” 程丽丽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对古渐尹有什么想法。 古渐尹的脾气那么古怪，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但古渐尹这人其实也不全然是个变（咳咳）态，有时候的确体贴入微，关怀备至，让人讨厌不起来。 钟璇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最后无奈地举起双手道：“行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外人怎么会知道？ 难道真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不马上拒绝不正说明了你在犹豫？如果你对她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还犹豫个p！” “你知道什么，我不是不想拒绝而是不能拒绝，她威胁我！”程丽丽激动地反驳。 钟璇眯起双眼，神色慢慢变得严肃凝重：“你说真的？” 程丽丽一看钟璇变脸，不知为何心底有点发虚，嗫嚅道：“是有那么一点那个意思。” “你把她的照片给我，我帮你收拾她。”钟璇的外表看上去斯文无害，长发飘飘亭亭玉立，但就是这么个清新秀丽的软妹子，和男生打起架来眼都不眨一下，往往能将比自己粗（咳咳）壮不止一倍的汉子教训得满地找牙。 “别傻了，现在早就不再是用拳头说话的时代，她打不过你不会找人吗，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倒霉。”程丽丽使劲摇头，坚决反对。 “现在也早就不再是逼良为（咳咳）娼的年代，她敢威胁你，你就报警，如果警察不理的话……我找我道上的兄弟帮你摆平。” “等等，”程丽丽心惊胆战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投身江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钟璇？” 钟璇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笑：“前段时间去健身房认识了一些朋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程丽丽沉默，她都还没有展开想象。 一碗红豆圆子见底，但程丽丽的烦恼仍没解决，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 “如果她是个男的，我倒希望你能试试。”钟璇说。 “废话，如果她是男的我就不需要找你商量了。” 钟璇再次眯起眼睛，神色复杂地盯着程丽丽：“你在意的只是她的性别？如果她是男的你就接受了？” 程丽丽理所当然地点头：“是男的就行。” “你的要求会不会低了一点？” “你忘了刚才是谁叫我早日生米煮成熟饭？还以免日后夜长梦多！” 钟璇笑笑，摊了摊手：“我这也是为了你能安享晚年。” “你是不是认定我这辈子都没有男人要？” 钟璇收敛笑容，换上比较认真的表情：“老实说吧，丽丽，你虽然不漂亮，但也不丑，还不至于嫁不出去，重点是你的性格，胆小、虚荣、贪心……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程丽丽强忍着拍案而起愤然而去的冲动，双手在桌底紧紧攥紧，微微颤抖。 钟璇也知道自己说话过了头，有点后悔，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本来好好的同学聚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收尾？ “对不起……”钟璇小声地说。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程丽丽站起来，掏出钱包数了几张钞票拍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丽丽对自己的缺点当然心里有数，除了胆小、虚荣、贪心，还特别小气记仇。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股刚猛的力道拽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转过身来。钟璇满脸歉疚地看着她，讪讪地道：“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聊天，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容易生气？” 程丽丽别开脸，不去看对方清澈澄净的眼睛。 以前她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交不到任何朋友，只有钟璇向她递来友好的橄榄枝。钟璇虽然口没遮拦，但简单好懂，没有心机，程丽丽当然不会因为她那一两句戳中痛处的话而闹脾气。 疏远钟璇便等同形单只影，程丽丽孤独太久，宁愿忍气吞声，假装大度懵懂。 “……我没有生气。”其实现在也一样，身边没有半个可以聊天谈心的朋友，除了钟璇，只有钟璇。 “明明就是一张大便脸。” “……”钟璇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方式让人讨厌。 “来，笑一个。”钟璇掐着她两边脸颊，硬让她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我喜欢看你笑。 心跳莫名快了几拍，怎么回事？心律不齐？她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一股熟悉的玫瑰花香味竟然随风飘来，伴随着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响起：“哎呀，好亲热哦。” 程丽丽像被针扎到似的哆嗦了一下，警惕地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陈静端庄秀丽地立在她们身后，满脸笑容，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你你你……”程丽丽伸手指着她。 “我我我这就消失。”陈静十分善解人意地冲她眨眨眼，“你们继续。” 钟璇好奇地打量着陈静，忍不住问：“就是她吗？” “不是！”程丽丽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赶紧一口否定。 钟璇遗憾地啧了声：“如果是像她这么好看的话，倒可以考虑考虑。” “嘴巴真甜。”陈静笑眯眯地指着自己问：“考虑什么？” 程丽丽连忙挤到两人中间大叫：“什么都没有，茫茫人海萍水相逢，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语毕，转身硬拉着钟璇逃命般离去。 钟璇长得比她高大，完全可以不被牵着鼻子走，但她感觉到了程丽丽对那个漂亮女孩的顾忌，于是也不多问，顺从地跟着她一路奔跑，直到彼此气喘吁吁。 “刚才那个美女是谁？”钟璇问。 “狼外婆。”程丽丽一边喘气一边拿眼神警告她，“好孩子千万不能接近她。” “你当我是小红帽？”钟璇不是傻瓜，思前想后，察言观色，已经猜到了七八成，但……“算了，我们再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商量你的正事吧。” “不用。”程丽丽平静地摇摇头，眼中透出坚定的光芒，“我心底已有答案。” 第十六章 程丽丽没有和男生交往过的经验，不知道她和古渐尹现在这样的相处算不算正规交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约定回复的那天，程丽丽含羞答答地接受了古渐尹，次日正好就是轮休，两人又一同去了动物园。 整个约会过程都无可挑剔，古渐尹虽然喜怒无常，阴阳怪气，但说过的话承诺过的事都能一一兑现。 古渐尹说过，你只要说好，我从此以后就会对你更好。程丽丽本来不信，但现在终于信了。 古渐尹是个很好的情人，有大把大把的金钱挥霍，还有许许多多浪漫的招数施展。程丽丽自问道行不高，被古渐尹那些花样百出驾轻就熟的泡妞手段哄得心花怒放，笑口常开。 但程丽丽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十分的理智，对于爱情，她一向不存在幻想，特别是这种危险的禁（咳咳）忌关系，玩玩就好，权当增添一点生活乐趣，至于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完全没必要花时间去设想。 那是她们之间的默契，尽管没有说开，也没有协议，但彼此明白，心照不宣。 对于古渐尹为何练就如此高超的泡妞本领，程丽丽会忍不住好奇。 “你以前交过几任女朋友？” 古渐尹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挑挑眉道：“怎么，想翻我旧账？”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就是随口问问。”其实她更好奇那些女孩子最后是怎么和古渐尹掰的。 好聚好散，还是生离死别？ 古渐尹伸了个懒腰，轻轻笑道：“既然你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那我就懒得数了。” 是啊，以古小姐风流倜傥喜新厌旧的个性，说不定十个指头都数不完。 程丽丽突发奇想，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过男朋友？” “这也只是随口问问？”古渐尹斜睨她一眼。 “你不想说就算了。”程丽丽懂得察言观色，好奇心杀死猫，她还想长命百岁。 “你这里真冷。”古渐尹果然没有回答，不动声色地转移开话题。 这两天古渐尹都会接她下班，然后两人一同共进晚餐，有时候在外面吃，有时候回程丽丽的家里，让程丽丽亲自下厨。 自从程丽丽跟了古渐尹之后，反倒没什么机会光顾豪宅，天气越来越冷，程丽丽租的地方总有阵阵阴风不知道从哪处缝隙钻进来，门窗关得再紧都抵挡不住。 “觉得冷你何不回家？”程丽丽给出良心建议。豪宅不单有暖气，还有陈静陪着，真正高床暖枕，美人在怀。 古渐尹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笑道：“你居然赶我回家？我觉得冷，你就不会给我织条围巾或者织件毛衣什么的？” 程丽丽的背脊不由自主地僵了僵，并非她仍未习惯古渐尹的碰触，在此之前，古小姐便已经对她毛手毛脚，意图不轨，交往之后更是顺理成章，小动作不断。其实女生之间有一点亲密举动根本不足为奇，不过前提必须是两个纯洁的女生之间。 让程丽丽真正在意的是，古渐尹何时会变本加厉。 在拉拉手搭搭肩搂搂腰之后，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更过分……好吧，她现在正和她交往，不能用过分这个词，应该是更亲热的动作才对。 对个头。 她完全不能接受！ “为什么是我织围巾给你，你织给我也可以吧？”程丽丽摆出不满的表情，顺势挣脱开她的怀抱。 古渐尹哪有这么轻易让她得逞，手臂稍一用力，将人重新搂过来，还搂得更紧。 “我织当然可以，不过你保证一定戴吗？”温热的气息喷在了耳朵后面，程丽丽又是一阵紧张忐忑。 土豪织的围巾谁敢戴出来，漏掉几针也就算了，最怕被人误以为戴着的是条抹布。 “我织当然也可以，但你又保证一定戴吗？”程丽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古渐尹说：“难得你对我用心良苦，一片痴情，我为什么不戴？” 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古小姐的被爱妄想症是有多严重啊。 “走走走，我们出去买毛线。” “现在？”外面刮风刮得那么大，出去会不会被冻死？ 古渐尹只要兴致来了便不会顾虑其他人的感受，硬将程丽丽从沙发上拽起来，兴冲冲地奔向商业街。 程丽丽被不情不愿地拖着出门，心底虽有几分抱怨，但实际上也不是太过抗拒。 和古渐尹逛街其实乐趣无穷，因为无论她看中什么，几乎都能得到满足。小到饰物衣服，大到手机平板，总是无往不利。 她丝毫不介意自己在古渐尹眼中是什么样的人，物质女孩也好，拜金女郎也好，看不顺眼的话，正好分手。 程丽丽住的地方离商业街不远，所以古渐尹不打算开车，她握着程丽丽的手，然后和自己的手一起塞到衣袋里。 “这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才会做的吧？”程丽丽感觉这样有点暧昧，不知道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而且也不见得有多暖和，还不如各自插（咳咳）回各自的口袋。 “现在你美梦成真，有何感受？”古渐尹故意恶劣地曲解她的意思。 程丽丽扮作很激动地说，“我好感动好意外，美梦里，男主角还在衣兜藏着钻石戒指，不知道这个情节是否也能成真？” 古渐尹被她的话逗乐了，哈哈大笑：“你知不知道女孩子暗示对方送钻戒给自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首饰店打折，买一送一，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意味着她想和那个人结婚。” 程丽丽一怔，随即逼尖嗓音道：“呕吧，我们结婚吧。” 古渐尹放声大笑起来。 “你想要惊喜，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边说着边用没有插衣兜的手捏捏她的脸颊。 程丽丽半信半疑，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问：“婚姻法没有改动吧……？” 古渐尹的笑声好不容易才停止，听见她问得如此小心翼翼，忍不住又再笑起来。 “我们可以去荷兰，要不去法国或者比利时也行。” “呕吧，你是没有脚的小鸟，完全不需要委屈自己。” 古渐尹说：“一点都不委屈，为了你，我可以去安装义肢。” “……” 古渐尹带着程丽丽一家家店铺参观，出来时明明只说要买毛线，但现在却连玩具店都不放过。程丽丽严重怀疑，古小姐是不是太久没有逛夜街，才会像有强迫症一样挨家看个遍。 “其实何必买毛线，直接买围巾不更实际？”程丽丽自问耐性不足，一条围巾有可能织到天荒地老，猴年马月。 “商店的围巾不及你手工的温暖。” “心理作用而已。”有可能比手工的还要温暖。 “你是不是累了？”古渐尹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她们已经出来两个小时，的确走了很久。 “你不累吗？”是打了鸡血还是吃了兴奋（咳咳）剂？ 古渐尹于是笑笑道：“那不逛了，我们回去吧。” 结果空手而归，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到，连毛线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走到楼下的时候，古渐尹捏了一把她的腰，笑问：“你不是累吗，要不要我背你上楼？” 程丽丽一边躲闪一边拒绝：“算了吧，我又还没累死。” 古渐尹笑道：“既然你自己能上去，那就自己上去吧。” “……”虽然知道你不是绅士，但也好歹有点绅士风度好吗？程丽丽突然觉得有点不满，还有一点委屈，她甩甩头，强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朝古渐尹挥手道别。 打开房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程丽丽感到奇怪，打开灯仔细环顾四周，顿时惊喜交加。 墙角处立着一台暖气机，无噪音无异味无污染，烘得整个房子温暖如春。 手机在此时响起，正是古小姐来电。 “怎么样，有没有惊喜？” “……你叫人送过来的？但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 “还不简单，配的。” “你把我家钥匙给外人？！” “不是外人，是陈静。” “那还不是不问自取！” “你的就是我的，有什么好问？” “你想得美！”程丽丽停顿片刻，终于小声地道，“……谢谢。” 第十七章 程丽丽自从和钟璇再次联系上后，每隔两三天都会通个电话或者出来吃顿晚饭，延长友谊的保质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说你出来吃饭带着那袋玩意儿干什么？”钟璇瞟了眼程丽丽放在膝盖上的棒针和毛线，不禁回忆起十多年前大杂院那些坐在家门口三三两两纳凉聊天的老太太，她们手里，也总爱摆弄这些东西。 程丽丽捡了几样爱吃的菜塞进嘴里，然后放下筷子，利用咀嚼的时间又织了几针。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会有冷空气，我要赶在那之前完工。” “你现在不是有个白富美女朋友吗，叫她买给你不就行了，何必花这些功夫和时间？”钟璇觉得程丽丽一边吃东西一边织围巾的举动很有趣，就像抓着玩具分心吃饭的小孩子，把腮帮吃得鼓鼓的，仅仅就为了能一心二用。 “我乐意织。”程丽丽含着满口食物口齿不清地道。 钟璇起了疑心，问：“这不会是要织给你那有钱女朋友的吧？” 一个服务员正好从她们旁边经过，讶异地看了程丽丽一眼。 程丽丽待她走后，警告性横了钟璇一眼：“别开口闭口都我那女朋友，你是不是特想把我的私事公告天下？” “……谁叫你一点都不肯透露她的事情，连她叫什么都不跟我说。mianhuatang.info”钟璇耸耸肩，一副你咎由自取的缺德样。 “以后提到她，就用g来代替。” “你这是在搞地下情还是地下党啊？”钟璇忍不住笑了，眼睛微微眯起，细看之下竟十分动人。 程丽丽懒得理会她的戏谑，继续吃吃吃，织织织。 想不到人生除了要和时间赛跑，还要和冷空气赛跑。 “你下次再这样就别约我出来。”钟璇倒了杯雪碧，自斟自饮，“没劲透了。” “我现在也不是不理你啊，你以前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我还不是没有意见？” 习惯是很恐怖的事情，被古渐尹缠的时间久了，她居然慢慢变得讨厌独处，每当古渐尹没空陪她的时候，小小兴奋过后，就是无所适从的空虚，她不得不去找人陪伴，但她的朋友向来不多，钟璇无疑是唯一的选择。 “我觉得自己被冷落了。”钟璇幽怨地说。 程丽丽很无言地抬眼看她：“那你想怎么样？” “说说你和g小姐的浪漫爱情，如何？” 程丽丽冷冷地道：“去掉小姐两个字。” 钟璇正在举杯喝雪碧，听到程丽丽的话，立刻被呛了一口，鼻子眼睛都红了。 “你这么喜欢藏着掖着，g跟你在一起是不是都只能昼伏夜出？” “谁说的，上周休息天我们还去龙泉公园骑自行车。” “然后呢？” “中午游湖，接着我们吃了顿纯洁的晚饭，她送我回家，我邀请她进屋喝咖啡，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就走了。” “……” “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吗？”程丽丽摸透了她的小心思，“刚开始我也担心得要死，但现在看来，她脾气虽然不好，但人品还算不错，没有太过分的逾越。” 钟璇的好奇心终于得到满足，但似乎又有点失望：“男女交往和女女交往果然不同，长见识了。” 顿了顿，钟璇又笑道：“该不会其实是你魅力不够吧？” 程丽丽在桌底下用力踹了她一脚。 “有人夸过我魅力独特，气质非凡，没有慧眼的人不懂欣赏。”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陈静曾经说过的话，程丽丽长这么大，头一回有人这样夸她，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那里面能有多少真实成分，但就是忍不住时常拿出来回味。 人性虚荣，谁都如此，她不过是遵从本意。 “有人是哪个人？”钟璇用筷子敲敲她面前的瓷碗，一副并不相信的神情。 “那人你也见过。”程丽丽笑眯眯地道，“你还说想和她共结连理。” 钟璇费神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当日那位衣裙飘飘的长发美人，手一抖，筷子掉落桌面。 “屁，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什么连理？” “差不多就那意思。”程丽丽捂着嘴奸笑。 “我那时只说考虑考虑。”钟璇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早知道她审美观那么糟糕，我铁定不会那般抬举。” “她那是睿智，不像你这么肤浅。” 钟璇撇撇嘴，表示无法认同。 两人吃吃聊聊闹闹，拖到快九点钟才结账，程丽丽想着还要回去赶工，狠下心来坐了计程车回家。 织围巾其实并不费神，古小姐并不要求样式，随便能围住脖子就行。 程丽丽洗完澡后半躺在沙发上继续动工，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朦胧的满足。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来，来点铃声是贝多芬的《命运》，古小姐特意钦点的曲目，颇有卖弄高雅之嫌。 “酒宴结束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程丽丽现在接电话也习惯了不打招呼。 古渐尹那头的声音略微嘶哑，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在电话里显得特别有磁性：“你现在在干嘛？” “看电视。”程丽丽赶紧抓起遥控器，故意把音量调大。 手机那头传来两声沉沉的低笑，古渐尹拖着懒洋洋的腔调接着问：“这个时间能有什么好看的节目，怎么还不去洗澡睡觉？” “我睡了你还能跟我聊电话？” “哦，原来你是在等我电话啊。”古渐尹在那头发出了一串长长的坏笑，“今天没空陪你，你有没有想我？” 程丽丽逼尖了嗓子说：“想死我了，呕吧。” “那我今晚到你梦中去找你。”古渐尹故意压低声音，用蛊惑的语调说道。 程丽丽的耳根顿时烫热起来，仿佛古小姐能在千里之外的彼端透过话机朝她耳垂吹气。 “条条大路通我梦，希望呕吧不要迷路。” “我会记得带指南针。” 程丽丽低头看看即将完成的围巾，嘴角不自觉地染上一丝笑意：“你赶紧回家休息吧，我挂了。” “要去洗澡？”古渐尹问。 “嗯。” “那就先别挂，让我听听水声。”邪恶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笑音，完全是古小姐特有的风格。 “……”程丽丽默默地按下通话结束键。 无聊。 目光重新回到那条围巾上，再努力半小时的话，应该可以完成。 程丽丽将已经织好的部分圈到脖子上，柔软的毛线蹭着皮肤，就像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程丽丽将脸埋进那片温软中，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挑起。 也许，这个冬天不会太冷。 第十八章 围巾织好了，米白色大渔网针，足有一米半那么长，可满足各种围法。 程丽丽找来一个礼品袋，将它装进里面，然后拎着出门。 冷空气来临之前，阳光分外美好。 程丽丽的心情也非常美好，她上班那个超市的所属路段要进行线路检修，停电一上午，老板干脆暂停营业，集体休假半天。 趁着这偷来的浮生半日闲，程丽丽突发奇想，或许可以制造一场浪漫惊喜。 豪宅的钥匙她自然没有，但豪宅的铁门不高，可以把东西从外面扔进去，反正铁门后面是低矮的草坪和石子小径，那么大个礼品袋横在那里，就算白内障都能看见。 当她把这个想法拿出来和钟璇商量时，钟璇不以为然地嗤笑，这算什么浪漫，还不如当面送给她。 程丽丽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总觉得那样一本正经地送出去很没新意。 古小姐的豪宅远离市区，要坐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公车才能到达，程丽丽走到车站时，正好与去往那里的十五路车失之交臂。 下一趟公交最少要等半小时，程丽丽早餐吃的是炒面，此刻有点口渴，于是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矿泉水。 仰头喝水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望了眼对面街的百货大楼。 不过是望了一眼。 两道熟悉的身影便突兀地撞入视线，程丽丽把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 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知道是这座城市太小，还是她们之间的缘分太深。 程丽丽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对面街那两人似乎正要走进百货大楼，一个英姿挺拔，白衬衫蓝牛仔裤，休闲随意却气质非凡；另一个长裙婀娜，仙气飘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这两人一起出现，刚柔并济，相得益彰，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程丽丽忍不住暗暗腹诽，她们孤女寡女共处一室真的没问题吗？ 电话已经接通，听到通话提示响起的同时，金童的身形顿了顿，然后低头寻找手机。 “怎么了？”古小姐的声音充满疑惑，程丽丽极少主动给她打电话，而且从不在上班时间打来。 程丽丽感觉有几分兴奋，就像小时候玩躲猫猫游戏，明明已经发现玩伴的藏身之处，却故意不戳穿，让对方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沾沾自喜。 “嘿嘿，有没有想我。”这句话从来只是古小姐的专利，程丽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顺口借用了，而且还说得十分自然。 也许只为了下一刻恶作剧地蹦出那句“我看见你了”，然后就可以欣赏到古小姐惊愕万分或者喜出望外的表情。 古渐尹本来面朝百货大楼正准备进去，听到程丽丽的话，显然有点呆愣，立在原地转了个身，清俊的侧脸便落入到阳光之中。 程丽丽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心脏剧跳了几下，但后来才发现古小姐转身的动作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 “本来不想，但现在……”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程丽丽看到古渐尹的脸上现出一丝柔和的微笑，“超级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程丽丽别开脸，不敢再看古渐尹那张难得展露柔情的脸。 早知道就不玩什么送惊喜游戏，搞得好像她有多想讨她欢心似的。 程丽丽感到有点骑虎难下，甜言蜜语不是她擅长的技能，肉麻指数顶多两颗星。 “那你想不想马上见到我？”这已经是极限，程丽丽一边留意路况，一边准备走过马路对面。 “想啊，但我现在正准备开会，不然就去超市找你了。”古渐尹说这话时表情居然波澜不惊，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程丽丽迈出去的那只脚像被热水烫到一样，猛然收了回来，心却与之相反地感到一阵寒凉。 开会？开什么会？什么会需要跑到百货大楼里去开？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 分明就是抓（咳咳）奸在……场！ “那个会议……是在公司里开吗？”或许古小姐正打算并购这座百货大楼，所以携秘书来摊牌……纠正，来洽谈业务，这也能列入开会的范畴，不能因为自己见识狭隘而冤枉好人。 古渐尹笑笑，抬头看了眼身边的陈静，然后道：“不然呢？” 她居然还特么好意思问她不然呢？ 程丽丽心底倏然升腾起被欺骗的小怒火。 不就是和陈静在上班时间偷偷跑出来逛商场吗，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除非她们的关系本来就见不得人！ 陈静的声音这时竟从电话那边传来：“古，他们都到齐了，你快点。” “你听，陈静在催，我不跟你聊了，下班后再去找你，乖。”那头的两人就像在唱双簧，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程丽丽不是身临现场，还真会被她们的把戏骗到，信以为真。 眼看古渐尹挂断电话，转头就要和陈静一起离开，程丽丽突然卯足劲，冲着马路对面狂喊一声：“古渐尹你给我站住！” 那一嗓子穿透力强，威力无穷，古渐尹不但站住了，还错愕地回过头去。 程丽丽见她看过来，立刻举起手中的礼品袋，发狠地往马路中间砸去，一辆呼啸而过的小轿车顿时将它碾破，一截围巾露了出来。 发泄过后程丽丽才隐隐觉得这举动不妥，不知道城管在不在附近，会不会以乱扔垃圾的罪名收她罚款。 马路对面传来陈静的低叫：“古……” 程丽丽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古小姐正以势不可挡之姿横穿马路，她一时半刻还不想与骗子见面，果断地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几声喇叭鸣响，还有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落，程丽丽走出几步，终究忍不住回头查看究竟。 古小姐正站在马路中间弯腰去捡那个破烂的礼品袋，一辆风驰电骋的摩托车擦着她的胳膊驶过，有惊无险。 程丽丽的双腿顿时像被灌了铅般再迈不开，心里默默地狂呼：撞死她撞死她撞死她。 被诅咒的古小姐终是完整无缺地穿过马路，越过车辆，从穿梭不断的行人中走到她的面前。 程丽丽扬起下巴，先声夺人：“你想怎么样？” 古渐尹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忍不住扯出一抹淡笑：“这话该我问你。”语毕，晃晃捡回来的礼品袋，继续道，“你怎么随便扔我的东西？” “谁说是你的？”程丽丽冷冷地反问。 古渐尹想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却被她愤怒地躲开。 “你生什么气？”古小姐的眼神带了点无奈，仿佛程丽丽在无理取闹。 “你说呢？”程丽丽差点被她那个无奈的眼神气死。 “a、你吃醋，b、你气我欺骗你。” 程丽丽想都不想就说：“b！” “好，”古渐尹点点头，“那我现在向你坦白，我没有会议要开，等一下我会和陈静去二层d03商铺逛逛。” 程丽丽面无表情地道：“说完了？那我走了。” 古渐尹一把拉住她，强迫她看着自己：“还没呢。我去那家商铺是因为一个女孩，她是那里的营业员，我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 程丽丽困惑地皱起双眉，沉思半晌，终于恍然大悟。 当初古渐尹去她工作的超市闲逛，先观察，后搭讪，各种借口纠缠，直到走至今时今日。 我喜欢看你笑。 程丽丽难以置信地瞪着古渐尹。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古渐尹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女孩是我的新目标。” 第十九章 冷空气终于到来，却没有预想中的满城风雨，只是气温一再降低，呼出的气息都变成白雾。 最明显的变化是，陈静没办法再穿裙子。 出门之前，古渐尹翻着手中的杂志漫不经心地道：“星座运程说射手座的人这个星期会有血光之灾，你最好小心一点。” 陈静靠在门边，转头冲她妩媚一笑：“天妒红颜，就算我不是射手座，也必定薄命，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尽情风花雪月。” “有道理。”古渐尹点点头，朝她挥挥手，“一路走好。” 陈静把手袋甩到肩上，步履轻盈地关门离开。 如果不是约了客户谈业务，她才不愿意在这种刮风的日子出门。 陈静在公司里除了担任古渐尹的秘书外，还兼任宣传部的文案策划，这才是她的兴趣和特长所在，古渐尹显然也清楚明白，所以特地雇佣一名秘书助理替陈静分担一部分工作，使她可以两者兼顾。 计程车在凯悦餐厅门前停下，这次的客人是个吃货，陈静投其所好，特意找了这间特色风味小吃最齐全的餐厅作为会面地点。 陈静刚钻出车门，旁边就有个等计程车的家伙急急忙忙奔过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一下子都呆住了。 “是你？”陈静对那张温文清秀的脸孔有点印象，略一沉思，便想起当日那人和程丽丽在大街上纠缠不清的场景。 “是你？”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眼睛微微眯起。 计程车司机探出头来热情地笑问：“小姐，是不是要打车？” 钟璇伸手将打开的车门“嘭”地甩上，淡淡地道：“不需要。” 陈静疑惑地看她一眼，好心提醒：“这里很难拦车，如果你赶时间，最好还是上车吧。” “现在不赶时间了。”钟璇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陈静身上，天气本来就冷，再被那眼神一再降温，陈静顿时感到背部传来一阵飕飕凉意。 计程车司机“切”了一声，开车扬长而去。 陈静和她不过一面之缘，连认识都谈不上，于是冲她礼貌地笑笑，便想举步离开。不想一条纤细却结实的手臂猛地横在她身前，硬生生地阻挡了她的去路。 “陈静？”对方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虽然语带询问，但神色却十分笃定。 陈静一时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唯有敷衍地点点头。 “我叫钟璇，是程丽丽的朋友。”对方高挑着眉毛，以一副挑衅的表情作自我介绍，语气粗鲁而冰冷，怎么看都有点来者不善的味道。 陈静并不记得自己和眼前这人有过什么冲突，甚至她们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还称赞过她长得好看，现在摆出这样一副找茬儿的姿态，到底是何道理？ “不好意思，我现在赶时间，有空再约你和丽丽一起出来吃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与客户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陈静不希望因为自己迟到而影响这次交易，于是一边礼貌地道别，一边推开挡在身前的手臂。 钟璇嗤笑一声，大咧咧地立在那里，陈静推了一下，那手臂纹丝不动，再推一下，依旧没能推开，陈静急了，后退一步，想要绕过她离开。 “别急。”钟璇曲起手臂扣住对方柔软的腰，顺势一带，将人扯近自己，力道之大弄得陈静差点痛呼出声。 “我问你，”钟璇不带任何表情地盯着陈静，字句清晰地道，“你是不是和那个有钱女人一伙儿的？” 陈静蹙起眉头，不耐烦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再不放手，我就报警。” “你个贱人玩弄我朋友的感情还特么想报警？”钟璇顿时火了，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开骂，“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要脸……” 陈静有生以来从没受过那样的侮辱，气得七窍生烟，想也不想便朝那根戳着自己鼻尖的手指张口咬去。 “哇啊！” 两声惊叫，一声急促，一声沉闷。 钟璇挥拳的姿势定格了两秒，眼中戾气未退，却又带了几分讶异。 “喂……”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钟璇将目光移到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的陈静身上。 陈静单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另一只手捂着鼻子，一缕缕刺目的鲜红正从她指缝间蜿蜒而下。 钟璇登时傻眼。 她记得自己只是出于本能地挥了一拳，并没有太过用力……这女人是不是豆腐做的，怎么碰碰都能碎掉？ 陈静好不容易才站稳，鼻子火辣辣地痛得厉害，她满含愤怒地瞪着钟璇，眼中渐渐氤氲开一层水雾，潋滟流光。 “我看看。”钟璇疾步走到她身边，粗暴地抓开她捂着鼻子的手，便见到那张原本国色天香的脸此刻已血迹斑斑，高挺秀气的鼻梁淤青一片，还不断有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两个鼻孔流出，滴滴答答，染得衣襟一片腥狞斑驳。 “别碰我！”陈静想要傲气地推开钟璇，但力道显然和对方相差悬殊，没把人推开，自己反而踉跄一下差点跪下，幸好钟璇眼疾手快，稳稳地将她捞进怀内。 “不要命了是不是，流血流死你。”钟璇想起小时候止鼻血的方法，急忙揪着陈静的头发迫使她仰头朝天，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控制好，痛得陈静差点没背过气去。 “靠，怎么一辆车子都没有。”钟璇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半天都没有计程车经过，急得直跺脚。眼看陈静的鼻血还是流个不停，她脸上本就雪白的肌肤此刻更是惨白透明，心知不能再拖下去，随即当机立断，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往附近最近的医院奔去。 陈静早因为失血过度而头晕眼花，她半眯着眼，鼻腔呛人的腥味和难言的痛疼害她流泪不止，就在这种视物模糊的情况下，她牢牢地记住了那张脸――钟璇那张看似文静清秀、温文无害的脸。 有朝一日，她要把今天所承受的痛苦，十倍奉还。 到达医院后，医生先替陈静止血，然后拍片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鼻骨单纯性骨折，没有移位。接着医生简单地帮她做了鼻腔填塞固定，叮嘱她注意休养，又开了一些消炎药让她带回家服食，三天后再来复诊。 “怎么那么容易就骨折了？”钟璇有点难以置信地瞪着陈静，“你该不会是和那个医生串谋骗我吧？” 医生严厉地扫她一眼：“说什么呢你，不信自己看片子。”顿了顿，语气一转，又道，“唉，小姑娘如花似玉，怎么偏这么不小心弄伤鼻子？” 陈静鼻子里塞着填充物，瓮声瓮气地问：“医生，我会破相吗？” 医生迟疑了一下才说：“应该不会，不过……也很难说，要看恢复的状况。” 陈静的泪水一下子便下来了，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那默默流泪的模样楚楚可怜，就算最铁石心肠的人都禁不住替她揪心。 钟璇心虚地看她一眼，感到那只揍过陈静的手突然隐隐作痛。 “没事，不会破相。”钟璇伸出手，轻轻地按在陈静瘦削的肩膀上，“如果真破相了，我会负责。” 第二十章 “负责？”陈静很想冷冷地哼一声以示不屑，但无奈现在发不出后鼻音，唯有冷笑着问，“你怎么负责？” 钟璇看了眼她泪流涟涟的脸，终究有点于心不忍，拿起医生办公桌上的抽纸递过去。陈静假装视而不见，傲慢地将头别开。钟璇只好自己抽了几张，笨手笨脚地替她擦拭。陈静不愿意接受仇人献殷勤，神情厌恶地左闪右避，两人打了一会儿游击，钟璇也来劲了，越不让她擦她越要擦，当下伸手捏住陈静的下巴，牢牢固定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擦窗户似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非常均匀地抹了个遍。 医生写完病历，抬头看看她们，乐了，笑着对钟璇说：“你们感情真好，刚才你抱着她进来时我还吓了一跳，看着那么文静瘦弱，力气倒挺大的。” 陈静实在不能再赞同了，她觉得自己的下巴现在肯定淤青一片。 钟璇扔掉那团沾满血泪的面纸，俯身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最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你的医药费、整容费我都包了。”钟璇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帮你买份保险，听说整容也会整死人。我够负责了吧？” 陈静用愤怒的小眼神作为回应。 医生在一旁插嘴：“现代整容技术已经日趋成熟，医疗事故的风险很低，我恰好认识那方面的权威专家，要不要介绍给你们。” 钟璇说：“那也好，你有他的名片吗？” 陈静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钟璇和医生互留了电话号码后才追出去，在医院对开的马路上找到了人。 “走这么快，不小心撞电灯杆上就又歪了。”钟璇好意提醒。 陈静当真快要把鼻子给气歪，她停下脚步，忍着一肚子气问：“你有完没完，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就算古渐尹真的亏欠了你朋友，你也在她朋友身上全部讨回来了！” “我又不是故意打你。”钟璇皱起双眉，完全不能接受她的说法，“更何况你朋友玩弄丽丽和我揍你根本是两码事，怎么可以那样计算？” 陈静禁不住腹诽，是啊，不是故意打就已经打成这样，故意的话估计都不能活了。 “那你想怎么样？”陈静此刻特别后悔自己没有相信星座运程的预测，那个显然要比气象预报准确得多。 钟璇盯着陈静那张隐忍不发的脸，配合着受伤后处理过的鼻子，心底某处部位竟蓦然变得柔软起来。 她其实很喜欢陈静的外形，明眸皓齿，精细如画，衣着虽然妖冶性感，自身却透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质，就像故作成熟的青涩少女，让人有一种想要剥开那层华而不实的外壳一窥究竟的欲（咳咳）望。 钟璇觉得自己那无心的一拳，把陈静的面具敲裂开，让她露出了罕为人知的真实面目。 这样的想法，竟让钟璇有些沾沾自喜。 “不想怎么样，就是想你把话说清楚。”钟璇耸耸肩，实事求是地道，“你要说你朋友有苦衷就把苦衷说出来，是误会就解释清楚，就算真的只是玩玩，也摊开来讲，把一切都说个清楚明白。” 陈静沉默了，眼中的敌意减退几分，表情也不再那么激愤。古渐尹是什么货色她十分清楚，也知道程丽丽何其无辜。她不是冷漠无情的人，当日在百货大楼门口被程丽丽撞破“奸（咳咳）情”时，心中也非常愧疚难当。 “好，你把程丽丽叫出来，我跟她把话说清楚。”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她估计古渐尹也不会介意她把一切和盘托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在古渐尹的朋友圈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半个小时后，程丽丽应约而至。 为了方便谈话，她们找了一家小餐厅，并要了个包厢。等待的时间里，陈静点一碟意大利炒面自顾自吃起来。她上午本来约了客户签合同，出门前故意不吃早餐，打算陪客户一同品尝各色小吃，以增进感情交流，不料计划落空，现在饿得前胸贴着后背。 钟璇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她的吃相，她们本就没有什么交集，此刻更找不到可说的话题，相对无言无疑是两人此刻最适当的选择。 程丽丽到达的时候，陈静刚好吃饱，正用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看到程丽丽进来，便放下纸巾冲她盈盈一笑。 “咦，你的鼻子怎么变成这样？”程丽丽吃了一惊，指着陈静问道，但更让她吃惊的是，钟璇居然在此时微微心虚地撇开眼。 “难道……”程丽丽的联想能力不错，但却不敢乱想，有点不确定地猜测。 “正是那个难道。”陈静咬牙切齿地笑笑，印证了程丽丽的猜想。 “你太鲁莽了！”程丽丽对陈静印象不错，就算她曾帮助古渐尹圆谎，也无法让程丽丽憎恶得起。 程丽丽拉开椅子坐下，看看陈静，再看看钟璇，然后小心翼翼地道：“那个，你们叫我出来，是要商讨赔偿问题吗？先旨声明，我不是主谋，要赔就让钟璇一个人赔。” “……”陈静默默地端起杯子喝茶。哎呀，多么伟大的友谊啊。 “……”钟璇瞬间脸色铁青，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陈静放下茶杯，看着程丽丽道：“赔偿的事我绝对会跟打我那家伙算个清楚，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陈静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显然还没组织好，最后只能迟疑地问，“你跟古渐尹……后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不联系呗。她有了新欢，还有空理我这个旧爱吗？更何况我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这点自知之明程丽丽还是有的，当初古渐尹也就一句“跟着我吧”，没有承诺没有表白，是她自己傻傻地以为那是交往，还天真地问她有过多少任女朋友，现在想想还真好笑，她从来不是她的谁，难怪古渐尹对她的问题不屑一顾，答都懒得回答。 钟璇听了程丽丽的话，拳头慢慢攥紧，眼底又升腾起怒气。 陈静观察着程丽丽的表情，待她说完后很平静地问了句：“那她在你心里呢？” 程丽丽呆了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在你心里同样什么都算不上吧？”陈静笑笑，一副洞若观火的表情。 钟璇皱起眉头，明显不满陈静的说辞，下意识觉得她说这话是为了袒护古渐尹，但程丽丽迟迟不肯作答的态度，又让她生出一丝疑惑。 程丽丽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和古渐尹交往之前，她纠结的是为什么追求她的不是男生而是女生，交往之后，纠结的问题又变成了怎么掩饰这段禁忌关系和日后该如何摆脱此人，还真没想过古渐尹在她心里算是什么。 “你喜欢她吗？”陈静问。 “怎么可能，我是直的！”程丽丽马上否认。 “那你想过要和她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吗？”陈静再问。 程丽丽想起了古渐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她们在电话里争辩该让谁去做变性手术，古渐尹就一副俨然认真的口吻说过：我变了可就要长相厮守，你确定？ 当然不能确定，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陈静看着她的表情，明白了。 “所以你答应跟她在一起本就无关风月，你想从她身上获得的，也并非爱情，对不对？” 程丽丽垂下头，把玩着面前的桌布。 钟璇觉得陈静简直是在歪曲事实颠倒黑白，仍旧在替古渐尹的背叛行为开脱，不禁怒火中烧。 “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丽丽跟那家伙在一起只是贪图钱财？” 陈静看都不看她一眼，权当她不存在。 钟璇被如此无视，更加火大，站起来怒道：“丽丽，明确地告诉她是不是！” 程丽丽抬起头，撇了撇嘴小声地道：“……是。” 第二十一章 钟璇愣住了，所有怒火都化为尴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怎么就交了个如此不争气的朋友？ 陈静倒是觉得程丽丽的回答正在预料之内，很平静地接受了。 “接下来，我有些话只想和丽丽你一个人说。”陈静的意思非常清楚，某个碍眼的家伙请自动消失，好走不送。 钟璇不乐意了：“你要是光明磊落的话，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非得两个人窃窃私语？” “不知道我拿个麦克风站街上说会不会更光明磊落？”陈静反唇相讥。 “你真有那胆子我就去给你找麦克风。”钟璇说。 陈静指着门口说：“那你去啊。” 钟璇果然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你给我等着。” 陈静站起来，跟着她走到门口，待她前脚出门，后脚便立刻“啪”地把门拍上，还不忘反拧门锁。 钟璇恼怒的声音随即隔着门板传来，还伴随着“咚咚”的砸门声。 “你耍诈！你骗我！快给我开门！” 然后是服务员问询赶来的声音。 “小姐小姐，请不要踢门，小姐，请别这样，你再这样我们就叫保安了……” 外面骚乱了好一会儿才平静。 陈静回到座位，同情地看着程丽丽说：“和单细胞生物做朋友真辛苦。” “钟璇其实很单纯，只不过有时候容易冲动。”程丽丽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你和她相处久了，就会慢慢发现她的优点。” “不必。”陈静又开始觉得鼻子火辣辣的疼痛，“我没有兴趣知道太多。” 有些人，注定八字相冲，水火不容，所以连擦身而过都要避免，最好就是远远看见立即绕道，孔雀东南飞，沟水东西流。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奈何桥。 “很抱歉。”程丽丽直到现在都不太敢直视陈静，她原本秀气高挺的鼻子仿佛被水泡大了一倍，又红又肿，整张脸都是杂技团小丑的即视感。 钟璇真特么罪孽深重。 “又不是你动手，为什么道歉？”陈静自问恩怨分明，绝不迁怒他人，就算程丽丽和钟璇感情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裙子，也不该是她来道歉。 “因为我猜钟璇不会向你说这话。” 陈静扯出一抹冷笑：“你倒是了解她。不过的确是我助纣为虐在先，她路见不平，警恶惩奸，无可厚非。” “不，陈静，我不是那个意思。”程丽丽拿起茶壶在她的杯子添了些茶，也替自己倒了半杯，“我看得出钟璇很后悔，只说道歉于事无补，我想，她会用她的方式去补偿对你造成的伤害。” “对，医疗费、整容费还有人身保险，体贴周到，诚意十足。”陈静不无讽刺地道。 程丽丽无奈地笑笑，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她们误会太深，相识时日又太浅，不可能单凭三言两语冰释前嫌。 “那我们不说她。”程丽丽其实更好奇陈静撵走钟璇后准备向她透露什么，惊天大奥秘还是雪团里的小秘密？ 陈静看着她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之前不是好奇我和古渐尹的关系吗？” 程丽丽重重地点头。何止好奇，简直yy无限。 不解之谜即将解开，程丽丽无比兴奋激动。 “我和她是初中同学，后来高中也考去同一所学校，就连大学都念同一个专业。” 简单来说，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程丽丽不住地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陈静却仿佛已经说完，端起杯子慢慢喝茶。 “然后？”程丽丽不得不追问。 “然后我毕业，受她的邀请到她爸公司工作，又因为我大学时考了驾照，正好充当她的司机，为了接送方便，就住在一起。”陈静润了润嗓子，说得更加流利。 “然后？”程丽丽觉得自己就是在挤牙膏。 “然后就是以后的事了，我又不是先知，怎么知道？”陈静好笑地反问。 “那不如说一些你知道并且我也很想知道的然后？”以上那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过往根本无需钟璇回避。所以另外那些精彩纷呈又不为人知的片段，请赶紧拿出来分享。 陈静佯装疑惑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程丽丽的优点之一就是脸皮够厚，于是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她真正喜欢的人。” 陈静想不到她如此直白，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粒粒橙，你真叫人惊讶。” “我更希望叫人惊艳。” 陈静忍不住大笑起来，不料却牵扯到鼻子上的伤，乐极生悲。 “古渐尹的确有喜欢的人。”陈静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鼻子的伤可大可小，她不敢再做高难度的脸部表情。 程丽丽觉得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如果陈静说古渐尹就是朵水仙花，除了她自己以外谁都不爱，或许她心理会更平衡一些。 但那家伙居然有喜欢的人。 那样的家伙也会真心喜欢上别人？ 真是太不可思议无法理解难以想象。 陈静看着程丽丽脸上走马灯般不断转换表情，忍不住感叹一句：“你的想法要不要这么明显地摆在脸上？” 程丽丽也不在意被调侃，只想尽快揭开谜底，不然心里总堵得难受。 “她喜欢的到底是男是女？那人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被棒打鸳鸯还是遭遇天灾人祸？” “……你一下子问那么多，叫我怎么回答？” “可以依次回答。”程丽丽说，“首先，是男是女？” “女。” “果然！”程丽丽握起拳头锤了一下桌面。就知道那家伙不是受了刺激才变（咳咳）态，而是从一开始就那么原生态。 “那人现在……健全吧？” “完好无缺，生龙活虎。” “那为什么古渐尹还要到处拈花惹草？想让那人妒忌？真是幼稚之极。” 陈静觉得话题终于进入到关键之处，表情也开始认真起来：“古渐尹的行为的确很幼稚，但却不是为了刺激喜欢的人。” 程丽丽不能说聪明过人，但也并非笨蛋，将所有不可能的因素排除之后，得出来的就只那么一个答案。 “……她单相思？”这个答案其实更接近实际。如果两情相悦是奇迹，双方还是同性的话，就是神话。 陈静没有再说太多，只是轻轻点头。 “她得不到喜欢的人……大受刺激，所以才到处找和那人相似的女孩填补心灵空虚？”现实生活怎么会有那么狗血？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不甘寂寞的人？那样的人怎么会恰恰找上自己？ “你要说得那么文绉绉我也不反对，大概就是那个意思。”陈静不忍心捅（咳咳）破程丽丽那层幻想的窗纸，什么填补心灵空虚，那家伙就是纯粹觉得好玩而已。 “我和她喜欢的人长得很像吗？”程丽丽揉捏着自己的脸，不愿承认心底其实带着几分雀跃。 她只是不够倾国倾城，但不能说是难看，古小姐纵然一堆缺点，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陈静盯着程丽丽的脸，天人交战了很久，终于还是实话实说：“你和她喜欢的人一点都不像，只是在眯起眼睛笑的时候，神态有几分相似。” 程丽丽笑了笑，问：“是这样子吗？” “不，嘴角要再向上挑起一点。” “这样吗？”呵呵呵呵 “再夸张一点点。” “这样？”哈哈哈哈 “对，就是这样！” 程丽丽不笑了，她想砸桌子。 尼玛这样笑不就是她工作时的职业笑容吗，古渐尹就是因为这个虚伪的假笑看上了她？！ 简直岂有此理。 程丽丽生平第一次，那么痛恨一个人。 第二十二章 走出餐厅的时候，就看见钟璇笔直地站在门口，表情暴躁。 陈静和程丽丽微笑道别，然后目不斜视地从钟璇身前走过，长发被风吹了起来，在钟璇的脸上挠了一下，呼吸中顿时充满玫瑰花的芳香。 “喂……”钟璇瞪着陈静的背影正要抬手，却被无精打采的程丽丽搂住了胳膊：“你是回公司还是回家？我不想搭公交，不如叫计程车吧？” 钟璇仍旧望着陈静渐渐远去的背影，粗声粗气地问：“她怎么就那样走了？” “不然呢？”程丽丽奇怪地看了眼钟璇，“人家本来早上约了客户的，被你那么一闹，只能改约下午。” “搞成这样子还去见客？”钟璇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只觉得心情非常不爽，“她们公司没有人了吗，连老弱病残都要上阵？” 程丽丽说：“请你积点口德，别说得好像她弄成这样跟你无关似的。” 钟璇立刻不再说话。 一路上，钟璇用尽办法打听她们在小包厢的谈话内容，但都被程丽丽淡淡的一句“无可奉告”堵了回去。 钟璇不是八卦的人，知道朋友间的关心需要点到即止，所以把人送回家后便知趣地不再打扰。 程丽丽进屋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回房间，站在更衣镜前直直地盯着里面的人，仿佛和自己初次见面。 笑。 微笑。 傻乎乎地大笑。 原来就是这个表情，引狼入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程丽丽环顾四周，发现不单是镜中的自己非常陌生，就连所住的房子，也让她有点认不出来。 床头的贝壳风铃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床头柜上充满浪漫色调的台灯又是什么时候买的？脚上毛茸茸的保暖鞋、客厅沙发旁的取暖器、蹲在冰箱顶的那只大青蛙布偶、挂在玄关处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的向日葵十字绣……这些都是从何而来，何时而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收获了那么多战利品，靠的不是青春，不是外貌，不是身段，不是内涵，不是甜言蜜语，不是小鸟依人……而是和某个人神态相似的一个笑。 还是一个虚伪的假笑。 这真是本世纪最好笑的一个笑话。程丽丽对着镜中的自己放声大笑。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买不到爱情，也要买个替身，买一个还不够，要买一打，每天一个，轮番上场，才能百看不厌，乐此不疲。 傍晚时分，程丽丽拨通了古渐尹的电话，对方显然非常惊讶。 “没想到你还会主动联系我。”古渐尹在那头啧啧称奇。 程丽丽把冰箱顶的那个大青蛙布偶拿下来抱在怀中，蹦到沙发上坐好：“呕吧魅力非凡，引人入胜，我就是你网中的小虫子，插翅难飞，在劫难逃。” “……你是不是受刺激过头了？” 额，适得其反了吗？“不，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想清楚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哦？”古渐尹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想清楚什么，说来听听。” “我还是想跟你。”程丽丽用坚定不移的口吻说道。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爆发出一连串大笑。 “你总能让我惊喜万分。” “这是我的荣幸。” 程丽丽以前总想不透古渐尹到底看上自己哪点，老是有种我在明敌在暗的危机感，现在一切水落石出，原来哪点都没被看上，反而一身轻松，通体舒畅。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想清楚要继续跟我？” “很简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舍不得你。” “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我给你买的东西？”古渐尹心如明镜，皮笑肉不笑地问。 “主要是舍不得你，其次才是舍不得你给我买的东西。” 两人虚与委蛇，心照不宣，一个花钱买开心，一个开心地花钱，各得其所，一拍即合。 前面那几个月的试探和追求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多此一举，还不如直接把话说开，明码标价，一三五陪吃饭，二四六陪逛街，周日休息，月底发薪。 “你懂事，我一定不会亏待你。”古渐尹用电视剧里封建社会阔老爷哄小妾的口气笑着说道。 小妾显然非常高兴，如果不是在电话两头，估计就要撒欢着扑到老爷怀里。 “以后，丽丽就是你的人了。”再肉麻的话，她都说得出口，只要自己心里知道那都是假的。 假话都很美好，因为什么都可以承诺，却什么都不必兑现。 “很高兴你有这种自觉。”古渐尹哈哈大笑，“不过我今晚不能陪你，耐不住寂寞的话，就自己出去找艳（咳咳）遇。” “我不要艳（咳咳）遇，只要你。” 程丽丽结束了通话，沐浴更衣，穿戴整齐，高高兴兴地出门。 被夜色笼罩的城市看上去要比白天可爱，什么脏乱差都被黑暗遮挡起来，全城灯火辉煌，霓虹乱舞，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这繁华盛世。 走进一条小巷，兜兜转转来到尽头，程丽丽分辨了一下左右，再抬头确认清楚招牌，最后才大步流星地跑上台阶。 “欢饮光临。”一把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程丽丽一跳。 “这里就是木头人事务所？”程丽丽看进里面，小小的办公室，一盏孤灯，满室昏暗，隐约照出办公桌后的一个纤细背影。那人慢慢转身，五官在阴影下不太分明，只能模糊地看见那高高挑起了唇角。 “请问有什么事可以为您效劳？” 程丽丽上前一步，调出手机里保存的相片递到那人面前，试探着问：“可以帮我跟踪这个人吗？” 对方瞄了一眼相片里的人，笑问：“还有没有其他具体一点的资料，譬如住处地址和上班的公司。” “我写给你。” 对方接过地址看了眼，胸有成足地道：“没问题，请放心地交给我们事务所吧。不过，你能否告诉我你主要想调查这个人哪方面的情况？” “交友状况，我想知道她每天都和什么人接触，去什么地方。” “那我们先以一个礼拜作为调查时间，等你看过我的调查结果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跟踪。” 程丽丽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点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嗯……这大概要多少钱？” “没有大概，一口价这个数，”对方在计算机上按下一串数字递到程丽丽面前，“看在你不像是有钱人的份上，已经打了九五折。” “去掉零头取整数行不行？”程丽丽忍不住讨价还价。 果然真的不是有钱人……“好，就按这个价成交。”对方很是快人快语，“但你要先付一半定金。” “可以。”程丽丽掏出钱夹。 不是只有有钱人才玩得起爱情游戏，用的方法不一样，乐趣也大不相同。古渐尹玩花心，她就反过来玩专情，最后鹿死谁手，亦未可知。 反正到了最后，肯定会有人玩腻了，把另一个人一脚踹开。 她本来觉得无所谓，反正两个女的又不可能天荒地老。 但和陈静谈话之后，她改变主意了。 是，她长相不好看，身材不性感，脑瓜不聪明，工作不勤奋。但，她也有自尊。 古渐尹说，她总能让她惊喜万分。 这一次，也不例外。 请好好拭目以待。 第二十三章 陈静一大早起来便跑到梳妆台前照镜子，鼻梁上那块淤痕仿佛淡了一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因为这个重创，昨日下午与客户见面时，对方仅看了她一眼，便立刻原谅了她放鸽子的行为，并且还很顺利地签下合约。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总算得到一点安慰。 古渐尹本想劝她放几天病假，但合约签订后就要开始一系列的分工，广告部只她一个文案策划，权衡轻重，陈静毅然决定带伤上阵。 古渐尹得知她如此顾全大局后，万分感动：“不愧是我当初重金礼聘回来的人才，好姐妹！” “分一成股份作为回报，如何？” 古渐尹想了想：“我个人很同意，不过要等我爸死了之后我才有决定权。” “……” 古渐尹虽然没能分给她一成股份，但却起了个大早诚心诚意地替她炮制豪华早餐。 “又是方便面？我现在闻到那股味道都想吐。”陈静说，“听说这个吃多了死后千年不腐。” “那得省多少防腐剂啊，果然够方便。”古渐尹把筷子伸进陈静的碗里捞了捞，从里面夹起一个水煮蛋：“看，我有加料。” “……”陈静最终只吃了一个水煮蛋。 “等一下我来开车吧。”用餐结束后，女boss如是说道。 被奴役了整整两年的柴可夫小姐欣然接受，表示女boss很有人情味，自己没有跟错老大，日后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两人换好衣服一同出门，赫然看见一道笔直的身影站立在柔和的晨光中，手脚修长，身姿英挺，像极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荷。 “早。”那人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冲陈静咧嘴一笑，那排整齐洁白的贝齿愣是晃得陈静鼻子生痛。 今天是有多倒霉，大清早就碰见这灾星……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此处方圆十里都没有店铺，清一色豪宅别墅，就算是迷路也不该迷到这里。 “我来接你上班。”钟璇的态度比起昨日已有所收敛，特别是目光触及她脸上红肿未消的大鼻子时，语气更是刻意地温和轻柔。 陈静又惊又奇，转头问古渐尹：“你请了新司机？” 古渐尹看了钟璇一眼，同样惊奇：“你昨天刚受伤，我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可能提前请人。” 陈静于是冷冷地对钟璇说：“听到没有，你找错地方了。” “没有错，我就是来接你。”钟璇十分平静地道。 古渐尹看看她，又看看陈静，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我们走，别管她。”陈静伸手挽住古渐尹的胳膊暗暗使劲示意她快走，古渐尹明明会意，却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挑衅似的望向钟璇。 钟璇的目光落在陈静挽着古渐尹胳膊的那只手上，微微蹙起双眉。 “就让她开车。”古渐尹扬起下巴，仅用眼角扫了眼钟璇。 陈静一百个不愿意：“为什么？我们又不认识这个人。mianhuatang.info” 听到这话，钟璇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叫钟璇，是程丽丽的朋友。”钟璇上前一步，主动向古渐尹伸出右手。 古渐尹懒洋洋地歪着脖子看了她片刻，才似笑非笑地道：“哦？原来是粒粒橙的朋友。” 钟璇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去，两道锐利的目光直接与古渐尹探究的视线相对上，表情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古渐尹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终是伸出右臂和她握了握手。 失传已久的九阴白骨爪并没有重现江湖，两人神色如常，都不像在暗自较劲。 陈静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空气清新得连一丝火药味都没有？ 没道理她这个负心汉的朋友挨了一拳，负心汉本人却被如此客气地对待…… 钟璇，你昨天特么就是冲着我来的吧！？ “现在可以由她来开车了，嗯？”古渐尹转头看向陈静。 “……随便你。”陈静连忙回神，虽不情愿，但一时也想不到拒绝的借口。 她昨晚回家后并没有对古渐尹说出鼻子受伤的真相，只简单地以一句“出了点意外”敷衍了事。 所以任凭古渐尹的想象力有多丰富，都绝对想不到刚才和她握手的这个斯文秀气的女孩，居然就是一拳把陈静鼻子打歪的罪魁祸首。 三人各怀心思地上了车，陈静不愿意和灾星太过接近，选择了和古渐尹一起坐后排。 还真把钟璇当成了司机。 车子稳稳地驶出公路，钟璇一直等着古渐尹开口问她为何专程来接陈静上班，但时间过去了十分钟，古渐尹都没有任何疑问。 是不在意，还是缺乏好奇心？ 钟璇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难怪会看上程丽丽，果然有点异于常人。 “还记得上礼拜陈董的分公司开张我们是在哪个花店订购花篮吗？”古渐尹突然问道。 “记得，是在富民路的‘一枝独秀’花店。”陈静对答如流。 古渐尹点点头说：“那里的花够新鲜，你帮我在那里订两束玫瑰。” “送去哪里？”陈静拿出手机认真地做记录。 “一束送到百货大楼二层d03商铺，另一束送到家家乐超市。”古渐尹一边说，一边看向正在开车的司机小姐。 司机小姐的肩膀果然僵了僵。 “请你别再骚扰程丽丽。”钟璇透过后视镜瞪了后座的古渐尹一眼。 “我们和好了。”古渐尹淡淡地道。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对她纠缠不休。” 古渐尹弯起嘴角，笑得有点阴险。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在接通的时候食指一划，开了免提。 “呕吧，你的morningcall来得太晚，我正在赶公车。” “有没有想我？”古渐尹故意将声音压低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蛊惑性感得能把人迷死。 “想一个人容易寂寞，我心里一直装着呕吧，并不寂寞。” “中午一起吃饭？” “我午休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勉强足够陪呕吧享用完餐前开胃菜。” “那我打包寿司过去会不会好一点？” “欢迎各类海鲜口味，拒绝接见红萝卜青瓜，谢谢。” 古渐尹忍不住大笑起来：“到时候我在超市门口等你。” 挂断电话后，古渐尹得意洋洋地瞟了眼钟璇的后脑勺问：“现在你无话可说了？” “……是无话可说。”钟璇甚至开始怀疑和古渐尹搞在一起的程丽丽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陈静有点受不了地摸摸手臂道：“再强大的暖气在你们的肉麻面前都微不足道。” “哦？你觉得冷？那是因为穿得太少。”古渐尹很纯洁地抓起陈静的手试了试温度。 钟璇猛地一踩刹车，后座的两个人措不及防，差点没撞上前面的椅背。 “你会不会开车！”陈静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系好安全带。 钟璇冲后视镜里的陈静龇牙一笑：“不好意思，没有人坐副驾驶座会让我缺乏安全感，动不动就想刹车。所以下次你记得要坐我旁边。” 陈静恨恨地道：“没有下次，你以后都不要在我眼前出现。” “中午一起吃饭？”钟璇笑问，“我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足够陪你享用完饭后小甜点。” “对着你我怎么可能吃得下。”陈静气闷地把头别过一边。 “也对，你的脸变成这样，的确不宜出席公众场合，我打包快餐给你？” 陈静被彻底气得说不出话。 第二十四章 一连两个星期，都有大红大紫的玫瑰花不断往家家乐超市里送。 “程丽丽小姐，请您签收一下。”花店员工轻易地便找到目标对象，因为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来这里报到。 花落谁家，简直毫无悬念。同事们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撼惊奇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哇，这次还多了一盒巧克力！”站得离程丽丽最近的那个同事兴奋地叫了一声，仿佛她才是收到礼物的那一位。 值班经理走过来，干咳一声说：“小程，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这不都做了两个礼拜了，“要把东西放到休息室，下班再拿走。” 值班经理瞄了一眼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再次干咳：“有时候，幸福需要分享。” “……” 这是一个几乎什么都可以拿来分享的时代，分享流量，分享经验，分享金钱，甚至分享爱人。 短短几分钟时间，巧克力分光了，只剩下巧克力盒。 甜腻的糖果味依旧残留在空空的盒子内，程丽丽自己也吃了一颗，此刻含在嘴里尚未完全融化，香醇的苦甜奇异地让人上瘾，即使味道再浓郁，也还是觉得不够。 “快跟我说说，你最近到底有何奇遇？”同事一把将程丽丽拉到货物架后，这个钟点顾客不多，方便面促销活动上周已经结束，两人现在负责饮料酒水区，有更多的空闲时间聊天摸鱼。 “你童话故事看太多。”生活就摆在那里，能有什么奇遇。爱丽丝游荡仙境也只是在梦里发生。 不过事实上这段日子也的确像是梦游。 自从遇见古小姐后，她的人生便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本是平平无奇一成不变的生活，突然变得跌宕起伏扑朔迷离。 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继续沉迷，还是应该尽快醒来。 贪慕虚荣，人之常情，但听说一个人吃多少用多少冥冥中已有定量，前半生若挥霍干净，后半生难免晚景凄凉。 凄凉就凄凉，起码还有晚景。 人生得意须尽欢，就算只是短短片刻的纸醉金迷，也要纵情彻底。 “看你鸿运当头，春风得意，分明就是红鸾星动，快告诉我谁是那个真命天子。”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你视力那么好，白天都能看见红鸾星，赶紧帮我在芸芸众生中找他出来。” 同事嗔怪地撞她一下：“好讨厌哦，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明明就是和人拍拖还不承认，有照片吗？有短信吗？有通话记录吗？快拿手机出来让我看看。” 程丽丽连忙捂着口袋，奋起反抗。 “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自重，自重！” “那你诚实地告诉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是，我和他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合二为一，这样你可满意？” 同事非常满意，笑得满脸是牙。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贺。” “……没见你以前怎么关心我，现在怎么比我还高兴？”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那些平日里对你冷冷淡淡的人，搞不好内里藏着一颗友善真挚的心。 同事说：“连你这样的都能找到如意郎君，我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了。” “……”不，你的担心并不多余。 下班的时候，古渐尹的黑色商务车准时地出现在对面马路，车窗没有摇下来，就算同事们望穿秋水，也看不到里面坐着什么人。 程丽丽屁颠屁颠地跑过马路，高兴地钻了上车。 “有没有想我？”古渐尹并没有马上开车，转头看了眼那白里透红的包子脸，忍不住要伸手捏捏。 “想死了。”程丽丽笑着躲开她的手，将抱在怀里的玻璃瓶放到脚边。 古渐尹朝那瓶子扫了一眼，里面全是红艳艳的玫瑰花瓣。 “听说这个泡茶可以养颜。”程丽丽注意到她的目光，得意地笑道，“家里已经存了好多罐。” “早知道就直接买花茶送你。” “不，我喜欢辣手摧花的感觉。” “……” 这阵子古小姐的后宫规模变得越来越庞大，能够被她召见的时间越来越少。程丽丽故作惊奇地问：“陛下今天怎么会翻我的号码牌？” 古渐尹似乎很喜欢看她一脸淘气的样子，笑得格外开心：“再不来见你，怕你单思成疾。” “那真是隆恩浩荡。” 车子行驶的路线有点陌生，不是平日常去的那几个休闲会所或餐厅酒店，更不是她们两人各自的住处。 程丽丽正想问她们准备去哪里，古渐尹却先一步开口问道： “巧克力好吃吗？” 程丽丽回忆了一下那醇厚香浓的味道，一个劲点头。 “是手工巧克力。”古渐尹笑起来的时候比不笑更具魅力，可惜大多是心术不正的坏笑，总显得莫测高深。 “手工……？”程丽丽狐疑地歪着脑袋，“意思是你在蛋糕店里买的？” “为什么你不猜是我亲手做的？” 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就是没有分量。 “陛下金枝玉叶，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做这种粗活。” 古渐尹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你别以为我从来不进厨房，我早餐泡面的时候还会自己加一颗水煮蛋。” 真了不得，是要有多精湛的厨艺才能炮制出那样的美味佳肴？ 程丽丽用崇拜的目光仰望她。 “行了，”古渐尹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包子脸，“你都能做影后了。” 程丽丽这才收起浮夸的表情，指指前面问：“我们要去哪里？” “麦琪的礼物。” “到底卖旗还是卖礼物？” 古渐尹乐了：“你没看过欧亨利？” “那是什么，能吃吗？” “你这个文盲。”古渐尹取笑地掐了一把她的脸。 这次程丽丽没有躲开，任她揉搓：“我不喜欢读书。” “那你喜欢什么？” 程丽丽想了很久，居然想不出来。 “慢慢想，等想到了就告诉我。” 程丽丽顿时来了精神：“我喜欢毛爷爷，还喜欢房子。” 古渐尹说：“真巧，我也喜欢那些，看来我们还蛮意气相投。” “……” 车子停在一家蛋糕店门外，招牌上写着：麦琪的礼物。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古渐尹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指着周边的景物笑问。 程丽丽顿觉不妙，眼前的街道果真有几分熟悉，她眨眨眼笑道：“没什么印象，我很少走这头。” 古渐尹挑眉看她，笑容有些古怪：“照片都没有仔细看吧？” 程丽丽瞬间头皮发麻，脸色骤变，但她仍尝试着保持镇定，勉强笑道： “请问你是在说艳（咳咳）照门吗？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 古渐尹直直地盯着她，笑意更深：“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兜那么大个圈子。乱花钱可是不好的习惯。” 东窗事发，程丽丽惊恐万分。 古渐尹将手撑在她脑后的靠背上，凑近她耳边笑道：“脸色怎么那么白？暖气开得那么大还觉得冷？” 程丽丽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她的气息完全笼罩，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她干脆闭上眼睛大叫：“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古渐尹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这可是你说的，我先记着，回头再好好教训你。”亲昵至极的口吻，竟不像是在生气。 程丽丽诧异地睁开一只眼，偷窥古小姐的神色。 古渐尹笑嘻嘻地看着她，脸上找不着一丝愤怒的痕迹：“看资料和相片多无趣，来，我给你介绍真人。” 第二十五章 程丽丽心惊胆战地跟在古渐尹身后进了蛋糕店，打死她也不相信古小姐的心胸可以广阔到被人跟踪调查也不气愤。 问题好像真的没有气愤。 店长不在，古渐尹正在调（咳咳）戏店里唯一一个打工的小姑娘。 “请给我一块你亲手做的蛋糕。” “不好意思，这里的点心都是由总店的师傅来做，我只是营业员。”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刚刚大学毕业，戴着一副蓝色边框眼镜，满身书卷气，说话的时候不太敢和人对视。 “那就帮我挑一块这里最好吃的蛋糕。”古渐尹懒洋洋地靠在玻璃柜上，因为个子高的关系，上半身前倾几分便能碰到柜台里的人。 “最好吃啊……？”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苦恼地想了很久，最后小声地问，“黑森林可以吗？” 古渐尹微笑着点头：“是你挑的都可以。” “好的请稍等，请问是在店里吃还是打包？” “现在吃。”古渐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幽幽的眼眸深处似跳跃着两团冷焰，明明灼烫，却令人心底发寒。 小姑娘动作麻利地将点心放到盘子里，然后双手捧着递给古渐尹：“请慢用。” 古渐尹伸手去接的时候手腕很有技巧地微微下翻，蛋糕随即很不小心地从盘子里掉出来，在古渐尹的手背上蹭了一下后，摔落到玻璃柜台上。 小姑娘愣住了，抬头看向古渐尹，嘴唇动了动，表情似乎在说这好像不是我的错。 古渐尹皱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一句话便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另外给你拿一份。”小姑娘满心委屈，但看着对方恶霸一副的模样，又不敢据理力争，唯有忍气吞声。 程丽丽作壁上观，看到开头时就大概猜到了结尾，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小姐仗势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的手被你弄脏了，怎么办？”古恶霸抬起手，手背上粘着一坨棕黑色的巧克力酱。 “我帮你擦干净。”小姑娘手忙脚乱地寻找纸巾。 “不行。”古渐尹冷冷地说，“我最见不惯浪费粮食，你给我舔干净。” 程丽丽：“……” 小姑娘瞪大眼睛看她：“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吧？” 古渐尹似笑非笑地问：“我觉得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程丽丽：“……” 小姑娘又惊又怒又怕，脸上一阵白一阵绿一阵红，就像繁忙的交通灯。最后，她鼓足勇气豁出去道：“小姐，我没必要听从你无理的要求，我们这家店现在不做你的生意，请你马上离开！” 程丽丽顿时替小姑娘捏了把汗，以古小姐奇特的性格来看，冲她发火只会更加激发她体内的邪恶因子，从而让她的行为变本加厉地变(咳咳)态。 作为随行人员，自己是该置身事外呢还是置身事外呢还是置身事外呢？ 古渐尹没空理会天人交战中的程丽丽，冲小姑娘龇牙笑道：“你是这家店的店长吗？你有权利驱赶客人吗？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在这里开店了？” 程丽丽：“……”任由她继续发病真的好吗？ 小姑娘开始意识到眼前的刁客似乎大有来头，竟一下子被她的气势震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程丽丽偷偷发了条信息给陈静，等了十来秒，陈静打了过来。 “陛下，陈妃娘娘给你鸿雁传情。”程丽丽举着手机跑到古渐尹身边。 古渐尹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手机，屏幕上的确闪烁着陈静的电话号码。 “怎么会打到你那里去？”虽然不解，但古渐尹还是接了。 趁着古小姐背过身与陈静通话的空档，程丽丽压低声音对小姑娘说：“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几个月前遭逢事故，脑子被车门夹坏，落下间歇性抽风的病根。” “但我记得她前几天来过，那时候挺正常。” “所以才叫间歇性。” 小姑娘将信将疑：“那怎么办？你能把她劝走吗？” “这有点难度，可能需要你配合。” “怎么配合？” “就是稍微顺从一下她的意思，我那朋友发病的时候只要有人跟她唱反调，就会立刻变得像疯狗一样亢奋无比。” 小姑娘：“……” 古渐尹结束了通话，转回来看看小姑娘又看看程丽丽，轻轻“啧”了一声：“你们聊什么聊得那么高兴？” 程丽丽不语，请问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聊得高兴？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神色复杂地抬头看向古渐尹，憋了半天，终于声音微颤地挤出两个字：“陛下。” 古渐尹：“……” 程丽丽：“……” “刚才我不小心弄脏了陛下的手，我那个……愿意……舔……舔、舔干净。”小姑娘又委屈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才将一句违心话凑完整。 古渐尹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竟毫不惊奇，长臂一伸，手掌正好落在小姑娘嘴边：“那就来吧。” 小姑娘神色扭曲地低下头，轻轻舔了一下那坨巧克力酱，羞辱的眼泪顿时滚滚而下。 程丽丽别过头不敢去看，满心都是罪恶感。 她这样算不算助纣为虐……？ “行了，就是逗你玩玩。”古渐尹笑道，“干嘛哭得那么可怜，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程丽丽：“……”这难道还不是欺负吗？ 小姑娘再忍不住，背过身捂着脸嚎啕大哭。 程丽丽被她的哭声吓了一跳，赶紧向店门看去，几个路人都在往这边探头。 “我们快走。”程丽丽扯着还一派气定神闲的古小姐撒腿狂奔。 “急什么，我还没有买到蛋糕。”古渐尹非常不满，但也没坚决抵抗，否则以她们悬殊的臂力，程丽丽不可能拽得动她。 “我做给你。”程丽丽见过一次这个店的店长，是个虎背熊腰、用一根指头就足以戳死人的那种彪形大汉。 两人一口气跑回车里，程丽丽连声催促：“开车开车。” 古渐尹启动了几次车子，但都没有成功，她耸耸肩说：“引擎好像出故障了。” “那要怎么办？店长回来知道后会杀了我们。”程丽丽灵光一闪，说，“不如我们弃车潜逃？” 古渐尹替她打开车门：“你现在就可以逃。” “你呢？”程丽丽一只脚都跨出去了，发现古小姐没有动静，又缩了回来。 “我要和我的爱车在一起。”古渐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不出她说真还是说笑。 “那我也不走。”程丽丽回想起自己根本没带钱包，从这里走回去无疑等同于跑完整段马拉松。 古渐尹挑挑眉问：“怎么不走？我没说要你陪葬。” “人家要保护陛下。”外面那里冷，又没钱坐车，搞不好死得更快。 “真乖，来，让朕抱抱。”古渐尹笑嘻嘻地朝她张开双臂。 程丽丽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欢快地扑了过去。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拥抱，居然发生得那么自然，自然得让程丽丽怀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古小姐的怀抱满是玫瑰花的香味，而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习惯了那呛人的香气，不会再乱打喷嚏。 “那个……我找私家侦探跟踪你，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程丽丽把脸埋入她的肩窝里，小心翼翼地问。 古渐尹伸手捏捏她的包子脸，笑道：“生气了你要怎么哄我？” “做蛋糕给你吃。” “那是你之前答应的。” “……在蛋糕上面加两根蛋卷？” “好吧，原谅你。”古小姐出人意料的大人有大量，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十六章 古渐尹试着发动了几次车子，最后一次终于成功。程丽丽在一旁高兴得差点要蹦起来。 “去哪里？”程丽丽问。 “我家，你不是要做蛋糕给我吃吗？”古渐尹反问。 “那要先去超市买面粉和鸡蛋才行，你喜欢吃果酱吗？做成蛋卷也可以。” “不要蛋卷，要蛋糕。”古渐尹加重语气强调。 真不知道古小姐为何如此坚持，两者其实并没有太大分别。“好吧，那请问奶酪蛋糕可以吗？” “随便。”古渐尹专注地看着前方。 程丽丽说：“随便的话……做瑞士蛋卷？” “都说了要做蛋糕。” “瑞士蛋糕？” “随便。” “我还会做虎皮蛋卷。” 古渐尹一边目不斜视地专心驾驶，一边默默地腾出一只手掐了掐程丽丽的面颊。 程丽丽笑呵呵地任她揉捏，片刻后，古渐尹也勾起嘴角笑了。 太阳慢慢下去，夜色弥漫，前方是购物广场，巨大的led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mv，车子飞快地驶过，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我在过马路，你人在哪里”。 程丽丽发现古渐尹很突然地回头朝后方看了一眼，目光有点茫然，似乎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并不是真想看什么。 “怎么了？”程丽丽忍不住问。 古渐尹没有说话，在前面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挂档，看了马路中央的安全岛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朦胧的关系，程丽丽觉得那一瞬间，古渐尹的表情非常空虚落寞，眼神带着深不见底的忧郁，整个人呆呆的，似是在回想什么。 交通灯转成绿色时，程丽丽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提醒，古渐尹已经恢复如常，车子稳稳地穿过马路，刚才所见的那一幕，仿佛只是程丽丽的幻觉。 回家之前，她们去了一趟超市，古渐尹说想在外面抽根烟，程丽丽只好一个人进去。 心不在焉地挑选着货物，程丽丽的脑海总不自觉地回放古小姐那张深度忧郁的脸。 实在太震撼太不可思议。 那个飞扬跋扈唯我独尊的白富美要身份有身份，要财富有财富，至于露出那样消沉孤寂的神情吗？ 不知道是谁说过，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其实都是寂寞。 所以，连古渐尹也不例外。 谁都没有例外。 挽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就看见斜靠在车门上抽烟的古渐尹。 程丽丽记得第一次看见古小姐抽烟时，自己还在心里腹诽她流里流气，但现在仔细再瞧，竟觉出几分潇洒迷人的味道。 古渐尹也看到了她，将烟蒂扔到地上，用鞋子碾了碾，残余的火光无力地闪烁一下，随即消失。 “都买了什么？”两人上了车，古渐尹瞅瞅那几个胀鼓鼓的大袋子，有点好奇。 程丽丽拿出购物小票念起来：“鸡蛋、低筋面粉、奶酪、黄油、牛奶、白醋、白糖、荞麦面、红梅香槟、薯片、棉花糖、葵瓜子……”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挥霍别人的金钱特别过瘾，嗯？”程丽丽身无分文，刷的自然是古小姐的卡。 “但你家什么都没有，难道今晚开派对时只吃雪糕？”程丽丽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驳。 古渐尹疑惑地问：“什么派对？” “不是生日派对吗？”程丽丽比她更疑惑地反问。 “谁的生日派对？” “今天除了你还有谁过生日？难道陈静也是今天生日？你们同年同月又同窗？”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两人问上瘾一样，你来我往。 “你在电影院办贵宾卡的时候拿过身份证出来，我不小心瞄了一眼。” 古渐尹的眉眼间有了一丝笑意。 “既然记得我生日，那一定准备好礼物了？” “有啊，不过你现在开车，等到家时再给你。”程丽丽跟古小姐在一起时没少说违心话，但刚才所说的那些却都是真的。 为了打动白富美，她提前了一个礼拜准备礼物，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嗖”地拿出大礼送惊喜的效果。 古渐尹不太相信她的诚意，带着警告的口吻说：“别让我知道那礼物是你刚刚在超市刷我的卡买的。” 程丽丽顿时委屈万分：“陛下，你怎么能怀疑一颗对你情真意切、爱海滔滔的心？臣妾的鹤顶红放哪里了？我要以死明志。” 古渐尹一边开车一边分神欣赏她的表演，差点撞上前面的车。 程丽丽捏了一把冷汗，不敢再妖孽，忙端着一本正经的脸提醒：“陛下，请千万把持住。” 古渐尹没忍住，放声大笑，笑过之后突然对程丽丽说：“你还是继续跟着我吧。” 难道不是一直在跟着吗？ 程丽丽斟酌了一下古小姐话语里的深意，莫非自己曾经被划入过好心分手的黑名单？ 果然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 回到豪宅的时候，天色已黑，程丽丽抱着购物袋跑在前面开门开灯开暖气，古小姐只需两手空空、大摇大摆地晃进门。 程丽丽奇怪地问：“陈静怎么还没回来？” “她报了个兴趣班，一三五去上课，没那么早回来。”古渐尹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懒得像全身没骨头一样，抱着抱枕不愿再动。 屋子很快被烘暖，程丽丽替她脱去外套，又跑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然后才打开购物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你饿不饿？饿的话先吃点零食。” “啊”古小姐直接张嘴。 程丽丽撕开一包鱿鱼丝，塞了几根进她嘴里。 “这里还有腰果、牛肉干、薯片……真的有点多，你别吃太饱，留着肚子吃我做的蛋糕。”程丽丽把零食挑出来后，剩下的都是食材，正要提着这些东西进厨房，却被古渐尹喊住了。 “我的生日礼物呢？”古小姐向她摊开手掌，狭长的黑眸涌动着期待的光芒。 程丽丽指指自己的手袋：“在里面，你自己找。” 古渐尹一把将包包抓过来，打开拉链，只翻到一个装着东西的黑色垃圾袋，于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提了出来。 古渐尹：“……” 程丽丽：“……” “不要告诉我就是这个，你找只盒子装起来再用包装纸包好上面弄朵装饰花会死吗？”古小姐勃然大怒。 “我找不到合适的盒子，而且包装得再好也是要拆，我觉得我这样挺好，替你省时省力。”程丽丽笑嘻嘻地解释。 古小姐还是接受不能，继续抨击：“那你好歹找个礼品袋，怎么会找塑料袋？居然还是黑色的？” “好吧，我下次一定记得找红色塑料袋。”其实黑色是想增加神秘感，不让人一眼看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程丽丽觉得自己多么用心良苦。 古渐尹：“……” 在古小姐再一次准备发作之时，程丽丽抢先一步说：“重点是里面的礼物，你先看一下喜不喜欢。” 古渐尹粗鲁地扯开袋子，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立刻探出头来。 小鸡？小兔？仓鼠？ 古渐尹揪出来伸到眼前，是一个耳套。 看得出是手工制作，有些针线缝合的地方没有处理得太好，露了出来，但并不影响整体效果，严格来说还是做得很漂亮。 古渐尹试着戴上，感觉蓬松松，软绵绵，耳朵顿时暖烘烘。 “这还差不多，不错，戴着挺舒服。”古渐尹转怒为喜，乐不可支地眯起眼睛，摇头晃脑。 程丽丽盯着她看了几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提着东西走进厨房。 古小姐，卖萌可耻。 第二十七章 程丽丽知道古渐尹喜欢热闹，但两个人的生日派对绝对热闹不起，于是躲在厨房里一边做蛋糕一边忙里偷闲发信息给陈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陈小姐，你几点钟下课？古小姐的生日派对即将开始。” 程丽丽猜想陈静上课时必定将手机调静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留意这条短信，于是又发了条信息给另一个人。 “钟璇，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和谁交往吗，今天她生日，一起来愉快地玩耍吧。”然后附上豪宅地址一串。 不过这位会来的几率也很低，程丽丽直到现在都还不清楚钟璇做什么职业，搞不好她现在还没下班。 嘀――居然同时来了两封信息，程丽丽打开第一封，是钟璇的回复：好，现在来。 真是意想不到是爽快。 接着点开第二封，是陈静：你先hold住她，我现在回来。 两个人要不要那么默契？ 蛋糕放烤箱里，只要把握好中途加两次冷水的时间，烤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便能出炉。 程丽丽记得小时候自己过生日时，老妈都会给她做一碗长寿面，不知道古小姐会不会觉得这是迷信。 正在犹豫，便听见外面传来古小姐的叫声：“可以吃了没有？好饿。” 程丽丽想，光吃蛋糕也不饱，的确该做点别的。 十分钟之后，程丽丽把电磁炉和处理过的食材端了出来。 “我们打火锅吧，我买了很多冷藏食品，也有蔬菜。” 古渐尹一向对吃的非常挑剔，但那是在肚子不饿的情况下，肚子饿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随便。 没有汤底，锅里的水开了，程丽丽就把肉类都放进去，加油加盐加各种调料，闻到香气后再放蔬菜，想了想，还是抓了把银丝面扔进去。 “先吃青菜再吃肉。” 古小姐丝毫不理会程丽丽的话，拨开上面青青绿绿的菜叶子，专挑鸡肉和丸子下手。 程丽丽把红梅香槟往桌上一放，得意地道：“这就是我小时候很喜欢喝的那种酒。” 古渐尹满脸鄙视，懒得开口评价。 程丽丽倒满两个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口，神色陶醉地赞叹：“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几十年都没有进步，难怪身价不高，这酒很应该反省反省。”古小姐一边啃鸡翅膀一边批评。 “你可知道能勾起美好回忆的味道千金难买？你现在试一口，十年之后再喝，就会想起二十三岁这一年和我共同度过的这一夜。”程丽丽说完之后就把自己给雷倒了，电视剧果然不能看太多，会上脑。 古渐尹：“……” 程丽丽微笑着举杯：“来，为你的二十三岁生辰干杯，去死！” 古渐尹：“……” 两人正吃得起劲，门铃响了，程丽丽放下碗筷跑去开门，顿时目瞪口呆。 门口围拢了一群人，看见开门都叫嚷着冲了进来。 “古董，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古美女！” 古渐尹正在吃牛肉丸子，一抬头，就被不知道谁喷了一身彩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那帮人里面有古渐尹的同事，也有她的朋友，群情汹涌，闹得很欢，陈静笑眯眯地站在那帮人后面，没有参与。 程丽丽溜到她身边问：“他们那样行不行？古小姐会不会发火？” “不会，她自己其实也爱闹。”陈静笑道，“基本上每年生日都这么过。” 陈静的鼻子已经痊愈，近距离下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恢复得相当理想，十八天后又是一只美女。 “你每年都陪她过生日？” 程丽丽吃了一惊，怎么心里话还会有声音出来？！ 定了定神才分辨出，那根本不是她的声音。 “你们关系还真好。”钟璇酸溜溜地继续道。 程丽丽这才发现好盆友居然就站在陈静的另一边，自己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禁又惊又喜：“钟璇，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怎么没发现你？” 钟璇正等着陈静回话，有点不高兴程丽丽在这时干扰打岔，但又不好表现得过分明显，只好淡淡地说：“我跟她一起进门，一直都站在这里。” “你们是在路上遇见吧？真巧。”程丽丽看见那边闹得差不多了，有些人还非常自觉地入座，拿筷子在锅里找肉吃，便拖着两人走过去，“吃饭了吗？一起吃火锅吧。” 陈静：“……我怎么觉得粒粒橙你越来越有女主人范了？”请问她现在变客人了吗？ “难道还能是男主人范？”程丽丽哈哈哈地假笑三声，心里也是一惊，自己果然足够敬业，一不小心入戏太深，希望演技没有太浮夸。 陈静深深地看她一眼，眼中隐隐带着担忧。 “古渐尹爱闹爱玩，脾气又不好，你……” “我知道。”程丽丽笑得嘴角都快麻掉，“我真的知道。” 一群人围着桌子嘻嘻哈哈地吃火锅果然要比两人时更开心更开胃，桌上的食物一眨眼便被消灭大半。 程丽丽的蛋糕出炉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围观，抢着和蛋糕拍照、各种摆pose、发微博，其中有个人指着插（咳咳）在蛋糕上面的两根鸡蛋卷问：“这蛋糕是要cos天线宝宝吗？” 古渐尹伸手拿起一根吃掉，再想拿的时候，被一个刚才闹得最欢最凶的妹子阻止了。 “鸡蛋卷不该这样吃。” “那要怎么吃？”古渐尹和妹子相交已久，立刻有股不祥之兆。 妹子果然没有辜负她的预感：“要一人一头往中间吃。” 众人马上跟着起哄，齐心合力地把陈静推到古渐尹面前。 钟璇愤怒地伸长右臂想制止：“喂……”被热情高涨的小伙伴们拦在外围。 程丽丽默默扭过头，靠，兴奋个什么劲，站错cp了。 陈静看起来不像是爱闹的人，这时却非常配合地主动叼住蛋卷的一头，巧笑倩兮：“宝贝，来。” 大家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万分，摩拳擦掌，高呼着：“吻！吻！”口哨声掌声喝彩声震天动地。 程丽丽：“……”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古渐尹歪起嘴角笑笑，才想要走上前，就被硬挤开人群的钟璇英勇地一手推开，那力度大得让古小姐站都站不稳，踉跄一下就往后跌倒，幸亏有后面的几双手一起扶住。 “我跟你来！”钟璇犹如神兵天降，让陈静完全回不过神。 “吧唧”一声，鸡蛋卷被直接吃掉大半，白森森的牙齿差半寸距离便能啃掉陈静的嘴唇，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呼息就喷在自己的鼻尖上。 陈静诧异地睁大双眼，嘴一松，含着的小半截蛋卷掉到地上，啪，碎开。 程丽丽：“……” 古渐尹：“……” 小伙伴们：“……” 钟璇舔舔嘴唇，伸手搂着陈静的肩头往自己怀里带，冲大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以后你们别瞎起哄，她现在是我的人。” 程丽丽瞪眼瞪得差点眼睛脱窗，那个人是谁？我一定不认识。 小伙伴们再一次沸腾了，两个美女红果果的当众卖腐真的好吗？拍照拍照，发微博。 陈静笑眯眯地示意钟璇靠过来，然后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道：“你想怎么死？” 钟璇侧过头，在她耳边回一句：“欲、仙、欲、死。” 陈静：“……”等着吧，她明天就去雇凶把她干（咳咳）掉。 第二十八章 派对总离不开酒，借着酒意才能玩得更淋漓尽致，连平时不怎么贪杯的陈静都被灌了半支啤酒。 豪宅音响设备齐全，几个妹子拿着麦克风倾情演唱，男同胞们则在一旁划拳拼酒。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真正人生得意须尽欢。 程丽丽不习惯这种热火朝天的场面，躲到阳台看星星看月亮。远处万家灯火，连成一片灯海，不像此处远离城市，偏隅一方，别墅和别墅之间隔着大半条街的距离，比邻若天涯。 “你也受不了？”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程丽丽回头，看见钟璇拿着一袋棉花糖站在自己身后。 “出来喘口气。”程丽丽说。 钟璇将棉花糖扔给她：“不就是生日，简简单单就好，非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我不知道她那些朋友同事会来，早知道就不会叫你。”原以为就四个人聊聊天说说笑，谁知道陈静早有安排，自己真是多此一举，枉做小人。 钟璇看了她一眼，说：“本来今晚你可以和她过二人世界，但你偏要给陈静发信息。她根本不记得你那位的生日，被你一提醒，才急急忙忙四处打电话找人。”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程丽丽不解地问，说得好像她本人身临现场看到似的。 钟璇说：“我当时就在她旁边，当然知道。” “你们一起上那什么兴趣班？”程丽丽记得上回她们两人见面时还大打出手，场面血腥，怎么没多久就培养出那么深厚的感情？ “不是兴趣班，是培训班，就在我工作的那家武术俱乐部。” “你在武术俱乐部做什么？” “教练。” “……那陈静参加什么培训？” “女子防身术。” “……” 程丽丽忍不住伸手捏捏钟璇的胳膊，果然精瘦结实，就不知道肱二头肌有多大。 “你让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程丽丽仍是觉得不敢置信，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胸……肌，不对，手掌下移两寸，“女生到底有几块腹肌才正常？” 不对，女生没有腹肌才正常。 钟璇被她弄得有点哭笑不得，拍开她乱摸一通的手，笑道：“我高中毕业后念的是体校，你不记得了？” “我以为体校就是跑跑步做做操。” 钟璇：“……” 程丽丽想了想又问：“你和陈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和她当场玩亲亲。” “根本没有亲到。”钟璇似有不甘地说。 “……”程丽丽擦了把汗，“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弯的，真对她有什么不良企图。” 钟璇想了想才道：“我不弯。” “那你刚才难道纯粹是为了替我那位解围？”除了这个，程丽丽还真想不出别的理由。 钟璇反问：“难道你乐意看到她们玩亲亲？” “玩玩而已，有可能不会亲到。” “有一种感情叫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一个亲亲就有可能触发一场意想不到的情感风暴，不怕一万最怕万一，若然以上所讲真的发生，到时候就没你什么事了。” “……”程丽丽很想问你最近是不是也看了很多电视剧，说话怎么那么言情。 “所以其实我是在帮你扫除恋爱道路上的障碍。”钟璇一本正经地总结。 “……我要说感激不尽吗？” “不用客气。” “……” 程丽丽吃光所有棉花糖，把包装袋捏成一团，正想走回屋内找垃圾桶，就看见一个妹子撞了进来。 “呀，这里还真有人，”妹子喝得满脸通红，目光迷离，一手拉住一个说，“快进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刚才陈静经过也不喊你们一声。” 钟璇毫无缘由地身体一震，忙问：“陈静什么时候经过？有没有走出阳台？” 妹子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我就看见她从那里走过，应该没有去阳台，去了还能不喊你们吗？” 钟璇尝试仔细回忆，但却不确定刚才到底有没有听见过脚步声，整个屋子都很吵闹，估计陈静当时也听不清她们在阳台上的对话。 “听见了又怎么样，我们又没有说她坏话。”程丽丽发现钟璇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马上猜到了几分，于是出言安慰。 “嗯。”钟璇没有多言，走进客厅后就四处寻找陈静的身影。 大家都已经围坐在一起，沙发不够坐就坐地上，似乎已经玩了好一会儿，每个人都异常兴奋。 真心话大冒险有很多种玩法，但因为人多，所以挑了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抽牌，抽到花色一样的人要接受惩罚。 第一轮程丽丽安全过关，被惩罚的两个人她都不认识，于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听他们回答各种刁难性的提问。 两轮过后抽到寿星女。 程丽丽忍不住在心底幸灾乐祸，想不到古小姐也有被整的一天。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古渐尹：“真心话。” “古董现在有男朋友吗？”看来员工对boss果然心存顾忌，不敢问得太狠。 古渐尹笑笑说：“没有。” 男同胞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欢呼。 第二个问题紧接而来：“初恋发生在几岁的时候？” 古渐尹想了想才道：“十四岁。” “哇哇哇哇，那么早熟。”大家都夸张地尖叫起来。 “做过最丢脸的一件事是什么？” 古渐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笑道：“在安全岛上……哭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甚至有人大胆地戏谑：“几岁的事啊，是不是不敢一个人过马路？” 程丽丽却笑不出来。 她想起了今天下午古渐尹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所露出的那个寂寞表情。 她有点想象不出古小姐流泪的样子，那么变（咳咳）态那么强大的女boss怎么可能会哭？ 接下去的问题是“古美女有没有穿过裙子？” 安全岛上的事就这样被带过了。 轮到程丽丽提问时，她脑子一片混乱，想问的事情太多，反而不知道该问哪件，冲口而出的竟是：“如果我和陈静一起掉进水里，你会先救哪个？” 古小姐想都不用想就回答：“陈静。” 预料之中的答案，但不知道为什么，程丽丽就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堵得难受。 这就是所谓的自取其辱。 真够愚蠢。 再下一轮，程丽丽不幸被抽中。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程丽丽犹豫片刻，最后选择：“大冒险。” “在现场找一位对象告白。” 又是这种烂题目。程丽丽在心里把出题的人骂得体无完肤。 在场的男同胞争着起哄：“我，找我找我。” 程丽丽的目光在他们当中游走良久，最终挑了一位看起来比较老实和善的男生。 口哨声尖叫声顿时汇成一片。 程丽丽走到那位男生面前说：“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那男生当场呆掉，傻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众人登时哄堂大笑。 “这个不算，来个劲爆的，在现场找一位对象来十秒钟舌（咳咳）吻。” 靠，居然玩得那么过分。 程丽丽下意识地寻找钟璇求助，怎么办，能不能把他们全部敲晕？ 钟璇赶紧将头别过一边，拜托，不要在这种时候看我，容易造成误会。 刚才那个老实和善的男生还没有坐下，他笑着举手说：“要不你还是选我？” 又是一阵夹杂着口哨声的大笑。 程丽丽硬着头皮叫道：“我选陈静。” 立刻就有两个人像是屁股装了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我替她！”几乎是异口同声。 程丽丽只觉得眼前一花，浓郁的玫瑰香味已扑鼻而来，下巴被人轻轻捏住，嘴唇一热，某样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当她意识到那是另外两片嘴唇时，整个人都傻掉，只知道唇瓣被对方连吻带咬，又痛又痒，弄了好一会儿才被放开。 古渐尹吻完之后，目光如炬地扫视全场一圈，大声宣布：“不玩了，到此为止，解散！” 第二十九章 客人都走光了，古渐尹叫住程丽丽：“你等一下。” 程丽丽顿时感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古渐尹指着杯盘狼藉七零八落的客厅说：“你收拾收拾，然后我让陈静送你回去。” 程丽丽：“……” 陈静扶着额头说：“我不行，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让粒粒橙在这里过夜吧。” 程丽丽：“……” 古渐尹也喝了不少，脚步虚浮，走路都摇摇晃晃。她摸摸裤兜，摸出一把钞票，抬头对程丽丽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程丽丽盯着那叠厚厚的毛爷爷，立刻又开始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古渐尹耐心地等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然后双手环上她的颈项，整个人像树熊一样挂在她身上。 馥郁的玫瑰花香差点把程丽丽熏晕。 古渐尹把嘴贴到程丽丽的耳根，来回摩挲几下，快要睡着似的喃喃道：“钱你拿着，自己拦计程车回去。” 程丽丽静静地任她搂抱，直到对方再也撑不住慢慢滑落地面，压着柔软的红地毯和凌乱的垃圾呼呼入睡。 “你生气的话可以踹她一脚，我会当做没看见。”陈静软软的声音在沙发后面传来，几分慵懒几分拖沓，撩拨心弦。 程丽丽抬起一只脚，转头问陈静：“我真踹的话，你不心疼？” 陈静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轻轻地“嗯”了一声……睡着了。 程丽丽金鸡独立了几秒钟，最后将脚放到古小姐高贵的脑袋上，掏出手机自拍数张，弯腰把毛爷爷捡起来，没有收拾就离开。 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三点，程丽丽本想倒头就睡，但受不了满身酒气，就去冲洗一番，洗完之后，却神清气爽，困意全消。 她想起数个小时前，自己尚在欣赏对面城区璀璨的灯火，现今整座城市都在沉睡，她隔着玻璃窗反过来远眺对面的一方偏隅，不知道此时此刻，那个露台上是否也有夜不成眠的人久久伫立，往这边看来。 程丽丽走近卧室，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一大叠相片拿出来，一张张仔细翻看。在此之前，她已经看过一次，那是古渐尹和不同的女孩子亲密或者不亲密接触时被照相机镜头捕捉到的画面。 相片里的那些女孩，有的风情万种，有的娇小玲珑，燕环肥瘦，各有不同。程丽丽想不明白，古渐尹为什么会找上她们，如果是找替身的话，不是应该看到一堆大同小异的脸孔吗？ 古渐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她喜欢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程丽丽觉得，古小姐的心思果然无人能懂。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午夜凶铃，吓了程丽丽一跳，拾起来看看屏幕，却是钟璇的来电。 “……你怎么回事？”程丽丽语气不善地问，“万一我睡了怎么办？” “那就是还没睡。”钟璇说，“你还在那里吗？” “哪里？”程丽丽故意装傻。 “……”钟璇听出来了，顿了顿，慢慢道，“她喝了酒也许会蹬被子，你去……帮她掖一下。” 程丽丽静默了两秒钟，突然跳起来冲手机狂吼：“你还说你不弯，我看你就差没对折了，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久了？到什么程度？” 钟璇：“……” 程丽丽缓了口气，心里还是激动，忍不住又说了句：“她是女的，你知道吗？” 钟璇在电话那头揉揉太阳穴，淡淡地道：“女性特征很鲜明。” “……”程丽丽长叹一声，“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停顿两秒，还是要说：“我现在在家里，盖被子的事，无能为力。” 钟璇：“……她没有留你过夜？我以为你们今晚会有更突破性的进展。” 程丽丽轻轻地哼了一声，故作轻描淡写地道：“不就是亲一下，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太较真。” “据我所知，那是你的初吻吧？”钟璇说，“你听说过初吻情结吗，女人很容易对自己第一次的付出对象死心塌地。” “那是指初（咳咳）夜。”程丽丽纠正。 “是吗？”钟璇笑笑说，“那你小心别把自己玩进去，你跟我说过你是直的。” “这还用你提醒吗？我和她仅仅是交易关系，她贪图享乐，我贪图钱财……不过，她不把我当回事让我很生气，钟璇，我很生气。” 钟璇沉默片刻，说：“你生气也没用，她就是那样的人，你还能怎么样？我看你的零花钱也赚够了，及早抽身为好。” “不行，我还没让她对我另眼相看。迟早有一天，我要她身边再没有任何莺莺燕燕，眼里心里只有我，再也不想离开我。” 钟璇：“……丽丽，你喝多了，赶紧洗洗睡吧。” “我就是洗了才睡不着。” “……” 程丽丽的酒量确实不好，那半瓶红梅香槟让她一时兴奋，一时晕乎。 “我一直被人看不起，那么多年，从来如此，你是不是以为我应该已经习惯？” 钟璇说：“没有，丽丽，其实你有你的优点，无需妄自菲薄。” 似曾相识的一句安慰，好像在哪里听谁说过。 程丽丽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于是干脆不再去想。 “我知道从来没有谁在意过我，把我放在心上，即使是老爸老妈也只宠着弟弟，不让我考大学，早早赶我出来工作，挣钱供弟弟读书。”程丽丽觉得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可以随时随地，畅所欲言。 “钟璇，头一回有人对我这么上心，尽管只是玩玩，替身也好，打发时间解闷也好，我乐意陪她玩这个游戏。而且钟璇，她其实……也是个很寂寞的人。” 钟璇：“……我真看不出来她哪里寂寞。” 心里。程丽丽无声地回答。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时她也很高兴，并不是我一厢情愿。”程丽丽沉吟了一下，又说，“你会随便吻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吗？” “我不会，她会。”钟璇想，果然没猜错，谁都逃不过初吻情结定律。 “她也不会，我找人跟踪过她，她一直都只是在欺负别人，根本不懂怜香惜玉。” 程丽丽听到“啪”的一声，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动静。 “……钟璇？” “……刚才手机没拿稳，掉地上了。”钟璇说，语气有点怪异，“你找人跟踪过她？” “重点是后半句。”程丽丽提醒。 “你找人跟踪过她……”钟璇依然重复着这句。 “是，”程丽丽大大方方地承认，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我就是想知道她平日是怎样兴风作浪。” “你陷进去了。”钟璇说，“你死了，你居然对那种人动心。” “没有！”程丽丽跳了起来辩解，“我只是想投其所好，把她身边的女孩都比下去，让她只看着我一个，然后……” 程丽丽发出一声奸笑：“然后再把她一脚踹开。” “……你跟她是有多大仇恨？”钟璇想想都觉得工程巨大，布那样的局绝对劳心劳力，搞不好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重点是，这不是俗辣言情里才会有的桥段吗？这么狗血真的好吗？ 程丽丽不想解释太多，也不认为能解释清楚，感情世界太微妙，她没有太痛恨古渐尹，甚至开始觉得她很可怜，但无论如何，古小姐都不该践踏她的自尊。 “朋友的敌人是敌人，你要跟我站同一阵线。”程丽丽试图拉拢人心。 “……我是和平主义者。” “你能不能帮我向钟璇打听一下古渐尹初恋情人的事？” “为什么你不自己打听？” “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一三五都能在培训班上见面，而且你还是她的教练，多方便。” 钟璇沉吟片刻，最后说：“让我想想。” 第三十章 陈静是被痛醒的。 昨晚喝了酒，吃了很多杂七杂八的零食，偏偏没有算日子，忘记生理期就在这两天。 于是，清早起来，祖国山河一片红。 陈静赶紧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整洁，然后推醒躺在地毯上的古小姐问：“你今天回不回公司？” 古渐尹撑开眼皮看了她一眼，眼底一片茫然，然后当着她的面翻了个身，继续抱头大睡。 陈静发现她的双颊红得有点不正常，于是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有点烫手，心想坏了，恐怕是昨晚着凉引起发烧。 幸亏古小姐是高层，在有重大决策时露露面就行，偷懒一天半天没有关系。陈静找出退烧药喂她吃下，然后急急忙忙去上班。 打开门，钟璇亭亭玉立的身影就在眼前，陈静“嘭”地关上门，再打开，没有眼花或错觉，人就站在门后。 陈静还没来得及质问，钟璇便已经抢先一步开口：“把衣服换掉。” “什么？”陈静反射性地低头打量自己的着装，韩版嫩黄色毛线衫裙搭配深灰色五分毛呢靴裤，外面再套一件米白色的长风衣，大方端庄，美丽冻人，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换。”钟璇堵着门口不让她出去。 “换什么？”陈静就不信像钟璇这种春夏秋冬都只穿户外运动服的人能有什么时尚触感。 “换长裤。”钟璇盯着陈静修长匀称的美腿严厉地道。 “……”陈静被她气得不轻，“那要成什么样子？就是要穿短裤才好看。你个土包子！” “你换不换？”钟璇给出最后一次机会。 “不换，你能把我怎……哇，你干什么？！”陈静话音未落，钟璇便弯腰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将她整个人抗到肩上，步履轻松地往屋里走。 “哪个是你的房间？”钟璇对横躺在地毯上的古小姐视若无睹，直接走上二楼找陈静的卧室。 “你放我下来！不是那间，左边左边！” 钟璇感到陈静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心里不禁一痛，踢开房门，将她放了下来。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话犹未了，陈静便朝她一个耳光甩过去，右手打左脸，清脆响亮。 钟璇的头侧过一边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回来，面无表情地直直看着陈静。半边脸颊红起来，但没有构成太严重的伤害。 陈静赶紧心虚地把行凶的那只手藏在身后，扬起下巴倨傲地迎上她的视线，毫不退缩。 “身体不舒服？”钟璇终于发现到一丝异样，陈静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却仍逞强地咬牙强忍，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挨打的人是她，为什么打她的人比她还要疼痛不堪？ 钟璇还没自恋到认为陈静在心疼她，只往最有可能的方面联想。 “是不是昨晚吃坏肚子？宿醉？头痛？”无论钟璇问什么，陈静都一概不理，只用一双美目警惕地瞪着她。 “我送你去医院。”最后钟璇道，并作势伸手去拉她。 陈静躲开她的手，冷冷地开口：“不用你管！快滚！别害我迟到。” “你换上长裤我就载你上班。”钟璇始终坚持这一点。 陈静气结，钟小姐，你是否管得太宽？ “你这样穿，膝盖和双腿都受冷，时间长了会得关节炎，还容易感冒。”钟璇语气温和地说，“乖，换了。” 陈静：“……” 钟璇不再废话，直接打开她的衣柜翻找。 “你别乱动我的东西……”陈静气急败坏地想阻止，钟璇转身，手里已经拿着一条卡其色的棉裤。 效率真高。 “这条不错。”钟璇说。 陈静知道自己若不屈服的话，姓钟的真会一直在这里耗下去。她时间宝贵，浪费不起，只好压下熊熊怒火，一把抢过裤子，然后指着门口说：“你给我出去。” 钟璇这回倒是听话，很干脆地退出卧室，还顺带帮她把门关上。 在陈静换衣服的时候，钟璇去了趟厕所，洗手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一瓶沐浴露，弯腰去捡时却发现洗手盆下面放着一只脸盘，里面堆了些衣服，却忘了放水浸泡。 钟璇认出这是陈静昨晚穿过的衣服，于是顺手往里面放了些水，再倒入一些洗衣液，刚想再顺便搓两下时，却发现那些水竟然慢慢泛起殷红之色。 钟璇：“……” 联系刚才陈静那副强忍痛苦的神色，钟璇悟了。 走出客厅时，陈静正从二楼款步下来，没有穿钟璇替她挑的那条卡其色棉裤，而是穿了另外一条黑色的直筒休闲裤，上身米色高领羊毛衫，外面套一件灰色牛角扣连帽卫衣，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看起来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钟璇定定地盯着大学生发呆。 “看够没有？”陈静不耐烦地伸手到她眼前晃晃，“走了。” 钟璇笑看着她，道：“你这样穿真好看。” “本小姐怎么穿都好看。”陈静纠正。 钟璇眯起双眼，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走去车库拿车，陈静知道赶不走钟璇，便懒得浪费唇舌，默许了她当自己的司机。 一路上，钟璇总是没话找话说，从娱乐八卦到股市金融，再到时事风云，侃侃而谈，滔滔不绝，陈静却爱理不理地将头别向车窗那边，置若罔闻。 钟璇自言自语了将近十分钟，知道不可能得到回应后，终于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静默让陈静有点不习惯，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钟璇。 脸颊已经不红了，也没有留下指痕，连一丁点指甲的刮伤都见不到，陈静想，自己挥掌的杀伤力果然有待加强。 “你昨晚都听到了？”钟璇毫无预兆地突然问道。 陈静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她在问什么。 