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战记》 楔子-1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4 公元225年,蜀建兴三年,南蛮泸水之滨。 蜀军帅帐中,蜀汉丞相诸葛亮在结束帐前会议之后,虽然降伏南蛮王孟获已是智珠在握,但他心中仍然感到莫名的不安。缓步走出帐外观了观天象,星宿各安所位,并未发觉有何异状。诸葛亮不禁笑笑叹了口气,心中暗忖:估计自己是年纪大了,连性情也跟着变得多疑了。摇了摇头,正要走回帐中歇息,忽然之间,天地毫无征兆的陷入一片黑暗,只见天上原本皎洁的月亮似乎被一条由乌云构成的巨龙所吞噬,天地间顿时充满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诸葛亮脸色骤变,疾行回帐,取出几枚古钱放入龟甲之中,口中喃喃持咒,神情肃穆中带有掩盖不住的焦虑。将古钱一次又一次的从龟甲中洒出,如此反复数次后,诸葛亮颓然靠在椅上,半晌无法回神。 许久,他终于艰苦的直起身来,拿起案上的纸笔写下“马前课”三个字,又过了许久,叹了口气,在马前课下方写下:无力回天,鞠躬尽瘁。阴居阳拂,八千女鬼。 第一章 异梦(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4 乌云压得很低,遮住了天际所有的光亮,狂风夹杂着暴雪,怒号着席卷整个世界,裹挟所有阻碍它前进的东西。大地不时发出让人心悸的颤抖。 顶着这有如从地狱来的风雪,我手持着大禹当年降服共工的避水剑,骑着苍龙驹,身后跟着一群这几年随着我南征北讨的将士们,带着一股有去无回的决绝,在踢踢踏踏的铁蹄声中,我们慢慢的迈向冰桥的那端。 一声狂啸撕裂了风雪,天空的尽头忽然出现一条四头的冰龙,在它四周耸立着九根巨大的石柱,而这冰龙便被粗重的铁链锁在石柱之上。 它,是一个千年的囚犯。但是这个囚犯在被束缚了千年之后,即将挣脱藩篱。 它意识到我们的到来,八个血红的眼睛警觉的转向我们。 我将避水剑挥向天空,嘶吼着发出冲锋的命令。将士们怒喝一声,铁骑如奔雷般的向冰龙冲去。 最后的战役、一场人与神的决战,终于展开…… 1000米、900米、700米、300米……随着距离的迫近,铁骑群的速度越来越快,然而,那八个血红的巨瞳只是冷冷地望着我们,彷佛是看着一群无知的蝼蚁。 100米!铁骑群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限,避水剑身上的九颗星玉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忽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啸,无数的冰芒疯狂的迎面而来。 我呼啸一声,将士们抽出马上的铁盾挡在身前,”砰砰砰!”的一阵乱响,冰芒纷纷粉碎成一朵一朵的冰雾;同时,虽然对于冰芒我们早有准备,但是许多将士还是在冰芒巨大的冲击力下被击飞出去,整个战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身后,虽然有许多亲如手足的兄弟们倒下,我没法去停下来为他们多流一滴眼泪。因为,我知道如果今天失败了,那就意味着全体人类的灭亡。 带着冷酷的决心,我一夹马腹,胯下的苍龙驹腾空而起,避水剑暴出阴阳两色剑芒,在满天的冰蓝色血雾中,一个龙头被卸了下来! 那冰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剩下的六个巨瞳愤怒而又不可置信的瞪着我。而我方将士见我一举得手,不由得士气大振,纷纷举起长枪向被束缚住的冰龙冲去! 突然间,六个红色的巨瞳中冒出绿幽幽的光芒,那光芒在场中四处一扫,我方将士纷纷在冲锋中跌落马背。最后那六道光芒全部集中到我身上,我心知有异,一夹马腹欲再次腾空而起,不料,胯下一空,苍龙神驹颓然倒地,我心中也一阵迷糊,不知身在何处,身体沉重的摔在地上。 危急之间,一阵暖流从剑身上的九颗星玉传来,我头脑顿时清醒,只见那六个巨瞳又转为红色向我袭来。慌乱中,我将避水剑往上一举,在一阵冰冷的腥风中,冰龙的巨牙已经刺穿了我的玄武铁甲,而避水剑也刺进了冰龙的上颚。 吃痛的冰龙狠狠的将我抛向天空,一阵血雾随着我的身躯在白色的雪天中,画出一道血虹。 我重重的落在地上,不断的咳出鲜血,我知道,那冰龙的巨牙已经刺穿了我的肺,我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我无力的侧着头躺在地上,看见那冰龙开始屠杀我的兄弟们。正当陷入绝望的时候,忽然见到,插在身旁的避水剑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我以为我开始产生死亡幻觉了,但仔细一看,原来是剑身上的九颗星玉正在燃烧,一股九色的热雾向我卷来,在暖意的包覆中,我感觉到全身的伤痕迅速的痊愈,而能量仍然源源不断的注入。 我缓缓的爬起身,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疼,我又不由得单腿跪地,以避水剑支撑颤抖的身躯。剧痛之后,我的前额裂开了一条细缝,几行鲜血从额头上流进了我的双眼,让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我"看见身后"一个狰狞的龙头正张开血盆大口向我咬来,长啸一声中我冲天而起,一个轻巧的转身,便落在锁龙石柱的顶端,居高临下的望着石台中被玄铁链牢牢束缚着的冰龙。 那冰龙不甘心的嘶吼着,疯狂的扭动身子想要挣脱那千年的禁制,最后还是徒劳无功的停止了下来。 惊魂甫定的我,才发现裂开的前额上长出了一个"天眼",同时神志一片清明,全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能量。我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九星玉以最后的燃烧,把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同时也帮我打通了第六脉轮!当然,惨痛的代价是由于九星玉的消失,避水剑也失去了原有的光华。 "哼!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结界,就算你开了第六脉轮也不是我的对手!"那冰龙忽然阴森森的对我说道。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它说的是事实。 它,一个上古的大神,具有毁天灭地的实质力量,我们人类跟它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只有趁着封锁它的结界还没崩解之前将它击杀;否则当它一旦恢复自由,那么就是彻底的毁灭! 只是,距离这结界的消失,已经非常非常接近了…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拿出令旗挥了两下,无数的巨型弩箭突然从锁龙台的四周射向冰龙。 “嗷~~~~”的一声惨叫,冰龙顿时被射成了刺猬! 我将全身的内力贯注于剑身之上,从柱顶上飞身扑向冰龙,那冰龙查觉到杀意的迫进,龙身迅速的往右一扭,巨大的龙口又从上方袭来。 它这个变化早在我天眼的算计之中,我右手一挥,避水剑像陀螺般带着一道彩虹飞旋了出去,”嚓!”的一声,第二个龙头被砍了下来! 我在空中一手接过飞旋回来的避水剑,一个鹞子翻身,轻盈的落在另一个石柱之上。而那冰龙则是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狠狠的盯着我。 突然间,整个锁龙台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四周的石柱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那冰龙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笑意,剩下的两个龙头猛地咬住两旁的玄铁链,开始疯狂的扯动起来! 没有时间了,最后的时刻来临了!我怒吼一声,全身冒出九色的火炎,带着强大的气旋,我从柱顶上飞身刺向冰龙的心脏,发出人类对神的最后一击! 随着大地的震动以及冰龙的撕扯,四周的石柱开始纷纷断裂,锁住冰龙千年的玄铁链终于松开,而此同时,我手中的避水剑刺进了它的心脏! 电光火石间,一阵怪异的感觉袭来,避水剑似乎只刺进了一个影子,而我也随着巨大的冲力冲进了这个”幻影”,接着我连人带剑狠狠的撞在冰地之上! 顾不上刺骨的疼痛,我艰难的抬起头,只见那冰龙全身放着冰蓝色的毫光飘浮在天上,它身上原本插满的巨箭已经消失,而被我砍掉的龙头正缓缓的重新长了出来! 我感到一股彻底的绝望,”它”终于回归成”神”了。 冰龙怒吼一声,无数的蓝色冰炎袭来。 断成碎片的剑、冰龙的狂啸以及……末日的来临。 这是我在失去知觉前最后的记忆…… ******************************************************************************* 又一次,童英从同样的噩梦中惊坐而起,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和衣而卧的汗衫业已被冷汗所浸透,勉力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胸口如风箱般起落,大口的喘着气。 他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手心里满是冷汗。然后将手伸入怀中,指尖如期的碰触到一件硬物,童英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将那硬物取出,放在掌心之中,一股温润平和的感觉沿着手掌的脉络传达到全身每一个毛孔以及五脏六腑,让他刚刚还烦躁不安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下来。 借着皎洁的月色,童英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硬物,那是巴掌大的石璧,石璧边缘雕刻着一只青龙,中央则不规则的分布着九个圆孔,大小各异,一孔稍大居于石璧正中,另外八孔则错落有致的分布于外。整块石璧灰灰绿绿的,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其上,光线似乎被石璧所吞没般,丝毫不能将其照亮,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普通的顽石一般。 对于刚才的噩梦,童英能记起的并不多,他似乎梦到了很多的东西,然而停留在脑海中的却只有暴雨中夹杂的狂风,天地间一片昏暗的景象,触目所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童英缓缓的别过头去,似乎不想再回想梦中的场景,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玉璧,嘴里轻声呢喃:“爹……” 夜深人静时,孤独寂寞中的人最容易想起的便是自己的亲人。可惜童英是一个孤儿,确切的说,是收养童英的师父说他是个孤儿。 童英的师父姓童名渊,在长安城内开设了一家武馆,自童英恢复记忆起,便一直在这家武馆当中跟着童渊修习武艺。 与别人不同,童英的记忆是从十八岁开始的,而十八岁之前的事情,他分毫都不记得。童渊说他是头部受到撞击而失忆,当然童英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何受到撞击,不过童渊从未主动提起过。 童英的名字,自然是童渊为他取的,而他原本的名字早已在那次的撞击中随着记忆一同被抹去,童渊收养了他,便为他取名为童英。 虽然师父说自己是个孤儿,但是童英脑海中却有一个深深的记忆,自己是有父亲的,自己绝不是单独一人在这个世界上。证据便是,童英清楚的记得这块奇怪的玉璧便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因而自己还拥有父亲这个念头如同一个鲜红的烙印一般,镌刻在童英的心头,从未有过半点褪色。 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师父童渊派人遍访天下,却始终没有找到关于童英这个记忆中的父亲丝毫的线索,而父亲留给他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块毫不起眼的石璧而已。 虽是如此,但是童英却坚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找到自己的父亲,这是他心中最为坚持的一抹执念。 第一章 异梦(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4 “喔喔喔……”一声高亢的鸡鸣声,让童英从失神中清醒过来,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一缕晨曦的曙光透过缝隙不安分的射入屋中。 童英将磐龙璧放入怀中,贴身收好。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顺手拿过倚在床边的银色长枪,快步走到门边,推开房门,一股渗入脾肺的清凉沿着呼吸进入到他的五脏六腑之中,让童英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 童英今年二十一岁,长的还算颇为文秀,就算身着粗布制成的武士短衣,仍掩不住他那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贵气。然而,浓密而又笔直的双眉,却又显示着斯文的外表下,有着一股坚韧的个性。 他缓步迈入院中,开始练习起童渊昨日教授自己的枪法来,枪法虽不见得有多高明,不过腿劲臂力倒是还凑合。 童英一口气练了半个时辰,虽已是大汗淋漓,手臂酸麻,却不止歇,他自然也知道人体有个极限,师父童渊也曾说过,他这样练法算得上十足的笨功夫,但笨功夫总比没有功夫的要强。因此他一直将童渊所言牢记在心上,每天不练到精疲力竭便不会收手。 “英哥哥!英哥哥!”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使童英回过神来,缓缓收招,将银枪背负在身后,循声望向来人,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玲儿,有什么事么?”来的是一位二八年纪的女子,但见她倚着屋檐转角的柱梁,正翘首望着自己,童英不由微笑着开口道。 “哼,英哥哥说话不算数。”被童英唤作玲儿的女子撅着嘴,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玲儿姓童名玲,是童英师父童渊的女儿,也算得上是他的小师妹。童玲自小乖巧可爱,模样也是分外标致,这让她在师兄弟之间很受宠爱,不过众多师兄弟间,这丫头却只爱黏着童英,常常对童英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不过童英却也都是照单全收。扪心自问,童英对于这个玲儿小师妹,除了师兄妹间的兄妹之情,或许还有一些其他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夹杂在其中,而至于童玲对他有没有这样的情愫,大抵也就只能问童玲本人了。 “我什么时候又说话不算数了?”童英微微一怔,有些不解的开口答道。 “哼,英哥哥忘了么?”玲儿见他停止了练武,曳步走到院内,瞪了童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昨日答应我的,今天陪我到章台街买鞋的,难不成过了一夜,你便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成?” 童英看着身前这个努力睁大了双眼,试图做出一副恼怒模样的可爱女子,不由自主的又笑了起来。 “可是等会你不是要练武么?今天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考校你的武艺哦,你这样一声不说的便走了,也不怕师父生气?”童英忽然想起这件事,开口问道。 “哎呀,今天天气这么好,还练什么武哦。”童玲不耐烦的摆手道,“再说反正有英哥哥你保护我,我学了也没用武之地啊。” 我的武艺也还稀疏平常呢……童英心有所想,略一迟疑,没有立刻答话。 童玲见他还在犹豫,忍不住走上前去拽住童英的一只胳膊,拼命摇晃起来,边摇还边嗔道:“我不管,反正你都答应我了的!” “好吧,好吧,我陪你去就是。”童英被她晃得无可奈何,苦笑着应道。 ******************************************************************************* 西都长安,周时称为“沣镐”。“沣镐”是周文王和周武王分别修建的沣京和镐京的合称。“沣镐”所在地区称为“宗周”。秦时称“内史”,至西汉初年,高祖刘邦定都关中,高祖5年,置长安县,在长安县属地修筑新城立名“长安城”,意即“长治久安”,同时改长安城所在地区为“京兆”,意为“京畿之地”。 此地乃是西汉王朝龙兴之处,自高祖刘邦定都于此至王莽篡位,长安作为汉王朝的首都经十一帝,两百一十余年,可谓是煊赫至极。 可惜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天下大乱,帝都长安先后被绿林、赤眉两军攻陷,一时间人口锐减,宫馆大量被毁,三辅长安已因战乱而残破不堪。及至光武帝刘秀平定天下、再兴汉室,更是弃长安而定都东都洛阳。尤其这几年来年年干旱,当朝天子刘宏(汉灵帝)宠信宦官,朝政荒废,以至于巨鹿人张角的黄巾军迅速坐大,汉朝江山岌岌可危。因此曾经繁华一时的长安也开始慢慢衰落下来,到了现在也没有再恢复往昔的盛况。 再过十数天便是春节了,长安城最大的街道章台街上行人渐渐也多了起来,到处都能看到当街售卖物品的摊贩。童英陪着童玲在大街上闲逛着,望着童玲如同脱离樊笼的云雀般自由自在的在小摊小贩间穿梭着,童英也不禁露出笑容,甚至嘴里开始哼起小曲来。 “嗯,英哥哥你刚才哼的什么曲子啊,挺好听的。”走在身畔的童玲忽然扭头朝童英开口问道。 “哦,我…”童英微微一愣,沉思有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哼的什么曲子。” “你自己哼的曲子都不知道?”童玲睁大了眼望着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童英无奈的一摊手,接着道,“可能是在哪里听过就记下了吧。” “又是在哪里听过。”童玲一撇嘴,嘟哝道,“上次问你,你也说是从别处听来的,你上哪儿去听这么多曲调古怪的曲子啊,我长这么大还都没听过。” “我也不知道在哪听的,反正刚才一高兴,脑子里就想起了这首曲子,随口便哼了起来。”童英搔搔头,无奈开口道。 童玲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歪着头想了会,很快注意力便被街边琳琅满目的女孩饰品所吸引。 没走多远,两人便驻足停留在一个首饰摊前,小贩拼命的向童玲推销着自己贩卖的金银饰品。 童玲右手举着一支玉钗朝一旁的童英挥舞着,得意洋洋的说道:“英哥哥快看,好看么?” “好看,好看。”童英只看了一眼,便微笑着说道。 “又敷衍我。”童玲嘟着嘴将那枚玉钗放回摊上,没好气的开口道,“不要了!” “我怎么敷衍你了……”童英还待出言,身后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位小哥,请留步!”童英转身回望,只见一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算命先生叫住了自己。 “先生有何事……”童英见此人甚为面生,他并未曾见过,却又突兀的在这里叫住自己,不觉有些讶异。 “这位小哥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实乃人中龙凤之姿,若是有意,不妨让在下为你卜上一卦,一观前程可好?”那算命先生眉眼含笑,望着童英淡淡的说道。 “前程?”童英一听,不禁心中发笑,他并无太大的愿景,在童英的心目中,若是能寻到自己的父亲,然后跟小师妹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便是最大的幸福。连师父传授的那些枪法也只是防身之用,并未想过要借此去博取功名,既是如此,这前程卜不卜又有何异? 思虑及此,童英朝那算命先生摆摆手,笑道:“前程自有天注定,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是么,小哥如此豁达倒是让在下敬佩不已,不过……”那算命先生话锋一转,问道,“你近来是否每夜有异梦缠身,而且梦中必有巨龙出现?” 闻言,童英不禁心中一震,下意识的将面前这男子看个真切,只见此人虽然粗衣布袍,看似甚为寒碜,然而举手投足间却又透着些许异于常人的气质,隐隐有高人风范。 童英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当下屏气凝神,朝他拱手道:“大师所言不差,在下的确是有异梦缠身,敢问此梦何解?” “呵呵,所谓天不语故以象示人,世人皆以为梦中之事皆为荒诞不经,殊不知梦境往往能透露许多天机,只是凡人识不识罢了。”算命先生淡淡一笑,缓缓伸出左手,拇指依次在无名指、中指和食指上轻搭两下,兀自掐算起来。须臾,他脸色微变,眼底透过一抹精光,肃然说道,“一般而言,梦中显龙乃是飞黄腾达之兆,但小哥你梦中之龙只怕非同寻常吧?” 童英想起自己梦中那头张牙舞爪、矫首昂视的四头冰龙,忍不住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答道:“大师所言极是,我这梦中之龙由主何来?” “此处人多口杂,有些话,语不传二口,天机不可泄露,若是小哥有心,今夜三更时分,在下在东门外十里坡恭候。”算命先生摇头说道,看似无意的瞥了眼童英的胸口,微微一笑,开口道:“不要忘了将东西带上。” 说完他不再给童英继续开口的机会,转过身施施然扬长而去。 “大师,喂,大师……”童英追了两步,却只看见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将东西带上?”童英止住脚步,下意识的望向胸口,只觉那里沉甸甸的,不禁脸色一变,思绪也蔓延开去。 “英哥哥,那人说的都是真的么?”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童玲瞥见面色有些苍白的童英,忍不住开口问道。 童英看了童玲一眼,望着算命先生远去的方向,并没有回答。 “那你晚上会去么?”童玲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沉吟许久,童英终究苦笑着说道。 “可是……”童玲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童英叹了口气,开口道:“回去吧。” “嗯。”童玲轻声答了句,两人便意兴阑珊的踏上了回武馆的归途。 第二章 神璧磐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4 甫一回到武馆,童英便想起了早上临出门时童渊的嘱咐,说是要考校自己的枪法。于是和童玲告了别,回屋拿了银枪,径直往武堂走去。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那丫头转性了?”武堂里没有其它的师兄弟和武师,只有童渊一人,他看到童英的出现,倒是微觉有些诧异,笑着开口问道。 童渊,他四十来岁的年纪,中等个头,蓄着八字胡,放在人群中就会消失不见的样貌,只有眼底不时泛起的精光似乎在提醒着别人,这可是个不好惹的厉害角色。 “这……小师妹她临时起意,说是在武馆里有事情要办,所以就早些回来了。”似乎是很少在师父面前说谎的缘故,童英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他并不是刻意将今日在街上与那算命先生相遇之事对童渊隐瞒,只是觉得自己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解决,就不用再劳烦师父。 “是么?这倒与那丫头平日的性格不一样啊,平常不管多大的事,她不是都要逛到天黑才会回家的么。”还好童渊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他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过自己的长枪,枪尖指向童英,说道,“来吧,今日为师便亲自检验一下你所学的成果。” “是。”童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枪身,肃然应道。 不多时,武堂内便响起了金属碰撞时特有的铿锵声,师徒二人你来我往,两柄长枪在二人手中如两条长龙相互做着激烈的互搏。 “枪挑一条线!” “枪怕摇头棍怕点!” “打人千万,不如一扎!”武堂里满是童渊的声音,而且越往后声音越发严厉。 …… “停!”童渊忽然挽了个枪花,往后一步跳出战圈,而脸上丝毫看不到刚才的笑意,反而是阴沉着脸望着童英,冷声道:“若是此时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听到师父如此声色俱厉的痛斥,童英不禁汗如雨下,当下跪在地上埋着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习武者与他人比试之际决不能分心,否则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童渊显然是恼怒之极,喘着粗气怒斥道。 “徒……徒儿知错了。”童英只觉自己口中发涩,心里惭愧之极,根本无言以对。他自然清楚刚才自己在与童渊比试时并不专心,理由也很简单,他还在想着那个算命先生所言,虽然在比试之前就已经尽量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但是脑海中仍旧不自觉的想起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如何能不分心? “罢了,你先起来吧。”童渊摇了摇头,朝跪着的童英挥挥手示意他起来说话。 “是。”童英不敢忤逆师父的话,缓缓站起身,垂首侍立在一旁。 “我一共只收了三个入室弟子,英儿你是最小的一个,天赋虽不及你两位师兄,但是在我眼底却是心思最为坚韧。”童渊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将声音放缓。 童英垂着头听着师父的教诲,默然不语。 “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为师对你期望的确很高,刚才说话有些重了,你不要放在心里……” “师父何出此言,徒儿刚才的确是心有旁骛,被师父责骂也是心甘情愿,绝不敢对师父您有半点怨言,还望师父明鉴!”童英陡然听到童渊如此说,吓得再跪倒在地。 “好了,起来吧,我看你心绪不宁,今日便到此为止,你早些歇息吧。”或许是因为童英的乖巧,童渊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扶起童英,笑着说道。 童英见童渊再无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反而越发惭愧,连声道:“师父对徒儿如此宽宏大量,徒儿心中有愧……”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师父知道你的心意,去休息吧。”童渊朝童英摆摆手,截断他的话。 童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武堂,轻轻带上房门,此时天色已晚,武馆里大部分房屋都已经点上了油灯,而童渊却负手静静的伫立在显得有些阴暗武堂之内若有所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武堂内幽幽的传出一句话。 “于心有愧的并不是你,而是为师啊……”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听着窗外巡夜人手中敲响的清脆梆子声,安躺在床上的童英没有丝毫的睡意,忍不住从怀中拿出贴身收藏的那块雕龙石璧,手指在璧上反复摩挲着,在黑暗中勾勒出石璧的形状。 他之所以会如此在乎今日那算命先生所言,正是因为那人提到了这块石璧,而石璧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一样东西,是否自己能通过此物找寻到关于父亲的蛛丝马迹呢? 这个念头在童英的心头萦绕着,久久不能散去。他曾经对于找寻自己的亲人没有丝毫的信心,然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却让童英看到了一线机会,或许很渺茫,但是无论如何,童英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或许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下定了决心,童英将玉璧收入怀中贴身放好,起身穿好衣衫,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武馆。 冬夜的晚风有些微寒,从衣角的缝隙灌入体内,让童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紧了紧衣领,然后将整个人的身影没入城墙下的阴暗中缓缓前行。 无怪乎童英如此小心翼翼,如今的汉帝虽然名义上仍旧是天下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稍有远见卓识的人都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大汉王朝已经离往日的辉煌渐行渐远了,朝野之中十常侍当道,小人盈朝,朝纲不振,忠臣离心;朝野之外,暴民起义之火生生不息,青、徐等州的黄巾军之乱越演越烈,甚至还占领不少中小城市,虽然朝廷已经派大军前去镇压,却始终不见收获多少效果。 正是有鉴于此,各地的官兵都加强警戒,提防各种奸细混入城中,童英可不想自己被迫切邀功的守城卫士安个通匪的罪名投入大牢之中,因此此行小心一些也属正常。 童英掐着时间来到和那算命先生约定好的十里坡。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看到前方有个人影背对着自己,不是白日那个算命先生又是何人? “见过大师。”童英上前朝那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你来了。”算命先生转过身,望着童英笑着说道。 “在下姓童,单名一个英字,白日里太过仓促,还未请教大师名讳。”童英先通报了自己的姓名,然后才请教对方的名讳。 “呵呵,单福不过凡夫俗子而已,担不起你这‘大师’之名。”这位自称单福的算命先生朝童英摆手说道。 “单大师过谦了……”童英还待说点什么,却见单福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小哥不是想要在下为你解梦么,不若将你身上与龙有关的东西借我一观?” 与龙有关?童英赶紧掏出雕刻着龙的石璧双手捧给单福。 单福将石璧接过,接着月色细细打量起来,久久没有再开口,而童英则是迫切的想要从他口中了解到关于这块石璧的任何信息。 “当真是此物!”良久,单福长叹一声,面色凝重。 “大师识得此石璧?”童英又惊又喜,连忙追问道。 “石璧?”单福瞥了眼童英,再看了看手上这块暗淡无光的“顽石”,忽然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将手上的石璧仔细摩挲一遍,这才缓缓开口道:“其实说它是石壁倒也未尝不可,毕竟它是由五色石所炼成。” 顿了顿,他接着道,“只是想不到在下竟真能见到如此神物!” “神物?”童英一怔,这块石头也能称得上“神物”? “此璧名为磐龙,昔年天降大祸,不周山拦腰折断,天河之水注入人间,大神女娲不忍人类受到灾苦,于是炼出五色石补天空,折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猛兽,才渐渐使天河之水消退。而五色石补天有余,女娲大神将其弃在涂山之下。后为大禹所得,禹帝将五彩石炼化,便铸就了这磐龙璧。” “啊……”童英瞠目结舌,像是被绕到了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这单福在讲些什么。父亲留给自己的这块石璧怎么会和传说中的“女娲大神”、“禹帝”这些人物拉上关系,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敢问小哥,此神器你从何而来?”单福目中闪过一丝精芒,并不着急将石璧还给童英。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童英搔搔后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令尊何在?”单福接着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也是想通过此物找寻到父亲的踪迹。”童英听单福有此一问,便知道今日所行想来也找不到父亲的讯息,不禁脸色一黯,轻声说道。 “在下唐突了,还请小哥见谅。”单福见他如此,知其所言不虚,当下拱手致歉,童英只摆了摆手,并不出言。 “小哥请将磐龙璧收好,其实此物非石乃玉……”单福将磐龙璧递给童英,看到他将石璧小心的收入怀中放好,忽然肃然说道,“相传此玉璧有改天换地之力。非常人能驾驭,在下今日在长安城见小哥你气度不凡,故而出言相问。想来命运轮回,你便是那天命所归之人。” “天命所归?”童英微微一愣,心中越发觉得此人话里玄机深涩,自己怎么又和天命扯上关系了?不过说这磐龙璧是玉璧倒也有几分道理,难怪自己一直觉得这玩意要比一般石头来得重,搁在内衣兜里沉甸甸的。 “呵呵,其实这些也是在下从他人处听来,或许他比在下知道的更多,小哥若是有意,不如……”单福微微一笑,话锋一转。 “敢问大师,此人何在?”童英从他的话里又看到了一线寻找父亲踪迹的希望,迫不及待的问道。 “水镜山庄!”单福一字一句的说道。 “水镜山庄?”童英闻言,略一蹙眉,“难道大师所言的是名闻天下的隐士,水镜先生?” “正是!”单福点头道,“小哥若是想要了解更多关于磐龙璧的事情,就得往水镜山庄一行,或许水镜先生知道些令尊的讯息。” “多谢大师。”童英脸上闪过一抹坚毅,拱手朝单福称谢,此时瞥见东方开始放明,便准备向单福告辞。 “小哥且慢。”单福叫住童英,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他,开口道,“此物乃是我昔年偶得,你且带在身边,一来或许与那磐龙璧有关,二来也可以作为信物,交与水镜先生,他一观此物便知小哥所为何事,自会为你解惑。” “多谢大师。”童英接过单福手中之物,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听单福说道,“好了,天色将明,我也要远行了。” “大师……”童英抬起头,只看到单福离去的背影,不由提高音量朝他喊道,“大师这是要往何处去?” “呵呵,天下之大,单福何处不可去得。”单福也不回头,挥手说道。 “那你我二人何时还能再见呢?”童英不甘心的往前追了一步,却又止住脚步,接着问道。 “若是有缘,自有再见之时。”单福的声音从远处飘飘渺渺的传来,而人影已经消失在山坳中。 童英呆立了一会儿,确认了单福不会再回头,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也踏上了归途。 只是童英不知道的,在他转身之后,单福却又从那山坳缓缓走了出来,望着童英渐行渐远,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神物出世,玉使已现,而玉使承天景命,拯救乱世而来。只怕未几,天下必将大乱,看来我大汉此番在劫难逃了。”许久,单福低下头,口中喃喃自语,“孔明,你交代我的事情都已办好,浩劫将至,你又待如何?” 可惜他的话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能够听到,初升的旭日把远山的轮廓慢慢的描成金色,浮云时卷时舒,将山岚掩映其中,任谁也看不真切…… 第三章 枪王张绣(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5 童英一路回到武馆,躺在自己的床上,虽然一宿未眠,此时他却依旧是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 忽然想起单福临走时给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摊开的手心上仔细打量起来。 那是一粒椭圆型的玉珠,并不算大,大抵和一节拇指差不多。玉珠颜色颇为暗淡,只有中心泛着一丝灰白色的光亮,除此之外看上去就和一颗顽石无异。 童英反复将这颗玉珠看了个通透,也没发现有何奇特之处,俄而失望的将玉珠放到怀中内缝的衣兜里,心想就当做是单福留给自己的纪念吧。 却未曾想,那玉珠与原本便放置在内的磐龙璧甫一接触,异变陡生! 童英只觉胸口一阵强烈的灼热,仿佛要将皮肤烤焦一般,忍不住轻轻的哀号了一声,迅速的往怀中拿出磐龙璧,只见原本灰绿色的磐龙璧却在此时散发出异样的流光,光芒仿佛有实质般,扫过的肌肤都能感觉到丝丝灼热,更让童英觉得惊奇的是,单福给自己的那颗玉珠现在竟是嵌入了磐龙璧中心原本九个圆孔中的一个,而且分毫不差,仿佛天生便是一体的一般。 过了许久,磐龙璧发出的灼热光芒才慢慢消散开去,童英惊讶之下,伸手拨弄了两下那颗玉珠,却惊讶的发现玉珠牢牢的嵌在磐龙璧上,再也拿不下来了,仔细端详一番,其他没发现,只注意到玉珠中心的白色光芒亮了许多。 不过除此之外,童英再看不出其中有何门道,往细处看,但见玉珠中心隐隐有流光闪动,仿佛细细水流一般,当真是神奇无比。 到如今,童英已经渐渐相信了单福所言,这块磐龙璧的确是天生神物,小心翼翼将磐龙璧收入怀中,毕竟财不外露的古语,他还是听说过的,若是为有心人得知自己身上有此宝物,只怕也绝非一件好事。 “水镜山庄…水镜山庄…”童英嘴里念念有词,微微蹙起了眉。 这水镜山庄他自然是听过的,水镜先生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隐士,复姓司马,名徽,字德操,水镜是他的自号。相传此人有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之才,却淡泊名利、不愿出仕,世居颍川之地,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因其水镜先生的名号,司马徽所隐居的地方便被人称为水镜山庄。 想到自己或许能在水镜山庄寻找到自己父亲的消息,童英就变得越发没有睡意,心情也迫不及待起来,只想立刻便飞到颍川去找到水镜先生。 辗转了许久,童英干脆从床上一跃而起,穿戴整齐之后便准备去武堂找师父童渊,向他禀报自己要往水镜山庄一行的事。 甫一推开门,却差点和来人迎头撞上,童英往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来的不是小师妹童玲还有何人? “玲儿,你这是往哪儿去啊?”童英不解的问道。 “这院子就你一人住,当然是来找英哥哥你的呀!”童玲歪着头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童英。 童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你找我干什么?” “哼,昨晚你一定是偷偷去了十里坡见那个算命的老头吧。”童玲不答,瞥了眼童英眼中的血丝,没好气的说道。 “老头?”童英一怔,俄而一阵苦笑,那单福大师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在童玲眼里就变成老头了? 童玲见他不答,就当做是童英默认了昨晚偷溜出去,接着问道:“那英哥哥你从他那问到有关你父亲的讯息了么?” 闻言,童英脸色一黯,微微别过头去。 童玲从他的脸色上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也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静静对立许久,童英似乎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奇怪,思忖片刻,找了个话题开口道:“对了玲儿,师父他老人家在武堂吗?” “在的,刚才来的时候我都在武堂里看到爹了。”童玲下意识的回答道,瞥了眼童英,“你要找我爹?” “嗯,我有点事情要和师父商量一下。”童英点头说道。 “哦,那好吧。”童玲似乎有些失落,侧身给童英让出可以通行的道来。 童英显然也注意到了童玲的异样,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从袖口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童玲。 “这是?”童玲先是一愣,待看清楚童英递过来的东西时,脸上不禁为之一喜,柳眉轻舒,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我昨天你似乎很喜欢这支钗子,所以后来又偷偷出去找到那小贩买了回来,你看…”童英面色微红,低声道。 “谢谢英哥哥。”童玲兴奋的从童英手中接过玉钗,正是昨天自己在逛街时看上的那支,后来因为那个算命先生的出现而忘了买下来,想不到童英却是如此有心,竟是悄悄去把它买了下来。 童玲两颊不知何时已然飞起红云,微低下头假装拨弄手心的玉钗,许久没有开口。 童英见她低头不语,不知该说什么,习惯性的搔搔头,许久后才开口道:“那…我先去武堂寻师父了。” “哎,英哥哥。”不想童英还未转身开走,童玲便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童英转身问道。 “你帮我把玉钗戴上吧。”童玲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又将玉钗塞给了童英,然后转过身去。 “哦,好。”童英往前一步,站到童玲身后。由于紧张,因此他并没有发觉童玲的香肩也在微微的颤抖。 “好了。”童英将玉钗轻轻插在童玲的头上,然后退开两步。 童玲转过头,看着童英轻声问道:“英哥哥,好看吗?” 童英望着她那张娇美如花的容颜。未施粉黛,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如云的秀发似奔涌的黑色瀑布般洒下,肌肤晶莹如天池美玉,美丽的瞳眸微微流转,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好…好看。” “我是问你这支玉钗好看不,你盯着人家脸看什么!”却不想童玲却是娇嗔一声,脸上红霞更盛,不自觉的微微垂下臻首。 童英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有些尴尬,只好打个哈哈,讪笑道:“都好看,都好看。” “我去找师父了。”然后赶紧寻个借口跑开了。 望着童英落荒而逃的背影,童玲那娇媚的脸上却是绽起一丝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隐隐透着几分平日少有的少女风情。 ********************************************************** “师父。”甫一走进武堂,童英便在一干正在练武的师兄师弟中寻到了童渊的身影。 “哦,英儿来了。”童渊循声望向来人,见童英缓步走来,不由微微一笑。 望着童渊脸上和煦的笑容,童英知道师父并没有将昨天之事放在心上,心头不自觉的涌起一鼓暖意。 “英儿有何事来寻为师?”童渊见他不语,笑问道。 “哦,徒儿欲往颍川一行,还望师父同意。”童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明自己的来意。 “哦,颍川?”童渊一怔,瞥了童英一眼,开口道,“你去颍川做什么?” “嗯,徒儿想去水镜山庄拜访一下水镜先生。”童英老实答道。 “哦,水镜先生乃是世外高人,你若是能与他多亲近亲近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童渊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童英闻言心中一喜,既然童渊这么说了,想必不会阻拦自己往水镜山庄一行了。 “只是你与他素未谋面,只怕他未必肯见你,若是空手而归岂不是白走一趟。” “师父勿忧,徒儿必定能见到水镜先生的。”童英急道,还是没有将那单福之事说出来,这些年童渊为他寻找父亲业已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这次他不想再让师父操心了。 “哦,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师父也不再阻拦你。不过世道艰险,如今关东之地,匪患频仍,你独自一人前去,为师实在有些不放心。”童渊皱起眉头,思量片刻,忽然拍手道,“对了,前些日子白氏商行的管事托我派人护送他们家的商队前往许县,我让你大师兄带武馆弟子随行,不若你与他一道前去,师兄俩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是,师父。”童英见童渊坚持,心想能随大师兄一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便点头应了下来。 “好吧,你去和你大师兄商量何时启程吧。”童渊点点头,将视线转向武堂中练武的弟子们。 童英朝他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童渊眼角的余光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脸上却是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童渊一共收了三个嫡传弟子,不过如今在武馆中的就剩下了两个,除了童英,余下的便是大弟子张绣,而另一人早已出师谋取功名去了。作为大师兄的张绣虽同样早已出师,不过却一直留在武馆中,似乎并没有像师弟一般,准备去求个一官半职,反而闲云野鹤的当起了武师,偶尔为来武馆寻求保护的商队保驾护航,而有他压阵的商队从没有一次被劫,渐渐的也打出了童渊武馆和他自己的声名,找上门来的商社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商行都指定要张绣与自己的商队随行。 张绣住在武馆的南院,也有自己一间僻静的宅子,童英寻到他的时候,正巧望见自己的大师兄在练武,他便不着急出言,只在一旁观看。 “哈!”张绣双手一挑,银色枪头如灵蛇般直刺向院内的大槐树,枪尖没入三分,带起许多干枯的老树皮屑。 “好!”童英也是爱武之人,看到大师兄这神乎其神的枪法,一时没忍住,抚掌大声喝起彩来。 “呵呵,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小师弟你给吹来了。”张绣抽回银枪,转身望着童英笑着开口道。 “大师兄说笑了,你刚才那一招百鸟齐鸣可真是神乎其技,让人叹为观止啊。”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给我灌迷魂汤了。”张绣摆摆手,开口道,“有什么事你便照直说吧。” “嘿嘿,既是如此,那师弟我便直说了。”童英嘿嘿一笑,将自己要往颍川一行的事和张绣说了一遍,“师父说白氏商社的管事托师兄你为他的商队保驾护航,便让我来找师兄,让我和你一块前去。” “哦,既然师父如此说了,那我自然只有遵命。”张绣思虑片刻,缓缓说道,“不过如今各地乱民众多,尤其是那黄巾贼四处流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怕一路上你也要小心才是。” “黄巾贼已经这么猖獗了?”童英闻言不禁有些诧异,他自然是听说过这风头正劲的黄巾叛逆的。 相传黄巾军的主导乃是太平道,而太平道的由来却是和一场疫病有关,数年前,一场大瘟疫在中原之地毫无征兆的爆发,诸多百姓感染上了疫病,而太平道便是从那个时候慢慢发展起来的,起先太平道的道人是借着为人治病之名,开始进行传教活动,因而朝廷并没有在意。后来渐渐的太平道的名声大了起来,其首领张角在各地百姓中发展了大量的信徒,也积蓄了不少的财富。不过当时这张角的信众中不乏豪强、官员、宦官等,所以汉室也并未多加理会。 可是不久之后,张角便图穷匕见,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积极向信徒们传播汉朝的腐败,并号召这些人起来反抗朝廷,甚至还喊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积极准备起义之事,而且将起义的时间定在了甲子年。 可惜后来有人向朝廷通风报信,汉帝得知此事后震怒,捕杀了大量的太平道徒,张角见自己谋逆的行迹败露,自然也不能按原计划行事,于是当机立断,提前率领教众起义,这些太平道人每一个都在头上包上黄色头巾,故而也被称为黄巾军。 先前童英只听说黄巾军是在青、徐、幽、冀几州较为活跃,想不到张绣却说自己这一行也可能会遇到黄巾贼人,要知道从长安到许县,是属于司州范围,西都长安便不说了,那颍川之地亦是离如今大汉朝的帝都洛阳不远,说是天子脚下也不为过分,连这里也有黄巾军活动的踪迹,可以想见黄巾贼是多么的猖獗。 第三章 枪王张绣(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5 “是,小弟必定谨记师兄所言。”思虑及此,童英郑重的朝张绣拱手道。 “嗯,在外行走,多留个心眼,多几分准备乃是必备的,你回去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吧,我们明早出发。”张绣拍拍童英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是你第一次离开长安吧,不用担心,想来那些贼人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来劫我压阵的商队的!” 童英点头称是,然后便离开张绣所在的南院,缓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要远行的东西收拾妥当,而后躺在床上无边际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兴许是一宿未眠的缘故,此时睡意来得很快,不一会儿眼皮便抵不住浓浓的睡意慢慢合在一起,让童英陷入沉沉的美梦中。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黎明了,童英照例起床将枪法练了一遍,出了身臭汗,这才满意的回屋换上一套干爽的衣物,拿起昨日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去寻张绣。 “小师弟来了。”张绣远远的看见童英走入院子,快步迎了出来。 “嗯,大师兄可以走了么?”童英身上的东西并不多,一个装有换洗衣物的包袱和一杆长枪而已。 “呵呵,你小子比我还着急,好吧,你等我一下。”张绣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屋,片刻又走了出来。 “走吧,先去给师父道别。”甫一站定,张绣便开口说道。 “好。”童英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往武堂走去。 “你们此行诸多艰险、贼人众多,一定要小心谨慎,若是商队被劫那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武堂内,童渊望着自己的两个爱徒,仔细的叮咛着。 “师父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自身的。”张绣拱手答道。 “嗯,英儿你是初次行走江湖,做事一定不要鲁莽,一切听你大师兄吩咐,不得妄自行动,知道么?”童渊将头转向童英,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开口嘱咐道。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童英见童渊一脸郑重,赶紧肃颜答道。 “好了,为师便不多耽搁你们了,早去早回吧。”童渊也不再多言,挥挥手让童英二人上路。 童英和张绣不约而同的给师父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爹,我也要和英哥哥他们一块去!” 闻言,童英二人步伐不禁为之一滞,互望一眼,流露出一丝无奈。 不过比他俩更无奈的自然是童渊,他瞪了一眼来人,不悦的说道:“胡闹,你两位师兄是去办正事的,你一介女子跟着瞎闹腾什么!” “爹你偏心,为什么英哥哥去就是办正事了,我去就是瞎闹腾?”来的自然是童玲,想不到一向惧怕父亲的她却是涨红了脸毫不畏惧的与童渊对视。 “你英哥哥男儿之身,一身武艺,去了是一大助力,你去……”童渊眉梢一挑,瞪了一眼童玲。 “男儿又怎么了,我不也是修习武艺的么?”童玲打断了童渊的话。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童渊干脆不理自己的女儿,抬头看向一旁驻足不前的童英和张绣,开口道,“佑维,英儿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童英二人被他这么一说,赶紧缩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童玲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气得狠狠的一跺脚,嘟着嘴念念有词,显然不是说的什么好话。 张绣和白氏商行的人约定的地点是在长安南门外,长安城内是不允许驰马的,因而童英和张绣只能徒步从章台街通往约定的地点。 两师兄弟一边走一边叙着话,张绣向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小师弟说着一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童英仔细听着,将张绣的话都记在了心里,却没注意前头一道黑影,一不小心迎头撞上。 “怎么是你?”童英看清了来人,不禁一愣。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来人的自然是童玲,她把眼一瞪,没好气的说,“就许你去得,我就不能去了啊?” “这…小师妹,此行困难重重,你一介女子……”童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不知这丫头是如何从武馆里偷跑出来的。 “女子又怎么样?”童玲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原地转了一圈,开口道,“你看得出来我是个女子么?” 童英上上下下将童玲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这丫头竟是换上了一身男装,配上她那原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倒是颇有几分男儿气。 不过童英瞥了一眼她光滑如玉的脖颈,只怕有心人很轻易便能认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可是师父他…”童英仍旧迟疑。 “哎,你管他做什么,我都已经跑出来了,爹还能怎么样?”童玲满不在乎的开口道。 童英哑然,不过嘴上虽没有开口,心中却是暗自腹诽:昨日你见了师父还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现在他老人家不在身边了,便开始说起大话来,这便是典型的逞强表现了。 当然童玲这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小动作”也不是第一次了,童英无奈,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张绣,寄望他能站出来说几句话。 可惜童玲逞起强来,大话已经说出了口,又如何会听张绣的话,一见童英看向张绣,当即提高音量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回武馆的,若是大师兄你不带我去,我就跟在商队后面,你们走到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张绣无奈,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此一来,万一出了状况,他更加无法和师父交代。 “既然如此,小师妹你便和我们一道吧,不过此行诸多艰难,一旦小师妹入了商队,便要听从我的指挥,否则…”张绣沉吟片刻,面色肃然的郑重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都听大师兄你的便是。”童玲不等张绣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满是笑意的走到童英身边,得意洋洋的朝童英投去一个胜利的笑容。 三人出了南门,再沿着官道往前走了约莫小半时辰,便遥遥的看到一大群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喧嚣声只怕长安城里也能听见。其中间或有着不少鞍马脚夫,看样子准备得都差不多了,一车车的货物都已经上车装好。 张绣领着二人走到人群中,其中一个面色清矍的中年人站在其中,正在和旁人吩咐着些什么,看得出他即便不是这个商队的头领,也是一个说得上话的管事人。 “佑维你可算来了,我们可是在这儿等了你好一会儿了。”那中年人一见张绣,便迎了上来,笑着开口道,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汉子。看的出这个中年人与张绣很是熟稔,不然也不会一开口用张绣的字来称呼他。 张绣朝他歉意的一拱手,开口道,“让白老久等了,在下实在心有不安。” “呵呵,罢了,佑维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那中年男子摆摆手,瞥了一眼张绣身后的童英和童玲,开口问道,“这两位是?” “哦,他们是我的师弟,这位姓童名英,这位是姓童名礼。”张绣将童英和童玲介绍给中年男子,来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了,因为女扮男装的缘故,童玲在这趟行程中将改名为童礼。 “这位是白氏商社的掌事白迟白老。”张绣指着中年男子给童英二人介绍道。 “见过白老。”童英和童玲朝那白迟拱手行了一礼。 “呵呵,不用多礼。”白迟笑容很和蔼,依次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童玲身上停驻了一段较长的时间。张绣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知道这个老狐狸看出了童玲的异样,不过他本身也没打算瞒过白迟,毕竟白迟是这个商队的主事者,这些小事并没有瞒住他的必要,而且张绣与他交往多年,彼此都知根知底,只要白迟相信自己不会害这个商队便行了。 “两位少侠都是少年英才,如此年轻便可以与佑维一样独当一面了,可惜此处无酒,否则老夫必定敬二位一杯。” “呵呵,白老谬赞了,我这两位师弟不过都是初出茅庐,还望你多多提携才是。”张绣知道童英二人不善言辞,干脆自己帮他俩出言答话,好奇的看了一眼白迟身后的那个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不觉有些奇怪,“这位是……” “哦,这是我商社里新招募来的游侠,名叫邓茂,他将与我们一道出发去许县。”白迟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男子说道。 汉朝的游侠文化由春秋战国继承而来,而且在这个朝代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著名的侠士譬如大侠郭解,甚至能够在司马公的史记上占有一席之地,也算是青史留名。 不过汉武帝时,由于武帝厌恶,在朝廷的大力打压下,游侠之盛已经不复当年,不过仍有不少人以游侠自居,行惩恶扬善之举,而许多商社也乐意雇佣少量的游侠保护商队的安全,因为这样的人虽然团队协作能力不如武馆的武师,但是单打独斗却是胜人一筹,想来这个邓茂也是因为如此才被白迟看重的吧。 童英悄悄打量着这个叫邓茂的男子,他长得并不威猛,身材颀长,双眉浓重,鼻直口阔,更兼谈不上不上英俊潇洒,但是让人一眼看过去,便会很轻易的看出此人绝非庸手。 “哦,那此行还要请邓茂兄弟多加关照了。”张绣朝邓茂发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不曾想,邓茂却根本不加理会,假意抬起头望天,假装没有看到张绣的示好。 张绣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下,但身后的童玲柳眉一挑,正待出言,却为张绣的眼神所止。 幸好,那白迟的老头出来打圆场:“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张绣再望了眼那些看上去有些另类的商队脚夫们,一跃骑上了心爱的骏马,手中长枪一挥,走在了队伍最前面,童英望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终究是扁了扁嘴跟了上去。 整支商队连绵数百米,张绣一骑当先的走在了最前面,之后是童英和童玲,童家武馆的数十位武师分别护卫在队伍的两侧,中间自然是白氏商社的脚夫和货物,而白迟和邓茂走在了最后。 “教使,你看……”此时的白迟却是换了一副模样,骑在马上,望着张绣身后的童英二人,毕恭毕敬朝身边的邓茂轻声开口道。 “不用理会,一切按教主的计划行事,不过才多出两人而已,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的。”邓茂依旧是一张淡漠的脸,语气甚为冰冷,而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张绣身上,眸子中掠过一丝挑衅之色,“我倒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枪王到底有何本事。” 第四章 旅程(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5 从长安到许县大抵有两条路可选,其一是往东,过华县出潼关,一路经灵宝、新安等地入洛阳,再从洛阳转南,过颍川到许县,这条道所到之处皆是京畿之地,官路要道上皆有禁卫军把守,甚为安全,只是路途遥远,所需的时间较多;其二便是往南,过商县出武关,一路经宛城、方城、叶县入许县,这条道路途较短,但是沿路匪患丛生,亦是黄巾乱贼出没较多的地方,并不太平。 本来张绣是主张走洛阳中转许县这条路的,虽然耗费时间较多,但毕竟重在安全,而行走在外“平安”两字绝对是重中之重,何况此次白氏商社的货物甚为贵重,价值不菲,若是一旦出了问题,任谁也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可是白迟作为白氏商社的掌事却力主走宛城到许县这条路,他所持的理由是既然此行的货物价值重大,就更应该在最短的时间送到许县,如此才能更多的减少更多的风险,而且他说相信张绣所率领的童家武馆武师的能力,想来不会出任何意外。 毕竟白迟是商队的主事人,而张绣不过是个外人,两厢讨论的结果自然是以白迟的意见为主,商队走宛城入许县这条路,张绣虽然心中无奈,却也只有在一路上加倍小心,非但每日所食和饮水都是要经过自己亲自检验过,才会留给众人食用,夜里更是亲力亲为,安排夜间职守的人,总之一切都尽力做到极致,以备不测。 幸好,这一路走来倒也没遇到太大的麻烦,虽然有几股小毛贼来骚扰,但是都被众人击退,甚至连童英和童玲都没有出手的机会,这让跃跃欲试的童玲很是郁闷。 因为货物众多,所以商队行进得很慢,一天走不了几十里路,一直到第三天,一条碧波宽广的长河出现在众人面前,童英知道均水到了。 均水也被称为钧水,乃是汉水支流之一,北通弘农,南达均县,亦是一条漕运要道,其下游汇合淅河以后便是著名的丹江。 张绣吩咐众人在此处暂歇,让驮行一日的马儿休息片刻。自己则策马来到均水河岸,下马伫立许久,凝眸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水,似有所思。 “大师兄,喝水。”童英和童玲缓步来到张绣身边,童英从马背上取下牛皮水袋递给张绣。 “哦,谢了。”张绣接过水袋,往嘴里灌了一口再还给童英。 “我看大师兄你眉头不展,似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与我俩参详参详。”童英接过水袋,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开了口。 张绣闻言,瞥了童英一眼,来回踱了两步,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小师弟你不觉得这两日来,一路上都太过平静了么?”沉吟片刻,张绣幽幽开口道。 “平静还不好么?”童玲不解的开口道。 “事过寻常必有妖。”张绣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从长安往许县我也走了不下十数次了,一路上虽不说太过艰险,但是绝不似今次这样平静异常,只有一两波蟊贼。”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童英似有所悟,抬起头来,正巧接触到张绣的目光。 “你俩看看他们。”张绣眼神越过童英和童玲投向远处的众人,童英二人亦是扭头看去。只见那些武师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聊天说地、或嬉戏打闹,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紧张的味道。 “今次我带出来的都是这几年一直随我一起的老武师,本以为他们的经验和武艺都胜过那些毛头小子,出来必定会是事半功倍。”张绣望着那些心不在焉的武师们,眉头锁得更紧了,“却不曾想,这几年来无一失手的经历却成了他们如今的心魔,过度膨胀的自信使这些人反而失去了进取心,甚至连必备的小心谨慎也少了许多……” 童英和童玲安静的听着张绣说着心中所想,两人都能听出这位大师兄此时的郁结心绪。 “再加上这两天来,一路上风平浪静,只怕让这些人丧失了最根本的警惕性,若是此时有大股贼人来袭,只怕我们会面临万劫不复之境地!” 童英沉思有顷,尝试着说道,“既然他们都在大师兄你手下多年,想必大师兄所言他们必定都会遵循…” 张绣不待童英说完便截道:“正因为我带了他们多年,每日在他们身边耳提面命,只怕他们对我所言多有轻慢之心,如今即便是如何提醒,也难以让他们打起十分精神来。何况,如今这些也不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他们又如何会信。” 童英默然,他自然知道张绣说的是实情,现在与那些武师说这些事,恐怕任谁也会觉得张绣所言不过是在危言耸听,但是童英与张绣相处多年,早已知道这位大师兄的心性,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胡乱开口,如今既然都这么说了,只怕这以后必然不会太平,这不是什么预知能力,只是一个在外行走多年的武者日积月累所磨练出来的警觉之心而已。 “罢了、罢了,刚才我与你二人所言,你俩记在心中便是,也无须对他人说,毕竟你们两人是第一次护卫商队,只怕说出来这些人更不会相信,自己心中加倍小心便是。”张绣轻声朝童英二人嘱咐了两句,然后揽辔上马,挥舞着马鞭朝还在歇憩的众人高喊道,“准备出发!日落之前务必赶到析县!” 众人闻言,懒洋洋的站起身,牵过自己的马匹晃晃悠悠的接着上了路,落在最后的白迟和邓茂互望一眼,嘴角皆是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 一连数天,天空都下着小雨,就像张绣的脸色一样,阴沉得有些怕人,就连只有童英和童玲在的场合他也大多是沉默不语,已经有好几个犯了点小错的武师被他狠骂了,可是队伍里大多数人还是那么松懈涣散。 童英和童玲知道张绣烦闷的是什么,却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好少在他面前晃悠,免得殃及池鱼。因此这两人倒多出了许多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大师兄,明日商队就能到叶县了,大概再过三日就能到许县了。”童英瞥了眼缓缓前行的商队,朝身边的张绣轻声说道。 “嗯。”张绣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仰头望天,“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啊!” 童英微一蹙眉,正待开口,前方的马队却是突然有点混乱,过了一会儿竟是完全停了下来。 张绣脸色一变,立刻策马往前奔去,童英心中一动,沉吟片刻,扭头望向童玲,见到她也向自己望来,彼此都看到眼中的疑惑,旋即二人一紧马肚,赶紧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张绣来到商队边缘,瞥了眼混乱不堪的队伍,面露急色,扯过一个武师问道,童英和童玲也恰巧赶到了他的身边。 “有一匹骡子拉稀。”这武师童英认得,姓金名亮,也是一个老资格的武师了,在武馆里待了好几年了,金亮苦着脸开口道,“拉车没有抗住,掀翻了货车,现在那辆车陷在前面挡住了商队的去路。” “哼!”张绣冷哼一声,放开抓住金亮衣襟的手,开口道,“带我过去!” 几人一路策马来到商队最前方,一辆原本的马车只剩下车厢横在泥泞的道路上,车轱辘被卡在两块青石之间,完全挡住了车队前行的道路,好几个脚夫正手忙脚乱的推着车厢,可惜似乎卡得太紧,众人使了半天力,也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白老,怎么回事?”张绣一见此场景,扭头朝一旁的白迟开口道。 “佑维你有所不知,此次不只是这一匹牲口出了问题,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八匹马,十一头骡子拉屎跌蹄,只怕今天是没办法走了。”白迟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张绣目光在四周搜寻片刻,果然看到不远处好几匹牲口瘫倒在地,几个兽医模样的人正在围着这几头牲口转悠,不过看他们忙得满头是汗,躺在地上的牲口依旧没有丝毫起色,就知道什么叫束手无策了。 “难道是有人下毒?”童英见状,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不可能!这几天里商队里所有人和牲畜的进食和用水都由我亲自检验过,不可能会被人下毒!”张绣斩钉截铁的说道。 “既然如此,张大侠你如何解释这么多的马匹和骡子同时犯病的事实呢?”想不到一旁的邓茂幽幽开了口,看向张绣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张绣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语,现在局面明眼人一看便知,决计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否则如何也解释不通,但是张绣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武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别人在牲口的食物或用水中下毒呢?或许这是横亘在所有人心中的一个大大的问号。 “想不到张大侠亦是这种不敢面对现实的人,是不是怕承认了会坠了自己的威名?”邓茂冷笑两声,开口道,“看来果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哼,我大师兄行事如何有你这种小人置喙的余地!”向来心直口快的童玲对着邓茂便是一通抢白。 “哈哈哈哈,既是如此,那我倒想看看大名鼎鼎的张佑维如何应对今日之局!”说完,邓茂连正眼也不看张绣三人,转身扬长而去。 “佑维你不要在意,此人行事一向就是如此张狂,不知天高地厚,你莫要放在心上。”白迟叫了邓茂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扭头歉意的朝张绣拱手道,“想来这些牲口明日应该就能恢复了,佑维无需太过担心。” “无妨,或许今日之事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张绣摆摆手,垂下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如今天色不早,但是我们商队车马不行,佑维你看…”白迟瞥了眼还在奋力想要将挡路的车厢推出来的众脚夫,有些迟疑的看向张绣。 “罢了,为今之计今夜只能在此处歇息一晚,等到明日马匹好转再行上路吧。”张绣沉思有顷,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做出了这个决定,仰头看了看天,皱眉道,“今夜会有大雨,还请白老寻个好地方给众人安营扎寨。”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安排,先吩咐他们准备生火造饭,等会还是我亲自去寻个合适的地方作今夜歇脚之处。”白迟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金亮,吩咐下去今夜所有人分为三班职守,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让人有可趁之机。”张绣目送白迟远去,想了想,又唤来金亮,开口道,“还有今晚晚饭所有人食用自备的食物和水,不要用商队的吃食。” “是。”金亮亦是点头称是,快步走到武师最密集之处,向众人传达张绣的话。 “大师兄,你是怕……”童英忍不住开口问道。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这些时日一直担心有外人觊觎我们所护卫的这个商队,因而都将注意力放在外围。”张绣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但是今日之事给我提了个醒,只怕我千算万算却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将精力放在外人身上,而忽略了商队里出现内贼的可能。何况,商队里的这些人是最明白我们今次所押运的物品的贵重所在,其中有人起了贪念也不是不可能。” 童英和童玲互望一眼,眼神中交换着一丝忧虑,显然都是想到了张绣所言的可能性极大。 “何况对方是有心算无心,今次已经着了一次道了,我们决不能再掉以轻心。”张绣郑重的说道,“因此今晚你们一定要小心…” “大师兄放心,今晚我俩也不睡,加入夜间职守之人中。”童英闻弦歌而知雅意,赶紧点头说道。 “大师兄你是不是怀疑那邓茂会是…”童玲依旧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未加思索便开了口。 “哎,小师妹,慎言。”童英赶紧打断童玲的话,眼角的余光迅速的将四周搜索一遍,确认没有商队的人在附近,这才压低声音道,“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猜测。” “哼!”童玲嗔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依言止住了话头。 “小师弟说得对,此时不宜与商队中人再起纷争,我们自己做好准备便是,毕竟有备才能无患。”张绣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知道了,大师兄。”童玲低下头轻声说道,却悄悄伸脚往童英小腿上踹了一下。 张绣装作没看见痛的龇牙咧嘴的童英,说道:“我先去安抚一下商队里的人,你们俩自己小心一些。” 说罢,张绣也不待二人回应,自顾自的朝商队人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都怪你,这下好了,让大师兄骂我!”待到张绣走得远了,童玲没好气的瞪了童英一眼,嗔道。 “这…关我什么事?”童英一脸茫然。 “哼!”童玲柳眉一竖,再哼了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去。 “诶,玲儿你去哪啊?”童英被她这小性子耍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童玲转身离开,赶紧追了上去。 第四章 旅程(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6 山风阵阵,天气很是阴冷,童英举目远眺,天边已经现出一道亮白的光色,头顶的浓云却是黑压压的有如墨染。正如张绣刚才所言,今晚这场大雨想必是逃不掉了。 不过好在白迟也算是常在外行走,所以选的地势很好,所有商队的人都把帐篷扎在高处,这样就算是倾盆大雨下下来,也不会对休息有什么妨碍。 “玲儿,这样不太好吧。”一个硕大的帐篷外,童英刻意压低声音对身边童玲说道,“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到时…” “哎呀,你这么婆婆妈妈干什么,我早就看这个叫邓茂的不顺眼了,今天他还当众挑衅大师兄,必定是有所图谋,不搞清楚的话,今晚怎么能安然入睡!”童玲亦是压低声音说道,然后轻轻将脸贴近帐篷,里面的人声便清晰的传入耳里。 童英不敢说童玲这番看似义正言辞的话里有几分私心,但是他也对今日邓茂的言行有些疑惑,本来天灾人祸之下,大家就更该同心协力、众志成城的渡过难关,此人却是趁此机会对同伴撂下狠话,很难说其中是不是有阴谋的成分,因此童英也不再多言,学着童玲一样,将头放在蓬帐上倾听里面的人声。 “晚上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么?”里面传来一个男子声音,童英和童玲对视一眼,显然是都听出了这是邓茂的声音。 “回教使,都已准备妥当。”这次开口的是白迟,听他的声音满是恭敬,这让童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一个如白氏商社这么大的商会管事竟是对自己请来的游侠如此礼敬,这本身就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如此甚好,待到功成之际,我会在教主面前为你请功的。”邓茂言语中透着几分尽在掌握的自信,“如此大功一件,等到教主夺了天下,你便是从龙有功之臣,高官厚禄必定少不了你一份。” “多谢教使!多谢教使!教使大恩大德,小人必定永生难忘!”白迟的话语里充满了谄媚巴结,“此次计划全赖教使你的奇计,否则如何会能一举功成,说起来,教使你才当记首功啊!”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的狂笑声充斥在帐篷里,传入童英二人耳中,引来两人一阵厌恶。 “好了,等会你就去将那张绣引到后山,到时我会亲自出手…”笑声暂歇,邓茂开口说道。 “啊,他们要对付大师兄!”童玲闻言,心神激荡之下忘记了压低声音。 “谁,出来!”邓茂和白迟同时发现了问题,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童英和童玲偷听的方向。 “不好,快走!”童英面色一凛,拉着童玲起身便跑。 “教使?”等到邓茂和白迟追出来之时,童英二人趁着天色已晚早已悄悄离开,白迟望向邓茂,显然是请问他的意见。 “无妨,你照原计划行动,切记只要将张绣引出来即可。”邓茂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是,我这就去办。”白迟点点头,转身离去。 ********************************************************** “你们所言当真?”这边的帐内,张绣听完二人的叙述,目光望向童英。 “千真万确,大师兄今晚你千万不能为那白老头所蛊惑。”童英还未答话,童玲已经抢先开了口,面色急切的说道,“我和英哥哥亲耳听到那两人在密谋如何对付你,说是要将你骗去后山,由那个叫邓茂的亲自出手对付你!” “嗯,玲儿说得没错,的确是我和她亲耳听见的,大师兄你千万要小心。”童英也出言附和。 张绣蹙起眉,站起身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久久没有言语。 童玲望着他那踟蹰的模样,忍不住急道:“大师兄!现在不能再犹豫了,赶紧要先发制人才是!” “先发制人?”张绣止住脚步,瞥了童玲一眼,颇为玩味的开口道,“小师妹,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先发制人呢?” “立刻召集商队所有的人和武馆的武师,当众宣布那两人的阴谋,然后把这两人赶出去啊!”童玲有些讶异,自己平常一向精于常人的大师兄为何会在此时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你有真凭实据么?”张绣面色一变,冷声反问道,“事不目见耳闻,如何能臆断其有无?没有证据,你让别人如何相信你,何况那白迟乃是白氏商社的大管事,更是白氏商社族人,你要那些商社的人如何会相信白迟会害自己?何况,我也与白老相交数年,我相信他的为人,所以你们不用再说了!” “大师兄!”童玲不可思议的望着一脸严肃的张绣,突然感觉自己刚才说了这么多怎么都像是在对牛弹琴,张绣根本就是无动于衷,难道他真要坐以待毙不成?这还是那个对自己和蔼可亲、百依百顺的大师兄么?何况难道亲如自家人的小师妹还会骗你么? 想到这里,童玲只觉满腹的委屈,眼中不知何时已是噙着泪水。可惜张绣却是似乎没看到般转过了身去,不去看她。 童玲一跺脚,捂着脸转身便跑了出去。童英望了一眼张绣,叹了一口气,快步追了出去。 “小师妹!小师妹!”童英好不容易追上了童玲,童玲的眼泪已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好了,不要哭,不哭了,已经是大姑娘了,还哭鼻子,被人看到也不怕么?”童英望着哭得雨带梨花的童玲,伸手帮她拂去从脸颊滴落的泪珠,轻声宽慰道。 童玲本想瞪了他一眼,却感觉到童英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却是不自觉的脸色一红,眼泪倒是暂时止住了。 “大师兄肯定也有他的苦衷,你也不要太怪他。”童英思忖了片刻,勉强给张绣找了个理由。 “哼,就你会做好人。”童玲嘟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你…嘘!”见童玲不再有眼泪滑落,童英微微一笑,正想再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经过,掀开了张绣帷帐的帘幕钻了进去。 “白迟!”童英和童玲互望一眼,童英压低声开口道,“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童玲再瞪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道,“当然是等会儿跟上去看情况啊,难道让大师兄孤身去犯险啊?” “哦,现在你不怪大师兄了?”童英笑道。 “谁说不怪他了。”童玲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我是去看等会他落到了别人的陷阱里,还有什么话好说。” “好吧……这样吧,你我先回去将兵器取来,到时见机行事。”童英知道她又是在逞强,不过现在也不是继续开玩笑的时候,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若是待会当真有何异变发生,至少也是增添一份助力。” 话虽如此,不过童英心中却是暗自叹了口气,毕竟他二人武功如此平庸,只怕对大局也无甚帮助。现在只能奢望大师兄能够早些发现对方的阴谋,让整件事有足够的回寰的余地。 ********************************************************** “白老,此时天色已晚,您这是何事来寻我啊?”帐内的张绣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见来的是白迟,不禁微微一笑。 “实在是有要紧之事,否则我也不会在此时来叨扰佑维你。”白迟似乎没有张绣这么好心情,面色有些不善。 “既是如此,白老你随便驱使一人来唤我便是了,何须自己亲自前来。”张绣缓缓站起身,依旧是面含笑意,似乎并没有将白迟所说的要紧之事放在心上。 “我刚才得到可靠消息,说是豫州黄巾贼看上了我们的商队,准备出手劫杀!”白迟假意四下张望片刻,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个“要紧之事”。 “哦,豫州?”张绣眉梢一挑,沉声道,“我们商队如今还在荆州境内,他豫州的黄巾党人就已经风闻而动了?” “千真万确,今日商队里就已经有人在后山山坡发现了少许黄巾贼的踪迹回报于我,我想大概是探子前来探听我们的虚实的。”白迟接着说道,“刚才我收到从许县来人传来的消息,确认是黄巾军渠帅彭脱亲帅的颍川黄巾…” “想不到白老消息如此灵通,连这波黄巾贼来自何处、头目是谁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张绣忽然看似无心的插了一句。 “这……”白迟微微一愣,面色忽然有些不自然,嗫嚅半天不知该如何作答。 “哈哈,久闻白氏商社情报网如天罗密布,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张绣却是哈哈一笑,抚掌道,“幸好白老你提醒得及时,否则今日这天气若是被黄巾贼人偷袭,只怕我们大家都有性命之虞。” “佑维谬赞了,为今之计,你看……”白迟悄悄拂去后颈不知何时滑落的冷汗,开口道。他见张绣似乎并没有起疑心,便准备按与邓茂商量好的计策行事。 “你刚才说后山发现有黄巾贼的踪迹,事不宜迟,我这就与你走上一遭,看能不能抓获一两个黄巾贼的探子,以了解此次豫州黄巾贼到底有多少人来了。”张绣一摆手,转身拿过自己的长枪,满是自信的开口道,“走吧,这几天老是遇到些小毛贼,我都没机会出手,早就技痒了。” 白迟一怔,须臾便反应过来,努力掩饰嘴角的那抹笑意,忙不迭的说道:“好,好,我为佑维你带路。” 旋即转过身,跨步掀开帐幕走了出去,他想不到自己准备了许久的说辞都不用说出,张绣便自动自发的上了钩,真是天助我也! 第五章 激战(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6 白迟领着张绣往山上行去,很快便隐入山林之中。 从山腰回望商队的营地,其实颇能看出几分门道,整支商队的扎营并非是四角有看守,而是依山取势,所有的武师都分配在山下两角,成犄角对冲之势护住商队。 因为扎营之前,张绣就已经带人巡视过后山,确认没有任何人潜伏在其中。如此一来,即便是此处有匪患出没,也只会从平原进攻,而不会从山上杀下来,由此可见,张绣这么多年护卫商队无一失手,绝不是偶然。 不过这样的阴天,鬼都懒得出来,更不要说是马匪,所以也有些人认为张绣这样的安排实在有点多此一举。 “怎么办?”一直守在张绣营帐之外的童玲望着自己的大师兄和白迟远去的背影,着急的朝身边的童英开口问道。 “没办法了,只有先跟上去了!”童英攥紧手中的长枪,直起身子,悄然跟着张绣二人而去。 只是经过一个营帐的时候,想起张绣这一手布置的营帐布局,他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个疑惑:若是真有黄巾军来攻,即便张绣不在,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武师护卫,那么从山下来袭必定也是吃力不讨好之事,那为何刚才白迟和邓茂二人还如此自信满满的认为自己的计谋必定会成功呢? 白迟二人沿着山坡前行,没有走了太远,就绕了众人歇憩的营账,到了山的另外一面,这里有块平地,林木遍及,灌木丛生,颇为僻静。 忽然,张绣缓缓止住脚步,目光如炬的扫过前面一处灌木丛,前头的白迟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他,正待开口,却听张绣枪尖一挑,厉喝道:“什么人,出来!” 不远处的童玲心头一惊,身形微微一动,却为身畔的童英阻止。 童英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面色凝重的望向远处的张绣。 “呵呵。”伴随着两声轻笑和脚步踩在残枝腐叶上的沙沙声,一个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借着黯淡的月色,张绣认出了来人正是白迟招募的游侠邓茂。 “张大侠果然是小心谨慎,不枉在下在此专程守候。”邓茂遥遥朝张绣一拱手,笑着说道。只是他的笑容被天色一染,看起来和此时的山风一样阴冷。 “哦,在下是应白老之请,特来擒拿黄巾贼的,却不知道阁下在此有何贵干,难不成亦是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张绣也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确是如张大侠所说,在下正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邓茂目中精光时隐时现,上前一步接着道,“而且方才我已经发现了几个黄巾贼的踪迹,不若张大侠随我入林中好生商议一番如何应对,可好?” 张绣道:“为什么要去林子里面,这里不行?” “此处雨势甚大,在下邀张大侠你入到林中,只是为避雨而已,如果你真的不信,大可回转营帐之中,我绝不阻挡!”邓茂似有不悦的说道。 “我自然是信得过阁下的。”张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瞥见邓茂和白迟眼中喜意一闪,忽然沉声道:“不过月黑风高杀人夜,我更相信在林子里面杀人,神不知鬼不觉,事后更容易撇清关系,不是么?” 闻言白迟二人当下变了下脸色,邓茂斜跨出一步,看似无心,却是截住了张绣的归路,然后淡淡道:“在下不知张大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绣对他这个小动作仿佛视而不见,缓缓开口道,“我只想请问阁下,今日那些马儿中的毒,可是你下的?” “佑维,你此话是从何说起…”闻言,白迟脸色大变,正待出言相问,却只见邓茂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目中精光一闪,淡淡的说道,“你是从何而知那毒是我下的?” “阁下难道自以为你们的行事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么?”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张绣手中的长枪枪尖上,泛起点点白色的涟漪,“其实昨日那些马儿进食的时候,我便已经发现其中藏有问题,只是隐而不发而已。” “你昨日便发现了,为何不…”白迟心中一惊,脱口问道。 “为何不向众人说明,你想这么问对么?”张绣斜乜白迟一眼,淡淡的说道,“我若是向众人说明了这一点,又如何能揪出幕后黑手呢?” “你又如何知道幕后黑手就是我呢?”邓茂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出言问道。 “这几日商队一直走的都是偏僻小径,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的人来往,而且更兼有如此多的武师保护,那么外人下毒的可能性便可以排除掉。若是商队中人做的手脚,那么能下药毒马的人,当然会和牧马的人多少有些关系。”张绣笃定的说道,天边忽然想起了阵阵雷声,闷郁得有些动人心魄,顿了顿,他接着道,“最大的可能自然是负责整个商队安全的我,不过我自己当然清楚那毒不是我下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能够调动商队人员的阁下你了。” “就单凭这一点么?”邓茂并不承认也不否认。 “自然不是,若是只有这一点的话,那么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不过今日我倒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张绣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何处?”邓茂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今日我不经意间瞥见阁下脚边沾有一些黑色的泥土,或许你没有想到,单是这点就已经泄露了天机。” “泄露天机?”邓茂低头望了眼足部,不过天色太暗,根本看不到什么,转瞬抬头,“单是这些黑泥能说明什么?” “因为我发现所有病马都有一个特征,就是蹄子上也有阁下鞋子上一样的黑泥。”张绣淡淡的说道,“这就让我想起昨夜商队一干马匹饮水的地点有两处,其一便是一处水潭,那里的土壤便是黑色。而另一处是河水,河边只有泥沙,并未有黑泥,也算是老天有眼,或者是天网恢恢,我这才想起,阁下并不掌管牧马,也向来由手下做事,为什么鞋上会沾上黑泥呢?会不会是兄台你向潭水中投了药物,不经意的沾上了泥土?” “原来如此。”邓茂长叹一声,点头说道,“张大侠果然是名不虚传,能在不动声色中知晓和推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过奖了。”张绣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的心理波动,“其实我并没有说完,后来我想起阁下是有白老推荐而加入商队的,因此我不禁对白老也起了一丝疑心。” 张绣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白迟,白迟感觉到他的目光,却是不自觉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本来我与白老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本不该对他心生疑虑的,但是我这个人天生就是比较谨小慎微,事情既然有了苗头就会想着去证实,若是证明是我多心,那自然一切都好,但是很不巧的是,两位实在是太不够小心了,竟然被我的师弟和师妹听到了密谈,并来告知于我。”张绣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嘲笑两人的大意,“然后白老又好巧不巧的特意来寻我,我自然要多留一个心眼。” “原来如此,刚才在帐外偷听的那两人就是你那师弟和师妹么?”邓茂恍然大悟,“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何还有胆量来这里见我?” “为何不敢来了?”张绣扬了扬眉,笑着说道,“因为我心中还有疑惑没有解开。” “哦?有什么疑问便说吧。”虽然张绣刚才说了很多,但是邓茂却并无丝毫慌乱,反而镇定自若的开了口。 “其一,白老你贵为白氏商社大管事,而且亦是白氏族人,为何会与外人勾结来图谋白氏的财产呢?”张绣目光灼灼的望向白迟,显然是在期待他给出个答案。 不过白迟依旧是低着头,久久没有抬起,阴冷的山风拂过他的额头,掀起几缕花白的额发,让本来就一把年纪的他更显老态。白迟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只不过是被此时恶劣的天气冻的,但就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既然他不愿说,那我便帮他说罢。”等了许久没等来白迟的回应,倒是邓茂缓缓开了口,“让他背弃家族的唯一缘由便是…” “加入了我们太平道!”邓茂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 “太平道!”张绣先是一愣,俄而望着低头不语的白迟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原来如此,久闻太平道甚能蛊惑人心,想不到白老你也…” “哼,什么蛊惑人心!我太平圣道度化万民、济世救人,岂是你等所想!你可以问问此人,入教可是有人逼迫。”邓茂冷声打断张绣的话,一指身边默然的白迟,白迟身子一震,依旧没有开口。 “何况‘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如今汉帝无德无能,天下灾祸不断,百姓民不聊生,他却只知贪图享乐,如此无德君主,人人得而诛之,这大汉朝的天下又有何取不得!”邓茂大义凛然的慨叹道,神情严肃而认真。 出人意料的张绣并没有反驳邓茂所言,沉吟许久,才又开口问道:“那你为何又选中了我所护卫的这支商队呢?” “这个自然是因为张大侠你了。”邓茂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张绣,嘴角浮现起一丝笑意。 “这又与我何干?”张绣淡淡的追问道。 第五章 激战(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6 “久闻张佑维不仅武艺了得,更是深通兵法布阵之道,如此人才,我太平道自然是求贤若渴。”邓茂脸上的笑意更盛,“在下谨代表我太平圣道的‘大贤良师’邀请张大侠你加入圣道之中,共襄盛举。” “原来还是来招揽我的。”张绣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我能请问下,若是我加入了你们太平道…” 邓茂不等张绣把话说完,便抢着答道:“只要你愿意加入圣道,在下担保阁下能位列十二教使之一,荆、豫两州任一大方的渠帅,阁下可自取!” 说到渠帅,就不得不说说黄巾军建制了,和历来的起义军一样,黄巾军的体系亦是很松散,太平道的入道群众一度达到几十万人之多。为了将分散在各地的力量组织起来,入道的群众被编为三十六方,大方一万多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立一“渠帅”。可以说能当上黄巾军的渠帅,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太平道的核心阶层。 而教使就更不必说了,相传太平道教主张角自立为“大贤良师”伊始,便将最为忠心的八位手下派往各处,分别到各地进行传道,这八人便被称为太平道教使,如今随着太平道规模的扩大,教使的数量也随之增多,但从邓茂的话语中来看,如今太平道教使的数量也不过十二人,他们竟然舍得用如此重要的职位来招揽张绣,看样子是对此事志在必得了。 “‘教使’、‘渠帅’,好大的手笔。”张绣自然也知道这两个称号对于太平道和黄巾军意味着什么,不由轻叹一声。 “那么张大侠是准备…”邓茂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若是我不愿入你太平道,又会如何?”张绣眉梢一挑,出言截道。 “以阁下之能,难道也看不出如今汉室已是大厦倾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阁下现在不投我圣道更待何时?”邓茂脸上的喜意微微一滞,急声说道,不过见张绣笑而不语,只是拿眼望着自己,不禁面色转冷,淡淡的开口,“如此人才,即便不为我圣道所用,亦是不应该为朝廷所用。” “是么?”张绣瞥了邓茂一眼,依旧是用不疾不徐的语调开口道,“你的意思便是说,若是我不入你太平道,今日便不能活着离开了?” “阁下三思。”邓茂不置可否。 “说起来我的确很怕死。”张绣缓缓抬起长枪,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我更怕后人指着我的坟墓惋惜的说: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邓茂脸色陡然一变,右手按在腰际系着的长刀刀柄上,沉声说道:“那就要得罪了!” 话音刚落,从林中走出数人,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是脖间系着的那根黄色绸带却是如此刺眼和醒目。 “张佑维,我敬重你是条汉子,若是你现在肯回心转意,加入我圣教,那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不然,休要怪我们人多…”邓茂抽出长刀,声色俱厉的说道。 “怎么你当真以为我是一个人单独赴会?”张绣又笑了,也不转头,忽然将左手拇指和食指圈起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哨音未落,他身后已然多出了数位大汉的身影,看那装扮都是童渊武馆的武师。 见状,邓茂脸色一变,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白迟,显然是在无声的质问他,这些人是如何来的,你这一路上居然都没发现。 而白迟亦是大吃一惊,畏畏缩缩的往张绣身后望去,只见人影憧憧,他完全没发觉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多人跟在后面。 而童英和童玲一直在嗓子眼的心也回到了胸口,二人手执长枪也缓步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和张绣并肩站在一起。 邓茂现在才知道为何张绣能一直面不改色的与自己交谈这么久,想来只怕他不仅早已洞察了自己的企图,而且也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可是事到如今,开了弓的箭便再没回头路可言了。邓茂只能一咬牙,狠下心沉声道:“点子扎手,并肩上,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你们也来了。”张绣眼见一干黄巾贼人涌了上来,却还有闲情雅致朝身旁二人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这么好玩的事,大师兄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童玲根本想也未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只见黑暗中银光一闪,伴随着的是一个黄巾贼的惨叫。童玲出手虽然无甚章法,但在众黄巾贼还没完全上前之际,她凭借手中兵器较长的优势,挑落了一个黄巾贼。 望着安躺在潮湿的林地上,脖颈间还汩汩冒着温热鲜血的同伴,众黄巾贼竟是有些畏惧的往后退了一步,邓茂见状,脸色剧变,旋即长啸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小心!”童英见状,心头大急,也是纵身一跃,枪尖直指邓茂。 见童英从旁杀出,邓茂厉喝一声,来不及反击,提刀就挡,只听到‘乒乒乒乒’响声不绝,黑暗中,长刀与枪尖相撞,火花四射! “他交给我,你俩对付其它人!”张绣虽是最后一个出手,却是直接找上了对方的主将邓茂。 “好。”童英点点头,放过邓茂划来的刀锋,跳出战圈迎上了其余的黄巾贼,而童玲撇撇嘴,亦是转头攻向另一人。 黑暗中,刀光枪影交错往来,碰击之声有如密鼓急雷,响个不停,早已盖过了淅沥的雨声。电光火石之间,张绣与邓茂已经过了十数招之多,而一向自诩颇高、在太平道教使中武艺亦能排进三甲之列的邓茂却是被张绣杀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张绣的枪带着破空之音而来,如灵蛇出洞般,每每攻敌必救之处,挑、撩、刺、压无一不是让邓茂难受之极,在他那灵动的枪法下,邓茂已是左支右绌,好几次都是将将躲过枪势,可以说是险象环生、危险至极! 邓茂间不容发的躲过张绣刺出的一枪,大口的喘着气,他显然也发现了自己与张绣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想着能让自己反败为胜的方法。 天空雨下个不停,地面早是泥泞一片,邓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忽然一脚踢出,地面的泥水化成一道水幕,劈头盖脸的浇向张绣,挡住了他的视线。而邓茂则趁着这个机会,身形一闪,已经是飞快的靠近张绣,长刀无声无息的斩向张绣肋下。 他这招可谓是狠毒之至,而且完全没有考虑防守,胸口大开,手上大刀没有丝毫的停滞,显然是追求一击制胜,哪怕是两败俱伤他也愿意! 可惜张绣岂是庸手,长啸一声,身形已如螺旋般冲天拔起,不但躲过泥水,而且右手长枪一挥,有如苍鹰搏兔般临空刺出! 天空中陡然一个霹雳打下来,映照四野,也照出邓茂云一样苍白的脸,“当啷”一声响,邓茂终究是棋差一招,被张绣的枪尖刺中小腹,殷红的鲜血顿时流淌出来,吃痛之下单刀落地,人也不自觉矮了下去。 张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变枪为棍,一记横扫千军重重的打在邓茂身上,邓茂惨叫一声,却是顺势滚到旁边的草丛之中。 刚挑落一名黄巾贼的童英不经意间转过身,正好瞥见了张绣这惊鸿一刺,心中却是不自觉的想,“大师兄的武艺…似乎比师父还要更胜一筹啊!” 此时,众武师也将其余黄巾贼杀得七七八八,余者皆是心神俱裂,四散逃窜,童玲意犹未尽的还欲追击,却为童英所止。 “玲儿,不要追了,前方敌情不明,小心有埋伏。”童英扭头看了眼张绣的方向,开口道,“走吧,去找大师兄先。” “好。”童玲点点头,两人走到张绣身边,找了找附近没有看见邓茂的尸首,童玲诧异的问道,“大师兄,那个人呢?” “被他跑了。”张绣摆摆手,意兴阑珊的朝众武师招了招手,朗声说道,“罢了,我们先回去吧。” “那里还有一个人!”忽然,童玲眼尖的指着不远处的低矮草丛里大声喊道。 童英和张绣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男子蜷着身子匍匐在灌木中,看样子是在装死,但是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抑或是害怕的缘故,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暴露了自己的行迹。 “出来!”童英厉喝一声,正想去把此人抓出来,张绣却往前一步站在他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绣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白老,你起来吧,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只见白迟花白的头发被地上的脏水完全打湿,胡乱的贴在额头上,单薄的身子在黑夜的冷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 “你走吧。”伫立许久,张绣缓缓松开手,别过头,不再看他。 白迟不敢相信的微微抬起头望向张绣,不过张绣留给他的只有后背。 “多谢佑维!多谢佑维!”丝毫不顾混杂着污泥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急切的朝张绣拱拳,然后转过身仓皇的向后逃窜。 “大师兄,就让他这么走了?”童玲望着白迟狼狈的背影,不解的问道。 “我毕竟与此人相交多年,要我亲自出手杀他,实在于心不忍。”张绣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转过身来,望向白迟离开的方向,“只是今日这些贼人事败,即便我不杀他,太平道人只怕也不会轻饶于他。” 张绣语气很平淡,但是其中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张绣望着白迟逃离的方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对了,大师兄,这些黄巾贼人觊觎商队的财物,我们商队光是用来承载这些东西的马匹和骡子就有数十匹之多,而且即便是除掉了你,也还有这么多武师在,只怕…”童英沉思有顷,忽然朝张绣说道。 “只怕什么?”张绣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瞥了眼童英。 “我觉得他们不应该就只怕这么点人来,只怕还有后手,不得不防啊。”童英说道。 “后手?”张绣抬头看了看天,天际依旧是乌云密布,只是雨似乎更小了些,冰冷的雨丝打在他脸上,让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难道就只有他们有后手么?” 第六章 大汉羽林卫(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7 “大师兄,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们的阴谋,那为何方才在你的营帐里,你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去路上,童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哦,那小师妹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张绣瞥了眼童玲,颇为玩味的开了口。 很显然童玲也想到当时的情状,现在想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得一清二楚,先发制人的邓茂等人被打得落花流水,而后发制人的张绣却大胜而归,这让她不禁有些脸红,不过好在天色已晚,谁也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红霞,童玲这才嘟着嘴说道:“起码大师兄你应该告诉我俩你的计划吧。” “呵呵,你知道的事情不等于全商队都知道了?”张绣大笑两声,连带着童英亦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这次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到童玲两颊的绯红,她恨恨的瞪了开自己玩笑的张绣一眼,就要嗔怒,不过张绣不愧是谨慎之人,一见惹不起的小师妹发怒,赶紧止住笑意,换上一副肃容。 只可怜,无辜的童英转换表情没他那么熟练,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完全消融,腰间便被童玲狠狠来上了一记九阴白骨爪。 “其实不告诉你们也是有原因的,你俩年轻气盛,若是知道真实情形,必定会去找邓茂和白迟的麻烦,那我的计划可不就落空了么。”张绣同情的看了眼童英,扭头对童玲正颜说道,“刚才大师兄对你语气有些不善,小师妹你不要放在心上。” “好啦,早就没放在心上了。”童玲一摆手,佯作大度的说道。 而一旁的童英想起刚才这丫头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又是掩嘴偷笑。 回到山下的宿营地,看上去一切与往常并无不同,朵朵灰色的帐篷在雨中错落有致的排开,静悄悄的听不到丝毫声音。而原本熊熊燃烧着的篝火也在雨中慢慢的失去威势,缓缓熄灭,只留下几缕青烟慢慢飘荡。 不对!不对!望着这安宁的一切,童英心中却是弥漫着一股怪异感,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着。他迅速开动脑子分析起来,须臾便看出了这整个营帐的破绽所在,太静了,静到似乎这里根本就从没有住过人一般。 对!没住过人一般!童英终于明白了怪异之处在哪里,这里根本连一个人都没有,原本应该值勤守夜的武师不在;原本应该在帐篷内呼呼大睡的商队脚夫也不在;甚至连商队里整日整夜不曾休息的马儿和骡子也不见了踪影。 “大师兄,你看…”童英恍然大悟,扭头看向张绣,正准备跟他说出自己的“重大发现”,可惜… “不用说了,都看到了。”可惜张绣懒洋洋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笃定的说道,“放心吧,他们带着这么重的货物,走不远的。” 说罢,他眼盯着地面,缓缓朝前迈进,幸好雨势不大,而且那些马儿和骡子驮的是繁重的商队货物,留下的痕迹也足够深,张绣并没花多大的功夫便找到了这些人离去的正确方向,然后一干人加快速度追赶了上去。 随着前路的车辙越发的凌乱,众人终于能够听到不远的前方传来纷杂喧嚣的人声,童英先是一喜,而后仔细聆听了一番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看了大师兄一眼,张绣却依旧是神色不变。 “大师兄,前面有打斗之声。”童英见此,忍不住出言提醒。 “哦。”张绣淡淡的应了一句,并不置可否。 “那我们…”童英对张绣的反应有些不解。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些跳梁小丑,不让他们先得意一番,他们是不会主动跳出来的。”张绣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句话,童英似乎隐隐明白了点什么,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再往前,喧嚣声虽然越来越大,但是打斗声却是越来越小,再转过一个拐角便能追上商队之时,童英听见打斗声已经完全停止了。 “快点,快点,地上这些死人不用管了,把弄翻的货物全部放回车上,弄快一点,走过了这个山谷,前头便有人来接应…”眼前火光一闪,喧嚣声也缓缓平息了下去,童英终于听清了一个人声,声音很熟悉,是那个叫金亮的武师的。 借着火光,童英三人看清了眼见的全景。 入目满是打斗的痕迹,两三辆马车被掀翻在地,各种货物胡乱被堆放在一起,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数具尸体,从服饰上看,死的都是武馆的武师,而且看这些死者的脸色,大多挂着不可思议的模样,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惊讶的事情,而且很多人的刀都还揣在腰上,根本连拔都没拔出来。反观那些商队的脚夫们,个个手里头都握着各式的兵器,而且兵器上都带着几丝血红的印记,脸上挂着残忍而快慰的神色。 看到这样一幅场景,童英和童玲互望了一眼,忍不住在想――刚才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只有张绣,依旧是一脸淡定,表情面沉如水。 ********************************************************** “教使!你怎么了,教使!”当邓茂捂着还在往外冒血的小腹出现在约定的地点时,一干黄巾兵士拥了上来,一见他苍白的脸不由得尽皆大惊失色。 “嚷嚷什么!”见到了自己人,邓茂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下来,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过听到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在自己耳边聒噪,他忍着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还死不了!” 看得出邓茂平日在这些兵士中威望颇高,见他如此声色俱厉的开口道,众人皆是噤声。 “扶我起来。”邓茂扭头斜乜了身边那个黄巾兵士,沉声说道。 那黄巾兵赶紧伸手将邓茂缓缓搀扶起来,眼见邓茂捂住小腹的指缝间不时有殷红的鲜血冒出,忍不住皱眉道:“教使,你的伤…” “不碍事。”邓茂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微抬起头,目光越过簇拥着自己的十数个人,却发现在外围更是人影憧憧,数目不下百人。 邓茂不禁一怔,俄而抓住身边黄巾兵士的衣襟厉声道:“怎么所有人都在此处,我不是让你们去接应白氏商队了么!” “教使,我…我们去了的,可…可是…”被他大声质问的那个黄巾兵士唯唯诺诺的喃喃道。 “可是什么,说啊!”邓茂见众人违背自己的命令,加上今夜诸事不顺,心中升起一股邪火。 “就在我们准备接应那商队的时候,有探子发现了…发现了…”那黄巾兵士低着头吞吞吐吐的不敢接着往下说。 邓茂一怒之下狠狠将他掼在地上,顺手再抓过一个黄巾兵士,厉声喝道:“你说!探子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发现了朝廷羽林军!” “羽林军?”邓茂先是一愣,旋即脱口而出,“这里怎么可能出现羽林军!休要欺瞒于我!” “小人真不敢欺骗教使大人,在我们预先准备与商队汇合的山谷之中,真的发现了羽林军的踪迹。”见邓茂发怒,那黄巾兵士诚惶诚恐的说道,“而且…而且他们打着的旗号是…旗号是…” “他们打的什么旗号?” “大汉朝北中郎将卢子干。” “卢子干?!”邓茂轻声将他所言重复了一遍,缓缓将目光转向商队的方向,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 “你们在做什么!”望着眼前的场景,童玲柳眉一竖,往前一步,大声朝金亮质问道。 “啊,大师兄,你怎么来了?”金亮讶异的转过身,目光却落在童玲身后的张绣脸上,失神之下甚至连紧握的长刀也掉落在地。 “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很不想看到我。”张绣往前一步,他的脸完全被火把明黄的光亮所照亮。 甫一见到童英等三人不期而至,那些拿着兵器的脚夫都围了上来,目光不善的望着这几个不请自来的人。 “我…我…不…不是…”金亮一脸惶恐,好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你并不是不想看到我。”张绣嘴角泛着笑意,手中的长枪枪尖寒光四溢,“而只是觉得我现在应该是后山上一具死尸了吧。” “大…大师兄,你这是哪…哪里的话。”金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哦,是么?”