钟璇侧头看她一眼，补充说明：“昨晚我和程丽丽在阳台上的谈话。” “我怎么会知道？”陈静莫名其妙地反问。 钟璇观察着她的神色，没能发现任何破绽，于是笑笑道：“丽丽对古小姐的初恋情人非常好奇，但她不好意思直接问你，所以拜托我向你打听。” 陈静淡淡地说：“她想知道就让她直接问我，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谋取幸福就该理直气壮。” “你说得对，我很赞成。”钟璇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陈静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感到小腹坠胀，那种折磨简直不堪忍受，所以根本没心思理会钟璇，干脆闭上眼睛等待疼痛过去。 钟璇体贴地没有再逗她说话，将车子开得四平八稳，整段路程连一点小颠簸都没有。 到达公司后，陈静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离开，没有半句谢谢，也没有半句道别。 回到办公室，陈静瘫坐在大班椅上，感到精疲力尽。 她发誓，若有来生，绝不再做女人。 摆在案头的文件有好几份，都必须赶在这几天完成，陈静强打精神，翻开其中一份仔细阅读。 半小时后，她拿起电话拨打分机号，吩咐助理替她冲一杯咖啡进来。 十分钟过去了，外面传来敲门声，她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脚步声有点陌生，并非助理蹬高跟鞋的声音，陈静疑惑地抬起头，立刻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怎么又是你？”陈静已经没有力气发火，只是皱眉瞪着来人。 “你还没吃早餐吧？皮蛋瘦肉粥怎么样？”钟璇将打包好的早餐放到办公桌上，推到陈静面前。 就算还没打开盖子，也能闻到粥的香味。陈静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钟璇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几包暖宝宝，神色关切地道：“贴一片在腹部，应该可以缓解。” 顿了顿，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是红糖，吃完早餐后可以冲来喝，你刚才叫助理冲的那杯咖啡，我已经叫她倒掉。” 陈静：“……” 请问你是小叮当吗？还有，你凭什么使唤我的人？ “说完了？”陈静问。 “嗯。”钟璇点点头。 “好走不送。”陈静冷冷地逐客。 钟璇没有走，她站了一会儿，注视着陈静假装专心批阅文件的脸，然后缓缓开口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陈静头也不抬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黄鼠狼笑了起来：“小静，你真可爱。”然后不等陈静再说什么，便自动自觉地转身离开。 陈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目光落在那份爱心早餐上，抬手就要扫到地上……好香。 十分钟后，陈静将吃完的空饭盒扔到了垃圾桶里。 第三十一章 程丽丽接到钟璇的电话，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你的机会来了，你那位一个人在屋里发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于是正在等公车的程丽丽立刻拦下一辆计程车，一边打电话回超市请假，一边十万火急地往豪宅方向奔去。 在门口按了半天门铃都无人回应，不知道古小姐是不是已经死在里面，程丽丽又急又怒，一脚踹在门上……开了，居然没锁。 钟璇，你果然是我的好盆友。 程丽丽长驱直入。 客厅还是昨夜离开时的惨况，古渐尹更惨，像流浪猫一样蜷缩在地毯上，暖气虽然开得足够大，但古小姐的身体仍止不住微微发抖。 程丽丽自言自语道：“陛下，臣妾终于等到了今天。” 语气里隐藏着一丝阴狠与快意，仿佛眼前横着的是奄奄一息的杀父仇人，而她，正准备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以报血海深仇。 睡梦中的古小姐毫无缘由地瑟缩一下，仿佛感受到那股诡异的寒意。 程丽丽高中毕业后便外出谋生，独自居住，凡有感冒发烧，跌打损伤，都是自己随便买点药应付过去，然后听天由命，自生自灭。 对待古渐尹显然不能如此，古小姐金枝玉叶，娇生惯养，打个喷嚏都马上有家庭医生急急赶来诊断，怎可和一般平民等量齐观？ 最起码，要想办法把她弄上（咳咳）床，不然像这样继续睡上一天，说不定真就长眠不醒，永垂不朽。mianhuatang.info 古小姐一身酒气，昨晚又兴奋过度，high出满头大汗，稍一靠近，便能闻到阵阵异味，连玫瑰花香都掩盖不了。程丽丽叫不醒她，又抱不动她，只能把手穿过她腋下，扣住她两侧肩膀，像拖水泥袋一样将人一点点拖进浴室。 把蓬蓬头放进浴缸里然后打开，在等待水温变热的时候，程丽丽慢慢剥去古渐尹的衣服。她的手指有点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不可一世的女暴君神志不清地任她摆弄，温顺得像只绵羊。 绵羊的皮肤很漂亮，浅浅的小麦色，细腻而富有弹性，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上半身完全剥（咳咳）光后，程丽丽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明明对方有的地方自己也有，但就是莫名心慌，不敢直视。 古渐尹的身材非常好，好得像一件艺术品，修长匀称的手臂，纤细柔韧的腰肢，随便那个部位都让人羡慕嫉妒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程丽丽吞了口口水，开始进行自我催眠，不看白不看，就当自己现在在逛博物馆，古小姐不过是尊摆设，我以纯艺术的眼光去鉴赏一下，看看是赝品还是真品。 沉睡中的古小姐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为艺术献（咳咳）身，任由两道火辣辣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身上游走数遍，依旧安静地闭着双眼熟睡，表情恍若天真无邪的孩子。 程丽丽的视线最后长久地停驻在古小姐平坦的腹部上，那里纹着一朵妖冶的刺青，缠绕扭曲的藤蔓开出瑰丽的花朵，花瓣纷繁锦绣，开至荼蘼，颜色异常鲜艳，狠狠地刺激着她的视网膜，让她深深震撼着迷。 古小姐，那么骚包是不对的，连她这个货真价实的直女见了都血脉偾张，男的还不直接爆血管？ 指腹轻轻地在那朵刺青上来回摩挲，顺着藤蔓的走势迂回起落……程丽丽顿住了，那似乎不仅仅是一幅图案，她仔细审视片刻，终于看出那是一个华丽的花鸟体单词：jian。 渐？ 怎么会有人自恋到这种程度？ 就在这时，古渐尹在睡梦中打了一个喷嚏。程丽丽这才想起自己把人拖进来的真正意图。 程丽丽三下五除二把艺术品的下半部分也剥了，拿起蓬蓬头一番冲洗。 浴室升腾起阵阵热雾，古渐尹的身体被蒸成淡淡的粉色，灯光打在水淋淋的皮肤上，让程丽丽不敢多看，闭着眼睛胡乱洗刷一遍，正想关掉水龙头替她擦身，手腕却突然被轻轻抓住。 “水……”古渐尹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目光迷离地看着程丽丽，湿润的睫毛粘在一起，连带眸光都水汽缭绕。 程丽丽拿蓬蓬头的手一抖，水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她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对，水，不然还能干洗？” “……”古渐尹艰难地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我口渴咳咳咳咳，给我咳咳咳……水。” 程丽丽：“……” 古渐尹口干舌燥，也不管喷淋的水能不能喝，迫不及待地把头凑近水源，张嘴去接。 “别……”那些水脏，容易喝坏肚子，程丽丽赶紧关掉水龙头，古渐尹感觉嘴唇才润了一下，还没喝到就没水了，顿时大发雷霆。 “给我……”她本想如狼似虎地扑向程丽丽，但无奈全身发软，四肢无力，站到一半便支撑不住，整个人往后跌去。 程丽丽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去捞，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人没有捞回来，反而跟着古小姐一起摔倒在地。 几乎是下意识地，程丽丽双手紧紧护住古渐尹的后脑勺，唯恐她被摔成白痴。 尽管如此，垫在下面的古小姐还是承受了大半的冲击力，痛得她扯开嗓子嗷嗷直叫。 “你要不要紧？”程丽丽试着爬起来，但地板太滑，一个不慎，又摔了回去。 “你是故意的吧？！”古渐尹声音嘶哑地怒吼。 “没有。”程丽丽对着灯火发誓，“你以为只有你痛？我也摔得很痛！” 程丽丽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冷得浑身发颤，古小姐红果果什么都没穿，比她颤得还厉害。 两个人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团，古渐尹说：“快，来点热水。” 程丽丽把水龙头打开，将蓬蓬头固定到墙壁的支架上，想了想，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古渐尹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幽幽沉沉，看得她心底直发毛。 “已经湿了，不能再穿……”程丽丽开口解释。 古渐尹有气无力地眯起双眼，仰起头又想接水喝。 “别喝，不卫生。”程丽丽将她的头扳过来对着自己，“我出去替你倒水。” 古渐尹一下抓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别走……” “但……”程丽丽发现古小姐此刻弱不禁风，不堪一击，烧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之前陈静喂的退烧药都白吃了。 “粒粒……陪着我。”古渐尹喷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热的，几乎能媲美水蒸气。 程丽丽很听话地没有走，她拨开古渐尹额前的几缕湿发，注视着她恍惚迷离的眸子问：“昨晚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你为什么要代替陈静亲我？” 古渐尹似乎没有听明白，歪着脑袋努力思考，神色一片迷茫。 “为什么？”程丽丽又问了一遍。 古渐尹仰着头，水柱喷洒在她清俊的脸上，有种不真实的美好。 “为什……” 古渐尹倾身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再也没有为什么。 那是和昨晚完全不一样的吻，轻柔得如同蝴蝶停在花瓣上，似有，若无。 程丽丽怔住了，呆呆的好半天回不过神。直到古小姐终于体力不支，昏倒在她怀中。 程丽丽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适中，正好用来煎牛排。 中午时分，钟璇打来电话慰问：“你那位退烧了吗？” 程丽丽说：“家庭医生刚走，给她挂了盐水，目前昏迷不醒。” “……那么严重吗，看来陈静暂时不适合回去，不然会被传染。” 程丽丽：“……” 第三十二章 程丽丽守在古渐尹的床边，每隔一个小时替她探一次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先前在浴室里折腾太久，古小姐的体温蹭蹭蹭飙到了四十度，程丽丽本想送她去医院，但突然想起某次约会时古小姐曾炫耀过自己的身体因为从小就有家庭医生开方调理，所以现在身壮力健，极少生病，于是急忙翻查她的手机通讯录，把医生请了过来。 那是位慈祥的长辈，打扮得像个绅士，说话慢条斯理，果然不同于一般医院的大夫。他替古渐尹挂了盐水后，跟程丽丽提了几项照顾病人的细节，没有逗留太久，确定古渐尹没有大碍后，就告别离开。 “这孩子不容易……”临行前，医生看了看床上的古小姐，露出怜悯之色，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例行嘱咐，“醒了的话让她多喝热水，发发汗就没事了。再有什么状况就立刻打给我。” 程丽丽不断点头，一直把医生送出门口，心想，她怎么就不容易了？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多少人恨都恨不来。 偌大的豪宅，犹如童话中的城堡，不知道是否暗藏着某间密室，里面关押着某个公主。 古渐尹还没醒，但体温已经在慢慢下降，程丽丽找了两床被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透过玻璃照进来，被窗格子分割成整齐的一块块，程丽丽出神地盯着地上明暗交错的光影发呆，平日的这个时候，自己正在超市忙碌，有可能到货仓拉货，有可能和同事一起整理货物架，也有可能为顾客介绍商品。 反正不应该如此悠闲，坐在明净的落地窗前，数着时间一刻刻走过，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仿佛回到积蓄着大把光阴故而挥霍无度的童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陛下，陪臣妾聊聊天吧。”程丽丽趴到古小姐的大床上，伸手捏住她的鼻子，笑眯眯地等着看她到底是被憋死还是被憋醒。 虎落平阳的古小姐最终从噩梦中惊醒，她梦到自己突然陷进一个大果冻里，四面八方都是透明柔软的物体，越挣扎越陷得深，没有一丝空气进来，也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呼救。 古渐尹睁开眼睛，脸上惊魂未定，目光茫然地对上程丽丽担忧的脸。 “没事吧？”程丽丽猫哭老鼠地拿起毛巾替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做恶梦？” 古渐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鼻子仍有点呼吸不畅，她想，这应该是感冒发烧引起的鼻塞。 “口渴吗？医生说要多喝热水。”程丽丽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过来，里面插着吸管，古渐尹迫不及待地喝完一杯，整个人终于稍稍缓过神来。 “陈静呢？”古渐尹转动了一下脖子，目光在房间内四下寻找，“现在几点钟？她还没回来？” “还没到下午茶时间，离六点钟远着呐。”程丽丽想起钟璇午休时打来的电话，于是补充道，“陈静身体也不舒服，为了避免你们交叉感染，钟璇会接她回去住一晚。” 本以为那不过是最平常的一件事，不想古渐尹却瞬间激动万分：“她今晚不回来？”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怒意，人也整个坐了起来，生猛得如同回光返照。 程丽丽被她吓了一跳，差点连人带椅一起摔倒。 “只是今晚不回来，不是以后都不回来。”程丽丽小心翼翼地解释。 古渐尹抱着被子重新躺下，不再说话。 程丽丽想，你们这对/奸（咳）妇（咳）淫（咳）妇、狗女女，果然有j情！ 可惜不能勒着古小姐的脖子大声质问：说！一五一十地说，把你们做过的苟且之事统统说出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果然最容易出事，还孤女寡女同一屋檐下，分明就是勾（咳咳）搭成（咳）奸，暗度陈仓。 程丽丽淡定地在心底咆哮过后，推了推裹着棉被的古小姐，耐心安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懂你的心情，要不你们晚上视频语音？” 古渐尹转过身来，面容扭曲地瞪着她：“你懂个鬼，一日三秋是用在我和她身上的吗？” 难道还能用在你和钟璇身上？ “要不我今晚留下来陪陛下解闷？”程丽丽指着自己笑眯眯地道。 “废话，你当然要留下来。”古渐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完全没有平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魄。 程丽丽眉眼弯弯地笑道：“好。” 古渐尹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从棉被下伸出手来，摸摸她的脑袋。 “穿了我的衣服？” 程丽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宽大的睡衣，古小姐手脚修长，衣服大了足足一号，穿的时候袖口裤口都得挽起来。 “我的衣服湿了，没办法穿。” “靠过来一点。”古渐尹对她招招手，程丽丽便听话地凑了过去。 “你用了我的沐浴露？”古渐尹嗅嗅她身上的味道，扯出一丝笑容。 程丽丽也闻了闻自己的手背，果然一阵玫瑰芬芳。 “你很喜欢玫瑰花？”程丽丽不用问也能得出肯定答案，但其实她更想知道为什么连陈静也要迎合她的喜好。 像陈静那样的气质美女，难道不觉得玫瑰太艳太俗？ “……小时候，我家后院种有很多玫瑰。”古渐尹想了想，轻声说道，“我还记得有一回爸爸妈妈不知道因为什么而争吵，爸爸推了妈妈一下，把她推到了玫瑰丛中……” “天啊。”程丽丽很配合地发出一声惊呼，却发现古渐尹脸上浮现的是赞叹之色。 “妈妈摔下去的时候，裙子高高扬起，那姿态……真漂亮。” “……”请问你有这么独特的审美观你妈妈知道吗？ 古渐尹看着程丽丽，眼中蓦然迸发出兴奋之光：“等我病好之后就带你去我的玫瑰庄园，好不好？” “……”你真正的毛病不是发骚，而是深井冰啊啊啊啊，请问它真的能治好吗？ “好不好？”古渐尹再一次笑问。 “……好，但是你别推我。”程丽丽说，“我跌倒的姿势从小到大都很统一，俗称狗啃屎，绝对有违陛下的美学追求。” “……” 古渐尹乐了，伸手捏捏那张讨人喜欢的包子脸，笑道：“我怎么会推你，我只会疼你。” “不过……”古渐尹语气一转，笑容略带阴沉，“如果有一天你敢把我推开，我一定会让你很疼。” 程丽丽听得胆战心惊。 “你不是说过我们不可能天荒地老吗？” “是啊。”古渐尹的笑容又变得灿烂明媚，“等我玩腻了，游戏自然结束。” 程丽丽只觉得一阵寒意当头袭来，整个人恍若置身冰窖。 “如果你腻的时候，我还没腻呢？”程丽丽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居然挑衅似的迎上对方讶异的视线。 古渐尹大笑起来：“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程丽丽跟着她一起大笑：“怎么可能，就是假设一下。” “如果真有那样的假设发生，”古渐尹收敛笑容，盯着她说，“你可以跟我要价。” “……什么要价？”程丽丽疑惑不解。 “漫天要价，”古渐尹说，“你开多少，我给你多少。” 她倒想看看，她会如何狮子大开口。 程丽丽登时喜出望外，掏出手机说：“陛下，我要录音，请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古渐尹：“……”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攥成拳头，指甲嵌到肉里，痛彻心扉。但程丽丽仍旧是笑，眉开眼笑。 也许这辈子都得不到这个人了。 程丽丽突然觉得自己和古渐尹的距离有如云泥，人家根本看不上她，就是玩玩，只是玩玩。 程丽丽想起了钟璇警告过她的话。 你小心别把自己玩进去。 其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程丽丽就知道一切已经太迟。 她已经把自己玩进去了。 第三十三章 古渐尹打了两瓶点滴，高烧已经退去，但身子还很虚弱，暂时不能下床。她揪着程丽丽的耳朵柔声警告：“这里除了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不允许进去外，其他地方随便参观。” “不能进去的那个房间上锁了吗？”程丽丽问。 古渐尹似笑非笑地道：“这是我家，这里的房间还需要上锁吗？” “陈静也住这里啊，她就能看？”程丽丽举手提问。 古渐尹怪异地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她跟你怎么一样？” 程丽丽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坏坏地笑道：“也对，她是那倾城倾国的貌，你是那多愁多病的身。” “……”古渐尹被她挤眉弄眼的表情逗乐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坏笑起来的表情更像是哭，都让人有点不忍直视了，于是忍不住调侃，“笑成这样是想吓唬谁啊。” “……”程丽丽捏捏自己的嘴角，力度没控制好，把自己捏痛了，忍不住嘶嘶抽气。 “有你这么傻的吗。”古渐尹哈哈大笑，“来，我帮你揉揉。” 程丽丽迟疑一下，慢慢靠过去，让古小姐像玩面团那样搓搓挠挠。 “粒粒橙，以后你别老拿陈静跟我开玩笑，她是很好的女孩子。” “so？”程丽丽问，你不是最爱拐带良家妇女吗？ 古渐尹说：“你再靠过来点，我的手举得很累。” “……”我的脖子更累好不好，“再靠过去就要上（咳咳）床了。” 古小姐殷切地拍拍床铺：“快来。” “……” 程丽丽脱掉鞋子，爬了上去，古渐尹很配合地掀开被子让她滚进来，然后像抱大布偶那样缠了上来。 “真舒服。”古渐尹的体温仍有点高，一碰到程丽丽温凉的皮肤就忍不住拿脸去蹭，活脱脱一只大狼狗。 程丽丽被大狼狗的热情惊吓到，差点想逃出被窝，但身体已经被对方的手脚牢牢缠住，脱身不能。 甜腻的花香顷刻间围拢过来，还有热气腾腾的肌肤相亲，让纯洁的程丽丽呆若木鸡。 前一刻才觉察到自己对古渐尹的感情，下一刻就仿佛得到了回应，程丽丽想，这特么就是老天爷设的陷阱，我要是跳进去了就是个傻b。 喜欢上一个变（咳咳）态已经足够不幸，更不幸的是那个变（咳咳）态居然还不喜欢自己。 程丽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检讨自己的前半生，似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其实是上辈子多行不义，这辈子连本带利偿还？ “你表情那么精彩，在想什么？”古渐尹本来就喜欢抱着布偶睡觉，现在换了个活人，也照样抱得舒心。 程丽丽说：“在做深刻反省。” “……”古渐尹发现自己总会被她的话逗乐，“无缘无故反省什么？” 程丽丽后知后觉地在心底嚎叫，次奥，真心话大冒险玩得太多，居然都玩出遗症了。 “……你刚才不是叫我别拿你跟陈静的事开玩笑吗，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样。”程丽丽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行事那么高调，连公司的员工都知道你们有一腿，以为禁止了舆论就不会被拆穿吗，别忘了小伙伴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古渐尹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似乎在分辨她的话是否可信，程丽丽对自己的演技信心十足，淡定地接受视察。 “陈静就像姐姐，是我很重要的人。”古渐尹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宛若温柔。 程丽丽就像被无尾熊抱着的尤加利树，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用眼角余光偷瞄古渐尹的表情。 古小姐平日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霸气侧漏的姿态，没想到也会露出那样脉脉温情之色，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不知道她这样的表情，还有谁有幸欣赏，除去那些不知所谓的莺莺燕燕，古渐尹身边的人便所剩无几。程丽丽想，也许她不该再去妒忌陈静，如若不是陈静，她恐怕今生都难见到古渐尹流露这般深情。 话题起了个头，接下去就很顺理成章，古渐尹开始回忆她的似水流年，从初中到大学，一路辉煌，无数奖状和荣誉犹如喷洒在半空中的礼花彩带，妆点了她非凡卓越的人生。 由始至终，都是官方发言，不涉及任何程丽丽想窥探的私人八卦，听得她呵欠连连，昏昏欲睡。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古小姐越是成功，越是印证教育的失败。 “不过……”古渐尹最后轻轻感慨，“如果没有陈静，我不会走到今时今日。” 程丽丽也不禁在心底感慨，如果没有陈静，世上就会少一个蛇精病。真是作孽啊。 古渐尹松开程丽丽，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打火机和一个香烟盒。 “我想抽一根，你说可以吗？” “可以，请便。”程丽丽说。 古渐尹不高兴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不可以吗？” 程丽丽眨眨眼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不可以啊。” 古渐尹把香烟扔回抽屉，回手敲了一下程丽丽的脑袋。这样的动作带了点亲昵的感觉，程丽丽心底不禁荡起心酸的甜蜜。 “陈静那么好，你怎么还在外面拈花惹草？”程丽丽忍不住问。 “都说了我和陈静不是那么一回事。”古渐尹再一次郑重申明。 “我的意思是……”程丽丽提出了一个假想，“既然她是你重要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恋人？” 不是错觉，程丽丽在古渐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痛楚，仿佛黑暗中突然闪现的一朵花火，短暂却强烈，让她清楚地知道，那抹疼痛，已嵌在了古渐尹的血肉最深处，刻骨铭心，年深月久，再难拔除。 到底是什么人，对她那么残忍地辜负，又是什么人，让她求之不得，一生煎熬？ 程丽丽想起了陈静曾经说过的话，古渐尹……有真正喜欢的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她。 “恋人？”古渐尹危险地眯起双眼，神情狰狞可怕，“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程丽丽：“……” 古小姐，请不要在这种严肃的时刻搞笑好不好。 古渐尹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进怀里，因为身体还没恢复的关系，动作显得异常温柔。 “为什么……她会以为我不会痛呢？”古渐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迷惘的小孩想要寻求答案，“粒粒橙，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程丽丽差点就忍不住要点头，幸亏立刻反应过来，不知道点了之后会不会立刻被掐死。 古小姐，你何止讨人厌，简直是人神共愤。 也就只有我，那么傻，傻到为你的一个寂寞表情而动心。 程丽丽曾经以为自己会为金钱动心，为帅哥动心，为所有欣欣向荣的事物动心，没想到，最后栽在自己的恻隐之心上。 同情终究不是爱情，但同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爱情，这都特么什么物理反应，不科学啊。 程丽丽在她耳边说：“至少，我不讨厌你。” 第三十四章 陈静加了两小时班，终于把自己负责的工作全部完成，估计请个两三天假也不会对公司造成什么影响。 中午的时候她便已经叫助理替自己打印好请假单，并送去人事部，人事部主管谢艺偲和她关系不错，私底下经常出去吃饭，收到她递上来的假单时，还特意打电话来慰问几句。 “听小齐说你们一帮人昨晚替古董庆生？可惜我昨晚才出差回来，没能赶上。你要注意身体，不舒服就不要跟他们一起闹。现在怎么样，胃痛还是头痛？有没有吃药？” 陈静一边对着电脑修改自己的工作方案，一边分心应付谢艺偲：“没事，一点小毛病，其实不请假也没关系，但我就是懒，想趁机放松几天。” 谢艺偲确定陈静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下来，接着开玩笑道：“我开了电话录音，回头就把这话放给古董听。” “小谢，不要逼我拿钱出来收买你。” “哈哈哈，你欠我一顿饭，就这样说定了。” 工作全部完成，又可以享受几天休闲的假期，陈静的心情非常愉快，尽管腹部还是胀痛得厉害，但已经没有早上刚起来时那么严重。 目光不经意落到桌面上放着的那个罐装红糖上，好吧，它也功不可没。 午休的时候程丽丽打过电话过来，说她请了假照顾古渐尹，所以陈静不需要急着赶回去，再次确认自己的方案已经无可挑剔后，才慢条斯理地坐电梯离开。 走到车库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自己的车子旁边站着一个人，灯光太暗，只能看到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 “你怎么又来了？”陈静每次看到钟璇那张清秀的脸，都会觉得鼻子又再隐隐作痛。 钟璇提着一个保温饭盒，递到她面前笑道：“怎么那么晚才下来？还没吃饭吧？来，先喝点汤垫垫胃。” 陈静本不想理她，但钟璇一米七五的高个子硬挡在车门前，推又推不开，打又打不过，让陈静又气又无奈。 “谢谢你的汤，但如果你能让开一下，我会更加感激。” “你喝完汤我自然让开。”钟璇的无赖和强硬陈静已经领教多次，每次都是她先败下阵来。 “我一点都不饿……”说话的同时，陈静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起来。 陈静：“……” 钟璇假装没有听见，也不去看陈静尴尬的脸，只是拧开保温饭盒，把勺子放进去，再递到陈静面前，殷切地笑道：“这是花旗参炖乌鸡，我熬了一个下午，你尝尝味道，不知道盐有没有放太多。” 陈静看看饭盒里冒出来的阵阵热气，再看看里面浓稠金黄、泛着油光的汤汁，还有沉在底部那些分量十足材料，瞬间双眼发直，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不好，诱人的香味貌似促使肠胃蠕动得更欢快了。 钟璇强忍着笑意问：“我喂你？” “不，我自己来。”陈静接过保温饭盒，大口地吃起来。 钟璇拉着她坐到车前盖上，捧着保温盒的盖子让她装鸡骨头。因为过了下班时间，停车场非常空旷，偶尔有车辆驶出，车头灯的亮光在她们身前一扫而过。 “好吃吗？”钟璇喜欢看陈静吃东西时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陈静没吃晚饭，已经饿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什么食物摆在她面前她都会觉得好吃，更何况这汤确实美味，害她差点把自己的舌头也吞进去。 “这真是你做的？”陈静不太相信。她和古渐尹都不会下厨，偶然煮一次饭，不是夹生就是烧焦。 “你喜欢吃的话下次我再做给你。”钟璇体贴地掏出纸巾递过去。 陈静饱餐餍足，心情大好，擦过嘴巴后便从车前盖上跳下来，掏出钥匙开车门。 钟璇就在她打开车门时灵活地闪了进去，然后推开副驾驶座那边的门，笑道：“我来开车。” 陈静已经习惯了她的自作主张，知道反对无用，也懒得浪费口舌，顺从地钻进副驾驶座。 “肚子还痛吗，有没有贴我买的暖宝宝？”钟璇看了她一眼问。 尽管知道对方一片好心，但陈静就是受不了她的眼神，有别于古渐尹发现猎物时那种肆无忌惮的侵略性目光，钟璇的视线没有那么张狂，但却专注炽热，深邃犀利，仿佛一眼就要看到对方的灵魂深处。 陈静甚至觉得，这个人，要比古渐尹还要危险。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省略号部分不言而喻，陈静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难道那家伙会透视？ 钟璇愣了愣，随即便知道她问什么，于是笑笑道：“我不小心发现了你藏在洗手池下面的脸盆。” 陈静：“……” 那是要多不小心才能发现啊？！同居的古小姐就一次都没有发现过，你说你是不是随身携带放大镜？还是带着红外线探测器啊啊？！ 陈静的脸颊瞬间红透，恍若煮熟的虾子。 “你不用不好意思，反正大家都是女的。”钟璇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看她，“以后你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多谢关心，但我想我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陈静想了想，正好借此机会把话说清楚，“我和粒粒橙是朋友，而你是她的朋友，所以上次你打我的事就算了，纯属误会，一笔勾销，但能不能请你以后别有事没事都跑来找我？我们大不了就只是朋友的朋友，没必要有太频繁的交往和接触。” 陈静条件优越，身边不乏狂蜂浪蝶，她每次都能应对自如，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话已至此，对方若是聪明的话就该知难而退。 钟璇说：“但我不仅仅把你当成朋友的朋友。” “是的，你还是我的教练。”陈静隐隐觉得大事不妙，是不是只要认识一个同x恋的人，就会有其他同x恋不断在身边涌现？ 钟璇对于她这种鸵鸟式的闪烁言辞有点不满，既然她想把话挑明，那就挑明。 “你对师生恋怎么看？”钟璇笑问。 “双方在学识和认知上都存在差距，不建议尝试。”陈静挑挑眉，答得飞快。 “我指的是教练和学员，你怎么看？”钟璇毫不灰心，再接再厉。 “体能存在差异，不建议尝试。”陈静仍旧答得飞快。 前面是十字路口，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来等待，钟璇转过头看着陈静继续问：“那如果是我和你呢，怎么看？” “那就是双方在学识、认知和体能上都存在严重差距，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陈静表情冰冷，斩钉截铁地道。 “我这人，”钟璇眯起双眼，笑容变得有点邪魅，“老爱有点非分之想，而且一旦想了就会有所行动，你怎么看？” 陈静：“……”我又不是元芳，你特么认错人了。 “我很喜欢你，我们试试？”钟璇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表达心意。 第三十五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陈静不答反问。 她们相识时日尚短，都还来不及深入了解，怎么对方会突然想谈情说爱？ 前方交通灯变绿，钟璇一踩油门，驶过对面马路。陈静看看街上的景物，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注意力全被钟璇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吸引，暂时无法思考其他事情。 “那时候我打了你。”钟璇想了想，又补充强调，“并非故意。” “我都说了一笔勾销，别再旧事重提。”陈静说一不二，没想过再翻旧账。 钟璇说：“你刚才不是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吗？” 陈静呆了呆，突然瞪大眼睛。 “对，就是从打了你之后开始。”钟璇慢慢地道，“不过……也许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动了心思，只是还不明确。” “……打者爱也吗？”你就是个艾斯吧，但我不是艾慕啊。 陈静的反应早在钟璇的预料之中，如果有谁揍她一拳，然后再说喜欢上她，她也会难以置信，甚至想捡块板砖拍人。 “我解释不清楚，反正就是喜欢上了，要试试吗？”钟璇本就没有说话艺术，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难免唐突佳人。 “不必试，我们不可能，你死心吧。”若是面对其他人，陈静也许会拒绝得更加婉转，但对象是钟璇，她觉得如果不说得直白，她就不会明白。 钟璇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你不接受我，那我继续追你。” “……天涯何处无芳草，勉强没幸福。”陈静受惊过度，都忘了自己小腹坠胀，爱情的力量果真伟大。 钟璇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望着前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没想过要勉强你，如果最终你都没有喜欢上我，我会放手。” “你现在就可以放手。”陈静苦口婆心地劝慰，“趁现在陷得不深，及早抽身。” “你怎么知道我陷得不深？”钟璇奇怪地反问。 陈静一时语塞，竟回答不上来。 “……我们认识的时间又不长。”陈静找了个最符合实际的原因。 钟璇的神色更加疑惑：“你没有喜欢过人吧？这和时间长不长没有关系。就像《傲慢与偏见》里面说的，等我发现我开始爱上你时，我已经走了一半的路。” 陈静：“……” 居然还引经据典，以为她没看过外国名著吗？她随时可以搬出莎士比亚的四大喜剧和四大悲剧奉还回去。 但陈静马上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和对方雄辩滔滔的时候，她只需要让她知道，她没有任何机会。 “我喜欢男性，永远都不可能改变，你不必再为我浪费时间。”这样说的时候，陈静尽量把语气放缓，唯恐握方向盘的那位一时想不开，要和她同归于尽。 钟璇比她想象的还要理智，车子没有突然飙快，车身更没有一丝摇晃，若不是沿街昏黄的路灯在视线中不断倒退，陈静会以为自己此刻是与这世界一起静止。 “那你和古渐尹……”钟璇发出一声疑问。 这个疑问毫无来由，让陈静忍不住发笑：“我跟她能有什么，不过是相交多年的朋友，我已经说了我对同性没兴趣。” 钟璇长长地出了口气，似是放下心头大石：“太好了，原来你还是单身。” “……”你听人家说话可以听重点吗？ 陈静觉得自己简直是秀才遇到兵，心烦至极，她冷冷地大叫：“停车，我们各走各路，这样你总该懂了吧！” 钟璇当然不可能停车，但她更不愿意激怒陈静，于是放软语气道：“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们也是朋友的朋友，你就这么讨厌我？” 陈静天性和善，很少与人动怒，一听到钟璇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顿时没办法再对她发火，唯有闷不吭声地别开头。 钟璇一边开车一边暗中注意她的神色，见她始终神色不快，不禁发出一声长叹：“我不会收回说过的话，你若真的不喜欢，那就算了。” 陈静立即转过头来，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可我还是会忍不住继续对你好。” “无功不受禄，你若爱心泛滥，可以去福利院做义工，日行一善也不错。” 钟璇将车子停在路边，转过头盯着陈静，顿时化身成对猎物虎视眈眈的猛兽。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不是变（咳咳）态的人，可我变（咳咳）态起来不是人，你若是再刺激我，我指不定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陈静先是一惊，旋即火冒三丈。 刚才那些话说得多么动听，又是傲慢与偏见又是想对她好，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还出言恐吓威胁。钟璇你特么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 “我偏就爱吃罚酒，有种你现在就干（咳咳）我。”陈静怒极反笑，伸手轻佻地拍拍对方的脸，“来呀。” 钟璇怔了怔，似是没想过陈静会是这种反应，愣神过后，眼中光芒更盛。 “这话是你说的。”钟璇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一手撑在陈静脑后的椅背上，整个身体压了过去。 陈静倔强地扬起下巴，眼神冰冷地怒瞪着她，如同一头戒备却无畏的小兽，张开锋利的爪牙面对敌人。 两人隔着一个吻的距离静默对视，不知情的人从车旁经过，还以为她们是一对亲密爱侣。 钟璇看到陈静的第一眼时，就知道她很漂亮，是那种天生丽质，什么都不用做往边上一站就能引来无数狂蜂浪蝶的漂亮，生来就有傲人的资本，就算任性就算傲慢也都会被立刻原谅。 但陈静端庄大方，彬彬有礼，除了偶尔使坏做点恶作剧外，对身边的人都和颜悦色，亲善友爱。但在触犯到她底线及原则时，她会坚持到底。 陈静就像童话世界里的公主，美丽、温柔、骄傲。 钟璇有点挫败地闭上眼睛，低声说道：“你扇我一巴掌，让我清醒清醒。” 陈静默默地举起右手。 “我本来也以为自己陷得不深……”钟璇并不在意她高高抬起的手，只是苦涩地对她笑笑，“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会说出那些混账话，我道歉。” 陈静的巴掌毫不犹豫地扇了下来，钟璇没有躲，硬生生挨了一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 “算了。”陈静用力将她推回驾驶座，脸上余怒未退，但眼底的寒意已经有消融的迹象，“下不为例。” “好。”钟璇郑重承诺。 陈静转头看了看车窗外的景物，心里再次泛起疑团：“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不是迷路了？” “这是我家。”钟璇平静地道，“你今晚要在我家过夜。” “看来一个巴掌还不足以让你清醒。”陈静顿时又再警惕起来。 “这并非是我作为裙下之臣的不轨企图，”钟璇耸耸肩，一脸认真，“而是作为丽丽的朋友所做的成全。你知道，她现在正和古渐尹在一起。作为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很应该大力撮合，你说对不对？” 如果正面进攻不行，那就换一个战略，钟璇没想过要放弃。 日复一日，锲而不舍，也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天感动她。 就算在童话故事里，公主也不会爱上青蛙。钟璇从这一刻起下定决心，一定要变成王子。 即便是一只青蛙王子。 第三十六章 陈静愤然地打开车门冲到街上，钟璇那家伙每次都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根本没有顾虑过她的感受，连最起码的一点尊重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可恶至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入夜的城市灯火璀璨，商铺林立，风很大，从长长的街道彼端，看不到尽头的繁华深处，汹涌咆哮而来。 陈静裹紧外衣，缩着脑袋直跺脚，从开着暖气的车子出来，猝不及防被冷风灌满口鼻，冻得心脏骤然紧缩。 “陈静！”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钟璇追着她跑了出来。 “陈静，外面冷，有什么话我们回到车上再说。” 陈静走在前面，钟璇跟在后面，在熙攘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乱走，车如流水，拖着刺耳的马达声来来回回。 陈静自知跑不过后面的人，横冲直撞了一会儿后，便拐进一条阴暗的小巷。 钟璇顿时急了，连忙加快脚步追过去。 那是一家名叫“y”的酒吧的后巷，平时进进出出都是一些干不法勾当的小混混，钟璇去过那家酒吧几次，发现老板管理得并不严，似乎什么人都能进去，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所以后来不再光顾了。 “陈静你给我站住！”眼看就要追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千金小姐，角落处却冷不防闪出几个高大的人影，为首那人长臂一伸，便把对危险浑然未觉的陈静拦在身前。 “唷，好正点的妞啊，向哥哥投怀送抱来了。”几个人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其中一个还吹了声刺耳的口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钟璇不及细想，怒吼一声“放开她”便冲了上前，先下手为强，抬腿朝着拦下陈静那家伙狠狠踹去。 “哎哟！”没有谁会想到一个看起来斯文秀气甚至带点柔弱的女孩居然拥有这样强大的武力值，被踹的人发出一声惨叫，足足摔出去一米多远，重重地撞在冷巷的墙壁上，半天爬不起来。 趁着其他几个人目瞪口呆回不过神的空档，钟璇一把拉住陈静的手，拖着她往回路狂跑。 陈静直到现在还有点糊里糊涂，脑子里唯一清晰的想法是，哇，好暴力。 “次奥！敢打我们老大，快追！别让那两个死丫头跑了！” 陈静听到身后传来的追赶声，心里才知道害怕，正想加快速度，不料脚下一滑，竟踩在了一个空酒瓶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往前摔去。 钟璇一直拉着她的手，几乎马上就觉察出异样，机警地刹住脚步回身，赶在她摔跤之前稳稳将她捞住。 就是这几秒钟的停顿，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路灯打在几个黄毛小子的脸上，都是十七八岁的年龄，最年长的也就二十来岁，穿着另类，打扮怪异，一看就知道是一群失足青年。 “两个小美女，别跑那么快嘛，陪哥哥们玩玩。”那几个人在灯光下看清了陈静和钟璇的长相，都不禁露出着迷的神色。 钟璇将陈静护在身后，低声对她说道：“赶紧跑。” 两人离巷口左右不过三米的距离，只要跑到大街上人多的地方，那帮混混自然不敢再猖狂。 “你们快逮住后面那女的！”年长的那个混混显然看穿了钟璇的意图，一边对小弟们发号施令，一边朝钟璇扑了过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刚才虽然见识了钟璇的厉害，但心想毕竟是个女孩，刚刚那一脚或许只是侥幸，毕竟他们都喝嗨了，搞不好其实是老大自己没站稳才摔出去。 巷子很窄，钟璇一夫当关，硬是将那班小流氓全部拦下，练过的和没练过的根本没法比，钟璇两三下功夫就把他们打得东倒西歪。 陈静一直跑到巷口才停下脚步，然后转头回望，隐约可见里面有几个影子在左右摇动，并不时传来一两声闷哼，她偷偷探头窥看，便见钟璇英姿勃发，身形灵动，周旋在这几个混混中间，游刃有余，占尽上风。 见此情形，本就没多紧张的情绪，立刻就平复下来。跟钟璇在一起，根本没什么好害怕。 将所有人都放倒后，钟璇急急返身向陈静走去，清秀的脸上尽是担忧。 “你有没有受伤？”未待走近，钟璇已急切地询问，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游走，仔细地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 陈静摇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你呢？” 钟璇依旧不放心，低头看向她的脚问：“刚才你差点摔倒，有没有扭伤？” 陈静还是摇摇头，视线触及对方那张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关切之色的脸，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钟璇确定她完好无损后，拉着她的手向街上走去，边走边说：“以后别再乱跑，我们回……” 陈静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正想说些什么，余光一下子瞄到投在地上的阴影，感觉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她下意识地回头，便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混混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们身后，右手高举着一只空空的酒瓶。 “小心！”陈静脱口惊呼。 钟璇只觉得脑后突然袭来一道劲风，她本能地侧头闪避，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啪”的一脆声在耳边炸开，然后便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陈静瞪大眼睛，看着那个酒瓶在钟璇脑袋上骤然碎开，然后四分五裂，碎屑翻飞。那一幕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个细节她都看得异常清楚，但却无力阻止。 “靠！”钟璇恨恨地低咒一声，转过满面是血的脸阴鸷地扫了眼行凶的混混，猛地快速出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一击即中，雷霆万钧，对方惨叫一声往后摔倒，再也无法起来。 几个路人围了上来，大家都目睹了前因后果，站在那里指手画脚，也有一两个人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 陈静有点不知所措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指微微发颤。 “我送你去医院。” 钟璇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伸手抹了把脸，满掌都是鲜血。 “我们今天居然一起见红。”钟璇偏过头看着她笑。 陈静：“……”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钟璇脱下外套盖住自己的脑袋，免得一路上引人注目。 陈静没有说话，用力地咬着下唇。 两人原路返回车上，这一次，司机换成陈静。 去到医院的时候，血已经渐渐止了，凝结成暗红的一块块。值班医生检查了钟璇的伤势，淡淡说道：“必须缝针，伤口部分的头发要剃掉。” 钟璇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陈静，陈静连忙安慰道：“就剃一小块，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而且听说还会比之前的更乌黑浓密。” 钟璇眼巴巴地看着她问：“我变丑之后，你会嫌弃我吗？” 值班医生：“……” 陈静：“……” 陈静亲自操刀帮她剃度，当伤口部分的头发随着剃刀唰唰掉落，露出触目惊心的长痕时，陈静的心登时狠狠地紧缩成一团，整个人僵在那里，忘了动作。 医生探头过来看了眼说：“行了，就这样。” 处理完脑袋上的伤口后，陈静忍不住问：“你回去要怎么向家里人交代？” “我爸妈参加欧洲旅行团，要两个星期后才回来。” 钟璇看着陈静，陈静看着钟璇，医生低着头写病历，笔尖一下下划过纸张，沙沙作响。 “两个星期，我生活不能自理，你怎么看？”钟璇抬起头，脸庞因为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睫毛微微下压，却掩不住眼底的粼粼水色。无端招人疼怜。 陈静呼吸一紧，莫名地感到一丝慌乱。 医生合上病历，递了过去：“看你说的，根本没那么严重，只要记得拆线前不要碰水，日常忌腥忌辛辣就行了。” 钟璇：“……” 陈静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 钟璇不解地看向她，见她也正好转头看着自己。 “好了，这次我对你负责。”陈静平静地道。 第三十七章 古渐尹年轻力壮，吊了两瓶盐水好好睡了一觉后，次日便又生龙活虎，神清气爽。mianhuatang.info 充满血条的古小姐拨通了陈静的电话：“我病好了，过来，接我上班。” 陈静的声音略带慵懒地传来：“我昨天递了假条，人事部批了，这几天我不回公司。” “反了你，请假都不告诉我。”古渐尹非常不满。 陈静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我现在告诉你不就行了。对了，你的雪铁龙我开走了，这几天借我用用。” 古渐尹眯起双眼，狐疑地问：“你在哪里？这几天都不回来？” “处理一些……私人问题。”陈静闪烁其词，明显不愿多讲。 古渐尹为人刻薄，对她倒是宽容，知道她不想说，便也不追问，只气呼呼地道：“下次请假要提前跟我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ok，就这一次。”陈静连连答应。 结束了通话，古小姐暴躁地走进浴室洗漱。 与此同时，程丽丽正在厨房做早餐，古小姐生日那晚她在超市采购了一堆食材，今天正好派上用场。她做的是奶酪玉米羹，先倒入水和牛奶，沸腾后加入玉米粉，转小火烹煮，期间不断用勺子搅拌，直到它变成粘稠的玉米酱，接着将玉米酱倒进模具里，只到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然后铺一层奶酪片，奶酪片上面撒一层培根碎，再一次倒入玉米酱，最后在表面继续撒培根碎。 程丽丽一下子弄了七八份，一边弄一边预热烤箱，等温度达到200度时，便将那些模具统统放进去，大概焗二十五分钟就能出炉。 刚调节好时间，手机就响起来，程丽丽看了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来。 “嘿嘿，昨晚可有抱得美人归？” 那头淡淡地回一句：“同问。” “……”程丽丽撇撇嘴道，“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 钟璇无限惆怅地感叹：“我倒是很欢迎被人乘一下。” “所以就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咯？”程丽丽试着想象一下钟璇被乘的画面，然后发现根本无法想象。 陈静，我对不起你。 “对了，我打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两件事。”钟璇的话音伴随着抽水马桶的冲水声一同传来，“第一，我昨晚为爱受伤，陈静会留下来照顾我，为期两周。第二，我在网上拍了个东西给你，本来想寄去你租的地方，现在想想，干脆寄去豪宅算了，你怎么看？” 程丽丽不满地说：“你就不能上完厕所再给我电话吗？” “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在做早餐。” “……”钟璇说，“别跑题，问你呢。” 程丽丽笑嘻嘻地明知故问：“无缘无故怎么突然送我东西？” “过几天不是你生日吗？” 程丽丽更乐了，眉开眼笑地道：“那你就寄来豪宅，记得弄个卡片，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写大一点。” 钟璇：“……” “不跟你说了，我还要榨果汁。”程丽丽看了看时间，估计古小姐已经起床，于是赶紧结束通话，急急忙忙地剥橙子。 古小姐很挑食，主要表现为不吃蔬菜和酸性水果，程丽丽担心她缺乏维生素，于是变着法子做素食点心，让她营养均衡。 古渐尹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踢着拖鞋直接走进厨房，从身后一把抱住正在忙碌的程丽丽。 “今天继续请假吧。”古渐尹将下巴搁到程丽丽的肩窝上，侧头轻轻含住她的耳垂。 “你不是已经退烧了吗？”程丽丽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刀子差点切到手。 古渐尹伸长脖子看清楚她是在切西红柿后，不禁有点奇怪：“你不是要榨橙汁吗？” 程丽丽把切好的鲜橙和西红柿一起倒进料理机里，然后接上电源。 “番茄甜橙汁，营养更丰富。”这边说着那边就已经打好了，倒进两个玻璃杯里，最后加上两勺蜂蜜，大功告成。 古渐尹端起杯子尝了一下，酸酸甜甜，口感一流，她笑眯眯地调侃道：“原来粒粒橙要和番茄酱在一起才完美。” “陛下，请赏赐臣妾一个番茄酱。”程丽丽双手合十，做少女的祈祷。 古渐尹眉眼微微弯起，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没有说话。 程丽丽等了几秒钟，没等到想要的回答，心底一阵失望。她戴上手套，挣脱开身后人的怀抱，跑去烤箱那边切断电源，把做好的奶酪玉米羹拿出来，整齐地放进碟子里，刚好装满两碟。 金灿灿的小早点躺在一片瓷白之上，蓬松柔软，香气四溢，让人不禁垂涎三尺。 “真香。”古渐尹凑近了用力嗅嗅，一脸馋样。 “哼哼。”你做我的番茄酱我就给你吃。 程丽丽把玉米羹、鲜果汁放进托盘，再一起捧出客厅。 古渐尹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等食物一摆上桌面，就迫不及待地拿过一份吃起来。 程丽丽眼神幽怨地盯着她，你还没说要做我的番茄酱呢。 古渐尹吃得太急，被烫到嘴唇，顿时痛得嘶嘶抽气。 “你笑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我吹吹。”古渐尹甫一抬头，便看见程丽丽幸灾乐祸的大笑脸。 “吹哪里？这里？这里？这里？”程丽丽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捧着古小姐的脸笑嘻嘻地仔细端详。 “这里。”古渐尹圈住她的脖子，用力拉下，贴上了她温凉的唇。 程丽丽忘了闭上眼睛，她感到对方的唇瓣柔软而火热，一直在她唇上流连辗转，轻舔细咬，仿佛下一瞬间便要燃烧起来，她呆呆地睁着双眸，眼底茫然迷乱，脑中空白一片，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从第一个吻开始，古小姐仿佛上瘾般，时不时便产生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 至少，在她所拥有的那些替身当中，从来没有谁，让她萌生玩亲亲的欲（咳咳）望。 古渐尹放开她，瞧了眼那张通红呆傻的脸，忍不住露出一个由衷的笑。 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的女孩，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今天请假吧。”古渐尹捏捏她的脸，唤回她的神智。 “咦，为什么？”程丽丽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前胸，“臣妾还没有心理准备，不要翻臣妾的牌。” 古渐尹：“……” 程丽丽歪着脑袋想了想，伸手去探古渐尹的额头，体温完全正常。 “请假回家收拾衣物，过来陪我住几天。”古渐尹抓住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手指，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完全是意料之内的事，钟璇前不久才给她通风报信，但…… 她还没有开口说要做自己的番茄酱呢。 “收拾东西不用请假，下班之后也可以。” “反正你自己安排时间，今天就要搬过来住。”古渐尹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程丽丽低眉顺目地说：“好。” 第三十八章 豪宅的大门钥匙终于到手，程丽丽为此兴奋了好几天。 她相信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在古小姐的城堡出入自如的替身，她拥有其他替身所没有的特权。 这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她有点飘飘然，如同小人得志，可惜没法向别人炫耀，只能沾沾自喜。 古渐尹最爱看她满脸喜色、嘴角含（咳咳）春的模样，本就喜欢捏她的脸颊，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一看见就忍不住想掐。 因为陈静休假，古渐尹有很多事情不得不亲力亲为，于是无法每天接送程丽丽上下班，程丽丽对此表现得相当大量，毫不计较，并且很贤惠地替古小姐准备各式各样的小茶点，用保鲜盒装着，在早上出门时塞到她的包包里。 程丽丽通常要比豪宅主人回来得早，独自处身这偌大华丽的城堡里，最适合玩寻宝游戏，不知道找寻一番的话，是否能发现惊世宝藏。 但真正令程丽丽在意的并非什么珠宝玉器，翡翠玛瑙，那些东西在电视上见得太多反而没有感觉，让她在意的是那个处于二楼尽头，终日不见光线，仿佛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小房间。 迂回曲折的长廊天花上，每隔三步便悬着一盏精致华贵的水晶灯，唯有行至最深处，顶部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那到底是阿里巴巴贮存财物的大宝库，还是蓝胡子公爵放置尸（咳咳）体的变（咳咳）态收藏馆？ 世界无奇不有，要不要增广见闻？ 程丽丽在那个禁忌小房间的门前转悠半天，思前想后，天人交战，最后掏出硬币掷正反，有字的那面就进去，图案那面就离开。 三十秒后，程丽丽吹着口哨下楼。 硬币落下时，有字的那面朝上，天机已泄，昭示她可以入内一窥究竟，既然如此，她何必偷偷摸摸，终有一日，她要古渐尹拉着她的手，亲自推开那扇门，让她堂堂正正地走进去看个清楚明白。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挪威的森林，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她突然希望，那个房间装载的是隽永美好的东西，没有半点污秽。 今天已经是同居的第四天，新奇劲过后，余下的便是自得。她和古渐尹白天都要上班，所以真正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晚饭后程丽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古渐尹就枕着她的大腿玩手机游戏或者刷微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还真有几分恋人同居的感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古渐尹总喜欢把她当抱枕抱着，刚开始时她很不习惯，孤枕独眠二十多年，突然多出个喘气的挨着自己，有次半夜醒来一时忘记身在何地，差点以为是被鬼压床，无端吓去半条命。 但再几天就慢慢习惯了，天气日渐寒冷，两人抱成一团的确比较温暖。 “叮咚”的门铃声蓦然响起，程丽丽急忙奔去开门，心里暗暗奇怪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拜访。 “您好，请问是程丽丽小姐吗？”门外站着一个高瘦青年，穿着整齐的工作制服，身后还停着一辆熟悉的绿色邮政面包车。 “对，是我。”程丽丽这才想起钟璇曾经说过要在网上买件礼物给自己，没想到时间掐得那么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有你的一件快递。”青年拿出单子让她签收，然后回身打开车门取货物。程丽丽签下自己的名字，一抬头，目光就对上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箱子。 里面……不会真的是人吧？ 程丽丽试着用力抬起，不重，顿时心下了然，肯定是布偶之类哄女孩子的玩意。 邮政小车开远了，程丽丽在门口拆了纸箱，从里面揪出一只用玻璃纸包着的大白兔。 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痞坏的笑容，表情怎么看怎么贱，居然是只流氓兔。 什么东西都好，只要分量十足，礼重情意重。 程丽丽把玻璃纸也剥掉，一张粉红色的贺卡滑了出来，翻开，里面是两行陌生的娟秀字体：祝丽丽生日快乐，你的朋友璇。应该是出自卖家之手。 程丽丽乐滋滋地抱着流氓兔进屋，高兴得不停转圈。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起，程丽丽随手把兔子扔进沙发，然后满屋子找手机。期间铃声停了一次，但间隔了几秒后又再响起。 程丽丽顺着声音找进厨房，最后在流理台上找到电话，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几分意外，几分惊喜。 “喂，妈妈？”家人极少记得她的生日，每次打电话来都只是提醒她寄家用回去，没想到今年如此有心。 “丽丽，你现在上班？” 母亲一定错以为刚才没接电话是因为工作关系，程丽丽连忙解释：“我已经下班了，刚才只是来不及接。” “哦……”母亲在那头欲言又止，程丽丽突然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电话根本无关生日祝福，而是家里可能出了什么状况。 “妈妈，怎么回事？”在脑中将所有可能的和不可能的意外事故都过了一遍，程丽丽做足了心里准备。 “你弟弟闯祸了。”母亲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 程丽丽呆了呆，想，程小强有哪天是不闯祸的？那小子被家人宠坏了，目无尊长，没大没小，上初中时还跟一群小混混凑作堆，到处惹是生非。 “小强这次可能会坐牢。”母亲的声音既气愤又悲伤，“都怪我和你爸没能好好管教他，纵得他无法无天……他跑去跟别人打架，扎了那孩子一刀，我本以为赔点医药费能了事，没想到对方很有来头，说什么一定要告我们小强，要把他抓进牢里……丽丽，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程丽丽静静地听着，表情有点木然。能怎么办？出来混，迟早都要还。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坐牢就坐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丽丽，我跟你爸商量过，我们打算凑点钱送过去，让他们那边别告我们小强，你说好不好？” 程丽丽点点头，然后想起母亲在电话那头看不见，于是淡淡地应了声“好”。 你们都商量好了，还来问我怎么办，会不会太多此一举。 “那、那丽丽……”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吧，母亲有点难以启齿地道，“你现在手头上有多少钱？” “你们还差多少钱？”程丽丽反问。她发现自己心态其实蛮好，一点都不慌乱，镇定得好像不是她家里人出事一样。 那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和你爸想凑够三万块，现在还差大概两万。” 程丽丽想了想，说：“被扎的那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隔天就出院了，根本没多严重。就是他家太有背景……唉，小强运气不好，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我想他们根本不在意那几万块小钱，就算我们给了，他们也未必肯放过程小强……”程丽丽的话还没说完，母亲就已经在那头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你弟弟！”母亲突然激动起来，“你想不管他吗？”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刚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母亲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你亲弟弟眼看着就要被人告进牢里，我们什么办法都得试试，塞钱也好，跪着求人家也好，总不能眼睁睁的什么都不做！” 程丽丽连忙说：“好，好，我明白，两万块，让我想想办法。” 母亲听了这话，情绪总算平复过来，她说：“家里出了事，你请假回来一趟吧，你爸年纪大，经不起折腾，要是你弟弟真的……真的……”母亲说不下去了。 程丽丽说：“好，好，我请假回去一趟，你别太伤心，情况还没到绝望的地步，我们一起想办法。” 母亲在那头低低地抽泣：“嗯，那你尽快回来，记得凑够钱。” 第三十九章 程丽丽握着手机，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变暗，才如梦初醒般跑回房间收拾东西。 她住进这里还不到一个礼拜，她和古渐尹的关系才开始有所进展…… 舍不得，却留不得，不得不走。 程丽丽打电话给钟璇，问她伤势到底如何，能否把陈静还回来。 钟璇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程丽丽胆敢开口索要她的人，立刻坚决拒绝，直到后来知晓原因，才换了另一种语气道：“你那位不是已经病好了吗，都成年人了还要人陪着，像话吗？” 程丽丽不吭声，她也不乐意古渐尹老和陈静黏在一起，但她现在就要去火车站，总不能让古渐尹回来面对一屋子冷清。 钟璇接着说：“你把你家的事告诉她了吗？” “没有，告诉她干什么，她又不可能陪我回去。”至于钱的话，自己出来工作那么久，存款还是有的，而且前段时间在古小姐身上也得了不少好处。 “那你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钟璇问。 “没有，我会告诉她我要回老家一趟。”如果程小强吉人天相，逃过此劫的话，她两三天后就能回来，但如果程小强真的被关进去，父母膝下就只她一个女儿可以依靠，她唯有留在老家。 钟璇沉默片刻，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能，”程丽丽说，“把陈静还回来，不然的话我担心古小姐会将那些不知所谓的女人带回家。” 钟璇：“……” 楼下传来开门声，程丽丽迅速挂了电话跑下去。 古渐尹带着满脸疲惫之色进屋，照例踢掉鞋子，赤脚走入客厅。 程丽丽从楼上走下来时，就见到她怔怔地盯着沙发上的流氓兔看。冬日的傍晚特别短暂，最后的霞光已经在天际消逝，屋里没有开灯，光线暗淡，让古渐尹的脸色看起来也非常阴暗。 程丽丽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事，没有心思解释那只流氓兔的由来，只言简意赅地说：“对不起，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陪你了，因为我……” “没关系。”古渐尹不等她说完就冷冷地打断，语调生硬无情，透着森森寒意，“像你这样的货色，遍地皆是，我从不稀罕，所以少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程丽丽被她的态度和话语刺得心头剧痛，她不明白古渐尹为什么突然间就变得那么刻薄尖锐，难道只因为她说要离开？ 程丽丽隐隐觉得不对劲，肯定不是这样，当中必定存在误会，但无论如何，古渐尹那句无情的话就像利刃一样在她心头狠狠划开一道口子，令她痛彻心扉。 遍地皆是，从不稀罕。 那送她东西讨她欢心是为了什么，吻她亲她是为了什么，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煽情的话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好玩？因为这只是一个游戏？因为古小姐的生活太过乏味，需要一点乐趣来调和？ 程丽丽歪着脑袋不解地问：“我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你当初怎么就看中我呢？” 古渐尹挑了挑眉哈哈大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她上前一步，挑起程丽丽的下巴左右打量，这张脸一如初见，平平无奇，找不出半点可看之处。 “我老实告诉你，挑中你除了因为你笑起来让我觉得顺眼外，还有就是你应该很有自知之明。”古渐尹放下手，仿佛嫌脏一样在衣摆处擦了擦，又道，“如果长成这样还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痴心妄想地做些麻雀变凤凰的梦，那就无药可救了。” 程丽丽盯着她那只手，突然想笑。你抱又抱过，亲又亲过，现在才来嫌弃，会不会为时已晚？ 贱人就是矫情。 “我以为我们能好聚好散。”程丽丽居然还能对她挤出一个微笑，“我觉得你今天就像吃错药一样……算了，你也别自我感觉太好，我的确做梦都想麻雀变凤凰，但没想过要飞上你这枝头。” “古小姐，我们也就只是玩玩，拜拜。”程丽丽的声音很轻松很平稳，经过古渐尹身边走向玄关的时候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古渐尹被她那不以为意的态度激怒了，返身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到面前，正要开口反击，却一下看到对方早已泪流满面。 程丽丽强迫自己不发出半句哭声，她用力挣脱开古渐尹的手，快步冲出大门。 古渐尹尚处于惊讶当中，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说过,她喜欢她的笑，她只能在她面前笑，但刚才，却是她把她弄哭。 天色终于完全变黑，大门被程丽丽打开后没有关上，冷风飕飕地拼命灌进来，冻得古渐尹慢慢回神。 关上门，开了灯，未及好好整理思绪，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陈静的来电。 “宝贝，我现在正在回来的途中。” 古渐尹皱了皱眉，感到一丝疑惑：“你怎么突然回来？” “粒粒橙不是要走吗，我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在家。”陈静笑道，“你吃晚餐了吗，要我带点什么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把她赶走了？”古渐尹越发不解，难道程丽丽被自己骂走后还特意打电话告诉陈静？ “什么意思？”这回轮到陈静糊涂了，钟璇可不是这样对她说的，“你为什么把人赶走？” “她擅自进入二楼那个房间，还把我的兔子拿出来！”古渐尹恨恨地道，并且下意识地看了眼沙发上的流氓兔，“我一回家她就先发制人说要走，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以为她是谁啊，居然想翻我旧账，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陈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只得转头问开车送她回去的钟璇：“粒粒橙真的是家里有事才走？” “是啊。”钟璇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提到什么兔子，便顺口道，“今天是丽丽生日，我送了她一只流氓兔布偶，怎么？古小姐因为这事吃醋？” 钟璇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所以电话那端的古渐尹也听得清清楚楚。 陈静联系前因后果，立刻理通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不禁在心里对钟璇一阵埋怨。送什么不好偏送流氓兔，送流氓兔也算了，还送去豪宅，真是没事找事。 “古，粒粒橙之前打过电话给钟璇，说她弟弟出了点事，要赶回老家。你错怪她了，赶紧打电话过去道歉吧。”陈静碍于钟璇在场，所以没提房间的事。 古渐尹也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一场误会，她挂了电话，默默地伸手拎起那只流氓兔的耳朵，细细端详，然后啧啧称奇。 钟璇买的这只兔子和她关在房间里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巧合到这种程度，想不误会都不行。 地毯上躺着一张薄薄的卡片，古渐尹捡起来打开，里面只写了一句生日祝福。 脑中不禁浮现起自己生日那晚的情景，程丽丽将礼物装到黑色塑料袋里送给她，那个手工制作的耳套竟为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温暖，现在回想起来，耳朵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柔软舒服的感觉。 提着流氓兔的耳朵走去二楼尽头的房间，房门没锁，轻轻拧动就能打开，按下电灯开关，一室通明。 房间的摆设和其他客房没什么两样，墙壁上没有贴满谁的照片，地板上也没有干涸的血迹，就算有人误打误撞闯了进来，也不会觉得这个房间有什么怪异奇特。 非要指出一个与别不同之处的话，就是床头放了一只流氓兔大布偶。 眯眯眼，坏坏笑，和古渐尹手里抓着的那只仿佛孪生兄弟。 “靠！”事实摆在眼前，的确是场误会。古渐尹无力地靠在门上，她批了一整天的文件，本就疲惫不堪，而现在，心头更是多了一丝沉重。 程丽丽满脸泪水的模样在眼前晃个不停，明明没有梨花带雨的楚楚美感，但却还是勾得她心底阵阵抽痛。 寒风凛冽，重重地拍打着窗口，空气中透着一股潮湿的水汽，也许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第四十章 程丽丽出来得匆忙，没有带走留在豪宅的东西，幸亏身上的钱足够她搭计程车回租住处。mianhuatang.info 简单地收拾几套衣服，重点是将银行卡、身份证等证件带上，手机似乎也遗留在了古渐尹那里，程丽丽只能用公用电话打回超市请假。 去火车站的途中，风刮得越来越大，感觉黑沉沉的天空正乌云翻滚，说不定正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买到的火车票发车时间是二十点零五分，还要再等一个多小时，程丽丽没吃晚饭，于是在候车室的小卖部买了个杯面，用热水泡开后慢慢吃起来。 满嘴都是味精的味道，真想不通古小姐为什么如此喜爱。 想起古小姐，程丽丽才想起自己哭过，她的泪点和笑点一样低，听说这是性情中人所共有的特质。 吃完泡面，程丽丽跑去洗手间洗脸，镜子里的自己除了被冻得双颊通红外，没有其他异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也对，失恋而已，没必要形容憔悴，萎靡不振。 谁没了谁还不照样过日子。 只是，心情低落，看什么东西仿佛都失去色彩，世界灰蒙蒙一片。 回到候车室，外面已经开始下雨，先是淅淅沥沥，然后慢慢变大，直至倾盆而下。 广播传来列车准备靠站的通知，并非程丽丽坐的那趟。大部分人都站起来聚集到检票口排队，程丽丽环顾四周，发现留下来的人很少。 广播又重复了几次检票信息，不一会儿，列车进站，工作人员开始验票，原本人声吵杂的候车室顷刻间变得无比安静，只听见外面雨点不断敲打台阶的声音。 苍白的灯光将外面的夜色映衬得更加深沉，程丽丽买了一罐王老吉握在手上，手指触摸着冰冷的罐身，冻得发麻。出来的时候忘了拿围巾，毛衣也并不是高领，不断有冷风钻进脖子里，她只能抱着行李袋缩成一团，哆哆嗦嗦。 不知道是哪个乘客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选的音乐居然是《亲□□人》这首经典老歌，梅艳芳独有的浑厚低沉嗓音在空荡的候车室内轻轻唱吟，和着沙沙雨声，本该温馨甜蜜的歌词，此刻听来，竟有几分莫名伤感。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有你的日子分外轻松。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电话被接了起来，但程丽丽心中的旋律却未曾停止，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音乐缓解了她焦躁的情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小声地继续哼着：“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一个高挑的人影湿淋淋地走进来，短暂的环视四周后，目光直直地落在专心哼歌的程丽丽身上。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程丽丽注意到身后有人走来，因为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被另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覆盖上。 “亲密的人，亲密的爱……”歌声戛然而止。 她转过头，看到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被潮湿的牛仔裤包裹着。不知为何，她没有去确认那人是谁，而是怔怔地垂下脑袋。 哗啦啦的雨声划破长夜的宁静，仿佛要将这候车室与世隔绝，所有喧嚣繁华瞬间褪去鲜艳的颜色，视野里唯余晦暗的惨白灯光拖曳着地上灰黑的影子。 “抬头。”古渐尹的外套仿佛被水泡过，水珠一滴滴地掉落脚边。 程丽丽依旧有点不敢置信，她站起来，愣愣地看着古渐尹。古渐尹也看着她，眼神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古渐尹说。 程丽丽以为自己听错，讶异地“啊？”了一声。 “我只说一次。”古渐尹抿着嘴唇，唇瓣隐隐发紫，湿透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一落汤鸡。 程丽丽看着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先前的屈辱和悲愤统统化为乌有，再无法对她生气。 而且，她跟她说了对不起。 古小姐居然当面向她认错道歉，她要不要用手机拍个视频然后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眼睛瞪那么大干嘛？”古渐尹凶巴巴地道，“你不是应该回我一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吗？” 程丽丽：“……” 就算要回也是回“我原谅你”吧？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程丽丽还没有说话，古渐尹就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那么大雨你也不带伞。”程丽丽连忙打开行李袋，翻找自己带出来的衣物，“快把外套脱掉。” 古渐尹穿的是冲锋衣，防水防风，只有表层被淋湿，没有渗进内里，她对程丽丽摇摇头说：“不用换外套，你有没有毛巾，我擦擦头发就行。” 程丽丽说：“我帮你擦。” 风雨交加，外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风刮倒，发出很大的撞击声。 “你的手机落在我家了。”古渐尹靠在椅子上，半眯起双眼享受着程丽丽的服务，“我联系不上你，钟璇告诉我你会坐火车回老家，我就过来了。” 程丽丽淡淡地“哦”了一声。 古渐尹皱起双眉，显然对这声平静的单音非常不满，她如此屈尊纡贵，怎么对方连一点感动都没有？ “我还没吃晚饭，好饿。”古渐尹的语气透着浓浓不悦，脸色黑得犹如夜色。 程丽丽一声不吭地跑去小卖部买杯面，加了热水和调味料后才拿回去递给古渐尹。 古渐尹接过便吃，近乎狼吞虎咽，她此刻又冷又饿，亟需吸收热量。 程丽丽摸摸她的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于是在她旁边坐下，笑笑道：“谢谢你来送我。” 古渐尹瞥她一眼，喝了口味精水，闷闷地“嗯”了声。 “我还是想跟你。”程丽丽说这句话时，都觉得自己太过犯贱，她低着头没有去看古渐尹的神色，自顾自地继续说，“如果我还回来，我真的想继续跟你。” “你什么意思？”古渐尹停下吃面的动作，怒火蹭蹭蹭地上来，“你还不回来了？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程丽丽顿时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赌气，而是我家里发生了点事，处理不好的话……有可能会留在老家。” 古渐尹的脸色这才平缓下来，埋头继续吃面。 程丽丽：“……” 你就不问一下我家发生什么事？ “不就是你弟得罪权贵吗，多大的事啊。”古渐尹不屑地道。 “……”程丽丽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自己真有那么单纯吗？ 古渐尹吃饱了，把空面杯递给程丽丽：“扔了，顺便帮我去窗口买张火车票。” 程丽丽没有动，呆呆地看着古渐尹。 “去啊。”古渐尹不耐烦地催促。 “你买火车票干什么？”程丽丽儿时的梦想是成为天使，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把自己看得很轻。 在父母心里没有什么分量，在老师同学心里没有什么分量，即便在喜欢的人心里，同样没有什么分量。 “我跟你一起回去。”古渐尹懒洋洋地看她一眼，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但黑瞳深处，分明掠过一抹暖色。 第四十一章 列车开动的声音比不上落在窗户上的雨滴声大，近处远处都是成团轮廓不明的黑影，也许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也许是枝繁叶茂的林木。偶尔出现两三点昏暗的灯火，没能为这冷冷长夜增添半分暖彩，反而将这场凄风冷雨勾画得更加仓皇。 车厢里的乘客不多，古渐尹和程丽丽却挤在同一排座位上。火车上虽然供应暖气，但还是不够暖和，古渐尹和程丽丽都脱掉外套，裹着从乘务员那里要来的毯子，相互抱成一团。古渐尹来的途中淋了雨，头发直到现在都尚未干透，哼哼唧唧地嚷着头痛。 “我帮你按摩一下。”程丽丽刚想坐直身子，就被古渐尹按了回去。 “别动，风要钻进来了。”古渐尹把脑袋枕到程丽丽的肩窝上，双手牢牢地圈着她的细腰，就像在抱一只大娃娃。 “也有可能是睡眠不足引起，要不你好好睡一觉……”火车经过隧道，瞬间将程丽丽的声音湮没。 古渐尹：“……” 哪能好好睡一觉？尽管现在车上人少，空气还算流通，但依旧充斥着各种怪异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不要紧，程丽丽想，她身边就摆着一个活生生的空气清新剂，古小姐的玫瑰花香将她拯救得非常彻底。 “为什么不坐飞机？”古渐尹忍不住在程丽丽耳边抱怨。 “机票要比火车票贵十倍。” “切，才十倍。”不知民间疾苦的古小姐对此嗤之以鼻，然后开始教训道，“一寸光阴一寸金，飞机的速度比火车快了不止十倍，你算算节省了你多少寸金，这帐你懂不懂算？” 程丽丽觉得古小姐一说话就往她耳朵吹气，痒得她难受，禁不住缩紧脖子躲避她的骚扰。 古渐尹看着她那举动，乐了：“你那么怕痒啊？”说着还故意用下巴在她肩窝上使劲钻了钻，程丽丽立刻被痒得大笑起来。 “别、别弄，我怕痒。”程丽丽一挣扎，肩膀便撞上了古小姐的下颚，古小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呼。 “……”这就是传说中的乐极生悲。 程丽丽转过头问：“怎么了？” 自作自受的古小姐愤怒地瞪着她：“牙齿磕到嘴唇，破皮了，好痛。” “……”程丽丽憋着笑道，“那我帮你吹吹？” “吹吹有什么用！”古小姐并没有那么好哄。 “对了，我买有王老吉，你喝一点？”程丽丽赶紧从行李袋里掏出那罐清凉饮料。 “你是不是早有准备，蓄谋已久？”古渐尹瞪着那罐王老吉，像在看杀父仇人。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程丽丽简直哭笑不得，“谁会蓄谋做这种事？”边说边替古小姐把易拉罐打开。 “怎么没拿吸管？”古小姐诸多挑剔，但仍是接过去喝了一口。 程丽丽突发奇想，举着易拉环情深款款地看着古渐尹道：“你愿意嫁给我吗，呕吧？” “噗――” 古渐尹一口王老吉全呛了出来。 程丽丽：“……” “你不会等我咽下气了再说啊咳咳咳咳咳咳。” “等你咽下气是要冥婚吗？” 古小姐咳嗽过后，脸色看起来顿时红润不少。 “咽下去！是咽下去！”古渐尹差点被她气死。 程丽丽很温顺地说：“哦，那现在要再说一次吗？” 古渐尹一把抢过那个易拉环，板着脸说：“你还能更幼稚点吗？” 程丽丽在心里很骄傲地回应：当然能，我都还没单膝下跪呢。 她们的动静闹得很大，同一节车厢的乘客都好奇地探头过来，被古渐尹气势汹汹地一一瞪了回去。 “你家在哪个站啊，大概几点钟能到？”古渐尹拢拢被子，单手环着程丽丽的腰，懒洋洋地半躺在座位上。 “终点站下，大概要明天中午才能到。” “什么？那么远？”古渐尹差点没跳起来，“你不早说？” 程丽丽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你不是已经问过钟璇了吗？” “钟璇只说你回老家要坐火车，但没说你老家在哪里！” 程丽丽再次眨眨眼：“要不，你在下一站下车，自己坐回程回去？”她就奇怪为什么古小姐能够那么潇洒地说走就走，原来是摆了乌龙。 古渐尹不吭声，沉默地喝着清凉饮料，半晌，她才说：“算……”火车再次进入隧道，呼啦啦的风声把整句话都刮得支离破碎。 程丽丽依旧定定地看着她，古渐尹的五官很立体细致，修眉俊目，朱唇皓齿，是那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隽美，可惜眼神总带着一丝阴戾，让大多数人都不太敢正视。 隧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橙色的灯光在窗口飞快扫过。古渐尹将王老吉放到桌子上，拿起那件脱下来的外套一把罩在自己和程丽丽的脑袋上。 “咦……”程丽丽才刚张嘴，就被两片柔软的唇瓣堵住了。 冰凉中带着淡淡甘甜的凉茶味道――一个陷在玫瑰丛中的清热解毒的吻。 前几次的亲亲，都是和风细雨、浅尝辄止的试探，但这一次，却明显不同。程丽丽感到对方强势而不失温柔地用舌尖撬开了她的唇齿，然后是极富侵略性的挑（咳咳）逗和吸（咳咳）允，肆意妄为，纠缠不休。 这是程丽丽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体验，她感到震惊、无措、迷（咳咳）乱……还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摸摸做这种事情的羞耻和刺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程丽丽觉得自己快要被吻到窒息的时候，古渐尹终于放开了她。 耳边已经没有了进入隧道时的呼啸声，她感到耳垂一热，古渐尹的声音便带着一丝沙哑响起：“我陪你回去。” 程丽丽还有些喘，但她不敢把盖着脑袋的衣服扯开，她觉得若是那样做的话，外人一定能够轻易地从她形迹可疑的脸上窥出端倪。 “那你的公司怎么办？”隔了一会儿，程丽丽才小声地问。 古渐尹把罩在两人头上的衣服掀开，程丽丽差点被她的举动吓得惊声尖叫，但她马上发现车上的乘客根本没有注意他们，打瞌睡的打瞌睡，玩平板的玩平板，一切如常。 古渐尹拿起桌上的王老吉仰头喝了一口，程丽丽立刻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竟觉得那罐老字号清凉饮料充满了邪恶的味道。 “你知道何为优秀的管理者吗？”古渐尹一脸傲色地道，“那就是即使本人不在公司，公司也能照常运作。” 程丽丽装作非常明白地点点头，但其实一知半解。 “但你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很累，好像做了很多很多事情。” “陈静不在，原本该由她审批的文件只能临时由我处理。”古渐尹顿了顿，脸上浮现起一抹狡黠的笑，“不过从明天开始就又恢复如常啦。” 程丽丽：“……”回去之后钟璇会不会想揍死她？ 如果还能回去的话。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古渐尹伸手揪住她的耳朵，凑过去说：“生日快乐。” 程丽丽愣了愣，嘴角忍不住高高挑起，转头看着她问：“有没有礼物？” 下一刻，她的手被抓了起来，小尾指蓦然一紧，某个冰凉的东西套了进来。程丽丽狐疑地低头定睛细看，居然是那个自己刚才用来求婚的易拉环。 “真小气。”程丽丽重新抬头，对上了古渐尹笑意洋溢的眼眸，于是便也忍不住，笑逐颜开。 第四十二章 火车足足晚了两个小时才抵达，出站台时候天气很好，正是中午时分，阳光明媚，照得人暖洋洋。 古渐尹没带行李，在程丽丽的建议下去超市买了一些必需品，然后才到路边拦计程车。 “我爸妈都是粗人，而且寒舍简陋，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请陛下不要见怪。”程丽丽先跟她打好预防针，免得到时候古渐尹小姐病发作。 “行了，我就当是知青下乡，体验生活。”其实古渐尹在火车上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住宿问题，本想找个星级酒店，开个豪华标单应付一两晚，但听到程丽丽刚才的话，竟是要把她带回家里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反对。 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车子便来到程丽丽家的楼下，是个不大的小区，看起来有一定历史，值班室的墙面已经污迹斑驳，很多单元楼的防盗大门上锈迹斑斑，还贴着各种小广告和宣传单。 程丽丽懒得掏钥匙开门，就想在楼下按门铃，没想到手才碰到按键，门就自动往里面开了。 “对哦，这门前两年就坏了，电铃没声音，连锁都上不了。”程丽丽拍拍脑袋，直接用力把门推开。 古渐尹：“……”这都什么地方啊。 “你们这里不是有物业吗，怎么连门坏了都不管？”楼道还算干净，但两边墙壁都有涂鸦，不是写着谁谁谁是大混蛋就是写着谁谁爱谁谁谁。 “我也不清楚，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很少回来。不过好像听妈妈在电话里提过要成立业主委员会什么的，反正我这小区是有点乱。” “是非常乱。”古渐尹说，“你们就没想过搬走？” “有啊，在存首期呢。”程丽丽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墙上的某处激动地说：“看，那是我写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居然还在。” 古渐尹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应该是用小刀刻上去的字，已经非常模糊，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发现，仅仅只有两个英文单词：lovemr.w。 “w先生是谁？”古渐尹眯起眼睛。 “我高中时候的物理老师，长得很帅，我暗恋了他两年。” 古渐尹：“……” 两人一口气蹬了八层楼，进屋的时候都还喘着气。 “爸，妈，我回来了。”程丽丽打开门就嚷嚷。 程妈答应一声，迎了过来，“坐车累不累？”目光顿时停在了古渐尹身上，神色有点错愕。 “这是我朋友小古，”程丽丽赶紧介绍，“小古，这是我妈。” “阿姨好。”古渐尹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朝程妈弯了弯腰。 程妈回过神来，赶紧招呼道：“哎，还带朋友回来了，怎么不早说，来，快坐下歇息歇息，还没吃午饭吧？我炒了糯米饭，热一下给你们端出来。” 程爸在沙发上看报纸，这时也摘下老花镜朝古渐尹点点头：“随便坐，不用客气。” 房间门“吱”地打开了，一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姐，你回来了。” “快叫人，这位是古姐姐。”程丽丽说。 程丽丽的弟弟看起来才十六七岁，个子不高，长得虎头虎脑，一副很乖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家伙。 他看了古渐尹一眼，喊了声“古姐姐好”，然后跑去倒了两杯水给她们。 古渐尹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应该父亲凶暴母亲巴辣，被宠上天的弟弟则飞扬跋扈，但现在看来，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程妈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糯米饭从厨房出来，时间踏正下午两点半，早过了午饭时间，程丽丽和古渐尹都饿得头晕眼花，不消片刻就风卷残云般吃得一点不剩。 程丽丽擦擦嘴巴，喝了半杯水，看看心不在焉低头玩手机的弟弟，又看看一直坐在边上沉默的程妈，试探着道：“小强的事……” 程妈反射性地看了古渐尹一眼，程丽丽立刻道：“小古她知道我们家的事，她是我的好朋友……” “哦。”程妈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约了他们那边几次，但他们都不肯出来，我想今晚和你爸买点水果什么的直接上门。” “我陪你们一起去？”程丽丽说。 “你留在家里，我们这是去求人家，你一个女孩子，不太适合，要丢就丢我们这两张老脸。” 程小强听了这话，把手机扔到一边站起来说：“为什么要去求他们？明明是那小子不对，我这次没有错！” “你给我闭嘴！”程爸终于发话，声色俱厉，很有一家之主的气势，“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坐牢？人家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管你有没有错，反正想怎么整你就怎么整你！你以为我跟你妈喜欢对着别人摇尾乞怜？还不都是为了你这小兔崽子！” 程小强默默地坐了回去，咬着牙，双目微微泛红。 古渐尹：“……” “不好意思，让古小姐见笑了。”程妈勉强打起精神对古渐尹道，“坐了那么久的火车累了吧，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 古渐尹一方面不好介入别人的家务事里，一方面是真的疲惫，太阳穴从昨晚到现在都突突直跳，当下也不推辞，拿了衣服就进浴室洗澡。 这种三房一厅的商品房隔音效果并不好，古渐尹一边淋浴一边依稀听见他们在外面的谈话。程丽丽问起程小强这次惹祸上身的具体情况，程妈便简单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才知道原来那个素行不良的弟弟这次居然还真没有错。 受伤的那小子喝醉酒调戏女生，碰巧程小强经过那里，听到有人呼救，一眼认出被轻薄的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于是立刻冲上去和那登徒子扭打起来，混乱中，从地上捡起根废铁就往对方小腿狠狠扎去，对方惨叫一声后便倒地不起。 有人报了警，警(咳咳)察很快便赶到现场，把所有当事人都押回警局。程小强原本以为只要那女生说出全部实情自己便能没事，没想到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被扎的小子住进了医院，做笔录的小伙子说那家人准备告他故意伤人，那个遭调戏的女生无缘无故地推翻了之前的口供，竟说自己当时和喝醉酒的朋友玩闹，不知道为何程小强就冲上来把人揍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想而知对方必有来头，程爸稍一打听，果然印证了全部推想，受伤那小子正是市工商所所长的公子。 古渐尹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时，程爸和程妈还在讨论晚上该如何向别人赔礼道歉，程丽丽看到她出来，忙站起来把她领到自己房间。 “你好好休息一下，头还痛吗？要不要吃点感冒药？” 古渐尹问：“你有感冒药？那给我两颗。” 程丽丽替她倒了杯白开水，看着她吃了药，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帮她掖了掖被角。 “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程丽丽坐在床边笑问。 古渐尹惬意地卷着被子，认真地想了想道：“吃火锅。” “好。”程丽丽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用哄小孩的口吻说，“睡吧。” 古渐尹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眉目含笑地看着程丽丽：“给我个睡前吻。” 程丽丽的耳根微微泛红，往房间门瞟了一眼，低声说：“我爸妈在呢。” “就一个吻，又没有多大动静，来，快点。”古渐尹不知廉耻地撅起嘴唇。 程丽丽拿她没办法，唯有俯下身子，快速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第四十三章 古渐尹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到窗外绚烂的漫天霞光。mianhuatang.info 她掀开被子慢慢做起来，睡了一觉，头已经不痛了，精神也恢复了一点，她喊了一声：“粒粒橙。” 过不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里传来，门一下子被人推开，程丽丽就站在门口，脖子挂着围裙，右手拿着菜刀。 古渐尹：“……” “那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第二天早上。”程丽丽说，“我爸妈和弟都出去了，晚餐只有我们两人，还吃火锅吗？” 古渐尹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了，随便弄点吃的就行。” 程丽丽直勾勾地盯着古渐尹，对方一副尚未清醒的样子，面颊红润，睡眼惺忪，额发有一小半朝天翘起，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呆憨，比平时趾高气扬的模样不知道要可爱多少倍，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煮个面条可以吗？”既然可以随便，那就挑最随便的好了。 古渐尹说：“可以，不过我想吃意大利面，加点烟熏肉和蘑菇，橄榄油不要放太多。” 程丽丽：“……” 请问哪里随便了？还不如吃火锅。 古渐尹终究没能如愿以偿，最后端上桌子的只是清水挂面加一个鸡蛋。 “陛下，你现在流落平阳，暂无奢华盛宴，请入乡随俗，将就吃一点。”程丽丽看出古小姐有诸多不满，于是抢在她发作之前先软语安慰。 古渐尹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条进嘴里，味道居然不错。 “我哪有流落平阳，我这叫微服私巡，就是来体验民间疾苦的。”古渐尹自问能屈能伸，并非吃不了苦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程丽丽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忍不住偷笑。 她做梦也没想过古渐尹会到她的寒舍作客，而且还不拘小节地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吃她亲手做的清水面条。 程丽丽想，如果这是梦，一定是个美梦，如果能够一直不醒来，有多好。 古渐尹吃了两口面条，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苦思了好一阵才发现是因为太过安静。 程丽丽虽然不是聒噪的人，但平日相处的时候都会开口说上两三句话，不至于像现在这么沉闷。 是因为弟弟的事情影响了情绪？ 古渐尹不动声色地偷偷观察着她，竟发现对方也在偷偷地窥视自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古渐尹从小就刁蛮任性，招摇过市，对于那些或羡慕或妒忌的眼光早就习以为常。但此时此刻，她发现程丽丽不时偷瞄她的行为，又和平常那些打量她的人有所不同。 那目光有点黏人，似乎也带了点痴意。 古渐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痴这个词，也许是因为她以前看到过，当初她真心喜欢的那个人看着另一个人时，眼神也这么痴。 古渐尹伸长筷子敲敲程丽丽的碗，似笑非笑地问：“老偷瞄我，以为我不知道？” “陛下貌美如花，秀色可餐，臣妾不看白不看。”程丽丽脸皮够厚，就算偷看被拆穿了也没有半分不自在，大不了光明正大看。 “我发现你和以前有点不同。”古渐尹用筷子挑开面条，单吃埋在下面的鸡蛋。 “我以前是怎么样的？”程丽丽问。 “你以前很怕我。”古渐尹回想起当初她想方设法接近程丽丽时的日子，嘴角忍不住挂起一缕笑意，“你说说，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人，你那时候怎么一见到我就躲？” 程丽丽也跟着笑：“也许那时候我就已经隐隐有预感，你是我的劫。” “靠。”说得那么深奥，古渐尹似懂非懂。 “那你又是为什么找上我？”这回换程丽丽问。 古渐尹瞥她一眼，将剩下的半个鸡蛋塞进嘴里：“你不是问过陈静了吗？” “但我想听你亲口说。”程丽丽的目光又出现了那种黏人的炽热，古渐尹和她对视了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在涌动，扩散。 “觉得你笑起来傻乎乎的，很有趣。”古渐尹这样说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掐了下她的脸颊。 “只是这样？”这样的答案程丽丽已经听过一次，所以她不应该失望和失落。但事实上，她却非常失望和失落。 “不然呢，还能怎样？”古渐尹耸耸肩，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去深入讨论，她顿了顿，突然问，“那你呢，后来怎么会想跟我？” 随着她的问话，程丽丽觉得自己的心脏异常有力地“咚”的跳了下。 “我喜欢你。”程丽丽说，“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古渐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又这么问，一时间呆住了。 空气瞬间凝滞了，仿佛被这冬日的寒气冻结了一般。 古渐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就在这时，大门不知道被谁砸得“嘭嘭”直响。 “怎么……”程丽丽窝着一肚子火去开门，还没看清楚门外的是谁，就被对方一把拽住了手臂。 “丽丽姐，不好了……你赶紧想办法阻止秃子他们！” “……小勇？”程丽丽盯着那人瞅了半天，终于认出是小时候经常来串门的谢勇，程小强的小学同学。 “秃子他们知道小强被那姓邓的一家给整了，找了一帮人去堵姓邓的小子，说要给点颜色人家瞧瞧，替小强出气。丽丽姐，我也是无意中偷听到的，我不敢跟班主任说，他们要是知道我打小报告，一定不会放过我……但他们那样做，我又担心会连累小强……我只能跑来找你，丽丽姐？丽丽姐！”赵勇又急又慌，脸色煞白，话音都止不住颤抖。 程丽丽顿时有点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问：“他们去哪里堵人？” “桂桥高中。” 程丽丽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立刻有所行动，首先…… “先报警。”古渐尹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举动，却莫名地让程丽丽不再慌乱。 “我们现在赶去桂高，至于你，”古渐尹握住程丽丽的手，低头看向前来通风报信的赵勇，“留在这里帮忙看家。” 语毕，就拉着程丽丽奔下楼梯。 去桂高的途中，古渐尹报了警，并向他们亮出了邓同学的身份，那头马上表示会立刻出警。 程丽丽和古渐尹坐在计程车上，不断催促司机快点，也赶巧这一路上畅通无阻，连个红绿灯都不需要等。 “我弟特么都认识些什么猪朋狗友，帮不了忙还雪上加霜。”程丽丽都分辨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慌还是气。 古渐尹握着她的手说：“没事，经过这一次，你弟会知道什么人值得结交，什么人应该疏远。” 是，但会不会已经太迟？ 程丽丽没有问，心里忐忑不安，手足冰冷。 古渐尹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程丽丽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古渐尹，她现在六神无主，心乱如麻，唯有在古渐尹抓住她的手时，才能稍稍安心。 “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你吗？”古渐尹注视着她的眼睛，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慢慢说道，“有，所以我不会让你难过。” 第四十四章 古渐尹和程丽丽赶到桂高的时候，正是上晚自修的光景，三五成群的高中生从四面八方走来，谈笑声全被一阵阵寒风吹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无论怎么看都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古渐尹这时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邓同学到底长什么样子？” 程丽丽：“……” 两人大眼瞪小眼。 古渐尹想了想，向程丽丽要了她家的座机号码，打了过去。 赵勇一直乖乖地呆在程家，猛然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吓了一大跳，刚开始时，他不敢随便乱接，但转念一想，担心是程丽丽打回来有事情交代，便拿起了听筒。 “小勇吗？”听筒那边传来了一把低沉的声音，语气有点凶恶，“你知不知道姓邓的在哪个班？”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听秃子提过他的名字，叫邓每仁。你们已经到桂高了吗？有没有看到秃子那帮人？” 有看到就好办了，就是没有看到。 古渐尹说：“好，行了，你继续呆在那里，小强他们回来了也先别声张。” 挂了电话，古渐尹拉着程丽丽往学校里走：“我们直接问那里的老师。” “但学生那么多，老师不可能都知道吧？”程丽丽觉得这方法没什么用。 “其他学生不知道，但邓同学十有□□会被记住。” 男生取名“美人”，估计全校也就只他一个。 古渐尹和程丽丽还没走踏进校门，就被守在值班室的校警拦了下来。 “你们不是这里的学生，不可以进去。” “不好意思，我们想找一个学生，他家里出了点急事，必须让他马上回去。”古小姐演技精湛，说谎不打草稿，那火烧火燎的神情唬得校警和程丽丽都一愣一愣。 “如果家里有事怎么不直接请假？真有那么巧孩子刚出门家里就有事？”校警皱着眉仔细地打量她们，半信半疑。 “就有那么巧，要是你不信就叫他出来，我们总不能当着你的面把人拐跑。”古渐尹道。 校警犹豫了一下，还是宁可信其有，于是问：“他在哪个班，叫什么名字？” “他叫邓每仁。” “哦！是他！”这回校警相信了，他说，“早五分钟之前，已经有警察来过把他带走了。” 古渐尹和程丽丽对视一眼，都同时松了口气。 “他家出了什么事啊？”校警很八卦地凑过头来探听。 古渐尹：“……” 程丽丽：“……” 后来他们才知道，警方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便赶到学校将邓同学保护起来，另外再派人密切监视校门，成功地把那群准备闹事的小混混拦截下来，并且还从他们身上搜出三棱刀、匕首等管制刀具，于是那伙人统统被带回局里。 古渐尹和程丽丽觉得这里已经没有她们什么事了，便沿着来时路慢慢走路回家。 “看来你很疼你弟弟。”古渐尹在一家报刊亭买了包烟，抽出一支点上，但风太大，打了几次火都没点着。 “那只是作为姐姐应有的责任感，我想我刚才会那么担心，也只是因为作为姐姐就该那么担心。”程丽丽不无自嘲地笑道，宛若轻松的口吻，仿佛刚才的担惊受怕都是假的。 古渐尹叼着烟，伸手抓住程丽丽的肩膀将她扳向自己，然后拉开她外套的拉链，扬扬下巴说：“帮我挡一下风。” 程丽丽：“……” 古渐尹把头埋进程丽丽敞开的外套里把烟点燃，一阵青烟夹杂着烟草味道在程丽丽的前襟散开，还有淡淡的玫瑰花香。 “你弟弟长得像你妈，你嘛……”古渐尹抬起头，一口烟喷到程丽丽脸上，呛得程丽丽别过脸直咳嗽。 古渐尹笑着伸手帮她拍打后背。 程丽丽咳过之后，回头佯装恼怒地瞪了古渐尹一眼，古渐尹立刻摸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我爸妈长得一点都不像？”程丽丽像是想让古渐尹看得更清楚，故意高高地仰着头。 古渐尹掐了她的脸颊一把，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了几秒，最后总结道：“你是他们捡回来的吧。” 程丽丽嘿嘿直笑：“居然被你猜对了。” “靠！”古渐尹笑着搡了她的脑袋一把，但马上便觉察到不对劲，笑容渐渐收敛起来。 “……你说真的？”古渐尹有点震惊。 程丽丽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说：“这种事也没多罕见，报纸几乎天天都登。” “那你找份天天都登这种事的报纸让我看看。”古渐尹说。 “表酱紫嘛，陛下欺负臣妾。”程丽丽抓住古渐尹的一只胳膊，撒娇似的摇啊摇啊摇。 古渐尹：“……” 城市的街灯总是相似，暧昧的橘黄，光芒总是很淡，把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程丽丽问：“抽烟好玩吗？也给我一口。” 古渐尹扫她一眼，神色有点复杂，三分担忧，七分无奈。 “我在孤儿院长大，四岁的时候被他们领养，那时候他们以为自己没办法生儿育女，没想到两年后，他们有了弟弟。”程丽丽也不确定古渐尹到底喜不喜欢听这种老套的故事，但她还是讲了，用很平静的语调，并非想引来怜悯或同情，只是纯粹想让她知道而已。 古渐尹猛地将她拉到路旁的大树后，落光了叶子的梧桐在寒风中显得格外颓靡，两人就靠在高大的树身后，将自己隐藏到浓重的阴影里。 古渐尹的双臂修长而有力，牢牢抱住了程丽丽的双肩，指间的烟头明灭闪烁，似是一星花火在浓墨重彩的无边暗夜里挣扎盛放，未及绚烂，已然荼蘼。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古渐尹说，口气有点冷漠，但怀抱却很温暖。 “我没有觉得委屈，就是说说。” 程丽丽明白古渐尹是想安慰她，古小姐不会说好听的话，只懂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关切。 “没想到你真的是个灰姑娘。”古渐尹揉揉她的脑袋，长长的烟灰随之自指间抖落，散进风里。 “我可没有被虐待。”程丽丽噗地笑出声来。 长久以来的不平或愤懑，想得通或想不通的种种，都因为古渐尹的这个拥抱而得以释然。 她终于也有了在乎的人，她在乎的人居然也在乎她，上天再不公平，也已经对她公平。 第四十五章 程丽丽和古渐尹回到家时，程爸程妈已经回来，两人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愁云惨淡。赵勇不在，估计已经离开，却不知道他有没有透露什么。 “爸、妈。”程丽丽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水果篮，心里隐隐知道情况并不乐观，“邓家不肯收礼？” 程爸叹息一声，虽然焦躁，但仍维持着一家之主的沉稳冷静：“唯有再想想别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程妈抖着嗓子喊道，“我们不过平头百姓，想整死我们太容易了。” “看你这想法，还以为是封建时代地主压迫小农奴啊，我们可以去找律师，找个有名堂的，就不信邪还能胜正。”程爸嘴上说得硬气，但心里其实也没底，不过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绝对不能表现出绝望和丧气，不然妻子指不定会崩溃。 “爸说得对，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法律手段。”程丽丽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唯有附和。 程妈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地转头看过去，表情冰冷地问：“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程丽丽心里一惊，知道赵勇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供了出来。 “你凶她干什么，她做得很好，报了警，还急冲冲跑去学校，要不是阻止得及时，邓家的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变本加厉的整我们。”程爸以事论事，不想让女儿受到迁怒。 “现在还不算变本加厉吗，秃子那帮小混混居然说我们小强是主谋，把什么都推得一干二净……”程妈说着，眼圈都红了。 程丽丽这才注意到程小强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小强呢？”她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程妈没有答话，神情颓丧。 程爸愁容满面地说：“我们当时在邓家和他们商量医药赔偿，他们狮子大开口要我们赔十万块，正讨价还价的时候，警察上门了，本来是想了解整个案件的细节，但一看到我们也在，就说我们家小强有教唆他人犯罪的嫌疑，要跟他们回派出所做审查，后来硬把人带走了。” “被拘留，不许保释，小强虽然顽皮，但胆子很小，一定被吓坏了。听说那些审讯的会严刑逼供，手段还很残忍，他们会不会虐待小强……”程妈越想越心惊，情绪几乎要失控。 古渐尹终于有点看不下去，她走到程妈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说：“阿姨，你别担心，我恰好认识一个市局的人，可以试着跑跑关系。” 程爸和程妈顿时有点震惊，都用不敢置信却又喜出望外的目光看向古渐尹。 古渐尹毫不含糊，立刻便拿出手机拨电话。 “小表叔，以前在你手下做事的那个谁，是不是去m市当局长了？现在还是他吗？” “对对，就是王兴东东叔，哦，这样，我一个朋友在m市遇到点麻烦……没有，就是一场误会……” “真的吗，小表叔，我就知道你最疼我……没，我哪有游手好闲，我现在帮老头子打理那间破公司，忙得晕头转向……好，有空一定上你家吃饭，先挂啦，拜。” 古渐尹结束了通话，一回头，发现整屋子人都双眼发亮地看着她。 古渐尹：“……” “那个，小古，你家表叔是在哪里做事？”程爸忍不住问。 “在市委里面。”古渐尹轻描淡写地说。 程爸和程妈对视一眼，两人都转忧为喜，终于放下心来。 古渐尹小表叔的面子果然很大，不到四十分钟，程小强就被派出所的人亲自送了回来。 程妈原本还以为至少要到明天才能去所里接人，没想到一下子就见着了宝贝儿子，开心得直抹眼泪。 “邓所长那边撤诉了，一场误会，让你们虚惊一场。”送程小强回来的两个警察同志简单地向程爸解释几句便走了。 程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程小强的身体：“他们有为难你吗，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们一开始把我关进小房间里，我也以为这回肯定被揍，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被他们放出来，还很客气，跟之前冷冰冰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程小强逃过一劫，又后怕又激动，“爸，妈，我真的没事了吗？他们说姓邓的那家人不告我了，我是不是不用坐牢了？” “没事，没事了，你以后记得要学好，别再跟着那帮混子胡作非为，知不知道？”程妈恨铁不成钢，揪住程小强的耳朵教训一番后又心疼地把他抱紧。 古渐尹帮了程家，程爸程妈都对她感恩戴德，程小强知道这事后更是对她崇拜到无以复加，连声惊叹：“古姐姐多牛x的人物啊，居然连警察叔叔都要买她的帐，牛！真厉害！” 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程丽丽坐在床边郁闷地说：“我觉得我在家里更没地位了，小强从来都没像尊敬你一样尊敬过我。” 古渐尹勾着嘴角坏坏地笑道：“怎么会呢，妻凭夫贵，你以后绝对能在程家横着走。” 程丽丽忍不住笑起来：“哪有你说的那个词啊，我只听说过母凭子贵，况且我哪来的夫？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古渐尹踢掉鞋子蹦到床上，大字型地躺倒。 “你不是还向我求婚吗，那么快就忘记了？”古渐尹笑着用脚趾头挠她的腰，程丽丽怕痒，立刻左闪右躲，也跟着笑起来。 “那么说你答应我了？”程丽丽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过来，水亮得似要溢出光彩。 古渐尹用脚背勾住她的腰身，一用力，将人整个弄倒，她眯起双眼邪笑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把本大爷伺候舒心。” 程丽丽就倒在古渐尹的腿上，她翻过身，改为趴的姿势，做宫女匍匐伸手向天状，以咏叹调抒情道：“那今晚就让臣妾好好伺候陛下吧～” 语毕，把手伸到古渐尹的腰上一通乱挠，古渐尹毫无防备，又被她压住下盘，痒得她不断挣扎，腰身狂肆乱扭。 “啊哈哈哈哈……你找死哈哈……给我停下来……啊哈哈哈我靠！啊哈还不住手……哈哈……” 程丽丽从没见过这样疯笑的古渐尹，原来她居然那么怕痒，真好玩。 古渐尹笑得双颊通红，乌漆的眸子泛起一片水光，程丽丽痴痴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觉得整个身心都快要在她的眼波中化作小舟，飘摆荡漾。 古渐尹刚才一番挣扎，衣衫早已凌乱，整个腰身露出大半，那朵鲜艳妖冶的刺青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颤动，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她身上盛极怒放。程丽丽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只觉得喉咙一阵干燥，浑身火热。她忍不住低下头，在那朵刺青上舔了一下。 “哇哈哈哈哈……你还敢来哈哈……痒死我哈哈……” 程丽丽：“……” 第十四六章 程小强有惊无险，逃过一劫，程丽丽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是时候功成身退，于是便和古渐尹商量坐下午的火车回去。 程爸程妈知道两人要走，都真心实意地挽留。程丽丽这几年很少回家，尽管不是亲生骨肉，但多年的情分并不虚假，父母再偏心，也还是想念这个女儿。 程丽丽自己也想多留几天，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也危机四伏，到处充满诱惑与陷阱，一不留神，就会人财两失，不及有父母在身边，嘘寒问暖，照顾周全。 超市不批假期的话大不了辞掉再找，唯一的问题是古渐尹在公司身居高位，不知道能不能再继续玩忽职守几天。 “小古难得来一趟，不到处玩玩吗？”吃完早餐后，程小强回学校，程丽丽主动去洗碗，客厅里就只剩下程爸程妈和古渐尹三人。程妈趁此机会试图游说贵客多呆几天。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古渐尹自走出车站那一刻起，就不喜欢这座落后的小城市，到处垃圾不说，居然还有三轮车在街上横冲直撞；一眼看去，男女老少都打扮落伍，完全与时代脱节；路旁的商铺门面陈旧，就算有新开张的，也装修得土里土气，严重影响市容市貌。 程妈听到贵客如此询问，立刻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这里的景点。 古渐尹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回应一两句。 程爸在旁边听了一阵，插嘴道：“你跟小古说那些小公园和路边摊都不靠谱，人家住在大城市里，还稀罕这些？真要说值得一去的地方，应该只有郊区那座翡翠山庄。” 古渐尹果然有点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类似于主题公园，员工和游客都清一色古装打扮，里面除了自然景观外还修建有亭台楼阁，酒肆茶坊，我看过电视广告和报纸上的简介，里面还可以坐马车和轿子，就像那什么……穿越，对，穿越了一样，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玩这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古渐尹当即来了兴趣，这样的主题公园的确有点意思。 行程有变，古渐尹决定去体验穿越，暂不回去。 