张绣再往前踏了一步,目光灼灼的望着金亮,逼人的气势竟是让金亮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后倾,不敢与他对视。 “那能否请你解释一下,这些是怎么一回事?”张绣右手微举,缓缓扫过地面上那些武师的尸体,朝金亮问道,“或者说你将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说一遍?” 闻言,金亮身体微微一震,抬头望了张绣一眼,须臾又将目光转向一旁,他身后的那些人则是眼中凶光尽显。 “既然你不愿说,那不妨让我来猜一猜。”张绣丝毫不惧,语气依旧很平淡,“我被白迟从营帐中骗走之后,你便用我的名义,召集所有的武师和商队人员,让他们立即连夜启程,奔赴叶县,或许用的借口是说在山上发现了黄巾军的探子,继续呆在营地中不安全,我说的对么?” “大师兄,我…我…”金亮显然对张绣的洞若观火十分吃惊,脸色微微一变。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张绣摆摆手,接着道,“然后所有人受你一时的蒙蔽随你来到这里,终于有武师发现情况不对,可能他们问的就是为什么不见我在,你开始用我会在前面等着和商队汇合的借口来搪塞,而到了这里之后发现再也搪塞不过去,终于图穷匕见,痛下了杀手,我猜得对么?” 然后伸手往金亮身后一指,缓缓道:“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黄巾贼,而且还并非是普通的黄巾兵士,只怕是多年习武的太平道中人吧。” “你怎么知道?”金亮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第六章 大汉羽林卫(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7 “商队脚夫?商队脚夫怎么可能个个都只有一手长茧,而另一只手光滑如斯,而且商队上货之时我也看过了,这些所谓的脚夫根本连如何装卸货物才能更快更省力都不知道,我自然会对他们的身份起疑心。”张绣轻蔑的瞥了那些所谓的“脚夫”一眼,开口道,“我说得没错吧。” “跟他啰嗦什么,杀了他们赶快上路,教使他们已经等不及了。”金亮虽不言语,但是他身后的人却等不及了,一个人走到金亮身侧压低声音,却狠厉的开口道,“他们也就几个人,难道你还怕他不成!” 金亮闻言,眼中精光不时闪烁,片刻之后,他忽然弓身捡起刚才掉落的长刀,缓缓指向张绣,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大师兄,平日我敬你三分,但今天事关重大,你和小师弟、小师妹,若是现在速速离去,我绝不会为难于你,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又当如何?”张绣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沉声道,“你要与我动手不成?” “大师兄,你不要逼我!”金亮提高音量大声道。 “逼了你又如何!”张绣往前一步,手指挡在地上的众武师尸体,寒声道,“你连这些整日同食同寝的手足兄弟都敢杀,还怕与我为敌么!” 说罢,张绣长枪一凛,大喝一声:“来吧!” “大师兄!”童英和童玲二人异口同声的喊道,他俩显然都为张绣的豪气所感染,不约而同的往前一步,与张绣并肩站立,虽然对面敌人众多,但是三人心中却是毫无畏惧。 金亮见情势已是如此,自知唯有一战,因而也不再犹豫,刀锋一指,正待开口,却只听山间传出一声巨响,顿时旌旗飘舞,无数兵士从两侧的山腰杀了出来。 刚才还面露凶恶之色的金亮以及他身后的一干黄巾贼人,一见两股铁甲洪流朝自己的方向涌来,尽皆是开始惶恐不安,仓皇四望。 而童英三人和身后的几个武师见到这些兵士,却都是为之一振,面露喜色,童玲眉梢一挑,伸手指向山间,兴奋的开口道:“大师兄、英哥哥你们看!” 童英和张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面赤色大旗在冷风中猎猎飘舞,旗帜上其他的看不清,只有一个硕大的“卢”字引入眼帘。“想不到他竟然会亲自率兵前来。”张绣嘴角微微上扬,好似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只片刻的工夫,大汉的军士已经冲到了原本站在张绣对面的黄巾贼们面前了,甫一接触,便能看出两军的差距。那些伪装成脚夫的黄巾贼或许在单兵能力上并不逊于这些突然杀出的汉军兵士,但是在纪律性和团队协作上,双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再加上数量上的不对等,因此出现在童英等人面前的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汉军兵士通常都是三人为战,用两人缠斗住一个黄巾贼人,而另一个找准机会一击毙命。 不多时,那些快慰杀戮童家武馆武师的黄巾贼人们深刻体会到报应来的是如此之快,这才多久的时间,他们的立场便马上对调,陷入了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境地。 “好了,我们也去帮帮忙吧。”张绣眼见到了收官阶段,局面也慢慢明朗起来,这才开口说道。他之所以没有在汉军出现的时候立刻上前,是因为此时天色已晚,而黄巾贼为数众多,汉军都是成建制统一行动,令行则止,己方数人贸然插入进去,搞不好被汉军当做敌人也未尝不可能。 童英三人各自找上了对手,张绣找上的正是武师金亮。 此时的金亮早已是杀红了眼,手上长刀啪啪的往下滴着鲜红的血珠,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呼…呼…”金亮喘着粗气,双目赤红的望着来人,忽然沉声道,“这些羽林卫都是你请来的?” 金亮显然现在已经明白,只怕今天之事一切都在张绣的股掌之中,自己不过是迷局中的一粒棋子罢了。 “你以为呢?”张绣脸上挂着一贯的淡淡笑容。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挟持整支商队的?”金亮急促而迫切的问道,看他的样子,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怕连死都不会瞑目。 “对我会去请朝廷羽林卫的事情很费解么?”张绣斜看了眼金亮,缓缓说道,“其实我的举动并不难理解,只要知道你与那白迟的相互勾结,一切疑问便都自然水落石出。” 金亮睁大了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我与那白迟相交多年…” “我自然知道你与他相交多年,毕竟你随我一起护卫商队也并非短时,和那白迟打交道也有过几次。”张绣似乎并不想和金亮多言,出口打断他的话,说道,“但是他和你一直都不过是泛泛之交,你生性好色,常常流连风月场所,身为武师,所得却并不丰厚。不过从上月开始我发现你每每出入妓院却都是召的红牌,试问你金亮何来这么多的钱…” 听到这里,金亮脸色开始微微发白,不过张绣仿似没注意到一般,兀自接着说道:“后来我从他人出得知,每月供你招揽这些红牌的银钱都是白氏商社的白迟管事给予的,当时我便想了,他与你泛泛之交,如何会这么大方的拿钱出来供你玩乐?从那时起我心中便有了个疑问在盘旋,直到武馆接到了这趟护卫白氏商社的任务,而你又主动要求参与其中,我便知当中必有蹊跷…” 金亮一脸惨白,他想不到自己和那白迟商议许久后得出的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就露出了破绽,而原来张绣从一开始便对自己有所怀疑。想不到自己一念之差却是行差踏错落到如此境地,可是他又不自觉的想,若是当时张绣便出言劝阻自己,自己还会和那白迟设计这么一出自投罗网的戏码么? 思虑及此,他目中不禁闪过一抹怨毒。 “至于这些羽林军,我是过了均水进到析县,便暗中派人联系,很不巧那北中郎将卢子干与我曾相识,当即便同意了我引蛇出洞的计划。”顿了顿,张绣瞥了眼脸色苍白的金亮,接着道,“最后便是今日,我故意随那白迟离开营帐,为的就是让你自己跳出来,好将你们一网打尽,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金亮望着张绣嘴角那抹笑意,只觉心中有股郁结之气无法排解,忍不住仰天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扑向张绣! 可惜此时他心神已然打乱,招法根本毫无章法可言,张绣甚至只出了半成气力,便很轻易的在金亮两腿上各刺了一个血窟窿。 金亮身子一矮,跪倒在地,他并不去捂住伤口,反而脖子一昂,破罐子破摔般,恨声道:“你杀了我吧!” “我杀你做什么?你我好歹相交数年…”张绣却是缓缓收招,瞥了眼一旁缓缓走来的两个羽林军兵士,开口说道。 “哼,休要如此假仁假义,落在别人手中,难道我就有活路了么?”金亮用尽最后的气力,拿起长刀往自己脖子上狠狠的抹了一刀,嘴中带着无限怨毒的声音,怒吼道:“张佑维,我金亮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金亮鲜红的血溅出老远,甚至连张绣的靴子也沾染了几滴。 “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何必如此呢。”张绣望了一眼金亮的尸体,轻叹了一声,这才缓步走开。 ********************************************************** 张绣巡视了一眼四周,战斗业已结束,只有羽林卫们在打扫着战场。 所有尸体都被分成了两堆,一堆是那些黄巾贼人的,他们大抵逃不过一场集体火葬的命运;而另一堆则是遇害的武师,他们的尸身则会被运回长安城中,由各自的亲属认领后,好生安葬。 “咦,小师弟,你怎么了,受伤了么?”张绣不经意间瞥见童英伫立在武师们的尸堆旁,不发一语,面色似乎有些苍白。他不由走到童英身边,关切的问道。 “哦,大师兄,我没事。”童英循声望向来人,见是自己的大师兄,却是勉强挤出个笑容,轻声答道。 “哦,那就好。”张绣将童英好生打量了一番,发现小师弟身上的确没有任何伤痕,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见童英仍旧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些武师的尸体,脸色越发苍白,张绣只以为童英是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难受,便拍拍他的肩膀,出言宽慰道。“你以后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便不会觉得压抑了。” “嗯。”童英低着头轻声应道。 张绣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童英的声音:“大师兄。” “嗯?你还有什么事么?”张绣扭头看向童英,诧异的问道。 童英努了努嘴角,欲言又止。隔了半晌终究是低声道:“我有些乏了,先回营帐歇息,可以么?” “嗯,好的,你去吧。”张绣笑着点点头,“今晚辛苦你了。” 童英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路走回了在远处的商队营帐,这里看不到半个人影,抑或是现在这整支商队就只剩下童英三师兄妹和那几个武师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安静的环境反倒可以让童英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瘫坐在地,抬头仰望着天际,雨丝打在童英的脸上,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第六章 大汉羽林卫(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7 “猜猜我是谁?”一双冰凉的小手忽然从后方伸出盖在童英眼睛上,一个熟悉而悦耳的女子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童英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手,站起身回头望向来人,童玲那张如花笑颜在黑暗中依旧是那么闪闪发亮。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缓缓开口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跟在你后面啊,谁叫你警觉性这么低,这么久都没发现我。”童玲嘟着嘴,没好气的说道。 “哦。”换做以往,童英必定开口解释,不过今晚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只淡淡的应了一句没有再开口。 “怎么了,我看英哥哥你心绪不佳。”童玲似乎并不觉得很诧异,轻声说道。 “没什么。”童英摇了摇头。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男子汉要坦率哦。”童玲努力睁大了眼,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出言说道。 童英望着她故作老气横秋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不过旋即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些武师的枉死,自己也有一分责任。” “武师的枉死?”童玲闻言不禁一愣,诧异道,“他们如何是枉死的了?不是被那些黄巾贼人偷袭的么?” “是么?”童英摇了摇头,“若是我们能将这些黄巾贼人的奸计早些告知于他们,他们又如何会死在偷袭之下。” “可是…” “这些武师愿意加入我们武馆,就是因为信任我们武馆,信任我们能将他们平安的带出来然后带回去。”童英的语气分外低沉,“现如今只能将他们的死讯带给他们在长安城的亲人,我不知以后若是遇到他们的妻儿时,该是以何种面目来面对…” “英哥哥你不必自责,这也并不怪你啊。”童玲望着童英懊恼的模样,出言劝慰道,“何况你事先并不知道这些黄巾贼人的奸计,是大师兄他看破那些人…” 说到这里,童玲止住了话头,瞥了眼童英,却见他摇头道:“我并不是在责怪大师兄,想来大师兄所为自有他的想法,对于大师兄我只有崇敬之意,毕竟若不是他,只怕今次你我二人再也无法回转长安城了。” 童玲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赞同童英的话语。 “只是我觉得为了引蛇出洞,却牺牲这么多无辜的性命…”童英攥紧了拳头,仰头看天,脸上满溢着痛苦。 “你是在怪大师兄吗?” “大师兄一直都很能干,可能是我太幼稚了吧…” 两人在雨中沉默片刻,童玲轻叹一声,转身钻进自己的营帐中取出一把油伞,轻轻撑开为童英挡住头上的雨丝。 “我明天就要离开商队了。”许久,童英终于又开了口。 童玲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你要去哪?” “颍川水镜山庄。”童英轻轻道出了自己此行原本的目的地。 “颍川?英哥哥你去那里做什么?”童玲越发的惊讶。 “我要去拜访水镜先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他。”童英沉吟片刻,开口答道。 “那你也可以等到商队到了许县之后,在转道去颍川啊。”童玲想了想,不解的说道。 “不了,我想明天入了叶县便单独去颍川一趟。”童玲所言本是童英最开始的计划,不过他在刚才改变了主意,说是临时起意也罢,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呆在这支商队之中,“想来有大师兄在,那些黄巾贼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必不敢再来打商队的主意,何况还有朝廷的羽林卫,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哦,是么?”童玲扬起头望向童英,笃定的说道,“那我和你一道去。” “你和我一道?”童英一怔,俄而无奈的说道,“你去做什么?” “怎么,我陪陪你不行么,这里也不需要我了呀!”童玲脸上挂着笑容,想也不想的开了口。 童英哑然,不过他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思虑片刻,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 在山那头的一处羊肠小道里,邓茂领着一干黄巾兵士穿梭在群山之中,他小腹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除了两脚有些发沉,他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 忽然邓茂止住脚步回首望向远处,那里是这天地间唯一一处有醒目光亮的地方,邓茂久久的望着那里,若有所思。 “教使…”一个黄巾兵士走到邓茂身边,轻声道。 “只怕我们的兄弟都已经遭了那些羽林卫的毒手了吧。”望着远处的明黄亮色,邓茂缓缓说道。 兵士脸色一黯,没有开口。 然而不知为何,邓茂脸上竟是浮起一丝笑意:“想不到我们精心布局了这么久,到头来却是被别人处处占了先机。张佑维,果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圣道所用…” “教使,你也无须自责…”那兵士低声劝慰道。 “自责?我自责什么!”却不想,邓茂脸上的笑容越盛,“我是在庆幸,庆幸自己竟然能从他手中留下这条性命来。” 兵士愕然的望着邓茂,邓茂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目光转向远方:“或者说是该庆幸他的手下留情。” 一座临时搭建的木棚内,张绣与一披坚执锐的中年男子相对而立。此人身材颇高、气势逼人,一看便知其在军中地位不低。 他便是张绣口中所言与自己有旧的故人,亦是这些羽林卫的首领,新近上任的朝廷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 “想不到如今的黄巾贼竟是如此猖狂,从豫州一路杀到荆州来了,当真是欺我朝中无人么!”翌日清晨,听张绣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诉说一遍,卢植却是重重的一捶拳,厉声道。 他本来嗓门就大,如今含怒出声,高昂的语调更是震得这座临时搭建的木棚瑟瑟作响。 棚外的侍卫早已作鸟兽消散状,为了自己听力着想,离此处越远越好。 不过张绣就没这么幸运了,他避无可避,只能是伫立在木棚中忍受卢植对自己双耳的摧残。 而对于黄巾贼的猖獗程度,相较卢植,久在各处行走的张绣自然更是清楚得多。如果说这黄巾贼是一场人祸,那么朝廷派来剿灭太平道的官员们负的责任必定比其本身要大得多,这些官吏们在如何贪污腐败上是一把好手,但是对如何行军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原本战斗力就不算强的汉军在他们手中更是屡战屡败,这才使得黄巾贼人敢如此猖獗。 “所幸此番朝廷拜卢大人你为将,想必剿灭贼人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不过贪污腐败这些话,张绣却不敢对卢植讲,只能隐晦的提上一提。 “呵呵,佑维你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我面前不说实话。”卢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如今这状况,除了司、凉、雍、益州等地,其余各州哪里没有黄巾贼患,尤其以豫州和青州两地为甚…”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匪患频仍,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卢大人你这是哪里的话,以大人之才,实在是平乱的最佳人选,否则…”张绣顿了顿,瞥了眼卢植笑道,“否则也不会四府共推你为这北中郎将一职。” “那些都是虚职而已,陛下信任植,植自会竭尽全力,平患以慰陛下。”卢植叹道,“然而事成与不成,却是未知之数。” 说到这里,卢植抬头望向张绣,眼中闪过一丝热切:“不过若是有你这样的贤才相助…” “卢大人,你也知道我现如今不过闲云野鹤之人,无心官职,还望大人你见谅。”张绣苦笑一声,打断卢植的话。 “你呀,罢了,罢了。”卢植指着张绣,亦是笑道,“等到哪天你回心转意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 “大人,张先生。”忽然一个卢植的侍卫快步走进了棚内,拱手道。 “何事?”卢植眉梢一挑,瞥了那侍卫一眼。 “刚才张先生的师弟与师妹从军中借去两匹马,然后一道离开了。”那侍卫禀报道。 “借去便借去吧。”卢植挥挥手,并不在意。 只是张绣却是皱起眉,开口问道:“他们有说去哪儿么?” “那位童公子说了,说是要往颍川一行。”那侍卫接着答道。 “颍川么?”张绣似乎陷入了沉思。 ************************************************************* 广宗城内,黄巾军总坛。 幽暗的大厅中,两旁柱子上的火把,有如鬼火般的幽明不定,使得这黄巾军的总坛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空旷的大厅中,只有两个人影。如果此时有任何黄巾军的士兵看到眼前的景象,必然会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因为那高高坐在神坛上教主宝座的,是一名全身蒙上黑布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至于平日神圣不可侵犯的教主——大贤良师张角,此刻正恭敬的单膝跪地,向着那神秘的黑衣人报告。 “上使驾临广宗,属下未能远迎,还请上使见谅!!”张角毕恭毕敬的说道。 “张角,你哪来那么多虚话。”那座上的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我此次前来,乃是奉大人之命巡查教务,你如实禀报。” 张角听到“大人”这两个字,脊椎不由得一阵寒意穿过,调整了一下呼吸后缓声说道,“上使明鉴,这些年来依循大人所指示的方略,属下以太平道术治疗灾民,民众依附日众,现各地黄巾军已约有百万之数,教务发展甚为顺利。只是如今四府共举那卢植为北中郎将,统率羽林军与我道作对,已有几方渠帅吃了败仗,大伙儿正愁着怎么对付卢植呢!” “一个卢植你们就害怕了?”黑衣人冷笑一声说道。 “…”张角心中一紧,低着头不敢接话。 “卢植不足为惧。庙堂之中已是妖邪当道,卢植此人个性刚直,不善逢迎,在治世是贤臣,在乱世也只能是个悲剧人物罢了,用不了多久,卢植也会步上童渊的后尘。只是…”黑衣人的语气中有一丝嘲讽,也有一丝惋惜。 “只是,”黑衣人的语气转为严厉,“大人要我问你,你们攻打官府乃是替天行道,但为何还要洗劫民居!” “上…上…上使明鉴,许多我道兄弟在加入本…本道前多为平民百姓,平…日没少受地方大户的欺凌,因此好不容易加入本道翻身了,难免会借机报复一下、发泄一下。”张角战战兢兢的答道。 “哼!自作孼、不可活!一个卢植不足为惧,但你们今日图一时之快,将把这些地方大户推向黄巾军的对立面,好好的济世太平之道,成了这些地方大户眼中的乱臣贼子,你要是再不能约束属下,黄巾军的败亡就在眼前,你好自为之吧!” 张角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斗大汗珠一颗颗的划过粗糙的脸庞。 过了许久,大厅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张角艰难的抬起头来,神坛上的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第七章 水镜山庄(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8 天气总算雨过天晴了,不过用雨过天晴来形容童英此刻的心情并不算恰当,对于武师们的枉死,他始终耿耿于怀。童玲也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虽然不知童英心中无法介怀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这几日里她也不断的宽慰着童英,倒使得童英不再像开始那么郁结。 颍川郡,以颍水得名。此郡属豫州八郡之一,因其地处在中原腹地,乃是交通中枢,人口众多,资源丰富,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自秦始皇设立颍川郡以来,此处便一直都是京师之外人口最多,最为繁华的地方,非但如此,其实颍川之地也曾为夏朝和战国七雄的韩国首都。 不过颍川为天下闻名的并非单单靠的这些,此地历来人才辈出,相传远古之时,黄帝便是出生在此,战国乱世的秦国权臣吕不韦是颍川人,助高祖刘邦一统天下的“汉初三杰”之首的张良也是颍川人,而后景帝之师晁错亦是从颍川走出,如今隐居此处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则是以相人之术闻名天下。 世人有言: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不过这句话似乎并不适用于乱世,至少水镜先生司马徽便是选择了隐于野。他的水镜山庄便是在阳翟城东南外的洞林寺旁,童英二人问明了地点便一路策马前去,也不知行了多远,但见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出现眼前。 童玲欢呼一声,缓辔驱使坐骑进到林中。 童英见她那欢快的模样,微微一笑,想来水镜山庄便在不远处了,自己也不急于一时,便跟着驱马跟了过去。 两人下马在林中穿梭嬉戏了许久,这才记起还要寻水镜先生的事情,慢慢走了出来,放开捆在树上的两匹马的缰绳,正要准备返身上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兄台,敢问前方可是水镜先生所在的水镜山庄?” 童英和童玲转过身去,只见两个年轻公子站在身后,二人都是一副儒生打扮,一袭白衣,发髻上扎着一方淡蓝丝巾。 不过气质却是各有不同,走在前面朝童英二人拱手问礼的那位,剑眉星目,鼻如悬胆,行走间气质从容,风度翩翩,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在他身后的那位则不过中人之姿、貌不惊人,而且似乎有些羞涩,但两鬓却各飘着一缕白发,而眼中双眸有如两潭幽深的湖水。 “正是,想来再往前不远便是了。”童英拱手回了一礼,开口问道,“二位也是去寻水镜先生的?” “正是。”答话的依旧是那位翩翩公子。 “那正巧我二人也是寻水镜先生而来,相请不如偶遇,不若大家一同上路可好?”童英微微一笑,能找到两个同伴,倒也是好事。 “哦,不用了。”却不想那公子竟是摇了摇头,瞥了眼童英牵着的马儿背上的长枪,一丝轻蔑从眼中转瞬即逝,“我二人自去便可,就不叨扰兄台了。” “奉孝,走了。”说罢,他转头朝身后的同伴点了点头,快步从童英身边走了过去。 而那位被他称为奉孝的男子先是一怔,俄而无奈的朝童英二人报以歉意笑容,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哼,想不到这人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却是如此势利。”眼见两人走远,童玲不由恨恨的说道。 童英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此人非富即贵,眼高于顶倒也属正常。” “哦,你怎么知道?”童玲一愣,开口问道。 “你看他那枚玉佩,光泽圆润,质地绝非凡品,这种东西又岂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童英笃定的说道。 “哦,是么?”童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刚才自己没有注意,那个翩翩公子腰际的确坠着一块青色玉佩,细细打量一番,但看那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的流光,果然如童英所言,此物绝非凡品。 “罢了,既然人家不愿与我们同行,那我们便自己前去好了。”童英扭头望着童玲,笑道,“我们走慢些吧,让他俩先去,也好看看这水镜先生是否好相处。” “好。”童玲显然也不愿与那两人一道,自然乐得答应下来了。 童英和童玲刻意放慢脚步,缓辔前行,并没有走多远,一间半隐在山水之间的幽静宅院便出现在二人眼前,不用猜,那便是他俩寻觅已久的水镜山庄了。 “果然是个隐居的好地方。”望着那间宅院,童英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如他所言,水镜山庄确是选在了一处绝佳之地,虽然是名为山庄,不过占地并不算大,算得上是个较大的宅子罢了。只是整座宅院被一条清澈的小溪环绕,院后是一片大大的常青竹林,整个宅院被掩映在山水中,显得分外静谧和安宁。 “走吧。”童英和童玲相视一笑,牵着马缓步往那宅院走去。 ********************************************************** “笃笃笃…”童英将两匹马的缰绳系在山庄外的树干之上,轻叩了几下虚掩着的院门。 “二位客人有何贵事?”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一干瘦老者,目无表情的望着童英二人。 “这位老丈有礼了。”童英对老人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在下是来寻水镜先生的。” “哦,原来也是来寻我家主人的。”老者眉梢一挑,淡淡的问道,“请问二位可有名谒。” “这…”童英一怔,微微摇了摇头,“在下并无名谒。” “那只怕…”老者见童英拿不出名谒,似乎便要下逐客令。 “那刚才来寻水镜先生的那两人也有名谒么?”童玲见状,忍不住抢着开口道,按时间推算,刚才在路上遇到的两人应该已经进到了山庄之中。 “这是自然。”老者点了带头,“何况来的可是袁家的公子和他的朋友,我家主人看在司空的面子上,自然要见上一见的。” “袁家,便是那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童英一怔,不用说,这位袁公子必定是那位心高气傲的翩翩公子了。童英原本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却是没想到他竟是大名鼎鼎的汝南袁家公子,如此看来,他那从骨子里渗出的骄傲果然是有所依仗的。 汝南袁氏,袁家自袁绍高祖袁安官至司空、司徒,袁安的儿子袁京为司空,袁京的儿子袁汤为司空、司徒太尉,袁汤的儿子袁逢亦至司空,袁逢的弟弟袁隗亦至司徒、太傅。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多达五人,故号称“四世三公”。 “原来是袁家的人,想不到水镜先生亦是如此势利之人,以来人家族富贵决定见或不见。”童玲向来是心直口快,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 “我家主人岂是趋炎附势之辈!”果然,老者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肃然道,“但你等连名谒都拿不出,我如何能随意让闲杂人等进入水镜山庄?” “玲儿…”童英瞪了童玲一眼,转身朝老者拱手致歉,轻声道,“不瞒这位老丈,我二人是受单福大师指点,前来寻水镜大师的。” “单福?”老者闻言,先是一愣,俄而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是元直指引而来,罢了,你二人随我来吧。” “多谢老丈。”听到老者如此说,童英和童玲忍不住相视一笑,他没想到单福之名如此好用,不过听老者称他为“元直”,或许便是单福的字吧。 “你二人且在此处稍作等候,等到我家主人见过了袁家公子和他的朋友,再进去吧。”老者将童英二人领到一间偏房,开口说道。 “有劳老丈了。”童英点了点头,忽然一阵声音传入耳中,侧耳倾听,那声音颇为熟悉,不是刚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位袁家公子还有谁? 童英往前几步,来到偏房与隔壁那间屋子相通的门外,袁大公子的声音便从隔壁传来的。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瞥了眼对面,不过视线都被一面屏风所阻隔,只能听到隔壁房间里所有人的声音。 “这位公子姓袁名谭,听说倒也是位饱读诗书的有学之士。”那老者平静的轻声说道。 这时,童玲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的“偷”听起来。 “先生,您觉得我这篇策论可有国士之风?”那头传来袁公子的疑问,虽然话语用词颇为恭敬,但是依旧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多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想来这与他养尊处优的身份有关。童英二人屏气凝神,等着水镜先生的回答。 “好,好,好。”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言简意赅,只是声音中却听不出几分的溢美,当然也并不像是在敷衍。 “那先生也请不吝赐教…”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童英听出这是那位名叫奉孝的男子的声音,相较袁谭,他的言语中少了几分毕露的锋芒,多了几分内敛。 “这位公子是?” “先生,此乃我同窗好友,姓郭名嘉,字奉孝。”袁谭开口为水镜先生介绍道。 “郭公子此文,老夫以为…”水镜先生的声音略一踟蹰。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郭嘉说道。 “郭公子在你所撰的策论中说,我大汉朝如今是内乱频仍、外乱已生,只怕即将大厦将倾、风雨飘摇,而若要挽狂澜于既倒,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水镜先生缓缓说道,“老夫敢问公子,如何才是从根本上改变?” “奉孝以为,如今我大汉朝内有宦官阉党乱政,外有黄巾贼子谋逆,此诚危急存亡之际,若要保我大汉江山,必要有一治世之能臣,如周公在世,辅佐朝政,内绝乱党,外平贼患,方可为之。”郭嘉字斟句酌的缓缓说道。 “呵呵,是么?”水镜先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奉孝啊,我都和你说过了,如今这些乱局都是表现,不过疥癣之疾而已,我大汉朝已立国数百年,其中虽经王莽篡政,但也只是昙花一现,如今虽有黄巾为乱,但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如何会有什么大厦将倾的风险,你着实是危言耸听了!”袁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袁兄此言差矣。”郭嘉却是笃定的说道,“德不显而外祸频,吏不治而内乱生。黄巾虽为乌合之众,最终必遭失败,然而为何张角等匹夫能轻易的一呼万应,迅速作大?这其中原由才是比‘疥癣之疾’更值得朝廷重视的痼疾!” “奉孝!”袁大公子的声调提高了几分,显然作为大贵族出身的他对郭嘉的汉王朝“病入膏肓”这个定义异常不满。 “无妨、无妨。”水镜先生的声音响起,其中微带着笑意,“敢问郭公子,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 “的确是奉孝深思之言,请先生有以教我!”郭嘉毫不犹豫的断然说道。 “那公子的志向是?” “封侯非吾意,只愿汉疆平!”郭嘉朗声答道。 第七章 水镜山庄(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8 “呵呵,好志气!敢问公子,若是当真出现了一位如你所言的治世能臣,那你是否愿意为其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水镜先生先是淡淡赞了一句,然后接着问道。 “这是自然。奉孝满怀抱负,若是能遇一明主,当为之竭尽所能,与之共谋天下之大利!” “哦…”水镜先生忽然拖长了声音,“但若此人不是英雄,而是一枭雄,那郭公子又当如何?” “这…”房间里一时没有了声音,郭嘉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鲜有看到主人与他人说这么多话。”正当童英和童玲专心做隔墙之耳的时候,引他俩进到里面的老者忽然幽幽开了口:“想来这位郭公子乃是有能之士。” “嗯?”童英一怔,转头看向老者,忽然歉意的行了一礼,“在下童英,这位是我的师妹童玲,还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不必多礼,我姓许,你俩叫我老许便好。” “许老,刚才您所言鲜有看到水镜先生与人说这么多话,可是他对这位郭公子所言并未表明态度…”童英低声问道,“而对袁公子则是赞许有加,为何你言及郭公子是有才之人,却不提袁公子呢?” “说‘好’便是赞许么?”老许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童英微微一愣,正待开口,隔壁又传来了新的声音。 “能臣也好,枭雄也罢,若是能安定天下,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无论是否为刘姓宗亲,那我都愿意为其出谋划策,倾尽所能!”郭嘉思虑片刻,缓缓说道。 “好,好,好。”水镜先生大笑三声,连声说道。 “天色不早了,我二人就先行告辞,不打扰先生了。”似乎是感觉到了水镜先生对自己略有些冷落,袁谭迫不及待的开口告辞。 “既是如此,那老夫便不远送了,还望二位公子见谅。”水镜先生将袁谭和郭嘉送了出门,站在宅院中朝二人拱手道。 “多有叨扰,还请先生勿怪。”袁郭二人拱手答礼。 “对了,郭公子。”袁谭二人正要走出宅院,忽然水镜先生对着两人的背影开口说道。 “先生还有何事赐教?”郭嘉带着疑惑的神情转过身,出言道。 水镜先生望着郭嘉,半响没有说话,长叹一声后缓缓地丢下一句“可惜了…”,不待郭嘉回答便转身进到屋子内…… ********************************************************** “好了,我去禀告主人你二位在此等候,看他是否愿意接见二位。”老许见袁谭二人走远,朝童英缓缓开口道。 “如此便有劳许老了。”童英开口谢道。 “对了,童公子可否将元直给予你的信物交与老夫,好让我家主人知道你是为何而来。”老许忽然对童英伸手道。 “哦,好。”童英闻言,赶紧从怀中取出磐龙璧递给老许。不过老许见他递来的是磐龙璧,显然是微微一愣,并没有伸手接过。 童英见他不接,俄而恍然大悟,开口道:“单福大师给我的信物便在其上,不过二者已是合二为一无法取下来。” 老许只好接过整个磐龙璧,详加打量了一番,这才转身进到里屋之中。 不多时,老许从里面走了出来,开口道:“主人请二位到里面一叙。” 两人朝老许道了声谢,这才缓步进到内堂之中。内堂里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负手站在中央,其人身材清矍,脸上甚为和蔼。 “童英(童玲)见过水镜先生。”童英知道这便是名闻天下的水镜先生,当下朝水镜先生行了一礼,然后恭敬的束手站在一旁。 “二位来了,不必拘礼,请坐。”水镜先生望向童英,伸手指向一旁的软榻,微笑说道。 “多谢先生。”童英依言跪坐了下去。 水镜先生与他相对而坐,目光柔和,微笑着望着童英。 “水镜先生…”望着对面端坐的老者,童英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激动,或许是从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他嘴唇微微颤抖,忍不住开口欲言,却是为水镜先生所止。 “请恕老夫冒昧,敢问童公子此玉璧从何而来?”水镜先生拿起案上安放的磐龙璧,却是先开了口。 “哦,此物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父亲何在。”童英没想到水镜先生一上来却是问了个与单福先生同样的问题,不过还是老实答道。 “原来如此。”水镜先生从桌上拾起磐龙璧,抿着嘴久久没有开口,磐龙璧中央的那颗玉珠泛着淡淡的流光,中正柔和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眼中,老者脸上的不觉闪过一丝异色。 “磐龙显、玉使出…磐龙显、玉使出…”水镜先生口中喃喃念着童英都听不懂的话,良久,他长叹一声,轻声道,“看来终究还是逃不过天意。” 童英听得一头雾水,水镜先生慨叹良久,俄而将手中的磐龙璧递还给童英,然后淡淡的说道:“童公子有兴趣听个故事么?” “故事?”童英一怔,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这个故事有些长,牵涉到一个远古的神话,元直或已与你说了少许,不过他知之不全,因此如今你大概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水镜先生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轻声道,“或许听完我说的这个故事,你心中关于这磐龙璧的疑惑能减少几分。” “先生但说无妨,在下愿闻其详。”童英见水镜先生神色肃然,自己也屏气凝神,听他的下文。 “相传上古之时,华夏大地上有两位大神,一名伏羲、一名女娲。他俩原本是为兄妹,而后又结为了夫妻。因伏羲鳞身,女娲蛇躯,所以,其所繁衍之后代称之为‘龙之传人’。两位大神一共所生有五子,分掌五行,木神曰句芒,火神曰祝融,土神曰后土,金神曰蓐收,水神曰共工。”顿了顿,水镜先生接着说道,“伏羲乃是三皇之首、百王之先,地位十分显赫,而他死后,其妻女娲便被奉为皇,是为三皇五帝中的第二皇。可惜其第五子水神共工野心勃勃,一心觊觎皇位,得知女娲被奉为皇之后,竟是率领族人起兵作乱。女娲得知此事,震怒之下,派遣火神祝融率军征讨作乱的共工。结果祝融平定叛乱,而共工兵败之后,一怒之下用头去撞不周山…” “用头去撞不周山?”童英闻言,心中暗忖这共工不是在自残吧。 “那共工为伏羲和女娲两位大神之后,自然亦是有无上法力。而不周山被共工这么猛然一撞,竟是山体崩裂,被拦腰折断。”水镜先生点点头,接着说道。 “结果呢?”童英不禁催促的问。 “结果天地之间发生巨变,天空中的日月星辰都变了位置;大地上则是山川移动、河川变流。”水镜先生缓缓道。 “啊!”童英显然是没想到一座山的倒塌竟是引起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其实这不周山乃是天地之间的支柱,亦是人界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路径。不周山倒塌之后,天柱便折断了,使得系着大地的绳子也崩断了,结果大地向东南方向塌陷,而大江大河的水就都奔腾向东,流入东边的大海里去了。而同时天河倒灌,地面上洪水泛滥、灾祸横生,人类深受其害。” “然后呢?”童英显然是被这个故事勾起了兴趣,虽然关于这些那位单福大师也曾提起过,但是他说的远不如水镜先生所言详尽。 “大神女娲不忍人类受到灾苦,于是前往东海深处的仙山天台山,取天台山中特有的五色土炼出五色石来补天空因不周山折断而出现的裂缝,同时折神鳖之足撑四极,并率领自己子民们平洪水杀猛兽,才渐渐使天河之水消退,人们再一次安居乐业。而造成如此滔天大祸的共工为祝融所捕,其罪本不容赦,但由于他苦苦以亲情向女娲哀求表示悔过。毕竟血浓于水,女娲大神见他一再哀求,一时不忍,便赦免了共工的死罪,将其锁在断裂的不周山顶,位于人界和天界的交汇之处九恨天中。此时,虽然大地似乎恢复了和平,但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共工一族誓言营救共工,并完成其一统江山的心愿…” “童公子,请用茶。”老许从门外进到内堂来,手中端着三盏清茶,一盏放到水镜先生手边的桌上,另两盏则放到了童英及童玲的手上,才缓步退了出去。 温热的清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童英只觉神清气爽,轻抿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回味口齿间的留香,耳边再次传来水镜先生的声音。 “仇恨的种子慢慢的在所有共工的后裔心中生根发芽,而共工一族缓缓的积蓄着力量,直到帝尧时期,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举攻入九恨天,使得共工得以脱困而出。共工逃离九恨天之后再次为虐,神州大地又重新陷入汪洋之中,地上的人们也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就在这个时候,木神句芒后裔中有一位杰出之人名叫禹,禹以木神所遗的神器开山斧劈开河道治理水患,再用避水剑降服共工,经过多年的奋战终于击败了共工族人,并重新将共工锁入到九恨天之中。” 水镜先生抿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喉,接着说道:“禹帝为了避免共工再次脱困祸害天下,于是便集天下之金,铸造了九鼎(冀州鼎、兖州鼎、青州鼎、徐州鼎、扬州鼎、荆州鼎、豫州鼎、梁州鼎、雍州鼎),并分天下为九州岛,此九鼎形成庞大的结界,每时每刻都在吸取共工的龙气,防止共工恢复元气。同时九鼎都被集中到夏王朝都城阳城,借以显示夏王大禹成了九州岛之主,天下从此一统。” 童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毕竟听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水镜先生说的这个故事与磐龙璧有何关联,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水镜先生显然是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接着说了下去:“大禹建立夏朝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天下数次大乱,而每一次乱局之中都能发现共工一族的踪迹,他们妄图趁乱浑水摸鱼,得到大禹所铸的九鼎,以救出共工。而为了对抗共工一族,大禹以女娲之补天石做成磐龙璧,派遣了一位使者携带着磐龙璧四处寻找传说中九星玉的下落,这位使者便称之为“玉使”,玉使将磐龙璧代代相传,而寻找星玉的下落便成为他们家族的使命。” “九星玉?”闻言,童英神色愕然。 “这九星玉存在于许多传说之中,据说秦始皇之所以能统一六国跟某些星玉的强大力量有关。”水镜先生道。 “那我这磐龙璧…?” “没错,你便是今世的玉使。”水镜先生望着错愕的童英,一字一字的说出了这个让童英瞠目结舌的结论来。 第七章 水镜山庄(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8 “先…先生你…你是说…说我就是今…今世的玉…玉?”童英睁大了眼睛望着水镜先生,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连一旁的童玲亦是伸手掩住嘴,一脸讶色。 “是的,你便是今世的玉使!”水镜先生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话,眼中满是郑重,“这块磐龙璧便是最好的证明!” 童英怔怔的望着手中的磐龙玉璧。 “每一位玉使的身边都会出现这块磐龙璧,而完成使命之后,磐龙璧也会随之消失,直到下一位玉使出现,磐龙璧也会再次现诸于世间。”水镜先生瞥了眼磐龙璧,淡淡的说道,“因此只要见到磐龙玉璧出现在某人身上,那人便是当世的玉使。” “那磐龙璧中的玉石又是何物呢?”童英问道。 “此物便是星玉,收集九颗星玉亦是玉使的使命之一,而玉使也只有收集齐九颗星玉才能顺利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九星玉又是从何而来?”童英追问道。 “关于九星玉,老夫也不甚了解。”水镜先生苦笑一声,“因为《古文尚书》也未记载九玉的来历。” “古文尚书?”童英又是一愣。 “《古文尚书》乃是上古奇书,书中记载有上古先秦的事情,曾险些毁于前朝暴君嬴政之手,而世上唯有老夫山庄中还留有一孤本。”水镜先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关于磐龙璧与玉使之事,我也是从这本奇书中知晓的。” 童英低头不语,心中充满了迷惘。他并不是不相信水镜先生所言,只是童英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平凡人而已,若是能寻到自己的父亲,然后和师父小师妹一起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便是最大的幸福。 而如今水镜先生说自己是什么承天景命、挽救天下苍生的“玉使”,这如何能让他相信呢?就像对一个整天混吃等死的人说他是天命所归的九五至尊一般,只怕他亦是完全不能接受。此时的童英便是如此的心境,一面明知水镜先生没有必要骗自己,一面却又不敢相信水镜先生所言,心中矛盾之极。 “对了,虽然《古文尚书》没有记载星玉的来历,不过书中说了,当每颗星玉周围积满龙魂后,便会发出奇异的光芒。此时玉使只要激发这颗星玉,就能获得它潜在的力量。”水镜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龙魂?潜在的力量?” “是的,每一颗星玉都是神物,自然有其不凡之处。玉使得到星玉之后,便能大幅提高自己能力,从而更好地完成使命。因此你当务之急便是收集龙魂,以得到这颗星玉当中的力量。”水镜先生指着磐龙璧上的星玉开口说道。 “哦,那我该到何处去收集龙魂呢?”童英下意识的问道。 “童公子你可还记得刚刚老夫提到大禹铸九鼎之事?”水镜先生缓缓开口问道。 “当然记得!”童英闻言,当下答道,“师父常跟我聊起九鼎的典故,相传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岛,集天下之金,铸造九鼎,并将全国九州岛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同时将九鼎集中于夏王朝都城。这样,九州岛就成为中国的代名词。而九鼎亦成了王权至高无上、国家统一昌盛的象征。后来夏都几经迁徙,九鼎也随之在各处流浪,其后商汤逐桀,九鼎就迁之于商朝的都城毫邑。而武王伐纣之后,九鼎又被迁到了周朝的国都镐京。及至成王在洛阳营造新都,便又先将九鼎安置在郏鄏,其名谓之“定鼎”。这便是书中所记载的‘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夏后、殷、周之相受也’。” “虽然九鼎被夏商周三朝皆奉为镇国之宝。然而到了前朝,暴君嬴政误信方士侯生及卢生之言,却是将九鼎及六国史书尽数焚毁,史称“焚书”;但不知何故,嬴政事后十分后悔误信侯生及卢生,大怒之下遂欲捕杀侯生、卢生等但此时侯生等人已经逃脱,秦始皇遂下令拷问咸阳400多名术士,欲寻侯生未果,于是将相关460名术士全部坑杀。此一事件,后世往往和焚书并列,合称为焚书坑儒!” “童公子所言大致无差,但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水镜先生微微笑道,“九鼎原是大禹集天下之金铸造而成,得天地之灵气,夺世间之造化,乃是神物。不过公子可知,嬴政毁去的并非九鼎而只有八鼎。” “只有八鼎?”童英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确是如此,昔年嬴政听信方士卢生和侯生所言,欲毁去了其先祖秦昭襄王攻灭周朝时,从周都取得的九鼎。然而天幸秦昭襄王在将九鼎迁往秦国都城咸阳之时,路过泅水,装载九鼎之一的雍州鼎的船舶竟是在风浪中沉没,雍州鼎也随之没于泅水。后来嬴政南巡之时,曾派遣数千人在泅水中进行打捞,想要寻找到雍州鼎,可惜江水滔滔,沉船无从觅处,只得徒劳而返。所以彼时嬴政毁去的乃是八鼎,仅有雍州鼎得以幸存。” “啊!”童英恍然大悟,“那么雍州鼎如今又是何在呢?” “秦皇暴虐,天下揭竿而起,我朝高祖取秦而代之,建国号为汉,及至武帝年间,由于黄河改道,连通泅水,致使雍州鼎在汾阴出世,武帝闻之大喜,定鼎于长安,并改当年年号为元鼎。而光武帝建都洛阳,于是又将雍州鼎迁至洛阳太常寺中了!” “那么…”童英欲言又止。 “《古文尚书》中记载若是将星玉放置于九鼎之中,得九鼎之助,便可使星玉在最短的时间内积蓄龙魂。而你若欲解开身世之迷,或许透过雍州鼎去激发星玉之后,会有进一步的线索。”水镜先生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往洛阳一行吧!”听水镜先生说完了整个故事,童英思绪乱成一团,沉默了许久之后缓缓说出了这么句话,然后与童玲拱手告辞。 ******************************************************************** “老爷,童公子二人已经离去了。”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老许进到了里屋,朝水镜先生尊敬的拱手说道。 “哦。”水镜先生只是凝眸望着窗外,淡淡的应道。 “老爷…”老许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水镜先生显然是听出了他的踟蹰,转头开口道。 “刚才临走之时,我见那童公子似乎对老爷你刚才所言十分困扰。”老许瞥了眼面色淡然的自家主人,轻声说道。 “困扰?”水镜先生缓缓重复了一边老许的话,却是呵呵笑了起来,“若换做我是他,听了相同的话,同样会有困扰。” “这…”老许一愣。 “许老,你我二人相识十数年,虽名为主仆,但我却从未对你有所隐瞒。”水镜先生在屋内来回踱着步,“今日此人此事甚为蹊跷!雍玉分明在孔明手上,为何此人却也有雍玉?!如果是孔明给予这少年的,此子又有何德何能让孔明亦对其另眼相看?孔明啊孔明,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啊!” 此时,庄外遥遥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 “老爷。”老许面色微微一变。 水镜先生却是一抬手,沉着的说道:“不要急,随我出去。” 说罢,他当先一步从内堂走了出去,老许赶紧跟了上去,护在他身边。 密集的蹄声越来越近,马蹄与青石铺就的石板路相互撞击,传来宛如敲击战鼓时发出鼓点一般,打在老许心头,让他不禁有些慌乱,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家老爷脸上泰然自若的神色,暗自定了定神,缓缓将微微有些颤抖的双手藏到身后。 “去开门吧。”水镜先生站在院中,凝眸望着紧闭的院门,对老许开口道。 “是。”老许点点头,正待往前去打开庄门。却只听见“嘣”的一声,两扇已老朽的木门被直接撞飞,一队头戴毡帽身着皮甲的西凉铁骑策马闯入山庄,,带头的校尉四下张望了片刻,但见前头站着两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不由昂起头高呼:“司马徽呢?司马徽在哪?速速把他给我叫出来。” “老夫正是司马徽!汝等西凉兵胆敢来我中原之地撒野!”水镜先生当下叱道。 “你就是司马徽?”那西凉兵的校尉只是上下将水镜先生打量了两眼,俄而扭头开口道,“正好,找的正是你!听说你家藏有前朝禁书,速速交出来!” “老夫虽藏书颇丰,但从未私藏什么前朝禁书…” “哼。”不待水镜先生把话说完,那校尉便是大手一挥,朗声道,“来人,给我搜,把这几间宅院翻过来也要将东西找到!大人说了,只要找到《古文尚书》就重重有赏!” “喏!”众西凉兵士齐声应道,旋即纷纷下马,径直走进屋内。顿时,幽静的水镜山庄陷入了一片混乱…… ************************************************************ 楔子-2 公元225年,蜀建兴三年,南蛮泸水之滨。 蜀汉丞相诸葛亮沉重的拿起案上的纸笔写下“马前课”三个字,又过了许久,叹了口气,在马前课下方写下: 第一课 无力回天,鞠躬尽瘁 阴居阳拂,八千女鬼 “阴居阳拂…阴居阳拂…” 这个卦象说明了蜀汉以及诸葛亮自己的悲惨结局。但是此时诸葛亮已经无暇顾及到自己是不是要“鞠躬尽瘁”了,他的注意力全被“阴居阳拂”这四个字所吸引住,一股强烈的不安侵袭着他的心口。 诸葛亮皱了皱眉,继续往下卜卦… 第二课 火上有火,光烛中土 称名不正,江东有虎 “火上有火…炎…曹炎?司马炎?”诸葛亮喃喃自语… ………………………… 第十一课 四门乍辟,突如其来 晨鸡一鸣,其道大衰 卜到第十一课时,诸葛亮突然脸色大变,平素的泰然自若消失殆尽。 “四门乍辟…四门…天地人鬼四门…乍辟…突然同时开启…五行失序…阴阳倒置…” 诸葛亮颤抖着掐指算了起来。过了许久,诸葛亮面如死灰的喃喃自语道,“晨鸡一鸣…晨鸡?…辰龙年…第十一课…一千八百年……世界毁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面临如此惊人的卦象,诸葛亮颓然靠在椅上,原本有些灰白的头发,竟然霎时变成满头雪白:“玄龙啊玄龙,你知道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你造了多大的孽吗?!” 过了许久,诸葛亮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不甘心的盯着桌上散落的古钱,似乎想寻找着一线生机。过了半晌,诸葛亮原本死灰的双瞳突然亮了起来,于是急忙拾起古钱,再度卜起卦来…. 第八章 帝都洛阳(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9 “英哥哥,去洛阳不是该转北么?”童英和童玲离开水镜山庄,牵着马儿并行走在官道上,童玲望着面色凝重、不发一言的童英,终究忍不住开了口。 童英慢慢停下了脚步,驻足举目四望,但见远处绵延的官道渐渐隐入了天际尽头,仿佛看不到出路,心中越发茫然。 “要不然我们先回长安,与爹他商议一下?”童玲见他迷惘的神色,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建议道。 “罢了,我们还是先去洛阳吧。”许久,童英终于下定了决心,若要求证那本《古文尚书》所言,看来只有往洛阳一行,寻访到仅存的雍州鼎才行。 “好吧。”童玲见他如是说,不由点了点头。 二人翻身上马,勒转马头沿着官道,一路往北而去。 ********************************************************** 洛阳,因地处古洛水北岸而得名。此城北据邙山,南望伊阙,东据虎牢,西控函谷,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有“八关都邑”、“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而且洛阳盘踞“天下之中”,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北通幽燕,南系襄荆,人称“八方辐辏”、“九州岛腹地”、“十省通衢”。另有传说此处乃是中华大地的龙脉集结之所,所以历朝历代均为诸侯群雄逐鹿中原的皇者必争之地。 昔年周公旦曾说洛阳“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焉”;而汉高祖亦是称洛阳曰“吾行天下多矣,唯见洛阳”;汉班固在《汉书》中也说过“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为之极”。 自周成王东迁定都洛邑起,洛阳与长安便是东西相望,是为天下并举的两座雄城。而如今洛阳城乃是汉王朝帝都所在,若是论及城市的恢弘、人口的众多较之天下诸城胜出多矣,即便是与洛阳并举为两座雄城的西都长安亦是远远不如。 甫进到洛阳城中,童玲便拉着童英在街上逛了一天,直到这小丫头累得筋疲力尽,这才满载而归。 两人在城中随便找了间还算凑合的客栈住下,躺倒在床上的童英久久无法成眠,结果第二天红着眼睛又被兴致不减的童玲拉着上街去游玩。 没有来过洛阳的人,很难明白这座都城的宏伟。自光武皇帝中兴大汉朝,把都城由长安迁移至洛阳,历经十代皇帝,对这座洛水边的城市进行多次扩建和改建,如今的洛阳城已被国人誉为大汉第一城。 非但如此,贵为帝都的洛阳亦是吸引了无数文人骚客的涌入,大街上到处可以看到羽扇纶巾的儒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附庸文雅、或探讨诗词歌赋,一个个摇头晃脑似有满腹经纶。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 跑在前头的童玲一不小心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位看似风度翩翩的年轻文士被这么一撞,捂着胸口退了两步,怒目横视着童玲:“你走路都不知道看路的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童玲涨红了脸,连连摆手,朝文士致歉。 这位文士并不是独自一人在此,在他身后还有数位同样是一身白衣的士子,一见同伴出了状况,尽数围了上来。 “哪儿来的粗鄙村妇,在洛阳城中横冲直撞,如此不懂礼数,有辱斯文!”这群白衣士子见自己的同伴一脸怒容望着童玲,自然而然的将事情的由头全部归咎于穿着普通的童英二人身上,皆是义愤填膺的出口帮衬。原本一件小事,在他们口中便成了“有辱斯文、不懂礼数”无礼之举。 童玲何曾遇到过这样被群起攻之的阵仗,而且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还来不及辩解,就被完全淹没在这些“斯文人”的唾沫星子中。 眼见事情闹得大了,周围的路上也纷纷围了上来,一位浓眉细眼、腰系三尺宝剑、身穿锦衣的男子不经意间瞥见这一幕,嘴角微微一笑,也轻移脚步,悄然隐入围观的人群中,饶有兴致的望着当中发生的事情。 别看这些太学生一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数落起人来却是花样百出。虽然言语中不带一个脏字,但是句句都是引经据典,专找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来说。 一向好脾气的童英也被这些人说得有些恼了,将童玲拉到自己身后,往前踏了一步,正欲出言,身畔却有一男子站到了他前面。 童英一愣,眼角的余光瞥见此人鬓角挂着两缕雪白,然而却有一张清秀的脸,再定睛一看,竟是自己二人在往水镜山庄的路上遇到的那位叫郭嘉的年轻人。 郭嘉站在童英二人身前,朝众太学士子微微一拱手,朗声说道:“我观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平日里也是研读圣贤之书,如何今日却又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方才的经过在下都看到了,这位小姑娘不过是无意中与这位兄台相撞,二人皆有过错,何况人家已经给这位兄台致过了歉,诸位又何必如此小题大做、为难对方呢?” 那些太学士子正将童英二人数落得痛快,冷不防旁边却又杀出一人反来数落己方诸人小题大做,皆是大怒,望着郭嘉,冷声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颍川士子郭奉孝。”郭嘉坦然说道。 “颍川士子?”闻言,众太学生互望数眼,俄而哄然大笑,“我等乃是太学士子,该不会你此番入京便是为投太学而来的吧,若是如此,我等还可以为你引荐一二。” 这些太学生久处在帝都之中,早已养成了妄自尊大的心性,尤其对其他地方的士子颇为轻视,即便是郭嘉来自颍川这种毗邻洛阳的地方也不例外。 面对众人的讥诮,郭嘉面色不变,淡淡的说道,“在下已随恩师修习多年,暂无投太学之意。” “哦,是么?那你说说你的恩师高姓大名,让我等好生敬仰一番,可好?”那群太学生中有人满是不屑的高声说道。 也无怪乎这些人如此嚣张,太学之名始于西周,汉朝始设于京师。汉武帝时,董仲舒献上“天人三策”,提出“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的建议,由此太学的地位得到了大大的提高,成为整个大汉朝最为顶尖的学府,能在其中任教的人,无一不是当世鸿学大儒、学优德劭,甚至在东汉时代,明帝以皇帝之尊到太学中太学行礼讲经,可见太学地位之崇高。而能入到太学中的士子自然也都是有才之辈,少有滥竽充数者,眼高于顶也属正常。 “恩师不喜在下逢人便提其名讳,因此还请各位见谅。”郭嘉摇头道。 “不喜?我看是不敢吧!”太学生们又是一阵讥笑,“只怕不过是哪儿的山野村夫,少有人相识,妄自收徒,自然不敢让弟子在外提及名讳!” “无妨,无妨。郭兄但说便是,我等就当是一阵风罢了,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将你家恩师的名讳记在心上的。”其中一人得理不饶人,继续出言挤兑道。 郭嘉听闻众人辱及恩师,正欲说话,此时旁观的人群中有一人出言高声道:“这位郭兄乃当代大儒蔡伯喈之关门弟子!” 蔡邕,字伯喈,博学多才,经史、天文、音律、辞赋无一不通,门中名士如云,桃李满天下,连天子也是对其礼遇有加。但七年前突然闭关不再收徒,相传是因为收了一名天资极高的少年弟子,以致蔡邕发出“天下英才止于此矣,吾此生无憾!”的感慨,于是关门不再收新弟子,使得许多慕名的士子议论纷纷,大失所望之余也对那关门弟子感到十分好奇。开口的正是在人群中伫足良久的那位带剑锦衣人,只见他分开众人,缓步走到郭嘉身边,拱手开口道:“郭兄乃家师最得意的弟子,虽未曾见面,但是老师早就把他夸得如雷贯耳呢!哈哈!” 此言一出,众太学生皆是面面相觑,此时一太学生犹不服气,高声问道:“那阁下又是何人,难道也是蔡大师的弟子?” “在下顿丘令曹孟德,乃蔡老师门下大弟子,见过诸位大贤。”这位自称是曹孟德的男子朝众太学生一拱手,开口说道。 “顿丘令?曹孟德?”众人议论纷纷,童英也在仔细打量着这位曹孟德,只见他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整个人器宇轩昂却又不怒自威。 “曹孟德...曹孟德...”太学生中有一人将来人的姓名反复念了几遍,忽然大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位杖毙蹇图的北部尉曹操!” “这位兄台所言无差,在下正是曹操。”曹操平静的望向开口出言的那位太学生,微笑颔首。 那人说的“杖毙蹇图”之事乃是数年前曹操初入仕时发生的一件震惊洛阳的大事。昔年曹操被举为孝廉,入洛阳为郎。不久,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而洛阳贵为帝都,乃是皇亲贵势聚居之地,很难治理。 而曹操一到职,便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彼时皇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曹操竟是毫不留情,当众将蹇图用五色棒处死,一时京人大惊,皆是畏惧曹操,从此京师敛迹,无敢犯者。 不过曹操也因此得罪了蹇硕等一些当朝权贵,只是碍于其父曹嵩的关系,他被明升暗降,调至远离洛阳的顿丘,任顿丘令。 “既然顿丘令在此,那么我们便不再计较此事了。”一位看似这些太学生中的领头人朝曹操开口道,旋即转身对己方众人一挥手,说道,“走吧,今日是许先生月旦评的日子,可别耽误了时候。” 听他这么一说,众太学生纷纷转身准备离去,不过依旧有一两个不甚甘心的狠狠瞪了郭嘉和童英二人一眼,这才悻悻而去,不过走在最后面的一人瞥了眼童英等人的装扮,忽然脑中灵机一动,嘴角闪过一丝讥诮,看似无意却又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开口道:“曹兄郭兄皆为大才,但另外这二位却是所谓弱小村夫,不识三代夏商周。” 此言一出,作为外乡人的童英等人皆是脸色一变,连一直泰然自若的郭嘉也是面露不悦之色,不过一向以机敏见长的他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反驳这句话。 就在那个太学生扔下这么句话,满脸傲色准备扬长而去之时,郭嘉身后却是响起了一个声音。 “俊秀才子,只读四诗风雅颂!”郭嘉讶异的转过头,却发现出言的竟是看似有些木讷的童英。 “你!”刚才还洋洋得意于的那位太学生闻言,面色先是一滞,双眼望向童英,满面怒容。 “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原本走在最前头的那位领头太学生却是朝此人怒骂一声,拽着他的衣角,快步离去。 周围的众人见那些太学生走远,却是齐声朝童英发出一声喝彩,毕竟这些人大多都是贩夫走卒,算起来也都属“村夫”之列,因此刚才那太学生一句话亦是将他们涵盖在其中,而童英却是让那些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太学生吃了回憋,如何不让他们也感到解气。 待到周围的人群慢慢散去,童玲拽着童英的手,一脸兴奋说:“英哥哥你真棒!我怎不知你还会吟诗作对啊!哈哈!” “我…”童英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意,反而稍有困惑之色,搔搔头,小声道,“刚才那人说的话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听过,随口便答了出来。” “呵呵,这位兄台才思敏捷,不必过谦了。”一旁的郭嘉笑着开了口,“郭兄谬赞了,我不过一粗鄙武夫,刚才所言不过侥幸为之,如何能比得上您博才多学。”童英连连摆手,“而且我师兄妹俩还要多谢您仗义执言,否则今日之事想来决计不会如此善了。” “呵呵,举手之劳,兄台不必放在心上。这些太学生们自持身份欺压二位,即便我不出言,自然也会有正义之士主持公道,天子脚下还由不得他们任意妄为。”郭嘉摇头道,“上次在水镜山庄外,对兄台多有得罪,还望您莫要放在心上,对了,还未请教二位高姓大名。” “在下姓童名英,这位是我的师妹童玲。”童英闻言,赶紧开口道,“无论如何,今日我俩也要多谢郭兄。” “呵呵,童兄不必如此,何况今日最应该谢的非在下,而是曹大人。”郭嘉微微侧过身,望向一旁的曹操,“久仰师兄大名,师父常对我们师兄弟说大师兄文武双全,不畏权贵,乃当世豪杰也!” “呵呵,师父还记得我这最会惹事的弟子啊?哈哈!”曹操却是一直没有离开,只是负手含笑望着童英几人,如今见提到了自己,便笑着说道,“此处毕竟不是说话之处,相请不如偶遇,不若我请诸位到附近酒楼中小酌一番!” “这…”童英略一迟疑,而郭嘉瞥了他一眼,笑着问道,“若是童兄无他事,那么我们便随曹师兄走上一遭吧,可别拂了师兄的雅意。” “好吧,不过今日我兄妹俩全耐二位兄台仗义施以援手,这个东道该由在下来做。”童英沉吟片刻,点头道。 “这个好说。”曹操微微一笑,“走吧,这洛阳城在下甚为熟稔,就由我来带路。” 第八章 帝都洛阳(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09 洛阳城是借鉴成周的都城营造制度进行修建的。整个布局是一个大大的井字,按照井田之设计,用纵横街道将整座城市分为九区,所谓市井一说便也是由此流传开来的。 曹操将众人引到一间装潢铺陈看似都较为普通的酒楼里,寻了个临窗的位置请童英等人坐下。 “此处虽看似老旧,然而供应的清酒却是口味纯正,绵柔爽口,待会儿各位不妨饮上一杯,口中必定是余味无穷。”曹操对众人微笑说道。 不多时,小二端来一壶酒,两碟菜,一碗熟牛肉。童英品了一杯酒,果然如曹操所言,这里的清酒醇厚绵软,入喉后口齿留香、余味无穷。 四人边喝边聊,曹操和郭嘉都是善言之辈,童英虽然有些木讷,却是最懂得微笑聆听,而童玲小丫头更多的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景色,此处不单是有美酒,而且视野辽阔,窗外便是最繁华的市集,童玲偶见有趣之事便拉着童英一齐观看,倒也是乐在其中。 “对了,曹兄。我方才听那太学生说什么‘月旦评’,这…”酒足之际,童英忽然想起太学生临走时说的话,不由朝曹操开口问道。 “这‘月旦评’可是子将先生每月在那清河岛上开办的讲坛?”郭嘉闻言亦是将目光投向曹操。 “确是如师弟所言,这‘月旦评’便是那许邵在清河岛开办的讲坛,每月的今日便开坛讲演天下大事,品评四方人士。”曹操淡淡的说道。 从二人各自简单的话语里,童英听出了少许不同。郭嘉将这个许邵尊称为“子将先生”,而曹操却是直呼其名。 郭嘉自然也听出来了曹操言语中对许邵其人的蔑视,略有些诧异的瞥了眼曹操:“曹兄似乎对此人无甚好感…” 曹操淡然应道:“我对这许邵自然无甚好感,此人虽确有识人之明,若能得他评定,甚至比得到那孝廉、茂才之类的功名更加有用,然而其人却也不过为一沽名钓誉之辈,孤高便不说了,说是一月只有三评,谁能得其侧目,进得了大门,才为谁做评定。我也曾上门想看看他是如何评我,没想到被拒之门外,还说我是宦官之后,不评也罢!” “真是欺人太甚!”童英和郭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叹道。 “欺人又有何法?”曹操摇了摇头,轻叹道,“总归是我去求人,评与不评不过在他口舌之间。” “师兄是觉得其人不公?”郭嘉忽然微微一笑,轻声开口道。 “吃了闭门羹,心中自然有口恶气。”曹操抿了口酒,随口答道。不过抬头却看见郭嘉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些狡黠,不由问道,“师弟可是有…”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这‘月旦评’,凑个热闹。”郭嘉笑而不答,缓缓站起了身。 闻言,曹操笑道:“既是师弟你有此雅意,那我们便走上一遭吧,说实话虽然我对许邵此人颇为不屑,不过倒也对他这‘月旦评’心往久矣。” “童兄,我们走吧。”郭嘉望向童英二人,开口道。 “哦,好。”童英见郭嘉和曹操执意要往那“月旦评”一行,自己自然也不好拂了他俩的美意,亦是站起身,唤来小二结了帐,四人慢步走出了酒馆。 ********************************************************** 童英四人一路来到清河岛,或许是晚来的缘故,这里只剩下寥寥数人,看得出今日的“月旦评”已经进入了尾声,而许府的大门紧紧关闭着,相传只有入了许邵法眼的贤才才能进到门内,得见许邵真容,并得到此人品评。 曹操见状,对着郭嘉微微一笑,郭嘉亦是笑着点点头,上前两步轻叩了许府大门的门环。 “来者何人?”门内传来一个男子倨傲的声音。 “颍川郭奉孝,听闻子将先生在此,特来拜会。”郭嘉朗声答道。 “郭奉孝?”男子想也不也的开口答道,“我家主人今日的点评业已结束,请下月来早。” “阁下误会了,在下知子将先生一诺千金,因此今日非是要请他点评,而是奉师命前来拜会先生的。”郭嘉开口道。 “哦?”男子略一迟疑,“敢问尊师是?” “在下师从蔡伯喈。” “原来是蔡先生的弟子。还请公子稍候,待小人先请示我家主人。”男子开口道。 “有劳了。”郭嘉微微一笑。 不多时,紧闭的许府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走了出来,对着门外的曹操拱手道:“我家主人有请诸位公子进府一叙,请随我来,但请女客在门外稍候!” “多谢。”听声音,这男子便是刚才在门那头与自己隔空对话的人,郭嘉点头道了声谢,悄然给曹操和童英使了个眼色,两人压抑住心底的笑意,赶忙跟了上去,独留下童玲一人郁闷的站在许府门外――许邵是从不为女子作评的。 管家一路将童英三人领到内堂门外,单手平伸请诸人进到内里。童英甫一跨步进门,只见堂上有一男子端坐于前,正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三人,他心中便知这便是那许邵许子将了。 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童英悄悄拿眼打量着这个许邵,来时他已经听闻许邵年过四旬,却不想此人长得却是很清秀,虽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却依旧是齿白唇红,脸上看不到半点皱纹。颌下三缕黑须,一袭青衫,外罩锦袍,两眼微闭,似醒未醒,不过更让人注目的是他有一双蒲扇般的耳朵,硕大的耳垂几可与那白马寺中的弥勒佛相提并论。 “见过子将先生。”郭嘉朝许邵拱手行礼道。 “你便是蔡伯喈的弟子?”许邵依旧是半闭着眼,缓缓开口道。 “是的。家师久闻许先生大名,多次嘱我若遇到先生,必要保持恭敬。”郭嘉看似诚恳的说道。 “哦,是么?”许邵面色不改,轻声说道,“令师乃是大儒,不过和我素无交集…” “先生不知,家师有言,先生乃是不世出的高人,他与你神交已久。”郭嘉从袖中拿出一纸卷,开口道,“非但如此,家师还让我将他亲手手书的《述行赋》赠与先生你。” “唔。”许邵闻言,不自觉的睁开了眼,站起身从郭嘉手中接过纸卷,展开来,目光在上面扫了一遍,不禁微微颔首,“久闻令师乃是旷世逸才,经史、天文、音律、辞赋无一不通,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先生谬赞了。”郭嘉谦逊的说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许邵眯缝着眼瞥了瞥郭嘉三人,“我生平从不喜欠人人情,既然令师如此客气,那我自然也应该回礼。你三人今日前来,想来并不单单是来送礼的吧。” “先生慧眼。”郭嘉淡淡的说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破一次例,为你三位品评一番。”许邵先看了郭嘉一眼,淡淡的开口:“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豪杰虽冠群英,然却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惜了,可惜了。” 闻言,郭嘉浑身一震,俄而低下头默然不语,似有所思。 许邵收回投向郭嘉的目光,转头看向身侧的曹操的,微微一愣:“是你?” “见过先生。”曹操对许邵施了一礼。刚才他只是随意的站在郭嘉身后,而许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郭嘉身上,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他。 许邵沉思有顷,样子颇为踌躇。曹操却是凝视着他,他倒想看看此人会不会当着三人的面出尔反尔。 “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也!”许邵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看曹操。 曹操先是一怔,俄而露出一个快意的微笑,而刚才还埋头不语的郭嘉惊讶的抬起头望向曹操,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至于你…咦…”许邵最后将目光投向离自己最远的童英,只看了一眼,却是蹙起了眉,久久不语。 “先生?子将先生?”童英见他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却不开口,不禁颇为诧异,忍不住出言提醒。 “你今年贵庚几何啊?”许邵不提他面像,倒是问起了童英几岁。 “在下今年二十有一。”童英恭敬的回答。 “那你怎么还活着?”许邵突然冒出了这句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 “…”童英无语。 “你颌下小痣煞气和折,本该在十八岁那年夭折,然而如何现在却仍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怪哉,怪哉!”许邵面色凝重,并不像在诓骗人。 童英一愣,半晌才问道:“大师您说我应该已经死了?” “从面相上来讲,的确是这样。”许邵再看了他许久,犹豫道。 三年前?童英迅速陷入了疑惑中,反复回想自己三年前曾发生过什么,却蓦然想起,三年前不正是师父童渊所言,自己因头部受到撞击而失忆的时间么? “那先生对在下还有何品评吗?”片刻,童英追问道。 未想许邵却是摇了摇头,肃然道:“你的命格过于怪异,恕我无法品评,或许他日有缘,自有高人为你点评。” 高人?童英三人互望一眼,心中皆是暗想:这世上还有能比以善相名扬天下的许邵许子将更会相人的高人么? 第八章 帝都洛阳(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0 许府外,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童玲总算见到童英三人从府中缓步走出,赶紧迎了上去拽着童英的手,急促的问道:“怎么样,那人给你评了么?” “这…”想到她这一问倒教童英犯了难,想了半天,这才轻声道,“他虽然没有给我下定评语,不过那老头儿说了很多话,我却听不怎么懂。” “他说什么了?”童玲看了眼许府,府门已然紧闭。 “他说我本该已经夭折了…”童英开口答道。 “一派胡言乱语!”童英还没说完,童玲便撅着嘴截道。 “我看这许邵是不是老糊涂了,你要是死了还能在这说话嘛!难道你是鬼不成!”童玲怒道。 童英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后方的曹操和郭嘉,这两人一个满脸的喜色,一个却是面色凝重。 面色凝重那人自然是被许邵评为“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郭嘉,他紧皱着眉,沉默不语,不过却又不时转头望向曹操,似有所思。 “多亏了师弟,不然只怕我等今日连许邵的面都见不到。只是可惜了那册老师手书的《述行赋》。”曹操微笑着看向郭嘉,开口道。 “师兄无需客气,其实那册《述行赋》非是老师手书,不过是我平日抄写的罢了。”郭嘉亦是笑道,“师兄你也不必可惜,只是平日偶闻许邵此人癖性怪异,却鲜有欠人人情之举,故出此下策。” “无论如何,师弟你此举遂了我的心愿,师兄当真是感激不尽。” 曹操面色坦然,拱手说道。他虽然打心底看不起许邵此人,但是却也能坦言自己的确想要让许邵为自己品评一番,不过要让他低声下气的去求一个自己厌恶的人,他自然很难做到。而今日郭嘉妙施小计,便使他得偿所愿,曹操自然是对郭嘉大为感激。 郭嘉连连摆手:“师兄无须多礼,这等雕虫小技也只能用在许邵这种人身上,若是遇到旁人,只怕便不奏效了。在下还要恭喜曹兄得偿夙愿…”顿了顿,他望着曹操缓缓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此言只怕是拿许邵随口所言,师弟不必放在心上。”曹操笑着摇了摇头,截道,“其实在下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如冠军侯霍骠骑那般,为我大汉开疆扩土,马革裹尸而还,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哈哈!” 曹操接着对郭嘉说:“师弟亦是不必将那许子将所言放在心上,什么‘时运不济,命比纸薄’,只怕是那老儿胡言乱语罢了。”一路出来,曹操其实也发觉了郭嘉心绪不宁,如今总算得到机会出言劝慰,“未知师弟有何志向?” “封侯非吾意,只愿汉疆平。”郭嘉缓缓说出了这句童英曾在水镜山庄中听过的话,他面色看似平淡,眸子里却满是笃定。 “说得好!”曹操闻言,不禁抚掌赞道,二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童英。 童英闻弦歌而知雅意,见两人将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当下开口道:“我可没有什么大志向,如今但求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吧!” “哈哈,童老弟没把许邵那老儿的胡言乱语放心上就好!”曹操大笑道。 “对了,未知二位接下来欲往何处?”笑声暂歇,童英朝曹操和郭嘉开口问道。 “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转府上,但愿今日圣上没有传见,否则便又是罪过一件。”曹操微笑道,不过他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忧色,想来他家父便是宫中之人,若是皇帝当真今日要传见他,他也不会出现在大街上。 “今次岁举,在下为郡守举为孝廉,如今要往郎署为郎官,承担宫廷宿卫之任。”郭嘉亦是开口答道,俄而对童英说,“未知童兄你二人又欲往何处呢?” 童英未曾想这郭嘉也将入朝为官,想不到今日自己是与两位朝廷官员聊得如此投机。思虑及此,他瞥了曹操一眼,开口道:“我兄妹二人久闻雍州鼎之名,心有向往,原本想要前去太常寺一观。不过我二人不过布衣白身,想来那太常寺必定不是任谁也能入内,看来只好作罢了。” “太常寺这几年倒是有些落魄了,昔年山东各地灾祸连连,太常寺里的几个老儒生非要说是圣上不行德道,因此才会天降大祸,圣上一怒之下将那几人下狱问罪,后来虽然都放了出来,但是也连累太常寺为圣上不喜,如今其中的人无一不是想要到其他地方任职,所以目前太常寺剩没几个人在管理了。”曹操闻言却是笑了笑,开口道。 “哦,是么?”童英道。 “至于雍州鼎?”曹操顿了顿,接着说道,“那玩意儿又大又笨重,其实并无甚好看,不过若是童兄真想要进到太常寺中一观,倒也简单,守卫此物的司鼎张恭乃是我故交,你执我信物去寻他,想必张恭不会为难你。” “如此大善!”闻言,童英自然是大喜。 “喏,这块玉佩你拿着,想来张恭见了此物便知你是我的朋友,自然会行方便。”曹操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童英。 “多谢曹兄!”童英接过玉佩,感激道。 “你我三人一见投缘,何须如此客气。”曹操轻捻长须摇头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此告别吧,日后有缘相见再叙。” “好!”童英和郭嘉齐声应诺。 曹操笑着对两人一拱手,洒脱的转身离去。童英握着手中的玉佩感激的目送曹操的背影走远,扭头想要寻童玲一道离开,却看见郭嘉依旧凝眸望着曹操消失街际,默然不语。 “郭兄,郭兄。”童英唤了他好几声,郭嘉才恍然般转过头来,开口道,“童兄有何事?” “天色不早了,我二人也要离开了,郭兄你保重。”童英和童玲朝他拱手道。 “哦,童兄你俩也保重。”郭嘉回了一礼,童英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和童玲并肩朝客栈的方向走去,只是走出了很远,童英下意识的回首,却发现郭嘉依旧是像座雕像般低头伫足于原地,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 楔子-3 公元225年,蜀建兴三年,南蛮泸水之滨。 马前课第十一课的惊人卦象,预言了世界末日的来临。从震惊中回神的蜀汉丞相诸葛亮,发现了第十一课的卦象虽然大凶,但似乎尚留一线生机,于是继续往下卜卦… 第十二课 拯患救难,是唯圣人 阳复而治,晦极生明 “圣人出世,阳复而治…圣人出世,阳复而治…”诸葛亮反复的念着这八个字,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希望,但也有些许失落… “难道姜维不是传说中的圣人吗?难道我们还是无法阻止玄龙的逆天吗?难道人类的浩劫还是无法避免吗?难道圣人还必须等到一千八百年后才会出世吗?”诸葛亮不停的问着自己。 诸葛亮所说的姜维时年二十三岁,现居于天水郡,乃魏天水郡中郎将。经诸葛亮多方确认,姜维乃大禹时期玉使姜申之后,持有磐龙神璧,为当今玉使。诸葛亮计划收服姜维,以合力阻止共工出世。 “姜维…磐龙神璧…召唤…”绝望中,诸葛亮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而奇特的念头,然后这个念头像洪水溃堤似的不可遏止… 苦思了许久,诸葛亮脸上现出一股坚决,“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唯一的出路!” 诸葛亮缓行出帐,凝视着天上那有如巨大黑龙的乌云,伫立了半晌,仰天长吁一口气道,“玄龙啊玄龙,你要逆天,那就休怪我也要逆天了!” 第九章 雍州鼎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0 太常寺位于洛阳之南,与太学毗邻。不过与人声鼎沸的太学相比,这里几乎是门可罗雀。 太常寺的没落自然与如今的汉帝喜好息息相关,当朝天子刘宏是东汉第十一位帝王,年幼登基,然而却是一直沉湎于酒色之中,尤其宠幸身边的宦官。 太常寺原本是掌管礼仪祭祀,更是安排宫中礼乐等一干事宜。不过那些宦官们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势,自然是将这些能够轻易取悦皇上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加上这些年几乎每年都有天灾人祸发生,太常寺里几位老寺卿隐晦的向刘宏说这些天灾乃是不行道德所致,结果却是惹得刘宏龙颜大怒,一下子太常寺就变成了最冷门的部署。 “来者何人!”太常寺外两位原本百无聊赖的卫士一见童英二人缓步走来,不由站直身手上长戟一斜,两柄长戟交叉挡住了来人的去路,“此处乃是太常寺,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二位大人,在下童英,有事求见司鼎张恭张大人。”童英朝两人一拱手缓缓道。 “张大人?”一位卫士瞥了童英一眼,肃然道,“你等可是为公务而来?” “非也。”童英摇了摇头,从袖中摸出曹操给予自己的玉佩,递给卫士,“我今日寻张大人乃是私人之谊,还劳烦您将此物交予张大人,他见到此物便知我的来意了。” “那好,你二人稍等。”那卫士接过玉佩,转身进到太常寺内。不多时,他一路小跑着走了出来,将玉佩递还给童英,拱手道:“张大人有请二人。” “多谢。”童英将玉佩小心的放回袖中,和童玲并肩随卫士走进太常寺中。 童英没想到这太常寺门外是门可罗雀,进到内里却更是空无一人,许多屋子都是大门紧闭,一路走来竟是连侍者都看不到一个。 “张大人在里面,二位请。”卫士将童英二人领到难得的一间敞开大门的屋外,伸手请他俩进去。 “两位便是孟德的朋友?”屋内一名身着华衣的男子望着进门来的童英缓缓开口问道。 “见过张大人。”行了礼,童英往前一步答道,“确是曹兄引荐我二人来寻大人您的。” “那孟德与我乃是故交,不过我与他亦是数年并未相见了,若不是你手上拿着我赠予他的那枚玉佩,只怕我都以为他早把我给忘了。”张恭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被贬到顿丘,一晃数年未见,听说如今奉诏回京,我正准备去寻他叙旧,他倒是先让你二人找上了门来,说吧,你二人有何事?” 童英见张恭语气随和,言语中看得出他与曹操倒是颇为熟稔,于是放下心来,开口道:“在下久慕雍州鼎之名,此次入太常寺便是想要观鼎而来,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雍州鼎?”闻言,张恭先是一愣,俄而好生将童英打量一番,见他脸色诚恳不像是作伪,忍不住开口道,“你的确是寻对了人,自武帝时雍州鼎现世,我家便世代为司鼎守护这物事,只是除了初出世时,雍州鼎曾引得世人竞相争睹,到了如今却是鲜有人对它感兴趣,想不到小兄弟你倒是有此兴趣…” 顿了顿,张恭点头道:“也罢,既然是孟德的朋友,那我便开这方便之门,引你二人一观便是。” “如此,多谢张大人了。”童英口中称谢。 “随我来吧。”张恭领着童英二人走出门。 转过几个回廊,童英不经意间发现走过的地方仍旧是到处大门紧闭,看不到一个人影,忍不住开口问道:“张大人,这里…” “你们今日运气不错,若不是我有些要紧的事务要来署里处理,你们不知多久才有机会能一睹雍州鼎的真容。”张恭不待他说完便开口道。 “哦?”童玲闻言,似有些不解。 “来与不来又有何分别?如今的太常寺早已不如当初,圣上宠幸宦臣,那些阉人亦是逾制将我太常寺中的事务尽数收取,即便是每年的祭祀亦是形式而已,署里的几位老寺卿下狱的下狱,告老的告老,这偌大的太常寺不过是虚架子罢了。”张恭淡淡的说道,“君王厌之,人心思动。这里面有能力的早已离开,剩下的也就是我这样的无升迁也无调离希望的人在混吃等死罢了。” 童英默然,倒是童玲无心中插了一句:“可是我看那些太学生们还挺威风的嘛…” “他们?”张恭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一群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现如今的太学与太常寺有何异?不要看表面上热闹非凡,其实内里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党锢之乱后,太学里有傲骨的士子几乎都下狱受刑,更多的人被流放边疆,如今的太学里剩下的不过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庸才罢了,如何还能恢复昔年‘清议’闻名的天下之举,又如何还能再出郭泰此等的大才?” “罢了,我与你二人说这些干什么。”张恭忽然止住话头,自嘲的一笑,“时势造英雄,如今朝堂上已无陈蕃、李膺这些盘盘风骨的大臣,又如何能奢求这些大臣们真能做出什么匡扶社稷之举呢?” 童英闻言微微一愣,却发觉张恭已经止住脚步,站在一间大殿之外。 “到了,这大殿之中便存放着九鼎之一的雍州鼎。”张恭开口道,”但是两位在进去之前我有一言相告。” “张大人请说。” 张恭沉默了一下,原本昏沉的双眼放出异光,“九鼎乃天地神物,尤其这雍州鼎更具灵性,当年秦武王率军直入洛阳,欲灭东周,觊觎九鼎,但不知何故,秦武王竟然自恃神力,欲举雍州鼎扬威,不料在举鼎之时,雍州鼎竟活生生将秦武王右脚压断,一代枭王当晚暴毙!” “啊?!...”童英两人听的目瞪口呆。 “因此,九鼎神器惟有德者可御之,二位好自为之,我还有些公务缠身就恕不奉陪了。” “哦,谢谢张大人教诲,有劳了。”童英朝他拱手道,目送张恭的身影远去。 “好了,我们进去吧。”童英和童玲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人一手忐忑的推开有些沉重的大殿殿门,一股腐朽陈旧的气息便从殿内扑面而来。 两人举步迈入大殿之中,这间大殿已有些时日没人打理了,看来正如张公所言,这九鼎似乎已经被人所遗忘。殿内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却依旧掩不住大殿的宏伟,雕栏玉柱虽蒙上了一层尘埃,却仍能看出些许昔日的繁华,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大殿当中那个硕大的青色巨鼎。 童玲围着雍州鼎转了一圈,似乎没看出这东西有何特异之处,忍不住转头望向童英开口问道:“英哥哥,我看此物也无何神奇之处啊?” 那青鼎虽大,但的确也无甚好看,整只鼎早已覆盖上了厚厚一层灰,鼎身上刻着谁也看不懂的铭文和青铜纹路,唯一的特异之处大概是铭文上面还雕刻着一条青龙,然亦是被尘埃所掩盖,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童英亦是围着这只雍州鼎转了一圈,面色凝重,微微蹙起了眉头。俄而他又深吸了口气,缓缓将怀中的磐龙璧拿了出来,放在右手手心,慢慢伸向雍州鼎。 就在童英的指尖已经能感受到大鼎传来的丝丝寒意之时,异变突生! 只见磐龙璧忽然青光大盛,巴掌大的玉璧竟是在青光中升起在空中。而青光照耀到雍州鼎上,雍州鼎也瞬间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原本蒙尘的鼎身那些古朴的铭文和青铜纹路渐渐变得清晰,那条青色长龙也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在青光中载沉载浮。 童英二人愣愣的望着这一幕,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青色的光芒照耀在他俩的脸上,泛起点点涟漪。童英先是微张着嘴,面露惊叹之色,须臾却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时间变得有些苍白。 异变还在继续,磐龙璧越飞越高,缓缓升到了雍州鼎的上方,童英二人的视线为大鼎的鼎身所阻,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仰望雍州鼎正上方的一粒光点――那便是磐龙璧。 磐龙璧散发的青光和雍州鼎发出的光芒交汇在一起,二者立刻交融,仿佛本就是一体的,整座大殿被笼罩在绿意当中,光芒蔓延到每一个角落。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从雍州鼎上发出的光芒慢慢暗淡下去,而磐龙璧也盘旋落下,当玉璧再次回到童英手上之时,雍州鼎也恢复了古朴蒙尘的模样,青色的纹路再次变得模糊,那条矫首昂视的青龙也隐入了鼎身之中。 童英凝眸端详着手中的磐龙璧,整个玉璧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流光,而镶嵌在玉璧当中的那枚雍玉更是光芒大盛,甚至童英似乎能从其中看到一条金龙在游弋。这让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仿佛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虚幻。 “英哥哥,英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直到耳边传来童玲的呼唤,才让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童英抬起头看了童玲一眼,微微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明白”,俄而将磐龙璧放入怀中,开口道:“走吧。” 二人走出太常寺,童玲嗔道:“哼!你怎么跟爹一样,神神秘秘的,人家问啥都不说!” 童玲顿了一下,随即吐吐舌头的说道:“不过出来这么久了,只怕回去不被爹骂死才怪!” “你也知道怕了啊。”童英点点头,被她的样子逗乐了,笑着说道,“偷偷跑出来也不给师父说,我看你这次会被禁足多久。” “哼,不准看我的笑话。”童玲一撇嘴,拽着童英的胳膊嗔道,“到时我爹生气的时候,你可要记得帮我说好话哦!” “知道了,知道了。”童英被这小丫头摇得东倒西歪,赶紧连声应道…… 第十章 惊变(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1 时维二月,大节之后的西都长安似乎又变得萧条了许多。 还未过申时,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酉时过半,天空已完全的黑了。冰凉的北风呼啸而过,刮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相较于前几日,今天的夜尤其黑,天空上只有少许几颗暗淡的星星,而月亮则早已隐入乌云之中,所有的月光都被乌云所吞没,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长安城城楼上的卫士点燃了风灯,城中的百姓也将家中的油灯点亮,为照亮亲人的归途。 再过几日便是立春了,天气已经有了要渐渐转暖的趋势,不过乍暖还寒之际却是最难将息之时。 童家武馆内,馆主童渊的屋子里灯火微明。一个男子在屋中来回踱着步,明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黄巾贼患频仍,四处皆是匪乱,却还是偷偷跑了去。待到这次回转,看我不禁足她半年,好生磨磨这丫头的心性。”屋内的男子自然便是童渊了,他止住脚步瞥了眼案上那盏泛黄的信纸,苦笑着叹道。 “想不到此行竟是如此凶险,多亏了佑维料敌之先,非是如此,只怕今次必然被那邓茂得了手。”信纸是张绣差人从许昌送回的,其中张绣详细记下了此行的经历,自然也少不了与黄巾军斗智斗勇的过程,童渊看完了信,知道童英和童玲无事,也放下了心。 “只是想不到连京畿之地也有黄巾贼出没,难道真要让这些贼患成了气候,皇上才知民心可载舟亦可覆舟?”童渊长叹了一口气,恨声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若是我童渊还能再上沙场,岂能让这些宵小鼠辈猖狂,可叹!可恨!” 童渊一拳重重捶在案上,脸上表情又是懊恼又是愤怒,看他的模样,恨不得当下就能上阵杀贼,可惜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已是带罪之身,只怕此生已无可能再上沙场。然而张绣却是有勇有谋,昔日在军中深孚众望,临阵亦有大将之风,让如此人才屈居于自己的武馆中而不能为国效力,实在是可惜了。 童渊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摇了摇头,他深知张绣此人至情至性,昔年曾受过他些许恩惠便执意留下报恩。童渊皱着眉,如今正值国难当头,为天子分忧才是当务之急,如何能让张绣此等人才因小节而失大义? “那我先与子干修书一封,听闻他如今贵为北中郎将,率领大军平叛,想来定是求贤若渴,不若先为佑维引荐一番,想来他必定会卖我几分薄面吧。”思虑及此,童渊坐回案边,取出纸笔,沉吟片刻缓缓写道,“子干吾兄,一别数年如故……欣闻你为朝廷启用为北中郎将,不胜感慨,忆往昔你我二人沙场并肩作战,更是唏嘘。如今你正值用人之际,兄本欲效犬马之劳,然如今负罪在身,心有余而力已不足……吾为你举荐一人,其人原本为我部下,曾受我恩惠,当年我蒙冤下狱,他不远千里回转京城欲救我出牢笼,虽未成行,然如今却宁在吾身边报恩而不愿重归军籍,此人乃是凉州武威人氏,自幼熟读武书,其人有惊世之才,武略远胜于我,若他能为国效力,必将成为你左膀右臂……此人姓张名绣,字佑维,吾将开其心结,劝其入你麾下……” 放下笔,将信纸上的墨迹小心翼翼的烤干,然后折好放入怀中,却是不经意的碰到胸口的一个硬物。 童渊心念一动,将硬物取出,那是一本纸质的小册子。童渊将册子放在手中摩挲着,脸上表情有些复杂。片刻之后,他却是将册子放在案上摊开来,再次提笔在上面疾书。 写到了一半,门外却是传来一声高呼―― “走水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童渊皱着眉,却并不着急起身去开门,先是将小册子收入怀中放妥后这才去将门打开。 “馆主,不好了!不好了!”来人是武馆里的一位武师,只见他一脸焦急,嘴里不迭的喊道。 “不要慌,慢慢说。”童渊伸手让他先不要着急。 “馆主,刚才不知是何人打翻了烛台,现在武馆里有好几处房屋都走水了。”那武师暂时平抑了心情,急促的开口道。 童渊闻言赶紧举目四望,果然如来人所言,武馆东北面火光通天,将黑漆漆的夜晚也照亮了许多,众人喧嚣声不绝于耳,几乎掩盖了黑夜里其他所有的声音。 “那你赶快组织武师灭火,将柴房的易燃之物通通移走,还有告知官府请周围邻人帮忙。”童渊处变不惊,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是,我马上去。”那武师点点头,快步转身离开。 童渊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进屋,正准备收拾一下去指挥众人灭火,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却瞥到窗外有道黑影迅疾的闪过,心中顿时升起警兆,转过身对着烛台飞快呼出一口气,熄灭烛火,屋内迅速陷入一片黑暗中。 嗖嗖嗖!就在灯灭的同时,一阵密集的弩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不期而至,纸糊的窗户上顿时出现了十数个小洞,弩箭几乎插在了屋内每一个隐蔽的角落,看得出这群来袭的杀手早已洞察了屋内所有物品的方位,所选择的出手位置也是精心挑选过,若是寻常人只怕已经被击杀了。 不过童渊岂是常人,他几个闪身躲过了所有弩箭,然后蜷着身子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待时机。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人不再听到屋内传来任何声音,两个黑影借着夜色逼近到门口,互望一眼,微微点头,俄而伸脚想要踹开屋门。 就是现在!屋内的童渊心中一凛,趁着屋门被踹开的一刹那,他翻身来到床边,取过床头的长枪,高速窜起刺向来人! 两个黑影未想到童渊隐忍许久就为了等待这一刻,其中一人眼见银枪刺向自己,闪避不及,被枪尖正中咽喉,竟是连警讯也未来得及发出,便倒了下去。 而另一人见状,眼中寒光闪过,手上的匕首斜斜刺向童渊,可是童渊早有准备,枪身横扫,精准的打在他的手腕上,那人吃痛之下手上的凶器“哐当”落地。童渊挽了个枪花,凌厉的枪尖刺穿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闷哼一声,亦是当场倒毙。 只几个呼吸的工夫,童渊便快速的解决了两人,足见他虽不在军旅中久矣,但一身精湛的武艺却是丝毫没有落下。 非但是武艺,童渊的胆识亦是过人。虽杀掉了两个杀手,但是他敏锐的觉察屋外依旧是危险重重,所以并不着急突围出去,反而是躬身伺立在墙角的阴影中,静静的等待着下一个时机的到来。 “故人来访,童大人你又何必畏首畏尾,出来吧。”屋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语调冷漠而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此时吹入屋子的寒风一般。 童渊闻言却是猛然一震,脸上的表情须臾变得分外复杂,俄而站直了身子,手执长枪,缓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婆娑树影下,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伫立在其中,浑身上下为黑衣所包裹,黑暗中完全看不清楚他的样貌,若不是那两点如繁星般闪烁的眼眸,只怕谁也无法在黑暗中发现他的存在。 “三年不见,故人可曾安好?”眼见童渊走了出来,男子又开了口,语气平静而淡然。 “你我二人从来不是朋友,何必如此装模作样?”童渊直视着他,缓缓开口道。 “昔年你我曾有过为友的机会,奈何你拂了我的好意…” “好意?如果你是善意的,为何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我?”童渊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语,寒声道,“更何况汝等狼子野心,我如何会助纣为虐?你们行此逆天之举,必无善果!” “逆天之举?”想不到男子却是轻蔑一笑,“若是我说我行的乃是顺应天意,你又待如何?” 童渊面色一凛,正待出言,男子却是又开了口,“历史总是由胜者来书写的,你以为对的事情,未必就为真,而你认为错的事情,未必就不是对的。” 男子的话语一直很平淡,语调不温不火,就仿佛真是在与多年未见的老友叙旧一般。 “是对是错又如何,三年前你无法说服我,难道今天就想这么轻易的说服我么?”童渊肃然道。 “说服你?”男子哑然失笑,好整以暇的打量了童渊一眼,缓缓道,“三年前我的确是想说服你,然而今天却不然,我今日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取你性命!” 第十章 惊变(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1 “想要杀我?”童渊却是笑了,语带讥诮的大喝一声,“我倒要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童渊话音未落,整个人毫无征兆的朝前跃出,几支来迟的弩箭“蹭蹭蹭”的射入他刚才站立的地上,金属制的箭头与石制的平台猛烈摩擦,溅起几点火星。 童渊手执长枪跃进院落,双足在泥地上一点,继续向前跳跃,长枪直刺向刚才与自己对话的男子。 而男子只是淡定的望着泛着寒光的枪头,丝毫没有闪躲的想法。随着童渊离他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从男子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而就在长枪即将刺入男子身体的时候,童渊直觉里产生一丝危险的警兆,这是武者经过多年习武而产生的一种本能,他们对未知的危险有远比常人更敏锐的洞察力。 只见童渊一咬牙,在空中硬生生将身子一拧,一道寒光擦着他腰际的衣襟闪过。虽然童渊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是长枪也失去了准头,堪堪从黑衣男子肩膀上刺过,只割下几缕长发随枪尖飘落。 “三年前你得人相助,从天牢里逃出,难道今日还能逃得了么?”黑衣男子冷声道。 “逃?”童渊攥紧长枪,朗声笑道,“我根本就没想过要逃,今日鹿死谁手只怕还犹未可知!” 笑罢,童渊举枪便刺,此时黑衣人身旁早有十数人手执长刀,从黑暗中冲出,往童渊呼啸而去。 童渊早知如此,眯缝着眼睛,嘴角一丝讥诮,轻叱一声,出枪直刺而出。他的招式平和中冲,看起来并不迅疾华丽,然而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十数柄长刀愣是奈何不了他这一杆长枪。 刀光剑影中,童渊闲庭信步般在敌阵中穿花绕蝶,每一枪的刺出都会带起几缕血色,准确的找到对手的破绽。小院子里不时响起一声声惨叫,一个个黑衣人和着叫声倒下。不多时围攻童渊的人尽数死在他的枪下,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嘿嘿!不愧是‘枪绝’…”黑衣人连看都不看地上的手下尸体一眼,轻拍了两下手,望向童渊道。 “死到临头,饶舌又有何用!”童渊厉喝一声,打断他的话,自己纵身跃起,挥枪直刺。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童渊眼见对方退步,面色一凛,空中吸气,身子一折,半空居然紧追不舍,枪势更添三分威力,看他的样子,势要将此獠一击必杀于枪下! 然而就在枪尖将要刺到黑衣人身体的时候,童渊却是只觉眼前闪过一抹亮色,随即胸口如受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双足着地后踉跄了几步,终究是无力的跌坐在地,长枪也是离手而去,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童渊捂着胸口,连大口的喘息都不敢,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胸口的痛楚,来不及计算这一击到底打断了自己几根肋骨,他已感觉到对方的影子笼罩在自己的头上。 缓缓拂去嘴角的血丝,童渊仰头望向身前的蒙面男子。其实他出手之前早已将此人会带来的变量算计在了其中,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想到这蒙面人的出手来得竟是如此的快,如此的狠厉! 童渊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话未出口,却先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几缕血丝再次流下。 “阁下武艺高强,想来必定非是无名之辈,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虽身处绝境,童渊却依旧是目光炯炯的望着蒙面男子,缓声问道。 “这世上有人活的是一张脸,有人活的却是一颗心,我但以心示人,何须露出面目。”蒙面男子眼神飘渺,缓缓应道。声音低沉沙哑,似乎是刻意为之。 “好一句以心示人。咳咳咳…可是阁下为此人做事,助纣为虐,可曾问过自己的本心?”童渊咳了几声,接着问道。 “助纣为虐?”蒙面人冷笑两声,开口道,“所谓破而后立,我行的便是破立之举,难道这点道理你也不懂么?” 童渊勉强挤出个笑容,开口道,“人之将死,你还不肯让我看一眼面貌么?我想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里!” “嘿嘿!人生一场大梦,是非成败何必执着...”蒙面人缓缓扯掉了那张黑色的面纱。 当看到对方的脸庞时,童渊一直淡然的脸上竟是出现了一丝惊骇的神色,他微微嗫嚅着,“你…你…..” 话音渐渐变得低沉缓慢,话还没说完,童渊整个身体已是瘫软,随着惯性往前倒了下去。 许久,黑衣男子拉上了脸上的黑纱,蹲下身伸出手将童渊脸上未干的血迹擦掉。 “嗯?”忽然蒙面男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将手伸入童渊的怀中,探索了片刻,缓缓取出一张信纸和册子,他张开信纸瞥看了一遍,摇了摇头。 俄而再展开那分带血的册子,翻到其中一页轻声念出上面记载的文字:“中平元年,得人之助逃脱樊笼,然行至潼关之处,恩人突逢大难,渊心中有憾,誓要…” 蒙面男子的话语忽然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虽然压抑着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一向冰冷的眼中却是流露出一丝震惊的神色…… ********************************************************** 楔子-4 公元234年,蜀建兴十二年,五丈原。 经过了将近十年的努力,蜀汉丞相诸葛亮正一步一步的实现自己惊天的计划。 首先,在蜀建兴三年时,征服了南蛮并收服孟获,得到了梁玉。 在蜀建兴六年时,诸葛亮首出祁山,最后虽然无功而返,但是却借机收服了姜维这当今玉使,取得了磐龙神璧。 之后,他又陆续取得了扬玉及徐玉。至此,诸葛亮已拥有除了兖玉及青玉之外的七枚星玉。 诸葛亮自知时日无多,心知兖玉及青玉已无法取得,于是心下一横,便只以七枚星玉及磐龙神璧在五丈原大帐中摆下七星灯阵,欲强行召唤之术… 大帐中,诸葛亮身着八卦道袍,披头散发的挥舞着木剑,口中喃喃持咒,而脚下按着八卦方位踩着奇特的步伐,穿梭于七星灯阵之间。 姜维则赤裸着上半身,双手捧着光华四溢的磐龙神璧,闭目盘坐于灯阵中央,表情甚为痛苦,斗大的汗珠不停的从他额上滴下。而在他身旁环绕着七盏明灯,每盏明灯之上都飘浮着一个不同颜色的光球,而这七个星玉形成的光球正源源不断的往姜维手上的磐龙神璧输送能量… 已经经过七日六夜了,七星灯阵的灯火依然安详的亮着,而磐龙神璧则是愈来愈亮,神璧上的那条青龙在流光的激荡下,似乎像是活物一般欲从神璧中腾空而去。 这七日来,诸葛亮没得到半刻的歇息,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但是,眼看着即将大功告成,他心中感到一丝曙光的到来… “魏将军,不可以进帐!”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有刺客来袭,你滚开!”接着听那到“啊!”一声,一名粗豪的蜀将掀开帐幕闯了进来。 随着帐幕的掀开,一阵北风迅速的吹了进来,灯阵中的七盏明灯霎时便灭了四盏。 “启禀丞相,大营有多名黑衣刺客来袭…咦?丞相你怎么了?”那粗豪蜀将正急急忙忙的报告军情,突然发现诸葛亮满头乱发的以木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正目光涣散的看着他,而一旁的姜维则光着上半身昏死在地。 忽然,诸葛亮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说了句:“魏延…你是千古罪人…”于是便不省人事。 大帐中顿时乱成一团,帐中卫兵急忙抢救诸葛亮及姜维,只留下傻愣在帐中的魏延,以及没了青龙的磐龙神璧… 公元234年,蜀建兴十二年,一代武侯诸葛亮病逝五丈原。 公元263年,蜀景耀四年。 玉使姜维继承诸葛亮遗志,数度北伐未果,之后魏将邓艾攻入成都,刘禅降魏,蜀亡 姜维假意降于魏将钟会,唆使钟会叛魏,不料机密外泄,姜维被杀,时年62,磐龙璧从此不知所踪。 公元265年,司马懿之孙司马炎废曹奂为陈留王,建立西晋。 公元280年,西晋灭吴,三国时期结束,司马家族一统中国… 公元2012年…………………………………… 第十一章 童氏孤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2 “英哥哥快啊,你看前面就是城门了。”骑着马走在前头的童玲望着前方隐隐出现高大城墙,高兴的一扬马鞭,转头朝身后已经被拉得很远的童英喊道。 “玲儿你慢一点,小心别摔下来!” 好不容易又回到长安城,童英二人显然都很是兴奋,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亲人和那些师兄弟们,心中自然都会涌起那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脸孔。 二人在城门外下了马快步进到城里,就连一向喜欢在街上闲逛的童玲今次也没有在章台街上流连,拉着童英径直往武馆的方向走去。 “英哥哥,你快点,转过这个街角就到家了…英哥哥,你怎么了?”在离童氏武馆一墙之隔的街际,童玲看着童英笑着说道,只是忽然发现童英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却是戛然而止。 童玲诧异之下扭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清前方宅院的模样,脸上的笑意一滞,旋即快步朝前奔去。 待二人回到童氏武馆的地方,眼中所见的情状早已超过了自己的想象。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武馆了,触目所及,一片残垣断壁,到处都冒着屡屡的青烟,被大火烧得漆黑的房梁随处可见,原本洁白的墙壁也被熏成了灰黑色,几个武师正在废墟上低着头搜寻,试图从其中找到还能使用的器物,不过他们愁云惨淡的脸色,将整个地方映衬得更加破落。 “袁叔,这是怎么回事?”童英定了定神,从那几个武师中寻到一个熟识的中年人,高声将他唤了过来。 “英儿,玲儿你们回来了。”袁叔快步走过来,一见到是童英和童玲,轻声开了口,语调却有些低沉。 “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童英无暇顾及其他,追问道。 “前日夜里也不知是谁打翻了火烛,将屋中的被褥烧着了,结果大火蔓延了开来,整整烧了一宿,非但是我们武馆,连旁的几间屋子也被引着了,后来直到官府来了人,我们才将大火扑灭,只是这武馆…武馆…哎…”袁叔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那其他人呢?我爹人呢?”童玲急促的开了口,神情颇为着急。 “其他的武师都还好,各自到外面找了个落脚之处暂时歇下,而馆主…馆主他…”袁叔低着头,语气竟是有些凝噎。 “我爹他怎么了,你说啊!说啊!”童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提高音量激动的大声质问道。 “玲儿,你先不要着急,师父他吉人自有天相…”童英听她语气有些冲,眼角的余光瞥见袁叔脸色有些难看,当下劝道。 却不想袁叔却是朝他摆了摆手,低着头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想个合适的措辞,然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对着童玲说道:“玲儿,你们二人随我来吧。” 听闻他说这句话,童玲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童英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本想安慰她不用担心,却感觉到童玲的肩膀竟是在微微的颤抖,显然是不安到了极点。 袁叔将二人一路领着往原本武馆宅院的深处走去,绕过许多处已经被烧得只剩下残砖碎瓦的庭落,来到南苑,这里似乎离火源比较远一些,所以还有几间建筑物逃过这场无妄之灾,得以保存下来。 袁叔的脚步在一间小屋子前停了下来,这间屋子虽然屋门敞开着,但是此时的光线根本照射不到里面,从外面往里面看,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物事,只能大概看到些许轮廓,童英隐约能看到屋子正中央似乎放着一样东西。 “进去吧。”袁叔一直低着头,声音也很轻,用细不可闻的音调说道,“馆主他就在里面…” 望着屋中的黑暗,童玲却是似乎有些畏惧的没有迈动脚步,童英走上石制的台阶,走进屋将合上的窗扉松开了些,从那缝隙中透进了一道光亮,照进了屋子中。 童玲怔怔地看着那些光亮许久,终于开始缓步向前,她走的很慢,但是心却跳得越来越快,甚至像是要爆炸开来一样,令她有喘不过来气的感觉。那个静静躺在屋中的身影,从小便是被刻在她生命之中,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影子。 她面色白得像纸一样,脚上如灌了铅,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走近了,终于还是近到了无法再逃避的地方。父亲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在童玲的眼帘里。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安详和释然,仿佛只不过是睡着了,安静地睡着罢了。 童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竟是跌倒在地。挣扎了许久却是没有爬起来,童英赶紧上前搀扶起她来。而甫一站直了身子,童玲便甩开了童英的手,独自一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童渊的身子旁边,跌坐了下来,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长的黑影却将她映衬得越发的孤寂。 童玲颤抖的手,慢慢抚过面前这人的身躯、衣衫,最后落在了父亲的脸上,她停顿了一下,抖得更加厉害了。 童玲此刻在心中千百次地祈求,自己错了,自己看错了…… 可是残酷的现实终究还是了摆在了她的眼前,面前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再醒过来,永远…… 良久,童玲慢慢的在童渊遗体旁边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她终于再难以抑制眼中的泪,一颗一颗的从脸庞滑落…… 屋外的风中依稀传来的,是带着哽咽和挣扎着的低语声:“爹…女儿回来了…” ********************************************************** 长安城,城南客栈。 望着童玲在哭泣中睡了过去,童英轻轻的为她擦拭干眼角的泪水,望着她美丽的容颜,因为心中的悲伤而显得憔悴。他的内心里没来由的一疼,而刚才因为有童玲在身边使得自己无法表达,以至于压抑了一整天的悲痛也全部涌了上来,眼中的泪水若隐若现。 “笃笃笃…” 不过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童英赶紧擦干了泪水,轻轻的开门走了出去,生怕将好不容易睡着的童玲弄醒。 “袁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来人是白日里的那位袁叔,童英将他领到楼上一层的角落里,这里少有人过往,这才轻声开口问道。 “英儿,玲儿她还好吧?”袁叔面色关切的问道。 “她哭了很久,这才刚刚睡过去。”童英低声答道。 “哎,无论是谁骤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都接受不了。玲儿她…哎…”袁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英儿,虽然有些东西我知道现在说不太合适,可是玲儿如今的情况,佑维也在外未归,我也只能与你商量。时下人心浮动,如果不早些定下来,只怕拖下去也未必件好事。”袁叔长长的叹了口气,面有难色。 “袁叔,你是长辈有难事但说无妨,若是我不能做主的,自会去与小师妹还有大师兄商量的。”童英见袁叔如此,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袁叔点点头,开口道,“英儿你也知道,在长安城里我们童氏武馆的声名原本是最显赫的,其中的武师也是最优秀的,可是一场大火将武馆付之一炬,而馆主也不在了,那些武师们都是人心思动,而且我听说有一些武馆已经开始招募他们了…” 说到这里,袁叔顿了顿,望着童英肃然道:“这些人都是我们武馆的精英,亦是他日重建武馆的支柱,若是他们都离开了,只怕我们童氏武馆也就垮了!” 童英低着头,沉思许久,终是无奈的说道:“此事涉及我童氏武馆的兴存,我一人实在不敢下决断,不若等到大师兄从许昌回转我与小师妹和他商议之后在做决定吧,想来大师兄也差不多就是这几日回长安了。” 袁叔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光童英决计是做不了主,但是自己不说出来却又不行。 “在大师兄未回转长安的这些日子就只能请袁叔你尽量安抚众人吧。”童英想了想又开了口。 “这个自是我应当做的。”袁叔点应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才走了两步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走到童英身边,面色颇为踟蹰。 “怎么了,袁叔你还有什么事么?”童英见状,有些诧异的说道,“是武馆还有什么难事要解决么?” “不是。”袁叔摇了摇头,沉思有顷,俄而一咬牙,沉声道,“我觉得馆主之死大有蹊跷!” “袁叔你说什么?我师父的死有何可疑之处?”童英闻言一惊,连声问道。 “武馆发生大火那日有些事情让我觉得有些不解。”袁叔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当日的情形,“一是那日的大火来得很是突然,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而且起火的地方是武馆的东北面,那里本并无太多易燃之物,也远离柴房等地,却是生出这么大的火势,着实让人困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再次压低了几分,用只有自己和童英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后来我在火场里发现,似乎起火之处并不止一个,而且还是同时着的火!” “袁叔你的意思是这场火是有人刻意为之?”童英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袁叔,皱着眉头说出了袁叔没有说完的结论。 “若非如此,我觉得很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袁叔摇头道。 “而且后来我还听来得晚的一些外家弟子说,说是灭火时似乎从馆主的院子里听到了打斗声。”袁叔缓缓接着道。 听到这里,童英心中已然明悟,他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愤怒之色,寒声道:“袁叔以为我师父是被人害死的?” “英儿莫急,这些也只是我个人的所见所闻而已,事实究竟是如此还有待商榷。”袁叔摁住童英的肩膀,摇头劝慰道,“何况官府的仵作昨日也对馆主的尸身检验过了,说馆主是因为心疾而亡。亦或许是馆主他见到火势凶猛,一时太过激动也犹未可知。” “袁叔不用多言,我明白。”童英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由愤怒而转为凝重。 “对了,刚刚大门口有人要我转交一封信给你,说是你的故交,信在这,你看一下。”袁叔缓缓从兜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了童英,然后拍了拍童英的肩膀,缓步离开。 童英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拆开了信,发觉上面只有寥寥的数语:欲知真相,可一访襄阳卧龙先生。单福 真相?什么真相? 杀害师父的凶手真相?还是自己身世的真相?而那卧龙先生到底是谁?跟这一切有何关联? 童英反复思量着,不觉天色已然大亮,他甩了甩头,带着满腹的困惑往回走,想来大师兄便是这两日就会到长安了,到时自己说与他听,以大师兄的聪明才智,必能从中发现端倪。 第十二章 踢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2 翌日,童英甫一醒来,先去看了眼童玲,见她还在安睡,便没有打扰她,只身前往已经成了废墟的武馆旧址,这里已有不少袁叔请来的民夫在忙碌着,清理散碎的瓦砾和石头,为他日重建武馆做准备。 “小师兄,你来了。”一个外门弟子见到童英前来,恭敬拱手道。 童英年纪虽小,但是却是童渊的关门亲传弟子,在武馆里的地位要比这些外门弟子高得多,因此这些外门弟子都唤他为“小师兄”。 童英朝此人点点头,轻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那外门弟子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们不过守着这些民夫而已,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辛苦的。” 童英见他情绪不高,轻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半天,勉强挤出个笑容,转身准备离开。 “小…小师兄。”见童英欲走,那外门弟子却是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童英扭头问道。 “这…其实…”那人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直说吧,没关系。”童英见状,再次转过身来,开口道。 “这几天里一直都有些其他武馆的人来…来...”那外门弟子瞥了童英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愤懑,开口道,“挑衅。” “挑衅?”童英一怔。 “是的。”外门弟子点点头,“只怕他们都是听说我们武馆经此大劫…” “我知道了。”不待他说完,童英便铁青着脸截道。他已经知道这外门弟子接下去想要说的话。之前的童氏武馆一直是长安城最大、声名最盛的武馆,盛名之下,不知有多少武馆想要取而代之,如今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那些武馆自然会迫不及待、蠢蠢欲动。 “那你们怎么做的。”童英开口问道。 “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你们几位师兄都不在,所以袁叔他让我们先忍一忍…”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袁叔匆匆走了过来。甫一看见童英,脸色却是一变,开口道,“英儿,你来了。” “袁叔,出了什么事么?”童英见袁叔神色有些怪异,不由问道。 袁叔面色很是难看,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本来这事我不打算告诉你,只是今次对方实在是过于欺人太甚…” “是不是又有哪家武馆上门来挑衅?”童英忽然截问道。 “你知道了?”袁叔叹口气摇摇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的确是有其他武馆的人找上门来,指明要见馆主的嫡传弟子。” “是么?”童英冷哼一声,“是哪家武馆?” “宋家武行。”袁叔轻声道。 “走吧,既然我回来了,就绝不能让我们童氏武馆坠了声名!”童英笃定道。 ********************************************************** 袁叔领着童英来到内院中,只见在一群熟识的武馆武师团团围着两个陌生男子。武师们面色皆有怒容,而那两人中一人执剑面色冷漠,另一人则是手持长刀、面色嚣张的望着众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终于有说得上话的人敢出来了?”面色嚣张的男子瞥了眼童英,傲然道。 众武师闻言,脸上怒意更盛,不过看到童英来了,还是纷纷让开一条道来,让童英走到圆心中。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童英面沉如水,朝开口的男子问道。 “宋氏武行、宋展!” “送斩?”童英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淡淡的说道,“如今时节不至秋后,还不是你送斩之时,何必跑到我家武馆来找死!” 众武师闻言,不约而同的轰然大笑,连袁叔亦是笑着摇头。只有那宋展气得满脸通红、暴跳如雷,挥刀指向童英,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调侃于我!” 说着,他手腕一抖,刀尖带着一股风声朝童英砍去! “小师兄,接着!”众人见这宋展面色不善,知其要先发制人,而童英手中并无兵器,旁的一武师情急之下,将手中的长枪枪尖朝后,掷向童英。 童英心中一凛,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慌张的往后一跃,不料竟足足跃出了三丈有余,背部直接撞上了墙边的武器架,哗啦啦的一阵乱响,架上刀枪散了一地,而宋展却一把接住了武师掷过来的长枪。 宋展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狂笑道:“哈哈哈哈!童家武馆好大的名头,原来不过如此!!”” 童英涨红了脸,拾起地上一柄长枪,暴喝一声,连人带枪向宋展飞去,一眨眼就到了宋展面前! 宋展想不到童英的攻击来得如此快,手上单刀一横,在胸前划过一道圆弧,堪堪挡过童英之一枪,然而不待他缓过神,童英的第二枪又飞速的攻至面门,宋展闪避不及,只得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终究没稳住身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童英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之色,他知道这宋展可不是什么庸手,竟被他两招击败,但不及细想,更不给宋展任何机会,往前踏了一步,举枪便刺! “王兄救我!”危急关头,宋展竟是放声喊道。 但见寒光一闪,童英凌厉的枪势竟是被斜刺里杀出的一把剑崩开。 童英蹙眉望向那叫王兄的男子,刚才便是他忽然出剑崩开了自己的长枪。 “阁下是?”童英冷声问道。 “在下王元。”那男子开口说道,上下打量了童英几眼,却是反问,“阁下便是枪绝童渊的嫡传弟子?” “正是,在下童英。”童英朗声答道,微微瞥了那宋展一眼,开口说,“你也是宋家武行的人?” 王元摇了摇头:“童兄不要误会,在下不过是偶遇此人,顺道一起来此处而已。” “既是如此,那不知阁下来我家武馆有何贵干?”童英闻言,面色稍霁。 “家师王越,与枪绝童渊曾有一面之缘。” “你师父是王越?”童英一怔。这王越之名,他也曾听童渊提起过,此人与童渊并称为枪剑双绝,是一位罕有用剑高手,当初约了童渊比武,以一招之差输给了童渊,从此不知所踪,童渊经常感叹此等人才不能为国家所用,而去逞游侠血气之举,甚是可惜。 王元点头道:“家师当初曾在尊师手下败了一招,一直深以为憾,后听闻童先生在长安开设武馆授徒,故遣我来此处,让我来向童先生求教,如今既然童先生不在了,若是童兄愿意赐教,在下自是欢喜不已。” 童英向来不愿与人斗争,刚刚力败宋展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本欲拒绝王元的挑战,但环顾四周,包括师妹在内的武馆众人都以殷切的眼光望着自己,心知师父不在了,师兄又没回来,自己现在肩负着重振武馆的责任,此战无可推托,思忖片刻,于是朗声答道:“既然王兄有此雅兴,童英自当奉陪!” 周遭的武师听他应诺,都喝起采来,纷纷往外退了一步,将院子空得更出来一些。 “对了,在下今日只是来讨教武艺,并非来结仇,但是刀剑无眼,若是伤了阁下,那便不美了。”王元瞥了童英一眼,淡淡的说道。 虽然他话语很轻,但是童英已然能从其中听出那股傲气,更何况王元只说怕伤了童英,丝毫不提自己。童英冷笑一声,慨然道:“只要你能迫我说出认输二字,那便算你赢。” “好。”话音甫落,王元的剑便如疾风暴雨闪电般连环刺出。 院子内顿时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面对王元的连绵不断进攻,童英挥枪连续封挡。然而每挡下对方一剑就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力道,如受雷击一般,迫的童英后退一步。只眨眼间地功夫王元一连刺出二十余剑,童英也退了二十多步,一直退到只差一步便要撞上院墙。 枪为长兵器,而剑为短兵器,通常来说,以长击短,应该要占些便宜。然而与这王元对了二十余招,童英却是难受至极。对方的剑法很古怪,每每刺击,总是令他无法使出全力,只能屈肘格挡,十成力气也只挥了四五成。但一剑是这样也就罢了,这王元一连二十余剑都造成这样的结果,足以显示出此人的剑术造诣实在不凡。 难道今日要败于此人之手?童英不自觉的想到,但旋即轻咬了一下舌尖,将这个念头逐出自己的脑海。两眼直直望向前方的王元,只见他横剑胸前,显然是在酝酿下一波的攻势。 童英心知不能让他再抢得先手,当下举枪便刺,然而王元却依旧是四两拨千斤般的崩开他的枪尖,然后挺剑反击,一时间流光闪动绽放剑气千幻,森冷的寒芒直扑而来,把童英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中。 当两人再次分开之时,童英已是微微喘着粗气,右臂上几缕血丝悄然渗到外面的衣衫上。而王元依旧是一脸冷漠,望向童英的眼中闪过一丝蔑意。 “你不是我的对手,认输吧。”王元负剑于后,轻声道。 “再来!”童英脸上却是浮起一抹倔强,大喝一声,迎上前去。 “好!”王元冷喝一声,手上长剑直刺而出。 枪剑交击之后发出了一声巨响,童英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连退几步,退到院墙边,靠倚在墙上,勉力使自己没有倒下。 “小师兄!”众武师见状,皆是分外担心,只有那宋展脸上满是快意。 “认输吧!再打也没有意义了!”王元剑尖指向童英,提高音量喝道。 童英慢慢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嘴里铿锵有力的吐出两个字:“绝不!” 闻言,王元脸色微微一变,上前一步,手上长剑泛着寒光刺向童英! 而童英脸上闪过一抹决绝,一脚猛地蹬在墙壁上,双手紧握枪身,扑棱棱一抖,全身的力气好像都集中在这一枪之中,直刺向王元! 哐当!童英左臂被王元的长剑所伤,淙淙的鲜血不断流出,手上的长枪也落到地上。 而王元亦是手捂着小腹,不时有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想不到童英这不要命的一击也伤到了他。只是他长剑依旧在手,而且剑尖离童英的喉咙不过数寸之距,只要王元愿意,随时都可以结果了童英的性命。 “认输吧!”王元再次说道,只是这次声音里不再带着冷漠,反是有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 “绝不!”然而童英依旧是倔强的抬起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咳咳咳…”王元脸色再变,本想说点什么,不过却是牵动到腹部的伤势,不由连声咳嗽起来。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要我认输…”童英眼底闪过一抹坚定,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办不到!” 众人紧张的望着童英和王元,不少人手心里已经渗出汗水。 良久,王元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手上长剑微微一抖,缓缓收回腰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童英一直绷紧的神经缓缓松开,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头一偏,竟是昏了过去。 第十三章 殇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3 童渊的丧礼是在张绣回转长安之后开始的。 望着撇开护送的商队,独自一人策马狂奔了一天一夜的张绣双目红肿的冲进正在布置的灵堂,跪倒在童渊的遗体旁边,童玲的泪水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童英拿出一身素白的孝袍想要给张绣换上,然而这位平日里永远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汉子却是愣是跪在地上,直到童英大声唤了他好多遍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童英,好半天才察觉童英要做什么,看得出这位大师兄的精神已是恍惚之极了。 不过毕竟张绣回来了,童英和童玲也算是有了主心骨。童渊的葬礼得以有条不紊的进行,法事做了七天,而童英便为童渊守了七天的夜,到了最后一天连张绣也有些撑不住了,更不要说童玲,他却依旧是毫无倦意,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终于等到童渊的遗体下葬。是夜,张绣将童英唤道自己屋中,将门窗紧闭上,抬头望向他开口道:“听说小师弟你前些日子受了伤?” “多谢大师兄关心,已经不碍事了。”童英摇头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伤还要好生将息,千万不能留下病根。”张绣认真的叮嘱道。 “大师兄,你放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童英心头一暖,急声道。童英并没有说假话,虽然那日他被王元伤的很重,但是却是好转得极快,这才几日的工夫,不但伤势已完全好转,连身上的伤疤也快要掉完了,连为童英诊治的大夫都惊叹他的体质实在是非同一般。 其实,童英的体质虽然不算文弱,但是比起一般习武之人也强不到哪儿去。只是,自从单福给他的玉珠莫名其妙的镶嵌到了磐龙璧上之后,他便经常感到一股暖流从他的脊椎股尾端流向全身诸脉,不知不觉中,不但体质日益强健,而练武之时也越发的轻盈迅捷起来! “嗯,没事就好。当日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你做得很好,没有丢师父的脸。”张绣微微颔首,俄而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你放心,宋家武行,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童英闻言,努了努嘴,本想说点什么,不过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不过小师弟,今夜我找你来,是另外有件事想要单独和你说。”张绣忽然肃然道。 “大师兄请说。”童英见张绣一脸严肃,赶紧正襟危坐,听他的下文。 “师父之死其中疑点颇多,我怀疑…”张绣眉头紧皱,直视着童英,一字一句的说道,“师父是被奸人所害!” “大师兄,你是如何认定师父之死有蹊跷的呢?”童英开口问道。 “我随师父一起多年,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心疾…”张绣缓缓开口道。 “所以,我便亲自为师父验了次尸…”张绣接着说道。 听了他这话,童英却是大惊失色,出言道:“师兄你…” “无妨,我是偷偷检验的,旁里并没有人看到。”张绣摆摆手,示意童英不用担心,然后蹙眉接着道,“我发现师父胸口有受重击的伤处,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伤!” “什么!”听闻这句话,童英当下知道童渊是被人所害无疑了,双目顿时赤红,提高音量道,“大师兄,是什么人杀的师父?” “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把话说完。”张绣摇头道。 “不行,我要为师父报仇!”童英狠狠地一捶桌子,愤然起身。 “坐下!”张绣见他颇为冲动,于是冷声喝道,“你现在去找谁报仇?你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么?” 被张绣这么一呵斥,童英只能恨恨的坐了回去,只是他双目通红,两手攥得很紧,指甲都快要陷到手心之中。 “小师弟,你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武艺高绝,既是如此,杀他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般庸手,你这样冲出去找人报仇,只怕还没见到别人,便已经没了命!”张绣苦口婆心的劝道。 “那师父会不会是被多人围攻的呢?以师父的武艺,即便不敌也能逃走吧!”童英望着张绣,开口反问道。 “师父的伤口只有一处,是被对手一击毙命的!因此凶手只有一人,而且是极为厉害的高手!” “我更担心的是,杀害师父的人只怕权势滔天,其中更与官府中人有联系。” 张绣忽然说出这么句话,让童英再吃了一惊:“什么?官府?” “小师弟,你以为那仵作为何会说师父是心疾致死?在长安府当差的仵作会连外伤和内疾都分不清么?这么说只有一个原因――其中必然有官府之人插手。”顿了顿,他冷声道,“或许是其人来自朝廷也说不定!” “朝廷,难道师父在朝廷中有仇人不成?”童英追问道。 “这其中的事情你就不要问,我自会处理的。”却不想张绣不答,反而让他不要问下去。 “大师兄!”童英自然满腹不解。 “我说了你不要问就不要问了!”张绣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今天你我所言,你都不要告诉小师妹,我怕她承受不住。” “这我知道。”童英自然不会将刚才自己与张绣说的话告诉童玲,但是他仍旧对张绣不让自己插手追查师父的死因一事有所想法,因而兀自辩道,“可是大师兄,师父他…” “小师弟,你要相信大师兄绝不会害你。”张绣叹了口气,放缓声音轻声道,“这其中盘根错节,许多都涉及到师父昔日的往事,他一直不愿意告诉你,我自然也不能违背。” 童英还是第一次看到张绣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解一个人,何况张绣也已经说了这是童渊的苦衷,他自然不能再追问下去,沉默了片刻,童英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师弟,你能明白到我的苦心便好,如今师父不在了,我们师兄妹更要同心协力,明白么?”张绣见童英不再坚持,微微松了口气,开口说道。 “嗯,大师兄,我明白。”童英点头说道。 “喔!对了,小师弟你的伤好的怎样了?”片刻,张绣望着童英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几乎都没好生休息一下,只怕很累了吧。” “不,大师兄,我伤没事了,一点都不累。”童英摇头道,这倒并不是他谦虚,虽然这几日休息极少,但是童英却是几乎没有什么倦意,反而精神颇好,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 “是么?不要太过逞强。”张绣难得的笑了笑,俄而又是叹了口气,轻声道,“只是小师妹她…哎,这几日我看她越发憔悴,心中亦是不忍,不如你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散心?” “是啊,这几天让小师妹待在长安,一直都在屋里不出来,我怕她看到屋子里师父的那些东西,睹物思人,对她而言并不是件好事,莫若你带她出去走走,顺便开导开导她,毕竟师父也已经去了,她再难过也没用,至于追查师父的死因和重建武馆,我自会处理的,而且袁叔他们也会帮忙,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张绣缓缓说道。 “那好吧,我试试吧。”童英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第十四章 卧龙岗(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3 第二日清晨,天光未至,薄雾漂浮在山坳里,昨夜的月亮已经移到不知哪个山岗上。童英和童玲二人便牵着两匹马,从长安城南门走了出去。 昨日,童英听了张绣的建议,于是跟童玲商量带她出去散心。童玲为了想早日离开伤心之地,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童英想起了单福先生的信,于是二人便决定往襄阳一行。 两人再往南行了几日,来到一个山头,依稀可以望见不远处的沔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到处是春意早上枝头,催开繁花朵朵,天空上一行行大雁开始北返,沔水两岸花团锦簇,看得出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沔水便是后世的汉江,它是长江第一大支流,流域颇广。往北达秦岭,与黄河分界;往东至伏牛山及桐柏山,与淮河为界;往南抵大巴山及荆山,与嘉陵江、沮漳河为界,连接南北,是一条水上漕运要道。 童英二人行至江边,望着碧波宽广的河水正在为如何渡河而犯愁时,远处的江面上一阵粗犷的歌声隐约传来。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沔彼流水,其流汤汤。鴥彼飞隼,载飞载扬。念彼不迹,载起载行。心之忧矣,不可弭忘。鴥彼飞隼,率彼中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我友敬矣,谗言其兴。” 童英听出这是《诗经?小雅》中的诗句,名字正是叫《沔水》,描写的是国家动乱,政事日非,谣言四起,表达对国家的担扰,以及对友人的告诫。联想如今的天下时局,倒是颇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童玲将手放在额头上,极目远眺,但见一叶扁舟在水上载沉载浮,不由高兴的拉着童英的手,开口道:“英哥哥,你看那儿有船!” 这几日一路南来,天气越来越温暖,景色也越发美丽,再加上童英不时从旁开导,让童玲郁结的心绪已然解开了不少。这让童英在心中暗喜,看来这趟外出散心是来对了。 “船家!船家!”童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看到那叶扁舟,赶紧挥手高声喊道。 那船夫似乎也听到了他的声音,轻摇着桨朝二人驶来。驾到离两人数步之遥的江面稳住船,遥遥问道:“二位可是要坐船。” “是啊船家,我兄妹二人想要往河对岸去,还劳烦你摆渡一次,酬劳绝不会少付给你的。”童英开口答道。 那船家上下打量了二人一遍,这才开口道:“好吧。” 趁那船还没靠岸,童玲忍不住对童英轻声说道:“这船家好小心,我俩又不是坏人,他却怕成这个样子。” “如今贼患颇多,这位船家谨慎一些也无可厚非。”童英摇着头答道。 不过他的声音似乎大了些,而那船也在旁边靠了岸,船夫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话,笑着说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现在天下动荡,到处都有贼乱,我不过一介船夫,可不敢让这些人上了我的船啊!若不是看您二位面善,我也不会载你们的。” “真的有这么多贼人么?”等到牵着马上了船,童玲忍不住开口道。 “当然了,今时不同往日,前些年再怎么闹腾也都是在关东那边、青州、徐州这些地方,可是现在到处都有贼人了,连我们这些荆州人也开始担惊受怕起来,以前只需要向那些‘水老爷’上供,就可保一家平安。现在可好了,连地上也不怎么敢去了。”那船夫撑着蒿在桥石上一磕,退后几尺,随即又上前进到河水中,摇头叹道,“小姑娘你可别以为我在吓唬你,前些日子听人说贼人到了村子里,我和自家的妻儿可是一连在这船上住了好几天。” “哦。”童玲应了一声,那船夫又开始唱了起来,还是那一首歌,而声音也依旧是苍茫而粗犷。 “船家,你唱得真不错。”童玲听了一会儿,朝着船头撑蒿的船夫说道。 “那是自然,哪个撑船的人没有一口好嗓子。”那船夫哈哈一笑,拍着胸脯说道。 他说得倒也是,这些船家每日在河上来往,偶尔为人摆渡,闲暇时找不到人说话便大多自娱自乐,唱个不知名的小曲或是古风,别的不说,一口好嗓音便是这么练出来的。 “不过船家,我听你这曲子其中颇有些寓意,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啊?”童英忽然插言道,《诗经》这样的古籍这些撑船人是必定读不到的,因而他才会有此一问。 “倒也不算是学的,这些日子里十几里水路上的船夫都在这么唱,听多了自然也能唱出来了。”那船夫开口答道,“听说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先生有一日乘船过河,在渡河时教给那船夫的。” “哦,原来如此。”童英点了点头,无心的笑着随口追问了句,“那您知道那位先生叫什么吗?” “姓甚名谁倒也不清楚。”船夫摇了摇头,俄而说道,“不过听人说那位先生在隆中那边名气可大了,还有个颇为好记的字号,叫什么卧…卧龙。” “隆中?卧龙?”童英闻言心中一震,当下反应过来,“卧龙先生!” ********************************************************** 襄阳,位居天下十三州之腹,扼守沔水中游,此处地理位置十分显要,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因而时人有言: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 襄阳城凭山之峻,据江之险,虽无帝都之幸,然却借得一江春水,赢得十里风光,外揽山水之秀,内得人文之胜,自古就是商贾汇聚之地。 童英领着童玲在城中闲逛了一日,也问明了隆中具体所在,翌日便出城寻访卧龙先生去了。 入了隆中,童英隐约听到一阵人声,循声遥望,只见山畔有一颗百年老树,树干颀长。一白衣人手执一册古籍,安卧于树下,歌声便是从他口中吟出的。 于是二人下马上山,边往山上走,那人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原来他吟的是一首诗:“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 “这位兄台,在下有礼了。”童英二人来到树下,朝安卧的男子拱手道。 男子缓缓坐起,将手中的古籍放到一边,只见此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二位有礼,不知有何事?”男子拱手回礼,微笑着问道。 男子的笑容和煦,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很容易便使人对其心生好感。 “叨扰兄台,我师兄妹二人本是长安人氏,来此处寻访一隐士高人。路过此处,偶闻兄台高歌,不禁神往,特来请问兄台此诗是何人所作。”童英开口问道。 “哦,此诗正是在下所作,不知兄台有何见教?”男子微微一笑,望着童英开口道。 “见教不敢。”童英摆手道,“在下只觉此诗意境无穷,先写天地如棋盘,含古人天圆地方之论,再写世人争名逐利,成王败寇之象,最后写尽与世无争,自得其乐之情怀。” “兄台谬赞了。”男子脸上神色依旧是泰然处之,微笑道,“兄台所言非凡,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闻言,童英不禁一愣,这话怎么听着就如此耳熟。相似的段子,他已经听过两次,一次是那单福大师说他乃是人中龙凤之资,其二便是那水镜先生说自己是当今玉使。如今这位又说自己不是普通人,他不禁苦笑道:“兄台这是哪里的话,在下不过粗鄙武夫,不是普通人又是什么?” “武夫?”男子上下将童英好生打量了一番,摇头道,“不像。” “那兄台以为我该是何人?”童英也笑了,开口问道。 男子笑而不语,上下好生将童英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他的胸口。 “兄台是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兄台想要成为怎样的人。”男子望着童英淡淡的开口说道,“难道兄台就没想过自己能够成就一番功业吗?” “我…我当然…”童英欲言又止,俄而却是轻叹一声,缓缓道,“英雄如何是谁都能当的?” “呵呵,兄台此言差矣!”男子微微一笑,“其实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天生的英雄人物,想我大汉高祖皇帝,未发迹时不过是泗水一亭长罢了,及至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他揭竿而起、醉斩白蛇,与西楚霸王鏖战数年,终究是问鼎天下,以一平民之身成为天下至尊;而后汉光武皇帝,起于王莽篡位,初虽名为皇室后裔,然终究不过布衣白身而已,可是他十三骑破昆阳新莽大军、单车空节巡河北,生生打出偌大的天下。敢问公子,他们两人不亦是平凡之人么?未起兵之前,又何曾知晓自己能成为天下之主?” “可是…”童英依旧有些迟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男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越是平凡的人就越应该不甘于平凡,上天才会大任于斯人。既是如此,公子又何必妄自菲薄?” 童英低头沉思许久,童玲见他不语,忍不住朝男子拱手道:“其实我二人今次是来寻卧龙先生的,敢问卧龙先生住在何处呢?” “卧龙先生啊?”男子闻言,伸手一指山下的大路,开口道,“由此处往南去便可,此山之南有一片山岗,我们称为的卧龙岗。岗前有一片稀疏竹林,竹林之中有一茅庐,那便是卧龙先生高卧之处了。” “多谢了。”童玲拱了拱手,拉着童英往山下走去。 男子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去准备吧!” “是的!先生!”旁边大树走出一童子,向那男子答应了一声,作揖转身而去….. 第十四章 卧龙岗(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4 童英二人循着刚才男子所说的方向一路走去,走到山的南面,再沿着小路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一片青翠的竹林出现在童英两人的面前。 童英和童玲缓步迈入竹林中,没走多远,却越发的感觉这道路有些怪异,一路上绿竹渐渐变得稀少,嶙峋的怪石越发的多了起来,面目狰狞的伫立在四周,将二人围在其中。 “英哥哥…”对于未知的危险,童玲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头,转头想要对童英开口道。 然而话音未落,本来晴好的天气,变得陡然阴沉下来,阵阵凉风伴着呼啸声吹来,吓得童玲赶快躲到童英身后。童英缓缓脱下外衣,正要给她披上,却发现童玲的表情转瞬变得有些怪异,童英还来不及发问,童玲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口中竟是喊道:“爹,你等等我啊!爹!” 爹?师父?童英一愣,脸上满是惊愕。这怎么可能,师父他不是已经过世了么,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童英只觉其中有些蹊跷,本想招手叫住童玲,然而童玲却是不管不顾的径直往前,身影消失在前方的一块巨石之后。 从发现童玲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再联想到此处的怪异,童英心中不由大急,快步追了上去。 “玲儿,玲儿!”还好,童英没跑多远便发现童玲,他赶紧走到童玲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开口道,“玲儿,你怎么了,师父他已经不在了啊!” “不,英哥哥,你看,你看啊!那不就是我爹么!”童玲指着不远处,对童英说道。童英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有一个淡淡的影子,若隐若现,从轮廓上看,的确是与童渊非常神似。 童英有些不敢置信的往前走了两步,却看见那个影子忽然再次往前快速的移动,而身侧的童玲也飞快的赶了上去,童英自然也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 那道淡淡的影子领着这师兄妹二人在竹林和巨石当中来回穿梭,虽然童英二人拼命追赶,但是却始终赶不及前面的影子,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影子竟是不见了踪影,而童英二人也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见东南西北都有小径,却不知走向哪一处好,两人像是无头苍蝇般又走了一阵,却似觉又回到了原地。 “玲儿,先不要往前走了,这竹林有些古怪。”再往前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在一个岔路口前,童英皱着眉沉声叫住童玲。然后他足尖轻轻一点,跃起站到一块巨石上,环顾四望,到处都是绿竹,满眼的青翠,不见尽头,童英只看得头晕眼花。竹林之间既无白墙黑瓦,亦无炊烟犬吠,静悄悄的情状怪异之极。他心中忽感害怕,迅速从巨石上跳下,拉着童玲急声道,“走,我们快离开这里,这里头太古怪!” “可是爹他…”童玲自然是百般不愿,一直扭头看向刚才那个影子消失的方向。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林中的白雾散开,童渊就毫无生气的站在林中,两眼直直的死盯着童英两人,却是一言不发,童玲一急便要上前,。 “啊~~~~”骤然间童渊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大吼,全身冒出了熊熊烈火,转眼间,整个竹林及怪石群都陷入一片火海。随着声声的惨叫,童渊的整个身体平躺着漂浮了起来,四肢无力而痛苦的下垂扭动着,那画面有如炼狱中的行刑情景! “爹!爹!你怎么了?”童玲见状,眼泪如决堤般的掉了下来,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玲儿,不要!”童英看到这个情形,却是脸色剧变,慌忙想要叫住童玲。 此时,在漫天的火焰中,缓缓走出一蒙面黑衣人,周身黑气缭绕,宛如是地狱来的使者,那黑衣人一伸手就掐住了童玲的脖子,在狞笑中毫不费力的把她高高举起。 “你到底是谁?!”童英厉声问道。 “哈哈哈哈!你不认得我了吗?玉使大人!“黑衣人狂笑中掀开脸上蒙着的黑布,,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水镜先生!“童英不可置信的叫了起来! “哈!哈!没想到是我吧!“水镜先生得意的笑道,”我做的这一切布置,就是为了要引你到这卧龙岗来!“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童英怒道。 “为什么?”水镜先生慈祥的脸庞在狞笑中幻化成黑面獠牙的鬼脸。 “呵呵!我乃玄龙座下修罗使,奉主人之命要屠灭卧龙村!” 此时在童英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圈,火圈中有许多的村民在哀嚎着。 “但是偏偏来了个自称是卧龙的家伙跟主人做对,在这卧龙村布下结界。由于这结界是以星玉驱动的,因此只有当今玉使能破,你若能助我破去结界,我不但会把童玲还给你,还能让你师父死而复生,这交易划得来吧!玉使大人?”修罗使继续说道。 “人命能交易吗!你这无耻之人,我要杀了你!”童英大喝一声,抽出长枪如电般向修罗使刺去,银白色的枪尖迅速的没入修罗使的胸膛! “呵呵!好玩吗?玉使大人!”修罗使嘴角带着一丝轻藐的笑意,右手一挥,童英带着长枪如断线风筝般的倒飞出去,口中一甜,鲜血狂喷而出! “英儿!别犯傻了!你打不过他的!”童渊在半空中嘶喊着,“你就答应他吧!你快快救了为师,我就把玲儿许配给你,我们一家人又可以一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了!” 童英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抹了抹嘴边的鲜血,看了看童渊,又转头看了看呼号的村民,拄着长枪摇晃着站起,脸上露出一丝决绝的表情,沉声对修罗使说道:“你确定全天下只有我能破此结界是吧?” “没错!谁让你是当今玉使呢!呵呵!”修罗使怪笑道。 “好吧!我知道了!”童英面向童渊跪下,说道:“师父、师妹,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童英猛地拔出地上的长枪,用力向小腹刺去… 第十五章 卧龙(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4 一阵轰鸣,把童英从无意识的情况下唤醒,第一个反应,他以为自己还是在那片血与火之中。随后,一丝轻微疼痛传来,却不是从身上的伤口,而是从喉咙间,他下意识动了动嘴,开口说道:“水……” “英哥哥,英哥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童英耳边响起,“你醒了,等一下我去给你端水。” 童英睁开眼来,只看到童玲的背影快步跑出门去。他轻唤一声,以手扶额,只觉头痛欲裂,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却惊奇的发现并没有丁点伤处。难道刚才自己不过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但是为何那记忆又是如此清晰呢? 抬起头环顾四周,他身处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屋,除了一张大床,少有其他物事,看上去略有些简陋,但却颇为整洁,到处都是一尘不染。 不多时,童玲端着一大碗水进到屋内来。眼见童英坐直了身子,不由关切的问道:“英哥哥,你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童英喝了口水,已不再感觉到头上有多疼痛了,“玲儿,这里是哪啊?” “这里不就是卧龙先生的宅子么。”童玲想也不想的开口道,俄而她皱着眉,好生将童英打量了一遍,接着说,“刚才在竹林里,你可把我给吓坏了。” “吓坏了?”童英一怔。 “不是么!”童玲一撇嘴,轻快的说道,“你一走进了那竹林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神不守舍,一直往前走,我怎么叫你都不听…” “那后来呢?”童英越听越有些迷糊,赶紧追问道。 “后来我追着你进到竹林的深处,只听到你嘴里念着什么师父之类的话,本想拦住你问个究竟,可是你突然一下就晕了过去,我怎么能不被吓坏了。”童玲语速很快,不过她的话却让童英听得一头雾水。 “这…”童英沉思片刻,皱着眉开口问道,“玲儿,你就没见到师父…的幻象么?” “爹的幻象?”这次轮到童玲一愣,忽然她将手轻轻放在童英额头上,扁嘴道,“英哥哥你不是病糊涂了吧,还是思念我爹过度了?要不你再好生休息会儿。” “呵呵,小姑娘,你英哥哥不是病糊涂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位爽朗的笑声,童英二人循声望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拈着长须微笑着走进屋来。 “黄老伯。”童玲甫一看到来人,便笑着迎了上去,走到老者身边扭头对童英说道,“英哥哥,多亏了这位老伯,要不是在竹林里遇到他,我怎么能找到这卧龙先生的小筑呢?” “呵呵,老夫黄承彦,童公子可好些了。”老者望向童英缓缓道,想来刚才童玲已经与他通了姓名。 “多谢黄老,在下已无大碍了。”童英朝黄承彦拱手道。 “黄老伯,你刚才说英哥哥不是病糊涂了?”童玲歪着头对黄承彦问道。 “你英哥哥不是糊涂。”黄承彦笑着望向童英,开口道,“你二人刚才之所以走不出来,只是因为进入的并不是普通的竹林,而是误入卧龙先生布置的八阵图了。” “八阵图?”童英和童玲面面相觑,显然是没听说过这个阵法。 “正是。”黄承彦点点头,开口道,“这八阵图是卧龙所创的阵法。此阵法奇正相生,合易经八卦之数,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穷,循环无穷,变化万端。休说是你们,若是不识得阵法的精妙所在,即便来了十万精兵,亦要被困在其中。” “原来如此。”童玲轻叹一声。 “那我刚才看到的那些人…?”童英低声问道。 “呵呵…”黄承彦笑着说道,“八阵图其中的一个奥妙便是能使人在其中见到各种各样的幻象,而这幻象乃源自于每个人自身的贪、嗔、痴三毒,所以童公子在其中见到令师到也在情理之中,亦可见公子你对师父的思念之深。” 就在此时,一位年纪约莫十岁左右的童子缓步走屋来,瞥见床上的童英已经醒来,当下开口道:“我家先生遣我来问远客,若是方便,可否到书房一叙?” “卧龙先生有请,在下自当从命。”童英闻言,赶紧起身答道。 “那两位请随我来吧。”童子点头道。 说罢,他便转身领着童英二人走了出去。 ****************************************************** 卧龙先生的茅庐并不大,童子领着童英转过一个回廊便来到书房中门之外。他下意识的投眼望去,只见门上大书一联云:“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视线再转向屋内,勉强越过一道红木大屏,借着光亮,可以看到中间三面墙完全挤满了高大的木架,一卷卷古朴的简册码得整齐有序,满荡荡无一格虚空,而中间摆着一张书案,书案上亦是摆满了竹册,如此海量的藏书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二位请进。”那童子单手平伸指向屋内,童英回了一礼,缓步走进书房中。 屋内有一男子正俯首案前,听闻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望向来人。童英这才发现原来这男子就是自己在初入卧龙岗时,在那山坡上见到的人。 “贵客请坐。”男子望着童英微微一笑,指着对首,开口道。 “你…你便是卧龙先生?”童英依言跪坐在男子对面,童玲则坐在他旁边,他看清对方,不由有些惊讶的望着对面男子问道。 “怎么,我不像么?”男子微笑着反问道。 “不…不是…”童英连连摆手,搔了搔头,开口道,“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先生…” 童英顿了顿,拿眼瞥了瞥对面的男子,轻声道:“没想到先生如此年轻罢了。” “呵呵,大家整日叫我先生,都把我叫老了。”男子微微笑道,“不知公子今日来寻在下,是为何事?” “先生,其实我…”童英甫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我是受单福先生指引,特来寻先生,一解心中的疑惑的。” “单福啊…”卧龙先生淡淡的开口道,“公子可是想要询问玉使之事?” “先生你也认为我便是玉使么?”童英苦笑着说道,“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这玉使之任…” “此事也难怪公子心中有此疑惑。”卧龙先生却是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其实连我也不确定公子是否便是当今玉使,因此才将你们引入八阵图之中予以考验!” “啊?!”童英及童玲闻言一愣。 “呵呵!其实这八阵图最是考验人心,然而童公子不但能置天下苍生于个人爱恨之上,同时还能在顷刻之间做出艰难之决断,童公子实非常人也!” “卧龙先生过誉了,我只是一个连自己身世都弄不清楚的凡夫俗子罢了!”童英红着脸道。 “呵呵!所谓时势造英雄,何为时势?天下之大势也,庄子有云:‘当尧、舜而天下无穷人,非知得也;当桀、纣而天下无通人,非知失也,时势适然。’正是如此,世间没有一层不变的道理,就像水流一样,百川东到海,永远都不会停歇。而我们处在这个时代的洪流里,无论何时何地它都会推着你往前行进。”卧龙先生望着童英,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闻言,童英抬头望向卧龙先生,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然而卧龙先生却是摆摆手制止了他,笃定的说道:“我今日所言,你或许现在不能明白,但过不了多久便会懂的。” 言罢,卧龙先生微微一笑,朝童英摊开右手,说道:“能将把磐龙璧借我一观么?” “哦,好。”童英似乎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将话题转移到磐龙璧上,慌忙从怀中取出磐龙玉璧,双手恭敬的放到卧龙先生手中。 “果然不愧是上古神器!”手中摩挲着磐龙璧,感觉到其中传来的温润,卧龙先生一直淡然的脸上也不禁浮现起一丝感慨。 “雍玉。”当他看到嵌在磐龙璧九孔之一的那颗星玉时,点头轻声开口道,“原来已经融入璧上。” “这不是叫星玉么?”童英闻言亦是颇为错愕。 第十五章 卧龙(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5 “这的确是星玉,然而世间共有九颗星玉,每一颗各有不同,名字也各有不同。”卧龙先生指着磐龙璧上的那颗银白色星玉,对童英缓缓说道。“这枚星玉是为雍玉,其外八颗分别名为冀玉、兖玉、青玉、徐玉、扬玉、荆玉、豫玉、梁玉。” “嗯,这不是和九鼎名字一样么?”童英旋即想起了九鼎。 “确实是如此,九鼎乃是禹帝所铸,代表天下九州岛,这九颗星玉同样代表天下九州岛,而且星玉其实远比九鼎的历史要古老悠久得多。”卧龙先生眸子变得有些银白色,那是雍玉散发出的光芒在他瞳孔里晕染开来的缘故。 “什么?星玉比九鼎还要古老?”童英本觉得禹帝的时代离自己已经够足够遥远了,想不到如今卧龙先生却说星玉比九鼎的历史还要更悠久。 “那是自然,因为星玉是女娲大神所造,所用的材料亦与这磐龙璧一样,乃是补天所遗的五色石。”卧龙先生如是说,“否则二者岂能如此契合的合二为一?” “原来如此。”童英恍然大悟。 “想来那《古文尚书》中记载之事水镜先生他已经都告诉你了。不过其中并未记载这星玉的由来。” “没错,这也是我来寻先生的原因。”童英点头道。 “共工昔年兵败在祝融手中,羞愤之下撞断天柱不周山,而犯下滔天大罪被女娲大神囚禁在不周山顶九恨天中。不过共工毕竟是神裔,法力通天,若不布下法阵来吸取起神力,那必然会被他脱困而出。因此女娲大神用补天遗下的五色石炼制了九颗星玉布下法阵,用以日夜吸取共工的龙气,以防他积蓄神力脱困而出。”卧龙先生缓缓说道。 “想不到这星玉还有这般来历。”童英望着磐龙璧,轻声说道。 “非但如此,你想必也知道帝尧时期,共工曾有过一次脱困而出的经历吧?”卧龙先生开口问道。 “嗯,水镜先生曾与我说过。帝尧时期,共工一族曾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举攻入九恨天,使得共工脱困而出。结果共工逃离九恨天之后,神州大地又重新陷入汪洋之中。直到禹帝现世,经过多年的奋战终于击败了共工族人,并重新将共工锁入到九恨天。”童英点头说道。 “不错,而共工之所能够逃离九恨天,就是因为组成法阵的九颗星玉突然消失,才让共工族人寻到机会,助共工重新积蓄神力,才能一举脱困。”卧龙先生神情肃然,淡淡的说道。 “那九颗星玉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呢?”童英忽然发问。 “没有人知道。”卧龙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禹帝后来并没有找到九颗星玉,因此禹帝才会集天下之金,铸造九鼎用以替代星玉布置法阵吸取龙气,防止共工再次脱困。而九鼎亦是按九颗星玉的名字来命名。” “难怪星玉与九鼎之名如此相似。”童英开口说道。 “正是如此,所以星玉才能吸取九鼎中的龙气,也就是书中记载的龙魂。”卧龙先生点头道。 见卧龙先生提到龙魂,童英忽然想起了水镜先生所说的关于星玉中的事情,连忙问道:“对了,水镜先生说过,如果星玉积蓄满了龙魂,就能得到星玉中潜在的力量,那这颗雍玉…” “这颗雍玉中已经积蓄满了龙魂。”卧龙先生瞥了眼手中磐龙璧上的银白色的雍玉,瞥了眼童英,开口道,“你是往洛阳去了的吧,若不是借助太常寺中雍州鼎,想必无法使这颗雍玉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积蓄到如此多的龙魂。” “那什么是潜在的力量?”童英追问道。 “潜在的力量?”闻言,卧龙先生却是微微一笑,平视着童英开口道,“公子你如今光采外溢,神定气足,只怕是精力体力都已是远胜常人吧?” “嗯,确实是如此。”童英沉吟片刻,缓缓答道。他自然是最了解自己身体的人,确如卧龙先生所言,他的精力体力在这段时间里忽然有了很大的提升,最突出的地方便是自己似乎很少感觉到疲倦,尤其在长安与王元激战受重伤之后,复原的速度令大夫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便是星玉中潜在的力量,这颗积蓄满龙魂的雍玉已经开始在慢慢改变你的身体体质。”卧龙先生点头说道,“不过你只得到了一颗星玉而已,其中的力量不过才初步显现,当你集齐九颗星玉,那么届时你将会得到玉使的全部能力,而这才是玉使完成使命的依仗所在。” “若是星玉落到别人的手中,那么又将如何呢?”童英还有疑问。 “据我所知,九颗星玉也曾落在非玉使的人手中,不过他们的命运各有不同,有些人因此而大富大贵,不过有些人却也因此而不得善终。”卧龙先生缓缓说道。 “不得善终?”童英大吃一惊,“这又是为何?” “星玉乃是神物,若是寻常人得到了它,可改变自身气运,若是运用得当自能多福多寿,然而有些人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力量,妄图汲取力量为非作歹,那么便会自乱命数,轻者精神失常,重者便会不得善终。”顿了顿,卧龙先生感慨道,“神物虽好,但是毕竟是神物,凡人得之,已是侥幸,但妄动贪念却必将遭受天谴,自取其果。而且…” 卧龙先生顿了一下,富含深意的看了童英一眼道,“即使是身为玉使的你,只怕有些星玉也是难以驾驭…” “此话怎讲?”童英诧异的问道。 “这九颗星玉乃对应不同的八卦卦象,比如说你手中的这个雍玉,其对应的是乾卦,乃主阳刚及勇猛,因此,你在得到雍玉之后,内力必然突飞猛进没错吧?”卧龙先生微笑说道。 童英默然点头,自从得到雍玉之后,自己的功力确实与日俱增,跟当初在武馆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其中某些星玉对应的卦象就颇为凶险了,比如说传说中的荆玉对应的便是坎卦,乃著名的‘诅咒之玉’,据说除了真命天子之外,其他的拥有者皆死于非命!”卧龙先生声音转为严肃。 童英听到这“诅咒之玉”不由得心中一寒,“啊?!死于非命…,那是不是别镶上这荆玉就好了?” 卧龙先生微笑道,“你怕了?呵呵!有些事上天已有安排,只怕由不得你。这些星玉其实都是对玉使的考验,如果一个玉使连星玉的考验都无法克服,那遑论拯救天下苍生了!” 童英听卧龙先生这么说,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 过了许久,他望向卧龙先生,疑惑的说道:“这些都是先生从古籍上看来的?” “这倒不是。”卧龙先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那先生是从何得知?”童英不解,“水镜先生不是说这些事情连《古文尚书》中都未曾记载么?” “呵呵,这个请恕我无可奉告,你也应该知道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秘密。”卧龙先生淡然一笑,“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秘密么?” “秘密?”童英一愣,正打算摇头,耳边又传来卧龙先生的声音,“或许这秘密隐藏得太深,以至于连你自己都忘记了吧!” 童英错愕的望向对面的男子,只觉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莫测难明…… ********************************************************* “孔明,那童英真的是玉使吗?我们之前不是查明了那磐龙璧是在天水郡的一名姜姓少年手上吗?为何童英也有磐龙璧?”在童英二人离去之后,黄承彦缓缓的对着卧龙先生说出他的疑惑。 “嗯…此事确实离奇。那天水姜维是玉使不假,但三年前天象突然显示对应磐龙璧的主星移到了长安上空,因此我才托元直带上雍玉前去一探究竟。果然,那雍玉一到长安便起了变化,元直也因此确认磐龙璧已经落在童英之手了。” “那磐龙璧为何会突然易主呢?那姜维年纪虽小,但无论各方面的资质都远远在这童英之上啊?””黄承彦还是不解。 “此事我也甚为不解,只觉得冥冥之中天意难测。不过,我们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只希望这童英不要误入歧途才好…” 黄承彦不再言语,因为如果连孔明都参不透此事的玄机,这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第十六章 逆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5 当童英和童玲二人离庄之时,天色已经开始微微暗了下来,卧龙先生并未挽留二人,不过却是与童英约定,这几日里任何时候,二人都可以到卧龙岗来寻他。 回去的路上,童英不自觉的反复回想卧龙先生今日给自己说的一席话,若说见卧龙先生之前他对自己玉使的身份还有所怀疑的话,今日见过了卧龙先生,他的疑虑几乎都消散了,而且这磐龙璧的神奇他也在太常寺中见识过了,用常理是很难解释的,或许也只有用这个故事才能说得通了。 可是那什么行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真的是自己能够完成的么?而师父的死跟这一切的秘密是否有所关联呢?童英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这个疑惑一直盘旋在童英的心头,久久不能消散,不过襄阳城到了,他只好暂时将顾虑放在了一边。 回到客栈,童英丝毫感觉不到疲惫,躺在床上从怀中拿出磐龙璧,目不转睛的望着那颗嵌在上头的雍玉,银白色的光芒似乎又亮了一些,柔和中多出了一缕锋芒,这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卧龙先生的目光,中正平和中却又似明悟所有世事。 笃笃笃…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童英从床上一跃而起,将磐龙璧小心的放回怀中,这才去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客栈的小二。 “有什么事么?”童英开口问道。 “请问您是童英童公子么?”那小二却是反问道。 “对,我是童英,有什么事么?”童英点点头。 “哦,门外有几位军爷来找公子,托我转交此信给您。”小二从袖口摸出一封信来递给童英。 童英将信接过,瞥了一眼,信的两端都是用火漆封好了的,信封上盖着火红的官印。 “军爷?好的,多谢了。”给送信的小二道了声谢,童英转身进到屋中。 童英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给自己送信来,而且还是官函,拆开了信,才发现居然是北中郎将卢植写来的。 童英往下读信,却是越看越心惊,紧皱着眉头,脸上的神色既震惊又忐忑,泛黄的信纸被他牢牢的攥在手中,快皱成了一团。 “诶,英哥哥,你在啊。”忽然,他屋子的门被人闯开,童玲埋着头跑了进来。 童英一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玲儿啊,有什么事么?” “英哥哥等会儿陪我去看灯会吧,咦?谁给你写信啊?”童玲见到童英手上的信,开口问道。 “哦,是北中郎将卢植卢世伯写给我的。”童英深吸了一口气,平抑了一下心绪,缓缓说道。 “卢世伯?都写了些甚么啊?” “卢世伯说他三年前就受到师父之托,如果师父一旦出事,便要把你我接去妥为照顾!而且他还说…” “说啥?”童玲着急的问道。 童英犹豫了一下:“他说师父之死可能牵涉到朝廷中一股极大的势力,不是你我所能抗衡的,要我们别多追查此事,务必秘密与这几位军爷速去,否则怕有性命之忧!” “啊!怎么会这样?!那我们快走!”童玲闻言惊道。 童英尚未答应,“碰!”的一声巨响,木窗纷纷碎裂,一个个的黑衣人从窗中涌入房内,无数袖箭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玲儿!走!”童英大喝一声,霎那间反手闪电般劈出三刀,竟将袖箭全数激回,为首的几个黑衣人纷纷闷哼倒地。后面的几个黑衣人没想到童英竟如此厉害,愣了一下,童英趁着这微细的空档抓住童玲一个纵身便飘出房门,方欲下楼,几名重甲侍卫已冲了上来大呼:“童公子快随我兄弟来!” 童英二话不说,冲出客栈门口,只见数位重甲侍卫依靠着一辆黑沉沉的马车,正以弩弓与房顶的黑衣人交战,那黑衣人的袖箭打在车身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上车!”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车中传出,童英不及多想,推着童玲窜入了马车。 “走!”童英才刚上车,还没坐定,马车便在那声音的命令下急速飞驰起来! 过了一会儿童英两人惊魂甫定,才打量起马车内部起来,但是车中极为黑暗,只有一丝微弱的月光随着车身的颠簸,在那大汉的脸上晃动。 “在下童英,敢问将军如何称呼?”童英喘息着问道。 “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奉卢大人将令护送两位前往许县与大人会合!” 第十七章 初征(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6 许县,地处中原腹地,因炎帝后裔部落酋长许由率众耕于此,故称为许地。西周初期,被封为许国,至秦朝又改称许县,并沿用至今。 许县南门外,童英无奈的望着一脸倔强的童玲,不知该说什么好。 站在他对面的小丫头童玲则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似乎是在发着小脾气。 原来,童英二人当日被宗员从客栈中救出之后,卢植从宗员口中获悉童渊出事后,便觉得此事内情颇不单纯,因此派出大将宗员率羽林左骑来寻找童英二人,多方打听才辗转在客栈找到童英,也因此发生了客栈激战的一幕。而宗员说杀童渊的幕后主谋应为潜伏在朝中的一股强大的势力,而黄巾的崛起似乎跟这股势力的暗地支持有关,童渊便是因为知道太多真相而被杀。因此,卢植希望童英能从军协助他剿灭黄巾的作战,从而阻止那不明势力的阴谋。但是当童玲一听到童英要撇下她独自去从军,登时老大不高兴,于是对着童英发小姐脾气。 “玲儿,我是随卢大人去剿灭黄巾贼人的,又不是游玩,你就不要闹了,先回去吧。”童英无奈说道。 “哼!”童玲再哼了一声,将头偏向另一边,还是没有开口。 “其实我也想带你一起的啊,可是军中不收女兵的嘛。”望着童玲油盐不进的模样,童英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只好哄着童玲说道,“难道你愿意整天和几十个大老爷们住一起,天天闻他们的汗臭、体臭、还有脚臭…” “行了、行了,不要说了!”童玲终于开了口,脑袋狠狠甩了两下,似乎想要将刚才听到的话全都甩出耳朵,然后瞪了童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哼!人家还不是担心你!” “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童英笑着揉揉童玲的脑袋,笑着说道。 “照顾,你怎么照顾自己?战场上危险重重,随时都可能会丢掉性命,你独自一人…” “谁说我是独自一人了,不是还有这么多将士和我一道与敌人厮杀么?你就放心好了。”童英微笑着劝慰她。 “放心,我怎么放得下心来?爹他武艺如此高强,不也…不也…”说到这里,童玲眼圈开始微微泛红,声音也慢慢哽咽起来。 “玲儿,不用担心了,好吗?。”童英也放低声音,柔声说道,“何况卢大人都说了,留我在他身边做亲卫,不用上到最前线。我答应你,等到平定了黄巾贼人,我就陪你回转长安一起重建童氏武馆,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好么?” “真的?”童玲又惊又喜,当下反问道。 “当然是真的。”童英想也不想,微笑着点点头。 “那好,我等你回来。”童玲揉了揉双眼,俏颜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 羽林军,初名“建章营骑”,以警卫建章宫得名,后改为羽林,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 羽林军的由来最初是因为前汉汉武皇帝恐中尉之权太重,因此才在太初初年设立了羽林、期门两军。也就是说,羽林军是原本一支禁卫军,隶属光禄勋,守卫建章宫,故称为建章营骑。后来改称羽林骑。设羽林监,掌送从。 前汉时期,羽林骑在两千人左右,多是作为皇帝的宿卫和仪仗部队。羽林和期门,地位较其他部队高,士兵大都是贵族子弟。 而到了后汉,光禄勋下设七署,其中两署:羽林中郎将所属羽林郎128人,为皇帝的宿卫侍从;羽林左、右监所属羽林左骑800人、羽林右骑900人,担任宿卫侍从和出充车骑。 而羽林郎的来源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选自六郡、三辅地区的良民。二是从军死事之子孙。最后便是在边军征战有功者。 而这次卢植奉旨出兵剿灭黄巾贼乱,虽然大军主力是北军五校(同样是朝廷禁军,分为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是为五校),但额外还带出了一部最精锐的羽林左骑,可以想见朝廷对这些为祸一方的黄巾贼人已是到了完全不能容忍的地步,迫切的想要平定越演越烈的乱局。 “童公子,大人已经在帐内恭候多时了。”辕门亲兵甫一见童英来到帐前,朝他一拱手缓缓掀开掀开了帷帐。 童英回了一礼,缓步迈入帐中。大帐内颇为宽敞,帐内的物设却是寥寥,与大帐的气势相比,显得颇为寒酸。帐中屏风前立着一人,一身玄甲,正对着屏风上的地图沉思。 “童英见过大人。”童英拱手开口道。 “来了?”卢植缓缓转过头望向童英,开口问道,“小师妹安顿好了么?” “嗯,安顿好了,多谢大人关心。”童英点头答道。 卢植目光炯炯的望着他,正色道:“童英,你须得记住,一入军旅,便是我大汉将士,这些儿女情思便应放到一边,不可忧愁嗔痴,坏了心性。” “童英谨遵大人吩咐。”童英只觉两道柔和的目光,虽是关爱的眼神,却让他不自觉地生出服从感。 “月前南阳太守秦颉伏击荆州黄巾,斩杀了黄巾渠帅张曼成。后黄巾以赵弘为帅,盘踞宛城,企图负隅顽抗。不过朱儁已经率领援军赶到,想来荆州黄巾是指日可破的了。”卢植微微颔首,开口说道,“而后皇甫义真进军豫州,已经在阳翟击破黄巾,斩杀波才,大败邓茂,想来豫州一鼓而定也。” “邓茂…”童英喃喃道,“莫不是…” “不错,此人便是之前伏击白氏商队的黄巾贼首。”卢植轻声道。 “既然如此…”童英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轻声道,“敢问大人,下一步可是要去冀州?” “你说的无差,如今荆、豫两州黄巾乱贼已成困兽之势,大军留在此处已经再无帮助,明日便准备开拔前往冀州。”卢植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笑道。 童英自然是明白卢植话里的弦外之音的,卢植虽为当世大儒,才学天下闻名,但现在的身份却是四府共举的朝廷大将,率大军平叛,他自然不愿未立寸功,只眼看同僚奋勇争先。而如今皇甫嵩大胜波才、邓茂,朱儁进击赵弘,为何他自己就要空侯此地?若是能北进冀州,击败张角大军,则黄巾贼首伏诛,余者不足道也! “童英啊,如今大汉日颓,正需吾等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你可明白?”童英正揣测着卢植心中的想法,耳边却传来卢植严肃的声音,不由打了个激灵,正色答道,“童英明白!” “你武艺不错,但却是搏杀之能,而非战阵之勇,既入行伍,便先做我的亲兵什长罢。”卢植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接着说道。 “童英领命!”童英没有丝毫犹豫,肃然答道。 “须得记得,战阵无情。” “喏!” 卢植轻描淡写,显得浑不在意,挥了挥手,又转身面向那面硕大的地图。 第十七章 初征(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6 时光飞逝,数日之间,卢植已经统帅大军北进冀州,驻扎安平郡。 而童英此时却不在他身边,而是已经带了一队骑兵深入了广宗以南。 因为进抵安平郡后,卢植便召集诸将制定了分歼黄巾贼的策略。广宗以北有个葫芦谷,卡在广宗到巨鹿的道路之间,险要非常。卢植亲帅五千精兵,大张旗鼓地在葫芦谷口驻扎,看声势足有两万余众,以威慑广宗之敌。而真正的主力却早已北上鉅鹿,追歼张梁所部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避免广宗城中张角觉察到自己这瞒天过海之计,率军突袭,卢植广撒斥候,时刻关注广宗之敌的动态,而童英武艺胜诸人一筹,便自请领了一队斥候,前来此处侦查。 今日风轻云淡,天空蓝得好似一块宝石,阳光既茁壮,又不显灼热,似乎连老天都在体贴他们。 童英伏在山林间,目光仔细搜索这远处小道上是否有异样。忽然他面色一沉,遥远的小路上却多出十来个衣衫破烂的民人,为首一个身高马大,头裹黄巾。 “童将军,是黄巾贼。”伏在他身旁的一人压低音调,沉声道。 童英紧抿着嘴,目光一直望向那群民人,并没有马上开口。 “我们该怎么办?”身旁那人接着问道。 童英又等了片刻,直到确认小道上再无其他黄巾贼之后,这才低声道:“听我号令,待敌靠近些,我们再上。” “喏!”那人点点头,匍匐着爬到另一头,将童英所言告诉其余之人。 “兵分两路,上!”待到那些黄巾兵走得近了,童英厉喝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 而林中早有数人手持剑矛,当先冲去,剩下的几人却是上了战马,拿起长弓,从一侧迂回,断绝来人后路。 骤然见到十来个官军从树林中冲出来,那些黄巾兵皆是一惊,脸上露出慌乱之色,不过在那领头之人连声厉喝下,众人竟是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圆圈。 远处童英见了,不由微微蹙起了眉,瞥了眼那领头的黄巾大汉,心中暗叹:想不到此人竟然还懂得结阵。他脑中心思飞转,脚步却不曾停歇,手执长枪,一跃杀入敌阵之中。 黄巾兵阵中传来一声惨叫,一个胖子已经双手握着胸口羽箭,踉跄坐倒,口中溢出鲜血来。 “狗贼,老子和你们拼了!”领头的那个大汉怒火熊熊,竟然离了圆阵,向官军冲来,霎时间两个矛头刺到了身前,大汉避无可避,竟然弃了木枪,左右开弓,双手竟攥住了两矛! 两名汉军士兵皆是微微一愣,未曾料到这黄巾贼有如此神力。可大汉纵然神勇,然而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他攥住了两杆矛头,只觉长矛传来的力量不断增大,分身无暇,令两名汉军士兵却已经举剑刺入了他的两肋! “嗷!”大汉怒吼一声,双臂骤然发力,啪啪两声,两杆长矛的矛杆已经折断,巨大的惯性让汉军士兵冲向他,冲向他正在倒转的矛尖! “噗”地一声,大汉的动作陡然停止,仰头倒了下去,胸口一杆长枪兀自微微颤抖,两个大难不死的官军兵士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去,只见童英双手已然空了出来,望着他俩厉声喝道:“速战速决!” 两人为童英这一厉喝再加上被那黄巾汉子一惊,反倒激发出了血勇之气,拔出长刀,冲向道中的黄巾圆阵。 刷刷几声,又是两轮羽箭倾泻下来,黄巾余寇已经死伤惨重,乱了阵脚。几名汉军士兵也适时冲锋而至,手起剑落,快刀斩乱麻,快剑战黄巾,须臾结束了战斗。 “不要在此处多做逗留,我们快走!”童英自然知道此处不可久留,若是为广宗城中的黄巾贼发现,必然有大股贼人前来。 “童将军你看!”忽然一个打扫战场的官军兵士朝童英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童英闻言止步,扭过头来开口问道。 他话音未落,早有一人从尸体中狼狈爬出,在他身后不住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的本是平原县良民,却被这伙强盗强掳过来的啊。小的家中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死了啊。求求军爷,求军爷饶了小人,放小人回家,小人感恩戴德,必会在家中供奉大人牌位,每逢年节必定祭祀啊……” “够了!”童英低喝道,“什么名字?” “杨直,小的叫杨直,平原县杨村人氏,小的家有八十岁——” “你果真是被强掳过来的?” “千真万确啊大人,刚才小的都不敢跟官军动手啊,而且将军,小的一直不肯戴黄巾,脸上肿这么厉害,还是刚才那个黄巾贼打的啊!” 童英凑过去看,右手却是悄悄握紧了短剑剑柄,以防万一。 只见杨直右边脸颊高高肿起,还隐约有五个粗大的指印,想来所言非虚。 “回家去吧,以后莫要出来,小心再被强掳。”望着杨直仓惶而凄然的神色,童英心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忍,他亦是知道黄巾贼裹胁的百姓众多,其中良民确是不少,终究是轻叹一声,开口说道。 童英转身离去,杨直却在身后不住地叩头,直到头上磕得一片乌紫,这才忙不迭地丢了黄巾,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夺命奔出。 “将军,真要放他走?”身边一位官军兵士靠上前来轻声问道。 童英却是叹了口气:“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走吧!” ****************************************************** 一小股黄巾贼的歼灭实在是并不算什么大事,童英领着官军持续着侦查任务,过了大半个时辰,见天色已晚正要回营,忽然前方烟尘大起,霎那间,童英所率的官军斥候已经被为数众多的黄巾贼团团围住。 带头的一个是比昨日杀死的汉子更加高头大马的汉子,汉子身旁一个身影颇为猥琐,正是童英放走的杨直。 童英第一眼便认出了他,旋即明白了过来,若非此人向黄巾贼通风报信,如此众多的黄巾贼也决计不会循着踪迹这么快的追来,思虑及此,他心中恼怒已极,双眸都似喷火。 “杨直!”童英指着杨直,厉喝道,“我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竟敢骗我!” 杨直自然也已认出了他,却并不慌乱,反而大摇大摆地走到阵前,嗓音似鸭,嘎嘎笑道:“这位小哥,我没骗你,我本是平原县人氏,一家俱是黄巾,不管是八十岁的老母,还是嗷嗷待哺的孩儿,都在广宗城中!你可明白?” 童英怒不可遏,枪指过去,破口大骂:“此等奸贼宵小,我必杀之而后快!” “杀我?”杨直望着童英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讥笑道,“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还想杀我?” 童英大怒,正待纵身上前厮杀,却见到两侧的林中依稀有数十个弓箭手埋伏着,童英不由心中一凛,暗道自己的冲动险些坏了事。 “贼人众多,我们不可力敌,快走!”童英朗声朝身边的众人道,旋即官兵们纷纷翻身上马,放马狂奔而去。 一边杨直见状,连忙对身旁大汉道:“管将军,快冲快冲,您手下那黄巾力士便是为这些人所杀,休要让他们逃了!” “不要让他们跑了!追!”杨直口中的管将军圆睁着双目,朝四周的黄巾贼厉声道。他自己已是大吼一声,拔刀冲去。 一干贼人轰然应诺,全速朝童英等人逃窜的方向奔去。 眼见黄巾贼越追越近,童英身旁的一人在马上大声说道,“将军,不行!敌人为数众多,我等的坐骑这两日本身就没好生歇息,这样跑下去马力不足,必然会为黄巾贼人追上。”众人不是没有和黄巾贼斗过,关键以前是趁其不备,这次人家可是有备而来,两种情况是截然不同。只见道路两旁不断有黄巾贼人杀出,众人一面要驱马,一面要小心突然杀出的贼人,这使得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的官军众人渐渐的体力不支。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童英瞥见自己的马儿口边已有点点白沫,不由大喝道。 “不行,将军你先走!我们为你殿后!”只是童英没想到身边开口那人却是突然一马鞭甩在童英坐骑的臀上,然后领着其余人一转马头杀向蜂拥而至的黄巾乱贼! “杀!汉军威武!” 汉军将士们齐声怒吼,一时间马蹄隆隆,竟好似有百人的威势。 童英拼命的想要勒止身下马儿,然而那斥候用的手劲极大,那马匹吃痛之下只知拼了命的甩开四蹄朝前奔去,根本不听童英的指挥。 “噌”的一声,汉军斥候手上的环首刀齐齐出鞘,众人列成了一个微型的锋矢阵,恍若利箭箭头一般,轰然刺穿了薄弱的黄巾杂兵,他们这悍不畏死的气势一时竟是阻着所有黄巾贼不敢上前。 然而片刻之后在那黄巾贼首的呵斥下,无数矛手纷纷在此涌出,纷纷刺向汉军骑士。 一位汉军斥候用尽力气砍死一个扑上来的黄巾兵,抗不住大力,已经从马上摔落下来。身后那三名同伴两死一伤,剩下一人也已经失了兵器,却是怒吼着跳将起来,不顾刺到胸前的矛头,死死抱住了一个黄巾兵,张口就朝黄巾喉间咬去, 鲜血激射,噗噗的入肉声不绝于耳,汉军兵士和黄巾兵搂在一起,倒在地上,分明是官贼不两立,却好似亲兄弟一般紧紧拥抱。 ************************************************************************* 快马奔出十里,童英终于确定黄巾兵不再追杀。 踉跄跳下马来,童英向着来时的方向噗通跪下,咚咚咚一连磕了数十个响头,直到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 兄弟们都死了!都因为他而死了! 他虽名为这队斥候的首领,然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兵。若非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们指点,这几日里他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可他竟是因为一时妇人之仁,害死了这些兄弟袍泽! 童英抬起头咬牙切齿:“童英无能,发誓必定消灭黄巾,向死去的兄弟们谢罪!” 第十八章 战黄巾(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7 冀州安平郡,葫芦谷口。 如今大抵是葫芦谷一带天气最好的季节了,天高清远,旭日温暖。半山腰上有一间临时搭建的小屋,小屋的构造很简单,梁柱做工也极为粗糙,都是用不去皮的松木搭建的,异常简陋,甚至没有开窗,但是松木间多有缝隙,透入了带着水气的新鲜空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小屋内满铺着毛毡,身着黑盔黑甲的卢植屈膝跪坐在毛毡之上,闭着眼似乎是在小憩,面前的案上横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屋子中央点着一炉熏香,青烟悠悠然地升起来,极细且直,升至半空中才缓缓地散开,整间屋子满溢着幽香。 在卢植的身后,放置着一面硕大的屏风,屏风上悬着一面地图,上面小旗标着三个地方:鉅鹿、葫芦谷、广宗。 卢植派宗员率主力进击鉅鹿城的张梁,自己只带了五千精兵,屯扎葫芦谷。他有恃无恐,显然是算定了四面疑兵的情况下,张角不可能轻易出动。及至张角将情报探查清楚,鉅鹿早该结束了战事,到时候宗员的援军赶来,正可将其一股围歼! 鉅鹿一破,广宗已成孤城,黄巾军便也该走到了尽头。 汉军屯驻此地已经多达十日之久,想来鉅鹿的战事早该了结,宗员也该回来了吧。 香炉的熏烟忽地有些散乱,卢植倏然睁开双眼,正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来者何人?”卢植肃然开口道。 身后脚步声一顿,便是咚地一声:“将军,童英死罪!” “童英?”卢植霍然站了起来,正见到童英已除了皮甲和环首刀,跪伏在地。 “将军,童英鲁莽,害死了带出的斥候营兄弟,请将军降罪!”童英眼眶微红,身子不住的颤抖,显然是心绪激动之极。 “你等俱是骑兵,来去如风,怎地竟被全歼?”卢植声音低沉有力,却是掩饰不了心中的诧异。 “末将一时心软,放了一个狗贼,结果反被逆贼引军来攻,唯有末将逃了出来。若非童英妇人之仁,便不会害死众兄弟。末将只求将军能暂缓数日行刑,待童英杀尽黄巾逆贼,再为兄弟们殉罪!”童英不敢抬头,言语中透着痛苦的自责。 卢植紧抿着双唇,脸上的神色却是变得有些严峻起来,大毡上来回踱步,皱眉思考。 过了半晌,卢植仍是走动不息,突然问道:“军司马!可有鉅鹿军情?” “报——鉅鹿军情,我军已尽歼张梁所部,正在兼程赶来,约摸三个时辰后到达。”门外走进一位军司马,拱手答道。 “好!”卢植点了点头,“可有广宗军情?” 一边的军司马刚想说没,便是一人快步进到屋中,单膝跪倒在卢植身前,疾声道:“禀报将军,广宗城中探子来报,张角点起大军,以黄巾力士做先锋,杀奔过来了!” 跪在他身旁的童英不禁心头一紧,心道莫不是张角聪明如斯,竟然识破了卢植的计谋? “童英,传我将令,大军以谷设阵,所有人扼险而守,准备迎战!”卢植没有丝毫的犹豫,旋即下令。 童英微微一怔,他本还在等到卢植的惩罚,却没想到卢植丝毫不提自己之事。失神之下,未及反应过来,又闻卢植道:“如今大敌当前,我令你暂且戴罪出战!待到击溃敌军之后,再行惩处!” “喏!”童英轻叹了口气,不再踟蹰,迅速的站起身领命而去,对着两侧山谷高呼,“重甲步卒谷口列阵,弓箭手就位,各军准备迎敌!” ****************************************************** 管亥坐在抢来的战马上,心中阵阵得意。 他本来不足以做这次的先锋出战,但却因立下了一桩大功,让大贤良师对他极是赏识,更让他统领一万黄巾力士为先锋,杀奔葫芦谷口。 管亥不住感叹大贤良师料事如神,竟是料到这葫芦谷之敌不过是故作疑兵,因此亲率大军出战,准备要一举击溃对方。他忆起大贤良师刚才对自己所言——官军四布疑兵,葫芦谷的兵力必然空虚,可以一鼓歼灭,管亥知道大好立功的机会来了。 “杀光狗官军!”思虑及此,管亥忍不住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高声嚎叫起来,而他身后整个黄巾力士的方阵就闹哄哄地嘶吼起来,威势赫赫,却是略显杂乱。 “将军,前方已到葫芦谷口,官军正在已经布防。”前方有一斥候来到管亥马边,跪报道。 管亥牛眼中闪过一缕厉芒:“数量有多少?” “从谷口看,只有约摸数千人,只是葫芦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恐怕不利我军冲阵…”斥候轻声道。 “住嘴!”管亥一个眼神让斥候不由紧闭双唇,手中大刀一扬,声音已远远传了出去,“官军稀少!正是我等立功的大好时机,兄弟们随我冲锋!” 管亥长嗷若狼,大刀一挥,策马从阵中冲了出去。 “杀啊——” 黄巾力士紧随其后,势若疯虎。 此时的童英却已经同卢植一道站在了山谷一侧的峰峦上。居高临下,将一切看得清楚,只见黄巾军个个壮勇,手上或是刀剑,或是枪矛,竟是人人都有武器,与早先那些拿着竹枪木棍和菜刀的杂兵竟是天壤之别。 “黄巾力士?”卢植望着蜂拥而至的黄巾贼,面沉如水,冷声开口道,“想不到张角竟然让自己最精锐的队伍来打头阵。” 童英闻言,先是一愣,俄而联想起白日里杨直所言,那个给自己所率领斥候队带来巨大麻烦的黄巾壮汉亦是一位黄巾力士,心中一凛,脸上的神色越发的严峻起来。 瞬息之间,黄巾力士已经欺近谷口,山头令旗刷的劈下,崩地一声大响,无数羽箭划着弧线向黄巾军飞来。 箭如飞蝗,顿时射倒了一批密集的黄巾力士。管亥大刀舞成一个圆盘,乒乒乓乓格开了攒射而来的羽箭,却也是双臂剧震,知道羽箭力量强横。 “分散冲锋,莫要做了官军的靶子!” 管亥一声长呼,声音远远送出,却引来了更多的飞箭。他怒骂一声,大刀飞舞,已经勒马后退。可他有无双武艺,马儿却是肉体凡胎,羽箭如蝗而至,战马头颈胸前须臾中了数箭,倒死阵前。 管亥顺势跃下战马,混入了黄巾军中,他虽然身形高大,可在万千黄巾军中也再难分辨,汉军弓箭手张弓拉箭,再度对冲锋而至的黄巾力士进行覆盖性射击。 黄巾力士已经倒下了很多,可这并不会阻挡他们冲锋的脚步!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这是大贤良师给他们灌输的思想,他们是整个黄巾军最精锐的存在,亦当是最顽强,最坚韧的存在! “嘭”一声大响,无数黄巾力士已经死在了官军的长矛上,更多的黄巾兵却是被巨盾挡住,寸步难行。须臾大盾闪出一条缝隙,无数长矛从裂隙中毒蛇般刺出,洞穿了黄巾力士的胸膛,矛尖滴着鲜血,在阳光下反射着无尽血光! “黄巾力士,有我无敌!” 黄巾军中呐喊声阵阵响起,与此相随的也是一批批的黄巾力士倒在了官军重甲步卒的枪林中。可黄巾力士又岂是这样容易被击败的? 同伴的牺牲,刺激着更多的黄巾力士冲向官军矛阵,用身躯卡住官军的矛头;更多的黄巾力士撞向官军盾墙,以身躯为锤,立誓轰开官军守卫! 羽箭破空的声音嘶嘶入耳,身后的黄巾军阵中传来声声惨叫。可这却不是冲锋在前的黄巾力士需要顾及的,他们是先锋,先锋中的先锋!是先锋就要冲锋! 官军盾墙枪林前的尸体愈来愈多,眼看着官军都要与黄巾军的尸体混在一块儿。半空中传来“铛铛”两声锣响,官军重甲步卒齐刷刷地退后三步,重整阵势,依旧是大盾如墙,长矛如林。先前的尸体所堆的一个小丘,也已经成为了黄巾力士冲锋的阻碍。 “无坚不摧,大汉天威!” 汉军中呼号响起,谷中齐声呐喊,声势极盛。汉军气势大盛,黄巾军气势却是为之一滞。 管亥大刀灌注浑身的力气,尽力劈下,势若开山。刀落处,大盾被一破两半,连着盾后的汉军士兵也被从肩头劈开。 一刀之威,乃至于斯! 盾墙好不容易出现一丝缺口,管亥还未来得及高兴,却见到又一名士兵补住了盾墙,缝隙中数支矛头刺来,闪着点点寒光。管亥虎吼连连,斩断矛头,扭头却见身旁的部属徒众已经悉数倒下,不由一惊,汉军盾墙却是再度裂开,长矛纷纷如毒蛇般探出。 管亥连连后退,退了三步,已是踩到了先前的黄巾军尸体上,身后的黄巾力士也已经冲到,精神一振,舞刀再战! 第十八章 战黄巾(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7 山头上卢植微蹙起双眉,他深知汉军虽然精锐,却是数量更少,黄巾军仅仅前锋就有一万人,若是张角大军开到,又该有多少人马? “将军!童英请命出战!”身边的童英瞥见他此时的神情,忽然出前一步,拱手说道。 “你待如何战法?”卢植开口问道。 “童英请分军五百骑,袭击逆贼后阵,以为奇兵之效!”童英脸上闪过一抹坚毅,朗声说道。 “许你出战,谷中八百骑,尽数出击!搅不乱黄巾,莫要回来!”卢植沉默片刻,点头正色道。 “末将领命!”童英攥紧双拳,站起身,大踏步转身而去。 “等等!”忽然卢植又开口叫住了他。 “大人还有何事?”童英回头问道。 卢植不答,只是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遍,缓缓道:“战场无情,不是你杀人便是人杀你,容不下你的小恩小义!” “喏!”童英大声应道,迈开双腿往前,再不回头! ****************************************************** 片刻之后,童英率领八百铁骑从后面谷口绕了出来,马如龙人如箭,向着黄巾军背后疾驰而去。 谷口本就颇为混乱,而黄巾贼人多数是乌合之众,待到这些汉军骑兵快要杀入阵中,黄巾贼们始才发觉身后奔来一队铁骑,不由皆是为之一愣。然而他们这略一分神之际,马蹄翻飞,沉雷滚滚,童英率领的八百铁骑便已风驰而至! “无坚不摧,汉军天威!” 骑士们纷纷扬起环首刀,借着战马巨大的惯性劈下战刀,一股股鲜血喷溅,一颗颗头颅飞起,黄巾兵甚至来不及惨嚎,就已经人首分离,毙倒在地! 管亥冲锋在前,此时才发觉后阵已经大乱。他纵然神勇无比,却不能让黄巾力士个个如他一般神勇,知道后路被断,先锋军势必要被全歼,连忙呼喝众人后退。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哼!那是黄巾力士的准绳,却不是他管亥的想法。他是大贤良师的先锋,若是先锋全军覆没,他又怎么去见大贤良师? 黄巾力士一退,汉军也如跗骨之蛆一般贴了上来。 管亥心中暗骂一声,顾不得亲自断后,居中指挥,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指挥才能。 黄巾力士虽在黄巾军中是最强的兵种,但又怎么比得上羽林精锐! 而童英的八百铁骑一鼓作气势如虎,声势嚣嚣,虽只千人的冲锋,却将近万人的黄巾军打得没有还手之力。黄巾力士却是气势已近衰竭,两面夹攻下,倍显慌乱,不住地后退,发现退无可退,才没命地向两边逃窜。 童英统领八百铁骑,见到哪里的黄巾兵稍稍密集,便是长刀一指,冲杀过去,将管亥好不容易聚拢的数百力士分割得支离破碎。管亥气得哇哇大叫,却是无法聚合黄巾力士进行反击。 其势乱,非管亥力所能及也! “狗官军,老子跟你们拼了!”管亥怒吼不断,擎着大刀就要冲杀过去,却是被身边亲兵拉住,“将军,快看!大贤良师!” 管亥一怔,回头向南方望去,发现原野上的黄色已经渐渐漫了上来,漫天土黄中立着四杆大纛旗,左边两个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右边两个是“大贤良师,天公将军”! 是援军!大贤良师来了! 黄巾力士士气大振,刚刚还是狼奔豕突地逃命,下一刻却再度拥有了死战的勇气。官军攻势一挫,只见身后山头上旗帜飘扬,千夫长咬牙啐了一口,果断下令撤军。 童英自然也是看到了卢植的令旗,知道不能逞一时勇气,长刀一指,八百铁骑如流水般轻盈,分为两翼从黄巾力士阵外轻轻划过,抢在重甲步卒入谷前进了山口。 ****************************************************** “将军,童英幸不辱命。只是可惜,张角那厮来得快了些。” 童英抱拳立在卢植身前,脸上还挂着几缕敌人的血迹。 “无妨,该来的总会来的。”卢植抬头望望太阳,面色依旧淡然。 “所有骑兵全部下马,做预备队。亲卫随我谷口监阵!”卢植一声令下,然后大步走下山头,走向谷口。 童英望着卢植前行的方向,诧异的开口道:“将军?” 卢植却不理他,只是接着往前走。 “如今敌人势大,大人如何要亲自在谷口监阵,置自身与险境?”童英开口道。 卢植却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肃然道:“正因为我是全军主帅,此时就更应当与诸人一道御敌!若是不能身先士卒,我有何颜见诸君将士!” 童英面色一急,还想再开口,谷前黄巾军的号角却已经呜呜吹响,显然是管亥整肃了队伍,再度统帅黄巾力士冲来。 卢植看也不看童英,伸手将童英拽到一边,大踏步继续往前走。童英自知他心意已决,只得跟着卢植身后,保护他周全。 不知何时,黄巾军阵中已经立起了一个高高的云车,云车上一人手持法剑,身着黄袍,双唇翻动,似是念念有词,不是张角又是谁来? 箭如飞蝗,枪矛如林,盾墙好似铁壁。 可再密集的羽箭也无法阻碍黄巾军的脚步,再锋利的矛头也无法遏止黄巾军的厮杀,再厚重的盾墙也耐不住黄巾军自杀式的冲击!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一干黄巾力士双眸血红,嘴中呼唤着张角的尊称,一往无前地冲杀过来。 “汉军男儿们,随我拒敌!”已步入谷口的卢植嗓音低沉,望着身边众将士朗声说道。他声音虽不大,却让众人心潮澎湃,斗志也前所未有的高昂。刀盾手和长矛兵仿佛是没有经历惨烈厮杀的生力军,两侧和谷中手臂已经酸麻的弓手也好似忘却了疲累。 嗖嗖羽箭声中,两军轰然撞到了一起。厮杀不断,却是再少听闻惨嚎之声。不多时,谷口已经满是尸体。 卢植极擅捕捉战机,立在两派盾墙之后,适时地指挥进退,每每让黄巾军吃了大亏:明明是将及崩溃的防线,却能立即坚固如初;明明是黄巾力士一味攻杀,官军却能霍然冲来,杀黄巾军一个人仰马翻。 一条仅有数千人的防线,在卢植的精心调度下,硬生生的阻住了黄巾贼近万人的轮番冲杀! 不知不觉间,厮杀在最前线的童英已经灵台空明,再无一丝杂念,环首刀不住地挥出,不住地斩杀贼兵的头颅,周身遍染鲜血,双手却比常时更有力,刀剑却比往常更锋锐! 只是任谁也没发现童英胸前的玉璧隐隐散发出光芒,力量在童英周身流转不息,生生不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葫芦谷谷口的厮杀却愈加惨烈。昏黑的浓云中,突然迸发出一缕亮光。 骤然间沉雷滚滚,喊杀喧天,从东西两侧,顺着山峦走势冲出两支万余人的汉军来。 这些汉军虽一个个脸上满是风尘,却斗志昂扬,气势如虹,冲向黄巾军两翼,便如猛虎下山,搅起一阵阵血雨腥风!顿时谷口外的黄巾军显出了阵阵的骚乱。 “援军已到,杀尽黄巾!”见到此等情形,卢植当下高喝一声,谷中汉军士气大振,一时间忘了疲惫,忘了伤痛,竟是怒吼着开始冲向迎面而来的黄巾力士。 黄巾军力士没想到汉军竟也是悍不畏死地发起了反冲锋,皆是反应不及,乱了阵脚,须臾大败。 战鼓隆隆,铁蹄滚滚,汉军三面邀击,黄巾军已经节节败退。 云车上张角不由大恨,黄巾军虽然人众,以十敌一,可谁能想到这支汉军如此坚韧? 这支汉军坚韧便坚韧了,但是孤军一支,黄巾军便总能吃掉它,可谁又能想到张梁在鉅鹿败得如此之快,让汉军主力在关键时刻赶回? 张角虽有通天的本事,却也无力回天。 霎时间,日光刺破乌云,照到地上,甲光向日金鳞开,汉军气势如虹,黄巾军一泻千里! 浓云消散之时,黄巾军主力也已经退入了广宗城中,不及逃窜的残兵败将被汉军分割合围,顷刻之间斩杀殆尽。 一员大将策马来到卢植身前,翻身便拜:“末将北进鉅鹿,击破叛逆张梁,斩首四万人!” “好!好一个宗员!”卢植击掌赞叹,心头悬念既定,不由大是欣慰。 “请问将军,是否趁势攻城?”宗员开口问道,眼底丝毫看不到连续经历了两番恶战的疲惫。 卢植眼中光芒闪动,终是轻叹一声:“张角经营广宗甚久,急不可下,你先在葫芦谷驻扎休整再说!” “喏!”宗员点点头应声而去。 第十九章 佞臣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8 冀州安平郡,广宗之北,葫芦谷口。 谷口向南立起了三座大寨,从正北、西北、正西三个方向,对广宗城形成了半面包围之势。 而广宗往东不远,便是滔滔清河,清河水不算深,河道也不算宽广,可对于提老挈幼的黄巾军来说,却是极难渡过。广宗北面和西面,便是葫芦谷口和汉军的大寨,唯有广宗南面,一马平川,又无大军驻守。 北军五校的大营内,卢植正闭目养神,而一身甲胄的童英手执长枪伫立在卢植身后,目光平视着前方,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忽然,卢植睁开了眼睛,因为屋外遥遥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而后又在门外戛然而止。 童英和卢植二人循声望去,只听叫脚步声中还掺杂着一个尖锐的男子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两人互望一眼,不禁皆是蹙起了眉。 须臾,从屋外昂首走进一白面无须的矮胖男子,径直来到屋子当中,望向端坐的卢植。 这个时代的人大都以长髯为美,少有无须之辈,通常而言白面无须是两类人,其一是还未发育的孩童,其二便是宫中服侍皇上和后宫的官宦,而看这人早已成年,再加上此时他那趾高气昂、有恃无恐的模样,不难猜到他属于后者。 “咱家听闻将军二十日前,在葫芦口大败黄巾,斩获无数,当真是可喜可贺呀。”来人声音尖利,在空旷的屋子中颇不和谐。 “此赖圣上洪恩,大汉天威所致,将士奋勇所为,本是该当。不知左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何事?”卢植不咸不淡的答道,却是连头也不抬,看也不看这位“左大人”。 来人便是卢植大军中的监军使者小黄门左丰。这监军使者一职乃是西汉武帝时所置,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 “将军既破黄巾,何不攻破广宗,擒拿贼首,以谢圣上?莫非是要拥兵自重不成?”左丰冷声道。 “左丰,休要如此血口喷人!”闻言,童英怒目横视来人,呵斥道。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某些武夫的天下,咱家奉旨前来监军,你又是何人,敢对咱家不敬?”左丰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蔑意。 “你…”童英正待开口,却只听卢植淡淡道:“左大人不用跟小辈计较,有话请说。” “北中郎将大人,咱家奉旨前来,须得将战况禀报吾皇。将军只知固垒息军,却迟迟不发兵攻城,委实让人遐想万分。那广宗城不过弹丸之地,须臾可破,将军却……”左丰话说一半,竟然止住,眯着眼睛望向卢植。 “左大人,军中不比宫中,何须如此许多的暗语。”卢植面色不变,缓缓开口道。 “好说,将军乃是海内大儒,想必说话是要算话的。前些时日我军连番大胜,想必斩获极为丰富。咱家本居宫中,为圣上奔波劳碌自是不在话下。可这劳碌奔波之苦,殊为艰辛,将军博学聪慧,爱恤麾下,想必是能够体谅一二的。” 闻言,童英旋即明白了此人的来意,想必是这太监是嫌在宫中吃得不饱,竟然想来军中下嘴。 “左大人奔波辛苦,来人,去冲壶茶给大人送去,请大人回帐休息。”卢植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大手一挥,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左丰蓦然色变,大怒道:“卢植,你!” “放肆,我卢植乃是四府共举,陛下亲拜持节北中郎将,将北军五校将士,发天下诸郡兵征讨黄巾乱贼!你是何人,竟敢在中军大营中直呼我的名讳!当真以为我不敢将你军法从事么!”卢植圆睁双目,厉声喝道。他的嗓门本身便是极大,如今含怒出言,须发皆张,不怒自威,唬得那左丰身子微微一震,嘴中嗫嚅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区区一小黄门,我如何用兵须得你来指手画脚?”卢植接着说道,“今日且算是你无知初犯,饶你一回,若还敢妄言,定斩不饶!” 左丰被卢植所言呵斥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底满是怨毒。 “童英为我将此人撵出去,以后若有人无通禀再敢乱闯我中军大营,杖毙之!”卢植瞥了身旁的童英一眼,童英会意,快步走到左丰身边,朗声道,“左大人,请吧!” 左丰目光灼灼的望着卢植许久,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好”字,旋即转身出了屋子。 童英望着左丰狼狈离开的背影,顿觉一阵解气,不过几个月的军旅磨练和卢植悉心教导,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木讷的毛头小子,情知如今的朝廷里十常侍当道,这个左丰亦是奉了圣旨前来监军,若是被他回去在圣上面前进谗,卢植想必会有很大麻烦。 思虑及此,他望向卢植,轻声说道:“大人…” 卢植似乎知道他说什么,挥手示意童英止声,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 就在与卢植大军遥遥相望的广宗城内,矮矮的方城中,所有的房屋都已是片瓦不留,屋梁早就被兵士们被搬运到了城墙之上,以备不时之需。 城墙上,脖间围着黄巾的兵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他们脸上看不到背水一战的决绝之色,反而更多的是沮丧和绝望。 一个城垛的阴影处,三个黄巾士兵凑在一块,一面躲风,一面小声议论著时局。这三人长得都很有特点,一高一矮一胖,高的似柴,矮的似猴,胖的却像一个大冬瓜。三人靠在一起推推搡搡,就像是一个猴儿拿着一根瘦柴拨动着大冬瓜滚来滚去。 “哎,你知道么,人公将军从鉅鹿回来了,听回来的那些兄弟说,这次朝廷是动真格的了,连羽林卫都派出来了。”瘦柴压低声音,缓缓开口。 他言语里的人公将军,说的是张角的三弟张梁。张角在起义之初自号为“天公将军”,而将其二弟张宝封为“地公将军”、三弟张梁封为“人公将军”。 “当然听说了,鉅鹿来的那些人回城的时候,还是我在那边守城,听说是大败而归,我看那些人的样子也像是,一个个都像是丢了魂一样,有几个才进了城就嚷嚷说是朝廷的羽林卫打过来了,结果被人公将军下令全部关起来,只怕现在都还没放出来。”矮猴儿听得是连连点头。 “嗨,鉅鹿败就败了,算得了什么啊,你可知道半个月前的葫芦谷一战?听说大贤良师出动五万黄巾力士,围歼官军五千人,还是大败而归!你看官军在城北城西立下三个大寨,何止五千人?说不定明天就开始攻城了,这广宗还守得住么?”大冬瓜脸上闪过一抹惊恐,身上肥肉一上一下,忐忑不安。 “嘘,小声点!”瘦柴做了个手势,张望片刻,确定四下无人,“这些事情怎能胡乱开口,难道你不怕人公将军把你也抓起来?” “对啊,我听说那些朝廷兵士现在是在建筑拦挡、挖掘壕沟,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这么快攻城。”矮猴儿附和道。 “可是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这么多人挤在这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哪里来这么多粮食啊!”大冬瓜忧心忡忡,三人之中就数他食量最大,可是已经有三天没吃饱饭了。 “吃,你就知道吃!”瘦柴狠狠瞪了大冬瓜一眼,伸手在他腰间的肥肉上狠狠掐了一把,“再吃下去,我怕到时逃命的时候你拉最后,被朝廷抓住了,被…” 瘦柴面色一凛,右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出砍头的动作。 “既然如此,不然我们就先…”大冬瓜浑身一哆嗦,喘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地道,“要不然我们先逃了吧!” “逃?我看你往哪儿逃!” 话音刚落,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厉喝,三个人惶恐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人影从不远处的黑暗中缓缓走来。待到走得近了,城头的风灯将他的左脸颊照亮,狰狞的面孔忽明忽暗,就如索命的无常一般。 当这三人看清来人的时候,却比看到黑白无常还要惊恐些,瘦柴和矮猴儿嘴中嗫嚅着:“人…人公将军!” 大冬瓜却是双股战战,蓦地跌倒在地。 来人再往前一步,风灯的光亮将他的脸完全照亮,正如两人所言,来的便是黄巾军的人公将军张梁。张梁身后还有十来个手执环首刀的黄巾力士,冷冽的刀光从三人眼中划过,让人阵阵胆寒。 “大敌当前,你等竟是在此处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张梁冷眼投向跌坐在地的大冬瓜,一声厉喝,“该当何罪!” “人公将军,饶命啊,饶命啊!”瘦柴和矮猴儿同时跪在地上,不住求饶。 “来人将这三人押下去!”张梁右脚飞起,嘭嘭踢倒三人,厉声喝道。 望着三人惨叫着被拖下去,本是为巡城而来的张梁顿时再无巡城兴致,径直下了城头,举步向城北县衙而去。县衙后院颇为僻静,保存也堪称完好——此时的广宗城,几乎是瓦片不留了。后院的三间矮房中透出星星灯火,看样子屋主也非奢侈之人。 张梁走到屋外,轻叩了两下门扉,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进来。” 张梁推门而入,只见黯淡的火光里,张角正好整以暇的坐于一方案边上,抬头望着自己。 “大哥。”张梁朝他拱了拱手,坐到了张角的对首。 “三弟你不是带人巡城去了么,如何这么快便回转了?”张角轻声道。 “方才兄弟巡夜,发现兵士斗志已然丧失,再这么下去,迟早不战自溃啊。”张梁却是阴沉着脸,开口说道。 “放心吧,古语有云: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几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们兄弟三人没有见过?”见张梁面带忧色,张角却是不自觉的淡淡一笑道。 “可是大哥…”张梁似乎还有话要说。 “放心吧,不出三日,官军必然会自乱阵脚!”张角摇了摇头止住张梁的话头,笃定的说道。 张梁有些诧异的望向张角,而张角却不再解释,只是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意…… ********************************************************** 空气中已经有点夏天的感觉。春季的高潮渐渐到了尾声,大片的绿色取代了姹紫嫣红的大地。只是在冀州之地,原本应该是泛黄的大片麦田因为多年战乱而变得荒芜,到处都是荒芜的杂草,甚至在其中还能寻到一两具早已风干的枯骨。 深夜,月明星稀,白茫茫的大地映衬着一种幽明惨白之色,广宗以西万籁寂静,洛水静静的流淌着,一切看似与往常并无差别,只是平日里此起彼伏的蛙鸣今夜却是遍寻不到了。 “童英,广宗城中可有异动?”葫芦谷口的小屋之内,卢植抿了一口清茶,缓声问道。 “回大人,并无异动。”站在他身后的童英拱手答道。 “哦,是么?”卢植放下茶盏,开口道,“区区广宗,弹丸之地,如今这些黄巾贼人已无外援,固守绝非上策?这个张角,难不成另有良计不成?” “大人…”童英正待开口,屋外却有一人径直走了进来。二人不约而同的朝来人望去,但见那左丰大摇大摆的站在帐中,冷笑着望向卢植。 “大胆,未经大人传唤,你竟敢擅闯…”见来人是左丰,童英不由厉声喝道。 左丰却是神色傲慢的从鼓鼓囊囊的胸口怀中取出一物,高举过头,尖声道:“卢植接旨!” 卢植先是一愣,待到看清左丰手里拿着的是一金色绸轴,赶紧起身拱手道:“臣卢植接旨。” “悉闻北中郎将拥兵自重,欲图不轨,然卢公子干素为清高,深孚众望。朕不欲加害功臣名士,特命黄门左丰,迎归北中郎将回京,彻查此事!”左丰尖利的嗓音在帐中久久回荡,稍许安静下来,帐中竟是安静无比,呼吸可闻。 “左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圣旨都敢伪造了。”俄而童英却是抬起头,大声道,“我等又不是三岁孩儿,你这些时日皆是在军中,从未离开半步,这皇上的圣旨如何请来的?” “哼。”左丰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是两眼看向脸色微白的卢植,开口道,“此道圣旨乃是张让张大人亲自派人从洛阳送来的,尔等若是不信,接旨一观便知真假!”左丰将圣旨递到卢植胸口,卢植双手接过,缓缓打开来,但见那绸卷上隶书工整,下角更是盖着一方鲜红的大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卢植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圣旨,对于这玉玺印记的模样更是了然于胸,这传国玉玺原本乃是由和氏璧所作,为秦国玉玺,汉高祖刘邦灭秦得天下后,子婴将玉玺献给了刘邦,玉玺成为“汉传国宝”。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当时的皇帝刘婴仅两岁,传国玉玺由王莽的姑母汉孝元太后代管。王莽命大臣王舜向孝元太后索取传国玉玺,孝元太后身为汉朝的皇太后心向汉室,被逼不过,一怒之下将此镇国之宝掷于地上,从而摔坏了玉玺的一角,后来王莽用黄金镶补,但无济于事,还是留下了缺痕。东汉光武帝刘秀打败了王莽,夺回传国玉玺,此玺又成了汉家天下的象征。 而如今这印记上那缺痕清晰可见,这是决计造不了假的。 卢植脸色一阵涨红,一阵苍白,数度之后,终于手捧着圣旨缓缓拜倒: “罪臣卢植,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二十章 将计就计(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8 “宗兄,军中不可无卢帅!”北军五校的大营内,童英霍然而起,怒气冲冲。 而坐在他对首的宗员却是脸色阴沉:“卢中郎是我汉军的定海神针,我又如何不知?只是这皇命为大,左丰既然带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圣旨,那便是带来了皇上的旨意,我等又能奈何?” 宗员顿了一下接着说:“行了!此间之事我们再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军中将士乱了军心,否则若是那张角此时乘机来袭,只怕…”宗员摇了摇头,正色道。 “这些我都知道。”童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倒是不用担心,当时在场的都是大人的亲卫,不会胡乱开口的。” “我担心的不是大人的亲卫….。”宗员阴沉的说。 “那宗兄担心的是什么?”童英讶异的问道。 宗员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杀你师父的幕后主谋应为潜伏在朝中的一股强大的势力,你师父便是因为知道太多真相而被杀,而黄巾的崛起似乎跟这股势力的暗地支持有关的事吗?” “师父之仇岂能忘记!但是这跟此事何干?”童英道。 “其实本来我也不是那么确定,但是那天我去客栈接你时,见到大批的黑衣人伏击你们,同时我们埋伏在广宗的细作回报,经常见到有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出入张角的府邸,而今日广宗在旬日可下之际朝廷却突然逮捕了大人,这一切的迹象显示,大人的被捕可能与张角及那潜伏在朝中的势力有关!” 童英忍不住道,“大人的被捕分明是那左丰索贿不成而挟怨报复!” “童兄弟,你倒是想想,左丰索贿不成也不过是数日前之事,而此地距离京城以快马传信也要月余,因此,逮捕大人的圣旨早已发出,那左丰只是正好赶上,狐假虎威罢了!” “果真如此……那如今我们群龙无首,该如何是好?”童英皱眉问道。 “唉!广宗坚守不出,便是在等我军自乱阵脚,而朝廷也必定会派人来接替大人之职,我等也只能坚守阵地,静观其变了!”宗员难得的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是无计可施了。 二人相望,沉默许久,童英终于开了口:“宗兄,所谓先发制人,而后发制于人,谁都不知道接替卢大人的将军何时能来,但如今我们这么坐以待毙绝不是个办法。” “可是那张角虽无精兵强将,但其人本身便是一个优秀的统帅,用兵亦是沉稳有道,因此黄巾贼才会屡挫我朝廷诸军,若非卢大人,只怕…”宗员没有再说下去,神色依旧冷峻。“何况如今卢大人一去,军中只怕更无人能威慑于他。” “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便当真没有一点胜算么?”童英蹙眉道。 “张角在广宗城固守不出,已占地利。再加上朝中如左丰之流与黄巾互通信息,我军的胜算实在渺茫。” “若是张角出城来,又如何?”童英开口问道。 “若是这些黄巾贼主动出击,自然是再好不过,就像那葫芦谷一战,我军占尽地利,因此才有此一胜,但张角如何会鲁莽出击呢?”宗员道。 童英思考良久,重重地一拍大腿:“有了!” 宗员差点没被他这突兀的呼号吓了一跳,问道:“什么有了?” “如果张角确实通过左丰而对我军动态了如指掌,我们不妨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童英道。 “引蛇出洞?”宗员讶异的问道。 “宗兄,请附耳过来。”童英在宗员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此计可行!呵呵!没想到你平时木讷寡言,在危急时刻倒是显露大才啊!”宗员诧异而兴奋的望向童英。 宗员虽是久经军旅,但年岁并不大,比童英也大不了几岁,两人心性也颇为投机。因此虽然他的官职本要高童英数级,但两人也以兄弟相称,如今为童英这么一说,他脸上忍不住浮起一抹振奋,片刻之后,狠狠一点头,开口道:“好,就按你说的办!那张角不来便罢了,若是他率军来犯,我们便搏上一次!” 他没有再说下去,两人相视一笑,豪气壮志写满了两张年轻的脸。 ****************************************************** 是夜,万籁俱寂,夜凉如水。 