程丽丽自然非常高兴，两人在网上查了一下公交路线，摸清了那个主题公园的大概位置后，便整装出发。 程妈特意准备了一些小点心让她们在车上享用，并吩咐如果不回来吃晚饭的话一定要打电话回来。 出了家门，两人就像第一次去郊游的小学生那样兴奋，手拉手走去车站，沿途不断热烈讨论自己对那座主题公园的想法。 “听说玩见鬼游戏很容易真的见鬼，那玩穿越会不会真的穿越？”程丽丽最爱异想天开，白日发梦。 古渐尹看她一眼，微微笑问：“你想穿越？穿去哪里？” “魏晋南北朝好像不错，美男子多，比较容易有艳遇。” “……” “清朝也不错，搞不好能遇到纳兰公子，成就一段千古奇情。” “切。”古渐尹不以为然，“就只想着找男人，肤浅。” “穿越不就是为了遇见帅哥吗？”程丽丽振振有词地反驳。 “别忘了古代美女如云，你去到那里，比较有可能成就别人的千古奇情。”古渐尹不遗余力地大泼冷水。 程丽丽也不生气，自己手中已经抓住一段奇情，所有帅哥于她而言都是浮云，就算买一送一清仓特价都不能激起她购买的欲望。 顶多只是观赏一下。 “那你又想穿去哪里？”程丽丽反问，也想见识一下说自己肤浅的人到底有多深刻。 古渐尹没有回答，笑容一分分地收敛。 程丽丽以为她没有听到，于是又问了一遍。 “初三。”古渐尹的目光落在长街的尽头，冬日的小城市，行人寥寥，冷风卷着尘土，视野抹上一片灰蒙。 程丽丽怔了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朝代，过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古渐尹说的是初中三年级。 “为什么不是初一？”既然是重头再来，怎么不挑更重头的时间？换了是她，干脆从呱呱坠地开始，浴火重生，再世为人。 古渐尹笑笑，没有说话，那笑意并没能直达眼底。 程丽丽看着她那表情，知道不该再问，但陈静的话却在这时反反复复响彻脑海。 古渐尹……有真正喜欢的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她。 “你是不是想再一次跟……”程丽丽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古渐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那眼神叫她害怕。 “说下去。”古渐尹以不容违逆的口吻命令。 “……我也要穿回初三。”程丽丽突然大声地叫道。 古渐尹呆了呆，有点意想不到。 “穿回初三找校草成就你的初恋？”古渐尹的脸上恢复了一点笑意。 “穿回初三去找你！”程丽丽目光坚定，神情严肃。 还用得着穿回去找初恋吗，你现在就是我的初恋。 古渐尹彻底被她逗乐了。 “找我？找我干什么？我那时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没空理你。” “我想早点遇到你。” “会不会太早过头？” “如果你那时候先遇到我，现在心里是不是就没有她了？”程丽丽觉得自己今天肯定忘了吃药，所以才神经发作，将心底的话毫不忌讳地说了出来。 这是她们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提到“她”，程丽丽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假设性问题真愚蠢。”古渐尹脸色一沉，眯起双眼，“你别越说越离谱。” 古渐尹竟然没有否认“她”的存在，但却明显地回避有关“她”的话题。 程丽丽想，是不是初三那年，那个她不知道是谁的人，那些她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事，狠狠地伤害过少女时期的古渐尹，才让她一直耿耿于怀，无法释然？ 谁的童年没有一两件憾事，年少本就无知，嘻嘻哈哈地笑过，疯疯癫癫地闹过，得到或者抓不到，失望或者不甘心，总有些错过在心底划出道道伤痕，掩埋在年轮最深处，经年难愈。 谁不是那样长大？在成长的道路上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谁叫你那时候，学不会好好保护自己？ “我只是想早一点遇到你。”程丽丽固执地又说了一次，眼底泛起古渐尹很熟悉的痴意。 古渐尹看着程丽丽的眼睛，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自己也曾这般义无反顾地付出过，也曾难过。 但，那又如何？ 古渐尹轻轻嗤笑一声，带点嘲讽地道：“早一点遇到又能怎样？” 有些劫难，命中注定，逃不了，躲不掉。 就算真能重头再来，古渐尹依旧是我行我素，执迷不悟。即使明知道自己最终遍体鳞伤，一无所获，也会一意孤行走到底。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迈出的每一步，皆顺心而行，自私也好，霸道也好，错也好，对也好，她想那么做，便就那么做。 一个程丽丽，能改变什么？ 古渐尹怜悯地看着她，坠入爱河的女人果然白痴，以为感情是限量发售品，可以先到先得？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程丽丽笑笑，“现在看不上，回到过去就更加看不上。” 古渐尹摸摸她的头说：“算了，我们不谈这个。” 其实程丽丽并没有因为被古渐尹瞧不起而悲哀，她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瞧不起，早已经习惯成自然。 程丽丽还是接下去说：“我就是想穿回过去，抱一抱你。” 十三岁的古渐尹，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小小的个子，倔强的表情，凶恶的眼神，一定是个……让人又恨又爱的坏小孩。 长大了的坏小孩怔住了，眼中的嘲弄之色慢慢退去，淡漠的脸上现出一抹淡淡柔情。 “来，迟来的抱抱。”古渐尹扬起唇角，朝她张开双臂。 “哇啊！”程丽丽蓦然尖叫一声，跳起来扑到她身上，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一样将她缠住。 古渐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脚步踉跄，差点没站稳。 受惊的路人：“……” 受惊的古渐尹：“……” “我逮到你了。”程丽丽在她耳边乐呵呵地傻笑。 “切。”古渐尹忍了忍，没忍住，终究也笑了出声。 第四十七章 两人在中午之前到达了翡翠山庄。 南方的冬季并没能够为这座草木深深的自然公园带来丝毫萧瑟感，蔓生的芳草在脚下延伸至远处。 因为不是节假日，除了她们两个，几乎没有其他游客。 从更衣室出来，程丽丽一眼便看到等在不远处的古渐尹，她背对着她斜斜地靠在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发丝如墨，尚未及肩，蓬松柔顺地覆在脖子上，一袭纯色长袍，苍青若烟，穿林而过的冷风将两边的衣袖灌得微微鼓起。 似是听到身后有动静，古渐尹缓缓转过头来，韶秀的容颜落入被木叶分割成一片片的阳光中，光影陆离。 见到程丽丽走出来，古渐尹只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两人静静地站在长满轻松翠柏的古道上，长风不断，落叶纷扬，空气中充满草木的清香。 “古小姐，让你久等了。”程丽丽信步上前，一身月白色流云暗纹绸衣，腰间系着素色锦带，长发只用一根银丝带松松绑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平凡至极的眉眼。 古渐尹气定神闲地等着她走近自己，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里，懒洋洋的神色配上此刻的装扮，宛若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古渐尹侧头看着程丽丽说不上秀丽，却干净清爽的脸庞，轻笑着戏虐一句。 程丽丽自从换上那一身古代装束起，便感到自己如同一脚踩进了年月的漩涡，被吸进流年最深处。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弯曲的山道一路向上，高大的林木遮天蔽日，总有“啾啾”鸣叫的鸟儿从头顶拍翅飞过，惊落簌簌枯叶。 “今生你等我，来世换我等你。”程丽丽微笑的时候，眼底似有光华流转，那张并不出色的脸孔竟也跟着生动起来。 “来世？来世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古渐尹忍不住调侃。 程丽丽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我们今生相遇，是不是因为前生也有过这样的约定？” “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记得还做什么约定？” “我们不记得，但老天记得。”程丽丽笑着狡辩，“如果上天眷顾，就会让我们的约定实现。” “那你要记得每天求神拜佛，按时祈祷，否则我们就会擦肩而过，形容陌路。”古渐尹故作严肃地道。 程丽丽说：“好，今生约定他生再拥抱。”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阔，清浅的山涧自丛林深处蜿蜒流出，叮叮咚咚，宛若琴鸣。 古渐尹看着潺潺溪流，突然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太过惊世骇俗，爹娘无法同意，所以唯有私奔。”程丽丽张嘴便答，流利得像背过台词。 很多剧本，都这样写过，她借用一下，以免浪费资源。 古渐尹抬头看向密林尽头，神色悠远：“私奔？我爹娘也曾经说过要私奔，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男耕女织。” 程丽丽有点惊讶：“令尊和令堂真是浪漫。” “后来我爹取了另一个女人。”轻描淡写的语气，但程丽丽却发现她的目光变得有点深幽，仿佛落入宣纸上的一滴浓墨。 这是古渐尹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自己的父母，以往，古渐尹从来不说有关家人的事情。 程丽丽感到几分窃喜，几分雀跃，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这世上有太多相爱却没有相守到最后的人，你爹娘不过恰好是其中一对。” 谁说的朝朝暮暮、海枯石烂就一定是爱？多少白头偕老的夫妻同床异梦，而那些有缘无份的爱侣，天各一方，雁南燕北，难道就一定无情？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没有什么是必然，没有什么是永远，天荒地老只是美好的期许，可以祈愿，但不要相信。 古渐尹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用力地扔到溪水里，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明绚流彩。 古渐尹弯身想再捡时，程丽丽已经抓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不待古渐尹出言阻止，便往水里狠狠砸去。 “噗通”一声，激起的水珠溅得到处都是，来不及躲避的古渐尹也被泼了一身。 “你白痴啊！”古渐尹忍不住怒吼。 程丽丽笑嘻嘻地说：“太阳那么大，很快就能晒干。” 她们换衣服时只脱去了外套，里面的保暖x衣、毛衫都还穿着，而且最外面的长衣也足够厚实，溅上去的那些水花被风一吹，便已干了六成。 “古渐尹，你觉得你能永远都喜欢同一个人，对她不离不弃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古渐尹转头，对上了程丽丽深邃炽热的目光，不知为何，竟微微心虚。 “你能吗？”程丽丽固执地问。 古渐尹怔了怔，表情现出一丝困惑。能，还是不能？一辈子那么长，就算她愿意承诺，但对方也不一定有同样的决心。 不离不弃是两个人的事，谁能保证两个人的心都永远不变？ “我不知道。”古渐尹说。 程丽丽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所以，别对你爹娘那么苛刻，我知道你心里十分难受，但请相信他们也爱过痛过，你就……原谅他们吧。” 古渐尹愕然地瞪着那抹走在前面的白色背影，整个人如被点穴般定在原地，心头翻涌起莫可名状的复杂感觉，那些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悲切和愤恨全被掀起，但却如刚才那些溅在衣服上的水珠一般，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那些根深蒂固的怨怼和痛恨当然不会因为程丽丽的三言两语而烟消云散，安慰的话，附和的话，打抱不平的话，诸如此类，古渐尹的朋友也曾说过。 但也许此时此刻，这样的装扮，这样的环境，让她真的有种经年隔世的错觉，好像俯仰之间，已历千秋，是非对错，爱恨得失，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她为什么要那么煎熬，十丈红尘，一枕黄粱，梦醒之后，谁还在乎梦中谁对不起谁，谁亏欠过谁。 古渐尹的双眼转出一丝迷惘，她现在到底身在梦里，还是身在梦外？ 已经走远的程丽丽发现身后空荡荡，无人跟随，于是回头，朝仍旧站在溪涧边的古渐尹猛挥手。 “古渐尹！”响亮的呼喊拉回了古渐尹的神思，她抬头，看见盘根错节的老树下，站着身姿颀秀的白衣女子，阳光斑驳地落在她其貌不扬的脸上，但那抹噙在嘴角的微笑，却软软柔柔，温雅煦暖。一瞬间，仿佛所有光华都凝聚到她身上。 “快点，我们要在天黑之前回去。”因为离得有点远，程丽丽将手拢在嘴边喊道。 古渐尹不解地问：“你还有门禁？” 程丽丽笑道：“我猜今晚我家肯定大设酒宴庆祝小强躲过官非，我娘很会做菜，你如果错过的话，必定抱憾终生。” 古渐尹闻言，果然加快了步伐，但仍有点不信：“你太夸大了。” “有没有夸大，你今晚尝过后便知道。”待她走近，程丽丽很主动地拉着她宽大的衣袖就往前走。 两人的影子黏在一起，然后又随着她们时大时小的笑谈声，一下分开，一下重叠。 翡翠山庄就是一座因地制宜的森林公园，人文建筑很少，传说中的酒坊茶肆都尚未完工，但亭台楼阁倒是精美，偶尔遇到一两座石桥，隐掩在枝叶扶疏的林木间，淙淙水流，喳喳鸟啼，一切铅华褪尽，再无红尘喧嚣， 两人游山玩水大半天，尽兴而返。 踏着夕阳的余晖走近更衣室时，却见里面正好走出一个人来。 程丽丽几乎一下子便被那人吸引住了，看得目不转睛。 古渐尹也愣了愣，停下脚步。 那人穿的是灰色风衣，蓝色牛仔裤，应该也是刚从山里出来换回便装。公园的小径纵横交错，她们各走各路，竟然完全没有碰面。 那人走出来时便看见了古渐尹，于是冲她淡淡一笑。 “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对方的声音很清，很冷。 古渐尹盯着她，歪着脑袋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一个人？和那只妖怪分手了？来这里疗伤？” 程丽丽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头雾水。 “维维，等一下我们去……” 又一个人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一边整理外套一边兴奋地说话，但在见到古渐尹的时候，话音便和脸上的笑容一起没有了。 第四十八章 “古渐尹？你怎么会在这里？”后面出来的那个女孩蹙起眉头，表情吃惊，眼底倏然升起嫌恶之色，仿佛吃东西的时候发现里面躺着一只小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真奇怪，难道这公园是你家？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古渐尹歪着脑袋轻佻地笑了笑，眼神却很深沉，眼中并无半分笑意。 那女孩一副不愿和她再多说半个字的表情，转头对同伴说：“出门匆忙，居然没有挑日子，难怪之前右眼老是跳个不停，原来是因为时运太低，今天要碰到脏东西。” 程丽丽：“……” 那女孩看着挺可爱，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澄明，顾盼有神，骨溜溜转动的时候显得有几分淘气。 但却不分皂白，出口伤人。 此女究竟和古渐尹是什么关系？两人之间的气氛为何剑拔弩张？ 古渐尹上前一步，挡住那两个女孩的去路，逆着落日余光迎风而立，笑容在阴影下显得有点阴狠。 “维维，真是大人有大量啊，血海深仇也能抛诸脑后，是被那妖怪迷惑了心神，还是年纪轻轻就犯老年痴呆？你说令尊令堂知道这事的话，会不会从棺材里坐起来再生生被气死一回？” 程丽丽：“……”她们是有多大仇恨啊。 尽管知道古渐尹和那两个女孩之间铁定有过什么过节，但拿故去的长辈说事，连程丽丽都觉得她有些过分。 “古……”程丽丽忍不住去拉她的衣袖，却被她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 一眼。 程丽丽立刻松了手，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不再说话。 古渐尹的眼神教她心寒。 叫维维的女孩长得非常精致漂亮，就像摆放在橱窗里的sd娃娃，粉雕玉琢，无可挑剔。她显然已经被古渐尹的话语激怒，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脸色极其难看。 “好狗不拦路，古小姐，请让道。”大眼睛女孩一直亲密地挽着维维的胳膊，她看起来也异常愤怒，但却尚未丧失理智，目光带着警惕，就像在看一头发疯的恶犬。 古渐尹被人骂成是狗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眯起眼睛看着维维道：“林家四小姐不是一向眼高于顶，宁缺毋滥的吗？怎么现在变得那么饥不择食，连别人的旧鞋也捡来穿啊？” 这句话显然刺中了那两个女孩的痛处，两人都同时变了脸色，眼中迸出彻骨恨意。 林维维涵养到家，即使被气得七窍生烟，也仍旧维持着淑女风范，面露微笑地说：“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我能理解。你觉得你在这里乱叫乱吠有意思吗？以为我们真会在意？告诉你，我们才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因为你在我们眼里……”顿了顿，语气透出一丝怜悯和厌恶，“不过就是个可怜的疯子。” 古渐尹的笑容凝结在嘴边，双眼几乎冒出血光，整张脸都扭曲了，说不出的可怖狰狞。 程丽丽这下再顾不上惊惧害怕，冲上前一把将古渐尹牢牢抱住，冲维维和那个大眼睛女孩叫道：“你们滚，立刻滚！” 程丽丽的双臂紧贴着古渐尹的身体，能够明显地觉察到她正在微微发抖，可见已经气到了什么程度。 癫狂起来的古渐尹似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程丽丽担心她会失控，会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维维和那个大眼睛女孩似乎直到现在才真正注意到程丽丽的存在，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她。 “她有说错吗？难道她说的都是假话？”程丽丽也来气了，谁能坐视自己喜欢的对象任人唾骂？虽然这场挑衅是古渐尹先开的头，但程丽丽出于护短的心理，反倒怨恨起她们出口伤人，欺人太甚。 特别是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子，程丽丽莫名地对她充满敌意。 “是不是破鞋你自己心里清楚，说你又怎么样了？我还偏就爱说了，你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不知廉耻，人尽可夫！”程丽丽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口不择言，连自己骂了什么都不知道。 闻声而来的工作人员：“……”有你这样劝架的吗，小姐。 被惊动的人有点多，包括陆陆续续从山里回来的游客，大家都好奇地看向她们，纷纷交头接耳。 林维维看起来气质高雅，衣着名贵，料想出自豪门，做不出当众泼妇骂街的行为，但她也不是任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脾气上来了，再好的修养也压不下去。 “这位小姐，你知不知道诽谤也能定罪？说话之前请先过一下大脑――你有大脑吧？”林维维面无表情地盯着程丽丽，那目光冰冷漠然，并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别再有第二次，谁敢惹她不痛快，我一定不放过谁。” 这话明着对程丽丽说，实则针对古渐尹，四人都心知肚明。 维维语毕，摸了摸大眼睛女孩的脑袋，低头的刹那，寒冽的眼神变得缓柔和，甚至泛起一丝宠溺之色，然后亲昵地搂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没了较量的对手，独角戏再也唱不下去，游客和工作人员纷纷散场走开。 古渐尹经过了刚才的狂怒和亢奋，似乎已耗尽心力，整个人如同漏气的气球，无精打采，神情萎顿。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各怀心事，闷闷不乐。 晚餐果然如同程丽丽所料那般，大排筵席，满桌佳肴，然而古渐尹却没什么胃口，只是不断喝酒。 程爸程妈以为她们外出游玩了大半天，太过疲劳，也没有猜想太多，照样有说有笑。 程小强突然站起来，举起面前的可口可乐说：“古姐姐，我以饮料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仗义挺身，出手相助，你这份恩情我程小强记下了，他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妈搡了他的脑袋一把，笑骂：“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给我好好说话！” 古渐尹抓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也站了起来：“你说这话我爱听，够爷儿们，男生就应该这样，来，干了！” 说完，便自顾自地仰头痛饮。 程爸从未见过喝酒那么豪迈的姑娘，忍不住大叫一声：“好！小古真痛快。” 程丽丽在旁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不到小古那么能喝，对了，我珍藏着一支人头马，今晚上我们酒逢知己千杯少，就喝他个不醉无归！”程爸平常爱喝酒，但不胜酒力，两三杯啤酒下去就已经有点晕乎乎了，此刻说话都大着舌头。 程妈见他要站起来去拿酒，连忙拦住他说：“你又不会喝，还学什么别人不醉无归，赶紧坐好吃饭！” “我想喝。”古渐尹突然冒出一句，大家都立刻转头看向她。 “小强逃过一劫，平安无事，不是很值得庆贺吗，程叔叔说得对，今晚我们要不醉无归！” 古小姐发话了，谁还敢说不？而且人在自己家里，就算醉了也无关要紧，大不了直接倒头大睡。 程妈也不好再阻止，让程丽丽去拿酒。 古渐尹没吃几口饭菜，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先前放在桌上的一打啤酒几乎都是喝进她的肚子里，现在又开了一瓶人头马，程爸只陪着喝了半杯就醉了，古渐尹却像喝开水一样毫无节制地继续猛灌。 渐渐地，程妈看出有点不妥了，用眼神示意程丽丽劝酒。 “多吃点东西，我妈厨艺很好，别只顾着喝，来，尝点这个，这是我们的家乡特色，别处吃不到。”程丽丽替古渐尹夹了半碗菜，古渐尹只瞄了一下，没有动筷。 “你不会是心疼这瓶人头马吧？”古渐尹喝得满脸通红，眼神一片水茫迷离。 我是心疼你！ 程丽丽恨不得要拿酒瓶砸她脑袋。这场戏到底想做给谁看？难道她还以为那两个人看见她现在这样子会可怜她心疼她？ 古渐尹硬是把那瓶程爸珍藏的人头马全部喝光，然后她又笑着对程小强说：“小强，到楼下给姐姐再买几瓶白酒上来。” 程妈劝道：“好了好了，就喝到这里为止，现在都差不多十点半，楼下的店铺早关门了。” 古渐尹笑笑说：“好，到此为止。” 程丽丽说：“我扶你到房间休息。” 程妈接着吩咐：“拧块热毛巾给她擦擦脸。” 程丽丽应了一声，架着古渐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两人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 古渐尹倒在床上，半睁着双眸，神色茫然，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 “今天那两个人到底是谁？”程丽丽蹲在床边注视着古渐尹迷蒙的眼睛，那里面藏着深深的隐痛，看得程丽丽心都揪到一起。 古渐尹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不言不语。 “上次你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也像今天一样。”程丽丽回想起程小强出事的那天，古渐尹毫无缘由地和她争吵，那种像吃错药般的蛮不讲理模样，就和今天碰到那两个人时一模一样。 “难道是……”程丽丽心念一动，后知后觉，如梦方醒。 真蠢！ 怎么会到现在才觉察出来。 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够轻易牵动古渐尹的喜怒哀乐？ “你心里还有她？你还想着她？”程丽丽顿时觉得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得让她无法喘息。 她趴到古渐尹身上，捧着她的脸说：“她算什么？她都不在乎你了，你为什么还惦记着她？” 古渐尹的嘴巴动了一下，程丽丽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于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于是古渐尹便又说了一次：“……别碰我，滚。” 第四十九章 程丽丽怔了怔，怒极反笑：“你叫谁滚？”说的同时，学着古渐尹平时掐她脸颊那样，狠狠地捏了捏对方的嘴角。 古渐尹吃痛地低呼一声，凶恶地瞪大双眼叫道：“你！还有谁，就是你！给我滚！” 古渐尹的酒量一向很好，读书的时候就爱和一帮纨绔子弟到酒吧和ktv玩乐，啤酒当开水，纯粹用来解渴。后来接手公司业务，由部门经理做起，经常要出去应酬，红的白的都得喝，有时候还混着喝，酒量就这样一点点练出来，到了现在，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千杯不醉。 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古渐尹只喝了那么一点，头脑就开始晕乎，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这么不能喝。 “滚，快点滚！”古渐尹重复喊着，酒精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发酵膨胀，不断拼命外涌，那感觉折腾得她难受。她想要宣泄，却又找不到缺口，整个人像是被抛到岸上的鱼，痛楚，煎熬，彷徨。 程丽丽依旧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你认得出我是谁吗？” 古渐尹醉眼朦胧，一张嘴就满口酒气：“知道，当然知道，你是粒粒橙。” “那你还叫我滚吗？” “靠！我管你是谁，都特么给我消失！” 程丽丽松开手，直起腰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非常平静地说：“好，我滚，但你别后悔。” 程丽丽觉得也许自己也醉了，她明明没有喝酒，却还是头脑发胀，四周的景物一片模糊，连走路都有点不稳。 但她还没有真正迈步，她只是刚刚转身要走，衣角却被一股猛力紧紧拽住。 “粒粒橙……”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叫，程丽丽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她回头，看见古渐尹的表情像个委屈的小孩，死不认错却又异想天开地渴望得到安抚。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程丽丽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目光没有温度，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古渐尹呆呆地道：“我后悔了。” 下一刻，她被人揪了起来，嘴唇被狠狠堵上。 那是很奇妙的体验，古渐尹从记事开始就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那么粗鲁无礼并且带着急迫的一个吻，贪婪而疯狂，比自己的霸道强横还要来势汹汹。 程丽丽的吻（咳咳）技很差，就只会一味啃咬，不多一会儿，两人都尝到了口腔中的铁腥味。 不知为何，从来都是主动进攻型的古渐尹，在被动地任人“蹂（咳咳）躏”后，心里不但不愤怒，反而还升起一丝异样的新奇感。 “我不玩了。”程丽丽放开她，看着她“咚”地摔回床上，就在她捂着后脑正要动怒时，冷不防说出这么一句。 古渐尹的大脑立刻当机，忘了被摔的疼痛――床铺很柔软，其实不会很痛，就是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有点不爽。 但“我不玩了”这四个字让她忽略了那份不爽。甚至连萦绕心头的那些苦闷，痛楚，都暂时忘却了。 她不解地瞪大双眼，发现程丽丽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黏人的热切和渴求。 心里莫名地变得放松安定――但不玩了是什么意思？ 古渐尹故技重施，伸手紧紧地揪住程丽丽的衣角。 “古渐尹，我不想再陪你玩恋爱游戏，恋爱对我来说，不是游戏。”程丽丽觉得自己真是傻逼，竟挑了个最糟糕的时间来表白，眼前这醉醺醺的家伙真能听得进她的话吗？ 不过也正因如此，就是被拒绝了，双方都不会难堪，还能在次日清醒后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难得糊涂，继续及时行乐。 古渐尹正如程丽丽所料那样，脑子根本被酒精浸泡得变成浆糊，她愣愣地问：“不玩？为什么不玩？你想要多少，开个价？” 开你个头！ 程丽丽简直想用枕头闷死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玩不起。”程丽丽看着古渐尹昏昏欲睡的脸，伸手在她胳膊上用力一拧，便立刻看到她又惊又痛地睁大双眼，却一副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模样，十分解恨。 程丽丽接着说：“你跟我来这里，是不是早有预谋？” 都说酒后吐真言，程丽丽现在就是想听古渐尹说一回实话。 她想弄清楚是否自己自作多情。 古渐尹根本不懂她在问什么，烦躁地“啧”了一声，揪着她的衣角猛然用力，把人硬拽倒在床，然后一把抱住。 “你别走，我们继续玩。”古渐尹咬住她的耳朵低声而含糊地道，语调慵懒，透着浓浓睡意。 程丽丽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古渐尹冒着大雨追到火车站的情景，心头就微微发胀。本以为对方终究有一点点紧张她，在乎她，让她以为自己仍有一线希望，但现在，却发现这不过是场美丽的误会，古渐尹追到火车站根本不是为了挽回自己，而是为了去见初恋情人！ “那天你一回来就乱发脾气，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她’要和别人一起去旅行？你跑来火车站根本不是为了找我，而是要坐车去找‘她’！”程丽丽读书不多，但自问脑子灵活，总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古渐尹费力地消化着程丽丽的话，消化了半天，只抓住“坐车找她”这个关键字眼，于是嗤笑一声，伸手戳戳程丽丽的脑袋道：“你傻啊，我找人不会坐飞机吗，坐火车多慢啊。” 程丽丽怔了怔，还真傻掉了。半晌，她又问：“那天你真的是专程来找我？” 古渐尹眯着眼睛，半醉半醒，搂住她在她脖子上亲了一口，带着浓浓鼻音“嗯”了一声。 程丽丽的双眼顿时闪闪发亮，但顿了顿，又起了疑惑。 “那你那天干嘛乱发脾气？还那么凶对我？” “你还有完没完？”古渐尹感到不胜其烦，干脆松开程丽丽，翻了个身，改为抱着被子 程丽丽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抓着她的肩膀硬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死命摇晃：“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古渐尹被她摇了几摇，胃部一阵难受，脸色顿时变得青白。 “……我想吐。” “等等等等！”程丽丽知道自己玩过头了，赶紧跳下床到处找盆子。 “吐在这里，别弄脏床。”等到程丽丽终于找到一个大塑料袋时，古渐尹又不想吐了，闭着双眼静静躺着，眉头微微蹙起，仿佛极不舒服。 程丽丽拧了条热毛巾给她擦脸，动作很轻柔很小心，抚过她饱满的额头，抚过她弯弯的双眉，抚过她依旧发白的隽秀的脸…… 古渐尹蓦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程丽丽问：“是胃痛吗？你不吃菜光喝酒，胃当然难受，我去给你找些胃药……” “别走。”古渐尹声音沙哑地道。 程丽丽拿着已经变冷的毛巾站起来：“你不想吃药的话我去帮你冲杯热牛奶。” 古渐尹撑起半边身子，一把将她拉住。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乱发脾气吗？” 程丽丽看着她隐隐透着痛苦神色的脸，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胃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觉得十分不忍，于是还是坚持替她冲了杯热牛奶。 “现在可以说了。”程丽丽盯着她把半杯牛奶喝完，才爬上床窝到她身边，顺便替她脱掉外套和毛衣，盖好被子。 被伺候得非常舒服的古渐尹打了个呵欠说：“我现在想睡觉。” “说了再睡！” 古渐尹让热毛巾擦了脸，又喝了半杯牛奶，整个人清醒了大半，她感觉现在的心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苦闷沉痛，甚至还变得有些平静。 “我看见那只钟璇送给你的流氓兔，它和我放在小房间里的那只很像。我当时就以为你进了那个房间，还把它拖出来向我示威。” 小房间？ 程丽丽一时没有会意过来，想了很久才想起豪宅里存在一个“不能进入的神秘房间”。 “那只流氓兔……是‘她’送给你的？”程丽丽尽量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心里忍不住泛起浓浓醋意。 还以为那个房间里藏着什么金银珠宝，原来只是初恋情人送的破烂布偶，想不到古小姐居然是颗痴情种子，睹物思人，情深意重。 靠！ “她搬家的时候没有带走，于是我捡了回来。”古渐尹的眸色加深了几分，里面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程丽丽顿时怔住，古小姐的痴情指数蹭蹭蹭又上去了一颗星。 “你就那么喜欢她？”程丽丽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被锥子扎了一道口，又再残忍地搅动。 想象着年少的古渐尹站在人去楼空的废宅里，面无表情地环视着屋内冰冷的家具和那上面厚厚的灰尘，不甘、哀痛和无奈的情绪仿若毒蛇，一寸寸吞噬着她的心，让她彻骨恨痛。 即使这样，她还是把那只兔子布偶捡了回家。 程丽丽不明白，她那样做到底是因为深深的喜欢，还是因为深深的憎恨。 “我不喜欢她。”古渐尹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每次见面，我总是想狠狠地折磨她，羞辱她，只要一想到她会嚎哭，会求饶，就让我非常愉快。” 古渐尹维持着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盯着程丽丽问：“那么，你现在还嫉妒她吗？” 第五十章 程丽丽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复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古渐尹看着她，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正常人都会理所当然地得出不妒忌的结论吧，你那是什么纠结的表情？” “但是……”程丽丽说，“你那种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感情那么强烈，喜欢也好，讨厌也好，你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人，我还是嫉妒。” 古渐尹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因为动作太猛，一阵眩晕。 “你怎么了？”程丽丽忙跟着坐起来。 “你爸妈睡着了吗？我想出去吹吹风。”古渐尹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 “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吹吧，乖，躺下。”程丽丽只当她醉后胡言乱语，温柔地抚着她的背，哄她盖好被子。 “刚才是有点上头，但现在已经清醒很多，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古渐尹的眼神的确要比先前清明，但眼底仍旧一片迷惘。 “这里可不是k市那样的不夜城，商铺早关门了，治安也不好，现在出去很容易被劫财劫色。” 古渐尹：“……” 程丽丽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你真想吹风的话，上天台吧。” 打开卧室的门，客厅一片漆黑，程爸程妈已经睡下了。程丽丽和古渐尹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接着昏暗的楼道灯光，摸上了顶楼。 今晚月色很好，风也没有想象中的大，两人坐在水泥平台上，两脚悬空，俯瞰脚下沉睡的小城。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啊？”程丽丽敏感地觉察到了，所以才会答应古渐尹这个近乎无理的要求。 古渐尹因为喝了酒，身上还是热烘烘的，她看到程丽丽把双手拢到嘴边呵气取暖，便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扯进怀里，顺便握着她冰凉的手。 “你那时候找私家侦探查我，到底知道我多少事情？” 程丽丽心头一跳，眨眨眼问：“你现在才来秋后算账？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吗？” “我就是问问。”古渐尹意味深长地低头看她，“如果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用再多费唇舌。” 顶楼没有灯，月光驱散了黑暗，所以仍能朦胧地看见身边的景物，包括近在咫尺的古渐尹的脸。 那么好看的脸蛋，可惜，脾气不好。 但是，她却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那样的坏脾气。 “我没有打听你的过往，就是调查了一下你最近都在跟哪些女孩子交往。”程丽丽决定实话实说。 古渐尹禁不住低声骂道：“你傻啊，我跟她们就是逢场作戏，尽查些没用的东西。” 程丽丽忍着没有反驳，心里默默思忖，有朝一日我做了正房，就把那些“没用的东西”搬出来，一页页跟你翻旧账。 “我再问你，”古渐尹的面容变得有点严肃，“你说不想玩了，是真的吗？” 程丽丽的心猛地收紧，觉得今晚的重点终于要来了。 “是真的。”回答时，程丽丽也有几分忐忑，但更多的是复杂的开心，她觉得古渐尹会那么认真地想和她谈这件事，怎么说也该对她有几分重视。 古渐尹盯着她的双眼继续问：“然后呢？分道扬镳？” “我还跟你，但不玩。”程丽丽迅速地接口。 话已经说到那么明白的份上，今晚过后，谁也没办法再继续装糊涂了。 不玩游戏玩真心，程丽丽在心里自嘲，她还真是玩得投入彻底啊。 古渐尹或多或少已经猜到程丽丽会是这样的回答，但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还在发挥作用，古渐尹感到心里淌过一股热流，竟忍不住低头亲了程丽丽一口，露出了自翡翠山庄回来后的第一个笑容。 程丽丽看见她笑，也傻乎乎地跟着笑。 晚餐时的所有不快，就像凝结在玻璃窗上的那层雾气，被轻轻抹去，不留痕迹。 “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恨我吗？”古渐尹这次提到“她”的时候，居然能心平气和。 也许之前一直强迫自己不想那人，不见那人，不提那人根本只是掩耳盗铃的做法，心底的芥蒂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反而因为压抑过度而逐渐膨胀壮大，一旦爆发，便像今夜那样，怨恨交织，痛不欲生。 古渐尹其实非常庆幸，在这种备受煎熬的时刻，有一个程丽丽陪在自己身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所以，她决定给程丽丽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次尝试碰触幸福的机会。 程丽丽靠在古渐尹怀里假装苦苦思索，古小姐得罪人的手法一向高明，要列举出别人恨她的理由，恐怕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你对她……霸王硬上弓？”程丽丽觉得这无疑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古渐尹：“……” 在古渐尹严厉、犀利与恼怒的目光下，程丽丽立刻改口道：“她原本也喜欢你，但中途见异思迁跟了别人，后来想吃回头草，你不原谅她，她因爱生恨？” 古渐尹：“……” 再让她猜下去，古渐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吐血。 古渐尹干脆直接开口：“是因为……”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其中悲欢离合，恩怨情仇，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 程丽丽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殷切的脸上分明写着：到底怎么样嘛？ 古渐尹习惯性地掐了掐她的脸颊。 “我想，她最开始恨我，是因为阳遥，她的青梅竹马，差点被高年级的男生强（咳咳）暴。” 程丽丽吃了一惊，下意识问：“这事和你有关？” 古渐尹注视着那些隐没在黑暗中的高楼矮屋，远处尚有零零散散的几家灯火，在冬日月色美好的夜里，恍惚透着暖意。 “我说和我无关，你信吗？” 月华如水，流泻在古渐尹韶秀的脸上，却冲不散她眼眸中浓重的黑雾，黑雾深处，是无边的落寞。 仿佛是因为窥见了古渐尹眼中的伤痛，程丽丽的心也跟着微微刺痛。 “我信。”程丽丽毫不犹豫地道。虽然古渐尹这人有时候强横霸道到变（咳咳）态，但做过的事，绝对不屑抵赖和欺瞒。 古渐尹低头看了程丽丽一眼，眼中情绪复杂。 “但她不信。”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程丽丽却听出了其中的苦涩和悲愤。她安慰不了那时候受了伤的坏小孩，只能握住长大了的坏小孩的手说：“你应该也没少让别人受委屈，那个就算……还利息？” 古渐尹：“……”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怒。 “宰相肚里能撑船，陛下的级别，起码可以开游艇。”程丽丽在古渐尹的怀里拱了拱，把脸贴到她的肚子上坏笑道，“来，让我听听动静。” “滚！”古渐尹又好气又好笑，满腔忧郁就这样化为乌有。 程丽丽怕冷，手和脸蛋都是冰凉的，古渐尹怕她着凉，于是掀开自己的外套将她裹住。 “你们就因为那个……阳遥翻脸了？”程丽丽总觉的应该还有下文。 古渐尹习惯性地把手伸到上衣口袋里想摸烟，但发现没有，便有点烦躁起来。 “我和阳遥本来没什么交集，但有一段时间我却经常碰见她，像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些商会酒会的场合，她还主动跟我打招呼。我看得出她很怕我，大概也以为当年调戏她那几个高年级学长是受我指使的吧。所以当她笑着走过来跟我寒暄时，我真的非常意外。” “碰面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有交谈，我们变得非常熟悉，会一起看场电影，或者吃顿便饭，我不介意在她身上多浪费点时间，因为我十分好奇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大概一个月之后，她跟说，她喜欢我。” 程丽丽作为听故事的人，听到开头，便已经猜到过程。无论是偶像剧、电影、还是小说，诸如此类的桥段，不胜枚举。 “我知道她在做戏，戏还做得很烂，但生活那么乏味，有个人自动送上门来给你娱乐，你怎么好辜负她一片美意？”古渐尹说这话时，眼底浮现起一丝残忍。 程丽丽听得心惊肉跳，阳遥的所作所为，和她刚开始时如出一辙，也很天真地以为能依靠演技骗得古渐尹真心，然后再始乱终弃，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太过幼稚，古渐尹是什么角色，哪有那么好骗，和她较量，无疑是玩火自焚，自取灭亡。 “你跟她……交往了？”程丽丽低着头，不敢与古渐尹的目光相对。 “她都说了想跟我在一起，永远都不离开我，我当然不忍心拒绝她的一片痴情。” 程丽丽尽管知道自己应该同情那个女孩才对，但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吃味，酸溜溜地说道：“对哦，陛下一向来者不拒。” 古渐尹低头看她一眼，把她抱得更紧。 “宝贝，她不像你那么乖，她对我撒了谎，所以我给了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骗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程丽丽忍不住问：“什么惩罚？” 古渐尹没有立刻回答，她有点难过地闭上眼睛，良久才道：“我承认，我太过了，她不该招惹我，我发疯的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我跟她玩艾斯艾慕的游戏，用小皮鞭爱（咳咳）抚她的身体，才三天不到，她就受不了了，还想逃走。” “是她自己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可是竟然那么快就出尔反尔，我很生气。” “她不是说过离不开我吗，所以我喂她吃k粉，她很害怕，拼命挣扎，哭得声嘶力竭。我突然发现，她哀嚎抵抗时的样子，是最美的。” 古渐尹感觉到被自己搂在怀里的身躯似乎颤抖了一下，她眯起眼睛笑笑，低头在她耳边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样，怕了吗？” 程丽丽不敢说怕，使劲摇头。 “你还喜欢我吗？”古渐尹又问。 程丽丽虽然仍蜷缩在古渐尹温暖的怀里，但却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她突然发现，太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十分冒险，你甚至不知道她有多少张不为人知的面孔，当你以为自己能够统统接纳时，她又会给你展示她更丑陋不堪的一面。 程丽丽低着头说：“我……我不知道，我要想想。” 古渐尹对这个回答似乎早就心中有数，很平静地笑笑道：“因为你说不玩了，所以才我告诉你这些，你慢慢想，想好了再跟我说答案。” 程丽丽的手和她的手还交握着，此时此刻，程丽丽的手心已渗出一层冷汗。 “古渐尹，你明明可以不提以前的，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古渐尹沉默了一阵，才叹了口气道：“我习惯了用金钱和权利甚至是卑鄙的手段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你例外，我让你自己选择。” 程丽丽感到心脏又“咚”的一下剧烈加快，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想想。 第五十一章 程丽丽是被电视机的声音吵醒的，微微睁开双眼，居然发现阳光已经爬进窗台，伸手摸到另外半边床是空的，心里疑惑，侧头看去，身旁的确没有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昨晚她和古渐尹在天台呆到将近天色破晓才下来，几乎一躺到床上就立刻人事不知，全程无梦，难得好眠。 程丽丽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卧室，便见客厅的沙发上正盘腿坐着一人，正百无聊赖地拿着遥控器不断转台。 “你现在才醒，我都要饿死了。”古渐尹抬头看她一眼，不满地抱怨。 程丽丽不禁奇怪：“我妈应该有做早餐啊，咦，爸呢？” 程妈习惯吃了早餐后就去市场买菜，但这个时间程爸一般都会在家看报纸。 “你家弟弟好像今天开始放寒假，大清早就跟你爸出去钓鱼了。”古渐尹把电视剧的音量关小，然后把遥控器扔到一边，大字型摊在沙发上，“你妈做的早餐都摊凉了，怎么吃啊。” 程丽丽：“……”你就不能自己热一下吗？ “好饿！”古渐尹本来就有下床气，此刻饿着肚子，脸色更加不善。 “知道了知道了。”程丽丽认命地走去厨房替她的古小姐热早餐。 程妈今天摊了鸡蛋煎饼，以往都会撒些葱花，但顾虑到贵客的口味，就没敢贸然添加什么。 程丽丽家里没有微波炉，只能先用锅把水烧开，然后再把煎饼架在上面蒸热。 冬天气温低，水没有那么快沸腾，等程丽丽端着热腾腾的早餐出来时，客厅里又没了古渐尹的影子。 “陛下？”程丽丽疑惑地东张西望。 卧室门被人推开，古渐尹衣冠楚楚地从里面走出来，竟是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陈静打电话来，傍晚有个重要的酒会我必须出席。”古渐尹经过她身边，简单地解释一下，然后朝大门走去。 程丽丽怔怔地跟着她走到玄关，看她蹲在那里换鞋子。 “昨晚的事，你好好想想，不急。”古渐尹站起来，搂住她的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对了，给我点钱坐计程车，我的现金用光了，身上只有卡。” 程丽丽变魔术似的从睡衣口袋里嗖地掏出一个硬币，递给需要救济的古小姐：“楼下公交站有去机场的专线车，每人每座一元。” “……”古渐尹抢过硬币，搡了把她的脑袋，“你个小气鬼！”然后转身出门。 程丽丽在玄关傻站了一阵，不能否认心里充满不舍，如果刚才古渐尹叫她一起回去的话，搞不好真会立刻答应。 把门关好，程丽丽无精打采地走去洗漱，然后坐到餐桌前吃煎饼，电视机没有关，正播放一出古装剧，男主角中毒倒下，七窍流血，女主角揪着他的衣襟拼命摇晃，大叫着：“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然后男主角就死了。 程丽丽：“……” 早餐是两个人的份，程丽丽吃不完，把剩下的煎饼端回厨房的途中，她突然想起古渐尹昨晚根本没有怎么吃东西。 所以，她早上其实是被饿醒的……？ 程丽丽一想到古渐尹要饿着肚子赶飞机，顿时心疼得不得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过转念一想，飞机上有飞机餐，反正饿不死她，便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疼实在有点小题大做。 程丽丽一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围着客厅毫无意义地绕了几圈，最后关掉电视机跑回房间睡回笼觉。 古渐尹临走前吩咐她好好想想，她自己昨晚也说过要想想，但真跟古渐尹分开，程丽丽又无心思考太多，心里空落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 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开门声，程丽丽才慢吞吞爬起来，顶着一头乱发走出客厅。 是程妈买菜回来。 “还在睡啊？”程妈提着菜篮子进门，一边放东西一边说，“今天中午包饺子，你那朋友喜不喜欢吃香菜？” 程丽丽搔搔后脑说：“她公司有事，先回去了。” 程妈责怪地瞪她一眼：“你也不送送人家。” “公交站就在楼下，方便着呢，不用送。”程丽丽打了个呵欠，跟在程妈身后走进厨房，准备帮忙洗洗青菜，剁剁猪肉。 程妈满头是汗，放下菜篮就去浴室洗脸，程丽丽把菜篮里的东西一样样拣出来，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走路回来？怎么不坐公交？” “我们家离市场不远，走路就当锻炼。而且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碰上大塞车，幸亏没有坐公交，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有那么夸张吗，”程丽丽笑了出来，“不过还真想不到我们这种小城市也会塞车。” 程妈说：“小城市又怎么样了，多的是开小车的有钱人。不过听说这回塞车是因为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装载车把一辆小巴士给撞了，乘客死伤惨重，出动了好几台救护车，所以才堵了那么久。” 程丽丽的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问：“小巴士？专线小巴？”他们那里的专线车都是那种小巴士。 程丽丽又问：“什么时候发生的车祸？” 程妈说：“我怎么知道，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堵车了……诶？丽丽，你去哪里？” 程丽丽衣服也不换，头也不梳，就穿着拖鞋往外狂冲。 她突兀地想起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中毒倒下的画面，女主角疯了一样大喊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程丽丽一口气冲到楼下，寒风扑面而来，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果然是在堵车，排了很长的长龙，程丽丽顺着长龙一路狂奔，头脑里反反复复回放着古渐尹临走前那一句笑骂。 你个小气鬼！ 程丽丽想，早知道我就大方一点，早知道我就让她坐计程车……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她跟我回老家！ 所有的猜疑，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惊惶，全都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前方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程丽丽不知道终点处迎接她的将是什么，太过血腥的场面她接受不了，生离死别在她小时候已经经历一次，如若上天有好生之德，就不该在夺走她亲生父母之后，又再夺走她真心喜欢的人。 程丽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累得再也跑不动，但她依然没有停下来，失魂落魄地拖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粒粒橙！” 身后有人大声地叫喊，程丽丽恍若未闻，苍白着脸色游魂一样直直向前走着。 “粒粒橙，你聋了？” 直到身后的人终于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转过来，她才如梦初醒，直勾勾地瞪着来人，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定定地盯着看了足足十多秒钟。 古渐尹刚开始还取笑程丽丽像个疯子，但慢慢就笑不出来了，她突然明白到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这里的小巴又旧又脏，我没有上去，我到附近银行提了钱想坐计程车，但前面好像出了车祸，一直堵着。” “我刚才就看见你了，喊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又追不上你，你以前在学校是跑马拉松的吧？” 程丽丽直到现在都还没喘顺气，胸膛急剧地起伏着，满头大汗，面白如纸。古渐尹都有点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晕过去。 “你……你吓死我了。”程丽丽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然后便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住了古渐尹。 “傻瓜，你就不会先打电话确认一下吗？”古渐尹被程丽丽紧紧搂抱着，只觉得对方的力气大得像要将自己的骨头都勒碎。 “我想不起来了。”程丽丽的声音带了点嘶哑，“时间上太接近……我以为……我、我整个人都乱了……” 古渐尹忍受着那个紧密的拥抱所带给她的疼痛，轻轻地拍打着程丽丽的背脊，低声安抚：“没事，我没事。” 街上的行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但她们谁也没有理会。 天气越是寒冷，风吹得越大，她们越是深刻地明白，自己有多渴望对方的体温，多渴望对方的存在。 第五十二章 程丽丽终究和古渐尹一起回归k市，特地来接机的陈静和钟璇都分别给了程丽丽一个热情的拥抱。 古渐尹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看着她们无声冷笑。 “度假回来就是不同，整个人看上去都容光焕发。”陈静看了古渐尹一眼，忍不住揶揄。 古渐尹“切”了一声，懒懒地回一句：“不够你焕发，陈静，才几天时间，胖成这样。” 此话简直带着九级杀伤力，陈静顿时花容失色，抓着程丽丽的手逼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程丽丽认真地端详她片刻，最后总结：“是胖了一点，你以前太瘦，是该增一增肥。你说是吧，钟……”甫一回头，便发现钟璇脸色黑似锅底，一副想杀人埋尸的表情。 陈静冰冷决绝的声音和寒风一起吹了过来：“钟璇，从明天开始，你不需要再给我送便当。” 钟璇眉头紧皱，言语却无比温柔：“冬天就该长点肉，你身子弱，不调理调理，容易生病。而且你胖一点反而显得更可爱。” 陈静现在对“胖”这个字简直如临大敌，深恶痛绝，她咬牙切齿地再补充一句：“从明天开始，你也不需要再给我做宵夜。” 钟璇眉头皱得更深，话语更加充满柔情：“你晚上练拳消耗不少体力，我做的都是蔬菜和水果沙拉，热量很低，不会发胖。” 程丽丽看看陈静，又看看钟璇，两人之间仿佛缠绕着许多肉眼看不见的情丝爱丝甜丝蜜丝，丝丝入扣，扣人心弦，弦外有音。 她不过是回了一趟老家，又不是误入仙山，怎么会有种老家一日人间一年的错觉？ 此处好戏连场，场场精彩，她竟然就此错过。 回去的时候，钟璇开车，程丽丽坐在副驾驶座，古渐尹和陈静在后座专注地讨论着下午那场酒会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嘉宾和将有可能出现的合作商机。 钟璇瞄了眼程丽丽，问：“弟弟的事解决了？” “圆满收场。” “看到你红光满面，就知道肯定一切顺利。”钟璇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接着笑道，“你和她这次回来，感觉很不一样，怎么，修成正果了？” 程丽丽虽然与古渐尹交往了一段时间，但正式确立恋爱关系却是在上飞机之前，绝对新鲜出炉，热辣滚烫，满腔柔情蜜意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难怪钟璇有此一问。 程丽丽嘿嘿笑问：“怎么个不一样法？是不是恋爱中的女人都特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钟璇：“……”是特别傻。 “其实你也不差，比起我来，毫不逊色。”程丽丽拍拍她的肩膀，得意忘形。 钟璇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专心驾驶：“我本来就不差，没想过要和你比，朋友一场，免得打击你脆弱的玻璃心。” 程丽丽正值春风得意，被怎么奚落都不生气，不过被钟璇这么一提醒，终于发现对方的外形似乎和之前很不一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怎么剪头发了？”程丽丽瞪着钟璇那头齐耳短发，再找不出半分文静秀气的感觉。 钟璇淡淡地瞥她一眼：“你之前都当我透明的吗？” “没有没有，刚才在机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你换了发型，但那时候完全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所以就没有马上问。” “……” “是为了投其所好？”程丽丽偷偷地回头瞄了陈静一眼，陈静正和古渐尹针对某个投资项目谈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当做话题人物。 钟璇说：“不是，我之前磕到后脑勺需要缝针，所以就干脆全部剪短。” 程丽丽倒抽一口冷气，有点愧疚的道：“我没想到你要缝针那么严重，也没去探病，现在已经不要紧了吧？” 钟璇有点沉痛地道：“留下了一点后遗症，不定时头晕头痛。” “真的假的？”程丽丽盯着她问。 “你猜？”钟璇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程丽丽何等聪明，立刻心领神会，憋着笑低赞一句：“你好坏。” 车子驶进豪宅的停车库内，四人下了车，很自觉地分成两对，一前一后走着。 钟璇剪短头发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有点不一样，看起来英气逼人，眉眼飞扬，以往只吸引异性，现在连同性也忍不住会多看一眼。 古渐尹和陈静回来豪宅主要是为了换衣服，走到大门，古渐尹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疑惑地问程丽丽：“你怎么也跟着我们回来了？” 程丽丽立刻倍感哀怨：“陛下，你不记得大明湖畔的粒粒橙了吗？” 古渐尹忍着笑问：“等一下我和陈静去参加酒会，那边那个替我们开车，你说说你跟来干什么？” 语毕，坏笑着径自入门，再不回头理会程丽丽。 程丽丽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自己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整个石化在门口。 陈静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替她打圆场道：“你的生日礼物还留在这里呢，正好拿走。” 钟璇不悦地瞪着陈静放在程丽丽头上的那只手。 “对呐，我是来接小兔子回家的。”程丽丽终于找到一个牵强的借口，蹦蹦跳跳地跑进屋里。 客厅的沙发上空无一物，程丽丽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古渐尹：“我的兔子呢？” 古渐尹已经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一半，闻言，将身子伏在扶手上，居高临下地朝她勾勾食指。 程丽丽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上去。 钟璇走进厨房热牛奶，出来的时候看见陈静正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揉自己的脚踝，于是走上去把牛奶递给她，笑道：“等一下去酒会要应酬，你先喝杯牛奶垫垫胃。” 陈静“嗯”了一声，接过杯子。钟璇在她面前蹲下，抓起她的脚一边按摩一边说：“等一下别再穿高跟鞋了。” 陈静喝着牛奶，没有出声，目光落在钟璇的后脑勺上，伤口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了疤，附近的头发还没长长，掩盖不了那道蜈蚣似的丑陋伤痕。 “我记得你有一对平底靴……”钟璇抬起头，立刻和陈静四目相接，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中来不及收敛的心疼及柔情。 “行了，不用你按摩，我要去换衣服。”陈静莫名地有种偷东西被当场逮到的心虚感，把脚从钟璇手上抽了回来，站起来便想落荒而逃。 “把牛奶喝完。”钟璇挡住她的去路。 陈静仰头将剩下的半杯牛奶喝掉，然后将空杯递到她面前：“这样行了吧。” 钟璇伸手去拿杯子，却连同陈静的手一起抓住。 “牛奶好喝吗，让我尝尝。”钟璇眯起眼睛笑问。 “自己去厨房倒……” “不需要，这里就有现成的。” 钟璇凑过去，舔了舔陈静唇上沾着的牛奶，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完全舔干净。 陈静呆呆地瞪大双眼，居然震惊得忘了反抗。 第五十三章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从楼下传来，程丽丽转头对古渐尹说：“看来你要定期喷杀虫水，这么冷的天气也有蚊子。” 古渐尹奇道：“我家每年入秋之后都极少蚊子。” 程丽丽：“……” 那刚才的巴掌声莫非是…… 古渐尹靠在墙上，双手环抱，扬扬下巴说：“你的生日礼物就在那房间里。” 程丽丽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走廊尽头，灯光照射不到的阴暗卧室，正是蓝胡子公爵的秘密基地。 程丽丽想，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脑筋急转弯还是忠诚大考验？ “答案容许多选吗？”程丽丽思索了一下才缓慢开口，“a、你帮我进去拿。b、陈静帮我进去拿。c、我闭着眼睛进去拿？”对于最后一个选项，程丽丽的语气透出了一丝迟疑，不知道闭着眼睛算不算犯规。 古渐尹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痛、痛痛……”程丽丽挣开她的手，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你不是说过那个房间不许别人进去吗？” “你是别人吗？”古渐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问。 程丽丽愣了愣，有点不敢置信，如果没有弄错的话，她似乎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讯息。 是说她在古渐尹心里的地位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像这样重要的话，很应该毫无歧义地充分说明才对啊！ 程丽丽问：“我和陈静一起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古渐尹用一个“你傻啊”的表情瞪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是陈静。” 程丽丽在心里发出一声狼嚎。 又一次自取其辱。 “说到底，我还是比不上陈静！”等等，好像有点跑题，程丽丽努力纠正过来，“说到底，那个房间还是只有你和陈静两个人能进去！” 古渐尹：“……” 看来就算是说着同一种语言的两个人，也会出现沟通上的问题。 原因大概是，其中一个人实在太笨。 “你无缘无故把陈静扯出来干什么？”古渐尹又好气又好笑，“你说说，你是我的什么人？” 程丽丽很想说是“情人”，但总觉得那个词语有着另外一重不雅的含义，于是改口说：“女朋友……？” 不确定的口吻让古渐尹有点无奈。 “为什么不说恋人？”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问你为什么不能和陈静成为恋人，你是怎么回答的？”程丽丽可是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mianhuatang.info 古渐尹挑了挑眉，对这个问题毫无印象。 不过，为什么又把陈静搬出来？ “你回答，那是什么，能吃吗？”程丽丽学着她当时的语气复述了一遍，并把那副狰狞的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 古渐尹被吓了一跳，皱着眉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非把脸扭曲成这样，本来就已经不好看了……”眼看程丽丽的脸色越来越差，古渐尹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了，你吃谁的醋不好，偏吃她的，我跟她根本不是那回事。” 就是因为不是那回事才更让人郁闷，程丽丽想，那个初恋情人也就算了，自己输在起跑线上，但陈静和她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重色轻友定律为何在她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古渐尹伸手勾住程丽丽的腰将她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时间不早，我去换件衣服，你进去把你那只兔子领出来吧。” 程丽丽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惊喜交加地问：“你让我进那个房间？” “是啊。”古渐尹弯起眉眼好笑地看着她。 程丽丽突然有了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进去？” 古渐尹摊摊手说：“里面又没有机关冷箭，洪水猛兽，乖，我要去换衣服。” “陛下，答应臣妾嘛，来嘛来嘛。”程丽丽回想起自己当初的雄心壮志，有朝一日，誓要古渐尹拉着她的手堂堂正正地踏入那片禁地，现在距离当日的愿望仅一步之遥，说什么也要争取到底。 楼梯口那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感觉有点凌乱，应该不止是陈静一个人上楼。 古渐尹不想在钟璇面前跟程丽丽拉拉扯扯，表现得像个幼稚的小孩，于是点点头说：“走吧，爱妃。” 程丽丽奸计得逞，欢呼一声，拉着古渐尹的手迫不及待地推开那扇小房间的门。 每一次踏进这里，古渐尹的心情都有点难受，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记忆储藏器，里面装的，都是苦涩的过去。 古渐尹的脸色有点黯然，她在面对那个“她”时，会如临大敌，浑身长刺，亢奋地摩拳擦掌，幻想着如何将对方往死里折腾。 但当她面对自己青涩又难堪的过往时，却斗志全无，只余下无尽怅惘。 耳边听到程丽丽一声惊奇的高呼：“哇，两只真的很像，就跟双胞胎一样。”古渐尹定了定神，转头看去，便见程丽丽已经扑到床上，将其中一只流氓兔抱在怀里。 古渐尹说：“好了，我们出去。” 程丽丽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问：“要不，我还是把我那只留下来吧，不然剩下的那只多孤单啊。” 古渐尹“啧”了一声说：“随便你。” 程丽丽有点不舍地亲了亲流氓兔的耳朵，才把它重新放回床上。 “诶，你看，他们好像都是男的，那不就是搅基？” 古渐尹：“……” 程丽丽透过窗口看了看天色，很贤惠地说：“陛下，鸿门宴即将开始，就让臣妾替你更衣吧。” 古渐尹的房间和陈静的房间正好对门，两人不约而同地透过半掩的房门往里面瞄了一眼，便见钟璇拿着一件厚重的棉衣神色坚定地道：“晚上风大，必须保暖。”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右边脸上的五个指印都尚未消退。 程丽丽捂着嘴偷笑，在古渐尹的耳边悄声道：“你说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古渐尹懒得理会，直接走进直接房间，打开衣柜挑衣服。 “叫你朋友省省吧。”古渐尹冷不防开口道，“陈静早就订婚了。” 第五十四章 古渐尹和陈静从宴会厅出来时，外面正在下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远处近处的灯火都被雨水朦胧成一团柔和的暖彩。 “古小姐，不叫司机把车开过来吗？”尾随她们身后而出的一个年轻男子望着细密的雨帘轻轻一笑。 古渐尹看了陈静一眼。 钟璇把她们送到会场后便离开了，酒会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没道理人还傻傻地等待。 “我喜欢自己开车。”古渐尹对男子淡然一笑，然后掏出车钥匙递给门童说，“帮我取一下车。” 男子挡住了门童的去路，对他说了声“等等”，然后回首对古渐尹笑道：“我已经叫司机把车开过来了，若不嫌弃，我载你们一程？” 古渐尹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懒洋洋地笑道：“也好，刚才喝了酒，不宜驾驶，那就有劳凌少。” “不要那样说，古小姐给我机会当护花使者，是我莫大的荣幸。”凌少喜出望外，笑容特别灿烂。 他自走进会场开始，一眼便被古渐尹冷艳的气质吸引，向熟人打听了一番，却得出对方风评不怎么好的结论，似乎是个清高傲慢又城府极深的富家小姐。 年纪轻轻便接手了家族生意，没有太突出的表现，却也非碌碌无为，公司处于稳赚不赔的状态，也算打理得有声有色。 凌少就是欣赏这种有才有貌的女子，征服这一类人，远比哄骗那些胸大无脑的蠢笨千金要快意百倍。 凌少的车子很快便驶了过来，司机下车替他们拉开车门，三人并排坐在后座，古渐尹在中间，左边红颜知己，右边狂蜂浪蝶。 “古小姐平时都有些什么消遣？”凌少没话找话。 古渐尹莞尔一笑，笑不露齿：“偶尔听听歌剧，又或者在家弹弹钢琴，有时也会和朋友下一两盘围棋。” 陈静：“……” 凌少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古小姐果然是个高雅的人。” “你相信？”古渐尹挑了挑眉问，“你觉得我像是高雅的人？” “当然，在我眼里，古小姐就是美丽高贵的阿尔忒弥斯。”凌少风流倜傥，张嘴便是甜言蜜语。 陈静：“……” 古渐尹虽然不知道阿尔忒弥斯是什么玩意儿，但眼角余光瞥到陈静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抬举了。”古渐尹谦虚地笑笑，然后将话题转开，“凌少平时又有些什么消遣？” “和朋友玩玩桥牌或者坐游艇出海，古小姐对出海有没有兴趣？” “那么冷的天，还是算了。” “哈哈，也对，那么会不会打保龄球？” …… 陈静被冷落一旁，百无聊赖地看车窗外的雨景，不远处的街灯下似乎站着个人，车子经过时，那人把伞往后移了移，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停车！”陈静下意识地叫了声。 司机虽然讶异，但还是停了下来。 凌少不解地问：“怎么回事？” 陈静摇摇头说：“可能喝多了，突然想吐，但现在又没事了。” “老徐，陈小姐不舒服，开慢一点。”凌少体贴地吩咐司机。 于是，车子又再启动。 古渐尹看看陈静，没有说话。 陈静干脆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却听到凌少惊奇地道：“咦，怎么有人追着我们的车子跑？” 然后是古渐尹的声音：“怕是个神经病吧。” 陈静心头一跳，鬼迷心窍地睁开眼，回头看去。 雨水模糊了车窗，其实看不分明，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个人影朝他们奋力追赶，但距离却越拉越远。 雨点敲击着车窗，咚、咚、咚。 直到车子停在豪宅门前，陈静依旧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凌少很绅士地替两位美女打伞，先送陈静，再送古渐尹。 “真冷，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喝杯咖啡，绝对是美妙的享受。”凌少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探进屋内。 古渐尹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客气地笑道：“谢谢凌少送我们回来，再见。” 语毕，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 陈静在她身后戏虐：“古小姐真小气，一杯咖啡也舍不得泡给人家喝。” 古渐尹踢掉鞋子，赤脚走进客厅，懒懒地笑道：“你想喝多少？我现在就泡，”反正你今晚也是睡不着。 “谁说的？我今天累得很，肯定一觉天明。”陈静打了个呵欠，往二楼走去。 古渐尹掏出手机，一边按号码一边道：“是今年吧？准备来这里陪你过圣诞节，我应该没有记错。” 陈静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你记得倒是蛮清楚的。” “因为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很震惊，嗯，未婚夫，希望是个配得上你的人。” “谢谢，我也那样希望。”陈静靠在扶手上，回眸一笑，千娇百媚，可惜无人欣赏。 古渐尹的电话接通了，她扬起嘴角，笑容温柔。 “洗澡了吗？还没有的话就让我听听水声。” 陈静：“……” 手袋里，调了震动的手机反反复复地发出嗡鸣。陈静掏出来，默默挂断。 屏幕上显示着十二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还有一封信息，发送时间是她离开宴会前的一个小时。陈静点开来看，上面只寥寥数语：我去接你。 陈静回到房间，洗头洗澡敷面膜，临睡前，她终是回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已经到家。” 三十秒后，对方回复：“我想你。” 陈静手指飞舞，打了四个字：“我不想你。” 三十秒后，嘀嘀，有短信进来，还是那三个字：“我想你。” 陈静在心里想，幼稚，然后很幼稚地再次发送：“我不想你。” 三十秒后，嘀嘀，又有信息飞来，这次更加简短，只有两个字：“睡吧。” 陈静瞪着手机看了一阵，把它扔到一边，扯高被子蒙住脑袋。 嘀嘀，突如其来的铃音，手机屏幕亮了亮。 陈静在被窝里憋了五分钟，最终还是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找到手机。 居然是条彩信，录了一条语音。 陈静犹豫了一下，终究点开。 钟璇柔情似水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缓缓响起。 “小静，我想你。” 语调宠溺，能听得出带着浅浅笑意。 雨还没有停，穿窗而过的冷风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吹到脸上，一片冰凉。 第五十五章 平安夜将至,各商场超市都在忙碌着布置橱窗或装饰圣诞树。 程丽丽的假没有被批下来，被当成无故旷工，不再录用。 之前一直和程丽丽搭档的同事得知她失业的消息后，特地邀请她到富丽华大酒店斜对面的大排档吃云吞面,还慷慨地替她多加了一颗卤蛋。 “有得必有失，人不能太过贪婪。”同事说。 程丽丽问：“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 同事放下筷子,神色似妒似羡：“之前你不是勾搭上一个小开吗,现在正好，别想着再找工作了，想办法把他灌醉，生米做成熟饭,然后风风光光嫁入豪门。” 程丽丽笑着摇头,如若这方法可行,何须别人教导，她早就软硬兼施，不择手段，将古小姐拆吃入腹，人财两得。 听说在崇尚力量的遥远年代，人类如同野兽，看中了谁便一拳打倒，然后拖拽回洞穴，占为己有。 比现代人谈恋爱不知要方便快捷多少倍。 只是有个弊端，如若并非天下无敌，便也有可能被谁一拳打晕，再醒来时，枕边旧人换新欢。 “我还是想找份工作。”程丽丽说，“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合二为一，她是她，我是我，我不想让这份感情掺杂太多别的东西。” 同事惊奇地瞪大双眼，伸手探了探程丽丽的额头，啧啧称奇：“难怪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果然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 程丽丽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分辩。 以前的自己，也曾经认为爱情需要两手抓，一边是面包，一边是玫瑰，不可或缺。 同事一边吃面条一边说：“现在快到年底，工作难找，我前几天路过百货大楼，那里似乎还在招导购，你要不要去看看？” 程丽丽想起那里的二层d03商铺似乎有个古小姐看中的销售员，只不知道两人最后有没有勾（咳）搭成（咳）奸。 “不过，你真的想继续做服务员？”同事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去那小开的公司做秘书？” “我一没学历二没能力，连秘书平时要做些什么工作都不知道，如何胜任？” 程丽丽想到了陈静，她无疑是秘书中的典范代表，自己绝对望尘莫及，瞠乎其后。 人比人，比死人，真是自找不快。 同事撇撇嘴，叹息一声：“真是搞不懂你，明明大好时机摆在眼前也不懂珍惜，你不趁着现在多从他身上捞点好处，难道要等到人老珠黄才来追悔莫及？” “为什么一定是追悔，也有可能两情相悦，白头偕老吧？” 同事拍拍她的肩膀，歪着头问：“你觉得他看上你哪点？” 程丽丽呆了呆，是啊，自己身上似乎真没什么优点。 年轻貌美、天真无邪、贤良淑德，这些统统与自己绝缘，唯一勉强摆得上台面的，就只有那一手厨艺。 “她喜欢我喜欢她吧。”程丽丽这样想，便也这样回答。 同事瞠目结舌：“还真是个新颖的理由。那万一某天碰上别的人也喜欢他呢？” 程丽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万一喜欢他的人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出色比你富有，他还会坚定不移地继续跟你在一起吗？”同事尖锐地问。 程丽丽耸耸肩，表情不再淡定，但也没有显得太过浮躁。 “未必会有那样一个人，就算有，那个人也未必就喜欢上她，假设的事情，不一定会发生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同事面容严肃地说，“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程丽丽显然不愿再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再有，”同事面容认真地继续开口，“那个小开有没有兄弟或朋友目前正好单身？请务必留意打听，我随时可以支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程丽丽：“……” 古渐尹知道程丽丽失业时，只表情平淡地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 “百货大楼招人，我想去那里应聘。”程丽丽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道，一边留意观察古渐尹的神色。 “随便你。”古渐尹窝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玩psp。 程丽丽眨眨眼说：“有可能会被分到二层d03商铺的哦。” 古渐尹说：“还是分到地层好，那里的柜台卖珠宝，提成比较高。”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放下psp若有所思地道，“说起来，本王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临幸其他妃嫔了。” 程丽丽：“……”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爱吃醋，嗯？”古渐尹捏了下程丽丽的脸蛋，忍不住笑了。 程丽丽皱皱鼻子，讪讪道：“我哪有……” 古渐尹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程丽丽往屏幕上扫了一眼，是串陌生来电。古渐尹又重新低头玩psp，没空理会，懒懒地问道：“是谁打来？” “没写名字。”程丽丽如实作答。 “那帮我按掉。” “好。” 程丽丽手指一抖，接通了。 那头立刻传来一声清晰的问候：“古小姐，还记得我吗？” 程丽丽：“……” 古渐尹：“……” 古渐尹没办法，只好接过电话，假装熟络地道：“怎么会不记得，我们之前才见过面。” 至于是谁，还真听不出来。 “呵呵，古小姐不是说过喜欢听歌剧吗，我刚好有两张门票，今晚八点钟开场，不知道古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同前往？” “哦――”想起来了，是那晚送她和陈静回来的二世祖，“真遗憾，我今晚刚好有事，要辜负凌少一片好意了。” 那头的人可能没想到会被拒绝得那么干脆，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啊，别这么说，其实是我不好，突然打电话来约你，没有考虑周全。下次我一定提前预约，哈哈。” 古渐尹没有太多耐心，敷衍几句便匆匆挂断。 程丽丽从头到尾都专心致志地侧耳偷听着，心里七上八下，疑心重重。 “有人约你听歌剧？”程丽丽趴到她身上，用脑袋蹭蹭她的肩膀。 “嗯。”古渐尹最近迷上赛车游戏，现实生活中无法在公路上横冲直撞，在虚拟世界里却可以尽情狂飙，充分享受极速带来的无限激情。 “你晚上明明有空，为什么不去？”程丽丽摇了摇她的胳膊，古渐尹的车子嘭地撞到山边，车毁人亡。 古渐尹：“……” 程丽丽钻到她怀里拼命撒娇：“人家不是故意的，不要凶人家嘛，嘤嘤嘤嘤。” 古渐尹：“……” 程丽丽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古渐尹：“你喜欢听歌剧？我怎么不知道？” 古渐尹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娱乐，把psp扔到一边。 “我只有在失眠的时候才会考虑听歌剧。” “刚才那个人是谁？” “凌氏集团老总的不成材独子。” “哇，太子爷哦。” “窝囊废一个，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反正他家底宏厚，就算好吃懒做也无所谓吧，而且听说越是那样的纨绔子弟，越会哄女孩子欢心。” 古渐尹终于有所警觉，她盯着程丽丽问：“你喜欢这种类型？” 程丽丽不答反问：“这种类型不好吗？肯在你身上花钱，花时间，又多情体贴。” 古渐尹戳戳她的脑袋，打断她的幻想。 “啧，什么品位？居然看中这样的草包。那种人除去光鲜的身家背景后，简直一无是处。不是阳光型男不说，还什么都不会，没学识没见识没本事，如果不是因为老爸是老总，他能当经理？顶多只能到餐厅端盘子。” 程丽丽只觉得一盆冷水泼下来，从头冷到脚。 没相貌、没学识、没见识、没本事……每一句话都刺中她的痛处。 古渐尹完全没有注意到程丽丽瞬间低落的情绪，说完之后，捡起psp继续玩耍。 “是不是像陈静那样子的人才叫优秀？”这一句简直是废话，程丽丽问出口后便立刻后悔了。 古渐尹全神贯注地玩游戏，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陈静？应该是去机场接未婚夫。” 程丽丽震惊了，暂时将内心的失落和惆怅摆过一边，好奇地打听：“陈静那么年轻就订婚？” “听说过指腹为婚吗，她那是娃娃亲。”古渐尹的状态不如刚开始那么好，连续冲了几次关卡都没过，越玩越烦躁。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指腹为婚？！” “陈静的老家在山沟里，听说那里还有童养媳。”古渐尹又一次操作失误，连环追尾，比赛终结。 “陈静居然是个村姑？完全看不出来！”程丽丽顿时百感交集。那个女神形象深刻鲜明的陈静，居然是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谁会相信？ 古渐尹看她一眼，再次把psp扔到一边，认真地道：“陈静吃了不少苦才走到今天，我国中的时候和她认识，当时她还满嘴乡音，老被同学取笑，不过她成绩很好，几乎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她跟我说过，知识改变命运，以后想要出人头地，唯有拼死用功。结果，她做到了。” 程丽丽慢慢地消化着古渐尹的话，脑海中浮现出陈静美丽温雅的微笑。 原来，她的高贵大方并非与生俱来。 在成为公主之前，她也只是，一个灰姑娘。 第五十六章 偌大的机场,人潮熙攘，陈静站在出口处，和许多前来接机的人一样，高举着塑料牌。 对于未婚夫的印象,已经模糊成旧相片上褪色暗淡的剪影，童年时曾经手牵手奔跑在阡陌交错的乡间小路上,脚尖碾碎一地野花,嘻嘻哈哈的笑声惊飞栖息在林木间的鸟雀。 转眼便是经年，他们断断续续地保持着书信往来，久而久之，成了一种习惯。她更多的是通过信件去了解自己父母的生活情况,虽然她每个月都会打电话回家,但父母总是那两句,家里没事，不必牵挂。 从过道里走出来的人就像被放到传输带上进行安检的行李，总有人围上去认领，久别或是小别，都是重逢，有人大声笑，有人小声哭。 陈静饶有兴致地欣赏这人间百态，冷不防肩膀被人轻轻拍打一下，接着便听到一声询问：“你是……陈静？” 洪亮清晰的声音，铿锵悦耳，有种毫不拖泥带水的爽快直率。 “万里？”陈静绽开笑颜回头转身，“你怎么从后面绕过来了？” 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陈静登时怔住。 对方身姿挺拔，四肢修长，皮肤有点黑，穿着迷彩裤和藕色夹克，一头蓬松的短发微微卷曲，面容非常年轻俊秀。 但无论怎么帅气逼人，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对方是个女子。 “我哥没来，我是万莉。”那人的眼睛清澈明亮，说话时习惯直视着人，坦率诚恳，轻易就能博取无数好感。 陈静愣了愣，视线下移四十五度，落在对方脚边的行李箱上。 “是这样，”万莉说话的语调和她的人一样给人果断利落的感觉，“我刚退伍，没考上军校，想来这里找工作。” 陈静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投奔自己的。 “你可以先住我家，不过我目前是和朋友合住……” “不必麻烦。”万莉笑道，“我来这里之前有订酒店。” 陈静不说话了，有点纳闷，感觉情况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大嫂……” 陈静的接机牌“啪”地掉到地上。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陈静以不容违逆的口吻说道。 万莉弯腰捡起那个塑料牌：“哥哥没能来，你不要生气。” “没有生气。”陈静实话实说，她和万里的感情仅止于同村好友，对他的印象还局限于门牙没长齐一说话就漏风的小屁孩模样。 万莉将接机牌递回给陈静，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之色。刚才她从机场走出来时，几乎第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陈静，但牌子上写的那行“快到我碗里来”，却让她迈不出相认的脚步。 陈静似有所觉，笑笑道：“你哥如果提前告诉我来的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写了。” “这样写也没关系。”万莉爽朗地笑道，“我喜欢。只是刚看到时会有点不好意思。” 老乡见老乡，陈静和她也不见外，亲热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先去你订的酒店放行李，然后来我家吃饭。” 万莉微带笑意，跟着陈静一路来到停车场，走到那部雪铁龙面前，好奇地摸了摸光亮的车身，语带赞叹地道：“你的车子真漂亮。” 陈静发现对方笑起来时特别阳光，眼底一片清澈干净，毫不矫揉，不禁对她好感倍增。 “这车是我向朋友借的。” 万莉打开后车盖，把自己的行李箱塞进去，然后才坐进副驾驶座。 “说实话，”陈静一边倒车一边和她闲话家常，“我不太记得你了，如果不是你主动过来拍我一下，我肯定认不出你是谁。” 万莉侧头看着陈静，明亮的眼睛蓄满笑意：“小时候有一回我跟着你和哥哥去池塘边捞蝌蚪，不小心掉到水里，是你跳下来救我。” 陈静缓缓地将车子驶出马路，仔细回忆过往，似乎还真有这么一件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万里是只旱鸭子，那时候吓得脸都白了。”记忆的匣子一旦打开，遥远的情景便如同电影镜头里的回放，一幕幕都到眼前。 万莉说：“你小学毕业要到大城市里去时，我难过了很久，总想着有朝一日，也要到大城市里去。” 记忆深处，似乎的确有个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跟在送行的父母身后，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抹眼泪，直到舅舅拉着她上了火车，小女孩才跑过来，冲她大声叫道：“小静姐姐，我长大了就去找你，你记得等我！” 陈静被自己回想中的画面吓了一跳。 记忆真可怕，明明没见到这人之前，什么都没想起。 “不过你变化挺大。”陈静分神看她一眼，当过兵果然不一样，英姿飒爽，沉稳温和，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万莉显然很高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嗯……扎着两条冲天辫，伶俐可爱，就是有点淘气。”陈静感叹道，“女大十八变，整个都不一样了。” “可我还能认出你。”万莉笑道，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非常迷人，“你小时候就很漂亮，现在更漂亮了，刚才我从机场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你。在一大群人里面，就你最出众。”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陈静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赞美她的人，本身就是个美人。 “行了，别再往我头上戴高帽。你订的是哪家酒店？” 万莉掏出手机翻了一下通讯记录才道：“花园酒店。” “正好，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达酒店，陈静待她把行李放进房间后，便载着她前往豪宅。 “叔叔阿姨身体好吧？” “嗯，很健朗，还经常找你爸爸妈妈打麻将。” “万里之前说要开火锅店，后来没听他怎么提过，现在怎么样了？” 万莉低垂着头，仿佛在沉思，额前微微卷曲的刘海盖住了眉眼，使得她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更加突显明晰，说不出的性感迷人。 陈静听不到她回答，心里不禁七上八下：“不会是……？” “没有没有。”万莉猜到陈静在担心什么，连忙笑道，“火锅店开在镇上，去年年底开张，生意挺红火。” “哦。”陈静点点头，总觉得万莉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过了一会儿，万莉便又缓缓开口：“小静，我有些话……” “姐姐。”陈静纠正。 “……小静姐姐，我想告诉你，嗯……”万莉原是个直爽的人，这么吞吞吐吐实在有违她的性格，她抓抓脑袋，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深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哥哥今年六月份的时候和店里收银的姑娘结婚了，他本来打算当面跟你说清楚，但那女人怀孕了，结果他临阵退缩，没有来。” “哟，喜事连连，不错。”陈静听到未婚夫……纠正，前未婚夫已经结婚的消息，只有惊喜，没有惊慌，脸上全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万莉松了口气，高兴地道：“我就说你不会介意，但哥哥总是自作多情。这年头，谁还把指腹为婚当回事。” “我有当回事。”陈静认真地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我没想过要遵从，在打破封建枷锁这件事上，你哥哥走在了我前面。” 万莉跟着哈哈大笑，笑声爽朗，神采飞扬。 “这样说来，你现在……单身？” “是啊，我不一直在替你哥守身如玉吗。”陈静心情愉快，忍不住开玩笑道。 万莉眨眨眼，含笑道：“但追你的人应该不少。” 陈静只是耸耸肩，没有回答。 车子驶入豪宅车库，万莉扫了一眼那里面的几部名车，若有所思。 “这些车都是你朋友的？” “嗯。” “你跟她合住要不要交房租？” 陈静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坦然笑道：“不用，在公我是她助理，在私我们情同姐妹。” 两人一边说，一边已走到豪宅门前，陈静掏出钥匙开门，然后在玄关换拖鞋，万莉见她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 只是新摆出来的那双毛拖鞋，明显大了几号，是男士拖鞋。 客厅里的人听到动静，都往玄关瞧了过来。 陈静刚走进客厅，便立刻迎上钟璇炽烈滚热的视线，心里一惊，随之而来的竟是像被烫伤似的灼痛。 “唷，你也在。”陈静冲她淡淡一笑，毫不意外她在此出现。 “听说你未婚夫要来，有点好奇你挑男人的眼光。”钟璇神色复杂地盯着陈静，眼中藏匿的迷乱与苦痛让人不敢直视，陈静怔了怔，下意识别过头去。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万莉从后面走了上来，满脸明朗的笑，“你没有办法知道，因为我哥没来。” 一直窝在沙发上没有开口的古渐尹这时也微微吃惊，目光在万莉脸上不断梭巡。 陈静简单地向她们介绍：“万莉，我的同乡。” 钟璇站起来，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幸会，我叫钟璇。” “你好。”万莉也伸出手，彼此握了一下。 古渐尹不大爱这一套，依旧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嘴角挑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名字取得好，一本万利。我叫古渐尹，目前和陈静同居。” 万莉这名字也不是头一回被人取笑，本人对此毫不介意。 “真香。”万莉仰起头使劲地在空气中嗅了嗅。 “我女朋友在厨房里做饭。”古渐尹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 第五十七章 万莉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古渐尹迎着她的目光，玩味地笑问：“怎么，不能接受这种事？” “没有，”万莉笑着摇头,“我身边也有一些，但都没有你那么……坦白。”万莉其实想说张扬,但最后还是换了个词。 程丽丽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发现客厅多了个没见过面的人，顿时双眼发光，上上下下地打量。 “咦，”鉴定完毕,程丽丽惊疑地转头问古渐尹,“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不是未婚夫是未婚妻吧？陈静的老家真开放。” 万莉顿时俊脸泛红,但笑容却愈加灿烂，连眼底都染上浓浓笑意。 程丽丽原本觉得自己在古渐尹和陈静这样的人身边呆久了，已经审美疲劳，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让她眼前一亮。 钟璇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但她努力克制着，淡淡说道：“人家未婚夫没来，这位是他妹。” 程丽丽像是没有听到解释，沉痛地叹息一声：“钟璇，你被比下去了。” 陈静：“……” 钟璇不爽地瞪眼：“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别人说话？” 程丽丽惊叫一声：“我的蒸鱼！”然后急急忙忙跑回厨房。 钟璇：“……” 古渐尹站起来，走去壁柜拿酒，转头问大家：“有谁是不能喝的吗？” 万莉说：“我明天一早要去人才市场找工作，今晚就不喝了。” 古渐尹挑了一瓶度数比较低的蓝莓果酒，倒了五杯，再加入冰块，狭长的美眸悠悠一转，斜眼望向万莉，然后微微眯起，笑道：“尝尝，不会醉。” 万莉没有见过那么精美华丽的水晶酒杯，于是忍不住拿起来细看，里面蓝紫色的酒液飘散着淡淡甜香，观其色闻气味，便知此酒应属上品。 程丽丽做了很多菜，一碟一碟地端出来，陈静也去帮忙，不一会儿就把菜全部上完。 陈静正式向万莉介绍：“这位是程丽丽，我们都叫她粒粒橙。” 钟璇一拿起筷子就先替陈静布菜，从动作到表情都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古渐尹和程丽丽早就知道钟璇的小心思，也看惯了她对陈静大献殷勤，唯有万莉有点错愕，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飘移。 陈静被钟璇伺候出了惯性，心安理得地享用着钟璇夹来的食物，想吃什么的时候，稍微一个眼神暗示，剥好的虾肉蟹肉，除掉骨头的鸡肉鸭肉，还有挑好刺的鱼肉，统统自动送到碗里。 万莉看着她们宛如亲□□侣的相处模式，心里有点不自在，撇开眼笑道：“做了那么多菜，粒粒橙你真厉害。” “都是跟我妈学的一些家常菜，味道过得去而已，你不嫌弃就多吃一点。” 五个人不及边际地边吃边聊，气氛还算融洽。 程丽丽举杯说：“今晚出来替陈静的未婚妻接风外，还有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钟璇打断她说：“不是未婚妻，是同乡。” 程丽丽说：“这又不是重点。” “是重点。”说话的同时，钟璇别有深意地斜了万莉一眼，眼里带着明显的挑衅。 万莉一怔，随即笑道：“嗯，是同乡，小静姐姐没有未婚妻也没有未婚夫，我哥背信弃义和别的女人结了婚，我是专程替我哥谢罪来的。” 一桌人静了几秒钟，程丽丽第一个开口发言：“你哥和那个女的……没有被浸猪笼吧？” “噗。”陈静正在优雅地品尝水果酒，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背过身拼命咳嗽。钟璇赶紧替她抚背。 万莉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帅气逼人，她摇摇头说：“我们村里没这刑罚，不过我哥跟嫂子是偷偷登记，没敢跟爸妈说，他们都认定了小静姐姐才是万家的媳妇。” 万莉眨眨眼，看向刚刚顺过气来的陈静：“如果我是男的，就可以代替我哥娶你进门了。” 陈静再次背过身去咳嗽。 钟璇皱着双眉，捉摸不透万莉到底想怎么样。 万莉接着笑道：“可惜我不是男的，小静姐姐也不可能跟女的结婚。” 钟璇与她目光相接，对方的眼睛清澈明亮，坦荡如砥，完全没有半分敌意和恶意。 钟璇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头疼。 对方若是个小肚鸡肠，爱争风吃醋且胸有城府，善于玩弄花招的人，她尚且可以回敬一两招旁门左道，但偏偏遇上的是万莉这种胸怀坦荡又出类拔萃的类型，这才是真正难以对付的绝顶高手。 陈静再次喘顺气，笑眯眯地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定，婚姻这种严肃的话题暂且放到一边。对了，粒粒，你说说今晚还有什么事值得庆祝？” 程丽丽正和古渐尹小声地打情骂俏，听到陈静询问，立刻清清嗓子，高兴地宣布：“是新鲜出炉的喜事哦，做饭的时候才接到电话的――我找到新工作了！” 古渐尹扬扬眉毛，似笑非笑地问：“哦？百货大楼二层d03吗？” 程丽丽幽怨地瞪她一眼，很认真地道：“这份工作我是特地找朋友、托关系、走后门才到手的，不是一般的工作。” 古渐尹忍着笑问：“你这一整天都在我这里，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忙碌？” “不是有手机吗。”程丽丽嘟着嘴反驳。 自从听了古渐尹对那个草包富二代凌少的评价，程丽丽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总隐隐觉得凌少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难保不会落到被古小姐嫌弃唾骂的下场。人家尚且有车有房有土豪老爸，自己能拿得上台面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岂能不愁肠百结，居安思危？ 于是她群发短信，拜托大家替她留意哪里有好的工作，苟富贵，勿相忘。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竟然那么快就收到回音。 “山水广告公司的业务员。”程丽丽眉飞色舞地道，“是家颇具规模的大型广告公司，表现出色的话可以升主管和经理。” 古渐尹嗤笑一声，这种小公司，连名字都没听过，但她也不忍打击程丽丽的热情，举杯笑道：“那为我的粒粒能早日成为部门经理而干杯。” 程丽丽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明天才去面试，还不知道过不过呢，不如先预祝我明天面试成功？” 古渐尹：“……” 万莉哈哈大笑起来，举杯呼应：“祝粒粒橙明天一切顺利。” 陈静也笑道：“等一下我教你一些面试技巧，明天保准成功。” “谢谢谢谢，来，我们干杯。” “不成的话就来我们俱乐部做清洁员吧，上星期刚好有个大妈辞职，到现在都还缺人手。”钟璇作为她的资深闺蜜，很体贴地给她预留退路。 “滚！”程丽丽对她怒目而视。 陈静抬头看了万莉一眼，笑问：“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 万莉高中毕业后就去当兵，学习成绩不算好，也不想再念大学，退伍之后还真挺难找到好的工作。 “我没什么文化，只有一身蛮力，打算去应聘保安。”也许因为年轻，还没受过太多挫折，万莉对自己的前途不是很担心。 程丽丽看了一眼钟璇，两人之间自有一种默契，有时候无需语言，只一个眼神便能让彼此心领神会。 钟璇知道程丽丽在想什么，她工作的那家俱乐部流动性大，不时招人，学历方面要求也不高，的确可以推荐万莉去试试。 “要不要来我公司做保安？” 钟璇尚未开口，就有一个人抢在她前面说话了。 古渐尹摇晃着手上的酒杯，单手撑着头，慵懒地笑道： “明跟你说，我想换掉保安部那主管，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替换，你进来试试，行的话，我提你上去。” 万莉还没有回答，陈静就忍不住说道：“你到现在都还记着人家向你吹口哨的事啊？” 程丽丽瞬间被勾起好奇心，忙问：“什么什么？古小姐被调戏？” 古渐尹：“……” 陈静捂着嘴笑起来。 “都怪我们古小姐长得太国色天香，人见人爱。我看那小伙子做事还行，就是好色了点，你无缘无故把人换掉，不太好吧？” 古渐尹眯起双眼，面容冷峻地道：“做董事长的好处是什么？不就是可以公报私仇吗，我不仅要把他换掉，还要把他开了，谁敢有一句意见？” 程丽丽：“……” 万莉讶异地看向古渐尹，有点难以置信：“你那么年轻，居然已经做到董事长的职位了？”猛地想起车库里看到的那几辆名车，还有这富丽堂皇的高档住宅，顿时明白了一点什么。 “虽然我不赞同古渐尹的做法，但我知道劝她也没用。万莉，你自己怎么想，要不要试试？”陈静出于同乡之情，当然希望万莉能有好的发展，不过最终还是要尊重她本人的选择。 程丽丽转头看了钟璇一眼：你说她会答应吗？ 钟璇撇撇嘴，轻轻摇头。换了是她，就绝对不答应，这种明显靠关系得来的职位，她不稀罕。 万莉沉思片刻，最后笑笑道：“好啊，我明天去你公司应聘。” 古渐尹最喜欢识时务的人，举杯道：“直接去人事部报到就行，来，干一杯。” 钟璇低哼一声，露出不屑的表情，然后便听到万莉对陈静笑着说：“小静姐姐，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程丽丽又看了一眼钟璇：原来安的是这心。 钟璇一言不发，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第五十八章 圣诞节快来临的时候,气温反而有点回升，k市很少下雪，许多人都盼望着节日那天能有一场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色,浪漫,有情调。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很忙碌,程丽丽和万莉都很顺利地得到新的工作,两个人都说要正式庆祝一番，于是就订在圣诞节那天出来聚餐。 五个人的约会，注定有一个落单。 古渐尹和程丽丽见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各自都忙，回到家里往往洗了澡就爬上床，试过几次通着电话时都能睡着。 古渐尹特地在午休的时间给程丽丽打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吵，仔细分辨的话，还能听到电视机播放新闻的声音。 “我在饭堂。”程丽丽说，“只有十分钟时间，等一下我要去见一个客户。” 古渐尹笑了起来。 程丽丽要去见客户这事，怎么听都像是一个笑话。 “这将是一笔大生意哦。”程丽丽在电话那头炫耀，一边把饭菜往嘴巴里塞，一边含糊地继续说道，“我一定要替公司争取过来！” 古渐尹想象着程丽丽一身职业装，正儿八经地坐在西装革履的客户面前，唾沫横飞地拉拢业务的场景，忍不住又笑了。 “那么大的生意，提成很可观吧？”古渐尹戏虐道。 “是啊，等月底发工资时，我请你吃大餐。” “例如？” 程丽丽一咬牙，豪气万丈地道：“法国大餐。” 古渐尹“切”了一声：“去法国吃还差不多。” “诶，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接客，晚上给你回电，拜拜拜拜，么么哒。” “……” 古渐尹有时候挺纳闷，自己居然会觉得即使是像这样三言两语匆匆结束通话的聊天，也乐趣无穷。 她们越来越像真正的情侣。 感觉，似乎，也不坏。 放下手机，古渐尹还是照例拨通陈静办公室的内线，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午餐，陈静照例回她一句：我已经在吃。 钟璇的爱心便当，雷打不动，风雨不改，每天准时送来。 陈静挂了电话，喝一口菜干汤润润嗓子，然后抬头看向办公桌对面，正对着自己笑眯眯的人。 “你怎么那么闲？” 钟璇耸耸肩，笑道：“我正想跟你说，因为最近比较忙，所以菜式方面没有那么丰富，你将就几天。” 陈静夹起一块鱼香茄盒送进嘴里，酸甜微辣，外酥内嫩，就连她常去的那家高级中餐厅也做不出这样的美味。 虽然菜的种类少了，但质量却丝毫没有下降，陈静每回都能把便当吃得一点不剩。 “你真忙的话不必专程替我送饭，公司楼下多的是餐厅，我不至于饿死。” “再忙也要吃饭，反正我新买了辆车，一来一回没花多少时间。”钟璇也有替自己准备便当，每天中午和陈静一起吃饭成了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你买了车？”陈静还是头一次听钟璇提起。 “没钱买四个轮子的，只买了辆摩托车。”钟璇发现陈静喜欢吃茄盒，于是把自己便当里没动过的统统夹过去给她。 “男装的还是女装的？”陈静开惯小车，对摩托充满新奇和好奇。 “就停在你们公司楼下，在这里也许能看到。”钟璇绕过办公桌走向陈静身后的落地窗，指着外面的某一点回头笑道，“看，就是那辆。” 正午的阳光落在宽大明净的玻璃窗上，亮白刺目，晃得眼前一片模糊。 陈静眯起双眼，仔细辨认钟璇所指之处，却只看见大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 “哪一辆？”陈静也走到落地窗前，明媚的阳光在她乌黑的发丝边缘镶了一轮淡淡的金边，如梦如幻，说不出的美好。让钟璇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抚摸。 “你站到我现在站的位置上，往这边看。”钟璇脸带微笑，循循诱导。 陈静走到她身边，神情专注地搜索着楼下每一处可以停车的地方，然后，钟璇看到陈静的眼睛蓦然变亮，一个惊喜的微笑迅速自她脸上绽开：“看到了看到了，是那辆吗？” 孩子般天真烂漫的表情，竟像寻找到宝物一样欣喜，这人的心思，是有多么简单纯粹？ 钟璇心头泛起一阵疼惜，真想就这样狠狠地将她拥入怀内。 “嗯，就是那辆，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载你去兜风。” 两人的距离挨得有点近，钟璇能够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玫瑰花香。 “你的车技，还是算了吧。” 钟璇的车技明明很好，但陈静就是故意挑剔，高高地扬起下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钟璇怔怔地看着陈静精致的侧脸，流畅美丽的脸部曲线一路延展，清晰而深刻，勾画出完美的轮廓。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不见丝毫瑕疵。眉眼微微上翘，似嗔似笑，简直要把钟璇的魂整个勾出来。 “那你觉得我的车技和吻技比起来，哪个更好？”钟璇的声音非常柔和，配合着正直认真的神情，与句子的内容毫不搭调，甚至让陈静产生了一丝疑惑，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钟璇单手撑在落地窗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陈静的头发，她想做这个动作想了很久，压抑得非常辛苦，此刻终于如愿以偿。 陈静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息，想躲开，却被对方捷足先登地抓住肩膀，滚烫的吻随即落在她冰凉的唇上，却异常轻盈，仿佛怕吻痛了她似的，小心地辗转摩挲，温柔缱绻，眷恋珍惜。 陈静瞪大双眸怔怔地瞪着近在尺咫的清秀脸孔，阳光明晰地照出钟璇眉宇间深深的沉迷和深深的痴狂，还有一丝压抑的痛楚。 陈静心跳若狂，本想推拒的手抬到一半竟微微僵住，最后终究垂下，闭上了双眼。 地上是两道相互重叠的人影，安静地缠绵。 虚掩着门的办公室外，万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手上挽着一袋盒饭，指尖一片冰冷。 狭小的门缝足以让她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一切。 她僵立半晌，然后缓慢地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 圣诞节的夜晚，下了一场小雪，可惜没等屋檐变白，就停了。 万莉在一个小饭馆里订了包厢，档次不高，但环境却很整洁舒适。 吃饭的时候，钟璇照样给陈静夹菜倒水，伺候周到，另外三个人见惯不怪，彼此言笑晏晏，推杯换盏。 程丽丽对那种廉价的香槟酒情有独钟，很坚持地要了一瓶，然后站到包房中央使劲摇晃。打开瓶盖的一瞬间，白色的泡沫喷涌而出，万莉在旁边拍手助兴，程丽丽笑着冲众人大声叫喊：“圣诞节快乐！” 万莉在席间和程丽丽高声谈笑，还喝了不少酒，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如同被洗涤过一般深邃黑亮，谁若被她看上一眼，都会禁不住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进来上菜的女服务员被万莉“电”了好几回，脸红耳热，满面陶醉，差点连碟子都端不稳。 大家吃到半饱的时候，程丽丽提议：“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好不好？” 玩的人少，游戏规则也简单，把一个空酒瓶放到桌子上转动，瓶口朝着谁谁就要挑战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古渐尹觉得这个游戏挺无聊，但看到程丽丽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便没有反对。 陈静第一轮就被选中，无奈地站了起来。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陈静没敢冒险，笑笑说：“真心话。” 程丽丽想了想问：“我和钟璇一起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你。”陈静毫不犹豫便答。 钟璇气呼呼地瞪了程丽丽一眼。 “我和钟璇一起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万莉跟着提问。 陈静说：“你。” 程丽丽哈哈大笑起来。 轮到古渐尹提问：“万莉和粒粒橙一起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陈静：“……” 到底有完没完，为什么大家非得掉进河里？ “粒粒橙吧。”陈静思考片刻才道，“万莉应该会游泳。” 最后轮到钟璇提问：“我掉进水里淹死了，你会不会哭？” 一瞬间，陈静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人猛地掐住，没有办法呼吸，也没有办法说话。 包间安静了几秒。 “你有病！”陈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钟璇眯起眼睛笑道：“你就当我有病，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为我伤心流泪。” “不会！”陈静答得斩钉截铁。 气氛变得有点诡异，程丽丽感觉自己好像在无意间闯了大祸，连忙转身一把抱住古渐尹的胳膊楚楚可怜地叫道：“陛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现在就回宫风流/快活吧。” 古渐尹瞥了陈静一眼，认识她这么多年，极少见她为了一点小事而发火，可见关心则乱。她摸摸程丽丽的脑袋，转头看向万莉： “要不要坐顺风车？” “嗯，麻烦古董。”万莉笑着站起来，率先离席。走到门边，似乎犹豫着想回头再看一眼，却终究生生忍住，一咬牙，果断推门出去。 程丽丽和古渐尹紧跟其后，迫不及待地把独处的空间腾出来让给陈静和钟璇。 钟璇等大家都走了，才靠过去柔声地道：“用得着真的动气吗，大家都被你吓跑了。不过是个游戏，我就是随口问问。” 陈静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闹什么情绪，原本好好的聚餐变成不欢而散，当真莫名其妙。 “都怪你！”一想到刚才自己竟在大伙面前失控，陈静就感到无比丢脸。 “好，都怪我。”钟璇笑眯眯地点头，眼神宠溺而包容。 第五十九章 结账的时候,服务员递给她们一小包精致的巧克力,并笑着说：“这是我们店的小礼品,祝两位圣诞节快乐。” 钟璇拆了包装,掏出一块剥掉糖纸,送到陈静嘴边。 “吃了糖果就不要再生我的气,好吗？” 陈静别开头,嫌弃地皱眉：“你的手脏不脏啊,我要吃的话自己会拿。” 钟璇听了这话，还就非要喂她不可,将糖果放到她鼻子底下,哄小朋友吃饭一样轻声轻气地道：“来,啊――” “啊你个头……”陈静一张嘴，巧克力就塞了进来，浓郁香醇的甜味在舌尖慢慢化开，掺和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钟璇目光炙热地盯着陈静，唇边绽开一抹坏笑，竖起拇指放到唇边，舔了下指腹上粘着的巧克力屑，表情带了点痞。 陈静转身就走，被钟璇从后面一把拉住。 “我开了摩托过来，载你兜风。” “那么冷，兜什么风？”陈静一口拒绝。 钟璇不理会她的反对，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你这野蛮人，快放了我！”陈静一边挣扎一边被钟璇拽着往前，又惊又怒。 “你叫我野蛮人，那我是不是应该做点野蛮事？”停车的地方树木很多，钟璇将陈静推到一棵树后，刚好一串压低的树枝垂下来，遮住了她们半个身子。 “你想干什么？”陈静警惕地瞪着她，身体绷得僵硬。 钟璇好笑地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我不会欺负你。” “你欺负我还少吗？”陈静信不过她。 钟璇愣了愣，伸手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秀气的鼻梁，不确定地问：“你不会到现在都还记恨着我打你的那一拳吧？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管你是不是故意，我鼻子被揍扁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陈静承认自己小气，但换了是谁被那样毁灭性的来一下，也必定不肯罢休，这件事她肯定要记恨一辈子。 钟璇伤脑筋地皱起眉头，无奈地道：“要不你打回来？” “我又不是野蛮人。”陈静举起双手挡在自己胸前，那是表示抗拒的姿势，陈静的眼神固执又坚决。 “那也好，”钟璇勾起嘴角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洋洋得意之色，“就让我一辈子都欠着你。” 陈静还是第一次发现钟璇那么擅于歪曲别人句子的意思，而且说起肉麻的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你不是要带我去兜风吗？”陈静不敢看钟璇的眼睛，别过头生硬地扯开话题，“我有门禁，十点前送我回家。” 钟璇忍不住笑问：“那么早回去，你也不怕打扰别人的好事？” “她们才没有你想的那样。”陈静当然知道钟璇所指的“好事”是什么，她用力推开身前的人，却如同使力在一堵墙上，对方文风未动。 钟璇眨眨眼，看着陈静张牙舞爪的样子，虽然很想继续逗逗她，但又担心她脸皮太薄，最终恼羞成怒，只好顺从地后退一步，软声笑道：“来，我带你去兜风。” 陈静已经见过钟璇的摩托，女装车，中规中矩，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这让她有点意外，总感觉像钟璇那样的人，就算买辆男装车也不出奇。 “我担心太标新立异的车你不敢坐。”钟璇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 陈静不愿意承认她说的话，眉梢挑得高高地看着朦胧灯影下正在开锁的钟璇：“你猜错了，我就喜欢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感觉。” “那好啊，改天我就换辆炫一点的新车。”钟璇把车锁扔到脚板上，然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掏出一条围巾，挂到了陈静的脖子上，陈静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兜风没有那么冷。”那是从商店买来的很长很长的羊绒围巾，淡淡的粉红色，和她今天晚上的衣着很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钟璇细心地伸手替她将围巾系好，看到她把尖尖的下巴埋进柔软的绒毛里，钟璇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静，你真可爱。” 然后不等陈静发作，钟璇就把一顶安全帽套到她脑袋上，自己也戴上安全帽上了车，拍拍后座笑道：“来，坐上来。” 陈静简直拿这无赖没办法。 因为之前下了雪，路面都是积水，钟璇不敢开得太快，前方有个小凹坑，钟璇回头说了句“有点颠簸，抱住我。”，然后车身轻震了一下，陈静立刻反射性地搂住了钟璇的腰。 “先别松开，前面还有段路不太平整。”钟璇在陈静想要缩手时赶紧补充说道。 “你就不能挑一条好走的路吗？”陈静忍不住抱怨，但终究没有松手。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钟璇说：“这条路前面有个音乐喷泉，很漂亮。你平时开车肯定不会经过，所以我才特地兜来这里让你看看。” 正说着，便已经听到了音乐，并且随着车子一直向前，音乐声越来越大。 笑声让我想起童年暑假那个他，教我折飞机的他，好吗―― 纸飞机的折法，藏在回忆陪我们长大，纸飞机快飞吧，快乐方法并不复杂，不管未来怎样多变化，保留这牵挂，属于我们的童话。 放的居然是首舒缓温馨的慢歌，视野随着延伸的道路蓦然开阔，小广场上果然喷起无数水柱，在绚丽的灯光烘托下恣意摇摆，旁边观看的人都没有大声喧哗或叫嚷，只惬意地微笑着，缓步或伫立，还有一群小孩子围在喷泉边嬉笑打闹，相互追逐。 “要停下来看看吗？”钟璇放慢了车速，转过头问。 “不用。”陈静摇摇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小广场上，“就这样，可以了。” 世间好看的风景那么多，总不能逐一停留，或近或远地看上一眼，感动过或激动过，便已足够。 车子驶离喷泉，又奔向繁华喧嚣的闹市深处。 钟璇预告的“不平整的路段”始终没有再出现，但陈静还沉浸在刚才小广场的那一幕里，双手依旧环着钟璇的腰，甚至还不自觉地把头也靠了上去。 钟璇瞥了一眼倒后镜里的陈静，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柔柔的笑。 摩托在城市的街道上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两人都非常熟悉的建筑物前。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陈静疑惑地注视着乌灯瞎火的武术俱乐部，平日的这个时候，还有些会员没走，但今天俱乐部在一家娱乐城搞圣诞晚会，绝大多数人都去参加，所以今晚没有营业。 “我有这里的钥匙，来。”钟璇停好车，拉着陈静一起走进俱乐部里。 钟璇熟悉这里的环境，开了灯，左转右拐，来到她们平常授课的练功房。 “来这里到底干什么？”整栋建筑物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空旷而安静的房间里，似乎连说话都带着回声。 钟璇说：“你等我一下。” “喂，你去哪里？”陈静追了出去，但钟璇的动作太迅速灵敏，一下子就不知道钻到了哪里。走道的灯没有全开，昏暗幽深，两边的练习室很多，有些没有关门，如同一只只张着黑洞洞大嘴的怪兽。陈静跑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来。 走廊没有铺地毯，还能隐约听到钟璇的脚步声，证明她人没有走远。陈静在练功房不耐烦地来回踱步，猜测着钟璇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几下拨弦的声音，在寂静的楼层里突兀地响起，吓了陈静一大跳。 紧接着便传来一段华丽的前奏，琴音饱满，清澈。 钟璇抱着吉他走了进来，手指熟练地拨动着琴弦。她嘴角含笑，眼眸是一种非常温柔的深黑色，从暗处到亮处，光线如同海潮，将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统统冲刷到身后。 吉他的清音宛若流水，在空气里一寸寸蜿蜒而过，带出夜色的温情。 陈静诧异地睁大了双眼，有点难以置信。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钟璇弹奏到高（咳）潮部分时，开始低低吟唱起来。有别于王菲清新空灵的声线，她那明朗干净的声音竟也能将这首舒缓的歌曲演绎得迷离情深。 陈静的眼神由最初的惊奇变为欣赏，再由欣赏变得微微陶醉。 那样的夜，那样的人，唱着那样一首经典老歌，时光仿佛在这密封的房子内颠倒错乱，恍惚停驻了几辈子，又恍惚掠过了千万年。 结束了弹唱，钟璇放下吉他慢慢走到陈静身前，伸出双手把她轻轻圈进怀里。陈静轻微地挣扎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顺从。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就这样拥抱着你直至天长地久，世界那么大，人类那么渺小，万一我们一不小心失散了，要怎么办？” “我要去哪里找你，我要去哪里找我自己？” “陈静，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这样的告白，让陈静的心一阵刺痛。眼前的人，有时候蛮不讲理得像个无赖，有时候又天真脆弱得像个孩子。 但她就是拿这反复无常的家伙没有办法。 “好吧，我们……试试。”陈静话音刚落，就立刻被人腾空抱起，不断旋转。她紧紧搂住钟璇的脖子，发出一声惊叫，随即便跟着钟璇一起，放声大笑。 第六十章 临近年底,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很多外地客商都准备回家过节，业务洽谈少了，但商业酒会却多起来。 古渐尹手里拿着几份来自不同企业的请柬,漫不经心地思量着去与不去。 应酬必不可少，但以她目前的身份来说，并非谁都能轻易请得动，除非一些身份相当的太子爷或太子女设的饭局牌局,又或是一些有利可图的社交宴会,不然她宁可宅在家里打游戏。 公司现在只有财务部最忙碌,盘点、结算、做报表。其他各部门陆陆续续有人休年假，陈静也变得空闲,不是网购就是聊电话。 古渐尹约了程丽丽好几次都被拒绝,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才刚刚生出恋爱的苗头，正要好好体验一番，却偏又扫她的兴。 古渐尹虽然到处勾（咳）搭良家少女，但真正得她青睐的却寥寥无几，大多时候她只是喜欢看那些女孩在她面前出丑，欣赏她们失态或者失控的姿容。 给出一点甜头，然后获利丰厚。那些贪婪的女孩子们，总能让她惊喜不断，娱乐无限。 程丽丽也是个贪婪的人，但与那些仅仅追求物质享受的笨女孩不同，她要比她们更聪明，胃口更大，不单单索求身外之物，还觊觎最难从她古渐尹身上得到的爱情。 爱情，真是新奇玩意儿。 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当程丽丽第一次问她，我喜欢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时，那带着企求又害怕被拒绝的表情，瞬间让古渐尹找到了心动的感觉。 而且这感觉还挺不错，被人重视，被人在乎，甚至被人需要。 世界何其美妙，她所做的某一个动作，所说的某一句话语，搞不好便在对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左右那人每次呼吸，每分思绪。 古渐尹非常享受那样的优越感，享受有一个人，永远将她放在心头第一位。 人生如同舞台，身边角色太多，席上观众太少，每个人都想登台演出，做最佳主角，但往往演到最后才会发现，自己缺少的不是戏份，而是粉丝。 程丽丽就是古渐尹的脑残粉，但是最近，她却冷落了自己的女神。 心有不甘的古女神抓起办公室电话，决定给程丽丽最后一个悔过自身的机会。 从来只有她冷傲地对别人说：我很忙，抽不出空。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竟然有人胆敢用相同的说辞拒绝她的邀约。 真是岂有此理。 若是不能扳回一城，她就不再姓古。 等待音响了足有五六下才终于有人接起，程丽丽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传进古渐尹的耳里：“陛下，我好想你哦。” 心头的怒火顿时被这句柔情似水的话浇熄了一半，古渐尹以命令的口吻说：“今晚出来吃寿司。” “寿司可待成追忆，臣妾今晚好忙碌。”程丽丽在电话里假哭了几声，哀哀怨怨地诉说，“远东开业，在豪庭摆下盛宴，我要跟部门boss一同出席。” 古渐尹皱起眉头，远东文化传媒她当然知道，正是和她有合作关系的何氏集团子公司，规模不大，由何氏小公子一手经营。古渐尹皱眉的原因并非针对远东，而是针对程丽丽出席宴会这事。 “你会喝酒？你知不知道你boss带你去那里是为了让你替他挡酒？”古渐尹担心程丽丽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特意出言提醒。 “我造啊。”程丽丽当然清楚，她没敢跟古渐尹说自己已经跟boss参加过好几次类似的饭局，每次都被灌到酩酊大醉，认识不清。boss戏虐说，没事没事，你一没身材二没相貌，醉了也不会出事。 古渐尹说：“那你还不推掉？”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推得掉这次，推不掉下次。我是业务员，应酬交际在所难免，总要慢慢习惯。”程丽丽说的话古渐尹自然也清楚，许多合同订单几乎都是在饭桌上或者床上谈成，众所周知，心照不宣。 “我觉得你完全是在浪费时间，那份工作根本不适合你，你不是谈生意的料，呆在超市才是明智选择。”古渐尹对程丽丽现在的工作早就心生不满，此时此刻，不满的情绪更是到达了临界点，一触即发。 程丽丽说：“古小姐，呆在超市只能做个营业员，没有前途。” “你现在跟着我，就已经是前途无量，我亏待过你吗，你想要什么我还能买不起？”古渐尹的语气明显带着不耐烦的情绪，她要的不是一个白领精英，而是一个能逗她开心，随传随到并且对她全心全意的百分百恋人。 程丽丽顿了顿，似乎有点察觉到古渐尹的不悦，但她仍是不放弃自己的坚持：“我以前没有什么追求，得过且过，从不为将来作打算，但现在不同，我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古渐尹眯起眼睛，静静地听完程丽丽的话，然后沉默片刻，最终扯出一抹冷淡的笑：“好，你去争取，去做你的有为青年。” 程丽丽感觉她的语气有点不对，连忙问：“你生气了？” “没有，我生什么气。”古渐尹恢复了一贯懒洋洋的语调，“你又没有背着我勾三搭四，给我戴绿帽子。行，去忙你的吧。” 程丽丽还想再解释几句，但部门经理已经开始催促她上路，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结束通话。 古小姐最后那句话让她深感不安，在坐车去酒店的途中，她忍不住发了条信息给她的女王陛下。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煽情的歌词再配上自己在家里闲来无事的卖萌自拍照，杀伤力四颗星。 等了大概两分钟，才有信息回过来。 嘀嘀，蠢死了。 嘀嘀，第二条信息接着跳进来：你到底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程丽丽想了想，很快便回复：你。 一分钟之后，提示音才又响起。嘀嘀：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 果然，古渐尹似乎并不明白她心底真正的感情。 昙花一现固然美丽，但太过短暂，那样的感情无需背负责任也没有什么负担，只要你情我愿，彼此来电，过一天，算一天。 迟早，厌倦。 程丽丽慢慢地在发送窗口内打下一行字：你一定不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所以，你得到了我，我却还没有得到你。 发送完之后，程丽丽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她们之间很少红果果地传情达意，喜欢这两个字若是说得太多，听的人便会慢慢不以为然。 古渐尹已经听过她的真心告白，这一次，是第二次。 十五分钟过去，车子到达酒店门口，boss看了一眼程丽丽，忍不住开口提醒：“小程，进去之后，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我会。”程丽丽收起手机，低着头钻出车门。 那条肉麻的信息发出去后，古渐尹没有再回复。 是因为太冷，还是太雷？ 程丽丽从来不擅长猜谜，没有人给她揭晓答案，她就永远都猜不出答案。 远东财大气粗，在宴会厅里摆了足足五十桌酒席，现场布置得大红大紫，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这里拜堂成亲。 踏入会场的那刻，程丽丽便堆起笑脸，跟在boss身边不断与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来宾客套寒暄。太过财宏势大的不敢高攀，别人也看不上眼，唯有在衣香鬓影间寻找和自己公司规模差不多的小企业代表。最后也只在最边上的位置入席。 程丽丽总感得包包里的手机在震动，但每次拿出来看时，又没有任何信息或电话进来。 突然发作的手机幻觉症，一发不可收拾。 就连boss也觉察到了程丽丽的心不在焉，重重地干咳两声，眼神严厉地扫了过来。 程丽丽立即回过神来，继续笑靥如花。 这一桌人基本上都曾经和程丽丽的公司有过业务往来，所以毫不拘束，谈笑风生。开始上菜的时候，已经有人把桌上的白酒打开，每人满上一杯。 程丽丽赶紧夹菜狂吃，出来的时候没有吃东西，胃里空荡荡，等一下喝酒肯定难受。 不过最难受的还是心，那条信息为何石沉大海再没音讯？ 就算回“蠢死了”也好。 “来来来，难得聚在一起，我们先干一杯。”果然有人开始敬酒，全部人都举杯回应。 程丽丽一边强颜欢笑，一边酒入愁肠。 放下杯子，程丽丽继续斯文地狼吞虎咽。 关于吃相问题，陈静曾经传授过她要诀，张嘴要小，速度要快，专挑没有骨头或者多肉的食物下筷子，并且一定记得左手捏纸巾，每吃完一道菜，都要轻轻地擦拭嘴角，不留任何污迹和痕迹。 此要诀步骤简单，操作方便，程丽丽练习了几次后就已经驾轻就熟，完全能吃出淑女风范。 又是一轮痛饮后，程丽丽顿觉头重脚轻，整个人都飘飘然，有种要飞起来的错觉。 她听到旁边的一个人小声说道：“远东面子真大，看，连古氏集团的董事长都来亲自祝贺。” 程丽丽吃了一惊，立刻酒醒三分，反射性地朝宴会厅的入口看去。 熟悉的高挑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步履优雅，风度翩翩。 两人的目光就此遥遥相对，古渐尹将手□□浅驼色的风衣口袋里。 嘀嘀，程丽丽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有只灰色的小鸟（还是蝙蝠？）飞了进来，吓死人了！ 好，爬去睡觉，晚安～ 第六十一章 古渐尹才进门口,就被远东的何少亲自接到了主席桌。[.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k市的有钱人圈子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人，何少和古渐尹在娱乐城里碰见过好几回，再加上也有生意往来,也算比较熟悉。 “小公司开张,没想到古小姐也能这么赏脸。”何少脸上喜气洋洋。 古渐尹笑笑，毫不吝啬恭维之词：“何少年轻有为，我家老头子经常拿你做我的榜样,知道何少的新公司今天开业,我当然要来。” 两人又酬酢一番,同席的人也纷纷逢迎，何少大感脸上有光，满面春风,一桌人言笑欢畅，其乐融融。 古渐尹挂着懒洋洋的微笑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众人之间，不时侧头望向远在角落处的那一桌。 只是半个月不见，程丽丽给人的感觉便有点不一样了。 原本绑成马尾的头发现在放了下来，还剪了个齐刘海，衬着那张包子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先前程丽丽一直喜欢穿那种又厚又臃肿的棉衣，今晚却换成了修身的灰色风衣，里面露出一截高领的浅黄色毛线衫，居然也有几分简约得体的美感。 古渐尹猜测她脚上必定穿着一双中筒的黑色马丁靴，这是陈静最常见的衣着搭配，程丽丽模仿起来倒也合适，并没有半分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的反效果。 最让古渐尹意外的还是程丽丽的表情，以前在超市里做促销，她也是笑容满面，热情礼貌，但一眼就能看出有多虚假，活像戴着一副职业笑容的面具对客。现在却不同了，那笑清清浅浅，却诚恳真切，举手投足也自然大方，不带一丝矫揉造作，看上去竟很有亲和力。 这样的变化，让古渐尹始料不未及。她来这里，除了想给程丽丽一个惊喜之外，还想趁机打消她当白领精英的念头。但此情此景，分明令她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 身边的人不时向古渐尹敬酒，几轮过后，古渐尹的脸颊慢慢泛起酡红。 放眼看去，几乎每一桌都在拼酒，程丽丽酒量不算好，早已喝得满面通红，此刻正支起手臂轻按前额，似乎是觉得头晕。 古渐尹忍不住掏出手机向她发送短信。 ――你到底行不行？ 然后抬眼看向程丽丽。 两人的位置刚好面对面，尽管距离隔得比较远，但只要抬抬头便能看见彼此。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嘀嘀两声提示音，程丽丽往屏幕扫视一眼，看清了发件人的名字。她没有第一时间阅读内容，而是反身性地朝古渐尹的方向望去。 隔着好几围桌子和来回走动的服务员，程丽丽的目光对上了古渐尹的视线，两人唇边都不约而同地展开一抹微笑。 程丽丽低下头快速地打字，片刻之后，古渐尹便收到了回复。 ――真有点不行，头晕，肿么办？ 古渐尹敛起笑容，冷着脸回她两个字：活该。 程丽丽看了短信，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冲古渐尹哀怨地眨巴眼睛，然后输入信息：嘤嘤嘤嘤，陛下不疼臣妾了么？ 古渐尹自行脑补程丽丽哀嚎的模样，两边嘴角禁不住高高上挑。坐她旁边的一个年轻老总注意到她的神色，笑问：“古小姐在和谁发信息呢，这么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八成是男朋友吧？” 古渐尹笑眯眯地道：“不，是女朋友。” 那人愣了愣，随即哈哈直乐，只当她在说笑。 古渐尹平时根本不发信息，嫌打字麻烦，而且又说不清楚，有什么事都直接去电，今天的这次例外让她发现，原来发短信也别有乐趣。 嘀嘀，程丽丽的手机屏幕又亮起了，点开，是一行问句：我带你逃离苦海，你怎么谢我？ 程丽丽抿着嘴偷乐，立刻编辑：以身相许。 古渐尹收到回复，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先走，为表歉意，现在自罚三杯。” 何少哪会让她自罚，别说她头上顶着古氏集团董事长的光环，就算没有，也是个水灵灵的大美女，自然应该怜香惜玉。 “古小姐有事的话只管自便，反正我们也差不多散了。”何少想了想又体贴地道，“我让我助理送你一程吧。” “不必麻烦，有人来接我。”古渐尹既然坚持，何少自然不会勉强，笑着站起来要送她到门口。 两人经过程丽丽那一桌时，古渐尹突然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着程丽丽。 古渐尹本就是个会移动的发光体，走到哪里哪里亮，就在她站立不动的时候，周围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到她身上。 所以当古渐尹用不算太高的音量说：“程丽丽，过来。”的时候，坐在那里的一整桌人都听到了。 程丽丽的boss十分震惊，他用手肘撞了撞程丽丽的肩膀小声问：“你认识古小姐？！” 程丽丽同样小声地回答：“说来话长，以后再说，那个……她叫我过去，我去还是不去？” boss斩钉截铁地说：“去！” 于是程丽丽立刻站了起来，冲坐在一起吃饭的人们歉意一笑，然后迈着不紧不慢步子向古渐尹走去。 宛若优雅。 古渐尹不得不在心底再次发出一声惊叹，眼前这个女子，眉目柔顺，温婉如玉，与当初那个穿着围裙在超市里煮方便面的程丽丽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出了酒店，程丽丽马上撕掉淑女的伪装，抱着古渐尹的胳膊兴奋地左右摇晃：“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油啊卖素喷死大。” 古渐尹：“……” “哈嚏哈嚏！冷死我了，果然美丽冻人。”程丽丽揉揉鼻子，抱着古渐尹的胳膊蹭了蹭，可怜兮兮地说，“我被美丽冻伤了，肿么办？” 古渐尹捏捏她的脸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脸又红又热，像一只煮熟的番茄。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要不打的？上了车就有暖气。”古渐尹不等她回答，便伸手招停了一辆计程车。 程丽丽已经醉了，只是头脑还保持着三分清醒，她钻进车里之后便整个人都瘫倒在古渐尹怀里，把她的大腿当枕头。 “是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程丽丽问。 “我那里吧，暖气比较足。”程丽丽家里就一个取暖器，还要靠得很近才不冷，不像豪宅那里装的是地暖，真正和煦如春。 程丽丽说：“那我要去看看我的乖乖兔，那么多天不见，我好想它哦。” 古渐尹扳起脸问：“只是想它而已？” “也想华丽丽的红地毯，又软又厚，踩上去真舒服。” “……没有补充了？” “嗯……还有那张kingsize大床，好久没有在上面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的说。” 古渐尹面无表情地掐了把她的脸。 程丽丽把脑袋埋到古渐尹的肚子上，吃吃笑道：“还有还有，人家还想念陛下，想念陛下的……”费劲想了很久，才接着说，“想念陛下的小肚子，滚圆滚圆，好可爱哦。” 古渐尹：“……”直到现在，古渐尹终于可以确定，这家伙的确醉了。 车子到达豪宅的时候，程丽丽半梦半醒，双手圈着古渐尹的脖子，被她半抱半扶地拖进屋里。 “等等等等，让我先站稳。”程丽丽在玄关那里停了下来。 “你还能站稳？”古渐尹眯起眼睛戏虐地看着她笑问。 “反正不能太狼狈，我要让陈静看看我的进步，她是我师傅……”程丽丽一边嘀咕，一边低头整理衣服上的褶皱。 古渐尹说：“省省吧，陈静不在。” “不在？”程丽丽好奇地问，“加班吗？” 古渐尹把她拖进客厅，双双摔进沙发上。 “陈静被你那个青梅竹马拐跑了。”古渐尹说，“你居然不知道？” “咦，钟璇得手了？”程丽丽惊喜交加，努力地撑起身子，但一时忘了手掌所压的地方是古渐尹的身体，才一使劲，古渐尹就痛得哇哇大叫。 “你想谋杀亲夫吗？！”古渐尹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程丽丽连忙把头要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快让臣妾看看陛下有没有被压伤。”一边说，一边撩开古渐尹的上衣。 冬天穿的衣服多，一层又一层，好像在剥卷心菜。 古渐尹懒散地躺在那里任她鼓捣，反正有暖气，剥（咳）光了也不冷。 “你说钟璇和陈静她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程丽丽突然开口问。 古渐尹没听明白，瞥她一眼说：“不是跟你说了她们在一起了吗，还问什么阶段，不就是情侣阶段？” 难道古渐尹如此纯情，有点出乎程丽丽的意料之外。她终于掀掉古渐尹的全部衣服，平坦的小腹上，无论看了多少遍还是觉得妖冶性感的刺青图案终于又出现在眼前。 “我问的阶段是指亲密程度。”程丽丽低下头，恶作剧地舔了下那朵刺青。 古渐尹非常怕痒，被她一刺激，立刻扭动着腰身闪躲，随着她的动作，皮肤上鲜艳的花藤顿时像有了生命般跟着摇动。 “真漂亮。”程丽丽赞叹道。 古渐尹为防止程丽丽再度挠她痒痒，挣扎着坐起来，反压到她身上。 “你怎么对陈静和钟璇那么关心？她们怎么发展和你有什么关系？”古渐尹问。 “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她们长，如果那啥落在她们后面，不是有点丢脸？” “什么落在她们后面？” 程丽丽眨眨眼，笑道：“全垒打。” 古渐尹：“……” “陛下，你从来没想过要翻臣妾的牌吗？”程丽丽哀怨地瞪她。 古渐尹愣了愣，放开程丽丽，坐到地毯上：“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陛下，你是不想，还是不会？”程丽丽靠过去，搂住她的脖子神秘地笑道，“没关系，我手机里下载有教学视频哦，一起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中元节要到了么，还是早点睡觉比较好……小伙伴们晚安～ 第六十二章 古渐尹侧头看了程丽丽一眼,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彼此温热的呼息都喷在对方的鼻尖上。 “是不想。”古渐尹淡淡地说,“我又不是同x恋，为什么要想。” 程丽丽呆了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你的初恋为什么是女孩？”程丽丽阴暗地想，难道那个大眼睛的家伙其实进行过局部改造？ 古渐尹歪着脑袋思考片刻，最后也不能确定：“大概,是被掰弯的吧。” 程丽丽当即震惊得酒意全消。 掰弯古小姐？！那得要多彪悍的人和多强悍的手段啊？ “所以……”程丽丽的嘴角塌了下来,“你只想跟她一个人……那啥，没想过跟其他人？” 古渐尹：“……”为什么她非得和一个醉醺醺的人探讨这种严肃的人生大事？ 程丽丽原先的兴奋已然全部褪去，此刻正被忧郁笼罩，搂着古渐尹的脖子,把脸埋到她的颈项里，做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古渐尹“啧”了一声，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你把我当成什么？那种事当然不是跟谁都可以。” 程丽丽抬起头，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那跟我呢？” “……没有想过。”古渐尹在近距离之下看到她真切的委屈和忧伤，心底居然微微拧痛。 “我的意思是没有想过更深入的……事情，不是不想跟你……那个。”古渐尹就知道对方肯定得误会，所以稍微展开解释。 程丽丽仍是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掏出手机举到古渐尹眼前问：“那你看还是不看？” 古渐尹捏捏她的脸说：“你笑一个我就看。” 程丽丽笑不出来，她呆呆地看着古渐尹小声说：“我就知道，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替代品。” 古渐尹猝不及防地感到心口一阵刺痛，仿佛被尖锐的锥子扎了一下。她以前和那些女孩子在一起时，何曾顾虑过她们的感受？她们生气也好哭泣也好悲愤也好，她都只觉得好玩有趣，却唯独在面对程丽丽时，她的心肠才变得异常柔软，见不得她的眼泪和悲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就是你，不是谁的替代品。乖，笑一个。” 程丽丽从古渐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宠溺和疼惜，却疑心自己眼花看错，连忙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 手机没有拿稳，自掌心滑落，砸在古渐尹的脚背上，古渐尹立刻发出一声痛呼。 “你故意的！”古渐尹怒吼。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不小心。”程丽丽想坐起来，却一阵头晕，重心不稳地从沙发上滚下来，身体被厚实柔软的地毯接住，有种掉到云朵上的错觉。 “喂，你……”古渐尹没想到她会突然摔下来，吓了一跳，刚想问她有没有摔痛，却被她下一刻的举动震惊得说不出话。 程丽丽抓住了她的脚踝。 “是砸到这里？”程丽丽衣衫凌乱地趴在地毯上，醉眼迷离，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她说，“我帮你吹吹。”然后垂下脑袋，那头柔顺的长发也跟着垂落下来。 脚背被发丝扫过，奇痒难忍。 “粒粒……”古渐尹下意识地挣了一下，紧接着，身体猛然像被电流窜过般，全身酥（咳）软――程丽丽居然舔了一下她的脚背。 “你是小狗吗，怎么逮到什么都要舔！”之前是腹部的刺青，现在是脚，古渐尹此生最怕的就是痒，被程丽丽那么一弄，浑身力气都像被抽干一样，软成烂泥。 偏偏程丽丽觉得好玩，她微微抬头，目光专注地落在古渐尹的脸上，抓起她的脚放到嘴边，恶作剧地舔舐、亲吻。 古小姐个子高挑，但脚却不大，脚型纤巧优美，脚指甲修剪得很平整，表面覆着一层粉色的光泽，犹如樱贝般漂亮。 “不要，脏……”古渐尹极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用力踹开她，程丽丽的脸就在她脚边，力道控制不好的话，有可能会让她受伤。 “不脏，你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脏的。”程丽丽在她的脚趾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湿热的舌头在敏感的指缝间滑过，每一下，都让古渐尹有种被电流击中的麻（咳）栗感。 “靠！你……停……”没想到会有这般快（咳）感，古渐尹觉得自己快要全身散架，连说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程丽丽顺应她的要求停了下来，唇边勾起一个甜甜的坏笑：“那么，要一起看教学视频吗？” “要……要。”换了是平时，古渐尹最恨受人威胁，谁要是胆敢有这念头，不等说出来，就已经被古小姐喝令拖出去斩了。但此刻不同，她根本无暇思考太多，就连程丽丽那个略带恶劣的坏笑都没有看得清楚。 “噢耶，我们一起看小电影吧。” 程丽丽在放开她之前，很淘气地吸吮了一下她的脚趾，古渐尹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逼出了一声短促的呻（咳）吟，整个人往后仰倒，瘫软在身后的沙发上。 “以后不许你再喝醉。”慢慢恢复过来的古渐尹恨恨地开口，醉了的程丽丽简直无法无天，都快要骑到她头上来了。 程丽丽把头抵在她肩窝上撒娇似的钻了钻：“人家也不想喝醉，喝醉之后头晕眼花，都不能好好地瞻仰陛下这副尊容了。” 古渐尹：“……” 最后那句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 程丽丽抬起头，冲古渐尹露出一个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脸：“我们一起来看毛片吧。” “……”古渐尹一脸黑线：“你能不能别用这么天真的表情说那么下流的话？” 程丽丽捡起地上的手机，调出视频，放到沙发上。一时间找不到手机架，就用烟灰缸顶在机身后面。 “要熄灯吗？”程丽丽在古渐尹耳边吃吃地笑问。 “不用。” “等一下我们不是要学习模仿吗？” 古渐尹搡了一把她的脑袋：“等你酒醒之后再模仿。” 平时怎么看不出来粒粒橙是个色痞子？当初被亲一下脸颊都面红耳热，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的家伙到底去哪里了？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坐在地毯上，都好奇地瞪大眼睛。 “你不是早就载下来了吗，已经看过了吧？”古渐尹转头看了程丽丽一眼，奇怪她的脸上为什么也带着新奇的表情。 “没看过，我不敢一个人看。”程丽丽往古渐尹身上又靠过去一点。 “……这又不是恐怖片。” 画面中出现一个大波浪长发的女郎，金发绿眸，健美高大，穿一件三点式比基尼，身上透着一股狂野气息。 “靠，欧美的？”古渐尹原本就对这种片子不感兴趣，现在更提不起一点精神去欣赏。 女郎走在一条长长的廊道上，看起来有点像酒店的过道。她在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镜头里出现房号特写：914房 古渐尹：“……” 程丽丽：“……” 女郎没有敲门，直接轻轻推开，从狭窄的门缝看去，一张雪白的大床上，正躺着两具缠绕在一起的身体，居然是两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美女。 古渐尹忍不住猜想，不会是要来3……p吧？她最恶心这种。程丽丽到底是从哪里载下来的？ 幸好金发女郎始终没有进去，一直都只是在外面偷窥。 镜头移到了房间里面，专心地拍摄床上那两个东方美女的互动。 程丽丽忍不住惊叫：“哇，好高清。” 古渐尹不想评论，打了个呵欠，微微撇开眼，耳根渐渐泛红。 “原来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学习。”程丽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古渐尹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也跟着低叫，“不会吧？” “厉害厉害……居然是用……”程丽丽张开双手挡住眼睛，却又透过指缝继续观看。 “喂，把声音调小一点。”古渐尹觉得自己都热得快要出汗了。 程丽丽一边调节音量一边说道：“噢……虽然画面高清，但还是打了马赛克嘛。” “……你给我闭嘴。” “……真的假的，这样也可以？”程丽丽继续惊叹。 古渐尹觉得喉咙有点干燥，问程丽丽：“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厨房倒一杯……” 程丽丽搂住她不放手，古渐尹动弹不了，两人四目相对，都不说话，偌大的客厅里就只有手机里传出的呻（咳）吟声。 古渐尹的呼吸变得有点沉重，程丽丽盯着她的眼睛哑着声音问道：“想跟我……来吗？” 古渐尹立刻受惊似的想从地上站起来，被程丽丽死命搂住。 程丽丽承认自己有借醉装疯的嫌疑，如若是清醒的时候，她绝对没有那样的勇气，做那样的举动。 “如果你不来的话，就让我来。”程丽丽在古渐尹的耳边说，“我保证，我会很温柔。” 古渐尹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似的，一股热血直往上冲。 “你别再闹！”古渐尹狠下心去推程丽丽，她的力气比她大，一下便将人推倒在地。 程丽丽咬着下唇抬头看过来，脸上掺杂着震惊、不信、悲哀和失落的表情。 古渐尹本想从地上爬起来离开，但看到程丽丽的神情后，便不再动了。 程丽丽看到古渐尹眼中的挣扎和矛盾，心里又再升起一丝希望。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古渐尹身边，见对方没有回避和闪躲，不禁恢复了几分勇气。 “我们不做到最后。”程丽丽把自己的手覆到对方的手上，手指扣紧对方的指缝中，“好不好？” 古渐尹没有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程丽丽仰起头，深深地看着她：“古渐尹，我很喜欢你。” 古渐尹的眼底掠过了一抹异样的亮光，她终于低下头，吻了吻程丽丽的耳垂，含糊地自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 “嗯。”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问一下，大家比较能接受谁攻谁受……？ 第六十三章 两人上了二楼的房间，程丽丽问：“陈静今晚会回来吗？” 古渐尹点点头。一般情况下,只要陈静没有提前说明晚上要留宿何处,就必定会回来。 程丽丽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差不多十点,钟璇的生活一向规律,同样不会允许陈静玩得太晚。 “你这里隔音效果如何？”程丽丽问,“不如我们放歌吧,把音响调大声一点。” 古渐尹打开抽屉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扔给程丽丽：“你这样不是欲盖弥彰吗,陈静又不傻。废话少说,先去洗澡。” 程丽丽把落在脑袋上的毛巾扯下来，眨巴着眼睛看向古渐尹,不愿动身。 “天气那么冷,我都没有出汗，而且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早点开始早点结束，说不定还能赶在陈静回来之前完事呐。” 古渐尹默不作声地微微眯起双眼。 程丽丽马上说：“好好好，我这就去洗，人家其实也是个爱干净的好孩纸。” “多用点沐浴露，把你身上的酒味全部洗掉。”古渐尹在她身后嘱咐。 程丽丽答应着走进浴室，整个人因为酒精的作用还处于半兴奋状态，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教学视频的精彩内容，她对两个美女翻云覆雨没太大兴趣，但只要把她们想象成是自己和古小姐……就立刻心猿意马，血脉贲张。 程丽丽哪里有心思慢慢洗澡，身子还没被水完全打湿就挤了一大坨沐浴露到手里，胡乱涂抹之后再草草冲洗，两分钟不到便迫不及待地出浴。 古渐尹瞪着她问：“你这就洗完了？” “我做事一向讲究效率。”其实除了心底对古小姐的渴望外，程丽丽也担心要是洗得太过彻底，把自己完全洗清醒了，搞不好就会打退堂鼓，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我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比你洗澡的时间长，你把身上的沐浴露都冲干净了吗？”古渐尹嗅到程丽丽身上浓郁的玫瑰花香，知道她的确有乖乖听自己的话。 程丽丽关切地问：“你上厕所要上那么久？便秘吗？” “我的意思是你洗澡的时间太短了！是你太短！” “……好好好，我太短。”程丽丽连忙安抚。 古渐尹被气得不轻，拿起自己的毛巾往浴室走去。 “一寸光阴一寸金。”程丽丽忍不住在她身后温馨提醒。 “啪”，古渐尹用力地关上浴室门。 程丽丽突然觉得，等待是一件很煎熬的事。在等待的时间里，她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一时担心古渐尹洗完澡出来后出尔反尔，赶她回去；一时又担心自己学艺不精，等一下做那件事时发挥得不够理想。 是不是因为女人不像男人那样只用下半身思考，所以才会婆婆妈妈，拖拖拉拉？ 程丽丽坐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大门紧闭的浴室，在心里进行自我强化催眠。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成功，破釜沉舟，不做不休！ 古渐尹进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有一点富家千金都会有的洁癖，沐浴露一定要下三次或以上，皮肤一定要被暖水冲刷成粉红色。 并非她有意拖延，而是习惯如此。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古渐尹才关掉水龙头，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古渐尹虽然贪玩，但洁身自爱，她没有把第一次想得有多神圣，却也不应该太过随便。 古渐尹不喜欢太猴急的人，所以程丽丽必须学会忍耐和等待。 推开浴室的门，古小姐裹着一身水蒸气走了出来，发梢尚在滴水，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流泻出水银般的光华，落在她韶秀的脸上，美好得不似真实。 程丽丽正趴在床上对着手机温习教学视频，听到啪嗒的开门声响便抬起头，不想呼吸随之一窒，怔怔地微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 古渐尹走过去，坐下来捏捏她的脸颊问：“发什么呆？” 手机发出一连串暧昧的喘息声，吓了古渐尹一条，她低头扫了眼屏幕，这才发现真相，不禁有点无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怎么还在看这个？” 程丽丽从床上爬起来，靠到古渐尹身上，举起手机和她一起看：“后面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情节。” 古渐尹：“……” “看，场面居然这么激烈，你说下面那个会不会被玩坏？” 古渐尹没好气地说：“别问我。” “稍微讨论一下而已，话说，我可不可以做上面那个？” “……你是想把我玩坏吗？”古渐尹警惕地眯起双眼。 “不不不，我只是个初学者，没有那么多花样，你尽管放心。” “你连视频都下载到手机里了，可见狼子野心，畜谋已久，还叫我怎么放心？” 程丽丽把视频关掉，将手机扔到一边，腼腆地笑问：“我们要不要关灯？” 古渐尹：“……”为什么突然就切入正题了？不是应该有段过渡吗？ 程丽丽把手放到古渐尹的肩膀上，将她慢慢压倒：“还是不关吧，关了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程丽丽自问自答完毕后，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古渐尹。 两人都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同样既新奇又兴奋，却又在激动之余生出些许不安。 彼此都在紧张地喘气，心如擂鼓，思绪混乱。 热吻过后，稍稍分开，再吻，再分开，仿佛上瘾般停不下来。 “你还记得多少……刚才的片子？”程丽丽沦陷在一片浓烈的玫瑰花香中。 古渐尹抱着程丽丽的脖子，眯着双眸注视着她，这个长相并不出众的女子笑起来时让人感到舒服和温暖，她身上有着让她安心的气息。 “你别告诉我你忘光了。”古渐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有忘光……”程丽丽才低下头，戴在脖子上的金属链子便一下子从浴袍的领口滑出来。 链坠子在灯光下折射出一星耀眼的亮光。 “那是什么？”古渐尹定眼细看，微微吃惊地问，“你还留着？” “当然要留着，这是我的求婚戒指，也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程丽丽甜蜜地笑语。 古渐尹的眼神蓦然一变，抱着程丽丽脖子的双手猛地用力，将人按到自己怀中，然后翻身，压住，低头亲吻。 程丽丽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自己便变了个姿势，整个人都被古渐尹的气息笼罩着，晕晕乎乎，陶然沉醉。 古渐尹一边吻她，一边动手解开她身上的浴袍。 “我们……不如关灯吧？”程丽丽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古渐尹恶劣地笑道：“关了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她们重新亲吻在一起，舌尖相互纠缠。 古渐尹摸索着找到了她的手，轻轻握住，摩挲着撑开，掌心相贴。 有些什么东西，仿若种子，在这静夜中破土而出，迅速成长，在彼此心底绽开盛放。 程丽丽不知为何竟突然有了流泪的冲动，不是因为紧张或恐惧，而是因为心脏被大片幸福的感觉细细密密地填满，满得她不敢轻易呼吸，就怕稍一用力，幸福便会洋溢而出，将她整个湮没。 ＝＝＝＝＝＝我是河蟹大军扫荡过后残留下来的分割线＝＝＝＝＝＝＝ 程丽丽一大早就醒来了，醒来之后跑去浴室洗澡，裹着浴袍出来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恭喜你们昨晚洞房了……” “闭嘴。”古渐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陛下，你醒了！”程丽丽欢天喜地地蹦跶过去，连被子一起把人整个抱住。 昨晚简直如梦似幻，程丽丽现在只要一看到古渐尹的脸就想笑，有点快活得忘乎所以。 两人抱成一团在床上翻滚打闹了一阵后，程丽丽突然惊叫起来：“我还要上班，我要迟到了！” 古渐尹一手拉住正欲爬起来的程丽丽，认真地道：“把你现在这份工作辞了。” “咦？为什么？”程丽丽皱起双眉，刚才的开心喜悦全部烟消云散，“你还是认为我不适合呆在公司？” 古渐尹搂着她的腰，将她重新扯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来我公司吧。” 程丽丽吃了一惊，转过头去看她，发现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来我公司，做我的特别助理。”古渐尹重复了一遍。 “那、那陈静……” “她主要负责广告策划，助理是兼任的，你来之后，她就可以回到宣传部专心一意地做喜欢的工作。” 程丽丽仍是有点不敢置信，不确定地道：“我从来没有做助理的经验，如果是因为我们昨晚……” “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古渐尹打断了她的话。 程丽丽：“……”你就是那种人啊，难道你已经忘记那个好色的保安部主管是怎么被开掉的吗？ “我已经看到你的努力和进步。”古渐尹微笑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能胜任特别助理一职。过来帮我吧。” 程丽丽摇摇头说：“我的能力……还差得远呢……我还需要锻炼。” “过来我公司，让我指点你。在我身边，你绝对成长得更快。”古渐尹用牙齿轻轻地咬住她的耳垂，“你那么努力地去改变自己，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我身边吗？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来，还是不来？” 程丽丽终于不再犹豫，巨大的狂喜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来，我来。”程丽丽坚定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决定互攻。 第六十四章 古渐尹是个严厉的恋人。mianhuatang.info 这是程丽丽进入古氏集团的第一天就深有感触的体会。 上班的前一天,古渐尹便带着程丽丽到精品店去选购衣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无一遗漏。 程丽丽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平平无奇，试穿哪一套衣服都差不多样子,没有特别好看，但也不会衣不称身。 古渐尹自有独到的眼光,她挑给程丽丽的衣服几乎都能与她本身的气质吻合,并不一味讲求名牌和价格。 程丽丽每试一套都会站在全身镜前问古渐尹：“好看吗？” 古渐尹故意歪起嘴角笑问：“你问的是衣服还是人？” “当然是人！”程丽丽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店员，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人贵有自知之明，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美女，但人靠衣装，至少现在在镜子里看到的程丽丽，就比原来的要赏心悦目。 她也不过是希望听到恋人的一声赞美。 就算是哄哄她也好。 古渐尹走过去捏捏她的脸,仔细端详一番才道：“还是原来的样子嘛，你不过是进了一趟试衣间，又不是从韩国回来。” “但包装不一样了啊。”程丽丽明知道古渐尹在故意戏弄她，但就是忍不住要反驳。 “哦，你是说包装啊。”古渐尹退开一步，单手捏着下巴又再打量她一番，“包装是我挑的，当然品质一流。”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给她一句好话。 程丽丽哀怨地看着她，黑眼睛骨碌碌地打转，就像明明有乖乖听话却得不到糖果奖励的小孩子那样委屈。 古渐尹觉得她这模样有几分可爱，原来这样一张平凡无奇的五官也有让人觉得心动的时刻。 也许对得久了，审美产生疲劳，不知不觉看顺了眼，好不好看都不再重要。 反正古渐尹对程丽丽的脸并没有太多挑剔，至少不丑，笑起来的时候还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这样就挺好。 古渐尹不再逗她，给了她一把糖果：“明天就穿这套上班吧，男同事肯定会关注你。” 程丽丽窃喜，知道这是侧面夸奖，顿时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其实很好哄，不需要什么浪漫手段，花和巧克力当然多多益善，但若是没有，几句简单的甜言蜜语也能凑效。 于是次日上班的时候，程丽丽穿的便是古渐尹亲手挑选的职业装，没有像古渐尹说的赢得男同事们的关注，因为大家都很专心投入地工作，没有闲着无事的人，更没有偷懒摸鱼的人。 古渐尹让陈静带程丽丽去各部门逛一圈，熟悉公司环境，并交接清楚手头工作。 工作中的陈静和平常的她没有太多区别，一贯的温和亲切，让程丽丽瞬间少了许多压力。 走到培训室的时候，发现门关着，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去，俨然是在开会，万莉站在主讲台上滔滔不绝。她身上穿着公司的保安制服，比在场的所有同事都要出类拔萃，英武挺拔。 仿佛有心电感应般，正在里面训话的万莉在陈静和程丽丽走到门边时转头看了出来，冷峻的脸上蓦然绽开一朵淡淡的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陈静回了对方一个微笑，领着程丽丽去下一个部门。 程丽丽捂着心口忍不住惊叹：“帅成这样，直的都要被掰弯啊。” “你已经是弯的了，不用再掰。”陈静笑道。 “我总觉得她对你有点意思，你都看不出来吗？”程丽丽小声地问。 陈静摸摸她的脑袋说：“工作时间只想工作，别开小差想些有的没的。” 公司里的同事说不上很热情友爱，但对陈静都一致的亲近喜欢。每到一个部门，陈静都能准确地替程丽丽介绍每一个职员，并且毫无错漏。 程丽丽突然有点明白陈静为何会如此受人欢迎爱戴。 回到特别助理的办公室时，陈静吩咐程丽丽拿出纸和笔，一项项写下她日后的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 程丽丽边听边记，陈静配合着说得很慢，也很详细，巨细无遗。 “大概就是这样，光说没用，要边学边做，如果碰到不懂的事情，可以随时问我。”陈静说。 程丽丽捏着自己的记事本，记了足足有半个本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样，对自己没有信心？”陈静从她单纯的脸上看到了她心底的哀嚎。 程丽丽并不是缺乏信心，来此之前，她早有觉悟，也充满斗志，只是在目睹陈静的出色之后，她不免惭形秽。 “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到什么程度，但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程丽丽不愿意退缩，就是因为她以前老爱逃避推脱，所以现在才更清楚什么东西需要牢牢把握，什么事情不可妥协。 陈静看着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粒粒橙你变了很多，和我第一次认识你时大不一样。” 然后又补充一句：“你跟古渐尹做了吧？” 程丽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愕地瞪着她问：“你怎么知道？” “看你们眉来眼去的样子，猜的。”陈静捂着嘴巴笑起来，其实这不是她猜的，是钟璇看出来之后告诉她的。 程丽丽羞涩地捧着自己的脸道：“你好讨厌哦。” 陈静：“……” “原来要做一个配得上古小姐的人，是要那么努力才行。”程丽丽看着那个笔记本有感而发。 陈静说：“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说法，爱情又不分尊卑贵贱。” “但除了爱情之外还有生活啊，人只会一时昏头，不可能一辈子都昏头，当爱情的感觉变淡后，我总要握住一两个能够留在她身边的筹码吧。” 陈静惊讶地看着程丽丽，有点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出自她的口中。 “古渐尹真是捡到宝了。”陈静笑弯了眼睛。 她当初本以为古渐尹和程丽丽只是玩儿一场爱情游戏，曲终人散，不说以后。但岂知世事难料，他们居然一路拉拉扯扯走到现在，竟有点花好月圆的意思。 还真是有意思。 陈静把所有工作都交接清楚后便回去宣传部，程丽丽开始照着陈静给她的流程开展工作。 幸好临近年关，没有太多合同订单，应酬也并不多，程丽丽得以慢慢熟悉公司各项程序。 替古小姐安排日程，过滤文件，过滤电话必不可少，开会的时候做好记录，拟定通告什么的这些也应付得来。古渐尹也算是个好上司，经常指点一二，就像她先前所说的，程丽丽在她身边，学到的东西要比在小公司里学到的要多要快。 大半个月下来，程丽丽成长迅速，基本上已经熟悉了自己公司各部门的人员分配，还有主要合作客户的资料，能够在出席公众场合时小声提醒古渐尹前来客套寒暄的是哪个企业集团的哪位负责人。 程丽丽就像一块干海绵，不断吸纳大量知识。以前她不爱看书，现在却老是跑书店，还报了个业余培训班，学行政管理。 古渐尹和她独处时也渐渐地聊一些公司里的事，以前两人在一起都只是打情骂俏，现在的话题却经常围绕着公司业务，令古渐尹惊讶的是，程丽丽在分析问题时，竟也能说出一些独到的个人见解。 “我以前说过你总能给我惊喜，现在也还是那样。”古渐尹眯起眼睛笑看着程丽丽道。 古渐尹终于承认自己以前狗眼看人低，把程丽丽想得太一无是处，事实证明，程丽丽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稍加雕琢，便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程丽丽喜出望外，搂住古渐尹的脖子急切地笑问：“意思是陛下对臣妾的表现很满意？” 古渐尹在她眉飞色舞的脸上亲了一口，故作严肃滴道：“不，是差强人意，你只尽到了特助的职责，却没有恪守女朋友的本份。” “……陛下不是已经翻过臣妾的牌了吗？” “那不是你的本份，是我对你的恩宠！” 程丽丽：“……”陛下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如何学会百合十八式的？没有她的教学视频，哪来她的恩宠技能？ 古渐尹说：“你要分清楚轻重，别像个工作狂那样，你首先得是我的女朋友，其次才是我的助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丽丽觉得古渐尹在说这话时似乎带着点酸味，难不成她还能吃工作的醋？ “我要不是你的女朋友，才不会对你公司的事那么上心。”程丽丽现在的胆子比以前大了，敢去捏古渐尹的脸，但古渐尹的是瓜子脸，没多少肉，皮肤细嫩得一掐就变红，让程丽丽无限嫉妒。 古渐尹想了想，说：“那你要对我比对公司更加上心。” 程丽丽顿时哭笑不得。 越是相处得就，程丽丽越是清楚明白古渐尹的脾性，古小姐实际上就是个还没长大的霸道又自私的小朋友，总觉得自己与别不同，高高在上，无论什么东西都要比普通人得到更多，更好。 感情上更是如此。 就算自己只付出一分，也横蛮地要求对方必须全心全意。 抚心自问，谁会去爱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 程丽丽乐滋滋地想，古渐尹的性格怕是没有人能够受得了了，如果她不怕无伴终老孤独一生的话，就只能选择自己。 只有自己才会包容她的一切，好，或不好，甚至丑陋。 第六十五章 程丽丽本来并不打算回家过年，她答应了陪古渐尹去她的玫瑰庄园度假,并且两人说好了要在年三十那晚一起尽情放烟花。但程妈的一通电话却打乱了她们的甜蜜计划。 “无论如何,回来一趟吧。”程妈用很郑重的口吻道。 程丽丽下意识地觉得家里肯定又有事情发生，忍不住问：“是不是小强又在外面闯祸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反正你先回来吧。”听程妈的口气不太像十万火急,如若真有事情发生，不该是这种语调。 程丽丽稍稍放心，但又为难起来。 “妈,我先前才回去了一趟,而且春运人多，票不好买。” “你不会明天一早就去车站排队吗，我想还不至于买不到票。” “……嗯。”程丽丽终是答应了。 和古渐尹解释事情经过的时候,古渐尹一言不发地听着，听完后也不说话。程丽丽知道她计划去玫瑰庄园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并且对这次的旅程非常用心地计划和安排，现在自己临时反悔，古小姐失望之余，肯定还很气恼。 古渐尹骨子里就是个唯我独尊的家伙，只按自己的喜好行事，极少会替他人着想，除非对方是她重视的角色，才愿意给予一定的包容。 程丽丽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能占几成分量，虽然已经成为恋人，但她没有得意忘形，古小姐由始至终都没有清楚明白地向她表达过爱意，唯一一次像样的表白，就是她问她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时，她说，有。 一点点到底是多少？ 古渐尹终于开口了，眉头紧锁，很明显的不悦：“你就说买不到票不行吗？” “我不想欺骗我妈。”程丽丽好脾气地笑道，“不然我年初一就回来，应该还来得及去玫瑰庄园。” 古渐尹冷笑一声，反问：“你觉得他们有可能让你年初一就走吗？” “我就说这边有急事……” “算了。”古渐尹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表情冷淡地开口，“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程丽丽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陛下宽宏大量，胸襟广阔，一定不会和臣妾计较的对不对？” 这次叫陛下也没有用，古渐尹依旧绷着脸，表情又冷又硬。 程丽丽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拼命讨好，做她爱吃的菜，说她爱听的话，把她伺候得舒舒坦坦，妥妥帖帖，好不容才把人哄得恢复了一点笑容。 程丽丽说：“我明天一早要去买车票，想请假……” 古渐尹抽抽嘴角说：“买什么车票，直接订机票，快去快回。” “机票太贵了，不划算。” “……我给你报销。”古渐尹始终不乐意程丽丽回去，说这话时一脸气呼呼的表情。 程丽丽顿时笑逐颜开，一把抱住古渐尹，用脑袋在她肩窝里欢乐地蹭来蹭去：“陛下最好了，我就知道陛下最疼臣妾。” 古渐尹不满归不满，但对程丽丽还是保持着以往的阔绰和大方，机票订下来后，程丽丽定睛一看，居然是头等舱，立时心花怒放。 回家那天，古渐尹黑着脸做程丽丽的专用司机，一路上沉默不语。程丽丽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就是要人哄要人甜言蜜语，以前都不知道古小姐喜欢这套，还担心太过腻歪会惹她厌烦，现在摸透了她的脾性，程丽丽还真厚着脸皮什么情话都敢讲。 把人送到机场后，古渐尹没有下车，摇下车窗淡淡地说：“一路顺风。” 程丽丽：“……”恶意诅咒啊，看来还在生闷气。 古渐尹没有多看她一眼，开着车子绝尘而去。 程丽丽对着马路上穿梭往来的车子发了阵呆，才拖着行李箱慢慢走进机场。 上飞机后就得关机，程丽丽抓紧时间发了条信息给古渐尹。 ――我回家之后确定没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就马上飞回来好不好？ 程丽丽料想古渐尹正在开车，不可能马上回复，就把手机揣回口袋。但没想到才刚放好，信息音就响起来了。 嘀嘀――蛇精病吧你，给我老实呆在家里治病。 程丽丽窃喜，本以为古渐尹会无视那条信息，没想到居然回了，还回得那么快。 正想回复过去，又一条信息飞了进来。 嘀嘀――年初三回来，我留着烟花等你。 程丽丽努力抑制着亲吻屏幕的冲动，握着手机傻乎乎地笑起来。 “我靠！现在我们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可以换？” 不远处的一对情侣在吵架，女的明艳照人，性感泼辣，男的高大俊朗，神色却有点唯唯诺诺。 “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真的没有座位。” “骗鬼吧，哪有这么多有钱人去那个破烂城镇？” 程丽丽：“……” “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早叫你提前订票你为什么不听？要不是你做事拖拖拉拉，我现在会沦落到去挤经济舱？” 从来只听说过挤公交，还是第一次听说挤机舱，程丽丽忍不住笑了出来，结果就被那个火爆的女孩发现了。 “你看什么看？”女孩横眉怒目。 程丽丽笑笑说：“你们也是去m市的吧，我买的是头等舱座位，如果你想……啊，等等，我只有一张票。”说着说着，程丽丽就知道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别人的一对，不是一个。 窘迫地转身要走时，女孩喊住了她：“你给我站住，我跟你换票，差价一分不少补给你。” 程丽丽惊讶地指了指她旁边的男孩：“那他……” “哼。”女孩看都不看自己男朋友一眼，“什么样的人就该呆在什么样的地方，免得老是忘记自己的身份。” 男孩由始至终都没有表示异议，在一旁安静地站立，低眉顺目，俯首帖耳。 上飞机的时候，程丽丽毫不意外地和男孩毗邻而坐。 “我第一次坐飞机，有点紧张。”男孩主动开口跟她说话，笑容腼腆，声调不高。 程丽丽趁机道歉：“不好意思，都是我多管闲事，害你和你女朋友要分开坐。” 男孩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要紧，你人真好。其实我和她交往不久，总觉得压力很大……也许彼此并不适合。” 话题突然变得敏感，双方毕竟不熟，程丽丽没有去接，只是含义不明地笑笑，然后故意打了个呵欠，调整坐姿，闭上眼睛假寐。 男孩见她这样，也不再说话，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阅。 直到飞机降落，两人都没有再进行交谈。 程丽丽走出机场的时候，发现程小强居然来了。距离上次见面那段时间不长，弟弟却好像变了副模样，以前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味道没了，衣服也不再标新立异，穿着运动服，蹬着球鞋，俨然一个大好青年。 “你……搞什么名堂？”程丽丽疑惑地问。 程小强搔搔后脑勺，光笑不说话。他本来就长得虎头虎脑，现在把自己打理整齐了，还真人见人爱。 程丽丽说：“别卖关子。” 程小强拉着程丽丽往出口处走：“就是来接你，没什么。” “你有空不会去打电动？”程丽丽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弟弟，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姐，你好像变漂亮了。”程小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程丽丽，“是不是在谈恋爱？” “你真的不说？”程丽丽丝毫不受他的干扰，没被他岔开话题。 程小强特意来接人摆明了有事相求，他犹豫了一下，终是讪笑着开口：“姐，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程丽丽挑了挑眉，就知道这小子死性不改，不知道这回又闯了什么祸。 “说吧。” “嗯……姐，我……就是……”程小强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闭上眼睛豁出去道，“我要当爸爸了！” 程丽丽：“……” “是真的……不跟你开玩笑……”程小强连忙补充。 程丽丽依旧石化中，好半天回转不过来。 “就是那个被我救了的女同学，我们好上了，然后就……”程小强嘿嘿笑道，“你知道，年少冲动。” 程丽丽说：“我不知道。” “姐，”程小强忙摇晃着她的胳膊哀求，“你要帮我，你要站在我这边，我想要那个宝宝，可爸爸妈妈都不答应。” “你高中还没毕业呢，能答应吗？”程丽丽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你那小女朋友……成年了吗？” “刚好十八，放心，我们有分寸。” 程丽丽：“……” “姐，我和她不是一时冲动，我就认定她了，迟早都要娶她过门的。” “但你们都还没有到结婚年龄，而且她也还要继续念书。”程丽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终于明白程妈在电话里为什么是那种凝重的语气。 “我跟她商量过了，我们都休学，她安胎，我打工。”程小强的想法简直天真得让人发指。 程丽丽叹了口气，摸摸程小强的脑袋说：“一辈子还很长，组建家庭不该那么草率，你根本没有任何经济基础，也没有学历和能力去找工作，靠什么养家糊口？” “我可以去做服务生，去洗碗，去送货，那些都不需要学历！”程小强倔强地反驳。 “你们都还小，不该那么早就决定婚姻大事。”程丽丽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都非常叛逆，特别是像程小强这样的不良少年，但作为他的姐姐，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尽管他根本听不进去。 “姐，和自己喜欢的人，不是越早相遇越好吗？你说一辈子很长，但也就是几十年的光阴而已，一转眼就白发苍苍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会犯老年痴呆，连她是谁都记不起来，所以我要早一点和她在一起才行。” 程丽丽愣住了，总觉得这些话十分孩子气，但又深深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 好像恋爱的人都会变白痴。 你怎么知道，这辈子就肯定是她了呢？ 难道不能是更好的？虽然也许是更差的，但那么早就做决定，以后后悔了该怎么办？ 程丽丽真的问了出来：“你能保证将来不后悔吗？” 程小强稚气地笑笑，眼神明亮而坚定：“没有去做就没有资格说后悔，将来的事谁能保证？至少，我这一刻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内个，小说归小说，婚姻大事还是得慎重考虑，现实毕竟不是电影和小说。 第六十六章 晚上的时候,程丽丽给古渐尹打电话,跟她说自己家里发生的事。 “你弟弟的名字真没起错，强。”古渐尹听完之后，忍不住调侃一句。 程丽丽：“……” “有了就生下来，没什么好烦的。”不是自家的事情，古渐尹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们还那么小。”程丽丽说,“养孩子不是养宠物,怎么可以随便说要就要？” “那就不要吧,无痛人流，方便快捷。”古渐尹依旧是那不痛不痒的腔调。 程丽丽快要愁死了：“可那是一条小生命,是我们程家的骨肉！” 古渐尹：“……”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丽丽苦恼地问：“怎么办？要还是不要？” “现在又不是我俩生孩子，让你弟弟和他那小女朋友自己决定就好，你替他们操什么心。”古渐尹没好气地道。 程丽丽吸吸鼻子假哭几声：“如果我们也可以有孩子的话，我一定会替你生一个。” 古渐尹：“……” “对哦！”程丽丽突发奇想，连忙问，“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古渐尹一口回绝。 程丽丽哀怨地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说吧。” “你喜不喜欢小孩子？”程丽丽充满期待地问。 “不喜欢。”古渐尹回答得斩钉截铁。 程丽丽：“……” 古渐尹说：“好了，别想太多，你弟弟已经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程丽丽偏忍不住继续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陛下～”程丽丽每次有求于人时，语调总会特别甜腻。 古渐尹一下便猜到了她的心思。若是平常，程丽丽只要求自己带她去个什么地方或者买个什么礼物，她绝对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但这次事关人命，所以没有那么好商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孩纸其实很可爱。”程丽丽回想起童年时被程小强欺负的惨淡岁月，捂着良心继续说，“又乖又听话，女的是贴心的小棉袄，男的是守护妈妈的小天使。”噢，真想呕吐。 古渐尹：“……” 两人突然都不再说话，拿着手机一起沉默。 虽然她们早就不是在玩恋爱游戏，但也不能说明她们现在爱得有多深沉。 程丽丽率先打破沉默：“我们聊点别的吧？” “不聊了，我困，想睡觉。” “那好，你去睡觉。” 程丽丽结束了通话，心情有点沉重。 古渐尹的态度显而易见，今朝有酒今朝醉，有感觉的话就继续在一起，没感觉的话就好聚好散，谁也别傻到想束缚谁。 那和玩玩有什么区别？ 靠！程丽丽幡然醒悟，原来兜兜转转那么久，自己始终没有前进多少。 如果这想法被古渐尹知道的话，必定会雷霆大怒吧，还会振振有词地反驳：怎么可能会没有区别，玩玩是完全没有投入感情，现在却是投入了一点点。 多么难能可贵的一点点。 程丽丽把手机摔到床上，走出房间去找程小强谈话。 程小强正在客厅里被父母轮流说教，一眼看见姐姐气势汹汹地从卧室走出来，脑袋耷拉得更低。 程丽丽坐到程小强旁边，抬头看着父母说：“爸，妈，我心里有个想法，能不能和你们谈谈？” 程爸一向民主，点点头说：“当然，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 程丽丽说：“把小孩生下来吧，我来抚养，弟弟和弟媳继续念书，等大学毕业后再登记结婚。” 程爸有点意外地看着程丽丽，皱着眉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真决定把小孩生下来，也不该是由程丽丽抚养，程爸敏锐地觉察到女儿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完。mianhuatang.info 程妈和程小强也觉得这话不对劲，疑惑地看了过来。 程丽丽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我希望这个小孩日后可以过继给我。” 程小强瞬间瞪大了眼睛：“姐，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孩，为什么要过继？” “不……”程丽丽轻轻地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脸上透出几分难过，“我前些年在外地遇到车祸，受伤住院，医生告诉我……以后都不能生育。” 程爸程妈和程小强都瞠目结舌，震惊万分。 “不会吧，姐，你……你开玩笑的吧？” “我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吗？”程丽丽苦笑。 程爸气急败坏地问：“你什么时候出的车祸？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程丽丽避开父亲的目光，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想你们担心，就没有说。” 程妈坐到程丽丽身边摸摸她的脑袋，镇定地道：“没事，听说不孕不育可以治疗，我们去找大医院，找最好的大夫去看，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能好。” 程丽丽看着程妈急切的表情，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她拍拍程妈的手背安慰道：“嗯，我不担心，其实就算治不好也不要紧，我没有太在意。只是没想到小强会那么意外地当上爸爸。小强还小，把孩子生下来的确不现实，但那是程家的血脉，你们的孙子，我的亲侄，于心何忍……所以我才提出这么个请求。”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程小强绞着手指思考了片刻，最后认真而严肃地道：“姐，从小到大，你一直对我很好，每次我闯祸，你都会替我顶着，但我不懂事，老欺负你，惹你生气，害你伤心，你千万不要讨厌我……我决定了，我同意把孩子过继给你，让他长大以后孝顺你，你是我姐，亲姐，我也会孝顺你的。” 程小强这番话简直震惊全场，程妈呆愣了半晌才开始抹眼睛。 程爸叹了口气说：“那就……生下来吧。丽丽，以后有什么事都别瞒着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程丽丽点点头，有点扛不住如此煽情的场面，心底的愧疚沉重如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撒了这样的弥天大谎，从此以后，便背负上心灵的枷锁，注定这一生，都不得安宁。 原来，自己居然痴情到这个地步，下那样的决心，绝自己的退路，今生今世只认定了古渐尹一个，不婚不嫁，不怨不悔。 有些人一旦动心，就像身患绝症，无可救药。 为爱癫狂。 打铁趁热，程家决定到女方府上拜访，恳请女方父母同意两个孩子的亲事。 程小强现在变得很有担当，像个成熟稳重的大人，提着水果篮子走在最前面，进到屋子后，主动替双方家长做介绍。 “这是小蕾，小蕾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程丽丽一抬头，目光对上了一张有几分眼熟的脸孔。 “是你？”男孩先叫了出来。 竟然是在飞机上见过面的那个家伙。两人不约而同地感叹世界真奇妙。 “我叫于叶。”男孩腼腆地笑笑。 双方家长没有太多寒暄，坐下来直接讨论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于叶把早就泡好的茶倒进杯子里，双手捧到长辈们面前，轮到程丽丽的时候，她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谢谢谢谢。” 于叶看着她笑，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程丽丽作为晚辈，无聊地坐在一旁，插不上半句话，于叶便坐到她身边和她聊天。 “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事？”程丽丽笑问。 “嗯。”于叶点点头，却又立刻摇头，“不对，我本来就打算回家过年。” 程丽丽马上会意，笑道：“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 “没有没有，”于叶的脸瞬间涨红，他摸摸鼻子道，“她没来过这里，有点好奇，所以才跟来。” “你怎么安顿她？住酒店？” “嗯，五星级酒店，正好在我家附近，方便照应。” 程丽丽和他实在没有太多话题可聊，没说几句便陷入沉默。 于叶突然说：“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弟弟妹妹有些什么事，也好联系。” 程丽丽点点头，把手机号码告诉他。 于叶显得很高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在手机里输入名字的时候，于叶红着脸问：“我可以……叫你丽丽吗？” “可以啊，同事朋友都这样叫我。”程丽丽说。 于是两人低着头各自摆弄自己的手机。 “我弟弟以前很任性，但现在已经收敛很多，你……不要怪他。”程丽丽看到于蕾一副文静乖巧的模样，很安静地坐在一边，不时与程小强四目相接，然后低下头羞涩地笑，不知多惹人怜爱。 于叶笑笑说：“刚听见小蕾怀孕的消息时，我的确很想把那男的找出来揍一顿，但小蕾说她和那人是两情相悦，还一直替你弟弟说好话，我就再也气不起来。” 程丽丽看看于叶，又看看于蕾，两兄妹不单止长得像，连性格也像，都是内向怕羞，胆小温吞的人。 “你也会揍人？”程丽丽忍不住跟他开玩笑。 于叶的脸更红了，但说话时依旧直视着程丽丽的双眼：“平时不会，但我要保护妹妹。” “有你那样的哥哥，真不错。”程丽丽由衷地称赞道。 于叶呆了呆，眼神开始闪烁，仿佛觉得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地说：“你也很好，是个好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了呀……爬去睡觉。 各位晚安～ 第六十七章 除夕那晚，程家被于家请到家里吃年夜饭,程小强和于蕾的事情两家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先把宝宝生下来，然后他们继续念书,宝宝由爷爷奶奶照顾,以后再过继给程丽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讨论过继这事时,于叶也在,表情先是震惊，然后转为怜惜，于爸于妈觉得自己的女儿和女婿都很年轻，日后多生几个不是问题,况且又不是过继给外人,也就没有反对。 m市没有k市那么冷,但还是春寒料峭，炒出来的菜没一会儿就能凉透，所以最适合的还是吃火锅。 于爸在客厅开了张大桌子，七八个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烫肉类烫青菜烫饺子，其乐融融。 于妈年纪大，于蕾又身怀六甲，程丽丽也不把自己当客人，跑进跑出拿调味料，拿啤酒，洗菜叶子。 电视机开着，春晚还没开始，广告满天飞，多是企业和公司提前向市民拜年。 于蕾想喝椰汁，于叶正好在厕所里没出来，程丽丽纵容惯了弟弟，便抢着跑出外面买。 程丽丽走的时候没带手机，她前脚出门，后脚就铃声大作。 于叶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好奇地问：“谁的手机一直在响？” 程小强在给于蕾剥虾壳，两手油腻腻，他探过身子瞄了眼自己姐姐的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着“古小姐”这三个字。 “是古姐姐。”程小强笑道，“回头让我姐打回去。” 但铃声断了几秒钟后，又再度响起。 程爸说：“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 程小强把剥好的虾肉放进媳妇的碗里，不以为然地笑道：“大过年能有什么急事。” “要不然帮接一下？就说丽丽走开了，回头让她打过去。”程妈说。 于叶不知道程丽丽是去替自家妹妹买饮料，茫然地问：“她去哪里了？” “到楼下买椰汁。”程小强瞅了眼自己油光闪亮的爪子，冲于叶挤挤眼说，“叶哥，麻烦你帮接一下电话。” 程丽丽用的是智能机，老一辈都不会用，而且于叶坐在程丽丽旁边，手机就摆在他手边。 “这不礼貌吧？”于叶犹豫了一下，没有动，铃声刚好也停了下来。 程小强笑道：“没关系，你不是外人，古姐姐也不是外人，接了也不要紧。” 正说着，手机第三次响了起来，于叶只好在屏幕上划了一下，连接通话。 “我还以为你聋了。”那头直接就这么一句，语调有点不耐烦，显然是在埋怨程丽丽没有第一时间来听电话。 于叶不禁皱了皱眉，这样的语气让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己那位刁蛮任性的女朋友。 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程丽丽怎么会跟这种类型的人来往？ “不好意思，丽丽出去买东西了，没有带手机，等一下我让她回你电话吧。”于叶温声细语地解释。 古小姐猝不及防听到一把男声，不禁愣住：“……小强？” “不，我不是……”于叶赶紧否认。 “不好意思，伯父，我没认出你的声音。”古渐尹随即改口，语气一下子变得谦和恭顺。 于叶：“……” 古渐尹想了想，觉得不对，程爸的声音哪有这么年轻？ “你谁啊？”凶恶的语气和刚才的彬彬有礼简直是天渊之别。 “我、我是丽丽的……朋友。”于叶迟疑了一下，一时间想不起妹妹的丈夫的姐姐和自己到底算什么关系，唯有搬出“朋友”这个笼统的词暂时应付。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钟，于叶以为信号不好，于是“喂”了一声：“你听得到吗？” “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叶听到对方发了个类似的单音，他怔了怔，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通话。 “请问……”于叶正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程丽丽，但对方却突然挂断了。 真是莫名其妙。 于叶把手机按原样放回桌面，便听到程小强问他：“古姐姐有说什么吗？” 于叶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可能只是纯粹想找丽丽聊天。” 于蕾好奇地问：“你姐姐的同事？” 程小强一边替她夹菜一边用崇拜的口气说：“我姐哪能跟她是同事啊，她可厉害了，舅舅在纪委里面当官呢，上次我那冤案就是她帮忙平反的。” 于蕾顿时也跟着露出钦佩的表情：“真厉害，她是我们的大恩人。” “厉害的是她舅舅，又不是她。”于叶忍不住小声反驳。难怪那人的语气如此嚣张，原来背后有这么一座大靠山。 于叶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程爸正和于爸大声地吆喝猜拳，程小强没有听得太清楚，要不然说不定就当场和于叶理论起来。 古渐尹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偶像，谁也不许对她有半点质疑和不敬。 于叶知道程丽丽喜欢吃饺子，趁着她还没回来，赶紧倒了十几只进锅里，好等她回来的时候能够吃上。 于蕾心思细密，注意到哥哥的举动，抿着嘴唇偷笑。 程丽丽去的时间不短，估计是小卖部都关门了，只能跑去超市。她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寒气，脸颊都被冻得红通通。 “快喝点热汤。”于叶替她勺了半碗汤，看见锅里的饺子已经开始浮起来了，便添了几个进她碗里。 “谢谢谢谢。”程丽丽接过碗，双手紧贴着碗壁取暖。 程小强拿着椰汁去厨房加热，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程丽丽喊道：“刚才古姐姐来电话了。” “哦。”程丽丽应了一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不对啊，都没有未接。” “我帮你接了。”于叶在旁边腼腆地笑道。 程丽丽手一抖，差点把汤都洒出来。 “你接我的电话？”程丽丽又惊又怒，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弟弟的老婆的哥哥的份上，早就拍桌子翻脸了。 于叶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她接连不断地打来，小强担心她有急事找你，当时他又在替小蕾剥虾壳……就让我帮忙接了。” 程丽丽这才脸色稍缓，急忙问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于叶说：“她刚开始以为我是小强，后来又以为我是你爸爸，后来知道我只是你的朋友，没再说什么就挂了。” 程丽丽点点头说：“哦，这样啊，嗯……” 于叶看到程丽丽放下碗筷，拿着手机想要走开，忙劝阻道：“她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吃完饭再回她电话吧，东西都要凉了。” 程丽丽冲他笑笑说：“是我有要紧的事找她，你们慢慢吃，别太客气，不用管我。”语毕便跑出阳台拨电话。 不知道古小姐是不是在使小性子，拨通了一次不接，第二次也不接，直到第三次才听到她那把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那么有空打来啊，不用陪朋友吗？” 程丽丽疑惑地问：“陪什么朋友？我在弟媳家吃饭呢。” “唷，你那朋友还跟你一起去你弟媳家吃饭？他是空巢老人还是失亲孤儿？福利院今年没有年夜饭吃吗，早知道我就提前捐点钱过去。” 程丽丽噗嗤笑了起来：“大过年的，你别这样咒人家。你是问刚才接我电话的那人吧？他是我弟媳的哥哥，我也不太清楚该叫他什么。” 古渐尹说：“叫哥呗，叫哥亲热一点，更能够拉近距离拉近关系。” 程丽丽：“……” 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在吃错吧……？ 程丽丽感到几分窃喜，但更多的是着急。 “他跟我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又稳重又温和，难怪会有一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古渐尹的语气这才稍微恢复正常：“哦？有女朋友了？” “是啊，波浪卷发，身材很好，而且好像还很有钱的样子。” “切，原来是个小白脸，吃软饭。”古渐尹重重地冷哼一声。 程丽丽：“……” “我最讨厌波浪卷。”古渐尹接着补充。看来无论是于叶还是于叶的女朋友，都让古小姐极其不爽。 程丽丽突然想起什么，问：“你吃过饭了吗？”这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吃年夜饭，为什么古渐尹那头会这么安静？ “还没呢，在考虑去哪里吃。” “你……不回家吃吗？” “钟璇都把陈静拉回她家去了，我回家谁煮给我吃？” 程丽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陈静好像也不会做饭吧？ “我指的是……你爸爸妈妈那里。”程丽丽知道古渐尹不太喜欢继母，但好歹是一家人，过年过节总该聚在一起。 “我去的话他们还能吃得下吗，算了，其实像现在这样也挺好，各顾各的，免得相看两厌。” 程丽丽偶然能从电话那边听到一两声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她猜测古渐尹应该是走在街上。 冷清清的马路，两边店铺都早早关门，就如刚才她出去买椰汁时见到的情景一样，各家各户都透着灯光，门缝里都飘着笑声，唯独路灯打下来的光透着寂寞的色调。 一瞬间，程丽丽突然明白过来，古渐尹打电话给她，大概是想跟她聊聊上哪里吃饭比较好。 “你等一下不如去吃饺子吧。”程丽丽笑道，“我们今晚吃火锅，白天包了很多饺子，有韭菜猪肉馅、玉米猪肉馅和白菜猪肉馅。” 古渐尹冷淡地道：“是你喜欢吃又不是我喜欢吃，不吃。” “吃嘛吃嘛，我们今晚一起吃饺子。”程丽丽知道古小姐喜欢听她撒娇，便故意用软软的语调说话，“我知道你家附近有家不错的小酒楼，那里的饺子好吃。你按我说的路线走，很容易找到。” 古渐尹说：“找到也没用，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大小小的酒店都爆满了。” 程丽丽鼻子有点发酸，她想象着古渐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街上游荡的场景，夜凉如水，寒风刺骨，路灯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不知道她有没有戴上她织给她的那条围巾。 “我明天就回去。”程丽丽心意已决。 “别说蠢话……唉，我手机快没电了，先这样吧。”古渐尹结束了通话。 甫一抬头，便发现对面马路有家半新旧的小酒楼――无巧不成书，也许便是程丽丽提到的那一家。 古渐尹想了想，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第六十八章 从来事与愿违,程丽丽一心想着次日就回k市，没想到当晚却得了急性肠胃炎,在一连串喜庆的鞭炮声中蹲厕所蹲到双脚发麻。 钟璇的电话踏着零点的钟声而来,一开口就是“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程丽丽有气无力地回她一句：“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急骤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仿佛连天炮火,震撼整座城市。 钟璇每说一句话，都被惊天动地的鞭炮声炸散,如是几次,弄得声嘶力竭。 程丽丽侧着脑袋一直重复地问：“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厕所门被程小强在外面用力地拍打了几下：“姐,行了没，快出来看烟花！好漂亮啊！” 钟璇比较没耐性,率先结束了通话。程丽丽的手机连续飞进来好些短信，她瞄了眼发件人名字，没在其中找到古小姐，于是便不理会，把手机放进兜里，冲了水，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去。 客厅里，程妈已经准备好温开水和藿香正气水，督促着程丽丽服下。 程小强在阳台上又叫又笑，活像个从未见过烟花的疯子。 程妈走出去冲他喊道：“傻小子，在外面打电话能听得见吗，进来打。” 电视机里，春晚接近尾声，男女老少一同载歌载舞，红绸乱飞：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是个好日子，咱打开了家门迎春风―― 程丽丽坐在沙发上，双手端着水杯，低烧让她整个人都有点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但心里却非常满足，充实。 从客厅看出阳台，在楼与楼的间隙闪烁着绚烂的花火，乍明乍暗，璀璨落尽，青烟不散。 此时此刻，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千家万户喜迎新春，每个人都沉浸在幸福当中。 程丽丽这才想起还没给古渐尹拜年，于是连忙拨通她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 程小强从阳台走进客厅时，那股兴奋劲还没有过，笑着对程丽丽说：“刚才我喊你你怎么不出来啊？好大一朵烟花在头上炸开……” 程丽丽抬起头说：“噢，是吗。” 程小强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忍不住问：“咦，姐，什么事那么高兴？” “过年当然开心。”程丽丽站起来，感到有点头重脚轻，但她很享受这种飘飘然的感觉。 程妈正和程爸商量着明天先去哪个长辈家拜年，觉察到鞭炮声渐渐下去之后，回头对程丽丽说：“你身体不舒服别跟着熬夜，快去休息。” 程丽丽说：“这真是个春风沉醉的夜晚，爸爸晚安，妈妈晚安，小强晚安。”语毕，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 程爸：“……” 程妈：“……” 程小强：“……” 程丽丽一合上卧室门，便再也忍不住，咧开嘴角无声地大笑起来。 关机。 理智告诉她，手机没电的时候也会关机，但现在距离古小姐吃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就算电池没有充满，也不可能是关机状态。 唯一的答案，或者是程丽丽希冀的答案，是古小姐正坐在去往m市的飞机上。 程丽丽躺到床上，抱着床单欢乐地打滚，滚了两圈后，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她闭上眼，感受着幸福如海潮般一浪浪袭来，将她整个湮没。 这一晚，程丽丽睡睡醒醒，一睁开眼就看手机，发现没有未接来电，便又接着昏昏沉沉地闭眼睡去。 折腾了整整一夜，程丽丽病情加重，次日中午醒来，只觉得浑身发冷，四肢无力。程妈喊她起床时一摸她的额头，二话不说就让程小强送她去医院，年初一看病的人不多，挂了急诊，值班医生没花多少时间检查，很快就开单让她挂点滴。 程小强跑到走廊上和于蕾煲电话粥，程丽丽也掏出手机拨打古渐尹的号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居然通了，响了五六声才听到一声慵懒的问话：“怎么？” 程丽丽听到那头非常吵闹，便问：“你现在在哪里？”心里忍不住期盼，希望她说：你打开门…… 但程丽丽终于想起自己现在在医院，根本没门。 “在ktv和朋友唱歌。”古渐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非常性感。 程丽丽问：“中午唱歌？” “昨晚到现在，跨年通宵狂欢，那些家伙都玩疯了。”说着，古渐尹打了个呵欠。 “你的手机……昨晚没充电？” “嗯，忘记充了，刚刚才插上电源，你打得真是时候。” 程丽丽：“……”不，她打得根本不是时候。 多么美丽的误会啊，之前有多少期待，现在就有多少失落……不，是加倍失落。 程丽丽抬头看着架子上的吊瓶，外面的阳光透窗而入，薄薄的金黄色落在瓶身上，折射出一片明晃晃的光芒。 “我都没听过你唱歌呢。”程丽丽的声音透着虚弱，她已经尽量打起精神，但无奈力不从心。 古渐尹只当她在撒娇，每当程丽丽撒娇的时候，声音就是这么软绵绵的，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娇弱。 “怎么会没听过，那回我们去海边，我不是给你唱《滚雪球》了吗？”古渐尹笑笑道。 被这么一提醒，程丽丽也想起来了，那时候的古小姐对她威逼利诱，花招百出，而她奋力抵抗，却节节退败，最后身陷爱情囹圄，无处可逃。 古小姐无论何时何地都出手阔绰，慷慨大方，送了她不少名贵的礼物，她一样样转手变卖，从中获利。 只不过没想到到了最后，却把一个不值钱的易拉环当作珍宝，贴身佩戴，爱不释手。 世事难料，无奇不有，程丽丽想，她日后一定要好好保存着古渐尹送她的每样物品，因为那都是千金不换的美好回忆。 “我还想听你唱别的歌。”程丽丽仗着输液室里除了自己以外再没别人，可以明目张胆地撒娇。 古渐尹把手机拿开一点，对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帮我点首歌。” 程丽丽听到电话那头一大帮人在起哄，笑闹声不断。 她终于记起来了，古渐尹是个多么不甘寂寞的人，就连在自己家里，也要有人陪伴。 更何况古渐尹从来不缺跟班，只要稍微暗示，便一呼百应。 “你想听什么歌？”古渐尹问。 程丽丽说：“老鼠爱大米。” “……”古渐尹很嫌弃地说：“那么俗，不唱。” “那你就随便唱首高雅的吧。”程丽丽想，流行曲本来就俗，有本事你就来段意大利歌剧。 结果古小姐唱的还是流行曲。 林俊杰的《江南》。 古小姐所在的那家ktv设施一流，音响质量好得无话可说，前奏部分的流水声真切得能把人一下子带进幽林深谷。汩汩清泉，缓缓细淌，落花载浮载沉，绕过断桥柳岸，蜿蜒夕阳归处。 “圈圈圆圆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深深看你的脸，生气的温柔，埋怨的温柔的脸――” 程丽丽觉得，因为有了音乐，身边的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布景。落在墙壁上的阳光，透明的输液管，甚至微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都透着如梦似幻的文艺气息。 “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如若时光倒流一百年，身边的人事景物宛如录像带般高速快退，所有纷繁喧嚣都剥落了斑斓的色彩，黑白分明，周围的一切，将是什么模样？ 一百年前，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离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浓，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 程丽丽在心里自言自语：无论如何，我还是喜欢她，怎么办……？ 一直到年初五的时候程丽丽才提着大包小包的特产回k市，玫瑰庄园自然去不成，两人约了钟璇和陈静，还有几个在古小姐的生日派对里出现过的朋友一起去海边放烟花鞭炮。 “很久不放烟花了，每年都只是看别人放。”程丽丽仰着头，清亮的瞳仁倒映出盛开的烟火。 “那你现在点一个。”古渐尹塞了个轰天雷到程丽丽手里，程丽丽低头看清楚后，吓得赶紧扔掉。 “陛下，你不爱臣妾了。”程丽丽咬着小手帕幽怨地哀嚎。 古渐尹鄙视地看着她道：“啧，胆子那么小。” 钟璇弯腰捡起那个轰天雷，直接拿在手上用火机去点――咔嚓，火焰跳跃。 古渐尹转头向身旁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钟璇动作利落地将点燃的炮仗扔了出去。 程丽丽看着那个巨炮就要在眼前不远处的地方炸开，吓得面无人色。 “嘭！”鞭炮声响彻云霄。 几乎与此同时，一双温暖的手捂在了自己的两边耳朵上。 馥郁的玫瑰花香盖过了硫磺呛人的气味。 程丽丽转过头，对上了古渐尹带笑的黑眸。 “新年快乐。”古小姐说。 不断有烟花“嗖嗖嗖”地升腾上漆黑的夜空，倏然爆散，彩光流离。 古渐尹身后的夜色立刻被缤纷的色彩填满。 “新年快乐。”程丽丽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虽然跨年的时候并没有手拉着手一起倒数，但那些遗憾，却在此刻得到了补偿。 来年，也要约定，一起看漫天烟火。 第六十九章 情人节的当天,还要工作。程丽丽作为古渐尹的特助,理直气壮地和她出双入对。 古渐尹最近盯上了房地产开发这项获利丰厚的投资,而一向与古氏有合作往来的德诚投资集团有意与之联手,古渐尹衡量利弊,觉得自己在房地产开发这一领域内经验尚浅,借助实力宏厚又有实战经历的德诚有利无害，于是顺水推舟,欣然答应。为表诚意，古渐尹亲自到对方公司商量初步合作事宜。 迎接古渐尹的，是德诚的新任掌权人华少，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从衣着打扮来看，稍欠稳重成熟。也许是因为刚从海外归来，太想在父亲面前卖弄才干，非要做出一点成绩不可，言谈举止间，总是掩藏不住急功近利的心态。 两人假装一见如故地聊了半天，最后，华少十分浪漫地籍着情人节之机，给古渐尹和程丽丽一人送了一盒义理巧克力。 “华少真有心思，不过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义理巧克力。”古渐尹笑笑，收下了巧克力。 “我有一年去日本度假，恰好碰上过情人节，给我做翻译的男孩送了我一盒巧克力，结果就知道了义理巧克力这回事。”华少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古渐尹便配合地露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华少将她们送到电梯门口，古渐尹说：“就送到这里吧，不打扰华少办公。” 电梯门就在这时“叮”地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垂头丧气的职员，怀里抱着一个纸箱，身后是穿着制服的保安。 古渐尹朝里面看了一眼，依旧优雅地站立在原地。古小姐没有动，程丽丽自然也一动不动。 电梯门关上，从越来越窄的门缝中，可以看到里面那两人满脸疑问的表情。 “我不喜欢和动物一起乘坐电梯。”古渐尹笑着向同样疑惑的华少解释。 “动物？”华少不解地挑了挑眉。 古渐尹轻轻地吐出一个字：“狗。” 华少若有所思地再问：“被炒鱿鱼的那个职员？” 这一次，古渐尹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华少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既然不是男职员，自然就只能是那个保安了。 直到坐进车子，程丽丽才开口问道：“人家公司的保安又怎么得罪古小姐了？” 古小姐瞥了她一眼，发动引擎，懒洋洋地回答：“没想到那家伙挺有本事，离开我公司之后，那么快就找到另一份工作，还是德诚这样的大企业，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好运。” 程丽丽每次听到高贵的古小姐说出粗俗的词语时，都忍不住情绪抵触，在心里默默过滤掉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字眼。 “他就是那个对你吹口哨的男人？”程丽丽说，“只不过吹个口哨你就让人家失业，会不会严惩过头了？” “什么叫只不过？那是对我的极大冒犯！”古渐尹眯起双眼不悦地道，“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陛下，这还用问吗，臣妾当然永远都是站在你身后的女人。” “……” 车子开出了好一段路，却不像是回公司的方向，程丽丽忍不住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古渐尹没有回答，专注地看着前方，脸上挂着一丝懒散的笑容。 程丽丽因为曾经试过期待落空，所以变得不敢期待，但今天是情人节，又没办法不去期待。 “在想什么？”古渐尹好笑地看着她一副天人交战的表情。 “在想你是不是要把我运去哪里卖了。” “你啊？”古渐尹取笑道，“就算买一送一都未必有人肯要。” “万一有人肯要呢？” “嗯？”古渐尹皱起眉头，狐疑地斜眼看她，“那个姓于的还有没有打电话来骚扰你？” 程丽丽捂着嘴笑道：“人家才没有那个美国时间……” 正说着，短息提示音响起。 嘀嘀――丽丽，情人节愉快。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真的不能背后说人，发件人竟然就是于叶。 古渐尹伸长脖子想要看信息内容，程丽丽连忙下意识地把手机收起来：“你专心开车，别分神。” 古小姐觉察到不对劲，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普通朋友转发的垃圾信息，你不会感兴趣的。”程丽丽挤出个灿烂的笑脸。 古渐尹说：“我很感兴趣。” “感兴趣也没用，我已经不小心删了。”程丽丽耸耸肩，装无辜。 古渐尹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问：“好不容易有个雄性生物向你告白，舍得就这样删了？” 程丽丽脑袋一歪，靠到古渐尹的肩膀上，柔情蜜意地道：“我只喜欢像陛下这样的雌性生物。” 古渐尹：“……” 车子行驶的街道有点眼熟，程丽丽终于想起这是去哪里的路。 “麦琪的礼物？” 古渐尹翘起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程丽丽又问：“去找那个女店员？” “去买手工巧克力。”古渐尹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个醋坛子。” 程丽丽：“……”很好，成功转移了之前的话题。 午饭时间，蛋糕店的客人不多，两人下了车，径直走进里面。 “欢迎光……”在店里打工的女孩愣住了，盯着古渐尹脸色发白，眼神分明在说：为什么你又来了？ 古小姐很享受被这样的目光注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来买手工巧克力。” “这、这边……”女孩紧张得声音发抖，引导她来到巧克力专柜。 别的客人在旁边催道：“刚才不是在给我打包酸奶布甸吗，赶紧啊。” 古渐尹指着放在收银台旁边的一个小礼盒说：“包装得蛮漂亮，我就要这个吧。” 女孩顾此失彼，一边替客人打包西点，一边对古渐尹说：“不好意思，那个是我自己做给男朋友的，不卖。” 古渐尹从钱包里掏出两张一百块，放在收银台上：“不用找。” “咦，不，那个不卖……” 古渐尹没有理会她，拎起小礼盒就往门外走。程丽丽实在看不下去，小声劝道：“这样不好吧，人家是要送给男朋友的，你就还给她吧。” 女孩想要追出来，客人却不耐烦地说：“喂喂喂，你还要让我等多久？我赶时间呢。” 女孩急得都要哭了，手忙脚乱地把那个酸奶布甸打包好，塞到客人手上：“谢谢光临。” 古渐尹没有上车，倚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女孩气急败坏地追出来。 “唷，真哭了？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嘛。”古渐尹死性不改，每次看到合符心意的女孩子，都忍不住要戏弄一番。 程丽丽：“……” 女孩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能冲上去跟她厮打，唯有带着哭腔叫喊：“你别太过分了，快把礼物还给我！” “来，还你……”古渐尹手一松，小礼盒掉到地上。 程丽丽在心底轻叹一声，弯下腰去捡小礼盒。女孩气得忘了反应。 “古、渐、尹你这臭婆娘！”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高个子男人从转弯处冲了出来，手里不知道抓着一瓶什么东西，打开了就往古渐尹脸上泼去。 古渐尹眼疾手快，下意识地抓住身旁的人，用力一扯，挡到自己身前。 “哇呀呀呀――救命啊救命！”女孩从愤怒到惊吓，理智线瞬间崩断，只懂得声嘶力竭地尖声惨叫。 高个子保安把空瓶子狠狠地摔到地面，碎屑四溅。 “妈的！害老子三番四次丢工作，这次就当是警告，你以后给我小心点！做人别做得太绝！”语毕，趁着来往的路人还没围拢过来，迅速拔腿就跑。 程丽丽哪里还顾得捡什么巧克力，一把将湿淋淋的女孩推开，抓住古渐尹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检查。 “没事吧？没受伤吧？”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颤音。 古渐尹摇摇头，脸上一片青白。 刚才眼睛瞄到保安手里那个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时，古渐尹的心忍不住惊恐莫名。 硫酸？硝酸？盐酸？ 千钧一发，生死一线。 就算命大死不掉，也会面目全非，千疮百孔。 程丽丽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她一把抱住古渐尹，用尽她全身的力气。 人心叵测，危险无处不在，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喜欢的人？ “没事，没事了。”程丽丽安抚着受惊的古小姐。 女孩哭声震天，悲伤得仿佛肝肠寸断，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程丽丽担心那保安去而复返，拉着古渐尹上了车，把车门锁死。 古渐尹头一次遭受这样的袭击，平时虽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模样，但此时此刻，的确心有余悸。 程丽丽透过车窗看向那个无辜的女孩，心里对她生出几分同情。 真可怜，也真倒霉，偏巧站在古小姐身边…… 古渐尹终于缓过气来，开始发动车子上路。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程丽丽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我已经没事了。”古渐尹镇定下来，冲她安抚性地笑笑，然后又阴沉着脸道，“敢这样对我，我一定要让那家伙好看！” 程丽丽没有作声，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颤着，她绞着手指，垂下脑袋。 不对，站在古渐尹身边的不是那个蛋糕店的女孩，而是……她！如果她当时没有蹲□去捡小礼盒的话，古渐尹一把抓住的人……就会是她！ 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感攫住心脏，寒意蔓延四肢百骸。 古渐尹那时候到底知不知道……或者说到底在不在乎旁边的人是谁？是不是无论是谁，都会被她当做挡箭牌使用？ 程丽丽想问，却不敢问，整颗心像泡在冰水里，完全凉透。 第七十章 “结果只是一瓶自来水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坐在“驿站”靠窗的那排高脚椅上,钟璇和陈静听完了程丽丽绘声绘色的叙述，由紧张到松了口气,最后同时发出一声庆幸的感叹。 “那个蛋糕店的女孩哭惨了，我们走的时候她还跪在地上不停的哭。”程丽丽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依旧胆战心惊。 “其实也不能完全责怪那个保安，你家那位太赶尽杀绝,没听说过狗急跳墙这话吗？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钟璇对古小姐一向印象不佳，发生这样的事,更加不会对她产生半分同情,只觉得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就是可怜了那个无辜受累的蛋糕店女孩。 这样的惊吓,难保不留下心理阴影，看不见的创伤才最难愈合。 “我会找个时间向她赔礼道歉。”程丽丽也觉得古小姐这次理亏，但她这次约钟璇和陈静出来，并非为了讨论孰对孰错这个问题。 程丽丽看向陈静，她是和古小姐有十多年交情的至交好友，最了解古小姐的脾性。 “陈静，你说如果当时是你站在她旁边，她会不会把你扯过去当挡箭牌？” 陈静似乎早料到了程丽丽会有此一问，自从她听完了程丽丽的讲述，心里便明白了对方约自己出来的目的。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芋圆红豆沙，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片刻，最后才道：“我不知道。” “事发突然，容不得半点时间思考，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全凭瞬间的下意识反应，既然是下意识，又怎么去假设如果？”陈静的话不无道理，但就是说了等于没说。 钟璇插口道：“丽丽，如果当时古小姐没有拿谁当挡箭牌，只是吓愣了在那里，你会不会主动挡在她前面？” 程丽丽一下子被问住了，会，还是不会？ 不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被伤害，却不代表一定会代替她受伤，不是吝啬付出，而是很有可能自己当时也吓得忘记反应。 也许正如陈静所说，本能是本能，喜欢是喜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本就没什么错。 “那如果是陈静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程丽丽不答反问。 “你怎么老爱假设这个假设那个？”钟璇有点不耐烦地皱眉，她讨厌这种小女人心思，小鸡肚肠，斤斤计较，老担心自己付出得比对方多了，被占便宜。 既然喜欢上一个人，就坚持喜欢到底，没有谁规定付出多少，就获得多少，爱情又不是去超市买猪肉，一手交钱，一手交肉。 陈静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也想知道。” 钟璇闻言，所有不耐都立刻从脸上退得一干二净，转而换上款款情深。 “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可能有人狠心下此毒手？” 程丽丽：“……” “就是有人下此毒手呢？”陈静追问。 “我一定会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钟璇的眼神和态度都非常认真，不像是在回答一个假设性的问题，那种坚定的口吻，让只要听到这话的人都感觉到，她是怎么说，就会怎么做。 陈静却不吃这一套，以前追她的人多不胜数，海誓山盟就像闲话家常，平均每天就能听到一次，早已免疫。 “要是你反应不过来，我却拿你当挡箭牌呢？”陈静问出了程丽丽也想问的话。 钟璇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这样的话，我算是毁在你手上了，你这辈子都得对我负责。” 陈静一愣，这答案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玻璃餐桌上倒映着自己甜蜜的微笑。 这白痴。 程丽丽说：“行了，你们恩爱得简直天怒人怨。” 陈静脸上一红，连忙否认：“才没有。” 钟璇用肩膀亲昵地轻碰她的肩膀，说：“有。” 陈静于是便大大方方地笑道：“暂时有。” 程丽丽：“……”你们真是够了。 为什么都是在谈恋爱，这一对腻歪得人神共愤，而她和古小姐却忽冷忽热？ “我不是说非要她处处护着我不可，但意外最能说明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的地位。她当时那么毫不犹豫地把人扯到自己前面，让我觉得她根本不在乎那个人的死活……我受不了这一点，我受不了她这样对我，我是她的女朋友，我们是恋人……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一旦开始质疑，猜忌便没完没了。 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陈静看着程丽丽苦闷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古渐尹小时候被绑架过，绑架她的人，是她妈妈。” 程丽丽和钟璇顿时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陈静接着说：“古渐尹的爸爸和妈妈是青梅竹马，原本感情很好，两家甚至订了亲，却不知道为什么，古渐尹的爸爸在大学毕业后却娶了另一个女人。古渐尹的妈妈很执着，死缠烂打，还住进了古家，三个人的关系很混乱，后来古渐尹的妈妈就怀上了。” “古渐尹的妈妈一直千方百计要古渐尹的爸爸和妻子离婚，在古渐尹三岁的时候，她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就是□□自己的女儿。我猜她一方面是想报复对方负心，另一方面是想通过绑架事件唤起负心汉的旧情。” “详情我就不说了，只知道古渐尹被藏了一个多星期，古渐尹妈妈找来的帮手是她大学时的同学，那同学担心被小孩认出来，就蒙住她的眼睛，绑住她的手脚，也不敢跟她开口说话。” “那一个星期，古渐尹看不见动不了，只要一哭闹，就会有人喂她吃冰激凌，为了让她情绪平静，那人还特意在房间里播放钢琴曲。古渐尹只能在固定的时间里吃饭和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只能像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那样，没有任何活动自由。这样的遭遇就算是成年人也未必可以忍受，可想而知当时的古渐尹有多么惶恐无助。” “这件事是古渐尹喝醉酒时跟我说的，她原本一直不知道绑架案的幕后主谋是谁，直到大学毕业前才意外知道整件事的真相。那晚她灌了很多酒，我们当时同专业又同宿舍，恰好其他室友不在，就我跟她两个，她醉了之后就把这一切都跟我说了，我想她未必很信任我，只是心里实在太痛苦，憋不住要说出来……” 程丽丽听得两眼湿润，泪光闪烁。 太特么狗血了。 虽然程丽丽也知道一个bt的成长肯定离不开一两件bt事件的触发，古渐尹性格里的阴暗面绝对和她的童年阴影脱不了关系，可是她真没想到，阴影部分面积竟有那么大一块。 “所以……她才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程丽丽简直恨死了那个丧心病狂的绑架者，不被小孩认出的方法其实有很多，他却偏偏挑了对小孩子来说最残忍的一种。 “不光这样，她还对人产生了极大的防备心理，她被最亲的人出卖过，这世上已经没有能够让她觉得可靠的人。所以她只相信自己，只在乎自己，那种思维已经根深蒂固，以至于一旦发生意外，她会下意识地先保护自己。”陈静不无难过地说。她和古渐尹初中的时候便已认识，当时古小姐的脾气虽然也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但却直率坦荡，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不像现在阴阳怪气，不可捉摸。 程丽丽点点头，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古渐尹和陈静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会成为莫逆之交。 陈静单纯，心地善良，又能包容别人，还是唯一一个在古渐尹最痛不欲生时给予她无尽安慰的人，难怪古渐尹对她如此重视。 “粒粒橙，古渐尹没谈过正常的恋爱，她的爸爸妈妈没能给她树立一个正面的恋爱榜样，她的人生观几乎是扭曲的，不懂得如何去爱，去珍惜，只一味由着性子予取予夺，很容易就伤害到身边的人。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要有足够的耐心，慢慢教会她这一切。”陈静说到最后，捂着自己半边脸蛋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担心她会爱上我，因为我各方面都那么出色……幸亏，她连审美观都是扭曲的。” 程丽丽：“……” 钟璇义正辞严地道：“丽丽，你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古小姐完全拿下，免得她四处荼毒生灵，残害百姓。” 程丽丽：“……” 离开“驿站”之后，程丽丽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坐计程车去“麦琪的礼物”那里。 蛋糕店如常营业，女孩站在柜台里替客人打包点心。 程丽丽等客人走了之后才来到柜台前，女孩见到是她，愣了一下，面容随即变得冰冷。 “你们能不能放过我？”女孩厌烦地瞪着程丽丽，“我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你们，你们要这样玩儿我？” 程丽丽真心实意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和我朋友都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话没说完，她就猛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力量将她用力推到玻璃柜台前，胳膊顿时被狠狠压住。 “是不是这人？是不是她三番四次来这里闹事？”一把粗哑的声音带着怒气传来，程丽丽回过头，发现制住自己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女孩连忙说：“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你放了她。” 男人于是瞪着程丽丽冷冰冰地道：“你回去跟你那不要脸的朋友说，以后最好别在大街上碰到我，不然我一定给她好看！” 程丽丽眨眨眼，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努力挤出友善的微笑：“这位大哥，我朋友深刻地反省过了，她已经受到了良心的谴责，终日坐立不安，辗转难眠，整个人都萎靡不振，意志消沉，你们能不能……原谅她？” 男人冷笑一下，反问：“你说得她那么愧疚，那她怎么没有来亲自道歉？” 程丽丽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女孩说：“她来过了，刚走不久。陆哥，算了吧，别为难她了，你这样威胁她，和昨天泼矿泉水那家伙有什么区别？我痛恨那种人。” 程丽丽马上感激地看着那女孩。 “你不要再来了，你那个朋友也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们。”女孩转过头对程丽丽说，“还有，这张支票请你拿回去给你朋友，我不要她的钱，我没有办法原谅她，但请放心，我也不会报复她。” “就这样吧，现在请你立刻离开，谢谢。” 女孩从头到尾都很客气，但就是态度冷漠坚决，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 程丽丽接过那张支票放进口袋，上面的金额高达五位数，别人也许会觉得用金钱去补偿什么是一种侮辱，但程丽丽已经逐渐了解古渐尹的为人和个性，知道这是古渐尹所能做到的最真诚的举动。 走到门口时，程丽丽又再转过身，深深弯下腰去：“很抱歉。” 叫陆哥的男人喊了声：“滚！” 女孩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别过脸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又狗血了…… 第七十一章 程丽丽将支票还给古渐尹时,古渐尹似乎早已料到,毫不惊讶。 “那个保安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程丽丽问。 古渐尹单手支着下巴，冷冷地笑道：“塞进红白蓝编织袋，放几块石头，沉到海底喂鱼。” “真的假的？！”程丽丽跳了起来。 古渐尹勾勾食指示意她靠过来,然后掐掐她的脸颊道：“当然是假的。” “……那真相是？” “拍了几张他女儿从幼儿园出来时要奶奶抱抱的相片,场面温馨感人，全部寄到他家里,应该足够让他担惊受怕几个月。” 程丽丽大惊失色：“你不会真想找人动他的家人吧？” 古渐尹扫了她一眼,皱着眉头“啧”了一声：“我忙得很,才不会把时间平白浪费在无谓人身上。” “我就知道陛下泽心仁厚。”程丽丽捂着良心恭维,并凑过头去想亲亲她,被她一把推开。 “这里是公司。”古渐尹抬了抬下巴，“先关门。” 于是程丽丽跑去关门，一转身，就看见古渐尹已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大班椅上，四肢惬意地伸展开，活像一只慵懒高贵的波斯猫。 波斯猫眯着眼睛冲程丽丽招手：“来，让我香一个。” 程丽丽：“……” 古渐尹让程丽丽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她们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帘只拉了一半，可以看到一碧如洗的青空。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安宁平和的气息，说不清具体的感受，程丽丽仅是知道，自己深深地眷恋着这一刻温存。 古渐尹似乎也很享受这样静谧舒闲的时光，她摸摸程丽丽的脑袋轻声笑道：“真想去度假，两个人，到海边或者庄园，什么都不做，聊聊天，看看风景，挥霍时日。” 这样的话出自古小姐之口，让程丽丽有点意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以为你更喜欢繁华喧嚣，莺歌燕舞。” “晚上的时候可以这样安排。”古渐尹挑眉笑笑。 程丽丽窝在古渐尹怀里，用手指在她的颈项上画圈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这个计划？” 古渐尹侧着脑袋想了想道：“最近有份订单，必须到外地找合作商洽谈，本来我已经把这事交给了销售部经理跟进，不过现在想想，不失为一个假公济私的好机会。” 程丽丽：“……” “怎么样？要一起去吗？”古渐尹搂住她的脖子，低头在她耳边问。 “要！”程丽丽转过头，兴奋地回抱住古渐尹，“我们去假公济私吧！” “啧，别那么大声，这里是公司。”古渐尹一边笑，一边用亲吻堵住了她的唇。 古渐尹有心培养程丽丽，去到j城后，就把一切事宜到交给她处理，联系客户、应酬、商谈、看样板，统统由程丽丽出面，她则跟在程丽丽身后充当助理。 饭局上，但凡程丽丽被敬酒，古小姐都会挺身而出替她挡掉。 “我们程总不胜酒力，这一杯就由我来代劳，先干为敬。” 古小姐长得又高又漂亮，喝起酒来还非常豪迈，在座的人都兴致高涨，纷纷把矛头对准她，一杯接一杯地灌。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最后每个人都喝得东倒西歪。 程丽丽扶着古渐尹离开饭店，叫了辆计程车驶回酒店。 古渐尹躺在车后座上，头枕着程丽丽的大腿，懒洋洋地扯了扯领口。她今天穿了件浅棕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v领毛衫，本来领口开得不低，但被她的手指用力一扯，便隐约可见里面那两条优美的锁骨。 “程总，你要带小古去哪里啊？”古渐尹开玩笑地问，狭长的黑眸微微眯起，里面蓄满笑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程丽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喝醉了的古小姐笑起来时特别妖孽性感。 “回我们订的酒店。” “酒店？”古渐尹慵懒地笑着，“你可不能趁小古喝醉了就对小古乱来。” 程丽丽定定地看着她，眼珠子都要发直了，如果不是碍于司机在场，她指不定就兽性大发，把古小姐扑倒在身下。 “你真的醉了？看起来不像啊。”程丽丽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头发，古渐尹的皮肤有点烫，身上混合了酒精和玫瑰花的气味，程丽丽记得第一次闻到这股味道时，自己就挺喜欢的，当时她还没有喜欢上古小姐，还把她当成是陈静的秘密情人，一个劲地在陈静面前撇清自己和古小姐的关系。 想到这里，程丽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古渐尹看见她笑，便也跟着笑，笑得很漫不经心，就连声音都透着散漫。 “我在笑……”程丽丽歪着脑袋道，“既然我是程总，你是我秘书，那你是不是应该什么都听我的？” 古渐尹含笑点头，漂亮的黑眸像蒙着一层水雾，目光有点迷离：“是啊，我什么都听程总的，只要程总别对我干坏事。” 程丽丽喉咙发紧，略显焦躁地看了眼前方，为什么车子开得这么慢，为什么目的地那么久都还没到。 