张角和张梁并肩站在广宗城头,不约而同地望向北面。北面是葫芦谷口,是二十多天前让黄巾军大败的地方。 “徒众可曾集合完了?” “已经准备就绪,共有黄巾力士四万两千人,可战徒众四万八千人,此外还有七万多老弱妇孺,留在城中。” 张梁忍不住地兴奋,要打仗了! 就算用脚趾头来想,也知道大哥集结全部兵力的目的。 现在是深夜子时,一个时辰后就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也就是黄巾军大展身手的时候! “可是大哥,你如何知道今日我军出击必能大获全胜?”张梁忽然开口问道。 “呵呵,现在说与你听也无妨了。”张角淡淡一笑,望向张梁开口道,“官军统领北中郎将卢植已经获罪被押解回京了!” “当真!”张梁闻言,又惊又喜。 “我骗你作甚?”张角点点头,开口道,“如今官军必定是军心涣散,而且白日里探子来报,朝廷大军正在准备后撤,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原来如此,大哥神机妙算,三弟佩服!”张梁脸上笑容更胜张角,摩拳擦掌的说道,“大哥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你我各领一路大军,我攻葫芦谷口,你攻城西大营。明日破晓时若仍不能攻陷,便回转城中。”张角缓缓开了口。 张梁轰然领命,手臂一挥,下了城头,一队队黄巾徒众从城门缓缓流出,向西方蔓延而去。 张角望着黄巾徒众尽数出了城,缓缓转过头,目光闪烁,嘴角泛起一丝智珠在握的得色…… ****************************************************** 夜色正浓稠得化不开。 黑暗如同童英漆黑的眸子般纯净,童英的眸子却在反射着点点月光,脸上的神情紧张中又带着一抹发自内心的兴奋。 童英身侧是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两人身后是肃然挺立的汉军将士。 “大人,前方来报,广宗城中黄巾贼全数尽出,分两路朝葫芦谷和城西大营杀来。”一位斥候从前方飞奔而来,对着宗员拱手说道。 “知道了,若有异动即刻来报。”宗员点点头,挥手示意那斥候回到自己的岗位。 “童兄弟,你有几成把握?”宗员转头望向童英,开口问道。 “既然他们来了,难道我们还要放这些贼人回去不成?”童英并不直接回答,反而目光炯炯的望向宗员。 “说得好!此番我们便让张角有来无回。”宗员猛地一点头,开口道。 童英和宗员交换一下眼神,均是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振奋。 场中又是一阵沉默,唯余阵阵夜风呜咽,仿佛在诉说着河北战乱的无尽凄凉。 在过去的半年里,河北大乱,各地烽烟四起,处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田地荒芜,民众流离失所。本是大汉膏腴之地的冀州,已经饱受摧残。 不过童英相信,过了今夜,河北的阴霾必定将一扫而光。昔日的繁荣,昔日的荣光,都将渐渐恢复。大汉朝的河北,大汉朝的冀州,将一如往昔。 “啪”的一声,童英和宗员重重的一击掌,宗员翻身上马,朝童英肃声道:“汉军必胜!” “必胜!”童英亦是正色说道。 然后宗员狠狠一抽马鞭,领着众骑兵往西面大营飞奔而去。 童英则缓缓转头望向南方,眼眸里似乎已经能够看到对方汹汹而来的漫天土黄。 而在他的身后是两万名汉军将士,军容整肃,志意饱满,昂首待发! “伏兵就位!”远处依稀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脚步声,童英一声低喝,牵着战马轻轻伏在地上。 身后一万余人层层传令,呼吸之间,夜色弥漫的原野上再无人影。 第二十章 将计就计(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9 就在汉军阵前五里处,张角亲自统帅五万黄巾,浩浩荡荡向北杀来。 卢植被捕回京,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在张角的眼中,没有了卢植,这剩下的汉军中再无人是自己的对手,只要这一战成功,便能尽歼汉军精锐!到时乘胜挥军西进,攻破虎牢关,杀入洛阳也不过举手之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是他起兵之初立下的誓言,如今兑现这个誓言的机会就在眼前,一向沉稳的张角也不禁有些迫不及待! 他知道朝廷将自己手下的黄巾军视作乌合之众,然而黄巾固然是乌合之众,可谁敢小看乌合之众?小看黄巾军的人,我张角,要让你们为你们的轻视付出惨痛的代价! 兴奋中的张角不禁有些飘飘然,甚至向来谨慎的他这次也没派出斥候侦探,五万大军一路向北,直扑葫芦谷! “报!大贤良师,前…前方出现敌军!”前哨的一个黄巾力士飞奔而至,神色惶急。 张角站在马鞍上,远远望去,发现黄巾军阵前已经立起了一道人墙。 人墙自然不是乱哄哄的黄巾军能排得出来的,而是汉军的数组。 只是一瞥,张角绷紧的神经就松了下来。 他是大贤良师,精通谶纬符术,更通统兵御敌,知人善任。他在高出一望,便已估算出汉军人数不过万人上下。 前次他引兵攻打葫芦谷口受挫,固然有轻敌的缘故,可更重要的在于地形,在于北中郎将卢植亲自坐镇,精妙的调度。 而此地乃是平原,周围唯一的山地――葫芦谷口在汉军背后,卢植却早已经不再军中,只怕距离此地有百里开外了,便是有了翅膀也无法兼程赶回。 只要卢植不在,试问官军中何人能做自己的对手?加之此刻夜色漆黑,官军的弓箭手必定大失准头,野战肉搏,对双方都是不利,可官军人数不足己方五分之一,当此之时,何以不战,何以不胜! “着令管亥,领一万黄巾力士为攻敌前驱,此战关乎我军存亡,众兄弟自当戮力奋战!”思虑及此,张角当下下令道。 “呜呜…”凄厉的牛角号声响起,管亥手持大刀,双眼已经燃起了熊熊战意。 上次尔等有地利借助,今夜来个硬碰硬的,看你还能不能撑三个时辰! “黄巾力士,有我无敌!”黄巾力士呼声澎湃,如潮般向官军扑去。 嘶嘶不绝于耳,汉军的羽箭抛着一道道弧线飞来,噗地一声深陷入肉,去势不停,竟连死人也一起钉到了地上! 飞箭虽利,管亥却不是傻子,他命令黄巾力士疏散冲锋,是以官军一轮齐射虽然箭矢极多,中箭者却是少数。 羽箭纷飞如蝗,黄巾力士终于冲到了官军阵前,两者犹如巨石相撞,飞起片片粉屑,就连大地,也在为之震撼! 黑夜中黄巾力士的冲锋犹如碧海潮生,源源不断。汉军将士却是真正地变成了一支钢铁之师,身躯紧邻,巨盾相连,整个方阵犹如一个巨大的吃人机器,黄巾力士非死即伤,冲来多少,便撞死多少! 而就在双方竭力厮杀之时,童英却是快步退到后阵,率领一队骑兵趁着夜色悄悄东向。 童英当然不是临战脱逃,而是趁着张角主力尽出之际,以这三千铁骑,奇袭广宗! ****************************************************** 此时的广宗城中却是一片懒散。 精壮的男人都出去打仗了,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妇孺。除了看守四门的还是黄巾军兵士,余者皆无战力。 不客气地说,广宗城中虽然有七八万人,可真正能拿起武器作战的,不到千人。 今夜守卫北门的却非别人,而是日前商量逃跑的瘦柴、矮猴儿、大冬瓜三兄弟。 三人本来也勉强算得上精壮,不能随军出征,没有战功可捞,本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可三兄弟却觉得舒坦无比。他们好逸恶劳,好吃懒做,打仗是搏命的事情,又何必去抢? 是人就总会死,干嘛不晚点死,多点享受呢?三人深知今夜的广宗城外必有一场大战,可城内却是太平无比,因此乐不得留在城中,打赢了坐享其成,打输了自己也无过错。 瘦柴伸出枯枝般的手臂捅了捅大冬瓜的肚皮,那肚皮一颤一颤,大冬瓜的声音也随着风声此起彼伏:“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矮猴儿却是直接,直接伸手揪住了大冬瓜的耳朵:“大贤良师要咱们兄弟守卫北门,难道你只知道睡觉吗?” 大冬瓜疼得厉害,霍然坐起,就像靠着墙的大冬瓜被谁突然一推,滚了一滚,对矮猴儿肃然起敬:“这守城不睡觉,难道还能做什么?今日城中精壮尽数出征,那些官军难道还有余力来攻城么?” 矮猴儿却是“啪”地一声掴响大冬瓜的肚皮:“睡觉有什么好的,左右无事,你快过来猜拳。” 大冬瓜捂着肚子刚要叫疼,如绿豆般的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好好,我虽然没你们跑得快,可猜拳总不会输。” 瘦柴三兄弟本已经因为惧战欲逃而被张梁关了起来。好在他们的狐朋狗友够多,黄巾军纪律更不严谨,他们三个上下打点一番,又从牢中安然出来。只是三人却再也不敢提出城的事――就算是这次进攻汉军也不出去。 此时,城头上嬉笑连连,浑然不知即将来到的威胁。 片刻之后,阵阵马蹄响起,城头上的黄巾兵卒却是划拳划得不亦乐乎,竟没注意到城下动静。 那队骑兵约有百余人,奔到城下,城头竟无反应,扯开嗓子吼道:“快快开门,大贤良师打了胜仗,命我等先遣报捷!” 守城兵卒中属瘦柴心思缜密,闪身到了城头垛口,见城下那些人果然是头裹黄巾,身材粗壮,似是黄巾力士模样。 “你们怎生得了这么多的马匹?”瘦柴瞥见这些“黄巾力士”胯下之马皆是神骏,不由开口问道。 为首骑士却是破口大骂:“蠢材!大伙儿打了胜仗,从官军那里抢的!再不开门,等管亥将军来了,还不砸烂你的狗腿!” 瘦柴还没开口,大冬瓜听到管亥的名字,双腿不由抖了一抖,压低声开口道:“那管亥将军麾下的黄巾力士极其凶狠,素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快给他们开门吧!” “好吧,你们等等!”瘦猴闻言,当下对城下众人开口道,然后急急跑下城吩咐下面的人开城门。 城门嘎吱嘎吱打开,瘦柴却是转身上城,再次加入战圈。 孰料那写骑兵奔到城门,却是手起刀落,斩杀了开门的兵卒,又几刀劈坏了城门的门栓,一名骑士长嗷一声,城北不远处顿时响起滚滚沉雷,如疾风骤雨般漫天压来。 瘦柴始才反应过来,连声高呼:“敌袭!敌袭!” 围坐划拳的众人始料不及,反应快的立刻“妈呀”一声跳了起来,反应慢的却还呆呆地坐在原地,不明所以。 瘦柴飞起一脚踢在了大冬瓜的肚子上,厉声喝道:“敌袭!官军夜袭!” 大冬瓜痛得说不出话来,终于明白了那一声长嗷的含义,浑身的力量却好似随着瘦柴的一脚遁而远去,竟是再也站不起来。 瘦柴二话不说,随手抓起一杆木枪朝城下冲去。 童英却是坐在马上,警惕地守住城门,再只要数息的时间,三千铁骑冲入城门,整个广宗城就必将落入己手! 眼角的余光瞥见城头上下来一个高瘦如柴的黄巾贼人,哇呀大叫着朝自己冲来,童英眼中厉芒一闪,长枪疾刺,顺势抖了一个枪花,枪头如毒蛇般探出,无声地钻入瘦柴喉间,又倏然飞出,带出一抹鲜血。 童英杀了瘦柴,一瞥身后,竖起长枪,双腿狠踢马腹:“无坚不摧,汉军天威!” “无坚不摧,汉军天威!” 汉军骑士的呼声响彻了整个广宗城,片刻之后,广宗城的战斗已经结束。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也注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可战之军不到千人,甚至还不够这三千铁骑塞牙缝。 “烧毁粮仓及兵器库!”童英厉声下令,不多时广宗城火光冲天,各处要点陷入一片火海。 “走!”童英长枪一指北方,三千铁骑调转马头,齐齐朝北奔去。只留下身后熊熊的火光…… 第二十一章 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19 十里的地本是不远,汉军铁骑呼啸而至。 而在葫芦谷外,黄巾军已经排成了三层阵势,正在缓缓向谷口压去。 正在此时,突然有个黄巾兵回望身后,惊恐万分的大喊道:“火!火!南边着火了!” 黄巾兵士闻言,皆是回头望去,只见南方半边天空已经染红,正南方火光熊熊,风声似乎都带来了火焰的炎热。 而火起的方位,正是广宗城! “爹啊,娘亲!”“老婆,我的儿啊!” 望着远处那越演越烈的火焰,不少黄巾兵士的亲人都还在广宗城中,想到此时这些人生死未卜,众人皆是心神俱散,而军阵中也开始产生了阵阵骚动。 “来人!”站在军阵之中的张角望着周围众人的不安,微蹙起眉,俄而厉声喝道。 “大贤良师有何吩咐?”身旁一侍卫走了出来,拱手问道。 “准备刀斧手压阵,今日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有胆敢擅自后退,乱我军心者…”张角沉声道,“斩!” “喏!”那侍卫再是一拱手,转身隐入军阵中,将张角的军令传达下去。 张角这死战不退的军令,让军阵中的骚动旋即缓缓平复了下去。 俄而众多黄巾兵在各自渠帅的率领下,发了疯一般的冲向谷口的汉军。 望着如潮水般涌向官军的黄巾兵士,张角面沉如水,但看似沉静的背后,他的双手却是在微微的颤抖着,不用回头他也明白,那冲天的火光说明了广宗城已经没了! 张角不知道官军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而且此时也无暇去猜测官军是怎么做到的。眼前摆在他与黄巾军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彻底击溃这支由北军五校组成的汉军,然后在朝廷派出下一支大军之前,虏掠冀南的百姓,抽取其中精壮加入到军队中。 毕竟城池没了可以再建造,物资没了可以再收集,财富没了可以再抢,可若是可战之兵没了,你拿什么来对抗朝廷源源不断的精兵? 可是张角万万没想到,在整个黄巾军的后方,却是冲出一群浑身浴血的骑兵,驱使着胯下的良马风驰电掣般冲入阵中,他们手中锋利的长矛轻易地刺穿了黄巾军的身体,而更多的黄巾军却被汹涌而来的战马一头撞飞,在空中往后抛跌的时候就已经气绝身亡。 黄巾军立刻阵脚大乱,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魂飞魄散、惶然不知所措,这些训练有素的大汉禁军们组合成一个个锋利的箭矢冲阵,就像锋利的手术刀将混乱不堪的黄巾军切割成无数零乱的小块。 乱军从中,一名黄巾士兵高举双手,跪在地上哀求饶命,一位汉军校尉飞驰而来,喝声如雷,侧身横刀一劈,战刀劈过士兵的肩头,无情地斩断了黄巾士兵的人头,然后策马呼啸而过,又去猎杀下一个目标。 冲在最前头的童英双脚一夹战马,战马仿佛有灵性一般,侧身窜出,躲过了从旁刺出矛锋,在纵马闪身而过的刹那,他手中横刀闪电般挥出,“咔嚓!”一声,对面一个黄巾贼人头飞起两丈高,脖腔中的鲜血喷射而出,溅满了童英一头一脸,刺鼻的血腥之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休要恋战!”童英连声厉喝,领着众人更加奋勇的往前冲去。 这一往无前的气势使得他们只用了片刻的工夫便一举凿穿了黄巾军的大阵,与谷中汉军会合! “汉军天威——” “无坚不摧——” 童英勒转马头,望向身后那些脸上还带着仓皇神色的黄巾贼们,高声爆喝,谷中的汉军将士顿时士气大振,个个都奋起神勇,杀向黄巾军。 两军将士便在这窄小的谷口再次展开了惨烈的厮杀,汉军牢牢守定谷口,寸土不让。而葫芦谷山头上早已准备多时的巨石、滚木如暴风骤雨向攻来黄巾军砸来,黄巾军无处躲闪,被木石砸得血肉横飞,死伤惨重,片刻功夫,黄巾军便死伤了千人,谷口的土地也被鲜血浸染成红色。 ****************************************************** 与此同时,西面的张梁也在火烧火燎地追击汉军。 张角带来五万的黄巾军,出击葫芦谷的汉军北大营;张梁也带来五万黄巾军,攻打的却是城西的汉军西大营。 张梁知道西大营的主将是宗员,前些天正是这个家伙,在鉅鹿大败自己所率的部队,而此时他只觉雄心勃勃,更是兴奋,一心要生擒这宗员。 而事实正是如此,汉军的抵抗虽然顽强,却远没有上次勇猛坚韧,看来主将卢植不在,已经让这支军队丧失了原本的锐气。望着汉军一退再退,终于退入西大营,又退出西大营,望着北方逃窜。张梁心中得意不已,果然如大哥所言,今夜必胜! 张梁本来中意汉军西大营里的粮秣辎重,不过他虽驽钝,但也知晓战机稍纵即逝,当即强忍住美美睡上一觉的冲动,下令全军,全速追击。 长夜漫漫,张梁和宗员率领的两只大军衔尾追击,将近黎明之时,已经跑出了数十里的路。而不远处,葫芦谷口已经近在眼前了。 ****************************************************** 站在山谷顶端的童英遥遥望见北方有大队人马奔来,奋战一夜却丝毫没有倦意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然后对中军司马附耳吩咐了几句,那中军司马令旗挥舞,谷口的汉军开始放弃一味坚守,且战且退,每杀一人,退后一步,片刻间已经退入了山谷之中,离葫芦谷中间最是纤细的葫芦腰越来越近。 恰在此时,北方的无数黄巾军追着一支汉军,追进谷来。 片刻之后,近十万的黄巾军已经全部进到了葫芦谷的两个葫芦中间。两军交汇,一干黄巾军士见到对面来的竟是友军,而官军却是尽数消失不见,不由皆是有些惊讶。 而正在此时,山头上嗵嗵战鼓擂响,两面山上却是站出无数汉军,原来汉军早已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由小路上山,事先布置好的硕大山石则是滚滚而下,借着山势向速度提到极致,滚入黄巾军阵中,顿时呼嚎遍地,巨石竟在人群中滚出十余道血路来。 此时已近卯时,尚未破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两边山上的汉军燃起无数火箭,借着长弓之力,地势之奇,风助火势,犹如片片火雨倾泻而下,顿时点燃了早先预备的干草硝磺,木材油布。 大火已经烧起来了! 黄巾军始才发觉中了埋伏,急欲向两边谷口突围,才发现谷口已经堆满了鹿角木栅,后面站着一队队的重甲步卒,长矛森然探出,在浓郁的夜色中反射着点点寒光! 谷中火焰熊熊燃起,黄巾军已经大乱。 此时已是初夏,树木早已生长萌发,绿叶绿草极多。火势一燃起来,连带着山腰上的树木茅草也一齐烧着,滚滚浓烟升起,顷刻间弥漫了整个葫芦谷。 烈火虽猛,毕竟要烧到身上才会产生威胁。浓烟看似无形,却已经在无形中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 不远处的山头上,童英和宗员并肩而立,俯身望向山谷之中哀嚎翻滚的无数黄巾兵士,宗员与军士们又说又笑,一旁的童英却是低头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这复仇的背后,竟是数万生命的陪葬…… 第二十二章 擒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0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火,黄巾贼的阵中已是一片混乱,张角的号令早已不管用,也只有身边的几个侍卫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天公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护送你离开!”一个忠心的侍卫格开一支不知从何放射来的冷箭,护在张角的身前开口道。 “如今众位兄弟在此受官军屠戮,我如何能一走了之!”张角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将军…”那侍卫还想再进言。 “不用说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走的!”张角从他手中劈手夺过单刀,纵身杀入敌阵中。 “保护将军!”那侍卫手中一空,见状大惊,赶紧跟上前去,护卫在张角身边。 “啊!”张角一刀劈开身前的官军兵士,只觉一阵力竭,再无力继续上前杀敌,只能以刀杵地,微微喘息起来。 “将军,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刚才那侍卫再次上前的劝道。 “你...”张角喘着粗气,怒目横视着他。 那侍卫皱着眉望见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而谷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心知若再耽搁片刻,只怕真无法离开了。当下咬牙一掌劈在张角脖后,张角不敢置信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无力的瘫倒下去。 那侍卫赶紧托着张角的身子,也不管他还能不能听到,低声在张角耳边叹道:“将军,你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已是绝境,我们又如何忍心让你一同赴死呢!” 说罢,侍卫将已然昏过去的张角扛在背上,领着张角最贴身的一群护卫朝着官兵最少的东面快速的杀奔了过去,凭着悍不畏死的精神,谷口的官军竟是愣生生的被他们杀出一个缺口,供背负着张角的侍卫逃了出去。 “似乎还有漏网之鱼。”童英眼尖,看出了那侍卫这背负一人的怪异奔跑姿态。 “呵呵,看那人的穿著,只怕还是条大鱼。”宗员微微一笑,来之不易的胜利让他俩的绷紧了一晚的心绪也稍稍舒缓了些,开始有闲心开开玩笑。 “那好,此处大局已定,不若你我二人分两路追击。”童英道。 “好,看我俩谁能先抓到这条大鱼。”宗员点点头,带着自己亲卫迅速的走下山谷。 不过童英对自己的武艺有绝对的信心,手执长枪独自一人朝着那侍卫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除了童英自然也有其他官军注意到了那侍卫的异样,不多时,便已有数人追了上来。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那侍卫脸上的焦急之色越盛,额头上的汗珠也是连绵不断的落了下来 “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不知何时,他身前竟是出现了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把他交给我吧。” 侍卫闻言,下意识的止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定睛一看,显然是认出了来人,不由诧异的说道:“大人?” “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将他安全的带出去的。”黑影见侍卫认出了自己,重复说道。 “那就有劳大人了!”闻言,侍卫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望向对方。 黑影缓缓的点了点头。 侍卫轻轻将张角放到地上,然后竟是朝黑影单膝跪下,无比郑重的说道:“天公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只要大人能将天公将军救离险境,来世我自当结草衔环以报!”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叹一声,正欲开口,然而不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分明是一队官军追了过来。 那侍卫脸色微微一变,当下站起来,对黑影急道:“你带着将军快走,我去抵挡一阵!” 说罢,也不待黑影接话,转过身朝官军来的方向奔过去。 黑影缓缓将张角背负在身后,不经意的瞥了眼不远处,那个侍卫的身影已经湮没不见,不由摇头轻声道:“想不到这逆匪中也有如此忠义之士,若是能为大人所用…当真是可惜,可惜!” 黑影摇着头,快步往渺无人迹的东面走去。 “贼子休走!”不过他也未走远,便有一人衔尾追了上来。 不知为何,黑影闻言竟是微微一愣,止住脚步转过身望去。站在不远处的不是童英又是何人? “贼子往哪里去!”童英见他不再继续往前,反倒是止步转身看向自己,不由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临敌之时切忌分心,这是师父童渊时常挂在嘴边教谕他的话。此时他按捺住心头的疑惑,握紧手中的长枪,朗声道。 随着对方转过了身,童英也看清了他的装扮,黑衣紧紧地裹住身体,一张黑纱遮住面庞,只露出两只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哦,我要走,你能留得住么?”蒙面黑衣人轻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童英冷声道,长枪斜斜指着蒙面黑衣人背负着的张角,开口道,“难道你准备背负一人与我打斗?” “这又有何不可。”蒙面男子言语中透着一股冷傲。 “既是如此,那你不要后悔!”童英显然是被蒙面男子这轻蔑的语气所激怒,长啸一声,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跃起,枪尖直刺向对方。 蒙面男子见他枪势来得如此的快,似乎也微微有些讶异,略一走神,枪尖的寒芒竟已经快要抵到胸口。 不过这蒙面男子显非庸手,在童英的长枪几近接触到身体之时,腰竟是硬生生的一拧,堪堪躲过这一枪,只是凌厉的枪势划过衣袂,却是割破了一角,一片黑布缓缓飘落。 “阁下似乎并非是黄巾贼吧?”童英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对方,只见他脖间并没有系上黄巾,不由冷声问道。 “不是又如何?”蒙面男子瓮声答道,。 “既然你不是逆贼,只要你放下背负的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童英缓缓说道。 “生路?”蒙面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半晌没有开口。 童英见他不言,以为自己所言使他意动,努了努嘴本想再说点什么,蒙面男子却先开了口:“你知道我背负之人是谁么?” “谁?”童英沉声问道。 “他便是贼首张角!” “张角?”童英一怔。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么,在战场上绝不能分神!”就在童英这一怔的工夫,那蒙面男子却是一脚踢出,地面的沙石竟然化成一道帘幕,劈头盖脸的打向童英,遮住他的视线。 童英临危不乱,身形从地上干拔而起,躲过沙石的突袭。只不过那蒙面男子却是长笑着飞快的朝远处跑去。 童英哪肯让他就此逃脱,双脚甫一落地便迅猛的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拼命的追逐起来,童英惊讶的发现,虽然那黑衣人背负着一个成年男子,但是奔跑的速度丝毫不亚于自己,反而隐隐将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前方是一片密林,一旦被蒙面黑衣人进到里面,那么只怕自己很难再发现他的踪影。 “咻!”就在童英感觉自己已然无望追上对方,而开始心生焦虑的时候,一支黑漆漆的羽箭却是在远处凭空出现,直射前方的黑影。 蒙面男子来不及思考为何前方的密林中会突然有羽箭射出,然而仍旧下意识的一闪身,箭镞划破空气的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泛着冷光的镞头深深的扎进地面,激起些许沙石碎屑。 “咻!”几乎只是一息的时间,第二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踵而来。这次只是擦着他的衣角,险险躲过。 黑衣人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密林,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讶色,显然是没想到这其中竟是有埋伏。刚才躲避那两支羽箭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而他心中仍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依然在锁定着自己。微微偏转过头,童英已是越追越近。 他蒙着的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想不到这里面也有官军,只怕今日还想要带着这张角全身而退已是不大可能了。 思虑及此,蒙面男子竟是转过头望向童英,童英不敢大意,站在离他三步的距离,枪尖遥指对方。 “你想要他,那我便将他给你。”那蒙面男子却是一手拎起昏迷中的张角扔向童英! 童英不敢大意,后撤一步,侧身接住张角。 “咻!咻!咻!咻!咻!” 与此同时,密林中黑色的羽箭连环而发,数十支冷厉的箭镞带着流光紧跟着蒙面男子,杀气凛烈,显然是想要将此人一击必杀。 不过已经没有了束缚的蒙面男子在扭动了几下身子,那些看似迅猛无比的羽箭便被他轻易的全数躲了过去。 “咄!”最后那支黑箭也落了空,狠狠地扎进一颗巨石之中,箭尾不停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而那蒙面男子则早已消失在远处…… ************************************************************* 童英望着蒙面男子离去的方向追赶了两步,旋即便放弃了努力,刚才对方身负一人尚且能将自己拉下这么长的距离,如今显然更不能追上。 他返身将张角负在身后,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童英循声望去,那片密林中竟是走出了数十位手执弓弩的官兵,而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宗员。 宗员瞥见来的是童英,不由微微一笑,开口道:“想不到还是被你抢先一步。” “你说得果然没错,这真是条大鱼啊。”童英微微一笑,将张角扔到地上,开口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宗员自然也没见过张角真人,一见童英面露喜色,不由笑道:“他是何人?” “这便是黄巾军的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张角!”童英正色道。 “当真?”宗员又惊又喜,赶紧将手上的五石长弓交给了身边的亲卫,快步走到童英身边,仔细打量起地上的张角来。 童英一见到这强弓,旋即想到刚才最初那两箭和最后的那一箭必定都是宗员用此弓射出,毕竟其余兵士手上的弓箭都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当下说道啊:“若无宗兄你那三箭,只怕我也抓不到此獠。” “呵呵,休要如此说,这人是你抓住的那便是你童英的功劳。”宗员笑着说道,“你看我可像是夺人功劳的小人?” “那好吧。”童英拗不过宗员,只是无奈的点头道。 “走吧,我们回营吧。”宗员笑着点点头,快步往葫芦谷的方向走去。 童英跟在他身后,眼角不经意瞥见周围的环境,这里分明就是自己与那蒙面男子最初激斗的地方。 “咦,这是…”童英目光忽然投向地上,俯下身拾起一件东西,那是一块黑布,童英依稀记得这应该是自己从那蒙面男子身上割落的。 他将黑布放到掌中,拿到眼边仔细端详一番,神色却又微微有些错愕,因为他看到布上竟是纹着一只惟妙惟肖、矫首昂视的黑龙… ****************************************************** 就在离广宗不远一处小山上,有两个男子一前一后的站在半山腰,遥望着不远处的官军大营。 “属下无能,未能将那张角带回,请大人责罚。”这站在后面出言的男子正是当晚想要救走张角的黑衣蒙面人。如今他依旧是一袭黑衣,面上蒙着一层黑纱。 “无妨。”站在前面的男子淡淡的出言道,“想要在乱军中单独救出张角,实在是太过为难你了。” “可是终究是我失责,若是我能早去一步,发现官军的计谋,也不用枉死如此多的…”黑衣人依旧自责道。 “不用说了。”男子语气依旧很冷漠,“我们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 男子微微一抬眼,仿佛能从天边即将坠入地平线的残阳里看到些许血迹:“那么这些人死了便死了吧。” “那张角怎么办?”黑衣人蓦然抬头道。 “此人还有些许价值,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单独将他救出来…”男子缓缓说道。 “要不然我找机会进到官军中,制造混乱,借机将他给救出来。”黑衣人轻声道。 “宗员此人向来小心谨慎,张角这样的贼首必定会严加看管,你何必去涉险。”男子淡淡的说道,“何况只要张角到了京城,随时都在我们的股掌之中,宗员只是当了一回搬运工罢了。” 男子嘴角微微一笑,笑意中透着一丝难以琢磨的味道。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吹过山坡的风也开始有些凉了,黑衣人抬头望天,远处那如血的残阳似乎又殷红了几分…… 第二十三章 傀儡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1 时序已然又进到了初秋。 太阳堪堪爬上东方远山,瘦硬的秋风荡起了轻尘,洛水两岸土雾和着晨曦而起,苍苍茫茫笼罩了山水城池、田畴林木、行人车马。洛阳城的四门箭楼巍巍拔起,拱卫着南北皇宫的殿宇楼阁,在沉沉暮霭中直似天上街市。 曙光一显,洛阳城便立即苏醒了过来。最后一阵鸡鸣尚未消散,城内大道已是车马辚辚市人匆匆。官吏们乘车走马,匆匆赶赴官署。日出而作的农夫百工们荷工出户,奔向了作坊,奔向了市中,奔向了城外郊野的农田。长街两侧的官署会社作坊商铺酒肆民宅,也业已早早打开了大门,各色人等无分主仆,都在洒扫庭除奔走铺排,操持着种种活计,开始了新的一日。 洛阳皇宫有二,分列南北,相距七里,以复道将两宫相连。南宫的正殿是德阳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可以容纳万人。大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连绵屋脊上高耸的龟麟雀蛇神兽仙禽,高高俯望着碌碌尘寰。 刘宏静静立在德阳殿前,只感到阵阵的身心疲惫。 他做大汉朝的皇帝已经很多年,却从来都觉得他只是一个洛阳王宫里的囚犯。自己想做什么,那些大臣动不动就站出来吹鼻子瞪眼,好像他是臣子,朝臣是皇帝一般。 今日朝会,为了一个卢植,那些朝臣们便抱成团挨个进谏,那语气分明是在数落自己这个做天子的不对。更让刘宏烦闷的是,连他的大舅子——大将军何进也和那些党人沆瀣一气,说什么卢植乃是“世之大儒,不可轻侮”。 思虑及此,刘宏微微蹙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皇上,罪臣卢植已经捉拿归案,如今正收押在天牢中,奴婢敢请皇上示下,究竟如何处置?”一个年长的内侍迈着碎步来到刘宏身边,轻声开口道。 “阿父啊,你说朕的旨意是否下得太过仓促了些?这卢爱卿毕竟是四府共举的大贤,此次更是大破了黄巾贼的老巢广宗,还抓住了贼首张角。如此功劳不奖反惩,只怕那些党人士子们……”刘宏却是叹了口气,双眉紧皱,“今日朝会上你也听到了,那皇甫嵩和朱儁都上书为他求情,并说此人绝无谋反之心,你看……” 能为当朝天子称为“阿父”的人,整个东汉朝野也仅有一人而已,自然便是那十常侍之首——中常侍张让。 此刻的张让白面无须,脸上更是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答反问:“陛下以为,卢植会谋反么?” “若非那左丰用性命担保,说是卢爱卿早有不臣之心,私吞黄巾贼人囤积多年的财富以作军资,朕说什么也不信的。”刘宏缓缓说道。 “陛下,奴婢这两日私底下派人去到随卢植出征的北军五校查过。”张让突然压低了声音。 “是么?”刘宏眼皮微跳,“阿父查到些什么。” “卢植在广宗的确找到了一批黄巾贼积蓄多年的财物…” “当真?”闻言,刘宏不禁两眼放光,这些年他虽沉湎酒色,却是对国库的亏空颇为了解——无他,他花钱不够了。前些年,他听了张让的建议,设立“西园卖/官所”,一时间腰包也鼓鼓囊囊了一阵。但好景不长,官员们搜刮财物总是要花个两年三年,第一笔入账花光之后,他又恢复了寡淡的生活。如今乍一听到卢植在广宗得到黄巾贼积蓄多年的赃物,不由异常关心。 想起张让的话,刘宏脸色不由一沉:“那卢植都将这些财物给吞了?” 他颇为信任张让,此刻以为卢植果真有了谋反之意,囤积物资,心中大怒。 “陛下勿忧,奴婢还未将话说完。那卢植其实非但没有将这些财物吞没,反而还让军中司马将所有财物一一登记造册,上缴国库。”张让接着说道。 “啊,原来如此?那朕岂不是冤枉卢爱卿了?”刘宏又是一喜。 “不仅如此,卢植还命令北军上下,命其不得抢掠财物,但有违令,轻者杖责,重者斩首。”张让说到这里,眼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刘宏却是已经明白过来,抚掌长叹,“朕果真是错怪卢爱卿了,阿父快快拟旨,朕要放卢爱卿出来!” “陛下且慢。卢植此人少与郑玄师从马融,通古今学,是为当世大儒。后州郡数辟,他皆不就。皇上初即位,仕为博士,后拜庐江太守,还拜议郎。后任侍中,迁尚书,其人的文才天下闻名…” 张让却不慌不忙,只是将卢植的履历慢慢背了一遍。刘宏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打断。张让多年来服侍他,可谓尽心尽力,是刘宏知道的。可仅仅如此又怎能有如此权势,皆因张让除了察言观色,献媚邀宠之外,更有不少见识,能帮刘宏拿主意。 “而后黄巾之乱起,四府共举卢子干。陛下拜其为北中郎将,持节,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副之,统领北军五校士,发天下诸郡兵征之,可谓是给了他整个河北!卢植果然不负众望,一战于鉅鹿,二战葫芦谷,三战破广宗、擒张角,河北遂定。从此以往,卢植卢子干的军阵武略也将传遍天下,令人交口称赞! “如今天下之人皆以为这卢植才兼文武,智达天地,并能统合人众,使之一往无前。陛下,如今这京城中甚至有不少愚昧无知的人只知卢植,而不知陛下…”张让的声音很轻,但却一字不落的传入了身旁刘宏的耳里。刘宏神色一凛,虽未出言,但是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稍纵即逝。 “如此臣下,必定令全天下的清议党人,都争先效仿,云集影从。他没有异心倒好,若是真的有了,陛下又当如何?” 张让话音方落,刘宏神色变的难看起来。 刘宏不算聪明,也不算笨,已然明白了卢植错在哪里——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 “若非阿父点醒,朕还真未想到此处!”刘宏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那阿父你的意思…” “奴婢看来,此时正需要打压,先让他在狱中清心养神,磨磨锐气,不知陛下之意?”张让适时的进言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要封住悠悠之口,终究不易。”刘宏露出了少有的沉思状。 张让微微一笑,已然智珠在握,“北军将士们大破黄巾,本是该奖赏的,卢植固然有功,可功劳最大的还是前线厮杀的汉军将士们。陛下说,是也不是?” “如此甚好。”刘宏满意地点点头,“将士们的赏赐,便由阿父全权安排罢。朕听说有个唤作童英的少年英雄,生擒了贼首张角,朕想要见见他。” “喏!奴婢告退。”张让目光一闪,缓缓离去。 ****************************************************** 作为宦官,张让本应该同其他人一样,在宫中歇憩,以备随时传唤,但张让此刻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私家庄园——这是洛阳城东郊,庄园可谓富丽堂皇。 张让的这个庄园不但占地颇广,更是靠山临水,尽占地势。有几处阁楼的高度竟然比皇宫还高,这可是“僭越”朝制,乃是大不敬的死罪,即便刘宏如何宠信他,得知了此事,也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可笑的是张让却是编了一个“天子不可登高,登高必遭大祸”的理由来蒙骗刘宏。更加可笑的是刘宏竟然还相信了此等荒谬之言——汉帝昏庸若此,可见一斑。 “大人,您回来了?”庄园的管家远远看见了张让的车驾,快步出门迎接,脸上尽是谄媚。 张让却不回答,兀自缓步到后院之中。 院内有一棵粗壮的香樟树,本是长在这里,修建庄园时,张让在树下徘徊良久,最终下令这个庭院以香樟为中心,改变布局。樟树浑身是宝,可樟树最深刻的特征却并非它的宝,而是它的挺。 樟树,高可达三十丈,胸径三尺。可纵然如此,樟树的树干还是笔挺不弯。寻常树木树干纵然直挺,也绝无能直挺如樟树者。 不经意间,张让挑眉向樟树望去,目光从树枝上挂着的一个黑色布条掠过,淡淡地道:“我在后院休息,休放人进来。” 管家唯唯诺诺,倒退着出去,随手掩上院门。 张让看着院门紧闭,转过身走向樟树下的竹塌,却发现树下已经多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面罩黑纱,腰带上纹着一条黑龙。 “见过黑龙使大人。”张让神色谦卑,竟比在天子刘宏面前更恭顺,“不知黑龙使大人今日大驾光临,有何事吩咐?” “张大人,无需多礼。”黑龙使缓缓说道。 “尊卑不可逆。”张让微微摇头。 黑龙使眼中闪过一丝略带嘲讽的表情:“嗯,大人让我告诉你,张角还不能死。设法拖延些时日,也暗中告诉他,我会设法救他出来。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是知道的,无需赘言。”黑龙使语气淡然,黑纱后的脸色却似蒙了一层霜一样的冰冷。 “谨遵大人之命。不过,黑龙使大人行动,可需我派人从旁协助?” “不用。大人未曾下令,我也不敢用你,何况这点小事,也犯不着兴师动众。”黑龙使断然拒绝,当即起身离开,走到张让身边时却低声道,“多做些准备吧,也许大人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话音如耳,张让忍不住微微一震,抬头想要再问,黑龙使已然不见了踪影。 “终于要开始了么……” 张让斜躺在竹塌上,将身子尽数引入香樟的阴影下,目光迷蒙,手指却在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第二十四章 公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1 统领建章骑营返回洛阳后,此刻的童英只觉头大如斗。 他自从广宗之战后,屈指算来也已经有了数月之久。可在这数月里,莫说是营救卢植,他连卢植的面都没见过。 童英试过去找那些清流、那些党人,也试过去找大将军何进。可无一例外地被挡了回来。洛阳地大水深,纵然是公卿府中的一个管家,也知道人分三六九等。他们见童英衣衫敝旧,更无一丝名士气度,混不放在心上。 找不到人来帮手,难道要去劫狱吗? 童英也动过这个念头,他也真的到过天牢的外围踩盘子。可他只是把天牢外围的防卫都查了一遍,已经明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能硬闯,童英武艺的确不错,可他一个人再猛,能突破层层守卫找到卢植吗?就算找得到,他能把卢植带出来吗? 也许有那么一线生机,但于当下来说,唯一确定的事实是,童英找不到人,自己也闯不进去。 今日童英带好短剑,默默出了驿馆,一如往日那般。 他住不起华丽的各色客寓,却可以凭着军籍在驿馆住下。不过房钱虽不用交,但吃饭终还是要靠自己,洛阳/物价颇高,居大不易,他来此两个多月,钱袋都已经露底。 童英脚步不不停,今日去的方向却是集市。他当然不是去买东西喝花酒,而是去探听消息。也许今天仍是毫无帮助,但聊胜于无。 他体质强健,脚步也快过常人许多,不一时到了东市,就见到一个商贩挨打。 那个商贩也算年青力壮,可是跟打他的人相比,却是差了太多。那几个人都是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又兼之以多欺少,几个起落已经打得商贩不敢还手。 童英原本心中便是为了卢植之事烦闷不已,而看到如此情状,当下自认为是人多一方欺人太甚,于是抢到了商贩身前,朗声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那几个大汉微微一怔,想不到竟然有人阻拦,待到看清童英衣衫敝旧,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童英自然听得出这笑声里的轻蔑。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却是行此恶事,以众欺寡。他哪里做得不对,你且说说,咱们当众对质,若是他的不是,你自可带他去官府,若是你的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几个汉子已是面色不善,戟指骂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还不快快滚开!” 童英始才注意到几名壮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衣公子,那公子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生得甚是清雅秀气,想必是足不出户的缘故。 童英旋即知道这前头几人不过是下人而已,故而对那白衣公子高声问道:“你的下人做错了事,你怎地一声不吭?”。 而那白衣公子却是斜了童英一眼,冷声道:“明明是这家伙先错了,他们代我出手教训教训他,又哪里错了?” 公子哥身边的大汉却已经不耐:“公子,待我们连着这小贼一并教训!” 话音未落,前头的三位壮汉便齐齐扑向童英,显然是想要将这碍事之人快速的解决掉。 童英见对方如此无礼,心头更是大怒,面对对方数人的进击,却是不退反进,往前一步,低喝了一声,马步微蹲,一记冲拳打了出去,击在对方一人胸口,打得那人连退数步,惨叫着跌坐在地。 “点子扎手,诸人小心!”走在后面一人眼见童英这一拳虎虎生威,知道对手不是善茬,皱眉对同伴道。 “明白。”他们话音未落,人已经窜了过来,一人伏地横扫,另外一人却是凌空一掌劈来。 二人配合默契,两路合击,招式简单并不花俏,却是极为快捷果敢。 童英却是凝如山岳,等到二人攻到近前,这才退后了一步,不慌不忙。而他退了一步,攻他下盘的那腿已经扫到空处,空中的那掌竟然擦着他的鼻尖堪堪而过。 趁着对方招式已老,童英一拳冲天而出,迅疾的展开反击,而空中那人单手一圈,想要化去童英的力道,却没有想到“砰”的一声响,他一手封不住童英的拳头,竟然被童英结结实实的打在肋下。 另外高高瘦瘦那人一脚踢空,见到同伴被童英拳头打飞,心中凛然,怒吼一声,翻滚而倒,手一撑地,已然凌空而起,双腿齐飞,这一刻功夫竟然踢出五六脚。 童英却是冷笑一声,并不闪避,只是再打出一拳,穿过那人的腿影,正中那人的脚底。那人只觉得一股痛意夹杂着大力从脚底涌来,空中缩腿,翻滚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滑下来的时候,已经站立不起。 那白面公子哥见童英片刻的工夫便连挫己方三人,不禁脸色难看起来。须知他身边这几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平日里罕有敌手,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小子却是能以一敌三还能轻松胜出,他不由冷哼一声,眉头也蹙了起来。 而他身边剩下的几人显然意识到了自家主人的不悦,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为自己同伴报仇。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忽然从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众人闻言循声望去,白面公子哥身边几人脸色皆是一变,而童英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怪异。 “是你?”那男子缓步走到童英身前,诧异的说道。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童英望向来人冷声道。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长安来寻童渊不成,而与他比试一番的王元。 “不知童兄此举是何故?”王元目光四下望瞭望,看到躺倒在一旁的三人,不由望向童英皱眉道。 “你自己问他们吧。”童英不答,王元只得将头转向身后公子哥身边的几人,一人走到他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原来是场误会。”王元眉头稍纾,指着地上那畏畏缩缩的商人对童英开口道,“此人胆大妄为,竟将过期食物销售于顾客,幸而我家公子识破,这才来找他麻烦,并非是以众欺寡。” “当真?”童英闻言,面色微微一滞,拿眼望向自己身边那商人。 而那商人却是吞吞吐吐,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童英心中依然明了王元所言非虚,心中对自己没有搞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莽撞出手不禁也有些懊恼,旋即拱手道:“原来如此,是童英我冒昧了…” “冒昧?你打伤我三个随从,说一句‘冒昧’便能了结么?”不过他话音未落,那白面公子哥却是出言截道。 童英见公子哥倨傲,心生反感,何况此事虽然自己是有些莽撞,但是最初那些人对自己的轻蔑也是起因之一,因此他面无表情的答道:“纵然此人有错在先,也自有官府处置,你等仗势欺人以多欺少难道也是对的不成?” “你…”公子哥显然被童英所言气得不轻,对着王元大声道,“王元!” 王元闻言,只得苦着脸望向童英,摇头道:“童兄你若对公…公子道个歉,那…” “起码要对公子下跪致歉,否则今日之事休想善了!”王元话音未落,那公子身旁的几个壮汉却是高声道, “下跪?”童英冷冷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今日之事我童英虽冒昧,却无愧己心!想要我对你家公子道歉,绝无可能!” 王元努了努嘴,还想说点什么,童英却是抢着说道:“王兄无需多言,你我二人当日一战胜负未分,我童英早就想寻你再讨教一番,今日倒也不失为一良机,请吧。” “童英?你便是那个单枪匹马生擒了黄巾贼首张角的童英?”想不到那白面公子哥闻言,却是有些诧异的开口道。 “我确是童英无差,不过生擒张角非赖我一人之力,乃是众将士之功。”童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 那白面公子哥不开口了,不过王元微微偏过头望向身后的他,只见公子哥望着童英的目光中多出了些许难以言语的味道。 公子哥感觉到王元在看自己,脸上微微一红,俄而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摇头。王元会意,公子是要他好生教训童英一番,却又不要伤了对方。 “童兄,请吧。”王元脸色不变,心中却是成竹在胸,他自以为对童英的武艺是知根知底,上次在长安若不是自己手下留情,这童英早已没了性命,所以他对自己能够取胜毫不怀疑。 而童英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凝望王元的一举一动,虽在众人瞩目之下,内心却是平静十分。王元的武艺他也清楚,此人是他所见到的少有高手,大概除了师父童渊只有大师兄张绣能稳胜一筹,因此童英听到“请”字,并不急急上前,跨步向左上走去,他一动,王元脚步也跟随移动,却是反向而行,二人绕了半圈,不约而同的低吼一声,纵身跃起,双掌交错对了一招。 蹭蹭蹭,两人同时往后倒退出去,唯一不同的是,童英比之王元要多退了一步。 虽然才过了一招,王元却是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月不见,这童英的武艺已经精进如此,这一招硬碰硬下来,他只稍胜少许。 王元不敢再轻视童英,人猛扑上前,再与对方战成一团,十数招下来,王元暗中惊讶更盛,他如今虽隐隐占着上风,童英多是守势,但却有余力展开零星反击,这样的情形与当日在长安已是截然不同,上次他能稳胜此人,只是手下留情,让对方搏了个平手,而如今两人之间的差距已在毫厘之间,甚至说是伯仲也不为过,这让他不自觉的想——难道此人得了什么奇遇不成? “好了,天色不早,我们回府。”王元耳边忽然传来那公子哥的声音。 听到此言,王元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今日之事不过起源于一场误会,他本身便不愿与童英动手,因此当下收招对童英笑道:“想不到士别三日,果真当刮目相看,童兄武艺又精进了不少啊。” “王兄过奖了…”童英亦是收招答道。然后目送对方数人簇拥着那公子哥缓缓远去。 不过,那公子哥走出了几步,却是又转过头来,望着还驻足在原地的童英看了一眼,然后飘然而去… 第二十五章 新贵(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2 天色昏黑,夜凉如水。 已经到了酉时三刻,太阳也已经坠入西方天际。童英也已经回到了驿馆。 不出所料,今日没有任何收获,他脑海中意念纷杂,一会儿是昔年和小妹童玲在先师童渊膝下的欢乐场景,一会儿又是广宗大战中火烧葫芦谷的惨烈,又或是卢植威严气度,诸葛亮的睿智飘逸,思虑到最后,还是落在如何救卢植出樊笼的事情之上。 这……童英叹了口气,旋即想到公子哥身份尊贵,连王元这等高手也为之效力,而且看他身边诸人皆是身手不凡,若是没猜错,此人必定非富即贵,若是能通过他去找大将军何进或是司徒袁隗,或可为之…只是,自己今日已经算是得罪了他,他还会愿意引介么? 童英摇了摇头,想来多半是不愿的吧,而且,偌大的洛阳城,自己又到哪里去找他?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辗转反侧许久才睡过去。 天色将明,童英便起身走出驿馆,不过还未走下台阶,却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定睛一看,来人却是宗员,童英一见是他,奇道:“宗兄,怎么是你?” “快上车,有人要见你。”宗员跳下马车推着童英往车上去。 “谁要见我?”童英见宗员一脸急色,不由诧异的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必定是你想见的人。”宗员把他推上了车内,却是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不多时,笃笃的马蹄声停止。宗员朝童英点点头,先下了马车。童英跟着走了下去,这才发现马车是停在了一座华贵府邸的门前。 那府邸门户极深且大,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写着硕大的一个“何”字。 何?莫非是大将军何进?童英目光四下搜寻片刻,瞥见周围熟悉的物事,蓦然发现,这间宅院不正是自己来往数次却不得入的何府么? “走吧,大将军已经等你很久了。”宗员见童英有些走神而止步不前,不由拉拉他的袖子,笑道。 “大将军,他要见我?”童英问道。 “是啊,卢帅之事,我知你心焦,我亦是如此。”宗员缓缓说道,“这几日里我求见了大将军数次,说的都是卢帅,大将军也答应在皇上面前进言。” “那…”童英还有疑问。 “至于大将军为何指名要见你。”宗员摇摇头,“我亦是不知,大抵你见了大将军便会知晓了。” “哦。”童英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宗员走进何府。 二人在大厅等候了片刻,一位中年人从后堂里走了出来,已经走到了童英的身前,满面虬髯,不怒自威。 见到来人,宗员先是拱手道:“见过大将军。” 童英闻言,亦是作揖行礼:“末将童英,拜见大将军。” “无须多礼。”何进摆摆手,上下将童英打量了两眼,微微一笑,“果然是位少年英才!” “大将军谬赞。”童英低下头,轻声道。 “走吧,到内里再说。”何进却是往前一步,挽着童英的手便跨进了府中。童英先是一愣,俄而发觉何进的手虽然有力,却是天生的力气,并非武艺,只是翻来覆去都不明白,究竟何进怎么会认识自己,又为何如此亲近? 何进拉着童英一路前行,穿过两进宅院,竟然直进内堂。 童英心中不解,一路观察路径,只怕出了意外,只觉何进的府邸很华丽,金银珠玉随处可见。可华丽中,又透出些许杂乱无章,想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并不十分懂得园艺。 移步换盏,三人已经列席左右,把酒相对。 “我听说你在广宗之战中,奇袭广宗,火烧葫芦谷,生擒张角,想不到我大汉朝又出了你这么一位少年英才。”席间,何进当先赞了一句。他这一句可是发自内心,由衷称赞。回忆过去,他似童英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跟老爹学屠牛之术,此子却已经能在阵前献策,于军中立下大功,捷奏金殿。假以时日,此子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童英赶紧说道:“广宗之战,立下功劳的是全部的汉军将士们。童英忝附骥尾,侥幸擒获张角,也不过是稍许宽慰战死的兄弟们罢了。” 他只当了大半年的兵,军中爵位虽在,却因身份特殊,早已不在军中。此刻回忆往事,想起前前后后战死的汉军袍泽,不由有些感伤。 何进是个粗人,不知道忝附骥尾是什么意思,却懂得童英是在强调功劳是大家的,顿时觉得此子谦虚有度,大可栽培,一挥大手,神色慷慨:“说得不错,汉家男儿征战四方,的确该赏。我明日便向皇上呈递奏章,请求重赏立功者,抚恤死亡,以此嘉奖将士,守卫我大汉山河!” “童英多谢大将军!”童英意外得了何进的一个承诺,自是感激不尽,当下拜倒致谢。 何进伸手虚扶,脸上满是笑容:“何须多礼,我听说你初来洛阳,都是住在驿馆,这可是大大的不好。老夫在朝中不短,名下府邸也有几处,正好城西便有一个。我稍候便让人前去打点打点,你若是不嫌弃,明日便可搬进去住。” “这…这如何使得。”童英一愣,下意识答道,“童英何德何能…” “这如何使不得。”何进大手一挥,“我说了便是了,对了,你且讲讲这广宗一仗是如何打的,虽然宗员和我说过一次,毕竟有些事情他没有亲历,不如你来得真切。” 童英闻言,心念一动,却是拜倒说道:“大将军,此次北军合战,除了将士奋勇杀敌外,全赖卢公筹划破敌,可卢公此刻却被收押狱中。童英斗胆,恳请大将军营救卢公!” 何进叹了口气:“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但卢公海内知名,声望极高,那些阉宦再是胆大妄为,也不敢迫害卢公。但圣上素来宠信阉竖,只怕此事难以善了…不过你亦勿太过担忧,我自会设法为卢公脱罪的。” 童英自然听得出何进的为难之处,他初识何进,不敢太过放肆。 何进接着道:“你还是先讲讲广宗之战吧!” “遵命,此战还要从巨鹿之战说起…” 不知不觉间,童英讲到卢植帅军坚守葫芦谷,何进额头上冷汗阵阵冒出;讲到卢植被左丰押送回京,何进也是破口大骂,说阉竖误国;讲到童英以三千铁骑奇袭广宗城,何进拍手称快;到最后火烧葫芦谷时,所有的汉军伤兵留下诱敌,尽数捐躯,何进也怅然良久,颇有慷慨之色。 童英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前前后后讲得清楚,对何进的了解也多了一层。 至少从表面来看,这位大将军端得是个忧国忧民之人,抚恤士卒,难怪能得宗员这等人才的归心。 “大将军。”门外管家匆匆走进,见童英仍在,又两步退了出去。 童英却知道管家必定有事,自己却已经没事,起身告辞。 何进吩咐管事送童英离开府邸,屋内只剩下他与宗员二人。 “大将军,此子…”一直没开口的宗员望着何进,轻声想要说点什么。 “此子智勇双全,确不失为一人杰,若是能为我所用,自是再好不过了。”何进打断他的话,缓缓道,“你与他亲近,日后要多多接触为好。” “宗员明白。”宗员点点头,恭敬的说道。 “大哥。”忽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屋外走进一人,脚步急促。 来人这人是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人如其名,如同禾苗一样细瘦。 “什么事?”何进望着自己的弟弟,开口问道。 何苗瞥了屋内的宗员一眼,往前几步,在何进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而何进脸上却是流露出一抹深思之色…… 第二十五章 新贵(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2 童英婉拒了何进的马车,循着道路走回驿馆。 一路上,他感觉很是疑惑。疑惑的自然是何进这莫名的亲近,非但亲近,而且还出手阔绰,送了一座大宅。 他一边走一边想,只觉得脑袋有七个大,这些问题一个都没想清楚,驿馆却已到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驿馆外却有一辆马车,车旁立着两人。 童英知道自己坐不起马车,在洛阳城也毫无名气,自然不会有人驾着马车来请他,因此也不看马车旁的两人,一言不发,就向驿馆内走去。 “故人来访,童兄因何视而不见?”不料那马车前的那人却道。 童英止步转身,听闻那声音分外熟悉,朝开口之人走了两步,借着驿站暗淡的风灯灯光看清楚了来人,这才不觉惊道:“原来是曹兄!” “数月不见,童兄风采依旧啊。”那人自然便是童英和童玲二人前次来洛阳时结识的曹操,只见他望着童英笑着说道,“曹某欣闻童兄你入了行伍之中,效命于卢公手下,还生擒了黄巾贼首张角,心中不胜快慰,只是前些日子实在是俗事缠身,因此一直到今日才来拜访童兄你,还请你莫要见怪才是。” “曹兄这是哪里的话,上次若不是得你相助,我师兄妹二人岂能一见雍州鼎,得偿所愿。”童英感激的说道。 “呵呵,童兄客气了。”曹操摆了摆手,微微一笑,“今日我所来是奉司徒之命,延邀童兄过府一叙的。” 司徒大人?童英先是一愣,心头霎时闪过一个名字。司徒大人,不就是袁隗么。 “既是曹兄相请,童英怎敢不从。”童英心念一转,当下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启程吧。”曹操转身掀开车帘请童英上到马车之内。 不多时,马蹄声笃笃传来,马车缓缓开动。 马车内,童英瞥了眼曹操,轻声开口道:“司徒大人相邀,随便派个下人来便是,何须曹兄大驾?” “童兄是真不知道还是刻意在曹某面前装胡涂?”曹操却是笑着反问道。 “曹兄此言…”童英皱眉道。 “童兄难道不知,如今朝局变动,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是各方拉拢的对象,遑论你在广宗擒了贼首张角…”曹操没有把话说下去,细长的眼望向童英,脸上满是笑意。 童英望着曹操,皱眉道:“朝局变动?” “放心吧,大凡有才之人,无论时局如何变幻终究有用武之地的。”曹操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挑开车帘,不远处,一桩占地颇广的宅院出现在窗外,司空府到了。 两人才到司空府,刚从车上下来,门前便有一男子迎了上来。 “阿瞒,童公子,且随绍前往司空书房。”来人容貌殊美,近八尺的身高,而且虎背蜂腰,年逾三十,仪表堂堂,须发亦是精心护理,气度威严,抑或是说倨傲也不为过。 “这是司空长子,司徒的侄儿袁绍,表字本初。”曹操在童英耳边一阵低语,上前笑道道,“想不到本初你竟是亲自出迎…” “我不过想要看看能生擒贼首张角的少年英才到底是何人而已。”袁绍望着童英,轻声说道。 童英拱手见礼:“童英乡野鄙陋之人,见过公子。” 袁绍面色不变,单手平伸指向院内,开口道:“司徒已等候多时了,公子请。” 三人以袁绍为首,一路穿过亭台园囿,不多时来到后院的书房外。袁绍早令仆从前去通报,童英却是忍不住地感慨起来。 他刚刚从何进的将军府出来,自然也记得何进府中的陈设装饰。 简单来说,司徒府是真正的大方之家,将军府却只是个暴发户罢了。 “可是擒杀黄巾贼首的英雄到了,快请进来。”不知什么时候,书房已经走出一个气度儒雅的老者,一眼望过去,便觉得令人亲近。 “叔父,童公子和阿瞒已经请到。”袁绍闻言,立刻束手立于一旁,开口道。 “好好好,来,进来说话。”司徒大人名叫袁隗,却不和他的侄儿一样气度伟岸,反而处处透出亲切自然,率性随和,让人兴不起拒绝的念头。 四人在书房中坐下,童英观察四周,发现竹简绢帛堆积如山,不由佩服起这个司徒大人来。 “我知道公子心忧卢公安危,不过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眼下朝野清流连番上书,都是要营救卢大人,依老夫之见,卢大人当不日便可出狱。”袁隗第一句话就是说卢植的事,让童英欣喜非常,转瞬又有些遗憾。他知道,袁隗让自己别担心,显然是因为自己是有担心的必要。 卢植若是果真可以平安出狱,那两个月来,皇帝为什么一直不放人? 袁隗见童英仍是担忧,便主动岔开话题:“老夫听说,童公子在河北立下大功,不知可有兴致说与老夫听听?” 童英万般料想不到袁隗竟然也要他来讲故事,尚未开口,便听曹操道:“此事不急。曹操去驿馆延请童兄弟时,发觉他孑然一身,大是不妥。司徒大人既然是提挈小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送童兄弟个把宅邸,若干奴客?” 童英有些惊讶曹操的大胆,袁隗尚未答话,袁绍却已笑了:“我说阿瞒,你的脸皮还是那么厚。” 曹操笑了笑,并不否认。 “孟德所言在理,童英今后在洛阳,再住驿馆,极是不妥。我在洛阳时日不久,但宅邸也有几座,城西恰有一个。稍候本初安排人手去清理整顿一下,童英明日便可搬过去住。” 童英不由心中暗忖:怎么何进做过的事,袁隗也都要再做一遍? “大人,不必了。童英之前去了一趟将军府,大将军送了一座宅邸,就在城西。童英又无家眷,一座府邸便已足够,这座宅邸,还是赏给有功之士更好。”童英思虑片刻,却是照实开了口,他并非是个贪心之人,有了容身之处便足矣,并不再奢求更多。 袁隗微笑道:“无妨。大将军既然给了童英宅邸,可大将军是个粗人,思虑必然不周。这样,本初你命人在洛阳城外划出百顷良田,以作童英的产业,再选百名奴客,明日一齐送到童英的府邸。” 童英知道无法拒绝,也已经从曹操不断的示意中明白过来,拜倒致谢。 “此事安排妥当,便请童英讲讲如何破敌罢。” 童英无奈,只好滔滔不绝开始重复一遍已然在大将军府说过的事情…… 第二十五章 新贵(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3 到了子时将尽,童英才回到驿馆休息。 他嘴唇干裂,嗓子冒烟,却是记得袁隗吩咐他们三人的一句话: “你们三人都是青年才俊,今后当戮力同心,匡扶汉室。” 童英不知道袁隗为何如此看重自己,只知道自己和曹操很是投缘,到了房中,连鞋袜也未脱,倒头大睡过去。 次日旭日东升,童英第一次被人叫醒。 他在驿馆住了两个多月,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今日却有人来唤醒他,很是奇怪。 可不管奇不奇怪,童英已经快速起身洗漱,洗漱方罢,童英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辰时,看来自己果然是累了。 驿馆的庭院中立着三拨人马,第一拨是一个管家带着几个仆役,一辆马车,第二拨是一个赤裸上身的汉子,领着近百人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最后一拨却是单人单车,车下立着一个白面无须的内侍。 那个内侍身形矮胖,本来面容也不算难看,却是脸上肥肉褶生,下巴一层又一层,让人望而生厌――正是小黄门左丰。 童英快步走来,那管家和裸/身的汉子都是恭敬地叫了一声公子,左丰却尖着嗓子展开一卷金帛:“宣,童英德阳殿面圣――” ****************************************************** 一辆轺车行在洛阳城的大道上,车中坐着的自然便是左丰和童英二人。虽是共乘一车,不过两人的心思却是各有不同。 左丰怎么也想不到数个月前那个寒酸的亲兵,此刻竟蒙天子圣眷,听张大人说,此番还是皇上点名要见他。如今卢植出不出狱,对自己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可若是这小子日后在圣上面前得宠,难保他不会陷害自己…自己五体不全,一旦失势,便再无复起的机会了啊。 心念至此,左丰谄笑道:“童公子,今后你我共侍陛下,左丰昔日若有不是,还望海涵。” 左丰自忖身段已经放得够低,不料童英记恨此等小人构陷卢植,只是冷哼一声,定定地望向前方,睬都不睬。 左丰自寻了个无趣,只得腆着脸干笑两声,不再出言 而童英一直在思忖的是自己一日之内竟是连得三人之请,从大将军到司空,最后竟是当朝天子,这样的境遇对于前些日子在洛阳城中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童英不吝是天壤之别,也让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之前对大将军何进也有所耳闻,只听说这人是个屠户出身,仗着妹妹当上了太后,便做了大将军,弟弟何苗做了车骑将军。只是他虽然是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却并不受士人待见――这些门阀世家终究还是看不起何进屠户的出身。所以何进努力向士人名流靠拢,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不得其法。 何进在士族门前碰了壁,也不甘心受张让等人的摆布,拉拢他以丰富羽翼――这也勉强说得过去。 至于袁隗,人言袁氏四世三公,这一代的司徒袁隗、司空袁逢就是同父兄弟。袁氏是全天下实力最大的门阀,他们的门生弟子遍及大汉十三州,若说何进是夏生蒲草,他们就只能用树大根深来形容。这样的一个大家族,为何也要拉拢他童英? 不只何进和党人,现在就连左丰――宦官也来向他示好。 自己身无长物,出身也不行,更无权势,想来真是莫名其妙。 童英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轺车晃晃悠悠的从城东的驿馆向西再往南,不一刻来到了南宫德阳殿,童英暂时不再纠结于此,下了车随着左丰进到宫内。 德阳殿内流水环绕,涓涓不绝,于左丰来说是见惯了的,对童英来说却是个新奇物事。 只见水流不住从高处顺着水槽流入水池,间有取水水斗,可以随时从槽中放水进来,想来是设计这一套系统的人心思灵巧,能人所不能。 左丰领着童英跨过条条溪流,绕过层层水槽,已然到了一面湖光入境的水面之前。 湖不算大,但建在宫中却殊为不易,湖边引出了条条水流,水面之上架有水槽,一个男子的身影正在水槽转弯处摆弄。 那人衣着华贵,却是片片淋湿,颇有些狼狈。他背对着左丰和童英,专心捣腾水槽,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视若无睹。 这人是谁? 不由童英深思,左丰已经在耳边叮嘱了一句:“小心了,莫要乱走。” 左丰转身离去,童英有些茫然,见前面那人鼓捣完了水槽,又去动水槽边架设的水斗。水槽和水斗连结出有扇小门,开门即可放水进入水斗。只是那水门似乎不太灵便,那人低头调试,专注非常。 此人对园艺如此痴迷,难道是宫中的园丁?只是那人尚未调好水门,水槽中的水却已断了。 那人叹了口气,跨过水槽,提了桶水,攀上假山,将水尽数倒入高处的一个石坑。 那石坑连结水槽,水流又汩汩流下,那人仍去调试水槽边的水门。 不多时,石坑中水尽流出,那人便再次提了桶水倒上去。 反复数次,童英不禁笑道:“这样不成的。” 那人本是专心弄着自己的物事,却是无端被童英所扰,当下转过身来,有些生气的开口道:“你说不成,你懂吗?” “略知一二吧!其实这个设计颇具巧思,假以时日,可为后世效仿。” “嗯?”那人闻言,却是沉思片刻,俄而双眉一挑,拍手叫好,“说得好!他们总是说我搞这些东西是奇技淫巧,旁门左道……嘿嘿,想不到你这人不识宫中规矩,但心思倒是活络,你既然识得,不知可曾瞧出哪里有疏漏?” 童英想了想道:“这里虽有水流,却是死水,槽中水流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流转固然不错,可要赖人抬水到了高处,才能运转,殊为不便。你不能总提水上去,提得再多,也能流干。” 那人深以为然,不住点头:“你可有解决办法?”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更加麻烦而已。”童英缓缓开口道。 “快说快说!”那人显然为童英所言勾起了兴趣,此刻也不再专注工作,连声追问道。 童英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大人个性却像个小孩子似的。 “在下曾见到有人在山溪旁边架设水车,可以借助水流之力将水引到高处。只是这须得有个活水源头,水车方能驱动,似宫中这一潭死水,那是不成的。”童英开口说道,水车这样的物事在南方并不少见,至少他在襄阳一带寻访卧龙先生之时,便见过不少。 那人眼中光芒闪动,听到水车二字,已经大为兴奋,更是拉住童英的手不住追问。童英将水车构造比划一番,自觉尚有不足,那人却已是抚掌大笑起来:“天助我也,此天助我也!” “你不识得宫中规矩,想来不是宫中之人,既是如此,又是如何来得此处的?”那人笑声暂歇,饶有兴致的望着童英开口道。 “宫中规矩?在下初来乍到,确实不知宫中有何规矩,敢否请兄台指教一二?”童英拱手说道。 “兄台?”那人目中闪过一抹异色,嘴角的笑容却是更盛,“你叫我兄台?” 童英一愣,那人却是摇头道:“在朕忙碌之时,是不容他人打扰的,既然你不知,那这次朕便不怪你了。” 第二十五章 新贵(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3 “朕?”童英闻言顿时一惊,当下匍匐在地,朗声道,“童英不识龙颜,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刘宏笑着开口道,“原来你便是那童英,难怪不识得朕,不知者无罪。 “听说你在广宗生擒了那贼首张角,此厮作乱久矣,乃是我大汉心腹之患,如今为你所擒,确是功劳一件,朕当是要好好赏你。”刘宏收敛起嘴角的笑容,开口道,“朕要招募新兵,设西园八校,你说说看,想当什么校尉?” “西园校尉?”大汉的官职童英自然也知道一些,这校尉分为多种,最低级的是校检校尉,最高级的却是权力颇大,仅次将军。只是这西园八校他闻所未闻,又哪里知道是哪八个校尉,“臣惶恐,不知这西园校尉是为何职。” “此乃新军,你不知也属常情,罢了,今日朕诏你觐见也本只想见见这能擒了张角的少年英才到底是何模样而已,你且回去安心候命吧。”刘宏挥了挥手,似有倦意的开口道。 “臣叩谢陛下。”童英自然不敢久留,起身离开。 他走没多久,却有一内侍走了进来来。 刘宏见到那人:“阿父来了,朕刚才见了那生擒张角的童英,原本想此人年岁不大却能立下此等大功,必然是个虎背熊腰的彪悍之徒,却不想此人不但普普通通,而且竟连朕都认不出,还好心思算是活络,反正横竖要赏赐此人,不若这新立的西园校尉就赏给他个左校尉如何?” 张让面上笑容不由一滞,却知道皇帝正在兴头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陛下,敢问左校尉何时就职?” 刘宏露出若有所思状:“大将军总揽军权,不如明日朝会之时,朕再昭告朝野,三日后便开西园八校如何?” “甚好,甚好。只是童英虽然立下大功,却不为人知,如此英才俊杰,当是风风光光地就职才好,不然反被人说是轻慢功臣,陛下一番苦心又将付诸东流。”张让缓缓说道。 “阿父所言甚当,只是这如何个风光法呢?”刘宏问道。 “奴婢之见,便是三日后召集群臣,在校场比试一番,童公子少年英雄,胜出当不在话下。既然胜出,众人便再也无话可说。”张让轻声道。 “嗯?如此甚好。”刘宏思虑片刻,点头道,“就依阿父所言吧。传旨童英让他这几日好生休憩,准备三日之后的校场之役。” “喏,奴婢这就去拟旨。”张让躬身离开,嘴角却是不由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这新立的西园校尉,他早就视作自己囊中之物,连首领上军校尉也早已定了自己的心腹蹇硕担任,如今来了个不知所谓的童英,此人看上去似乎颇得刘宏的赏识,若是让此子成了气候,那还了得,必须早些打压才好。 张让一面思虑着,脚步却未停驻,只是路过一个转角时,发觉有些怪异,扭头去看,见到墙边正靠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全身尽墨,连面罩也是黑色,唯有腰间腰带上绣着的黑龙,反射着点点黑光。 “张让拜见黑龙使大人!”看清来人,张让赶紧止住脚步恭敬的行礼道。 黑衣人这次却不阻拦,他选的这个地方是张让的必经要道,也是来往巡查的侍卫的盲点。 “刚才你与那刘宏所言我都听到了,你待拿那童英如何?”黑龙使幽幽开口道。 “我以为不可让此子得势,三日之后的校场比试上,我自有方法使此子当不上西园校尉。”张让缓缓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黑衣男子,轻声道,“不知黑龙使意下如何?” 黑龙使却不回答:“你可知道《古文尚书》?” “这个…略知一二。”张让点了点头,“听说这本上古奇书如今是在司马徽处。” “大人曾下令无论如何要找出此书来,可是那司马徽行踪不定,常人难见,而这老儿又是十分狡猾,不知将书藏于何处,上次董卓命人去取也未能得手。而这司马徽却对童英青眼有加,你可知晓?”黑龙使说道。 张让一愣,俄而答道:“此事,我着实不知。” “嗯,不知倒罢了,我不妨告诉你,若求尚书,必由童英入手,你可懂得,此人非但不可打压,还必须多多亲近。”黑龙使沉声道。 “知晓了。”张让脸色微微一变,终究还是点头应道。 “好了,回去吧,休要让人看出了异样。”黑龙使话音方落,黑影倏然闪动,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张让在原地伫立思忖许久,这才一步一步走回宫中。 第二十六章 西苑比武(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4 三日后,西苑校场内已经是整肃威严。 秋风猎猎,吹动大旗在风中劲舞,掌旗兵士却是岿然不动。校场北侧的将台上,刘宏高高在上,头上巨大的黄罗伞盖不但遮风挡雨,更能遮天蔽日。 将台下偌大的平地上,护卫精兵分列四方,阵法严整,隐含杀机。阵中各色旗帜飘扬,纷繁铠甲并列,偌大的人群却是鸦雀无声。 童英正站在校场正中,将台之下,万众瞩目下,他上前高呼:“吾皇万岁!” “免礼平身。”刘宏脸上有些兴奋,这西园新军他早已构想许久,如今终于能亲手施行,心中快慰不已。 刘宏身后,何进、袁逢等人分列左右,离刘宏最近的自然是张让。在场的大多都是高官,除了大将军何进和司徒袁隗外,也有车骑将军何苗、皇甫嵩、朱隽、司空袁逢、侍中王允等人。远远望去,袁绍和曹操竟然也在,不过他们却已经排到了队尾。 “皇甫爱卿,朕着你安排较武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皇甫嵩如今已是百战名将,虽然官衔不及何进,在朝野的地位却犹有过之,童英也对皇甫嵩有所了解,知道竟然是他亲自安排,可见皇帝对此次较武的重视。 皇甫嵩身着铁甲,花白的胡须在随风飘动,神色威严,出列拱手道:“回陛下,老臣接到旨意,已经安排妥当,准备从三方面考核童英的本事。” “哪三方面?”刘宏对大舅子何进是忌惮,对这个老将军却是真的又敬又畏。 “第一是骑射,射乃是六艺之一,自古流传。以射观德,以射观武,射艺于一个将军来说,必不可少。第二便是武艺,我汉军将士征战数百年,无往不利,靠的不仅是装备精良、行伍配合,更有为将者的勇气争心,武艺过人。第三便是兵法,此次兵法考校,不以典籍为凭,而以实战为据,由童英指挥一队兵士,与军中一个校尉对抗,便如千军作战一般。”皇甫嵩郑重的开口道。 “好!爱卿考虑周到,只是这三番比试,一个人未免太多无聊,不知童英的对手是谁?”刘宏点头道。 皇甫嵩正欲开口,袁绍却已经越众而出:“圣上,臣举荐一人!” 刘宏见袁绍要推荐,便兴致勃勃的问:“本初举荐何人啊?” “启奏圣上,童英广宗一战扬名,杀张梁,擒张角,可淳于琼却只能闲居京城,也没有黄巾逆贼来攻打洛阳。童英因为有功,可以在此较武比试,可淳于琼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而还有更多的有能之士跟他一样。”袁绍本是世家子弟,却和淳于琼是至交好友,借着这个打抱不平的机会,更是连带着为未曾出战立功的将士们请命。 “袁绍不得无礼!”袁逢低声训斥了句。 “陛下,袁绍只想为淳于琼求一个机会。”袁绍却是倔着头,接着道。 刘宏有些不悦,却是顾及袁氏和党人的面子,并不反驳:“如此也好,淳于琼和童英比试骑射,得胜者进入下一轮。” “袁绍多谢陛下。”袁绍退了下去,拍拍旁边那人的肩头:“小心些,莫要阴沟翻船。” 淳于琼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卖相却是不差,当下走到童英身前,并肩而立。他见童英虽是长身玉立,却多少显得有些文弱,已经起了轻视之心。 “我命人在百步之外放一个箭靶,你们东西相向走马,先射中箭靶者胜出。可有异议?” 较武横生枝节,皇甫嵩却是不以为意,公正严明。 “谨遵将军安排。”童英和淳于琼两人同声应道。 一旁早有军士抬来弓箭,淳于琼随手取了一张两石的硬弓,远处的军士顿时一阵欢呼。 一石四钧,一百二十斤,两石就算二百四十斤。淳于琼看似随意,实际上就算说他还留着后招,两石并非他的极限。军中素来敬重猛士豪杰,见淳于琼大有英雄气概,都是忍不住地喝彩。 童英略一皱眉,也是随手取了一张弓,只不过他取得却是一张软弓。 顾名思义,软弓力道不及,却有一个好处,就是射速更快。 饶是淳于琼胜算在握,还是忍不住地问:“敢问童公子平日里拉几石的硬弓?” “我膂力不甚强,平时不多用硬弓。”童英微笑颔首。 淳于琼见童英神色平静,不由更是有些怀疑,只怕童英是骗他。 淳于琼目光闪动,从箭壶里抽了一支雕翎箭,扭头去看童英,却见到童英走到一排箭壶的末尾,也是只取了一支箭。 但淳于琼的箭是雕翎长箭,箭杆粗大,箭头扁平,弧形的矢面反射着一道弧光。童英的箭却是一支三棱细箭。大汉军中,这两种羽箭都不常用。皆因雕翎长箭工艺繁杂,箭长且粗,寻常军士又用不起,又拉不开相应的硬弓。三棱细箭却是汉初所用,许多人都已经不明其理。 皇甫嵩也是有些惊讶,这一排箭壶,装了自高祖开国以来用过的各色箭矢,是以三棱细箭虽然稀少,也是象征性地放了几支过去。 不料童英却选了三棱细箭。 “童公子为何偏偏选用入土之物?”淳于琼愈发不解,心头更疑。 童英想了想道:“家师曾经说过,三棱细箭飞行平稳,速度甚快,远胜汉军惯用箭矢。” 皇甫嵩见两人准备妥当,军令下达,两人已经跨上战马,引而待发。 高台上的张让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一番思量。 皇甫嵩令旗劈下,淳于琼已经催马直奔,童英亦是如此,并不落后。 淳于琼纵马狂奔,只用牙齿咬住利箭,一手执弓,一手勒缰。他倒不是要比什么马的快慢,但是马儿奔驰的快慢在众人心中也会产生不同的意义。若都是射中靶心,自己快了一分,那无论是马术还是箭法,都当然是胜出一筹。 两人战马交错,淳于琼已经取箭拉弓,侧头向箭靶望去,瞳孔爆缩,嗤地一声射出飞箭,淳于琼面带笑意,连看看也不看,便知道这一箭十拿九稳。 只是几乎在同时,他的身侧也是“嗤”地一声,紧接着“叮”地一响,淳于琼的笑容已经被北风吹走。 淳于琼真的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因为童英一箭射出,竟然不取靶心,而是直接射中了自己的箭杆! 三棱细箭箭头在雕翎箭的箭杆上一点,雕翎箭颤了一颤,并未折断,却是方向已偏,噗地射入地面。 再看那三棱细箭,却已经笔直钉在靶上,箭尾犹自颤抖不息!! 这…怎么可能! 淳于琼觉得太不可思议,射中靶心没什么困难,可射中空中疾飞的羽箭却是难上加难。 射中空中疾飞的长箭本已是困难无比,可三棱细箭借此一弹,还能射在靶上,虽然并未正中靶心,但是自己已经很明显的输了不止一筹! 淳于琼发呆的时候,童英却已经策马回转,路过淳于琼马前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承蒙承让,若是淳于将军的力道再大三分,童英便无能为力了。” 童英说完这句话后,挂了长弓,去了箭袋,翻身下马,缓步走到司令台前,施了一礼:“陛下,童英幸不辱命。” 第二十六章 西苑比武(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4 张让也从震动中醒悟过来,忙不迭道:“陛下,童英的箭法神乎其神,果然骑射无双,看来陛下钦点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刘宏对张让的高帽子受用无比,面带微笑:“皇甫爱卿,童英这一关可算是过了?” “过了。大汉有飞将李广,箭无虚发,征战边关数十载,立下了赫赫功劳。今日童英以箭射箭,端的不凡,只要善加培养,未必不是飞将第二。”皇甫嵩亦是笑道。 刘宏知道皇甫嵩不喜欢多说话,可谓字字珠玑,这童英乃是他看中的良材,眼下皇甫嵩夸了童英一番,便如夸赞自己一般,自然是欣喜不已。 ****************************************************** “第二场比试步战武艺,以百招为限,分定胜负。” 皇甫嵩声音苍老,面容却是威严不减。 “且慢!臣有事启奏!“袁绍再度越众而出:“启奏圣上,武艺只是匹夫之勇,而兵法才是为将之要,臣恳请圣上允许臣先来请教童公子的兵法吧!” 童英望向这袁绍,只见对方面沉如水,但是眼中却是隐隐透着一丝倨傲和轻蔑。 原来,袁绍见童英以惊人的箭术赢了第一场比试,可见武艺不凡,只怕童英又轻松的过了第二场武艺比试,那就大势已去;而袁绍自幼熟读兵书,虽未经实战,但在朝中已被誉为侯门名将,对于自己的兵阵之法极有信心,因此便欲先以兵法挫败童英。 皇甫嵩有些意外,毕竟童英虽是他和卢植属意的新一代将星,袁绍却也是袁逢的儿子,颇有名望。这两方谁战败了都不好看。 刘宏也是笑了笑,心道童英纵然败了又有何妨?天下间不乏似童英这般隐姓埋名的少年英才,一个童英不成,还有千千万万个童英。你袁氏却只有一个袁绍,这下败了,今后如何立足?你们世家子弟自己出丑,可莫要怨得旁人。 “准奏!”刘宏笑着宣布。 童英自然不知这接下来的比试已经牵扯到皇帝和世家之间的较劲儿,只道这场比试也是选拔西园校尉的必需,沉心静气,默默思忖着对策。 两方准备妥善,已是有两个十行十列的小方阵东西相向。 战鼓咚咚敲响,袁绍立刻下令变阵,方阵顿时如行云流水般变换,成了一个锋矢形状――箭头指向的正是童英。童英也是变阵,却并非攻击凌厉的锋矢阵,而是一个三角形的三才阵。 这三才阵乍一看去只是三大坨,一坨三十余人,相互呼应,呈一个“品”字形。可细心观察却能发现,三才阵是阵中有阵,每个最基本的阵型是三人一阵,稍大一些是十人一阵,以什长为运转轴心。再大一些却是三个什为一阵,而百人的三才阵,运转轴心恰恰是童英。 场中有的人看见童英摆了一个最普通的三才阵,已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无它,太简单了。 三才阵只比长蛇阵多了一点变化,乃是汉军操演的最基本军阵之一。锋矢阵攻击凌厉,平庸的将领多数不敢用这个阵法,也是因为风险奇大,一个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袁绍生在公卿之家,自由熟读兵书是必然的,选锋矢阵也没什么奇怪。可童英布了个三才阵,显然便是穷其智计,也仅能如此罢了。 童英心里却是不一样的想法。 卢植告诉他,愈是简单的战术,便愈是有效,愈是简单的阵型,威力便是愈大。盖因阵型简单,则兵士究竟训练,熟稔非常,运转起来也格外流畅。复杂的军阵看得人眼花缭乱,却非常人能用,非常人所能。 既然如此,只要是寻常作战,能简则简。 三才者,天、地、人也。《周易?系辞下》有云:“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也就是说,阴阳相生,立天之道;刚柔并济,立地之道;而仁义并举,立人之道;三才相生相合,皆有相对立的事物所成。 三才运用到军阵,便是攻守兼备,收放自如。 十余丈的距离,呼吸可至。 袁绍的队伍皆由骑著名贵骏马的贵族子弟组成,霎那间,锋矢已经狠狠刺入了三才阵中。三才阵不由凹陷下去,却是陷而不破,变而不离。 三才层层细分,可至每一个人,巨大的锋矢冲撞进来,层层受阻,压力分解到每个人的身上,已经小到足以承受。 可袁绍的锋矢却要凭借着无双的战意和狂风般的速度,一击之下,不仅没能凿穿童英阵型,反倒为其所阻,让袁绍又惊又怒。 他身材高大,在阵中连连发令,锋矢略一停顿,又以锐不可当的战意冲刺。三才阵被迫得连连后退,却始终保持阵型完整,偶有军士掉队被“杀”,余者立刻移动脚步,阵势只是稍一收缩,仍是保持完整。反观袁绍这边,冲刺虽急,损折的人手比起童英只多不少。 三才阵退了又退,终于稳住阵型,锋矢阵略加休整,却是蓦地变阵。 袁绍果然不愧是袁氏俊杰,锋矢阵两次碰壁,知道若是强冲,已是必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袁绍此时已经将阵型换做长蛇――这也是汉军操演时极简单的阵法。可正因简单,威力更大。 长蛇阵在袁绍的指挥下果然如灵蛇一般扭动,虽然仍是进攻,却是首尾并用,呈马蹄形向三才阵攻击。童英心中一沉,感叹袁绍反应快捷,长蛇阵亦是可攻可守,可长蛇阵的机动性,显然比之三才更胜一筹。 三才阵恍若一个旋转的三叶巨轮,长蛇阵便是一条灵动巨蟒,趋利避害,无所不能。 童英指挥军士,几次想要击穿蛇腹,袁绍却是见机极快,立刻下令首尾救援,令童英无功而返。 可三才阵系统严谨,无论是蛇头猛啄,还是蛇尾卷扫,均是无可奈何。 战况已是陷入了僵持。 此时,无论是袁绍,还是童英,亦或是他们统帅的精兵,都已是战得精疲力竭了。 袁绍初时以为童英不堪一击,此刻用尽手段,却也不能攻破童英的防御,心中焦躁不已,因此他不住地催动长蛇巨蟒,只盼童英哪次不慎,出现巨大的破绽。 与两军的主将相比,两边士卒也是相差迥异。而袁绍指挥的是贵族子弟,从小娴熟弓马,装备精良,却多多少少有些养尊处优,不耐吃苦。 反观童英这边,虽然是皇甫嵩的亲卫,可皇甫嵩是百战名将,亲卫兵士都是百战淬炼的铁血雄师!他们也许没有背景,只有背影,可他们绝对是纯粹的军人,纯粹的大汉将士! 双方又是斗了盏茶功夫,虽然胜负未分,却无疑是三才大阵已经占据了优势。皇甫嵩面带微笑,觉得童英用正兵,性格沉稳,只要善加培养,来日必定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袁绍虽然见识犀利,却心浮气躁,若是他这性子能改,自是最好。 高台上有的人已是看得厌了,昏昏欲睡,譬若皇帝刘宏;有的人却是分外关心,譬若张让和袁逢。 张让自然是希望童英快些将袁绍击败,袁逢却是知道袁绍不可败,一旦败了,袁氏就将声名扫地! 瞅着台前香案,那一炷香终于燃尽,袁逢高声道:“时间已到,此战平手!” 皇甫嵩反应过来,见袁逢越俎代庖,嘴角冷笑:“童英一胜一平,进行第三场武艺比试!” 第二十六章 西苑比武(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5 “启奏皇上,臣愿出战!” 皇甫嵩话音被打断,众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却看到刘宏身边多出一男子来,面容俊秀,刚才所言正是由他口中发出。 见到此人,一干朝臣的表情却是各异,有惊诧,有不解,有哂笑,倒让童英多少有些不明所以,而他离得那司令台远了,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刘宏望着身边的男子,面色似有不豫,不过只见那男子附耳在刘宏耳边说了些什么,刘宏终究只有无奈点头,男子望了远处的童英一眼,一脸得色的转身离开。 不多时,司令台一侧已经驰出一名骑士,那骑士头不着盔,只用一根丝带系住黑发,片片青丝随风飞舞,衬着他俊秀的面容,更添风流倜傥之情。他一身红袍,骑的也是红马,从司令台飞驰而出,恍若天边彤云,飘然而至。 原来是他。 童英心中叫苦,已是认出了这个红袍的公子哥就是前日在东市里得罪的白面公子哥。看他刚才与天子那熟稔的模样,难道还是皇亲国戚不成? “皇上,且待刘彦跟童英比上一场。”公子哥圈马回转,到司令台前停下,却并不下马,只在马上一拱手,说话的对象却恰恰是皇帝刘宏。 刘宏缓缓叹了口气,面色不似恼怒反倒似有些无奈,开口道:“你要比就比吧,只是记得,点到为止。” 童英见刘宏答允,心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看样子这个刘彦,跟皇帝关系很是亲密,必是皇室中人,这样一来,自己就更不好得罪他了…他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从台上瞥过,隐约见到张让嘴角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不由更是疑惑。 “看招了!”刘彦低喝一声,策马赶来,已经从腰间抖出一条软鞭。 红马奔到身前,童英横枪一挡,却不出击,刘彦连忙勒马,不由有些怒色:“你待怎地,难道是不敢接招吗!” 童英憨憨地笑了笑:“这一阵是步战,刘公子还是下了马好些。” 刘彦微微一怔,双眉又竖:“蠢才!比步战有什么意思,来人,牵马来!” 童英见刘彦指挥禁军好似家仆一般,心中更是惊诧。 “刘公子,咱们只比这一场吧?”童英并不怕这个贵公子,却是不想多生事端,知道他身份尊贵,因此试探说道。 “难道我打败你,还需要两场吗?”刘彦眉梢一挑,开口说道。 童英却是笑了笑,接过军士牵来的战马,翻身坐了上去,手中长枪斜指前方:“刘公子,请出招吧。” 刘彦眼中闪过兴奋之意,扬手甩起皮鞭,“啪”地一声,在空中打了一个鞭花,四周顿时喝彩连连。 童英忍住了笑意,心道这刘公子的皮鞭装饰华丽,这一手先声夺人,也占尽了风光。可是兵刃越软,便越难使用,似软鞭这般,则是难上加难。刘彦小小年纪,学着武学名宿去用鞭子,说好听点是忝附骥尾,说难听了就是邯郸学步。 这些见识早在童英学艺之时,便已经从童渊那里慢慢学到,此时见到刘彦出招华而不实,心中略感宽慰,知道只要自己谨守门户,等到刘彦露出破绽,再后发制人,可获全胜。 “呆子看招了!”刘彦低喝一声,右臂一抖,软鞭兜了个圈子,从侧面向童英飞来。童英紧握长枪,蓦地枪头探出,只是一拨,软鞭力道不及,已经从童英的头顶滑过。刘彦再一抖鞭,软鞭上出现阵阵波浪,向童英发动连绵的攻势。 童英心头暗凛,连忙向相反的方向策马,手中长枪不停,在鞭身上连番点啄,总算是化解了刘彦的又一波攻势。 刘彦哪肯让童英脱逃,策马赶了上来,手中挥鞭不停,恨不得每一鞭都抽在童英的身上。 童英只守不攻,化解了刘彦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只是对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童英是有心想让,依旧是不依不挠的发起进攻。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童英想了想,不再闪避,挽了一个枪花过去,恰从软鞭的螺旋中穿过,他伸出左手,蓦地抓住了鞭梢。 此时刘彦鞭梢被制,鞭身也缠在童英的长枪上,进不得,退不得,已经大为狼狈。 童英见刘彦面有愠色,心道这等公子哥,还是不得罪的好,左手一松,战马转进,长枪也已是抽了出来。 “多谢刘公子相让。”童英正待圈马回转,陡然间感到身侧风声,发力正要避开,骤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紧接着啪地一声脆响,胳臂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刘彦已经收了软鞭,得意洋洋:“怎么,挨打不疼?” 童英见刘彦死缠烂打,不禁热血上冲,怒道:“刘公子你究竟要怎样?论武艺你又打不过我,童英方才有意相让,难道你看不见吗!” 刘彦脸颊涨得通红,知道自己理亏,却是蛮不讲理:“呆子,看招!” 长鞭一抖,如毒蛇般袭来。 童英此刻不再顾及刘彦的公子身份,长枪一改颓势,变得凌厉至极。只是数合之间,刘彦已是难以抵挡。童英觑了个破绽,长枪平平递出,送到了刘彦的咽喉前,可刘彦的软鞭才刚刚收力而已。 “刘公子,如此可满意了?” 刘彦脸色快要红得发紫,并不答话,童英知道他难堪也不追究,径直收枪,圈马离去。 只是童英刚刚转过身去,身后风声再次传来。 这次的风声不是软鞭凌风的呼啸,而是尖锥撕裂空气的锐鸣! 童英心头大凛,连忙伏在战马上,觉得铁盔上叮地一声,一枚飞镖弹上了空中。 这次他生怕刘彦还要追来,早有准备,是以得以避过。可他本以为刘彦是再用软鞭突袭,却想不到刘彦竟然会发暗器,这一避实在是凶险之极,若是慢了一分,那飞镖多半便要刺入他的脖子。 童英心中怒极,转身正欲发作,却见到刘彦已经发出了第二枚飞镖,直袭他的面门! 童英长枪一抖,枪头斜刺而上,拨落了飞镖,怒道:“你怎生如此不知好……” 刘彦却不等他说完,第三枚飞镖已经发射! 童英怒不可遏,身躯后仰,忙不迭避开了飞镖,手中未曾止歇,长枪不退反进,直取刘彦前胸! 刘彦惊叫一声,连忙策马后退,待他再发暗器,童英已是占据了先机,长枪不住地朝他头颈和前胸的要害招呼。 刘彦已经将软鞭收回了腰间,虽然还是在不停发射飞镖,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后来的飞镖不仅没有力道,更是大失准头。 “叮”地一声,童英的长枪再次弹开一枚飞镖,那飞镖却是倒转了方向,噗地射入了刘彦胯下红马的马腿! 红马吃痛,倏然人立,刘彦反应不及,顺着向后倒去。只是他尚未倒下,那红马前蹄已经落地,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童英见红马发疯,刘彦已经从马鞍上滑落,心中大急,双腿狠踢马腹,追赶过去。 司令台上众人见刘彦落马,都是“呀”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的刘彦虽然从马鞍上滑落,却并不算做落马,可他的情形,比落马更凶险万分! 落马不过是重重地摔一下子,这红马初时奔势不强,最多骨折。 可眼下刘彦的软鞭却是和红马的缰绳缠到一块儿,那软鞭又缠着他腰,大半个身子落在地上,头上胸前,便是红马跳动不止的后蹄! 司令台上的刘宏惊慌的站了起来,身后群臣也是脸色惶急,手足失措。唯有皇甫嵩尚算冷静,连忙挥动令旗,调动两侧禁军合围校场。 可校场空间颇大,禁军调动又花时间,刘彦的情势却是一刻比一刻危机,须臾便有性命之虞! “哆!” 校场中只闻童英一声爆喝,见他在马上身躯后仰,肩背一扭,长枪脱手飞出,直取惊马! 司令台一侧又是一阵惊呼,有的是盼望童英击杀惊马,有的却是担心童英误伤了刘彦。 “嗤”地声响,紧接着笃地一声,长枪钉在了地上,惊马狂奔而出,马缰却已经被枪尖刺断。 刘彦已经落在地上,可他去势甚急,不能立止,见惊马远去,脸上依旧呈现出惊骇莫名之状。 童英策马飞奔速度不减,驱使马儿来到刘彦身前,将刘彦横身抱起揽在怀中,一手拉着缰绳驱马缓缓司令台走去。 那刘彦陡然被童英揽在胸口,先是一怔,俄而扭动起身子,想要挣脱童英的怀抱。 “别动!咳咳咳…”童英低头厉喝一声,却是不经意间牵扯到胸口的伤势,轻咳两声,几滴温热的鲜血从嘴角逸出,一滴掉落在刘彦的手上,缓缓滑过。 而那刘彦面色愠怒,努了努嘴角本欲出言,却不经意间看到自己手背上的那抹殷红,面色数变,终究缓缓闭上了嘴,只是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满是赧红。 “皇上,童英前来领罪。” 他踉跄着下了马,早有宫中内侍来扶刘彦。刘彦下了马,却是狠狠地剜了童英一眼,然后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童英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救了此人,他却还是那样倨傲,可看见刘彦的神色,虽然也是发红,可是和方才的怒极又不一样。童英反复思忖,都是想不明白,台上的刘宏见刘彦并无大碍,稍微放了心,开口望向童英说道:“无妨,你身子如何?” 童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虽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此刻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自然不能露怯,当下开口道:“并无大碍。” 刘宏和皇甫嵩相对点了点头,皇甫嵩宣道:“第三场比试,童英胜出!”“好!”人群之中顿时爆出一片喝彩之声。 内侍站到了司令台的最前,朗声宣布道:“童英三场比试胜出,明晨朝会听封!” 第二十七章 赐婚(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5 刘宏匆匆的回到宫中,他没有选择去自己的寝宫休息,而是赶去了他的掌上明珠――刘嫣的寝宫。 这刘嫣从小便十分聪明可爱,因此倍受宠爱,皇后希望她平平安安,所以又号万年公主。 只是传闻中,这万年公主因为从小多受宠溺之故,脾性很是任性,行事也颇为肆意妄为,甚至还有偷偷换装出宫闯下祸事的轶事,不过因为皇后和刘宏的偏爱,这些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刘宏摆驾来到了刘嫣的寝宫,却见一身红袍的刘彦在大发脾气的乱扔东西。 “嫣嫣,怎么啦?刚刚有没有受伤?”刘宏好脾气的问道。 “哼!”这刘彦自然就是万年公主刘嫣了,见刘宏来了,眼圈一红,没回答刘宏的问题,只是嘟着嘴哼了一声。 “是不是哪里伤着了?父皇给你宣太医去?”刘宏依旧陪笑着的问道。 “哼!你笨死了啦!你跟那个童英都你笨死了啦!”刘嫣抓起床上的枕头向殿柱扔去,“哗啦啦”的一声,一个西域进贡的和阗玉瓶登时成了碎片。 “好啦,好啦,嫣嫣你说说父皇跟那童英哪里笨了?” “哼!……”刘嫣冷哼了一声之后却是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居然呜咽的抽泣了起来。 “唉!嫣嫣啊,你知道父皇最疼你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父皇灭他九族!” “哼!还灭九族呢,你都要封人家作将军了呢!”刘嫣哭了一会儿,觉得心情好多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哦!原来是童英啊!那父皇明天不封他了,再把他关起来杀头好不好?”刘宏心里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哎呀!不是这样的啦!”刘嫣嗔道。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的呢?”刘宏促狭的问。 刘嫣无言以对,只是觉得脸上慢慢的火热了起来。 刘宏看在眼中,心里越发觉得好笑。他太了解他这个宝贝女儿了,这小丫头一向心高气傲,今日被童英打败,又被他抱在怀中,这童英无意间已经在这情窦初开的宝贝女儿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了。 “嫣嫣啊!那父皇帮你拿个主意吧?” “嗯…”刘嫣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心里还在想着今天被童英抱在怀中那种坚实安全的感觉,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那父皇明日就狠狠的惩罚他吧!”刘宏一本正经的道。 刘嫣听见刘宏要惩罚童英,心里发急:“唉!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要抱我的…” 刘宏听她这么说,心中愈发笃定:“不行,君无戏言!这童英敢欺负我大汉公主,罪不可赦!我一定要惩罚他,我要惩罚他服侍你一辈子!” “服侍我一辈子…”刘嫣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刘宏的意思,刷的一下,脸上刚刚消散的红云又瞬间布满了美丽清秀的脸庞。 刘宏见她没反对,知道好事已成,于是在哈哈大笑中转身离去… ****************************************************** 翌日,金殿之上,刘宏今日心情特别好。 在许多大臣心中,他是一个经常“突发奇想”的皇帝,因此大臣们天天进谏他要“正德、正行”。见到这些昏昏欲睡的老臣,他一直觉得正是这些人把汉王朝搞得毫无生气。 因此,刘宏认为只要提拔一些不是出身世家的青年才俊,再由他这才华横溢的皇帝领导,汉王朝一定可以再度走向辉煌! 思虑及此,刘宏目光再次转向台下束手伫立的童英,心中暗忖:此人确是不失为一少年英才,样貌也不算差,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此人,倒是有助于自己的宏图伟业!毕竟自古美人配英雄,至于出身…在刘宏眼中,英雄不问出处,而且汉家的皇帝向来是不考虑出身的。 譬如西汉武帝之时,汉武帝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便择了一个马奴出身的卫青做丈夫,刘彻非但没有反对,还将卫青提拔为官。而后来卫青果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立下彪炳的功业,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官拜大司马。 刘宏一向自比诸位雄才大略的先祖,其中尤以汉武帝为最,在他眼中,大凡先祖都能做到的事,自己也能做到,何况――谁说这童英不能成为第二个卫青呢? 正是有鉴于此,刘宏幻想着等等当着众文武大臣的面,说出赐婚之事,届时众人惊讶的模样,心中实在是出了一口恶气――平日在朝堂上大凡国事都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今天朕倒想要看看,谁敢来反对朕的家事。 当刘宏还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时,内侍展开一道赭黄卷轴,“童英力战广宗,杀张梁,擒张角,功勋赫赫。又为将士请功,忠勇可嘉。今设西园八校,以童英为典军校尉!” “西园八校,分上、中、下、典、护五军,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议郎曹操为下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助军左校尉,赵融为助军右校尉,冯芳为左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右校尉。诸校尉统于上军校尉,受命于朕!” 这个“朕”自然是刘宏的自称,他这道诏书一下,殿上众人却是心思不宁,神色迥异。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大将军何进――他本是总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可西园八校尉一设,他这个大将军在京师的兵权已经被无限制地稀释!西园八校直接听命于皇帝,那他这个大将军又往哪儿放? 袁逢等人却是另一番想法。何进的失势与否他们显然不太上心,他们更关心的是十常侍的动向。这次皇帝任命蹇硕为上军校尉,总管各军,显然是把禁军交给了十常侍。十常侍本已把持了朝政,如今又掌握了禁军,朝权、军权尽入其手,今后还有谁能制他们? 当何进还在忐忑不定之时,刘宏站了起来,在张让的搀扶下走到台前,正色开口道:“朕,还有话说。” 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是望向刘宏,刘宏却是望向立在下面拱手而立的童英,嘴角不由泛出一抹笑意。 “昨日三场比试,诸位英才各尽全力,朕甚为欣慰。童爱卿少年英才,德行过人,有目共睹,今万年公主业已是待字之年…”刘宏语调微微一抑,然后扬声道,“朕意,万年公主下嫁童英,择日完婚!” 刘宏话音方落,殿中已是骚动了起来。 在场的大臣们都知道,这万年公主是当今皇室的掌上明珠,同时容貌极为秀美,因此许多王孙公子都盼望能得到公主的青睐,只是这万年公主一向心高气傲,谁也看不在眼里,因此对于这些王孙公子而言,公主只能是一个传说罢了。 可今日在场的大臣们万万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要将这位公主赐婚,而且对象还是原本籍籍无名的童英! 即便这童英擒获过黄巾匪首张角,亦或是昨日如何的大出风头,但是说到底毕竟他不过是平民出身,如何能配得上堂堂的大汉公主? 果然,殿中的一干重臣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之后,皆是默然不语。 而其中无数的年轻人却是颇为眼红,只怕他们中无一人想到这过童英经过昨日的较武,不仅三试扬名,成为典军校尉,更是即将抱得美人归,一跃成为皇亲国戚。 这个变化委实太快了些,他们皆只恨自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莫非是贼老天瞎了眼?怎地让这童英就如此幸运。 甚至连诸位随侍在刘宏左右的宦官也倍感意外,一向深谙圣意的张让亦是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第二十七章 赐婚(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6 只是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童英却高声出言道:“微臣斗胆,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陡然之间,刘宏嘴角的微笑便不翼而飞,而众士人们则是再一次错愕之余,皆冷眼旁观,静待这赐婚之事将会如何发展。 刘宏脸色一变,心道这童英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仗着自己对其有几分好感,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自己,着实让人生气。本想重重的训斥童英几句,可旋即想起此人是嫣嫣属意之人,若是自己骂得重了,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气冲冲坐回了榻上,却是张让上前问道:“童英你可曾婚配?” “不曾。”童英开口说道。 “你既不曾婚配,难道是嫌弃万年公主吗?”张让追问道。 “…当然不是。”童英沉思片刻,摇头答道。 “既是如此,如何要忤逆圣意?”张让提高音量开口问。 童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念百转,终究是有一个美丽的倩影在脑海中萦绕,深深的吸了一口,却是朗声答道:“陛下,童英非是要忤逆圣意,只是童英虽未婚配,却已经与师妹有了婚约,绝无轻薄公主之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个好说,你先娶公主,再纳师妹为妾,岂非两全?”高台上张让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然而童英却依旧是梗着脖子道:“此事,恕童英难以遵命。童英与她既有百年之约,又如何能失信于人!”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皆是微微一楞,俄而对着童英发出轻声的赞许,连一直面沉如水的皇甫嵩也是禁不住微微颔首。 “混账!”刘宏却腾地站了起来,怒目横视了童英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天子含怒而去,场中的朝臣也纷纷起身离开。他们或是摇头,或是窃喜,也有幸灾乐祸之人。不过须臾,偌大的金殿之中只剩下刚刚就任的西园八校尉。 西园禁军分作五军:上、中、下、典、护。其中自是以上军校尉蹇硕最为尊崇,而中军校尉袁绍和下军校尉曹操居其次。童英的典军校尉虽然也是独领一军,却是兵力上与之前大有不足。最后一军的护军,兵力最多最散,也因此被分为四个校尉,地位最低。 袁绍站在场内,遥望着着童英,目中神色颇为复杂,昨日一战虽说两军是战成了平手,但是在袁绍眼中却不吝于一次惨败。袁绍一向自视甚高的,而他的身份也是分为显赫,四世三公之后,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些士族子弟,他其实打心底是看不起童英这种平民出身的人,那日会出府相迎也不过是奉父亲所令而已。可谁人想到,这平民出身的童英却在校场上与自己战个不分胜负,袁绍可不算是个心胸豁达的人,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很难接受。 而站在他身旁的曹操瞥到他这一神情,心知袁绍还是记挂两人比试失败之事,他心思活络,这袁绍自幼与他交好,两人关系甚笃,甚至还曾一齐做过不少荒唐事,比如有一次曹操和袁绍去看人家结婚,白日里偷偷躲在院里,到了半夜便大喊大叫:“有小偷!”然后乘着房中的主人们都跑出来察看之时,两人便进到洞房里,拔出刀来抢/劫新娘子。 而童英虽与他相识不长,但是曹操对此人却是颇为赏识,那日初相见,他便感觉这童英看似木讷实则内秀于心,便有心结交,将自己的玉佩给予童英让张恭为其行个方便,博得好感。而后听闻童英在广宗立下大功,更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此时眼见袁绍与童英有隙,曹操自然不愿这两人心生龌蹉,有心劝袁绍和童英和解。 因此曹操微微一笑,拉着童英的手回到袁绍身旁,笑呵呵道:“本初啊,今后咱们三个共处西园,可要多亲近,何况咱三人中,你的职位最高,日后可要多照顾我等。” 袁绍却是冷冷的瞥了童英一眼,开口道:“阿瞒,你这是哪里的话,新任校尉都要到皇甫大人帐下领兵符,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校场。 “童兄见谅,这本初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曹操脸上略带歉意的对童英开口道。 “无妨,袁兄身份高贵,自然不屑于我这样的人。”童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过我听袁兄称呼曹兄您为‘阿瞒’…” “不瞒童兄,这‘阿瞒’之名乃是曹某少时的小名,这本初老是在旁人面前开口直呼,虽是无心之举,但实在让人颇为…”曹操少有的面色一红,低声说道。 童英闻言亦是不禁微微一笑,不过转念之间,却是想到以袁绍的倨傲,此举当真是“无心”么? “若是童兄不嫌弃,可以称曹某表字,孟德。”就在童英走神之际,曹操又开了口。 “曹兄…”童英一愣。 “童兄无需客气,说回来曹某第一次见到童兄便知你绝非池中之物,因此有心结识,如今看来确是没有看走眼。”曹操也不讳言,开口说道。 “孟德兄谬赞了。”童英摇头说道。 曹操听闻他直呼自己的表字,不由笑道:“不知童兄表字为何?” “这…”童英闻言,脸色不禁一黯。 古代男子成人,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后因称字为表字。而表字多是由父母或师长所取,童英是个孤儿,师父童渊本说过年之后,为他取一表字,然而却想不到如今已是阴阳两隔,这如何不让他神色黯淡。 曹操见状,知其有隐情,便不在表字上太过多言,笑着说道:“走吧,只怕皇甫大人等不及了。” “好。”童英点点头,两人并肩朝皇甫嵩所在的行辕缓步走去。 **************************************** “混账!放肆!不知好歹!”刘宏怒气冲冲的快步走回寝宫,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一路上遇见他的宫娥内侍见到这位天子面色不善,纷纷匍匐在地高呼万岁,连大气也不敢出。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龙体要紧,何必为这种无知兵痞生气。”其他人都躲得很远,唯有张让一路小碎步的追着刘宏,轻声劝慰。 “阿父,你说这童英是不是不识抬举,朕见其还算是位可造之材,嫣嫣也似乎有意其人,便一心成全。”刘宏余怒未消的开口道,“能与皇室结亲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他童英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朕的美意,让朕下不来台,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之极!朕定要好好惩戒他一番!” “这童英确是莽撞之极,竟然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拒绝皇上的美意,不过皇上…”张让低着头,脸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躬身说道,“此人在广宗立下了大功,今日在校场之上连胜三场,也出尽了风头,何况他所言自己已有婚约,若果真如此…” “按阿父的意思,那我就真那此人没有办法了么?”刘宏皱着眉头沉声打断张让的话道。 “奴婢以为皇上你不必急于一时,否则朝堂上那些清流党人又不知会胡乱置喙些什么,不若过些日子,随便寻个什么由头便能对这童英施以惩戒,届时也能不留给别人胡言乱语的口实。”张让轻声说道。 “唔…”刘宏沉思片刻,终究是缓缓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此事阿父你且记在心中,等过了些时候,一定要狠狠对这童英惩戒一番,不然朕实在咽不下心头这口恶气。” “皇上放心。”张让嘴角浮起一抹难以琢磨的意味,慢慢的开口道,“奴婢一定不会忘记的!”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也有一女子在发着脾气。 女子约摸十八九岁模样,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如云的秀发整齐的盘在脑后,肌肤晶莹如天池美玉,美丽的瞳眸微微流转,而最让人惊艳的是她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幽邃如秋水,似远山含黛般深邃,让人激起无限的幻想。此人正是最受当今天子宠爱的万年公主――刘嫣。 只是此时刘嫣这一双美丽眸子里,如今却满是怒意,安坐的案边是一地的瓷器碎片,然而宫娥和内侍却无一人敢来收拾。 女子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慢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的怒道:“我不是说过么,谁也不见,给我出去!” “是谁惹我儿生气了,连哀家也不见了?”来人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威严。 女子闻言,惊讶的抬起头来,望向来人,开口道:“太后,你怎么来了?” “哀家听说我儿今日受了委屈,自然要来看看了。”来人正是刘嫣的祖母窦太后。 “太后…”刘嫣朱唇微张,似有话想要对自己的祖母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儿的事哀家都听说了。”