古渐尹笑盈盈地看着程丽丽，把她迫不及待的神情尽收眼底。 “你这小色女。”她低笑着戏虐，恶劣地掐了下程丽丽大腿内侧的嫩肉。 程丽丽整个人都震了一下，脸上微微泛红，立刻伸手抓住了古小姐的那只手。 好不容易捱到下车，程丽丽扶着古小姐摇摇晃晃地进了酒店。 她们订的是标双，房间号是2046。电梯门关上时，程丽丽亟不可待地想去吻古小姐的唇角，古小姐立刻别开头，半眯着眼盯着程丽丽笑道：“电梯里有监控。” 程丽丽笑笑：“我以为陛下天不怕地不怕。” 古渐尹把下巴搁到程丽丽的肩膀上，坏坏地笑道：“我不是陛下，我是程总的小古。” 程丽丽发现古小姐还是喝醉的时候最可爱，双手搂着她的腰，顺势说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一下记得把你程总伺候得舒舒服服。” 电梯停在二十层，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出电梯，找到房间号，刷卡进入。 “你说2047会不会有个写小说的家伙在猫眼里观察我们？”程丽丽总有源源不断的想象力。 “把我们写进他的小说里吗？”古渐尹哈哈大笑，“那一定要让他给我们安排一个漂亮的结局。” 程丽丽将古渐尹扶到床边坐下，然后替她倒了杯温开水。 “你希望我们有个什么样的结局？”程丽丽试探地问道。听说酒后吐真言，此刻正好一探古小姐的心思。 古渐尹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程丽丽手里，然后舒服地躺下，含糊不清地反问：“那你希望我们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程丽丽拿着水杯愣了愣，随即陷入幻想。 “嗯……公主和灰姑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程丽丽心底有无数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例如，古小姐手捧玫瑰，单膝跪地向她求婚，手牵手，一起走，昨天不要回头，明天要到白首。再例如，她们携手并进，创造辉煌，老了之后就到玫瑰庄园安度晚年。再再例如，星球大战爆发，外星人把她和古小姐抓走，她们成了俘虏，双双殉情……呸呸呸，这个不好。 程丽丽将水杯放到床头柜面，也跟着躺到床上，枕在古渐尹的胳膊上追问：“我已经说了，轮到你告诉我你心里面的结局。” 古渐尹狡猾地笑道：“我想的和那作者写的应该差不多，反正都已经写好了，你问那么多干嘛，迟早会知道的。” “你真的醉了吗？我怎么觉得你清醒得很？”程丽丽气呼呼地瞪着她。 “我不保持着几分清醒，怎么能把咱们程总伺候得舒舒服服？”古渐尹笑眯眯地伸手去解程丽丽的大衣纽扣。 程丽丽主动地调整着姿势好让她剥衣服剥得更加顺利。 当两人亲密地相拥在一起的时候，程丽丽在她耳边吃吃地笑问：“你说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作者会不会也写下来了？” 古渐尹侧头想了想，咬着她的耳垂笑道：“作者大概会写：以下省略三千字。” 两人在j城足足逗留了一个多月，有一部分原因是要等合作商出货，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古小姐过年的时候没能玩个痛快，现在要补回来。 j城算得上是大都市，不然古小姐也不可能愿意在那里呆那么久，两人白天的时候去逛商场，逛动物园，逛博物馆，按着手机上的地图指示，手拉手在大马路上走走停停，穿街过巷，偶尔光顾路边摊，或者打包熟食到小公园里吃。晚上有时候去酒吧喝两杯，主要是古小姐想去。兴致来了，古小姐还会下场跳舞，硬拉着程丽丽陪她一起，胡乱扭头摇摆，大笑大叫。 古渐尹还教程丽丽打斯诺克，玩耍的过程中竟然还结交了两个女孩，都是本地人，和古渐尹她们互留了手机号码，不时约出来玩几局。 在j城的日子过得很开心，程丽丽觉得这简直就是蜜月期。她隐隐感到古渐尹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点改变，似乎比以前更加温柔更加亲昵。她曾经猜疑会不会是和泼矿泉水的事件有关，也许古渐尹出于内疚，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补偿她。 那个蛋糕店的女孩得到的是五位数金额的支票，而她得到的却是古渐尹更加多的一点喜欢。 无论事实是不是这样，程丽丽都乐意接受，她变得不像以前那么有自尊心，同情不要，怜悯不要，补偿不要，最后人财两空。 谈恋爱就像谈生意，如果双方都太计较的话，就没办法再谈下去，总有一方要多吃一点亏。程丽丽不介意自己做吃亏的那方，因为一旦合作成功，双方都能获利。 第七十二章 回到k市,古渐尹依旧游手好闲,公司有其运行机制,董事长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倒是程丽丽这个董事长特别助理变得异常忙碌,既要在上班时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超多的文件资料,业余时间还要到培训班上课。每天都弄得自己精疲力尽，人困马乏。 古渐尹自始至终都诸多怨言,但却没有真正阻拦过她去学习，顶多在休息日的时候强拉她出去兜风或者看一场电影,又或者窝在程丽丽的屋子里玩平板，陪她复习。后来，古渐尹实在空闲过头,竟然也报了个培训班，跟着程丽丽一起上课下课。 古小姐不像程丽丽那样真心想学些东西，在课堂上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她只是陪太子读书，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玩手机，更多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 有些人报读培训班只想混证书，老师多半睁只眼闭只眼，不予理会。像古小姐那样在课堂上开小差的人不少，期末的时候就请老师吃顿饭或者塞个红包，求得考试重点。 下课后，两人就在学校门外的摊子吃烧烤或者麻辣烫，晚上十点多钟在夜色笼罩的街头慢慢散步回家。 晃眼到了五月份，天气逐渐转热，程丽丽脱下冬装后才发现自己瘦了整整一圈。包子脸瘦削不少，显露出尖尖的下颔，胳膊大腿纤细匀称，穿上裙子后仔细端详镜中人，只觉得苗条细致，亭亭玉立，简直要把程丽丽乐死。 “咦，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能够这么好看？”程丽丽转身再转身，自恋地盯着镜子赞口不绝。 古渐尹走过去往她身旁一站，问：“你好了没有，该出发了。”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谁才是真正的娉婷婀娜，妍姿艳质完全一目了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程丽丽咬着小手帕幽怨地瞪着镜子里的古小姐说：“好啦，现在就走。” 古渐尹好笑地看她一眼，摸摸她的脑袋正要走开，却有被她一把抱住胳膊。 “等等，来张合照。”程丽丽掏出手机对着镜子，咧嘴笑道，“来，跟我说茄子。” 古渐尹：“……” 几下快拍，画面定格，一个娇小一个挺拔，一个小鸟依人，一个玉树临风。 倒也般配。 古渐尹凑过头去看了眼照片，指着照片里表情酷酷的自己，挑挑眉笑道：“咦，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能够这么好看？” 程丽丽：“……” 两人出了门，程丽丽坐副驾驶座，古渐尹开车。 “你什么时候有空考个车牌？”古渐尹一边倒车一边问。 程丽丽舒服地靠在车座上，半眯起双眼笑道：“我又没有车，不学。” 古渐尹转头看她一眼，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你越来越拽了。” “近朱者赤，陛下教导有方。”程丽丽笑嘻嘻地回道。 古渐尹将车子驶上大路，看了眼电子钟，时间还非常充裕。 “等你考得了驾驶证，我就送你一辆车。”古渐尹花钱在程丽丽身上时从来不眨一下眼。 程丽丽完全不为所动，耸耸肩说：“我养不起这种奢侈品，何况我租的地方没有车库。” 古渐尹说：“怎么会养不起，我又没少给你工资。要不，你搬过来。” 古小姐用的并非疑问句，而是陈述句，程丽丽愣了愣，随即喜出望外。 “但……陈静……”程丽丽强忍着心底的喜悦，螓首低垂，假装矜持。 古渐尹说：“关陈静什么事，我家那么大，还怕腾不出客房让你住？” 程丽丽乖巧地说：“对哦。” 程丽丽在内心咆哮：“对你个头，什么客房，本姑娘要住主卧！” 古渐尹继续说：“那你有空就把行李拿过来。” 程丽丽点点头，说：“好。”今晚就打包。 两人今天要去的地方是k市房地产拍卖中心，古渐尹看中了其中一栋准备拍卖的旧楼房。自拍卖公告发布当日起，古渐尹便对其虎视眈眈，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到达会场时，还没几个人，她们按指定座位坐下后，便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个女孩挤入她们这一排座位的走道，古渐尹在和程丽丽聊天，侧了侧腿避让，没想到对方却还是一脚踩在了她的鞋子上。 古渐尹吃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女孩迷你裙下修长笔直的大腿，一路向上，最后停在对方带着挑衅表情的漂亮脸蛋上。 “是有几分姿色。”女孩傲慢而挑剔地说，“就是皮肤黑了点。” 古渐尹发现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女的，但对方明显在针对自己，于是不禁皱起双眉。 “皮肤白是白，但色泽不好，就像块死肥肉，而且五官也不够立体，啧，整容失败也不过如此。”古渐尹懒洋洋地回敬那女孩一句，然后侧头对程丽丽笑道，“对吧？” 程丽丽看着女孩气得扭曲的脸，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 “你……”女孩正想反击，后面却陆续有人走过来，好奇地看看女孩，又看看古渐尹。 女孩犹豫了一下，终究咬牙切齿地往过道另一边快步走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仍不忘恶狠狠地往古渐尹这边瞪了一眼。 古渐尹莫名其妙被人憎恨，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我想起来了……”程丽丽苦思冥想片刻，终于发出一声低叫。 古渐尹斜眼看她。 “那个女孩是于叶的女朋……嗯，前女友。”程丽丽在古渐尹耳边说道，“我在机场见过她一次，没有错。你和她有什么过节？她好像很讨厌你？” 古渐尹想了想，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我不认识她，也没见过她。” “但她刚才为什么故意踩你……？”程丽丽不解地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 “哼。”古渐尹从鼻腔里重重地挤出一个单音，不再说话。 事实证明，那个女孩真的对古渐尹心存敌意，拍卖开始之后，每当古渐尹举牌叫价，她都不甘示弱地往上加价，就像要和古渐尹较劲一样，不惜重本，死磕到底。 程丽丽知道古渐尹喜欢那栋旧楼房，但随着价位一次次不断被太高，早已超出了它自身的价值。 叫价叫到最后，只剩下古渐尹和那女孩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会场里的其他人都好奇地作壁上观，津津有味地看这一场热闹。 终于，在女孩又一次往古渐尹喊的金额上再加一万块时，古渐尹停止了继续举牌的动作。 程丽丽觉得自己手心都在出汗。 “五百六十万一次，五百六十万两次，五百六十万三次……成交！”锤子击下，尘埃落定。 众人议论纷纷，这么一栋五层楼高的普通民宅，年久失修，残旧斑驳，地理位置虽然不错，但无论如何也不值五百六十多万。 古渐尹冷笑着低骂一句：“没脑子。” “你……你是故意要她以高价买下那层楼才不断抬价的？”程丽丽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失去理智，无论如何都要得到那层楼呢。” 古渐尹笑了笑，淡淡地道：“我的确想买下那栋楼，但它不值那个价。每样东西都有它自身的价值，没必要因为‘想要’，就付出多一倍甚至好几倍的金钱。” 程丽丽注意到，古渐尹虽然说得漫不经心，但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不知道那一栋旧楼房对古渐尹来说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意义，她只知道，原来古小姐也有想得到一样东西最终却得不到的无奈。 散场的时候，女孩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示威似的扬起下巴，不可一世。 “恭喜。”古渐尹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笑。 女孩却丝毫不给她任何面子，冷冰冰地道：“你根本争不过我，还凭什么跟我争？我告诉你，于叶就像是我比较满意的一只宠物狗，我不要他的时候，他爱跟谁在一起我都不管，但在我还没有厌倦之前，别妄想我会把他放走！” 语毕，也不等古渐尹回答，便蹬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丽丽简直目瞪口呆。 “你……跟她抢于叶？” 古渐尹双手环胸，表情阴冷地看着一脸呆傻的程丽丽：“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过来吗？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认错人，但很显然，她把你当成是我。” 第七十三章 程丽丽本想下班后就回家打包行李,但翻开日程表才发现古渐尹今晚要出席华少举办的一个鸡尾酒会,她也要随行。 于是古渐尹让她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在计程车上,程丽丽忍不住发了条信息给于叶,很简短的一句：我刚刚和你以前的女朋友碰面了。 没过几分钟,于叶便回复了她的信息。 嘀嘀：那么……你知道了？ 程丽丽盯着短信看了好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她应该知道什么？她什么都还没知道啊。 或许是因为她思考的时间太长,那头有点焦急，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程丽丽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接通。 “丽丽？”于叶这几个月都和程丽丽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不过两人聊天的内容总离不开自己的弟弟妹妹，虽然于叶也曾企图聊些别的话题,但程丽丽要工作、要学习，时间紧迫，每次接通之后，没聊几句就匆匆结束，完全没有机会让他畅所欲言。 程丽丽应了一声，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她回想起于叶的前女友说的那句“凭什么跟我争？”，她希望那只是一个误会，但从于叶现在的态度来看，似乎又并非误会那么简单。 “丽丽，晓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于叶急切地问。 “呃，没有。”的确没有对她怎么样，火气都撒去古小姐身上了。 于叶对前女友的脾气太过了解，一点都不相信程丽丽的话：“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早知道我就不告诉她……我……对不起。” 那样吞吞吐吐的道歉，程丽丽听着就觉得头痛。 “你跟她分手和我没什么关系吧？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程丽丽假笑几声，试图和缓气氛。 于叶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带着认真与诚恳：“情人节那天我跟她提出分手，她先是不信，然后是气愤，不断逼问我原因，我就跟她说我们之间没有恋爱的感觉，但她不接受，一口咬定我移情别恋……” “我不想再跟她多说些什么，只要求好聚好散，没想到她不肯答应，还说要跟我没完没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她每天都在我楼下或公司门前堵我，要我像以前那样陪她逛街吃饭看电影，我觉得对不起她，狠不下心拒绝，就妥协了。” “就这样拖拖拉拉了一个多月，她以为我已经回心转意，又开始对我爱理不理。我松了口气，知道再过不久，她彻底腻了我之后就会放手，只是想不到‘五一’那天我陪她去吃饭时居然会在街上遇见你……” 程丽丽听到这里不禁呆了呆，“五一”那天？她那天干了什么？去了哪里？ 古小姐戏虐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劳动节当然要去劳动。 一大早她们便开车去了郊外的“开心菜园”，体验了一整天农家乐。 戴着草帽，弯起裤脚，顶着温暖的阳光在田间忙碌，泥土翻新的味道和汗水湿透衣衫的感觉，成为了记忆中最强烈鲜明的愉快印记。 话说，她们那天种下的番薯叶不知道发芽了没有。 于叶觉察不到程丽丽的分神，继续说着：“虽然离得远，天色又已经开始变暗，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当时你和你朋友正往一家超市走去，不知道聊起什么，突然很高兴地笑起来，那笑容太迷人，我看得出神……晓彬便注意到了。” “我没有办法再隐瞒，只好向她承认……我喜欢上了别人。” 程丽丽就算才迟钝，也听出了于叶这是在变相告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怎么办？要怎么拒绝？我有男朋友？我有女朋友？不对……应该是我们只能做朋友。 “丽丽，你……你有喜欢的对象了吧？”于叶问。 程丽丽连忙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对方根本看不到，于是赶紧说道：“被你看出来了？呵呵呵呵呵……”笑得太假，连自己都觉得虚伪，但这样的场合若太认真，就谁都下不了台。 一年前，程丽丽朝思暮想地盼着有个男生出现，不需要太帅，不需要太优秀，不需要太富有，只求能够懂得她的优点，包容她的缺点，从容优雅地走进她的生命。 那时候的程丽丽做梦都不会想到，当真的有个男生情真意切地向她表露爱意时，她竟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走，苦思冥想着如何拒绝。 于叶沉默了良久，久到程丽丽以为是不是手机出了什么问题时，他才又再开口：“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程丽丽突然感到几分难过，她明白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时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也明白一个人被喜欢的人拒绝时是怎么样的痛苦。 “对不起。”程丽丽只能这样回答。 于叶苦笑一声道：“我祝福你们，还有，我会跟晓彬说清楚，不让她再找你麻烦。” 语毕，不等程丽丽再开口就结束了通话。 程丽丽怔怔地握着手机，忍不住感叹，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搞不好也是唯一的一个追求者，就这样被自己回绝了。 你只是迟到了一年，我们却错过了一生。 程丽丽是自己坐车去酒会的，途中被古渐尹打电话来催了几次，她就向她解释，她要提了行李去她家，然后又从她家去会场，路途遥远，山水迢迢，她正披星戴月，飞车狂奔。 商会地点设在德诚太子爷华少的住处，半山别墅，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程丽丽下了车，向守在铁栏栅处的侍童出示了请柬才得以入内，一条用鹅卵石铺砌的小路延伸至主屋大门，两边草木扶疏，假山流水，比古小姐的豪宅还要有格调。 音乐声飘荡而出，还没走近，便已见大门内衣香鬓影，珠围翠绕。 程丽丽的出现并没能引起任何人注意，她东张西望，几乎立刻便发现了古小姐出类拔萃的身影。 穿过谈笑风生的各个名流绅士和名媛淑女，程丽丽步履轻盈地走到古渐尹的身前。 “嗨。”程丽丽冲她莞尔一笑。 古渐尹愣了愣，随即也笑：“嗨。” 两人仿佛偶然邂逅，萍水相逢，恍然初见。 “这位小姐好眼熟。”程丽丽上上下下打量着衣冠楚楚的古小姐，优质丝绸面料白衬衫搭配紧身黑色西裤，简洁大方，将她完美的身材线条勾勒无遗。 古渐尹的唇边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单手托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红酒。 “也许千年之前我们已经见过。” “原来我们失散了一千年，难怪我总是习惯在人群里寻寻觅觅，现在才知道，是为了找你。” 古渐尹听了，笑意更深：“失散了一千年，你怎么确定，再找到那个人时，她始终如故，不曾改变？” 听上去挺有道理，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一成不变，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何况是人？ “变就变啊，我又没有执意在找一千年前的那个人，只是我找的人，恰好在千年前曾经相遇。” 听起来好像很有逻辑，但其实自相矛盾，如果不在意，就不会去找，那哪个人还不都一样？ 古渐尹淡淡地笑道：“玩够了，绕来绕去你不累？” 程丽丽拦住送饮品的服务生，拿了一杯水蜜桃汁，一口气喝下去一大半。 古渐尹带着她来到餐桌前，拿了个碟子替她取小糕点。 “晚饭没吃吧？” “你吃了？”程丽丽惊奇地问，不过算算时间，的确足够吃一顿饭。 古渐尹摇摇头：“就想吃你做的菜，外面的一堆味精。” 程丽丽叉起一块小点心习惯性地想送去古渐尹嘴边，但立刻想起这里是大庭广众，于是便自己吃起来。 “回家我给你做宵夜。”程丽丽笑道。 回家这个词语真甜蜜，虽然还不是二人世界，但从此以后，她们的距离将更加靠近。 古渐尹也拿起一支叉子戳程丽丽盘子里的西点：“那现在就来想想做什么宵夜。” 两人缩在角落里把一整盘糕点解决掉，然后才擦擦嘴巴，开始和各个熟人寒暄客套，闲话家常。 古渐尹出席这样的酒会一般都不会留到最后，程丽丽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是时候开溜。 “等一下经过超市记得买……”古渐尹的话音很不自然地倏然消失，程丽丽疑惑不解地抬头，发现古渐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口。 程丽丽顺着古渐尹的视线看去，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卷成拳状。 真是冤家路窄。 程丽丽不知道晓彬在发现于叶分神去看其他人时是如何感受，她只知道，在发现古渐尹如此专注地凝视别的女生时，她的心又痛又妒。 突然就能够理解晓彬为什么要在拍卖会上刻意与她们作对。 原来妒忌是那么容易就能挑起的情绪，就如同现在，她妒忌那个突然出现在会场门口的大眼睛女孩――古渐尹求而不得的初恋情人。 第七十四章 程丽丽眯了眯眼,勾起唇角笑笑：“隔这么远，能看得清楚吗？” 古渐尹回过神来，转头扫了程丽丽一眼，淡淡地问：“说什么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要不,我们走过去？”程丽丽仍是笑，笑得非常自然，完全就是一副出于善意提醒的模样。 古渐尹扯了扯嘴角,神色无奈地摸摸程丽丽的脑袋道：“别胡思乱想。” 刚才她猝不及防地看见那个人，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意外，几分惊讶，所以才盯着多看了一会儿。她和那个人，以前不可能发生些什么,现在就更加什么都不可能发生。 什么都不可能发生。 古渐尹的眼神阴冷下来。 每回看到那个人，她的心情都总会受到影响，而程丽丽此刻的态度，更加深了她的不快。 程丽丽平时习惯了偷偷观察古渐尹的脸色，作为助理，她必须密切注意上司的一举一动，以便在第一时间内获知上司的需求，及时作出反应。而作为情人，她在乎古小姐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即使是在只有她们两人独处的空间，她也会忍不住频频看她，像要确定她真的存在，真的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 所以程丽丽已经看出了古渐尹此刻的不悦。换了是平时，程丽丽必定会想方设法哄她高兴，讨她欢心，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古渐尹心情不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那个女人轻易地扰乱她的情绪，占据她的思维，影响之大，让程丽丽既惊惶不安，又羡慕嫉恨。 但程丽丽硬是忍下来了，没有将任何不满表现在脸上，醋意大发的女人有多难看她在电视剧里已经看过，而且往往适得其反。聪明的话，就不应该重蹈覆辙。 “我们回家，好不好？”程丽丽碰了碰古渐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生出几分疼惜。 古渐尹眼底未及凝结的冷意就这样慢慢消融了，她点点头道：“嗯，我们回家。” 只是，古小姐这回没有主动招惹对方，对方却已经发现了她，并款款向这边走来。 程丽丽顿时如临大敌，立刻下意识地挡在古渐尹身前，盯着那人一步步走近。 “班长，真的是你。”那人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朵微笑，目光穿过她们两人，直直落到后方不知何人身上。 程丽丽怔了怔，未及反应，便听到一把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说了多少遍，别叫我班长。” “……老班长？” “你是不是想死？” 大眼睛女孩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来半眼，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们，又或者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程丽丽晃了晃古渐尹的胳膊，提醒她应该离开，但古渐尹却没有理会，双脚像在地上生了根，纹丝不动。 程丽丽觉得自己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登时凉了半截。 古渐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个大眼睛女孩的身上，并且还懒洋洋地开腔道：“真巧啊，一连碰上两个老同学。” 被尊称“班长”的那一位马上转过头来，盯着古渐尹看了一阵，然后礼貌地向她笑笑：“你是……？” “初三那年转到你们班上的，古渐尹。” “哦――”班长拉长了声音，但显然还是没认出来是谁。 大眼睛女孩不动声色地跟古渐尹拉开距离：“你们多年不见，今日破镜重圆，我不便打扰，请尽情叙旧。” 程丽丽：“……” 古渐尹上前一步，亲昵地把手搭到大眼睛女孩的肩膀上，往自己的方向稍微用力，硬将人拽了回来。 “别急着走，班长记性不好，看来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还要你帮我们重新介绍介绍才行。”古渐尹满脸笑嘻嘻，语气却强硬得很，透着不可违逆的霸道。 程丽丽突然咧嘴笑笑：“看来要走的应该是我，你们老同学相聚，我这格格不入的人恕不奉陪。”说完，转身便要走。 “别闹。”古渐尹哪里会让她走，长臂一伸，将钳人住。 一边手一个，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班长看着她们三人，神色复杂。 大眼睛女孩想挣脱开古渐尹的手，但挣了一下，反而被抓得更牢，不禁气恼地瞪着她道：“公众场合，请别拉拉扯扯，我跟你并没有那么熟。” 程丽丽看看大眼睛女孩，再看看古渐尹，淡淡地道：“我不闹，你放开我。” 古渐尹松开了程丽丽的手，然后去取餐桌上的酒杯，先递了一杯给班长，再递给大眼睛女孩，眼神带着一丝挑衅：“既然参加酒会，不可能不会喝酒吧，干一杯？” 班长还算给面子，举杯致意，然后仰头喝下。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目光锐利，早已看出古渐尹与那两个女孩之间的波涛暗涌，于是决定从中抽身，不趟这趟浑水。 放下杯子，班长道：“那边有我的几个老朋友，我过去打声招呼。” 大眼睛女孩急了，叫了声：“班长……”班长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 古渐尹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大眼睛女孩手上的酒杯，似笑非笑地道：“为我们‘没有那么熟’的友谊干杯。” 大眼睛女孩冷冷地看着古渐尹，手一翻，杯子里的红酒全泼到了古渐尹的脸上。 这一次，不再有一个倒霉的蛋糕店女孩恰好能当她的挡箭牌。 艳丽的葡萄酒液顺着古渐尹的发梢和脸颊一缕缕滑落，映衬着她气得又青又白的脸色，当真多彩多姿。 站在附近的宾客都被惊动了，无数目光聚拢过来，或惊奇，或探究，或等着后面更加精彩的好戏上演。 一个年轻的侍者正好端着热汤经过，他要将东西送到餐桌上，而那三个全场瞩目的人却阻挡了他的去路，他进退维谷，满脸尴尬。 程丽丽看到古渐尹受人侮辱，当众出丑，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当即失去理智，目光瞥见那个走也不是，停也不是的侍者，想都不想就在他后面推了一把，那人猝不及防被推得脚步踉跄，托盘上的品锅顿时失去平衡，整个砸向地面。 程丽丽那一推完全是冲着大眼睛女孩去的，品锅掉落的地方离她最近，吓得她魂飞魄散，竟不知道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古渐尹箭步如飞地冲了上前，来不及把大眼睛女孩扯开，唯有将她搂进怀里，然后迅速转身，溅起的热汤便全部洒在了古渐尹的身上。 幸好背过了身，一些汤汁还飞到了背部，留下一片斑斑水迹。 华少的管家带着几个门卫赶了过来，侍者立刻指着程丽丽大叫：“是她，是这位小姐推我！” 程丽丽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几个门卫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却听见古渐尹低吼一声：“谁敢动我的人？” 华少这时也已经赶到，出了这样的事，他又惊又怒，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马上便冷静下来。他一边指挥侍者打扫地面，一边示意管家向受惊的宾客解释这只是一场小意外，自己则走到古渐尹身边关切地问：“烫伤没有？赶紧跟我到二楼的休息室处理一下。” 古渐尹忍着剧痛点点头，抬手指了指程丽丽：“她帮我处理就行。” 大眼睛女孩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趁乱混进了宾客里，不见踪影。 华少陪着古渐尹和程丽丽去到休息室，把急救箱拿出来，考虑到男女有别，也不好逗留，只说已经吩咐了佣人送干净的衣服过来，一会儿就到，便重新下楼招呼宾客。 古渐尹脱掉了被热汤洒湿的衣服，胳膊和背上、后颈部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红块。再脱了裤子，右小腿上的一处皮肤被烫得最为严重，已经肿了起来。 休息室里有浴室，程丽丽拉着古渐尹冲进去，打开喷淋，用冷水浇她烫伤的地方。 五月份的天气洗冷水澡还是让人有点受不了，古渐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程丽丽说：“忍耐一下，烫伤要冲二十分钟冷水。” 古渐尹不出声，坐在浴缸边上，垂着头不时嘶嘶地抽气。 伤处一阵火辣辣地疼痛，整个背部都像被火灼烧，但身体又觉得很冷，嘴唇都冷得发白，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程丽丽神色木然地靠在墙上看着她，眼神带着几分迷茫与惶然。 古渐尹估算着时间到了，但程丽丽并没有替她关水龙头，她抬头看她一眼，本想开口，视线触及对方的神色后，便又闭上了嘴，自己站起来关掉水龙头。 程丽丽惊觉古渐尹已经围着浴巾走出浴室，连忙也跟在她身后出去。 “对不起……”程丽丽动了动嘴唇，表情颓丧。 古渐尹打开急救箱，从里面翻出一管烫伤膏，拧开盖子后才想起自己没办法够到背部的伤处，于是把药膏扔给了程丽丽。 “你推那侍者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这时候又来猫哭耗子做什么。”古渐尹趴在沙发上没有看她，语气非常冰冷。 程丽丽靠过去替她上药，动作很轻柔缓慢，指腹微颤着落在那些烫伤的皮肤上，心痛得宛若刀割。 程丽丽有点神经质地喃喃道：“你刚才为什么阻止那些门卫抓我？我故意伤人，报警的话可能会被拘留，那我就不用说对不起，直接得到惩罚……” “你有完没完？”古渐尹狂躁地打断程丽丽的话，转过头恶狠狠地瞪她。 程丽丽迎着她的视线，神情木讷地笑笑：“你那时候答应了和我回家，为什么后来又不走？” 古渐尹挥开她上药的手，霍地坐起来，脸色铁青地问：“你现在还怪起我来了？” 第七十五章 程丽丽怔怔地看着被挥开的手,手指上还沾着棕黄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麻油香气。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程丽丽又挖了一块烫伤膏，用另一只手拍怕沙发,“让我好好给你上药，不然会留下疤痕。” 古渐尹瞪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绷着脸重新趴下。 这一回，程丽丽没有再说话,似乎是担心再次惹得古渐尹不快，耽搁了上药。 古渐尹的皮肤很漂亮,若是从此留下伤疤,程丽丽一定痛悔终生。 所以程丽丽觉得她现在其实是在为自己上药，一点一点涂抹,减缓心口撕裂的痛伤。 古渐尹有点受不了那样沉闷的气氛，她斜眼去瞄程丽丽，不禁吃了一惊。 “你哭什么？”古渐尹没好气地问，她最烦别人跟她来这套。 女人的眼泪是用来对付男人的武器，或许男人会因此而心疼，但同为女人，古渐尹肯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半点动容，何况她已经很清楚明白地告诉过程丽丽，她仅仅喜欢看她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你转回去不要看，就当我没有哭。”程丽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泪水一直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无声无息。 古渐尹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哭法，她很想知道压抑着声音的哭泣会不会非常难受，喜怒哀乐都是宣泄感情的表现，她明明哭得那么厉害，却拼命忍着，心底的委屈会不会成倍增加？ 古渐尹从来不懂也不想懂得如何去安慰一个人，在命运面前，每个人都渺小，无论你愿不愿意，都注定要独自面对成败得失，快乐无法分享，痛苦不能分担，旁人的软语安抚都不过是惺惺作态的怜悯。 古渐尹看不起软弱的人。 “等一下佣人会送衣服过来，你擦擦脸，别让人看笑话。”古渐尹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一定表现得非常无情，但她现在心情不好，后背一阵阵灼痛，实在没办法给谁好脸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程丽丽很平静地应了一声：“好。”如果不看她的脸，真的不会知道她在流泪。 没过几分钟，果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古渐尹睨了一眼程丽丽，发现她已经把脸擦得干干净净，只有眼睛还有点红，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知道她曾经哭过。 哭得那么收放自如，真令人大开眼界。 程丽丽走去开门，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礼貌地向她打招呼，并递给她一套干净的衣服。 程丽丽道了谢，又低声交代几句，才把门重新关上。 “你身上不舒服，不适宜开车，我拜托那位大姐替我们叫了辆计程车。”程丽丽面对古渐尹，就像在公司里以助理的身份面对上司一样，态度温顺却带了几分疏离。 古渐尹皱起眉头，一边穿衣服一边盯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有理了？觉得委屈？给脸色我看？”古渐尹冷着脸，凶相毕露。 程丽丽摇摇头，表情依旧云谈风轻：“不，我做错了，不该那么冲动，如果那个女孩因此受伤，我必定会愧疚一辈子。” 古渐尹静静地看了她一阵，没能从她脸上读出更多情绪，不禁有点心烦意乱。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当做没有发生过，你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古渐尹大度地挥挥手，谁是谁非都统统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程丽丽却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反应，垂下眼帘，让人捕捉不到她眼底的真实想法。 古渐尹直到现在才发现程丽丽的眼睫毛原来这样浓密，不算太长，但微微上翘，别有楚楚动人的味道。 “每一次都一笔勾销吗？”程丽丽突然开口，语气不若以往那般柔软讨好，唇角微微上挑，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古渐尹愣了愣，似乎从未听过程丽丽用这样的腔调和她说话，就算是她还没把她追上手那会儿，她也不曾如此放肆。 “你还想有下次？下次是不是轮到泼我这里？”古渐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怒不可遏。她站起来狠狠地踢了一脚面前的木制茶几，震得上面的杯子一阵乱响。 程丽丽没有被她暴躁的举动吓到，维持着冷静的神态，淡淡地解释：“我说过我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冲动鲁莽。我指的每一次是，只要你跟她碰面，我都要知情识趣地退到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对不对？”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跟她能有什么？” “你跟她的确不可能有什么，你那么奋不顾身地上演英雄救美，人家却完全不为所动，对你避之若浼，就算你说你们之间有点什么，也没人相信。” 古渐尹瞪大了双眼，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程丽丽，原来这个眉眼温顺的恋人，也会说出这么犀利的言辞。 路遥知马力，她今天总算见识了她的刻薄。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古渐尹盛气凌人地逼近程丽丽身前，眯起双眼阴冷地盯着她。 “我为什么不能把心底的话说出来？就因为你是我上司？还是因为是我先喜欢上？不然就是我比你更在乎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程丽丽说到最后，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悲痛之色。 古渐尹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在兜着圈子怪我没有跟你回家。” “古渐尹，你是我的恋人，我请求我的恋人不要看着别的女人，有什么错吗？”程丽丽理直气壮地反问。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古渐尹忍无可忍地低吼，“我现在又不是要搞别的女人，不就是多看两眼？多看两眼就算出轨吗？” “不说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会多看别人一眼，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心里眼里也只有你一个，你倒好，当着我的面含情脉脉地注视别的女人，你凭良心说，我跟她在你心里，到底谁更重要？”程丽丽又再鼻子发酸，但她强忍下来，拼命把泪水逼回去，她不愿意将自己弄得像个怨妇，哭天抢地，她可以为了古渐尹放低尊严，但并不代表没有尊严。 古渐尹不说话了，她感到厌烦，也感到窝火。求而不得的初恋情人是她心头难以痊愈的一道伤痕，轻易不在人前显露，但程丽丽却一再触犯她的底线，揭她的旧疤，让她更彻底地看清楚自己如何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程丽丽，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想管我？以恋人的身份？哈！我跟你说，就算是我老子也管不着我，从来我爱干嘛就干嘛，你若不能接受，我们现在就分手！” 程丽丽呆了呆，然后笑了。她终是等来了古渐尹的这句话。 原本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时会惊心悲魄，透骨酸心，但原来却是这么的麻木，还有一点点筋疲力尽后的如释重负。 从喜欢上古渐尹那刻开始，她就终日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在喜欢的人面前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既要将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又要马不停蹄地追赶她的脚步，仿佛她世界的核心就那么一个人，费尽心力只围绕着她不断打转。 真心疲惫。 时至今日，程丽丽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比得上古渐尹心里的那个人。古渐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任何人扯到面前挡灾挡祸，却舍不得让初恋情人少半根毫毛。 难为陈静替她好话说尽，什么条件反射，童年阴影，统统都不对，真相只有一个，就是爱得够不够深。 程丽丽抿着嘴重重地点头：“好，分手。” 古渐尹在说出那句话后就开始后悔，她本意并非如此，那是气话，冲口而出，却收不回来。但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程丽丽那么喜欢她，怎么肯善罢甘休，必定痛哭流涕求她回心转意，只要有了台阶，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当什么都没说过，两人又能和好如初。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程丽丽那么轻易便妥协，甚至连试图挽回的意思都没有。 古渐尹恼羞成怒，恨恨地说：“你别后悔。” 程丽丽神色呆板地抬头看她，眼神沉如死水：“你提出的分手，我能怎么后悔？” 古渐尹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蓦然一软。那是怎样悲痛欲绝的神情？眼前这个女孩真真切切地喜欢她，对她掏心掏肺，要的也不多，只希望自己别三心两意，她却对她大发雷霆，还提出分手。 她怎么说得出口？ 古渐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困兽一样来回踱步。 程丽丽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呆呆地想，这个人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离开？ 房门再一次被敲响，程丽丽梦游一样走去开门，之前送衣服来的那个中年妇女惊讶地看着她，仿佛被她脸上的表情惊吓到，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笑笑道：“计程车已经在门外等候，两位是要现在离开吗？” 程丽丽听到“离开”这两个字，下意识地点头，并转身对古渐尹说：“我们走吧？” 古渐尹听到她说“我们”，心情稍稍和缓，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于是便和程丽丽一道离开休息室，下了楼梯，直接穿过宴会厅走出大门。 走到计程车前，程丽丽替古渐尹拉开车门：“我们不顺路，你坐计程车，我等公车就行。” 古渐尹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居然那么快就想和她划清界限，心里的怒火不禁又蹭蹭蹭地窜了上来。 “你的行李不是还放在我家吗？”古渐尹强压着怒意给了彼此一个最后挽回的机会。 程丽丽这才想起自己下午是如何怀着喜悦的心情打包行李急着往她家里送的情景。 “就几件衣服而已，匆匆忙忙收拾不多，现在有点晚了，改天我再找个时间去拿吧。” 古渐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笑着点头：“好。”然后一头钻进车厢里，重重地关上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应59君的要求，双更～ 第七十六章 一个上午,古渐尹喝了四杯咖啡。 拿起桌上的座机听筒,内线号码已经烂熟于心。电话接通后,她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续杯。” 两分钟不到，她的特别助理便敲门进来。 古渐尹头也不抬地继续批阅文件，咖啡杯不在案头,她的助理小姐站在办公桌前用目光仔细搜寻，但却一无所获。 “古小姐，请问您的咖啡杯呢？”程丽丽不得不开口询问。如同前两次进来时一样,古渐尹又再“不小心”将杯子放到不为人知的角落,无迹可寻。她又不好翻箱倒柜,只得毕恭毕敬地等待指示。 古渐尹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对助理小姐的问话充耳不闻。 程丽丽没有问第二遍，很有耐心地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的上司在刻意刁难她，但用的方法却幼稚可笑。 不用工作，站着就有月薪的话，不失为一份美差。 古渐尹把文件资料翻过一页，终于开口：“好像在我抽屉里。” 程丽丽：“……” 看来看去，也就只有古小姐的办公桌才有抽屉，程丽丽踌躇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绕进办公桌里。 古小姐目不斜视地审阅文件，签字笔在计划书上圈圈画画，专心致志。 程丽丽弯腰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躺着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和一个耳套，她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迅速地把拖桶推了回去。 拉开第二个抽屉，厚厚的资料上面，突兀地摆着一瓶烫伤膏，分外惹人注目。 程丽丽侧头看了一眼古渐尹，发现对方也正在看她，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出内里的情绪。 只剩下最后一个抽屉，程丽丽低下头，慢慢拉开。 白色的马克杯露了出来，杯口却放了一张多余的纸――没有填写金额的支票。 程丽丽把支票放到一边，拿起杯子就走。 “你应得的。”古渐尹在她身后懒洋洋地开口。 程丽丽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当初说好了，如果我玩腻了你却还想继续，我就让你漫天要价。”古渐尹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张钞票，在空气中扬了扬。 程丽丽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本以为昨晚已经心痛到了极致，没想到竟然还有更厉害的在后头。古小姐果然手段高明，口才了得，三言两语便杀人于无形。 程丽丽佩服得五体投地。 “支票不必给我，我受之有愧。”程丽丽说，“我不想继续，我也腻了。” 古渐尹从她平稳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波动，明明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喜欢很喜欢，怎么现在会这般无动于衷，不以为意？难道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做戏？ 眼看着程丽丽就要开门而出，古渐尹气不过来，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冲上前伸手顶着大门，不让她拉开。 馥郁的玫瑰芳香潮水一样湮没了程丽丽的呼吸，她双手捧着那只马克杯，低着头道：“请问古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转过来，抬起头。”古渐尹冷厉地命令。 程丽丽反而把头垂得更低：“你刚才说过你已经玩腻了……所以，请不要再耍我。” 古渐尹不由分说地用力扳过她的肩膀，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果然，这个人哭的时候永远没有声音。 古渐尹用指腹抹去她脸颊的泪水，放到嘴边尝了一下，很淡很淡的咸。 “听说假哭的话，泪水是没有味道的。”古渐尹恶劣地笑笑，“不错，真的在哭，没有骗人。” 程丽丽眨了几下眼睛，不哭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竟然为这样的人伤心。 “你要是舍不得我就直说，我心情好的话可以考虑考虑给你一次机会。”古渐尹单手撑着门板，俯□子在程丽丽的耳边吹气。 程丽丽用手背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吸吸鼻子，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当然会舍不得，感情又不是软件，点击一下鼠标就卸载干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古渐尹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得意洋洋地道：“那你求我啊，如果能哄得我开心，我就让你继续跟我。” “我想你误会了，古小姐。”程丽丽迎着她的目光正色说道，“我舍不得的是自己投入的感情，至于对你，也许一时半刻的确无法放下，但我和你不同……也许应该说正好相反，你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带着强烈的执念，而我，从来不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啊，我求过，但没有得到。” “感情是求不来的。”程丽丽说到最后，眼神变得有点茫然，仿佛迷路的小孩，怎么找都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古渐尹感到一阵揪心，她比她更不解，更迷惘。 她们昨天明明还是好好的，甜蜜得如同浸泡在蜜糖里，不过是经过了一个晚上，为什么一切都变味？ “你就非要跟她比？”古渐尹恨恨地问。 那个“她”是谁，彼此不言而喻。 程丽丽摇摇头，苦笑：“我现在知道了，自己根本没办法跟她比。”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再也受不了。 古渐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爱自己更胜于任何人，所以程丽丽对于那次泼矿泉水的事不再耿耿于怀。做她的挡箭牌也好，被利用也好，反正她喜欢她，对她死心塌地，为她付出一切都无所谓。 但昨晚，她亲眼看到了古渐尹对那个人的好。 原来古渐尹也能这样奋不顾身地为一个人付出。 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在古渐尹的心里，她只占据着很微不足道的一小块地方，而那个人，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位。只要那个人愿意，对古渐尹勾勾手指，古渐尹就会心甘情愿地抛下所有，和那人双宿双飞。 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还是让程丽丽感到胆战心惊。 昨晚发生的事，让她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古渐尹的一心一意。她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更不想做退而求其次的那个“其次”。继续呆在古渐尹身边只会越陷越深，而自己对古渐尹来说却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存在，看清了这一点，程丽丽就无法再自欺欺人，更无法继续陪古渐尹玩爱情游戏。 “多大一点事，你至于吗？”古渐尹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答应了跟她回家事后却反悔的确是她不对，但她后来不也浇了她一身热汤？她吼她了？她教训她了？门卫冲过来要抓她的时候，还不是她挺身而出护着她？ “是啊，多大一点事。”程丽丽忍不住提醒，“我不过就是想知道我和她对你来说谁更重要，你却跟我提分手。” 古渐尹顿时无话可说。 她还真忘了提出分手的人是她自己。 程丽丽接着说：“古小姐，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古渐尹不是大度的人，但她抚心自问，程丽丽还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找不到任何迁怒的借口，除了她向她提出分手时，她没有抵死不从这一点。 我说分手，你就一定要答应吗？ 古渐尹至今依旧愤恨。 “好，我们好聚好散，我再也不难为你。不过那张支票你收着。”古渐尹返身走到办公桌边拿起那张可任意填写金额的支票，硬塞到程丽丽手上。 “凡是跟过我的女人，我都绝不亏待。”古渐尹替她拉开门，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说。 程丽丽不再推拒，把支票放进口袋，低头疾步离开。 古渐尹反手将门合上，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女人。 她叹了口气，心里彻底厌烦。 现在论谁重谁轻有何意义，我跟那人已经形同陌路，留你在我身边，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你可以赛过她在我心头的位置？ 可惜，你不愿意等。 下班的时候，古渐尹没有直接回家。陈静和钟璇谈恋爱谈到乐而忘返，不到晚上十点绝不回来。 长夜漫漫，还真不知道如何度过。 古渐尹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到以前常去的一家酒吧打发晚上无聊的时光。 调酒师没有换，依旧是熟悉的那一个。 “很久不见你在这里出现，还以为你要定下来了。”莉莎正在擦拭酒杯，现在还没到狂欢的时间，人不多，一眼望去，居然还能发现一个眼熟的。 “干嘛要定下来，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我傻啊？”古渐尹要了杯威士忌加冰，喝了一口，突然就很想抽一根烟。 和程丽丽在一起之后，她基本上不再抽烟，就因为程丽丽那句“二手烟更加危害健康”，从此便极少将烟和打火机带着身上。 古渐尹知道自己自控能力差，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身上有烟的话，就会忍不住抽，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见不到，摸不着。 “给我根烟。”古渐尹对莉莎说。 “古氏集团是不是出现什么危机了？”莉莎忍不住问，“古董事长居然连包烟都买不起？” “是啊，我今晚可没钱结账。”古渐尹接过莉莎递来的烟，叼在嘴里，扯出一个无赖的笑。 莉莎乐了：“我这里不需要洗盘子的，要不你给我洗杯子？” 古渐尹挑挑眉说：“哦，原来你就是这样得到现在这份工作的。” 莉莎哈哈大笑起来。 “有没有打火机？”古渐尹问。 “啊，我找找，你等一下。”莉莎才刚说完，一个窈窕的身影已经走到了吧台边，“啪”地点着了打火机。 “程丽丽，真巧。”那人冲古渐尹笑笑，射灯落在她漂亮的脸上，如梦似幻。 古渐尹落座时便已经看到角落处那自斟自饮的家伙，并认出那就是在拍卖会上专和她对着干的女土豪，但没想到那人现在竟跑到她跟前。 晓彬将手里的打火机递过去，古渐尹也不客气，凑上前，就着火光把烟点燃。 第七十七章 古渐尹抽烟的样子有点颓废，配合着酒吧的环境,就像个逃学的不良少女。 晓彬在她旁边坐下,要了一杯螺丝起子。莉莎看看她们，很识相地走去别处回避。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晓彬说话单刀直入,一点铺垫都没有。 古渐尹来了几分兴趣,单手握拳支在耳后，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笑道：“你是说你养的那条宠物狗？啧啧,这种狗怎么可以放养？你应该买根链子栓紧他才对。” 晓彬没想到古渐尹一张嘴就出言不逊,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她平日虽然习惯性对于叶呼来喝去,总不给好脸色，但却不代表能够容忍别人也这么对他。 “没想到你那么会做戏，他还跟我说你脾气好，性格好，骗鬼去吧！”晓彬直觉于叶被人玩弄了，一边在心里痛快地暗骂他活该，一边又替他忿忿不平。 古渐尹心情不好，自然也不会有好言好语，她用中指弹了弹烟灰，慢条斯理地道：“能不能骗鬼不知道，但骗骗小狗还是可以的。” 晓彬气得脸色发青，恨恨地骂：“他当真有眼无珠！” “不错，你倒是说了句让我很赞同的话。”古渐尹盯着她哈哈大笑，“居然做你的走狗，实在没有眼光。” “你……你给我说话放尊重点！”晓彬指着古渐尹的鼻子，横眉怒目。 古渐尹右手夹着香烟，作势要往她的手指按去，惊得她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我平时都这么说话，习惯了，你那只狗也听得非常习惯。” 话不投机，晓彬没办法再和她说下去，她一口气将酒杯里的酒喝光，重重地放回吧台，然后咬牙切齿地离开。 莉莎一直注意着她们两人动静，目送晓彬出了酒吧后才走过来问：“怎么，心情不好？” 古渐尹默不作声地抽着烟，神色淡漠地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走开，想一个人静静。 莉莎便不再多问，转身招呼别的客人。mianhuatang.info 这一整夜，古渐尹都在抽烟，带着微醺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看舞池里的红男绿女们你推我挤，纵情摇摆。 不时有男人走过来请她喝酒，借机搭讪聊天，但都被她寒着脸孔一一拒绝。 看着不远处一群将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衣着另类的女孩嘻嘻哈哈地打闹说笑，古渐尹蓦然想起自己今晚有课，而且上课的那个老师还喜欢点名。 不知道程丽丽有没有帮她签到。 想到这里，古渐尹不禁笑了，原来自己也不是没有地方可去，尽管每回坐在教室里都只是趴桌子上睡觉，但那里的空气让人觉得安宁舒适。 不像这里。 古渐尹的目光带了点迷惑。 明明酒吧里的人那么多，强劲的音乐响个不停，为什么还是觉得有种与世隔绝的孤独？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十一点，陈静应该已经回去，自己也不需要再继续逗留。 结账离开时，莉莎对她叮嘱道：“喝了酒别开车。” 古渐尹点点头，打着呵欠离开。她喝酒不多，但的确不宜开车，于是便站在街上等计程车。 一辆黑色的私家轿车缓缓地经过她的身边，停了下来。车窗内探出一个脑袋，冲她挑衅地扬扬下巴。mianhuatang.info “程丽丽，你敢不敢上我的车？” 古渐尹借着朦胧的街灯仔细分辨，终于认出是那条叫于叶的宠物狗的主人。 准确来说是前主人。 那男的放弃这种有财有貌的女孩，追求平凡无奇的程丽丽――她的程丽丽，总算还有几分眼光。 “怎么样？怕了？”晓彬推开副驾驶坐的门，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古渐尹知道她在用激将法，这女人也不知道在酒吧门口埋伏了多久，专程等她出来，实在居心叵测。 尽管如此，古渐尹还是毫不犹豫地上了她的车，从来只有别人对她古渐尹敬畏有加，何曾有反过来的时候？难道她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 然而，就在她这么认为的时候，颈项处蓦地一痛，仿佛被无数蚂蚁在同一瞬间狠狠啃咬――眼角余光只来得及瞥见晓彬拿着个类似剃须器的东西从她脖子上移开，然后她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晓彬手忙脚乱地把电击器塞进手提袋里，关上车门，替古渐尹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拼命深呼吸。 她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两只手到现在都还在发抖。 激动、兴奋和后怕这几种情绪全部混杂到一起，让她心跳若狂，很想冲着窗外大吼几声宣泄。 在发动车子之前，晓彬编辑了一条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于叶，你被那个女人骗了，我现在就替你教训她。 手指停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下，最后终是按了下去。 古渐尹一夜未归，陈静并没有太过在意，她尚未知道古渐尹和程丽丽分道扬镳的消息，只当古小姐留宿情人家里。 次日回到公司，与程丽丽在茶水间相遇，陈静忍不住调侃一句：“你的行李都过来了，怎么人还不过来？” 程丽丽脸部肌肉一僵，随即淡淡地笑道：“她还没有告诉你吗？我们分手了。” 陈静吃了一惊，连忙追问：“怎么那么突然？她什么都没跟我说。” “或许在她心里，我根本算不上什么，说和不说都没多大关系。”程丽丽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自嘲。 陈静却并不认同她的话。 “我和古相交多年，很清楚她的个性，她对你就算没有你对她那么喜欢，也是绝对上了心的，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误会？哪对情侣没吵过架？你们至于一吵架就分手吗？” “也许我和她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程丽丽不想多说，洗干净杯子，甩甩上面的水迹，转身便走，“分手是她提出的，你想知道具体原因的话就去问她。” 陈静愣了愣，奇怪地道：“这么说，她昨晚没有去你那里过夜？” 程丽丽已经走到门边，听到她这么问，又停了下来：“我和她之间除了下属和上司这层关系外，再无别的关系，她又怎么会来我家过夜？” “那就奇怪了，昨晚她没有回来。”陈静皱起双眉，脸上闪过担忧之色。 程丽丽说：“或许是在别的朋友家留宿吧，反正她相识满天下。” “她能有什么朋友？身边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虚与委蛇的合作对象，对她来说，最可靠的人不过你我。况且她刚跟你分手，心情不好，肯定会回家。” “她心情不好不是应该到处找乐子吗？”程丽丽以客观的角度去分析，“能跟她疯跟她闹的人多的是，你就少为她担心了。” 陈静神色凝重地盯着程丽丽：“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程丽丽看出陈静眼中带着浅浅的责备之意，不禁叹了口气。她还不至于那样凉薄，分手是分手，但不是反目成仇。 “是有点担心，不过她那么大的人，难道还能把自己弄丢？”程丽丽说，“现在是她甩我，我都没有要生要死，她还能怎么样？” 陈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程丽丽说得不错，在这段感情中，一直付出的人是她，分手之后，伤心难过的人也是她，她才是最应该得到关心的那个。 事到如今，程丽丽不想听再听任何安慰，都说爱情就像眼睛，容不得一粒沙子，勉强没有幸福，有时候放手反而是一种得到。 “粒粒，我……” “行，我懂，不用说。”程丽丽制止了陈静的话，“还是说回古小姐吧，你要是不放心，就打她手机看看。” “打过了，关机。”陈静总感到有点不对劲，“下午再不见人的话，我想去报警。” 程丽丽觉得她太大惊小怪：“报警会不会太夸张？” “以她的身份而言，一点都不夸张。” 程丽丽正想回一句什么，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陈静拍拍她的肩膀，先行离开。 “丽丽吗？我是于叶。”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于叶十万火急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程丽丽愣了愣，如实回答：“又不是星期天，当然是在公司上班。” 电话那头传来了于叶清晰的松气声，程丽丽不禁失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叶这才慢慢解释：“我昨天手机关机充电，今天一开机就发现晓彬发来的信息，大概是说要找你麻烦，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多，我担心你出事，就立刻打过来了。” 程丽丽莫名其妙地问：“上次还不够吗，人也骂了，彩也拿了，她还想怎么样？” “实在不好意思……但我明明已经跟她好好谈过了，她也决定不再纠缠，不知道为什么还发那样的短信。” “什么样的信息？”程丽丽突然想起那次在拍卖会上，晓彬根本没有认出自己，而是错把古渐尹当成情敌。 于叶说：“你等等，我发给你看看。” 于叶没有让程丽丽等太久，动作利索地找到那条信息，然后转发。 “她在信息里说得好像立刻就要动手的样子，所以我才那么担心。” 程丽丽呆呆地瞪着那条信息，耳边却不断回响陈静不久前所说的话――那就奇怪了，昨晚她没有回来。 程丽丽说：“于叶，你把晓彬的手机号码给我。” 于叶有点为难地道：“你……你打给她干嘛？晓彬脾气不太好，你还是别招惹她……” “给我！”程丽丽提高了音量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小古的坏脾气是时候改改了，给她一点教训。 出于情节需要，两个人都会有点小虐……放心，亲妈的虐不会很虐。 第七十八章 古渐尹醒来之后立刻感到异常难受,手脚都被绑着，而且绑得非常紧,麻绳狠狠地勒进肌肤,仿佛要把她的筋骨勒断。mianhuatang.info 昏迷前的记忆零零散散地被拾起,古渐尹迅速地拼凑出前因后果,痛悔自己太轻敌大意。 环顾四周,摆设布局和自家的豪宅有几分相似，落地玻璃窗的帘子没有完全拉上,阳光从容地渗透进来，可以清楚地看到庭院的景色。初步判断,这里是一楼大厅。 “终于醒了？”晓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古渐尹艰难地转动脖子,努力地用眼角余光去找寻那个认错情敌的白痴。 晓彬被古渐尹的举动逗乐了,大笑着绕到古渐尹面前。 “你真会睡，害我差点以为你被我不小心电死了。”晓彬满身酒气，手上还拎着一个酒瓶，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一脚踩在古渐尹的脚背上，痛得古渐尹失声低叫。 晓彬顿时双目放光，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非但没有抬起脚，还用鞋跟使劲地碾了碾。 这一回，古渐尹强忍着没有叫，额上冷汗涔涔，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地面，嘀嗒，嘀。 晓彬对这情况非常不满，她皱着眉又再用力踩了两下，都没有听到对方发出半句呻（咳）吟，终于感到没劲。 古渐尹在心底呼天抢地，破口大骂，将晓彬的十八代祖宗逐一问候个遍。 “在酒吧里，你不肯跟我好好说话，我只好将你请来我家。”晓彬拖了张沙发椅过来，在她身前坐下，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你到现在都还是不肯好好跟我谈吗？” 古渐尹尚未从疼痛中回转过来，胸口急剧起伏，喉咙间发出一串压抑而含糊的音节，根本没办法让人听清说的是什么。 晓彬侧着脑袋听了一阵，疑惑地眯起双眼，她问：“你是不是渴了？”然后将那个酒瓶凑到了古渐尹嘴边。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还是愿意施舍你一点酒解渴。”边说着，边把瓶口硬塞进古渐尹嘴里，竖起瓶身，一通猛灌。 古渐尹挣脱不得，被迫大口大口地吞咽，酒水一下子呛进气管，她痛苦地拼命咳嗽，眼泪鼻涕全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晓彬扔了手中的空瓶，嫌恶地道：“哎呀，真脏。” 古渐尹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羞愤交加，几乎要把牙根咬断。 晓彬站起来，扯了几张抽纸，粗鲁地替古渐尹擦拭脸庞。 “于叶夸你笑起来好看，你倒是笑一个给我看。” 古渐尹怔住了，这句子怎么这样熟悉？ 晓彬回想起于叶夸赞别的女人时那副柔情似水的脸，心里开始难过，悲从中来，黯然神伤。 “我笑起来一点都不比你差。”晓彬的眼中带着迷离醉意，“只不过我从来都不对他笑。” “他长得不帅，胆子又小，唯唯诺诺像个娘儿们，完全没有男子气概。”晓彬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酒瓶，玻璃樽一下被踢到墙上，嘭地碎开。 古渐尹忍不住讥讽：“既然他一无是处，那你就不要留恋。” 晓彬像被针扎到了一样，整个人跳了起来，尖声怒吼：“我才没有留恋！他不过就是一件我还没玩腻的玩具！” 古渐尹“啧啧”两声，眼神鄙夷地看着她：“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明明喜欢上了却偏看不清楚，如果没动真情，你能容忍他跟在你身边？他不要你的时候你会这么难过？你这种人就是犯贱，别人对你好的时候你不珍惜，非得等到他喜欢上别人你才后悔……” 古渐尹呼吸一窒，停了下来，心脏突突地跳得厉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话明明是说给眼前这白痴听的，为什么她自己也跟着心酸难受？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一些藏匿在心底深处、模糊不清的感情逐渐清晰明朗，就像蒙了尘的玻璃被猛然擦干净，心明如镜。 原来这就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一起时那么快乐，分开时那么寂寞，如果真的只有一点点喜欢，那该是多么多的一点点？ 晓彬趴在沙发椅上轻轻抽泣：“他本来是属于我的，你为什么要抢走？” 古渐尹看看她，开始觉得这家伙有几分可怜。 “被抢了，不会再抢回来吗？”古渐尹说，“与其把我绑起来，还不如把他绑起来。” 晓彬没有回答，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古渐尹试探性地动了动，发现身体没有被固定，于是尝试着慢慢向前挪动，直到手指抓住了地上的一片碎玻璃。 电视剧里经常上演诸如此类的一幕，神勇干探被奸人捆成粽子后也是用这一招脱身。但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的时候会这么困难。 因为是被反绑，眼睛看不到，唯有慢慢摸索，手指不知道被割出了多少道血痕后才终于找到一点诀窍。 磨蹭了大半天，幸好晓彬一直没有醒来，古渐尹挣开麻绳时，两手都鲜血淋漓。她不敢耽搁，赶紧又去割脚上的绳索，这次显然要比刚才的容易轻松，两三下便重获自由。 古渐尹活动了一下疼痛麻痹的四肢，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向大门。脚背几乎要被晓彬的高跟鞋鞋跟戳出个洞，直到现在都还疼痛不堪。因为无法行走自如，古渐尹只能像瘸了一样一拐一拐地向前。好不容易走到玄关，手握着门把的那刻，有种死里逃生的激动。 “啪嗒”一声脆响，不是门被拧开的声音，因为古渐尹自问动作已经放到最轻，不可能发出半点声响。 声音是从大厅传来，落地窗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灵活地钻了进来，尽管背着阳光，五官都落在阴影里，但古渐尹还是一眼认出了来者是谁。 无论是以往的哪一刻相遇，都没有这一刻来得惊心动魄。 那人也已经发现了她，彼此目光对接，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劫后重逢的狂喜和安心。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开窗户的声音把睡梦中的晓彬吵醒，她神色茫然地瞪大眼睛，第一眼便看到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不速之客。 程丽丽立刻反应过来，冲到玄关和古渐尹汇合，拉着她往外狂奔。 古渐尹拖着一只受了伤的脚忍痛放开步伐，幸好是在地层，不需要下楼梯，勉勉强强跟得上速度。 程丽丽觉察出不对，回头询问：“你的脚……” “没事。”古渐尹知道现在不能停下来，起码要先跑到大街上人多的地方。 程丽丽放慢了脚步，将她的手绕到自己肩膀上，改为搀扶。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古渐尹不断回头张望，居然没看见晓彬追来，这才略略松一口气。 “于叶今早告诉我晓彬昨晚发了条可疑的信息给他，以为晓彬想对我不利。陈静又说你彻夜未归，两件事加在一起，我想没那么凑巧，就问于叶要了晓彬的电话，但打过去的时候提示关机，我便又要了她的住址。” 这里地处市郊，多是独门独户的私人住宅，路人稀少，两人走了好一段路都没有看见计程车经过。 古渐尹又累又痛，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滑下，看得程丽丽一阵心疼：“晓彬的报复对像本该是我，你只是替罪羔羊。” 古渐尹近距离地注视着她其貌不扬的容颜，明明毫无出众之处，却越看越移不开目光。 “粒粒橙，我……很混账，但你却还是来救我。”古渐尹觉得这一天一夜似乎经历了许许多多，但细说起来，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就是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怀念起两人一起度过的甜蜜时光；不过就是在昏迷之前有一瞬间的恐惧――也许以后再见不到这个人；不过就是在晓彬的一声声痛悔中感到彷徨，仿佛自己的身影和那白痴重叠。 古渐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被人如此对待，实属咎由自取，与替罪羔羊无关。晓彬若是找上程丽丽，说不定干戈便化为玉帛，哪会落到她这个地步。 于叶的选择非常正确，程丽丽是个很好的女孩，相比起和晓彬差不多德性的她，才是配不上的那个。 程丽丽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竟自称“混账”的古小姐，忍不住猜想晓彬是不是曾经对她的脑袋用刑。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古渐尹不等她回答，又连忙补充，“我决定了，我们重新开始，无论你愿不愿意。” 程丽丽简直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突然斜刺里冲出一辆黑色轿车，车速飞快，挟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朝两人迎面驶来。 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见晓彬脸上那抹恨意汹涌的疯狂表情。车子和主人同时失控，轮子激起的尘土仿佛隐隐带着血腥味。 古渐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股力量推到了一边，脚下再也站立不稳，噗通摔倒在地。 古渐尹觉得发生在自己眼前的那幕场景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每一帧都看得仔细分明。 车子在几乎撞上程丽丽的那瞬间猛地改变了方向，但车头还是擦到了她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掀飞，然后呈抛物线状摔落在地，翻滚了好几下才终于静止。 急刹车的声音尖锐得似要撕破路人的耳膜，然而古渐尹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见，世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她呆愣地瞪大双眼，铺天盖地的鲜红犹如次第盛放的山茶花，映入视网膜深处，成为她日后最惧怕的色彩。 第七十九章 古渐尹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拖着一条腿艰难地冲到程丽丽身边。 程丽丽脸冲着她的方向侧躺在血泊里,满面血污，发丝凌乱，眼中溢满痛楚之色。 “撞到哪里？你撑着,我送你去医院……”古渐尹紧张地伸手去扶她,才刚靠近，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手掌也立刻被大量温热黏稠的液体浸湿。 程丽丽生平第一次尝到这么可怕的疼痛，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死死捏牢，每一根骨头都被狠狠挤压，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张了张嘴,喉咙深处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半声呻（咳）吟。 古渐尹惶恐地环顾四周，希望能有经过的人过来帮忙，目光一下子落在不远处已经熄火的车子上，驾驶座的门开着，晓彬满脸惊恐从里面看出来，脸上已毫无血色。 古渐尹奋力横抱起血流如注的程丽丽，一瘸一拐地往车子的方向走去。晓彬这时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上前帮忙。两人齐心协力将程丽丽弄进了车厢，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晓彬已经酒意全消，但因为惊惧，车子开得歪歪扭扭，好几次都差点撞上路边的建筑物。古渐尹忍不住怒吼一声：“你是不是想大家抱着一起死？！” 晓彬泪流满面，拼命摇头。 “那就给我好好开车！” 晓彬用手背擦擦眼泪，终于稍微镇定下来。 古渐尹一直搂着程丽丽，在她耳边安慰：“快到医院了，你再忍耐一下。” 程丽丽真心痛恨自己身体素质太好，居然没能晕过去，硬要神志清醒地承受这种折磨。她不仅感到身体各处钻心地疼，还感到脸上像被火烧似的，一阵阵灼痛。 落地的时候她脸部朝下，擦着地面滑出了好一段路，冷硬的砂砾和碎石毫不留情地刮过脸颊，直到现在口鼻间都还残留着呛人的沙土味。 程丽丽吃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自己周围的景物，特别是想仔细看看古渐尹。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伤到了哪里，万一是要害部位，再万一失血过多……那么多看一眼，说不定就是最后一眼。 车厢内的光线有点暗淡，但程丽丽终究还是看清了眼前的人。古渐尹现在的样子非常狼狈，但她猜想，自己此刻的模样肯定要比她更狼狈。 “很快就到医院了，很快。你马上就会没事。”古渐尹像个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程丽丽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程丽丽感到古渐尹的唇颤抖着贴在她的额头上，唇上不带一丝温度，那种冷寂的感觉，仿若畏寒的人穿着单衣行走在冰天雪地中。 “嗯，我没事。”程丽丽艰难地开口，因为太过痛苦，她的声音完全变调，到底说了什么连自己都不太清楚。于是她尝试放慢语速，逐字逐句地道：“没事，我没事，你别担心。” 古渐尹将她搂得更紧。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把头埋到程丽丽的颈项间，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 从小到大，古渐尹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是个很冷漠无情的人，并且要强，决不在人前示弱，所以她很少哭，也很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产生哭的冲动。 其实还是不要知道泪水的味道为好，原来流泪的时候竟会如此难受，若是还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就更加痛不欲生。 为什么程丽丽可以那样压抑地哭？ 感觉到了落在脖子上那些滚烫的液体意味着什么，程丽丽有点惊愣。没想到古渐尹竟会替她流泪，她是在做梦还是……她快要死了？ 那些泪水烫得她的心都要烧起来，竟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有多痛，只单单为对方的悲伤和惊惶而心疼。 如果她不在了，古渐尹要怎么办？她是那么害怕寂寞的一个人，看起来强势霸道，无理取闹，本质上却是一个很任性很孤单的小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为什么以前从来不曾明白，那个任性的小孩只是不懂得怎么样去表达喜欢，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去珍惜，如何去爱，所以她只能用她自己摸索出来的方式笨拙地传情达意。 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古渐尹的脑袋，古渐尹觉察到了，连忙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她，并握住她的手，将它贴到自己泪痕未干的脸颊上，颤声说道：“我以后都会对你很好，你不要离开我。” 程丽丽贪婪地注视着古渐尹，很想回应她的话，哪怕就单单说一个“好”字，但她却虚弱得连嘴唇都张不开。眼角滑落一滴泪水，然后接二连三奔涌而出，将脸上的血污冲开。 古渐尹彻底无助，搂着程丽丽神经质地重复：“你别离开我，别离开，别离开……” 等到晓彬将车子开到医院门口，程丽丽已经眼神涣散，有点意识不清。古渐尹迅速打开车门将程丽丽抱下车，在晓彬的帮助下，两人连抱带扶将程丽丽送进了急诊室。 医生初步检查了伤势，发现伤员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恐怖，但却没有受到致命的重创。 古渐尹说：“医生你快救救她，她不能死。” 医生很淡定地回答：“放心，死不了，咦，你的手和脚也有伤，等一下我替你处理。” “你别管我，先帮她安排手术。” “手术？暂时没那个需要，并没有那么严重。” “还不严重？她流了那么多血！” “没有伤到动脉，伤口虽多，但不算太深，基本上已经自己止住了。” “但她连话都没有力气说，看东西都没有焦距！” 医生耐心地安抚：“那是她自己吓自己造成的心理压力。放心吧，伤者没有太大问题。” 古渐尹：“……” 医生按部就班地替程丽丽清洗伤口、拍片、包扎，最后让她躺在病床上等待检查结果。 古渐尹全程陪同，寸步不离，当她看到程丽丽清洗完脸上的血污，露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底又惊又痛。 “我的脸……好疼。”程丽丽被一番妥善处理后，终于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也恢复了一点精神。 古渐尹轻轻地碰了碰她浮肿得有点像猪头的脸，心口堵得说不出话。 程丽丽看着她的神色，有点慌乱起来：“我想看看镜子。” “没有镜子。”古渐尹坐到床沿上摸摸她的头发，“只是有点肿，消了就没事了。” 程丽丽打死也不信，眼圈一红，差点又要哭出来：“我记得我摔下来的时候是脸朝下的……我是不是毁容了？” 古渐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俯□亲了一下她的额角，柔声说：“医生说你没事，你要相信医生的话。” “他只是说我不会死，没有说脸上不会留疤。”程丽丽哭丧着脸哀切地道。 古渐尹说：“现在整容技术那么先进，什么疤不能除？你就别想太多了，先专心养伤。” 晓彬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们，总觉这两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会不会有点……亲热过头？ 护士这时敲门进来。 “程小姐，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都是皮外伤，医生已经替你开了药，你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古小姐，医生让你去做一下检查，请跟我来。” 结果古小姐被检查出右脚脚面骨断了两根，并且轻微错位，医生替她捏了骨，然后打上石膏，安排留院观察。 晓彬：“……” 趁着古渐尹被医生折腾的空档，晓彬走回了程丽丽所在的病房。 “她怎么样了？”程丽丽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迫不及待地问。 “脚面骨骨折，在打石膏。”晓彬不敢看程丽丽的脸，更不敢和她眼神接触。 程丽丽恼恨地瞪着晓彬，怨她弄伤了自己的恋人。 “我看她对你挺好的。”晓彬若有所思地道，“我还以为她性格那么糟糕，对谁都一样，没想到居然对朋友这么在意。” 程丽丽虽然也知道古渐尹的性格的确糟糕，但由旁人说出来就是感到不爽。 “她为人如何不需要你来指点，你有空管别人，还不如反省一下自身。” 晓彬听着这话刺耳，若是换了平时，肯定当场发火，但现在她做了错事，心里发虚，低着头不敢反驳。 “请你以后别再找她麻烦。”程丽丽为了避免再有下次，决定把真相公开，“你想教训的对象其实是我，我才是程丽丽。” 晓彬大吃一惊，指着她惊呼：“你才是程丽丽？！” “要不要给你看身份证？” “……那倒不用。”晓彬那天发现于叶非常专注地盯着对面街道，便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结果就看到了手拉着手的两人。 按正常逻辑推想，男人会变心，肯定是找到另一个条件更出色的女人，所以不能怪晓彬错把古渐尹当程丽丽。 “我现在变成这样，你也该消气了。”程丽丽简直恨晓彬恨到入骨，她本就并非貌美如花，现在还雪上加霜，万一消肿之后留下疤痕，这辈子就都得当丑八怪。 晓彬也明白到这一点，愧疚难当，但大错已铸，无可挽回，再怎么道歉都无济于事。 “对不起……”晓彬咬着下唇泪光闪烁。 程丽丽别开脸，没办法做到宽容大量。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第八十章 古渐尹住院需要干净的衣服替换,不得已打给了陈静。 闻讯赶来的还有钟璇，两人趁古小姐小憩时围观了一阵她打了巨大石膏的右脚,陈静掏出麦克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名，钟璇觉得只有一个签名孤零零怪可怜的，便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作陪。 “……你们在干什么？”古渐尹睁开眼睛便看见两个脑袋凑在自己的脚边窃窃私语,顿感蹊跷。 陈静一见她醒来就忍不住教训：“你的脾气真该改改,不然哪天被人在街上砍成几段都不知道。” 古渐尹嘴硬地说：“怎么会不知道，看新闻就知道。” 陈静佯装生气，用麦克笔轻轻地敲打她脚上的石膏怒声问：“这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古渐尹沉默了，这一次,她的确得到了教训,不过不是她的脚，而是程丽丽的脸。 “我以后……会改。”古渐尹在陈静面前一向无遮无掩,无话不说，但现在陈静身边还站着个钟璇，这让她没办法畅所欲言。 钟璇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于是指指门口说：“我去丽丽的病房看一下，你们慢慢聊。” 程丽丽的病房就在古渐尹的隔壁，钟璇敲了几下门，得到一声回应后才推门而入。 “……请问是……程丽丽吗？”钟璇瞪着程丽丽的脸，整个人愣住，一时间竟无法确认是否本尊。 程丽丽不满地瞪她：“你还能认不出我？” “……还真认不出。”钟璇这才走进来，在程丽丽的床边坐下。 程丽丽终于想起自己现在已经面目全非，揪揪钟璇的衣袖严肃地问：“你老实告诉我，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钟璇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干脆从包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给她。 程丽丽诧异：“你什么时候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这手提袋是小静的。”钟璇说，“我习惯帮她挽袋子。” 程丽丽：“……” 镜子里映出一张浮肿不堪的脸，眉心和下颔各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现在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就像两条扭曲着身子的蜈蚣。 钟璇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色，有点心慌：“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程丽丽摇摇头：“古小姐一直不让我照镜子。mianhuatang.info” 钟璇在心里暗骂自己粗心大意，一把夺回镜子：“别看了别看了，不就是一点小磕伤，很快就能好。” 程丽丽怔怔地问：“这也算小磕伤？真的能好？我怎么觉得没办法好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这其实和弄伤手弄伤脚一个道理，伤口只要消了肿，脱了痂，就又恢复成原来那样。” 程丽丽自然希望可以像钟璇说的那么轻易，所以即使知道那是安慰的话，也深信不疑。 “嗯嗯，会好的。”程丽丽握着拳头，像给自己催眠似的喃喃自语。 钟璇不禁一阵心酸。 “我虽然在路上听陈静说了个大概，但她说的都是古小姐告诉她的，我现在想听听你说。” “你想听我说什么？”程丽丽疑惑地反问。 钟璇看了一眼虚掩的门，确定外面没人，却还是放低音量道：“你们之前不是已经分了吗？但听古小姐说，你们现在又好回来了？” 程丽丽觉得钟璇这样挺逗，忍不住戏虐：“你怎么像做贼一样，说句话都鬼鬼祟祟。” 钟璇怒：“还不是因为你家古小姐！” “关我家古小姐什么事？”程丽丽一头雾水。 “都不知道她怎么给小静洗的脑，小静对她简直忠贞不二，丹心赤忱，我多说一句古小姐的不好，她都会给我脸色看。” “……”程丽丽说，“所以你现在是准备跟我说古小姐的不好？” “她有什么好？”钟璇轻嗤一声，“不过这不是正题，先摆到一边。” “……” “我问你，你们现在真的和好了？”钟璇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神特别锐利，目光中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程丽丽不明白钟璇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不赞成她和古小姐破镜重圆的样子。 “是啊，我们和好了。” “那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吗？” 哪有当初，就这几天的事情，只要不是老年痴呆都肯定记得。 “我觉得她心里装着别人，我受不了。”程丽丽对钟璇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事，她们之间的友情就跟陈静和古小姐的差不多，亲密无间。 “她现在心里就没有别人了？”钟璇一针见血地质问，“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能够接受她心里装着别人的事实？” 程丽丽没有想过这一点，顿时懵了。 绑架来得太突然，接下来发生的变故也同样突然，她被车子撞了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自己可能活不成了，看到古渐尹哭得那么伤心，她终于知道自己在她心里也占据着一席之地，甚至是很重要的一席之地。 但是不是她心底的唯一，却不得而知。 “我……”程丽丽无法回答钟璇的话，她既不能肯定古渐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别人，也不能接受古渐尹心里有别人这个事实。 那她为什么要答应和好？ 钟璇看着她茫然为难的神色，叹了口气：“你又妥协了。” 程丽丽垂下头，没有说话。 临走前，钟璇再三叮嘱：“今天我跟你的谈话，绝对不可以泄露给小静知道，她要是知道我在你面前挑拨离间，非掐死我不可。” 程丽丽：“……” 夜阑人静，值班医生巡查了一遍病房，吩咐大家早点休息，然后才走回值班室。住院部大楼房间里的灯基本全部熄灭，程丽丽躺在黑暗中辗转难眠。 她还在想着白天和钟璇的对话。 自己重新回到古渐尹身边，是对，还是错？ 嘀嘀――手机信息音响起，屏幕亮了起来，是古渐尹发来的短信，只两个字：过来。 才熄的灯，古渐尹估计程丽丽还没有睡。 信息发出后不到两分钟，果然传来了推门声。程丽丽穿着宽大的病人服轻手轻脚地摸了进来。 程丽丽本来下午的时候便可以出院，但古渐尹固执地要求她留在这里多住两天，再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身体检查。 古小姐始终觉得，被车子撞了那么严重的事，不可能只是轻微外伤，最起码也该脑震荡一下。 程丽丽对她的想法感到无语，再三解释晓彬在紧要关头改变了行驶方向，车子仅仅擦着她的身体而过，没有迎面撞上。但古小姐就是坚持己见，不肯动摇。最后还肉麻兮兮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宝贝，我是真的很担心你的健康。” 程丽丽还记得古渐尹上一次说出“宝贝”这个词时，是在她m市的老家，而且喝得酩酊大醉。她跟她讲述自己和阳遥的过去，轻描淡写地说起如何惩罚一个欺骗她的姑娘。当时古渐尹的那一声“宝贝”，听得她毛骨悚然。 但现在她喊她“宝贝”，却充满柔情蜜意，程丽丽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再也无法抗拒。 钟璇说得对，她又一次向古渐尹做出退让和妥协。 难道最先动心的那个，真的要被吃得死死的？ 黑暗中，古渐尹向程丽丽招了招手，程丽丽会意，走到她的床边，脱了鞋子爬上去，一头钻进她掀开的被子里。 古渐尹住的是高级病房，格调布置相当于星际酒店的豪华客房，一点消毒药水味都闻不到。 “你不觉得空调开太大了吗，古小姐？”程丽丽说，“你是容易着凉的体质，要注意。” 说完就要下床找遥控器，却被古渐尹一把拉住。 “不是有被子吗，而且现在还多了个你，一点都不冷。”古渐尹硬把她拉回怀里，牢牢抱紧。 “你今天怎么让那女人跑了？我都还没跟她算账。”古渐尹用下巴蹭了蹭程丽丽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等我出院后非整死她不可。” “算了。”程丽丽摇摇头，反倒为她说情，“其实……我有点理解她的心情。” 古渐尹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和她那么要好了？” “不是这个意思。”程丽丽说，“而是……我也曾经像她那样很妒忌很妒忌一个人，妒忌到想不顾一切报复对方的程度。” 古渐尹并不愚笨，马上便知道程丽丽所指的那“一个人”是谁。她轻轻拍打着程丽丽的背部，柔声说：“别胡思乱想。” 程丽丽乖顺地点点头：“以前我的想法有点幼稚，现在不一样了。” 古渐尹感到几分意外和几分高兴。 程丽丽接着说：“我不该把情绪发泄到那个女孩身上，她只是被你喜欢上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平白无故恨她干嘛。” 古渐尹隐隐窜上不好的预感。 “要恨也该恨你，三心二意，用情不专。”程丽丽语气平淡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却把古渐尹吓了一跳。 “粒粒橙，你不会是想翻旧账吧？”古渐尹马上阻止她再说下去，“我跟她真的不可能，就像你说的，她一点都不稀罕我，而且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程丽丽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别激动，我没有想旧事重提。只是想告诉你，今天之前，无论你喜欢过谁，对谁做过什么，我都可以当粉笔字一样抹掉，但今天之后，你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不能再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古渐尹松了口气，她亲亲程丽丽的耳垂笑道：“好，我答应你。” “还是别答应那么快，我话还没说完。” “唉，那你继续说。” “我希望我们是两情相悦才在一起，如果你觉得我要求太高，你无法接受，我也不会怨你，从此一刀两断，不再纠缠不休。” “说什么呢，你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我接受。”古渐尹斩钉截铁地回应。 程丽丽却没有表现得太高兴，相反，她语气比之前更加沉重：“要是你答应，我们就重新开始，但日后你若被我发现没有遵守诺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古渐尹哈哈大笑：“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程丽丽在黑暗中挑起了唇角，眼中浓稠的色泽甚至比夜色更深：“我也不知道，也许会毁了你……或者雇人杀了你。生不同衾，至少死后同穴。你知道，我为了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在我心底，潜藏着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疯狂。” 古渐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不知道是被先前的分手刺激过度，还是车祸落下了后遗症，程丽丽变得和以往有所不同，不再是那个见风转舵，胆小软弱，只要得到一点点甜头就沾沾自喜的简单女孩。 ――数日之间，变化之大，大得让古渐尹有点难以把握。 第八十一章 两人相拥而眠,次日醒来时,程丽丽到处找镜子。 “好像没有那么肿了。”程丽丽照了半天,最终还是有点不确定。 古渐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是没那么肿了，等一下吃过早餐我替你上药，用不了几天,就又变回以前那样。” 程丽丽收起镜子，歪着脑袋说：“其实以前也不好看。” “好看,我喜欢,像团包子,可惜后来瘦了。” 包子立刻高兴起来：“我还想再瘦一点,穿裙子时腰才显得更细。” “够细了，而且你又不常穿裙子。”古渐尹觉得还是有程丽丽在身边好，偶尔拌拌嘴,逗弄一下对方，生活充满乐趣。 程丽丽伺候着古渐尹洗漱，然后跑到楼下饭堂买早餐。古渐尹对医院饭堂出品的食物深深抗拒，总觉得里面有股药味，吃的时候都要捏着鼻子。如果这事放在以前，程丽丽有可能会围着丝巾跑出去替她买好吃的回来，但现在却没有了那种宠溺的心情。 也许在两人分手的时候，程丽丽的心就碎了，破裂的心即使勉强缝合，也比不上一开始那么坚定狂热。她不再是那个没有尝试过爱情滋味的青涩女孩，以为恋爱等同于幸福，满满的都是甜蜜。她尝到的更多是苦涩和辛辣，前者让人不想回味，后者让人疼痛麻木。 程丽丽计划过了，她要开始学着不那么喜欢古小姐，而古小姐则开始尝试每天喜欢她多一些，此消彼长，两个人的感情总有一天能够平衡。等到爱情保质期过后，双方都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厌倦对方，和平分手，没有伤害。 程丽丽以前不是那么理智的人，她很容易感情用事，而现在她居然可以那么冷静淡然地看待和古小姐之间的这段感情，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以前她不懂，现在，她深有体会。 程丽丽挽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古小姐正在聊电话，听内容像是公司的事。mianhuatang.info程丽丽把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和蒸饺放到小餐桌上，然后搬了张小凳子坐过来，自己先开动。 古渐尹的脚起码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康复，公司的事务只能先暂时交给陈静处理。处理不了的，就打电话征询古渐尹意见。 “我相信你的眼光，相片不用拿来给我看了。”古渐尹闻到空气中的皮蛋粥香味，咽了下口水。 “就这样定了，选广告模特的事全权交给你负责。”语毕，古渐尹挂了电话，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吃起来。 “外面卖的果然比较美味。”古渐尹并不知道自己在程丽丽的心里已经降了等级，还把程丽丽当成是以前那个有求必应的丫鬟。 程丽丽指指自己的脸说：“摔成这样不是我的错，但跑出去吓人就是我不对了，我不做这么没公德的事。” 古渐尹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 “干嘛这样说自己。” “说的是事实，对了，在我的脸没有恢复之前，我都不离开医院。”程丽丽觉得自己的心里素质还是非常好的，换了是谁摔成了猪头，只怕连病房门都不肯迈出半步。 古渐尹点头赞许：“对，乖乖留在医院做全身检查……不对，你没有出去，那这些早餐……” “在医院饭堂里买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程丽丽看了眼古渐尹刮得干干净净的饭盒，忍不住腹诽，不也吃得很开心嘛。 古渐尹顿时有种想抠喉咙的冲动，瞪眼惊呼：“你让我吃医院饭堂的东西？！”那副震惊的表情，活像程丽丽刚才喂她吃了一盘潲水。 “有什么问题？”程丽丽夹起一个饺子放进自己碗里，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古渐尹皱起眉头，有点不悦：“我不爱吃那里的东西。” 程丽丽说：“不爱吃还吃得那么干净？” 古渐尹一时被噎得无话反驳，干脆耍起小孩子脾气：“反正我不喜欢医院的伙食，下一顿，下下一顿都不会再吃！” 程丽丽好笑地看着她，耸耸肩膀道：“随便你。” 古渐尹没有听到想听的话，不由超级不爽，眉间的褶皱都快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我想吃你做的饭菜。” 程丽丽头也不抬地继续吃自己的那份早餐：“行，等我出院之后就给你做。” “那你没出院之前呢？”古渐尹露出期待的眼神。 程丽丽眨眨眼说：“先饿着？” 古渐尹怒了，露出惯常霸道的嘴脸：“我中午要吃‘小猪笼’的荷叶饭。” 程丽丽没有搭理她，埋头吃得津津有味。 古渐尹说：“喂！” 程丽丽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淡淡地道：“想吃就自己去买。” 古渐尹愣了愣，不知为何竟突然有点底气不足，所有气焰，都被对方眼睛里藏着的那抹清冷浇灭。 古小姐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若先前那么尊荣，连“陛下”的昵称都没有了，心里当即生出不满，但却又无可奈何。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现在程丽丽不怕她了，还学会了给她脸色看，真是岂有此理。 古小姐气呼呼地躺回床上，闷不作响地玩游戏。 程丽丽没事人一样吃完早餐，把饭盒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顺便到楼下晒晒太阳散散步，促进肠胃消化。 古小姐窝在床上呕了半天气，左等右等都没人来哄，时间长了，竟有点慌，再顾不上面子什么的，翻出程丽丽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程丽丽不徐不疾的声音。 “你在哪里？”古渐尹急忙问道。 “在园子里看风景。” “……生气了？” 程丽丽奇怪地反问：“我生什么气？是你生气才对吧？” “没有，我懒得气你。”古渐尹闷闷不乐地说，“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在病房？” 程丽丽笑了：“别说得这么可怜，我只是以为你想要一个人静静。” “回来。”古渐尹说，“你知道我不喜欢一个人呆着。” 程丽丽的确疏忽了这一点，古小姐害怕寂寞，即使不是黑暗降临的晚上。 “嗯。”程丽丽应了一声，语气又恢复成古渐尹熟悉的温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一个星期后，程丽丽浮肿的脸已经消得差不多，零零碎碎的小刮伤也已经结痂脱落，最显眼的，只剩下眉心和下颌的划痕。 身体检查报告也出来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可以说健康完全达标。古渐尹仔仔细细地翻了几遍报告书，终于放下心来。 陈静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经常往医院跑，钟璇鞍前马后地跟着，形影不离。 古氏和德诚合作开发了一个新楼盘，准备请年轻貌美的女模特做广告代言，虽然古渐尹说了一切让陈静做主，但陈静还是把模特儿的相片拿来给古渐尹挑选。 程丽丽在旁边凑热闹，顺便一饱眼福。 古渐尹将手里的相片迅速地浏览一遍，然后抽出几张，懒洋洋地道：“这几个都不错，可以分别约她们出来谈谈酬金。” 程丽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被古渐尹慧眼挑选的那几个模特，都有一双漂亮动人的大眼睛。 陈静收起照片，点点头道：“好，我会尽快联系她们。” 聊完公事，陈静开始关心起程丽丽脸上的伤：“医生有没有说可能留疤？” 程丽丽摇摇头：“医生也不确定，只说伤口不算深，就算留疤也不会很明显。” 陈静对这个说辞无法接受：“留了就是留了，明不明显都是留。” “你说我要不要去做整容手术？”程丽丽开玩笑道。 “我正想这样建议。”想不到陈静却非常认真，“我认识有关方面的专家，可以帮你联系。” 古渐尹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朋友里有从事医疗行业的？” 钟璇面无表情地递上名片：“其实是我认识。” 程丽丽好奇地接过名片，惊讶万分：“韩国人哦？你会韩语？” “上次替小静治疗鼻子的那个医生会。”钟璇说，“这名片就是他给我的。” 程丽丽：“……”原来冥冥中早有安排。 古渐尹看看程丽丽脸上的伤，又看看名片上的医院名称和医生姓名，想了一会儿才道：“这家医院我听说过，还算可靠。这样吧，我帮你联系联系。” 程丽丽原本只是说着玩而已，没想过真的要在自己脸上动刀子，连忙说：“我的脸不是还没好吗，整容的事以后再说吧。” 当事人并不在意，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古渐尹对于外形并没有太过看重，在她眼里，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就算丑小鸭也可人可爱；反之，若是自己讨厌的人，天姿国色也面目可憎。 陈静提醒程丽丽：“如果你以后还想从事商业性的工作，最好还是去整一下，小手术，不痛不痒，你要是对别的地方有不满，也可以顺便一起整了。” 钟璇：“……” 古渐尹：“……” 程丽丽挑了挑眉，不住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人工美女其实没什么不好，改进不足，力求完美，多么励志积极的精神。 有些人，外表真实美丽，内里却丑陋虚伪，还不如外表虚伪美丽，内里率真坦荡。 程丽丽想，既然只是小手术，那就整一整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雷整容吧？就局部修修，不会面目全非。 第八十二章 古渐尹原本打算等拆了石膏后就陪程丽丽去韩国,但医生却嘱咐她即使拆了石膏也不能长时间走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于是陈静就让钟璇陪程丽丽到国外走一趟。 全程费用都由古小姐一手包办,钟璇自然乐意万分，只是仍有点叹息不是跟陈静同行。 支走了那两个一无所知的乐天派,古渐尹和陈静在病房里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 “你想好要怎么应付老爷子了吗？”陈静在水果篮子里挑了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用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削皮。 古渐尹慵懒地靠在病床上无聊地翻动着手里的时尚杂志,眼皮都不抬一下：“有什么好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就你一个独生女,肯定不能容忍你跟个女人在一起。”陈静忧心忡忡地说,“老爷子在商场上的手段你我都见识过,就怕他一旦动怒,六亲不认。” “那样正好,我也不想认他。”古渐尹忍不住讥笑，“他以为他的感情生活就处理得很好？有什么资格对我比手画脚。” “单凭他是你父亲这一点,就足够有资格。”陈静叹了口气，对古渐尹和程丽丽的未来充满忧虑。 陈静是在两天前接到古夫人电话的，对方先是很有礼节地稍作自我介绍，然后隐晦地向她透露古老爷已经得知古渐尹跟人争风吃醋导致受伤入院的事情，现正从巴厘岛赶回k市的途中。 这通电话的目的意图明确，就是通过陈静这个亲密挚友向当事人古小姐放放风声，警告古小姐注意尺度，适可而止，最好就是能及早跟程丽丽断了那段荒唐的关系，不用老爷子亲自出面，给双方难堪。 这一招敲山震虎没能震住古小姐，却是陈静在替她暗暗焦急。 “老头子能用什么招数，最厉害也不过是经济封锁。”古渐尹不以为然，“放心吧，钱的问题不是问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陈静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古渐尹，略带同情地说：“想吃什么就趁现在了。” 古渐尹：“……” 陈静扯了几张抽纸擦手，以往她吃苹果的时候都是钟璇帮着削皮、切丁、在盘子上摆成朵花的形状，再插上牙签送到她面前。要是让钟璇知道她居然替古小姐削苹果，估计会嫉妒得削了古小姐。 “刚毕业的那段时间我跟别人合伙经营公司的事，你还记得吗？”古渐尹咬了一口苹果，咀嚼两下后突然问道。 陈静愣了愣，随即陷入回忆。 “你是说注资安净那公司的事？” “对，当时她的公司面临破产的困境，我砸了一大笔钱进去帮她。” 陈静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没有开口，等着她接下去说。 “公司注册人是她，但幕后老板是我。”古渐尹得意地笑笑，“这事我没跟老头子提起，估计他也没想过要往这方面查，那家公司的总经理是我一手提拔上去的，对我忠心耿耿，外面的人都以为她才是安净的合伙对象。” 陈静这回真的对古小姐刮目相看，由衷惊叹：“没想到，真没想到，你打破了我对豪门千金就是绣花枕头的看法。” 古渐尹顿时不满：“为什么现在才打破？不是早就该破了吗？” 陈静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转移话题：“这样的话，老爷子就没办法在经济上约束你。” 古渐尹把吃剩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用纸巾擦了擦手，微微眯起眼睛：“虎父无犬女，老家伙既然那么厉害，我总不至于半点遗传都没有。” “但根本上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不同意粒粒橙进古家的门，难道你和她要玩一辈子地下情？” “怎么会是一辈子？”古渐尹说，“老东西肯定比我们早死，再被我那么一气，可能也就这几年了。” 陈静：“……” 陈静走后没多久，古渐尹的病房门便又再被人敲响。 一个衣冠整齐，散发着绅士气息的成熟男人轻轻地推门进来。目光先在病房内环绕一周，最后才落在古渐尹的身上。 古渐尹看到他走进来，也不打算起身，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叫了一声：“爸。” 古沉陆身形高大，伟岸挺拔，典型的衣架子，穿起西装风度翩翩，俊秀儒雅，快五十岁的人了，依旧看不见一根白头发，只有在微笑的时候才会显出眼角的鱼尾纹，却更添成熟稳重的魅力。 就是有这么优质的外形，当年才能够让现在的古夫人和古渐尹的亲母对他情有独钟，死心塌地。 “脚怎么样了？”古沉陆扫了一眼女儿那只打了石膏的右脚，语调没有很亲切，但也不冷漠。 古渐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笑笑道：“就你所看到的，你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古沉陆很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气，也习惯了她这样的说话方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他也不指望能养出个乖巧温顺的姑娘。其实这样的古渐尹反倒让古沉陆比较省心，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呵护她，照料她。古渐尹从小便非常独立，又因为性格叛逆，争强好胜，从来没人敢欺负她。 “我觉得有必要替你安排一个贴身保镖。”古沉陆道。 古渐尹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不必，我最烦有人跟进跟出。” 她可不像老头子那么怕死，出入都有一帮保镖前呼后拥，就像现在，病房外面肯定守着两个戴墨镜的家伙。 古沉陆早就料到古渐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那样说，并不是真的想替古渐尹安排保镖，而是要借着这个话题引出他此番探病的目的。 “你不是最受不了一个人的吗，以前坚持要搬出来住时还硬拉着陈静作陪，听说最近又新交了一个闺蜜？”古沉陆由始至终都显得非常和气大度，说话时总微微笑着，使人感到平易可亲。 古渐尹深知老头子的虚伪狡诈，能够把古氏集团这么大的公司搞得有声有色，又岂是容易对付的主。 别以为他真像表面上看去那么谦和，其实绵里藏针，防不胜防，什么时候被蛰一下都不知道。 话锋终于直接指向了程丽丽，虽然古沉陆并不明说，还用了“闺蜜”这个充满暧昧的词语用以试探，但两父女心知肚明这话的言下之意。 “你不是经常说我朋友太少吗，我现在就是听你的话，到处广结善缘啊。”古渐尹散漫地笑着，摆出一副“你能奈我如何”的天不怕地不怕表情。 古沉陆在生意场上什么人没见过，对古渐尹的小把戏根本不屑一顾，他点头笑笑，以一贯温和的口吻道：“朋友是人生当中不可或缺的精神财富，有时更是决定你成败得失的关键。”说到这里，突然语调稍沉，唇边却仍是带着几许笑意，“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其中分寸，你最好懂得把握。” 古渐尹向来讨厌老头子的这一套，有话不直说，兜来兜去游花园，费劲又费神。 “我跟她上过床了，就差还没领证。”古渐尹从床上坐起来，挑衅似的扬起下巴，很干脆地将什么都说破。 古沉陆脸色一沉，没想到古渐尹竟会如此肆无忌惮，眼中不禁浮现起一丝愠色。 “我想你不单止需要一个保镖，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怎么，你想说我不正常？” “有哪个正常的女孩子会跟同性上床？” “难道像你那样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处处留情，毫无贞操可言的人才叫正常？”古渐尹冷着脸反唇相讥。 古沉陆几十年的气质和风度不是白装的，他虽然被气得不轻，但仍维持着从容的姿态，淡淡地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做晚辈的指指点点，无论如何，我私生活再混乱，都不像同性恋那样不容于世。” “只是你狭隘的世界不能容而已，迂腐老旧，少见多怪。” “那你就怪自己偏要出生在一个迂腐老旧的家庭里吧，我作为一家之主，有义务维护家族的声誉，你若是不知检点，一意孤行，就不配做这个家族的成员。”话已至此，古沉陆已经搬出了最严重的威胁，言下之意便是若不悔改，便断绝父女关系。 古渐尹就等着他说这句。 她一仰脖子，毫不在乎地冷笑：“家庭？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家庭？” 这句话像一柄又尖又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在古沉陆的心上。 古渐尹的性格会变成这样，和他的三心二意，始乱终弃脱不了关系，古渐尹总爱用胡作非为的举动提醒他，作为一个父亲，有多失败。他亏欠这个女儿太多，父爱、母爱一同抹杀，给予孩子的，除了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后的迁怒，就是不闻不问的疏离。 “你是想用这个方法来刺激我？”古沉陆自以为是地做出判断。 古渐尹叹了口气，难得好声好气地向他解释：“不，你误会了，你在我心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我又怎么会拿自己的感情跟你赌气？” 古沉陆是真的感到痛心，亲生骨肉竟用这样冷漠无情的态度对待自己，是要有多深厚的积怨和愤恨才走到如此地步？ “我是你爸爸，你就这样跟你爸爸说话？”古沉陆终年带笑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面对外人，他可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眼前是他的血肉至亲，他没办法像对付外人一样对付自己的女儿。 他想起古渐尹才刚两岁的时候，也天真无知，烂漫可爱，只有那么一丁点大，坐在他的膝盖上咿咿呀呀含糊不清地叫“爸爸”，还张着小小的手臂要他抱抱。 “好，爸，我就跟你说清楚，要么你接受程丽丽，要么，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第八十三章 古沉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咬着牙根冷笑：“你这算是威胁？”想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从被人看成是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二世祖到现在谁见了都要顾忌敬畏的商业大亨，还是头一回有人胆敢当着他的面红果果地发出威胁。 不愧是他古沉陆的女儿，够果敢,有魄力。 只可惜,是女儿。 古渐尹看着他气得铁青的脸色，心里不禁有几分快意，从小到大,她都对古沉陆那张和颜悦色的笑脸感到恶心。明明就是唯利是图的市侩商人，还装什么谦谦君子。 “威胁你有用吗？我还不至于那么狂妄,不过就是说出我的决定而已。”古渐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当初为了达成两大集团强强联手的目的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能当弃子舍掉,还会在乎一个私生女？ 古沉陆的目光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在他心里，古渐尹就是个野蛮叛逆的女孩，聪明机敏是有的，但欠缺沉着冷静，在看待问题上过于主观自大，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将古氏交给她打理时，不是没有过顾虑，他暗地里在公司安插了不少眼线，那些人每天都跟他汇报公司的营运情况，包括古渐尹开了什么会，拟定了什么方案计划，谈成了哪几项业务，事无大小，他都要清楚明白。 迄今为止，古渐尹的行事作风还是让古沉陆比较满意，唯一不满的是她那乱七八糟的私生活。 古沉陆一直以为古渐尹之所以够胆到处胡作非为，是仗着自己是古家千金的身份，谁知道她刚才居然说出那么有自知之明的话，着实出乎古沉陆的意料。 “这么说，你可以为了那个女人放弃所有？”古沉陆不相信古渐尹有这么痴情。他调查过那个女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都平平无奇，在街上一抓一大把。其实说她平平无奇已经是种恭维，说得贴切点，应该是一无是处。 古渐尹听了他的话，禁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你所谓的所有，是不是指你古沉陆的遗产？我一点都不稀罕，你尽管带进坟墓陪葬好了。” 古沉陆开始觉察出古渐尹根本没有打算和他好好谈话的意思，只一味地发泄情绪，脸色不由得又再绷紧。 古渐尹从小便恨他他是知道的，两父女平时极少交流，在古渐尹十五岁之前，古沉陆总认为自己和妻子还有机会再生一个宝宝，男女都好，起码要比古渐尹来得贴心，当然，若是男的就更加好。 但直到古渐尹大学毕业，期待中的宝宝却还是没有降临，两夫妇看了不少医生，都说双方在生育方面完全正常，至于为什么古夫人一直没有怀上，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或许是造化弄人，又或许是因果报应，他辜负了古渐尹的母亲，所以上天便惩罚他这辈子再不能和别的女子孕育爱情结晶。 一个不配爱的人，还奢求什么爱情结晶。 古沉陆终于认命，开始慢慢修缮自己和女儿之间的关系。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古渐尹已视他如仇敌，态度之决绝，让人心寒。 只是，她还是接手了古氏集团，无论是为名还是为利，她在公司里表现优秀，半点都没在董事会面前丢她父亲的脸。 古沉陆不期盼古渐尹安分守己，对于她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古沉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不一样，事情闹得太大，还牵扯到日曦集团董事长的外孙女晓彬，古沉陆没办法再坐视不理。 “你现在头脑不冷静，再谈下去没意思。”古沉陆毕竟是个理智的人，很快便把情绪稳住，临走前，他多看了古渐尹的伤脚一眼，淡淡地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你什么时候来，我的答案都一样，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古渐尹的态度很坚决，完全不像是因为赌气才说那样的话。 古沉陆的身形顿住了，他慢慢转过身来，脸色阴沉可怕。 “你最好别那么快下定论，人在冲动的时候往往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这一点不用我教你也该清楚。” 古渐尹打了个呵欠，摆明嫌他废话太多。 “我若是一意孤行的话，你打算怎么做，爸。”古渐尹满含嘲讽地吐出最后那个字。 古沉陆盯着古渐尹看了几秒，像在斟酌她的话有几分是真。 “我会让你认清现实和妄想的界限。” “当初爷爷就是这样跟你说的？”古渐尹本就目无尊长，这时候不在乎更加放肆一些。 古沉陆愣了愣，没想到古渐尹会这么问，但他很快便恢复淡定，挑挑眉没有说话。 古渐尹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地露出一抹尖刻的笑：“我和你不同，我不是自私的懦夫！” 古沉陆的眼中腾地升起两簇蓝黑色的火焰，啪地烧断理智线。 “好，那我就成全你的痴情和勇气。” 谈判失败，两个人都怒极，一个背身，一个拂袖，不欢而散。 晚上和程丽丽通电话时，古渐尹只字不提与古沉陆决裂的事，只随便捡一些日常锁事来说，还八卦地向她打听了一下有没有在医院撞见明星。 程丽丽已经做完手术，但还需要时间恢复，医生估算要大概一个星期左右才能消肿。 “等你拆了纱布，我的脚也能拆石膏了。”古渐尹掰着指头数日子，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渐尹没有那么深刻的体会，两人平日里又是短信又是语音，还不时视频，冲淡了不少思念之情。不过身边少了个斟茶递水的人，怎么说都会有些不惯。 “万一我拆了纱布，发现比以前还难看，你会怎么办？”程丽丽笑嘻嘻地问。 古渐尹想都不想就说：“当然是立刻找律师告那家医院，要求赔偿各种损失费用。” “……”程丽丽不爱听这么现实的答案，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古渐尹听出来了，忍不住笑起来，隔着电话，想象着程丽丽在那头气鼓鼓的样子，真想顺着电话线伸手过去捏捏那张包子脸。 等等，“你没把包子脸整没吧？”古渐尹问。 “你才包子。”程丽丽吃不惯韩国菜，已经连着好几顿饭没有吃饱，相比起之前，又消瘦不少，不用医生帮她磨削下颔骨都自动变成锥子形。 “你敢把我的包子脸弄没了，我就让你好看。”古渐尹隔着一条电话线气势逼人地威胁。 程丽丽反射性地拿起床头柜上的小镜子自照了一下，只看见一张包扎成木乃伊似的脸。 “咦，还真没了。”程丽丽故意夸张地惊叫，“我看我还是不回去了，省得你看见我心烦，我要在棒子国找个又帅又有钱的呕吧结婚。” “你敢！” 程丽丽现在胆大包天，没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她嘿嘿笑道：“就不回去了，叫你不懂珍惜我，后悔死你。” 古渐尹冷笑：“我就不会过去找你？你以为你这辈子还逃得出我的掌心？” 程丽丽莫名地爱听这些话，总觉得那就是古渐尹最极限的甜言蜜语。 想想都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 “诶？你那头怎么会有车声？你不是还没出院吗？”程丽丽记得古渐尹所住的豪华病房是属于高楼层，并且靠庭院那边，听不到大街上的杂音。 古渐尹说：“有吗，你听错了吧。” 程丽丽刚才也听得不太真切，便不再坚持：“也许真的听错吧，啊，时间不早了，我要睡美容觉，你也赶紧去休息。” 古渐尹“嗯”了一声，随即又立刻叫道：“喂！” 程丽丽差点就要挂断电话，听到古渐尹在那边叫了一声，便又疑惑地凑近：“怎么？” 那头沉默了片刻，才有声音响起：“早点回来。” 程丽丽咧嘴笑起来：“想我了？” 古渐尹顿了顿，轻声说：“粒粒橙，我其实挺喜欢你，喜欢到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的地步。” “你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我还要不要信？”程丽丽蓦地听到这句缺乏深情的告白，心脏剧烈地蹦了几下，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随便你信不信。”古渐尹说：“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买两包泡菜。没别的了，国际长途很贵，就这样吧。” 程丽丽：“……” 古渐尹把电话扔到一边，抱着枕头趴在床上，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外面马路的街灯，两三只飞蛾在灯光下飞舞，转了几圈，又飞到别处。 古沉陆走后，古渐尹便搬出了豪华病房，没有了强大的经济后台支撑，她也只是个有点小钱的商人，不能再挥霍无度。 古渐尹打电话给陈静，简单地说明了情况，陈静便收拾了两人的衣物行李，寻找新的小窝。 亏得陈静人面广，人缘好，不到半天功夫就有人替她找到了一处经济实惠的的住所，离市中心有点远，在小区里面，安全有保障，而且屋主刚装修过房子，家具也是新的，两房一厅带个小阳台，无论是合居还是同居，都很适合。 “楼上恰好也有一户人家出租房子，我打算把那两套都租下来。”陈静说。 古渐尹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有点意外：“你真打算跟姓钟那家伙玩真的？” 陈静笑笑：“你都能玩真的，我为什么就不能？” 古渐尹突然吐了口气，笑道：“以前我还一直担心你会暗恋我，毕竟我那么完美，没想到原来你的口味那么奇怪。” 陈静：“……”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我终于落魄了。”古渐尹叹了口气。 陈静笑问：“后悔吗？” 古渐尹没有出声，只是慢慢地、坚决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天雷小剧场： 某天，四年级的小古同学背着书包经过班级走廊，听到校花和青梅竹马说：“我喜欢古沉陆……” 小古同学顿时愣住，耳根发红地停下脚步，有点担心两人会厮杀起来。 “……那里摆卖的臭豆腐，特别好吃。”校花陶醉地接着说，“那个味道浓啊，整条路都臭臭的，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吃嘛。” 小古同学：“……” 次日，班上开始流传“古城路臭臭的”说法，小古同学的脸一整天都臭臭的。 回家之后，小古同学对父亲说：“我要改名。” 老古说：“改了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小古同学只好跑去跟青梅竹马说：“我已经改名，以后不叫古沉陆，叫古健。” 青梅竹马不信：“拿你的户口本我看看。” 小古同学说：“等我爸死了户口才能改，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已经改名字就行了。” n年之后，老古仙逝，遗嘱写着，财产的x分之x由儿子古沉陆继承。 于是，古同学最终还是没有更改户口本上的名字。 以上，请把它当做是古爸爸名字的bug的补漏…… 第八十四章 程丽丽刚出机场,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不早不晚,正好是古小姐的来电。 “到了？”古渐尹问。 程丽丽对古小姐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刚下飞机。” “我开了车来接你,你到机场对面等一下，我很快到。” 挂了电话,程丽丽对钟璇说：“有车子来接我们。” 两人拉着行李箱从斑马线穿过马路对面，找了处阴凉的地方等待。 “你说她还能不能认出你？”钟璇坏心眼地问。 程丽丽忍不住白她一眼：“放心,就算认不出我难道还认不出你？” 钟璇被噎了一下,捏着下巴盯着她：“我总觉得你的智商比以前高了，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变笨吗？” “你现在不是在恋爱中吗？你变笨了，所以就觉得我智商高了。”程丽丽在古渐尹身边当助理的时候,每天都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不被磨练得耳聪目明,八面玲珑都不行。 钟璇再一次无法反驳她的话，虽然总觉得存在逻辑上的漏洞，但一时半刻却寻找不到，气得直咬牙。 程丽丽一直在东张西望，对每一部经过的小车都分外关注，却不留神一辆银白色的benelli摩托疾风一样驶来，就在快要冲上人行道时突然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稳稳刹住车身，停在了她们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钟璇正要发火，还没开口，就听到程丽丽尖叫一声：“好帅啊，你从哪里弄来的这车？” 摩托车上的人穿着紧身黑背心，水洗蓝磨砂牛仔热裤，身材曼妙，英姿飒爽，就像职业飞车党。 古渐尹戴着头盔，不方面说话，她把挂在车头的备用头盔扔给程丽丽，然后竖起拇指比了比自己身后，示意她坐上来。 钟璇连忙说：“那我呢？那行李呢？” 程丽丽已经跨坐上车，转头冲钟璇甜甜一笑：“这里可以叫计程车，行李就拜托你了，好姐妹。” 古渐尹发动引擎，车子呼啸而去。 钟璇傻了眼，只来得及吐出一声“靠”，车和人便消失在街角转弯处。 强劲的风迎面扑来，就算戴着头盔都能感受得到，程丽丽死死抱紧古渐尹的腰，好一会儿才适应这种嚣张的加速度。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炎夏，阳光明媚得晃眼，皮肤能够感受到炽热的气温，连空气都带着躁动的气息。 古渐尹很久没玩摩托，心里痒得很，把速度一再飙高，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左冲右突。程丽丽从未尝试过这种疯狂的感觉，在疾风里穿梭，身体仿佛要被带飞，紧张得不敢呼吸，但又兴奋得想大叫大笑。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程丽丽脸色有点发白，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剧跳，坐过山车也不过如此。 “过瘾吗？”古渐尹摘下头盔，回头看她一眼。 程丽丽下了车，双手哆哆嗦嗦地把头盔递给她，脸上却带着笑：“太爽了，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心脏病发。” “你有心脏病？”古渐尹停好车，跟她一起往前走。 “跟你在一起，说不定很快就会有。” “是说跟我在一起时都小鹿乱撞？”古渐尹不无得意地大笑。 程丽丽：“……” 又走了几步，程丽丽才发现不对，这个小区陌生得很，印象中从没来过。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古渐尹指着不远处那幢楼说：“我们就住在三单元。” 二楼的那户人家在阳台上种了好几盆三角梅，茂盛的枝叶在防盗网的间隙垂下来，时值花期，一簇簇大红大紫地争相怒放，艳丽夺目。 程丽丽很喜欢这个地方，物业将小区的环境治理得很好，绿树成荫，曲径通幽，假山和凉亭都很干净，地面很难见到垃圾。相比起无人打理杂草丛生的豪宅庭院，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可惜离市区远了点，不方便上班。”程丽丽说。 古渐尹拉着她上楼梯，边走边说：“之前叫你学开车你不学，现在知道不方便了？” “开车多不环保，你给我买辆自行车吧。” “自行车？那是什么东西？” “……” 这个小区算不上高尚住宅，没有电梯房，最高只有八层楼。 程丽丽问：“我们住几楼？” “七楼，陈静住八楼。”说起这个，古渐尹分外恼怒，“八楼的那个房间有两个阳台，她居然不肯给我，要留着自己住！” “陈静也搬来这里？”程丽丽奇问，“你的豪宅终于闹鬼了？” “……”古渐尹没好气地说，“她要和钟璇过二人世界。” 程丽丽这才想起被她们落在机场的闺蜜：“你报复心太强，怎么可以因为少一个阳台就故意不载她。” “我那车能载吗？”古渐尹反问，“而且我一直都只是说去接‘你’吧？”从头到尾，都没有“们”什么事。 程丽丽捂着嘴笑起来：“陈静会恨你的。” “不，陈静一直很反对我开摩托载人。” “……” 走上七楼的台阶，古渐尹指着中间那门说：“这间。”然后掏出钥匙开门。 程丽丽站在外面若有所思地说：“你不是应该先让我闭上眼睛，然后拉着我走进去么？” “……”古渐尹说，“你要是喜欢，我不反对。” “里面有没有摆放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古渐尹：“……” “果然只有在追求人家的时候才会浪漫，追到手后就原形毕露。” 古小姐咧嘴一笑：“我现在就原形毕露给你看。”说着就扑上去，程丽丽笑着左闪右躲，打闹一番后，最终还是被一把抱住，掳进屋内。 还算宽敞的两房一厅，墙壁、地板、家具都很新，阳台对着庭院，风吹进来时都仿佛带着草木芳香。 古渐尹说：“我把你的行李都搬过来了，还没拆封，你自己收拾一下。” 程丽丽点点头，暗地思忖：两房一厅，也就是分房睡的意思。 走到其中一个房间时，她推门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没有床，只有书桌、书柜和几张沙发。 “那个是书房。”古渐尹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道。 程丽丽心里窃喜，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调侃：“你又不看书，要书房干什么。” “我不看书，但我看教学视频。”古渐尹坏笑。 程丽丽顿时耳根发热，挣开她，继续参观下一个房间。 古渐尹没有跟过去，双手环抱斜倚在书房门边，嘴上挂着一抹慵懒的笑。 程丽丽推开卧室的门，馥郁的香味随即扑鼻而来，撞入视线的，是铺天盖地的艳红。 地板撒满玫瑰花瓣，两只流氓兔紧密地相互挨着，坐在一片花海中。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是没有了，打个折，九百九十九朵还是有的。”古渐尹笑道。 程丽丽的双眼流转出感动的光彩，转身飞扑到古小姐怀里激动地大叫：“陛下，臣妾好高兴喃” 久违的昵称让古渐尹通体舒畅，顿时觉得银子花得很值。 “我今晚就可以泡玫瑰花浴了，对了，听说加点牛奶会更好。”程丽丽陶然沉醉。 “……”古渐尹想象了一下那情景，也禁不住笑，“虽然我对这道甜品也很满意，不过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我们家没有浴缸。” 程丽丽立刻大失所望，但消沉了两秒钟，又兴高采烈地道：“没关系，泡茶也一样，我现在就去找个罐子把它们装起来。” 古渐尹：“……”还有没有更煞风景的想法？ 程丽丽刚走了两步，就被古渐尹长臂一勾，捞了回来。 “你想喝花茶我以后买给你就是。”古渐尹将人拖到门边，笑道，“看到那两只兔子没有？” 万红丛中两点白，想看不到还真有点难度。 “我们也像它们那样好不好？”古小姐说，“我早就想尝点新玩法。” 躺在花瓣上的两只流氓兔：“……” 程丽丽：“……” 古小姐，你绝对是个闷骚……不过，人家也好想玩啊。 “那还等什么？”程丽丽踢掉鞋子，蹲□帮古渐尹也脱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将人拉进了花海。 程丽丽在古渐尹身前单膝跪下，伸手拉起她那件紧身背心，随即露出里面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面纹着无论何时都让程丽丽着迷不已的妖冶刺青：“在机场口见到你这身装扮时，我就很想撕开你的背心。” 古渐尹：“……” 程丽丽亲吻着古渐尹腹部的那朵刺青，然后一路往下，张嘴咬住了牛仔裤上的拉链头，一寸一寸慢慢拉开。 “我还没有……好好看你的脸……”古渐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绯红爬上脸颊。 程丽丽仰着脸，仍是咬着拉链头，嘴角微微弯起，笑容竟有点魅惑。 “让我瞧瞧我的粒粒橙变漂亮了没有。”古渐尹笑着俯□子，两人的呼吸一下子交缠在一起。 程丽丽的脸上找不出一点点疤痕的印记，不单如此，相貌也变得有几分动人。 “你还弄了什么地方？”古渐尹端详良久，却没办法在记忆里找出不同的地方。 程丽丽问：“你真看不出来？” 古渐尹又仔细地看了一阵，最终还是摇头。 “这里……”程丽丽的手指落在眼角处，轻轻地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 人的五官组合，真的很神奇，明明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点小改动，却有意想不到的奇妙效果。 钟璇看到她拆除纱布后的脸时，呆了足有一刻钟，情不自禁地脱口说道：丑小鸭变白天鹅。 “你来接我时就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程丽丽娇嗔。 古渐尹说：“就算你什么地方都没有改动，我见到你时还是会眼前一亮。” 程丽丽喜不自胜地亲了亲古小姐那张擅长甜言蜜语的嘴唇，然后忍不住叹气：“早知道我就不整了，痛了我一段时间的说。” “谁叫你虚荣心作祟。”古渐尹幸灾乐祸地笑骂。 程丽丽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以为你喜欢大眼睛的女孩，所以才特地让眼睛变大一点，没想到你竟然看不出来。” 古渐尹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里有什么情绪猛地炸开，除了震撼之外，一时竟分辨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你这傻瓜。”古渐尹挑起她的下巴，在她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亲吻，恼怒中透着爱怜地道，“我不喜欢什么大眼睛，就喜欢包子脸……你居然敢弄没了，以后必须给我胖回来。” 第八十五章 对于古小姐为什么突然搬出豪宅，程丽丽不是没有疑问,心里也大概猜到几分,但就是不太敢相信。 程丽丽在两人温存过后,试探着问古小姐：“你是不是……出柜了？” 古小姐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让她知道也好,一起防着老狐狸在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于是古小姐说：“姓晓的把事情闹得太大,老头子听到风声,不难查出来。” 程丽丽依偎在古渐尹怀里，担忧地说：“你爸爸肯定很生气。” 古渐尹却觉得无所谓：“他气他的,气死了,我还可以分到遗产。” 程丽丽：“……” 程丽丽不太相信古渐尹的内心和她说的话一样冷漠，如果真的六亲不认，冷酷无情，古小姐也不会一直对旧爱念念不忘，更不会为了新欢放弃目前拥有的庞大财产，搬到这个连浴缸都没有的小商品房里。 明明已经计划好了不再那么喜欢她，每天在心里扣减一分，一直扣到五十分，感情投放得恰到好处，来日转身的时候，才有足够余地。 但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程丽丽才刚说服自己不要那么投入，古小姐便来了这么一手，为了她毫不犹豫地与家人决裂，试问有哪个女人能不为所动？ 只是，古小姐都已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再多爱她一点，也无可厚非。 感情这东西，如果真能放在天秤上衡量，多一点，拿出来一点，少一点，加进去一点，便也不能称之为感情了吧。 总有一方要吃点亏，甚至，吃大亏。 程丽丽无奈地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不爱，古小姐对她三心两意的时候，她就已经陷进去，现在古小姐对她那么好，她更是不能自拔。 那么便爱吧，全程投入也好，有所保留也好，都默默地记在心里，绝不轻易说出来。 只有让古小姐看不透她，才会在乎她。 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旧爱如此，新欢亦应如此。 古小姐睡不惯新家的床，每天醒来都说腰酸背痛，一个星期后，古小姐感到颈椎特别难受，转动脖子时都能听到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长此以往，搞不好真能弄出颈椎病来。程丽丽没想到古小姐娇生惯养到这个程度，只好陪她去商场买了张床垫，又四处打听哪里有好的老中医。钟璇为她推荐了一个，此人世代行医，经验丰富，在大医院当过主任，退休后闲着无聊，就自己开了家小诊所。 诊所开在一个菜市场里，地理位置有点隐蔽，害程丽丽和古渐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前一天夜里下过雨，地面湿滑，并且脏污，古小姐这辈子都没踏足过菜市半步，要买什么都去大型超市，当她被程丽丽强拉着一脚踩进这污水横流的鬼地方时，脸色都变得铁青。 “中隐隐于市，那位老中医可谓半个高人。”程丽丽故意逗古小姐说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别老低着头在意鞋子上沾到的污泥。 “钟璇那家伙是不是玩儿我？”古小姐从小到大看的都是西医，而且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当程丽丽提议去看中医时，古小姐便不大认同，此时此刻被吆三喝四的小摊贩弄得头脑发胀，更越发对中医心存迁怒。 “以你和陈静的关系，她讨好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玩儿你？看前面转角的地方，好像就是个诊所，我们快去看看。” 程丽丽一边哄着古小姐，一边带着她绕过泥污和积水，短短的一段路走了五六分钟才到。 幸亏那真是个诊所，并且就是钟璇所介绍的那个。 老中医看起来并没有太老，也就五十出头的年纪，但闲聊几句后才发现对方竟然已经差不多七十。 “真看不出来啊。”程丽丽惊叹，看来钟璇真给她们推荐了位高人，听说中医注重养生，这位老伯能把自己调理得那么好，自然医术精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老中医姓林，一边跟他们聊天一边替古小姐诊断，望闻问切一样不落，最后捏了捏古小姐的后颈部位，捏得古小姐皱着眉头喊疼。 “这里明显突了出来，还有这里……”老中医捏一下，古小姐就喊一声。 “有肩周炎吧，这些部位都很僵硬。”老中医说，“去里面躺着，帮你推拿按摩，你颈椎向左弯曲，需要复位。” 古渐尹有点不信：“不就是换了张新床，怎么就突然弯曲？” “哪里是换张新床的问题，像你这毛病，一般都是长期对着电脑工作形成的，我都碰上好几个了，都是年轻人。” 古小姐这才慢吞吞地往诊所的里间走去，心里还是有点不情愿，忍不住说：“你来帮我按摩？男女授受不亲。” 程丽丽忍不住噗地笑了。想来古渐尹刚才必定是被老中医那几下捏痛了，嫌他出手太重，不愿意让他替自己按摩。 老中医一听这话，也乐了，笑呵呵地道：“你若有这层顾虑，我倒可以让我女儿出手，这回放心了？” 走到里面，就看见墙边摆着四张排列整齐的床，床与床之间都有挂帘，现在暂时没有病人，挂帘都没有放下。 “你在这里等一下。”老中医吩咐完毕，就又推开了另一扇门，走进更里面的房间里。 古渐尹和程丽丽面面相觑，没想到这诊所看着很小，但还挺深的。 “那么多密室，该不会是走私人体器官的吧？”古渐尹忍不住质疑。 “……”程丽丽说：“你电视剧看多了，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走私集团，而且这还算不上密室吧？” 正说着，就听见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刻停止交谈，须臾，门被推开，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子。 “哪位要按摩？”女医生扫了两人一眼，淡淡地问。 古渐尹自动自觉地脱鞋爬上床。 程丽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仔细地打量这位女医生。 这位林医生的五官虽然算不上很精细，但整体看来却很端正，最吸引人的地方是那双黑白分明，清澈灵慧的大眼睛。 女医生捏了两下便说：“全身放松，你的肌肉绷得太紧。” 古渐尹说：“你这是按摩还是拆骨，那么用力？” “不用力怎么有效？”女医生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痛也是自找的，谁让你平时不注意身体。” 程丽丽忍不住从旁插话：“平时要怎么注意？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放松方法？” 古渐尹闭上眼睛，不参与她们的谈话。 按摩并没有想象中的舒服，反而像在受刑，古小姐一边忍着痛，还要一边催眠自己要放松，放松。 按摩过程足有二十分钟，古渐尹听着女医生和程丽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女医生说：“现在还不能复位，你的颈椎太僵硬，需要多按摩几次。” “我要上班，只有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才有空。”古渐尹皱着眉回答。 程丽丽问：“晚上过来行吗？” 女医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说：“我们这里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傍晚五点半。” 古渐尹从床上爬起来，不满地道：“隔了一个星期，脖子不又变硬了？这样下去要按摩到何年何日才能复位？” 女医生说：“你注意多休息就行，而且我刚才已经跟你朋友大致说了放松颈椎的注意事项，你照着做就好。”语毕，想了想，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这上面有我的号码，可以预约按摩时间。今天碰巧人少，人多的时候你未必排得上号。” 古渐尹没有伸手去接，一般都是别人等着她安排召见，现在居然反过来，对方还只是个菜市场小诊所的不入流医生，这让她心里很不舒坦。 程丽丽连忙上前替古小姐收下名片，笑容可掬地道谢。 回家的路上，程丽丽故意笑着揶揄：“林医生可是你以前乐于大献殷勤的类型呢。” 古渐尹立刻否认：“哪有。” “小个子，白皮肤，大眼睛，你的喜好很容易辨认。”程丽丽继续笑道。 古渐尹侧头看了看程丽丽，发现对方并没有挖坑或试探的神情，便笑笑说：“你不是那种类型，我不也一样勾搭？” 程丽丽这回是真的笑了：“没想到你那么饥不择食。” 古渐尹：“……”这是在损我还是在损你自己？ “其实你就算多看她两眼，我也无所谓，不需要太过分克制。”程丽丽回想起刚才在诊所里，古小姐很刻意地与女医生保持距离，甚至为了避嫌，连名片也不接，心里不禁感到有几分可笑。 古渐尹感到莫名其妙：“我克制什么，说得好像我能随时兽性大发似的。” 程丽丽捂着嘴笑：“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古渐尹太多风流韵事，尽管都是逢场作戏，但仍是让程丽丽感到不舒服，以前那些旧帐她就不翻了，但眼下的却不得不防。她也觉得自己有点杯弓蛇影，古小姐其实真的为她改变很多，脾气大大地收敛了，也变得比以往更体贴温柔，但程丽丽就是没办法百分百放心。 爱太深，难免患得患失，一旦尝试过幸福的滋味，便加倍地担忧着失去一切。 古渐尹看不到她的忧虑，只觉得她有点神经过敏，但再神经，都是爱她的表现，古小姐不但不介意，还觉得很开心。 她搂过程丽丽的肩膀，低头在她耳边笑道：“等一下回去，先吃你，再吃饭。” 第八十六章 古渐尹全面接手她那家小公司的事务,程丽丽理所当然地过来帮忙，继续充当古小姐的特别助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陈静依旧留在古氏，古沉陆没有赶人，古渐尹便不让陈静离开。一来，陈静才华洋溢，需要一个足够大的发展空间,二来，古氏企业正在不断壮大发展中，也需要人才。 古渐尹和古沉陆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吵得再激烈，也不会拿公司的事情来赌气。 相比起根基宏厚的古氏,古渐尹自己开创的小公司简直相形见绌，不过古小姐并非野心勃勃的人，业务量少一点，她便可以轻松一点，而且她必须时刻提防自己老爸在背后捅一刀子，所以行事十分低调，有需要负责人出面的场合，都照例让自己的心腹，现在的副总代替她出现。 这段时间，古小姐过得非常愉快，和程丽丽两人同进同出，打理一下小生意，闲时喝点小酒，有兴致时来点风花雪月，这种小资生活居然比以前大富大贵的日子来得更踏实满足。 “刚才我妈打电话来，说小蕾早产，昨晚在医院里生了个七星女。”临近下班的时候，程丽丽突然兴冲冲地闯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喜不自胜地宣布这一好消息。 古渐尹抬头说：“哦，那恭喜恭喜。” “我打算这周星期六回去一趟，看看我的宝宝。”程丽丽兴奋得双颊发红，两眼冒光。 古渐尹奇道：“怎么成了你的宝宝，又不是你生的。” “但她就是我的宝宝。”程丽丽笑弯了眼，表情又是得意又是骄傲，“我要当妈妈啦。” 古渐尹想起了过年前两人曾经的对话，不禁有点吃惊：“你……真的想收养你弟弟的孩子？” 程丽丽说：“对啊，跟你提过的。” “我当时没答应吧？”古渐尹眯起双眼，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 程丽丽以前忌惮她，现在却一点都不卖她的账，继续笑容满面地说：“是我收－养宝宝，为什么要你答应？” 古渐尹登时面有愠色：“你竟敢跟我分你我？” 程丽丽摊摊手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不喜欢宝宝，但我喜欢宝宝，你说该怎么办？” 古渐尹气冲冲地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将程丽丽拖进办公室，然后嘭地关上房门，把人压在墙上冷着脸说：“你现在才来问我意见，之前怎么没想过跟我商量？” 程丽丽有一段时间没看见古小姐的黑脸了，感到有点怀念，笑着摸摸她的脸说：“现在商量也不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古小姐被程丽丽的肆无忌惮气笑了：“你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我总得为自己打算。”程丽丽突然不笑了，收敛起所有表情，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古渐尹愣了愣，斟酌着她这句话的深意。 “你是说，就算将来和我掰了，也不打算找男人结婚生孩子？” 程丽丽耸耸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古渐尹感到一阵心酸，所有怒气倏然消散。她伸手摸摸程丽丽的脑袋，长长地出一口气说：“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死心眼。” “现在知道了？”程丽丽平静地看着她，还帮她理了理有点凌乱的额发。 古渐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非常感动，有人视她如珠如宝，把她当做自己的唯一，准备珍爱一辈子，此番深情，怎忍辜负？ “我也不是玩玩的。”古渐尹低下头，将自己的前额贴到对方的前额上，明亮的眼睛溢出一丝柔情，“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改变，我都不会委屈你。” 程丽丽敏锐地捕捉住古渐尹的字眼，她用的是“委屈”，而不是“离开”。古小姐是个相当实在的人，她的承诺，也非常实在。 程丽丽说不出自己该不该高兴，古渐尹没有敷衍她，没有说些空泛的甜言蜜语，她只说她做得到的事。 两个人能不能相遇，看缘，两个人能不能相守，看份。也许她们可以试一试，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努力到最后，红颜白发，便是一生。 程丽丽亲亲她的嘴角，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以后就更有恃无恐。” “恃宠生娇？”古渐尹也笑。 “那也要看你是不是真宠我。”程丽丽的手指在古渐尹的锁骨处划出一个个圆圈，歪着头等她的答案。 古渐尹不忍让她失望，最终无奈地道：“你要收养就收养吧，但先旨声明，我不懂照顾小孩。” 程丽丽张臂搂住她的脖子，一个个吻印上她的脸颊：“放心，不指望你照顾。” 两人腻歪了一阵才收拾东西下班，回家的路上，专门去了一趟母婴用品专卖店，买了一些进口奶粉和纸尿片，等着周六拿回程丽丽的老家。 “我陪你一起去吧。”古渐尹想着周末没什么重要的事，可以来一次短途旅行。 “你不是约了林医生按摩颈椎吗？”程丽丽当然希望二人同行，但事关古小姐的健康，她便不愿马虎。 “我可以改约星期天下午。”古渐尹想了想，说，“实在不行的话，就少去一次，反正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就是因为好了很多才要继续坚持。”程丽丽见过古渐尹颈椎痛时的难过样子，只要一回想起心就疼，“不许你放弃治疗。” 古渐尹：“……”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爬楼梯，程丽丽一直在想该给宝宝起个什么名字，每次说出来都遭到古小姐嘲笑。 “盼盼不好吗？” 古小姐哈哈大笑。 “圆圆？豆豆？果果？” 古小姐笑到直不起腰来：“请问你弟媳生的是熊猫吗？” 程丽丽说：“叠字有什么不好，多亲切啊。” 古小姐赞同地点点头，忍不住又笑：“你叫丽丽，那她叫美－美好了。” 程丽丽：“……” 走到家门时，两人脸上的笑意同时凝结了，因为她们家的防盗门竟然是虚掩的。 程丽丽加快脚步想走进去，却被古渐尹一把拉住。慎重起见，她把程丽丽拽到自己身后，并拿过她的手提包攥在手上，准备当做武器使用。 程丽丽顿时明白了古渐尹的想法，猛地扯住她的衣角，不让她进去。 “我们先报警吧，要不通知物业，贸然进去太危险。”不知道小偷有没有走，也不知道小偷有没有同伴，万一碰上盗窃团伙，恐怕连钟璇也难以招架。 古渐尹透过门缝往里面观察了半晌，最后说：“听不到动静，可能已经走了，不然应该会把大门反锁。” 程丽丽也觉得有道理，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打开灯，只见一片狼藉。客厅和房间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家具也被撞得东歪西倒，现场犹如台风过境。 程丽丽掏出手机报警，古渐尹有点浮躁地在杂物堆中走来走去。 “警察等一下就过来。”程丽丽挂了电话，走到古渐尹身边，“出了这样的事，物业也要负责，到时候就算财物追不回来，也总能得到一点赔偿。” 古渐尹点点头，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 “小区有监控，指不定能抓到小偷。”程丽丽继续安慰。 古渐尹和程丽丽退出门口，免得破坏现场。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警察才赶到，几个人又是拍照，又是采集指纹，忙碌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陈静和钟璇问询而来，看到这情形都吃了一惊，钟璇安慰了几句后便跑回楼上继续做饭，陈静留下来陪着她们，直到警察离开，她们才进去把屋里屋外都看了一遍。 钟璇跑下来说饭菜已经做好了，催促她们先吃饭。饭后，陈静和钟璇一起到楼下帮忙收拾。 “没想到有保安值班也不安全。”地方是陈静找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总觉得难辞其咎。 古渐尹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不希望她太过自责，便笑笑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种事哪能预料，就当是破财挡灾好了。” 程丽丽也说：“家里放的现金不多，证件银行卡什么的幸亏都放在公司，粗略估算了一下，没多大损失。” 陈静听了，这才松一口气。 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完，古渐尹就和程丽丽回家收拾屋子。古小姐从来没做过家务，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程丽丽就指挥着她搬这个，挪那个，一直折腾到凌晨才把所有东西归位。 难得的是，古小姐由始至终都没有半句怨言，程丽丽让她去东就去东，让她去西就去西。 “累死了。”最后，古渐尹大字型地靠在沙发上，不愿再动。 程丽丽推推她说：“快去洗澡，洗了之后就去睡觉。” 古渐尹半眯着眼睛说：“能不能直接睡觉？” “一身汗臭别想进房间。”程丽丽语毕，搂过古小姐，在她脖子上亲了亲，柔声道，“乖，去洗澡，水温调高一点，洗完没有那么累。” 古小姐这才懒洋洋地站起来，脚步拖沓地走进浴室。 隔着门板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程丽丽忍不住弯起嘴角，笑得满足。 古小姐明显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不会再在她面前端架子，摆姿态，对她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像这样的改变，程丽丽见得越来越多，心底也越来越甜，曾以为遥不可及的幸福现在却垂手可得，如此美好，让人惊怕。 若是黄粱一梦，只求长眠不醒。 第八十七章 这次回老家,坐的是火车,星期五早上,古渐尹和程丽丽拖着两个行李箱到公司，一下班就直奔火车站。 两人只打算在程家住一夜,几乎没带什么替换的衣服，两大箱子装的都是给宝宝的礼物。 古渐尹对小孩真的没什么爱心,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天性缺乏母爱。但因为程丽丽喜欢,所以她也愿意接受,虽然还是勉强,但终归是一种妥协。 这段时间古小姐作出了不少妥协,先是将财政大权拱手让出，公司账本会经程丽丽过目，家里开销也由程丽丽决定,俨然把程丽丽当成老板娘和老婆看待。 看起来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的古小姐其实并没有那么铺张浪费，有了主的古小姐不再到外面花天酒地，也就节省了一大笔不必要的开支，至于衣食住行，程丽丽没有刻薄她，她也没有太奢侈的欲求。 总而言之，古小姐出乎意料地好饲养。 上一次坐火车回老家时是冬天，这次是夏天，两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亲昵地围着同一张被子取暖，但肩挨着肩靠在一起还是可以的。 女孩子就是有这一点好，就算彼此的举动再暧昧，也理所当然。 “让我瞅瞅结婚戒指还在不在。”古渐尹头一低，视线往程丽丽衣领里面探去，程丽丽笑着推了她的脑袋一把，将挂在脖子上的易拉环拿了出来。 易拉环已经经过特殊处理，边缘打磨得很平滑，不会划伤肌肤。古渐尹捏在手里把玩，懒洋洋地笑道：“你是不是也该送我件什么东西。” 程丽丽想了想，自己的确极少送东西给古小姐，除了一条围巾一个耳套外，似乎再没什么进贡。 “你想要什么东西？”天气变热了，也不可能帮她勾毛拖鞋，不然从头到脚凑成一套，倒也不错。 古小姐不高兴了：“你送我东西，还要我自己想？” “那好，由我来精挑细选，可到时候你不许说不喜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程丽丽连忙安抚。 “你送的我都喜欢。”搬出这句情侣间最常见的句子，古渐尹恨不能亲一下程丽丽日渐圆润起来的包子脸。 碍于公众场合，古渐尹忍了下来，只是伸手捏了捏程丽丽的脸颊。搬家之后，她们很少在外面用餐，住家饭干净卫生，真材实料，把人滋润得饱满水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睡睡醒醒，到达目的地时都不见疲惫。 于蕾是剖腹产，还没有出院，家里只有程爸一个人，见到她们来时显得格外高兴。 随便吃了点东西，程丽丽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古渐尹去医院看宝宝。 早产儿身体孱弱，不足四斤，被送进保温箱内进行特别护理，只能隔着玻璃参观。 “……宝宝被检查出有脑水肿，还有先天性心脏病，房间隔缺损什么的，我都不敢告诉于蕾。”程小强一见到他姐姐，就把人拉到一边悄声倾诉，一股脑把小孩的情况摊开说明。毕竟是当了爸爸的人，眼神多了几分沉稳，说起这事时虽然有点哀痛无助，但更多的是隐忍坚强。 程丽丽皱起眉头，心里也蒙上一层忧愁，没想到好事多磨，小孩一出生就遭受病痛折磨。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脑水肿可以通过药物注射治疗，问题不大，就是心脏的问题，最好能在半岁前做手术，手术费要一万多块……” “那就听从医生安排，配合治疗，钱的事不用担心，姐能解决。不过，这事你先别告诉于蕾，让她好好调养身体，刚才我看她脸色有点苍白，气色不怎么好。” 两姐弟推心置腹地谈了半小时，古渐尹在病房内陪程妈和于蕾聊天，就小孩子的名字该不该找算命先生来取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程丽丽走进病房的时候，正碰上古渐尹在跟程妈学习怎样削苹果，好端端的一个苹果在她手上转了一圈，只剩下半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哈哈哈，古姐姐，你头脑聪明，手脚却不灵活。”于蕾忍不住取笑。 “总比反过来好。”古渐尹自嘲道，抬头发现程丽丽正倚在门边捂着嘴笑，便将削好的苹果扔了过去，程丽丽早有防备，双手接住，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还挺甜。 程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我得去市场买菜，然后熬汤，晚上再让小强送饭过来。”最后一句是对于蕾说的。 于蕾乖巧地笑着：“谢谢妈。” “谢什么，傻孩子。”程妈摸摸于蕾的头，然后离开病房。 古渐尹和程丽丽陪着小强夫妇聊了一会儿，看到于蕾打了几次呵欠，知道她累，便也告辞了。 出了病房，程丽丽就把宝宝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古渐尹。 “医生说了还算乐观？”古渐尹问。 “嗯。”程丽丽点点头，她和小强已经找过医生，听医生的口气，宝宝的病情不算太严重，这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别想太多。”古渐尹临走前也去看了一下宝宝，隔着玻璃远远望去，根本看不真切，但程丽丽却一直在说“好可爱，好cutie，卡哇伊哟”，明明就一个团子，五官都还没显出来，哪知道好不好看？ 所以当程丽丽指着宝宝问她觉得怎么样时，古渐尹只能回答：“切，和我小时候比差远了。” “谁要跟你小时候比了？”程丽丽简直哭笑不得。 古渐尹轻哼一声：“婴儿不都一个样，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那是我们的宝宝。”程丽丽强调“我们”这个词。 古渐尹这才勉为其难地夸了句：“好吧，还算人模人样。” 程丽丽要被她气死。 “对了，我刚才替宝宝想了一个名字，就叫程双，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双。”程丽丽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很有诗意？” 古渐尹保持沉默，不予置评。 一生一代一双人……整首诗的内容可不怎么好，纳兰的词，婉约凄美，清丽中流离出淡淡怅惘。 “说嘛，你觉得怎么样？”程丽丽拉着的手用力地晃了晃。 “既然你夸她可爱，不如直接叫程可爱？” 程丽丽：“……” 程双这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吃晚饭的时候，程爸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不确定地问程妈：“我怎么觉得咱们的闺女好像又变漂亮了点？” 程妈端详了一下程丽丽，也点头：“感觉这几次回来都有不同，女大十八变，真的越来越水灵了。” 程小强插话：“爱情滋润的呗。” 程妈顿时喜上眉梢：“真的？”然后转头问程丽丽，“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给妈瞧瞧？” 程丽丽呵呵笑着，在桌下用力地踢了程小强一脚，警告他别乱说话。 “别听他胡说，我忙着工作，没有时间谈恋爱。” “工作再忙也得交男朋友，你这都几岁了，看你弟弟，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你可要抓紧时间。”程妈教训完女儿，一转头，又看向古小姐。 “小古有男朋友了吗？” 古渐尹：“……” “小古长得那么标致又能干，肯定很多追求者，对了，我大姑的同学的外甥也是开公司做老板的，海外留学归来，又高又英俊，改天约出来一起喝茶？” 古渐尹连忙笑道：“我已经订婚了。” 程丽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怔住，但瞄了一眼古小姐平静的脸后，便又泰然自若地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热汤。 程小强立刻八卦地问：“有没有合照？让我参见一下。能把这么彪悍的古姐姐拿下的人，我一定要封他做我的偶像，然后一起切磋泡妞心得。” 程丽丽正在喝汤，差点没喷出来。 程爸严肃地用筷子敲敲程小强的碗：“说话没大没小，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教你的？” 程小强只好端正坐姿，继续吃饭。 程妈冲古渐尹笑道：“小古的未婚夫一定是人中龙凤。” 古渐尹摇摇头，眼中带了一丝罕见的温柔：“不，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太突出的优点和缺点。” 程妈笑着附和道：“不错，实在点也好，最重要是踏实可靠。” 程丽丽瞥了古渐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心头流淌过涓涓暖意。 吃过饭后，程小强拿着保温瓶跑去医院陪媳妇，程丽丽和古渐尹在客厅里跟程爸程妈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爬上天台看星星。 “吃饭的时候我说我还没有谈恋爱……你不生气吧？” 古渐尹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是生气了你要怎么哄我？” 程丽丽马上变身八爪鱼，软趴趴地抱住古小姐的腰撒娇：“陛下，臣妾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想让臣妾肿么样就肿么样。” 古渐尹被她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真有什么气也都消了，何况她现在不若以前自私，开始懂得体谅别人，她和父亲闹翻时虽然没有太难受，但心里其实也不舒服，她不希望程丽丽落得跟她一样的收场。 “我们的事不急着跟你家里人坦白，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再说吧。”古渐尹摸摸她的脑袋，算是安慰。 天时地利人和，光听就觉得不可能，只能是拖得一时算一时。 两人安静地拥抱着，享受这一刻的甜蜜温情，但手机铃声却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程丽丽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顿时有点头疼。 来电显示闪动着于叶的名字。 第八十八章 于叶在电话那头语调温和地道：“听小蕾说你中午去过医院了我才知道你也回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也？”程丽丽捕捉到关键字眼。 于叶朗声笑道：“我现在也在老家。” 程丽丽不说话了,担心对方下一秒冒出一句：要不要出来一起喝杯东西。 古渐尹一直盯着程丽丽聊电话，脸色渐渐不耐烦起来,程丽丽也察觉到了，安抚性地伸手摸摸古小姐的脸,故意用微微倦怠的腔调跟电话那头的人道：“这次回来得挺赶，明天就要坐车回去,今晚想早点休息……你找我有事？” 这样铺垫一下的话，对方就不好再约她出去见面了吧。 谁料于叶愣是厚着脸皮无视程丽丽先发制人而捏造出的言辞,仍是柔声地道：“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的奶茶店,你能来一下吗？” 天台上很安静，马路上车辆往来的噪音都传不上来,所以于叶透过电话发出的请求清晰得连古渐尹都能听见。 古小姐板起了脸,明确地表达出她的不满，还故意重重地咳嗽一声，警告程丽丽洁身自爱，别想着出外勾三搭四。 程丽丽接收到古小姐吃醋的讯号，努力地强忍着笑意，淡淡地对电话那头的于叶道：“不好意思，我很困，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改天再约吧。” 古渐尹的脸色依旧阴沉，她极不满意程丽丽的妇人之仁，要拒绝就冷酷到底，最好是一刀两断，改天再约也不行。 于叶没能看到程丽丽身旁站着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古小姐，连半点危机意识到感觉不到，还继续锲而不舍地道：“那明天上午如何？我正好有些干货要拿去给叔叔婶婶。” 于叶打着探望程爸程妈的旗号而来，程丽丽根本无法拒绝，只好在古小姐愤怒的注视中维持着一贯温和的语气道：“谢谢你惦记着他们，那我们明天见吧。” 于叶很温柔地笑道：“那明天见，晚安。” 程丽丽被古小姐严厉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快速地道了声“晚安”，忙不迭结束通话。 古小姐的脸色比夜色还要黑些，语气冷得带着冰渣：“他还缠着你？” 程丽丽把手机放好，走过去揽住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眉眼蕴着柔柔笑意：“你这也能知道我在跟谁通话？” “不就是姓于那家伙吗，那破嗓音比鸭子叫都要难听，我还能认错？”古小姐尖酸刻薄地道，诋毁起情敌从来不遗余力。 程丽丽挺喜欢看她为自己吃醋，这样才能充分感受到古小姐是真的在乎她，只是醋也不能吃过头，为此而吵架就得不偿失。 “我也不太喜欢他的声音，不够浑厚又没有磁性，没有陛下的好听。”程丽丽将脑袋紧挨着古小姐的肩窝，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乖顺得让古小姐一下子没了脾气。 “那还用说。”古小姐意外地好哄，脸色已经没有先前难看。其实古渐尹从来没把于叶放在眼内，气的也不是他时时打程丽丽的主意，而是程丽丽愿意对他温和的态度，那种态度，总让人觉得有机可乘，所以于叶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 程丽丽太没有自觉，给了人太多幻想的空间和希望，古渐尹都快要怀疑那是不是程丽丽故意惹她吃醋的手段。 “把手机拿来。”古渐尹说。 程丽丽愣了下，一边乖乖地掏手机一边问：“干什么？” 古渐尹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划动点击点击，三十秒后，于叶的号码被放进了来电黑名单里。 程丽丽简直哭笑不得。 “万一他有正经事找我……” “原来你也知道他大多数时候找你都不正经。”古渐尹眯起双眼瞪她。 程丽丽无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都听你的，反正他有小强的号码，真有什么事也可以让小强转告我。” 虽然古小姐一如既往地神经发作，蛮横无理，但不知为何，程丽丽竟觉得古小姐这一次发作得特别可爱。 次日中午，于叶提着礼物登门拜访，程爸程妈热情地挽留他吃饭，他客气了一下，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见到程丽丽时，于叶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之后看程丽丽的眼神都透着一丝怪异。 古渐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暗自思考片刻，竟主动跑去厨房帮程妈打下手，大方地腾出空间让程丽丽与于叶单独私聊。 程爸最近迷上网络围棋，一天到晚窝在小强的房间借用电脑，与棋友在网上尽情厮杀。古渐尹一走开，客厅就只剩下程丽丽和于叶两人。 “感觉你……有点不一样了。”于叶斜眼看着程丽丽，笑容淡得快看不见。 程丽丽笑问：“哪里不一样？” “就是你的脸……”于叶还不能确定，所以不敢胡乱猜测，只是试探地道，“感觉你比以前漂亮许多。” 程丽丽毫不避讳地笑道：“真的吗，那不枉我花了这么多钱做手术。” “你真的整容了？”于叶还是不能相信。 “稍微动了一下眼部，很小的手术，但也吃了点苦，美丽总要付出代价。”程丽丽笑意更深，大眼睛微微下弯，也更迷人。 于叶移开视线，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没想到你也……”于叶没有说下去，叹了口气，眉头紧皱。 程丽丽替他把话说完：“我也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你说得对，女人都爱美，既然先天不足，就后天补救。那是我自己的脸，难道还不能随自己的意愿做一些调整？” 于叶反驳不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程丽丽生就一副伶牙俐齿，甚至有点咄咄逼人。只是她平日总爱微笑，态度又非常温和，所以才让人生出她很好亲近很好欺负的错觉。 又或者以前的程丽丽的确懦弱又温吞，但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慢慢练就一身本领，能和人不动声色地进行唇枪舌战，就算最后胜出，也能让对方不失颜面，不至于恼羞成怒。 这样的圆滑世故，已是今非昔比，于叶察觉到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为自己把眼前这个女人看得太过单纯而后怕。 他最不会也最不愿应付那样的女人。 现在回头想想，晓彬虽然张牙舞爪，经常无理取闹，但心里想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就算说话难听，也不失率真。 念及晓彬，于叶的脸上掠过一丝沉痛，他勉强对程丽丽笑道：“晓彬都跟我说了……你的脸是因为她才留下疤痕，即使现在修复回来，她也一样难辞其咎。” 程丽丽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那请你转告她，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不是每一次都能像这一次这么走运，有些后果，她担负不起。” 于叶心头一震，感到程丽丽的语气很重，似乎仍在恨着晓彬。 “她现在后悔的不得了，寝食难安，噩梦连连，已经连续几个星期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你看，她已经受到惩罚，你能不能……原谅她？”晓彬开车撞人的事于叶知道后也十分生气，但在看到那个嚣张跋扈的富家千金被良心折磨到形销骨立时，便禁不住心软了。 以前自己喜欢过宠过纵容过的女孩子，虽然后来觉得她太任性而想甩掉，但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没有爱情，也有同情。 程丽丽冷笑道：“你跟我说这些，是她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于叶错愕，有点茫然地问：“什么谁的主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她也很惨，吃不香睡不好，无精打采，整天都不说话，我担心她再这样下去会崩溃。” 程丽丽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是你自己要跑来跟她求情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之前没有告她，现在也不会。” “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已经放她一马，但没有得到你的原谅，她的良心还是备受煎熬，你能不能跟她说一句你已经原谅她？” “不能。”程丽丽拒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冷漠和仇恨，唇边甚至带着淡淡的柔和的笑，她解释道，“如果她的良心真的备受煎熬，就不会因为一句虚假的话而得到救赎。” 于叶看着程丽丽，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这个女人在初识的时候明明心地善良，泽心仁厚，为何现在她的心和她的外貌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叫他再认不出来？ “你不肯原谅晓彬？”于叶本以为要得到程丽丽的一句原谅是件很简单的事，此刻看来，他高估了程丽丽的心的柔软度。 程丽丽从于叶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必定在心里怨她心肠太硬，她为此感到几分好笑。被撞的人是她，受伤的人也是她，但现在她竟因为不肯原谅肇事者而被人埋怨铁石心肠。 程丽丽依旧是笑，只是笑意没有延伸到眼底：“于叶，今天如果是我做了和她同样的事情，我会跪在受害人面前痛哭反省，我都不敢奢求对方会原谅我，只希望能传达我的歉意。但现在，她人呢？她躺在床上无病□□，却让你一个局外人跑来这里替她道歉，你真的觉得她备受良心煎熬？” 于叶瞪大双眼，再次被噎得无话可说。 过了好半晌，于叶才结结巴巴地道：“她不敢来……她知道你不会原谅她……” “是啊，向我这种人低下她高贵的头颅，还不一定能得到我的原谅，这么没面子的事情，她怎么会做？”有时候去做一件事并非因为要做成功，而是因为非做不可，如果晓彬的良心让她认为非道歉不可，那她就不会因为担心得不到宽恕而什么都不做。 “丽丽……”于叶近乎哀求地看着她，他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却仍想为晓彬说情。 “不是我不想原谅她，”程丽丽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而是我真的没办法原谅她。”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伙伴们国庆节快乐～～～～ 第八十九章 吃饭的时候,程妈看了两眼于叶，说了句：“年纪轻轻别老皱眉头，你看你爸就整天乐呵呵的,像个老顽童。” 于叶唯唯诺诺地点头,窘得满脸通红。 程丽丽和古渐尹自顾自地说说笑笑,完全不看于叶。 程妈的厨艺非常精湛,这就是为什么程丽丽烧得一手好菜的原因,古渐尹多吃了半碗饭,撑得不行才放下碗筷。 于叶却心事重重，食不滋味，痛苦地结束这顿午宴后便匆匆告辞。 古渐尹的目光何等锐利,早瞧出苗头,待于叶一走，便拉着程丽丽上了天台，追问他们单独相处时到底聊了些什么。 程丽丽笑笑，简单地概括出谈话内容，最后叹了句：“人果然都喜欢犯贱，当初晓彬对他死缠烂打他避之若浼，现在人家心灰意冷，他却又懂得心疼人家了。” 古渐尹冷哼一声：“那对狗男女怎么样都无所谓，你别牵连进去就行。” 程丽丽歪着脑袋看了她几秒钟，很认真地道：“你出口伤人的毛病真要改改，冤家宜解不宜结，没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 古渐尹眯起双眼，细细地打量程丽丽：“你这是什么语气跟我说话？”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程丽丽不甘示弱地横她一眼，眸光潋滟，似娇似嗔：“你不想听我以后就不说，我知情识趣，会重新给自己找定位。” 古渐尹被她气乐了，恨恨地掐了把她的脸颊，又不敢真的用力。现在程丽丽当真打不得骂不得了：“我是不想听，但由不得你不说，你的定位就是我古渐尹的管家婆，少跟我话里有话。” 程丽丽任她揉捏，还露出软软柔柔的笑：“我说了你不听那不是白说？我以后懒得理你。” 古渐尹微皱双眉，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强势地带进自己怀中，咬着她的耳朵半真半假地道：“你若懒得理我，我就去找别的愿意理我的人，我相信只要本小姐勾勾手指，那些狂蜂浪蝶绝对从南极排队排到北极。” 程丽丽用双臂圈着古渐尹的脖子，仰起头笑眯眯地说：“你去找别人我绝不反对，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 古渐尹的眉头皱得更紧，刚想开口，就被程丽丽用食指压在唇上。 “不是你情我愿就没有意思了。”程丽丽盯着古渐尹的眼睛缓缓补充，笑容虽然温软，但却让人有股不寒而栗的冷意。 这是警告，如果古小姐三心二意，她也没必要痴心绝对，她以前妥协得太多，总要为自己和自己的爱情坚持一次，她争过，得到过，所以从此以后，不争不求，你情，我愿；你弃，我倦。 就像某首歌的歌词，曾多么珍惜的东西，经不起一点风霜洗礼，再稀罕，都找到代替。 古渐尹愕然地看着程丽丽，从她的眼神，从她的笑容，一点点读懂了她的心思，难以置信这竟是当初自己只想着玩儿一场的对象。 古渐尹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很难分辨心底深处是惊是喜，这个人越来越对她的脾胃，越来越吸引她的注意，却也越来越得寸进尺，强势地进入她的世界，势不可挡。 “我不会辜负你。”古渐尹搂住她，将头埋入她的发间，深深呼吸，“但你一定要很爱很爱我。” 程丽丽笑了起来。闭起眼睛，用力地回抱这具柔软的身体。 古小姐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贪得无厌。 程丽丽想，古渐尹一定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怎么样的感情，如果古渐尹知道，就绝对不会说出那句话来。 早就已经很爱很爱了，爱到找不出词语去形容，她对她的爱情，就像开至荼蘼的花，再多一点，可能就要凋谢。 情到浓时情转薄，还是，不要那么爱的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回k市之前，程丽丽又去医院看了回宝宝，还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回程的途中，乐此不疲地翻看着手机里的相片，笑得合不拢嘴。 “双双真可爱。”这句赞叹反反复复说了十几遍，听得古小姐耳朵都要起茧。 火车还有将近半天才到站，古渐尹将程丽丽的脑袋按到这句的肩窝上，然后用手轻轻盖住她的双眼：“长时间看手机对眼睛不好，睡一下，乖。” 难得古渐尹温柔一回，程丽丽非常乐意配合，当即全身放松，在恋人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美美地入睡。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身上，古渐尹也有了困意，打了个呵欠，便毫不犹豫地闭上双目，人有自己进入梦乡。 两人都没什么行李，给宝宝的礼物拿出来之后，旅行箱几乎是空的，现金也不多，信用卡和银行卡都贴身藏着，两人像小动物一样抱成一团，就算遇上有觊觎之心的小偷，也无从下手。 两人就像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趁着假期结伴回家，毫无戒心地在长途列车上相拥而眠，睡颜天真而稚气。 经过了五个站台，过道里人来人往，对面的座位也换了两次乘客，古渐尹才从睡梦中醒来。 这一觉睡得不错，尽管醒来之后四肢酸软，脖子还有点累，但整个人都精神饱满，神采飞扬。 古渐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搜索程丽丽的身影，发现人还乖乖地靠在自己怀中时，脸上不禁浮现起安心的微笑。 然而再定睛细看，古渐尹唇角的笑容便立刻僵住了，程丽丽眉头深锁，额头汗涔涔一片，神色痛苦凄惶。 很显然她在经历一场噩梦，梦中似乎有洪水猛兽在她身后追赶，让她心惊胆战，惊慌失魂。 古渐尹连忙用力推了推她，一迭声地喊她的名字，用衣袖擦拭她额前的冷汗。 程丽丽被古渐尹粗鲁地摇醒，睁开眼的时候，满目水光，睫毛如同被淋湿的碟翅，微微轻颤着。 古渐尹紧张地问：“做噩……” 程丽丽没等她问完就迫不及待地将她牢牢抱紧，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把古渐尹的骨头都箍碎。 “怎么了？”古渐尹很高兴恋人能如此热情地投怀送抱，但事出有因，这举动明显是因为极度不安和恐惧引发的，她必须问清缘由，然后好好安抚。 程丽丽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手臂慢慢松开，身子靠回座位上，眉眼带着淡淡倦意。 古渐尹掏出矿泉水递给她，看着她喝下去大半，眼神终于完全清明。 “梦到什么了？”古渐尹掏出纸巾又印了印她额角的汗，体贴的举动换来程丽丽一个甜蜜的微笑。 “有点忘记了……”程丽丽苦思冥想了一阵，最后说道，“反正就像一场恐怖片。” 古渐尹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那就不要再想，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程丽丽摇摇头，她刚才心里堵得慌，现在才稍微缓和过来，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 古渐尹劝道：“多少吃一点？” 程丽丽仍是摇头，笑笑道：“现在还不饿，等饿了再吃。” 古小姐的眼中随即闪过一丝隐约的委屈：“但是我饿！” 程丽丽愣了愣，终是笑了出声。 “好，好，我现在就去替你弄方便面。”这哪里是关心她，分明是想要自己伺候她。程丽丽从行李箱内翻出一个桶装方便面，跑去车厢交界处接热水。 看着古小姐很乖很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脸上满是期待之色，整个就像嗷嗷待哺的小动物，看得程丽丽又是心疼又是想笑。 以前古小姐明明喜欢对她颐指气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渐渐变得开始依赖她，事无大小都会问她意见，甚至连出门穿哪套衣服、哪双鞋子，也要让程丽丽帮忙拿主意。 程丽丽很喜欢这样的转变，古小姐打小便独立自主，不会真是生活白痴，她对她的依赖，更多的是出于信任和眷顾。 也许这样，也算爱。 回到k市时已经是晚上九点，程丽丽不顾古渐尹反对，直接从火车站打车去林医生的诊所。 周五的时候她们已经打电话跟林医生说了情况，可能周日会晚些过去，希望她能破例一次，费用可以给双倍。 去到诊所的时候，大门紧闭，窗户透出一线灯光，只敲了两下门便有人在里面应答。 “这么晚才来，我都要睡了。”林医生满脸不悦地开门，目光落在两人的行李箱上时，更是不满，“玩得可尽兴？” “不是玩，是出差。”程丽丽笑着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品，“这是地方特产，急急忙忙买的，当地人都说好。” 古渐尹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位“当地人”，待林医生转过身时才疑惑地用气音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程丽丽同样用气音回答：“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古渐尹顿觉郁闷。 林医生仿佛借了顺风耳，居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转身对程丽丽笑道：“你对她真是好得没话说，担心我不愿意替她按摩，还特地买手信讨好我。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程丽丽吃了一惊，对上林医生那双似乎已经洞察真相的眼睛，一时间有点支吾。 古渐尹上前一步，瞪着林医生挑了挑眉问：“你什么意思？” 林医生耸耸肩，神色如常地道：“当我没说。”顿了顿，指着病床说，“来，躺下，别浪费我时间。” 第九十章 才刚躺下，古渐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林医生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冲古小姐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古小姐看了看来电显示,将电话放到枕边,按下免提,并示意林医生可以开始。 “小表叔,我可想你啦。”古小姐在喜欢的长辈面前和在不喜欢的长辈面前简直有天壤之别,对待表叔的态度比起对待父亲的要好上十倍不止。 “想我怎么都不上我家？你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 “最近忙,忙过了就去你那儿，吃表婶做的酸甜排骨。”古渐尹始终没办法适应林医生按摩的力道，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痛呼出声,一边还要装出轻松的语气跟小表叔聊天，差点没人格分裂。 “你忙什么？”小表叔发出一声冷笑，“以你的能力，难道还找不着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古渐尹吃了一惊，决定先装傻：“说什么啊，小表叔。” “你已经离开古氏了，对吧？这么大的事，居然连小表叔都想隐瞒，你真有本事得很啊，既然如此，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小表叔……”古渐尹着急地想要解释，偏偏林医生手上正好用劲，一声惨呼没能忍住，冲口而出，“你别生我的气……”整句话被渲染得异常哀痛。 不明就里的小表叔被吓了一跳，想到古渐尹与父亲闹翻必定不会好受，心里不禁一软，语气也变得和缓起来：“你自己在外面住习不习惯？” “没什么不习惯，就是地方变小了，梦游的时候只能原地转圈。” “还会说笑，不错。下个礼拜天你给我腾出时间来。” “没问题，小表叔，都听你的。” 那头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带上你那个‘朋友’，你知道我在说谁。” 古渐尹也沉默了，但没有维持太久，她暂时忘记了按摩带来的疼痛，表情淡淡地问：“古沉陆告诉你的？” “不，是我逼问他他才肯说。” 古渐尹皱着眉略一思索，很快便猜到了前因后果。那次被闯空门之后报了警，果然惊动了小表叔，莫名其妙地搬出豪宅，小表叔如何能够不怀疑。 “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小表叔那带着无奈的呵斥声清晰地从手机里飘出来，程丽丽有些尴尬地别过脸，林医生则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神色如常，连眉毛都不抬一下。 “小表叔，有什么等星期六见面时再说。”唯恐小表叔再语出惊人，古渐尹连忙早早结束通话，“我听见小外甥的哭声，是不是该喂米糊了？” “……”小表叔头痛地道，“我表哥说你不听，我说也没什么用，算了，我省点力气。你星期六记得来。” “记得，一定记得。” “那就这样把。” 挂了电话，古渐尹一脸坦荡，仿佛刚才的闲话家常并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林医生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果然是那种关系。” “没被吓到？”古渐尹看向她。 “只要你不杀人灭口。” 程丽丽：“……” 既然林医生根本不把这事当一回事，古渐尹和程丽丽当然也不打算小题大做。 只是当晚回去之后，程丽丽又做了噩梦，古渐尹大半夜起来喝水，看到程丽丽仿佛肚子疼一样蜷缩着身子，冷汗涔涔，还以为她生病，急忙开灯凑近了查看，却听到几声微不可查的梦呓。 “不……不原谅……” 古渐尹怔了怔，伸手将程丽丽摇醒。 睁开迷蒙的双眼，程丽丽有种空间错落的混乱感，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要不要洗个热水澡？”古渐尹摸了摸她汗湿的衣衫，关切地问，“梦到什么？” 程丽丽摇摇头，脸色在灯光下显出几分苍白：“不记得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古渐尹没有追问，催促她到浴室洗澡，然后替她冲了杯牛奶，想了想又加了勺蜜糖。 程丽丽草草地冲洗了一遍身子，裹着浴巾出来，原以为古渐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对方却只是递给她一杯蜂蜜牛奶，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后半夜，古渐尹像小时候抱着大布偶一样将程丽丽搂在怀里，尽管两个人都觉得夏天的气温很高，这样互拥而眠有点热，但仍相依相偎，不愿稍离，就这样的姿势，抱了一夜。 接下来的一连数日，古渐尹留了个心眼，晚上尽量不睡那么沉，一旦发现程丽丽又被梦魇，就及时把她叫醒，然后替她冲牛奶。 “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古渐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请个法师来家里驱驱邪。 程丽丽显然看穿了她的想法，哈哈大笑：“难为你受过高等教育，怎么这么迷信？” 古渐尹冷哼一声，表情认真地道：“如果能让你睡得安稳，迷信又有什么要紧。” 程丽丽心里一暖，真切地感受到了古渐尹的关切和爱意，这一刻，就算让她再吃什么样的苦，她都乐意。 “是不是因为……于叶的话？”古渐尹心明如镜，就算猜不到全部，也猜到大半。 和程丽丽相遇相识，深知她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晓彬的行为的确过激，连古渐尹都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但毕竟最终她们两人都安然无恙，而且经此一劫，她们的感情反而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比起之前，更如胶似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样想想，也不是完全不能饶恕晓彬的莽撞。 程丽丽有点无奈地轻轻摇头：“如果可以原谅，我也想自己能豁达一点，但她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我实在想不到宽恕她的理由。” 古渐尹摸摸她的脑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那就别想那么多，我们都好好的，不就行了？” 程丽丽以前或许还能被古渐尹的三言两语哄得开心，但现在却没办法回到那么单纯的时候。 只要一想到星期六的那场鸿门宴，程丽丽就不禁忐忑。她还记得小强得罪工商所所长公子那一回，就是古渐尹的小表叔出马把事情解决的，简简单单的一通电话就把整个劣势扭转，真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厉害的人物，如果想拆散她们，还不易如反掌。 “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古渐尹盯着程丽丽皱得老高的眉头，忍不住伸手去替她抚平。 “你小表叔肯定特别后悔当初出手相救。” “我小表叔才不是这样的人。”古渐尹捏捏程丽丽的脸颊，以示不满，“我知道你顾虑些什么，放心，小表叔光明磊落得很，就算他不满意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出阴招，使旁门左道的手段，要不然他也不会提前打电话给我。” 程丽丽依旧悬着一颗心，无法安稳：“要是你为了我众叛亲离，以后会不会后悔？” 古渐尹忍不住笑起来。 “你就自恋吧，我才不是为你，我为的是自己。” 程丽丽抱着古渐尹的胳膊，把脸贴到上面，充满撒娇意味地说：“那你会不会后悔？” 古渐尹摸摸她的脑袋，目光一下子飘向窗外茫茫的夜色中：“我做事从不后悔。” 古渐尹不敢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选择错误，但就算是错，也不后悔。未来大家都不知道，如果不迈出那一步，就走不到那个结局，既然已经走了，就一走到底，时光不能回头，选择也一样，路可以走错，决心却无可动摇。 星期六这天终归来临，无论程丽丽愿不愿意都必须与古渐尹一同面对，她起了个大早，把自己关进浴室从头洗到脚，又挑了一件款式简单的连衣裙换上，将头发绑成高高的马尾辫，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自然大方，清新活力。 古渐尹也特地为此行准备了厚重的礼物，一罐西湖龙井，一幅名家真迹字画，这些都是陈静以前替她留心收藏的物品，不一定价值连城，但都是古氏重点合作对象的心头好，必要时便能派上用场。 诸如此类的收藏不算太多，但也能列出满满两张清单，古渐尹为慎重起见，让陈静租了个小仓库专门保管这些物品，所以尽管现在她离开了古氏，手里仍握着小仓库的钥匙。 程丽丽穿戴完毕，转身替古小姐装扮，当然还是她平日的着装风格，牛仔裤配t恤，程丽丽专门挑了一件翻领的白底条纹恤衫，不若卡通图案的可爱幼稚，古小姐毕竟已经长大，不能让长辈们总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摩托车今天不许开了。”程丽丽说。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古渐尹翻了个白眼，“放心，小表叔不会以为是你把我带坏。” “那总得让他知道是我把你带好。”程丽丽捏捏她的鼻子，“走吧，把礼物带上。” 古渐尹：“……” “喂，我不是你的随从！” “是是，你是我的护花使者。”程丽丽好言相哄。 两人笑着闹着出了门，拦了辆计程车直接开去市委大院。 “对了，到时候我该怎么称呼你小表叔？跟着你喊他小表叔吗？” “不然呢？”古渐尹没好气地反问。 “但他还没接受我呢。” “叫了就接受了。”古渐尹说得轻松。 所以当两人提着礼物敲开小表叔的门却发现站在门内的居然是位气质高雅的女士时，古渐尹错愕地喊了声“妈”，程丽丽便也反射性地跟着喊道：“妈。” 作者有话要说：小古终于要带粒粒橙见家长了…… 第九十一章 “妈你怎么在这里？”古渐尹将提礼品的手举起来,“小表叔呢,他见到这两样东西一定很高兴。” 那女士也不理会古渐尹，盯着程丽丽看了良久才侧身让她们进门。 “就算你这两样东西能哄得你小表叔开心，你身后那位也能败光他所有好心情。” 古渐尹的母亲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大家闺秀，说话很斯文，语音不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就算话语带着尖刻的意味,语气却是柔软的,让听的人没办法对她动怒。 程丽丽低眉顺眼地跟在古渐尹身后进了屋,顺手带上门,在鞋架那里取了两双拖鞋,蹲下来先替古渐尹换了,然后自己才换上。 古渐尹的母亲将她这一举动看在眼里,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小表叔和表婶他们呢？”古渐尹踢着拖鞋走到客厅，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没发现半个人影，于是忍不住转头问她妈。 “他们回你表婶娘家了。”古渐尹的母亲在一张单人沙发前坐下，仪态万千。 程丽丽环顾客厅一眼，发现茶几上摆放着茶壶和水杯，便很自然地上前替古渐尹的母亲和古渐尹分别倒了杯茶。 “阿姨，请用茶。”程丽丽很乖巧地笑笑，很明显是在讨好对方。 “叫我张夫人。” 程丽丽一怔，连忙改口：“好的，张夫人。” 她听古渐尹提过她母亲已经另觅新欢，对方是位大学教授，名气算比较大，经常受邀到国内各个名校演讲。 张夫人对程丽丽没有表现出太大敌意，甚至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让程丽丽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放松。 “妈，是你让小表叔约我来的？”古渐尹一坐下就习惯性地跷起二郎腿，被旁边的程丽丽警告性地拧了一下胳膊，才有点不情愿地把腿放下，重新坐好。 程丽丽也不是要把古小姐改造成名门淑女，而是有一些习惯的确对身体不好，例如空腹喝咖啡、跷二郎腿、抽烟等，只要危及健康，程丽丽便会要求古小姐改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张夫人注意到程丽丽的小动作，于是玩味地笑笑：“小渐从小就野性难驯，我一直担心没有人受得了她的脾气，想不到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位治得了她的人，我却依旧要操心。” 古渐尹撇撇嘴道：“你就是因为想太多才老得快。” 张夫人从容不迫地拿起身后的抱枕，优雅地微笑着，砸向古渐尹的脑袋。 程丽丽：“……” 古渐尹接住那只抱枕，惋惜地看了眼厨房道：“本以为能吃到表婶做的酸甜排骨，我特意空着肚子来呢。” 张夫人瞥了程丽丽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排骨就放在冰箱，想吃自己动手。” 程丽丽看向张夫人，落落大方地站起来道：“你们母女难得见面，好好聊聊，我借厨房一用，弄几道小菜。”语毕就往厨房里走。 张夫人挑挑眉毛，用听不出喜怒的语调说道：“还挺不客气的。” 古渐尹张开四肢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母亲：“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张夫人脸色微变，眼神闪过一丝忧虑，沉吟片刻终于郑重地问：“你真想气死我？” 古渐尹懒洋洋地笑道：“这不还没死吗，证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张夫人刚才在外人面前所维持的优雅姿态全然不见，脸色一阵阵发青，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从小到大，你就没干过一件让我称心的事，三天两头闯祸，不上进，不学好，难得你爸肯把古氏交给你打理，你不好好做出一番成绩，反而老想些花招出来气他，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简直就是古家的耻辱！” 古渐尹笑眯眯地听凭张夫人如连珠炮弹般一顿数落，待她骂完，还替她倒水润喉。 “我这一生最失败的，不就是没能生为男儿吗，从一出生就没能如你的愿，我也不指望现在或将来能得到你的肯定。”古渐尹语气平缓地说，“我是古家的耻辱也好，是你的耻辱也好，看不惯我的人多的是，甚至还有人千方百计要整死我，这些都不要紧，我都不在乎，反正我现在是有人爱的。” 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古渐尹的眼神漾起了一丝温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弯出一抹甜蜜的笑。 张夫人怔住了，心头竟莫名地狠狠拧痛，古渐尹那些冷漠的话语和反差极大的柔和神色刺疼了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一直都恨我？”张夫人忍不住问。 古渐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小时候我一直很希望得到你的疼爱，曾经用很幼稚的方法试图引起你的关注，后来终于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也认清了现实，对你说不上恨，就像你也不恨我，就是失望而已。” 张夫人前一刻的难过在听完古渐尹的自嘲后便统统化作了心酸，竟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教训女儿的立场。 “这样说来，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和那个女人共度此生了？”张夫人稳定一下情绪，缓缓说道。 “是。”古渐尹懒懒地回答，语气却无比坚定。 张夫人点点头说：“那我也不怕跟你明说，你爸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他准备找人代孕，一旦成功，你将永远不可能再回古家。” 古渐尹笑了起来：“老头子都快年过半百了吧，精子还跑得动吗，我是不是得尽尽孝心，改天送他几箱伟哥啊。” 张夫人最受不了古渐尹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当即沉着脸站起来，拿了手袋便往门口走去。 “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觉得我没资格管你，我也没那个心力管你，你要和男的在一起也好，和女的在一起也好，我以后都不再过问，你……好自为之吧。” 古渐尹看着她的背影问：“不尝尝你媳妇的厨艺再走吗？” 张夫人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出去，再重重地把门合上。 程丽丽在厨房听到声响，探出头来惊疑地问：“张夫人走了？” 古渐尹背对着程丽丽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轻轻地“嗯”了一声。程丽丽放下手里握着的调味瓶子，走出客厅，走到古渐尹坐着的那张沙发前。 “冰箱里除了排骨还有鱼，我给你做菊花鱼？” “嗯。” “再炒一盘肉片西兰花。” “嗯。” “最后来一个蛋花紫菜汤。” “嗯。” 程丽丽摸了摸古渐尹的脑袋，古渐尹顺势靠了过去，神色疲惫。 “这种事情谁都没办法立刻接受，我想过些时日，张夫人或许能慢慢理解。” 古渐尹这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又无奈地闭上眼：“嗯。” 虽然嘴上说得潇洒，不在乎，不难过，不稀罕，但毕竟是小时候一直都依恋的母亲，那份落空的渴求，成为了此生心灵的缺失，无法弥补，唯有遗憾。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一阵才分开。 直到午饭过后，古渐尹的小表叔还是没有回来，古渐尹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先走，礼物放在茶几上。 有点消沉的古小姐一连几天都脸色欠佳，除了因为母亲的不谅解外，还因为恋人每到半夜都总噩梦缠身，连带她也没办法成眠。 程丽丽某天起床盯着古小姐的黑眼圈看了良久，突然冒出一句：“不如我们分房睡？” 古渐尹一把推开她，将她重重地推倒在床上，怒气冲冲地吼道：“滚！” 程丽丽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拉她，被她粗暴地甩开。 古小姐很久都没有发过脾气，也许累积太多，爆发起来时分外吓人，程丽丽就算再恃宠生娇也有了几分不安。 但古小姐也只是脸色难看，依旧让程丽丽替她穿衣着装，照常享用程丽丽精心炮制的爱心早餐，出门时程丽丽脚滑了一下，她也及时伸手扶了一把，但偏偏就是不跟程丽丽说话。 程丽丽也很后悔之前的失言，屁颠屁颠地跟在古小姐后面，尽量讨好。 “我只是心疼你睡不好，我总是吵醒你。” 古小姐假装没听见，不理不睬。 “你工作量大，睡眠不足身体扛不住。” 古小姐走到停车场，拍拍自己的爱车，程丽丽自动自觉地去拿头盔。 “带散钱了吗？”古渐尹突然开口问。 程丽丽愣了愣，然后点头。 “今天坐公交。”古渐尹转身就走。 程丽丽还拿着头盔，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古渐尹越走越远，才撒腿追赶。 古渐尹没有回头，却异常准确地往后一抓，握住了程丽丽的手。 “以后别再跟我提分这个字。”古渐尹余怒未消，恶声恶气地警告。 程丽丽感到自己的手被对方抓得生痛，连带心脏也像被狠狠攫住，难过得快要喘不过气。 她怎么就忘了，古渐尹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她为了她离开古家，不说众叛亲离，也几乎放弃所有，现在唯一拥有的，只剩自己而已。 “山无陵，江水为歇，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程丽丽连忙说。 古渐尹：“……” 程丽丽：“谁叫你老爱看《还x格格》，知道雷了吧。” 古渐尹翻翻白眼，搡了把程丽丽的脑袋。 “为什么今天不开摩托？”程丽丽知道古渐尹已经雨过天晴，心情也蓦然开朗。 “气在头上，怕出车祸。”古渐尹打了个呵欠，睡眠不足其实也是原因之一。 “不错不错，有安全意识。”程丽丽将脸贴到她的胳膊上。 “我出意外不要紧，就怕连累你。”古渐尹话音未落，就感到胳膊一阵剧痛，痛得她一把将程丽丽推开，“你咬我干嘛？！” 程丽丽嫌咬得不够狠，又使劲掐了一下她胳膊上的肉，掐得古小姐嗷地大叫出声。 第九十二章 再去林医生那里按摩的时候,古渐尹特地问了一些安神养心的药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做了亏心事晚上睡不着？”林医生调侃。 两人刚开始还不熟悉时，林医生表现得特别高冷，不单吝啬话语，还吝啬表情。很多时候程丽丽没空陪古渐尹一起来,于是从古渐尹躺下到按摩结束，两人经常零交流。 后来古渐尹去的次数多了,接触时间长了，林医生才慢慢摘掉冷漠的面具，偶尔跟她聊聊天，谈谈笑。 特别在知道古渐尹和程丽丽是“那种”关系后，林医生对她们的态度很显然要比以前亲切不少。 古渐尹心里暗暗猜测有可能遇到同道中人,程丽丽却觉得无论怎么看,林医生都很正常。 面对林医生的调侃,古小姐回以虚假一笑，龇着牙道：“亏心总比亏钱好。” 林医生说：“果然无奸不商，真没良心。” “你有良心，能不能免了我的按摩费？” 林医生说不过她，手上一用劲，痛得古渐尹差点飙泪。 按摩完毕，古渐尹再次讨教药方，林医生疑惑地看着她问：“你是不是压力太大，精神紧张？” 古渐尹沉吟了一下，最后如实地把程丽丽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略去了情敌争风吃醋的细节，只说被对手公司的职员报复，死里逃生，本来没怎么上心，但后来那职员的朋友前来替那职员求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耿耿于怀起来，导致噩梦连连。 林医生很认真地听完，神色没什么变化，取过便笺在上面写了几个安神的小方子，递给古渐尹时淡淡地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有时间的话最好找那个撞程小姐的职员当面谈谈。” 古渐尹接过药方看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些桂圆莲子汤、百合鸡蛋糖水之类常见的食物。 “谢啦。”古渐尹将便笺折叠好，放进裤兜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林医生的话提醒了古渐尹，也许找晓彬谈谈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事有凑巧，就在古小姐准备腾出时间去晓家一趟时，晓彬却先她一步主动找上门来。 这天，古渐尹和程丽丽都分别约了客户见面，程丽丽接洽的是外地客商，需要到机场接人，并且把人送到酒店，然后安排午宴，饭后到仓库看出货样板，再到生产线看工序流程，足足要忙一整天。 古渐尹则比较轻松，她之前已经和那客户交涉了足足三个多月，这次见面只是为了确认上一次合同中的修改项目，如无意外，双方便能马上签约，接着再一起吃顿午饭，顶多也只是花半天时间。 晓彬就是在古渐尹和客户用餐完毕后来的电话。 “古小姐，我能和你见个面吗？”晓彬的语气已没了原来的嚣张，声音有气无力，仿佛大病初愈。 古渐尹想了想，确定下午没什么要紧事情，便应允道：“行，我现在在凯旋门餐厅，你过来吧。” 晓彬的确有几分诚意，没让古渐尹等太久，只十分钟便驱车到了餐厅门口。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开车的人是于叶，晓彬没让他跟着进来，而是让他在附近兜兜风，自己单刀赴会。 古渐尹正靠着椅子悠闲地喝着咖啡，看到晓彬一步步往自己这边走来，双眼微微眯起。 “说吧，什么事？”古渐尹懒得跟她废话，没等她坐下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晓彬显然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皱着眉想了一会，恰好服务生过来询问要不要点餐，晓彬便打开餐单慢慢浏览着，借这短暂的时间来整理措辞。 古渐尹也不急，漫不经心地用小勺子搅拌着面前的咖啡，端起喝了一口，然后惬意地眯起双目。 晓彬点了一杯水果茶，待服务生走远了，才有点畏缩地抬头看向古渐尹。 “我……专程来向你赔礼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晓彬本来就苗条，现在看起来更是瘦骨嶙峋，而且双眼无神，半点都不像是丰衣足食的富家小姐，倒像营养不良的山区难民。 古渐尹丝毫不同情她，觉得她咎由自取，于是冷笑一声，慢悠悠地道：“赔礼？礼在哪里？” 本是一句嘲弄的话，没想到晓彬还真带了礼来，而且还是份厚礼。 “希望这份转让合同能让你感受到我的一点诚意。” 古渐尹的脸微微变色，目光凌厉地盯着她问：“你什么意思？” 晓彬虚弱地笑笑，神色倒显得很诚恳。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楼盘，不然当初也不会出高价跟我争。” “是谁和谁争，说清楚。”古渐尹挑了挑眉，打断她的话。 “对不起，是我和你争，我年轻气盛，做事不计后果，很抱歉。”晓彬非常服软，软得似乎都可以趴下来舔古小姐的脚趾头了。 古渐尹这才有点满意地放缓了紧绷的表情，将桌上的转让合同推了回去：“你真以为在拍卖会上赢了我？那只是因为我不屑陪你玩而已。” 晓彬看着她，眼神有点茫然，似是不知道古渐尹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你是嫌我的诚意不够？”晓彬只能这样推测。 服务生送上水果茶，离开时有点担心地看了晓彬一眼，这位看上去弱质纤纤的女孩子脸色苍白得吓人。 古渐尹虽然讨厌眼前这人，却没想要难为她。自从和程丽丽在一起之后，古渐尹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在性格习惯上也有了些改变。按照古小姐以前的行事作风，绝对是得理不饶人，不把对方逼进绝路都不能解恨。而现在，古小姐却没了那种咄咄逼人的姿态，甚至在看到对方那么楚楚可怜的表情后，生出了网开一面的念头。 “你绑我的事可以这样算了，但你开车撞粒粒橙的事却不能就这样了结。”直到现在，只要古渐尹回想起程丽丽被车撞飞的那一幕，都仍心有余悸。痛失爱人的惶恐与悲痛成为她此后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魔，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喜欢将头埋进程丽丽的怀里，只有聆听着她的心跳声才能安稳入睡。 晓彬有点困惑，也有点委屈，她从出生开始便一路平坦，一马平川。父母替她铺好了人生的路，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出国留学，再回来，便是天之骄子。从来风光无限，何曾向谁低过尊贵的头颅？现在她诚心诚意地弯腰道歉，那人居然跟她说不能就这样罢休？ “那你想怎么样？”晓彬喝了口水果茶，淡色的嘴唇这才染上一层水红。 古渐尹也不拐弯抹角，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你对不起的人不只是我吧？” 晓彬立刻明白古渐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有点急切地说：“当然，我对程小姐也做了很过分的事。事实上，我来找你之前已经找过她了。” 古渐尹有点惊愕，这事程丽丽没跟她说过，原来她们这般亲密，却仍是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古渐尹问：“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中午。”晓彬并没有注意到古渐尹异常的神色，径自接下去说，“我求她原谅我，但她说她做不到。” 古渐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把玩着咖啡杯里的小勺子。 程丽丽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但对晓彬却出奇的刻薄。 晓彬眼巴巴地看着她，带了点哀求的意味道：“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她不原谅你关我什么事？”古渐尹冷笑，心里猜测程丽丽是不是想让晓彬狠狠地受一次教训，免得日后还是继续横行霸道，遗祸人间。 晓彬说：“当然与你有关，她不能原谅我是因为我想撞的人是你，她说当时要不是她及时推开你，说不定你就被我撞死了，还骂我是杀人凶手……我也只是一时冲动……最后有掉转方向盘，也有刹车……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过要杀人……” 古渐尹心底有几分惊讶，继而是难以言喻的感动。她一直都知道程丽丽喜欢她，爱她，却不知道这份感情竟有这么多，这么深。 原来程丽丽每个晚上所做的噩梦都与她有关，不是惊恐自己被报复伤害，而是深深地恐惧着自己或许差一点保护不了最重要的恋人。 难怪每次她追问程丽丽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她都回答不记得，也许说了会显得矫情，也许说了会让对方也很担心，再也许，爱要怎么说出口，才能说得清楚，到底是有多爱。 古渐尹抬了抬手阻止晓彬再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她已经知道结症所在，也愿意放过眼前这个被家长宠坏了的孩子。 “你和姓于的在一起了？” 晓彬怔了怔，不明白为何话题如此跳跃，但她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在一起……也算是因祸得福的一种吧。” “嗯。”晓彬应着，但其实并不懂古渐尹的意思。 古渐尹说：“你只要一句原谅就可以了？” 晓彬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古渐尹难得温和地看着她笑笑：“不原谅你的人是你自己，算你还有点良知。这事过去了，你别想太多，别让家里人和关心你的人担心。” 晓彬震惊地抬起头，感到古渐尹前后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古渐尹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心境的转变会这么突然，仿佛一瞬间全释然了，都赶上立地成佛的境界了。她哪有这些多余的善意去安抚别人？而且还是得罪过她的人。 看来爱情果然不可思议，一旦知道自己被爱包裹着，就幸福得什么事情都能看开都能包容了，就算是前一刻看不顺眼的人，现在也能生出一点怜悯之情。 离开餐厅时，古渐尹奉送了晓彬一句“好自为之”，那是她从张夫人那里得来的，现在转赠给别人，才觉得那话也有几分语重心长。 第九十三章 古渐尹回家的时候经过药店,进去按着林医生给的方子买材料。 回到家中，她又仔细看了遍方子，决定挑最简单的百合鸡蛋糖水试做一下。但等到将锅端上电磁炉时，却纠结起是该先烧开水还是把东西全放进去和水一起烧开。 “喂,你现在有生意吗？”古渐尹唯一想到的只能是电话咨询那个开药方给她的家伙。 “说！”林医生简洁有力地回她一个字。 “我准备煮百合鸡蛋糖水。” 林医生：“……”这种事不需要向她汇报好不好。 “就这样放进去一起煮吗？” 林医生：“……”你还能更没有常识一点吗？ “你已经全放进去了？”林医生问。 “还没呢，不是在问你吗？” 那就还能挽救。“先煮鸡蛋,煮熟了捞上来剥壳，换一锅水再煮百合，等百合绵软了就放鸡蛋、放冰糖。” “等等等等，你一下子说这么多，我有点混乱。” 林医生：“……” “现在水开了,是要放鸡蛋吗？” “……放你的脑袋进去,高温消毒看能不能把里面长的霉菌给蒸发掉。你是有多久没用脑子了？” 古渐尹：“……”（怒） 林医生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来循循教导好吃懒做的古小姐如何把一锅糖水做好,古小姐在她的同步指引下，奇迹般地完成了整个制作过程，表示非常有成就感，以后有需要的话还会继续滋扰。 林医生结束通话，将手机塞回白大褂的口袋。 躺在床上等着按摩的病人：“林大夫，你男朋友给你煮糖水啊？真幸福。” 林医生笑笑，手下用力。 嗷嗷嗷―― 排在门口等着按摩的病人们交头接耳：“不是二十分钟按摩一个吗，怎么现在里面那个还不出来？” 古渐尹在煮鸡蛋时本想放三颗，但想到陈静也许会将半颗鸡蛋分给钟璇，便只好再多放一颗。 两户人住得近，又是至交，基本上隔三岔五就会来一次聚餐，地点多在楼上，因为钟璇的上班时间松动，比较有空制作美点佳肴。 古渐尹看了看壁钟，这个时候陈静应该已经下班，程丽丽没有打电话给她，估计还在车间陪客户参观生产线。 古渐尹拨通陈静的手机，迫不及待地炫耀自己的第一次劳动成果：“下班了吧？赶紧回来，记得别在外头乱吃东西。” 陈静疑惑地问：“乙肝病毒变异升级了吗？” “我做了百合鸡蛋糖水，还滚烫呢。” 陈静笑笑说：“你下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古渐尹吗？” “废话少说，我等你回来。” 陈静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有点歉然地道：“我是下班了，但我还不想回去。” 古渐尹终于听出了一点不对头的意味，双眉不自觉皱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 陈静语气平和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想去海边吹吹风。记得别把糖水喝完，留我一碗。” 古渐尹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和她那么多年的交情，难道还听不出她佯装平静的语气中流露出的异样？ “你现在在哪里？” “公司楼下，在等计程车。” “那你等着，我现在去找你。” 陈静无奈地说：“你别小题大做，真没什么。你别来，在家陪粒粒橙吃糖水，乖。” “粒粒橙不在，我一个人吃糖水没意思。你等着，二十……不，十五分钟。” “你别飙车，我等，记得别飙车。”陈静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结果古渐尹还是一路飙车，十五分钟后准时来到古氏集团，被等在那里的陈静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 “下班高峰期你也敢横冲直撞，不要命了？” “靠！我哪有横冲直撞？本小姐的车技好着呢，你少咒我。” 古渐尹把备用头盔扔给陈静：“上来。” 陈静其实很喜欢飙车的感觉，她外表虽然和她的名字一样秀丽娴静，但她骨子里却是个清傲中带着点不羁的女子。那些评价她温和亲切，柔顺有礼的人们，都只不过和她泛泛之交，从未真正触碰到真实的她。真实的陈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娇艳而扎手。 斜阳西下，在摩托车经过一所教堂时，陈静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眼那栋哥特式结构的白色建筑物，顶头巨大的十字架耸入云端，被刺穿的长空便开始流淌下一地夜色。 古渐尹这段时间太忙，不然她便能早一点觉察出陈静的不对劲。距离上回最后一次四人聚餐，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那么久都互不往来，的确有点不同寻常。 古渐尹和陈静之间的感情与程丽丽和钟璇的略有不同，程丽丽和钟璇可以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都不通半个电话，只在需要对方时才联系，但小孩脾性的古小姐和很纵容疼爱她的陈小姐之间，有着一份依赖与被依赖的深厚关系，早已经超出普通友情范畴，常常让钟璇吃醋吃到倒胃酸。 摩托车倒放在海滩上，两个人脱了鞋袜在涨潮的海边堆沙子，身边是一群来回奔跑嬉闹的小孩，远处有人野炊，火光明亮，隐约飘来熟食的香气。 陈静还是没有说什么，专心致志地堆一个城堡，堆了一半，被海浪一冲，支离破碎。 古渐尹跑去小卖部买了包烟，点燃一根，默默抽着。 陈静闻到烟味，转头笑问：“不是已经戒了吗？” 古渐尹走过去一脚踩在陈静那个已经差不多被海水完全冲毁的泥沙城堡上，蹲下来和她平视，一副女流氓的模样笑道：“又没上瘾，戒什么戒。她说她不爱吸二手烟所以才不在她面前抽。” 陈静抬手在鼻子边扇着，没好气道：“合着我就该吸你的二手烟啊。” “朋友嘛，同甘共苦，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古渐尹无赖地笑着，伸手搭在她肩膀上，亲昵地搂了过去。陈静猝不及防，没有蹲稳，身形晃了晃，和古渐尹抱成一团滚到海滩上。 两人头上衣服上全是沙子，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 陈静坐起来时，眼圈有点发红，在夜色中看不太分明，但古渐尹还是看清楚了，她问：“是不是哪里摔痛了？” 陈静抬起左手给她看，手腕上有一点红印，微微破皮，是刚才两人一起滚沙滩时，古渐尹的烟头烫的。 古渐尹吃了一惊，忙跑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替她冲洗伤口。 “行了，其实不痛。”陈静抢过矿泉水，喝了一口。 古渐尹看着烫得不算严重，也就由着她了。 “不痛还哭？” “谁哭？”陈静矢口否认。 古渐尹对外人没什么耐心，但对心里在意的人倒耐性十足，她不逼陈静坦白，只是陪着她吹吹海风，看看远处那一点两点渔火。 陈静终究投降，在古渐尹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并且，心烦意乱的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找人倾吐。 “我跟你说过我和钟璇是怎么开始的吧？”陈静和古渐尹几乎无话不说，对方有几斤几两彼此都了如指掌。 “不就是弹着破吉他唱走调情歌打动你吗？”古渐尹和钟璇唯一相同的看法便是，自己的朋友配情人的朋友真是浪费了。所以只要一逮到机会都会尽情奚落对方。 陈静说：“那个教她弹吉他的女孩上个礼拜又跑去俱乐部找她了，被我撞见她们两个搂搂抱抱的场景，真像在演电视剧。”最狗血不过的三角关系，也遵照最狗血不过的剧情发展，钟璇的唇角沾了那女孩的唇膏印，百口莫辩。 古渐尹震惊地道：“不是吧？那女孩瞎眼了吗，怎么会对钟璇那家伙有意思？”说完之后觉得自己没能抓住重点，又赶紧补充一句，“不会吧？钟璇那家伙虽然不怎么样，但爱你爱得死心塌地，哪有心思勾搭其他？” 陈静笑笑，平和地道：“那个女孩子长头发，瓜子脸，身材高挑，很有气质。” “那又怎么样？”古渐尹说，“你不也……”说到一半，打住了，再说不下去。 “对啊，我也那样。”陈静拨了拨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淡淡笑道，“钟璇就是喜欢那样的类型。” “但也不能说明凡是那样的类型她都喜欢，她已经在相同类型里挑了你这一款去喜欢。”古渐尹心里纳闷，为什么自己要帮钟璇那家伙说好话？她一向看钟璇不顺眼，让陈静和她分了才好呢。 陈静闭起眼睛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还跟她怄气？” “没跟她怄气，只是想让她做个了结。”陈静睁开眼睛，目光投向壮阔无边的大海，“那个女孩子三番四次去找她，甚至还强吻她，你认为发生这样的事，钟璇完全没有责任吗？” “不是那女孩子一头热吗，钟璇能怎么办？” “她拒绝得不够强硬。”陈静幽幽地道，“她纵容了那个女孩子的行为，她退一步，那女孩子就进一步，在爱情里，不该心软，更不该手软，不喜欢，就用力推开。” 古渐尹转头看了眼陈静，陈静说话的语调很平静，神色也很平静。 “你觉得我说得不对？”陈静也转头看她。 “对。”古渐尹点点头。她想起了晓彬今天中午塞给她的那份楼盘转让合同，她最后终究收下了，拿回家后就这样扔在客厅，然后兴致勃勃地跑进厨房煮糖水，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原来在爱情里，不拒绝是错，拒绝得不够冷酷，也是错。 “那你是想让钟璇跟那女孩子一刀两断，不再往来？”古渐尹见识过陈静在工作上的果敢和决断，没想到在感情上，也是如此雷厉风行。 “她如果舍不得，我也不勉强她，虽然我对她也舍不得，但我不会像她那样拖泥带水。”陈静说得有点无情，但只要看一眼她的神色，便能知道，她有多么无奈。 第九十四章 晚上程丽丽回来,一边吃着古渐尹重新加热的百合鸡蛋糖水，一边听她讲陈静和钟璇最近爆发的恋爱危机。 “她们现在在冷战？”程丽丽看了眼碗里的两个鸡蛋，心中已经有数。 古渐尹点头道：“陈静都懒得理她了，我的鸡蛋糖水当然不需要准备她的那份。” 程丽丽：“……”你还能再孩子气一点吗？ 古渐尹看着程丽丽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心中不禁充满甜蜜，瞬间明白为何程丽丽下厨时总是哼着歌一副心情愉快的样子,在看到她将所有饭菜吃光后又总是露出笑眯眯的表情,原来仅仅是替喜欢的人做饭这么简单平常的事,也能获得幸福和满足。 “你还没吃饱？”程丽丽发现古渐尹定定地看着自己,以为她垂涎她碗里的那颗鸡蛋，记得她们刚认识时,古小姐就曾经做过趁她不注意抢走她没吃完的面条的事。 古渐尹从善如流地张开嘴“啊”了一声。程丽丽便勺起半颗蛋黄塞进她嘴里。 “好吃好吃。”古渐尹陶醉地眯起双眼，砸吧着嘴赞叹，“世上居然有如此好吃的东西。” 程丽丽：“……”虽然知道古小姐一向自恋，但不知道她已经严重到需要治疗的程度。 “是是是，如此人间美味，钟璇居然和它失之交臂，一定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程丽丽一边附和，一边把碗里的糖水喝光，然后舔舔嘴唇，饱餐餍足。 能让古小姐为她洗手作羹汤真是何其荣幸，如果不吃得半滴不剩，估计古小姐又会神经发作。 古渐尹尾随着程丽丽走向厨房，然后倚在流理台上看她清洗碗筷。古小姐煮个糖水都能弄脏五六个碗，鸡蛋壳撒得到处都是，还在电磁炉上留下一大滩糖渍，程丽丽对此实在非常无语。 “怎么会突然想到煮糖水？楼下不是有甜品店吗？”程丽丽在心里将所有节日都过了一遍后仍没发现今天到底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忍不住好奇地问。 古渐尹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道：“甜品店卖的糖水能和我亲手做的相提并论吗？”语气那般不可一世，真不知道她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程丽丽忍着笑点头：“对，古小姐亲手炮制的食物总是无与伦比。”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古渐尹看着程丽丽在灯光下柔和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说了这么一句。 程丽丽没太在意她的话，放了水槽里的水，准备过第二轮清水。 “天天吃糖水还不很快变成猪。” 古渐尹逗她：“我就喜欢猪，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 真是大言不惭，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喂养谁的时候比较多。 程丽丽将碗筷沥干水，放进消毒碗柜里，听到古渐尹说这话，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这是古小姐第一次提及她们的将来，尽管甜言蜜语的成分居多，但像“一生一世”“海枯石烂”之类的词语古小姐总是吝啬多说，最极限的一句便是“不会辜负”，却没为“不会”加上一个时限。 程丽丽想，被一只猪养一辈子，不知道算不算幸福。 那只猪又说：“我们结婚吧。” 程丽丽呆住了，忘了摁消毒柜上的开关按钮。 “我是说真的。”猪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入她的衣领里，呼息炽热滚烫。 “所以那碗糖水是用来求婚的吗？”还真是立意新颖啊。 “你当初能用易拉环来求婚，我就不能用糖水吗？”而且两者比较起来，绝对是糖水更有诚意。 程丽丽只得点头赞同：“是，陛下让臣妾好感动好开心好幸福哟。” 古渐尹的脑袋抵在程丽丽的颈项上撒娇地蹭了蹭，然后眉飞色舞地道：“那我们这个星期就尽量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完成不了的就交给小许小黎或者小李，婚宴婚纱照那些等我们注册回来在弄，既然是出国，就顺便度蜜月，我已经叫小许帮我们订了下周一的机票，噢，对了，还要订教堂、买钻戒……” 程丽丽在听到“注册”这两个字时便已经懵了，接下来古小姐还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暂时就想到这些，你有什么补充或者提议吗？”直到古小姐情意绵绵地摇晃她的肩膀征询她的意见时，她才如梦方醒。 “你刚才是说我们……真的结婚？”程丽丽呆呆地问。 古渐尹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恶狠狠地瞪眼：“不是都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吗，现在想反悔？” 程丽丽依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担心一不小心把这场美梦惊醒。 “你……真的要和我结婚？”程丽丽转过头，对上古渐尹含情带笑的眼睛，犹豫地不确定地问，“领小本本的那种哦？在神父面前说亲爱的我愿意然后接吻的那种哦？” 古渐尹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呢？难道你想要八人大轿，夫妻对拜那种？” 程丽丽定定地看着，突然哽咽起来。 古渐尹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带着委屈的表情哄道：“你哭什么，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也觉得这婚结得有点仓促，但我以为你会乐意……要不等我们的公司真正壮大了的时候再结？估计也就三四年而已，就当响应国家号召，晚婚晚育，利国利民。” 程丽丽“噗”地笑出声，将眼泪鼻涕都蹭到古小姐的衣服上：“我们的宝宝不是已经出生了吗，哪有晚育。” 古渐尹郁闷地瞪着她：“你到底是哭还是笑？” “我是高兴到哭。”程丽丽的眼泪仍忍不住一串串往下掉，她张臂搂着古小姐的脖子，快乐得不知如何是好，“你是真要和我去登记结婚吗？真的吗？真的吗？” 古渐尹笑着反问：“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程丽丽觉得自己的情绪亢奋得无法自控，推着古渐尹出了厨房，在卧室门口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狠狠亲吻古小姐的唇。 古小姐很配合地和她激烈舌战，两人将法式热吻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程丽丽喘着气低问：“要来场饭后运动吗？” 古小姐一脚踢开卧室房门，精神抖擞地答：“来就来，谁怕谁！” 当天夜里，古渐尹醒来了一次，发现程丽丽睡得很香甜，嘴角甚至微微翘起，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古渐尹伸手将她环在自己怀里，安心地笑了笑，然后重新入睡。 次日晚上，两人手牵手敲开楼上住户的门。 钟璇来开的门，站在门边狐疑地瞪着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两个家伙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异常刺眼。 “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钟璇没好气问。 古渐尹心情很好，没和她计较，抬手摆了摆，示意她闪到一边。程丽丽瞥了眼好友乌云密布的脸色，忙笑嘻嘻地缓和气氛：“我们不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聚餐吗，特地上来联络一下感情。” 这时陈静已经听到敲门声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古渐尹和程丽丽，脸上绽开一朵惊喜的微笑。 “怎么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吃过晚饭了吗？” 两人冷战期间，陈静几乎都不在家里用餐，钟璇每一顿饭都准备两个人的分量，但结果不是把多余的那份倒掉就是只能留到下一餐自己吃。 钟璇站在门边呆呆地看着陈静的笑容，和陈静冷战的这段时间，她感到度日如年，到底有多久，没看到恋人这样欣喜的笑容了？ 四人一起走进客厅，陈静挑了个单人沙发坐下，靠着程丽丽和古渐尹，故意和钟璇隔开来坐。钟璇看她一眼，没有坐下，而是走去厨房。 因为陈静的那个笑容，钟璇心甘情愿地替古渐尹倒了杯茶，而程丽丽是她的好朋友，倒茶本就是应该的。 “好香啊。”程丽丽拿起杯子凑到鼻子边，深深呼吸。 钟璇笑道：“是薰衣草茶。” 陈静脸色不太好，明显睡眠不足，钟璇趁着有客人到来，特地泡了壶薰衣草茶，为的就是让陈静喝一点，有其他人在场，陈静多少会给她几分面子。 果然，陈静淡淡地扫了一眼钟璇端到她面前的那杯茶，终究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我们准备要去美国登记结婚了。”古渐尹兴高采烈地宣布。 陈静一口茶喷了出来，被呛得剧烈咳嗽。钟璇连忙上前轻柔地替她拍背，又抽了几张餐巾纸递到她手上。 程丽丽说：“我们不打算筹办什么婚宴，只在礼堂举行一个小型婚礼，希望你们能来替我们见证。” 陈静震惊得忘了推开钟璇，瞪着两人问：“你们才认识一年左右吧，就算是普通男女，这么短的时间就谈婚论嫁也快了些吧？” “不是也有人认识三个月就结婚的吗？”程丽丽喝不惯薰衣草的味道，放下杯子跑去冰箱看有没有其他喝的。 钟璇顺势在沙发扶手上半靠半坐，手臂搭在靠背上，陈静的身子只要微微靠后，就会落入她的怀里。 “但你们还那么年轻……”陈静当初的确希望她们能好好在一起，但却没想过两人有朝一日会跑去登记结婚，而且还是那么快，那么突然。 古渐尹挑了挑眉，不解地问：“结婚和年轻有什么关系吗，只要达到法定年龄就可以了吧？” 程丽丽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番石榴汁，打开喝了一口，缓步走回古渐尹身边坐下，也喂她喝了一口。 陈静顿时哑口无言，她的确想不出年轻和结婚有什么必然联系，虽然也可以说出一些因为还不够成熟，所以很容易做出轻率的决定这些话，但不也存在经过深思熟虑的婚姻却无法天长地久的情况？ 不去尝试就不会知道两个人能相互扶持相亲相爱走多远，无论是否能够一起抵达生命的终点，但至少携手同行的那一段路，无怨无悔。 陈静突然有点羡慕那两个人，有这样的勇气，去赌这一场。 第九十五章 无论如何,都该说一声“恭喜”,陈静笑笑,便也真的那样说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谢谢,来,爱的抱抱。”程丽丽扑过去拥抱了一下陈静,又掉过头拥抱了一下钟璇。 陈静直到这时才惊觉钟璇竟然离得自己这么近,立刻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然后便看见了钟璇露出受伤的表情。 心里涌起一刹那的不忍,但终究还是硬起心肠，找了个上洗手间的借口离开。 古渐尹忍不住替好友打抱不平，瞪着钟璇道：“你别太过分。” 钟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在别人冷战时跑来发喜帖就不过分？” 程丽丽：“……” 古渐尹冷笑一声，尖酸刻薄地反击：“自己做了错事，就别反过来埋怨别人来得不是时候。而且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古渐尹其实并不清楚整件事的过程，她听的是陈静的一面之词，而且陈静也说得并不太详细，但古渐尹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便是护短，有谁惹了她在乎的人不快，那个人便一定十恶不赦，难辞其咎。 钟璇掀了掀嘴角，最后决定懒得跟古渐尹争辩，她做事一向只顺从内心，没有对还是错，只有想或者不想，就算必须对谁做出解释，那个对象也必定不是眼前这位自以为是的古小姐。 程丽丽瞪着那双整容过后显得特别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钟璇：“不就是跟那女孩子说清楚吗，就那么难？”程丽丽对于钟璇和陈静的事，也是通过路边社消息得知，古渐尹知道得不详细，她知道得就更模糊，但三角关系也就那样，多余的那一个若不退场，受伤害的将是所有人。 钟璇烦躁地抓抓头发，似有无限苦恼：“你们不知道情况，跟你们说没用。” “没叫你跟我们说，你如果真的有理，就去跟陈静说，陈静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程丽丽话音刚落，便看见陈静正好从洗手间里出来，于是适时地住口。 陈静才出来就看见三人的面色都带着不悦，隐约猜到她们在聊什么，于是笑笑，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 “你们打算在哪里拍婚纱照？我有认识开婚纱店的朋友，可以打折哦。” 客厅的灯光打在陈静柔美的侧脸上，太过清晰的笑容，显得有点虚假，眼角眉梢泄露出一丝淡淡倦意。 古渐尹看她一眼，懒散地“嗯”了一声，接着懒洋洋地说：“婚纱照不急，反正先去美国登记，等有名有份了，再慢慢搞其他。” 钟璇偷眼看向陈静，陈静却并不理会她，与古渐尹聊起昔日大学同学中有到美国发展的，在微博上发了很多照片，可以以此作为蜜月路线的参考。 程丽丽喝一口番石榴汁，喂一口给古渐尹，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让失意中的钟璇很受刺激。 程丽丽的手机响了，是公司小许打来的，估计是和近期的订单有关，于是她跑到阳台上去接。 钟璇的手机这时也响了起来，她拿过来看了一眼，神色绷得有点紧，毫不犹豫地按下静音键，任由屏幕无声地闪烁。 古渐尹瞥了钟璇一眼，在心底冷笑一声，正欲开口讽刺几句，却听到陈静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或许她找你真的有事，接吧。” 钟璇心里突地一条，慌忙解释：“不是……没有的事。” 古渐尹阴阳怪气地笑笑，插嘴道：“没事也打来找你，看来她挺惦记你的。” 钟璇恼怒地瞪了古渐尹一眼，但碍于陈静在场，强忍着没有发作，闷声闷气地反驳：“你就没有普通朋友？你的普通朋友就不会给你打电话？” 古渐尹挑了挑眉，笑意深长：“我的普通朋友当然会给我打电话，但她们却从不会让粒粒橙感到不快。” 钟璇气得攥着拳头怒目圆瞪，恨极古渐尹老和她作对。 陈静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她俩唇枪舌战，很心平气和地拿起茶壶替古渐尹续了点茶。 程丽丽聊完电话从阳台走进来时，正好听到钟璇语气诚恳地对陈静说：“小静，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就一句话，别总不理我。” 陈静听到这话，才终于正眼看她，表情淡淡的，语调也是淡淡的：“我让你好好想想，你想好了吗？” “你让我想什么？我跟她真的只是朋友，我已经跟她说了我有恋人，我对你是怎么样的你还不清楚吗？”钟璇也不顾忌还有其他人在场，反正那两人一个是她的挚友一个是她挚友的爱人，虽然那挚友的爱人是可恨了点，但都不是外人。 陈静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道：“你跟她说得那么清楚，她还对你纠缠不清，这份深情，你不动容吗？” “感动了就会爱一个人吗？”钟璇问出口之后，表情瞬间闪过懊恼，仿佛认为这句话很不该说。 当初她对陈静死缠烂打，各种大献殷勤，做足了让陈静感动的事才终于把她追上手。 陈静对她，是感动多于喜欢，还是因为感动而喜欢，她分不清楚，一直以来都是她不断在为陈静付出，总担心自己给得不够多，不够好，对方的心就会慢慢冷却。 钟璇觉得自己根本把握不了陈静的心，即使在两人做最亲密的事情时，也无法确定陈静之所以愿意让她这样那样，是出于真心喜欢，还是出于回报心态。 钟璇将话问了出口后，便直直地盯着陈静，等待她给出一个答案。 陈静却眉眼不动，很淡然地道：“所以，我让你好好想想。” 这是什么鬼答案？钟璇郁闷透顶。 “我当然不会，她对我再好，我也只是感激，受之有愧，除了友情不可能有更多的感情。” “友情啊……”陈静深深地看她一眼，轻轻地叹一口气，“她都向你告白了，怎么可能还做得成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我和她本来就是朋友，难道表白了就要反目成仇？”钟璇终于有点明白陈静的意思，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陈静一向大方包容，现在竟是逼她和那女孩绝情绝义的意思。 古渐尹和程丽丽都很懂分寸，不会仗着所谓闺蜜的身份干涉太多，所以即使眼见着钟璇和陈静有吵起来的趋势，也只是默默喝着番石榴汁，看看电视，看看杂志。 能吵起来也好，总比闷不吭声闹冷战强，有什么话都说开了，免得各自心里存着疙瘩，疑神疑鬼。 陈静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嗯，我明白了。”那语气，那态度，竟有点要放开的感觉。钟璇心头一惊，只觉得和陈静的距离倏然拉开很远。 “小静，我不明白……”钟璇痛苦地看着她，“我拒绝了她她已经很伤心，你还要让我在她心头狠刺一刀，真有这必要吗？” 陈静怔了怔，心里拧痛一下，随即是觉得好笑，于是便也真的笑了笑。 原来钟璇这样想她，把她想得那么残忍，又是刺又是刀。为什么她就只看见那个女孩受到的伤害，却看不到她所受的？难道拖泥带水的半吊子温柔才是救赎？ 既然她已经把她想成那么狠心，那她就如她所愿地扮演这狠心的角色，长痛不如短痛，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你认为没有必要就没有必要，我很尊重你的决定。但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钟璇觉得这分明是红果果的威胁，陈静曾经叫她好好想想，想想选择她还是选择那个女孩，钟璇当时还很困惑，这到底有什么好想的，从头到尾她对陈静都没有变过，始终如一，至死不渝，怎么会存在选择谁这么荒诞的问题？ 但现在钟璇终于是懂了，原来所谓的选择，指的是爱情和友情，天秤两端没有孰轻孰重，而是孰留孰去。 这已经超出了吃醋的范围，这已经有点接近无理取闹。 如果陈静真肯为她吃醋，她必定雀跃万分，手舞足蹈，但她心里明白陈静没有，她觉得陈静就像一个被抢走了玩具而心有不甘的小孩，在意的并非手中的玩具，而是不能容忍旁人对那玩具的觊觎行为。 说白了就是小孩子闹脾气，容不得独享的东西哪怕分一点点给旁人。 钟璇终于弄明白陈静的意思之后，垂着头笑了出声，她对陈静总是有求必应，即使陈静不求的，她也安排得稳稳妥妥，无微不至，所以这一次，怎么可能例外？ “小静，我想好了，也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说着，便用手机拨打那个女孩的电话。 在场的其他三人都默不作声，电视机正在播放广告，卖的是新上市的蓝莓碳酸饮料，代言明星坐在一棵蓝莓上慵懒地唱歌：我总是猜错你的心，直到失去，才真正明白，那段紫色浪漫包裹的酸的甜的情怀，点点滴滴都是爱…… 程丽丽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因为钟璇手中的电话已经接通，免提功能很强大，声音很清晰，甚至能听到对方因为欣喜而发出的急促呼吸。 “钟璇，我还以为刚才你故意不接我电话呢。” 钟璇冷冷地道：“你以后别再打来。” “为什么？”对方吃了一惊，语气变得急切悲伤。 “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钟璇的语气虽然冷漠，但眼中分明带着一丝不忍，她那么喜欢陈静，自然明白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同情这个女孩，同情她动了心，对象是一个并不喜欢她的人。 “不回应不要紧，我知道的，你很爱你的恋人，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喜欢你，我可以默默地喜欢，就站在你的身边，不打扰，不干预，什么都不会做，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程丽丽和古渐尹对视一眼，很心有灵犀地暗暗感叹，姿态放得真低，但说话分明自相矛盾，什么不打扰不干预？刚才的电话难道是鬼来电？ 钟璇硬是硬起心肠冷淡地道：“你值得更好的人，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请你彻底忘记我。” “为……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以后不能再见面？我听不懂……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忍？” 钟璇不愿再多作解释，冷冷地说一句“反正就是这样，我们各自有不同的生活，你过好你的，我过好我的。” “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没有谁离不了谁，更何况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钟璇掐断了通话，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神色有些微的难过。 毕竟曾是意气相投的朋友，本以为做不了恋人至少也能维持朋友关系，是她的想法太天真，还是陈静的做法太决绝？ 钟璇不想考究下去，她唯一想要的只是陈静的心，为了陈静，让她放弃什么都在所不惜。 第九十六章 古渐尹和程丽丽虽然订了去美国的日期,但却还没落实行礼的吉日，因为教堂还没选好，初步计划是两人先带着证件到市政厅登记领证明,然后再找牧师预约婚礼日期。 程丽丽问过古渐尹，结婚的事要不要跟她父母知会一声,古渐尹想也不想便道：“这事绝对不能让老头子知道，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找我们麻烦。至于老妈，倒是可以说一声。” 自从程丽丽在古渐尹表叔家见过张夫人后，两人又很巧合地在外头碰见过几次,每次程丽丽都极有礼貌地上前去打招呼，张夫人虽然不待见这“女媳”,但想到古渐尹那倔强的脾气和执拗的性格，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反对都不会有效,便也就懒得为难程丽丽，竟也表情淡漠地回应她几句，也算是勉强承认了她和自己女儿的关系。 说起古老爷子，古小姐也感到几分疑惑：“总觉得老头子那边过于风平浪静，我都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却什么手脚都没做。” 程丽丽不解地问：“他都把你逐出家门了，还要做什么手脚？” 古渐尹不怪程丽丽有这想法，古老爷子的性情旁人捉摸不透，老家伙太会做戏，演技入木三分，谁都当他是位精明能干却又和善宽容的商界前辈，殊不知他最擅长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 “老狐狸最在意的就是传宗接代这事，那么庞大的古氏，他一手一脚经营，绝不愿意落在外人手里。所以他不变着法子找个男人给我配种还真不像他的作风。” 程丽丽：“……” 古渐尹皱着眉，低低地道，“他手段一向厉害，让人防不胜防，我们不可大意。” 程丽丽始终觉得古小姐太杞人忧天：“张夫人不是说了他找人代孕吗？或许已经孕育成功，把心思都花在新一代身上，没空理会我们。” 古渐尹歪着脑袋想了想，耸耸肩道：“希望如此，但仍是不可掉以轻心。” 有了这层顾虑，古小姐和程丽丽的婚礼只能秘密进行，除了钟璇、陈静和张夫人外，再没告诉其他人。mianhuatang.info 两人偷情一样筹划着赴美之行，公司里的小许小黎只知道她们要到国外考察，还私下猜测了一下公司是否计划拓展国外业务。 古渐尹分别在两家首饰店订做了婚戒，这样比较不引人注意。用程丽丽的话来说，就是她对古老爷子的防备达到了草木皆兵的级别，古渐尹听后搡了一把她的脑袋，很严肃地说：“我很重视这个婚礼，不允许中间出现一点差错，你也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端正态度，认真面对。” 程丽丽“噗”地笑了出声，然后又扑到古渐尹身上哇哇大哭起来，终是确信自己真的要嫁人了，嫁给此生最爱的家伙。 这些天程丽丽都不再做恶梦，每夜都睡得香甜，曾经笼罩在心头惊惧着失去恋人的忧虑就在古渐尹宣布要和她去美国登记结婚的那晚奇迹般地烟消云散。程丽丽的心结很大程度上归结于对这段爱情的不确定，虽然古小姐浪子回头，并且变得越来越好，但这也让她更富有魅力，狂蜂浪蝶更胜从前。 这种隐忧最终以那场事故作为宣泄的渠道，以梦境的形式借题发挥，只要心中仍存在患得患失的念头，便寝不能安，夜不能寐。 古渐尹没怎么研究过心理学，诊断不出程丽丽的心病，但她也知道噩梦源于不安，既然程丽丽总是担心保护不好她，失去她，那她就反过来去保护好程丽丽，给她一生的承诺。 像古渐尹这种没什么心肝又刻薄寡情的人，一旦投入，便全部投入，没有更多余的心力留给别个。 所以尽管钟璇对古渐尹颇有微词，但仍是赞同程丽丽和她勾搭成奸，也是看准了她对待真爱能够义无反顾这点。 程丽丽手头上的订单不多，很容易便处理完毕，反观古小姐统筹全局，亲力亲为，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于是首饰店打电话来说婚戒已经做好的时候，程丽丽没让古渐尹陪去，而是叫了白天比较闲暇的钟璇陪伴。 钟璇这几天真的很闲，俱乐部的散打课程和女子防身术课程多集中于晚上，而自从和教她吉他的女孩在电话里划清界限后，那女孩竟每天晚上都跑到俱乐部找她，钟璇为了避开她，只得请假一段时间。幸亏钟璇从没向同事透露过目前的住所，那女孩没办法到这里来守株待兔。 “你和陈静怎么样了？”程丽丽自己幸福之余不忘关心朋友的幸福。 钟璇本来打算今天煲汤，但被程丽丽一通电话叫出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盘算着回来时到超市买牛里脊肉，晚上煎牛排，做点水果沙拉，再开一瓶红酒，享受久违的烛光晚餐也不错。 “算是和好如初吧。”钟璇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只要陈静愿意搭理她，继续呆在她身边让她好好伺候，就很心满意足了。 两人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日正当空，没有能遮挡的树荫，两人都眯着眼睛，抬手挡在额前。 不远处一辆辆机车在眼前飞驰而过，扬起的尘烟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城市的天空无论怎么万里无云，都不见蔚蓝，总隔着一层灰蒙蒙的薄膜，不辨本色。 程丽丽说：“工业污染太严重，真想寻一处山清水秀的桃花源隐居。” 钟璇转头看她一眼，嗤笑：“要古小姐种田的话恐怕有点难度，你们迟早会饿死。” “又不是在荒岛，怎么会饿死？每个星期开车到市区采购不就行了。” 钟璇：“……”你懂什么叫桃花源吗？ 绿灯亮起来，两人跟随人流一起走过对面马路。 钟璇从家里开了摩托车出来，但程丽丽说想走走，于是钟璇就把车子停在程丽丽公司的楼下，陪她一起步行。 “两个人的世外桃源，听起来就像童话。”钟璇突然笑笑说，“那样的生活肯定简单快乐。” “是不是简单快乐不知道，但起码可以杜绝第三者出现。”程丽丽忍不住笑着揶揄道。 钟璇瞪她一眼，用眼神谴责她对好朋友幸灾乐祸。 “我已经够烦的了。” “怎么？舍不得那小三？”程丽丽敛起笑容，认真地问，“舍不得归舍不得，你千万别在陈静面前表现出这想法。” 钟璇“啧”了一声，用手指爬爬头发，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烦躁。 “别这样叫人家，人家有名有姓，林捷，我跟你提过她……话说，有一次吃烧烤时你也有来。” 听钟璇这么一说，程丽丽马上回想起来了，似乎确有其事，某年某月的某个月黑风高夜，她还没进超市工作，在步行街的专卖店当服务员，下班时接到钟璇的电话，叫她出来吃宵夜。 那时候钟璇刚毕业，第一份工作是广告公司业务员，第一个月领到工资特别高兴，当晚就请一帮猪朋狗友出来吃烧烤。 那帮猪朋狗友里，就有林捷。 程丽丽之所以对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有印象，是因为那晚来的人里面有个帅哥是程丽丽喜欢的类型，她偷偷注意了那个帅哥一整晚，但那个帅哥却一直在对坐他旁边的女孩献殷勤。 那个女孩就是林捷。 长发飘飘，瓜子脸，杏眼，穿着随意，却流露出优雅的气质。 现在回想起来，赫然与陈静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陈静的五官要比林捷更精致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更纯粹无染。 “我果然并非无缘无故地不喜欢她，看来我还是很有前瞻性的。”程丽丽顿了顿，又说，“不过你眼光也太差，那女的矫揉造作，虚有其表，连陈静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你为了她和陈静吵架真不值得。” 钟璇睨她一眼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晚偷看帅哥的事，你这分明是妒忌人家。而且我对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就是聊得来，可以做朋友而已。” 程丽丽带着钟璇走进首饰店，暂停了正聊着的话题，掏出单子递给营业员。 钟璇看到戒指的时候，忍不住点头称赞：“设计还真特别，你这枚是易拉环，她那枚是易拉罐吗？” 程丽丽试戴了一下，简直爱不释手：“都是易拉环，没易拉罐什么事。” 另外那家首饰店离得有点远，两人叫了辆计程车。 车上，两人继续刚才没有聊完的话题。 “你和林捷认识那么久，她怎么直到如今才表白？”而且程丽丽分明记得那天晚上林捷对那帅哥也表现出几分好感，看起来不像是弯的。 “她说她以前不确定我是不是，但无意中看到我钱包里的相片，发现我是，才鼓起勇气跟我说。”钟璇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她对林捷比较了解，知道她是那种胆小腼腆的女生，也正因如此，钟璇才没办法太狠心拒绝，她知道林捷要做到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也奇怪，明明喜欢这类型，却一直没有出手。”程丽丽嘴里虽然如此调侃，但心里却一点都不认为陈静和林捷是同一类型，外貌相像不代表人也相像，要程丽丽比较的话，她觉得陈静就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林捷顶多就是件仿品。 钟璇马上纠正她：“你说反了，我不是因为喜欢这类型才喜欢陈静，而是喜欢上陈静后才会对这类型多看一眼。而且林捷和陈静不是同一类型吧？” “你有这自觉就好。”程丽丽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心。 “陈静是外柔内刚，林捷却是外柔内柔……”钟璇看着程丽丽的眼睛认真地问，“那天我在电话中的语气……是不是特别伤人？” 程丽丽也很认真地回视她，半晌才说：“你有这样的想法才伤人。” 程丽丽觉得自己真是放心得太早，钟璇虽然是她的好朋友，但真心欠扁，可惜她打不过钟璇，唯有狠狠教训一句：“别老是想些有的没的，珍惜眼前人吧。” 无论是不是出于那晚的嫉妒，程丽丽就是不喜欢林捷。 想到那晚，程丽丽忍不住提醒一句：“我偷看帅哥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守口如瓶，不准在古小姐面前提起，知不知道？” 钟璇随即露出一抹贱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程丽丽：“我要杀人灭口。” 第九十七章 日子一天一天过,程丽丽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雀跃兴奋，但等到登机的那刻，却又产生了类似近乡情怯的忐忑。 “我不会英语怎么办？要到那边找翻译吗？”飞机上,程丽丽紧张地摇了摇古小姐的手臂，不安地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去？没有左青龙右白虎护驾真的好吗？” “不需要翻译，有我在呢。”古渐尹伸手揉揉她脑袋，轻轻揪住她的耳朵道：“不是说好了要低调行事吗,我们这回可不是去玩,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经过她们身边的空姐忍不住多看了两人一眼。 程丽丽环视机舱一周,后知后觉地惊叹：“果然是国际航班，很多金发碧眼的妹子啊,她们皮肤真白。” 古渐尹将她的脑袋扳回来，免得她再继续丢人现眼。 “睡一觉吧，要坐十多个小时呢。”语毕替她盖好毛毯。 程丽丽仍是担心着语言不通的问题，不确定地问：“你会英语？” “会几句。” “那怎么行？去到那里还是得第一时间找个翻译。” 古渐尹咬牙道：“会几句是谦虚的说法，你还真以为我只会几句啊？跟你说，凭我的英语水平，勾搭个把老外完全毫无阻碍。” 程丽丽眨眨眼说：“iloveyou我也会说啊。” “……”古渐尹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程丽丽把半张脸缩进毯子里，讨好地笑道：“你英语是厉害，但我不行啊，到时候牧师说什么我都听不懂，还能不能礼成啊？” “你管他说什么，反正他一停下来你就说ido。” “……我做？”程丽丽小心翼翼地猜测。 古渐尹面无表情地在牙缝间挤出三个字：“……我愿意。” 整个结婚登记的过程并没有程丽丽想象中的复杂，她在飞机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醒醒了睡，睡了那么久，原该精神奕奕才对，但就是因为睡得太久，整个人都陷入似醒非醒的浑噩状态，下了飞机只懂跟着古渐尹坐出租车去酒店，放下行李后又拿着资料证件直奔市政厅。mianhuatang.info她们到达美国时是下午四点，担心市政厅的人下班，所以一路上都风风火火。直到开了证明，从市政厅返回酒店，程丽丽才稍稍清醒。 “我就这样嫁出去了？”在酒店的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程丽丽终于彻底恢复神智，顿时有种被卖掉的错觉。 古渐尹竖起食指摇了摇，邪气地笑道：“还没呢，按部就班，接下来是洞房。” 程丽丽立刻羞涩地用浴巾遮住自己的脸，飞扑到床上，欢乐地打滚：“来嘛，客官快来～” “……”古渐尹：“不是该叫相公吗？” “不好意思，职业病又犯了。” “……”你不是臣妾吗，什么时候卖（呃）身怡红了？ 程丽丽钻进被子里三下五除二把浴衣脱掉，探出一张带笑的包子脸，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古小姐：“康昂北鼻来此购～” 吹熄龙凤烛……不，关掉吊顶水晶灯，古小姐从善如流地开始来此购。 …… 在美国的这几天，程丽丽又见识到了古小姐相识满天下的魅力，一个电话打出去，不到半小时，就有五六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妹子组团拜访。 “有些是我的大学同学，有些是我旅行时认识的朋友，介绍一下，rose、matt、joe、michelle、rita、julie。（.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肉丝、妈的、皱、米靴儿、绿塔、猪里，哈喽哈喽。”程丽丽跟他们逐个握手。 等到古渐尹要介绍程丽丽时，却想起还不知道她的英文名。 “就lily好了，太难的我自己都不会念。” 古渐尹怔了怔，笑着点头，不忘揶揄一句：“别说得好像容易的你就会念一样。” 程丽丽：“……”（怒） 有了这些国际友人做导游，两人节省了不少时间，坐着joe的吉普车满街跑，一天下来参观了四五个教堂，基本上已经能确定行礼地点。rita是基督教徒，通过她征得了牧师的同意，愿意替她们这对同性恋人举行婚礼。 程丽丽兴高采烈地发了条短信给钟璇和陈静，让她们准备准备，如期赴会。 古渐尹思量良久，也给在国内的张夫人打了通国际长话，告诉她自己即将在教堂完婚。 张夫人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给出一个单音节：“嗯。” 古渐尹失望之余又像向上级汇报工作般简短地说了教堂的地点和具体行礼时间。母女二人太长时间不住在一起，已经无话可说，古渐尹不想因为这通电话而扫了自己的兴，在汇报完之后便挂了电话。 程丽丽发了短信之后便趴在床上看相片，都是和那帮国际友人出去玩时拍的，看了七八张后，程丽丽抬头朝古渐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看，这几张都拍到了妈的和皱，这两个好暧昧哦，你说他们是不是啊？”照片的角落处或边上都拍到了那两个年轻俊朗的小伙子，matt要比joe小两岁，但却比joe更成熟稳重，出外时总是担当照料者的身份，对joe的照顾尤为细心。 古渐尹捏捏她的脸颊，让她别多管闲事：“是不是都与你无关，有空八卦这个，还不如多练习一下英语口语。” 古渐尹自从听到程丽丽用生硬的语调说出国际友人们的名字后，就开始逼她每天练习“我愿意”这句英文。 “不就是‘挨肚’吗，我都快练出美国口音了。”程丽丽得瑟地道。 古渐尹：“……” 在美国的这几天，两人入乡随俗，吃的都是西餐，没有米饭下肚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古渐尹便带着她去唐人街吃中国菜，rose对此也情有独钟，自告奋勇开车送他们去。 虽然语言不通，但程丽丽胜在肢体语言丰富，居然也能和rose聊得眉飞色舞，rose爱上了她公司工程部里的一个中国帅小伙，想跟程丽丽学几道中国菜，征服他的胃再征服他的人。 程丽丽极有耐心地在rose的笔记本上写菜谱，古小姐这时便发挥了她作为搭建两国友谊桥梁的作用，将中文翻译成英文。 上菜的时候程丽丽尽管很垂涎，但吃得却很少，古渐尹看了眼她容光焕发的脸，疑惑地问：“饭菜不合胃口？” rose也关切地问：“what\''swrong？” 程丽丽痛苦地捂着眼睛摇头：“不，饭菜很可口，但再过几天就要举行婚礼，我要以最美的样子穿起婚纱。” 古渐尹夹了一块糖醋鱼到她碗里，敲敲她的碗壁说：“最美不等于最瘦，何况你现在就算绝食也改变不了太多，好好吃饭。” “来这里到现在每餐不是牛排就是猪排，我担心到时候穿不进婚纱。”程丽丽对那块糖醋鱼简直又爱又恨，盯着它直流口水。 “我们晚上增加点运动量不就行了。”古渐尹邪魅一笑。 程丽丽捂着脸说：“你好讨厌哦。” rose看看古渐尹又看看程丽丽：“what？” 事实证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婚礼当天，穿不下婚纱的是古小姐。 “这种小了整整一个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古小姐在更衣室里拼命收腹挺胸，rose数着“一、二、三”然后努力替她拉链。 门板被人用力拍打起来，传来程丽丽的大叫：“错了错了，你拿了我的那件。” 古渐尹：“……” rose赶紧开门，两人把婚纱换了回来。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紧张。”rose用英语调侃。 “人生大事，当然会有点小紧张。”古渐尹表面上看来从容自若，实际上手心已经全是汗。偏偏她最依赖的陈静还迟迟没来，更让她压力山大。 rita在另一个衣帽间替程丽丽化妆，joe和michelle则开车到机场接陈静和钟璇。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搞什么鬼，明明千叮万嘱了要提前一天来，却仍是拖到昨天下午才登机。 化妆化了两个多小时，julie敲门催促她们赶紧，时间要到了，rose端详了一下古渐尹的妆容，满意地点头，示意她们可以出去。古渐尹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长的裙子和这么高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被rose扶着出去。 程丽丽就站在门外，笑盈盈地看着古渐尹。那一瞬间，古渐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高压电流击中一般，有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感。 “发什么呆，牧师已经到了。”戏虐的笑声传来，陈静从程丽丽刚才呆的那个衣帽间走了出来。 这回古渐尹呆得更厉害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因为陈静的身后，竟然跟着张夫人。 程丽丽说：“她们也是刚到，本想找你的，但却敲了我这边的门。” 张夫人直到现在表情都还是淡淡的，仔细地打量了古渐尹一阵，仿佛很满意地点头：“很漂亮，时间到了，去吧。” 太煽情的气氛不适合她们，这样就已经是最好。 婚礼上既有长辈也有朋友，共同见证这幸福的一刻，古渐尹是真的觉得非常幸福，特别在听到程丽丽字正腔圆地说出“ido”的时候，简直觉得此生无憾。 从没想过，只是在茫茫人海中偶尔遇上，生活便从此变了色调，那些最初怀着玩闹的戏弄的试探的心情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悄然变质。 那些吵吵闹闹或者甜甜蜜蜜一起走过的日子有的记得也有的不再记得。 那些消散在风中的誓言，那些拥抱过后遗留的温暖，那些抓不住的流年，从指缝间漏走，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我不过是推开了那扇门，而你，就站在里面。 第九十八章 婚礼结束后，古渐尹请张夫人和几个好友吃了顿饭,张夫人便坐当晚的飞机回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陈静在古渐尹所住的酒店开了间标单,和她们住同一个楼层,她的行李不多，只一个随身背包,一身简便休闲的装扮，和那些随处可见的自由旅行者很像。 等国际友人们都散去后，古渐尹和程丽丽才疑惑地问：“钟璇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陈静打了个呵欠,眯了眯眼说：“她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抽不开身。” 程丽丽之前沉浸在兴奋和幸福的情绪中没能发现陈静的异样,但婚礼过后，尘埃落定，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才注意到陈静的半边脸有些微红肿未消的迹象。 “什么事那么要紧非赶在这两天处理？”古渐尹不满地皱眉，完全不相信陈静的说辞。 陈静又打了个呵欠，没想多说，神色疲惫地道：“突发状况，没办法，她也觉得没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是此生最大的遗憾。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休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好好享受。” 程丽丽一把拉住陈静，仔细审视她的脸，表情严肃地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没谁打的？”突然又惊又怒地再问，“难道是……” “不是。”陈静摇摇头，她知道程丽丽猜到了谁，但的确不是她，不能冤枉了人。 古渐尹被程丽丽这么一提醒，才发现陈静脸上的红痕，哪里肯善罢甘休，一再追问：“到底是谁动的手？不许隐瞒，说！” 陈静噗地笑出声，样子挺乐：“你们电视剧看太多，浮想联翩过头了，我在飞机上趴着睡了整整十多个小时，红印就是这么来的。”想想还是觉得好笑，于是又笑了起来。 古渐尹撇撇嘴说：“趴着睡对心脏不好，以后不要这样了。” “回去的时候肯定不会了，我现在整条脖子都又硬又痛。”陈静抬手捏捏自己的肩膀，困乏地问，“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古渐尹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你和钟璇真的没事？”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在钟璇面前吃过亏？”陈静笑着反问。 古渐尹和程丽丽对望一眼，发现还真没有。于是两人松了口气，把陈静送到门外。 “你早点休息，明天跟我们一起四处逛逛。” “好啊。”陈静欣然答应，“好久没有去旅行，借此机会玩个痛快也好。” 门关上之后，陈静唇角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脸上唯余深深疲惫。 她慢慢地走回自己房间，开门，开灯，开电视机，替自己倒了杯温水，坐在沙发上眼神茫然地把大半杯水全部喝完。 红印犹存的半边脸直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那个叫小梅的女孩出手真狠，一巴掌甩在脸上，清脆响亮。 小梅是林捷的闺蜜，是在她和钟璇整顿好行装准备出发去机场时找上门来的，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骂道：“钟璇你好狠的心，连林捷的死活都不管了。” 吼这话的时候，她还分不清哪个是钟璇，对着陈静声色俱厉地一通呵斥：“林捷为了你茶饭不思，整个人像着了魔一样，打你手机你不接，去你工作的地方等你等不到，连发给你的信息也不回，你也太无情无义了！” 陈静气定神闲地听她说骂完，然后很温和有礼地问：“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一愣，竟下意识地回答：“我姓梅，是林捷的好朋友。”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可能找错了对象，迟疑地转头看看钟璇，不确定地问，“你才是钟璇？” 钟璇没有陈静那么好气度，皱起眉说：“我不认识你，而且我已经跟林捷说得很清楚，彼此不要再介入对方的生活。” 小梅看看陈静又看看钟璇，心下了然，但仍站立不动，看着钟璇说：“你去看看林捷吧，她……自杀了。” 钟璇呆了呆，仿佛没有听清楚，目光有点茫然。 小梅又重复了一遍：“林捷她昨晚酗酒，糊里糊涂地在浴室里割脉，昏迷之前打了很多次电话给你，也发了信息，可你理都没有理。” 钟璇困惑地喃喃自语：“昨晚没有人打电话给我……” “是我替你关了机，你的手机老在响，太吵。”陈静依旧神色自若，表情淡然，完全看不出她对林捷自杀这事有什么想法。 钟璇的眉头皱得更紧，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双肩包解了下来。 “我们赶着登机。”陈静看着她的动作，平静地提醒。 小梅看不下去了，情绪激动地道：“林捷到现在还躺在医院，她已经不跟你争了，只是想和钟璇做回朋友，这样也不可以？” 陈静看都不看小梅一眼，只淡淡地说：“还有两个小时飞机就起飞，等公交恐怕来不及，看来要叫计程车。” 钟璇的手抓着背包的背带，却迟迟没有背上。 小梅盯着钟璇，恨恨地道：“你就这样铁石心肠？” 钟璇终于开口了，她转过头看着陈静，眼里带着一丝哀求：“陈静……” 陈静用和缓的口吻说道：“她不是还没死吗？” 小梅气得浑身发抖，想也不想便抬手给了陈静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陈静怔住了，钟璇也怔住了。 钟璇刚才其实有看到小梅抬手的动作，要阻止的话也完全来得及，但她被陈静的那句话震惊了，感到这句话出自陈静之口，实在很不可思议，因为这样分了神，所以竟没有及时挡开小梅来势汹汹的那一巴掌。 陈静跟着钟璇学了那么久的防身术，神经反射已经非常发达，只是她太过依赖钟璇的保护和照顾，只要有钟璇在场，她都放任自己安心地麻痹大意。 半边脸火辣辣地痛着，痛得陈静有种如梦方醒的顿悟。 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钟璇的选择，于是她笑笑，绕过小梅，独自走下楼梯。 直到走出楼道口，才听闻远远地传来一声“小静”的叫唤，陈静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按照之前的速度走出小区门口，往右走出一段路，叹了口气，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 陈静故意走到一棵老树下，粗壮的树干很好地将她整个人遮挡起来，陈静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钟璇和小梅一起走出小区，小梅快步走到路边拦计程车，钟璇在旁边等着，然后两人一同上了车，车子行驶的方向明显和机场的方向相反。 这一下，终于可以死心了。 陈静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也拦了一辆计程车，孤身一人前往机场。去到的时候才想起两张机票都在钟璇那里，幸亏护照证件各自保管，没有放在一起。 当天的票已经售完，陈静唯有买第二天的。 现在陈静回头想想，也不能确定自己当时是否表现得太过绝情，以至于让钟璇也认为她这次过分了。 陈静有时候真恨自己感觉太敏锐，洞察力太强，总能在第一时间准确地判断出对方的心思和喜怒。 难怪说笨一点的女人会比较幸福。 陈静打开行囊整理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把自己的手机和钟璇的手机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 以往她穿裙子出去，没有口袋放手机，便会把自己的手机交给钟璇帮放，久而久之，她们每逢出去，都习惯性地将两人的手机放在一起。因为找陈静的人多，找钟璇的人少，所以这次外出，就把手机放进陈静的背包。 两台手机自上飞机后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现在陈静拿出自己的那支开机，一口气涌进来十几条信息和数十条语音留言提示，有公司同事的，有朋友的，最多的还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小静，是我，她的情况很严重，我一想离开她整个人就会歇斯底里，我没办法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小静，我现在才想起机票在我这里，你现在在哪里？ ――小静，医生说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有再次自杀的倾向，我留下来没有别的意思，就算对待陌生人，我们也会心怀慈悲，你真的不能谅解吗？ 陈静看了几条信息，都是诸如此类的内容，便没有耐心再看下去，连语音留言都不想去听。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然后到浴室洗了个澡，期间手机响了几次，陈静都置若罔闻。 果然就是发信息过来的那个陌生号码打的电话，估计是钟璇新办的卡。陈静知道钟璇有点依赖数码电子，连自己老妈的电话号码都背不出来，难为她记住了她的号码。 作为奖励，陈静回了条信息过去。 ――你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 发完之后，又重新关机。 感情一旦有了间隙，就很难弥合，爱与不爱的界限其实并不清晰，不然就不会有暧昧这个词出现。 陈静从来没有怀疑过钟璇对自己的感情，她只是不希望两个人的甜蜜生活轻易便被打扰。 陈静的追求者很多，霸气十足或者温文尔雅，攻势凌厉或者细水长流，但她总能应对自如，从来没让钟璇担心或者烦心过，而钟璇就这么一次节外生枝，已是弄得轩然大波。 其实这些都不要紧，陈静不是温室里的小花，不会只懂得躲在钟璇的羽翼之下寻求保护，她也能与爱人携手并肩，共同担当。 但钟璇却在最后关头反过来怨她。 那一巴掌，是钟璇纵容的结果。 她想，钟璇心里一定也想让她得到一点教训，但她没办法亲自动手，所以让小梅代劳也好。 陈静一向知情识趣，既然对方心里有怨气，觉得她碍眼，那她就识相地离开，免得弄得对方两头为难。 她们一开始便说好了只是试试，也真的尝到了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亦算是并不枉费，相识这一场。 第九十九章 陈静跟着古渐尹和程丽丽在美国玩了两天,简直有点乐而忘返,但继续留下来的话就会让浪漫甜蜜的二人世界演变成三人行，陈静不愿意再做她们的电灯泡,第三天中午便背上行囊坐飞机回国。 熟悉的城市总是让人倍感亲切，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比不上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城市。 陈静小学毕业后就来到k市,在这里生活的时日远比在家乡多上不知多少倍，让陈静很有归属感。 出了机场，烈日当空，正是正午。陈静从裤兜里摸出一块钱硬币,到车站等公交。 身在异国他乡，放眼都是陌生的种族,骨子深处始终潜藏着排他心理，明明自己才是人群中最格格不入的存在，却老是觉得整条街的人都很突兀。 公交车靠站的时候，等待已久的乘客们纷纷争先恐后上车，陈静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真的踩在了故国的土地上。 回到家，本以为屋子里没有人，但换了鞋子走近客厅时，却看到了半倚在沙发上的钟璇。 钟璇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脸上是喜出望外的神色。 陈静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钟璇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糟，脸容憔悴，无精打采，连皮肤都显得比往日暗淡粗糙。但尽管如此，美女还是美女，颓废得很有味道，连陈静都不得不承认，钟璇确实有一份独特的魅力。 “肚子饿吗，我现在就去做点吃的。”钟璇站起来替陈静拿行李，陈静脱下背包交到她手上，谈谈地道：“我吃过了，包里有些特产，你如果懒得动，就吃那些吧，味道挺好。” 钟璇把背包放到地板上，往厨房走去：“我熬了汤，你多少喝一点吧。” 陈静转头看了眼厨房，燃气灶上的确摆着汤锅，不说不注意，被钟璇一说，顿时发现满屋飘香。 “不必了，”陈静走进卧室，打开柜子找衣服，“既然是特地为她熬的，我就不占这便宜了。” 钟璇根本不知道她今天会回来，所以厨房里的那锅汤，也必定不是熬给她喝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和林捷又不很熟，就不去分一杯羹了。她之前一直都表现得那么小气，现在也该大方一回吧。 钟璇拿碗的手一顿，随即露出无奈与无措的神色。她觉得自己就算怎么解释陈静都不会相信，所以就没有解释。 事实上，陈静把这事猜反了，钟璇每天都会很有耐心地熬一锅汤，就等着陈静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能喝，她最拿手的本领除了打架外，就是弄吃的，饭菜容易凉，留过夜又没营养，点心糕饼陈静都不太喜欢，只有熬汤最合适，当晚如果等不到陈静，还可以把汤送去医院给林捷，虽然说不上是一举两得，但最起码不至于浪费。 陈静走去浴室冲洗，钟璇打开她的背包把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手信买得不多，但包装很精致，还有一些曲奇、坚果、巧克力，应该就是陈静说的味道挺好的特产。 钟璇把里面的衣服拣出来，分类放到洗衣机里，有些衣服比较名贵，需要手洗。 做完这一切，陈静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瞥了一眼客厅茶几上放得整齐的手信和特产，也不说什么，径直走回卧室。 钟璇跟了进去，看见陈静上了床准备睡觉，便赶紧拿出风筒道：“先别睡，把头发吹干。” 陈静伸手要接风筒，钟璇却不给，她看着陈静道：“我帮你。”说完也不等对方答应，就驾轻就熟地摆弄起来。 陈静被伺候惯了，乐得假手于人，闭上眼睛斜倚在床头，因为太过舒服，不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钟璇替她把头发完全吹干，痴痴地看了会她的睡颜，陈静睡得很沉，该是玩累了，眼底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但脸色红润，看样子过得很好，只是单纯的疲劳。 钟璇难免心里有些不平衡，自己这几天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人瘦了将近一圈，皱纹都多出好几条，而陈静却滋润得不行，整个看起来细腻红润有光泽，这样下去，自己一定要比陈静老得快。 忍不住在熟睡的人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真想用力抱抱她，但又担心把她弄醒，天人交战一番后，钟璇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她的颈项下，将人缓缓放平在床上，拉上被子，将空调的温度调低几度，然后出去洗那堆从陈静背包里拣出来的脏衣服。 陈静这一觉睡得不久，但质量很好，什么梦都没有做，睡醒后神采飞扬，精神奕奕。她走到客厅，不见有人，又走出阳台，看见钟璇正在晒衣服。已是黄昏的天际铺满瑰丽的晚霞，钟璇站在一大片柔和的夕光中，并未发现陈静走近，她抿着唇，脸部的线条有点刚硬，却更显得英气勃发。 “头发有点长了。”陈静靠在门边低声说了一句。 钟璇正好把衣服都挂好了，一转身，就和陈静撞了个正面。 “那么快起来，不多睡会儿？”钟璇的手有点湿，下意识地在裤子上蹭了蹭，动作有点像那些不拘小节的小男生，陈静看着她，淡淡地笑笑，并不答话。 钟璇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说：“我们……” “你的手机拿回去了吗？”陈静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希望没有耽搁你太多重要的事。” 陈静说这话纯粹是以事论事，没有丝毫挖苦或讽刺的意思，但听在钟璇的耳朵里，却有另一重含义，异常刺耳。 钟璇并不知道陈静已经懒得再管她和林捷的事了，管得太严惹人反感，她自己也累，所以干脆放开了让钟璇自己做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陈静放得开，钟璇却一直提心吊胆，老觉得陈静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别有深意。 两个人，一个不以为意，一个如临大敌。 “小静，要是你真的不愿意我再去看她，那我就不去。”钟璇一向顺从陈静，即使在这件事上两人的看法不同，但她也愿意放弃原则去迁就她。 陈静返身走回客厅，打开电视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拿遥控器选台，听到钟璇的话，眉眼不抬，漫不经心地问一句：“她出院了吗？” 钟璇跟着陈静走进客厅，留心着她脸上的神色，实话实说：“还没有，她情绪不稳定，医生没有批准她出院。” 陈静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喜欢的频道，播放的是探索发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类的知识面太局限，的确需要增广见闻。 为了不让钟璇再继续紧张兮兮地在她身边打转，干扰她看电视，陈静很大度地道：“那你去看看她吧，不是熬了汤吗，一起带去。” 钟璇理所当然地以为陈静在说气话，一动不动，静默伫立。 “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再去见她。”钟璇练过功夫，站立的时候背脊都是挺得笔直，整个人都显得坚毅果敢。但此时此刻，陈静只觉得她死倔呆板。 “随便你。”陈静已经不想再多过问她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应当有数。 “你是没见过她那样子，她……”钟璇叹了口气，还是不说了。 陈静烦心她那副要说不说要死不活的模样，觉得这人站在自己面前怎么那么碍眼，而自己又是犯贱，终究因为舍不得还是跑回来多给这人一次机会。 “是没见过，等有空时我会去见见。”陈静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的口气不太冲，她对这期的探索发现很感兴趣，实在不希望因为无谓的吵架而错过。 钟璇当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心里再次叹息，总觉得自从东窗事发后，陈静的脾性就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并且一点点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陈静那天说的“等有空时我会去见见”并不是气话，也不是敷衍，而是出于真心实意。她也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让钟璇如此割舍不掉。她只是曾经惊鸿一瞥瞥到林捷强悍地搂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钟璇一阵乱吻，还没得以跟她真正正面交锋呢。 陈静在去医院的路上买了个果篮，不是为了表达什么诚意，而是出于习惯性的礼节。她对林捷并没有怀着敌意，因为她根本不认为林捷是她的对手，林捷还不够资格成为她的对手。 对于陈静的来访，林捷始料未及，她见过钟璇钱包里的情侣合照，第一眼便认出敲门进来的这位美女就是陈静。 “你来干什么？”林捷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瞪着她，仿佛在防备对方突然扑上来偷袭。 陈静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打量了一下这个单人病房，环境整洁，没什么消毒药水味，还配备了电视机，住着挺舒适。 “我听钟璇说她的好朋友住院了，下班顺道经过，就来看看。”情况也差不多如此，没想到林捷住院的地方就在她的公司附近。 林捷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陈静：“猫哭耗子假慈悲。” 陈静笑笑，对她的嘲讽不甚在意，其实就算是对林捷这个人，陈静也同样没多在意。 “林小姐看起来挺精神，休养得不错。”陈静看了眼林捷的脸色，没看出几分憔悴，相比起来，自己家里的那位更像病人。 林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在气势上输了陈静一大截，对方虽然态度温和，礼数周到，但就是让她感到很不舒服，甚至隐隐受到威胁。 “少在那里说些风凉话，开门见山吧，你找我有什么目的？”林捷说这话时恢复了一点得意洋洋之色，很有那种正室哭丧着脸找上门来求小三高抬贵手，而小三完全不屑一顾的架势。 陈静还真没想过来这里的目的，她只是那天听钟璇支吾了一句，感觉就像是林捷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只靠着营养液和同步呼吸器来维持生命那样凄惨，出于恻隐之心，她便顺路里看看。但没想到此刻身临现场，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对方不说生龙活虎，但也不见丝毫病容，一瞬间，陈静明白了一些什么。 做戏好歹也做全套吧，拿出点演员该有的职业道德。 “我来这里的目的……”陈静从容地笑笑，还真想到了一个，“你要怎么样才肯不再纠缠钟璇？”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又准备撒点狗血了…… 第一百章 “我纠缠她？”林捷笑了起来,拔高声音说，“我想你误会了，我跟她只是朋友，刚才你也说了，我是她的好朋友。” 陈静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又疑惑地问：“对了，林小姐你是因为什么事才住院的？” 林捷一愣，顿时语塞。 陈静又说：“既然是误会，那就当我刚才说错话，不打扰林小姐休息了，我先告辞。” 语毕,再没第二句多余的话,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林捷有点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陈静！” 陈静停下脚步，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我们来谈判吧。”林捷既然没有在陈静面前假装，便也不怕把话说开，也许在她的心里，本就等了这个机会很久。 陈静点点头，但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淡淡地道：“你说。” 林捷一张口便先声夺人：“我比你认识钟璇的时间早，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比你久，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在这段关系中，你才是插进来的那个，你才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陈静感到好笑，看着她，不出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为她付出的并不比你少，不，你根本就没有付出过，一直都是在心安理得地接受，你为她做过什么？你又给过她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爱？！” 陈静想，这个问题还真要问钟璇本人才知道，当初她对钟璇不屑一顾，是钟璇对她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后来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她才应允彼此试试。 只是现在想想，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呢，是因为实在不胜其扰才使出的缓兵之计，还是觉得那样心无旁骛对她穷追不舍的钟璇有点可怜，所以才最终心软？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公平的，你不爱我，我爱你，我不爱她，她爱我，这不是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的问题。 陈静看着林捷挑起嘴角笑笑，淡然而不失风雅：“我和钟璇之间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关心或者指责，现在我们只谈我们之间的事，别扯得太远。” 陈静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有自信，或许还不至于练就火眼金睛，将人一眼看穿，但经过这短时间的接触，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打什么样的主意，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底。 林捷这姑娘不简单，但也未厉害到令陈静无力招架的程度，既然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什么，陈静此时也便顺势说道：“我值不值得钟璇付出，或者钟璇值不值得你付出，都在于值这个字上。每样东西都有它的价值，你认不认同？” 林捷眯起眼睛，盯着陈静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下一句话是不是想说，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才肯放手？” 陈静微笑着，仍是那么得体动人，她在古氏集团处于核心骨干的地位，出席过多少大场面，应付过多少令人头痛的客户，区区一个林捷，尚不是她的对手。 “林小姐真是没有创意，我下一句想说的是，你会给我多少钱让我放手？” 林捷瞪大眼，有点反应不过来，陈静的创意打乱了她的步调，让她一下子思维混乱。 “……你想要多少？”林捷不愿意再被陈静牵着鼻子走，她必须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所以她问出这句话时表情分外狰狞。 陈静说：“不知道十万块林小姐拿不拿得出手？” “笑话！”林捷不屑地嗤笑，“你若是真的只要十万，我现在就可以提款给你，但条件是你马上离开钟璇，以后都不许再缠着她。” 陈静对这个至今仍然搞不清楚到底是谁缠着谁的姑娘有点无奈，她感叹：“原来在林小姐眼里，感情果真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 “你想反口？”林捷紧张地盯着她。 陈静淡淡地道：“五十万。” “什么？！你出尔反尔……” 陈静淡笑着打断她：“我出五十万，条件和你开出来的一样，如果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支票。” 林捷皱起眉头，冷冷地看着陈静，脸上阴晴不定。 陈静也不着急，从容自若地环胸而立，非常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这场面弄得像在开拍卖会似的，不知道钟璇知道后会有何感想。 陈静想，至少自己还帮她抬高了一点身价，好歹还值五十万。 “你真的现在就可以开支票给我？”林捷狐疑地问。 陈静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签字笔和支票本，动作潇洒地开了张五十万的票。 林捷将信将疑地接过支票，看了看上面的金额和陈静的签名，蓦然绽开一丝冷笑。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看来，你还是挺忌惮我的。”说的时候居然有点得意，仿佛自己终于狠狠地将了陈静一军。 陈静懒得跟她作口舌之争，一个人，连最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也就不能怪她有这些自以为是又幼稚低能的想法了。 陈静不过是看她可怜，才给她这些钱。毕竟连老命都拼上了，实在是不容易。 林捷扬了扬手中的支票，面无表情地道：“成交。”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钟璇做好了满桌饭菜，正焦虑地一边看时钟一边在客厅来回踱步。 听到开门声，钟璇便像陈静饲养的忠犬一样欢天喜地的跑过去迎接。 “公司加班？”钟璇弯腰将拖鞋放到陈静脚边，又殷勤地替她拿手袋。陈静没有拒绝她贴心的服务，换好鞋子直接走到饭桌前坐下。 “去了趟医院。”陈静慢条斯理地道。 正打开饭锅准备装饭的钟璇停住了动作，看向陈静紧张地问：“你不舒服？” “去探病。”陈静拿起筷子，拣喜欢的菜吃。 钟璇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有点不太肯定，犹豫地问道：“你去看林捷？” “嗯。”陈静坦荡地承认，发现钟璇光拿着饭勺和碗并不装饭，便接了过来自己动手。 钟璇这才回神，表情变幻不定，看着陈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静端着碗坐下，气定神闲地扒饭吃菜，细嚼慢咽，一口接一口，眼都没抬一下。 良久，钟璇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小静，我已经答应你以后都不去见她了，你就……别再去为难她。” 陈静吃饭的动作没有停顿，但就是觉得饭菜突然变得难咽起来，她盛了点汤到饭碗里，就着汤水慢慢地把饭吃完。 钟璇看着她，知道她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而不高兴，也觉得有点后悔。反正不去都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何况钟璇一直觉得陈静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有太离谱的举动。 陈静用餐的过程中没再说过半句话，直到把碗筷放下，推开椅子站起来离开餐桌时，才淡淡地说了句：“我就不为难了？” 用的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没想过要听钟璇回答，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掩上门，不再出来。 钟璇呆呆地看着书房的门，心里烦躁得不行，饭也吃不下了，把剩饭剩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走出阳台吹吹风，让头脑冷静冷静。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钟璇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狠了狠心，直接挂断。但不到三十秒，手机又响了起来，和刚才的是同一个号码。 钟璇再一次按断，想着是不是干脆关机算了，却在这时，一封彩信跳了进来。 陈静在书架前站了许久，终于选定了一本关于广告设计的书籍，正要坐下来翻看，就听见门板被人重重地敲响。 “请进。”陈静转头看向门口，看到推门而入的钟璇脸色阴沉，双眉紧皱，便立刻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陈静翘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问：“有事要找我谈？” “你知道我想找你谈什么。”钟璇走到陈静面前，紧攥着拳头，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她是个暴躁的人，遇事总是欠缺冷静，没办法好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她不愿意因为这样而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她需要和陈静心平气和地谈谈，好好地把她们之间的问题解决掉。 陈静拉开一把椅子让钟璇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如果能沏上一壶茶，就更有聊天的气氛了。 “谈那张支票的事？”陈静直截了当地问。 钟璇只感到心头一痛，痛岔了气，痛得连声音都有点变调：“那张支票真的是你开给她的？” “如假包换，怎么，跳票了？”难得陈静还有戏虐的心情。 钟璇脸色骤变，原本就阴着的那张脸此刻都快黑成焦炭，她沉声问：“为什么？” “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我以为林捷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钟璇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情绪，紧抿着唇，目露痛苦之色。 “你居然给她钱让她离开我？”钟璇看陈静的眼神变得有点茫然，就像第一次看清面前这人的真面目，“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侮辱她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那是侮辱？我给她支票，她收下了，很明显是你情我愿的行为。” “够了，陈静，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她不过是一时情不自禁喜欢上我，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高高在上要面子要自尊的，不要太自私了……你在这么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陈静听着，脸上没有表情，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林捷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如今钟璇的这番质问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毫不惊讶，只是有点失望。 第一百零一章 陈静不喜欢和人吵架，可以说是痛恨这种行为，只有蛮不讲理的人才会大吵大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所以钟璇的声音越大,她的声音反而越小，保持着一贯的平和温文,淡淡地道：“无论你信不信都好，我没有羞辱她的意思。” 陈静的话钟璇极少怀疑，她不得不信,也不会不信。也许陈静的本意的确并非如此，但造成的事实却摆在眼前。好心尚且做坏事，没有恶意不表示不伤害人。 钟璇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难过。 “你的目的达到了，小静。”钟璇深呼吸一口气，在吐出陈静的名字时语气习惯性地温柔，“我知道你是想让我看清楚林捷也有卑鄙的一面，你想藉此告诉我，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单纯柔弱，她也会耍心机,一边假装接受你的支票，一边委屈地告诉我你把感情当做交易买卖。” 钟璇虽然不及陈静睿智聪明，但也不是低能白痴，想想还是能懂的，毕竟她和陈静在一起差不多一年，清楚陈静做事的手段有多厉害，如果她真想做得滴水不漏，不让对方抓住自己丝毫痛脚，办法还是有很多的。 “我看清楚了那又怎么样，我已经保证过不再去见她，就算知道她也会玩弄点阴谋诡计又如何？难道我会因此看不起她，厌恶她？你就非得让我们反目成仇不可？在我看来，她就算并不单纯，也只是为了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卑鄙了点，但人性自私，无可厚非。” 陈静静静地听着，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既然你觉得事情是这样，那就这样吧。”钟璇都已经替林捷想出这么无懈可击的理由了，陈静也便懒得再去解释什么了。她的确是想让钟璇看清楚林捷这个人，但似乎用错了方法，钟璇始终没能把林捷看得通透彻底。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钟璇的仰慕者，陈静一定不会采取这样的做法，情场始终不是商场，处处尔虞我诈，面对一颗真诚的心，陈静也会回报同等的真诚。 林捷却明显不是一个坦诚的人，非但不坦诚，还居心叵测。 陈静不知道林捷为什么要故意破坏她和钟璇之间的感情，她不记得自己有跟她结过怨，也不认为钟璇做过让她记恨的事，陈静猜不出她的意图，只知道对方心怀不轨，存心不良。 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又怎么会硬生生地横插一脚进来破坏对方的幸福，甚至以死相挟让对方矛盾痛苦？ 这哪里是爱一个人，分明是恨一个人。 钟璇现在看不明白，不知道以后回头再看时能不能明白，陈静知道此刻自己多说无益，钟璇听不进去就是听不进去。她也不认为钟璇的想法有错，维护朋友本就天经地义，换了有谁当着她的面指责古渐尹狼心狗肺、心狠手辣，就算她知道对方说得不错，也一样捂着良心，力挺古渐尹到底。 前提是，古渐尹的的确确把她陈静当做是推心置腹的密友。 钟璇为的，却是个不值得的人。 陈静不愿意再为此事和钟璇争执，没有结果，也没有必要。她单手撑着额头，侧着脸平静地看着钟璇，淡淡地问：“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伤害了她，那你就去安抚她吧，但我不会去跟她道歉，正如你所说，卑鄙是卑鄙，也只是想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钟璇就是无法忍受陈静这么淡然平静的样子，仿佛局外人一样满不在乎，置身事外。 钟璇仿佛很疲倦地垂下头，灯光在她柔顺的黑发上流转，浓重的阴影压了下来，遮挡住她脸部的表情。 “想要的东西？你想要的会是我吗？”钟璇的声音隐隐带着困顿，“你其实只是想要赢的结果吧，你想用你的方法告诉我，谈不成恋爱，就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不等陈静有所回应，钟璇马上接下去又说：“如果我们谈不成恋爱，你是不是也不愿意再跟我有所瓜葛？” 说完这句话，不止是陈静怔住了，连钟璇自己都吃了一惊，怔忪地盯着地面，两人好一会儿沉默。 良久，陈静叹了口气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钟璇摇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自从和你相遇后，我就总是像失了魂似的。” 不是什么好听的甜言蜜语，却还是让陈静心头一紧。 钟璇对她确实很好，好得连古渐尹都会在私底下对她戏虐，钟璇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所以这辈子才对你这般死心塌地，任劳任怨？ 就是因为知道钟璇对她确实真心实意，所以她才愿意犯贱一回，被误会也好，被错怪也好，她还是希望能和钟璇好好过下去，可以的话，就这样偶尔甜甜蜜蜜，偶尔小打小闹地过一辈子。 但这一次，好像真的闹得有点收不住。 陈静看到钟璇消沉难过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她是看不惯钟璇在感情上拖泥带水的做法，但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方法不同，所站的立场也不同，也许她这回对钟璇的确严苛了。 归根到底，只能怪钟璇平日里惯她惯得太厉害，使得她都要无法无天了，所以才会完全遵照自己的性子而为，行事全无收敛。 或许就是那种毫无顾忌的做法让钟璇难过了吧，错以为她根本不在乎她的感觉，没把她当一回事。 陈静觉得这样的误解太狗血，无论如何和都要说清楚，于是开口道：“钟璇，我其实……” “你那时候说试试……”没想到钟璇也突然开口，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住了话。 “嗯，试试。”陈静被打断之后，有一秒钟的茫然，竟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好接了钟璇的话。 钟璇苦涩地笑笑，抬头深深呼吸：“我想我们不需要再试下去了。” 陈静看着她，没有吭声，似乎是想让她把话说完。 半掩的窗户吹进来一丝热风，空气里平添了几分燥闷。 “刚开始时，我追求你，看着你的笑容就很满足了，后来又希望能呆在你身边，所以继续对你死缠烂打，再后来，我想要你的眼中只有我，接着，我肯定还会想要你嫁给我，最后，像丽丽她们一样收养个宝宝，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我就是那么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你总是能让我丧失理智。” 钟璇看着陈静，乌漆的眼睛黑沉沉，深不见底。 “我以前为你做任何事情都甘之如饴，但这次的事不行，我知道你很不高兴，我真的很想去顺从你，但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对你发了脾气，小静，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我，现在只怕更厌烦吧？” “小静，其实让我最在意的不是你用金钱侮辱林捷，而是你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的朋友，我对古小姐再看不顺眼也不敢在你面前搬弄是非，就是担心你会为了她跟我翻脸，但你却对我的朋友做了那样的事情，小静，你……在乎过我吗？” 陈静皱起双眉，很想反问钟璇一句，为什么就那么肯定“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不喜欢还会做这么多多余的事吗？ 但陈静张开嘴，说出来的却是：“林捷能和古渐尹比吗？” 钟璇瞪着陈静，好半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陈静觉得自己做人还真失败，和一个人在一起差不多一年，该做的不该做的两人都做了，还搬到一起同居，现在那个人居然问她，到底有没有在乎过她。 难道她在钟璇眼里就是一个可以随便和人玩恋爱游戏的浪dang女人？ 钟璇最终闭上眼睛，疲惫地说：“小静，我们算了吧，我觉得很累，我真的很想全心全意对你好，照顾你，但我现在做什么都事与愿违，我不想我们到最后两败俱伤。” 觉得累的不单是钟璇，陈静也觉得累，累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们之间，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但到底是什么问题，她们却谁也说不清楚。 陈静面无表情地缓慢吐出一个字：“好。” 她知道钟璇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既然把话说了出口，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陈静自问不是别扭的人，该争取的时候争取过，因为心中不舍，也妥协过，被误解也不觉得太委屈，认为对方日后一定能懂。 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指望过她们还有将来，一句话切断了所有去路，她们都爱得筋疲力竭，最终日暮途穷。 钟璇听到陈静的回答，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眼眸更黑，更沉。 陈静没有看她，转头看看窗外，淡淡地道：“明天我会搬走。” “这里是你租下的，该搬走的人是我。”钟璇的声音有点嘶哑，语气很坚持。 陈静点点头，没有跟她推让，事到如今，不可能再住一起，总有一个人需要离开。 陈静说：“那你明天就搬走。” 不是陈静苛刻，而是她真的不想再面对钟璇，这个人无赖地闯进她的生活，在她接受了她之后，又自以为是地抽身离开。 说实话，陈静有点恨钟璇。 但钟璇一直都对她那么好，又怎么能够真的恨得起来？ 还是眼不见为净。 初识的时候，钟璇给了她的鼻子一拳，痛彻心扉；而现在，又在她心里狠揍了一拳，刻骨铭心。 爱也好，恨也好，怨也好，从此一笔勾销，各不相欠。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一下，接下去会有一点小虐的情节。 第一百零二章 钟璇搬回了家里住,一切如常，上班下班，生活规律。 提着行李离开的时候,钟璇最后一次回头，目光缓慢地扫过家具地板,眼神无限眷恋。 从今往后,这些都只能是回忆了。 关好门,把钥匙放进信箱里,钟璇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做这一切时能这么平静,也许是因为心已经空了，所以感觉都变得迟钝。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晚上上班，回来继续睡,周而复始，往复循环,连钟妈都觉察出钟璇的异样。没什么耐性跟女儿谈心的钟妈在一个空气清新的美好周日将钟璇轰出了家门。 “找朋友逛逛街什么的，别关在房间里发霉。” 钟璇只好随便换了件衣服出门，走到街上抬眼望去，不是一对对就是一堆堆，总映衬得自己分外孤独。钟璇估摸着钟妈已经把门反锁，无奈之下唯有挑少人去的防洪堤上闲逛。 有电话打进来时，钟璇愣了半晌才去接，是俱乐部的同事找她，告诉她有个包裹寄来。 “麻烦你帮签收一下，放在我的储物柜旁边就行，我上班的时候再拿。”钟璇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网购，也没有几个远方的朋友，对那份快递毫无头绪，想不出，也就算了。 自从离开了和陈静同居的屋子后，钟璇再没去过医院看林捷，林捷打了很多通电话给她，最后发信息说，如果钟璇再不理她，她就再往自己的手腕割上一刀。钟璇烦她烦得不得了，打电话过去说：“别割了，我过去陪你一起从医院顶楼跳下去吧。” 林捷：“……” 钟璇最后说一句：“一了百了，真干脆。” 林捷小心翼翼地问：“你和陈静……分了？” 钟璇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那次之后，林捷居然没有再骚扰过她。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该这样决绝？ 钟璇总以为自己肯定要比陈静更吃得透林捷的脾性，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那拖泥带水的做法有多不明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是她让林捷有所自持，给了林捷介入的机会，也是她当断不断的妇人之仁，将她和陈静推向了分手的收场。 钟璇不敢再继续往深处想，一想，心就开始痛。那里已经有了一道不可触碰的伤，无视的话，还能自欺欺人地假装平静，继续这行尸走肉的生活。 回到家，钟妈已经准备好饭菜，钟璇洗了手，坐下来时才发现自己面前摆了一碗面条。 钟爸说：“这是长寿面，又长大一岁了，以后要更懂事。” 钟妈从厨房走出来，把一个红鸡蛋塞到她手里：“发什么呆？” 钟璇回过神来，醒悟到今天是她的生日，于是对父母笑道：“谢谢爸，谢谢妈。” 钟爸拿起筷子：“嗯，吃饭吃饭。” 钟璇盯着手里的红鸡蛋，回想起陈静某天在翻看星座运程时曾随口问过她什么时候生日，她笑看着她道：“知道我的生日到时候可是要送生日礼物的。” 陈静漫不经心地应一句：“那当我没问。” 钟璇：“……” 后来钟璇还是无赖地咬着她的耳朵说了自己的生日，陈静掰着指头算日子，最后笑道：“还有那么久，到时候不一定记得。” “到时候我会提醒你记得。” 钟璇咬着筷子头，心底一阵抽痛。 连她自己的都不记得了，陈静肯定也不会记得。 钟妈替钟璇夹了一筷子菜，不满地问：“专心吃饭，又在想什么。” 钟璇低头“吱溜溜”地吃面条。 想一个……自己没能好好珍惜的人。 “啊嚏啊嚏啊嚏！”陈静吸吸鼻子，趴在办公桌上，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她拿起座机拨了个内线号码，那头响了很久都无人应答，才发现此时此刻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自己的秘书早走了。 陈静这些天都在加班，秘书问过她几次需不需要全员留下来一起奋战，陈静摆摆手，回她说暂时不用。 其实那些工作也不是非要赶着完成不可，陈静心里明白自己是借工作为名麻痹失恋的痛苦，所以没必要让同事们也陪着她一起麻痹。 接连三四天，她都是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直到值班保安好意提醒她该回家休息，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 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陈静瞄了眼墙上的壁钟，心里盘算着再过不久保安就会巡查到这个楼层，到时候再拜托他替自己拿瓶感冒药吧，她记得公司的饮水间里备有医药箱。 陈静闭着眼睛默默忍受着头痛恶心所带来的不适感，心里不断催促着时间快些过快些过。 难受的感觉持续不断，陈静开始后悔为何自己这样不爱惜身体，现在落到如此地步，又有谁会同情她，可怜她？ 分手又不是世界末日，谁没了谁不一样照常过活？ 办公室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陈静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得救。 “小陈，麻烦帮我去饮水间的医药箱那瓶感冒药来，谢谢。”陈静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不知道小陈到底能不能听清楚。 “小静？”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从门那边往自己这边而来。 陈静感到肩膀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轻轻抓住，然后整个人被慢慢扶起，落入一个带着浅浅薄荷味的怀抱里。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陈静微微睁开眼，一张丰神俊秀的脸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头痛。” 万莉试着把她扶起来，柔声说：“我送你回去休息，能走路吗？” 陈静被扶离座位，顿时觉得无所依凭，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软软地往后倒去，惊得万莉赶紧用力将她抱住。 “头晕……”陈静虚弱地说。 万莉担忧地紧皱双眉，掏出对讲机向部下交代几句，然后一把将陈静横抱起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等等……你……”陈静感到自己突然身体凌空，吓得立刻抱紧万莉的脖子，唯恐被摔到地上。 万莉有点无奈地道：“小静，你勒得我很难受。” 陈静头痛头晕外加胸闷恶心，已然有点神志不清，她对万莉说了声抱歉，双臂却仍死死勒着对方的颈项，丝毫都不放松。 万莉忍耐着脖子被勒的不适，稳稳地抱着陈静进入电梯：“小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万莉的语气太过温柔太过诚恳还是因为陈静虚弱得再也用不上力气，勒住万莉脖子的双臂终究慢慢松开，无力地垂了下来。 万莉早已吩咐楼下的保安帮忙拦截一辆辆计程车，那保安看到她们这个架势，也吃了一惊，以为陈静发生了什么意外，连忙上前帮忙。 两人七手八脚将人弄进后车厢，万莉本想直接送陈静去医院，但陈静死活不愿意，万莉只好把她送回家里。 陈静家里乌灯瞎火，打开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满室寂寥。 万莉通过公司的路边社传闻得知陈静在跟别人同居，但同居对象的身份始终是个迷，有人猜测是企业小开，有人猜测是官宦子弟，反正非富则贵，身份显赫，所以才藏头露尾。 万莉不用猜也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 其实是谁都不要紧，重要的是陈静自己喜欢，万莉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比钟璇差，但爱情不是考试，谁高分谁第一，就算钟璇是一只癞蛤蟆，只要公主的倾情一吻，也能让她变成王子。 万莉暗恋了陈静十多年，知道她心有所属后，再不甘心，都只能放手。她要的是陈静幸福快乐，自己是得是失，是痛是苦，都没有陈静的一个笑容来得重要。 把极度虚弱的病人送进房间放到床上，万莉先倒了杯温开水让她喝下，然后到厨房熬了些粥，喂她吃了半碗。 陈静一直觉得恶心想吐，并不愿意吃东西，万莉柔声地哄着，才哄她吃了几口。 万莉探了探陈静的额头，没有发烧，估计是她劳累过度又在办公室里吹多了空调才引起了感冒。万莉冲了杯感冒冲剂给她喝，又帮她换上睡衣盖好毯子，看着她蹙着眉头沉沉睡去，才彻底松一口气。她不放心将陈静一个人留在家里，想着钟璇也许很快就会回来，于是便坐在客厅等待。 从九点一直等到十二点，再等到电视机里的所有频道都呈现一片雪花，万莉才终于确信今晚不会有谁回来。 万莉走进卧室查看陈静的病情，发现药力已经发挥作用，陈静的眉头不再紧蹙，而是舒展开来，睡颜恬静安稳。 万莉环视了整个房间一圈，处处可见二人共同生活的痕迹，虽然更像是收拾过后仍抹杀得不够彻底的印记，但足以证实陈静的确有和别人同居。 只是，为什么要重新收拾？那个人不回来了吗？ 万莉突然有点恍然陈静这几晚为何不断自虐般地加班，陈静是跟那个人吵架了吧？ 万莉居然丝毫感觉不到窃喜，反而心中一阵难过。陈静的哀伤传染了她，陈静的痛，变成了她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要顺着狗血的方向行进……稍微问一下，有多少人支持副西皮换攻？ 第一百零三章 古渐尹和程丽丽于清晨回国，两人手上分别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肩上还背着胀鼓鼓的旅行袋一同走出机场,迎着初升的旭日,深切地感受到游子归家的激动。 两人直接坐计程车回家,上楼的时候，在转弯处和一个步履匆忙的人迎面相遇,程丽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万莉？” 万莉也认出了程丽丽和古渐尹,冲她们爽朗一笑,眨眨眼问：“旅行回来了？” 古渐尹疑惑地看着她，不解地问：“你不是住在公司宿舍吗,怎么会跑来这里？” 古渐尹记得万莉是外地人，没几个本地的朋友，除非…… “你找陈静？” 就算是找陈静,也不需要大清早登门吧,她们不是在同一个公司上班吗？ 万莉实话实说：“不，我是要到楼下买早餐，小静家里的冰箱什么都没有。” 程丽丽和古渐尹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 万莉只好进一步解释道：“小静昨晚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回来，又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就借住了一个晚上。” 程丽丽诧异地问：“怎么会是一个人在家？钟璇呢？” 古渐尹说：“先让她去买早餐，我们回头再聊，行李重死了。” 程丽丽：“……” 几个星期不回家，打开门，家具摆设都显得格外亲切可爱，程丽丽把随身行李一放，扑到沙发上，把半张脸窝进柔软的抱枕里。 古渐尹自进门之后便一直在聊电话，程丽丽转过头看她，听着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电话那头的人替她办事。 “查仔细了，我要最详细的资料。”最后，古小姐淡淡地说。 程丽丽待她结束通话后才若有所思地问：“你找人调查林捷，是想要对付她？” 古渐尹冷酷地笑笑，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如果只是小打小闹我也懒得计较，但那位林小姐玩得实在过分了。” 尽管古渐尹还没有向万莉打听清楚事情的原委，但就凭着那句“她一个人在家”就足以判断陈静和钟璇即使没有闹翻，也必定在相互怄气。 程丽丽一向知道古渐尹很护短，而且手段厉害，但许久都不曾看见她险恶的嘴脸，现在又再目睹，禁不住在心底惊叹：阴狠的表情也很好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万莉买早餐的速度很快，而且顺便帮她们也买了一份，程丽丽担心万莉趁虚而入，拉着古渐尹尾随万莉上楼。 陈静还没睡醒，古渐尹和程丽丽就坐在饭厅吃早餐，万莉看到了两人无名指上的同款戒指，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会意的笑。 古渐尹是万莉以前的上司，而且当初也是古渐尹一手将她提拔到主管的位置，所以万莉和古渐尹的关系算得上十分友善，两人就国内外的物价涨幅和经济水平聊了起来，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的程丽丽掏出手机自顾自玩游戏。 陈静打着呵欠从卧室走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热闹的场面，她疑心自己还在做梦，面无表情地走到古小姐身边，捏着她胳膊上的肉顺时针拧了半圈。 “你干嘛？！”古渐尹吃痛地怒吼。 原来不是梦。 陈静又打了一个呵欠，拉开椅子在她们旁边坐下，懒洋洋地问：“玩够了？那么快就回来？” “再不回来就等着坐食山空了。”古渐尹揉揉被拧痛的胳膊，顾念她正陷入感情危机，不跟她计较。 陈静转头看了万莉一眼，奇怪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万莉简直哭笑不得，提醒道：“你昨晚在公司加班，身体不舒服，又不肯去医院，我就把你送了回来。” 陈静支着脑袋回忆了许久，似乎确有其事，于是笑道：“麻烦你了，我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万莉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说：“我买了早餐，你洗漱一下趁热吃吧，我该去上班了。” 陈静将万莉送出门口，回身正要关门，便听到万莉不放心地嘱咐一句：“如果感冒没清的话记得今天继续吃药。” 陈静点头说：“好的好的。” 关上门回到饭厅，陈静就发现古渐尹和程丽丽都用一种很暧昧的眼光盯着她看。 “想说什么？”陈静被她们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程丽丽说话一向婉转，没有直接问为什么钟璇不在，而是以轻松的语气笑道：“我们有礼物带回来给你们，记得到楼下拿。” 陈静淡淡地说了句“有心”，然后就走去洗手间刷牙。 古渐尹可没有程丽丽那么委婉，直接大声地问：“钟璇呢？在姘头那里？” 陈静含着满嘴牙膏泡沫，差点没吞下去。随便洗了把脸，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淡淡地道：“钟璇已经搬回家里住。” 古渐尹和程丽丽都瞪大了双眼。 陈静很乐意满足她们的好奇心，继续坦言：“我们分手了。” 让她们知道也好，都是很好的朋友，免得她们胡思乱想，猜来猜去，。 饭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古渐尹习惯静观其变，不轻易发表意见，两个人要分开必然有她们的原因，如果还没分，她或许还会劝和，但分都分了，就不需要再多费唇舌。程丽丽和古渐尹不同，她很希望钟璇能跟陈静长长久久，正想着该如何替钟璇说情，让两人言归于好。 陈静老神在在地坐下来吃早餐，程丽丽酝酿好说辞，抬头看着她道：“我知道钟璇在乎你在乎得要命，你跟她分手她还怎么活啊？” 陈静好笑地看着程丽丽道：“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也许她活得不耐烦了。” 程丽丽：“……”很好，还会说笑。 陈静抽了张纸巾擦嘴，站起来说：“我换件衣服去上班，你们自便。” 说是自便，其实是在下逐客令，古渐尹也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说：“有事别一个人死扛，朋友就是要用来麻烦的。” 陈静这次是真的笑了：“难怪，你以前就没少给我添麻烦。” 程丽丽在回国三天后才找上钟璇，约见的地方是老地方，两人坐下后，分别要了两个大杯具奶油红豆小圆子。 “给你。”一见面，程丽丽就向钟璇甩出一个大牛皮信封。 钟璇看了一眼，问：“美利坚的糖衣炮弹？” 程丽丽这才想起炮弹忘记带了，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下次补给你。”然后脸色一转，语气瞬间严厉：“给我打开这份东西仔细看清楚。” 钟璇：“……”都什么阴阳怪气的坏脾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明显是被古小姐传染的。 钟璇疑惑地抽出牛皮信封里的资料，迅速地浏览一遍，继而神色大变。 “你找人查林捷？” “不是我，是古小姐。”顿了顿，不忘秀恩爱，“不过我们现在已经不分彼此。” 钟璇指着那份资料双眉紧锁，心中五味杂陈：“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程丽丽用小勺子搅拌着红豆沙，慢悠悠地品尝一口，才抬起头道：“连结婚证复印件都附上了，还能假吗？” 钟璇手上用力，脸色铁青地将那份资料揉成一团。 程丽丽打趣道：“觉得不能接受吗？爱你爱得寻死觅活的人居然已是他人妇，该说你魅力非凡呢还是说她演技出色呢？” 事到如今，白纸黑字，证据确凿，再怎么难以置信也必须相信，林捷确实是在她面前演戏。 根本没有什么暗恋，一切都只是谎言。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钟璇攥紧拳头，恨怒交加。 程丽丽早在得到这份资料时已发了一次火，现在倒能心平气和，她挑挑眉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目的达到了，你说你是不是还没进化完全，整个一单细胞生物，连这么小儿科的旁门左道也能中招。” 钟璇和陈静分手的这几天本就失魂落魄，现在得知这一切竟是场阴谋，而自己又傻得自投罗网，简直痛不欲生，又悔又恨。 程丽丽摊摊手说：“再怎么自责都没用，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吧。” 钟璇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想，几乎马上就采取了行动。 陈静下班回家时，看见楼下站着一个提拔而熟悉的背影，不禁一怔。 “小静……”钟璇主动上前打招呼。 陈静脸上没什么表情，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明明只是半个月不见，钟璇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那么长，她的小静看起来还像以前那么漂亮，气色也不错，钟璇在放心的同时，难免有点惆怅。 原来，她没有我在身边也依然过得很好。 钟璇光顾着贪婪地注视陈静，竟忘了自己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直至听到陈静好声好气地问“是来找粒粒橙？”她才回过神来。 “不，我……我找你。”钟璇神色认真地道，“我想跟你道歉。” 陈静困惑地笑笑，不知道她认的是哪一项罪名。 钟璇紧接着道：“原来林捷已经结婚了，她存心拆散我们，我真笨，居然被她骗了。” 陈静听着她说，表情没什么变化，等她说完了，淡淡地问一句：“就这事？” 钟璇点点头。 “那好，我知道了。”陈静绕过她，走进楼道，拾阶而上。 钟璇在原地呆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着快要看不见背影的陈静大声道：“小静，好好照顾自己。” 陈静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沉稳而有力。 推门进屋以后，她走到阳台边朝下看了看，发现钟璇依旧站在楼下，身形笔挺，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中显得无比孤寂。 陈静低低地说了声：“你真的很笨。” 说完，又苦涩地笑起来。 她自己也同样很笨，刚才在见到钟璇那一刻，居然会以为那家伙是来挽回她的。 分都分了，谁稀罕那句郑重其事的道歉？在感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是非对错，钟璇一直认为她计较成败输赢，那就让她以为她计较好了，只是她不知道，她们其实都输了。 陈静开始收拾行李，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 原来她对钟璇居然还怀抱期待，看见她的时候心里还会不自觉地生出窃喜，然后又被那个愚笨的家伙捏碎所有希望，陷入更深一层的痛苦当中。 陈静终于承认自己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洒脱，她不能够再让那个笨蛋有机会再在她心口刺上一刀。 所以她必须离开，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见不到那个人，时间会是良药，终有一天，再记不起那种刻骨铭心的爱和痛，相逢一笑，不过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始虐钟璇…… 副cp最终会he的，请相信小钟会慢慢变成一个优秀的忠犬攻。 第一百零四章 陈静只带了极少的行李,走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等到古渐尹和程丽丽发现人去楼空的时候,已经是陈静离开的第三个晚上。 程丽丽打电话给钟璇，恨铁不成钢地道：“陈静走了,她辞掉了古氏的工作,还退掉楼上的房子,估计不会再回来，你高兴了？” 钟璇怎么可能高兴，一瞬间只觉得晴天霹雳，日月无光,世界摇摇欲坠。 “走了……？走去哪里？”钟璇的追问只是出于本能，事实上她此刻心乱如麻,脑子里翻来覆去只回荡着程丽丽那句“陈静走了”。 陈静说过她喜欢这座城市，虽然比不上繁华喧嚣的大都市,但她从小就在这里生活,熟悉这里的街道和风景,习惯这里的饮食和气候，她还计划着多存点钱，以后要在这里买套房子。 计划得那么美好，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 程丽丽看不到钟璇惊恸的表情，对她没有过多的同情，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当初是她先提出分手，就该做好彻底失去陈静的心理准备。 “去哪里我怎么知道？天大地大，重点是她又有钱，随便买张机票都能远走高飞。” 钟璇动了动嘴唇，良久“哦”了一声，胸口堵得发慌，如鲠在喉，说不出更多的话。 程丽丽叹了口气，知道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这两人怕是缘尽今生，真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想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唯有陪着沉默。 古小姐却是看不下去，夺过程丽丽的手机，一下子结束了通话。 “浪费话费！” 程丽丽：“……” 钟璇听着电话里头那一声声空洞机械的忙音，眼神茫然，久久回不过神来。 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同事走进休息室，重重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她才如梦方醒。 “你怎么回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同事绕过她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开始换衣服。 钟璇摇摇头说：“没事。” “没事就下班吧，你今晚不是只有一节课吗？” “嗯。”钟璇心不在焉地打开自己的储物柜，却发现原来已经换好了衣服。 同事眼尖，一下子瞅见她柜子里有个还没开封的小包裹，忍不住好奇地问：“在网上买的东西？什么来的？” 钟璇顺手将那包裹拿出来，随意看了看，认出这是先前自己收到的快递，竟然一直搁在储物柜里，忘记拆开。 “不知道是谁寄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钟璇边说边撕开封口胶，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居然是一只很精致的白玉小酒杯。 “真漂亮。”同事顿时两眼冒光，赞口不绝。 钟璇举着杯子在灯下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她不懂鉴赏玉器，只是纯粹觉得这杯子纯白无暇，握在手里清凉舒服。 同事说：“这个要很贵吧？” 钟璇把杯子放回柜子里，摇摇头说：“不知道。” “朋友送的？真是大手笔的杯具啊。”同事笑着调侃。 钟璇扯扯嘴角并不答话，没什么心思去猜是谁送的杯具。 不过还真应景。 回到家，和衣躺到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静，钟璇依旧有个问题怎么都想不明白。 陈静走了便走了，在此之前，分手之后，她们本就极少见面，如若不是程丽丽打电话来告诉她，她会一直以为陈静依旧住在那个她们曾经同居的房子里，有规律地上班下班，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 只要知道她还好好的，就够了。 钟璇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拳打在床褥上，沉闷的撞击声在午夜时分格外清晰。 怎么可能“够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爱恋一个人，当然是恨不得分分秒秒看着守着，寸步不离。 然而，再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陈静连偶遇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翩然洒脱，一走了之。 钟璇呆呆地看向敞开的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的世界就像此刻眼前那抹化不开的夜色，浓郁、深沉、苍茫，陈静走了，把她生命里的所有光都一同带走了。 从今往后，连默默守护的念头都被禁止了，连偷偷看上一眼的奢求都被扼杀了，这个城市里再没有陈静的身影，陈静离开了，她却被困在其中，求救无门。 程丽丽曾经失恋过，知道个中滋味，所以有点担心钟璇，总有事没事总约她出来吃顿午饭，吃顿晚饭，逛逛街，散散心，以免她胡思乱想。 古小姐难得宽宏大量，居然没有计较钟璇占去程丽丽大半的心思和时间，她最近为公司的事忙到焦头烂额，自古以来先成家后立业，古小姐已经抱得美人归，现在自然要将全副心思扑到事业上。 钟璇日渐憔悴，程丽丽忍不住劝她：“要是真的放不下，就把陈静找回来。” “去哪里找？”钟璇淡漠地反问。 程丽丽恨不得用手指戳穿她的脑门：“当然是去她老家找，就算她不在老家，也总会定期写信或者打电话回去的吧。” 钟璇当然也想过这一招，但只怕到时候陈静会对她更反感更厌恶。而且她当初既然选择了放手，让陈静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现在就更不应该去打扰她，纠缠她。 “她离开这里不就是为了避开我吗，我再不知趣，就该讨人厌了。”钟璇自从和陈静分手后便很少再笑，总是眉眼清冷，唇角挂霜，对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看什么东西都漫不经心。 程丽丽对她这态度实在难以忍受，反问一句：“你有想过陈静为什么要避开你吗？” 钟璇根本不愿意去想，一想就心痛如绞，思恋和绝望便会汹涌而出，顷刻将她湮没。 “我们能不能别说她？”钟璇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进嘴里。 短短一周时间，她学会了抽烟，感觉不错，吞吐之间，心头积压的抑郁仿佛能消散几分。 程丽丽一手夺走她的打火机，皱着眉警告：“不要在我面前抽烟。” 钟璇耸耸肩，不说话，算是答应。 程丽丽恨恨地将她嘴里的烟扯出来，扔到地上踩两脚：“陈静又不在，做那么堕落的样子给谁看？” 钟璇不禁失笑：“哪里堕落了？我每天准时上下班，回家帮忙做家务，三餐定时，睡眠充足，就是抽根烟而已，又不是抽大……麻。” 程丽丽简直要被她气死：“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陈静要走，就是被你气的。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是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用情不专！” 钟璇终于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必须要辩解，她对陈静的痴情绝对日月可昭，天地可鉴。 “没有遇见她之前，我从没喜欢过谁，遇见她之后，就只喜欢她一个，我哪来用情不专？” 程丽丽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林捷。” 钟璇都懒得解释太多：“她只是我朋友。” “别人是重色轻友，你是重友轻色，该说你义薄云天吗？”程丽丽含笑讽刺。 “啧，这事我跟你说不清楚。” “我真是不明白，明明林捷的阴谋已经被揭穿，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跟陈静解释清楚，把她追回来？” “她的心不在我这里，怎么可能追得回来！” 程丽丽讶异地瞪大双眼，吃惊地问：“她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啊？” 钟璇心里一阵刺痛，别过脸，不愿再说。 “万莉果然趁虚而入了？”程丽丽自言自语。 钟璇登时全身神经紧绷，目光如炬，转过头盯着程丽丽问：“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于是程丽丽把那天早上的事大概说了一次。 “你说小静病了一场？”钟璇很清楚陈静的体质，绝对是金枝玉叶的命，稍一操劳过度就会头痛，甚至发烧，真是一刻都不能让人省心。 她们在一起时，钟璇费劲脑筋替她调补身体，好不容易把她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没想到一转身，她居然就把自己弄病了。 “她病了还不是因为你，万莉说她天天不要命地工作，但同一个办公室的员工却准时下班，可见根本没有什么急着要交的单子，她那样做无非是想接着工作麻痹自己。” 钟璇根本不敢相信，陈静也会因为分手而难过悲伤？她把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陈静，无怨无悔，任劳任怨，她怎么能够那么轻易地把自己的身体搞垮呢？ “小静她……也喜欢我？” 程丽丽像看尼斯湖水怪那样看她：“不喜欢你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我对她好啊。”钟璇理所当然地道。 “对她好的人多着呢，光是古小姐知道的就能组成两个足球队，你只是他们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程丽丽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严厉打击一番，接着又说，“而且选择你是最不明智的决定，面临的压力也最大，要是不喜欢，从一开始就可以不甩你。” 钟璇听着程丽丽的话，只感到醍醐灌顶，整个人瞬间清醒。 为什么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她就是没想到，非得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看得明白？ 陈静喜欢她，哪怕不多，只有一点点，也能让她欣喜若狂。只是知道得太晚，喜悦便成悔痛。 不知道现在挽回，是否来得及？ 钟璇说：“我要去找万莉。”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种程度的虐是满足不了你们的，所以，这只是开始。（再强调一次，人家是亲妈哦(╯▽╰)） 第一百零五章 钟璇找万莉是想知道陈静老家的地址,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她才开口,万莉就很爽快地告诉了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也很担心她，你找到她之后,要好好待她。”万莉话锋一转,俊秀的脸上已不见微笑,取而代之的是冷峻严厉，“你若再有负于她，我一定要你好看。” 钟璇知道眼前这位容貌出众，外形优秀的女子对陈静一直念念不忘,本该对她满怀敌意才是，但对方的性格偏偏坦率爽直,磊落大方，让她没办法恨得起来,反倒生出几分欣赏。 “谢谢你告诉我她老家的地址,但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自有分数,就算没有你这句话，我也不会再辜负她。”钟璇自问若此时此刻，易地而处，自己还真没有成人之美的胸襟。若是陈静移情别恋于她，自己也没办法有半句怨言。 钟璇当天下午便收拾好行装登上去往陈静老家的列车，摇摇晃晃将近一天，才于次日中午到达那个小县城，然后转乘大巴到镇上，下了车，还得坐小三轮进村，村子很小，路没修好，到处坑坑洼洼，小三轮在村口就把她放下了，她只好拿着万莉写给她的地址，挨家挨户地问人，几经辗转才终于找到陈静的住处。 那是一栋三层结构的房舍，青砖黑瓦，围了矮墙，圈出一片空地做前院，种了些花草，还养着几只鸡。 钟璇在门外面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已是傍晚时分，村子里炊烟袅袅，各家各户的饭菜香味都混杂在一起，飘荡在空气里。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把脆生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了钟璇一跳。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两人正满脸好奇地盯着她看。 “我找这家人……”钟璇笑笑准备解释，谁知道那女孩还没把她的话听完，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扯开嗓门朝门里嗲声嗲气地喊道：“张大婶，陈大伯，有个姐姐要找你们。”被她牵着的那个小男孩也鹦鹉学舌一样跟着叫：“张大婶，陈大伯，有个姐姐要找你们。” 钟璇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心理准备，顿时心跳加速，额头冒汗，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谁啊？”门内传出一把温和悦耳的女声，紧接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身形纤瘦，五官柔美，浓密的黑发松松地绾成一个发髻，衣着普通，却仍旧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雅气质。 钟璇连忙恭恭敬敬地笑着问候：“阿姨你好，我是陈静的朋友。” 陈妈微怔，似乎感到意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钟璇。 “小静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听说是陈静的朋友，那个拉着弟弟的小女孩显得格外兴奋，蹦蹦跳跳地嚷着，“小静姐姐答应了要给我买漫画书的，彩色的那种，每页都是彩色。” 钟璇弯下腰摸摸小女孩的头，温和地笑道：“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带给你。” “下次是什么时候？”小弟弟问。 陈妈说：“好啦，你们该回去吃饭了，刚才你们奶奶还来过这里找你们。” 两兄妹被哄走了，钟璇和陈妈一个站在院子里，一个站在院子外，夕阳沉进云层，夜幕降临。 “你一定是小静那个初中、高中、大学都同校的同学吧？我记得是叫……小古？”陈妈客气地把钟璇领进屋里。 屋子很宽敞，摆设整洁，窗明几净，让人感觉很舒服。 钟璇有点拘束地坐下来，也笑着道：“不，我不是小古，我是她培训班的教练。” 陈妈倒了杯茶过来，钟璇连忙站起来双手去接。 “教练？哦，您是老师。” “不不，我……阿姨你叫我小钟就行。” 陈妈突然把茶杯收了回来，钟璇伸出去的手落在了半空，僵住，不禁有点茫然不解。 陈妈收敛起笑容，盯着钟璇问：“你姓钟？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璇……”钟璇心底有几分忐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稍纵即逝，没能捕抓得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陈妈手上的玻璃杯不知怎的突然掉到地上，碎屑四溅。 “你……请你马上离开！”陈妈脸色铁青地指着门口下逐客令。 钟璇不明所以，低唤一声：“阿姨？” “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陈妈声色俱厉地开口，眼神甚至充满仇恨。 钟璇不由自主地慢慢后退，但一想到此行目的，便又刹住脚步。 “阿姨，我来只是想见小静……” “怎么吵吵嚷嚷的？”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居家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叔叔好。”钟璇朝那男子点头微笑。 “她是……？”男子疑惑地打量着钟璇，然后转头问陈妈。 “她就是钟璇。”陈妈咬牙切齿地道。 “什么？！”男子脸色遽变，勃然大怒，“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叔叔阿姨，我只是想找小静……”钟璇还想解释，但话未说完，已经被怒气腾腾的陈爸打断。 “滚！马上给我消失！” 陈妈眼眶泛红，推搡着钟璇出门，又气又恨地道：“以后别再来这里找人，我们没生过这么离经叛道的女儿！你们爱怎么胡闹怎么荒唐都离得远点，别玷污了陈家门楣！” 钟璇整个人都懵了，被陈妈用力一推，竟站立不稳往后跌去，重重地摔坐在门外的泥地里。 “砰”的一声，陈妈狠命地把门拍上，将钟璇彻底地隔绝在外。 钟璇只觉得思绪混乱，头脑混沌，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何这样发展。 陈妈陈爸居然知道她和陈静的关系！？怎么可能会知道？谁告诉她们？ 钟璇在炎炎夏日，气温高达三十多度的暑天里感到全身冰冷，指尖发凉。 还有谁能告诉他们。 除了陈静，还能有谁？ 钟璇失神地睁大双眼看向茫茫夜色，到处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既看不到去路，也看不到来时路。 原来陈静竟然向父母出柜了，原来陈静竟然被赶出了家门，原来陈静竟然已经无家可归了。 既是无家可归，又怎么可能回来？ 天大地大，非但不是广阔自由，反而是无处容身，流离失所。 可笑她竟以为只要自己放开双手，陈静便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哪想陈静早就亲手斩断了退路，义无反顾地陪她走到天荒地老。 钟璇自以为已经给了陈静最好的一切，却从来没有勇气去问陈静一句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陈静是有多么伤心绝望才会收拾行李不声不响地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她本来拥有一份人人羡慕的稳定工作，她本来计划着要在那座城市生活终老，她本期盼着和喜欢的人一生一世，永不分开。那么多美好的梦想未及实现便已支离破碎，伤她最深的人，便是那个口口声声爱她疼她，为她不顾一切的人。 钟璇原以为早在和陈静分手的时候便已心灰心死，麻木不仁，但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的这颗心还能感受疼痛，而且是那么痛，痛得她无法呼吸，肝肠寸断。 钟璇记起当初她抱着吉他弹唱王菲的《红豆》，她唱“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当时陈静满脸感动，美丽的眼睛蒙着水汽，华光流转。 钟璇还记得自己对陈静说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就这样拥抱着你直至天长地久，世界那么大，人类那么渺小，万一我们一不小心失散了，要怎么办？ ――我要去哪里找你，我要去哪里找我自己？ ――陈静，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然而却是她把陈静一个人丢下。 她们冷战过，赌气过，争吵过，但陈静从来不说厌倦，从来不说分离。尽管她能从陈静的眼中读出倦意，但只要她向她伸出手，她都绝不闪躲退避。陈静一定以为她们即使吵翻了天，也会继续纠缠，不离不弃，走到最后。孰料，她却自作聪明地松开了她的手，扯断她们之间的牵绊，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她把陈静的爱想得太过浅薄，直到失去之后，才晓得对方如何情深意重，也是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失去的，到底有多贵重。 她终究把她的小静弄丢了，人海茫茫，天地辽阔，她要去哪里把她的小静找回来？ 钟璇就这样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过了一夜，直至凌晨才离开。她神情恍惚地顺着原路走到村口，又从村口走到镇上，背着十几公斤的背包，满头是汗，疲惫不堪。 怎么回到k城的她已经全无印象，出了火车站，她没有回家，直接去找古渐尹。 她们是那么好的朋友，没道理断绝联系。 她以前痛恨她们关系密切，为此争风吃醋，闷闷不乐，但现在却希望她们真的情比金坚，不可动摇。 陈静舍不得让古渐尹担忧难过，必定会告诉她自己安身之处。 古小姐现今已是钟璇唯一的希望，只要能找到陈静，钟璇可以答应她任何要求。 然而古小姐却不在公司，程丽丽在会议室接见客户，没空理她，钟璇唯有坐车到古小姐的住处碰碰运气。 钟璇运气不错，古小姐确实在家里，却并非一个人在家，而是有贵客来访。 古小姐的贵客，是古老爷子古沉陆。 “你还有脸来见我？”古渐尹咬牙切齿地道。 古沉陆温文地笑笑，反问：“你就这样跟长辈说话？真是没大没小。” “你算什么长辈？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拆散陈静和钟璇。” 钟璇走到古渐尹家门口，门是虚掩的，没有关上，她听到了古小姐恼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瞬间身体僵硬，如遭雷殛。 作者有话要说：祝别扭的小孩生日快乐～～～～～ 第一百零六章 钟璇攥紧拳头拼命压抑着心底翻腾的怒意,决定先不进去。 古沉陆听了女儿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语调温和地反问：“如果她们的感情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又怎么会经受不起考验？” “你凭什么考验她们的感情？”古渐尹打断他的话,眉头都纠结到一起：“或许她们的感情真的存在问题,但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的话,她们之间的矛盾就不会激化,也不会走到分手的地步。” “这世间本就没有太多天作之合，试问有哪对情侣敢说自己现在进行着的这段感情一点问题都没有？古先生,你和你太太在外面有伉俪情深的美誉，但事实如何，想必你心里清楚！” 古沉陆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古渐尹的反驳能如此尖锐,讶异过后,竟露出一丝微笑。 “不错,你说得对,没想到你居然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看来的确是在恋爱。”古沉陆轻叹一声，又道，“只可惜你选错了恋爱对象。” “我不认为是错。”古渐尹硬邦邦地道，眼中满含敌意，“无论你认不认同我的选择，我都不会有所改变。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搞这么多事情，你以为你拆散了陈静她们就能动摇我的决定？” “我警告你，你别再用旁门左道的手法对付我的朋友，有什么你就冲我一个人来，别把其他人拖下水！” 古渐尹越说越激动，古沉陆却越听越觉得有趣，他是商人，唯利是图，不择手段，而他的女儿居然天真到跟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古沉陆摇摇头，对着古渐尹轻轻叹息：“你是我的女儿，我还能害你不成，虎毒不食子，我只有出此下策。” “你还说不害我？陈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好朋友，她对我有多重要你根本不知道！古先生，你到底有没有朋友？” 古沉陆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朋友？在共同利益面前才有朋友，你真以为陈静是无条件对你好？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农村背景的姑娘，单凭所谓的才能在社会上打滚，需要多少个十年才能有所成就？如果她不是那么清高矜持，也许靠着美貌也能少奋斗十年，可她偏偏洁身自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个洁身自爱又才华洋溢、没任何背景的女孩，你想，她会找什么样的捷径出人头地？” 古渐尹总算深刻地体会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含义，她一直觉得自己够混账、够冷血，谁料眼前这男人更胜她一酬。 也对，他是她父亲，总要比她厉害一些。 “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古先生，你不寂寞吗？”古渐尹尖酸刻薄地问一句，“你有对谁真正付出过感情吗？你从来没有爱过吧？” 古渐尹突然替张夫人感到心酸，最美丽的时光，就这样浪费在不懂爱的男人身上，纵然抽身，也蹉跎了美好年华。 两父女讨论爱情感觉总是怪异，特别是他们这对仿佛有隔夜仇的父女。 古沉陆面对女儿的讽刺，依旧能平心静气，甚至面带微笑：“就是因为我爱过，才知道爱是什么。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妈妈始乱终弃，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她虽然最后嫁给了别人，但我知道，她心底始终放不开我。” 古渐尹冷冷地看着他，神色尽是鄙夷。 古沉陆却不以为意，他语调温和地问：“难道你到现在都还看不明白？我和你妈妈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尚且未能相守，你违背道德伦常，和一个女的谈情说爱，难道就能修成正果？” “别把你和我混为一谈，我和你是不同的！”古渐尹咬牙强调。 “是不同，我和你妈妈可以结婚，受法律保护，就算有朝一日感情淡薄，也有双方家庭和法律条文约束，不至于说散就散，而你们呢？看看陈静就知道了，那样的感情，简直如履薄冰，稍微施加压力，就支离破碎。” 钟璇一直在门外听着两人对话，忍耐至今，已是极限，再按捺不住，一脚把虚掩的门踹开，怒气冲冲闯了进去。 “钟璇？”屋里的两人都被巨大的踢门声惊到，不约而同望向门口。古渐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直视对方阴冷的眸子，淡淡问一句：“你懂不懂礼貌？知不知到进别人屋子要先敲门？” “对你们这种卑鄙小人，还需要讲什么礼貌？”钟璇看在古渐尹是陈静朋友的份上才废话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她凶相毕露，一手抄起身边的椅子就朝古沉陆的脑袋砸去。 钟璇练过功夫，出手又快又狠，纵然古沉陆早有警惕，也难以避开，唯有眼睁睁看着那椅子挟带着劲风袭来。 “嘭”的一声闷响，木制的椅子竟然断裂开，椅子腿飞了出去，狠狠打在墙上，反弹了一下才落下。 古渐尹满头满脸的血，愣是没有发出半声痛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扑到古沉陆身上，替他挡下那迎面一击，椅子正好砸在她脑袋上，顿时头破血流。 古沉陆连忙扶起女儿，却被古渐尹用力挣开。 古渐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手抹开眼前的血迹，盯着钟璇冷冷地道：“你永远都那么冲动鲁莽，只会用拳头说话。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陈静就会回到你身边？一切就可以重来？” 古沉陆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去急救中心叫救护车，被古渐尹瞥见，以为他要报警，连忙抢前几步劈手打掉他的电话。 “这一下本该是你挨的，现在我替你顶了，要追究责任也该由我自己来，轮不到你插手！”古渐尹捂着受伤的脑袋，痛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她沉重地喘息着道，艰难地对古沉陆道，“虽然你上次已经说了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但毕竟在我身上投资了那么多年，我再忘恩负义也不至于忘本，今天这一下就当是我还你的，以后我们真正两清！” 古沉陆登时脸色煞白，不知道是因为痛心还是因为生气，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看着古渐尹失血过多而死，忍了忍，默不作声地弯腰去捡地上的手机。 钟璇扔掉手上的烂椅子，伸手去扶古小姐：“我带你去医院。” 古渐尹这回没有拒绝，由着她拉着自己走，只是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好像喝醉酒一样。 钟璇也曾试过被人砸破脑袋，知道非同小可，干脆蹲下来让古小姐趴到她背上，背着她大步往门外走。 古沉陆追了上去，他开了车，就停在楼下。 古渐尹仍在钟璇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分手，陈静也不用离开这里，我的确亏欠你们……这一下，就当我还给你……” 钟璇说：“你住口，别噜噜嗦嗦没完没了。” 古小姐一向有仇必报，天旋地转之余不忘恶劣地恐吓道：“不过要是我死了，陈静更不会原谅你，你就等着无伴终老，孤独一生吧。” 跟在他们身后的古沉陆：“……” 钟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先不说陈静，程丽丽就第一个不放过她。 在去医院的路上，古渐尹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古沉陆不断地透过后视镜看向女儿，一时间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在商界打滚了大半生，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当年古渐尹被人绑架，他尚且能做到从容不迫，当机立断地报了警，将一切交给警方处理，仍能心无旁骛地继续批阅文件，被张夫人痛骂冷血无情。 