窦太后轻声宽慰道,“吾儿何须如此,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何必非要他童英不可?” “孩儿非是…”刘嫣抬起头来,正欲说点什么,却听到自己的祖母又开了口,“而且今日之事,哀家以为那童英并没有做错什么。” “难道太后以为是孩儿做错了不成?”闻言,刘嫣把嘴一撇。 “此人若是确有婚约在身,那么这拒婚之举便确是没有做错。”窦太后缓缓开口道,“孟夫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而世人皆言:槽糠之妻不下堂。他若是如此随意的背弃与人之白首之约,哀家又如何会同意将你下嫁于他?” “为什么?”刘嫣问道。 “他今日能负他人,他日便不能负你?”窦太后反问道。 刘嫣低下头去,显然是为太后所言颇有触动,而慢慢的,眉宇间的怒意也缓缓纾解了不少。 “哀家所言,吾儿思之、慎之。”许久之后,窦太后留下这么句话,便回转了。 送走太后,刘嫣却是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再看不到怒意,却透着一丝不甘,小嘴里喃喃道:“哼!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如母后所言,是个什么不淫不移的大丈夫……” 第二十七章 赐婚(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6 等到皇甫嵩将西园八校逐一安置妥当,也已经到了暮色时分。童英知道皇帝龙颜大怒,却也是异常关心卢植,等到别的七个校尉尽数离开,他复而再次找到了皇甫嵩的临时行辕。 “可是童英?进来罢。”里面传出皇甫嵩的声音。 童英缓步进到内里,恭恭敬敬的朝端坐着皇甫嵩施了一礼。 “你的伤可好些了?”皇甫嵩手执简册,望着童英,缓声问道。 “多谢大人关心,已无甚大碍了。”童英摸了摸胸口,拱手答道。 “那就好。”皇甫嵩点头道。 童英思忖片刻,开口道:“大人,童英有些事想问。” 皇甫嵩放下简册,缓缓站起身来,将童英好生打量了一遍,开口道:“你要问的可是卢公的事?” “正是,童英懵懂,不知如何能救出卢公,请大人指点。”童英点点头,答道。 皇甫嵩指了指大案旁边的坐席:“坐吧,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太过拘礼。” “多谢大人。”童英依言坐下。 “卢公的事,我自然也是知晓的。前些日子里,我与公伟也曾分别上书圣上,不过此番圣上之意却让人颇费思量…” “大人此话何意?”童英不解的说道。 “卢公如今虽被羁押在天牢之中,但却迟迟没有定罪,皇上似乎已经忘了卢公之事,这几日的朝会上只字不提,朝臣们呈上的公书亦是如石沉大海。”皇甫嵩蹙眉说道。 “难道皇上就准备让卢大人这样一直在狱中不闻不问么?”童英疾声说道。 皇甫嵩不答,只是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缓缓道:“虽然陛下对卢公之事只字不提,但是却是重赏你等广宗立功之人,这其中的含义,你可明了?” “童英驽钝,不知陛下此举何意。”童英摇了摇头,急切的问道。 “你呀…”皇甫嵩见童英面色急切,却是缓缓道,“如今你亦是朝堂中人,朝堂中人个个都是心思细密,甚至说城府深沉也不为过,你要学会于细微处见真意,凡是多一个心眼,最好能够喜怒不形于色,否则将来必会吃大亏。” “多谢大人点醒,童英必定谨记在心。”童英闻言,连连拱手道。 “我怕皇上之所以会如此,是已经对卢公有了戒心。”皇甫嵩沉声道。 “戒心?”童英一怔,这次他沉思了片刻,这才缓声道,“那卢大人他…” “放心吧,卢公乃是世之大儒,皇上亦是心知,应该不会有危险的。”皇甫嵩开口道。 童英脸色这才稍霁,皇甫嵩挥挥手,瞥了童英一眼却是开口道:“罢了,卢公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倒是你,今日在校场中竟是当众拒绝了皇上的赐婚,着实是胆子不小啊!” 童英默然不语,皇甫嵩见他不愿多言,也不勉强:你如今已经就任典军校尉,有何想法?” “童英猝起于行伍,对练兵之法多少知道一点,今后还需多向大人请教。只不过,在此之前,童英还想再找找大将军。”童英开口道。 皇甫嵩轻轻叹了口气:“如此也好,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暮色中,童英踽踽独行,终于回到了城西的宅邸,却发觉有些奇怪。偌大的宅邸管家、仆役、奴客竟是走了大半,独留下几个老弱仆人看守着院子。 童英不觉悲从中来,终于明白世道炎凉。脚步微有些沉重,不过却并无丝毫的愤懑,毕竟他本就是独身一人入京,现在大不了也就恢复往昔时日罢了。 只是今日之事,也让他深刻的了解到这朝堂上的一个道理――任何事都与利益相关,你今日得势,他们便拼命地巴结你,可你一朝失势,他们却恨不得能把你多踩几脚,在脸上写上大大的文字,到处宣称不屑于此等宵小为伍。 童英苦笑一声,心中轻叹:这绝不是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只是或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便要在这浑浊的朝堂上载沉载浮了。 ****************************************************** 第二天东方甫一放白,童英便已起身梳洗准备出门了,毕竟还有太多的事等他去做。 洛阳城的牢狱里,还有卢植等着他去救;而长安城里,还有被大师兄接回的童玲等着自己回转重建武馆――公主他是决然不能娶的了,天晓得那个万年公主是什么人,何况他也不想与皇室扯上关系,免得为别人留下口实,说自己乃是攀权附势、见利忘义之辈。 至于西园八校,足足两万多的人马,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等卢植出狱之后,童英便辞官回乡,回长安去与童玲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童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旭日的和光,大踏步向城东走去。 城东住的是高官贵人,那里有大将军府、司徒府、司空府…虽然皇甫嵩劝他不要担心卢植之事,但是童英却始终不能做到,此番去求见这些高官,自然还是为了营救卢植出狱。 大将军府还是一如既往地奢华,童英轻叩门扉,出来的是一个门童。 “末将西园禁军典军校尉童英,求见大将军。”童英恭敬的拱手道。 那门童是识得童英的,前日童英来的时候,他曾远远的见过童英的模样。 “大人今日不见客,快走快走!”门童看清来人是童英,冷声说了一句,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童英摸了摸鼻子,只觉上面盖上了一层灰,转身快步走到司徒府,依例求见。管家对他倒是恭恭敬敬,可进去大半个时辰,仍是未曾返回,等到那管家终于哼着小曲儿回来,却告诉童英司徒大人病了,不能见客。 童英在风中伫立良久,长叹一声,茫茫天地,竟是没有个出处…… 第二十八章 禁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7 童英不愿意再回到何进提供的宅邸,于是策马往禁军军营而去,回到军营时,却发现营中已经乱成一团。 营中本是操演的空地上,典军营的士兵围成了一个大大的环形,环形中间的“舞台”上,两个战团,正玩命地厮打。西边战团人数不少,而且身材高大,看样子似乎是从西凉来的,领头的是一赤发男子。东边战团人数虽少,普遍不甚强壮,却是在一个魁梧大汉的率领下,拧成一团,也让凉州兵讨不到好。 只见东州兵在那大汉的指挥下,进退得法,反观凉州兵处,为首一个汉子赤发裸/身,上身虬结的肌肉反射着日光,十分精壮。赤发汉子认定了东州兵的领头是那个魁梧汉子,大吼一声,打翻两名东州兵,直取首脑。 那魁梧汉子一身青衣,鼻直口阔,额头宽广,比之赤发汉子的狰狞,更有一份无比的威严。他见赤发汉子冲来,见猎心喜,低喝一声迎了上去。 两人对轰一拳,都是感慨对方的力气之大。青衣汉子长拳再挥,赤发汉子亦是举拳相迎。嘭地一声,青衣汉子晃了一晃,赤发汉子却是连连退了三步。 两人气力之争,高下已现,青衣汉子把握时机,舞动双拳冲上,如奔雷般勇猛。赤发汉子初时尚能抵挡,可究竟是武艺逊色太多,战不二十合,已经连番后退。 青衣大汉饱受鼓舞,展开双拳正欲再来一轮抢攻,陡然发现东州兵已经在凉州兵的围攻下乱了阵脚,于是便反身指挥起东州兵来。那赤发汉子见状大笑一声,再度冲撞进来,青衣大汉身躯一扭,一脚飞起,直取赤发汉子胸膛。孰料赤发汉子倏然矮身,往旁边滚落过去,青衣汉子一脚踢空,却是有些惊讶。临阵退缩乃是奇耻大辱,此人明明还有余力,为何不招架自己的拳脚? 他思忖未了,赤发汉子又从身后攻了过来,前后间歇极短,似乎是凭空变过去的一般。青衣大汉连忙反击,可战不三合,那赤发汉子又跳开逃去,他心中恼怒,拔脚便追。 只见那赤发汉子在人群中上蹿下跳,左右逢源,如同泥鳅一样滑过众人的缝隙,速度竟不亚于奔马。 青衣大汉发起狂来,当真是锐不可当。他一心去追赤发汉子,可赤发汉子只逃不打,钻进东州兵的阵中,赤发汉子几乎是风一样地吹过,青衣大汉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冲开,不知不觉间,赤发人已经利用青衣大汉的冲撞,让东州兵的阵型纷纷溃散… ****************************************************** 此时童英也来到了战圈之外,他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闻言,皆是循声望来,只见一年轻男子站在战圈之外,脸色颇为难看。 只看了一眼,便早有人认出了童英,毕竟昨日校场比试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场,大出风头的童英自然是为众人所知,顿时议论声如波纹一般一层层传开。 “典军校尉回来了!” “侯惇,胡车儿快快罢手吧…” “谁是胡车儿?”童英缓步走入圈内,众人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此人的本事,他们都见过,还是有不少人对他暗自心服的。 “某家便是!”赤发男子站了出来,朗声应道。 “谁又是侯惇?”童英接着问道。 “我是。”那魁梧大汉站了出来。 “因何斗殴?”童英冷眼在二人脸上扫了遍,冷声问道。 “校尉是他们先…”“大人,若不是他们…” “好了,我不想听你们解释。”童英却又是打断了他们俩的话,面沉如水的开口道,“来人,给他们送来称手的兵器!” 胡车儿和侯惇互望了一眼,不知面前这年轻校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十来个兵士呼哧呼哧的抬着寒光闪闪的刀枪剑戟等兵器走到众人身前,哐当一声全部放在地上。 “自己挑吧!”童英望了眼众人,开口道,“既然你们想打,那我便让你们战个痛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人上前拾起地上的兵器。 “拿啊!怎么?不敢么!”童英厉声喝道。他这么一说,众人却更是没人挪动脚步。 “你,还有你。”童英指着胡车儿和侯惇,开口道,“刚才你俩不是闹得最凶么?拿啊!” “拿就拿!某家还怕你不成?”胡车儿脖子一梗,上前拿起一把环首刀,刀刃上泛着点点流光。 侯惇无奈,他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不然便显得懦弱了,因此也上前拾起一杆长枪。 “打吧,你俩先打,分不出个生死就不要停!”童英音调又提高了几分。 闻言,胡车儿和侯惇不由面面相觑,刚才两方起冲突不过为了些许小事,何尝到了要分生死的地步,即便是侯惇自诩武艺要比这胡车儿要高,但无怨无仇,要他与这胡车儿做生死之搏,他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大人,此处是军营…”侯惇轻声说道。 “原来你还知道此处是军营?”童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那这里是给你相互斗殴的地方么!” 胡车儿和侯惇默然无语。 “我再问一次,谁是胡车儿?谁又是侯惇?”童英开口问道。 “某家…”胡车儿本欲出言,却为童英森冷的眼神所止,侯惇只是愣愣的望着童英,没有开口。 “在这军营,你们只有一个名字,那便是大、汉、将、士!”童英扫了身边众禁军一眼,朗声说道,“在这营中,没有什么胡车儿,没有什么侯惇,在这里你们都是大汉将士,身边的人都是你们的袍泽,你们手上的兵器,你们身负的武艺都应该是用在胡虏身上,不该用在自己的战友身上!”童英的声音乘着风传入每一个在场将士的耳朵里。 “凡我汉军将士,无分彼此,是曰与子同袍,与子同泽。汉军之内,是为袍泽相属!你们因为一己之怨,厮打斗殴,可知已经犯了汉军律令!”童英冷声说道。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面有愧色,最后终究是那侯惇开口道:“胡车儿辱我沛国将士,是以我出手制止,不料竟成群殴,侯惇有错,请校尉责罚。” 他嗓音低沉,寥寥数语已是讲明了事实,更兼坦诚,童英心中稍慰,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凉州兵见东州兵服软,胡赤儿心知不是侯惇的对手,更非整个典军营的敌手,亦是乖乖低头认错。 “胡车儿挑拨是非,有辱袍泽,杖责四十! “侯惇殴打同袍,有辱汉军之名,杖责四十! “余者从犯,杖责二十!” 童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场中,下了最后一道军令。 “我童英身为典军营校尉,驭众无方,不能使袍泽相睦,杖责四十!”他军令下达,早有军司马带着亲兵上前,按住犯事的众人。可是突然间听到童英说要杖责自身,不由面面相觑。 “即刻行刑,不得有误!” “大人…”军司马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童英却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如何,难道你没听清我的军令么?” 那军司马不敢再犹豫,一挥手,执法兵士挥起竹鞭狠狠地向众人鞭打过去。这种竹鞭上挂着尖锐的竹片,一鞭抽下去,就是一条血肉模糊的伤痕。鞭声此起彼伏,却奇迹般地没有一声惨嚎。 片刻之后,行刑方毕,童英缓缓站起身来,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滚滚留下。他看着身旁的青衣大汉,却是挤出一个笑容:“你叫侯惇?可还能操演?” 侯惇嘴角有了一丝得意:“只有战死的侯惇,没有逃缩的侯惇!” “好!依例操演!”童英点头朗声道,硕大的营盘立即运转起来。 ****************************************************** 时至日暮,一天的操演终于结束,童英也终于躺在了中军帐伸出的床榻上,不住地因疼痛而倒吸冷气。 他此刻面朝黄土背朝天,亲兵正拿着毛巾帮他擦洗伤口。毛巾上沾了凉水,可伤口却已经浸了汗水,沾了尘土,在凉水的刺激下一阵阵地剧痛。他伸手在怀中掏了掏,却是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还好师父给我的金疮药还在,嗯…”童英沉思有顷,俄而开口道,“来人!” “大人有何事吩咐?”一亲兵走进帐内,拱手道。 “将此物分了,给今日受了刑的将士送去。”童英从瓷瓶中抖出少许药末留给自己,然后将瓷瓶递给亲兵,开口道。 “喏!”那亲兵双手接过瓷瓶,正待出帐。帐外又一个亲兵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谯郡营百夫长侯惇求见。” “侯惇?”童英一愣,然后挥了挥手道,“我有伤不便起身,带他进来吧。” 侯惇进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麻衫,手中却是捧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大人,侯惇送药来了…”侯惇快步走进帐内,口中话音未落却看见那亲兵手中的瓷瓶,不由问道,“这是…” 童英还未开口,那亲兵已然抢着说道:“这是大人吩咐我给你们送去的疮药。” 那侯惇喉结微微一动,脸上闪过一抹暖意,俄而单膝跪下,低头道:“今日侯惇不守军纪,连累大人受刑,侯惇心中愧极…” “侯惇你这是哪里的话,刚才我业已说过了,在这军营之中,你我皆是袍泽亲人,何必分彼此。再说这点小伤,我如何会挂再心上。”童英摇头笑道,瞥见他手上拿着的瓷瓶,已知这侯惇为何而来,当下说道,“我这里已经不用了,不若你亲自跑一趟,将这药送往胡车儿处,可好?” 侯惇闻言,心知童英有意再给自己和那胡车儿一次握手言和的机会,当下开口道:“好!” “嗯,去吧。”童英满意的点点头,瞥见侯惇仍是面带尘土,不由开口道:“你难道不会洗洗再过来么,一身臭。” 侯惇微微一怔,嘿嘿笑道:“末将看这中军帐有现成的水,懒得去打,这不是来讨水了么。” “那好,等会你送药回来,自取便是。”童英点头道。 “好耶!”侯惇笑着应了声,兴冲冲的走出帐去。 望着侯惇宽厚的背影,童英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起至今仍身在天牢内的卢植,童英的眉头又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万年公主(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7 童渊的伤药很有效,只是几日的功夫,众人便已经基本无碍。童英也不再回那座何进馈赠的府邸,便一直在营中住着,生活起居一如普通汉军一般。 今日天色不错,又恰逢每旬月一日的轮休,一大早童英照例起床将枪法演练了一番。 虽然师父童渊已经不在了,但是童英却是一日也未耽误下武艺的修行,与广宗黄巾贼那惨烈的一战让他深深的明白,要想保护好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必须要有更强的实力,武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而这些日子不辍的练习,让童英自己也能感觉到值得欣喜的进步,不过他也在不自觉的想——或许这进步真如那卧龙先生所言,乃是磐龙神璧之功。 思虑及此,童英心中又是有种莫名的悸动,驱使着他再次前往卧龙岗寻访卧龙先生长谈一番,以了解更多这磐龙璧和玉使的事情。 “胡车儿(侯惇)求见。”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响起两个男子粗犷的嗓门。 童英微微一笑,开口道:“进来。” “胡车儿见过校尉。”“侯惇见过大人。”来人自然是胡车儿和侯惇二人。 “来寻我有何事?”童英望着两人开口问道。 胡车儿和侯惇却是没有立刻开口,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童英看着两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一样,不由得骂道。 “大人,您看今日轮休,我们在营中也闲来无事…您看…”最后还是侯惇先开了口,腆着脸陪笑道,“想请大人您放我们到城中去逛逛可好?说实话,我们来洛阳这么久,还没上过街呢。” “哦,是么?”童英瞥了眼一脸迫不及待的胡车儿,缓缓道,“当真就是逛逛街这么简单么?” “哎呀,老侯,我就知道你说不清楚,还是让某家来说吧。”胡车儿终究憋不住话,抢着道,“这军营中啥都没有,我们嘴都快要淡出鸟来了,就想出去找点酒来喝。” 胡车儿不顾侯惇频频给自己使眼色,心直口快的将肚子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末了还埋怨的瞪了侯惇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看我干什么,某家也不过实话实说嘛。” 侯惇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带这个大老粗来,这下让校尉知道自己是出去寻酒喝,准成不了。 “怎么,这才几天你就憋不住了?”童英望着胡车儿笑着开口道,言语颇有些玩味。 “大人,你休要听这大老粗胡说。”侯惇赶紧开口道,“我们不过羡慕洛阳的繁华,想要到处转转,开开眼界罢了。” “喝酒就喝酒嘛,哪来这么多借口。”胡车儿闻言,却是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不过他看到侯惇朝自己悄悄比划了一下拳头,旋即闭上了嘴。 这几日里,胡车儿可没少找侯惇比试武艺,不过最终还是得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结论——论头脑他是远远不及这个东州人,而论武艺他也比不过人家。 不过胡车儿也非小肚鸡肠的人,打不过便是打不过,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反倒是随着这几日的比试,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的铁了起来,连带着军营里东州兵和西凉兵的氛围好转许多,人人都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好你个侯惇,喝酒就喝酒,哪来这么多借口!”童英却是提高音量佯装不悦的瞪了侯惇一眼。 那侯惇心中暗自叫苦:这下好了,原本今日可以畅饮一番的,结果就被胡车儿这个大老粗给搅和了,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 “而且这等好事竟然想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讨打了?”不想,童英话锋一转,开口道。 “大人饶…”侯惇一愣,俄而喜笑颜开的说道,“大人你这是同意了?” “当然,今日轮休,你等放松放松也无不可之处。”童英笑着点点头,俄而又正色道,“不过出了军营休要闹事,否则休怪我从严处置。” “大人你放心吧,这些事情,兄弟们自然省得。”那侯惇见童英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心中一喜,忙不迭的答应道。 “省得?”童英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开口道,“罢了,我还是随你们一道,免得到时又惹出麻烦来。” “一道?”侯惇与胡车儿对望了一眼,俄而有些不确信的望向童英。 “怎么?有何不妥?”童英见二人脸色颇为怪异,不由开口问道。 “校尉你要和我们一道倒也无不可…”开口的是胡车儿,只见他面色为难的说道,“某家就怕你站着进去,被兄弟们灌后,趴着出来,那…” “是啊,大人你武艺我们服,军略我们也服…”侯惇亦是在一旁附和道,虽然童英的年纪比军营中的大部分将士都要小,但是这十几日接触下来,无人对其的操训有不服,毕竟童英的练兵之法是从卢植这位当世名将一脉相传而来的,再加上诸人都在校场见识过其人的武艺,众人早已是收起了轻慢之心。 “只是这酒量嘛…”侯惇望了眼童英,知趣的止住了话头。 童英当下笑道,“嘿嘿!可别小看我!走走走,看我一人单挑你们一群!” “走就走,谁怕谁!”胡车儿一听,蛮劲又上来了,一路嚷嚷着要和童英比试酒量,侯惇则是捂嘴偷笑个不停,看他那副模样,这二人谁比输了,出了丑,他都是大大的高兴。 三人一路呼朋引伴,带着十来个禁军兵士急吼吼的杀往洛阳城的一间酒肆之中,进到店门之前,童英瞥了眼那招牌,忽觉颇为熟悉,细下一想,这不就上次来洛阳时那曹操引着自己师兄妹二人和郭嘉到过的酒馆么? 酒肆的掌柜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喝声,探出头来一看,只见一大帮子体格彪悍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赶紧唤来小二好生招待。 “小二,上酒!”胡车儿左脚甫一跨进酒肆,便扯着嗓门喊道。 那小二自然也是有些眼力的,见这群人的模样便知不是好惹的主,赶紧按胡车儿的意思一手拎了一坛酒给众人送去。 童英还是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楼下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心中不由暗忖:他怎么来了? 第二十九章 万年公主(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8 “确定他们是在这间酒肆里面?”酒馆外,身着男装的刘嫣望着身边的王元,开口问道。 “确是在其中无差,我亲眼看见童英带着一群人走出西苑军营的。”王元轻声开口道。 “那好,我们也进去吧。”闻言,刘嫣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俄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回复平静,点点头,同样的是领着一群人进到酒馆中。 那酒馆掌柜不觉听闻门外又是一阵喧嚣,再次探出头来,却是发现又是呼啦啦的来了一拨人,心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寻常一整天来得客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想归想,有生意送上门来,他自然也不敢怠慢,赶紧再次唤出小二招呼客人。 刘嫣领着一干侍卫径直上到二楼,童英等一干人正喝得尽兴,不少人已经是面红耳赤赤膊上阵,望着这些不修边幅的大头兵,刘嫣脸色微微一红,不过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正与胡车儿拼酒的童英后,还是故作镇定的坐了下来,然后瞥了王元一眼。 王元会意,朝身边的一个刘嫣的亲卫点点头,那亲卫当下高声道:“对面的人可有胆与我比试一番?” 此话一入胡车儿之耳,他立马喝道:“你欲比试什么,某家自当奉陪!” “比酒量,你可敢?”那亲卫开口道。 “老胡,休要逞一时之勇,难道你忘了大人说过么?不能惹事。”侯惇却是皱眉道,这群人来时他业已察觉到似有异样,如今对方出言便是挑衅,心中越发的不安,因此才会出言提醒胡车儿道。 “老侯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不会惹事!”胡车儿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 侯惇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童英,期望他能出言,不过却发现童英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的一人,一言不发。 而此时胡车儿已经领着一群禁军兄弟与那边的数人对饮上了。 “童兄。”须臾,那王元走了过来,对童英抱拳开口道。 “王兄今日该不会是专程来寻在下的吧?”童英眉梢一挑,缓缓说道。 “非是王元寻您,乃是我家公子有请。”未曾想,那王元却是如是说,“我家公子请童兄你小酌片刻,未知童兄意下如何?” “是么?”童英闻言,下意识的瞥了那白面公子哥,正是前些日子在东市和校场遇到的刘彦,思虑片刻,终究是点点头,开口道,“荣幸之至。” “那好,请吧。”王元见童英应诺,便将他一路引到白面公子哥所坐之案边。 “请坐。”刘嫣见童英来了,单手平伸请他坐下。 “数日未见,童公子别来无恙啊?”童英甫一坐下,刘嫣便是开口道。 “你别来,我便无恙。”童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 “你!”刘嫣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旁边的王元却是忍俊不禁的别过头去,干咳两声。刘嫣呼出了一口浊气,缓缓道,“前日在下与童公子在校场上交手一番,出手太重伤到了公子,再加上那日在东市与童兄不打不相识,却是源于一场误会,在下心中惭愧,今日巧遇童兄你,正巧借薄酒一杯向童兄你聊表歉意,还请童兄勿要将前事记挂在心头。”刘嫣缓缓举起酒杯朝童英开口道。 “唔。”童英回过神来,并未多想,他知道这刘彦必是宫中之人,自然不愿得罪,能一笑泯恩仇自是最好。因此亦是举起一个酒碗,开口道,“那在下便先干为敬。” 童英将碗中的烈酒一口喝进肚中,却没注意到刘嫣是将杯中的酒悄悄倒在了一旁。 “童兄果然好酒量。”刘嫣见童英喝下一大碗酒后,依旧是面不改色,不由赞道。 童英伸手擦去嘴边的酒渍,缓缓开口道:“既然梁子已经揭过,那你我二人便再无瓜葛,在下要去陪自己的兄弟喝酒,就恕不奉陪了。” “哎,等等。”刘嫣见他欲走,急急开口道。 “刘兄还有何事?”童英一怔。 刘嫣朝一旁的王元使了个眼色,王元笑着朝童英一拱手,亦是端起酒杯,开口道:“在下也敬童兄一杯,恭贺童兄晋升西园禁军校尉之职。” “这…”童英无奈,只得再端起一碗酒,开口答道,“那在下便多谢王兄了。” 待到童英再次将这一碗酒一饮而尽后,抬起头来却发现那刘嫣的众亲卫竟是都围了上来,个个腆着脸开口道; “在下也恭贺童公子晋升西园校尉”“在下那日差点伤到了童公子,特地给您赔罪” …… 片刻之后,童英肚子里已经有大半斤烈酒晃荡,他酒量虽好,但是这酒喝得太急,醉意也悄无声息的涌上来,只觉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整个身子也变得蓬松酥软,只想倒在榻上小憩一阵。 “听闻童公子已是有婚约在身,不知几时成婚,在下好备上薄礼前往府中恭贺…” 醉眼稀疏之时,童英依稀听到身畔有人开口道,不由下意识的说道:“婚约,什么婚约?难道小师妹她肯嫁给我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眼见童英沉沉睡去,刘嫣却是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朝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立刻有两个壮汉走上前来,将童英一左一右的扶起来,准备抬出去。 “唉,你们要将我家大人带到哪儿去?”而另一头一直注意着这边状况的侯惇眼尖的看到了这一幕,当下走过来拦在那两个壮汉的身前,蹙眉道。 刘嫣瞥了王元一眼,王元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在侯惇眼前闪过,待侯惇看清之后再收入怀中。 “你们是宫中…”侯惇失言道。 “休要多言,你等自行回营便是,这童英明日我会送他回去的,不用担心。”王元开口说道。 “可是…”侯惇还待开口。 “放心吧。”王元忽然压低声音,偷偷的瞥了一旁的刘嫣一眼,开口道,“我与童兄亦是相识,担保他不会有事的。” 望着王元诚挚的目光,侯惇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万年公主(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8 当童英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目时,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事物已然变幻了模样。 他躺在一张精致的软榻之上,幔帐束在一旁,底锁金边,轻垂一旁,香炉轻燃,散发出氤氲的香气,让人闻到神智一清,却又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微微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宽大的屏风,将他的视线整个都隔阻。 童英双手支在榻上,撑起身体,宿醉的脑门依旧微微有些发沉,再将四周的环境看了一遍,确认这间屋子自己从没有来过,更不会是军营,心中不由暗道:“竟是将我自己扔在这儿就不管了,侯惇和胡车儿这人也太不厚道了。” 正在思虑间,屏风之后却是传来“咚——”的一声清响,清脆悦耳,如同仙音拂过耳际,童英诧异之下循声望去,却是看到屏风上隐约透着一个婉约的人影。 站起身,转过屏风,童英不由愣在原地。因为屏风之后,端得坐着一个美貌的女子,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孔:青丝高盘,玉面粉腮,杏眼琼鼻,樱桃小口,虽是一袭素衣,却光华隐现,行走间如弱柳扶风,顾盼间美艳不可方物。 女子听到童英的脚步声,俏颜微微抬起,精致的脸庞落入童英的眼底,让木讷的童英也忍不住看的目瞪口呆,几乎要停止了呼吸。 “童公子醒了?”那女子轻笑一声,朱唇微启,声音又柔又软,分外好听。 “嗯…嗯…醒了。”童英闻言方如大梦初醒,诧异的开口道,“姑娘是…” “奴家姓任名红昌,见过童公子。”那女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朝童英施了一礼。这任红昌虽容貌极美,却没有丝毫的倨傲,给人以极易亲近的感觉。 童英一愣,俄而手忙脚乱的回了一礼,然后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白日里童公子你不胜酒力,在那酒肆里睡了过去,公…刘公子他便命人将你送到府上休憩。”任红昌答道。 “那这么说,这里是那刘彦的府邸?”童英一皱眉,继续问道,“和我同行的那些人呢?” “他们都业已回转了。”任红昌依旧是恭敬的答道。 童英心头暗自腹诽侯惇和胡车儿的没义气,微微扭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沉了下来,显然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便拱手朝任红昌说道:“童英多谢姑娘收留照看,如今天色已晚,在下便不再叨扰,先告辞了。” “公子难道就准备这么走了,留奴家一人在这里么?”任红昌见童英欲走,脸上却是挂上一幅楚楚可怜之色,怜声道。 童英显是未想到她会如是说,下意识投眼望去,却看见任红昌深邃的眼眸千种含义的望着自己,童英忽觉嗓子有些发干,咳嗽声:“任姑娘,你…” “童公子能否留下陪奴婢叙叙话,奴婢平日少能见到如公子般的英雄少年,心头仰慕得紧,恨不能为男儿身,与公子你把酒言欢一场。”任红昌开口说道。 “英雄?”童英听闻她如此说, “难道不是么?”任红昌接着道,“虽然奴婢平日养在深闺之中,但公子的事迹却是如雷贯耳,尤其是生擒那黄巾贼首张角…” “姑娘过誉了,在下亦不过是侥幸而已,当不起姑娘赞誉。”童英连声道。 未想任红昌却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公子可知,奴婢的双亲便是皆死于黄巾贼人之手,奴婢对这些贼逆恨不得生啖其肉…” 童英没想到面前这女子亦是有如此遭遇,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得默然不语。 不过任红昌轻拭眼角,须臾便恢复如常,接着说道:“公子大恩,奴婢感激涕零,若是公子不弃,奴婢愿意以身相报!” “以…以身相…相报。”童英闻言,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将任红昌所言重复了一遍,却发现舌头有些打结。 “公子难道看不上奴婢么?”任红昌涩涩一笑,倾国倾城的脸上竟是又出现了一股处子风情。很难想象世上竟是有如此的女子,能将端庄与妩媚、成熟与青涩完美的结合与一身,一言一行,并非做作,却更有一种撩人的姿态。 童英何曾遇到过如此风情万种的女子,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红着脸低着头不敢与对方对视。 “请让奴婢为公子沐浴更衣。”任红昌见他不答,不禁微微一笑,兀自抬头向窗外望去,回眸轻言道。 房门一响,早有两个婢女捧进一个木桶,半人多高,放在屋内。 童英抬起头来,正待开口阻止,那两个婢女却是走了出去,然后又进来两个,都是提着水壶水桶,往水桶中注水。 两个注水的婢女向木桶中注了大半热水,伸手试了下水温,觉得温热适宜后,便留下热水,放下洗换用品,转身走出去。 房门未关,又有一个女童拿着一花篮进来,篮中满是各色的花瓣,妖艳欲滴,隐隐透着股弥郁的香气。 女童伸手一抓向空中撒去,花瓣漫天散落,多数到了水桶,少数飘到房间各处,顿时屋子里五彩斑斓,香气蔓延开来,处处都是暗香流动,使人心旷神怡,更兼和着水桶里蒸出的腾腾热气,一时间让人宛然梦中。 女童撒完花瓣,这才鞠身退出,轻轻带上房门,童英目光随着女童转过去,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差点跳了起来! 不知何时,任红昌竟是已经宽衣解带,浑身上下只身着一件单薄的亵衣,白里透红的冰肌玉肤在烛光下尤为的炫人眼目。 “任姑娘,你…”童英喉咙直有些发干,几乎难以呼吸,不知该如何开口。 朦胧之间的东西最为动人心魄,爱情如此,女人也是如此。只着亵衣的任红昌立在那里,玲珑的身材毫无遮掩的映入童英的眼帘,玉洁的胸膛,盈盈一握的细腰,笔直的双腿,还有…… 童英急忙扭过头去,不敢看她,耳边却传来任红昌的声音:“奴婢先为公子试水温。” 话音刚落,水声又起,任红昌已经钻入木桶,捧起带着花瓣的清水,当头浇了下来,微合双目。 “温热适中,公子你可以沐浴了。”片刻之后,任红昌低声开了口。 她微垂下头去,如云秀发早已散落开来,被水完全润湿,贴在肌肤上,而芊芊素手则搭在肩头,并不掩饰胸前的圆润。 童英只是不出言,更不敢将目光投向任红昌。 “公子莫不是嫌这水桶太小?”任红昌见他不开口,继续说道,“这个水桶就是为两个人设计,童公子不和奴婢一起洗浴,难道是嫌弃奴婢么?” 说完,任红昌微微闭上双眼,她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自信这世上没有男人能够抗拒她的魅力。 可是等了良久,却只是等来了童英的一阵叹息。 “姑娘你何必轻贱自己。”童英微抬起头,轻叹一声,双眼依旧是闭着。 “公子…何出此言?”任红昌没想到自己等来的只是这句话,不由问道。 “你这牺牲色相,莫不是那刘彦所胁?”童英反问道。 “公子…”任红昌一惊,低声道,“此乃奴婢心甘情愿之举,何来胁迫一说。” “当真是你自愿的?” 任红昌沉默片刻,却是仰着头开口道:“是。” “那刘彦不会对你…”童英继续问道。 “公…刘公子他对奴婢极好。”任红昌似乎知道童英想要问什么,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童英忽然说出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任红昌不解的望着他,童英却是对木桶闭着眼行了一礼,开口道,“天色已晚,姑娘梳洗过后便早些休息吧,童英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童英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打开房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任红昌愣在水中,良久没有起身,目光凝望着房门,好像能看到童英的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原本以为刚才不过是场梦幻而已,可是慢慢有些冷却的清水提醒她,这并不是梦。 红烛灯芯一闪,红泪低垂,门外却是走进来一个人影,分明便是那女扮男装的万年公主刘嫣。 望着水桶中的任红昌,刘嫣不由蹙眉道:“他就这么走了?” 任红昌不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刘嫣好似不敢相信般,轻声将自己的话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他还当真就这么走了?” “公主,虽然奴婢与这童公子不过初次相见,但是…”任红昌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你说吧…”刘嫣问道。 “在奴婢眼中,这童公子的确是个真英雄,重情不重色,不为女色所耽,相比起那些成天赖在女人肚皮上,他事不想的男人,不要说是英雄,我想就算男人都算不上。”任红昌低着头缓缓道。 刘嫣不语,陷入一片沉默,而美丽的双瞳中却荡漾着浓浓的迷惑…… 第三十章 劫狱(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9 翌日,童英回到营中,却是绝口不提昨日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一日操演之后,童英思忖着明日的训练课目,是方阵圆阵,还是三才?忽然亲兵入账禀道:“大人,有一自称张绣者求见。” “快请!”童英猛然抬起头来,连声道,“不,我去迎接!” 话音未落,童英拔脚便走,出了中军不远,便见到辕门外立着一个男子,背负长枪,面色沉稳,不是张绣又是何人? “大师兄,快,帐内说话。”两人手臂不约而同地握住拳头,手臂相撞,童英已是顺手拉着张绣向大帐走去,“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小师弟先等等,我今次来此寻你,是有要事相商,军营中人多口杂,不若出去再说。”见到童英,张绣脸上亦是闪过一丝喜色,不过须臾又恢复到寻常沉稳的模样。 “好!”童英见他如是说了,自然是点头称是,领着张绣一路来到昨日那间酒馆,让老板寻了个僻静的厢室,师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他们亲若兄弟,如今久别重逢,都是欣喜非常。童英连忙让小二抬来一坛老酒,放在案上,他一边伸手去拿酒坛,一边开口道:“大师兄,我们边喝边说,对了,小师妹可好?” “我就知道你关心小师妹,喏,这是她让我给你带来的信。”张绣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好的信纸交给童英手中。 童英急忙摊开信纸来看,那娟秀的字迹果然是童玲亲书。其实他一直与在长安的张绣和童玲有书信往来,对于自己如何在广宗擒下张角,又因何继续留在洛阳他在信中都曾说过。而手上这封信也与往日童玲给他捎来的信无差,大抵说的是自己在长安一切安好,童氏武馆的重建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让童英勿要挂念。 不过即便是如此,童英还是反复将信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入到怀中。 “大师兄,未知今日你来洛阳寻我是有何事?”收好童玲亲书的信纸,童英望向张绣开口问道。 “如今卢大人可好?”张绣亦不多说其他,出言便直奔重点。 童英有些愧疚的摇摇头,缓声道:“师弟惭愧,只知卢大人他身在天牢之中,其他便一无所知。虽然这些日子我想方设法欲要救援卢大人出樊笼,却始终不得要领。” “哎,小师弟你也无须太过自责,我知你心性,对救卢大人之事必定是心中焦虑无比。”张绣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卢大人对你我二人皆有大恩,如今他蒙奸人所害,深陷囹圄,我也是心中愤懑,不瞒你说,今日我前来洛阳也正是为了卢大人之事所来。” “那大师兄你可有救卢大人之策?”童英着急问道。 “小师弟,你可知如今卢大人的情况已是危险至极?”张绣忽然沉声问道。 “大师兄何…何出此言?”童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开口问道。 “我曾效力军中,朝野中亦有不少至交好友,前日我从一人口中得知,只怕十常侍们已经容不下卢大人了。”张绣开口说道。 望着张绣冷峻的面庞,童英立即明白过来。卢植本就是海内闻名的大儒,如今又率军大破黄巾贼,勘定乱局,声望与日俱隆,留下这么个人在刘宏身边,十常侍如何能心安,指不定某一日卢植振臂而出,领众臣以清君侧之名请刘宏剿灭阉党,届时若是刘宏畏惧民意,准了卢植所请,那么十常侍便到了覆灭之时。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张让们自然只能先发制人,难怪这些日子一直将卢植羁押在天牢中,指不定他们就在琢磨着如何给卢植安个罪名,杀之而后快。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又当如何?”童英看着张绣,他深知自己这位大师兄乃是谋定而后动之人,既然他来寻自己商量如何救出卢植,那么必定已是成竹在胸了,因此他才会有此一问。 “为今之计,只有劫狱一条路可走!”张绣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劫狱?”童英一愣,他没想到张绣会说出这个计策来,他皱眉道,“可是,那地方防卫森严,更是严禁进入,咱们闯得进去吗?” “小师弟,你果然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大师兄甚为宽慰。”张绣瞥了童英一眼,却是淡淡一笑。 童英搔了搔头,努努嘴,本想说点什么,张绣却又开了口:“无妨,我已经暗中将天牢的巡逻摸了个大概,知道防御的卫兵分为两拨,白天黑夜,在酉时和卯时交接。” “那咱们可是趁着寅时天色未亮时去?”童英这么问自有他的道理,黑夜里行动方便,更兼寅时只在卯时之前,卫兵守了一夜,又冷又饿,不仅守卫松懈,战斗力也是低下。 “不,子时!”张绣微笑,旋即解开了童英的疑惑,“卫兵分作白天黑夜两批,但并非是守白天的只守白天,守夜的也未必一直守夜。他们一个月轮换一次,到了轮替这日卯时,守夜的兵丁撤去,休息十二个时辰,到次日卯时再来。可白日守卫的兵丁到了酉时却不能休息,要一直守到次日。” 张绣说到这里,童英再笨也已经明白,他双目炯炯,低低地问:“何日轮休?” 张绣不由看了眼四周,发现帐内确实只有他们两个,这才凑到了童英的耳边:“就是今日!” 第三十章 劫狱(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29 两个多时辰后,从西园禁军的军帐中闪出两个黑影。黑影悄悄潜出了营寨,一路向天牢的方向疾奔…… 此时的天牢一角,拐角处还燃着灯火,可守卫的兵丁已是靠在一处空牢前睡得熟了。实在是太困了。他们昨夜才守了六个时辰,今日早晨交接之后,他们就在这破牢房的里里外外来回巡逻,到酉时已经累得厉害,可今日情形特殊,竟得不到休息。他们坚持亥时末刻,再也坚持不住,靠在木栅上睡了过去。 劫狱?在这些狱卒眼中,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这是大汉帝都,天子脚下,哪个蟊贼有如此大的胆子? 兵丁鼾声如雷,一旁牢房里的两个人却是清醒无比。 一个人身上是破旧的黄袍,那黄袍看起来破旧不堪,残缺不全,泥灰和尘土几乎已经让黄袍的明黄变成暗黄,正在向灰黑的方向靠拢。黄袍缺角的地方蔓延着一道黑边,想来是被火烧了去。那人面色萎黄,须发散乱不堪,唯有高傲的双眸透出些许神采。 另一人却是一身白袍,纵然在狱中也是整洁有致,而且这人气定神闲,颇有名士风度――想来他是某个高官,纵然入狱,也有许多的同僚前来探视,狱卒自然更不敢怠慢。 两人自然便是同陷囹圄的卢植和张角了,这两个战场上的死敌或许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重逢,当真是命运多舛,造化弄人。 那张角靠在墙角,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嘿嘿!实在是料不到啊!声名赫赫的卢子干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当日你若是倒戈,我们连手攻进洛阳,此刻早已是坐在金銮殿上,又怎会在这个破地方喝西北风?” 见张角言语轻慢,卢植也不恼怒,嘴角只是轻笑了一下。 张角眉间闪过一抹异色:“你很得意啊!你可知道你就要被处死了,而我却是快重获自由了。” “哼!乱臣贼子,还在胡言乱语!”卢植冷声道。 “嘿嘿!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都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张角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唯一的不同只是我知道我是棋子,而你们这些所谓的名士不肯面对现实罢了。” “...”卢植沉默不语,牢房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恰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狱卒从转角处闪了出来,其中一人迅速的拔出闪亮的腰刀劈砍向木栅。 “童英住手!”卢植喝道。 这两个狱卒自然是童英及张绣了,一旁张角见状哈哈笑道:“卢子干运气不错,援兵早到一步。不过还是白费功夫!。” 张绣听到张角说话,走到张角的牢房前,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黄巾逆贼,还敢猖狂?” 他一口浓痰吐出,张角也不闪避,不偏不倚正打在张角的鼻梁上。张角竟不恼怒,哈哈大笑不止:“你等以为我太过疯癫,实则是尔等看不穿也!” 张绣转过身去,见童英已是隔着牢门苦苦哀求,那卢植却缓缓道:“你们回去吧,我是不会走的!” 张绣一愣,他师兄二人千辛万苦潜入狱中来救卢植,浑然没料到卢植竟然拒绝离开。 “大人,迟则生变!十常侍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童英苦口婆心的劝道,旋即又举起了腰刀,照着粗大的木栅一刀斜砍,刀锋深陷木中,竟然未能劈断。 “童英!”卢植突然圆睁双目,怒喝道。 童英身躯一震,情不自禁地道:“末将在!” “我听说如今你身为典军校尉,不可再如此鲁莽,快些回去罢。” 童英自然不肯,可卢植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命令,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愚不可及!汝等再努力,也抗不过大势所趋,纵然能小打小闹,弥补过来,却不能阻挡汉室的衰亡!”张角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满是兴奋。 童英本是慑于卢植威严,不敢再劈砍牢房的木栅,倏然间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他心中蓦然升起一股不安,而张绣已经惊呼“不好!” 童英立时警觉,从木栅上拔出腰刀,侧耳倾听,不远处的脚步声已是愈来愈大。 难道惊动了卫兵?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分别躲在了两个角落的阴影里。 “哈哈!我张角的援兵也到了,后会有期吧!”张角狂笑道。 卢植一惊,发现过道里已经出现了一队黑衣人。 黑衣人都是全身尽墨,就连脸上也带着黑色面纱,只露出两个黑亮的眸子。他们人数众多,当在十人左右,领头的一人健步如飞,正快速奔向张角的牢房。 “黑龙使大人,快快救我!”张角情不自禁地呼喊,一旁卢植却是惊凛不已。 黑衣人脚步极快,须臾到了张角身旁,从腰间拔出短剑,咔咔两声砍断了锁链,一拉木门,张角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卢子干,某家的援兵可是比你的援兵大有用处?”走出牢笼的张角对着卢植朗声说道。 卢植心思飞转,却不答话,只是冷哼一声。 “张角多谢大人救命。”张角对着当中一个黑衣人施了一礼,神色恭敬之至。 那个所谓的黑龙使看起来跟其他的黑衣人没有太多的区别,唯一的不同是他腰间的腰带多了一条绣着的黑龙,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点点黑光。 “走吧。”黑龙使声音威严,命令才刚下达,众人已经顺着来路返回。 路过一个转角时,走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突然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两个狱卒手舞腰刀,暴起而至,厉声呼道:“有人劫狱,逆贼受死!” 那两个狱卒自然就是童英和张绣,他们本以为是卫兵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可见到是一伙黑衣人后,心中愈发地惊凛,及至见到黑衣人救了张角,已经认定了黑衣人是敌非友。 两人于黑暗中突施杀手,一刀解决了两个黑衣人,长刀带着风声呼啸而至,又将两人劈成重伤。 黑龙使的手下果然剽悍非常,应变极快,在童英两人劈出第二刀时,已经分出左右,包抄过去。及至童英连番两刀之后,两人也再无突袭的优势,已是陷入了众多黑衣人的围攻。 “嘿嘿!我们又见面了啊!”黑龙使颇有些玩味地说道。 “又是你?!贼子受死!”童英一声厉喝,杀了过去,他长刀直指黑龙使,意在擒贼先擒王,只要击败了这所谓的黑龙使,那么余下之人丝毫不足惧。 不过在他连连呼喝中,黑龙使迅疾的从腰间抖出一条软剑,如毒蛇般袭向童英,想要攻其必救。可他终究是迟了一步,童英呼喊未已,长刀已到,黑龙使身形暴退,却终究是被劈中腰带,带上那条象征性的黑龙断了一半。 “嘿嘿!你的功夫居然不在童渊之下啊!”黑龙使冷笑道。 “你…你…你是何时见过我师父的?!”童英喝道。 “何时?哈哈!当然是在杀他的时候!”黑龙使冷喝一声,挽了一个剑花,软剑如毒蛇吐信,诡异而凌厉。 而两边的黑衣人也已经行动,两柄短剑分刺左右! 听到眼前的黑衣人自承是杀师仇人,童英顿时怒气勃发,不退反进,挥动腰刀迎了上去。他仍是挥刀直取黑龙使,那两个黑衣人反倒刺了个空。只是他腰刀甫一接触黑龙使的软剑,便觉手腕阵阵发麻,乒乒乓乓数声之后,长刀几乎脱手。 昏黄的火光下,黑龙使的软剑反射着屡屡异芒,童英的腰刀却已经出现许多豁口。 童英已经深陷重围,大师兄张绣被隔在外面,断然是无法突破前来相救的了。 “大师兄快走!”电光火石间,童英已经做出了决断,怒吼一声,长刀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黑龙使。黑龙使举剑相应,周围数个黑衣人亦是挥舞短剑来刺,只要童英的腰刀再与软剑缠到一起,腰刀必断! 孰料童英刀式走了一半,竟然斜劈过去,直取张角! 长刀挟着风声,如疾风般呼啸而至,张角退得却没有黑龙使那样快,躲闪不及,胸前已经多了一条半尺的伤口,鲜血顺着脏污的黄袍流下,血腥之气夹着他身上的恶臭,令人阵阵作呕。 在此同时,黑龙使见童英刀锋陡转,手腕用力,软剑划着一道诡异的弧线,如同猛禽尖喙一般在童英刀上狠狠一啄! 童英手腕一轻,手上腰刀已断,身躯微侧,身后传来一个低喝:“小心!” 哐哐两声,童英转过头去,张绣已然取出了背负的长枪,为他挡下了两记背后的偷袭。 “休要逞强,你先去救卢大人,我且为你挡住这些人!”张绣面色严峻,冷声说道。 “嗯!”童英重重一点头,闪身进到内里。 “拦下他!”那黑龙使望着童英返身杀入囚室,挡下沉声道。身侧便有两人杀出,想要拦住童英。 “喝!哈!”只听张绣怒喝两声,手上长枪挽起两记枪花,枪头如灵蛇出洞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两人胸前捅出两个窟窿! 余下众人见他武艺如此高强,俱是心寒,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而另一边,童英已然进到囚室之中,从地上的黑衣人尸体手上拿出长刀,用力劈开卢植牢门的枷锁。 童英进到牢笼内,对一脸肃然的卢植开口道:“大人,再不走就迟了!” “我若是离开,那岂不成了畏罪潜逃,反而坐实了阉党诬陷之罪名?”卢植转过身去,摇头道,“你走吧,我卢植宁愿以死明志,但愿皇上能回心转…” 可惜他话音未落,整个身子却是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因为童英在他后颈处重重劈了一掌。 童英将卢植背负在身后,手拿长刀,走出牢笼,却惊然发现外面的张绣已然陷入了苦战之中,那黑龙使攻势如潮,软剑变幻莫测,数息之间,张绣身上已多了两道伤痕,连握着长枪的双手亦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任谁也看得出他快要到油尽灯枯之时。 “大师兄!”童英不禁悲从中来,高声唤道。 “休要管我!你带着卢大人先走!”张绣却是朗声答道,“再晚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黑龙使一声低喝,软剑直刺而出,显然是看到童英想要逃脱,欲要速战速决,然而张绣却用尽浑身解数,将他的攻势奋力挡下! 黑龙使见久战不下,忽然大喝一声,顿时剑芒暴长。 “噗!”的一声,软剑刺入了张绣的胸膛。 “大师兄!“”童英惊呼一声,欲回身援救张绣。 “还不快走!”张绣嘴角缓缓流下一缕鲜血,却依旧用力唤道。 童英咬牙转过头去,忍住快要从眼中夺眶而出的泪水,背负着卢植,不顾一切的朝天牢外奔去,再也顾不上身后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第三十一章 末路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30 冷清的月色下,一队兵士手执长戈缓缓从洛阳城空荡荡的大街上走过,此时万籁俱寂,除了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 领头的将军忽然将手一挥,示意众人止步。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四下搜寻了片刻,微蹙起眉,蓦地抽出别在腰际的长剑,缓步往前走,而他行进的方向是一个深深的隐藏在黑幕中的墙角。 看着将军屏气凝神的一步一步逼近墙角,身后的甲士们脸上不禁也挂起了紧张的神色,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喝!”将军轻喝一声,一道冷光闪过,却并没有见到想象中血光四溅的情状,长剑重重划破空气,却刺了个空,将军微微一愣,定睛再将那墙垣整个仔细搜索了个通透,呆站了片刻,终究是回剑入鞘,领着众甲士慢慢远去。 待到这一队突如其来的卫士走远,原本空无一人的墙角竟是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声,不多时一个男子竟是从墙角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他胸膛如风箱般起落,却又极力压抑住口中发出声音,而双手则反剪背在身后,似乎托着什么东西。 “童英,放我下来吧。”忽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男子耳边响起。 男子身形一顿,旋即转过头来,柔和的月色照在他的脸上,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正是童英。 只见童英脸上还带着点点血迹,正是刚才在天牢中经过一番苦战而留下的,而眼角似乎还有些许水珠流过的痕迹,不过都早已风干。 “卢…卢大人,你醒了…”童英低声开了口,却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涩,似乎每一个字说出都很困难。 在童英后背上的自然便是卢植了,童英背负着卢植一路从天牢洛阳南门的天牢逃到北门,几乎纵贯整座洛阳城。童英也不是铁人,原本已经经过一场激战的他此时也不免有些气喘,不过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卢植微动双唇,轻声重复道:“好了,放我下来吧。” 童英一愣,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追兵,这才蹲下身,将卢植放了下来。 卢植双脚甫一着地,却是不自觉的以手扶额,身子晃了晃,一旁的童英见状,赶紧扶住他。 “刚才有守卫见到你的模样么?”卢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童英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低着头仔细回想了一遍,笃定的开口道:“没有。” “如今城门已闭,我俩今夜是断然出不了城的,先找个地方先歇息下吧。”卢植瞥了童英一眼,冷静的说道。 “可是…”童英未想到卢植如是说,一直紧绷心弦的他下意识的想要开口。 “除了那些黑衣人,并没有守卫见到你的模样,如今的你依旧是朝廷的校尉,又何必如此仓惶。”卢植微蹙起眉,像是在广宗大营般,很自然开口训斥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你如今已经是我大汉朝的将军,那么临阵对敌就当处变不惊,不要以为这里是京师便忘了我对你的训诫。” “童英明白了。”童英低下头去,开口道,情绪低落异常。 “对了,佑维呢?”卢植忆起和童英一道的还有张绣,如今却没看到,不由问道。 “大…大师兄,他…他…”童英垂着头,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难道佑维他…”卢植脸色亦是一变,显然已是猜到了什么。 童英默然不答。 “佑维…我误佑维啊!”卢植低叹两声,两行清泪从脸上缓缓滑过。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许久,卢植仰头望天,让脸上的泪痕风干后,轻声说道。 “我在城西有一处宅院,乃是大将军所赐,不若大人与我先去那儿休憩,待到天明后再做打算吧。”童英擦了擦眼角,此时军营是回不去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城中还有处宅院,平日虽少有去,但现在倒可以做落脚用。 “走吧!”卢植瞥了童英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 二人一路来到童英城西的宅院,院子里的那些仆人早已睡去,两人谁也没有惊动,只寻了间僻静的屋子进到内里。 “明天一早我便离开洛阳。”卢植负手站在窗前,凝眸望着远方,淡淡的开口道。 童英知卢植心意已决,自己多说亦是无用,只得开口问道:“那大人您欲往何处呢?” “我在上谷之地有一处居所,可做养老之用,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放心吧,日后我亦是不会孤单的。”卢植又笑了起来,只是童英却始终觉得那笑声中藏着一丝凄凉。 “大人…我…”童英努了努嘴,欲言又止。 “如何,你还有话要说?”卢植瞥了童英一眼,开口道。 童英缓缓的攥紧双拳,脸上慢慢的浮现起愤懑之色,一字一句的说道:“敢问大人,我师父到底是为何人所害!” 这个问题盘旋在童英的脑海里已经很久了,只是卢植开始并不愿告诉他,而后其又蒙冤下狱,自然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如今临别在即,童英自然想要问个明白。 卢植闻言,身子不自觉的震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深深的望着童英,似乎想要从他那张坚毅的脸上寻找到些什么。 而童英则同样是与他对视着,攥紧的拳头丝毫没有松开。 终于,卢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从未放弃过为你师父报仇的念头…”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童英眼眶微红,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师父他对我恩重如山,童英无以为报,如今他身遭不测,难道要我这个做徒弟的视而不见么!” “可是这次你面对的敌人已不再只是乌合之众的黄巾逆贼,他、或者说他们的势力绝对是比你想象中更加庞大。”卢植声音压得很低。 “我听说杀我师父的可能是朝廷中人,难道是张让这些阉宦!?” “张让…他只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卢植顿了一下,涩声说道:“你所面临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潜伏了数千年的神秘家族,他们的强大是你难以想象的…” “大人…”童英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提高了音量想要说点什么 “总之我是不会告诉你对方究竟是谁的。”可惜卢植只是坚定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童英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对着自己身前的这位老人高声道:“为什么!” “因为我很了解童英你,若是让你知道是谁害了你的师父,以你的心性,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报仇,可是以你现在的实力,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而已…”卢植淡淡的说道,言语中透着无奈,却又无比确信。 童英痛苦的低下头,没有言语,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望着卢植的背影,慢慢开口道:“那…那现在的我能做些什么呢?” “等待。”卢植转过头来看向童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有留下性命才有机会为你的师父报仇,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童英…明白。”过了许久,空旷的宅院中才响起了童英若有似无的声音…… ****************************************************** 当洛阳城第三声鸡鸣响起,天色不过才蒙蒙亮,童英和卢植便已经等候在还未打开城门的北门外,隐入诸多早行的商贾和旅客之中。 等到城门开放,卢植坚持拒绝了童英护送自己出城的想法,只是豁达洒脱的给童英道了声“珍重”,便独自踏上了前往上谷的路途。 行走了半日,来到一座小山丘上,卢植轻轻摘下头上的斗笠,回身极目远眺,远处的洛水浩浩汤汤,奔流向东。 洛水畔那座天下第一大城中,依旧是熙熙攘攘,往来的商贾客旅如织,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外原野的东南处,一片柳林刚泛青绿,在枯黄的原野上鲜嫩醒目。柳林深处,掩映着一片青色砖瓦的大庄园。庄园外的土地阡陌纵横、歌声隐隐,而庄园内则是鸡犬相闻,炊烟袅袅,难得的一片兴旺景象。 望着此情此景,卢植想到或许这也将是自己未来的生活,嘴角不禁泛起一丝释然的微笑。 戴上斗笠,将脸庞隐入阴影中,正准备继续踏上往北的道路,身后却突兀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卢中郎,且慢行!” 卢植身形微微一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材清瘦的男子正朝自己走来。 来人面貌寻常,年岁不过三十有余,一身青色长衫,若是放在熙熙攘攘的洛阳城中,很难让人引起注意。只是他嘴角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让阅尽世事的卢植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只觉此人绝不能小觑。 “阁下是?”卢植微仰起头,开口问道。 “在下姓李名儒,对卢中郎之大名仰慕已久!”来人温言慢语的开口道。 “阁下有话但说便是。”卢植却是淡淡的打断他的话。 “哦,既然卢中郎如是说,那我也不必再绕弯子。”李儒依旧是带着笑意,缓缓道,“我家大人素来倾慕卢中郎之才学,特令在下延邀大人一叙,若是卢中郎愿意为我家大人效力,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说来,阁下是奉你家大人所命,来招揽我的。”卢植缓声问道,“未知你家大人是?” “并州刺史、河东太守。”李儒微笑说道。 听闻李儒所言,卢植脸上却是闪过一抹讥诮,冷笑道:“原来是那董卓,难道董大人不知道,我卢植如今已是戴罪之身?” “无妨,卢大人只管放心,那些朝廷的鹰犬不敢到我家大人府上要人的。” “烦你回禀董大人,卢植如今唯有归田园隐居一途,再无入仕之愿,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卢植收敛起唇角的冷笑,正色道。 “卢中郎当真不愿再考虑考虑?” 可惜回答他的只是一个沉默的背影。 眼见卢植远去,李儒身边的一个随从凑近来轻声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走?他走得了么?”李儒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右手一招,只听见道路两旁的林中咻咻数声,卢植沉默的背影登时被射成了刺猬。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30 自卢植走后,童英心中隐隐感到一股不安,却又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他一大早赶到军营,主持例行的操演,西园平静如往日一样,众士卒并未有任何异样,这让童英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不安依旧萦绕在他心头,始终无法消散。 并未过多久,天牢被劫、重犯失踪的消息终究还是传了出来,刘宏震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下诏彻查此事,同时密令各地官员严防黄巾军死灰复燃。 散了朝会,刘宏愁眉不展的走在回寝宫的路上,张让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阿父啊,这张角当真是个祸害,如今被他逃走了,朕的江山只怕…”刘宏轻声叹道。 “皇上勿忧,据看守天牢的禁军回报,那张角生死不明,或许死了也不一定,奴婢以为即便那张角活着亦是无妨。” “嗯?此话怎讲。”刘宏闻言,望着张让开口问道。 “那黄巾贼患之所以如火如荼,难以根绝,原因不外乎是天灾之故,昔年冀州之地逢百年难得一遇的旱灾,灾民甚广,那太平道以救人为名,实行传播道义之事,藉此蛊惑灾民之心,吸纳教众,诸多灾民受其蒙蔽,这才行大逆不道之举…” “唔,阿父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刘宏微微颔首道。 “而这些年皇上您励精图治,如今我大汉朝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各州郡再无不能果腹之人,谁又愿意冒着灭族的风险随那张角作乱呢?” “呵呵,阿父说得好!”刘宏显然是听到张让夸赞自己励精图治,心中的阴霾稍稍褪去,抚掌大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那张角如今必定是惶惶不可终日,朕何必为此事心忧!” “皇上圣明!”张让拱手说道。 “不过阿父你所言也不尽然。”只是片刻之后,刘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摇头道,“朕以为除了你所言,还有一处亦是乱贼为祸之源。” “奴婢愚钝…”张让赶紧低头道。 “朕听闻有不少朝廷官员亦是那太平道的信徒…”刘宏眯着眼,缓缓开了口,只是话说了半截又止住了。 闻言,张让身形微微一震:“奴婢亦是听闻,好像确有此事…” “既然如今有了卢…卢植所献之贼资充盈国库,那些不学无术之辈便休要再轻易入仕了。”刘宏淡淡的说了这么句话,然后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轻叹了一口气。 说罢,刘宏不再出言,举步朝寝宫走去。 听到刘宏远去的脚步声,张让缓缓抬起头来,白面无须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刘宏缓步迈入自己寝宫长乐宫中,一个身穿内传宫装的内侍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便是新近成为西园禁军上军校尉的的蹇硕。蹇硕与别的内传黄门别有不同,其他内侍在宫中行走时都是踩着小碎步,佝偻着身子,毕恭毕敬,可这蹇硕偏偏不是如此,反而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行走。 宫中的内侍虽然已经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可蹇硕这步履之间,还是努力地流露出一种男儿气概。 在宫中多年,蹇硕可说的上是很了解刘宏。宫外的人都说这个当今天子贪财好色、昏庸无能,但蹇硕知道刘宏不过是喜欢标新立异,搞一些稀奇的玩意儿。只是这些兴趣爱好在那些个清流党人眼中被视作是不务正业罢了。 刘宏年少便继承大宝,而初即位时,那些文武大臣们便一再进谏,劝说刘宏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政务上,结果反倒弄巧成拙,让正处在少年心性的刘宏对繁琐的政事越加反感,越加疏远了政务,也才让大汉朝弄得如今的地步。 蹇硕正是清楚的明白这点,因此一言一行刻意做出与众不同的样子。事实上,也正是这种特意伪装出来的男儿气概,让蹇硕在众多内侍中脱颖而出,为刘宏所看重,一路扶摇直上,从小黄门做到中常侍,如今更成了新成立的西园禁军中的上军校尉。 “朕让你查的事,可有何眉目?”刘宏望着做出一副赳赳武夫状的蹇硕开口问道。 “回皇上,奴婢的确查到少许线索,正要回报于您。”蹇硕拱手说道。 “哦,是么,你说来便是。”刘宏走到龙榻上躺下,缓缓说道。 “奴婢查到贼首张角逃脱之日,天牢的守卫非但疏忽职守,而且似乎还恰好空出了一段时间给那些逆贼营救贼首张角,时间之巧合,实在是让奴婢觉得其中大有蹊跷。”蹇硕轻声说道。 闻言,刘宏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沉思有顷,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开口道:“此事就到这里吧,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喏!”蹇硕点头应道,俄而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给刘宏说,“这是奴婢在关押卢大人的牢中墙缝里寻到的东西,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还请皇上圣鉴。” “这是什么?”刘宏疑惑的伸手接过,那是一张泛黄的薄纸,上面隐约还有墨迹。 缓缓展开,只看了一句,刘宏忽然正色端坐起来,双手捧着那纸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罪臣卢植狱中泣血上书,臣少从通儒故南郡太守马融……谨略陈八事:一曰用良,二曰原禁,三曰御疠,四曰备寇,五曰修礼,六曰遵尧,七曰御下,八曰散利。………恢弘武帝之德,复我大汉天威……望圣上明鉴!” 看到最后,刘宏突然发现那墨迹竟是透着一抹诡异的殷红,凑近了看过去,他这才发现,纸上的字迹并非由墨汁写成,分明是丝丝血迹… 刘宏的双手攥得很紧很紧,指甲深深的陷入到手掌中……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31 是夜,司空府。 西厢的一间房内,明黄的烛光将整间屋子照耀得通亮,几道人影在印在雪白的墙上,只留下极淡的颜色。 只是这些人的脸色,没有一个是好看的,端坐在正中央的正是当朝司空,三公之一的,他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而在他的右首是自家的两个后辈袁绍袁本初和袁术袁公路,左首则是他最为信任的谋臣荀爽,此人虽“荀氏八龙”中的第六位,但若论才学,则数第一,因此得到了“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评赞。 袁隗虽未出言,但从他的面色来看,他不过在压抑着心头的怒气而已。发怒的缘由,自然还是为了西园校尉之事,当初刘宏提出要成立西园新军之时,他作为三公是极力赞成的,因为在他心目中,此事对一向在朝中势微的士人来说,实在是一天赐良机,若是能在新军中争得几校人马,那么自己在朝廷上说话的底气必定要足不少,甚至对于实现士人主政的理想,也是大有裨益的。 但袁隗未曾想到,为此事自己精心谋划了许久,到头来却落得个两手空空,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老大的人。反倒让那叫童英的大出风头,甚至能得天子垂青,要亲自赐婚。 一想到这里,袁隗便心中不忿,他原本早就想为自己的两个子侄袁绍或是袁术向那万年公主提亲,因为与皇室联姻乃是最有效也最迅速稳固和提升权柄的策略,君不见那何进何屠夫,不过是因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妹有宠于刘宏并被立为皇后,才得以随之升迁,一跃成为大将军的么? 如今可好了,那童英在西园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拒绝了刘宏的赐婚,他袁隗又怎能拉下老脸去向刘宏提亲,毕竟连一平民都不愿意娶的公主,作为天下第一大家的袁家子侄如何又会去娶? “诸位都是智多之士,当以为如今局面,该如何是好?”袁隗终于开口,目光却是微微瞥向身侧的袁绍,袁绍自然感觉到了袁隗的目光,面色一红,低下头去,他自然也能听出袁隗话语中那浓浓的嘲讽之意。 坐在袁绍身侧的袁术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得色。 袁术与袁绍一样,同为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之后,传说他出生的时候,神仙托梦给他母亲,说她怀中的孩子有一段天命在身,因此袁术颇得其父袁逢的偏爱。 说起来袁术和袁绍还是亲兄弟,皆是为司空袁逢之子。只不过由于袁逢之兄袁成早逝,袁绍便被过继于袁成为养子。同时袁绍母亲仅是个婢女,而袁术乃是袁逢嫡长子,因此年幼之时,袁术处处在袁绍之前,天生的优越感让他对自己这个堂兄颇不在意。 然而袁绍虽被过继给早逝的袁成,但其人聪敏好学,折节下士,因此知名于当世,名声在外,连族内之人也开始高看袁绍,袁绍也并未让族人失望,逐渐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才能来,反倒是压了袁术一头,这让袁术心中一直颇为不忿,如今看到袁隗如是说,他如何不窃喜于心。 “叔父,此事确是侄儿大意…”袁绍低声开口道。 “袁绍,我本甚看好于你,奈何你却让老夫如此失望。”袁隗打断袁绍的话,冷声道,“难道你不知这西园校尉对我士人之重要?” 袁术心里乐开了花:叔父,您就继续失望吧。 袁绍闻言,忍不住微微一震,自他有表字之后。袁隗从未这样直呼其名,今日如此称呼,显然是心里怒极了。连忙跪下:“此事是侄儿失了算计,请叔父责罚!” 一旁的荀爽见状,微微摇头道:“司空,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会有思虑不周之处,想必本初已经知道错了。如今之计,当要设法挽救。” “如今木已成舟,还能如何挽救法?”袁隗摇头叹道。 “司空无需自扰。”荀爽顿了顿,淡淡一笑:“何况现下最惶恐不安的只怕另有其人。” “慈明此话何意?”袁隗望向荀爽,开口问道。 “在下以为,这西园校尉之事只怕根本就是那些阉党所谋划,为的是分割那何屠夫的兵权,如今上军校尉为小黄门蹇硕所领,其人总领西园禁军,直接受命于皇上,亦可说是军权尽落阉党之手,只怕这几日里那何屠夫每夜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荀爽开口说道。 “这是何故?”袁术皱眉问道。 “何故?”荀爽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道,“窦武之祸乃是前车之鉴,难道何屠夫不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窦武么?” 荀爽所言的窦武乃是当朝窦太后之父,先帝在位之时立其长女为皇后,窦武遂以郎中迁越骑校尉,封槐里侯。而后先帝驾崩﹐窦武以拥立刘宏称帝有功,被拜为大将军﹐更封闻喜侯。其人与司空陈蕃共秉朝政,引用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起用李膺、杜密、刘猛等党人,并以太后诏诛戮专制宫省的中常侍管霸﹑苏康等﹐得到士大夫的拥护。 然而,建宁元年窦武与陈蕃定计翦除诸宦官。可惜事机泄露﹐宦官曹节﹑王甫等人劫持刘宏和窦太后,诏令收捕窦武等。窦武召集北军五校兵士数千人驻屯都亭下,与王甫﹑张奂率领的虎贲﹑羽林和五营士对阵。结果兵败自杀,被枭首于洛阳都亭,宗亲、宾客、姻属悉被处死,家属徙日南。 如今的何进处境情况与窦武何其相似,同是因为与皇上联姻而身居高位,然处处受制于宦官,只怕如今何进的心境也与当初的窦武一般了吧。 屋内众人皆是聪慧之士,一听荀爽如是说,皆是须臾便反应过来,不由皆点头称是,袁隗郁结的眉头也稍稍纾缓了些。 “既是如此,那我们也总不能等到阉党将何进诛灭之后,再坐以待毙吧?”袁绍却是开口道。 “我有一计,或可让我士人一举取得朝政大权。”荀爽忽然开口道。 “慈明有何良策,快快与我说来。”袁隗闻言,大喜道。 “此计名为驱狼吞虎…”荀爽缓缓将自己的想法与众人道来。 “好,好,好。”那袁隗听了,不禁击节连说三个好字,当下道,“明日乃是何进寿辰,我便亲自去大将军府,公路、本初你二人随我一同前去。” “喏。”袁绍和袁术同时拱手道。 众人商议结束,荀爽起身告辞,袁隗却将自己的两个侄儿留了下来。 “叔父,你留我二人,还有何要事吩咐?”袁术望着袁隗开口道。 “公路、本初,你二人都是我袁氏子弟,亦是我最亲近之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们。”袁隗望着二人缓缓道,“这些年我想了很多,也见过了许多,到如今明白了一个道理——士人的风骨,永远也敌不过刀口的锋利。没有足够的实力,休想要成大事。” “侄儿谨记!”袁绍与袁术闻言,当下拱手道。 “慈明这驱狼吞虎之计确是不错,然而稍有不慎我们士人亦会引火烧身,若说窦武是何进的前车之鉴,那么陈蕃、李膺便是我们士人的前车之鉴…”袁隗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我们士人再也经不起一次党锢之祸了。” 袁绍闻言,深以为然道:“那照叔父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想要实现我们天下大治的理念,靠嘴是不行的。”袁隗缓缓开了口,举起攥紧的拳头,说道,“这世上唯有掌握了武力才能有大声说话的资本,我们要实现理想,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所以我们务必要能控制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否则的话,就算我们聚集了天下间所有的名士,一样是难以成事!” 袁绍与袁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拱手道:“侄儿明白。”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3-31 河东、刺史府。 李儒正伏在案上为自家主公处理着政务,门外却有一人匆匆跑了进来,望着李儒开口道:“姐夫,姐夫。” “怎么了?看你急匆匆的模样。”李儒望着来人,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说道。 来的是董璜,其人乃是董卓长兄董擢的儿子。董卓只有一个兄长,而这个兄长对他也非常疼爱,可惜死的早,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董璜。董卓对董璜非常溺爱,如同亲生儿子一样,对他更是百般栽培。 而李儒则是娶了董卓的女儿,凭借着翁婿的关系,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庸才,也成为董氏家族的核心成员。 从血缘关系来说,董璜与董卓自然比李儒来得亲,但相比起李儒,董璜却觉得董卓似乎要更信任对方一些,无论什么事情,董卓都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女婿,大小事务也都放心的交予李儒处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连董璜见了他也是一口一个姐夫的喊得分外亲热。 “姐夫,叔父可在府中?府外有一宫中内侍自称有圣上密旨,要见叔父。”董璜扭头望了眼门外,轻声说道。 “密旨?”李儒闻言先是一怔,俄而开口道,“你叔父正在后院休憩,我去请他出来,你先将那人带到此处好生款待。” “好。”董璜点点头,转身离去。李儒则是快步走到后院中,推开门,屋中的软榻上一个体魄魁梧,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出现在李儒的视线当中。这大汉年纪大约有四十上下,一脸的络腮胡子,脸庞黝黑,全身上下带着一股风尘之气,正是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董卓。 “是文优啊,有何事啊?”董卓听到李儒的脚步声,坐直了身子开口道。 “主公,府外有人求见。”李儒轻声说道。 “何人啊?”董卓开口道。 “是一宫中内侍,说是有密旨在身,要见主公你。”李儒缓缓道。 “哦,是么?”董卓站起身,有些疑惑的说道,“什么事情,居然还要密旨传诏?” “主公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么?”李儒却是淡淡笑道。 “那好,随我一道去吧。”董卓大手一挥,开口道。 “喏。”李儒一拱手,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董卓见过公公,有失远迎,还望公公勿怪。”客厅中,董卓见到了来人,拱手说道。 “董大人言重了,奴婢奉命特来宣诏圣上的旨意。”那内侍见到董卓,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边缘由火漆密封,开口说道,“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董卓接旨。” 既然是密旨,自然不能当众宣读,董卓恭敬的接过圣旨,并不着急打开来,只是转头望向侄儿董璜,指着内侍开口道:“璜儿,好生款待,不可怠慢了公公。” “侄儿明白。”董璜走到内侍身边,一摊手说道,“公公请。” 说罢,董璜便领着内侍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董卓和李儒二人。 董卓缓缓展开那封密旨,只扫了一眼,旋即将密旨递给李儒,笑着开口道:“文优,你来看看。” 李儒接过密旨,摊开来细细观了一遍,亦是微微一笑:“主公,这真是天助我也,有此密诏,大事可成啊!” “是啊,先前我还在想日后出师无名,想不到这名分便送到了嘴边。”董卓脸上笑意愈盛,“还是文优你深谋远虑,先前朝廷征召我入朝为官,你劝我不要着急,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幸甚,幸甚!” 董卓说的是年前朝廷曾征召他入朝为少府一职,当时诸人皆以为入朝为官乃是大好事之时,唯有李儒坚决反对,后来董卓听从了李儒的意见,随便寻了个托辞,没有入京。 “我这也为主公您的大业着想,朝廷呈三足鼎立之势,大将军、阉宦、士人各为一派,主公你受召入京,那么便要交出兵权,而一旦离了我凉州士卒,那些人又如何会将主公放在眼中。”李儒轻声说道,“而这河东之地距京师不过数日之遥,一旦洛阳有变故,随时都可以驱驰而入,既是如此,主公你又何必去做那笼中之鸟?” “嗯。”董卓连连颔首,“那接下来我们又当如何呢?” “静待良机便是。”李儒嘴角露出自信的笑意,开口说道。 “良机?”董卓微微一怔,“如今朝局稳定,连黄巾贼患也几近平定,天下行将太平,这良机从何而来?” “天下太平?”李儒摇了摇头,“那人谋划多年,如何会甘愿好不容易形成的局面趋于平定…” “你是说玄…”董卓似乎明悟过来,目光看向李儒。 “正是,若是我猜的无差,黄巾之乱只是他的第一步棋,其目的是要透过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来唤起改朝换代的潮流民心,当此一目的达成,那人若是废汉篡政也就成了顺天应人之举了!”李儒缓缓的说道。 “那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 “呵呵,明公勿忧,他们必有后手,我们只需要静待他们出手后,再相机而动便是。”李儒笃定的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篡政是顺天应人,难道我们不是?我们只等做那只黄雀便是。” “文优此言甚合我意。”董卓闻言抚掌大笑道,“我得文优有如文王得姜尚,何愁大事不成。” “不过还有一事,或许提前做了更好。”李儒忽然又开口道,俄而伏在董卓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董卓闻言,不禁抚掌大笑道:“确是好计!只要有这女子在手,就不怕水镜那老儿不交出《古文尚书》了,哈哈!”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1 今日的大将军府可谓是车水马龙,人潮涌动,昔日那些总是围在何府周遭等待何进召见的官吏们,今日名正言顺的带着礼物穿过何府大门进到内里,平日那对谁人都一脸爱理不理的何府管家也笑态可掬站在门口,对每一个来人拱手致意,让他态度如此转变原因无他,今天是何进寿辰。 望着管家一个个鱼贯而入,何府管家心里头是乐开了花,前些日子洛阳城内四处都是风言风语,说是如今阉宦势大,连新成立的禁军军权也被他们夺了,什么大将军也不过只是傀儡而已。可就今天百官群集的阵仗,谁还敢说自己主人是傀儡? 何府管家正想着,大门口的门子口中却是传来一声长报:“袁司空携子侄前来恭贺大将军寿辰!” 司空?闻言,何府管家不禁一愣,此人不是向来不待见自家老爷么?前些年老爷过大寿也未曾见此人来贺,连派下人来都未有过,今日如何会亲自登府? 正在思虑间,眼角的余光已然瞥见从漆红的大门口走入三人,领头的那位善面老者不是当朝司空袁隗又是何人。他赶紧迎了上去,躬身道:“小的见过司空大人。” 袁隗朝身后的袁绍使了个眼色,袁绍随即走上前来,将手中之物交到何府管家手上。 何府管家定睛一看,不由微微一愣,那是一颗朱红色的珊瑚树,高约二尺。他身为大将军府的管家数年,从手上过的宝物不下千件,如何看不出此物的珍贵,这珊瑚树非中土之物,乃是西域小国特产,珍贵无比,若是放在东市贩卖,其价值不下万金。 思虑及此,何府管家不禁在心中暗叹:虽说这袁司空号为清流之首,可是光看这手笔,与“清廉”二字只怕扯不上丝毫瓜葛。 “区区薄礼,还望笑纳。”袁隗自是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话音甫落,何府管家还未开口,从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司空登门,可是令鄙宅蓬荜生辉啊!” 袁隗循着声音望去,来人微胖的身材,裹着一身喜气的大红锦衫,正是今日喜宴的主角大将军何进,而在何进身后则是跟着他的异母弟、当朝何皇后的同母兄,河南尹何苗。 “老朽惶恐,何劳大将军亲自相迎。”袁隗见今日的正主来了,不由笑着说道。 “司空这是哪里的话。”何进亦是笑容可掬的说道,“不知司空大驾光临,何进来得迟了,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司空见谅。” 袁隗闻言,还待开口,却看何进单手平伸指向屋内,开口道:“司空请。” “大将军请。”袁隗往前两步,与何进并肩,然后说道。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步欲要进到内里。却陡然听到门外传来门子的声音:“中常侍宋大人到!” 闻言,袁隗和何进二人同时转过身,互望一眼,旋即到院中, 门外走进来的是中常侍宋典,此人虽也算是十常侍之一,但为人却颇为圆滑,对所有人都不得罪,因此与党人和清流的关系倒也还算缓和。 宋典见到何进身边还站着袁隗,不禁先是一怔,俄而笑着道:“原来司空大人也在此处。” “大将军过寿,老夫岂敢不来。”袁隗亦是笑着答道,“不知宋大人…” “哦,奴婢是奉皇上之命,来给大将军送寿礼的。”宋典转过头望着身边的小太监,开口道,“还不快把东西呈给大将军。” 那小太监忙不迭的送上一方二指肩宽、一尺来长的匣子,拱手呈到何进手边。 “这是?”何进接过匣子,慢慢打开来,不觉眼前一亮,里面竟是一支玉如意,从质地和做工来看,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绝非凡品。 “此物乃是皇上亲自从府库中挑选出来的,相传是大将军霍去病踏平漠北之后,武帝亲赐之物。如今皇上将此物赐予大将军,相信大将军能够明白皇上的意思吧。”宋典在一旁轻声说道。 “何进谢吾皇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何进闻言当下手捧那枚玉如意,朗声谢恩。 “还请宋大人放心,何进必不负皇上厚望。”谢完恩,何进又对宋典诚恳的说道。 “既是如此,那奴婢便回宫覆旨了。”宋典点点头,领着身后的内侍飘然而去。 “让司空大人久候了,何进过意不去啊。”送走了宋典,何进又转头朝一旁的袁隗歉意的说道。 “无妨,无妨。”袁隗连连摆手,“大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无怪皇上如此看重,还望大将军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厚望才是。” “这是自然。”何进当下说道。 “时候不早了,请大哥和司空大人入席吧。”何进身后的何苗提醒道。 “唔,好的,司空大人请吧。”何进点点头,与袁隗携手进到内里。 后面袁绍、袁术和何苗也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进到屋内。 之后的喜宴自是不必提了,宾主尽欢。而结束后,何进与袁隗二人到后院密室中单独谈了小半时辰,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密谈结束后,何进领着何苗一路将袁隗叔侄三人送到何府外马车上,这才回转。 返回司空府的路上,袁隗一直微眯着双眼假寐,一言不发。 而袁绍兄弟俩互望了许久,袁术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道:“叔父,刚才你和那何屠夫密谈…” “你是想问我刚擦与那何屠夫说了些什么?”袁隗睁开眼瞥向袁术,却是淡淡一笑,“其实我与他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他曾经有过这么一番谈话,这样就够了。” 听了他的话,袁术似乎还有些不解,袁绍的脸上却是豁然开朗。 “你们以后也要与大将军多亲近亲近,平日多往大将军府行走,明白么?”袁隗也不再多做解释,反而对两个侄儿提醒道。 “侄儿明白。”袁绍和袁术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不过叔父,今日皇上遣使之事…”袁绍欲言又止。 “是啊,刚才我也是在想这件事。”袁隗望着袁绍微微颔首,轻叹道,“只怕皇上也意识如今朝堂上不能一支独大,想要让何进来制衡阉党,可是…何时他才能想到我们这些士人呢?” 马车内的叔侄三人久久没有再开口,一时都陷入沉寂中……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内,何进手中把玩着一手拿着那支玉如意,另一只手里则擎着那只珊瑚树,脸上的表情颇具玩味之色。 而他身边站着弟弟何苗,何苗的脸上也是分外古怪,忍不住开口道:“大哥,您看这皇上和党人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什么哪一出?”何进显然那还在想自己的心事,随口答了句,目光依旧落在玉如意和珊瑚树上。 “大哥,你如今已有数年之久了,又不是只过了这一次寿辰。可是前几次,那些清流党人何曾前来贺过寿,还送这么重的贺礼。”何苗顿了顿,瞥了眼玉如意,接着道,“皇上也是如此,早几年还曾遣使来恭贺,这几年似乎也早就忘了您的寿辰,今天却也是送来厚礼,这其中…” “呵呵,你也无须太过大惊小怪,皇上的心思一向是让人难以捉摸,何必费心去猜?”何进放下手中的玉如意和珊瑚树,开口道,“至于那些党人,如今朝堂上他们的分量已是越来越弱,总要在阉宦和我们之中寻一方来依附,以他们的清高自然不愿依附阉党,所以也只好向我们示好了。” “那我们当如何做呢?”对何进所言,何苗深以为然。 “这些士人只会在你富贵时锦上添花,却不会为你落魄时雪中送炭。”何进淡淡的说道,“他们若愿意来依附,我自然是却之不恭,只是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留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十三章 霹雳(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1 今日的德阳殿热闹非凡,在京文武百官难得尽数聚在一起,参与大朝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盖因连绵数年之久的黄巾之乱业已正式宣告结束,除了少许藏在深山中的流寇,中原大地再无成建制的黄巾逆匪,所有曾被乱贼占据的郡县也尽数回到了朝廷手中。 唯一还算成气候的只剩那冀北之地张燕所率领的黑山贼而已。黑山地处邺城、河内、汲郡、中山之间,也就是后世的太行山东麓。此地到处都是山高林密,连绵不绝,易守难攻,地形险要。先有张牛角率领一股黄巾贼在此处占山为王,而后张牛角身死,由常山人张燕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这支黄巾贼的首领。 张燕其人剽悍有余,计谋亦是不差,因此在他的率领下这股黄巾贼势力越来越大,成为了冀州之北最强盛的一股匪患。朝廷军队曾多次对其进行围剿,却是收获甚微,反倒屡败于张燕之手。 不过即便如此,畏于朝廷如今浩大的兵威,张燕也不得不上书请降,刘宏得到了张燕的请降上书,不禁大为欣喜,拜张燕为平难中郎将 正是因为全国形势日渐安定,所以刘宏询问过太常令之后,才会选择这一良辰吉日召开大朝会,主题内容自然是为在平定黄巾之乱中的诸多将士论功行赏。 金碧辉煌的德阳大殿上,群臣跪坐于下,刘宏端坐于白玉砌成的玉台上,而在台阶边张让则双手捧着明黄绸缎圣旨,正在向众人宣读着。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刘氏宗亲刘虞性行淑均,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封刘虞为幽州牧。” 大致相同的诏书,张让一共念了有四份,分别是分封了四位刘氏亲族为官――封刘虞为幽州牧,刘焉为益州牧,刘表为荆州牧,刘繇为扬州牧。 四份诏书甫一念完,殿下安坐的众人不禁微微起了一阵骚动,袁隗微眯着眼微微扭头看向左首,正巧对上何进的目光,二人眼神在半空中唯一交错,迅速又移转开去。 大殿下首端坐的人群中,童英百无聊赖的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第一次上朝的他一面仔细聆听着张让宣读圣旨,一面四下打量这间大殿。 好不容易捱到了散朝,童英走出大殿,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回想起刚才张让宣读的圣旨,他脸上不由浮起一抹苦笑。 圣旨中,几乎所有领兵平乱的朝廷将领都得到了封赏,唯独生擒贼首张角的童英却是只字不提。童英自然明白了皇上对自己那日当众拒婚,依旧是心中不满,却又碍于天子威仪不能在明面上发泄,也只能在这些封赏上稍微表现一下。 不过童英并不是什么贪慕虚荣的人,自然也不在意这些封赏,不过,他也得了上任为西园校尉之后的第一个军令――十日之后率军护送新上任的荆州牧刘表前往襄阳赴任。 出了禁宫,童英快步往西园军营中走去,因为今日朝会,所以操训也推迟了一个时辰,他还要赶着回去将军中兵士拉出来演练一番,顺便也要挑选一些人作为护卫随性前往襄阳。 刚回到营帐,还未来得及换上甲胄,亲卫却进来求见说帐外有一人求见。 童英思忖此刻会有何人来寻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让亲卫将人带进来。 “袁叔?你怎么来了?”待到看清来人,童英不禁诧异的开口道。 “英儿…”袁叔见到童英却是欲言又止,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童英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追问道:“袁叔,难道是长安那边有何事…” “英儿,佑维可在你处?”袁叔沉默了片刻,却是突然开口问道,“他说是来长安有要事要办,不过这已经旬月有余了,为何一直没有他的音信?” “这…”童英一时语塞,微微低下头,眼圈却是有些泛红。 “英儿,莫不是佑维他也出了意外?”袁叔见童英面色有异,不由颤声问道。 在张绣为营救卢植而身亡之后,童英心中一直有深深的自责,他总觉若不是自己的拖累,以大师兄的武艺,必定能毫发无损的从天牢中逃脱,而正是为了救自己,大师兄宁死不退,最终才会… 一想到此处,童英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也一直没有将大师兄已死的消息传回长安去,他无法想象当小师妹知道这一消息时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而袁叔这陡然提到大师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的愧疚再次涌起,心神激荡之下并没注意到袁叔言语中的那个“也”字。 “袁叔我一直没有写信告诉你们,是不知该如何对你们说…”过了许久,童英终究还是缓缓开了口,“大师兄他为奸人所害,已经…已经…” 童英的声音慢慢哽咽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这才将话说完:“已经不在人世了。” “佑维已经不在人世了?!” 童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一齐沉默,营帐中顿时陷入一阵沉寂。 良久,袁叔仰头长叹一声,目光直视着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原本一直低头不语的童英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来强自镇定道:“袁叔,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袁叔见童英察觉到了,当下一咬牙,沉声道:“英儿,玲儿她…” “玲儿她怎么了?”然而袁叔刚一开口,童英的镇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玲儿她失踪了!” “失踪?玲儿失踪了?怎么可能失踪…怎么可能…”童英双目赤红,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犹自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袁叔早知童英会有这样的反应,轻声解释道:“前日早上,武馆里的婢女发现原本应该在屋中的玲儿却是没有留下任何音讯的消失了,而且屋中还有打斗的痕迹,不过并没有血迹…” 袁叔之后的话童英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了,他的耳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的声音,一霎那间,钻心的痛楚涌起,就像是心脏被撕裂开来。 像是在做梦一样,童英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娇小可人的身影,永远都是带着盈盈的笑意,是那么的美丽和温柔。童英只觉四肢突然变得冰冷起来,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有脑海里的那个女子声音是温暖的,那笑颜散发着点点的暖意维持这他心头的温度。 只是,渐渐的,那个身影开始变得淡了,慢慢的隐去,连残存的温暖也缓缓消失了…如死一般的寂静冰冷全数涌了过来,将童英整个人完全吞没。 下一刻,童英昏了过去,整个身躯重重地倒了在地面之上,砸起了几许烟尘…… 第三十三章 霹雳(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2 洛阳城外,张让庄园。 后院中,张让蹙着眉尖、低着头在那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来回踱着步,脸上透着一股焦躁之色。 未几,一道黑影从他身侧闪过,张让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抬起头来,香樟树的一颗树枝上已然挂上了一缕黑布。 张让迅速的将后院的院门合拢、关严,快步走进里屋,一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男子背对着自己悄然出现。 “见过黑龙使。”张让朝黑衣人拱手恭敬的说道。 “你向来沉稳有加,为何今日看上去却有些失态?” “这…”张让先是一愣,俄而苦笑一声,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与黑龙使详尽的诉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那些清流士人开始与何屠夫联起手来了?”黑龙使轻声问道。 “从今日朝议的情况来看,我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张让皱眉道,“而且前日何屠夫生辰,那袁隗破天荒的亲自率自家子侄袁绍和袁术前去道贺,据说二人还密谈了许久…” “哼,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有何值得畏惧的。”不想,黑龙使却是冷哼一声,满是不屑的开口道,“那些清流一向自恃身份,视屠夫出身的何进如敝履而已,又如何会真心与之联合,只怕更多的是想要利用何进来对付你等罢了,而何进也非庸人,如此简单的驱狼吞虎之策又如何会想不到,这些人各自心怀鬼胎,即便因为暂时的利益联合在一起,又怎么可能长久?” 张让闻言,沉吟片刻道:“张让驽钝,若非上使点拨,只怕这些事情还无法看得通透。” “你要记住,你是大人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切不可自乱了阵脚。”黑龙使正色道。 张让努了努嘴,正想要说点什么,黑龙使却是又开了口,“你刚才说那人在朝堂上还赐封了数位刘姓亲族为各州刺史,此事为何前些日子没听你提起过?” 黑龙使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当朝天子刘宏,张让知道黑龙使和那位大人对于如今的朝廷没有丝毫的好感,因此言语中对这位天子也没有丝毫的敬意。他苦笑一声,缓缓道:“关于这件事,只怕又是皇上他心血来潮之举罢了,先前我亦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自然也无从与黑龙使你提起。” “哦,是么?”黑龙使闻言,却是陷入了深思中。 “有何不妥之处么?”张让见黑龙使一言不发,不由的问道。 “你说此举不过那个人的心血来潮…”黑龙使瞥了张让一眼,缓缓道,“可是他册封的那几人,你可曾了解?” “唔…”张让被他问得一怔,思虑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刘虞、刘表、刘焉、刘繇…”黑龙使缓缓点出这几人的名字,开口道,“刘虞此人为人公正、仁和,在刘姓亲族中颇具威望,甚至连大人也对其人颇为赞许,可见此人绝非庸才;刘表其人少时便知名于世,甚至号为‘八俊’之一;刘焉是汉鲁恭王之后裔,其人为官政绩虽不显赫,但却也举贤良方正,为人士子所爱戴;唯有刘繇此人,以清廉闻名,却鲜有其他长处。然而此之四人皆非庸才,其中多数更是颇具才能,天下之大,刘姓宗亲何其多也,那人为何唯独册封这几人为封疆大吏?” 黑龙使一番反问,让张让哑口无言,他沉思许久,确是觉得其中颇为蹊跷,值得仔细斟酌。 “这几日,那人还有其他反常之举么?”俄而,黑龙使继续问道。 “嗯…”张让皱眉想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倒是还有一事稍有反常,当时我并未注意,现下想来或许…” “说来与我听听。”黑龙使不待他把话说完,急急问道。 “黑龙使你亦知道,当今皇上是贪图享乐之人,昔年国库财力枯竭之时,他为了攫取钱财,曾授意我卖/官鬻爵…”张让顿了顿,瞥了眼黑龙使,接着道,“也正是如此,我也按您的吩咐安插了不少太平道人到各郡之中,然而他如今不过是得了卢植从广宗带回的少许金银财宝,便让我不再出售官爵…” “是么?”黑龙使沉吟片刻,当下说道,“难不成他还真转性了不成,此事我务必要面陈大人,你继续留心那人的一举一动,有事及时回报于我。” “喏。”张让躬身应道。 ****************************************************** 洛阳东市的陈家酒肆,今日也和平常一般,迎送着过往的旅人。酒肆的掌柜老何已经不记得这些年自己到底迎来送走过多少客人,来往的客人中自然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有。但是在这三天之中,有位客人却让他记忆尤为深刻。 三日之前,正站在柜台旁边迎客的老何看到这位一脸茫然的男子径直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来,一路上不知撞到多少路人,惹来多少白眼。当时老何就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当时他迎上前去,准备了一番天花乱坠的言语想将这位客人拉到自己酒肆中歇息片刻之时,却不料那看起来十分憔悴的男子忽然拿出一袋足以在这家酒肆中不停吃喝两日有余的五铢钱放在案上,开口道:“有僻静的桌子么?” 老何见到那钱袋,顿时心花怒放,连声道:“这个自然有,客官你随我来!” 老何将那客人一路领到楼上的一间包厢中,此处只有一张桌子,四周被木板隔开的确十分僻静,送那客人进到内里之后,老何赶紧让小二端酒送菜,好酒好菜的招呼。 直到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后,老何走了出来,这才想起这位客人自己的确见过几次,一次是由一位锦衣男子带来,另一次则是他带着一大票彪悍大汉来拼酒,最后还被宫中的人扶走。只是老何却从未见过他是如此模样,面如死灰,仿佛哀莫大于心死一般。 让老何未想到的是,这位客人竟是一连在自己酒肆中待了两日。 那个男子的精神,显然非常不好,这两日日之间,老何竟未看到他说过一句,笑过一次。每次当小二将酒菜端上饭桌,那男子都只是默默拧开酒壶,然后慢慢壶中的烈酒灌进喉咙中,丝毫不在意从唇角边溢出的水渍。 只是他的酒量似乎极差,每次只往口中灌了一口,老何心里估算着还不到半壶吧,整个人便已经扑倒在酒桌之上,不省人事。 等到再次苏醒,那人只默默的静坐许久,一动不动,也不开口。等到店里的小二发现了他早已醒了过来,来到柜台取酒,老何才知道这人原来还在酒肆之中。然后再一次的喝醉、醒来、沉默,周而复始,竟是一连持续了两日,分毫没有更改过。 这日,那人又要取酒,小二堆着笑脸道:“这位客官,您前日付的酒钱都已喝完,您是不是也该回家歇歇了?” “家?回家?哈哈哈哈哈…”那人不住的狂笑,“酒!拿酒来!老子要喝!” “客官,您要喝也行,但小店本轻利微,经不得赊欠,所以请先付酒账。” “哼!势利小人!钱,老子有的是!”那人摸了摸衣袋,却是什么都没摸着。 眼见小二嘴角带着一副“早知如此”的冷笑,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墨绿的物事,大声说道:“小爷让你开开眼界!这玩意儿叫磐龙璧,懂不懂!是几千年的古董,小爷就把它押在这儿换酒喝!” “古董?哼!这玩艺儿东市满街都是,十文钱一个,红的绿的白的通通都有,你要押这玩意儿在我这儿,我嫌占地儿!”那小二平时跟人斗嘴惯了,连珠炮似的回敬了那醉汉。 那醉汉自然便是童英了,正被那小二弄得头晕脑胀之际,老何走了过来,轻喝道“二狗子,不得对客官无礼!” 老何随即转身对童英道,“这位客官,您这物事就先放在小店这儿吧!小店赊您最后一壶酒,您拿了酒就赶紧回去歇息吧!” 童英醉眼惺忪的望着老何,一手抄起柜台上的酒壶,一言不发,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老何望着童英的背影,长叹一声,拿了磐龙璧仔细端详起来。 “老板收这破烂作啥?这玩艺儿东市满街都是,十文钱…”那小二还又要饶舌,见老何瞪了他一眼,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二狗子,你不要狗眼看人低!这年轻人上次在这儿喝醉了,带走他的是宫中的王大人,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掉脑袋!” 那小二吐了吐舌头说道:“嘿!真厉害…” 老何没接他这废话,思索了半晌,把那磐龙璧往怀中一放,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霹雳(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喧嚣的洛阳东市,人潮往来如织。 一人踉踉跄跄地从一个酒楼跌出来,不小心却是被矮矮的门槛绊了一下,重重的从石梯上滚了下去摔倒在地,额头顿时青了一大块,可他却紧紧的抱着胸口中的一壶酒,如何也不肯松开。 路上的行人甫一见到此人,无不纷纷掩住口鼻躲闪着快步离开,因为任谁也能一眼看出这浑身散发着难闻酒味的男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烂酒鬼,对于这种人,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退避三舍。 那男子自然便是童英了,只见他在地上挣扎了许久,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拧开酒壶泥封,将壶中的烈酒咕咚咚的往喉咙里灌下去,然而酒水淋漓,大部分没有落进他的口中,反而浇遍了全身。 等到半壶酒喝完,童英却似乎反倒清醒了些,睁大了醉眼,茫然四顾一番,发现周围的道路都不熟悉,干脆随便找了个方向,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继续往嘴里灌着酒,直到壶中再无一滴酒水落下,童英面色一变,狠狠的将酒壶往地上一掷,泥制的酒壶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混蛋,你在做什么!”童英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他抬起稀疏的醉眼朝这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只见眼前朦朦胧胧站着几个身影,依稀认出面前站的都是几个精悍的男子,当先一人身材格外壮硕。 “你这醉鬼,看清你家大爷了么?”那声音传入童英的耳朵里,开口的正是那站在最前头的壮汉。 童英伸长了脖子,凑到那男子脸边,似乎是要遵循对方的话语将他看个仔细,却是不自觉打了酒嗝,直冲男子的面门。 “你....呸...呸...呸呸呸!”那男子显然为童英这动作所激怒,面色大变,一手抓住童英的肩膀,另一只手抡圆了就是一耳光朝童英扇去! “啪!”只听一声脆响,童英面上顿时浮起五道鲜红的指印,人也被打倒在地。 “给我打!”为首的壮汉一声令下,身后的诸人亦是冲上前来对童英拳打脚踢。 只是这些人中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被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男子目中也曾闪过一抹厉色,不过却是转瞬即逝,眸子依旧是涣散无神,瞳孔中隐隐透着一股怆然之色…… ******************************************************* 洛阳,虽是东汉的帝都,但是有阳光就有阴影,在光鲜繁华的楼宇之间,也有着晦暗的巷弄。但是此时在这小巷中,却来了两位与周遭极不相衬的华服男子,一人白面无须,面容姣好,倒更似一女子,只是两眼似乎有些红肿,另一人则身负长剑,目光如炬,一看便是高强武艺在身之人。 “王元,他当真是在此处?”二人缓步迈入巷弄之中,白面公子掩着鼻子,开口朝身边的男子问道。 王元点头道:“确是在此处无差,只是我听说他因为那件事,如今心绪极差,而且已经接连数日没有回到军营中了。” 白面的自然便是女扮男装的刘嫣了,只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冷哼一声,开口道:“哼!上次见他不受红昌诱惑,我还当他是个英雄豪杰呢!结果现在为了一女子就失魂落魄成这样,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王元咳嗽了一声,忍住了不当的笑意,径直朝巷弄深处走去。 进到内巷,只见童英果然如王元所言,烂醉如泥的躺在地上,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她心中的怒火便愈加熊熊燃烧起来。 “童英,你给我醒醒!醒醒!”只见她脸色煞白,看上去是有极大的怒火,但若是细看之下,其实刘嫣此时的神情颇为复杂,除了怒意倒隐约有几分心痛之意,只听她冷声说道:“人死了就死了,已经变作阴灵魂魄,入了地府进了轮回,你如今再怎么样难过她也不会再活过来,你这样做你以为她就会高兴么?就会开心么?” 可惜躺在地上的童英没有丝毫的反应,更别提回答刘嫣的问题了。刘嫣见状,更是声色俱厉的问道:“童英我问你,你还想这样下去多久,你是不是想就这么醉生梦死的过一辈子了?” 童英被她这一连番的诘责,伏在地上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原状,重新恢复到那烂醉如泥的模样。 “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醉,是么?你不过是在逃避而已,你根本不敢睁开眼来面对这个现实,是么?”不过童英这一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刘嫣的眼睛,她的声音越发的急促起来。 “你醒醒吧,就算你这样一直逃避到死,她也不会活过来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表现你悔恨的心情么?你以为这样折磨自己,心里就能够好过一点吗?我告诉你,根本没有用的!”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终于,童英缓缓的坐了起来,他的脸庞分外的憔悴,须发杂乱的散开,被不知是汗水还是酒水濡湿贴在额头上,拉碴的胡子分外的显眼,像是一茬茬杂草一样四散在他的下颚。 而此时童英只是双目赤红的望着面前的刘嫣,放声咆哮道,“你们这些天潢贵冑、纨绔子弟要啥有啥,你们明白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些话!” “我怎么要啥有啥了!你污辱我的还不够吗?!我是什么都不明白,但是你又明白什么?”忽然间两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但却是从刘嫣眼中流出来的,她紧咬着下唇,任泪水流过了脸颊,而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哽咽起来:“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我…” 不知为何,刘嫣似已有些泣不成声,最后她只是用越加红肿的眼睛深深的望了一眼童英,然后飞快转身跑出了巷弄。 “公...公子,公子!”王元见状,望了望童英,轻声说道,“三天前,公子他的母亲过世了。” 他只留下了这这么一句话,然后飞快的追了出去。 王元一路追出了东市,才在一个死胡同前,找到了正蹲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刘嫣。 他缓步走到刘嫣身前,轻声的开口道:“公主,我们回宫吧。” “王元。”刘嫣缓缓擦干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开口道。 “在。” “等等你让人把童英送回军营吧…”刘嫣轻声说道。 “属下遵命!但老何送来的这玉璧如何处置?” 刘嫣闻言不自主的摸了摸怀中的玉璧,叹了口气道:“这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物事,我先替他保管着吧,免得他又拿去卖了换酒。” “遵命!”王元应了一声,刘嫣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刘嫣已经听不到王元在说什么了,她双手紧紧握住了怀中的磐龙璧,两眼凝视着童英的方向,两朵红晕悄然的浮上了她白玉般的脸颊… 第三十四章 宫变(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刘宏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亲自批复大臣的上书是什么时候了,不过今日耐着性子批复了几卷,两眼便感到一阵疲乏,揉了揉蹙起的眉间,微叹了口气,轻轻将上书放到一旁。 “蹇硕!”刘宏站起来,冲着宫门外喊了一声。 “皇上,有何吩咐?”不多时,蹇硕匆匆赶了过来,他如今虽挂名在西园禁军,然刘宏偏爱他的聪明伶俐和与众不同,让他平日依旧行走在宫中,不用到军营。 “嗯,近日长安城内是否…”刘宏本想问这些日子长安城中是否又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不过旋即想起自己才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做一代如武帝般的明君,便改口道,“西园禁军如今情况如何了?” 西园禁军是才成立的新军,其中兵士良莠不齐,有王公大臣的权贵公子,也有世族大家的二代士子,当然更多的是从各州召来的良家子弟。 “如今西园禁军每日操练,不少士卒都已经渐渐熟练各种军阵,想来过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成为我大汉的一支劲旅,为皇上开疆辟土、立不世之功!”蹇硕显然知道刘宏会问禁军之事,早已想好了如何回答。 “好!”果然,他的这一番话让刘宏龙颜大悦,不住颔首,不过俄而刘宏又微微皱起了眉,开口问道,“那童英呢?” “童校尉每日吃住都在军营之中,操演也大都亲力亲为,军中士卒对其人倒是颇为心服。”蹇硕自然是知道童英在校场当众拒绝刘宏赐婚之事,不过他更清楚万年公主对此子青眼有加,心思灵活的蹇硕思前想后,决定只挑好听的说,以免他日那刁蛮的公主找自己的麻烦。 “嗯,是么?”刘宏轻声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对于这个童英,刘宏心中自然还是有气,不过却没有找到好的由头发泄出来,何况此人是卢植一手带出来的,还在广宗平定黄巾贼时立下大功,如今卢植生死未卜,刘宏对他稍有愧疚之情,顺带对童英的厌恶也少了几分。 “见过父皇。”刘宏正思虑着,门外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孩童声音,他循声望去,一个不过十来岁的男孩正站在宫门口,手上端着一个瓷碗,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看上去颇为柔弱。 “参见辩皇子。”蹇硕甫一见到来人,赶紧躬身行礼道。 那男孩便是刘宏的皇长子刘辩,说他柔弱,并非是身体上的单薄,而是在相貌上,气质上的柔弱,仿佛带着一股娇贵的气息,像是养在高宅深院中的花朵一样。 “进来吧。”看到自己这个儿子,刘宏似乎反倒没了精神,只是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父皇,天色已晚,您要小心龙体,不要太过劳累才是。”刘辩小心翼翼的走到刘宏身边,将手上的瓷碗放到案上,轻声道,“这是母后为父皇您熬的莲子羹。” 刘辩的母亲便何氏,也就是大将军何进的妹妹何皇后。在刘辩出生之前,灵帝的皇子们都已夭折,所以他出生后没有养在皇宫中,而养在道人史子眇的家里,也不敢叫他的本名,称他为“史侯”。 “好了,朕知道了,你去吧。”刘宏不耐烦的开口道。 刘辩努了努嘴,本想还说点什么,不过最终却是拱手答了声,再快步走了出去。 望着刘辩离去的背影,刘宏摇了摇头,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刘宏也已过了而立之年,年少即位的他到现在也没有立太子的想法,不是他刻意拖延,而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刘宏有两个儿子,其一便是由何皇后所生的皇子刘辩,另一个则是王美人所生的刘协。 刘宏打心底里是不喜欢长子刘辩的,他总觉得这个儿子太过柔弱和娇气,丝毫没有帝王应有的威仪,反而更喜欢聪明伶俐的幼子刘协一些。 可是废立太子并不是件小事,事关大汉朝的社稷,刘宏不得不想得更多一些。刘协的生母王美人生下了皇子协之后,便突然死去,而何皇后出身屠户之家,性情中有一种彪悍之气,将纷乱的后宫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上这何皇后也是天生媚骨,甚有诱惑的手段,刘宏对她颇为宠爱,否则也不会将她的两个哥哥许以高官厚禄,特别是何进,更是因为揭发黄巾谋反有功,成为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思前想后,刘宏也只能将立太子之事暂时拖延下去,或许等到刘协再长大一点,抉择便更容易一些。 蹇硕见刘宏脸上神情变幻,知其在想心事,而且必定与辩皇子有关,而这些事情自然没有他开口的地方,只能拱手侍立在一旁。 “参见皇上。”不多时,门外却是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刘宏再次抬起头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正朝自己款款走来,正是刚才离开的皇子刘辩的生母何皇后。 “臣妾刚才听皇儿说皇上您还在操劳,他关心皇上你的龙体,臣妾便来看看您,叨扰了皇上处理政务,还望您勿怪。”何皇后笑语嫣然的对刘宏开口说道。 “爱妃这话说得便见外了,朕还要谢谢你这碗莲子羹呢。”对于何皇后刘宏还是颇为宠爱的,指着案上的瓷碗,笑着答道。 “你先下去吧。”何皇后瞥了眼束手侍立在一旁的蹇硕,挥手说道。 “喏。”蹇硕恭敬的行了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皇上如此勤勉,臣妾见了,亦是心中感动,不过皇上你贵为天下之主,可要注意保重龙体。”何皇后端起那碗莲子羹,舀了一勺,吹凉后放到刘宏嘴边,开口道。 刘宏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一口将勺上的莲子吃了下去。 “对了皇上,臣妾有件事想要求皇上应允。”何皇后再舀了一勺莲子羹放到刘宏嘴边,却又忽然开口道。 “哦,什么事,爱妃但说无妨。”刘宏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辩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只是身子向来柔弱,如今虽随名师修习剑技,然而有剑无胆,学了又能有什么用…”何皇后缓缓说道。 “爱妃的意思是?”刘宏望向她,皱眉道。 “不若让他到军营中锤炼一番,或可洗去铅华,让辩儿的个性真正坚强起来。”何皇后正色说道,其实此话她原本是想让刘辩自己对刘宏说的,不过刘辩刚才却是始终不敢对自己的父亲开口,可见其性格之柔弱,刘辩说不出口,何皇后也只能自己特地前来请求刘宏了。 “这…”刘宏微眯起眼,并没有立刻回答。 “皇上意下如何?”何皇后见刘宏不答,接着追问道。 “嗯,辩儿年岁尚幼,此事容后再以吧。”刘宏沉吟片刻,却是给出了这么个答复。 何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撅着嘴轻声道:“臣妾知道皇上你不喜辩儿柔弱,如今…” “好了,此事我会考虑的,爱妃就不必多言了。”刘宏微皱眉,不悦道。 何皇后见刘宏有些不高兴了,只好悻悻离去。 刘宏端起那碗吃了一半的莲子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却没有吃到口里,反而叹了口气,将勺子放回碗内。 刘宏何尝不知道何皇后的心思,说什么磨练辩儿心性是假,让辩儿进到军营中交好军中将领才是真。而刘宏如何会让她如愿,若真让刘辩得到了军队的支持,那么自己这皇位不想传给他也不行了。 正是思虑及此,刘宏才会说自己要考虑,不自觉的想起刚才刘辩那欲言又止的怯懦模样,刘宏不禁觉得一阵心烦意乱,这大汉朝的江山怎么能交给这样一个懦弱的人? “蹇硕!蹇硕!”刘宏忽然高声唤来蹇硕。 “皇上有何事吩咐?”蹇硕敏锐的察觉到何皇后走后,刘宏心绪显然变得有些不佳,不知这皇上又为何传召。 “蹇硕,你说朕老了么?”刘宏却是忽然开口问道。 “这…”蹇硕显然没想到刘宏会有此一问,他如何敢妄自谈论天颜,当下吓得跪在地上开口道,“臣不敢议论!” “朕让你说,你便说!”刘宏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 蹇硕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抬起头来飞快的扫了刘宏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结结巴巴道:“皇…皇上您正值…值春秋鼎盛之年,又…又如何会老呢。” “是么?”刘宏闻言,却是自嘲的一笑,喃喃道,“既然朕还不老,为什么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要为朕安排身后之事和即位之人了呢?” 蹇硕闻言大骇,显然是明白了刘宏心绪不佳的原因,不过作为宫中的老人,他早就明白了哪些事他能够知道,哪些事不该他知道。所以,此时的蹇硕只是伏身在地,似乎刚才这宫殿中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三十四章 宫变(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3 时序渐渐入了深秋,天气也开始摆脱了夏季的酷热,一天天的开始慢慢凉爽起来。这几日又接连下了的细雨,暑气尽数散去,微风中甚至带着一丝丝凉意。 此时张让的心情也与天气相若,在朝臣面前,看似天子刘宏对他的宠信并没有丝毫的减弱,上月才又赐了他一间十进十出的宅院,以彰其忠。然而与刘宏相处多年,张然却能清楚感觉到刘宏如今渐渐的对自己冷淡起来,更多的开始信任那蹇硕,最明显的表现便是,不论大小事情,刘宏最先想起的不是他张让,而是蹇硕。 忆起当初蹇硕一口一个“让公”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得欢快,如今一朝得宠,竟是骄横得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强烈的反差使得张让后悔不已,懊恼自己当时竟是推荐了这样一个白眼狼统领西园禁军之职。 站在自己后院的小屋中,张让凝眸望着窗外随风飘落的樟树叶,心中一阵烦躁。 “不用再看了,不管你如何看,落下的树叶也不会再长出来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张让慌忙转过身,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他身后的自然便是那神出鬼没的黑龙使了,只见他一袭黑衣,却没有丝毫的水珠,仿佛一直都在这屋子中,不曾从外面的风雨中走过一样。 “属下不知黑龙使大人驾到,还请大人见谅。”张让忙不迭的拱手道。 “罢了,你刚才又是在忧虑何事,连我来了都未发觉?”黑龙使挥挥手,开口道。 “属下忧虑不是其他,正是皇上如今的态度。”张让轻声答道。 “那个人又如何了?”黑龙使淡淡的问道。 “皇上他似乎渐渐不喜属下,反而愈加宠信那蹇硕,如今大小事务俱是只与蹇硕商议,甚少再有询问属下之时。”张让皱眉说道。 “为了要彰显自己的改变,自然要与过去的事物和人划清界限,不然如何表现出自己的喜新厌旧呢?”黑龙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冷声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张让似乎有些不解。 “以你之智,难道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黑龙使缓缓开口道。 “这…”张让一时语塞,虽然他早已猜到了些许东西,但是却一直不愿或者说是不敢去面对。 “或许是黄巾之乱,亦或许是其他的原因,如今那个人已经开始想要渐渐转变了…”黑龙使瞥了眼张让,冷笑道,“或许可以说是幡然悔悟,想要从一个世人皆厌的昏君转变成中兴明君,所以他需要一些改变来给世人看,对你的疏远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任命四位才能兼备的宗亲为封疆大吏也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可是…”张让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张着嘴似乎想要辩解。 “不单单只是我如是想,连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黑龙使忽然幽幽的补了一句。 听到对方提到那位大人,张让顿时噤声,不再试图再辩解什么。 “那么,大人他的意思是?”过了片刻,张让忽然轻声问道。 “这十数年,我们本已通过你渐渐把持住了朝局,一切本来都在往预想的方向进展,在这个节骨眼,大人他自然不会坐视任何可能影响我们大业的变故发生。”黑龙使笃定的说道。 张让不语,只是默然静待黑龙使的后文。 “这你拿着。”黑龙使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张让。 “这是?”张让疑惑的望着黑龙使,那是一个青色的瓷瓶,不知里面又是何物。 “你只需将此物每日放到那个人的膳食中…” “…” “怎么,你下不了手?”黑龙使斜眼看着张让,语带戏谑的说道,“难不成你觉得那昏君不该死么?” “你看看那棵树。”黑龙使忽然指向张让后院中的那颗香樟树,淡淡的开口道,“难道你以为那颗树会留恋已经从自己身上掉落的枯叶么?” “…” 黑龙使继续冷冷的说道,“它只会将养分输送到新的枝叶中,而那些养分从何而来?不都是从那些腐败的枯叶中得来的么。对于这棵树来说,不清除掉腐叶,它怎么能得到新生?人亦是如此,只见新人笑,有谁见旧人哭?狡兔死、走狗烹,你如今要想对那昏君尽愚忠,只怕淮阴侯便是你张让的前车之鉴!” 黑龙使一席话说得张让面色发白,两只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而黑龙使只是将手中瓷瓶放到一旁的书案上,然后转过身去,不再开口。 张让深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属下驽钝,若非大人提醒,只怕已入万劫不复之地,还请大人教我该如何做。” “很好。”黑龙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开口道:“既然看门狗变成了中山狼,那么只需将这条狼宰掉,再养一只听话的狗便是。” “大人的意思是?”张让皱眉道。 “刘辩暗弱,可继为帝!然后…”黑龙使顿了顿继续说道:“蹇硕这条狗以为巴结那人便可背叛大人,你就顺带让这叛徒去阴间陪他的皇上去吧!” 第三十四章 宫变(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4 已经进入了十月,气温陡然降低。早先时,还可以把天气称之为凉爽宜人,可现在,却已经让人感到了一丝丝寒意。 汉帝寝宫长乐宫门外,不时看到内侍和宫女来回的进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一股浓浓的药味,随着行走在空气中弥漫。 而在不远处的一间偏殿里,有许多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人群之中有三人最为醒目。 其一是抱着协皇子的董皇后,这董皇后乃是刘宏的生母,刘宏即位,她被尊为孝仁皇后。窦太后死后,渐渐开始参与朝政,而刘协生母王美人死后,董皇后便接过了照抚刘协的事务。 另两位则是牵着辩皇子的何皇后以及来回踱着步的万年公主刘嫣了,她们的目光都直愣愣的望着不远处的长乐宫门,神情格外的紧张。 这已经是入秋后,刘宏第九次昏倒。事实上在前两个月的时候,刘宏的身体微恙,出现了不少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不过幸好有太医及时治疗,开了一些治疗虚寒的药方,从而没有造成太大的动静。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听说刘宏是在批阅上书时,突然就昏了过去,当时身边只有蹇硕一人,虽然连忙唤来太医,然而一干人从未时进去,如今已经酉时,还不见出来。看起来,情况显然是颇为严重,这让三人不由得心里都忐忑起来。 在这一片焦躁不安的环境中,谁也没有发现一旁垂首侍立的张让眼中那点点冷意,他执掌宫中大小事务多年,无论何处都有他的亲信在,御膳房亦是如此,想要往刘宏的饮食中加些东西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而且黑龙使给他的那瓷瓶中的药剂并不是立刻见效的剧毒之物,而是渐渐在人身体中累积的慢性毒药,潜伏期长达数月之久,想来谁也不会将刘宏的病情与他联系在一起。 而此时,整个宫中,都由上军校尉蹇硕亲自带人保护,到处都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卫,守护极为森严。连何皇后与董皇后几次要求进宫面圣,都被蹇硕以皇上此时不宜见人的理由给拒绝了。 她俩偏偏还拿蹇硕没办法。毕竟如今蹇硕掌控着整支禁军,在这皇宫之中,除了刘宏,任谁也不能指挥蹇硕。 张让看了看已经有些泛黑的天空,上前两步对何皇后和董皇后说道:“二位娘娘、公主,如今天色不早了,您二位在这里也等了很久,深秋夜寒,别让两位殿下受了风寒,还是先回去吧。这边一有消息,奴婢立刻通传。” 闻言,何皇后与董皇后不由下意识的望了望身边的两个皇子。刘辩向来身子骨柔弱,而刘协的年纪也还小,这深夜的寒气袭来,确实让这两个小孩颇有些抵挡不住。 董皇后心疼协王子,当下点头答应。何皇后则见董皇后走了,也就带着辩王子回去,只有刘嫣是紧咬着下唇,不肯离开。 张让瞥了眼倔强的万年公主,摇了摇头,快步走到蹇硕身边,轻声道:“皇上现在情况如何?” 虽然蹇硕这些时日嚣张跋扈惯了,然而在张让这位老上司面前依旧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因此摇头答道:“还不清楚,只有等太医的消息了。” “哦,是么?”张让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微微扫过驻守在宫门外的禁军兵士。 守卫长乐宫的是蹇硕这一年多来训练出的西园新军直属部队。光是为了保证这支人马对自己的绝对忠心,蹇硕就费尽了心血,不但为他们配备了大汉朝最好的兵器、铠甲,就连军饷也是最高。同时,从基层军官开始。全都是他精挑细选认为是忠心可靠的人,许多甚至都是宫中的内侍。 毕竟在蹇硕看来,那些士大夫又怎会屈尊降贵,花钱来收买他们从来都瞧不起的阉人。 张让目光最后扫过身边的蹇硕,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屑。 此时上军司马看蹇硕心神不宁的来回走动,忍不住走上前去,低声地开口道:“硕公,太医进去这么久了,皇上是不是...” “休得胡言乱语!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省的丢了性命!”蹇硕声色俱厉的开口道,吓得那上军司马大气也不敢出。 “蹇大人,皇上请您进去。”正当蹇硕焦躁不安之际,宫中却是走出一小黄门,在蹇硕耳边轻声说道。 “好!”蹇硕当下应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缓缓的整理衣冠,掸了掸袍服,故作寻常的快步进入到长乐宫内。 而此时刘宏正侧卧龙榻,双目微闭,脸色蜡黄,看上去憔悴无比。 一直守在内里的太医见蹇硕来了,赶紧迎了上来,一脸苦色的轻声道:“蹇大人,只怕皇上他是…” “皇上他的身子一向健壮,从未有过什么隐疾,这病怎会来得如此的急?”闻言,蹇硕当下疾声喝道。 “皇上的病非常的怪,老夫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此等来得如此急如此烈的病,从症状上来看,这并不似病,反而…反而…”那太医吞吞吐吐的没有把话说完。 “反而是什么,你快说啊!”蹇硕见他一副踟蹰的模样,愈发的焦躁起来,声色俱厉的低喝道。 “反而像是中毒。”那太医伏道蹇硕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闻言,蹇硕先是一怔,俄而惊骇道,“此话当真!” 太医却是苦笑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毕竟并未从皇上身上找到中毒的痕迹…” “是蹇硕吗?”两人的对话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依旧是惊醒了假寐中的刘宏。 “奴婢在,皇上感觉好点了吗?”蹇硕关切的问道。 刘宏睁开了眼睛,看到蹇硕就在榻前,心中顿觉一阵的暖意:“这偌大的宫中,也只有这一人陪着朕,也只有这一人可以托付。” 思虑及此,他艰难的挥了挥手,蹇硕心领神会,立刻起身摆手,将此刻在宫中的其余人等都挥退了出去。 “蹇硕,朕不行了!”刘宏望着蹇硕忽然惨然一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一件事恐怕只有你来担待了。” 蹇硕连忙道:“任凭皇上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朕本想等到协儿年长一些,再议定太子之事,可惜呀,天不假年,既然老天爷不愿再给朕多一些的时间,那么这件事朕也不得不做决定了…” 蹇硕身子微微一震,迅速的平复自己起伏的心绪,静待刘宏的下文。 “辩儿懦弱,毫无帝王的威仪,实在不适合成为我大汉天子。”刘宏艰难的一字一句说道,“朕已决意,命协儿继承帝位!” 蹇硕抬起头来,正好遇上刘宏凝视自己的目光,不由微微低下头,笃定的说道:“奴婢该如何做,但凭皇上吩咐!” “杀国舅,为朕杀了国舅!”刘宏眼中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神彩,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凄厉起来,“国舅不死,协儿断然无法坐稳皇位。朕不愿看到他们兄弟相残的悲剧,因此只要国舅一死,辩儿没有了外援,自然无法掀起什么波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刘宏在自己临死之际,脑子竟是无比的清晰,说的话,想的事都有条不紊,环环相扣。 “朕这里有一份诏书,你可凭此诛杀国舅,若事不可为,就密令河东太守董卓入京,朕已经做好了安排。”刘宏枯瘦的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卷黄色的卷轴,交到蹇硕的手上,“蹇硕,朕就拜托你了。” 接过诏书,蹇硕心里一阵犹豫。这种事情,可谓是凶险甚多。一个不慎,只怕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一旦功成,那么获得的利益也必定是无比巨大… 思虑了许久,权衡利弊,蹇硕终究是一咬牙,点头道:“还请皇上放心,奴婢定不负皇上所托。” “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刘宏蜡黄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别担心,朕待会会再拟一道诏书,宣召何进觐见,待他入了宫后。你便密令甲士埋伏于长乐宫中,趁此机会,将他诛杀,只要何进一死,其部属便是无主之兵,届时你可尽收之。” “奴婢遵旨!”听到刘宏如是说,蹇硕心中盘算片刻,觉得此计成算颇高,因此这一次回答的非常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既然如此,宣阿父觐见,朕会让他去传召,其余事宜你就下去加紧安排吧。”刘宏微闭着眼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喏!”蹇硕点点头,快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之所以如此快的应允下此等大事,自然是因为看清了内里的好处。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此事能成,那么自己便是拥立新君的从龙之臣,以后便是新帝的近臣了,何况如今协皇子年幼,或许自己便是第二个霍光。那什么张让之类的见到了自己还不滚一边去,今后这大内深宫就是我蹇硕的天下。 蹇硕得意了片刻,旋即想到事不宜迟,当下是按照刘宏的吩咐,着急宫中禁军将领,开始下去安排那击杀何进的事情。 张让得了圣旨,走出长乐宫,见周围人马走动频繁,再联想到刚才刘宏召见自己时,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顿时明悟,只怕那何屠夫此番进宫是凶多吉少。 而至于皇上为何要杀何进?张让亦是十分清楚,刘宏一向不喜何皇后所生的嫡皇子刘辩,而若是刘宏想要立刘协为帝,那么何进必不能留。 思虑及此,张让望着正在紧急部署的宫中禁军,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冷笑...... 第三十四章 宫变(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4 已经过了亥时,何进还没有休息,正独坐于书房中,思虑着心事。 这心事自然还是围绕着当今圣上。虽然蹇硕严格封锁了消息,但是像何进这样的人物,宫中之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皇上又病了,而且蹇硕还封锁了长乐宫宫门,任何人也不能探望。这让何进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刘宏一向身体颇好,极少得什么病,然而这入秋以来,已经连续病了几次,尤其是这次的病来得如此急,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假如,当然何进也希望这只是假如,毕竟皇上立自己妹妹为后,也极为善待何氏一族,何进心中对刘宏还是颇为感激的。但是越是如此,他越要为刘宏万一出了意外而做好准备,这天子之位,只能是自己的外甥即位,绝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否则自己一族的荣华富贵谁来延续? 而这些日子以来,袁绍等人好几次提出了铲除十常侍的计划,但何进的心底一直都是犹豫不决。十常侍的存在的确是威胁到了他的权利。可他也清楚,正因为有十常侍的存在,才使得一向对自己疏远的士人们开始慢慢围绕在他的身边,上次袁隗特意来为自己贺寿便是一个姿态,这个姿态也是因为宦官不但干政而又职掌军权逼出来的。 对于士人的示好,何进自然不会抗拒,他也需要这些士人,来装点自己的门面,表现自己虚怀若谷的胸怀。而何进不知道,如果阉寺不在,士人们还会跟随他吗? “老爷,门外有宫中来人,说是故人求见。”忽然门外传来自家管事的声音。 故人?何进诧异不已,不过他依旧开口道:“请他进来。” 家仆把来人请进客厅,自己则往客厅走去,甫一走到门口,便看到张让独自一人跪坐在方案边上。 “让公光临,何进有失远迎,还请让公莫怪。”见到来人是张让,何进不禁微微一怔,俄而堆满笑意的开口道,心中却是暗自蹙眉,怎么是他来了。 “怎么,何大人不欢迎张让这个故人了么?”张让心细如发,从何进的眼中看出对方的疑惑,不由笑着说道。 “让公这是哪里的话。”何进当下摆摆手,“何进可未曾忘记,当年妹妹刚入宫中,没有您的照顾,如何有我何进今日的荣耀?做人当要有感恩之心,让公之恩,何进一直铭记在心。” “呵呵,大将军此话重了。”张让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大将军手掌天下兵权,享尽了荣华,只是你可知,如今大祸临头?” “啊?” “大将军可是不信张让?”张让见何进面色复杂,却是缓缓开口道。 “何进自是相信让公。”何进沉吟片刻,他虽不敢完全信任张让,然而却不敢不把张让之言放在心上,只得一咬牙,沉声道,“还请让公教我,这祸从何来?” “让知大将军如今得了士人归附,那些自诩清流的士子们只怕没少在将军耳边聒噪要清君侧、诛灭我等十常侍之类的话吧。”然而张让却是话锋一转,竟是说起清流党人起来。 何进干笑两声后默然不语,既不承认,亦是不否认。 “让不敢奢求其他,只愿能得大将军一诺。”张让忽然正色道。 “让公请说。” “若是今日我救得大将军逃脱大祸,大将军又将如何对我?”张让死死的盯着何进,沉声道。 “这…”何进深吸了一口气,无比郑重的开口道,“何进必不负让公!” “好!”张让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何进耳边,轻声道,“皇上大限已至,欲立刘协为帝。秘诏蹇硕埋伏禁军于长乐宫,派小人前来宣读诏书,传大将军觐见。若大将军此时进了长乐宫,定然会被杀死。让特来告知,万不可入宫,请大将军自行斟酌吧。” 何进脑袋嗡的一声响,有点手足无措,皇上…皇上真的不行了? “若是大将军不信,我愿留在府上…”张让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何进,缓缓说道。他心知何进绝不会束手待毙,今日的长乐宫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因此留在大将军府中,反而更加安全。同时自己留下也是打消何进的顾虑,让他不疑自己所言有假。 “来人,请让公到后院小憩,好生款待。”何进唤来仆从将送走了张让,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来人,把何苗找来。”何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家兄弟,唤来管事将何苗唤了来。 “大哥唤我有何事?”何苗显然早已休息,揉了揉睡眼稀松的眼睛,不耐烦的问道。 “你再去命袁绍、荀爽立刻前来见我。”何进先是对管事继续吩咐道,待到屋中只剩下自己兄弟二人,见到何苗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由得黑着脸冷声道:“我何家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亏你还睡得下!” “大…大哥此话…是何意?”何苗见何进说得如此严重,不禁也打起了精神,开口问道。 何进把刚才张让对自己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转述给了何苗。 何苗也不禁吓了一跳,他平日虽对自己这个哥哥有颇多不满,可毕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何进一日身居高位,更兼扶持辩王子登上帝位,那么何家必然可以继续享受如今风光与荣华富贵,但如果…何苗不敢去想,这禁宫之中的残酷,他可是非常清楚。 “那此事兄长你看我们该如何办呢?”何苗焦急的问道,他本就是个无能之辈,只是靠着妹妹何氏的庇佑而得高位,如今紧要关头却是没有任何主意,只能问计于何进。 “张让说皇上大限已至…”何进慢慢说道。 “可是大哥,你又如何知道那张让不是在骗你,若是贸然行事,而皇上又…”何苗还有担忧。 “张让如今还在我府上,以他的胆量,如何敢行此举?”何进皱眉道,“而且白日小妹也派人来通报于我说,皇上确是突发疾病,如今宫中已经戒严,蹇硕率禁军把守住宫门不让任何人觐见,想来皇上的病必是严重之极。” “那…那我们该如何做?”何苗方寸已乱。 “我们要在天亮前,把此事解决。若是刘协成了皇上,我们就没有活路了。为今之计,只能快刀斩乱麻,速速拥立辩儿为皇上,那便大事定矣!你与北宫卫熟悉,可立刻秘密从北宫前往永安宫,找妹妹,让她以皇后之名,出道手令,命北宫卫打开宫门,并封锁一些消息,只待大军入宫堪乱。”何进斩钉截铁的说道。 何苗自然是当下点头称是,转身就走了。 眼见何苗走远,何进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疲惫,缓缓给自己倒了一盏清茶,在书房里呆坐,慢慢平复激动的情绪。 须臾,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何府的管家走了进来,对合金轻声道:“老爷,你吩咐唤来府上的人都已经来了!” “好。”闻言,何进的脑袋顿时变得格外清醒。他手扶腰间的宝剑,大步流星的走向客厅。 客厅中,有十数人肃立着,刚开始还有人在小声议论什么,而看到何进满身甲胄的走了出来,不由精神皆是微微一振。 “诸位,何进今晚星夜召集各位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大家商议。”看着众人屏气凝神的模样,何进攥紧宝剑手手稍稍松开一些,呼出一口浊气,一字一顿的开口道,“陛下,已驾崩了!” “什么?大将军,你此话当真?”闻言,袁绍第一个反应过来,出言道。而其余众人亦是先是一惊,然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静待何进的下文。 唯有曹操一人,细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悄然瞥了何进一眼,旋即又微微低下头。 何进所言自然不是真的,说起来他也并不知道如今刘宏生死如何,但是此时他要凝聚人心就只能这么说,否则皇上不死,谁又敢保证这底下的人都是完全忠心于自己的呢? “陛下新丧,却未立太子,理应有嫡长子刘辩继位。然而如今阉寺蹇硕等人仗着手握西园新军,竟生出独揽朝纲的险恶用心,欲将我等除掉,另立次子刘协为帝。今日何进召集诸位,便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是坐以待毙,任那阉人宰割,还是奋起反击,均在大家的一念之间!”何进目光扫过底下众人,朗声开口道。 “我等但凭大将军驱使!”众人闻言,皆是齐声应道。 “好,吾愿与诸位一道诛小人、清君侧、除阉寺。”何进很满意诸人的表现,点头道,“谁敢与我正君讨贼?” “绍愿随行!”一旁的袁绍闻言,蓦然想起叔父袁隗所言,这不正是自己手掌军权的大好时机么?思虑及此,当下大声说道。 “本初果然有胆略,我可调拨羽林军三千供你指挥,随我一同入宫。”何进闻言,自是大喜道。 虽然西园禁军为蹇硕所掌握,但是何进手中并非就没有其他兵力了,骁勇善战的羽林卫便是他手下最强力的一军。 “操愿与大将军一同戡乱,共奉新君!”曹操眼珠一转,亦是高声应和道。 “好,好,我亦与孟德你一军,从北宫门入宫,与我合击逆贼!”何进说罢,立刻命令曹操和袁绍去羽林卫点领人马,同时又让荀爽等人做好迎奉新君的准备。 第三十五章 宫变(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5 窗外,刚刚传来了第一声的鸡鸣,整个禁宫里分外清冷。此刻距离卯时天亮还有两个时辰,长乐宫中十分静谧,静得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觉。 而此时刘宏正靠躺在龙椅上,每一次的呼吸都十分吃力,像似在一点点抽取他体内的生命力一般。 而在刘宏的心中,亦是百转千回,疑窦丛生:为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那何进还没有入宫来觐见?而且不光是何进没有出现,就连那奉命传旨的张让迟迟没有归来。 刘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在心底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朕还活着,只要朕活着,朕便是天下之主,所有的人和事都必须按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其实立刘协为太子,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刘辩太过懦弱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刘宏实在不愿意他的继承者如自己一般,慢慢长大之后,却发现这天下的大权并不在自己的手中,而是在那些外戚掌控下,从而为了夺回那本属于自己的权利,而与那些恋栈权位的外戚发生惨斗。 就如同在刘宏之前,桓帝和大将军梁翼的争斗,又好像刘宏,在登基后和大将军窦武的争斗。 两场争斗结果,令大汉江山风雨飘摇,也才有了那黄巾之乱。 刘宏很害怕,害怕自己如果立了辩儿为帝,那么有一天还会再演一出已经重复了两次的故事。而这大汉,实在经不起这种内耗了… 刘宏任凭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却始终勉力提着一口气等着,等着何进进宫来觐见,等着看着自己的协儿登上皇位… 然而时间等的越久,刘宏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强烈到他恨不得能够站起身走到宫墙外去看看这天下是否还是自己的。 突然,刘宏蓦地睁开了眼睛,低声呼唤道:“蹇硕…蹇硕…” “皇上,奴婢在这儿!”一直守候在刘宏身旁的蹇硕听到他轻微的呼唤,赶紧凑过去,开口应道。 “你...你可曾听...听到了什么声...声音?”刘宏嗫嚅着嘴唇,缓缓道。 闻言,蹇硕先是一怔,然后侧耳倾听了片刻后,脸色却是为之一变,从宫外忽然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刀剑碰撞的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皇上,大事不好...”就在此时,宫外有一小黄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神色仓惶的喊道。 蹇硕不等刘宏开口,侧身走到哪小黄门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领子,厉声问道:“快说,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西园新军校尉袁绍率领羽林卫,一路往长乐宫杀过来了...他们口呼清除阉寺,已经冲入宫门之内,宫中护卫根本是抵挡不住...”那小黄门语速急促的说道。 蹇硕马上反应过来,仰天长叹道:“张让狗贼,焉敢里通外人,谋害于我,皇上,皇上,皇...” 蹇硕下意识的扭头向刘宏看去,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刘宏圆睁着双目,竟是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望着面色苍白的刘宏,蹇硕顿时心神俱丧。刚才正是因为有刘宏,那么他还能有还有几分底气、几分胆略。然而现在刘宏不在了,蹇硕没了最大的依仗,如何还敢与袁绍大军对抗。 “蹇大人,你快点走吧...”那小黄门见状,连声说道。 “走,走哪儿去?”蹇硕慌了神,下意识地问道。 “此地已是死局,蹇大人不管走哪儿,总比留在此处好。而您留在禁宫的部队,或者可以抵挡一下。实在不行大人您就先离开皇宫,寻一安全的地方...”小黄门急促的说道。 蹇硕眼睛一亮。不错,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自己当务之急应该离开皇宫才是。思虑及此,他当下是撇开身边的小黄门,独自一人往北宫,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蹇硕的背影消失,那小黄门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扭头看了看不知是否死透了的刘宏,猫步般的走了上去,忽然抓起床上的枕头用力往刘宏的脸上压去,压了一阵子见刘宏没有反应,方才一手拖着枕头,靠着墙跌坐在地上,然后无法抑制的狂笑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宫变(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5 长乐宫外,何进率领羽林卫已经杀来。蹇硕的西园新军成立不过数月,而且又是匆忙间迎战,但又如何能与抗击过黄巾乱党的羽林卫相抗衡? 更何况羽林卫还有何进等人亲自督战,一干将领皆是百战之将,麾下将士亦是进退有序,将负隅顽抗的宫中禁军击得节节败退。 何进满意的望着奋勇向前的兵士,心知不出一个时辰,大局必定,心中稍安,只是唯一让他有些烦恼的是不知刘宏安好?毕竟张让只说了刘宏大限已至,意即皇上还一息尚存,而自己对众人说的是皇上已经驾崩,若是让众人看到刘宏其实还尚在人世,那么自己便成了出师无名了。 想到这里,何进不自觉的瞥了眼身旁的荀爽等人,那些军中的将领还好说,他最担心的自然是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士人们,何况辩儿登基还要需要他们的拥戴,这登基大典没有他们可不行。 就在这时候,宫门台阶上忽然出现了一小黄门,他高声呼道:“住手,皇上已经驾崩,蹇硕逆贼负罪逃窜,西园新军所部立刻放下武器!”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便是斗志不高的西园新军军士中顿时传来一阵咒骂声,而何进如何会错过这一天赐良机,不由大声说:“快住手,我是大将军何进,凡投降者,皆是我大汉军士,今日之事概不追究。” 只见那小黄门快步下了台阶,走到了何进的马前,轻声道:“大将军,新军本无意谋反,只是受了那蹇硕一人的蛊惑。现如今,蹇硕已经往北宫门方向跑去,请大将军速速派人拦截。” “你是?”何进望着他低声问道。 “奴婢是让公心腹,让公临走之际吩咐奴婢从旁协助大将军成事。”那小黄门轻声说道,“如今皇上尸身尚在长乐宫中,还请大将军早些勘定乱局,拥立新君。” 闻言,何进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刘宏一死,他的出兵也就变得名正言顺,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办多了。 “本将军自是不会追究新军将士的罪名,只诛杀首恶。袁绍,命你立刻带羽林卫追杀蹇硕,莫要让他走出北宫...” “喏!”原本已经与何进合兵一处的袁绍当下领命往北宫方向赶去。 而何进则领着众人快步走进了长乐宫,当何进看到汉帝的尸身时,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自己一族的兴旺正是源于这个人,自己应该对他无比感激,然而... 何进心中长叹了一口气:陛下啊陛下,不是我想要杀你,若不是你先负我,我又如何会负你?而如今...放心吧,辩儿必将会成为一代明君,你就放心的去吧。 何进缓缓搀扶起放声痛哭的荀爽,轻声道:“慈明,陛下已去,为今之计是要另立新君,这样才能使朝纲稳定,天下安心。这里就请你代劳,安排登基之事,我必定会斩了蹇硕的头颅,来祭奠圣上在天之灵。” 何进的言语中,对蹇硕已是杀机毕露,显然是不愿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就要坐实其乱政的罪名。而荀爽虽然多智,但毕竟此刻儿心绪激动,也无暇去思虑何进话语中所隐藏的含义,只是当下应承下来,召集宫娥才女,收拾刘宏的尸身。 何进缓步走出了长乐宫,门外那小黄门竟是还等在外面:“大将军,让公他...” “放心吧,让公如今在我府上,绝无一丝危险。”何进长吁了一口气,开口道。直到现在,他对张让才可以说是完全放下心来,而且心中还升起一丝感激之情,毕竟若非此人,只怕今日死的便是自己了。 望着身旁的小黄门,何进微笑说道:“放心,今日你立下大功,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大将军!”那小黄门闻言,旋即眉笑颜开。 “好了,带我去何皇后寝宫,我要面见皇...”何进顿了顿,嘴角却是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改口道,“我要面见太后。” 那小黄门先是一愣,俄而反应过来:“喏,太后寝宫在那边,奴婢带大将军您过去。” 另一边,蹇硕如惊弓之鸟,向北宫门逃去。可是他心中却是不自觉的想,逃离皇城后,自己又该去何处? 蹇硕在偌大的禁宫之内仓皇的奔走着,他此刻心乱如麻,思虑了半晌,无奈的发现自己只能去往河东了,毕竟刘宏说过,他曾有诏书给河东太守董卓,而且董卓手下的西凉兵士皆为虎狼之士,在对战黄巾贼是屡战屡胜,再加上河东离洛阳快马不过数日,自己手握皇上遗诏,只要到了河东对董卓宣诏,引凉州大军入京,必定能力挽狂澜,彻底扭转局势! 思虑及此,蹇硕更是快步疾行,眼看着北宫门近在眼前,心中顿时狂喜。 只可惜就在这时,一支人马突然从宫门外出现,拦住了蹇硕的去路。为首大将,身披软甲,眉眼细长,正是曹操。 “蹇硕逆贼哪里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曹操看清来人是蹇硕,不由心头大喜,当下厉声喝道。 看到来人是领着羽林卫的曹操,蹇硕心知不妙,知道自己再想要杀出重围简直是难上加难,不由长叹一声:“皇上,蹇硕有负你重托,死不足惜啊!” 说完蹇硕长剑往脖间一抹,一股鲜血顿时喷洒出来。 曹操走到蹇硕尸身前,仔细辨明确是蹇硕无疑,正准备开口让人抬走,却不经意间看到蹇硕胸口鼓囊囊的,似有一物。 他伸手入到蹇硕怀中,将那东西取了出来,却是一封圣旨,打开来一看,曹操顿时脸色一变,额头上不自觉的渗出一滴冷汗。 “将军...”身后有亲卫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禁开口道。 “我没事,你等将蹇硕的尸身收好。”那亲卫闻言,当下命人抬着蹇硕的尸体。 而曹操则将那圣旨藏入袖中,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往德阳殿走去。 何进本准备先去见自己的妹妹,顺便也看看外甥刘辩,不过却被回转的袁绍拦在了德阳殿中,袁绍拦住他,趁机进言道:“大将军,如今正是斩杀阉寺的好机会,何不趁机将十常侍尽数拿下铲除,方为明智之举。” 何进眉梢一挑,装出没有听清楚的样子,说道:“待我先去觐见太后。”何进只说了这么句话,便往皇后的寝宫走去。 边走,何进也在暗自思忖,如今确实是一举清剿宫中阉宦的良机,只要推说这些人都和蹇硕一样是乱党,便一杀百了,或许能为自己日后省下不少麻烦。然而他又想起今日之事全赖张让的提醒,若是妄开了杀戒,岂不是有违自己的誓言? 先前禁宫大乱,宫中内侍纷纷四散逃避刀兵,而诸如宋典之类的十常侍等人皆是逃进了何皇后的寝宫中躲避,如今见何进来了,皆是痛哭流涕的匍匐在何进脚边,赌咒发誓说自己与蹇硕作乱无关。 而何进让何皇后寻了间密室中,将袁绍所请与自家妹妹说了一遍,那何皇后却是不悦道:“兄长胡涂啊!内侍管理禁省,乃祖宗留下来的法度,不能说变就变。况且,先皇尸骨未寒,新皇年幼,张让等人皆先皇近臣,先皇大行未久,你这就杀他的近臣,岂不是让先皇寒心?“ 何进闻言,隐约觉得自己的妹妹说的有道理。而且他对清流士人本就心存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怨恨,毕竟这些自诩清高的士人一向都瞧不起他这个曾经当过屠夫的大将军,一想到这里,何进便下定了决心,宁肯留下诸如张让这等阉宦,也绝不能让刻薄寡恩的士人得势! 此时,刚过卯时,天还没有大亮,不过禁宫中的厮杀之声,却已经渐渐消失。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大汉王朝也将会翻开新的一页...... 第三十五章 隆中课(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6 相较于帝都的惊天巨变,南方的乡间却是一副懒懒的味道,湿润的空气中似乎还带着点点热意。道路两旁绿意依旧,南方的树木大多数都是不会落叶的,因此远山依旧披着绿色,而不像北方一样,变得枯黄。 再次踏上荆州的土地,童英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取下系在腰际的牛皮袋,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不自觉的打了个酒嗝,脸上浮起一抹殷红。 “将军,荆州牧请你过去。”不知何时,侯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拱手说道。 “哦,是...是么。”童英微醺的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我这就过...过去。” “将军,你...”侯惇望着微醉的童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能...能有什么事。”童英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摇摇晃晃的朝中军营帐走去。 中军帐中,有一儒雅的男子端坐于前,正很是不悦地望着满身酒气的童英,正色道:“童校尉,你身为朝廷将领,自当时时自省...” 不过看童英满不在乎的模样,男子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冷声道:“看来那黄巾贼首张角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这只南下的队伍中只有一人敢如此当面训斥童英,自然便是那新上任的荆州牧,汉室宗亲刘表了。 刘表,字景升,少时便有贤名,曾因党锢之祸而被迫逃亡,如今党锢一开,他便被任命为封疆大吏,可见朝廷对其的重视。 童英似乎没有听出刘表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再打了个酒嗝,缓缓道:“不...不知州牧大...大人召末将有何...何事吩咐?” “本来刚才是有事,现在无事了。”望着童英的模样,刘表厌恶的挥了挥手,“明日便可到襄阳,届时将军便可自去。” “哦,多...谢大人。”童英随便唱了个喏,转身走了出去。 “哼,无知竖子,焉堪大用!”目送童英东摇西晃的远去,刘景升低声给他下了这么一句断语,旋即不再想他,开始盘算自己入荆州后如何迅速赢得当地士族拥戴的问题。 “将军,州牧他没有为难于你吧。”童英甫一走出大帐,侯惇便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 “为...为难什么?”童英摆摆手,取下酒袋又喝了一口,忽然想起刚才刘表对自己所言,扭头对侯惇问道,“我们明日就到襄阳了么?” 出了洛阳城童英便一直是这么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如今连队伍行进到了何处亦是不知晓。侯惇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正是。” “那...我们现在...在何处?”童英开口问道。 “嗯。”侯惇想了想,旋即答道,“此处似乎名为隆中。” “隆中?”童英忽然眯起眼睛,片刻之后,迷蒙的双眼似乎稍微亮了起来,吩咐道,“去,给我备马!” “喏。”侯惇闻言,迅速去将童英的战马给牵了过来,望着童英翻身上马,便要疾驰而去,不由大声问道,“将军,你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你放心,天黑之前我必定会回来。”童英只遥遥的丢下这么句话,一人一马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 童英驱使着坐骑快速的奔驰在官道上,两面的风景似曾相识,然而伊人却已不再身边。想到这里,他也无心流连周围的景色,扬起马鞭,急催马儿加快速度。 半日之后,童英来到一片青翠的草庐前,轻叩了几下柴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来,一位年幼童子走了出来,见到童英,不由一愣:“是你?” “敢问卧龙先生可在?”童英知他认出了自己,拱手开口道。 “在,童公子请随我来。”那小童子微一侧身,单手向内平伸,将童英请进草庐中。 一路走到书房外,那童子止住脚步,转身对童英开口道:“童公子稍候片刻,我去报与先生。” 童英点点头,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门扉上的那副对联,轻声念了出来:“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念完,他却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 不多时,那童子又走了出来,朝童英施礼说道:“先生请童公子进到内里一叙。” “有劳了。”童英回了一礼,快步走进屋中。 “童公子来了啊。”屋内卧龙先生端坐于前,正面带微笑的望着童英,只是当他看清童英的模样之后,那抹笑容却是不自觉的凝固在了脸上。 “见过先生。”童英望着卧龙先生,嘴唇微微努动了几下,似乎是想笑一下,又似有很多话要说,但他面上肌肉看上去僵硬无比,终究只是轻声出言,朝卧龙先生行了一礼。 “你神色异常,不比往日,可是遇见什么不如意之事了吗?”望着无比憔悴的童英,卧龙先生实在无法将他与数月前的那个年少英才相联系起来,不由开口说道。 童英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师父和大师兄都过世了,但是我却没办法替他们报仇,小师妹也离奇失踪,我也无能为力,更不知如何寻她回来...” 说着、说着,童英的语调逐渐转为低沉。 “怎么,玲儿姑娘失踪了?”闻言,卧龙先生亦是微微一怔,皱眉问道。 童英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点头。 “你且稍待片刻。”卧龙先生朝童英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书柜上,取出几样物事,再返回案边,将取出的东西放在案上。 童英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块龟甲和几枚古钱,龟甲的纹路颇为怪异,却又透着一丝玄妙。 “你可知玲儿姑娘的生辰?”卧龙先生忽然开口问道。 “知道。”童英赶紧将童玲的生辰报与卧龙先生。 卧龙先生听了,小心翼翼的选出几枚古钱放入龟甲之中,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念着些什么古老的咒语。 童英目不转睛的望着卧龙先生的一举一动,虽然不知道卧龙先生此举何意,但是他隐隐觉得总归是与小师妹童玲有关。 只听古钱与龟甲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然后由龟甲落在案上,卧龙先生仔细看着那几枚古钱的朝向。片刻之后,他郁结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再次浮现起一丝笑意,望向童英:“无需担心,玲儿姑娘如今虽深陷囹圄之中,然而却无生命危险。” “先生此言当真?”闻言,童英脸上瞬间绽放出异样的光彩,虽然他知道卧龙先生智贯天人,所言绝非儿戏,但仍旧不放心的开口问道。 “确是如此。”卧龙先生笑着说道,“我绝非是在诳你,玲儿姑娘必定会平安归来的。” 第三十五章 隆中课(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6 听到卧龙先生如此确信的回答,童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下来了一些,不过他仍旧有些不安的问道:“童英斗胆,敢问先生,可知到底是何人掳走了我师妹么?” “这个就恕我无能无力了。”卧龙先生摇了摇头,开口道,“所谓天机,凡夫俗子如何能知得详尽,即便是我也只能从卦象中推测到只言词组罢了。” 童英无奈,虽然小师妹确定无恙,但是刚才他自己提到的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之死却像是揭开了自己两道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一样,依旧是他心中隐隐作痛。 聪慧如卧龙先生,自然从他的表情中猜到了少许他所想之事,沉吟片刻,却是忽然开了口:“不若我与公子说个故事可好?” “故事?”童英不知卧龙先生为何突然有了雅兴来说什么故事,不过既然卧龙先生如此说了,他亦是点点头,开口道,“先生请讲。” “昔年曾有一位年轻公子是为一国之王子,其人颇有贤名,在国内薄有声望。然而某年其国发生内乱,年轻公子的兄长为奸人所害,连自己也被诬陷,而被迫出逃他国。”卧龙先生缓缓诉说着故事,“在国外的日子过得并不算颠沛流离,但是年轻公子却并未忘记过回归故国,等了整整十二年,终于等到国中内乱平定,同时国君也新丧,一时之间年轻公子的故国成了无主之国,年轻公子本欲回国继承王位,然而却因为去得晚了一步而为别人所得,年轻公子只得再次在天下各国流浪,就这样又等七年,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在一个大国的护送下回国继承了早就该属于自己的王位,而此时他已经年过六旬,人也从风华正茂的中年变为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啊。”童英听到这里不禁轻呼了一声。 “童公子可是觉得等了十九年才回到故国的他已经年迈、韶华已逝,便不能再有所作为,或是根本就认为此人这十九年的等待并无什么意义?”卧龙先生瞥了童英一眼,轻声开口问道。 童英默然。卧龙先生却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十九年的流亡生活不仅是带走了他最好的年华,也让他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坎坷、挫折、无助、恐惧、彷徨、苦难、孤独、绝望甚至屈辱,但是他并未就此一蹶不振,归国继承王位后反而是发愤图强,使自己的故国成为天下第一强国,他亦是成为一代霸主!” 卧龙先生顿了顿,淡淡的说道:“童公子可知这位年轻公子是何人么?他便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晋文公受尽苦难,终以六十二岁之龄继承王位,之后一鸣惊人,王霸天下,童公子你以为这是何故?” 童英似乎有些明白了卧龙先生给自己说这个故事的原因,长吁了一口气,一直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渐渐松开来。 “有时候苦难其实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我并不是要你忘却你师父和大师兄之死,而是上天如此安排,就是想让你从苦难中能明白到更多的东西。”卧龙先生直视着童英,缓缓说道。 过了许久,童英眉头完全的舒展开来,他凝视着卧龙先生,感受到对方目光中那殷切的希望,不由站起身,抱拳朝卧龙先生行了一礼,无比郑重的说道:“多谢先生教诲,童英明白了。” “不敢当。”卧龙先生微微颔首,还未来得及开口,案上忽然传来一声异响,二人循声望去,却是发现书案被童英这突兀的站起所带到,案上的龟甲和古钱一咕噜都落到了地上。 “我来。”童英赶紧俯身想要捡起龟甲和古钱。 “慢着!”卧龙先生却是陡然出言制止。 童英大惑不解的抬起头来,却看到卧龙先生脸色微微一变,不由关切的开口道:“先生...” 卧龙先生朝他摇摇头,俯下身去却并不立即将龟甲和古钱拾起,反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每一枚古钱的朝向,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良久,卧龙先生缓缓捡起龟甲和所有的古钱,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龟甲摆在案上,然后再将古钱放入龟甲,口中喃喃持咒,神情肃穆中带有一丝焦虑。他将古钱一次又一次的从龟甲中洒出,口中不再念咒,只是根据每一次古钱不同的朝向,轻声说着一些童英听不懂的话。 童英不敢打扰他,只得侧耳倾听他所言为何,却也只听到诸如“地尽...阳、三…圣、玄龙...天,月...帝...”的只言词组, 终于等到卧龙先生不再摆弄那些古钱,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您这是...” 卧龙先生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嘴唇微张,一字一字的对童英开口道: “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 “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听到卧龙先生所言,童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皱眉道,“这是卦语么?” 卧龙先生眼神飘渺,并没有出言,似乎在失神,有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先生...先生...”童英见卧龙先生不答,只得轻声呼唤了两声。 “唔...”卧龙先生回过来神,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先生您刚才所言的是卦语么?”童英从未见过一向儒雅淡定的卧龙先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想来必定是与刚才所言有关,因此只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并未说其他。 “此言确是卦语,只是此卦...”卧龙先生欲言又止,反复几次终究是长叹一口气,“只怕这大汉天下要再陷浩劫了…” 童英闻言眼中流露出一抹讶异,忍不住追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地尽落阳...帝尽于洛阳城啊...”卧龙先生轻声喟叹,“若是从卦象上看,只怕当朝天子近日或有一劫。” “什么?”童英显然为卧龙先生所言吃了一惊,蹙眉沉思不语,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在德阳殿见到刘宏之时,刘宏依旧是中气十足、身体健壮,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隐疾,而如今卧龙先生却说...... 难道有人会害刘宏不成?童英心里惊觉似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而须臾又否定自己――试问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暗害当今天子呢? 卧龙先生见童英脸色阴晴不定,自然猜到他所想,陡然听到这种事情的确有些让人震惊,即便是自己不也是思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告诉童英的么? 卧龙先生苦笑两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再解释后面几句卦语的意思,有些东西要靠时间来证明。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童英便起身告辞了,经过卧龙先生这一番开导,虽然童玲的下落依然让他心忧,不过毕竟最大的心结已经解开,整个人豁然开朗。 走出草庐,童英来到拴着坐骑的木桩便解开缰绳,正准备翻身上马,却听到腰际有一物叮咚作响,他低头望去,声音是来自腰带上系着的那个牛皮酒袋。 童英缓缓取下酒袋,轻轻摇了摇,里面的酒似乎还有大半,拧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童英凝视着酒袋许久,俄而却是微微一笑,仰头望向天际,手上略一用力,那酒袋便划出一条美妙的抛物线飞向远方,而童英却是毫不留恋的翻身上马,轻扬马鞭,绝尘而去... 第三十五章 隆中课(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7 一人一骑赶回隆中的营帐,只是还未走到地儿,童英却远远的看见营帐中一阵慌乱,士卒们似乎都是在忙碌着些什么,连应有的巡守卫士都没有。这不禁让童英蹙起了眉,揽辔下马缓缓走入营帐中,正准备寻个人来问个究竟,一人已急匆匆走了过来,定睛一看,不是侯惇又是何人? “侯惇,这是怎么回事?”童英肃然问道。 “将军你总算回来了...”侯惇见到童英归来,原本满是焦虑的脸色顿时一松,疾声开口想要说点什么。 “等等,你先和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如何士卒们都玩忽职守,连巡守的人都没有?”童英却是打断他的话,皱眉问道,“若是此时有贼人来袭,该如何应对?” “大人,现在哪里还来得及想着应对什么贼人?”侯惇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摇头道,“大伙都在各自收拾东西,准备拔营北归啊!” “拔营北归?”童英听了顿时一愣,须臾却是怒道,“是谁下的命令,胡闹!” “将军,这不是胡闹。”侯惇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这是荆州牧下的军令。” “荆州牧?”童英瞥了中军大帐一眼,跺脚道,“明明马上就要到襄阳了,他如何下了这么道乱命,你且让众人暂停收拾,我去与他说道说道。” “这不是乱命。”侯惇摇了摇头,凝眸看向童英,无比郑重的开口道,“皇上驾崩了。” “什么!”正准备转身前往中军大帐的童英无比震惊的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侯惇,颤声道,“你...你再说一遍。” 侯惇长吁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皇、上、驾、崩、了!” ********************************************************** 卧龙岗,草庐。 送走童英之后,卧龙先生的面容缓缓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案上的古钱和龟甲,眉头越皱越紧。良久,那抹凝重终究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嘴唇微张,仿似呢喃般:“都几千年了,难道他们还不死心么?” “人有贪、嗔、痴三毒为障,便入无明,无明便成执着,执着便造业障。”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房中如幽灵般响起。 “岳父大人,您来啦。”卧龙先生转身对着那老者说道。这老者自然便是黄承彦了。 “孔明啊,这隆中课的卦语…只怕没像你跟童英说的那么单纯吧!”黄承彦缓缓说道。 卧龙先生苦笑了一下,说道。“嗯,这隆中课的第一句【地尽落阳】才解了一半就已预言当今皇帝驾崩,若童英现在知道全课真相,只怕他一时还承受不住。” “喔?【地尽落阳】才解了一半?” “嗯,这【地】指的不只是皇帝,【地】乃土也,而汉朝以【土】为德,故能取代秦朝的【水】德而兴。因此,这句卦语的更深层含意便是…汉朝就要亡了!” “汉朝就要亡了?“黄承彦诧异的说道,”但以天命而言,汉朝在刘宏中兴之后不是还能延续百年以上吗?” “以卦象而言,刘宏已经死了,而这天命的改变与第三句【玄龙逆天】有密切关系!” “【玄龙逆天】…玄龙之族…难道他们当真能逆天而行?而且就算汉朝灭亡了也轮不到他们掌控天下啊!”黄承彦不解的说道。 “逆天?当刘宏驾崩的那一刻起,历史已经脱离原有的轨迹了…” ”…”,黄承彦沉默无语,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片刻,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来人是卧龙先生的童子。 “何事?”卧龙先生也不抬头,只是出言问道。 “先生,子龙回来了。”那童子拱手说道。 “哦,是么,子龙现如今回来,想必我让他寻访的事必定的有了眉目。”闻言,卧龙先生不觉神色一松,思绪暂时从卦语上离开来,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喏。”童子转身离开,不多时又回转来,只是身后多出一年轻英挺的男子。 “子龙见过先生、黄老先生。”子龙大踏步的走到书房中,对端坐着的卧龙先生及黄承彦行礼道。 “子龙无须多礼,快坐吧。”卧龙先生望向来人,开口说道,“那南中之地乃是不毛之地、瘴疫之乡,想来你此行甚为艰辛,孔明心中甚为不安...” “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子龙摇了摇头,开口道,“若非先生相救,只怕死在黄巾逆贼手中,这探访南中不过区区小事而已,先生无须太太过放在心上。” 子龙把话说完,不待卧龙先生开口,抢先接着说道:“对了,今次子龙深入南中之地,探查了数个蛮人部族,总算不负先生所托,查到了些许那人后裔的蛛丝马迹...” “当真?”卧龙先生闻言,面色一喜,追问道,“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我按照先生所描述的其人后裔特征细加查探,总算是......”子龙缓缓将自己在南中所见所闻与卧龙先生详细的说了一遍。 “是么,他们已经与那南疆人易俗通婚了,彻底融入其中了。”卧龙先生听了子龙所言,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轻叹道,“南中瘴疠之地,生活不易,他们如此选择也无可厚非,哎...” “先生其实也不必如此感慨,他们如今已经完全融入了当地蛮族人的生活,一言一行与之毫无差异,而且据我观察,他们亦是完全将自己当做了当地人,生活平静而安详,如此选择在我看来对他们而言也并非不是件好事。”子龙见卧龙先生长叹不已,不由开口劝慰。 “是啊,祸福相依,我又何须如此喟叹。”卧龙先生点点头,俄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既然他们一言一行和蛮人无异,那么子龙你又如何查找到他们的呢?” “虽然言行无差,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南疆人,何况卧龙先生你说过,他们中必定有人还有异术在身,我便是根据这一线索寻访的,后来查到南疆有一蛮王的妻子精通异术,在族中被奉为神灵,我便一路寻访过去,果然是要探寻之人。”子龙笑着说道。 “子龙你心细如发,若非有你相助,只怕我也无法这么快便得知他们的下落。”卧龙先生亦是点头道。 “那先生以为,下一步我们是否要与他们取得联系呢?”子龙思虑片刻,开口问道。 “时机未到。”卧龙先生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想来他们也不想自己平静的生活为别人所打破。寻找到他们的下落,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若非迫不得已,就让他们一切照旧吧。” “先生所言甚是。”子龙闻言,不由微微颔首。 “不过有一事...”卧龙先生似乎欲言又止。 “先生请说。”子龙见状,当下正色道。 “子龙你才从南中归来,风尘仆仆想必是劳累之极,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十分紧迫,我思前想后也只有你一人堪当此任...”卧龙先生皱眉道。 “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先生恩义,子龙肝脑涂地不能报。”子龙摇头道,“但凭先生吩咐,子龙绝无推辞。” “既是如此,那么此事便拜托子龙你,我想让你去营救一人。”卧龙先生看了子龙一眼,开口道,“其实此人与你也有莫大的干系。” “唔?”子龙应了一声,轻声问道,“那此人现在何处。” “刚才我为她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此人如今身在北方......” 第三十六章 虎与狼(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7 刘宏的葬礼是在一场淅沥沥的秋雨中进行的。德阳殿外,黑压压的匍匐着数千人,最前头的官员们皆是全身素镐,穿着白色单衣与白色头巾,头上无任何冠冕。而刘宏的遗体由太常寺的寺卿小心翼翼的经过沐浴、饭晗、盘冰、小敛、大敛等诸多礼仪,最后被安放在德阳殿正中央的灵柩中,按照礼制,何皇后和董皇后带领着诸宗室女子于灵痛哭。 大殿外,袁隗则手奉《尚书?顾命》高声宣读着:“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师氏、虎臣......” 袁隗宣读完毕之后,一位年纪尚幼的男孩在张让的牵引下缓缓步入德阳殿中,随着小男孩的迈入,殿中的众人旋即止住了哭声,皆是低着头,却又悄然目不转睛的望向来人。 “辩皇子,请站在这里。”走到一旁,张让松开手,轻轻指向那樽放着刘宏遗体的灵柩对身边的小男孩开口道。 小男孩自然便是刘宏的长子刘辩了,今日之事他自然已经为母后百般叮嘱,只见他一步一步的走到灵柩前,然后沉稳的望着面前的众人,展现出一丝与之年纪不相符的稳重,而举手投足间亦是隐隐带着一抹上位者的气势来。 “大行皇帝德配天地,光照上下。不获胤嗣之祚,早弃万国。择贤近亲,考德叙才,莫若皇子辩,年十三,嶷然有周成之质,春秋之义,其以辩为大行皇帝嗣!”张让从怀中取出一卷黄色卷轴,来到大殿之中,高声诵读起来,声音虽不大,然而大殿中静谧无声,他的话一字一句的清晰落到所有人的耳中。 俄而,两位宫娥来到刘辩身边,缓缓搀扶着这位小皇帝走到堂上的龙榻上坐下,然后再搀扶起刚才还伏在地上痛哭的何皇后,来到龙榻侧后方早已准备好的太后位,二人正准备要扶何皇后坐下,何皇后却是双臂使力,挣开两名宫娥的手,缓缓转过身凤目中精光闪烁,扫过大殿之中众多昔日与自己平起平坐、而如今只能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嫔妃们,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得色。 待到刘辩和何皇后各自就位,太尉杨彪缓步入到殿中,双手高捧着一物,正是那枚由和氏璧所刻、从秦始皇之时便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秦汉时期必须要有了此物,君王的即位才能被视作正统。杨彪东面跪授刘辩玉玺,这也标志着刘辩正式即大汉皇帝位,成为又一位少年天子。 其后中黄门掌兵以玉具、随侯珠、斩蛇宝剑授太尉杨彪,杨彪起身走出德阳殿,告令群臣。 “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见到太尉持随侯珠、斩蛇宝走出大殿,皆是不约而同的高呼万岁。何进跪在百官最前方,因此任谁也看不到他眼中闪过的自得意满之色... 萧瑟的秋风之中,簇拥着白盖车的送葬队伍缓缓驶出洛阳城北门,来到早已修建好的文陵之外。文陵乃是依山开凿,所依之山是为邙山,山方三百步,高十二丈,在雒阳西北,去洛阳二十里,乃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东汉王朝便有数字帝王的陵寝在此山之中。 刘氏宗亲将刘宏的灵柩送入陵寝之中,一干内侍缓缓将陵墓的大门阖拢,再也没有一丝光线能照耀到其中,至此大汉朝便正式告别了这位十二岁便登基为帝、在位二十余载的君王。 三公为刘宏议定的庙号为度宗,谥号为孝灵皇帝。用“灵”字来称呼刘宏,也不知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喧嚣片刻之后,浩大的队伍缓缓离开文陵,邙山再次归于冷清。远处,一轮血红的夕阳缓缓落下,只留下些许余晖撒过巍峨的山脉,留下无尽的落寞之色...... ********************************************************** 世人皆言:一代新人换旧人。佛家亦是有语:人死如灯灭。新的君王即位,那么第一件事便是要抹去旧时代的所有印记,所以更换年号就是所有君王即位后的第一件大事。 只是对于新帝第一个年号定为什么,朝堂上却有了一番不同的争论。 本来太常寺的鸿胪卿等老学究们研究了许久,进谏说可将年号定为“昭宁”,董太后听了深以为然,说是大汉朝自中平元年黄巾之乱陡起,已然动荡许久,昭宁二字对于需要安宁和修养生息的大汉朝时局甚为贴切。 然而何太后(也就是刘辩生母何皇后)却是持反对意见,不知是何人为她想了一个“光熹”的年号。熹者,光明也,在何太后的眼底,在自己儿子的领导下这大汉朝的前景必是一片光明,因此她坚持应该定此为年号。 因为刘辩尚幼,按照惯例,由太后辅政。这样问题便出现了,在年号这个事情,两位太后皆是争执不下,谁也不肯退让半步,那么到底应该听谁的呢? 董太后年长德高,乃是先帝刘宏的生母,先帝在世之时,她在后宫中一向是说一不二,如何看得起其它宫人;然而何太后却是当朝天子的生母,有道是母凭子贵,如今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何太后自然觉得自己应该凌驾于后宫所有人之上,自然亦是不会妥协。 就在两个女人僵持不下,将此事放在朝议上与众大臣商议之时。何进却是首先站了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定“光熹”为新帝年号。 而何进一出言,朝堂上顿时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除了少数默然不语的朝臣,绝大多数官员都附议何进所言。 眼看众怒难犯,董太后无奈,只得勉强同意以“光熹”为刘辩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号,不过任谁也看得出她心中的愠怒,甚至拂袖而去之时,连睬也未睬身侧的何太后一眼。 第三十六章 虎与狼(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8 朝议散了之后,一辆牛车晃晃悠悠驶出禁宫范围,一路向北,在一处占地颇丰的宅院外停了下来。 俄而,驾车的车夫从车上搀扶下一人,面色从容、气度不凡,正是那前任袁隗袁司空,不过如今他已是身居太傅之职了。 “老爷,你回来了。”袁府管家看清来人,赶紧迎了出来。 “嗯,他们到了么?”袁隗微微颔首,开口问道。 “二位公子和荀大人都已到了,如今皆在后院的密室等候。”管家轻声应道。 袁隗不再开口,径直朝后院走去,推开密室的木门,里面正有三人束手侍立,正是袁绍、袁术和荀爽,他们并未窃窃私语,只是不约而同的望着门外,面色似有些凝重。 “见过叔父(太傅大人)。”见到袁隗到来,三人皆是赶紧拱手行礼。 “无须多礼,都坐吧。”袁隗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各自坐下。 “叔父,你今日召见是有何事?”甫一坐下,袁术便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今日朝议之事你们可是都知道了?”袁隗并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轻声问道。 众人皆是点点头,今日朝议众人皆是都参与了的,虽然所处位置在大殿比较靠后,但是所议之事自然都是明了。 “慈明,此事你如何看?”袁隗望向荀爽,开口问道。 “对新帝年号之正值虽看似不过琐事,本朝亦是屡见不鲜,然而窃以为新君初立,任何小事都值得我等仔细思量其中深意。”荀爽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 “哦,你且说说,其中有何深意?”袁隗淡淡的追问道。 “今日朝议虽是年号之争,不过究其根源可算作是两宫之争。”荀爽顿了顿,接着道,“本朝大凡幼年天子即位,惯例是由太后辅政,先有吕后,后有桓、灵二帝时的梁后与窦后,皆是此例。然而如今天子虽然同样年少,太后却有两人,何况这两位太后皆是不落人后者,今日朝议之争便可见一斑,日后只怕这二人之间…” 荀爽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的言外之意,众人皆是心中明了。 “那慈明以为我们该如何做?”袁隗没有开口,袁术却是急急问道。 “公路以为大将军待我等士人如何?”荀爽忽然微微一笑,反问道。 “这...”袁术为他所问,先是一愣,思虑片刻仍旧有些踟蹰说道,“大将军待我还...算不错吧。” 他原本想说很好的,只是敏锐的捕捉到自己叔父袁隗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意,不由当下改口道。 在袁术心目中,如今的大将军何进对自己这些士人们确是分外倚重,新帝甫一登基,大将军便奏请擢升自己为虎贲中郎将,擢升袁绍为司隶校尉、为西园八校之首,还有其它一些士人也得到了一定程度提升,譬如提拔何颙为北军中候、许攸为黄门侍郎、郑泰为尚书。甚至连袁隗也成为了太傅,是为三公之首,并且与何进同为录尚书事,主持朝政。如此殊遇,在袁术看来,已是相当程度的厚待了。 “不错?”不曾想,袁隗却是冷哼一声,“公路你如何会如此短视!那屠家子何曾将你等视作心腹?你却还犹不自知的为他说好话,当真是愚不可及!” 袁术没想到自己一席话却得来袁隗这一顿训斥,不由吓得连声道:“叔父息怒,侄儿懵懂,还请叔父指点。” “目光短浅,竟是为些许蝇头小利而心动。”袁隗连连摇头道,“那何进不过将你等视作家奴而已,如今朝局动荡、人心思动,他自然要百般恩惠于我士人,而等到时局安定之后,只怕届时我等被其弃之敝履也犹未可知。” “这...还不至于吧。”袁术哑然,虽然袁隗说得如此严重,他心中却是颇为抵触,对其所言并不以为然。 “不至于?”袁隗冷声道,“如今天下兵马尽入他之手,即便是他要做第二个王巨君,只怕也无人能阻!” 王巨君自然便是那篡汉自立的王莽了,听到袁隗如是说,荀爽和袁绍不禁面色一变,荀爽赶紧提醒道:“太傅慎言。” 袁隗冷哼一声,不再开口。他如此愠怒自然是有原因的,本以为外戚与宦官一番火并之后,士人能够渔翁得利,攫取最大的利益。何尝想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朝政大权尽落何进之手,如今其人手掌天下兵马大权,权势一时无两,甚至连十常侍也不过就死了一个蹇硕而已,张让等人依旧深受何太后和小皇帝的信任,自己处心积虑,不过只得到一个太傅的虚衔,最重要的是除了西园一校,仍旧没有一兵一卒在手,如此境遇与当初又有何异? “其实如今局面虽不容乐观,却也并非死局。”作为袁隗最为倚重的幕僚,荀爽自然是深明袁隗的心思,只见他沉思有顷,缓缓开口道,“那十常侍侥幸逃得一命,却又如何甘心大权旁落?” “慈明的意思?”袁隗瞥向荀爽,沉声问道。 “太傅,如今时局,那驱虎吞狼之计依旧可行。”荀爽呼出一口浊气,微微一笑,“只不过昔日之虎变为今日之狼而已...” 第三十六章 虎与狼(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8 就在士人们在一起商议时局的时候,大将军府中,何进与何苗兄弟二人亦是在对饮小酌。 其实这兄弟二人关系一向不佳,不过因为拥立侄儿刘辩一事,两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如今也能坐在一起喝酒论事了。 酒酣之际,何苗微醺着开口道:“大哥,如今辩儿登基为帝,我何家的势力可算是稳固了,不过可不要忘了昔日对我们有恩惠的人啊。” 何进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是为谁做说客而来?” “嘿嘿。”何苗干笑两声,放下酒杯开口道,“听说大哥你有意要从民间新选一批内侍入宫?” “哦,这事你也知道了?”何进不置可否。不过正如何苗所言,何进是准备借着蹇硕今次谋反之事,将宫中之人换上一遍,多遣些自己的心腹入宫,以免宫中阉宦势力再次坐大,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我觉得此事就不必了吧。”何苗开口说道,“其实上次大哥你带兵入禁宫,大杀四方,已是将宫中之人吓得不轻,宋典他们...” “我就知道你是来为那些阉宦说情的。”他话还没说完,何进已是摇头沉声道,“你可知那日我们可谓是命悬一线,若是让那蹇硕等人奸计得逞,我何家只怕要被其连根拔起,如何又有今日之辉煌。” “可是此事谋划皆是由蹇硕一人而已,其他人毫无相关,甚至可说是并不知情,大哥你又何必迁怒于他们。”何苗摇头道。 “我知道你素来与那些阉宦交好,小妹入宫之初亦是多受他们照顾,不过这些人奸诈狡猾,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你自己好自为之,休要与他们走的太近。”何进正色说道。 “奸诈狡猾?”何苗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缓缓道,“那么大哥你身边那些个清流士人们便都是正人君子么?他们为何依附于你,难道大哥你心中不知?” “这...”何进蹙眉不语。 “那些个士人们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然而私底下却是所做之事又有多少见得光,能摆上台面来的呢?”何苗满是不屑的开口道,“在我看来,那些阉宦比这些人要好不知多少,至少他们不会表面上对你感恩戴德、忠心不已,背地里却暗中捅你一刀!” 何进无言以对,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我的事自有分寸。” “其实这也是小妹的意思,大哥你也应该考虑一下小妹吧。”何苗摇头道。 “小妹她又如何了?”何进皱眉道。 “如今灵帝新丧,小妹她独自一人寡居深宫中,还要照顾辩儿,心中的苦楚又有何人能知,若是身边没有些熟识的内侍陪着消愁解闷,谁又能解她的忧愁呢?”何苗开口说道。 闻言,何进沉默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既是如此,只要他们以后安于本分,不要再干涉政事,那么留他们在宫中亦是不无不可...” “大哥你放心,想来那些奴才必不敢再生二心,蹇硕的下场可是前车之鉴。”何苗见何进无奈答应,满心欢喜的说道。 “反正宫中之事也要让小妹看紧些,休要让辩儿也被那些阉宦所蒙蔽。”何进还是不放心的补了一句。 “这个我自然省得。”何苗点头说道,想了想又开口说,“对了,既然说道宫中之事,那董家碎女子...” “是啊,此人在宫中多方制肘,确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角色。”何进摇头道,“今次为了年号与她起了一番争执,只怕她对我们已是怀恨在心,留她在宫中终究不妥,只是这人的身份特殊,一时又奈何她不得。” 这兄弟二人说得自然便是那董太后了,虽然知道这女子与己方不是同心,但是毕竟其人是先帝刘宏的生母,如今亦是暗律临朝协政,朝中有事都不能完全绕过她,若是什么事她都要来插一手,这倒教人好生为难。 “这碎女子倒是好运,本家并非什么名门望族,自己也不过嫁了一个三等侯爵藩王为妻,谁又料到她竟能成为太皇太后。”何苗感慨说道,看他感想万千的模样,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一族未发迹之前也不过是南阳宛城的屠户而已。 “侯爵藩王...侯爵藩王...”听到何苗的感慨,何进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中念念有词。 “大哥,你...”何苗听到何进自言自语,不禁开口想要发问。 “有了!”何进忽然抚掌大笑道,面色甚为欣喜。 何苗眼见何进如此高兴,却不知这喜从何来,不由愣在一旁。 何进瞥了眼身边发愣的何苗,笑着开口道:“既然留她在宫中要为其多方掣肘,那么想个办法将她赶出宫去不就完了?” “啊?”何苗听了却是撇嘴道,“赶她出宫?那碎女子如今可是太皇太后,大哥你如何赶得走她?还是另想他法吧。” “哼,若她单单只是太皇太后便罢了,可别忘了她原本不过一藩妃而已,按照祖制,藩王妃子不可在宫中久留,既是如此,何愁赶不走她?”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闻言,何苗恍然大悟,亦是抚掌大笑道。 第三十六章 虎与狼(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09 许县颍川郡外,有一支数百人的朝廷军队行进在官道之上,一行人驱驰着胯下的战马,飞快的朝北奔驰而去。 “驭…”望着前方遥遥出现在地平在线的颍川郡城,队伍最前头的一位兵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勒转马头来到一身披甲胄将军模样的人身边,拱手道,“将军,前方就是颍川郡了,我们是否要入城?” “入城就不必了吧,让大伙都原地休息会儿。”那将军对兵士缓缓开口道,“这几日没日没夜的赶路,大家都累了,反正也来不及了,不用这么着急。” “喏!”兵士点点头,转身去传命。 这支风尘仆仆的队伍便是童英率领的护卫荆州牧刘表赴任队伍了,可惜他们根本没有抵达荆州的治所襄阳便急匆匆的原路返回,原因无他——大汉皇帝驾崩,作为刘氏宗亲的刘表自然要回京吊唁。 只是此番路途太过遥远,他们还未赶到许县,已有朝廷的使者来报,说大行皇帝已经出殡,新帝也完成了登基大典,让刘表前往襄阳赴任,就无须再往洛阳一行了。 同时,使者还带来了一队羽林卫接替了童英率领的西园禁军的护卫任务,说是大将军传令让童英率军速速返回洛阳。对于这样的命令童英自然并没有丝毫的抵触,只是联想起在路上听来的一些有关新帝即位时的事情,不由得让他心中明悟了许多东西。 蹇硕死了,死于谋逆的大罪,这其中实在是颇为蹊跷。童英在西园中曾见过几次蹇硕,其人虽不通军事,但一言一行间处处都流露出对刘宏的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也让人想不到蹇硕会有谋逆的想法。更何况他身为内侍,早已没有传承后代的能力,即便他当真是篡夺了天子之位,后继之人又当选谁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童英想起在广宗之时,卢植被押解回京时的场面,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而蹇硕身为上军校尉,统帅西园诸军,如今他一死,西园禁军群龙无首,其兵马皆为大将军所收,而众校尉虽依旧各居其职,但手中的兵马却大多打散重组了,其用意不言而喻。唯一例外的便是童英手下一校,似乎仍旧按兵不动,显然便是在等待他的回转,这军令催得如此急,想来缘由便在其中。思虑及此,童英不由再次想起何进那张满是堆着笑容的面庞,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感觉。 “童将军,怎么队伍停下来了?”身边忽然想起一个较为尖锐的声音,童英循声望去,一个面白无须的小黄门站在自己身边。 “大人,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大家都人困马乏,实在是走不动了。”童英看着那小黄门缓缓说道。 “唔...”那小黄门听了童英的解释,沉吟片刻,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么便让大伙休整一会儿吧。” “多谢大人。”童英见他如是说,不由拱手开口道… 借着这短暂休息的时刻,童英微喘了口气,理了理思绪,脑海中却是又浮现起这一个月来洛阳城中发生的错综复杂的事件的源头所在——汉帝刘宏。 对于刘宏,童英不过只与他见过两面,然而印象却是无比的深刻。御花园里的初会,童英眼拙,一开始并未认出刘宏来,只是将他认作普通工匠,而刘宏竟是也没有责怪。如今这位曾对自己青睐有加,也曾厌恶不已的帝王去世,童英依旧有些丝丝惋惜。 “将军喝口水吧。”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侯惇拿着一个牛皮水袋递到他胸口,笑着说道。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童英亦是笑着点点头,接过水袋开口道:“多谢了。” 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凉水,童英整个人为之一轻,疲惫也少了不少,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一群士卒正簇拥着几个内侍似乎在说着话,不由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要不然我们过去看看?”侯惇摇了摇头,笑着建议道。 “反正闲来也无事,走吧。”话音未落,童英举步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侯惇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大人,你说皇上他一日三餐,都吃的是些啥啊?”人群中,一个士卒朝一随小黄门来宣旨的内侍开口问道。 那内侍年岁不大,看来是才入宫不久,还未养成阉宦惯有的自傲,非但没有与这些普通士卒保持距离,反而是对着周围簇拥在自己身边的人们侃侃而谈。 “当然都是些山珍海味了,你们不知道啊,甚至连皇上吃的米也是专门培育的黄、白、紫三色米,以及各地进贡的上等‘贡米’...”那小内侍小声说道。 “黄色的米?”人群有一士卒闻言不禁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道,“那不是和那啥一样了么?” 众人皆是会意,不禁顿时轰然大笑起来。 那小内侍瞪了那不开眼的士卒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话要是在宫中被听到,只怕你吃饭的家伙就不是自己的了!” 那士卒被他这一吓,不自觉的一缩脖子,有些害怕的四下张望了下,看到都是自己熟识的战友,不由拍拍胸膛,松了口气。看到他这幅表情,站在靠外的童英和侯惇不由相视一笑。 “要知道我们在宫中伺候皇上那个不是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出。”那小内侍微一昂头,接着道,“万一是一不小心惹得皇上或是让公不高兴了,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用。你们不知道,休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就连那名扬天下的卢植卢中郎,就是因为惹了让公,不也被捕下狱了么?” 卢植的大名众人自然都是听说过的,而卢植获罪下狱大家也都知道,只是卢植是因为惹了张让不高兴才受的牢狱之灾,众人却是第一次听说,不由纷纷表达心中的震惊和感慨。 侯惇则明显的感觉当那小内侍说出卢植之名的时候,自己身边的童英脸上表情顿时闪过一抹不自然。他知道童英曾是卢植的亲卫,想来二人关系匪浅,童英能在广宗立下军功也有卢植赏识和提拔的原因在内。 “不是说上次天牢中有人劫狱,卢中郎趁乱逃脱、不知所踪了么?”士卒中还是有消息灵通之辈,连朝廷中严密封锁的事情也知道少许。 “逃脱?有这么容易么?”未曾想,那小内侍却是冷笑一声,忽然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跟你们说,听闻河东太守在辖区内发现了此人的踪迹,而且...他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小内侍话音刚落,人群之外突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看到童英死死的望着那内侍,然后一步步走了过来,士卒们见他走来,纷纷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童英走到那小内侍的身边,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震惊和激怒之色:“你刚才说谁死了?” “卢...卢植。”那小内侍为他气势所摄,却又不知自己因何惹得这位校尉如此生气,只得颤声答道。 “他是怎么死的?!”童英厉声问道。 “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好像是被朝廷官兵射…射杀的…”那小内侍结结巴巴的答道。 童英久久没有出言,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炙热的杀气。 “将军,将军。”侯惇自然也察觉到了童英的异样,快步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 “传令!全军启程,日落之前我要看到洛阳城!”说罢,童英头也不回的转身上马,高扬马鞭,往北奔驰而去,“张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第三十七章 十常侍(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0 洛阳城郊,张让别院。 “你这消息准确与否?”后院的密室中,黑龙使幽邃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开口问道。 “上使明鉴,属下所言确是事情。河东太守前日上书,说是在辖境发现一具无名男尸,神似前任北中郎将卢植,朝廷便派了卢植的家人前去辨别,确认的确是卢植。据说死因时为流寇所害...” “流寇?哼,你也以为卢植这样的人会死在流寇手中么?”却不想,那黑龙使冷哼一声,打断了张让的话。 “属下也认为卢植必不会这么容易为流寇所害...”张让敏锐的感觉到黑龙使自听到卢植之死后,言语中多出了几分隐隐的恼怒,只是他不知这股恼怒从何而来,因此也只能低头答道,“而且京畿重地,鲜有大股流寇出没...” “卢植是否是你暗中派人所杀?”黑龙使忽然厉声开口问道。 张让一怔,显然不知黑龙使此问何来,旋即跪倒在地,惶恐的连连摆手道:“属下拿性命担保这卢植之死与我无关,还请上使明鉴!” “起来吧。”黑龙使深知张让性格绝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瞒着自己私下行事,刚才那一问也只是试探而已。 黑龙使蹙着眉,沉思有顷,却始终摸不着头绪,不禁喃喃自语:“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上使为何如此在意这卢植之死呢?”张让见状不禁开口问道。 “此事自然是要搞清楚。”黑龙使沉声道,“无论是谁都必须要在我们的掌握中,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人的计划中绝不容有未知的环节。” “喏。”闻言,张让也不禁肃然答道,俄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说,“那河东太守已经派人将卢植的尸首护送回京,上使是否要...” “河东太守?”黑龙使闻言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口打断张让的说,“董卓董仲颖?” “莫不是上使你怀疑此事是董卓所为?”张让见状,轻声问道。 “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你只需时刻关注那董卓的动向,虽是回报于我便是。”黑龙使把手一挥,开口道。 “喏。”张让拱手答道。 “好了,说说这些时日里朝廷中有何异动吧?”黑龙使暂时撇过卢植之死的事,开口问道。 闻言,张让却是苦笑两声:“何太后虽然念及昔日之恩,对我还算信赖有加,可是朝政却是对其兄何屠夫言听计从,如今朝中权柄尽为何屠夫所掌握,虽然他依照宫变那夜的誓言对我等敬而远之,只是他身边围绕着的那些士人...” 说到这里,张让不禁顿了一顿,拿眼看了看身边的男子,低声说道:“上使,杀掉那个人当真做对了么?” “怎么,你敢质疑大人之令?”黑龙使冷冷说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听到“大人”二字,张让忍不住浑身一颤,连声辩解道,“只是我以为如今我们对朝政的掌控远不如昔,是否应该要想些办法来扭转才是?” “你所言倒也不无道理。”黑龙使微微颔首,“正巧大人也有令传来,需要你去办。” “大人有令,张让莫敢不从。”张让闻言,当下跪倒在地,高声说道。 “罢了,你先起来,到近前来说话。”黑龙使摆摆手,让张让到自己跟前来,然后附耳低声对他说了几句。 “此事...”听了黑龙使所言,张让却是有了几分迟疑。 “怎么,你不敢?”黑龙使望着张让缓缓说道,“皇帝都杀得,难道还杀不得他了么?” “杀是杀得,可是...”张让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杀了他会不会引得军中大乱。” “军中大乱岂不是更好,你等正好收了他的兵权,日后便再无一人能威胁到你在朝中的地位!”黑龙使淡淡的说道。 张让沉吟片刻,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狠戾,当下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联系众人布置此事!” ********************************************************** 何进府,议事厅。 自新帝刘辩即位之后,何进将自己的府邸又扩建了一倍有余,不仅新添了数间宅院,连原有的一些房间也扩大了不少。而今日,偌大的议事厅中稀稀拉拉的坐着数人,看上去显得有些稀疏和冷清,不过众人讨论事情的氛围却是颇为热烈。 “大将军,张让、段珪等人四处散布流言,说是大人您为了独揽朝政而鸩杀了董太后,这些人居心叵测,只怕要对大将军你不利,若不乘此时诛灭阉宦,以后必将招来大祸。昔日窦武等人欲谋诛内竖,然而却因谋划不周密,反而被阉宦所害...”大堂中,袁绍端坐于案边,慷慨激昂的对堂上的何进朗声进言道,“如今大将军所率的部署和士卒皆是精锐之士,只要我们同心戮力,何愁大事不成,此乃天赐良机,一旦错失,机不再来,还请大将军三思!” 旬月之前,何进联合袁隗等人上了份奏章,奏章上说:“董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宫中,仍应迁于河间安置。” 可怜董太后身为先帝刘宏生母,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群臣之中无一人为她争辩,到头来她只能带着十数个服侍了自己十数年的宫娥内侍踏上前往河间之路。 然而前几日董太后的死讯却是蓦然传入了京中,让天下之人一时尽皆哗然。 望着声色激烈的袁绍,何进心中却是有些不耐,这些士人天天都在自己耳边聒噪阉宦之害,鼓噪自己早些动手,先发制人诛灭宦官,听得多了,任谁也会烦。何进略一皱眉,不过他还没说话,堂下另一人已然开了口。 “本初此言差矣。”出言的是何进之弟,车骑将军何苗,“黄巾之乱初定,天下黎民无不希望休养生息,而大将军如今辅佐新君,自当修德政,行仁慈之举,如何你却反劝将军专务杀戮?何况十常侍为宫中之人,平日谨小慎微,并未行乱举,若是无端杀之,只怕是为取乱之道吧。” “哼,十常侍狼狈为奸、横征暴敛、卖/官鬻爵,使得民怨沸腾,百姓无不欲生啖其肉,车骑将军如何却说他们未行乱举呢?”然而,何苗话音刚落,堂下却有一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众人循声望去,开口的竟是刚从荆州归来的童英,只见他昂首阔步走到大堂正中央,朝何进拱手道,“十常侍皆是外表忠厚,实乃十恶不赦之人,童英愿率一虎狼之师,为大将军荡平奸佞!” 童英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这童英一向是不显山不露水,平日里大家聚商朝事他也从未出言,今天为何又如此迫不及待的进谏何进诛杀十常侍呢? 连曹操和袁绍都是大惑不解,目光皆是不约而同的投向堂中的童英,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错,两人都看出对方眼里的诧异。 而童英如此旗帜鲜明的站出来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一番考虑,卢植待他如师如父,卢植的仇童英终是要报的,而若是以童英以往的性格,他必定是回到洛阳后便孤身一人杀入宫中寻那张让报仇雪恨。但是现在的童英却已经没有那么冲动,他早已不再是不知进退的愣头青,毕竟他心中也清楚,且不说禁宫中高手如云,他想要杀死张让实在难上加难,更何况即便杀得了张让,接下来又将如何?刺杀禁宫官员,他必定会沦为太尉府四处通缉的罪犯,到那时师父和大师兄的仇,又让谁人来报呢? 所以童英仍旧需要这典军校尉的职务来查访杀害师父和大师兄的仇人究竟是谁,所以这张让是要杀的,但是怎么杀也要想个万全之策。若是能借重大将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而何苗被童英这一番义正言辞的驳斥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思虑半晌却无言以对,只得转头看向何进,拱手道:“大将军难道忘了,太后曾有言在先:‘内侍管理禁省,乃祖宗留下来的法度,不能说变就变。况且,先皇尸骨未寒,新皇年幼,张让等人皆先皇近臣,先皇大行未久,你这就杀他的近臣,岂不是让先皇寒心?’” 何进闻言,面色一沉,这确是宫变之夜何太后当着众人的面所说的话,如今何苗旧事重提,显然是想要用太后来压众人。 “如今太后辅政,此事她不允,又为之奈何?”不过对于诛杀宦官,何进心中本就十分犹豫,如今有了太后之言来堵这些士人的悠悠之口,倒也不失为他寻了个拖延时间的借口。 “大将军明鉴。”袁绍见状,心知何进犹豫不决的原因何在,当下便将叔父和荀爽等人议定之策,向何进娓娓道来,“若是大将军向四方藩镇发一檄文,召他们率军共赴京师,尽诛宫中阉宦,到了那时事权从急,即便是太后也不得不从。” 闻言,何进脑海中飞快的计算起此计的得失来,因为董太后莫名其妙的暴毙,世人皆将矛头指向了他,毕竟谁人都知道那董太后是被他赶出京城的,甚至连董太后出殡,何进也借口身体抱恙而没有出席。 但是何进心中清楚,董太后之死与自己绝无干系,他当初不过是只想将那碎女子赶出京城而已,甚至当董太后的死讯传来了,他也觉得惊诧莫名。 而他虽有诛阉宦之意,但却一直下不定决心,顾忌的也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而袁绍此计召藩镇之军进京铲奸,一则是可以让自己完全撇清干系,二则自己还可以伺机吞并一些藩镇的兵力,壮大自身实力,这一举两得之计似乎或可为之。 思虑及此,他脸色稍霁,颔首道:“本初此计甚佳...” “不可!大将军三思啊!”孰知他话音未落,座下却又一人大呼不可,何进投眼望去,这次开口的是主簿陈琳,此人才思敏捷、文才颇佳,所以为何进征召为主簿一职,专门负责处理公文。 只听陈琳此时高声说道:“大将军此计万万不可!如今大将军您皇威正隆,掌管京城所有精锐之师,若是想要诛灭宦官,不过轻而易举。只要行动迅速,当机立断,便可轻易的一举功成,赢得天下人的顺应,但若是反其道而行,发檄文召边关藩镇来京,到时候四方英雄聚会,各怀一心,这便是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只怕到时不但大事难成,反而平添祸乱啊!” “孔璋此乃懦夫之见,杀这么区区几个阉宦,如何又会有祸乱?”何进摇了摇头,当下说道,“我意已决,就按本初所言罢。” 座下一直没有开口的曹操微微仰起头,望向春风得意的何进,嘴角却是不自觉的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第三十七章 十常侍(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1 与此同时,在洛阳南宫某个偏殿里,十来个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躲在大殿的阴影中,小声的窃窃私语着。 而若是有宫中之人走进了便会认出,这几人平日皆是在宫中说一不二、趾高气昂的几位中常侍,当然宫外的那些士人们也厌恶的称他们为“十常侍”。 不过“十常侍”只是泛称而已,真正而言十常侍一共有十二人,是为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等十二位宦官,他们都任职中常侍。 “让公,今日你召我们来此处,是有何要事密商么?”开口的是赵忠,先帝刘宏在世之时,尤以张让与这赵忠最受重用,此人历任大长秋、车骑将军,并被封为都乡侯。刘宏甚至曾公然觍颜称:“张常侍乃我公,赵常侍我母”。 他一出言,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最内里阴暗处的那个身影。 “张让敢问,诸位大人以为如今境地与先帝在时有何差异?”张让并不着急说明自己召集众人的原因,反倒是开口反问道。 “让公亦是明眼可见,如今新帝年幼,太后辅政,事事依从大将军,不再倚重我们,我们如今已是备受冷落,哎...” “先帝在时,我们谁人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那些个大小官员竟是连正眼也不瞧我们了。” “是啊,先帝一去,那些官员也不再进贡钱帛孝敬,只知依附大将军,着实可恶!” 众人皆是七嘴八舌的诉说这些时日境遇,哀叹自己如今的落魄。 张让安静的听着这些人的诉苦,脸上面无表情,直到众人郁结已久的情绪稍稍发泄了些,他才又开了口:“那诸位大人认为我们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如何?”说话的还是赵忠,他自然明白张让的言外之意,苦笑着摇了摇头,“让公你是没经历那宫变之夜,该死蹇硕自己寻死便罢了,差点连累了我们,若不是为太后托庇,只怕我们也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现在哪还有命站在这儿。” “是啊,是啊,多亏太后庇护,否则那些如狼似虎的羽林卫只怕也会将我们归作乱党了。”众人又是齐声附和。 “按各位大人的意思...”张让往前一步,有一半侧脸为殿外射入的光线所照亮,让他的面目变得似乎有些诡异,“那我们便坐以待毙不成?” “不坐以待毙又能怎样,那何屠夫如今尽领洛阳精锐兵马,我们所掌控的不过是区区禁宫兵士,莫非让公认为我们能与左右羽林卫和西园禁军抗衡么?”十常侍皆是心思敏捷之辈,自然早已从张让的言语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是啊,在我看来既然有太后庇护,大将军也不至于欺人太甚。”一向与何进交好的宋典缓缓说道。 “嘿嘿!看来你们都被大将军宽厚的外表给骗了,诸公若是如此想,只怕离死期也不远了。”却不想张让冷声开口道,“诸公想想董太后日前被鸩杀是谁下的毒手?连一个已经毫无威胁的藩妃都要斩草除根,那对于仍旧掌控禁宫的我等呢?就算大将军或许因为太后的缘故对诸位心慈手软,不忍痛下杀手,可是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清流士人呢?难道他们会无视这一举铲除我们的机会?须知三人成虎,那何进本就是个耳根软之辈,一旦他在那些士人的鼓噪下起了歹心,只需率一校兵马进宫,你我只怕就只能束手就擒,那时太后也保不了我等。” 张让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张让此言绝非危言耸听,毕竟如今的形势对于诸人而言,可谓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说是任人宰割也不为过。 “让公所言确是不无道理,只是我们如今势单力孤,又有什么良策扭转时局呢?”十常侍中一直唯张让马首是瞻的段珪皱眉开口道。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张让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君不见梁冀、窦武之辈,谁人不是权倾朝野,势力雄厚,然而一旦为人先手制住,其从者也自然如土鸡瓦狗,不攻自破,所以只要我们抓住了何进,其余宵小之辈决计奈何不了我们。到那个时候,皇上年幼,太后少有主见,朝政自然再次回到我们手中,到时天下任由我等予取予求,不比今日任人欺凌的好?” 张让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他所言确实无差,昔年梁冀和窦武也都是如今天的何进一样,权倾一时,然而终究是在宦官的设计下,一举被诛灭,不得不说张让所言的确很是有诱惑力,这些中常侍们哪一个不是对权利充满了渴望,哪一个不憧憬再次回到权利的顶峰,像刘宏在世时,为天下人所瞩目。如今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自然愿意冒着百倍的危险去搏一次。 “可是如今京城中所有兵士皆在何屠夫掌控之下,我们即便有心却也无力啊。”十常侍中的郭胜皱眉道。 “错了,还有一处是他所无法插足的。”张让摇头说道。 “哪儿?”郭胜急急问道。 “这儿。”张让伸手指向大殿,开口道,“至少这禁宫的部署还尽在我们掌握,只要能将他诱入宫中,岂不是瓮中捉鳖么?” “让公高见,让公高见啊!”众人闻言,皆是大喜。 诸人议定整个计划的每一个步骤和环节,这才缓缓走出大殿,各自下去召唤心腹安排部署,张让是最后一个走出偏殿的,望着弹冠相庆的诸人,他伸手掸了掸衣角,嘴角浮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第三十七章 十常侍(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一日,何进正与袁绍、童英等人商议着西园禁军的事宜,何府的管家却是匆匆走入了议事厅,拱手禀报道:“老爷,有宫中使者求见。” “宫中使者?”何进闻言先是一愣,俄而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袁绍和童英对视一眼,此刻已经是戌时,时序过了黄昏,乃应是休憩的时候,按理宫门也该关闭了,如何此时还会有使者前来。 “见过大将军。”来人是一张生面孔,众人都未见过。只听那小黄门朝何进拱手躬身道,“太后命奴婢来宣大将军入宫觐见。” “嗯,这么晚了,太后她有何事相召?”何进诧异的问道。 那小黄门似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何进身旁的袁绍和童英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们都是我心腹,你有话照直说便是。”何进见状,不禁皱眉道。 那小黄门惶恐的赶紧说道:“奴婢听说好像是为了董太后之事。” “董太后?”闻言,何进脸色反而为之一松,只要说得出原因就好,而对于董太后之死他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毕竟此事与自己的确毫无瓜葛,早些说清楚也好安心。 思虑及此,何进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且稍待,我去去就来。” 何进进到内堂换了一身衣服,便与那小黄门一道离开了。走之前,他还对议事厅中的袁绍和童英笑道:“都散了吧,西园禁军改制之事暂且放在那里,过些时日我们再行商议。” 见何进如此说,袁绍和童英自然没有再多做停留的道理,纷纷告辞离开。 袁绍却没有径直回自己家,而是先行前往了太傅府,求见自己的叔父袁隗。 “这么晚,本初你有何事求见。”袁隗年迈,这个时候已经用完了晚膳,准备休憩了,听到袁绍求见,便让人将自己的侄儿引到内室,屋中只有叔侄二人。 “见过叔父。”