但现在，他能感到那双抓着方向盘的手正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古渐尹本不是他想要的孩子，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延续古家血脉的男孩，性格要像他一样果敢刚毅，一肩挑起繁荣家族的重担，将古氏集团打理得有声有色。 如果古渐尹不是女孩…… 古渐尹除了不是女孩…… 古沉陆沉痛地发现，古渐尹的性格的确像他，一样高傲自负，狠辣无情，对于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认定了方向就一意孤行，执迷不悔。古氏集团在她手上非但没有衰落，还蒸蒸日上，除了她不是男孩这点……其余地方还真满足了古沉陆的所有寄望。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太迫切有个儿子，对古渐尹用错了教育方式，所有才把古渐尹生生扭曲成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以至于她寻找女性作为伴侣？ 原来这竟是他一手造成的悲剧。 到达医院，古沉陆背着古渐尹去急救室，名贵的西装上沾满斑斑血迹。 钟璇在车上已经打电话通知了程丽丽，古渐尹被送进手术室不久，程丽丽便火急火燎地赶到。 “怎么样怎么样？”程丽丽一把抓住钟璇的手，仲夏季节，指尖竟冰凉得毫无温度。 钟璇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大门紧闭的手术室。 “是我不好，下手太重……”钟璇愧疚地垂下头。 程丽丽恶狠狠地瞪着钟璇痛骂：“你永远都那么冲动鲁莽，只会用拳头说话。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陈静就会回到你身边？一切就可以重来？” 靠在墙边的古沉陆：“……” 程丽丽一向重色轻友，此时此刻，更加没有什么旧情好念，谁伤了她的心上人她就跟谁急。 “难怪陈静会走，以你这样的性格，就算没有任何人挑拨离间，也早晚要出事，你只会说我小气、虚荣、贪心，你自己不也一样，还要加上没大脑没神经，你除了有一身蛮力还有什么优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到底有没有想过事情的后果？” 钟璇被程丽丽骂得狗血淋头，无话可说，抿着嘴一言不发。 是啊，她一无是处，陈静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真特么不值。 钟璇背靠着墙壁，闭上双眼，前所未有地难过与绝望。 第一百零七章 古沉陆终究还是报了警,钟璇被带走的时候,程丽丽余怒未消,硬着心肠没有看她一眼。mianhuatang.info钟璇也不指望有谁出面搭救她,错了就要认,她不会连这点骨气都没有。 古渐尹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中午，程丽丽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到她恢复知觉,眼泪情不自禁稀里哗啦地落下来，却又忍不住高兴地笑,表情实在不敢恭维。 古渐尹：“……” 程丽丽抹了把眼泪,俯□抱着古渐尹的脖子,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欢喜地道：“陛下，你总算醒了。” 古渐尹：“……” 程丽丽突然放开她，不安地瞪着她问：“陛下,你不记得臣妾了？” 古渐尹轻微地抽抽嘴角：“记得。” “好讨厌哦，记得也不吭声。” 古渐尹：“……” 古渐尹摸摸被绷带绕了好几圈的脑袋,记忆慢慢回笼，于是问道：“钟璇呢？” 程丽丽恨恨地道：“还提她干嘛，那小蹄子已经被刑部拿下，现在关押大牢。” “……”古渐尹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我没记错的话，是我被椅子砸了而不是你被砸吧？” 程丽丽深情地抚摸古小姐绑着白纱的脑袋：“你刚醒来，我不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 程丽丽还真宁愿是自己被砸，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不像清醒的那个，担惊受怕，坐立不安。 医生进来替古小姐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暂时无碍，但建议多住两天医院观察情况。 古沉陆知道女儿苏醒后立刻赶来医院，不巧撞见古小姐和程小姐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一个苹果，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你……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吃苹果要怎么体统？放心，我们如果真想做不成体统的事，一定会记得先锁门。”古小姐趁机火上加油，竖起无名指给他看自己的新婚钻戒，得意洋洋地炫耀：“对了，都忘记跟你说了，这个戒指，看到了吗，谁说同性恋不受法律保护？古先生你头发短见识也短，以后不懂的事别乱发言。” 古沉陆当场气得脸容扭曲，再顾不得维持平日温文尔雅的假象，指着古渐尹气愤地怒骂：“你……你居然恬不知耻，想跟她结婚？简直不知所谓！你让古家颜面何存？！” 古渐尹故意装出天真无邪的表情，歪着脑袋说道：“古家的颜面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古家的人。我要纠正一下你的用词，不是想跟她结婚，而是我们已经在美国正式登记结婚，现在我生是程家的小媳妇，死是程家的小精灵。” 古沉陆被气得差点当场爆血管，抬手指着古渐尹半天说不出话，终是知道两父女再无转圜余地，一瞬间仿佛老去十岁，痛心疾首地转身，用力摔门离去。 程丽丽：“……” 古渐尹拿起吃到一半的苹果说：“我们继续。” “毕竟是你父亲，何必这样气他？”程丽丽本以为经过这次之后，这两人或许能言归于好，谁料还是闹成这样。 古渐尹也没心思再吃，把苹果放到一边，抓起餐巾纸擦手。 “他收买林捷，让她故意挑拨陈静和钟璇之间的感情，你知道吗？” “知道，钟璇跟我说了。”程丽丽点点头，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顺藤摸瓜而已，我查到林捷已经和别人登记结婚，就顺带连那人也查了，发现他目前正在住院，胃癌晚期。” 程丽丽听到这里便已经有点明白了。 “治疗需要一大笔费用，林捷的收入不高，支付起来应该相当吃力。”程丽丽说，“古先生就是抓住这一点对林捷进行利诱的吧。” 古渐尹点点头：“老头子最善于抓对手的弱点，然后加以利用，林捷和钟璇算不上很好的朋友，但也不至于为了钱财就那样算计她。我初时还在想，林捷真是那种见利忘友的卑鄙小人的话，我肯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程丽丽原本也挺恨林捷，但现在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恨不起来。 归根到底，唯一可恨的果然还是只有古沉陆。 “那老头没对钟璇怎么样吧？”古渐尹突然想起程丽丽说的什么刑部大牢，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被警察叔叔拘留十五天，古先生没有起诉她，不会有案底。她也该受点教训，不然总是学不乖。”程丽丽知道古沉陆有意要放钟璇一马，为的就是缓和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古渐尹想了想，没说什么，依钟璇冲动的个性，若是不改，迟早有一天会闯祸，给她点教训也好，让她在拘留所里好好冷静反省。 古小姐留院观察，公司的业务又再交到古小姐的心腹小刘手上。程丽丽一心一意在医院照顾古小姐，只抽一两个小时回公司看看运营情况，反正她在公司的职位不高，平时也只做一些协助性的工作，上不上班影响不算很大。 古小姐对下属信任，下属也替她卖力，可谓上下一心，虽然目前只是小公司，但人才济济，潜力无限，大有发展前途。员工们得知老板受伤，自发组团探望，古小姐收到不少鲜花水果，不禁眉开眼笑，忍不住向程丽丽炫耀自己多么深受下属喜爱。 “你看，你看，这么多。” “……看到了，等一下我就给你弄个拼盘。” “弄沙拉不好吗？” “你的员工们没送沙拉酱过来啊。” “……” 在住院的这几天里，古小姐又重新享受到了帝王级的待遇，程丽丽奉茶倒水、鞍前马后，将她伺候得无微不至，妥妥帖帖。 古小姐觉得脑袋那一下总算没有白挨，最起码暌违多日的“陛下”尊称又回来了，她又能对程丽丽发号施令颐指气使了，再埋怨医院的饭菜有股药味时，程丽丽也愿意一日三餐都跑出去替她买“小肥猪”的蒸笼饭了。 程丽丽眼看着古小姐故态复萌，也不计较，并且乐意纵容。古小姐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呼呼喝喝，一副女霸王的样子，现在是耍赖撒娇，不知道有多可爱，程丽丽觉得像这样偶尔宠溺她一下也挺有乐趣。 这天中午程丽丽照例出去替古小姐买蒸笼饭，没几分钟又折了回来，古渐尹疑惑地抬头看她，发现她脸色有点苍白，并且神色复杂。 “怎么了？”古渐尹吓了一跳，以为程丽丽突然不舒服，赶紧跳下病床把人拉到椅子旁，倒了杯水给她。 程丽丽摇摇头，把杯子放回茶几上，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说：“我刚才看见张夫人了。” 古渐尹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只是张夫人要来，不禁笑她大惊小怪：“你又不是没见过她，紧张什么？一定是老头子告诉她我受伤的事吧，我其实不想让她知道，免得她对我啰啰嗦嗦。” 程丽丽摇摇头说：“不是。”神色更加凝重。 “什么不是？”古渐尹被她弄得莫名其妙。 “张夫人不是来看你，”程丽丽顿了顿，有点欲言又止，“她……是来看病。” 古渐尹愣了愣，想起这家医院最出名的是妇科，便禁不住打趣道：“她不会是有了吧？” 程丽丽看着古渐尹脸上一无所知的微笑，心底愈加沉重。 “我看见她穿着病人服，在化疗科出来。” 古渐尹的笑容僵住了，然后迅速垮掉，表情茫然。 “什么？”她像是听不清楚那样侧头问道。 程丽丽拉着她往病房门外走：“我们去找她，我们去问清楚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古渐尹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程丽丽怎么拉扯也不走。 “她能生什么病？她嫁的那个老头是教授，特别会养生，听说还会打太极……打太极，延年益寿，你懂不懂？” 程丽丽看着古渐尹满脸认真的表情，心里痛得揪成一团。她知道古渐尹是在逃避，不愿意追究真相。 程丽丽勉强笑笑，仍旧握着她的手，手指抓得更加牢：“也许我刚才看错了，那个人不是张夫人。” 古渐尹皱起双眉，突然有点烦躁地问：“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一会儿说看到了，一会儿又说看错了，你……啧！” 古渐尹甩开程丽丽的手，径自冲出门口。程丽丽只觉得掌心一空，心中怅然若失，连忙跟了出去。 古渐尹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走廊上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天气炎热，一下子就大汗淋漓。 程丽丽记得张夫人从化疗科出来时走的方向，冲到古渐尹身边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转到走廊的另一边。 “也有可能是良性的，对不对？”古渐尹突然没头没脑地低声问了一句。 程丽丽用力地点头，语气肯定地道：“是啊，如果是早期发现的话，动个小手术就能康复了。” 两人嘴里说着无比乐观的话，心里却空落落地没有底，越说越觉得是自欺欺人。 古渐尹掏出手机说：“这样找找不到，我打电话给她。” 程丽丽竟没想到这一招，于是停下脚步，看古渐尹低头拨号码。 须臾，一曲铃声从她们身后的病房门内传出。 古渐尹的身体顿时僵住了，机械地将手机放到耳边。 “……妈？你现在在哪里？” 第一把零八章 还能在哪里,就在她们身后的病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古渐尹的音量太高,让张夫人想假装听不见都不行。 开门的是张先生,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英俊成熟,竟和古沉陆有几分相似。古渐尹和程丽丽还是头一次与他打照面，都是一怔。 张先生温文地笑笑说：“小渐是吧,你进去陪陪你妈，我出去买个饭，你妈说吃不惯医院饭堂的东西，总觉得有股药味。” 程丽丽：“……” 古渐尹点点头，拉着程丽丽的手走了进去，顺道把门合上。 张夫人靠坐在病床上,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虽然清减不少,但美人总归是美人，添了病态，更加我见犹怜。 “你怎么也住院？”张夫人瞥了眼古渐尹身上的衣服，随口问了一句，淡淡的语气，没多少关心的成分。现在她自顾不暇，没太多心思分给他人。 古渐尹说：“小事，准备出院了，你呢？怎么进来的？” 程丽丽挺自觉地替古渐尹搬了张椅子到床边，让她坐下来和张夫人慢慢聊，然后又去倒了两杯温开水，一杯放到床头柜上给张夫人，一杯直接递给古小姐。 张夫人看了眼程丽丽，眼神透着几分欣慰，当初默许这两人在一起也许是对的，最起码现在可以少替这缺心眼的女儿操心。 “年纪大了免不了病痛，不过就是脑袋里长了颗瘤。”张夫人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颗瘤不是长在她的脑袋里。 “良性还是恶性？”古渐尹追问。 “阿智没有告诉我。”张夫人笑笑，“他说他看了片子，很小的一颗，就像朱砂痣，只要配合治疗，很快就能痊愈。” 张智就是张先生的全名，和同样拥有温雅外形的古沉陆不同，他还拥有一颗温柔的内心。 古渐尹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夫人阻止：“行了，你又不是医生，知道再多也帮不了我。” 这话让古渐尹感到一阵憋屈，她古渐尹何曾同情心泛滥，有空担心别人？要不是对象是自己母亲，她才懒得开口过问半句。 好心没有得到好报，古渐尹也不愿意再呆下去，站起来拽拽程丽丽的衣袖说：“我们走吧，别打扰张夫人休息。” “我想吃个苹果。”张夫人突然说道。 古渐尹瞪着她，这病房里根本没有苹果，想吃的话刚才为什么不叫张先生买？ 程丽丽柔声对古渐尹说：“你房间不是有吗？我们去拿。” 张夫人说：“躺久了感觉肩膀酸痛，留一个人帮我揉揉。” 留下来的自然是程丽丽，古渐尹气鼓鼓地走了。 程丽丽知道张夫人肯定有什么话想单独对她说，她也不急着问，含笑走过去替张夫人按摩起肩膀来。她看过林医生是怎么按摩的，偷师算不上，但找穴位还是会一点，揉捏起来还真有模有样。 “你见过古沉陆了吧？” 没想到张夫人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程丽丽愣了愣才点头应道：“见过。” “对他的印象怎么样？”张夫人接着问，语气平淡无奇，就像在聊天气。 程丽丽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也诚实地道：“古先生看起来和善，但有点难以亲近，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拐跑了他的女儿，所以他不喜欢我。” 张夫人笑了起来。 “他就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外热内冷，对谁都防备猜疑。”张夫人的视线有点飘忽，像是在回忆往事，“我跟他是青梅竹马，认识了他几十年，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就是个混账东西。mianhuatang.info” 程丽丽不便多嘴说什么，只好静静地听着。 “但就算他是个混账东西……我也爱他。”张夫人的话语并没有半点感情起伏，哪怕在说出“爱”字的时候，也依旧淡漠。 张夫人抬手示意程丽丽停下来，不用再按摩，然后转头淡淡地问她：“这种感情，你懂不懂？” 程丽丽呆呆地点头：“懂。” 要是不懂，她不可能跟古渐尹一路纠结一路挣扎，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古渐尹很混账，但她投入了，就认了，混账就混账，反正她自己也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什么锅配什么盖，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也算天生一对了。 张夫人看得出程丽丽是真懂，于是笑笑。 “得不到他，我真的很不甘心。那个女人的娘家有权势，我比不了，但只要我生下来的是儿子，他绝对会死心塌地对我。小渐为什么不是男孩？我就差那么一点点，我真的很恨。” 程丽丽对她的话无法苟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就因为对方替他生了个儿子？ 但这样的话不能说。 张夫人再精明，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普通女人。 “我对小渐疼爱不起来，她不是我期待中的孩子，她的出生甚至打破了我的希望，我都不想承认她是我的孩子。”张夫人神色平静地继续说，“小时候我很少抱她，都是保姆在带，听到她哭闹我觉得厌烦，听到她的笑声我也厌烦，小渐真可怜，连她的爸爸妈妈都不爱她。” 程丽丽感到鼻子一阵阵发酸，心如刀绞。 “知道小渐跟你好上的时候我真的很气，气她不争气，气她丢我的脸。她本来就不讨古沉陆喜爱，现在加上这么一条，就更讨他厌了。”张夫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情绪变动，但很淡，仅仅是一丝惆怅，“我总是只想到我自己，从来没想过小渐，小渐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只是关心她会不会又替我招来麻烦。所以，生一场病也好，生一场病就让我看清了自己有多自私，报告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但阿智说，怕不怕都要继续过日子，他会陪着我，不离不弃，于是我整个人都放轻松了。” “所以当我知道你们要在美国登记结婚时，我去参加了，我从来没有真心真意替小渐做过什么，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我应该祝福她。”张夫人看着程丽丽说，“不，是祝福你们。” 程丽丽咬着下唇，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谢谢。” 张夫人的目光又转向窗外，表情有点哀伤，动了动嘴唇，叹息般自言自语：“我还爱着那个混账东西，到死都爱。” 程丽丽讶异地瞪大眼，正要说什么，古渐尹已经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一只红通通的大苹果。 “已经洗过几遍了，放心吃吧。”古渐尹将苹果递到张夫人手里。 张夫人神色淡然地接过，仿似漫不经心地对程丽丽说：“我家这小混账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 古渐尹当场就怒了：“谁是小混账？” 程丽丽又想哭又想笑，拉着小混账的手很郑重地对张夫人点了点头。 程丽丽暗地里思索，到底要不要将张夫人的病情告诉古沉陆，也许在张夫人心底深处，最渴望陪伴在身边的人，还是那个混账的青梅竹马。 但天意难测，程丽丽都还没做好决定，张夫人就在当天深夜突然急性脑疝，抢救无效，永远地离开了。 古渐尹简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不单是古渐尹，就是张智和程丽丽都没办法接受。昨天还会说话会指使人做这做那的人，不过一个晚上，怎么就没了呢？ 古沉陆得到消息赶来医院的时候，张夫人已经被送进了太平间，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停尸床前，手指颤抖地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个冬日早上，古沉陆照例背着书包跑到青梅竹马家里，叫她起床，然后一起上学。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她的房间，看到她将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像一头冬眠的小熊。他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走过去一下掀掉床上的被子，骤然失去温暖的女孩茫然地惊醒，然后勃然大怒，从床上跳起来张牙舞爪地追着他打。 古沉陆掀掉了白布，床上的人没有像当年那样被惊醒，而是神色安详地闭着双眼，沉睡千年。 “你不是很怕冷吗，这里那么冷，你怎么还睡得着？” 没有人回应他，这里是死寂的空间，停放的都是无知无觉的躯壳，那个爱着他的，他也爱着的人已经不在了，灵魂无处可寻，也许消散，也许轮回，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两只手如何握紧，也留不住任何东西。 直到那个人不在了，古沉陆才发现心里竟全空了。她在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她是他的一切。他爱她，但并非不能没有她，他娶了一个能在事业上助他一帆风顺的女子，这是他反复考量后才做出的决定，儿女情长算什么，时间久了，爱便成了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味。 本应平淡无味，但为何现在却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世界要灰飞烟灭了？自己坚守多年的梦想，那些功名利禄，荣誉地位，原不过是镜花水月，得到了是身外之物，得不到，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都不在了，自己再风光无限，又找谁去炫耀，找谁去分享？ 古沉陆外热内冷，从来不哭，现在也依旧没有掉落半滴泪水，心都死了，还哪来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有种一泼狗血就停不下来的赶脚…… 第一百零九章 程丽丽一直很想去一次古渐尹口中的玫瑰庄园,现在终于有了机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得不说，古家确实有钱,那么大一片地方，都快赶上一个小公园了，水榭亭台，草木扶疏，远离了都市喧嚣，很适宜避暑度假。 时值玫瑰花期,庄园有三分之二的地方用来种植玫瑰,从三楼的阳台往下看,姹紫嫣红,鲜艳逼人，起风的时候更壮观，无数花瓣被吹向半空,再纷纷扬扬落下，浪漫得像在做梦。 古渐尹就坐在大红大紫的梦中。 “太阳快晒到这里了,我们挪一下位置？”程丽丽每天都陪她干坐在这里看风景,一陪就是一个礼拜，古渐尹除了吃喝睡觉，其余什么事都不做，连话都很少说。 程丽丽担心她会憋成哑巴，总千方百计找话题逗她说话。 古渐尹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过于刺眼，她微微眯起双目。 “要不我叫刘叔给我们搬一把遮阳伞过来？”玫瑰庄园一共雇了三个园丁和一个专门打理别墅的管家，刘叔就是其中一个园丁。 古渐尹神色懒散地道：“嗯，顺便叫陆姨泡壶茶。” 支开程丽丽后，古渐尹才真正觉得放松。 从小到大，但凡遇到不顺心或者烦恼的事时，古渐尹都喜欢一个人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静静独处。这和她平日讨厌孤单一人呆在屋子里的举动完全矛盾，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差。 而事实上，当她躲起来的时候，也不会有谁会刻意找她，她身边几乎都是猪朋狗友，要不就是点头之交，没有人会关心她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难得的几分钟清静，手机铃声偏偏在这时响起，古渐尹不胜其烦，瞄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多日不见的林医生的号码。 “喂？”看在她是自己主治大夫的份上，古渐尹还是客气地接起。 “你很久没有来按摩了，公司很忙？”林医生是一贯的清淡语气，给人感觉就是在例行公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嗯。”古渐尹根本不愿多说。 林医生没有因为她的不耐而不悦，还是维持着平淡的语气道：“那你记得至少每天做一次颈椎操，有空就来复诊。” “嗯。”古渐尹懒洋洋地应道。 林医生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其实像林医生那样就很好，无需长篇累赘的语言，问一句好便挂断，不用花太多心思去应酬。 古渐尹闭上双眼大字型躺倒在草坪上，阳光真的刺眼，闭着眼睛也能感到一片血红。 刘叔的遮阳伞就在这时及时送到，是那种在海滩上经常能见到的巨大遮阳伞，另外还有一个精致的矮茶几，而程丽丽手里正拎着陆姨刚泡好的茉莉花茶。 刘叔整理好遮阳伞后就知趣地退下了，程丽丽继续漫无边际地找话题，古渐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心里感到厌烦，却又不好发作。 换了是以前，古渐尹肯定就爆发了，哪有这么多顾忌，但现在不同，她知道程丽丽是真心关心她，尽管啰嗦了点，但对她全心全意，她如果把这人骂跑了，就再找不到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了。 所以古渐尹尽量脸色和缓地向她提议：“我们暂时别聊天，就看看风景，睡睡觉，或者喝喝茶，听听大自然的声音好不好？” 程丽丽：“……”古小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文艺？ 程丽丽知道古渐尹心情不好，尽管张夫人没有给她多少母爱，但毕竟是她的母亲，对于这份亲情，古渐尹嘴里说不屑，但心里其实很在意。 这样的平静维持不到五分钟，手机铃声又响起了。 古渐尹忍不住“啧”了一声，转头，瞪着程丽丽掏出手机，歉然地冲她笑笑，然后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古渐尹坐起来倒了杯茉莉花茶，却烫得难以下口，她重重地放下杯子站起来，往玫瑰花丛走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其实最伤心难过的时刻已经过去，张夫人葬礼当天，来了很多亲戚朋友，张智那边的，古沉陆那边的，还有张夫人自己这边的，场面热闹，气氛肃穆，古渐尹毫不避讳地搂着程丽丽的腰，冷漠地看着那些在眼前来来往往的宾客。 古沉陆已经放任古渐尹为所欲为，甚至在看见她和程丽丽相依相偎时流露出一点欣慰，这个女儿的脾性他相当清楚，只怕没哪个男人受得了她，即使逼着她嫁人，恐怕也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张夫人的突然离世让他顿悟到了些什么，为名为利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什么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当初别那么贪心，一心一意对待喜欢的人，小有所成，三餐无忧，其乐融融。 他想将古氏交给古渐尹打理，但古渐尹不屑要他的，于是他便结束了名下的所有公司，将大部分资金捐献给慈善机构，然后带着夫人搬到云南的小庄园安享晚年。 古渐尹至今仍为自己的母亲输给了古夫人而耿耿于怀，但面对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总不能学她父亲那招棒打鸳鸯吧。而且这对老鸳鸯已经打算移居云南，不在她眼前恶心她。 古渐尹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仿佛突然之间失去很多，但又似乎并未失去什么，她只是暂时不想见人，不想做事，在山明水秀的地方过几天与世隔绝的生活。 沿着小径走出很远之后，古渐尹听到了身后传来程丽丽的叫喊，她转过身，看见程丽丽张开双臂大篇幅地摆动着，很兴奋地道： “我们的宝宝要来k市啦！” 古渐尹没有听清楚，侧头“啊？”了一声。 “我们的宝宝，双双，我妈带她来这里看我们。” 这次古渐尹听清楚了，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钟璇走出拘留所大门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喜悦，就像只是到外地出了一趟差回来那样，很平静地打电话告诉家里人，她准备回去。 事实上钟璇的确告诉爸妈自己到外地出差，不然让两老知道真相，还不把他们活活气死。 在回家之前，她先去了俱乐部，俱乐部那边是瞒不过的，老板知道她因为故意伤人而被拘留之后，当即好言好语地劝她另谋高就，她这次回去主要是收拾东西。 大部分同事不知道她辞职的真实理由，都以为她找到了更好的工作，纷纷起哄让她请客。钟璇点头一一应着，说改天一定会找个时间出来请大家海吃一顿。 储物柜里没多少东西，两套武术服还是俱乐部发的，梳子、头巾、保温瓶之类的东西一下子就全扫进她的双肩帆布包里，前后不过两分钟时间。 另外一些巧克力、饼干、牛肉干等补充能量的小零食就不带走了，全分给同事们。大家欢呼着跑过来争抢，其中一个眼尖，在一堆包装袋里翻出了一个白玉小酒杯。 “这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询问，钟璇转过头看了一眼，耸耸肩说：“不知道是谁送的。” 那同事啧啧称赞：“谁那么大方？应该很名贵吧？” 闻言，别的同事也马上凑过来瞧：“我看看，让我看看。” “哈哈，我知道了，一定是男朋友送的。”其中一个看过之后，神色笃定地叫嚷。 钟璇整理好背包，把它甩到肩上，笑着摇头：“不是。” “要不然怎么会送你杯子？”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抿着嘴笑道，“我猜你一定不知道送杯子的含义。” “有什么含义？”钟璇奇道，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送杯子还有含义。 那人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道：“就是要跟你一辈子啊。” 钟璇整个人都怔住了，仿佛一道霹雳在她头上炸响，震得她心神俱痛。 ——知道我的生日到时候可是要送生日礼物的。 ——那当我没问。 会是……陈静送的吗？ 钟璇冲过去一把将白玉酒杯抢了回来，牢牢握住，又担心太用力了会弄碎，简直宝贝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就说是男朋友送的，你们这回信了？” 善意的哄笑声响了起来，都嚷着要看钟璇男朋友的照片，钟璇强笑着虚应了几句，急匆匆地离开。 手里的白玉杯子瞬间变得无比贵重，不再是价格上的价值，而是她失之交臂的一个承诺。 回到家，钟璇招呼都没打便冲回了自己房间，在灯下细细观赏她的白玉杯。 杯壁光洁细腻，真正白璧无瑕，指腹摸到了杯底有凹凸感，反过来，发现上面竟刻着东西。 z&c 钟……和陈。 果真是陈静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小小的白玉杯，明明没多少重量，但捏在指间，却重若千钧。那个杯子哪里是捏在手上，分明是压在心头，压得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碎裂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非要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楚，痛得她不自觉地伸手揪着胸前的衣服，巨大的哀伤犹如惊天骇浪扑面而来，将她湮没，令她无法呼吸，生生窒息至死。 当初她提出分手的时候有多干脆，此刻便有多痛悔。 原来陈静已经对她动了真情，动了真心，原来陈静已经视她为托付终身之人，原来她距离幸福曾经那么接近，近得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幸福的光环。 然而她竟那么愚蠢，蠢到一手将幸福推开，咫尺成天涯。 钟璇掏出手机，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单调的女声便在听筒内一遍遍地重复：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最心爱的人走掉了，再不回头，无处可寻，她要怎么做，她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虐小钟的亲们，有没有稍微爽到？ 第一百一十章 钟璇无计可施，唯一想到的，便是到陈静的老家守株待兔。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吃过晚饭后帮忙刷碗拖地,然后沏了壶茶，分别替钟爸钟妈各倒一杯。 “我有事情想跟你们谈。”钟璇说。 钟爸钟妈早觉得她举动异常,猜到肯定有事发生,于是都坐直了身体等她开口。 钟璇担心父母只听了个开头就判她死刑，所有特地强调：“请你们耐心地听我把所有话说完。” 钟爸钟妈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点头。 于是钟璇开始讲述她和陈静之间的事,从相遇到相识,再从相爱到分手,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 钟妈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皱着眉头问：“你们到底分了没有？” “分了。”钟璇难过地道。 钟爸很满意,点点头说：“那就好，我们前事不咎，就当从来没有陈静这个人。” 钟璇感到心头一痛，抬起头正色道：“陈静一直在我心里,到死都不会变。” 钟妈又急又怒，差点把茶杯打翻：“你是什么意思？” 钟璇已经下定决心，拼着和家人闹翻的最坏结局也要说出心底的想法：“我这辈子不会再爱其他人，我要把她找回来……” 话还没说完，钟妈就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你敢？！” 钟璇眼神带着央求地看着钟妈：“妈，我不能没有她。” 钟妈简直气到不行，指着门口说：“我没你这样乱来的女儿，要么选她，马上给我滚！要么做回正常人，明天我就带你去相亲。” 钟璇默默地走回房间，就在钟爸和钟妈都松了口气的时候，钟璇又默默地背着个背包走出来。 “你……你你你……”钟爸痛心疾首地直跺脚。 钟璇走到门口又转头说：“我走了，你们要保重身体，我会定期打电话和寄钱回来。” 钟妈气得拿起桌上的杯子想砸钟璇，但突然想起这是昂贵的骨瓷茶具，只得又放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稀罕你的电话和钱，你要是现在走了以后就别再回来！” 钟璇走出去，把门关上，与此同时，隔着门板传来“嘭”的一声和钟爸的惨叫：“我的骨瓷……” …… 钟璇这是第二次去陈静的老家，已经驾轻就熟，省去不少问路的时间，在小镇上叫三轮车的时候还懂得砍价。 陈妈到前院喂鸡的时候发现矮墙后面站了个人，仔细辨认，认出了是“姓钟那家伙”。 “你还来干什么？”陈妈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 钟璇早料到有此场面，也不沮丧，笑得阳光灿烂地道：“这里空气好，我来度假，散散心，顺便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陈妈好笑地说：“有病吧，我家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一个外人帮忙？” 钟璇不辩驳，只是笑笑，依旧站在那里。 陈妈喂了鸡便走回屋内，不再理会她。 村里的人经过陈家门前时都挺纳闷地多看钟璇一眼，问她是想干嘛，是不是找人，她却不说话，只是摇头。 陈妈在二楼的窗户观察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跟陈爸说：“你说那孩子到底想干什么？再这样下去非把村子里那帮好事的三姑六婆招来不可。” 陈爸说：“我去把她赶走。” 五分钟后，陈爸悻悻然回来，陈妈连忙迎上去问：“她走了吗？” 陈爸摇摇头：“怎么骂都骂不走。” “你不会拿扫帚撵她吗？”陈妈怒道。 陈爸说：“你去赶，我不对女人动手。” 于是陈妈拿着扫帚开门，气势汹汹地瞪着钟璇说：“我家不欢迎你，请马上离开。” 钟璇看了眼陈妈手上的扫帚，依旧笑得和暖：“阿姨您忙您的，不用招呼我。” 陈妈气极：“谁要招呼你？你站那里碍着我了你知道吗？” 钟璇往边上靠了靠，礼貌地问：“这样就没有那么碍了吧？” 陈妈嘴角的肌肉抖动了一下。 反正钟璇铁了心要在陈家门外站岗，还态度温和，亲切有礼，绝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陈妈拿她没办法，啪地把门关上，眼不见为净。 次日清晨，陈妈从二楼窗户探头出去的时候，竟看见钟璇依旧身姿笔挺地立在那里，丝毫不见疲态。 陈爸也探头看了眼，忍不住说：“这到底是闹哪出？你让她进来把话说明白，别弄得村里的人都看我们家热闹。” 钟璇得到允许进入屋里时显得特别愉快，陈妈很不客气地泼她一脸冷水：“让你进屋不代表让你进门，想做我们陈家的媳妇还早着……呸呸呸，我在说什么。” 陈爸：“……” 用不着陈妈陈爸怎么盘问，钟璇便很主动地老实交代了来这里的目的。 “我把小静气走了，我不知道上哪儿找她，只好到这里来。” 陈爸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我家小静脾气一向很好，你居然能把她气走？你根本没有好好对待我的女儿！” 陈妈没好气地在陈爸胳膊上用力一拧：“这个不是重点。”然后转头对钟璇说：“也就是说我们小静不愿再跟你一起了，我很赞同她的做法，你也别再死缠烂打，赶紧给我离开。” 钟璇苦笑：“我本来真的要和她分手，以后各过各的生活，但后来我发现，小静她一直爱着我。” “你还要不要脸，我女儿爱的是男人！她高中时还跟我说暗恋教物理的凌老师，我女儿明明正常得很，都是你，都是你不知道对她下了什么药，害得她神志不清鬼迷心窍！” 陈爸诧异地插嘴：“姓凌的那个教物理的？他只比我小三岁吧？暗恋那老头也算正常？” 陈妈又在他胳膊上狠狠狞了一下：“轮到你说话了吗？” 陈爸于是闭上嘴。 钟璇笑笑说：“无论如何，我和小静之间有些误会，我承认都是我的错，我很想当面跟她解释清楚，所以……请你们允许我这里等她回来。” “做梦！”陈妈一口拒绝。 钟璇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耸耸肩说：“那至少在小静打电话回来时让我跟她说两句？” “半句都不行。”陈妈语气严厉地说，“你走吧，我女儿不想看见你，我们也不想看见你，你别再站我家门外了，再站的话我就打电话报警。” 钟璇无奈，只好离开。但她只是离开陈家，没有离开村子，既然来了，她就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村子里只有一个学校，学校门口贴了张招聘启事，上面写着急招饭堂员工。钟璇去面试了，两三下谈妥待遇，工资不高，但包吃住，于是钟璇就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程丽丽在电话里听钟璇简单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简直目瞪口呆。 “你打算在那里呆多久？”程丽丽问。 “起码呆到过年吧，过年的时候小静应该会回来。”钟璇的声音不若和陈静刚分手时那么黯哑，甚至带了一点活力，感觉她是有点不同了。 “那村子有网络吗？你平时都有什么消遣啊？”程丽丽光是想象，都觉得乏味可怕，别说住几个月，就算是几天也度日如年。 钟璇说：“村子没有网线，但镇上有，真要上网可以到镇上。这学校没几个老师，一个老师要教好几门学科，校长知道我会武术，又会弹吉他，就让我兼做体育老师和音乐老师。” 听钟璇的语气倒是挺快乐的，程丽丽不禁放下心来。 “其实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陈静去了哪里，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调查，古小姐认识一个很厉害的私家侦探……” “不用了，谢谢。”钟璇很平静地打断了程丽丽的话，“我想用我自己的方法。而且，陈静的家就在这里，我喜欢这里，我想更接近她，更了解她，就从了解她的家乡，她的家开始。” 还有一层钟璇没有说，她现在每天都会到陈静家帮陈爸陈妈做些事情。例如修补一下有些破损的外围矮墙，又例如到地里帮忙锄草施肥浇水，反正半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尽管她做的那些事情陈爸陈妈从不领情。 “听说双双现在跟你们一起住？”钟璇聊完自己，不忘八卦一下好友。 提到这个，程丽丽就有点烦恼：“是啊，妈妈说大城市医院的医疗技术好，双双先天不足，老是生病，送过来我们这边治疗的话效果会更显著。” “古小姐怎么说？” 程丽丽叹了口气，她现在烦恼的就是这点：“古小姐不喜欢小孩。” 程双要来的那天，她们便为这事起了争执，古渐尹怪程丽丽没有问过她意见就答应让程妈把小孩带过来。程丽丽知道自己理亏，没有争辩，放低了姿态去哄古小姐，但古小姐就是态度强硬，死都不肯让宝宝住进来。 最后程丽丽也来气了，晚上抱着枕头和毯子到客房睡觉，把门反锁起来，以示抗衡。 古渐尹最终不得不妥协，松口答应让宝宝住进来一段时间。两人商量了一下，玫瑰庄园毕竟偏远，不及市区方便，还是回到租住的地方更好。 “现在是你妈在照顾双双？她也和你们一起住？”钟璇问。 “对啊，我们租的那里本来就是两房一厅。有一个房间先前被古小姐当书房用，现在稍微收拾一下，买一张单人床和bb床进去就行了。” 二人世界突然变成三代同堂，程丽丽觉得热闹温馨，古渐尹却觉得郁闷烦心。程丽丽看得出古渐尹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但那只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程丽丽想，再过一段时间，古渐尹必然会慢慢习惯，不单是习惯，而且会爱上那样的生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吐掉最后一圈烟雾,捺熄烟蒂，一回头,就看见林医生冷着脸站在身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古渐尹皱眉说：“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林医生看了眼被烟灰弄脏的阳台,不悦地道：“下不为例。” 这话通常只有古小姐对别人说,还极少有人敢对她这么说,她不禁挑了挑眉，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笑。 “是你让我上楼的。”古渐尹走回客厅,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 “但没让你弄脏我的阳台。”林医生很认真地将阳台的烟灰扫干净，然后又到洗手间洗手。 自从林老医生回乡下养老,诊所交由林医生打理后，诊所的上班时间更是随意了很多，没有病人的时候干脆提前关门，偶尔古小姐来得晚,就打电话给林医生，林医生多半会让她上二楼的住所。 “真不得了，你有洁癖。”古渐尹打量着房间的陈设,整洁干净,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摆放有序，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林医生擦干手走出来，指着茶几上的便笺说：“你要的方子都写好了，拿去菜市口那家药铺抓药就行。” 古渐尹突然笑问：“那家药铺是不是你开的分店？为什么你老叫我去那里抓药？” 林医生淡淡地道：“随便你光顾哪家药店，反正都是些很平常的药材，质量次一点也喝你不死。” “那可不行。”古渐尹单手抄起药方，折叠好放进裤兜里，伸着懒腰道，“这药是给我老婆的宝贝女儿喝的。” 林医生多少知道一些她和程丽丽之间的事，加上古渐尹对她完全没有顾忌，按摩的时候喜欢拿自己的家事当话题，所以林医生也知道程双的存在。 “给双双喝的？你不早说。”林医生坐下来重新开方子，“下次你把双双带来，我确诊了开药更好。” 古渐尹撇撇嘴，又再窝进沙发里：“写快点，我等着回家吃饭。” 林医生做事一丝不苟，连写字都端端正正一笔一划，等到写完抬头去看古渐尹的时候，却发现那家伙居然睡着了。 古渐尹的睡颜有几分孩子气，敛去了平日的嚣张狂妄，安静地睡着的古小姐就像一只无害的小猫，乖巧可爱。 林医生有点出神地盯着熟睡中的古小姐，目光沉郁。最后，她用力地踹了一脚沙发。 古渐尹被惊醒，爬起来有点惶然不知所措，张口便问：“时间到了？” 林医生回答说：“到了。” 古渐尹看清了眼前的情形，终于彻底清醒。 “几点钟了？怎么天色那么黑？” “正好过了下班高峰期，坐车更方便。” 古渐尹抓起那张新的药方就往门外走，边走边回头道：“谢啦，下次请你吃饭。” 这句话说了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兑现。 并不是古小姐吝啬，而是林医生从不赏脸，每次古渐尹和程丽丽约她出去吃饭，她都有数不完的借口拒绝，而且都是些听上去非常合理的借口，让古渐尹无法发作。 被拒绝多了，古小姐也就只是嘴上说说好话而已，没再真约她吃饭，横竖吃亏的不是自己，就当林医生喜欢助人为乐好了。 古渐尹这段时间一有空就往林医生的诊所跑，一方面是因为前段时间都没去按摩，脖子又有点僵硬了，另一方面是，古渐尹现在真的很不想回家。 程妈和程双住了进来，严重影响到她正常的生活作息。程双才三个月大，白天睡觉，晚上哭闹，真正家无宁日。幸亏有程妈带她，不需要她们两个年轻的半夜起来开奶粉喂她。但古小姐浅眠，每晚听着隔壁房间窸窸窣窣的动静，间或传来程双嘹亮的哭声，真是想掐死程双的心都有了。 古渐尹不情不愿地回到家里，因为碍于程妈在场，没能像以往那样进门就让程丽丽跟她来个法式拥吻，只能规规矩矩地叫一声：“我回来了。” 程丽丽走过来替她从鞋柜里取出拖鞋，低声问道：“怎么那么晚？我和妈都在等你吃饭，菜都凉了。” 古渐尹掏出裤兜里的药方递给她看：“去林医生那里按摩了，顺便叫她开张方子，双双这些天不是老发热吗。” 三人吃过饭，程妈去看宝宝，程丽丽去洗碗，古渐尹看了一会儿电视，瞅瞅程妈在房间里没出来，于是轻手轻脚地溜进厨房。 “跟你商量件事。”古小姐从后面轻轻揽住程丽丽的要，将头枕到她的肩上。 程丽丽连忙紧张地道：“妈在呢，别这样。” 古小姐悻悻然松开双臂，靠在流理台上懒懒地道：“真没意思。” 程丽丽回头往门口张望，确定没人，快速地踮起脚尖在古小姐唇角亲了一下。古小姐这才恢复一点笑意。 “你想商量什么？”程丽丽一边刷碗一边问。 古渐尹说：“你妈年纪那么大还要帮我们带小孩实在太辛苦了，要不我们请个保姆吧。” 程丽丽问：“我们还有地方让保姆住吗？” 古渐尹想了想说：“白天让保姆带，晚上我们自己带。” 程丽丽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直接把话挑明：“你是想让我妈回去吧？” 古渐尹也不怕自己的意图被看穿，反正她的确是那意思。 “我想和你过二人世界。” 程丽丽歪着脑袋说：“那双双呢？” 古渐尹马上改口：“我想跟你和宝宝过三人世界。” 程丽丽其实也知道有程妈在这里，诸事不方便，但若是少了程妈，她们都没带过小孩，恐怕更不方便。 古渐尹知道她顾虑什么，分析道：“请个保姆就可以了，多花点钱请个好的，你妈不用那么辛苦，我们又可以过甜蜜的生活，一举两得。你要是再不放心，大不了不来公司帮忙，白天也跟保姆在家一起带宝宝。” 程丽丽仍旧犹豫不决：“你让我考虑考虑。” 其实古渐尹的提议也有可取的地方，公司的业务已经上了轨道，一众手下又很可靠，只古小姐一人坐镇总部便已经足够，她完全可以腾出身来在家带宝宝，加上再雇一个保姆，可谓万无一失。 程丽丽思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同意了古小姐的提议。程妈其实也想着回去，程爸和小强、小蕾都不是会打理自己的人，离了程妈，家里肯定被弄得一塌糊涂。 程妈回去之后，古小姐欢天喜地了好些天，新请回来的保姆姓曾，以前在幼儿园做阿姨，前两年退休，老伴已经不在，儿女又长期在外工作，她觉得闲着无聊，就来面试这份工作。曾阿姨很有经验很能干，并且本身就很喜欢小孩，把程双照顾得无微不至之余，还扫地、煮饭、洗衣服，活像一台不知疲惫的机器人。 程丽丽反倒过意不去，提出买菜做饭还是由自己来，剩下的时间学着怎么照顾小孩。 曾阿姨在这个家里呆久了，也察觉出两位女主人眉来眼去间的那点意思，她倒没有太食古不化，算得上是她这个年纪里比较开明的人，而且程丽丽待她真心不错，足够的尊重和亲切，完全没有女主人的架子，另一位虽然有点脾气，但对也算客气，所以曾阿姨虽然知道了她们之间的那点与众不同，也没有因此退避三舍，态度一如既往，还从不在外头乱嚼舌根。 保姆来了之后，程双居然改正了白天睡觉的习惯，和大人的作息同步，晚上安安静静，不吵不闹，让本不喜欢她的古小姐对她也有了一点喜欢。只不过那点喜欢还不足以让古小姐对她亲近，平时最多也只是用手戳戳她的脸蛋，捏捏她胖乎乎的手臂，若是程丽丽坚持要她抱抱程双，她也会很无奈地去抱，但总是手忙脚乱，弄得不舒服的宝宝放声大哭。 古渐尹不待见宝宝，宝宝却显然很喜欢她，每当程丽丽抱着程双坐到古渐尹身边时，程双都会睁着骨碌碌的黑眼睛冲古渐尹笑，还张开小手做出想要古渐尹抱抱的姿势。 程丽丽对此很不服气：“明明都是我在照顾她，又是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你对她不冷不热，不理不睬，她怎么反而比较喜欢你？” 古渐尹很欠扁地回答：“犯贱呗。”说完就被程丽丽踹了一脚。 小家伙六个月的时候，五官开始慢慢展开，还真粉雕玉琢，搪瓷娃娃一样漂亮可爱。只是古渐尹再用手戳她粉嫩嫩的脸颊时，小家伙就会马上抓住古渐尹的手指，塞进自己嘴里啃咬。 最开始第一次的时候，古渐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手指会被咬断，后来发现小家伙的力气不大，乳牙也才刚冒尖，被她一口下去，只觉得指尖痒痒的，一点都不痛。 从那之后，古渐尹就经常这样逗弄小家伙，还故意让她逮着自己的手指咬，程丽丽越看古小姐的举动，越觉得她就是在逗小狗小猫。 平日古小姐要上班，白天基本不在家，就算周末在家，也不太亲近程双，按理来说，程双对她应该不会十分热切，但怪就怪在程双很依恋古小姐，只要古小姐一走近，程双就会咧开小嘴展露她那两颗新长出来的乳牙，兴奋得咿咿呀呀地叫。 程丽丽拍了很多宝宝的相片晒微博晒空间，钟璇很喜欢宝宝，认了程双做干女儿，只是这事尚未得到古小姐同意，暂时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陈静也加了程丽丽和古小姐为好友，偶然也会在宝宝的相片底下留评，钟璇唯一能够稍微接触陈静的途径，竟就是通过这些空间留言。只是钟璇每次在她留言后面回复，都总是得不到回应，想进她的空间，又有权限锁定，只好隔三岔五地骚扰程丽丽，问她陈静的空间有没有更新。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一个礼拜的时候，程丽丽打电话给钟璇。 “陈静在空间上写了要回老家过年。”顿了顿，没等钟璇高兴几秒钟，又语带同情地接着说，“并且会带男朋友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小钟大战事业有成男……（还有更狗血的情节吗啊摔！） 第一百一十二章 傍晚时分，村子里的几个大妈从地里回来，看见远远驶来一辆银白色大奔，霸道地停在了村口。 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一个亭亭玉立长发飘飘的年轻女子，随后又走下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他打开车尾箱，搬出两箱行李，任何又钻回车里。女子弯腰对他嘱咐了句什么，然后关上车门，车子慢慢倒退，掉头，扬尘而去。女子这才转身，一抬眼，便发现身后站了四五个大妈。 “这……这不是小静吗？”大妈们迎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打招呼，“回家过年啊？真是一年比一年标致啊。” 陈静笑着回应，和大妈们寒暄几句，目送她们远去，又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等到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快步朝村子赶来。 “找得到停车的地方吧？”陈静笑问。 男子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行李袋，但神色轻松，健步如飞。 “找得到，很容易找。风大，你冷不冷？都说了别在这里等，先回家里，如果我找不到门牌会打电话给你。” 陈静瞄了眼他拿着行李的两只手，笑道：“我穿得多，不冷，我们走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陈妈知道女儿今天要回来，早早起来替陈静收拾房间，晒枕头晒被子，擀面皮包饺子，忙得不亦乐乎，这时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刻快步走出大门。 “妈，我回来了。”陈静穿了件水红色棉衣，里面配一件米白高领毛衫，衬得她格外明眸皓齿，灵秀温润，那一声“妈”叫得陈妈满心是蜜，忍不住自豪地想：我家闺女多出类拔萃，招人疼爱。 “诶，坐车很辛苦吧。”陈妈含笑应了一声，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尾随陈静身后的俊朗男子，登时一怔。 男子赶忙主动上前问好：“伯母你好，我叫韦昭玉。” 陈妈疑惑地转头看向陈静，陈静连忙介绍：“昭玉是我男朋友。” “真的带了个男人回家？”陈妈看起来竟然惊多于喜。 陈爸在里屋喊道：“是小静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进来？” 三人这才一起走进屋内。 陈爸一眼看见韦昭玉，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回事？” 陈妈叹气：“你女儿带回来的男人。” 陈静：“……”当初到底是谁拿着扫帚说如果不带男朋友回家就不许再踏进家门一步的？现在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陈爸招呼客人坐下，陈妈到厨房煮饺子，韦昭玉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脑黄金、白金搭档、西方神参、深海鱼油胶丸……在茶几上堆成一座小山。 “没什么好孝敬您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韦昭玉微微一笑，风度翩翩，优雅得体，简直魅力无法挡。 程爸瞄了一眼那些保健品，呵呵笑道：“韦先生真是客气，下次记得不要那么破费，带两斤水果来就够了。” 陈静替韦昭玉倒了杯热茶，然后也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翻出两件还套着包装袋的衣服。 “爸，我给你和妈买了件外套，你看看喜不喜欢。” 女儿送的东西哪有不喜欢的道理，陈爸乐得合不拢嘴。 陈妈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饺子走出来，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起来，陈妈问韦昭玉：“你不回家过年吗？” “回啊，在这里玩两天就走，坐高铁很方便。” 陈妈又说：“这里穷乡僻壤，还真没什么地方好玩的。对了，春运人多，你买票了没有？” 韦昭玉停下碗筷笑道：“还没有呢，我打算在网上订票。” 陈妈说：“村里不能上网，听说还有电话预约？” “哦，对，是有的。” “那你吃完饭后就记得打电话去订票。” “好的好的。”韦昭玉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看向陈静：你妈怎么好像想赶我走？ 陈静用眼神安慰他：没有的事，别多心。 但安慰完男朋友之后，陈静心里也觉得奇怪，父母的态度不太对劲，缺少了预料中应有的热情和喜悦。 生活在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里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铺，电视机来来去去就那么三四个频道。没什么可供消遣。 程妈一句“昭玉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就把韦昭玉打发到三楼客房去了，一楼客厅顿时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陈妈开门见山地说：“我对这个女婿不满意。” 陈爸：“……”都叫上了。 陈静笑笑：“只是先试着交往。” 陈妈摆出一脸嫌弃的神色开始挑剔：“就算试着也要找个像样的，怎么也得尊老爱幼，细心体贴，面面俱到。” 陈静觉得陈妈说的这些韦昭玉都具备，竟不知道她到底还不满意什么，记得当初被赶出家门时，陈妈说的可是：只要是个男的就可以。 陈妈顿了顿又说：“我出去开门的时候看见隔壁家大妞小妞围在你们旁边，他理都不理那两个小孩。” “他又不认识她们。”陈静笑着解释。 陈爸插口道：“我吃饭的时候咳嗽了好几声，他也不懂帮我倒杯水。” 陈妈像是玩接力赛似的跟着说：“刚才在饭桌上他不替你夹菜也就算了，你吃鱼的时候他也不会帮你挑挑刺，唉，真是差太多了。” 陈静：“……”到底是在跟谁比啊？ 男朋友没能讨两老欢心，陈静反而在心底松了口气。坐了一天的车，风尘仆仆，陈静面有倦意，呵欠连连，陈妈见状也不再多聊，催促陈静赶紧洗澡休息。 入夜后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后半夜时，雨声逐渐变密变响，陈静从床上坐起来，裹着棉被看出窗外。 没有其他窗户亮灯，村民们习惯了晚上九点后就上床睡觉，如果不是下雨，此时此刻该是万籁俱寂。 陈静有很严重的失眠，刚开始是因为突然去到陌生的城市，面对陌生的人群，微微觉得苍凉寂寞，后来慢慢习惯了，睡着后却不断梦见那个不想见到的人，不想回忆的事，每次梦醒，陈静都觉得心里堵得慌，却越是不想梦见，越是频繁地梦见，到了最后，陈静再难安眠。 窗户没有完全关紧，透进来丝丝冷风，带着雨水的味道，冰冷却清新。 陈静想，这大概又会是个不眠之夜，不知道此时此刻，还有没有其他人像她一样醒着，心不在焉地听着这夜色中的雨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静隔着玻璃窗看见一点微弱的光在雨中闪烁了一下，就像隐藏在黑暗森林里的萤火虫，只一下，就不见了。 陈静眨眨眼，把身上的被子再裹紧一点，没再多想。 就算她再用力地想，也想象不出那是什么。 那是香烟烟头上的火光。 钟璇走到窗台前把叼在嘴里的烟摁熄在玻璃窗上，烟灰从指缝间掉落，带着些微暖意。 钟璇住在学校宿舍，因为老师少，分到了一个单人间，恰好就在陈静家的对面。傍晚的时候，钟璇也是站在这个窗台前，看着那个纤细而熟悉的身影从暮色四合的小路尽头缓缓走来，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心口，微微疼痛，微微沉重，还有微微激动和紧张。 终于又能看见她了。 钟璇目不转睛地看着陈静，整个人都痴了，她的目光炽热而贪婪，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挂到陈静身上。 半年不见，相思成灾。 陈静再不回来，钟璇便要溺死在思念的漩涡中了。 然而陈静的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高大英俊，卓尔不群，和陈静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恨和嫉妒，钟璇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容肯定已经扭曲狰狞，妒火中烧的女人最丑陋，她竟有些害怕陈静会突然间往她所在的方向抬头。她在陈静面前永远卑微、不自信，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为了陈静从青蛙变成王子，后来才发现青蛙王子只存在于童话中。 即便如此，陈静也爱她这只青蛙，尽管那只青蛙笨得在失去她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人生有太多的来不及，是遗憾，却绝不允许它成为终身遗憾。 那场雨下了整整一夜，钟璇坐在窗边抽了一夜的烟，接近黎明时分，雨停了，厚重的云层一点点被风吹开，天际竟隐隐有霞光透出。 钟璇到浴室洗漱一番，换了件衣服，慢慢走下楼梯。她每天早上都会带着自己班级的学生绕村子晨跑，习惯一旦养成，连双休日和寒暑假都不例外。 村子不大，绕一圈也用不到半个小时，钟璇领着一帮孩子往回跑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陈静和韦昭玉正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 陈静听到前方居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点讶异地转头看去，猝不及防地与钟璇的目光相对上。 陈静微愣了一下，神色又恢复如常，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韦昭玉察觉到陈静的异样，也看了钟璇一眼，低下头问陈静：“怎么了？” 陈静笑笑说：“以前在k市认识的朋友。”一边走一边回答韦昭玉的问题，一边感受着对面钟璇向她投来的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视线。 钟璇的脚步加快了一些，陈静却还是维持原来的速度，一个迫不及待，一个满不在乎。 走得有些近了，钟璇正要张口，却看见陈静冲她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好久不见。” 钟璇愣住了，她本以为陈静不打算搭理她，没想到竟然会先主动打招呼。但陈静此刻的神情是那么平静，平静到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就像真的只是在路上遇见了一个老朋友。 这一刻，钟璇毫无缘由地慌张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很久不见。”钟璇哑着嗓子回了一句，但她想说的并不仅仅是这一句，然而现在却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眼看着陈静就要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真的就像在大街上遇到并不太熟的人，一个点头一个微笑就足够得体，多说一句话都嫌累赘。 钟璇有点发急，左脚下意识地往后方斜退一步，阻挡住陈静的去路。 陈静不得不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她，发出一个询问的单音：“嗯？” “早上的空气就是清新，适合散步。”钟璇转了个身，厚颜无耻地变成和陈静同路，还不忘招手让跟在身边的小伙伴们一起掉头。 陈静只是笑笑，没有接她的话，转头又和韦昭玉聊起来，把死皮赖脸跟在他们旁边的钟璇视作无物。 韦昭玉不知道她们有什么过节，出于礼貌，不好冷落钟璇，反而主动跟她搭起话来。 “那些小朋友真听话，你是他们的……？” 钟璇本不想理会他，但转念一想，还是笑着回答：“我是他们的老师。” 听了这话，陈静不禁有点吃惊，她刚才就在思索钟璇是用什么手段把村里的小孩哄得那么服服帖帖的，想不到她居然在村里当起了老师。 村里的学校是什么样的状况陈静最清楚不过，当初她就是为了能获得更好的教育才去k市上学，从村子里出去的人几乎都没想过回来，钟璇倒好，一个城里人，居然跑来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支教。 韦昭玉顿时目露赞赏之色，他不是没眼色的人，一看钟璇就知道她不是村里的姑娘，又听陈静说她是自己在k市认识的朋友，稍加推敲，不难得出钟老师为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奉献青春和力量的结论。 “真难得。”韦昭玉由衷地夸了一句。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扯了扯钟璇的衣摆问：“我们为什么不跑步了？我们要跟着那个叔叔和姐姐去哪里啊？” 韦昭玉：“……”他是打扮得成熟了点，但没道理和陈静差了一个辈分吧？ 钟璇摸摸那个胖小子的头笑道：“昨晚下了雨，路太滑，所以我们现在改为散步，也能起到运动的作用。”语毕，转头看向陈静，笑意深了几分，眼神也更柔和，“一直往前有片杨桃树林，结的果又大又甜，我前天摘了好多。” 陈静没来由地回想起昨天晚饭后陈妈从厨房里捧出来的那几个甜脆多汁的杨桃。 韦昭玉转头对陈静笑道：“我们昨晚吃的杨桃就很大很甜，在城里绝对买不到，原来这附近还有果树，难怪口感那么新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钟璇听到陈静昨晚有吃她特地送过去的杨桃，心里不禁乐开了花，眉眼都笑弯成两轮新月。 陈静不看钟璇，就像根本没这个人存在，只冲韦昭玉笑笑，歪着脑袋道：“你喜欢吃，那我们现在就去摘。” 走在他们身边的小孩子闻言，顿时变得无比兴奋，一起大声叫嚷：“摘杨桃，摘杨桃，钟老师，我们也要去！” “那就一起去。”钟璇就等着这样的机会，立刻附和。 一路上，陈静都不主动跟钟璇说话，钟璇问一句她才客气而疏远地答一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韦昭玉将这些都看在眼内，终于明白自己的女朋友不怎么待见那位钟老师。偏那钟老师就爱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得到一句半句冷漠的回应也乐得跟什么似的。 村子的路不是水泥路，是很不平整的石头路，而且还不是整段都铺石头，大部分是泥路，冒着黄黄绿绿的杂草，被昨晚的雨淋了一夜，又湿又滑，泥泞不堪。 陈静穿了一双高跟长筒靴，韦昭玉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走，并很细心地注意着脚下的路，尽量让她走平整的部分。钟璇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满嘴酸溜溜的滋味，却又没有立场去介意，恨得双目赤红，也只得拼命忍耐，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地微笑，不断找话题引起陈静注意，哪怕对方待答不理，她也照样厚着脸皮说个不停。 “你的声音有点哑，昨晚睡不好吗？”钟璇注意到陈静的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忍不住微微皱眉。 陈静只管欣赏路边的野草野花，对钟璇的问话置若罔闻。 “天气冷，睡前泡一下脚，再喝半杯蜂蜜牛奶，要不听听轻音乐，记得要外放，别用耳塞，我之前给你下载的那些音乐还保存着吗，我留有备份。” 陈静面无表情地说：“删了，我现在不喜欢轻音乐。”语毕，不知道是不是喉咙太干，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钟璇连忙从小背包里掏出保温杯，用盖子接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还不忘用责怪的眼神瞪了一眼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带的韦昭玉。 陈静咳嗽完，用手摸了摸喉咙，摇摇头客气地拒绝：“谢谢，不用。” 钟璇凑到陈静耳边有点无赖地笑道：“要么你自己喝，要么我喂你。” 两个女孩子说悄悄话再平常不过，虽然这两人的关系不冷不热，但也没让韦昭玉太在意。 陈静太熟悉钟璇的性子，知道她还真做得出来，又气又无可奈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杯盖，用舌尖探了探水温，然后慢慢喝下。钟璇笑眯眯地看着她喝水，仿佛自己得了天大的便宜。 韦昭玉看看她们，打趣道：“我也口渴，钟老师介不介意也让我喝一杯？” 钟璇抬臂指了指前方，笑道：“再走几步就是杨桃林，这里的杨桃水分充足，韦先生等一下多吃点。”说得就跟那是她家的林子一样。 因昨夜雨大，靠近杨桃林的那段路积了很大一片水洼，胖小子抬头问钟璇：“老师，我们还要过去吗？” 钟璇很严肃地点头：“记住，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半途而废，更何况，我们有韦叔叔在。” 韦叔叔：“喂……” 作为城里来的绅士和这群人里的唯一一名壮丁，韦昭玉义不容辞地担负起背小孩子过水洼的重任。 陈静看到韦昭玉背着胖小子走过水洼，积水挺深，淹到了他脚脖子，她不由自主地低头，扫了眼自己脚上穿的名牌皮靴。 钟璇说：“我也来帮忙。” 韦昭玉听到了，头也不回地笑道：“钟老师有力气的话当然最好。”那帮小家伙们少说也有七八个，光靠他一个劳动力真是有够呛的。 钟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往陈静所站的地方跨出一步，与此同时，陈静仿佛心有灵犀般转过了头，那一刻，陈静已经猜到钟璇想干什么，她想往后闪躲，但已经被钟璇抓住了胳膊，然后整个人被稳稳地凌空抱起，力气霸道，容不得她挣扎半分。 小孩子们顿时大声起哄，又笑又叫。 “你……”陈静气结。 钟璇很温柔地看着她，低声道：“我让他先过去，就是为了这一刻和你独处。” 围在水洼边的小伙伴们：“……”被忽略得那么彻底吗？ 陈静：“……”上一次是引用《傲慢与偏见》，这一次连《苔丝》都搬出来了。 “幼稚。”陈静别开头，不看她，也不挣扎。 钟璇真想就这样把陈静抱回家，然后锁起来，不再让任何人觊觎。 压在双臂上的重量是她此生梦寐以求的幸福，她小心翼翼地抱着陈静，宛如抱着世上最名贵最易碎的珍宝。 两个人贴得太近，陈静闻到了钟璇身上飘来的淡淡烟草味，她微微皱眉，嘴唇抿成一道冷漠的弧线。 韦昭玉一回身就看见踩碎一地晨光和积水的钟璇，轻轻松松地横抱着清丽佳人，步履稳健而轻松地走来。 韦昭玉禁不住惊叹一声：“钟老师，想不到你力气那么大。”说完后便立刻觉得有点不对，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句，刚才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某个诡异的念头，但稍瞬即逝，他没能捕捉住。 陈静被抱着她的人恋恋不舍地放下来时，眉眼不抬地淡然说了句：“谢谢。” 太过客套礼貌的语气，瞬间拉开了彼此间本就已经疏远的距离。 钟璇感到陈静的那句“谢谢”宛如利刃般狠狠剖在心上，尖锐地刺痛着，痛不欲生。 钟璇强忍着痛楚，冲她温柔地笑笑：“不需要和我客气。” 陈静不置可否，视线落在迫不及待想要过来的那帮小孩子身上，淡淡地道：“小朋友们都在催了。” 等到钟璇和韦昭玉将小朋友一个个抗过来时，陈静已经带着三四个已经过来的小孩走进了杨桃林里。 旭日的光芒透过枝叶的罅隙照进来，在水汽缭绕的树林里形成一线线柔和的光柱。陈静在其间姿态悠闲地站立着，表情带了点天真和新奇，正眯着眼睛寻找树上的果实。她微微抬头，尖细的下颔顺着颈项延展出优美的曲线，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看得钟璇眼睛发直，不难想象为何总有人为她神魂颠倒。 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走了过去，从后面柔情地搂住陈静纤细的腰肢，陈静愣了愣，随即放松身体往后靠去，唇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 胖小子很大声地问了一句：“叔叔要和姐姐结婚吗？” 周围的小伙伴们都捂着嘴笑，明明懵懂无知，却又带着自以为是的表情。 韦昭玉显然很高兴，逗小胖子说：“你知道得挺多。对了，以后你要是叫我叔叔，就要叫她阿姨，不然就叫我哥哥。” “为什么？”小胖子不懂，但有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小孩马上哄笑起来：“笨，黑白配，男生女生配。” 钟璇一言不发地站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其实是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陈静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来一眼，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她。 穿过树林的风仿佛也穿过了钟璇的身体，寒冷彻骨。她这么一个不怕冷的人，这一刻，竟觉得冷到心尖发痛。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从在杨桃林回来，钟璇就没怎样见过陈静。村子虽小，但对方若是避而不见，还是有办法不相往来。 韦昭玉呆了两天就走了，被陈妈催着订票，催着赶车。陈静在看见钟璇出现在村子里时就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很意外自己的爸妈居然对钟璇态度软化，可惜软化得不是时候，她现在已经不想和钟璇再有任何纠葛了，等钟璇多碰几次钉子，自讨没趣最终放弃之后，她们以后顶多也只是一对在闲暇时约出来吃顿饭喝杯东西的普通朋友。 再见亦是朋友，没有比这更和谐的分手了。 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忙着打扫房间，清洗东西。陈静把拧干水的衣服装到桶里，提上天台晾晒，目光不经意落在对面房屋二楼的一扇敞开的窗户上，这个高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房间的大半部分，衣柜、书桌、椅子、大半张床，还有盘着腿坐在地上，背靠着衣柜抽烟的人。 冬日的阳光居然也很明媚，落在房间的水泥地板上，映出一大块明晃晃的光斑。那人仿佛害怕光亮的小动物，避开了日照，披着一件厚重的大衣，贪婪地抽着烟。 陈静拿着衣架，却忘记了把抖开的衣服挂到上面，她在想，香烟的味道真的那么美好吗，那个人怎么像上了瘾一样抽得那么凶？ 把烟灰抖落在地面，差点烫到手指的钟璇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出窗外，对面楼房的天台上晒了很多东西，碎花床单、碎花床罩、碎花枕巾、碎花睡衣。钟璇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几只小鸟从窗户飞过，发出“啾”的一声，她这才恍惚觉得春天的脚步已经靠近了。再过不了几天就是立春，而今天的阳光，仿佛格外灿烂。 躲在被单后面的陈静过了很久才探头出来，发现钟璇已经换好了衣服，似乎是要外出。陈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钟璇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下意思躲开，被看见了又怎么样？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钟璇看她时的眼神比阳光还要炽热，她明明不想去在意，却还是会被烫到。 分手不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吗，现在又为什么追到村里来？当初也不是没给她挽回自己的机会，但她却只是一味地道歉。这个人啊，总是在不适当的时机，做不适当的事情。 钟璇去了一趟镇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星垂四野，经过陈静家门口时发现陈妈正要锁门，于是连忙笑着打招呼。 “阿姨晚上好。” 陈妈冷冷地看她一眼，冷冷地说：“都快大年三十了还赖在这破村子里不回家，真不知道图什么。” 图的不正是令府千金吗？ 钟璇习惯了陈妈冷冰冰的态度，笑意不减：“我打过电话跟爸妈说了，年后再回去看他们。” 陈妈推着两扇大门啪地关上，门缝里冷森森传来一句：“大年夜多人吃饭更热闹。” 钟璇怔了怔，随即心领神会，喜上眉梢，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不少。 有了陈妈那句冷森森且含蓄晦涩的邀请，大年三十当天，钟璇早早便登门拜访。 陈静还在房间里睡觉，她夜里睡不着，白天就赖在床上补眠，尽管通常也都是睡不着，但大冷天的，躺在被窝里还是十分舒服。她听到敲门声和开门声，只以为是哪个亲戚或邻居来串门，没想太多，继续努力做白日梦。 接近中午的时候，陈妈敲门进来喊她起床，陈静这才懒洋洋地掀开被子下床，又慢吞吞地洗漱。陈妈又回到楼下，离开时习惯性催促一句：“动作麻利点，早饭都该凉了。” 陈静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该是午饭时间了。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叼着牙刷走到窗台边，往对面的窗户看了一眼。 对面窗门紧闭。 陈静走回浴室，吐掉嘴里的泡沫，用清水漱了几遍口。 年三十的晚餐总是丰盛，所以午饭通常特别简单，历来如此。陈静还没走到楼下就已经闻到了不知道是煎饼还是煎饺的香味，顿时加快了脚步。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围坐在圆桌旁，等待开饭。等等……陈静揉揉眼睛，一家三口？她都还没坐下呢。 背对着她的那个人突然转过头来，唇角噙着一丝微笑，神色温柔地看向她。 陈静吃了一惊，皱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璇的眼中闪过黯然之色，但笑容仍是不变，她没有回答陈静的话，只是柔声地道：“鸡蛋饼凉了就不好吃了，快过来吃。” 陈静于是不再理会她，转而看向陈妈：“妈，她怎么会在这里？” 陈妈沉着脸看向陈爸：“对啊，她怎么会在这里？” 陈爸只好转头问钟璇：“对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静：“……” 钟璇：“……” “我来帮忙做年夜饭，阿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钟璇所说的也是事实，陈爸从来君子远庖厨，只会拿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家务活都由陈妈一个人做，实在有点吃不消。 陈静没说什么，坐了下来吃早餐。 明明是看起来很普通的鸡蛋饼，钟璇就是有本事做得外脆内嫩，爽滑可口，陈静连续吃了三块才放下筷子。 吃了人家的东西，就不好赶人家走了，陈静只好任由钟璇在家里为所欲为。钟璇一刻钟都没有闲着，收拾了碗筷就跟着陈爸到地里摘菜，然后再绕到隔壁大婶的鱼塘里捞鱼。钟璇是大妞和小妞的老师，大婶一见到她就赶着送鱼给她吃，挑的是最生猛肥大的鲫鱼，营养价值高。回家后，钟璇穿着陈妈的围裙宰鸡杀鸭，煎炸烹煮，一切工序井然有条，丝毫不见混乱场面，令人叹为观止。 陈妈乐得自在，泡了一壶普洱茶，和陈爸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陈静忍不住问陈妈：“妈，她是不是经常来？” 陈妈冷哼一声，板着脸说：“她想得美！” 陈爸接口：“对，每个星期只允许她来三次而已。” 陈妈一眼瞪过去，陈爸马上端起茶杯喝茶，不再吭声。 陈静：“……”难怪钟璇对锅碗瓢盆酱油醋盐的摆放如此一清二楚。 陈静有点呆不下去了，她回房间换了件衣服打算出门走走，陈妈在她身后叮嘱：“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村里和城市不同，年夜味很浓，老人们坐在屋子门口剥毛豆，小孩们躲到墙角放鞭炮，年轻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从镇上回来，脸上喜气洋洋，大家碰面时都会大声打招呼，谈笑声此起彼伏。 从村头到村尾花不了太长时间，陈静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愣是捱到日落黄昏才回去。 陈静回家的时候只看到一桌子的熟菜生鲜，中间放了电磁炉和锅，还有围着饭桌垂涎的陈爸陈妈，反倒看不见做菜的那个人。 “……人呢？”陈静看着满桌盛宴吞了口口水，然后又往厨房张望。 陈妈说：“什么人？我们一家子不都在这儿了吗。” 陈爸忍不住感叹一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 陈静：“……” 陈妈说：“做人最要紧的是有自知之明。” 陈静听得糊里糊涂，转头看向陈爸，陈爸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道：“有人不太乐意见到她，她担心影响那人的胃口，所以就走了。” 陈静一怔，脑中不知为何闪过那人靠着衣柜抽烟的场景。唇瓣一启一合，烟雾缭绕，隔着远远的距离，依旧能看见那人眼中的寂寞。寂寞如斯，再不见当初意气风发的神采。 本不该再为那人牵动任何情绪，她已经为她痛过一次，她不欠她什么，分开也是她提出的，她所做的仅仅只是放手。 张开五指，感觉着冷风穿过指缝，才真正切切明白自己一无所有。 流失的时间不可追溯，分开的两个人当然不可能回到最初。 陈静说了句“吃饭”，然后拿起碗筷，先替陈妈陈爸夹了块鸡肉，再来才是自己。 “可惜我刚才回来时忘了买饮料。”陈静笑笑。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陈爸站起来走去开门，就见钟璇抱着一箱啤酒站在门外。 陈爸说：“饮料来了。” 陈静看向陈爸，不是说走了吗？ “走去买啤酒了。”陈爸呵呵笑道。 钟璇看到大家已经动筷了，于是笑问：“味道如何？会不会太淡？”边说边打开箱子，开了一瓶啤酒，替在座的人都满上。 火锅里的汤沸腾了，钟璇先放青菜和菇类，等他们都吃了一轮后再放鸡肉鸭肉和丸子。 一顿饭下来，陈静没怎么开口，一个劲地埋头吃菜，倒是钟璇绘声绘色地说着学校的趣事，还和陈爸不断碰杯。 等到一箱啤酒快要全部喝光时，陈静看了眼喝得满脸红光的陈爸，淡淡地说道：“爸，节制一点，别喝醉了。” 陈爸酒量一向不错，正想反驳说怎么可能醉，眼角余光瞥见眼神迷离的钟璇，顿时心有所悟，连连点头：“嗯，好的，我听闺女的话，少喝点。” 钟璇单手支着下颔笑眯眯地看过来：“难得今天高兴，多喝一点不要紧。” 陈静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目光，神色漠然地道：“够多了，你也不要喝了。” 陈妈看看钟璇又看看陈静，努努嘴说：“我看她是醉了，你送送她。” “没事，她还能走。”陈静不怎么乐意去送。 钟璇双手撑着桌子费力地站起来，身体不自觉地轻轻摇晃，有点傻气地笑道：“我能走，那我回去了，回宿舍看春晚。”话才说完，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陈妈对陈爸说：“赶紧把她弄出去，等一下要是吐了会把屋子弄脏，弄出门口就行，记得锁门。” 陈爸很爽快地答应：“好嘞，不过那么冷的天，万一她在半路睡着了会不会冻死？” 陈妈很严肃地说：“冻死也不关我们的事，有村委会处理。” 陈静：“……” 两分钟后，陈静扶着钟璇出了家门，往对面的学校宿舍楼走去。 第115章 最终章 钟璇真的喝多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烂泥一样靠在陈静身上，走路都歪歪斜斜，直到出了门，被凛冽的寒风一吹，才总算有了几分清醒。 “先不回宿舍。”钟璇搂着陈静的胳膊，侧头在她耳边说道。 滚烫的气息吹拂在耳畔，陈静差点没忍住把人一手推开。 “不回宿舍今晚就睡路边吧。”陈静误以为钟璇想借醉留宿她家，语气不由冷了几分。 钟璇醉眼迷离地看着她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们学校操场。” 那算什么操场，就是学校后面的一块小空地，平时多是村民用来晒番薯晒龙眼，无任何体育设施，打羽毛球都嫌不够宽。 钟璇得不到陈静的回应，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陪陪我，就今晚，就一会儿。” 陈静沉默片刻，终究点了点头。 时间尚早，家家户户都还在吃饭，连最贪玩的小孩子都觉得还没到出来放鞭炮放烟花的时候。 一路冷风，陈静不禁回想起上年的圣诞节，也是那么冷，钟璇硬把她拖上摩托车兜风，然后在黑暗无人的俱乐部里给了她一个浪漫的惊喜。 上次是吉他弹奏《红豆》，这一次又是什么？钢琴圆舞曲？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那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从陈静家都学校操场不过短短十分钟，钟璇拖着步子走路，能有多慢就多慢，她有足足半年时间看不到陈静，听不到她的声音，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她想她都快想疯了。 如今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她借着酒意收紧了胳膊，将她搂得更牢，却听得她不悦地警告：“喂！”于是钟璇笑了，知道自己此刻不是做梦，陈静就被她搂在怀中，虽然对方的本意只是搀扶她一下，但她仍愿意送自己回去，并非不管不顾，钟璇实在心满意足了。 “小静你真狠心……”钟璇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陈静不由怔住，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钟璇又接着含含糊糊地呢喃，“你走了之后都不给我半点信息……就连做梦……也不到我梦里……”语毕，搂得更用力，仿佛小孩子抱紧了心爱的玩具，害怕一松手就被人抢走。 陈静被这粗暴的家伙勒得几乎喘不过气，难道就因为我不愿入你梦中，你才来我梦中扰我安眠？ 陈静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不料醉鬼站立不稳，咚的摔坐在地上，吓了陈静一跳。 “你……你推我……”钟璇满脸委屈地抬起头，悲伤的眼神微微带着控诉，整个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动物，又可怜又无助。 陈静没来由地一阵心软，走过去将她扶起来，一边扶一边警告：“别再那么用力勒我。” 钟璇看到陈静走近，欢喜地张开双臂，完全把对方的话当成耳边风，陈静才将她拉起，她便一下子又将人抱得死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静，我终于又抓住你了……” 陈静整张脸都陷入她的怀中，呼吸受阻，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醉鬼，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陈静在钟璇怀里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只得无奈地说：“不是要带我去学校操场吗，这样子还怎么走路？” 钟璇醉是醉，但仍保持着几分清醒，她很想说不去了，哪里也不去，就这样两个人相拥到老，海枯石烂，永远都不分开。但她不敢说，这些话她以前也说过，结果先放开手的却是她。兑现不了的诺言，做不到的事情，只是美丽的谎言，还不如不说。 “小静……让我再多抱一会儿，拜托。” 但是，即使不说，想和你长相厮守的念头却绝对真实，深刻且虔诚，生生世世，唯此夙愿。 陈静看不到钟璇的脸，却无端地感受到对方切骨的思念和哀伤，便就不忍再将人推开。 两人也不知道相拥而立了多久，久到四周断断续续地传来鞭炮声，小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跑出来放烟花放鞭炮了。 钟璇恋恋不舍地松了手，时间为何不能停留？和陈静拥抱再久都嫌不够。 陈静早就不耐烦了，这样拉拉扯扯下去，天都要亮了。 钟璇大约也觉察出陈静的不耐，终于不再造次，老老实实地带着陈静到学校操场。她在那里准备了几十只孔明灯，藏在一堵破围墙后面。 “这是你做的？”陈静惊讶地拿起一只孔明灯，细细观赏。 “买的。”钟璇也想亲自动手，但没那技术。 “原来你那天中午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陈静很自然地回想起在顶楼晒衣服时看到钟璇换衣服出门的那天。 钟璇有点受宠若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哪天中午出去过？你注意到我住在你家对面了对不对？” 陈静眯起了双眼。 这家伙不是喝醉了吗，为什么思维还如此清晰？ 得不到回答钟璇也不再追问，这样就够了，陈静没有对她视若无睹，单是这样，就让钟璇喜不自胜。 钟璇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蹲下来点灯。 每只天灯上都写着相同的愿望，愿陈静健康幸福，短短七个字，工整漂亮，每一笔一划都带着深情厚意。 “怎么没有写自己的？”陈静翻了翻那些孔明灯，随口问了一句。 钟璇抬头看了过去，眼神满含柔情：“你幸福了我就幸福。” 陈静微微恍神，就见一盏天灯顺着风势徐徐上升，不等她回过神来，又一盏飘了起来。钟璇的动作很迅速利落，不像喝醉的人该有的敏捷，点燃一盏放一盏，红色的纸灯笼犹如盛极怒绽的山茶，在脉脉温情的夜色中次第争放。 等到半空中都飘满了绚丽的灯火时，陈静才真正被这壮丽的场景震撼。 明亮的火光映亮了钟璇的笑脸，那张脸上，柔情似水，涓涓流淌，无休无止，令从不相信天长地久的陈静，在那一刻，目睹了矢志不渝。 被这漫天灯火吸引而来的小孩子们都围在了钟璇身旁，又是欢呼，又是惊叫。 陈静收到过的礼物多不胜数，玫瑰、项链、巧克力、几千块钱一双的高跟鞋。在美轮美奂的舞池里被风度翩翩的绅士邀舞，万众瞩目。在富家公子的豪华游轮上听帕格尼尼的《威尼斯狂欢节》，看海豚在海面上恣意跳跃。诸如此类，都在时光的尽头褪去色彩，不复鲜明，唯有那一首伴着吉他音乐低吟浅唱的《红豆》，和这一夜月朗星稀天灯高悬的场景，一直清晰，成为多年之后，垂垂老矣的陈静记忆中最深刻美好的回忆。 再奢侈的物质浮华，也抵不过触动心灵的震撼。 陈静站在一片浮光烁金的灯海之中，眉眼缓缓舒展开来，嘴角浮现出一抹清浅的微笑。 钟璇痴痴地凝视着那个无论身在何处都同样出众的人，夜风剪碎了她柔顺的额发，扬起她白色风衣的衣角，传递着幽幽淡淡的玫瑰清香。 钟璇连夜风都妒忌，一旦牵扯到陈静，她便变得不可理喻。 “谢谢。”陈静看向钟璇，语调和眼神都很柔和。 钟璇又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眼前这一幕美得不像真实，仿佛伸出手去，便会将这画面抓破，碎裂成上百万千的拼图碎块，轰然翻飞，将她活埋。 钟璇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好让自己站稳，但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她倒在了地上，感觉不到疼痛，恍惚听到了陈静的惊呼，她挣扎着想睁开眼，想告诉陈静不用担心，她只是太累了，想睡一会儿，但黑暗攫住了她的神智，她睡了过去。 陈静前一刻还在感动，但后一刻却让她惶恐，她有点无措地推了推仿佛毫无知觉的钟璇，在一群小朋友七嘴八舌七手八脚的帮助下，终于弄清楚对方只是因为太累了和太醉了才安然无恙地睡着了而已，这终于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把人弄回宿舍，陈静实在累得不行，本打算坐着休息一下就离开，偏偏那不让人安生的家伙在这时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静……”钟璇其实并没有清醒，她的眼神是涣散的，根本没有焦距，连声音都是含糊不清的。 陈静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在梦呓，便没有理会。 “小静……”钟璇的脸还是红通通的，嘴唇有点干，气息絮乱。 陈静叹了口气，到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出来，拿在手上铺开，轻轻地替钟璇擦脸。 钟璇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微睁，还是那副痴痴的神情，嘴巴一张一合地反复念着陈静的名字。 毛巾变冷了，陈静转身走去浴室，却突然听见钟璇低声问了句：“你是不是要和他结婚了？” 陈静一愣，转过头，才发现钟璇还是在说胡话，并没有真正清醒。 “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就揍他。”钟璇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喃喃说着。 “你喜欢城市的生活，那我就留在这里帮你照顾叔叔阿姨……” “你以后生了宝宝，我可以做他的老师，我会把他教好……” “你从来不说爱我……我那么笨，怎么会知道……” “结婚的时候不要给我送请帖……我受不了。” 陈静呆呆地听着，这些话，一定闷在钟璇心里很久了，才会在说的时候那么顺口，语调又那么平淡。 然而听的人却微微红了眼眶。 “你啊……”陈静像在叹息，又像在埋怨，“真的笨死了。小韦只是我的同事，假装我的男朋友而已，不这样我怎么敢回家啊……没想到爸妈反而嫌弃人家……” 陈静离开的时候，钟璇已经又睡着了，陈静熄了灯，在黑暗中低声地说了句：“钟璇，新年快乐。” 钟璇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弯了起来。 窗外升起无数烟火，鞭炮声此起彼伏，正在收看春晚的人们都站了起来和节目主持人一起倒数：十、九、八、七…… 程丽丽对着电话那边的陈静放声大叫：“小静，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古渐尹的声音也加了进来，但随即被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覆盖，根本听不清楚：“……静，……新……乐！” 程双双被震天动地的声响炸醒，哭得稀里哗啦，程丽丽抱着她摇啊摇啊摇。 林医生收到了古渐尹发来的短信：新春快乐，财源滚滚。于是回了一条：同乐同滚。 陈爸和陈妈关上窗子，在一片喜庆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严肃认真地讨论着：闺女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估计成了吧？ 千里之外，在云南丽江的小客栈里，晓彬扑到刚从浴室里出来的于叶身上，高声欢呼：“wyear!”，于叶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柔情的笑：“wyear!” 放在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接收到一封彩信，是于蕾发来的和程小强的甜蜜自拍：哥哥嫂子，新婚快乐，蜜月快乐，新年快乐！ 冲天而起的烟火一下子撞开了子夜的黑雾，在天空交织出一片璀璨绚烂。 那些美好的或者不美好的时光终将流逝，唯独和你一起共度的岁月，永远不老。 第116章 番外 “你要呆到什么时候？”看着站在自己家露台上吞云吐雾仿佛已经忘了时间的人，林医生不禁有几分无奈。 古渐尹回过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去看着远处正慢慢下沉的夕阳，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又没碍着你，你该干嘛就干嘛。” 林医生一语不发地走到古渐尹身边，伸手进她裤兜里摸出一个烟盒，磕出一支烟。古渐尹微微惊讶地看着她把烟叼到嘴里，然后缓慢地朝她凑了过来。 “借个火。”林医生抬眼看她一眼，发现她没有动，于是就着她嘴里燃着的那根烟直接点着。 古渐尹忍不住挑了挑眉笑道：“你也会抽烟？” 两人的距离很近，隔着薄薄青烟，能看清彼此的眼睫毛。 林医生先移开了视线，主动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说吧，是公司的问题还是感情的问题。”林医生没再看古渐尹，目光落在逐渐暗淡的天边。 古渐尹抖了抖烟灰，无声地笑笑：“想不到你也挺八卦。怎么，想安慰我？” 其实既不是为公司的事，也不是为感情的事，而是古小姐不喜欢小孩子，烦程双双老是在家哭闹。 “你不就是想要安慰吗，如果真想一个人静静，就该去公园。”林医生早看出了她的意图，想依赖人却又嘴硬别扭的小孩，她可没什么耐心陪她浪费时间。 古渐尹扬起眉毛看向她，厚颜笑道：“公园没有这里舒服，我就喜欢这里。”一副霸道无赖的模样，算准了林医生拿她没办法。 林医生微微眯起双眼，仿佛笑了笑，笑意很浅，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那要不要考虑在这里住下？租金一个月两千。” “两千？你不去抢？”古渐尹瞪目，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不可能真租，于是又笑了，“我要是真住这里，你想带人回来岂不很不方便？” 林医生轻哼一声，难道现在被古小姐三头两天的打扰就很方便？ 古渐尹起了个头，还真心好奇起来：“你在外面有没有男人？” “与你何关？”林医生斜睨她一眼，吸了口烟，再缓慢地吐出烟雾。 “朋友一场，不忍心看你成为黄金剩斗士而已，怎么样，到底有还是没有？” “那真是谢谢关心。”林医生没好气地道。 “快说，在外面有没有男人？”古渐尹用胳膊撞了撞她的肩膀。 “没有。”林医生实在被她烦到不行。 “那女人呢？”古渐尹坏笑着又问。 林医生捺熄了烟蒂，也不见恼怒，只是淡淡地说：“也没有。” 古渐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含笑看着林医生，故意将烟雾慢慢地喷到她脸上：“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林医生屏住呼吸，隔着青烟静静地盯着她，那眼神说不出是冷冽还是炽热，反正让古渐尹无端地心脏紧缩一下。 不玩了，那家伙好像不能开玩笑的样子。古小姐扔掉烟蒂，拍拍林医生的肩膀嘿嘿笑道：“好啦，我回去了。”边说边举步要走，但手腕却猛地被人抓住，力道之大，让古渐尹始料未及，竟被那道狠劲扯了过去，背部重重地撞到露台的围栏上。 “喂！”古渐尹吃痛，不禁微微恼怒。 林医生不等她再开口说话，面无表情地欺身上前，另一只手撑着她身侧的栏杆，将她整个人困在怀内。 “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吗，怎么就急着走了？”林医生此刻的笑容显得有几分诡异，看得古渐尹一阵心惊肉跳，但她从来天不怕地不怕，马上便又恢复镇定。 “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古渐尹恶劣地笑笑，歪着脑袋挑衅地看向林医生。 林医生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古小姐白皙优美的颈项上，眼神阴郁，笑容却缓慢地加深：“是。” 古渐尹怔住了，不是很能开玩笑嘛，就是不怎么好笑。 “既然暗恋我，以后按摩费就免了吧。”古渐尹挑了挑眉，扯出一抹邪气的坏笑。 “好。”林医生应承得很干脆，不过，“以另一种形式抵偿。” 古渐尹的目光在对方脸上一寸寸地游移，倒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于是明知故问：“什么形式？” 林医生一言不发，以行动作为回答，低头缓慢朝古渐尹凑过去。 古渐尹瞪大眼睛注视着对方越来越贴近的脸孔，终于忍不住先别过脸去大笑起来：“得，我知道了，哈哈……你能不能别这么逗……” 笑声倏然被两片温暖湿润的唇瓣狠狠堵住，带着淡淡烟草味的陌生气息闯了进来，古渐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一时间忘了反应，呆呆地任由林医生舔咬了好几秒。 要不要玩到这么大？ 古小姐岂是任人轻薄的角色，愣神过后，便开始反击。舌头轻巧地撬开对方的唇齿，灵活地探了进去，在挑（额）逗得对方迫不及待地做出回应时，上下牙齿用力一咬，顿时听到林医生痛呼一声，捂着嘴唇往后退去。 古渐尹冷冷地看着林医生道：“这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谁跟你开玩笑？”林医生舔了舔唇角，舌尖传来的疼痛感和口腔里的血腥味令她感到微微兴奋，她早就知道古渐尹是朵带刺的玫瑰，若是贸然采摘，指不定被扎得遍体鳞伤。她忍耐了那么久没有出手倒不是因为怕痛，而是怕自己的三分钟热度过了之后，要处理一堆麻烦。 林医生很清楚自己喜新厌旧的毛病，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喜欢什么人，都不会持续太久，当初若不是父亲以死相逼迫使她学医，还硬是把她的名字改成“林医生”，她还真就没办法安安定定地做医生。 但这次似乎出了点意外，从最初对古小姐产生兴趣到现在忍无可忍对她出手，越来越频繁的接触并没有使她那份埋藏在心底的爱恋有所消减，反而更加强烈，原来当她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三分钟的热度也可以延续到三个月、三年甚至三生三世。 古小姐一向自恋，知道自己人见人爱，但没想到连这位看似姓冷淡的林医生也抵挡不了她的魅力，不禁大伤脑筋。 “以前的话，我或许还能陪你玩玩，但现在不可能了，你死心吧。”古渐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即使对方算得上是她的朋友，并且在一刻钟前还对她认认真真地告白，但她就是有本事狠下心肠，快刀斩乱麻。 这番话早在林医生的预料之中，所以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她靠在阳台门口，少有地绽开一抹近似诱惑的笑，眼神勾人地盯着古渐尹道：“结了婚的人果然很不同，我也不想丽丽伤心，这事我不会告诉她。不过，你对我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听说你喜欢大眼睛的女孩子，我的眼睛不够大吗？” 古渐尹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笑笑。 林医生的眼睛大是大，但眼神却过于深沉犀利，并不是她喜欢的那种水汪汪又楚楚动人的类型。 “改天一起出来吃饭，我介绍几个帅哥美女给你认识。”古渐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顺势将她推开，然后走出阳台，“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走了。” 之前赶也赶不走的古小姐，此刻恨不得能够瞬间转移离开这里。 林医生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说道：“我不求天长地久，地下情人也好，你真的不想跟我试试？” 古渐尹已经走到玄关，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转身。 “挺吸引人的，可惜你这句话说迟了两年。” “如果我们是在两年前相遇，你会喜欢上我吗？” 古渐尹伸手抓住门把，将门轻轻拉开：“不，无论什么时候相遇，我都不会喜欢上你，不过如果是两年前的话，倒是想跟你玩玩。” “烂人。”林医生忍不住低骂。 “所以如果我们是在两年前相遇，你还会喜欢我吗？”古渐尹走出门口，然后将门关上。 林医生依旧靠在阳台边，直到天色完全变黑才走出客厅把灯打开。 有些人，注定只是相遇，无论是在对的时间还是在错的时间，都绝对不会相爱。 林医生喜欢上的，是一心一意爱着程丽丽的古渐尹，但那个古渐尹，注定不可能属于自己。 那天之后，古渐尹没有再来诊所，也没有信守诺言叫她出去吃饭，两人彻底中断了联系，林医生把古渐尹的手机号码删除掉，结束了诊所，然后到父亲的朋友所介绍的医院去上班。 其实林医生说不上有多喜欢古渐尹，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认真地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没办法通过比较去衡量自己付出了多少感情。就算那个人不再出现，日子还是照样的过，医院的上班时间比诊所的更长，工作量也更大，但即使忙到天昏地暗，疲惫不堪，也还是会想起那个人懒洋洋微笑时的脸。也许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喜欢得太深，所以才没有办法彻底忘却。 情人节那天，林医生的助理小护士收到了一大束红玫瑰和一盒巧克力，林医生笑笑问：“男朋友送的？” 小护士羞涩地点头：“嗯嗯，啊，这两颗巧克力给你。” 林医生毫不客气地接过，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谢谢。” 下午下班的时候大家都走得特别急，烛光晚餐加香槟，饭后还要赶着看电影，不争分夺秒怎么行。 林医生孤家寡人，没什么好急的，她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然后优哉游哉地走出医院。 一辆计程车开了过来，就停在她旁边，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满脸是血的穿着保安制服的人。 “万经理，这边，来，我扶你。”车里又钻出来一个人，同样穿着保安制服，他把钱递给司机，然后回头去扶受伤的那个保安。 林医生侧身让路，发现那个受伤的保安居然是个女人，并且长得很高，她特意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血污下的五官应该挺清俊秀丽。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急诊室值班的小黄。小黄说：“林医生，你还没走远吧，能不能……能不能回头顶一下我的班？我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肚子疼死了。” 林医生只能说：“好吧，我现在回去。” 受伤的那个保安自然由她来接待，那人伤在额角，被玻璃片划出很深很长的一道口子，却愣是没喊一声疼，林医生在替她缝针时她还笑着跟她聊天。 “有个醉汉跑来闹事，不小心挨了他一下，真倒霉。” 送她来医院的保安也点头附和：“情人节还要值班就已经够衰，没想到还碰到这种事。” “对了，你先回公司吧，我没什么大碍了，等一下能自己回去。” “你还打算回公司？万经理，你还是回宿舍歇息吧，公司有我和小何在就行了。” 等那个保安走了之后，林医生忍不住问：“你们公司老板对你有救命之恩？” 万莉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那你干嘛这么替他卖命？” “我刚才说等一下自己回去，说的是回宿舍啊。” 林医生：“……” “医生，我这伤口算是处理好了吗？”万莉问。 “嗯，这个礼拜都别沾水，我再开一些消炎药给你。” 林医生写了药单递给万莉，万莉却仍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头晕。”万莉说。 “失血过多，没事，你再坐一会儿。”林医生想起了口袋里的巧克力，于是拿一颗递给万莉，“给你。” 万莉没有客气，大大方方地接过，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医生，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巧克力。” “我也是第一次送人这东西。” “难怪，这牌子不好吃，我介绍另外一个牌子的给你吧。” 林医生说：“那等你来拆线的时候顺便带给我吧。” 万莉：“……”我没说要买啊。 “对了，以后别喊我医生，要喊就喊林医生。” “为什么？” “因为我不习惯被人直接喊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林医生。” 万莉哈哈大笑起来：“医生，你真有趣。” 林医生盯着万莉的笑脸看了两秒钟，果然，这人的五官漂亮得没话说，就算是古渐尹也有点比不上。 “医生，你吃过饭了吗？不如叫外卖吧，我想我是因为没吃晚饭才会头晕。” “你请吗？”林医生拿起座机话筒，随口问了一句。 “好啊，不过我忘了带钱包，你先垫着行吗？” 林医生放下手上的话筒：“医药费呢？” “也要麻烦你先垫着了。” 林医生：“……”你就是来看霸王病的吧？ “你帮我垫医药费，我另外再请你吃一顿饭总可以了吧？”万莉笑道。 “万一你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和上班地址都留给你，这样可以放心了？” 多年之后，林医生回想起自己和万莉的这次初遇，总忍不住揶揄：“才见面你就想请我吃饭，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万莉歪着脑袋笑笑，然后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想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所以才替我垫医药费的吗？” 林医生拍拍她的脑袋说：“想太多了。” 万莉抓住那只拍她脑袋的手，但笑不语。 有些人，注定相遇，不会相爱；有些人，一旦相遇，便注定相恋。 不过，那又是另外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第117章 番外 二 大年初一的早晨，钟璇被零零碎碎的鞭炮声吵醒，睁开眼，有半晌茫然，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只隐约记得昨晚的确把孔明灯都放到了天上，并且在如同萤火般的点点华光中，看见陈静笑靥如花，那光影交错的眉眼间，还透出了一丝温情。 钟璇没有被陈爸那一箱啤酒放倒，却为陈静这蓦然绽开的一笑心醉神迷。 当时的确就那样倒下了，因为冬天的衣服厚实，并不觉得摔在水泥地上有多痛，那么问题来了，她是如何回到宿舍的呢？ 钟璇捂着因宿醉而突突作痛的太阳穴，甜滋滋地笑起来。 不对，房间那么乱，之前一直没有心思收拾，没想到昨晚都被她看到了。 钟璇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床头柜，那里摆放着一只白璧无瑕的小酒杯，在熹微的晨光中折射出柔和的光泽。 钟璇伸手将它拿起来，轻轻握住，冰凉的触感细微地刺激着掌心，心底却泛起一片暖意。 不知道陈静起床了没有，钟璇踢着拖鞋走到窗台，对面房间的窗子放了窗帘，只看到被风吹起的蓝色窗纱。 钟璇迅速换好衣服，提着前几天特地到镇上买回来的红富士大苹果去陈静家拜年。 小路上铺满红红的鞭炮屑，宛如陌上花开，延展到小村深处密林如墨的荒野后山。 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崭新的晖春，顶上都挂着喜庆的灯笼，和根本没有过年味道的城市相比，这破落的村子反而更有新春的味道。 钟璇在陈静家门口敲了半天门，里面却毫无动静，倒是把隔壁家惊动了，大妞小妞她妈探头出来，看到是钟璇，顿时眉开眼笑：“钟老师，新年好啊，怎么那么早？” “新年好新年好，太早了吗？对哦，他们可能还没起床……”钟璇这才悲催地想到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地希望早点看见陈静，陈静却未必抱着相同的想法，搞不好把人吵醒了，自己就更讨人嫌了。 大妞和小妞这时也探出头来，两姐妹都穿着很鲜艳的红棉袄，头上绑着冲天辫子，扑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争先恐后地跟钟璇拜年。 “钟老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钟老师嗯……”大妞的台词被小妞抢了，苦恼地思索别的祝词，“新年快乐花好月圆人财两得！” 大妞小妞她妈：“……” “乖，真乖。”钟璇乐得合不拢嘴，这丫头嘴巴真甜，真是深得我心。 大妞小妞她妈：“钟老师是想找小静吗，他们家一大早就去镇上走亲戚了，每年都这样，要到下午才回来。” 钟璇这才恍然，只好提着苹果往回走。大妞小妞清脆的童音在身后响起：“红包，我们的红包，红包包唷红包包。” 钟璇顿时有点困窘，她还真没准备红包，只好拿出两个红富士塞到大妞小妞的手里：“老师请你们吃苹果。” 大妞小妞同时露出失望之色，大妞小妞她妈连忙笑道：“啊，谢谢钟老师，这苹果真是又大又漂亮。” 钟璇尬尴地笑笑，夹着尾巴溜回家，走出一段路都还能听到大妞天真无邪的问话：“妈妈，为什么不能问钟老师要红包？” “人家钟老师还没结婚，况且给你红包你还不是拿去买吃的，直接给你吃的不更好？” 小妞老气横秋地叹息道：“唉，钟老师的缘分怎么还没到？看来要找个时间带她去庙里拜拜月老才行。” 已经走远了的钟璇：“……” 在家里无所事事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下午，钟璇开始趴在窗台上往村口张望，直到脖子都快僵硬时才终于等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姿态从容地出现在视线里。 这次走亲戚，陈静带回来一只棕毛贵宾犬，是在镇上开火锅店的前未婚夫万里送的。陈静的亲戚坚持请客吃饭，去的恰好是万里的店，交谈间知道万里的媳妇刚怀上小孩，家里不能再养狗，陈静考虑到自己回城里后爸妈会寂寞，于是就领养了这只小狗。 在没有养宠物之前，陈静对小动物并没有特别喜爱，但现在得了这只小贵宾，陈静却打心眼里喜欢它。钟璇来到她家，她也不像之前那么抵触，心安理得地吃她做的饭菜，偶尔也跟她聊几句，但更多的是逗小狗玩耍，正眼不看一下过来。 钟璇真恨不得把那只小贵宾洗洗宰了，当然没敢真动手，还得殷勤地找木板替它搭建狗窝，四处找精致的小盘子装水给它喝，临走的时候想讨好地摸摸它，居然被狂吠着拒绝，陈静还一脸责备地朝她瞪眼，怪她吓坏自己的小狗。 钟璇简直欲哭无泪。 第二天清晨，陈静拉着爱犬出门溜达，没走几步，对面的房门便打开了，钟璇居然拉着一只中华田园犬走了出来。 “早啊，你也遛狗？真巧。”钟璇一看到陈静就热情地迎上去打招呼。 陈静瞥了眼走在钟璇身边的小土狗，怎么看怎么眼熟。 “小胖家养了几只狗，知道我喜欢动物，特地送一只给我玩玩，对了，它叫小黄。” 小黄：“嗷呜。” 陈静看了小土狗一眼，没说什么。送得还真是时候。 有了两只小狗在身边打转，钟璇觉得陈静对她少了几分戒备和冰冷。 钟璇开始没话找话说：“你家小狗取名字了吗？” “……冰冰。”自从知道钟璇替小土狗取名叫小黄之后，陈静就决定绝对不说陈爸陈妈执意叫她们家的这只做“小棕”。 钟璇一边闲聊一边故意越走越近，陈静似乎没有觉察，全副注意力都落在冰冰身上，防止它偷吃路边的垃圾。 “我家小黄挺喜欢你家冰冰的，它等一下想约冰冰一起吃早餐。” 陈静：“……”你就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来我家了吗？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城？”钟璇十万个不愿意陈静回去，但若要陈静像她那样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当老师更是万万不能。 陈静有才华有能力有大志，岂是池中之物，钟璇也希望她能一展抱负，百尺竿头，衣锦还乡。 就算不再回来，在那边功成名就，成家立业，钟璇也是高兴的。 她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陈静一定要幸福。 陈静早买好了回程票，年初七一大早的火车，她对钟璇本已死心，也未曾想过她会在这村里守株待兔，她不感动，也不激动，只是疑惑，从相识到现在，钟璇总能做出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这家伙明明头脑简单，心思单纯，却总有出人意料之举，分开的半年里，陈静都已经说服自己放下这段感情了，但一碰到她，又都全乱了套。 此时此刻，陈静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不忍离开，因为只要一想到自己走后，那家伙又会像上次自己看到的那样毫无节制地抽烟，并且露出那么感伤寂寞的表情，心里就会闷闷作痛，无法安心。 这人就是老天派来克她的吧，都被她伤透心了却还得为她操心，自己是有多犯贱啊。 陈静骄傲惯了，就算犯贱也绝不让对方知道，她表情淡淡地道：“初八上班，初七早上就走。” 钟璇“哦”了一声，行程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盘算着得提前多做些小糕点小饼干，好让陈静带到火车上吃。 “你抽烟抽得太厉害。”陈静冷不丁说了一句，语气平淡无奇，就是在陈述一件事情而已。 钟璇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出来之前她洗了澡，衣服也是干净的，没道理还有烟草味。 “声音和以前不一样，有点哑。”陈静看了她一眼，慢慢补充。 “那是职业病，上课弄成的。学校里老师太少，我顶了几个科目，一天下来四五节课，刚开始我不习惯，喉咙都发炎了。”钟璇说这些事情时面带微笑，神色轻松，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陈静忍不住道：“你真打算在这里当一辈子老师？” 钟璇的学历也不低，以前在俱乐部里工作，一个月少说也有几千块，而且她拳脚功夫厉害，教人又特别有一套，很多俱乐部健身房都想挖她过去，前途绝对一片美好。 陈静不希望她就这样埋没自己，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把自己弄得那么落魄，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感动，但陈静恰恰就是反感钟璇这一点。 她讨厌她用这种幼稚的手段，非得让一方觉得亏欠另一方，然后心软，然后言归于好，别做梦了。 钟璇不知道陈静心里在想什么，她只觉得陈静的脸色突然有点不对，本来柔和的眉眼又结起了冰棱，真是说变就变。 “以前我真的从没想过自己会到一个小山村里当老师，就是刚来这里的那几天，也只是想着先做几个月，等熟悉了环境之后再到镇上找别的工作。”钟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漾起了一个温暖的笑，“但和那些小孩子在一起真的很高兴，这里的办学条件太差，生活环境太苦，也许正因为这样，小孩子们都格外懂事听话，我嗓子疼得说不出话的那些天，他们又是泡咸柑桔又是给我送西瓜，就是这么一群乖巧的小孩，却因为贫困而得不到良好的教育，我心里真的非常难过。”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就是招纳更多有文化有爱心的人到这里来支教，我建了一个群，目前有这个想法的人也多，就是没能迈出那一步，如果能引进一些什么的……反正就是能改变村子面貌的……嗯，东西，让教师的待遇变得好起来，应该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来这里，唉，我不太会讲，大概就是那样。” 钟璇说到最后都觉得自己说得乱七八糟，不知所云，她有点难为情地看向陈静，却发现对方的神色有点怪异，那双黑漆的双眸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盯得钟璇心跳如鼓，心猿意马。 “你有这样的想法很不错。”良久，陈静才张口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是长时间的缄默。 虽然只是很混乱的三言两语，但陈静听懂了钟璇的意思，她为钟璇的想法感到震惊。一直以来，陈静都是被家长宠惯的孩子，很多时候都只替自己精打细算，权衡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对自己不利，做什么事情都有计划有目的，计算得失，评估成本，谋划利润。尽管不至于一身铜臭唯利是图，但潜意识里都总是先想到自己，再顾及他人。 就拿钟璇留下来做老师的事来说，她以自己的思维模式去猜度钟璇的行为，心里还看不惯她幼稚虚伪，却原来全部判断错误，钟璇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让她心潮澎湃。 原来以前在一起那么久，自己都没有认真去看清楚钟璇的品性和为人，自己责怪对方不懂自己，不理解自己，但自己何尝又懂她，理解她？ 钟璇的心胸要比自己以为的更宽更阔，心思也更单纯更坦率，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硬要她猜自己复杂的心思，还真有点为难她。 难怪钟璇会说，你从来不说爱我……我那么笨，怎么会知道…… 原来她是真的不知道。 陈静想起自己曾和程丽丽有过这样的对话。 “虽然我和古渐尹是很要好的朋友，但还真想不出你爱上她的理由。” “貌美多金算不算？” “……” “哈哈，没有啦，其实最大的理由应该是和她在一起很开心。你知道吗，如果没有认识她，我这辈子可能就那样了，一直原地踏步，得过且过，但爱上她之后，我成长了不少，又因为成长而更喜欢自己。我是先爱上她，然后再爱上自己，所以才会想跟她永远在一起。” 陈静以前无法理解程丽丽的话，但现在，却开始懂了。 钟璇发现陈静一路沉默，心里不禁忐忑不安，回想起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定很幼稚可笑，陈静不会是嫌弃自己了吧？一想到这里，钟璇就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从后山上去，有一条小瀑布，周围的景色真的很美。”陈静突然说，“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觉得那里如同人间仙境。” 钟璇微微吃惊地转头看向陈静，这是要邀请她游山玩水的节奏吗？ “我们公司旗下有影视产业，听说今年打算拍一部以乡村爱情为题材的电影，我这次回去就跟制片厂的负责人谈谈。” 陈静发现钟璇似乎还是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忍不住捂住嘴笑道：“你不是说想引进一些什么东西来改变这里的落后面貌吗，我想我可以构思一个方案。” 钟璇没想到陈静居然有用心听她说话，一时间竟高兴得忘乎所以，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呆呆地看着陈静说：“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好的方案。” “我家冰冰饿了，要回去。”陈静见她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便也真的笑了。 “啊，那小黄也回去吧，它和冰冰约好的。”钟璇连忙跟着转身。 两只小狗一路上打打闹闹，绳子居然纠缠到一起，就像拧麻花一样。 陈静担心这样拧下去会勒死两条狗，和钟璇手忙脚乱地解绳子。 钟璇：“两只都别动，站好！坐下！趴下！” 小黄极度不配合地乱蹦乱跳：“嗷呜！” 冰冰追着小黄转圈：“噢噢噢！” 陈静：“……”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的手不经意地抓住了另一个的手，被抓的人愣了一下，没有挣脱。 于是先抓住的那个，就不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