袁绍先行朝榻上的袁隗行了一礼,俄而开口,“侄儿方才从大将军处归来。” “哦,还是为了西园禁军之事?”袁隗冷笑一声,“他尽揽了左右羽林卫还嫌不够,还要将手伸到西园里来。罢了,罢了,由他去吧,如今他何进势大,这些细枝末节我们也犯不着和他计较。” “侄儿并非为了此事而来。”袁绍却是皱眉轻声道,“刚才有宫中内侍前来宣召,说是太后请大将军入宫。” “唔,此时宣召...”袁隗闻言,先是一怔,俄而陷入沉思之中。 “侄儿左思右想,总觉得其中似乎有地方不对劲,所以特来请教叔父。”袁绍缓缓说道,“那内侍说太后宣召是为了董太后之死一事,您说他们会不会知道这事是咱们...” “哼!董太后之死?那不过只是个幌子而已。”不想,原本靠躺在软榻上的袁隗却是蓦地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笑道,“嘿嘿!咱们董太后这步棋已经让十常侍们感到危机迫近了,而这虎今日就要吞狼了!” 袁绍听到袁隗此言,不由一惊,旋即问道,“叔父此话怎讲?” “那何太后虽是良家子出身,但向来颇识得大体,又极为爱惜名声,如此才会赢得先帝宠爱。何时听闻过她在宫门关闭之后宣召大臣入宫商议事情?即便何进乃是其兄长,只怕这是那十常侍的伪诏,要杀何进!”袁隗缓缓说道。 “叔父,那我们应如何应对?” “此乃何屠夫的危机,却是我们士人的天赐良机。”袁隗肃然说道,“你速速整备自己的部属,在禁宫之外集结,一旦宫中有变,立刻入宫诛尽阉宦,决不能让阉寺矫诏传出!” 袁绍伫立在原地,思虑良久,脸上变幻数次,终是对着自己的叔父深深的行了一礼,低头轻声道:“侄儿明白。” ********************************************************** 因为天色已晚的关系,童英并没有回军营,而是到了城中何进赐给他的府邸休息。只是不知怎的,回去的路上,他心中一直感觉到有些不安,抬头望天,天色已然完全黑了,天幕中没有明月,也没有闪耀的繁星,一片漆黑如墨。 “老爷,曹大人来了。”在家中休息片刻,府中下人进来说道。 “孟德来了?”童英仰起头,连声道,“快请,快请。” “呵呵,童将军,孟德叨扰了。”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望着熟悉身影出现在门口,童英赶紧起身相迎,望着来人笑着说道:“孟德就不要调笑我了,来,请坐。” “我前些日子回了陈留老家一趟,今日才归,听到你提前从荆州回转,便来看看你。”曹操甫一坐定,便开口说道。 “孟德有心了。”童英由衷的谢道。 “童英你这是哪里的话,本来白日我便想来了,只是听闻你和本初被大将军召去,因此才拖到现在。”曹操摇头道,“大将军召你二人所为何事啊?” “还不是为了西园禁军改制一事,你也知道这西园本是独立一军,直接听命于皇上,并不受大将军节制。”童英缓缓说道,“当然如今新帝年幼,大将军代为驱使,倒也不为过。” 童英没注意到,当他说到新帝年幼之时,曹操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稍纵即逝。 “那大将军如何这么早便放你回来了?”曹操脸上再次挂上笑容,开口问道。 “大将军为太后宣召入宫,说是为了董太后的事情...” “太后宣召入宫?”曹操闻言却先是一愣,俄而打断童英的话,反问道,“你此话当真?” “当真啊。”童英见曹操面色有异,开口答道,“我亲眼看到宫中来人宣召的。” 曹操摇了摇头,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站定面色凝重的望向童英,沉声道:“不好,只怕大将军有危险!” “孟德何出此言?”童英亦是站了起来,诧异的问道。 “我早就知道那些阉宦居心不良,决计不会甘心失势,前些时候行事低调也不过是蛰伏而已,如今...”曹操口中念念有词。 “孟德,你快说大将军有何危险啊?”童英却是一脸急色的追问,俄而他似乎听到了曹操所言,寒声道,“莫不是那些阉宦欲对大将军不利?可是也不对啊,如今京城兵马皆在大将军掌控中,难道他们就不怕...” “杀了大将军,挟持太后和皇上...只需太后一纸诏书,则整个京畿兵马,尽归阉寺。”曹操声音虽轻,但言语中却透着一股笃定。 “不好,我立刻去拦在大将军的车。”童英迅速站起身,就要往外奔去。 “童英!童英!”曹操冲着童英的背影急喊,却发现童英已经走远,只得狠狠一跺脚,此刻去拦车决计已经晚了,只怕何进已经入到宫中,若是让宦官奸计得逞,只怕这洛阳必定是一片腥风血雨,或许再上演一次党锢之乱也犹未可知,到那时这大汉朝... 思虑及此,曹操攥紧双拳,亦是转身快步离去,只是他行进的方向乃是往西,那是西园所在...... 第三十七章 十常侍(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幕中,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停在皇宫之外。何进缓缓下了车,在那小黄门的引领下走入宫内,才往前行进了小半刻,却发现情形似乎有些不对。 “太后宣召,自当往北宫去,如何你却带我往南宫走?”何进止住脚步,皱眉问道。 那小黄门见何进止步不前,脸上并无任何慌乱之色,只是转过身来低头说道:“何太后正在南宫嘉德殿中陪皇上,因此让奴婢将大将军直接带到嘉德殿。” “唔,原来如此。”何进听对方如此说,疑心稍解,再次移动脚步跟着小黄门往前走去。很快的就进了南宫,过青琐门,直奔嘉德殿而去。只是在他们经过之后,青琐门被缓缓关闭,重重的门闩也被严丝合缝的插上。 很快,巍峨的嘉德殿便出现在何进眼前,里面人影憧憧,似乎还能听到钟磬的金戈之响。 何进昂然走进了嘉德殿,却没有看见自己的妹妹何太后与小皇帝刘辩。偌大的宫殿之中,却只看到数个淡淡人影,何进惊觉似的转过头去,带自己进到宫中小黄门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何进只得硬着头皮再往前走了进步,前面的几个人影逐渐清晰起来,却是张让和段珪。 “怎么是你等?太后和皇上呢?”何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勉力使自己稍微镇定一些,将颤抖的双手藏到身后,缓缓开口问道。 “为何不能是我等?”段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不过一介区区屠户,如今却能飞黄腾达、位列三公,然而却恩将仇报,欲要将我们置诸死地。难道你忘了,若非我等相助你妹妹能得到先帝的宠爱?你何进能有如今的辉煌?” 段珪所言本就是实情,何进无言以对。而后张让又是厉声喝道:“何进,董太后何罪之有,你竟然擅作主张,将其流放,而且还派人在半途鸩死?太后国葬,你身为三公非但不出席,还谎称有病躲在家中饮酒作乐。你不过是个屠夫出身,若无我等相助,将你举荐给先帝,你又何来今日荣华富贵?而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寡廉鲜耻,非但不念我们的好处,反而步步相逼,暗中宣召外藩入京,欲要除我们而后快...你这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今日我等便要你葬身在此处!” 张让话音未落,大殿的四门突然大开,只见无数甲兵冲入大殿之中,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脸冷笑的其余几位十常侍。 “董太后并非是我杀的!”何进下意识的高声感到,只是须臾便发现自己的辩解是如此的苍白和无力,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局面,还指望十常侍放过自己一命么? 为今之计,只有做殊死一搏了,何进早年出身屠户,气力胜过寻常人,而且还曾在行走江湖的游侠身上学过一招半式,也算是有武艺在身。虽然这些年身居高位,享尽了荣华富贵,当年的武艺也放下了许久,但并不代表他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徒。 何进望了眼逐渐朝自己的靠近的甲士,心中一横,忽然高声呼号道:“我乃当朝大将军,手掌天下兵权,谁敢杀我!” 他这声断呼来得突然,那些甲士们闻言,皆是一愣,只有赵忠冷声喊道:“休得听他胡言乱语,还不速速将此人拿下!” 而何进却借着这些甲士走神的片刻功夫,蓦地抽出腰际的长剑,飞快的朝殿门冲了过去。等到他离得近了,站在前面的几个甲士才反应过来,手执戈矛正想要将何进拦下,只听“锵锵”几声,他们手中的兵刃全数断成两节,这才发现何进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绝非凡品。何进手中宝剑剑纹巍巍,犹如流水之波,切铁如泥,锋利无比。也是借着宝剑之锋,他竟是一举杀入人群之中,莫有敢挡者,所到之处皆是血肉横飞,一时间众甲士只能将何进团团围住,却不能靠近他的身体,更无法阻挡他的步伐缓慢的朝殿外挪去。庄严肃穆的嘉德殿,一时间是喊杀声不断。 危急时刻,何进浑身竟是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手上宝剑不住的挥舞,气力看似没有尽头,也正是如此,竟让他生生从人群中杀出一条生路,逃出嘉德殿,奔着北宫就走,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只要出了这北宫,那么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何进浑身浴血,一路狂奔来到青琐门,与此同时,他隐约听到宫墙的另一头响起嘈杂的人声,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分外响亮。 “本初救我!本初救我!”那分明就是袁绍的声音,何进眼见自己有了生的希望,刚才身上连绵不绝的气力反倒是尽数散去,他拄剑而立,口中喘着粗气,高声朝宫墙那边喊道,“我是何进,阉宦欲要杀我,本初你速速砸开宫门,救我出去!” 宫门之外,靠得离墙近的几个兵士望向一旁的袁绍,他们显然是听到了何进再那一头的喊声,而袁绍自然也听到了,然而他却只是冷冷的扫了这些兵士一眼,寒声道:“你等好生看守,切不可放一人出宫。” 那些兵士面面相觑,皆不知袁绍此言是何用意,不过袁绍带来的部属皆是他的心腹,自然唯他的马首是瞻,袁绍如何说,他们也如何做,因此众人虽心中疑惑,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守在宫门外。 虽有一墙之隔,但是何进却依旧是清楚的听到了袁绍所言,他心中顿时明悟了袁绍之意,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苦笑,有些颓然的瘫坐于地,而远处,尽是弓箭手,森冷的箭镞全部瞄向了他... 何进知道这一次他已是在劫难逃了,而过往的种种,一瞬间全部在眼前浮现。想当年,自己志得意满地进入了洛阳,想要凭借妹妹受到刘宏宠爱以求一个好前程。但没想到却是遭尽了白眼,连妹妹在宫中,也是因为受到诸人的嫉妒,而饱受欺凌。那时候这些党人士子们,又在何处? 而真正帮自己的却是十常侍,这些看似奸诈狡猾的宦官们,虽然皆是贪得无厌之辈,但是毕竟收了自己的钱,也的的确确为自己办了事情。正如段珪先前所言,自己的妹妹能得到汉帝的宠爱,自己能身居大将军的高位,也正是源于他们在刘宏身边的吹捧。 可惜在那之后,自己和十常侍的关系反而越发的恶劣起来,究其原因何进自觉并没有和这些阉宦发生太大的冲突,那又为何二者成了这生死大敌呢?这其中的原因全都是因为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若非他们在一旁鼓噪,自己又如何会有今日? 思虑及此,何进脑海中忽然想起何苗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在我看来,那些阉宦比这些清流士人要好不知多少,至少他们不会表面上对你感恩戴德、忠心不已,背地里却暗中捅你一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远处泛着寒光的箭镞已经带着破空声朝何进飞来,他忽然挺起胸膛,仰天一声长啸,“老贼袁隗,你必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何进的身上已然多出数十个血窟窿,而人也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三十八章 诛奸(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4 张让缓步走到已经气绝的何进身边,望着他那张满是不甘的带血脸庞,不知怎地,张让心中并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有股淡淡的迷惘,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与此人为敌,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过张让并没有让自己这些负面情绪表露出来,而是沉声说道:“来人,将他的头颅砍下来。” 说罢,张让转过身去对身边的其余几位十常侍开口道:“何进一死,其部属必定是群龙无首,正是我等的可乘之机。” 赵忠高声说道:“如今木已成舟、大局已定,接下来该如何做,但凭让公吩咐,我等莫敢不从。” 赵忠一开口,其余人亦是一致点头。张让缓缓说道:“段珪,你与我一道前往永安宫,寻到皇上,护佑他的周全,曹节、侯览你二人带人往长乐宫,找到何太后,劝她下旨,将羽林卫和西园禁军交予我等,只要有了太后的旨意,则大事可定。赵忠你将何进已死的消息传播出去,引起何进党羽的混乱,只要他们一乱,便无暇顾及宫中。” “喏!”众人见张让有条不紊的吩咐,心知其早已是胸有成竹,而已经到这一步,早已是没有回头路可走,因此他们纷纷应诺,开始做自己应做之事。 青琐门外,童英手执长枪,匆匆赶到,只见远处袁绍正带着自己的部属正守在宫墙之外严阵以待。 “你怎么也来了?”袁绍瞥见童英赶来,不由诧异的问道。他自然是得了叔父袁隗的指点,察觉到何进今夜入宫有难,而这童英又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呢? “大将军何在?”童英径直走到袁绍身边,却并不回答袁绍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 “我来的晚了,没能拦住大将军,他已经入了宫,到现在还未出来...”袁绍开口解释道。 童英闻言,疾声道:“那本初你还在此处等候什么,赶快砸开宫门,进到宫内寻到大将军,再晚了只怕大将军要遭那些阉宦的毒手!” “可是...”袁绍面露为难之色,缓声道,“这一切不过我们猜想而已,如今屯兵于宫门外已是犯了大忌,若是贸然冲入宫中,万一当真是太后宣召大将军,我们岂不是作茧自缚?” “哎,都什么时候了,本初你还如此畏首畏尾。”袁绍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二人循声望去,去看到曹操一身甲胄的走了过来,一脸急色的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时不我待,无论如何也要先看到大将军安好才是!” 说罢,曹操大手一挥:“来呀,给我撞门!” 原来曹操来得晚的原因便是去往西园召集了部属,只见数位西园禁军兵士抱着浑圆的滚木便要撞开青琐门。就在此时,只听宫墙之内传来一个声音:“何进意图谋反,现已伏诛!其余为他胁从之人,只要你们速速散去,回归军营之中,便尽赦其罪!” 伴随着话音,还有一物从墙内被扔了出来,袁绍赶紧走过去拾起那不明物体,仔细一看,却是大将军何进的头颅。 看到何进满是血迹的脑袋,袁绍反而心中安定了几分,拔出佩剑,厉声大喝道:“阉宦矫诏,擅杀大臣,其罪不容赦。诸君速速奋起,随我一同血战,除去恶党!” “除去恶党!除去恶党!”一干西园新军士卒高声呼号起来,那几个抱着圆木的兵士也开始齐心协力的撞起宫门来。 “尔等这是何故,擅闯禁宫乃是死罪!”从远处有一波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他带领着麾下的新军,约一两千人。到了青琐门外,厉声喝道,“你们妄动刀兵,莫不是要谋反不成?” “车骑将军,大将军已为阉宦所害!”曹操对疾驰而来的何苗朗声答道,“我们这是要为他报仇的。” “什么?”何苗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大哥他...他死了?” “不,不可能!让开,我大哥是不是你们这些伪君子杀的?!我要进宫,我要见张让,向他问个清楚!”须臾,何苗却是厉声喝道,驱使着马儿就要往内里赶。 恰在此时,一支利箭却是从旁飞来,正中何苗的眉心,何苗惨叫一声,从马上掉落,挣扎两下然后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本初你这是何故?”射出这一箭的人正是袁绍,曹操和童英不解的望向他,异口同声的开口问道。 袁绍却是不答,只望向何苗带来的那些士卒,高声喊道:“何苗勾结阉党,设计害死大将军,罪不容赦。尔等新军,自当是为皇上效力。速速随我一道杀入禁宫,铲除奸党,为大将军报仇!” 刚才见到何苗之死而陷入慌乱的何苗部属听到这句话,渐渐的都镇静了下来,虽然何苗是他们的首领,但是这些人见大将军及何苗已死,而十常侍作乱也是事实,因此众人答应了一声,一同向禁宫杀去。 随着青琐门在重击下轰然倒塌,袁绍领着西园禁军从再无阻拦的宫门鱼贯而入。 “孟德,走吧,我们也去为大将军报仇!”童英一紧手中的银枪,朝身边的曹操开口道。 然而曹操却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直直的望向一马当先冲入禁宫的袁绍,面有深思之色。 “孟德...孟德...”童英又唤了曹操两声,曹操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好,我们也进去吧。” 一时间,整个禁宫完全的沸腾起来。到处可见宫娥嫔妃慌乱奔走,其间又有无数小黄门丧生西园兵士的屠刀之下。杀红了眼的士卒们,但凡见到身穿内侍服装的人便是一阵砍杀,甚至还有不少人冲到宫殿之中开始抢夺里面的金银财宝,到处可以听到狰狞的笑声和凄厉的惨叫。南宫中,不知是何人打翻了火烛,一股浓浓的黑烟从南面传来,冲天的火光一连点燃了好几座宫殿。 偌大的皇城内,一场失控的杀戮和掳掠正在上演...... 第三十八章 诛奸(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5 长乐宫外,曹节和侯览带着数十个甲士围在宫门外,二人带着几位心腹昂首进到宫内。 “曹节、侯览,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外面的下人如此仓皇。”何太后居于深宫之中,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如今见曹节和侯览,来不及问他俩为何不召自来,只是开口问外面的情况。在何太后身后却是还站着一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刘嫣,想来刘嫣刚才是与自己的从母在叙话,还未回自己的寝宫。 曹节和侯览互望一眼,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太后,大将军欲要诛尽我等,还请太后救我们。” “大哥他要杀你们?”何太后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大哥他分明已经答应了哀家的,不追究你等之罪...” “太后,你有所不知,大将军亦是为他身边的党人所蒙蔽,如今袁绍等士人已经带兵赶往禁宫之中,欲要诛杀我等,还请太后下诏,夺了他的兵权,救我等一命啊!”曹节匍匐着往前几步,跪在何太后脚边哀嚎道。 何太后是个念旧之人,昔年她入宫之初,虽受刘宏宠爱却为后宫中妃嫔所妒,每每受尽白眼和欺凌,后来幸亏何进散尽家财贿赂十常侍,有了这些人的干预,自己的日子才渐渐好转。何太后心念这些人的恩义,因此一直对十常侍恩宠有加,也是因此才会在那宫变之夜在何进面前护住这些人。 “哼,大胆袁绍,竟敢带兵擅闯禁宫,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死罪?”何太后本就对那些党人无甚好感,如今听信曹节一面之言,顿时大怒,“来人,取印玺来!” 闻言,曹节和侯览脸上皆是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只是他们高兴得太早,还未等到服侍何太后的内侍将印玺拿来,长乐宫外已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的自然是西园禁军,当先一人便是曹操曹孟德。 “太后勿要听信阉宦之言,大将军已经为这些奸人所害!”曹操遥见曹节和侯览跪在何太后脚边,知这些人必是图谋不轨,当下喝道。 “什么,你...你等竟然杀...杀了哀家的兄长?”何太后闻言,伸手指向脚下的曹节和侯览,颤声问道。 “请太后恕罪,若我等不先发制人,那么只怕现在死的就是奴婢了。”侯览见何太后已然知道了真相,便也不再装出可怜样,站起身狠声道,“来人,护送太后和公主出宫,其余人等给我拦下曹操!” 话音刚落,便有他的两个心腹上来一左一右搀扶着何太后,就要往宫外走。 “你敢!”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出言的刘嫣突然娇叱一声,伸手从腰际取下鞭子,甩手朝那两个想要挟持何太后的甲士打去。 只听“啪啪”两声,那两人脸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痛得二人抱头大叫起来。 刘嫣手上之物正是她的兵刃羽麟鞭,因为王元是不能随意出入后宫的,而因此刘嫣一向是将羽麟鞭随身携带。此刻她往前一步护在何太后身前,厉喝道:“尔等擅杀大臣,还欲挟持太后,该当死罪!” “休要管她,先将太后制住!”曹节见状,朝身边的心腹大声喝道。 顿时一群甲士将刘嫣和何太后围在当中,不断有兵器往二人身上招呼,刘嫣手执羽麟鞭,左支右挡,堪堪挡下,只是她以寡敌众,终究不能久持,眼见就要不敌。 “贼子敢尔!”忽然,宫外传来一声暴喝,只见一个人影单枪匹马的冲了出来,三两步踏上长乐宫的台阶,整个人腾空而起,长枪如灵蛇出动,直刺向正在往外走侯览。 侯览只见凌厉的枪尖在瞳孔中越来越大,下一瞬间,漫天的血雾落入他的眼中,侯览捂着喉咙颓然的倒下去,他显然没想到此人来得竟是如此的快,枪势如此的急。 来人也不管门口站立着的一干甲士,孤身杀入大殿之中。身后不远处的曹操望着他惊若蛟龙的招式,亦是忍不住赞道:“相比起校场比试,这童英的武艺不知又精进了多少。”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曹操面色一变,拔出宝剑往前挥舞:“随我诛逆平贼!” 言罢,曹操率领着众西园禁军兵士冲向长乐宫门,侯览和曹节带来的甲士那是这些如狼似虎的禁军对手,不多时便被杀得四散而逃。 “怎么是你?”而长乐宫中,正在苦战中的刘嫣眼角的余光瞥见来人竟是童英,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小心!”可是刘嫣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之中,略一走神,一道寒芒便不期而至,眼见就要砍到她的身上,连何太后也忍不住惊呼一声,别过头去不忍看。 “啊!”一声惨叫,不过却并不是从刘嫣口中发出的。就在那寒芒将要砍到刘嫣身上之际,童英往前一个箭步长枪出手,挡下这一击的同时顺势反击,枪身横扫,将那偷袭刘嫣的甲士重重打到在地。 “多...”劫后余生的刘嫣本想向童英道一声谢,俄而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开口道,“你总算不再醉生梦死了?” “你...你认得我?”却不想,童英只是睁大了眼睛好生将她打量了一遍,疑惑的问道。 “这...”刘嫣面色一窘,这才想起来自己每次与童英相见都是一副男儿装扮,他认识的只是刘彦,哪会认识刘嫣?不过她心思敏捷,当下答道,“名闻天下的童英童校尉嘛,谁人不认识啊!” 童英自然听出了这女子话中的刺儿,却又想不起自己在哪得罪过她。看这女子一身华服,想必在宫中地位不低。不过如今大敌当前,他也来不及细想太多,银枪上下翻飞,将一个个悍不畏死的甲士尽数杀退。 就在此时,曹操也率军杀进了宫内,见到何太后和刘嫣都还安然无恙,心中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曹节和侯览带来的甲士都被诛杀殆尽,童英目光四下搜索,忽然发现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躲在阴暗的角落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童英当先来到此人面前,看清楚此人的模样,正是曹节。 “饶命啊,饶命啊!”曹节眼见童英的枪尖抵住自己的咽喉,不由放声求饶道。 “说,张让狗贼在何处!”童英厉声喝问道。 “让...让公他...他和段珪往...往永安宫去...去了。”曹节脸上满是恐惧,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 永安宫!那是小皇帝刘辩的寝宫,何太后闻言脑海中顿时像响起一道惊雷般,浑身一软,就要晕倒过去,幸得旁边的刘嫣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托住,搀扶到一旁的软榻上。 “哼!”童英冷哼一声,厌恶的看了曹节一眼,却终究还是收回了银枪,旋即转身飞快的奔了出去。 “喂!你要上哪儿去?”刘嫣见童英一言不发的离开,心中一急,竟也是跟着冲了出去。乱军之中,谁人也顾不得他们二人的行踪。 “曹校尉饶命,曹校尉饶...”见童英两人离去,曹操眯着眼走到浑身颤抖的曹节旁边,充耳不闻他的求饶,缓缓举起手中长剑,猛然用力。 顿时,温热的鲜血泼洒出来,浸透了宫殿地面铺就一方皮毡...... 第三十八章 诛奸(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5 永安宫中,小皇帝刘辩还未休息,因为他的弟弟陈留王刘协正在与他玩闹着,只是正在兴头上之时,张让和段珪却突然带着一大群人闯了进来。 “你...为何不通禀便擅闯进来了?”被扰乱了兴致的刘辩望着一脸肃然的张让和段珪,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过却终究是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来人,好生看管皇上与陈留王。”孰知,张让却是充耳不闻般,只是对着自己带入的甲士吩咐道。 “喏!”他身后的甲士往前一步,分立在龙榻两旁,不让刘辩和刘协走下来。 屋内的众内侍皆是张让的人,自然不敢对张让擅自闯入加以阻拦。不过张让也并没有太过为难两个刘宏的儿子,只是让手下人将他俩禁锢在龙榻上,然后安静的等待曹节和侯览那边的消息。 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曹节和侯览带来太后的旨意,反而听到远处的喊杀声以及南宫冲天的火光。 张让心中一凛,旋即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哪里出了纰漏。想不到何进虽死,他的部属却还能在他人的带领下杀入宫来,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是早有准备... 张让突然有些明白了何进临死前说的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话,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这“渔翁”究竟是何人。太后的旨意久久不来,而喊杀声却越来越近,张让心知情况有变,既然那些人敢率兵攻入禁宫,那么只怕自己便是挟持了皇上也难以自保。 因此张让当机立断,朝段珪沉声道:“带着皇上和陈留王速速离开禁宫,只要皇上在我们手上,那么便还有一线生机。” 说罢,张让一手抱起刘辩,段珪则背负着刘协,领着众人往宫外走去。 夜幕下,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屠杀依旧在继续,只是刚才南面的漫天火光已然小了不少。 童英快步冲出长乐宫,往外走了几步,却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自己找不到通往永安宫的路了。 偌大的禁宫,童英只有上次刘宏传召时由左丰带着进来过一次,而且他所过之地不过那么区区几个地方,这大内禁宫,五步一回廊、十步一雕阁,看上去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童英哪里又会认得这里的道路。 正在迷茫之际,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嘲笑声:“如何,童大校尉找不到路了吧?” 童英转过头去,只见一张清纯娇媚的容颜映入眼帘中,不是刘嫣又是何人? 说来也奇怪,刚才在明亮的长乐宫中,虽然童英好生打量过她一次,可是脑海中的印象却反而不如这一次在夜幕中蓦然回首看得清楚。 面前这女子虽然浑身带着一股傲气,但是却掩不住动人的天生丽质,明月的光华照射在她的脸上泛起点点白色的涟漪,让童英不禁看得呆了一下,面色微微一红,不过须臾想起刚才面前这女子的嘲笑,他却又倔强的开了口道:“我不知道路,难道你又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了!”却不想那女子轻哼一声,开口说道,“你是要去永安宫吧,随我来。”说罢,刘嫣便翩然而去。 童英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快要走出自己的视线,不由赶紧跟了上去。 在刘嫣的带领下,二人迅疾的穿过一间间宫殿,望着前面女子的背影,童英总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却又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喂,我们是不是...”童英开口想要相问。 “我不叫‘喂’,我是有名字的。”刘嫣却是没好气答道。 童英一窒,转念想到对方不过一女子,自己又何必与他计较,因此又低声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走在前面的刘嫣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我叫刘嫣。” “刘嫣...刘嫣...”童英轻声将这个名字念叨了两遍,顿悟似的想到了什么,出言道,“我倒认识一位名叫刘彦的宫中之人,你可识得?” 闻言,刘嫣不禁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过幸好她走在前面,童英看不到她面色有异。 “当然识得,他是我远房表兄。”刘嫣忍住笑意答道。 “唔。”童英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就是长乐宫了。”不多时,刘嫣在一间宏伟的大殿外止住了脚步,扭头对童英开口道。 童英快步走上宫殿的台阶,进到殿内,却发现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现在怎么办?”刘嫣见状,刚刚脸上些微的笑意尽去,这刘辩是她的亲弟弟,她心中自然会担忧刘辩的安危。 童英沉默不语,他自然也担心刘辩,但是寻找张让最重要的目的却是为了给卢植报仇,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张让此人或许还和自己师父还有大师兄之死也有莫大的干系,因此他脑海中飞快的想着张让等人可能会往何处去。 “你倒是说啊,他们会往何处去啊?”刘嫣显然乱了分寸,情急之下,抓起童英的右手,着急问道。 “往北,青琐门连接洛阳南北两宫,他们无法往南去,就只能往北了。”童英笃定的说道。言罢,转身便要往北宫门追去,却陡然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所拽住,转头看去,正对上刘嫣的目光。 刘嫣面色一红,赶紧放开自己的手,嗔道:“看什么看,我不过是情急之下...情急...” 可惜童英并没打算听她的解释,待她放开手,人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刘嫣望着他的背影,狠狠一跺脚,嘴里低声嘀咕了几句,亦是快步跟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 诛奸(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6 张让和段珪将小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塞入早已准备的马车之中,仓惶的逃出禁宫,一路上四处可见神色慌张的百姓,整个洛阳城都混乱不堪。看样子,皇宫的骚乱已经蔓延到了全城。 远方已经可以遥望见洛阳北门的城楼,张让早已派人前去知会守兵打开城门,因此一行人马不停蹄的朝城楼奔过去。 突然,斜刺里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的声响,张让扭头望去,只见一支几百士卒的队伍从后面追赶了上来,当先一人却是袁术。 “大胆张让,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袁术来得晚自然是有原因的,袁绍根本就并未通知他何进入宫之事,他还是见到禁宫有火光之后,才惊觉有变,亲自往太傅府问过袁隗,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他召集自己的部属,宫内的火光已经渐渐平息了下去,袁术清楚这时候再入宫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因此只是率兵在洛阳城中四处巡弋,期待能捉住几只漏网之鱼。 想不到,真的被他逮到了最大的一条鱼。 段珪见此状况,一咬牙道:“让公,你带着皇上先走,我在这里为你拦下追兵。若是段珪不敌而亡,只求将来让公你得势之时,莫要忘记了段珪今日为你而死。” “这...”张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让公,快走!”眼见袁术带领的追兵越来越近,段珪丢下这句话,当下便带着百余人,扭头向袁术就冲杀了过去。 危机关头,人往往能爆发出更大的力量,方才何进在禁宫中便是如此。段珪催马过去,当先挥剑劈到了一人。他身后的甲士们眼见段珪都开始拼命了,亦是三军用命。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甲士都是十常侍精心培养的心腹,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待着,如今在危机关头,终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区区百余人硬生生拦住了袁术的人马。 双方厮杀了片刻,段珪终究不是袁术的对手,被袁术一刀斩于马下。眼见主帅身死,那些甲士们顿时没有再战斗下去的勇气,袁术的部属趁势掩杀,直将那些甲士们杀得抱头鼠窜,只是等到袁术再集结好人马之时,张让等人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哐当!”袁术重重的一拳砸在马鞍上,错失了张让,他自然是无比懊悔,更何况他还见到对方队伍中还有一辆马车,张让自己都没有乘坐,可以想见车仗里面的人必定身份不低,说不定是皇上也有可能。若是刚才他能够拦下来,自己就有机会成为迎主的大功臣,那么这十常侍之乱后自己也必定能得到最丰厚的回报,可惜现在... “将军,我们...”身边一亲卫凑近来问道。 “给我追!”袁术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厉声打断道,“活要见尸、死要见人,绝不能让他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等到袁术决定带兵继续追赶之时,张让等人已经出了城,队伍里只剩下寥寥十数人,而前方便是茫茫的北邙山。 “让公,接下来我们...”一个甲士返身对张让问道。 而张让思虑片刻,沉声说道:“入山!” 张让深知北邙山连绵广袤,人迹罕至,若是逃到山中,必定难被寻到。只要在里面躲上十天半月,等到局势稍微稳定,再带着小皇帝出山,加上那位大人的安排,那么后事犹未可知,自己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贼子休走!”可惜就在张让等人打算入山之际,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厉喝。 闻言,张让原本以为是追兵又至,仓惶的循声望去,却只看到追来的不过区区二人,心中微微一松,可是待到那两人走得近了,才发现领头的竟是童英! 张让自然是认得童英的,对于童英在校场上的大放异彩他亦是铭记心中,此刻见到是童英追了来,而且后面还有一人相助,他身边这寥寥十数人如何能挡得了? “来人,给我挡住他们,快给我挡住他们!”慌乱之下,张让一边招呼身边的甲士上前抵挡,一边连连往后退,待到甲士们都冲了上去,他却是撇下众人,不管不顾的朝山上跑去。 童英武艺早已今非昔比,寻常的甲士如何是他的对手,再加上还有刘嫣在一旁相助,不多时十数个甲士便为他俩所击溃,大多是被毙命,少数几个则四散逃逸。 童英自然早已看到张让趁乱上山,因此也不追击逃命的甲士,只是快速的奔向山上。 而刘嫣本欲也跟上山上,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弟弟还身处险境,赶紧四下搜寻刘辩的踪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荒野上有一辆快要散架的马车,想来刘辩定是在车上,因此她赶紧走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拉车的马儿还在,只是车轮被卡在石缝之间无法行进,这让刘嫣稍微安了心,可是拉开车帘,她这才发现,里面竟是空无一人...... ********************************************************** 张让一路狼狈的往山顶逃窜,黑暗中慌不择路之下,身上的衣物被树枝划破多处,脚上的靴子也不见了一只,身上更是被摔得遍体鳞伤,可是到了最后他却愕然发现,前方竟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绝壁,再无它途,自己已是走上了一条死路。 张让慌忙转过身,却发现不远处童英已是缓步走来。童英死死的盯着张让,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无路可逃了吧。” 张让惊恐交加的退后几步,右脚却是差点踩空,浑身忍不住一软,瘫倒在地。俄而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漆黑的夜空高喊道:“黑龙使救我,黑龙使救我啊!” “黑龙使救你?现在这个时候任谁也救不了你!”童英等了片刻,四周除了张让喊声的回音,再无其他声音。他暗忖到了这阉宦居然还故弄玄虚,不由冷笑一声,手上的长枪挽了一个枪花,泛着寒光的枪尖抵住张让的咽喉,喝道,“张让,你也有今日!” “饶命啊,童校尉,饶命!”张让见周遭没有丝毫的回应,又清楚的感觉到脖颈间的凉意,整个人内心中的恐慌展露无遗,当下开始朝童英求饶起来。 “饶命?”童英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你残害忠良之时为何没想到要饶他们一命?如今求饶,为时晚矣!” 张让无言以对,仰着头睁大了双眼望着童英,脸上满是惊惧,浑身也开始瑟瑟发抖。 “今日我便要用你的狗命来祭奠卢植卢大人在天之灵!”童英一声爆喝,手中长枪便要刺下! 第三十八章 诛奸(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6 “卢植?卢植之死与我何干!他并非我派人所杀啊!”眼见枪尖将要在自己身上捅出一个窟窿,张让绝望的大叫起来。 “与你无关?”闻言,童英手腕一抖,长枪只是划破了张让脖领的衣襟,他沉声问道,“哼,除了你,还有何人敢暗害卢大人?” “卢大人他当真不是我所杀啊!童校尉,你要相信我啊!”张让似乎看到一丝生机,拼命的对童英解释,“我只知卢大人从牢中逃脱,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又如何能派人暗害于他呢?” “当真不是你?”童英眯着眼,再次沉声问道。 “当真不是我所为啊!”张让声泪俱下,真是恨不得将心剖开来给童英看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休要骗我,若非是你在先帝面前进谗,卢大人又如何会被捕下狱,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时你便有了杀他之心...”童英自是不信。 “童校尉明鉴啊,这些事都非我本意,乃是有人指使的。”张让赶紧解释道。 “有人指使?”童英一怔,旋即想起卢植临走之日曾经说过的话——张让...他只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你所面临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潜伏了数千年的神秘家族,他们的强大是你难以想象的... 思虑及此,对张让所言,童英已然信了几分,而心中也明了这张让必定是与自己师父和师兄之死有莫大的干系,抓住了张让,或能揭开害死师父和师兄的真凶到底是何人。 一想到这里,童英也隐隐有些激动起来,紧攥着银枪的右手也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童英如今业已成熟了许多,经历了这么多的世事,他的心脏也被淬炼得坚强了许多,性格也开始变得内敛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激动隐藏起来,缓声问道:“是何人指使你陷害卢大人?还有...我师父和师兄是否也是他们所害?” “你师父和师兄?”张让闻言不禁一愣,他自然是不认识这两人。 “童渊、张绣。”童英冷声提醒道。 “我不知道。”张让摇了摇头,眼见童英脸色转寒,赶紧接着道,“我不过是大人手下的一粒棋子而已,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还有很多的事是我所不知的,童校尉你要相信我啊!” “大人?什么大人?”闻言,童英疾声追问道。 “这位大人姓甚名何我也不知道,他也从不已真面目示人,我只知他在他人面前都以...”张让开口说道,可是话说到一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色变得发白,止住了话头。 “怎么,你还敢隐瞒不成?”童英枪尖再往前探了两寸,将将抵住张让平滑的脖颈上。 却不想,此时的张让反倒没有刚才那么恐惧,大口喘息了两口气,胸口也不再起伏,缓缓道:“童校尉你不知那位大人的手段,若是我透露了他的信息,那么他绝不会放过我...” “难道你以为我便会饶了你么?”童英打断张让的话,冷冷说道。 “既是如此,那我不如死在童校尉你的手中,了断个痛快。而若是落到那位大人手里,只怕到时就是求生不得就死不能了。”张让脖子一梗,闭目说道。 闻言,童英略一迟疑,手中的长枪丝毫未动,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不过他沉思之时,却没发现张让偷偷的拿眼瞥他脸上的表情。 其实张让也是在赌,从童英刚才的言语中,张让了解童英在寻找杀害他师父和师兄的凶手,而这位凶手很有可能是隐藏在自己身后的那位大人。所以张让便赌童英心中想要了解那位大人的渴望决计比取自己的性命来得迫切,虽然他刚才一席话说得干脆平淡,但其实外表的平静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而已,如他这么个贪生怕死之徒,面临死亡的威胁,自然是想要寻找一切机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只要你说出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到哪里可以找寻到此人,那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良久,童英终究是缓缓开了口。 张让面色一喜,他知道自己是赌对了,却仍旧不确信的追问道:“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童英沉声说道,不过却补了一句,“但我只说现在我不杀你,日后若让我遇上你,我自不会放过你。” “好,好,好。”张让看到了一线生机,连连应声道。他只要是保住了自己现下的小命,哪还管日后的事情,“那位大人虽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他每每传令皆用一自号...” “什么自号?”童英疾声追问。 张让吸了一口气,似乎单是说出那个自号对他来说便是有很大的压力。 “那位大人自号...”张让顿了顿,一字一顿的说道,“玄、龙...” “小心!”然而张让话音未落,童英面色一变,却是高呼了一声。因为他眼角的余光蓦然发现侧后方有一黑影飞速的朝自己所在之处奔来,因为刚才他全神贯注在张让身上的缘故,等到这黑影离自己两步的距离时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眼见来人身形一闪,便是来到童英的面前,单掌劈向童英。两人面面相对,童英想要看清对方的面目,然而却发现对方一声黑衣,连脸上也覆着一方黑布。 童英心中一凛,心知对方来者不善,而且武艺也十分高强,当下侧身避过这一掌,同时手上长枪横扫,期望能挡下对方的攻势。 “嘿嘿。”然而对方却只是冷笑两声,身子一矮,躲过童英迅疾的枪势,陡然再次出手,这次的目标却并非童英,而是直指一旁的张让! 童英猝不及防,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声东击西,根本来不及回护张让,只听张让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打下深渊! “啊!”童英又急又恼,不甘心追查自己师父和师兄之死的线索再次断掉,长啸一声,长枪直刺向来人。 那黑衣人一击得手,并不与童英继续纠缠,返身一跃,想要迅速的隐入浓浓的黑暗中。 童英长枪击空,眼见对方要逃,哪肯让他就这么轻易的逃掉,快步追了上去,紧跟在对方三步之遥,虽无法拉近距离,但也一直没有被对方甩开。 二人你追我赶好一段路,从山顶一直追到了山脚,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没有被来开,前方隐隐出现了嘈杂的人声和金戈声。童英心知那是西园禁军为寻找张让等人而到城外来了,不由为之一振,死死盯着前方那黑衣人的背影,暗忖:看你还能往何处跑! 不过那黑衣人显然亦是察觉到了前方似有异状,却并未止住脚步,反而更加迅疾的超前冲去,童英见状,自是死死尾衔其人,决不让他有丝毫可趁之机。 眼见前方的人影在夜幕中逐渐清晰起来,从他们身上的甲胄来看,确是西园禁军。童英心中大定,攥紧手上的长枪,他深知此人既然突然出手杀了张让,想必是亦是那什么玄龙大人的手下,为杀人灭口而来。如今张让已死,那么只有从他身上找出线索,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了,而只要再往前跑一段,等到那些兵士发现这里异样,围拢过来,此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我是典军校尉童英,诸人速速与我一起捉拿此人!”须臾,不远处的那些西园兵士果然发现了童英二人,有不少人疑惑的朝这边看来,童英当下大声喊道。 “是童将军,大家跟我上,擒住那贼人。”那些兵士中有一人听到童英的声音,大手一挥,高呼了一句,迅速的领着身边的诸人朝这边围了过来。 “连他们都来了。”童英隐约听到那声音分外熟悉,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侯惇的声音,不由低声说了句。 “你逃不了了,束手就擒吧!”片刻之后,黑衣人缓缓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已经被那些禁军兵士给团团围住,转过头来望向童英,童英亦是站在原地,长枪斜指向他,缓声说道。 “是么?”黑衣人瓮声说道,语气分外平淡。 童英不想和他再多言,待擒下了此人,再慢慢审问也不迟。他膝盖略一弯曲便要用力出招,就在此时,那黑衣人却是站在原地胡乱挥舞了几下双手。诸人先是并不解其意,然而片刻之后,一团白惨惨的粉状烟雾在空中飘散开来。 “小心毒粉,大家捂住口鼻!”那侯惇见多识广、反应迅速,一见此情形当下高呼道,众人纷纷用兵器护住胸膛,以手掩住口鼻,别过头去。 而童英闻言,心中凛然,迅疾的往后退了三步,一是为了退出那毒粉的范围,二则也是为了防止那黑衣人借机逃跑。 不过等到那团白色的烟雾开始缓缓消散,那黑衣人也没有借机趁乱逃脱,童英心中稍定,却也疑惑对方难道真的准备坐以待毙不成?然而片刻之后,那黑衣人身形一软,只见一件黑衣空空如也的摊在地上,而那个黑衣人早已消失不见!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7 “这怎么会就不见了...”“是啊,就像是变戏法一样,整个人都不见了...”“这是妖术啊,妖术,我在打黄巾贼时就见过!”望着凭空消失的黑衣人,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是如何一回事。而侯惇望向童英,努了努嘴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童英朝他摆了摆手。 童英强忍着心中的怒意,缓步走到刚才那黑衣人站立的地方,弯下腰去捡起一物。那是黑衣人的衣物,黑色的夜行衣像是一张蜕壳般,似乎还带着些许余温,只是它原本的主人早已消失了踪迹。 童英反复吸入呼出几口空气,让胸膛的热度微微降低一些,众人都屏住呼吸望着他,因为大家都能感受到童英刚才的怒意。 不过童英终究只是摇了摇头,苦笑了两声,缓缓松开手,任由那件夜行衣从手上滑落,然后望着侯惇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原本我们都已经在军营中歇息下了,不过戌时的时候曹校尉来了军营中,将他的一校兵士都集结起来带走了,临走之时,他嘱咐我也将典军一校集合起来,说是朝中有大事发生...”侯惇缓缓开口道。 “孟德?”童英先是一愣,旋即想起青琐门外,曹操确是带了自己的部属来的,不由点点头,瞥了侯惇一眼,俄而随口问道,“孟德嘱咐你的?他可是认识你?” “唔...曹校尉他在军中颇有名气,许多将士都与他熟识。”侯惇想了想,开口答道。 “哦,那然后呢,你们为何又到了这儿?”童英也没有在此事上过问太多。 “后来我看到皇城中似有火光,而西园禁军中的其余诸位校尉大人也尽令其部属前往皇城,所以我亦是率众人前往皇城中...”说到了这里,侯惇不由看了眼童英,拱手道,“请将军恕小的擅断之罪。” “你何罪之有,其实...”童英忽然想起在府中之时,得知了何进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与曹操截然不同的选择,他是选择了单枪匹马闯入皇宫之中,而曹操却是选择了先回到军营之中带出部属。 从后来整个事件发展的进程可以看出,若非袁绍和曹操等人带领部属及时赶到,只怕那些阉宦的奸计便要得逞了,那么只怕窦武、梁冀之祸又要再现。 如此看来,童英也知道自己这个校尉做得有些不称职了,不由朝侯惇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多谢将军。”侯惇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后来等到我们赶到皇宫,才知道原来是十常侍等阉党作乱,非但害了大将军,还想要挟持太后和皇上,虽然太后被救下,但是皇上和陈留王却为张让带出了洛阳城,袁校尉也命我们出城,四处搜寻十常侍乱党以及皇上和陈留王的下落。” 听完侯惇的解释,童英微微点了点头,俄而轻声说道:“张让已经死了。” “死了?”侯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开口问道,“莫不是为将军你所杀,那可又是大功一件啊。” “不是我杀的。”童英摇了摇头,语气却变得有些落寞,“是被刚才那黑衣人所杀。” 童英的怒意虽然渐渐消散,但是心中的愤懑却是依旧无从排解,知道自己师父和师兄之死的张让被杀,而杀掉张让的黑衣人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像是变戏法一般的逃掉,这让他如何不为之气结,眼看到自己原本已经触摸到了真相,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知道那幕后黑手姓甚名谁,其余依旧还是摸不着一丝头绪。 不过木已成舟,再怎么懊恼也是无用,童英只能往前看,他坚信终有一天自己能够抓住这个幕后黑手,为师父和师兄以及卢植报仇,终有一天... “将军...”侯惇见童英面色时而愤懑、时而懊恼,几度变幻之下,他一时摸不清童英究竟是在想何事,不过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不得不相问,所以也只能轻声唤道。 “哦,何事?”童英回过神来,望向侯惇,开口问道。 “敢问大人刚才击杀张让之时,可曾见到皇上和陈留王?”侯惇轻声问道。 “皇上和陈留王?”童英这才惊觉,自己只顾追击张让,并未注意到小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皱眉回忆片刻,他摇了摇头,“我并未发现。” “唔,袁校尉说皇上和陈留王均为张让裹胁,既然将军你没有发现,那他二人又会去到何处呢?”侯惇困惑的说道。 童英亦是仔细回想自己发现张让等人时的情形,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你们刚才来的时候,可否在山下看到一女子?” “女子?什么样的女子?”侯惇闻言,更加诧异,此处怎么会出现女子。 “她...”童英想了想,本想描述一下刘嫣的模样,不过瞥了眼侯惇的模样,显然是没见到过,所以干脆的摆了摆手,开口道,“罢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快些找到皇上,你带人往山上去仔细搜索,切不可遗漏...” 说到这里,童英不由顿了顿,转头望了眼夜色茫茫的北邙山,不由皱了皱眉,摇头改口道:“若是天明之时还未寻找到皇上和陈留王,你便回报于我,我到时再与孟德他们商量。” “喏!”侯惇拱手应道,旋即带着大部分兵士开始搜山。 望着众人的背影,童英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刚才只顾着张让,完全忽略了皇上和陈留王的行踪,而如今这两人下落不明,若是万一...万一这二人当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先帝刘宏的血脉就完全断绝了,这国不可一日无主,届时只有从刘姓旁系宗亲中选择一位来继承帝位。 然而这皇位传承其中的利害,童英自然也不会不知道,到时朝廷中人必定会为了此事大动干戈,而且一旦选择的人选不当,那么刚刚从黄巾之乱走出来的大汉朝,只怕又将陷入一场动荡中。 童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当下就要带着剩下的兵士往远处搜寻过去。临走之际,他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望向那件已经被丢弃过一次的夜行衣,缓步走了过去,捡了起来放在手中细细的打量。 不多时,他的目光定格在夜行衣上的一处衣襟上,细细摩挲后放到眼前,仔细辨认一番,总算认出——那分明就是一条惟妙惟肖的黑龙! “原来是他!”童英立刻联想起当日在广宗想要救走张角之人,口中喃喃道,“莫不是他便是张让口中的黑龙使?” 就在童英失神的片刻,他并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的一位西园禁军兵士正凝视着他的身影,而若是此刻有人走近些,便能发现,这位兵士手上还带着少许白色的粉末。 “短短数月不见,你已经成长如斯了,不错,不错。”那兵士压低声音喃喃自语,“不知你我二人再见之时...” 话音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童英已经缓缓转过了身来,他赶紧低下头去,将自己的容颜隐藏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7 就在童英等人四处搜寻小皇帝和陈留王之时,一心寻找自己两个弟弟的刘嫣也一路往北,寻访到了一片荒郊野岭之中。放眼四望,周遭皆是漆黑一片,茫茫的荒原上除了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树木,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刘嫣忧心如焚,都快要急得哭出来了,却又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美丽的容颜上露出迷惘和焦躁的神色。 而就在此时,北方遥遥传来一阵整齐划一马蹄声,刘嫣循声望去,只见一股火光将北面的夜色照得透亮。片刻之后,火光越来越近,刘嫣看清楚了从北面来的是一支声势浩大的兵马,旌旗蔽日,尘土遮天,而且其中骑兵为数众多,人人脸上皆是挂着剽悍之色,一看便知是这是一支虎狼之师。 望着这支军队,刘嫣不由暗暗心惊,不过与此同时她又疑惑,为何此时会有这么一支兵马出现在京畿之中。 不过此时刘嫣也顾不得太多了,晚一刻寻找到自己的弟弟,那么他们便多一分危险,想要在这茫茫荒原里寻人,自己实在是太过势单力孤,若是能说服这支兵马找人,那么寻到刘辩和刘协的机会必定要多上不少。 思虑及此,刘嫣当下飞快的朝那支兵马跑去,拦在前头。那只兵马为首之人生的面色黝黑、虎背熊腰,借着火光看见从斜刺中杀出一女子,赶紧勒止马头,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我乃当朝万年公主刘嫣!”刘嫣拦在对方马前,高声说道。 “万年公主?什么万年公主,没听说过,我看你如此深夜出现在此处,行迹可以,必定不是什么好人,来呀给我拿下她!”那黑面男子皱眉沉思片刻,却是高声喊道。 闻言,刘嫣不禁脸色一变,确实也是如此,在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岭外,妳一孤身女子拦在一支大军面前说自己是当朝公主,只怕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伸手探入怀中想要拿出行走宫中的金牌证明自己的身份,却发现自己走得匆忙,那金牌不知掉到了何处,眼见如此,刘嫣不由急得满头是汗。 “华雄不得无礼!”不过就在此时,黑面男子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子声音,那叫华雄的男子勒转马头望向身后,一位身材略胖的男子骑在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缓缓走了出来。 “大人...”华雄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那位大人却是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刘嫣微微仰起头,望向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子,不过与其说她看这位大人,不如说她的目光尽数为那匹红色的马儿所吸引。只见那匹马儿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刘嫣从未见过如此神骏的马儿,相较之下,骑在马上的微胖男子与其就并不怎么相配了。 那位大人眼见刘嫣目光飘渺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怒意,不过当他再驱马往前行了几步,看清对方的模样时,那丝怒意须臾便化作一抹迷醉乃至贪婪之色。 “你便是万年公主。”董卓仔细将刘彦打量了一遍,当下翻身下马,领着众人跪倒在地,“臣并州牧、河东太守董卓见过公主。” “你便是董卓?”刘嫣终于将目光从那匹红马身上转移过来,望着董卓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刘嫣语气匆忙而自然,久在深宫的她从小到大都是刘宏和后宫众人的掌上明珠,在她眼中朝廷里的那些文武百官都算不上什么,遑论董卓这样一个外臣。而当匍匐在一旁的华雄听到刘嫣如此自然和漫不经心的对自家大人说话时,不禁面色一变,正欲开口,董卓却是冷哼一声,华雄只得埋下头去,默然不语。 “公主尽管吩咐,董卓莫敢不从。”董卓恭敬的开口道。 “嗯...”刘嫣本想要径直开口,不过看到董卓身边还跪着不少人,不由蹙眉道,“你且先让其他人退下,此事我只能对你一人说。” “大人,此处荒郊野岭,她这一身份不明的女子,如何能轻易相信...”闻言,华雄终于忍不住抢先开口道。 “退下!”董卓却是想也不想的说道。 “大人...”华雄还欲分辨。 “我叫你退下,你没听到么?”董卓厉喝一声,抬头再看了一眼刘嫣,却是笑道,“难道你认为公主会对我不利么?” 华雄无奈,只得带着诸兵士退出十步之遥,不过却是将右手按在腰际的长剑剑柄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刘嫣和自家大人。 “你先起来说话。”刘嫣走进董卓,开口说道。 “喏。”董卓应了一声,微胖的身躯缓缓站起,微微牵动两颊的赘肉,站到刘嫣身边,腆着脸说道,“公主有何吩咐?” 刘嫣简要对董卓说了下这一夜洛阳城中发生的事情,即便如董卓,听到刘嫣的话,亦是忍不住大惊失色,他本是接到何进的诏令,带兵马入京的,然而陡然听到十常侍为乱,杀死了大将军何进,甚至连皇上和陈留王也被裹胁带走... 入京之前董卓对京中的局势做过无数的猜测和设想,但却始终没想到这时局竟是混乱如斯,不禁让他有些失神。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寻找!”刘嫣却是忧心自家弟弟,见董卓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不由着急的催促道。 “唔...公主放心,我立刻派人去寻找。”闻言,董卓立刻回过神来,瞥见刘嫣那张亦嗔亦怒的脸,先是一呆,旋即拱手答道。 “华雄过来。”董卓转身唤来华雄,轻声在他耳边吩咐两声,刘嫣也在一边不时补充两句,将刘辩和刘协的一些体貌特征诉说清楚。 片刻之后,华雄无奈的领命而去,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如此时刻,大人怎么会吩咐自己去寻访什么小孩,不过既然大人下了令,他也只能照办,当下领兵开始对这片荒原进行搜索起来。 “公主请上车休憩,一有了陛...两位公子的消息,我会立刻禀报的。”董卓让人驾来一辆马车,亲自上车拉开车帘请刘嫣上车休息。 下了车,董卓伫立在原地思虑许久,对于如今纷乱的朝局,他却始终没理出个头绪,沉默片刻,他唤来自己的亲卫开口道:“将文优给我找来。” 文优便是李儒的字,那亲卫听董卓如此说,当下领命而去,不多时,李儒便匆匆走了过来。他本是在后军的步卒之中,并未在前军骑兵。 “大人,为何不赶快入京,却让军马停在此处?”李儒见到董卓,拱手行了一礼, “何屠夫死了!”董卓沉声说道。 “何进死了?”李儒先是一愣,旋即追问道,“是否帝都有变?莫不是十常侍提前动手了。” “确实如此。”董卓点点头,他很满意李儒的判断力,缓缓将刚才刘嫣所言再与李儒述说了一遍。 李儒听完,却是抚掌大笑:“恭喜大人,此乃天赐良机啊!” “哦,是么?”董卓闻言不禁开口问道,“文优此话却是从何说起?” “我等奉大将军令入京,虽带了所部兵马,却是处处为大将军节制,即便大人你身负先帝...”李儒顿了顿,瞥眼四周,见周围的兵士离得都颇远,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下去,“大人你身负先帝密旨,然而如今新君即位,内有太后辅政,外有大将军掌控朝局,政局稳定,先帝的密旨便并无太多作用,那么大人你到头来不过是只能成为何进与宦官争斗中的一枚举重轻重的棋子罢了。” “嗯,这些话,在我们入京之前,你也曾对我说过了。”董卓点点头,“你还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等入京后宜静待时机,等到朝局有变,到时再拿出这份密旨,那么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是啊,只是当时我没想到这朝局变得如此之快。”李儒兴奋的搓着双手,开口说道,“如今何进一死,宫中的何太后便失去了宫外的强援,她不过一区区妇道人家,若无外戚掌兵支持,不过亦如年幼天子一样,便是一桩傀儡而已。而且如今朝局混乱,我等只要拿出先帝密旨,那么便能名正言顺的收拾乱局,大人你必定能藉此一跃成为朝堂重臣,再加上我们手掌重兵,届时这朝堂内外...” “文优所言甚是,那我们是否现在便急速赶往洛阳收拾乱局?”董卓自然也明白了李儒的意思,顿时大喜过望。 “非也,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天子和陈留王。”不想李儒却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我们有了密旨...”董卓诧异的问道。 “这密旨毕竟乃是先帝所传,它是我们名正言顺整饬如今朝局的凭仗,但若是能左右当朝天子,那么未来的朝局不是皆由大人您说了算?”李儒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这便是挟天子以令朝臣了。” “唔,文优说得有理。”董卓恍然大悟,唤来自己的亲卫,开口道,“传我令,让后军步卒亦是前往四处搜寻,务必要将那两个孩童给我找寻回来!”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8 天色将明,洛阳北门之外,数万大军像是没头苍蝇般寻找了一夜,却始终没有找到小皇帝和陈留王的下落。城中一夜的混乱早已惊动了所有的文武大臣,非但西园八校尉齐齐率领兵马出城来寻觅刘辩和刘协的踪迹,司徒王允,太尉杨彪也带着自家的奴仆出了城来。 诸人齐齐聚在一座小山丘上商议着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寻了一夜却始终没有找到陛下和陈留王的下落,大伙说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司徒王允望着众人,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找不到还能怎么办,只能接着找,难不成就这样撒手不管了么?”说话的是屯骑校尉鲍鸿,他亦是西园八校中的助军左校尉。 “鲍大人此话言重了。”一旁的袁绍听了,不禁摇头道,“我担心若是那张让狗急跳墙,下毒手暗害了陛下和陈留王的话...” “童校尉不是说张让已死了么,既然陛下和陈留王是为张让所裹胁,那么童校尉击杀张让之时没有发现他俩的踪迹么?”说话的是赵融,西园禁军的助军右校尉。 闻言,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一边默然不语的童英。童英见众人的目光投转向自己,摇了摇头开口道:“张让死时我并没有发现陛下和陈留王的踪迹。” 众人见他面色凝重,以为他是在担心刘辩和刘协,皆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其实童英只是想到了刚才那神秘黑衣人是使用哪种诡计逃脱的了。 说来也简单,黑衣人洒出的那团白雾只不过是个幌子了而已,那人必定是借着众人害怕雾中有毒而下意识躲避的想法,飞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夜行衣,而他里面穿的正是西园禁军的甲胄,然后混入士卒之中,毕竟在黑夜中,谁也不能确定自己身边的战友是否已经换了人,如此简单的就被他浑水摸鱼逃出生天,如何不让童英胸中有气。 而且心中除了这刘辩和刘协,童英也有些担心那位神秘的美丽女子,毕竟若非此人的带领,他如何能找到张让?而如今这女子亦是蓦然消失,不知怎的,童英心中倒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袁术则皱眉望向太尉杨彪开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迟迟找不到陛下,只怕便要另择宗室贤能之辈,继承大统...” “公路此言差矣。”没想到袁绍话音未落,一边的曹操却是连连摇头,“皇位传承乃是国之大事岂可如此轻率,何况如今陛下下落未定、生死未明,妄议此事实在不妥。” “你...”袁术面色一红,怒目横视了曹操一眼,他刚才所言自然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正如曹操所言,皇位的更替乃是国家大事,而既然是大事,那么里面的利益自然也错综复杂,纵观东汉百年历史,每一次帝王的更迭都有一小撮人崛起和衰落,外戚和宦官的决死争斗也很大程度上源自于此。如今何进已死,十常侍也覆灭,以前最弱势的士族戏剧性的成为了朝中最强的一股势力,若是趁着此时再拥戴一位新君,那么... 袁绍自然也想到了此处,瞥了袁术一眼,难得自己这位从弟也能思虑如此深远,清了清喉咙,也开口说道:“孟德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是天子之位亦不可久空,不若我们一面派人寻找陛下和陈留王,一面也开始甄别宗室良材,一旦张让恶贼当真对陛下行了不臣之举,那么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袁绍一席话说完,众人是良久的沉默,唯有曹操微眯着双眼,目光直视着袁绍。 多智如他,如何会听不出袁绍话中的弦外之音。曹操并不算是党人,甚至他更亲近了宦官一系,毕竟他的父亲曹嵩便是中常侍大长秋曹腾的养子,甚至他的官途相较大多数人来说要一帆风顺也是因为这其中的关系。但曹操也深深的明白阉宦一党根基不深,手中的权利通常都是源自皇上的宠信,一旦朝局出现动荡或是皇位出现更迭,那么阉宦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压,所他们即便得势也绝不会长久。因此出仕之后,曹操竭力朝大将军何进和士人靠近,然而对于这些士人两面三刀的做法,他心中是颇为不屑和鄙夷的,如今若真让士族成了气候,在这些人眼中自己这个阉宦之后又将如何自处呢? “为今之计,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良久,太尉杨彪与身旁的王允对视一眼,无奈的开口说道。 然而就在此时,一位传令兵却是匆匆而来,跪倒在众人面前疾声说道:“禀报大人,皇上与陈留王找到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杨彪闻言,面色潮红的走到那传令兵身边,高声说道。 “禀报太尉,皇上与陈留王找到了!”那传令兵亦是颇为激动的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面露喜色,振奋不已,唯有袁氏二兄弟互望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走,诸位我们一起去恭迎圣上!”杨彪激动不已的转过身,招呼诸人随自己一起翻身上马,在传令兵的带领下一路往北奔去... ********************************************************** 董卓大军中,一辆马车缓缓走在最中央,周围满是最精锐的西凉骑兵,每一个人都是警惕的望着四方,小心的守护着那辆马车。 马车内,刘嫣望着面前这两个浑身皆是尘土、满面惊恐慌张的小男孩,眼泪便扑簌簌滚落的下来。而两个男孩眼见她掉下泪来,一夜的惊吓和仓惶带来的满心委屈和恐惧也化作眼泪潸然落下。 姐弟三人抱头哭泣了一阵,还是年长的刘嫣先止住了哭声,轻拍两个小男孩瘦削的背脊,轻声说道:“好了,不哭了,姐姐在这里,不用怕。” 两个小男孩自然便是失踪了一夜的小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二人被刘嫣拦在臂弯中,好久才缓缓止住了泪水,不过脸上的惊惧之色并没有消退多少。 “你们俩这一夜到底去了哪了?担心死我了。”刘嫣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开口问道。 两个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才低声开了口,讲诉二人这一夜的遭遇。 原来这一晚刘辩和刘协被张让掳出洛阳城后,一路走到北邙山山脚,正好被童英二人追了上来,张让命所有甲士抵挡童英,却无人注意到拉着刘辩和刘协马车的马儿受惊落跑,跑了不远车轮又被卡住,而两个小男孩也大着胆子从马车上跑了出来,黑暗中两人慌不择路,又惊又怕之下竟是一路走到了洛水河边,就在此时又有不少兵士的喊声传来,两个可怜的孩子不知这些人到底属于哪一方,只能匍匐在河边的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兵士四散而去,他俩才敢出来,自幼娇生惯养的刘辩和刘协何时受过这样的惊吓,再加上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又累又饿之下兄弟二人竟是相拥而泣。哭了一会儿,二人再次上路,直到走得双脚疼痛不已,才找到一间农庄,农庄的主人发现了他俩,相问二人是谁家之子,开始两人不敢回答,后来才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幸好那庄主乃是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只因见十常侍卖/官嫉贤才隐于此,崔毅将两人接入庄园中,并好生款待,一直到董卓的兵士找寻到庄上,才把二人接走。 刘嫣听了他二人所言,心中暗自庆幸,幸亏遇上的是崔毅,若是遇到了歹人,只怕姐弟三人就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了。 就在刘嫣还在感慨之时,整个队伍突然又停了下来,不多时车外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臣杨彪恭迎圣上!” “是杨太尉。”刘嫣低声说了句,然后朝两个孩子点点头,示意二人赶快擦去眼角的眼泪,整理仪容,作为天子自然是不应该让朝臣看到自己脆弱一面的。 “董大人,你不是说陛下和陈留王在马车上么?”曹操见马车内迟迟没有回应,不由朝身边的董卓轻声开口道。 “陛下和陈留王昨夜一宿未眠,或许现在正在休息吧。”董卓轻声答道。 曹操皱着眉,望了一眼周遭的西凉铁骑,然后转头望向那辆马车,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皇兄他安然无恙,各位王公大臣且放心,一切事务等待回朝之后再行处置。”良久,马车中终于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然而却并非是天子刘辩的声音,而是由陈留王代为说的话。 “老臣斗胆,敢请陈留王掀开车帘,让我等以瞻龙颜。”没有亲眼见到小皇帝,杨彪无论如何也不敢安心,因此匍匐在地,高声说道。 “也罢。”等了一阵,那道薄薄的帘幕被一只小手轻轻掀起,众人皆是屏住呼吸望向车厢之中,当看到刘辩和刘协果然是安然无恙之时,所有人的心皆是放了下来。 “请皇上回宫!”杨彪见状,赶紧让众人跪送载有小皇帝和陈留王的车驾先行开动。 借着马车开动的功夫,刘嫣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目光往外眺望想要寻觅童英的踪迹,然而寻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童英的身影,当放下车帘的那一霎那,她却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从车帘的缝隙射向自己,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董卓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那眼神让刘嫣感觉很不舒服,当下将车帘一把放下。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8 当众大臣护送汉帝刘辩的车驾回到洛阳之时,天边已是泛起了鱼肚白的光亮。 一夜的混乱之后,洛阳城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宫中阉宦十之存一,即便是苟且偷生下来的少许内侍也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祸事再牵连到自己。 董卓作为寻找到最大的功臣觐见何太后,众人皆不知他与何太后说了什么,然而翌日朝议何太后竟是下旨,册封董卓为司空、录尚书事! 此旨一出,朝中众臣尽皆哗然,要知道司空为三公之一,位高权重,董卓他入京之时不过区区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而已,即便是在十常侍之乱中立下大功,也不至于擢升至此等官职。 而且“录尚书事”这一职更是了不得,此职是在三公或是大将军的头衔上再加上这个官衔,行宰相的职权。说穿了,录尚书事就是宰相。早先,汉灵帝驾崩,刘辨登基后,何太后只是封其兄何进为“参录尚书事”,意思就是你可以参与国政,但只是参与,却没有宰相的那种权利。董卓少了一个“参”,便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行使宰相之权。 眼见连权倾一时的何进都没有得到的殊遇,却偏偏为董卓所得,如何能让众人心服。正当有朝臣要起身进谏之时,一位小黄门却又是拿出一道圣旨宣读起来。 当小黄门将这道圣旨宣读完,诸大臣便再也没有了异议,因为这道圣旨竟是由先帝刘宏所传,刘宏在圣旨上授予了董卓临机独断之权,甚至还在其中说了这么一句话:君行周公之事。 此话在之前的汉代帝王中也有一人说过,那便是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刘彻,武帝临终之时便有一封遗诏,传给日后的辅政大臣霍光,遗诏中便有这么一句话。可以想见,一向以汉武帝为目标的刘宏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写进传给董卓的圣旨中,其中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散了朝,袁绍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有些东西气不过,便起身出门去到了太傅府。 袁隗见他一脸丧气的模样,不由笑着说道:“本初何事如此沮丧。” “叔父,我等为山九仞而功亏一篑,如何不让侄儿沮丧。”袁绍叹气说道。前夜的策划几可说是天衣无缝,何进和十常侍两败俱伤,死的死,逃的逃,他正可趁此机会收拢京中无主之兵。可惜这董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拍马杀到,而且还寻觅到了失踪的小皇帝,这下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朝堂上,董卓春风得意的模样。 “本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袁隗却是笑了笑,摇头道,“我这两日也想过了,这些大概便是老天对我们的考验,毕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若是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那么以后又如何能成就大事呢?” “可是叔父...”袁绍还欲辩解。 “而且你不觉得如今的局面却是这数十年来最好的么?”袁隗忽的神秘一笑,缓缓说道。 “最好的局面?”袁绍闻言一怔,俄而开口问道,“侄儿不解,还请叔父指教。” “不是么?”袁隗淡淡说道,“以前我们士人头上有外戚和阉宦两座大山压着,连动一动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而如今来得不过是一介藩镇,何愁没有翻身之日?” “只是侄儿怕这请神容易,送神却就难了。”袁绍低声说道。 “莫要忘了当初张让是如何使卢植从一介大将成了天牢中的阶下囚的。这些人最不怕的便是流言,然而最畏惧的也是流言,终有一日我会让那董卓乖乖的交出兵权,如何来的京城,便如何出去!”袁隗笃定的说道。 “可是这董卓可不比卢植老头。”袁绍本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袁隗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由明悟过来,“叔父可是早有计策?” “也不算吧,只是董卓这一入京,昔日有些没想明白的事情,如今倒是明白了。”袁隗轻拈胡须,开口说道。 “没想明白的事情?”袁绍有些疑惑。 “我且问你,蹇硕不过区区一小黄门,虽然深得先帝恩宠,却一向谨小慎微,对先帝言听计从,既是如此,他又何来的胆量敢犯上作乱?”袁隗望着袁绍,发问道。 “这...”这点袁绍自然也想过,蹇硕不过一阉奴,甚至连十常侍都不是,何来的勇气和自信率兵在禁宫中作乱?只是此事来得快去得也快,袁绍并没有太过多想,如今袁隗旧事重提,显然是别有用意。 “只怕先帝的本意并非是要立嫡长子为后继之人。”袁隗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袁绍不禁大惊,刘宏不喜刘辩世人皆知,否则也不会迟迟不立太子,但刘辩登基谁也没有认为有何不妥之处,难道这其中... “我朝创立之后,每每有外戚外乱,遑论西汉更有王莽篡政之举。我想先帝的心里面只怕对何进还是有几分顾忌的。他想要自己的血脉登上皇位,又要保住汉室基业,这何进就必不能留...” “叔父此言...”袁绍皱眉想要出言,不过话说了一半却又止住了。 “如何,你不相信?”袁隗却是淡淡一笑,摇头道,“先帝向来以恢弘汉武帝之盛况为志向,每每行事总想要像武帝一般,譬如今日在朝堂上的那份圣旨。而武帝临死之前赐死钩弋夫人之事,难道本初你便忘了?” 钩弋夫人乃是汉武帝后期最宠爱的妃子,也是继承武帝皇位的汉昭帝刘弗陵的生母,作为后宫中的一名妃子,通常情况下总是母以子贵,儿子被册立为太子,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安全也就有了保证,但钩弋夫人却是一个例外,她之所以被杀害,正是因为汉武帝准备册立她的儿子刘弗陵为后继之君。因为武帝年幼即位,即位之初处处为祖母及母亲掣肘,刘弗陵时年不过才八岁,武帝因此不愿自己的继承人也如自己一般形成“母壮子幼”的局面,于是便赐死了钩弋夫人,以绝后患。 而汉灵帝刘宏即位之初,亦是处处外戚窦武的制肘,当了好几年的傀儡皇帝,他模仿武帝之举,倒也非并无道理。 “若说这些不过我原本的猜测,那么今日董卓拿出的密旨便是印证了这个猜测,只怕先帝原是想要托孤于蹇硕和董卓,让这二人一内一外护佑陈留王登基,以免重蹈自己的覆辙。”袁隗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袁绍思虑片刻,觉得这种可能性的确不小,不由点头说道。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不若将计就计,撺掇那董卓兴废立之举,他一旦中计,必成众矢之的,那么大局定矣!” 袁隗话音一落,叔侄两人不由相视一笑,目中满是一切尽在掌握之色...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9 虎牢关,又名汜水关,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这里秦置关、汉置县,以后的历朝历代,无不在此设下重兵布防以御敌。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只是自光武帝刘秀立国之后,这里已经上百年没有再被加诸过刀兵,倒是好一派安静祥和的面貌。 这时正是午时,阳光普照大地,虎牢关外只有一条古道,不知曾经被多少古人今人踩过,在关外的原野之上,笔直向前延伸而去。古道旁有一颗大树,树荫之中支着一个小茶摊,茶摊只有一张方案,而此时这张桌子两旁正对坐着两位男子。其中一人穿得分外古怪,全身黑衣,连头上也是用一张黑色的方巾遮住了自己的面目,若是童英在此处,必定能一眼认出这黑衣人便是那夜击杀张让的黑龙使。 一阵难得的微风吹过,吹得遮蔽茶摊的大树上枝叶晃动,透下点点碎阳,洒落在地上。 “大人,张让欲向他人透露您的踪迹,已被属下杀了。”黑龙使望着对面的男子,轻声开了口。 “一个没了价值的叛徒,就跟脱离了大树的落叶一样,归于尘土是他唯一的命运,不是吗?”男子风轻云淡的说道。 “大人明鉴…”黑龙使一向冷静的语调竟是有些干涩。黑龙使在宫中密谋鼓动张让毒杀刘宏之时,曾对张让用了落叶的比喻,而如今这位让他敬畏的男子竟然也对张让用了相同的比喻,这是巧合还是… 那男子似乎没注意黑龙使心中的些许波动,轻抿了一口凉茶,开口问道,“对了,是何人在打探我的消息?” “唔...”那黑龙使微微一怔,旋即答道,“似乎是童渊的小徒弟。” “就是那个童英?”男子闻言却是淡淡一笑,“此人还算是个有情有义之辈,我倒是有兴趣见一见他,若是能使他为我们所用,也算是为大业又添一栋梁。” “此子性格颇为执拗,大凡认定的事绝不会半途而止,而且他似乎也查到了自己师父之死与我们有关,想要让他为大人所用,只怕...”黑龙使闻言,思虑片刻,缓缓说道。 “哦,是么?”男子瞥了黑龙使一眼,开口道,“既然连你也这么说了,那便罢了吧。” 黑龙使右手微微一动,似乎想要拿起案上那杯本是为自己所倒的茶水,俄而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蒙着黑纱,想要喝这杯茶未免也有些太过麻烦,不由作罢。 那男子见状,微微一笑道:“怎么了?我见你这几日似乎一直有心事,不若说出与我听听。” “大人明鉴,我并非是有何心事,只是想到如今张让一死,在朝中我们的势力便大为削弱,似乎与我们的初衷多少有些不相符合...”黑龙使轻声开口道。 “还有呢?”男子闻言,嘴角再次露出一个笑意。 “大人您一向算无遗策,而我们原先的计划不是想要通过张让来控制朝政的么,现在张让一死,反而让那董卓那叛徒得势,对大计...”黑龙使皱眉说道。 孰知男子却是摆摆手,站起身眺望远处的天际的浮云,轻蔑的说道:“算无遗策?呵呵,董卓身边的那个李儒也可说是算无遗策,但你认为如此董卓便能一统天下吗?” 黑龙使一怔,顿时陷入了沉默。 “你永远记得一点,小智在算、大智在道!”那男子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黑龙使显然是没明白男子此话究竟是何意。不过须臾那男子又开了口:“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便是天道。” 顿了顿,男子无比笃定的说道:“天道在我,只要依天道而行,何惧这些小丑暂时猖狂。需知汉朝已合天下数百年,因此,一旦崩坏,天下必会进入至少数十年的分割动乱局面,我等只需藏于暗处去加速分割的结束即可。唯一令我担心的只是那一族的下落!” “那一族?”闻言,黑龙使先是一怔,旋即又反应过来,“可是那一族的族人不是已经销声匿迹数百年了,或许...” “永远不要低估你每一个对手。”男子打断黑龙使的话,摇了摇头,却是不无感慨的说道,“先祖的前车之鉴尤是历历在目,光鲜无比的表面虚华掩盖了底下无数的阴暗和龌龊,结果等到这些阴暗和龌龊渐渐滋生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曾经看似无比庞大的王朝也只有分崩离析一途。” 男子顿了顿,抬眼望向黑龙使,淡淡的说道:“所以不出现并不代表他们并不存在,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我们最值得重视的。” 男子一席话让黑龙使不由深深点头,不过须臾他又皱眉道:“不过这些年我们遍寻祝融一族的踪迹而不见,他们究竟会躲到哪儿去呢?” “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必定能见到他们的踪迹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笑两声,缓缓道,“天下行将大乱,这些人如何还能耐得住寂寞。终有一日我会将他们加诸于我先祖的耻辱百倍奉还!”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19 洛阳城,西园军营。 这些时日的风云变幻并没有让童英的生活发生太大的变化,主政的是何进也好、董卓也罢,对他而言,区别并不太大,反正拿着朝廷给的俸禄,便应该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因此童英依旧是日复一日的在军营中操练自己那一校兵马,对于斗转星移的时局他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甚至说是些漠不关心也不为过。 但是寻找小师妹童玲的下落以及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的仇,童英却是丝毫没有忘却。对于童玲,这些时日里童英尽着自己一切的努力在搜寻小师妹的踪迹,只可惜这么久过去了,他依旧是一无所获,这不免让他感到气馁。幸好在隆中之时,有卧龙先生卜算和宽慰在前,童英才不至于恢复到数月前的那股颓废模样。 如今对于卧龙先生这位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童英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远在千里之外,竟能通过几枚古钱和一块龟甲卜算到当朝天子有难,如此神算,实在惊为天人。那么对于童玲无恙的卦语,童英亦是是深信不疑,所以他虽然内心焦急,却并不慌乱。童英坚信,终有一日小师妹会安然无恙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不过想起卧龙先生卜算的那个卦语“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童英似觉卧龙先生之言还有意犹未尽之意,而且当时自己走得太急,后面三句他也没详细解释,如今想来后三句话中当真是处处玄机,特别是那句“玄龙逆天”。联想到张让口中的那位玄龙大人,童英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时间再次南下隆中,请卧龙先生为自己将其详细解释一番。 而至于师父和大师兄的仇,童英则更多是懊恼,毕竟这一次他是多么接近于真相,甚至几乎就能看清楚那幕后黑手的真实模样,然而张让一死,一切又再次归于无尽的黑幕之中。失去了线索的童英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因此他只能静静的等待,等待着对方再次有所动作,借以从中寻觅到这股势力的蛛丝马迹。而他也相信,对方必然还会再次出手搅乱时局,而下一次他绝不会坐视机会从眼前溜走! “将军。”帐外忽然传来侯惇的声音。 “进来。”童英暂且将脑海中的思绪放到一旁,朗声开口道。 帐幕被一双大手掀开,侯惇快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物,恭敬的放在童英身前的书案上,开口道:“将军,有一封您的书信。” “我的信?”童英微微一怔,这个时候会有谁给自己写信来?疑惑中拿起案上的信纸展开来,只瞥了一眼,不禁脸色大变。 一旁的侯惇见他面色有异,不由关切的开口问道:“将军可是...” “此信是何人所送?”童英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微眯起眼将信纸先折好放到一旁,打断侯惇的话。反问道。 “唔...刚才军营外来了一个小乞丐,这信便是他送来的。”侯惇顿了顿,接着道,“我当时也问了他这信是何人给他的,那小乞丐却只说他也是受人所托,那人给了他几文钱,让他将这信送到军营之中来。” “那这小乞丐有无形容送信人的样貌?”童英急声追问道。 侯惇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这小乞丐如今何在?”童英再问。 “送完信便已经离开了。”侯惇见童英如此紧张,心知那乞丐必定干系重大,当下说道,“不如我去将此人给将军你寻回来。” “罢了。”童英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偌大的洛阳城乞儿不下数千人,你又如何一个个去甄别?” “可是...”侯惇还想说点什么,却见童英朝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喏。”侯惇无奈,只得拱手退下。 等到侯惇宽厚的背影消失在营账中,童英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再次缓缓展开信纸,双手也开始微微有些颤抖,只见信纸上字迹寥寥:“欲闻童玲事,城外竹林知。速至!” 童英反复将信纸上的字迹看了数遍,眉头皱得越发的紧,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将那信纸往怀中一塞,霍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 童英入京已经有些时日,对于这洛阳城的物事也算是分外熟悉,洛阳城外唯城北之处有一片占地颇广丰的竹林,因为地处偏远,所以人迹罕至。 这竹林离西园军营大概有十数里的路程,一路上地形坎坷,崎岖难走,童英心情急迫,飞奔之下,却是只花了小半时辰便到了那地点。 那竹林面积甚广,只怕不下数十亩,一棵棵新竹枝繁叶茂,瑟瑟的秋风中,林中传来一阵咿呀响声,将这个地方衬得分外孤寂。 童英走到林边,只见四周空旷,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心中疑惑,但却越加的警惕,仔细将四处再打量一遍,密密的林间幽森阴暗,他蹙眉缓步走入内里,一边走一遍高喊道:“何人约我到此,何不出来一叙,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嘿嘿,童校尉来得好快啊,莫不是担心自家师妹的安危?”童英话音未落,却是从密竹林中走出一男子,全身黑衣,冷笑说道。 甫一看到对方的装扮,童英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微微垂下眼睑,以掩饰自己眼底的那一抹厉色。 “童校尉为何一言不发,难不成就不想再见到自家师妹了?”黑衣男子见童英不语,不由追问道。 “玲儿当真在你们手上?”童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胸口的起伏,寒声问道。 “嘿嘿...”黑衣男子冷笑两声,从怀中取出一物扔向童英。 童英一把接住对方扔过来的东西,那东西并不大,童英放在手心细细打量一遍,面色不禁一变。 那是一枚小巧的银色耳坠,精致的坠饰泛着点点银光。童英自然是认得这耳坠的,因为这本就是他买给童玲的礼物,而童玲也分外珍爱这个耳坠,日夜都戴在耳边,从未曾取下,如今既然出现在这黑衣男子手中,那么所代表的事情也不言而喻了。 “说吧,你们到底有何目的?”童英将耳坠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抬头望向黑衣男子,沉声问道。 “我家大人想让你去取一样东西,只要你能拿到此物,那么你的小师妹自然会平安无事的归来...”黑衣男子顿了顿,乜斜了童英一眼,冷声道,“如若不然,只怕你师兄妹二人再无相见之日。” “你家大人要我去取什么东西?”童英开口问道。 “《古文尚书》!”黑衣男子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古文尚书》?”闻言,童英不禁一怔,旋即问道,“你们拿此书来有何用?” “这就不是你应该问的了。”黑衣男子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你只需去将此书取来交给我便是。” “可是那《古文尚书》并不在我手上,而在水镜先生的山庄之中,我又如何能取得来?”童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说道。 “休要骗我,那水镜老儿对你是另眼相看,大凡你所求,他必定会答应,区区一本《古文尚书》还怕求不来么?”却不想那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童英默然不语,目光闪烁,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而黑衣男子也不着急,只是遥遥望着童英,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童英思虑良久,缓缓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我便等着童校尉的好消息了。”那黑衣男子说道。 “慢着!”童英忽然喊了一声,目光死死的望着黑衣男子。 “还有何事?”那黑衣男子开口道。 “若是我取回了《古文尚书》,你等却食言而肥,又当如何?”童英目光灼灼的望着对方,高声问道。 “童校尉...”黑衣男子拉长了声音,缓缓道,“难道你还有得选择么?” 童英面色几度变幻,终究化作一丝无奈:“不过如今水镜先生住居在襄阳,我只能修书与他,这一去一回颇耗时日...” “二十日后,你我再在此处相见,届时我会将你的玲儿师妹带来...”黑衣男子瞥了童英一眼,开口道,“希望到时童校尉也不要让我家大人失望。” “你...”童英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那黑衣男子却是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飞快的隐入密林之中,童英往前追了两步,旋即止住脚步,目送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洛阳城的皇宫内,传来一个女子愠怒的声音。 只见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zhongyang,有一位面容姣丽的女子蹙着双眉,对匍匐在脚边的宫娥怒声道:“都说了多少次了,他来求见我都不见!” 那宫娥匍匐在她的脚下,见惹来了她如此的怒火,禁不住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嫣儿。”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女子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撅着嘴缓缓施礼道,“见过太后。” 来人自然是当朝何太后,而那正在发脾气的美丽少女便是最受先帝刘宏宠爱的万年公主刘嫣了。 “你先下去吧。”何太后走进大殿,瞥了眼那宫娥,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喏。”那宫娥闻言,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赶紧朝刘嫣行了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顿时只剩下何太后和刘嫣二人。何太后轻轻拉起刘嫣的手来到榻边,示意她坐下,然后仔仔细细将刘嫣好生打量了一遍,见她玉面粉腮,嘴角微红,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忍不住赞道:“好俊的公主,简直比那画中人还要美,难怪世间那些男子会皆为你而倾倒。” 刘嫣虽不是何太后所出,但是先帝刘宏仅有三个子女,其中刘协和刘辩均是男儿,只有刘嫣一个女子,所以刘宏对这个女儿是分外宠溺,连带宫中诸人都对其喜爱有加。何太后自然也不例外,她一向分外照顾刘嫣,因此这两人平ri关系颇佳,有什么话也从不避讳。 闻言,刘嫣先是一喜,旋即却是又垂下头,轻声嘀咕道:“别人倾倒又有什么用,那块木头...” 不过刘嫣话说了一半,惊觉似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何太后满是笑意的眼神,不由停下话语。 何太后笑了一会儿,却是轻叹一声,开口道:“童校尉确实不错,为人正直、有胆有识,若是能招为驸马也不失为一良材,可惜他心xing坚定,恪守婚约,连先didu勉强不得...” 何太后虽身居深宫之中,但对洛阳城发生的事情还是知之甚详,更不用说刘嫣的婚事,刘宏校场指婚之事何太后亦是知晓的,因此刚才听见刘嫣轻声自言自语,何太后才会有此一说。而刘嫣面se一红,赶紧打断何太后的话,急声说道:“太后,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嫣儿...”何太后怜爱的摸了摸刘嫣的头,沉吟片刻,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消散,俄而她轻声说道,“司空他已在嘉德殿久等,嫣儿你不若...” “太后。”何太后话还没说完,刘嫣蹭的站了起来,脸上神se陡然一变,没好气的说道,“他爱等便等,反正我是不会见他的。” “董司空他毕竟是先皇托孤重臣,如今身为录尚书事,辅佐政事,求见你想必也是有要事,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呢?”何太后轻声劝慰道。 “太后,你也知道他董仲颖如今身为辅政大臣,协助你处理朝政,既是如此,和我这个公主又有什么相关呢?”刘嫣蹙眉说道,“何况我虽然身居禁宫之中却也听到民间流传说此人行为不端,纵容手下的士兵在洛阳城中大肆剽虏财物,yin掠妇女,称之为‘搜牢’。又虐刑滥罚,以致人心恐慌,内外官僚朝不保夕...如此恶人,太后你如何还能容他在朝中位居高位?” 闻言,何太后亦是站起了身来望向刘嫣,脸上面沉如水,却是不发一语。 刘嫣见何太后面se凝重,以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让对方有些不满,忍不住心中亦是有些惴惴不安。 “对,你说得没错,像这样的恶人确是不该留在朝堂之中。”却不想,何太后沉默了良久,目光飘渺的淡淡说道,“但这朝政又如何能完全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呢?” “可是您是太后啊!”刘嫣听出了何太后言语中的无奈,忍不住急声道。 “太后又如何?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太后再次望向刘嫣,摇头道,“如今这董仲颖手中握有先帝遗诏,更兼掌控了京畿各部军马,朝臣中无一人敢掠其锋芒,想要将他赶出京城,谈何容易?” “不是还有丁原么?”刘嫣闻言,心中一惊,何太后不说,她如何知道这董卓已经如此势大。忽然想起曾听说执掌禁军的执金吾丁原还算是个正直且忠于朝廷的掌兵重臣,不由当下开口问道。 “执金吾丁原?”何太后听了不禁是一声苦笑,“难道你不知道丁原他已经死了么?” “死了,这怎么可能?” “前ri那董卓借口丁原不遵上命,派人如军营中捉拿丁原...”何太后缓缓道。 “那丁原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刘嫣皱眉道。 “自然不是。”何太后摇了摇头,叹气道,“可惜他的主簿早已被那董卓收买,此人与董卓里应外合,非但杀了丁原,还收拢禁军尽数投了董卓。” “怎么会这样!”刘嫣自然知道禁军的重要xing,如今连这支军队都被董卓所控制,那么京畿之中确实无一人还能制住董卓了。 “先帝识人不明,误选董卓做顾命大臣。孰知此子狼子野心,借着十常侍之乱率军进京,并借助先帝遗诏执掌朝政,如今其势已成...”何太后话语里不觉生出一丝凄凉的味道,“你说,我与辩儿孤儿寡母又能如何?” 刘嫣闻言,脸se亦是一黯,久久没有言语。 “罢了,既然嫣儿你意已决,那我便去回了他吧。”何太后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太后。”不过就在她将要走出大殿之时,身后的刘嫣却是又开了口,“我去!” “当真?”何太后转过身来望着刘嫣,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要勉强自己。” “没关系,我不会让太后你为难的。”刘嫣笃定的说道。 “那好吧,我与你一道前去吧。”何太后点点头,与刘嫣携手走了出去。 ********************************************************** 董卓已经在嘉德殿等了很久了,若是放在往ri,要让他等一人等这么久,只怕早就心浮气躁颇不耐烦了,即便是当朝天子也不例外。但因为今天等的不是别人而是刘嫣,所以董卓依旧耐心的拱手站在大殿当中。 此时,董卓敏锐的捕捉到殿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眼角的余光瞥见进来的一群女子中有那个自己ri思夜想的身影,不由露出一抹得se。 “臣董仲颖见过太后、公主。”董卓朝盈盈而来的何太后以及刘嫣施礼道。 “董司空免礼。”何太后平摊双手,虚扶起董卓,而董卓甫一抬头,热切的目光尽数落在刘嫣的脸上。 “不知司空大人求见有何要事?”刘嫣假意没注意到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开口道。 “哦,是这样的,臣偶然间得到一件珍奇物事,此物中土罕见,臣不敢私藏,特来献给公主...以及太后。”董卓恭敬的说道。 “哦,是何稀奇的物事?”何太后闻言,不由笑着说道。 “来人,将东西呈上来。”董卓朝门外的内侍挥了挥手,不多时一位小黄门便双手捧着一个长匣走了进来。 董卓接过长匣,缓缓打开来,长匣里有一物。董卓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那是一株朱红se的珊瑚树,高约二尺,董卓挺了挺浑圆的肚子,开口道:“此物名为珊瑚树,这珊瑚树非中土之物,乃是西域小国特产,珍贵无比,在洛阳可谓是有价无市,臣偶然得之,特来献与太后和公主。” 董卓一脸得se,这珊瑚树乃是前ri有人为求官专程送来的,据说此物千金不换,他甫一得到便立刻送进宫来,为的就是博得美人一笑。 只是他并未察觉到,当何太后和刘嫣见到他手中的这珊瑚树后脸se皆是一变,待到董卓把话说完,刘嫣当下冷笑一声,对太后说道:“太后,请容嫣儿先行告退。”刘嫣回到何太后身边,躬身行了一礼,眼见何太后对他点了点头,便兀自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出去。 “董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此物...”何太后脸上也没什么好脸se,顿了顿开口道,“只是此物乃是先帝赐予前大将军的贺礼,既然已经入了司空之手,那你便留下自赏吧。” 闻言,董卓顿时尴尬到了无尽头。他邀功心切,却是根本没将手中这珊瑚树的来历弄清楚便送到宫来,那里知道此物根本就是从宫中流出去的皇家之物,而且还是刘宏赐予何进的贺礼。难怪何太后和刘嫣见了,面se都立刻沉了下去,她俩与此物的前两任主人都是关系匪浅,看到有人拿着故人之物来相送,心中如何不愤慨?因此刘嫣会有刚才之举,亦属正常。 v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一次当真是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脚上,董卓面沉如水的坐在一匹西域特有的高头大马上回府,其实因为身体愈加肥硕的缘故,平ri他原本出行都乘坐专用的轺车,然而今天特意选择了骑马,为的就是想要在刘嫣面前显示自己雄风尚在,可是闹出这一出乌龙,董卓心情分外低落,一路上都yin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义父,何事让你如此愁眉不展?”身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董卓不用回头便知道开口说话的乃是自己新收的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此人本是胡汉混血儿,但是一身勇武分外了得而被时任并州刺史的丁原招募为骑都尉,后来丁原奉何进之命,率军入京,又擢升其为主簿,大为亲待。 董卓与丁原原本皆为藩镇,董卓因手持先帝密旨而执掌京畿重兵,一时独大。何太后听从他人计谋,提拔丁原为执金吾,衔领禁军,为的就是能找出一人与其抗衡,不让董卓势力过快的膨胀。董卓一心铲除丁原这个碍脚石,见吕布深为其信任,便用手下谋臣李肃之计,策反了吕布,并诱杀丁原。 后来董卓见识了吕布的武艺,心中甚喜,便收其为义子,每每将其带在自己身边,回护自己安全。 “奉先,你说...”董卓本想说点什么,不过终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义父莫不是在那宫中受了气?”吕布面se一凛,寒声道,“如今朝廷幼子为帝、妇人当道,若非义父你,只怕早已是朝政动荡、天下大乱,他们安敢欺你?” “奉先你有所不知,我董卓如今能得皇室垂青,身为三公之一,辅佐朝政,心中已是惶恐,安敢奢望其他。”董卓摇头叹道。 “义父此言差矣,您能有今ri的地位皆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何况十常侍祸乱宫廷,天子与陈留王落难草寇,若是没有义父,如今这二人还不知身在何处?”吕布沉声道,“他们非但对义父你不感激,反而视你作大敌,如此恩将仇报,义父你又何须给他们好脸se看。男儿生于天地间,正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义父你...” “奉先慎言!”董卓闻言,当下厉声打断吕布的话语。然而吕布的一番话语让他心中起了一番波澜:是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董仲颖为何就不能够做到呢?文优总劝我要慢慢来,夯实根基,才能成就大业,可是如今我已经执掌朝政,手下雄兵数十万,京畿之地人人只知司空,不知天子,这不就是我成就大业的根基么?为何我还要受那娘们的鸟气? 思虑及此,董卓心中没来由的升腾起一股怒意,脑海中回想起刘嫣目光扫过自己时,其中的鄙夷之se,董卓就似乎有一股大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皇室又如何?终有一ri我会让你们放弃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和高贵,到时通通跪在我董卓身前争求我的爱怜,至于那如花似玉的公主,要在床上如何折磨她呢…? 想着想着,董卓脸上的肥肉随着忍不住的yin笑而颤动起来… ********************************************************** 童英从城外的竹林开始往回走的时候,天se已经开始蒙蒙黑了,与来时的迫不及待相比,他此时的心境充满了疑惑。 这黑衣人究竟是谁?他口中的大人是否就是那位“玄龙大人”?他们向自己所要《古文尚书》所为何用?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与水镜先生关系匪浅? 这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童英心头,久久无法消散,至于《古文尚书》,他自然不会交给对方,并不是说在他的心目中童玲没有这本上古奇书重要,只是这书乃是水镜先生之物,他童英有什么资格代为处置呢,所以想要救童玲,只能另想他法,不过在想到办法之前,童英只得假意应诺对方的要求,藉以拖延时间。 洛阳城外长长的官道上,只有童英一人缓步走在当中,夜幕慢慢的降临,远处已然能看到点点灯火,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怕再晚一些就城门就要关闭,自己就只能夜宿荒郊野外了。 然而就在他快要望见洛阳城巍峨的城墙之际,异变突生,侧方陡然杀出一人,浑身黑衣,单拳袭向童英胸口! 童英面se一凛,处变不惊的快速交叉双手挡在胸口,架住这突袭的一拳,而黑衣人则是化拳为掌,借着寸劲,右手再往前几分,将将就要打到童英的胸膛上。 童英脸上闪过一丝异se,双腿陡然发力,迅疾往后退开一步,躲过对方这一击,同时展开反击,右脚撩起,攻向黑衣人的下盘。 不过黑衣人亦非庸手,电光火石之间,他身形微闪,同样闪避掉了童英的攻击。 “是你?”童英微眯着眼望向对方,刚才这一次的交锋,通过对招数和套路的拆解,他已然认出了这黑衣人便是那个已经和自己数次交手的黑龙使,不由下意识的开口道。 对方伫立在原地,却是并不答话,似乎也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童英,用他那唯一暴露在黑se外衣之外的双眼。 不知怎的,童英似乎能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不由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透过那薄薄的黑se面纱将对方看个清楚。 可惜就在此时,黑龙使的身形又动了,这次他是飞快的转过身,朝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童英先是一怔,旋即回过神来,这一次他哪肯让对方如此轻易的逃走,亦是迅疾的追了上去,死死的咬在黑龙使身后。 城门处,十来个守城的兵士正整齐的喊着号子,慢慢转动着一个硕大的木制舵盘,而不远处的护城河吊桥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雄伟的吊桥正缓缓从水面升起。 “小心戒备!”城守不经意望见夜幕中有两个黑影急速朝城门冲来,分不清是敌是友,不禁对众人高声喝道。 冲在前面的黑龙使眼见吊桥已然悬在了半空中,眼中闪过一抹厉se,双膝一曲,猛地发力,整个人一跃而起,就在腾空到最高处,双手伸出一把抓住吊桥的悬空的一端,腰际再一发力,竟是生生跳上了已经悬在空中有半丈余高的吊桥! 连那几个正在奋力旋转舵盘的城卫也感觉到从纤绳上传来的震动,双手不禁一阵发麻,使得已经悬在半空的吊桥开始往下回落。 童英见状,自是不甘落后,纵身一跃,亦是跳上了悬空的吊桥,只是此时吊桥的高度已远远不及刚才。 待童英下了吊桥,黑龙使已经冲入了城中,而城守此时同组织城卫开始关闭城门,显然是已经放进了一个可疑人物,不愿再让童英也从自己的管辖范围进到城内。 “我乃西园禁军校尉童英!速速打开城门,我要去缉拿朝廷要犯!”情急之下,童英不由脱口而出,高声朝正在关闭城门的众人喊道。 “西园童校尉?”那城守闻言,先是一怔,借助城楼上风灯的光亮,看清来人的大致轮廓,不由当下高声道,“开城门!开城门!放童校尉入城!” 即将关闭的大门再次被缓缓打开,就在门缝刚刚只能通过一人之时,童英已然冲了过去,迅疾的身形让那几个负责打开城门的连他的样子都未看清。 “嘿,那真是童校尉么?”一个双手还兀自靠在城门门沿上的城卫犹有疑惑的开口朝身边的诸人问道。 广宗擒张角、西园立八校,童英的名字早已是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对于大多数的汉军将士,年纪轻轻便能立下如此功勋,在他们心目中早已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只可惜童英一向都窝在西园军营中cao练自己的士卒,这些守城的兵士都没有见过他,自然会有此一问。 “的确是童校尉没错。”城守缓缓从城头走了下来,开口答道,“西园立八校之时,我曾在西园校场中远远的见过他一面。” 那城守不自觉的瞥了眼童英离去的方向,可惜那边早已没有了童英的踪影。 童英在城门处被耽搁了一会儿,入到城中追过几条小巷,却是不见了那黑龙使的踪迹,心中懊恼之际,前方道路的尽头却是再次出现了黑龙使的身影。 童英jing神一振,迅速的追了上去,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一路来到了一处占地颇广的华贵府邸前。 黑龙使在那府邸的后院高墙外止住了脚步,回头瞥了童英一眼,童英遥遥的望着他,感受他投来的目光,似能感觉到这道目光中含着一股莫名的深意。 童英还来不及体会这深意从何而来,黑龙使已然转身“蹭蹭蹭”一跃攀上高墙,然后身形消失不见。 童英紧皱着眉,此时他也无暇顾及太多,只能跟着黑龙使越过高墙,进到府邸之中。 不过等到童英进府邸内,却再也找不到那黑龙使的踪迹,环顾四周,只见到处屋檐转阁、亭台楼榭、假山池水应有尽有,显得格外富丽堂皇,正在疑惑这间府邸的主人是谁之时,不远处的回廊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司空大人可在府中?” “大人他正在屋内休憩。”回答他的是一个婢女的声音。 “那好,你速速去通禀大人,就是李儒有要事求见!”男子的声音急促。 司空大人?童英先是一怔,旋即想起如今当朝司空不就是新进入京的董卓董仲颖么,那黑龙使如何将自己引到这里来了?若让司空府上的人发现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且并未经过通传禀报,只怕到时还要惹来不少麻烦。 思虑及此,童英正打算悄悄的退出去,脑海中却是如闪过一道chun雷般,惊觉自己二次前往颍川寻找水镜先生时,许老曾说过的话――水镜山庄正是为董卓的西凉兵士所毁,而这些人的目标似乎正是《古文尚书》! 童英隐在墙角的yin影中,脸se几度变幻,终究还是悄无声息的随着那李儒而去,而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之际,就在离童英刚才所躲藏数步之距的另一处yin影中,黑龙使缓缓走了出来,皎洁的月光闪过他黑se的双眸,微微泛起一丝异se......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1 童英一路尾随着李儒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屋舍前,只见李儒束手侯在门外,朗声道:“文优求见。” “进来罢。”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正是司空董卓。 童英四下打量了一番,纵身一跃上屋顶,蹑手蹑脚的揭开一片青瓦,用身子挡住月光,屏气凝神,双眼透过掀起的缝隙往下看去,内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文优来了。”屋内,董卓正平躺在一张金色的软榻上,阔脸满布着阴沉之色,显然是在为某事而愠怒着,只见他隔着一面屏风对李儒开口道,“你说有要事求见,是为何事?” 而在他身侧站着一人,此人身高八尺有余,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身着一件唐猊铠甲,腰间系着狮蛮宝带,生的是国字脸,面颊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线条分明。一对剑眉,目若星辰一般。肋下佩着一柄宝剑,端的是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整个人一抬手一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子狂野杀气。 李儒并未立刻开口,只是瞥了四周的侍女一眼,董卓会意,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喏!”诸婢女顺从的轻摇莲步走出屋,唯有那董卓身边的男子一动也不动,如铁塔般目不斜视的站在原地。 “刚才华雄已经回转了。”见屋内只剩下三人,李儒这才轻声开了口。 “哦,是么?”闻言,一直阴沉着脸的董卓不禁坐直了身子,开口道,“见到童英了么?” “见到了。”李儒顿了顿,缓声道,“童英也同意了修书给水镜先生以拿到《古文尚书》来交换。” “好!好!好!”董卓抚掌大笑道,“有了《古文尚书》,我大业可成!” 听到这里,童英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心中涌起一股激怒:果然是董卓所为,此人为了拿到《古文尚书》竟是挟持童玲威胁自己。而所谓的“大业”,先前张让也曾经提到过,既是如此,想必这董卓便是自己苦寻已久的玄龙大人! “先前你说水镜老头对此人另眼相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此人确实知道《古文尚书》的存在,甚至水镜老头还给他说过书中的内容...”董卓顿了顿,眉头稍微舒展开来,接着道,“想那水镜老头向来谨慎小心,绝少以《古文尚书》示人,若非我从他人处听说,只怕也不知道这本上古奇书在他手中,” “其实我也是偶然间听说,那水镜在自己的山庄被毁后,并未立刻南下,反而还在颍川停留了数日,专门就是为了等待此人。”李儒开口说道,“既然硬来拿不到,那让此人去拿来给我们也无差。” “呵呵!文优此言大善!对了,我闻此人颇有大将之才,文优你看他是否也能像奉先一样也为我所用?”董卓问道。 “大人,您虽有爱才之心,但此人跟卢植一般顽固不化,不会为大人所用,当他交出《古文尚书》之后,也必须斩草除根才行,否则日后若是让他知道卢植乃为我们所杀,必生大患!”李儒沉声道。 听到屋内二人的谈话,屋顶童英的双手越陷越紧,胸中的愤懑溢于言表。 “不过大人…今日府内出了些许纰漏。”李儒话锋一转,轻声开口道。 “纰漏,什么纰漏?”董卓疑惑道。不知怎地,听到这里,屋顶的童英亦是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紧张。 “童玲被人救走了。”李儒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什么!”闻言,董卓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冷哼一声,“何人如此胆大!” 非但是董卓,连一直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的高个男子听了李儒此言,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亦是不自觉的浮起一抹讶异,不过稍纵即逝。 “据看守童玲的文远和高顺的描述,只怕救走童玲的是那一方的人…” “什么人!”李儒话音未落,站在董卓身后的男子却是低喝一声,迅疾的取下腰际的长剑,朝天抛刺而去。 屋顶的童英顿时大骇,他刚才听闻李儒说有人救走了童玲,心神激荡之下,不小心弄出了一丁点的细微声响,却不曾想到如此轻微的声音竟然也为那男子所察觉,下一刻长剑破空的呼啸声已然传到了他的耳边,童英瞳孔不自觉的变大,眼底满是凌厉的剑芒,那剑尖直朝他的面门而来! 童英没想到男子这一击来得如此迅猛,迫不得已只得狼狈的朝旁侧滚,将将躲过长剑,然而剑势来得实在太快,冷厉的剑锋依然划破了他的衣襟。 童英知道自己的身形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只得一咬牙,当下站起来,沿着屋梁往外逃去。 “贼子往哪里走!”站在董卓身后的男子冷哼一声,右手迅疾的取下身负的长弓,左手从一旁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狼毒箭,引弓搭箭对准黑幕中飞速逃窜的童英射去,“嗖”的一声,泛着冷厉光芒的箭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童英的小腹之中! 童英两眼顿时一黑,疼的几欲昏死过去。然而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个时候昏过去,只怕就是死路一条。当下狠咬了一口舌尖,保持自己灵台的清明,然后用尽全力气力纵身一跃,越过司空府的高墙,重重的摔倒在墙外的一堆碎叶之上,费劲全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身,捂住腹部,踉踉跄跄的隐入夜幕中...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1 当童英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若非董卓进京之后,西园禁军大权旁落,防卫也松懈不少,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另说。 侯惇和胡车儿见到童英,都是大惊失色。有刺客行刺当朝司空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全程,而他两人见到如血人一般的童英时,须臾已然知晓这刺客究竟是谁。 侯惇将昏迷的童英背到帐中,不敢唤来医官,只得自己处理。胡车儿则是出营将淋漓的血迹擦干,不能擦除的地方,也一定掩上沙土,或者干脆掘开地面,让现场变得一片狼藉。 而后胡车儿守在帐外,侯惇准备了金疮药和止血布之后,颤颤巍巍地用手握紧童英身上羽箭的箭杆,低声道:“将军,得罪了!” 侯惇双手猝然发力,“啪”地一声将童英身后箭杆折断。这一动牵动伤口,痛得童英又醒了过来。 看着满脸焦急之色的侯惇,童英的心里有了一丝感动,不过此事他已然说不出话来,只得朝侯惇微微点了点头。 侯惇会意,取了布按在童英伤口周围,伸出手指,夹住狼牙箭的前段,用力抽了出来。 狼牙箭的箭头颇长,还有小半截在童英的体内,这一拽扯出来,顿时一股鲜血激射而出,童英惨嚎一声,再度昏迷过去。 侯惇连忙取了药洒在伤口处,旋即用布紧紧按住,不敢妄动。 如是捱到了快要子时后半,童英的血终于止住,侯惇松了口气,险些瘫倒在地上。 他将身上的血衣尽数脱下,收拾清了帐内,却不敢脱下童英的衣装,只怕再次牵动伤口,恶化他的伤势。 黎明之时,侯惇让胡车儿继续守卫,自己到集结了禁军的校场上,大声地说校尉染了风寒,操练一如往日。 侯惇的本事也算不差,童英不在军营之时皆是由他代为领兵操演,众人闻言自然也不虞有他,一如往日。 期间侯惇几次折返帐中查看,童英只是昏睡,未曾醒来。 在这个时候,是生是死,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侯惇叹了口气,返回校场。 而童英此刻的生死,却绝非听天由命这样简单。 陷入深度昏迷中的童英,潜意识里却清醒无比,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明媚的春光中,周围鸟语花香,风和日丽,令人心旷神怡。 旭日又东升,带着温暖的阳光,穿透山间的薄雾照到了童英的身上。身下的青草还微有晨露的湿润,散发着清香和泥土的腥湿。微风吹来,吹来了山谷中花丛的浓浓春意。它们虽是开在山谷之中,却是无时不刻不点缀着整个山峦,无时不刻不点缀着人们的心情。 童英看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坐在一面小小的山崖之上,崖下便是有浓郁花香的山谷,万紫千红,在群山的墨绿色中显得尤为靓丽。 童英再看看自己,发现是一身布衣短打,脚上穿的也是草鞋,头发只是用一个布条在脑后随便一束——这是极平民化的装束,而且很像是山民。 这是哪里? 童英不由有了疑问,极目望去,见到朦胧的山峦也渐渐从薄雾中透出了形状,看到最后,童英不禁有了一丝讶异。 自己似乎从未到过这里,但是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却不由让他想起在早年跟随师父学武的时光。 “英儿,英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童英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人,不是他的恩师童渊又是何人? 童渊一如往日,身躯虽然有些干枯瘦小,但目光矍铄,整个人给人以精干的感觉。 师父也是跟童英一样的布衣短打,只是脚下的草鞋要比童英更破一些。只因童英的鞋是刚换的,是小师妹刚刚新编了给他的。 童渊目光慈爱,拍了拍童英的肩膀:“英儿,你来此已有数年,枪法已经小成了。” 童英谦逊地道:“徒儿所学,不及师父万一。” 童渊笑着揉了揉童英的额发,开口问道:“傻孩子,你习武所为何来?” “这...”童英微微一怔,旋即有了答案,“徒儿习武,为的是除恶扬善,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童渊的眼中颇有寂寥之意,却是转身道:“好孩子,今日我便传你百鸟朝凤枪。” 童英心中一喜,却见到自己手中不知何事已多了一杆长枪。枪杆是白蜡木所制,极是顺手。 “需记住,静气凝神,守志不移,纵然是最危险的时刻,你也要能做到心如止水。” 童渊一边说着,一边演练招式,童英则是亦步亦趋,对于童渊的话,他多少有些不解。 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是人就该有喜怒哀乐,会笑会哭会生气,若是心如止水,那还是人吗? 一套枪法缓缓演练了一遍,童渊便持枪对着童英道:“英儿,你用方才的招式,刺我一枪。” 童英微微一笑,一抖长枪,挽了三朵枪花刺了过去。这三朵枪花虚虚实实,幻化出重重光影,端的是漂亮。 孰料童渊并不招架,反而用身体迎了上去,长枪“噗”地刺入童渊老迈的身体,鲜血顿时顺着枪杆滴了下来。 “师父!” 童英悲呼一声,放下长枪抱住了童渊,却见童渊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英儿...可要记得,你...方才的话...” 童英不住点头,眼泪早已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师父,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童渊缓缓阖上双眼,童英则是悲伤地一塌糊涂,抱着童渊瘦小的身躯不住哭号。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地也为之变色,童英再去看怀中的童渊时,却发现童渊周身整洁如新,面带微笑,似是安然入睡。 “你!童英!你竟杀了父亲!” 身旁一阵娇叱,童英失神地望去,发现正是童玲。童玲的左手还握着一束鲜花,右手却是戟指童英,美目中泪光盈盈,一双柳眉倒竖,显然已是悲极怒极。 “师妹...我...”童英正要辩解,忽然想起刚才师父的确是他一枪刺死,他又能说什么呢? 恍惚间只听童玲一声惨呼,倩影倏然变得稀薄,童玲身后隐隐出现了一个持刀的身影。那持刀的汉子身材胖大,立在地上几乎是一个浑圆膀粗,虬髯满面的男子,两眼中闪着冷光,正是那董卓! 只听董卓狞笑道:“死了,全都死了!所有胆敢与我作对的人,全都要死!” 童英心底生出无尽的烦恶,他看到这个董肥子一刀劈死了小师妹,认定他就是杀害童玲的凶手,抓起地上的长枪,发力冲了过去。 可是那董卓的身影却是闪烁不止,董卓仰天长笑,似是在嘲笑童英的不自量力,不知好歹。 童英恼羞成怒,忽然间灵光一闪,使出方才童渊所授的百鸟朝凤枪来,长枪扑棱棱一刺,竟是划出了五朵枪花,分袭董卓周身要害。 与方才的虚实相间不同,这次童英用足了气力,这五朵枪花都是实的,董卓但中了一枪,便要立刻倒于地下! 董卓拄刀在地,又是一阵仰天大笑,竟不闪不避,任由长枪刺来。 童英想起方才自己刺向师父的那一枪,心中不由有了犹疑,却已是收手不及,长枪再次刺中了董卓的要害。 被刺中的那人紧紧握住枪杆,鲜血从伤口处、口中不住地流出,脸颊不住地抽搐。 “师...师弟...” 童英这才发觉中枪的是大师兄张绣,不由大惊失色。 “师弟...莫要忘记为师父...报...” 张绣话未说完,便已断了气,童英只觉脑袋乱成一团。他方才还明明是董卓,怎么又变成了大师兄? 可有一点却是明确无疑的:自己杀了师父,又杀了大师兄! 童英只觉头痛欲裂,双手按住太阳穴仰天长嗥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不知道为什么一切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奔回师父的尸体旁,却发现躺在地上的已不是师父,而是童玲,童玲面容苍白,早已没了呼吸,脸上也尽是凄苦之色。 为什么?为什么? 童英夺路狂奔,身边的景象也在不住地变化,一会儿是鸟语花香的山谷,一会儿是乱石嶙峋的坟岗,忽而是遍地蓊郁的山坡,忽而是漫漫昏黄的荒漠,他时常身处小桥流水之中,耳边却是杀伐之声,他仿佛看见师父、师兄和师妹静静躺在无声的坟冢,又仿佛看见葫芦谷的烈火熊熊燃烧,数万人死于他所放下的一把大火,哀鸿遍地... 大火中,他仿佛能看到西园校场里万马齐鸣,刘宏愠怒地拂袖而去,他看到卢植惨死,张绣罹难,看到无数人在为他相继死去... 都死了!师父、师兄、玲儿都死了!为什么?世间的生离死别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尝试,自己的一个个亲人都离自己而去,凭什么便要我尝尽这些苦难折磨? 童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苦和愤恨,无数的负面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一股莫名的怒火在他胸口熊熊燃烧,他双脚飞快的跑着,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似乎想要将胸中的戾气通通发泄出来...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眼前变得一片朦胧,朦胧中尽是飘渺和虚无的白色,而这白色却似是有了厚度和重量一样,冰冷滞重,童英在上面一跤跌倒,只感到一阵阵地麻木。 一个人影挡在他的身前。那人羽扇纶巾,面带微笑,却是卧龙先生。 “先生,你告诉过我苦难也是对人的一种磨练,让我看穿世事,不要执着于报仇。”童英双目通红,语带恨意,“可是我无论如何也看不穿,更何况如今我已找到仇人,我现在只想手刃这个仇人,为师父和大师兄报仇...” “你说你看不穿,其实也不过只是心有执念而不自知而已。”卧龙先生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的笑意,睿智的双眸中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执念,何为执念?难道为师报仇也不应该么?”童英不解道。 “应该自然是应该。”卧龙先生摇了摇头,轻声道,“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师父、师兄首先要的必定不是你为他们报仇,而是你能更好的活下去,你明白么?” “更好的活下去...”童英一怔。 “记住,永远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卧龙先生身影慢慢拿变得暗淡起来,“身在地狱,而心存善念,无论世事艰难,唯心不易,只要你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那么再大的艰难困苦,也不过是过眼烟云而已。” “可是,先生...”童英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卧龙先生却是手中一挥羽扇,轻喝道,“痴儿,还不快快醒来!” 随着那挥起的羽扇,童英身边燃起熊熊大火,童英猛地一惊,睁开了双眼。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2 醒转之时,童英发现他正躺在帐中,自己的军帐,在西园。 他没有回到从前,也并没有那一片迷蒙飘渺的白色,他还在洛阳。 他身受重伤,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似乎连呼吸都要牵动伤口。 他身上被包裹着层层的麻布,犹如一个粽子,手足也被固定在榻上,想来是有人怕他乱动,这才如此。 童英缓缓望向周围,发现正中立着两个高大的身影,一个袒胸露乳,毛发赤色,正是胡车儿,另一个面容憔悴,神情剽悍,却是侯惇。 童英这才想起那晚他从吕布手中逃出,刚刚到了军营,便已昏迷过去。想来是侯惇和胡车儿救了自己。 见童英醒转,侯惇不由大喜,做到了童英的身侧:“三天了,将军你总算醒过来了。老胡,快去取些水酒和饭食来!” 胡车儿兴奋的应诺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童英听到侯惇的话,却是不由有了惊讶:“我昏迷了三天?” 侯惇点了点头,“好好养伤,血迹都被清理掉了,没有人找得到这里。只是...将军你果真去行刺了董卓?” 童英也不打算瞒他,疲惫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此时我已再无一丝气力,若是你等愿意,可拿我的头颅去董贼府上领赏。”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董卓名为汉相,实为国贼,”闻言,侯惇面色一变,厉声道,“侯惇我恨不得能生啖此贼,又如何会与之同流合污,将军此言莫不是看轻侯惇不成?” 望着侯惇脸上的厉色,童英知道自己刚才所言的确有些触怒了对方,沉默片刻,轻声开了口:“侯惇,对不起...” “道歉就不必了。”侯惇摇了摇头,却是无比认真的开口道,“不过将军你得答应侯惇一件事。” “何事?”童英开口问道。 “铲除汉贼,非将军一人之责,若是还有下次...”侯惇顿了顿,无比认真的说道,“请将军准我一道前往!” 童英愣愣的望着侯惇那张坚毅的脸,沉默了许久,眼中终是闪过一抹暖意,缓缓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将军可不要忘了我老胡!”此时,胡车儿端着一碗凉水大踏步走了进来,他显然是没有听到侯惇前半句,不过侯惇的请求倒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他的耳中,因此迫不及待的嚷嚷道。 “好,自然也不会落下你!”望着急吼吼的胡车儿,童英和侯惇不觉笑了起来,而胡车儿见他俩笑了,自己虽不知道为何,亦是摸着后脑勺憨憨赔笑。 “咳咳咳...”大抵是笑声牵动到了伤口,童英忍不住咳嗽起来,侯惇见状赶紧从胡车儿手中接过水碗,小心翼翼的放到童英唇边。 童英小口喝了半碗水,目光扫过脸上满是关切的侯惇和胡车儿,感激的开口道:“多谢!” “将军你这就见外了...”侯惇笑着摇了摇头,他话还没有说完,胡车儿已是抢着开口道,“将军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老胡还等着将军你带着我上战场杀敌立功呢!” 听到这两句话,童英只觉胸口有一股暖意涌动着,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 侯惇见童英似乎又有了一些倦意,便拉着胡车儿悄然退了出去,让童英好生歇息。 童英疲惫的闭上了眼,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再进入梦境,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刚才的梦中卧龙先生对自己所说的话,他总觉得其中隐有深意,却还是有些迷惘——先生要自己唯心不易,那自己的本心又是为何物? 童英反复思虑片刻,脑海中蓦然出现了董卓的身影,他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玄龙逆天,玄龙逆天...” 原来这条隐藏已久玄龙便是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董卓董仲颖,而从陷害师父,到害死卢师、大师兄,全是出于他的手笔。 童英缓缓攥紧了双拳,脸上浮起一抹坚毅——血债就只能用血来偿还! ********************************************************* 虽然震怒于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潜入自己的府邸,不过董卓毕竟也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平静下来,除了派出卫士到城中继续追捕那已经受伤的刺客外,便再无其他动作。 “文优,你留一下,我有事与你商议。”待到屋中的众人都散去,董卓却是单独叫住了李儒。 “喏。”李儒应言止住脚步,回身来到屏风旁,望着端坐在矮案前面沉如水的董卓,轻声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坐吧。”董卓指了指对首,让李儒坐下,然后蹙眉道,“最近在京城中流传的那句童谣你可曾听过?” “童谣?”李儒一怔,偌大的洛阳城每日都会有各式不同的童谣产生,他不知董卓具体说的那一句,亦不知其为何会有此一问,因此一时没有回答。 “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见李儒不答,董卓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儒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开口道:“此言我亦是听过,虽然在城中街头巷尾流传甚广,但依我看来黄发小儿戏语而已,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戏语?我看不见得吧。”董卓冷笑两声,开口道,“据我所知,此言在十常侍之乱以前便在洛阳流传,如今想来,此言与当ri之情形何其相似。既是如此,与其说是童谣,不如说是谶语。” 李儒不自觉的稍稍抬起头,正巧瞥见董卓脸上一闪而过的戾气,心中不由浮起一丝不安的感觉,思虑片刻,开口道:“确如大人所言,此语或有其前瞻之处,然而其中含义...” “其中含义难道不是很清楚么?”董卓武断的打断李儒的话,沉声道,“帝非帝,王非王――如今天子懦弱无能,已非合适的帝王,而陈留王聪敏过人,可登大宝之位!” “大人三思啊,废立之举事关社稷,不可妄行,何况此时朝局稳定,正适合为大人您实践大业之根基,若是一着不慎,导致时局动荡,只怕反而不美!”闻言,李儒心中的不安更盛,慌忙开口道,“何况单单凭这么一句童谣便定...” “是谶语,不是童谣。”董卓皱眉道,“文优一向睿智,为何却可以对此谶语视而不见?昔年始皇帝残暴,民间便有‘亡秦者,胡也’的谶语流传,王莽乱政之时,亦有‘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之谶语传出,而且ri后种种也尽皆应验谶语之言,如今我等自当顺天而为。” “可是...”李儒仍旧还想进言劝说。 “文优以为那刘宏如何会留如此一道遗诏于我?”董卓摆了摆头,却是换言问道。 “此举自是为了对抗何进所刻意为之,刘宏不愿何进一家独大,自然想要选取藩镇制衡,只是他未有想到此举反为我等所利用...”李儒微微躲开董卓的目光,轻声说道。 “文优所言只怕并未完尽吧。”董卓再次打断李儒所言,缓声说道,“那刘宏未必单单只是想制衡何进,更是想要杀掉此人吧!” 董卓话音一落,李儒身形亦是一震,沉吟片刻,终究是摇摇头,苦笑道:“确实如大人所言,刘宏最初的用意应是想要立此子也就是如今的陈留王刘协为帝,所以才会下密旨于大人您,甚至我猜想蹇硕亦是他的棋子之一,为的就是你二人内外夹击,架空乃至杀掉何进,从而使陈留王能平稳即位。” 顿了顿,李儒接着说道:“只可惜为何进先下手为强,蹇硕身死,京畿之兵马皆为何进所掌控,使得大人也无法轻举妄动,幸亏后来十常侍不甘心失势,下决心做殊死一搏,这才让我等渔翁得利。” “那为何这些事情你不早些与我所说?”董卓微眯起眼,沉声问道。 李儒抬起头来,似乎感觉到了董卓眼中的那一抹寒意,心中不觉微微一颤,如今董卓给他的感觉与未入京之前已是大不相同,忍不住在心中苦叹一声,当下起身跪倒在地,长声道:“大人恕罪,当时先帝仍在,虽有密旨于大人您,然而皇家立嫡立庶,向来盘根复杂,大人您作为一藩镇并不宜参与,因此我才引而不发,及至后来何进势大,兼之蹇硕已死,陈留王无望帝位已成现实,大人您自然不应在明面上与何进起冲突,所以我才并未点明,实非刻意隐瞒,还请大人恕罪!” “罢了,你起来吧。”良久,董卓才缓缓开了口,李儒站起身,拿眼偷瞄了董卓一眼,只见董卓依旧是面seyin沉,心头又不自觉的泛起一丝苦涩。 “那如今呢?刘宏已死,何进已死,我们面前的绊脚石已通通都除掉了,连那敢于与我作对的丁原也伏诛,朝堂上再无一人敢与我相抗,如今行这废立之举,不正是最佳时机么?”董卓沉声开口道。 “可是...”闻言,李儒还yu争辩,却感觉到董卓she向自己的两道泛着冷意的目光,嘴唇嗫嚅几下,终是放弃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只低声说道,“妄行废立之举,恐有损大人您的威信啊。” “文优此言差矣。”董卓沉默良久,望着yu言又止、面露畏惧之se的李儒,脸上的神se微微放缓一些,语气也不再那么重,开口道,“在我看来,行这废立之举,非但不会有损威信,反而能极大的提升我在朝野内的声望!” 闻言,李儒先是一怔,旋即问道:“大人,此话怎讲?” “不是么?君不闻伊霍之事乎?”董卓却是反问道。 董卓所言的伊霍之事分别指的的是商代大臣伊尹和西汉大臣霍光,伊尹乃是商代开国君王成汤的重臣,相传此人博学多才,为成汤重用,任阿衡,委以国政,后来他亦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助汤灭夏,后来其被命为右相,成为商朝的最高执政大臣。后来成汤的孙子太甲荒yin无道,伊尹便放逐太甲到桐宫三年,悔过自责,等到太甲心xing返善后,才归政于太甲。而霍光更不必多言,其人为汉武帝托孤大臣,在汉昭帝死后,昌邑王为帝,然而昌邑王昏庸,即位二十七ri便犯下数千条恶行,结果霍光上奏上官太后,将昌邑王废掉。而立汉武帝的曾孙刘病已为帝,是为汉宣帝。 这两人先后都行过废立之举,然而却都成为了千古名臣,董卓以此二人为例,显然表明了自己废立之心已决。 李儒只知再劝下去也无用,便告辞了董卓。走出屋,回到自己独自一人居住的居所,李儒终是忍不住长叹出声,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董卓的变化。 入京以前的董卓虽算不上从善如流,但对于自己的劝诫总会听上一听,而今ri关于废立之举,董卓却是专横独断,名义上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实际上不过是告知自己,他将要做这么一件事而已。 思虑及此,李儒脸上忧se一览无遗,他一向自诩得遇明主,胸中抱负可以实践,因此也尽心竭力的为董卓出谋划策。这几年里他随着董卓起起伏伏,眼见就要一步一步接近目标,然而今天的事情无疑为他原本热切的心泼了一桶冷水。 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清冷的月se,李儒目光闪烁,良久从他口中幽幽的说出了一句话―― “有伊霍之才则辅,无伊霍之才则篡。yu要谋天下,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王莽之流便是前车之鉴,为何你就不明白呢...”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3 银色的月幕之下,一个稍显臃肿的黑影正借着夜色向洛阳南面的伊阙关疾奔而去。 那黑影身材高大,看起来却很不匀称。不过若是离得近了,便能发现原来是他背负了一女子。不过虽然身负一人,然而黑影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脚下生风,迅疾的朝城外疾驰而去。 等到来到距离洛阳城池颇远的地方,黑影这才缓缓放慢了步伐,目光四下搜寻片刻,却是口中一拉呼哨,不远处便有一匹矫健的白龙驹趁着月光从树林中跑了出来,然后停在黑影身边。 皎洁的月色映在白马身躯之上,泛着点点白色的涟漪,反射到黑影的脸上,照亮了他的面庞。这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棱角分明的脸部曲线有着异样的魅力。男子嘴角露出丝丝笑意,轻轻的摩挲着身边的白马,白马亦是极为享受用马颈凑到男子身边,低声嘶叫的回应。 男子揉了揉白马没有一缕杂色鬃毛,伸手在马鞍上取下一个装满清水的牛皮口袋,缓缓将背负的女子放了下来,拧开牛皮水袋,小心翼翼的将清水倒入女子的唇角。 “咳咳咳...”随着清水的倒入,一直昏迷着的女子渐渐醒转,睁开双眼,当她看清身边正对着自己微笑的男子后,不由眼圈一红,轻声唤道,“师兄...” 这两人自然便是从董卓府上逃出的赵云和童玲了,白日里救出了童玲,一向心思缜密的赵云并未选择立刻出城,反而是在城中择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等待至傍晚,隐在集体出城的小商贩和农夫们之中,悄然出了城。 赵云怜爱的摸了摸童玲的额发,温言劝慰道:“师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玲儿你放心,师兄一定会为师父报仇的。” “嗯。”童玲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目光闪过赵云的右手臂,却见到衣衫上隐隐带着一缕血色,当下惊道,“师兄,你受伤了!” “不碍事,我在城中已经处理了伤口。”赵云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忆起白日里为救出童玲,而在董卓中进行的那一番恶战。 司空府的守卫森严,但对赵云来说,要潜进去也并非什么难事。他方从南蛮之地归来,在卧龙先生处得知童玲被困,便没有丝毫休息的立刻北上洛阳,毕竟童玲乃是先师童渊的独生爱女,童渊离世之时,他这个徒弟没有守在恩师身边已是不孝,如今更不能坐视童玲再受到任何伤害,因此在赵云心中,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童玲安然无恙逃离险境。 收押童玲的地方本来颇为隐秘,赵云一连几日潜入董卓府,也没能找到。直到昨日他再一次无功而返时,在自己入住的客房中竟是安放着一张司空府的地图! 赵云来不及思虑是何人在暗助自己,救人心切的他按图索骥,很快地便找到了童玲的藏身之处。 然而他没想到董卓对童玲的看守竟是如此严密,非但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是派了两位武艺高强的将领守护。 而这两人恰巧赵云也认得,一人名为张辽,一人名为高顺。而赵云出师后,在游历北疆之时还曾与张辽交过手,只是他未想到竟在这里重逢故人。 虽然心知这两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可是为了救出童玲,赵云也只能迎难而上,独自一人迎战这吕布麾下的两员虎将。 三人之中虽以赵云武艺最强。但高顺沉稳,张辽机敏,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极好,让赵云在对战之时极为吃力。再加上一旁还有虚弱无比的童玲需要照看,赵云险境迭出,若非是他枪法精妙,只怕早就要死在张辽的大刀和高顺的铁枪之下。 三人在灯火阑珊的司空府后院搏杀,不时有亲卫断断续续地赶来,赵云无奈之下,连番使出玉石俱焚的杀招,逼退张辽,想要趁机带着童玲逃开。可惜每每逼退了张辽,高顺又迎上来封住他的去路,与之缠斗不休。这让一向沉稳的赵云也不禁内心焦急。 就在此时,司空府的一处高墙上却是传来不少箭镞破空而来的声音,赵云心头一惊,旋即却发现那些箭镞尽数是往张辽和高顺身上招呼而去。 张辽二人一时猝不及防,差点被这些流矢所伤,虽然狼狈躲过这次偷袭,却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赵云背负童玲逃离司空府。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张辽不自觉的暗自松了口气,身为武人,自然有武人争斗的方式。张辽并不反对耍阴谋诡计,但若是要让他以女子来挟制对手,在张辽的心目中却是多少有些不齿。 微微转过头,不经意的望见高顺眉宇间一闪而过的解脱之色,张辽知道,只怕高顺心中亦是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感触吧...... 回首白日里这一番苦战,赵云不由暗自摇头,若非有人暗中相助,只怕自己便要功败垂成了。 思虑及此,他不由苦思到底是何人在连番相助,莫不是卧龙先生的暗中安排?那先生为何不与自己言明呢?但若不是卧龙先生?又会是何人? 赵云反复思量,始终不能确定究竟是何人,只能将疑惑暂且放到一边,等到回卧龙岗后,问过先生就能明了了。 “师兄,我们现在是要往何处去?”童玲没注意到赵云面色的变幻,轻声开口问道。 “我们先去隆中吧。”赵云答道。 “隆中?”童玲听到这个名字,旋即想起了曾见过的一个人,下意识的开口道,“是去找卧龙先生么?” “你也识得卧龙先生?”赵云微有些诧异的问道。 “嗯,我曾随英哥哥一起去拜访过先生。”童玲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先生会让我来救你。”赵云开口道。 “这些年师兄你一直都在卧龙先生身边么?”听到赵云如是说,童玲不禁问道。 “这些年...”听到这句话,赵云脸上却是不自觉的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了许久,却是摇了摇头,低叹道,“一言难尽,等到有机会我再与你细细道来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师兄...”赵云话音刚落,童玲却是低下头揉着衣角,轻声道,“我...我想见...见一见英...英哥哥,可以么?” “你要见英弟?”闻言,赵云先是一怔,旋即微微蹙起眉,开口道,“可是英弟他如今身在洛阳城中,你才脱离险地,如何能...” “可是师兄...”童玲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望向赵云,低声道,“在那些贼人的府中,我曾听到过,他们抓我,就是想了要英哥哥为他们做一件事,如今我已经脱离了险境,那些贼人必定不会就此善罢罢休,英哥哥他独自一人在洛阳城,只怕会有危险...” “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闻言,赵云点点头,拍拍童玲的肩膀,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等到天明开了城门后,我们再潜入城中吧。” “好!”童玲见赵云应允,心中喜悦下,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刚刚站直身子,却是双眼一黑,双腿蓦地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幸而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关切的问道:“玲儿,你没事吧?” “没事的。”童玲以手抚额,摇了摇头。 “不对!”赵云刚刚松了口气,却是瞥见童玲面色发黑,印堂处更是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红色,当下脱口而出。 “师兄,怎么了?”童玲不解的问道。 赵云不答,伸出手轻搭在童玲的手腕脉搏处,片刻之后,他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中毒了!” “中毒?”童玲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等到赵云追问下,才知道每日里看守童玲的人都会给她喂食一种特殊的药剂,想必那便是为了要彻底控制童玲,而下的毒药。 “贼子生得如此歹毒!”赵云恨声道,想不到那些人对一个女子竟是也下了如此狠手,这如何不让他怒火中烧。 可惜赵云虽略懂医术,但毕竟不精,虽猜出童玲中了毒,却不知所中何毒,又如何个解法。 “师兄...”童玲见赵云面色剧变,努了努嘴想要说点什么。 “玲儿你放心,即便是寻遍天下,师兄也一定会给你找到解药的!”赵云摇头打断童玲的话,紧攥着双拳,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相信师兄。”童玲点点头,开口说道。 “对了,先生他智贯天人、学识渊博,他必定能救你。”思虑片刻,赵云脑海中闪过卧龙先生睿智的双眸,当下笃定的开口道,“走,我带你去见先生。” “可是英哥哥他...”童玲还欲开口,赵云已然提前答道,“我自会修书与他说明的!” 赵云将童玲轻轻放到马背上,扭头望瞭望巍峨如巨兽的洛阳城,双腿一磕马腹,白龙驹如一道幻影般向南疾驰。夜色中的远方,绵延的群山之中卡着一道雄关,却是洛阳南大门之一的伊阙关,已然近在眼前了。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3 在洛阳城内,董卓此时心中想的全是废立之事,李儒苦劝无效,亦是只能依循其意,开始筹备起来,而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测试朝中群臣的反应。昔年赵高以指鹿为马为借口,就是要看朝中还有何人敢于自己作对,而董卓自持如今自己的强势,连虚伪、假意的借口都不屑于去找,直接自己的府邸召集文武百官,说是要商议社稷大事。 将社稷大事放在自己的私宅之中拿出来商议,可见其人自我膨胀到了何等地步,更可悲的是所有朝臣无一不是按时出席,连称病不出的勇气都没有。 董卓高居主位,冷厉的目光从两侧扫过,虎视座下的大小朝臣,被他目光扫过的官员无不低头侧目。 见人已来齐,董卓将按在剑柄上的左手放到了大案上,大模大样的开口道:“天下之主,非贤明之君不可,先帝前车之鉴,尤令人触目惊心。先帝失德,以致天下大乱,万民居于水深火热。如今的皇帝阍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卓欲效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诸君以为何如?” 此时的董卓意气风发,高踞于首席之上,宛若一头呼啸的雄师。他以如此直白的方式说出废立之议,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 可是董卓握有京畿十万大军,背后又有强兵悍将的西凉军支持,群臣只是他刀俎上的鱼肉,又能如何? 见座下众人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董卓满意的点点头,正待继续说下去,偌大的屋内却是响起一个掷地有声的话语。 “为伊尹所废的太甲乃是庸愚至极的人,为霍光所废的昌邑王尚在服丧,便已犯下千余罪行。而今上从未有过失德之事,更是年轻有为,岂可以与史上被废的两个昏君相比?你董仲颖虽身居高位,又如何能妄行废立之举!”并非所有人都是一个心思,也并非说有人都不敢站出来说话。诸人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开口的竟是西园校尉之首的袁绍。 望着凛然不惧、语带轻蔑的袁绍,董卓有股错觉,他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在宫中,好不容易求见到日思夜想刘嫣,然而得来的却是对方满是鄙夷的神色,不禁怒气上涌,左手复按到剑柄上,吼道:“竖子何知!天下之事尽在我手,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宝剑不利邪!” 袁绍也是一手按在剑柄之上,似乎对董卓身后立着的吕布也无所畏惧,他仰天大笑,声音中尽是嘲讽之意:“汝之剑利,犹利于吾剑乎?尔乃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他说到一半,就霍然转身,扬长而去。 董卓气得左手都有些发抖,他是极想把这袁绍当场格杀,但袁氏一门,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纵是这司空府中,也有诸多袁氏门人。别的不说,单是袁绍的叔叔袁隗,便是董卓刻意拉拢之人。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的放袁绍而去,坐在董卓左首的袁隗望见他满是怒意的脸,不由微微低下头,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得色,这一丝得色几乎瞒过了座下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逃过一人的眼睛。 “仲颖息怒,本初年少无知,以下犯上,着实无礼之极,当施以重惩!”袁隗站起身,朝董卓施了一礼,开口道。 闻言,屋内诸人皆是不解,毕竟袁绍乃是袁隗之侄,而且袁隗一向对这个侄儿喜爱有加,为何今日袁隗却是向着董卓,主张惩戒自己喜爱的侄儿? 显然连董卓也有些诧异,脸上的怒气稍解,瞥了眼躬身拱手而立的王允,脑海中开始飞快的权衡利弊。 今日袁绍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自己,若是不加以惩戒,自己颜面上挂不住,可是若是把他逼得太急,只怕势必有变,更何况袁氏四世三公之族,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若是揭竿而起,只怕自己势力薄弱的山东之地便不复为自己所有,于自己的大计有百害而无一利。 忽然想起李儒曾经点评袁绍其人“好谋无断,不足为虑”,当下便做了决定:“既是如此,徙校尉袁绍为渤海太守,即日就任!” 既然不能杀那么便远远的发配出去,这是董卓心中的第一想法。挥了挥手,暂时将袁绍之事略过,董卓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座下众人,一字一顿的开了口:“诸君,还有谁与袁绍一同想法?” 而这一次,再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了,群臣们一言不发,噤若寒蝉。 “司空大人明鉴,陈留王贤,臣荀爽附议。”非但没有人反对,座下一人还站起身高声应和道。 董卓朝站起的那人望去,心中不觉一喜,开口的是八骏之一的荀爽,他亦知此人乃是袁隗的心腹,士人中的一员,如今得到此人的赞同,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废立之举得到了这些士人的赞同呢? 万事开头难,而一旦有了一人起头,群臣们便开始一个个附和,不多时董卓废立之举已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似乎这件事根本就该如此一般。 董卓心满意足的露出得意的笑意,在他眼底天下间有袁绍那种家世的唯此一家,其余胆敢反对董卓的人,更多的则是执金吾丁原的下场! 只是此刻志得意满的董卓并未注意到在自己的左首下,袁隗脸上那抹诡异的笑意...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4 及至傍晚,董卓的宴席总算结束,百官尽皆散去,一辆轺车载着袁隗缓缓驶离司空府。 回到府邸,袁隗迈步来到后院的密室中,推开门,一个高大的人影伫立在屋内的阴影中,望着他的到来,拱手行礼道:“见过叔父。” “无须多礼,坐吧。”袁隗微笑着望着对方,此人正是刚才在司空府怒斥董卓的袁绍。 叔侄俩相对而坐,袁隗沉默片刻,轻声道:“那董贼徙你往渤海任郡守。” “是么?”袁绍冷笑一声,开口道,“逼走异己,此人度量也不过如此。” “他果然畏于我袁氏四世三公,自不敢在明面上陷害于我,因此只能远远打发我离开。”然后袁绍顿了顿,望着袁隗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可是董贼却不知道他的想法早就落于叔父你的算计当中。” 此时若是董卓在此,听到这叔侄二人的对话,只怕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原来今日袁绍所为都是这二人早已算计好了的。 袁隗摇摇头,缓缓道:“这不过是我们计划的第二步而已,前次让你命人在洛阳城中散步那首‘帝非帝,王非王’的童谣,如今已经起了作用,那董贼生了废立之心,如今你自请出京,一面联络豪强官吏一面也要发展自身实力,只要董贼当真废了当朝天子拥立陈留王为帝,你便要在地方造势,届时我等士人再在京畿中响应,何愁不能逐董贼出京。” “侄儿明白。”袁绍点头应道,想了想,却是又不安的说道,“可是如今董贼手握数十万兵马,朝堂百官畏惧,若是他罔顾天下大义,执意行那王莽...” “你以为王莽是谁人都能当得了的么?”袁隗冷冷打断袁绍所言,开口道,“王莽之所以能篡天下、自立为帝,一是因为其外戚身份,二是其人历经二十年苦心经营贤名,有此二者才引得天下诸多大才归附。他董卓不过草莽出身,且恶名累累,如何比得上王莽。更何况即便如此,王莽也不过才坐了寥寥数年的皇位,天下人依旧纷纷拥刘氏宗亲为主,引得天下大乱,如今汉家为天下之主已达四百余年,其恩泽深渥而兆民拥戴,董卓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篡汉自立?” 袁隗这一席话说得袁绍不禁连连点头,心中顾虑尽去。 “这洛阳城已经渐渐变成牢笼,外戚、阉宦、藩镇皆是你方唱罢我登台,外面的世界才是天高海阔,你这样的年轻人就应该到外面去闯一闯,或许下一个董仲颖就是你袁本初也不无可能。”袁隗忽然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袁绍,认真的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侄儿...明白。”袁绍迟疑了许久,终究是极为勉强的说出“明白”二字。 袁隗微微摇了摇头,却是站起身打开屋门,开口道:“如今离城门关闭还有少许时间,你去取一匹快马,即刻离开洛阳。” “现在出城?”袁绍一怔,不解的说道,“可是现在天色已晚,此刻出城只怕反倒惹人怀疑吧。” “那董贼帐下亦不乏多谋之士,若是迟了,只怕董贼回心转意,你便再也出不去了。”袁隗正色道。 “那叔父保重。”听袁隗如是说,袁绍也不再多做停留,站起身朝袁隗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来人。”望着袁绍的背影离去,袁隗沉吟片刻唤来府中的管事,开口道,“吩咐下去,这几日我身体抱恙,一律不见客,别家的邀请也概不接受。” 与此同时,在董卓府上,李儒正在听董卓述说白日发生的事情,因为他并无官职在身,因此董卓宴请百官他并没有参加,对其间的事情也无从知晓。 “什么,大人你如何能放那袁绍离京?”听到董卓说自己徙袁绍为渤海郡守之时,李儒脸色微微一变,当下开了口。 “怎么,此举有何不妥么?”董卓诧异的说道,“这竖子今日当着百官之面顶撞于我,若不是念及他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众多,我恨不得杀之以后快。文优你不是亦曾说过这袁绍‘好谋无断,不足为虑’么,如今逐他出京,又有何不妥之处?” “袁绍其人虽好谋无断,然而其身后却有一只老狐狸袁隗,若我猜测无差,这必定是那袁隗之计,让袁绍故意顶撞大人您,借以自请出京。” “自请出京?”董卓皱眉道。 “大人你亦知晓,我等根基在西凉之地,如今掌控京畿,但对山东诸州却是鞭长莫及,控制远不及司隶,而冀州、徐州官吏皆为党人,那袁绍入了此地,便如鱼得水,一旦他生了反心,必定是一呼百应,届时山东震动,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唔...文优所言有理,那如今又当如何?”董卓思虑片刻,点头说道。 “速速拦下袁绍,绝不能让他出了京城!”李儒斩钉截铁的说道。 “嗯,吾儿奉先何在?”董卓当下高声唤道。 “义父有何吩咐?”吕布快步从门外走入,朝董卓拱手道。 “你速速带兵封锁京城各个城门,务必拦下袁绍,让他无法出京!” “喏。”吕布领命而去。 然而小半个时辰之后,吕布面沉如水的赶了回来,朝董卓报导:“回义父,侄儿去的晚了一步,城守说那袁绍早已换了通关牒文,出城而去了。” “哎。”董卓还未开口,李儒已是连连叹气,懊恼不已。 “还有一事...”吕布略一迟疑,轻声接着道,“据城守禀报,太傅袁隗的另一个侄儿袁术亦是于数日之前离开了京城,据说是返回了故里汝南...” “混账!匹夫袁隗安敢欺我!”闻言,董卓一掌拍在案上,震怒不已。 “大人息怒,如今木已成舟,后悔亦是无用。”李儒开口劝慰道,顿了顿,又轻声开口建言,“不若废立之事再延后一些时日...” “此事无须多言!”董卓霍的站起身,寒声道,“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放他出京又如何?我意已决,若谁敢相抗,自有丁原前车之鉴!” 说罢,董卓转身拂袖而去,李儒望着他的身影,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叹息之色......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一ri,当夕阳西垂之时,一匹骏马载着曹cao来到了西园军营之中。 一路上只见到寥寥数人,这也难怪,短短数月之中,西园禁军已经遭到了两次极大的削弱。一是宫变之夜,西园禁军名义上的最高将领、上军校尉蹇硕身死,大将军何进收拢京中兵权。西园禁军成立之初本是duli于诸军之外、直接听命于皇上的一只军队,本身就不为何进所喜,因此何进遣散了不少西园禁军兵士;二是十常侍之乱后,董卓入京,他对西园禁军这只新军似乎也不甚满意,好几次传出要裁撤掉这支军队的传言,虽然传言还未成真,但是西园禁军中的众人们已是人心惶惶,大部分人都各自自寻出路去了。 望着西园里如今一片肃萧的景象,再回忆过往这里万马齐鸣的盛况,曹cao亦是不禁唏嘘不已,不过他亦是属另寻出路的人之一,并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不是。 而今ri来曹cao这里也并不是为缅怀过往的,不远处忽然传来兵士正在cao演的口号声,远远望去,只见一校西园禁军兵士军容整齐、一丝不苟的正在cao练着。看着西园禁军中唯一还在坚持每ri出cao的兵士,曹cao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感慨的神se,这一校兵士自然便是童英手下的士卒,西园八校尉,大抵也只有童英最沉得住气,无论西园禁军几度起起伏伏,童英都岿然不动,每ri只安安心心的在院内训练自己手下的士卒,根本不去找什么门路,以作未来的退路。 这样的心境是曹cao所钦佩的,而今ri他也是专程来寻童英,为的是一件要事。 “孟德?速速有请...不,我亲自去请。”童英听到侯惇禀报说曹cao求见,当下急道。 不过他还没走出门,曹cao爽朗的笑声已从帐外传来:“呵呵,童兄别来无恙啊。” “孟德兄来来来,快请坐。”童英笑着将曹cao请到案边坐下,“今ri是什么风,竟是把你给吹来了。”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今ri我来寻你,可是有要事相商的。”曹cao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再多做客套,沉下脸正se道。 “要事,有何要事?”童英早不是昔ri那懵懂少年,眼见曹cao面se肃然,当下亦是脸上笑意尽去,开口说道。 “童英你身在这西园中,只怕如今朝中局势不甚了解。”曹cao轻叹道,“你可知我大汉朝如今已是风雨飘摇,形势更比当年黄巾之乱时更差!” 闻言,童英微眯起眼睛,他这十数ri里都在军营中养伤,但对于朝局却并非像曹cao所言那样,一丝也不了解,恰恰相反,他对朝局或者是说对董卓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关心,因此童英冷声开口说道:“激an佞当道,国将不国!” “国将不国?”曹cao听了这句话,当下抚掌道,“好一个国将不国!如今朝中形势糜烂如斯,不知童英你有何想法?” 童英沉默不语,只是抬眼望着曹cao,而曹cao亦是不发一语的目光透彻的与他对视,屋中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良久,童英忽然霍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隔着营帐对伫立在外的侯惇高声说道,“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得放入!” “喏!”帐外的侯惇亦是高声应允。 童英走回案边,望着曹cao,正se道:“杀贼以正朝纲!” “卢公眼光果然不差!”听了童英所言,曹cao忍不住赞道。 听到卢公的名字,童英不禁面se一黯,隔了片刻,才缓声说道:“孟德可知?卢师亦是为那董贼所害!” “什么!”曹cao闻言不禁面se一变,沉声说道,“此事你是从何而知?” 童英还没来得及回答,曹cao却是仔细将童英打量了一遍,眼角的余光瞥到大帐角落里放着的药渣,忽然缓声道:“我听闻十数ri之前有司空府曾有刺客,莫不是...” “孟德不用猜了,那刺客的确是我。”童英也不瞒他,干脆的承认了,“只可惜那董贼身边有高手护卫...” “童英,不愧真勇士也!”曹cao赞道,努了努嘴,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胡车儿却在帐外大声道,“洛阳有事。” “进来。”童英眉头微皱,看了曹cao一眼,高声说道。 胡车儿大步走到帐中,见童英身旁坐着曹cao,目光中颇有犹疑,童英却道:“无妨,有事直说。” “遵命!城门校尉伍琼刺杀董卓,被杀了。” 童英不由一惊,曹cao却是眼前一亮。 这个城门校尉伍琼,却是一个受董卓信任和拉拢的人。伍琼字德瑜,汝南人,少有大节,为郡守门下书佐。而后大将军何进征辟伍琼为东曹属,后迁侍中、河南尹、越骑校尉。后来董卓进京,伍琼虽被降职为城门校尉,可董卓屡次延请,深以为重。 伍琼的名头,童英也是听说过的,却不料此人竟会去刺杀董卓,于是急问道:“如何杀的?” 胡车儿道:“伍琼着小铠于朝服之内,藏佩刀谒见董卓。伺机出刀刺杀,但董卓武艺不差,又兼力大,退却几步避开刀锋,便反击将伍琼击倒了。” 童英挥了挥手,胡车儿便默默地退出,默然良久,童英才是一声叹息。 孰料曹cao却道:“伍琼武艺并非不堪,之所以功亏一篑,错在无利刃在手。昔年专诸刺僚,将鱼肠宝剑藏于鱼腹之中,是以一举功成;荆轲刺秦王,为求一刃而耗费千金。同样的道理,若是今ri伍琼换以利器刺杀董卓,未必便不能成事!” “孟德所言极是。若是给我一把利器,我必定能杀董贼于剑下!”童英点头道。 “勿急,凡事谋定而后动。董贼武艺高强,又兼伍琼今ri举动,此后极有可能身着铠甲。若非良兵,只怕不能成事。”曹cao摇头道,“何况你之武艺,世人皆知,贸然求见董卓焉能不防?” “孟德所言也不无道理。”童英蹙眉道,“那照你所言,这刺杀一途只怕难成了。” 曹cao摇了摇头,忽然诡异的一笑:“童兄可曾见过我的武艺?” “这...”童英细细回想一番,似乎从未在人前见过曹cao动武,不由开口道,“我从未见过孟德的武艺,莫非...” 曹cao摇头道:“我的武艺,比起童兄是有不如。” 顿了顿,他目光闪烁,却是话锋一转开口道:“但当年我学的乃是击剑的功夫,并非将军的战阵搏杀之能。更兼这些年从未在人前对他人对阵,只怕那董卓眼中必定以为我武艺不显,这反而是我等一个良机!” 闻言,童英不由一喜,然而片刻却又皱眉道:“此计虽好,但还是得寻一良兵才能付诸实行。昔ri专诸刺王僚,以二尺鱼肠藏于鱼腹之中,猝而刺之,力贯三重铠甲方能全功,这良兵,还要短小方能瞒过董贼耳目的搜查。” 两人苦思冥想,却是都没有什么短小而jing悍的兵器。 末了,童英突然道:“有了!昔ri童英跟随卢师于河北戡乱平叛之时,曾经在葫芦谷从贼酋张角的手中夺得一柄七星宝刀。那宝刀只有二尺许,削铁如泥,端的是不世出的利器。” “那七星刀现在何处?”曹cao急问道。 童英的神se须臾又复归沮丧:“我当时将这宝刀送给了大将军,希望他能打通关节,营救卢师。可惜...” “罢了,良兵之事,你我再多方寻访便是,天下之大何愁找不到一把利刃。”曹cao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董贼其人党羽甚多,即便我等击杀了贼首董卓,其手下亦是极有可能趁机作乱,我们切不可重蹈十常侍之乱的覆辙,需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孟德所言极是!”童英点头道,十常侍的乱象他自然见过,不由当下道,“我营一千五百人外,俱为有志之士!董贼府上守卫虽然森严,然兵士稀少,只需雷霆一击,必定能一举破之,谅董贼插翅也难逃,届时便将其党羽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我那一校亦是还有数百士卒,然似乎还是稍微少了些。”曹cao沉吟片刻,皱眉道。 “这...”童英想了想,忽然开口道,“何不求助袁本初,他如今是为西园禁军之首...” “难道你不知道本初他已经徙为渤海太守了?”曹cao瞥了童英一眼,将那ri在董卓府中发生的事与童英说了一遍。 “想不到此人能在如此威压之下仗义执言,也算是英雄,可惜业已出京,否则若是能求得其相助...”童英不无感慨的说道。 “嘿嘿!童兄实在是太天真了,你还当真以为那袁绍是在仗义执言,忧心社稷不成?”曹cao却是打断童英的话,冷笑说道。 “难道不是么?”童英诧异的问道。 “当然不是,这不过是他那叔侄二人合演的一场戏罢了。”曹cao忆起那时袁隗脸上得意的笑意,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不屑。 “孟德此话怎讲?”童英追问道。 “如今京畿之地,董卓势力愈盛,人人只知他司空之名,焉知天子。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那些士人们愿意看到的,但在董卓眼皮底下,势难有一番作为,因此那袁绍借机自请出京,只要到了山东之地,那便是天高任鸟飞,董卓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曹cao缓缓说道。 “可是他就不怕董卓当场发作,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么?”童英皱眉道,“董卓其人心狠手辣,此事未必做不出来吧。” “董卓心狠手辣是不假,然而他根基未稳,又要行废立之事,必定要征得天下士人的拥戴,那袁氏一门根深蒂固,若是大动干戈,只怕连董卓自己也要伤筋动骨,因此他也只得任由袁绍离去,还封他做了渤海郡太守。如此一来,他袁绍非但赢得了不与激an佞同流合污的好名声,还遂了自己的心意...”曹cao冷笑连连,“如此心思深沉之人,我俩岂可将身家xing命加诸在他们身上?” 童英默然不语,有了曹cao这一番分析,他自然已经明悟袁绍之意,忍不住摇头叹道:“借社稷之危来谋自己的前程,此等人着实下作。” “罢了,兵在jing而不在多,有两千人亦是足以成事,这两ri你我便可以寻找那良兵,一旦寻到,便立刻动手,早一ri铲除激an佞,便能早一ri还我大汉朝一个朗朗乾坤!”二人又商议了良久,毕竟刺杀董卓之事事关重大,除了对方京中再不敢相信其余任何一人,因此到了最后,曹cao也只能无奈说出这么句话,然后与童英拱手作别。 (.)s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等到曹cao从西园军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ri头西垂,隐现昏黄之se。 曹cao骑着瘦马从长街走过的时候,路过司徒王允的府邸,但见府邸仪门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他心有疑惑,便去询问仪门的管事。 那门子答道:“司徒大人今ri延请百官公卿,凡是汉臣,皆列其中。” 凡是汉臣,皆列其中?曹cao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旋即微笑问道:“不知司徒大人可曾延请骁骑校尉曹cao?” 门子想也不想的答道:“曹cao阉竖之后,实不足赖,他为董卓所重,乃是汉贼,如何是汉臣?” 曹cao眼中厉芒一闪,这些时ri为了接近董卓,他的确也做了不少违心之事,然而想不到落在他人眼中自己亦是变成了汉贼,曹cao不禁一时悲愤莫名,然而他毕竟不是一般人,片刻之后却是哈哈大笑,大步走进了大门之中。 门子急问道:“你是何人,敢擅闯司徒府?” 曹cao脚步不止,早已进了府中数步:“吾人,乃曹cao是也!” 门子顿时目瞪口呆,立在原地。 曹cao的到来,令王允大感惊讶。此人是他特意从名单上划掉,不打算宴请的董系新贵,孰知其人竟是不请自来,显然是刻意为之。 而曹cao亦很是随意,随口叫来从人,在一列长案的末尾加了一席,自斟自饮,也颇见闲情逸致。 可曹cao舒坦了,在场的众人,尤其是新任的司徒王允,却不舒坦了。王允因伍琼刺杀董卓一事,匆忙间宴请众人,为的乃是商议出一个对策来来应对董卓废立之举,却不料为董卓所重的曹cao突兀而至,让他颇有些拘谨。 有了曹cao,有些话便不能说开,王允又无法将曹cao赶走——来者是客,更何况当着众人之面,曹cao可以逾越礼数,王允却做不得违礼之事。 于是乎,众人从文景之治、黄老刑名之术聊到三代之治,上古贤圣,从吕后乱政聊到汉武帝作《秋风辞》,花前月下,风流韵事,乃至于文韬武略,历史隐秘,无所不包,无所不含——就是没有谈到当朝局势。 一场原本用作未雨绸缪的宴会,在压抑和漫无边际的闲聊中结束。 及至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曹cao还在默默地自斟自饮,他酒量不错,竟然还没喝醉。 等到只剩下曹cao一个客人,天se已然全黑,王允终于耐不住xing子想要下达逐客令,曹cao却突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王司徒,今ri百官群臣,不过土鸡瓦狗耳!” 王允已是隐隐有了愠怒:“骁骑校尉何故如此狂狷?须知月满则缺,水满则溢,天道有常,不幸一人。” 他这话很清楚,有些事情并非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你现在得志,保不准明天就要摔个一塌糊涂。 曹cao笑声方止,沉声道:“董卓名为国相,是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王司徒今ri设宴,不正是为了此事么?可惜百官群僚,却无一人敢说出来,不亦悲哉,不亦悲哉!” 王允脸se一变,沉吟片刻,却是快步到了曹cao跟前:“孟德小心说话,你我后堂细说。” 曹cao说了这两句大实话,让王允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以至于方才硬邦邦冷冰冰的“骁骑校尉”,也变成了亲昵的“孟德”。 王允赞赏曹cao的勇气,却还是不敢太过信任。到了内堂之后,王允便问道:“孟德以为董卓此人如何?” “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司徒大人还用明知故问?”曹cao眼中闪过一抹厉se,沉声说道。 “兹事体大,须得妥善谋划,不可有失。”王允摇了摇头,开口道。 “如今大权尽付与董贼之手,多拖一天就困难一分,你们只道妥善谋划,却不知尚未谋划周全,董贼已经部署内外,坚如盘石。如是一来,董贼高枕无忧,诸公的谋划还如何妥当?” 王允被曹cao问住,沉默了许久,只得说道:“那依孟德之意,是要尽快,可是如何个尽快法...” “书生谋事,十年不成。”曹cao语带微讽的开口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方法,能比一刀子下去更快呢?” “伍琼之事犹在眼前,董贼岂能没有防备?孟德所言实在不妥,此事太过行险,不宜采纳,还是另择他法为佳。”闻言,王允不禁面se一变,连连摇头道。 孰知,曹cao却是大笑三声,急声道:“那便坐等着董卓收拢权力,安插心腹便了。曹cao不才,也能在相国大人手下混得风生水起,司徒大人和一帮老臣,就尽快备齐棺椁,等着家人帮你收尸吧!” 曹cao此话说得分外难听,王允禁不住脸se大变,便要下逐客令,将这不知好歹的狂徒逐出门去。然而努了努嘴,刚想要开口,两眼却似乎看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对曹cao说道:“孟德且稍带片刻,我去去便来。” “大人自便。”曹cao亦不管他,反正自己话已至此,听不听便是对方的事了。 王允急急的站起身,快步走到屋外,也不知去做了什么,过了良久才又返身回转,坐到曹cao对座,沉声道:“我亦知孟德你所言乃是效聂政刺侠累之法,可是惜乎无人可用啊。” “聂政乃是天下豪勇之人,怎可一朝而得?然荆轲、专诸之人,无不身配良兵,可以事半功倍,不知司徒大人的府中,可有良兵?”曹cao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他此时已有了微醺之意,因此并未发觉王允这态度转变得有些突兀。 “我府上虽无甲士,但是良兵却是不乏。”闻言,王允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大人此言当真?”听到这话,曹cao的酒已是醒了一半,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王允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手,不多时,便有一府中管事手捧一个木匣快步走了进来。 王允从管事手中接过木匣,挥手让管事出去。而后缓缓打开,里面却是一柄长近二尺的宝刀,静静地躺在匣中,犹若处子。 “此剑唤作七星刀,削铁如泥,孟德以为如何?”王允伸手指向那宝刀,开口说道。 曹cao眼前一亮,伸手将刀拔出,但见荧光顺着刀刃微微滚动,寒气逼人,刀身与刀柄更是连铸而成,果然是一口宝刀。 须臾,曹cao忽然开口问道:“不知此宝刀大人又是从何得来?” “唔,黄巾之乱后,王允回到洛阳,曾在大将军门下任事,当时大将军便将这宝刀送给了王允,只是王允年老体衰,却没有舞剑的本事了。”王允缓缓答道。 曹cao点点头,心道果然是童英的那柄刀,想不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究还是落到了自己手上,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曹cao还刀入鞘,便即配在了自己的腰间,迎上王允惊愕的目光,坦然说道:“我yu刺董,正需此刀,多谢司徒大人相赠。” 王允还是为曹cao的直白所震撼。按照他的想法,一个月商议,再一个月绸缪,最后一个月实施,一次下来,要得三个月的功夫。却不想曹cao竟是如此直接,如此坦率。 “告辞!”王允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曹cao已是慨然的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未几,门子过来回报说曹cao已经走远,王允这才起身,屏退了一众仆从,缓步来到偏厅,小心翼翼的轻敲了几下屋门。内里传来一个男子声音:“进来吧。” 王允推门而入,屏风后缓步走出的一个黑衣人,通体黑衣如墨,唯独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两点亮光,不是别人,正是童英苦寻已久的黑龙使。 “见过黑龙使大人。”王允躬身行礼道。 “免了,那曹孟德走了?”黑龙使摆摆手,开口问道。 “嗯,我也按大人您的吩咐将七星刀赠予了他,就不知他是否当真有这个胆量去行刺董卓了。”王允恭敬的开口道。 “嘿嘿。”黑龙使冷笑两声,却是瞥见王允面se似有疑惑之se,不由问道,“你似乎有话想说?” “董卓坐拥十万大军,内庭之中更是有猛将吕布守护,曹cao一介阉竖之后,难道便能成事?”王允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 “成事又如何,不能成事又如何?”黑龙使淡淡的说道,“成了事死的便是董卓,不能成事死得便是曹cao,这两人的生死与我等有何干系?” “既是如此,既然伍琼已经事败,又何必再让曹cao去送死呢?”王允不解的问道。 “若你是董卓,在如今的情况下还遇到接二连三的刺杀,你会如何做?”黑龙使避而不答,却是反问道。 “这...既然朝野内反对之声如此众多,那么只怕废立之事便要暂缓…”王允想了许久,开口说道。 “呵呵,可惜你不是董卓。董卓此人深信唯力服人,遇到此事更会激发其加速巩固自己权力的意图,从而加快推行废立之举。”黑龙使目光闪烁,笃定的说道。 “那万一...万一曹cao当真杀了董卓呢?届时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影响?”王允想了想,接着问道。 “死了?”黑龙使摇了摇头,“他不会这么容易死,而且即便死了,那么对我们的计划亦不会有丝毫的影响,别忘了董卓那些手下诸如李傕和郭汜之流,那一个不是较之董卓更加心狠手辣百倍之辈。董卓或许还会听信李儒所言,对士人们多加笼络,此二人只怕更加无法无天,到时这汉家的天下崩坏得只能是更快!因此无论这曹cao成与不成,对我们的计划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黑龙使深谋远虑,小人远不能及。”听了黑龙使这番话,王允终是心悦诚服的开口道。 “总之你自己小心行事,蛰伏在这京中便是,莫要露出了尾巴,让人抓住了把柄。我想大人ri后对你必定会有重用的,所以你莫要妄自菲薄,只要你好好做事,大人必不会亏待于你。”黑龙使淡淡的说道。 “黑龙使放心,小的必定会尽心竭力,绝不会倦怠。”王允闻言,当下答道。 他本是玄龙大人安插在朝廷中张让之后的第二号人物,想到张让最盛之时,权倾朝野,无人敢与之相抗,别人都以为这是刘宏眷顾的缘故,但王允知道,若是没有玄龙大人在幕后运筹帷幄,张让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而如今张让身死,他自然成为玄龙大人最倚重的对象,或许不远的将来这朝野上也会是自己一手遮天,一想到这里王允便忍不住心中暗喜。 而当王允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之际,那黑龙使早已不见了踪迹,偌大的后厅里只剩下了他一人,仿佛也就曾只有他一人而已...... (.)s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5 曹操取了七星宝刀,便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此刻他的酒劲已然完全过去,望着怀中的宝刀,却是也有些坐卧不安起来。 行刺董卓之举,乃是极险的事。且不说董卓府中护卫森严,更兼有飞将吕布等人,武勇天下无双。曹操自诩自己武艺虽也算是深藏不露,但是要从这些人的手中逃脱,只怕九死而无一生吧。 何况史上那些著名的刺客,专诸也好,荆轲也罢,就算是勇猛如聂政,还不都是死了?不论他们成功或者失败,但凡刺客,少有活命之人。 那么自己呢? 缓缓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着步,曹操脑中忽然闪过西汉太史公曾说过的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是啊,此时身死,虽不能达成冠军侯那样的功业,但若是能为我大汉剪除逆贼,还朝野一片朗朗乾坤,那么我曹操,死又何惜? 思虑及此,曹操不由大笑三声,心中顾虑尽去,只见他取出怀中的七星刀,放到灯下细细观赏起来,此刀刀身兵刀柄一共二尺,刃长一尺三寸,色调黑沉,刃薄如纸,极其锋利。刀柄上刻有“七星宝刀”四个篆字,刀背上镶有七颗宝石,排列如北斗模样,于灯下熠熠闪光。 “好刀!”曹操由衷地称赞了一声,反复把玩,爱不释手,不觉已至深夜。 想起如斯宝物明日不免沾染董卓污血,不由有些惋惜。士人爱佩剑,更爱名刀名剑。曹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花花公子,见过不知多少柄好刀好剑,却以今日这七星剑最为锋锐,最为名贵。 他手抚刀柄,竟有些不舍了。 也罢,为天下杀一独/夫,纵然是性命亦可舍却,为何独独爱惜别人的一柄好刀呢? 曹操想通之后,案边油灯的灯油燃尽,“噗”地一声熄灭。黑夜中七星宝刀上的七颗明珠,散发着盈盈光辉,颇为耀眼。然而此刻它再耀眼,已是不能让曹操再多一分眷恋。曹操将宝刀压在枕下,酣然睡去。 时序已然进入了严冬,这两日里洛阳城罕有的接连下了三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让整座洛阳城变成了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 这一日董卓再次派人传召曹操,然而此次召见的地方并不是司空府,而是大内禁宫!听到传唤使者所言,曹操心中涌起无尽的怒意,董贼竟敢如此猖狂,但能刺死董贼,纵然身死又有何妨? 何惜不得百战死,刺客亦留侠骨名。 为了天下,曹操一人又何足道哉! 这是一个黑暗的时代,而我曹操,愿意化作一道利剑,为这浓重的黑暗带来第一缕光明! ********************************************************** 想到了这里,曹操再不耽搁,将七星宝刀揣入怀中,迅速的前往军营将董卓召见之事说与童英,约定一旦自己刺杀董贼成功,童英便领军杀入司徒府中,剿灭乱党。 曹操交代妥当后便往皇宫而去,行至青琐门前,却是撞见了一彪人马。为首那人极其威猛,杀气凛然,骑着一匹赤兔嘶风兽,掌中一杆方天戟,正是吕布,而他身后跟着一队兵士,参差而来。 见到曹操,吕布也是拱手见礼:“孟德来得好晚,快请入内。” 吕布有些鲜卑的血统,他新到董卓帐下,虽是比曹操更显亲近,却未必如曹操那般受董卓的看重。曹操虽然也是官宦子弟,却并无袁绍袁术等人的倨傲,让吕布也心生好感。 曹操见到赤兔马极其雄峻,但此时天气寒冷,这匹良驹却是浑身汗湿,不由问道:“将军早出,不知何事烦劳?” “今日天寒,方才布与诸位将军郊外赛马,驰骋了一阵。”吕布笑着答道。 曹操点点头,看似由衷赞道:“赤兔神骏无比,将军神威天成,日后上到阵前必定无一合之将。” “承君吉言。”吕布仰天大笑,下意识瞥了眼曹操的坐骑,只见对方骑得竟是一匹又老又瘦的癞毛马,不由诧异道,“孟德贵为朝廷新贵,如何骑了这么一匹劣马?” “将军有所不知。”曹操苦笑两声,摇头道,“操平日里惯乘的老马昨日病死于枥下,这马还是向他人借来的。” “孟德何以窘迫至此乎?”吕布皱眉道。 “操颇爱声色犬马之道,又喜好长乐聚饮,旦有资财,便即散去,无能积累之故也。”曹操继续解释道。 吕布承了曹操刚才的一番赞赏,心中本是高兴,听到曹操这一番话,当下说道:“银鞍配白马,宝马配英雄,孟德乃是少有的俊杰,怎可骑乘如此劣马?待我等会禀明司空大人,让他为你择一匹好马,如何?” 等会?曹操心中暗忖,只怕等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吧。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拱手谢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呵呵,孟德这是哪里的话。走吧,只怕大人已经醒转了。”吕布摆摆手,领着曹操一同进了宫中。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曹cao见到董卓的时候,董卓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昨夜在宫中喝酒喝得极是畅快,一时兴起便就在长乐宫中睡下,一直酣睡到了辰时,酒意犹未消退,因此也就在宫内召见曹cao。而他此时正躺在暖香阁楼之上,在一干宫女的服侍下喝着醒酒汤,看他那模样,只怕早已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孟德多ri不来,可是令我颇为想念啊。”董卓见到曹cao来到,颇为高兴,曹cao虽不比吕布更威猛,却是举手投足间蓬勃着一股才气,既有年轻人的奔放自然,又有董卓所喜爱的沉稳。 “多谢司徒大人挂念,cao深以为幸。”曹cao拜服施礼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会儿政事,曹cao忽然开口道:“今ri大人传召孟德,在来宫中的路上我倒是听到了一则颇为有趣的童谣,不知大人是否有意听听。” “喔,童谣?孟德快快说来。”听到“童谣”二字,董卓却是不自觉的微微一扬眉,开口说道。 “都是些市井小儿传诵。”曹cao笑着开口道,“说的是什么‘土德将衰,新人将出,千里草青,天下大足。’” “是么?”董卓还在思虑这句话内里的含义,曹cao又开了口,“适才孟德路过相国府前,不经意见看到青气如盖,覆于府上,想来此皆大贵之兆也,不知与那童谣有何相似之处。” 所谓土德将衰,新人将出,乃是说汉室的德运快要衰弱了,会有新人涌现出来,取而代之。而所谓千里草青,天下大足,曹cao故意说成是董卓的相国府青气如云,乃是大贵之兆。 好话是人人都爱听的,董卓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本就深信谶语。听了曹cao这两句,董卓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当下高兴地起身哈哈大笑道:“孟德真乃妙人也。” “对了,刚才奉先说你平ri惯乘的老马昨ri病卒了,正好前些ri子西凉进贡了几匹西域好马,你自己任选一匹为坐骑吧。”兴尽之余,董卓忽然想起刚才吕布所言,开口说道。 “多谢大人赏赐。”曹cao笑得谦恭,心中盘算着行刺的时机,他只怕像前ri伍琼那般,一刺而不中,反而前功尽弃。 片刻之后,吕布便牵来了数匹好马,全都拴在宫外,一个个毛se发亮,体态雄峻,俱非凡品。 曹cao仔细观察,见其中一匹马浑身雪白,只是四蹄之后各有一缕黄毛,旁边的马儿都是咆哮不止,腾动如龙,喷着鼻息,俱是一副剽悍姿态,唯独这匹白马睨目不动,沉默如山。 曹cao一眼便看中了这匹马,当下便即向吕布指要。吕布听他所言,不禁抬头惊讶道:“孟德相马之术何其高耶!” “cao并不曾涉猎相马之术,莫非此马亦是千里驹?”曹cao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也仅仅是推断而已。”吕布笑道,“此马刚来之时,不动不嘶,众人见过此马之后,皆言有病。然马槽中一干马匹但凡见我所乘赤兔马,皆俯首帖耳,不敢嘶叫,唯独此马昂首阔步,咆哮如雷,意甚不服。因此布独知此乃好马也!” 董卓一直在阁楼中,听到曹吕两人对答,亦是起身披着外衣,来到宫外,对曹cao说道:“孟德才艺颇高,可为此马起名。” 曹cao略一沉吟道:“马儿身长腰细,奔驰必速,快如闪电,更兼四蹄黄毛,随风翻飞,恰似黄云。唤作...爪黄飞电如何?” 董卓大喜道:“黄云之上闪电飞,好名!好马!” 选马已定,吕布便牵着其余战马离去,宫中一时只余曹cao与董卓二人。 董卓宿醉,未能清醒,更因体态肥胖,身躯沉重,又重新坐回榻上。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这在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时代,活到这般年岁已极是难得。董卓渐感心力衰弱,岁月不饶人啊。又说了一会儿,他却是坐在榻上,双目微阖,头颅下沉,须发已经显出花白之se,宛若一头浅睡的老迈雄狮。 好机会!曹cao心如明镜,目光如炬,在董卓倒身而卧,转面向内之后,缓缓从大袍之下抽出了七星刀。 一刀,只需一刀,他就能让天下复归宁静,让大汉重现辉光。此时的曹cao,已经为光荣和梦想所充斥,他梦想着成为大汉的中兴名臣,辅佐已经残破的汉室,再次开创出百年的强盛基业! 七星刀已经完整地呈现在曹cao的面前,董卓的背后,在窗棂阳光的照耀下,刀身上的七颗明珠折she着一屡屡瑰丽的光芒。 曹cao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已然握紧了刀柄。 “孟德何为!”却是董卓忽地觉察到了一丝冷意,睁眼从衣镜中看到曹cao持刀,急忙转身问道。 而与此同时,吕布在阁楼下高声道:“孟德,爪黄飞电鞍辔已然齐备了。” 曹cao心中百转千回,心中明了,董卓已有了戒备,此刻若还要强行动手,只怕自己便要落得一个和伍琼一般的下场。心念电转之间,曹cao当下持刀下跪曰:“cao得宝刀一口,特来献与恩相!” 董卓脸上神情稍稍纾解,伸手接过宝刀。而曹cao则在一旁解说道:“这柄宝刀乃是于古井之中偶得,夜发寒光,冷似秋水,沁人心脾。若是以手扣之,声如龙吟,历时不绝。臣曾与颍川荀公达,陈琳等人于密室观看,众人皆以其非大贵之人不可佩也。今ri献于恩相,亦乃天意。” 这是曹cao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董卓不疑有他,目光投在七星宝刀上,只见其刀锋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锐利,确是是一柄难得一见的宝刀。 此时,吕布也进了宫内,董卓将七星宝刀交给他,吕布接过小心收纳道一旁。曹cao见宝刀已失,心知今ri事不能成,来不及懊恼,飞快的开始思虑自己该如何脱身。 “孟德何不去看看你的宝马?”董卓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是他方才未曾看得清楚,心中倒是有些好奇这个敢于跟赤兔马一争高下的爪黄飞电。 曹cao眸子一亮,笑着说道:“好!” 出了宫门,只见那匹刚刚定名的骏马正安静的伫立在院子当中,曹cao朝董卓拱手道:“愿借试一骑。” 董卓呵呵笑道:“这马儿便是孟德的,又何须来借?” 曹cao于是牵马出府,加鞭往西园而去。来到西园,只见侯惇已经整军备战,他当下下马将侯惇拉到一旁,疾声问道:“元让,童英何在?” “将军他刚才说担忧孟德你行刺之后无法脱身,亦是只身了前往宫中,留下我在这里整军。”侯惇见他神se仓惶,亦是迅速的答道。 “哎!我误童英!我误童英啊!”曹cao顿时垂首顿足说道。 “怎么了?孟德你...”侯惇忽然想起曹cao本是去刺杀董卓的,此时偏偏却是出现在这里,因此话说了一半,面se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罢了,事情紧迫,你速速散了军队,与我一道逃命去吧。”曹cao也不多言,径直开口道。 “那将军怎么办?”侯惇急急问道。 “他见我事败,必定也会自行逃命的。”曹cao翻身上马,摇头道,“上马,我带你离开。” “我要去寻将军!”侯惇却是倔强的转过身,先去解散了准备多时的士卒,然后往皇宫而去。 曹cao无奈只得骑着爪黄飞电望东南而去,而爪黄飞电果如想象一般,四蹄翻飞,快似闪电,片刻之后已经化作天边一个白点,消失在了东方的官道之上。 ********************************************************** “义父,这孟德试马为何许久未归?”长乐宫中,吕布等了良久也没等到曹cao归来,不禁开口问道。 “是啊,如此久了都还未归来,着实让人...”董卓点点头,忽然面se一变,开口道,“刚才孟德献刀于我之时,你可曾见到有何异样?” “唔...”吕布仔细回忆了一番,皱眉道,“莫不是他本是要行刺义父,不巧被义父你及时喝破,因此才推说献刀?” “只怕大有可能!”董卓目中jing光闪烁,片刻之后,开口道,“你去把文优找来。” “喏。”吕布领命而去,不多时李儒便跟在他身后快步走来。 “大人唤我?”李儒朝董卓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嗯,刚才孟德来过...”董卓将曹cao献刀的情形给李儒说了一遍。 “曹孟德是否行刺我也不敢妄断...”李儒沉吟片刻后,缓声道,“不过此人在京中并无任何妻小,只有一人独居在寓所之中。不若大人您差人再去召他前来,若他没有丝毫疑问便随传召之人前来,那便是献刀,而若是不敢前来,则必定是行刺无疑!” “那好,奉先你速速命人前去传召孟德。”董卓点头道。 “我亲自前去。”吕布沉着脸,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然而小半时辰后,只有吕布一人归来,脸se愈发yin沉:“义父,那曹孟德根本就没有回自己的寓所,我遣人去城门相问,城守回报说此人从东门遁去。城守曾相问,他推说是有义父您的差遣,要出京办紧急公事。” “混账!”董卓一掌拍在案上,怒道,“我何曾给他什么紧急公事,此人必定是想要行刺于我!想不到我如此厚待于他,这竖子竟是包藏祸心,奉先你速速带人去,一定要将这竖子给我拿下,我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喏!”吕布亦是心中恼怒,想不到这曹孟德开始还与自己称兄道弟,到头来竟是连自己也骗了,此人绝不能留,否则让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放,“此人现在已出了洛阳城,敢请义父你将通缉文书遍发天下让其无所遁形。” “好,文优你立刻命画师作画,将这竖子的图形画下,广发天下诸郡,有捉拿到曹cao者献于我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如若有人胆敢窝藏其人,与这竖子同罪论处!”董卓点头说道。 “奉先稍待片刻。”李儒点点头,却是又叫住吕布,转身朝董卓拱手道,“若是我猜测无差,此事必定还有同党,否则曹孟德必不敢一人只身前来行刺大人你。” “同党?”董卓眉头微皱,开口道,“还有何人敢随这竖子一道作乱?” “曹孟德原本乃是西园校尉,只怕这同党必定亦是在西园禁军之中。”李儒沉声说道。 “那好,奉先你再命人前往西园,给我查抄,只要与这曹cao有关系都通通给我抓起来!”董卓脸上闪过一抹狠戾,“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6 就在曹操离去之后,童英心中突然觉得极为不安,深恐曹操有所不测,于是悄然潜入了禁宫之中,希望能在暗中协助曹操。这里他虽然来过两次,但是对于路径却还是有些模糊,而这里一处处巍峨的宫殿,飞檐斗角,大体相似,想从中找出董卓的所在,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童英向四下仔细观察了许久,才凭着印象,继续往前。幸好这一这场大雪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迅疾的脱去外衣,露出内里准备好的一袭灰白的衣衫,往地上一扑,整个人便与大雪浑然一色,哪怕是走到了近前,他人也很难注意到那儿竟是还有一人存在。 童英在雪中静静地匿伏了许久,才抓住两支禁军巡戈队伍交叉而过的刹那机会,进入到了禁宫深处。皇宫实在太大,不可能处处都设置兵丁把守,因此只要越过了外围防线,再往里走就容易多了。 长乐宫,董卓又回到了大殿之内,宫外廊下,两名禁军侍卫身穿蓑衣披雪而立,手按钢刀,站得笔直。 大雪纷纷扬扬,这两个侍卫丝毫没有发觉雪地上正有一道虚幻若无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向他们滑过来。他们只是警惕的望着各个通向大殿的路口,防止有人从那些地方进入。 于是当那雪地上突然诡异地跃起一个雪人,闪电般扑向他们的时候,两个禁军侍卫不由大吃一惊,还来不及拔刀叫喊,一双手便探向了他们的咽喉。雪人出手如闪电,轻轻地两声“咯”地轻响,两个禁军侍卫的喉骨便立即被捏碎了,不等两人的软倒,雪人双手一分,便把他们甩进了左右阴暗的角落,紧接着,他立即向后一滑,再度没入雪地。 此时一个三十出头的将领走了过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息,四下看看,但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因此原本握紧刀柄的手再次松开来,慢悠悠地转身往回走去,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本来安排有两个侍卫。 雪地里露出一双黑色的眸子望向那个将领的背影,刚才那雪人自然便是童英,而这中年将领他亦认得,正是董卓的心腹大将华雄。想来既然他也出现在此,董卓必定便在此处附近,最有可能的自然便是在这长乐宫的大殿之中。 雪花飞扬而起,童英如鬼魅一般从雪地中出现,一只手探向华雄的后颈,他显然是准备先将华雄拿下,免得他成为自己等会行刺董贼的一大阻碍。 可惜童英并未和华雄交过手,实在是太过小觑这个对手,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看似必杀,然而华雄岂是庸手,原本已转过身去,可待到童英长身而起,只带起一缕微风,便立即被他感知到了。其实他方才就已发现了两个侍卫的消失,却沉住了气,故意卖了个破绽,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的闯入皇宫大内,此时察觉有异,他霍然转身,手中长刀如匹练一般劈头斩下。 猛扑过去的童英心头一惊,却是在空中硬生生拧过身形,毫厘之差的让过了这柄呼啸一刀。此刻他已然心知自己的大意,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速战速决,争取能迅疾的解决掉华雄后,再入到宫中刺杀董卓。 “噗”地一声,童英和华雄对了一掌,华雄被他逼得连出五步,身子摇晃了一下站住了。而童英同样是连退数步,喉咙顿时一甜,一口鲜血就差点吐了出来。 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已到了口中的鲜血,眯起眼凝视着不远处的华雄,仔细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有胜机。 与此同时,华雄也在上下打量着这个刺客,虽然童英蒙着面,但他总觉的此人分外熟悉,自己必定是在哪里见过。不过须臾他又发现现在并不是思考对方是谁的时候,大人就在身后的大殿中,而此人武艺颇高,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万一让对方进到大殿之中,那么大人必定会有危险。思虑及此,他当下欺身而上,扑向童英,拦住对方进到大殿的去路,同时口中亦是高喊道:“有刺客!” 华雄的喊声已然惊动了宫内的董卓,因为曹操的事情,董卓原本就心中有气,此刻他站在长乐宫殿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在他身前身后,是吕布离开后刻意留下的高顺,此时不待董卓吩咐,高顺已是举步向前走来。 童英虽然不识得高顺其人,但眼角的余光瞥见高顺行进之间渊渟岳峙,气宇不凡,便知其人必定不是庸手,心中不由暗忖:“这狗贼果然戒备森严,今日必定没有机会了,只怕我再不走,就得白白交待在这儿!” 童英把牙一咬,突然吐气开声,大吼一声,一双肉掌陡然劈向华雄。华雄不敢大意,亦是举掌相迎,两人甫一接触,顿时气劲爆响,劈啪作响,华雄感受到一股大力袭来,下意识地一退一避之间,童英便从他让开的一线缝隙中一掠而出,呼啸而出。 董卓见他要逃,顿时暴跳如雷,高声喊道:“给我抓住他,要活的,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打我的主意!” 童英掠过了华雄,却没能闪过高顺。早在他拼死突袭华雄之时,高顺已然勘破了他的想法,抢先一步拦截了童英可能的退路,是以才能在童英和华雄对过一掌后,气力未续之时将对方拦下来。 童英无奈,单腿横扫逼开迎上高顺,自己却也不得不退后一步,陷入了华雄和高顺的夹击之中。 华雄抛开手中的长刀,不但因为是刚才董卓说过要活捉童英,更是现在他们本就以二敌一,胜之亦是不武,若再用兵刃,岂不是更加不堪。 “你俩还在等什么,还不快速速将此人给我拿下!”一旁的董卓高声唤道,高顺和华雄对视一眼,只能同时欺身而上,攻向童英。 他自从出了长安以来,已不只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然而此次以一敌二,而且对方任一一个都是不弱于自己的对手,这一次看起来自己真要和死神撞车,他甚至已闻得死亡的气息,冰冷如雪。 童英大汗淋漓,用尽了每一分的力气。他双掌翻飞,每每挡下华雄的招式,可却挡不住高顺的锐利攻势。而对方不给他一分喘息的功夫,“啪啪”只听两声脆响,高顺和华雄一人一掌同时打在了童英的胸口和后背之上。 “哇!”童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原本聚在外围的侍卫见状,纷纷涌了上来,以期抓住这位刺客,在司空大人面前邀功。 不料童英劈面再次喷出一口血雾,漫天的血污让众人脚步不禁为止一滞,而童英亦是藉这一阻之机,抖手一扬,袖中飞出一只飞爪,堪堪钩中殿顶鸱吻,一个身子腾空而起,三下两下便上了殿顶。 不待他吩咐,侍卫们已急急追去,顷刻间皇宫警讯大作,一队队禁卫武士四处出动,童英强提一口气,在一幢幢殿宇楼阁间神出鬼没,渐渐消失在禁宫深处......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7 永乐宫中,一缕檀香幽幽的升起在空中,然后缓缓散开,不远处换了男装的刘嫣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这些时日里朝廷内风云变幻,她虽居于深宫之中,却也听说了那董卓董仲颖竟是在自己府中召集群臣,说出自己有废立之意。 废立?刘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嘲笑董卓的自不量力,区区一介藩镇,虽借着平乱有功升为三公之一,却是如何敢妄言此事。当时的刘嫣满心以为,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正义之士愤然而起,将董卓这个痴心妄想之人打到在地。 然而等了数月,非但没有等来这样的人,反而每日都能看到何太后以泪洗面,泣不成声。刘嫣忽然发现,这个董卓还当真不是自不量力而已,事实上,他确实已经有了废立的实力。 刘嫣一时之间亦是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虽然刘辩和刘协都是她的弟弟,她从来都不分彼此,但是身在皇家,刘嫣如何不知道那些废帝的悲惨遭遇? 她开始为自己的两个弟弟无限担忧起来,甚至有时会情不自禁的想,若是自己能刺杀掉董卓,是否能保住辩儿的帝位? 在重重的楼宇中彷徨四顾,刘嫣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激愤,思忖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来人,去召王元过来!” “是。” 内侍在公主的命令下唯唯诺诺,不敢稍有大意,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刘嫣等到了贴心的美丽侍女回转,却是低低地问道:“红昌,皇上和陈留王都在宫中么?” 那明艳无伦的侍女自然便是任红昌了,她恭谨地道:“皇上他们都在未央宫偏殿,听荀大人讲书呢。” 刘嫣点了点头,将手按在额上,多少有些紧张。 成功或者失败,也在此一搏了,太后此时已经六神无主,皇帝和陈留王,也只有由她这个姐姐来守护了。 而刘嫣绝想不到的是,此刻的禁宫苑外,已经有了两位不速之客。 吕布和麾下的将领张辽,正站在宫门外,身后还有数十位披坚执锐的禁军将士。 张辽面色沉静,唯有双眸中隐藏着淡淡不悦,对身前的吕布恭敬地道:“将军,此举三思啊!” “文远以为此事不可?”吕布双眉如刀,微微一耸,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冷声说道。 吕布自丁原处投奔董卓之后,董卓为表其拉拢之意,并未打散吕布的手下,而是让吕布依旧率领自己从并州带来的兵马,并且还将原属丁原的并州士卒也都交给了吕布。 张辽身为并州军一员,名义上受董卓节制,然而实际上,他依旧是吕布的手下,而且在张辽心中,他也从未想过会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因此,此时虽敏锐的察觉到吕布似有不悦,却依旧是坚定的沉声道:“将军,司空虽然势大,然公主毕竟是先帝嫡出,当今皇上的姐姐。司空不问缘由,不经媒妁礼节,便要强纳公主,与强盗何异,天下之人又将如何看待司空大人?” “文远,纵然义父不用强,那宫里的人也不知骂了多少次,既然同样是被骂作禽兽强盗,便真的做个强盗,看她能怎样?”吕布转头瞥了眼张辽,冷声说道。 “将军!”张辽说道,“将军你莫要忘了,前次将军铲除丁原,已经为董卓背负了骂名,这次将军若是劫持公主,同样要为董卓背负骂名。董卓高高在上,坐享其成,将军奔波驱驰,却仍是承受天下人的唾骂,董卓是拿将军当刀使啊!” 张辽不再称司空而是直呼其名,多少显示出了他的不满,吕布对称呼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对于张辽所言,他也不由陷入了沉思。 张辽说的不错,董卓以自己为刃,所及之处,无不血雨腥风,一片惨嚎。如今自己所及之处,士人唾弃,庶民畏之如虎,避之不及。然而自己究竟又得到了什么? 身处京畿之中,顶着一个将军的爵位和虎贲中郎将的虚职,不过是做董卓的护卫而已。 所以今日吕布细细回想起来,竟是渐渐有了不悦。 董卓被曹操刺杀,虽然未伤毫发,却大惊小怪,几乎出动了所有的侍卫力量去城中大索。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而淫/心大起,竟然想要强娶公主,这才命吕布前来。吕布虽并不看重所谓的皇家威仪,更提不上对这皇室有丝毫的敬畏,然而他毕竟也畏人言,他也不想时时被人在身后戳脊梁骨。 心念至此,吕布命人通名报号,虽然同样是要将刘嫣请过去,但好歹要做做面子上的功夫,若是刘嫣能自愿过去,那是再好不过。 就在两人在宫门外等候之际,吕布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空气的异样。 “何人在此!”吕布倏地一声爆喝,拔剑在手,便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从树丛后闪出,正要逃窜。 那人身手敏捷,动作爽利,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吕布心念电闪,手臂用力一挥,长剑化作一道闪电,从吕布身前脱手飞出,直刺侍卫背心。 长剑如虹,去势如雷,那侍卫虽然剽悍,却只是能躲过一死,躲不过身受重伤的宿命。长剑从侍卫的右胸穿出,带出丝丝激射的鲜血,落在雪地上,点点落红,显得狰狞而美丽。 见侍卫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吕布精神一振,正要去追,一个亲卫却匆匆忙忙奔到了眼前:“将军!司空大人,遇刺了!” 吕布很不耐烦的说道,“曹操已经逃走,某家已安排好了人手追捕,你待怎地?” 那亲卫顿了顿道:“将军,不...不是曹操,是另一个,又有刺客!” 吕布脸色一沉,扭头看了看在雪地中移动的侍卫,蓦地喝道:“张辽,将可疑之人拿下,就算是未央宫,也得跟着闯进去!” “遵命!”张辽神色肃然,高声应道。 “你,随我去保护司空。”吕布指了指气喘吁吁的亲卫,已是大步向董卓的居所奔去。 望着吕布远去,张辽缓步去追那名行状可疑的侍卫,表面神色如常,心中却多少存了些许希望,隐隐地期冀此人去向公主报信,不能遂了董卓的意愿。 张辽和吕布是不一样的,吕布乃是胡汉混血儿,心中对家国的概念颇为淡薄。然而张辽却是西汉聂壹之后。聂壹便是那著名的“马邑之谋”的发动者,后来其家族为避灾祸而改姓张,然而聂氏族人对汉室的敬重却是丝毫没有消散,张辽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董卓的所作所为,张辽早已是心中愤慨,虽然他是极少直面董卓,但也不想让这个暴虐的权臣肆意妄为。 而那侍卫似是对禁宫极为熟悉,张辽循着血迹追去,竟还是被他跑掉——血迹在一颗树下消失了。 张辽站在树下,眉头微皱,倏然,张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机,下意识地向一旁侧身跳开,一柄长剑挟着风声,铿地刺入了方才张辽的落脚之地。长剑颤颤巍巍,剑刃上还带着血迹,正是吕布方才掷出的剑。 张辽心中洞明,想到侍卫可能躲在树上,抬头望去,树荫之间一道灰色的人影从高墙上跃过,消失在了禁宫之中。 张辽从地上拔出宝剑,挂在腰间,攀到了树上,向宫内望去,发现飞檐重重,楼宇遍布,复道行空。更兼此时大雪纷飞,天地间尽是茫茫白色,侍卫若是要躲起来,逃到花园里以大雪为屏障,倒也不易发现。 张辽提了口气,用力一跃,飞跃高墙,落在了宫内。 等等,这不就是公主的居所么? 也罢,他虽不想对皇室无礼,但总是要抓到可疑之人。 瞭望四周之后,张辽借着雪色,迈入了重重楼宇之中。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就在张辽遍寻那侍卫的踪影之时,那侍卫却已是单膝跪在了刘嫣的面前,他用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口中还在不住地咯血:“公主...董...董贼,yu强纳公主!公主快走!” 闻言,刘嫣不由懵了,董贼这厮,胆敢如此? “公主!董贼遇刺,此刻盛怒已极,若是不从,只怕有xing命之忧!”那侍卫见刘嫣愣在原地,不由强忍着疼痛,急声说道。 刘嫣此时才清醒过来,挥退了侍女和内侍,将侍卫扶了起来,“王元,你随我去未央宫,我要带着辩儿和协儿一起离开洛阳!” 原来那侍卫便是王元,他对刘嫣素来忠心耿耿,此刻却不得不摇头抗命:“没用的,公主...董卓派吕布和张辽来强请公主,那两人俱是武艺高强,而张辽马上就到,只怕我们到不了未央宫,便要被张辽擒住了。” 刘嫣心中一惊,旋即想到若是自己被董卓掳了去,一切便再无希望,只是她仍然念着两个弟弟,一时间踌躇不定,难以决断。 “不!董卓被刺,洛阳城必定大乱,这是一个机会,我要去未央宫,辩儿和协儿不能任董卓欺凌!”刘嫣终究是做出了决断,显出了少有的气概,不顾着王元的恳求,坚定地道,“若你不去,那我一个人去!” 王元面容发苦,脸se苍白,半边衣甲已经为鲜血染红,“公主哪里话,王元这条命,纵然是死一万次,也要保护公主无恙!” “咱们去吧。”刘嫣点了点头,快步到屏风后脱去深衣,露出了内里的一身白se男款劲装,转了出来,朝王元开口道。 王元还来不及回应,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呼――“公主请见谅,张辽追捕刺客,得罪了!” 王元和刘嫣同时一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王元毕竟是阅历更广,旋即冷静下来:“走偏门!” 两人急步行去,张辽手握血迹斑驳的宝剑,更是无人敢拦,一路循着王元的血迹,追了过去。 刘嫣和王元虽然熟悉宫中地形,但毕竟一个有伤在身,一个只是女流之辈,片刻之后张辽已经跟了上来。王元见事不可为,一把推开刘嫣,自己横着长剑,挡在了小路的zhongyang。 “休要去未央宫了,公主快走!”王元扭头厉喝,满面鲜血的狰狞人让刘嫣心生畏惧。王元不再向刘嫣望去,转身正对着张辽,牢牢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 刘嫣终于狠下心来转身离去,张辽也终于来到了王元的身前,看到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想到此人甘舍弃xing命也要守护主君的汉子,张辽心中却是涌起一丝相惜。 “何必呢,你武艺不差,何必做这无谓挣扎,为了他人而枉送xing命?”张辽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问道。 “枉送xing命?”王元却是惨然一笑,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朗声道,“我王元立誓守护公主,自当要兑现诺言,即便舍去xing命又有何干系?” 王元话音一落便忽然欺身上前,手中长剑直取张辽的胸膛,然而张辽只是微微一侧身,闪过他这一击,却并没有乘势反击。 王元踉踉跄跄的止住脚步,唇边再次流出几缕血丝,显然刚才这一击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jing力,如今的王元已到了油干灯尽的地步。 张辽横剑在手,遥望着摇摇yu坠的王元,淡淡的开口道:“我敬你是条汉子,自裁了罢。” “大丈夫生而有命,但决于天,决于父母,岂可轻易自戕?我只恨不能马革裹尸,却死在你这等谋朝篡逆的宵小手中!”王元字句铿锵的厉声说道。 望着怒目圆睁的王元,张辽很想辩解些什么,然而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举目望去,远处已然没有了刘嫣的踪迹,张辽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不再多言,挥剑冲了过去。 只听一记金戈交错之声,王元腹部多出了一记重创,鲜血不住涌出,双目也缓缓阖上,却仍旧是一个倔强的站姿。 张辽深吸了一口气,收剑入鞘,快步朝刘嫣远去的方向追去,心中却是忍不住想:国有义士如此,董卓虎狼之人,又岂能长cao权柄? 他微微仰头望天,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苦笑――马革裹尸?这不也是自己昔年从军之时最大的愿景么? ********************************************************** 一身男装的刘嫣在大雪中向宫外疾奔,惊恐交加的她努力的辨别着宫内的道路,幸好因为有人在宫中刺杀董卓的缘故,宫内的侍卫一片大乱,许多要经之处都无人把守,这也让刘嫣毫无阻碍的一路往宫外逃去。 这也让她的心中一直不住的想着:那刺杀董卓的人又会是谁呢? 前ri伍琼刺董,反被董卓所擒,鞭挞至死。刘嫣想到此处,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美目一闪间,恰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她吃了一惊,一声惊叫便要脱口而出,不料一只大手已突兀出现,紧紧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那手有如一只虎钳,看那样子,只消一力,就能硬生生扼断她的脖子,此时那人尚未用力,刘嫣就已喘不上气来了。而惊惧之下,一身武艺根本排不上用场。 那双手十分有力,但却带着甜腻腻的腥味,莫非是血?刘嫣似乎想到了什么,扭了扭脖子想要看清身后之人的模样。 “别动,不然杀了你!”背后那人感觉到她的动作,皱着眉低低地发了话,刘嫣闻言却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就是行刺董贼的刺客?” “是又如何?”那人不置可否的开了口。 “放开我,我助你脱困!”刘嫣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助我脱困?”那人闻言显然是一愣,手上的力道也不禁一松,刘嫣终于转过了头,目光扫过对方,正待开口,那人却是惊道,“是你?” “你...你识得我?”刘嫣闻言,不由反问道。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松开锁住刘嫣喉间的手,缓缓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原来是你!”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刘嫣不禁又惊又喜。 “嗯!是我。”那人自然便是童英了,只见他嘴角犹自还带着一抹鲜血的痕迹,他看了刘嫣一眼,苦笑道,“刘兄大可带我的头颅去向董贼请功,童英死而无憾。”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刘嫣没好气道,“只是你为何去行刺那董贼?” “这...这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还能走不,我带你出宫去!”刘嫣急声对童英开口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我知你是皇家贵胄,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必为了我这么一个逃犯而得罪董贼...”童英苦笑说道。 “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刘嫣闻言,脸色不禁翛然一变,声音转冷喃喃道,“原来在你眼中,我只不过是你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 童英不知为何自己这一句话让刘嫣脸色转换如此迅速,正待开口之时,却看见远处纷飞的大雪之中,一个身形剽悍的戎装武士正手持长枪冲来。 刘嫣顺着童英的目光扭头望去,眼见来人便是刚才追赶自己的张辽。她贝齿紧咬下唇,再看了眼身边的童英,冷哼一声。 童英知道来者不善,头也不回的朝刘嫣开口道:“我且阻他片刻,你速速去叫开宫门。” “不,你去叫开宫门,我来阻他!”刘嫣却是大声答道。 望着一脸倔强的刘嫣,童英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勉力站起身来,飞身迎向来人。 张辽本是追着刘嫣而去,却没想到斜刺里杀出一人拦在了自己的去路,定睛一看,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缓缓止住脚步拱手说道:“原来是童校尉,久仰久仰。” 闻言,童英心中暗叫不妙,刚才为了取信刘嫣,自己取下了面巾,如今又忘了戴上,而且恰巧还遇上了认识自己的人。 童英深知董卓此人心狠手辣,自己行刺不成,必定会迎来对方疯狂的报复。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身死,毕竟他本就是抱着杀身成仁的想法前往宫中行刺的,若是能报得大仇,那么死亡对他而言并不可怕,但他害怕会连累自己手下的一校士卒。 一想到这里,童英心中蓦然变得沉重起来,一时也没有回答张辽所言。 “在下雁门张文远,童校尉莫不便是今日行刺司空大人的刺客?”张辽望着一身贴近雪色的白衣的童英,敏锐的联想到了行刺之事,不由开口问道。 “张文远?”童英缓缓皱起了眉,手中却是慢慢攥紧了长剑,“你便是张辽?” “想不到童校尉也曾听说过...”张辽话音未落,瞳孔却是急促的收缩,因为童英忽的迅猛的朝自己冲了过来,手中长剑泛着凌厉的寒光,直扑自己的胸口! 张辽临危不乱,手中长枪挽起一记枪花,堪堪挡下童英这一击。而童英一击不成,并不气馁,反而愈加疯狂的朝张辽发起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而且进攻之余丝毫不在乎自身的防守,看他的样子是务求将张辽击杀于剑下,甚至两败俱伤也甘愿。 张辽不知自己到底是因何惹来了童英这么大的仇恨,童英如此拼命的非杀自己不可,不过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手中长枪挥舞,几起几落之间,将童英的攻势一一化解掉。 虽然此时飞雪漫天,气温极低,然而童英却是额头见汗,面色惨白。他刚才这一番狂暴的进攻自然有其道理,既然让这张辽看到了自己的容貌,那么便留他不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才会不顾自己的伤势拼了命的要击杀掉对方。可是童英未想到张辽此人武艺竟是如此高强,自己的攻击非但一一落空,而且对方隐隐还留着后手杀招,好几次对方的枪尖都差一点触碰到自己的身上,不过却都戛然而止。 童英一咬牙,勉力提起一口气,手腕一抖,整个人朝张辽扑了过去,剑势又急又快,剑芒幻化万千,与空中大雪浑然一色,看似避无可避。但与此同时他胸前也是门户大开,毫无防备,若是对方发起攻击,只怕亦凶险之极。这分明就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招数! 张辽眼见童英如此拼命,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刚才的一番对战中,他已然察觉到童英是负伤在身,同时,他已经大抵明白到了童英如此决绝的原因,不经意间瞥见童英脸上那一往无前的神色,不由摇了摇头,轻轻抛下手中的长枪,向后一跃跳出战圈,叹道:“你们走吧,快些走,早点离开洛阳。” “你...”闻言,童英不禁一愣,一脸的决绝化作茫然,忍不住开口想要问点什么。 “张辽虽曲身从贼,然心向汉室。董贼暴虐,实为汉贼,必不得善终,辽虽无童校尉之胆量,但亦不屑与贼同流合污,所以...”张辽目视着童英二人,笃定的开口道,“两位还是速速离去吧。” “既是如此,那文远你何不与我二人一道离开,日后再共谋诛董大计?”童英为张辽的真诚所感染,亦是开口劝道。 “人无信不立,我知道童校尉你刚才欲杀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属下,同样,我也不忍舍我家将军而去,因此恕我不能答应童校尉所请。”张辽却是摇了摇头,缓声答道。 “文远高义,童英无以为报。”童英朝张辽一拱手,感激道。 张辽不再多言,去到宫门处让守门的卫士打开了宫门,然后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掷给童英,开口道:“持此令牌便可顺利出城,两位速速离开,一路走好。” 童英再朝张辽一拱手,旋即和刘嫣快步离开皇宫。目送他们两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张辽看了看身边的门卫,淡淡说道:“今日这事,还要多多感谢你们。” “张将军,如此轻易的放这两人出城,若是为司空大人所知,只怕我俩不好交代...”几名侍卫虽不知童英和刘嫣的身份,但因为董卓被人刺杀的缘故,他们已经得到了要封锁宫门的命令,如今张辽强令他俩开了城门,放走了童英二人,的确让他们很是为难。 “是啊,此时确是难以解释...”张辽假意沉吟片刻,突然间从一名卫士的腰间拔出佩刀,在侍卫的惊诧中,刀光闪烁,数息之内,已经结果了这几人的性命… ********************************************************** “什么,让刘嫣给跑了?一群废物!这么大个人让他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混账!” 司空府中传出董卓的一阵咆哮,随即是一阵劈里啪啦的瓷器被摔破的声音。李儒站在门外,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心中暗自摇头——以前的大人可不是如此易怒。 不多时,吕布沉着脸走了出来,只是他左侧脸鲜红无比,上面五个硕大的手指痕迹清晰可见。李儒赶紧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吕布,而吕布看到李儒站在门外,亦是捂着脸快步离开。 望着吕奉先离去的背影,李儒忍不住喟叹一声,转身进到屋内。 甫一进屋,便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无数的瓷器碎片散落于地,却没有一个下人敢进来收拾。 “大人...”李儒轻唤了一声董卓,董卓缓缓转过身来,双目赤红,脸上依旧保留着暴怒的痕迹。 “何事?”董卓眼见来的是李儒,暂且压抑下怒意,开口问道。 “西园军营那边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李儒拱手说道。 董卓不发一语,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李儒接着说了下去:“当日西园八校中典军和下军二校曾短暂集结,据其中细作来报,当日士卒接到军令,说是有紧急军情...” “哐当!”董卓手边的一个瓷瓶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旋即他又寒声问道,“这两校的校尉乃是何人?” “典军校尉正是曹操...”李儒顿了顿,低下头接着道,“下军校尉乃是童英。” “是他?”闻言,董卓不禁一怔,面露沉思之色。 “那童英本是卢植的部下,卢植此人冥顽不灵,一向愚忠于汉室,而童英为他所提携,想必亦是对其脾性,而且曹操与童英交往向来甚密,两人密谋的可能性亦是不小。”李儒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俄而却又说道。 “那他此时人在何处?”董卓开口问道。 “据说今日一早此人便离开的军营,如今已不知所踪。”李儒开口答道。“那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想必届时他必定会出现。” “可是如今那童玲已经被人所救走了,到时交不出人来,又如何取信...”董卓皱眉道。 “何须取信于他,届时可让华雄埋伏一队精兵,只要他拿来了《古文尚书》,我等便将其强行拿下便是。”李儒缓声道。 “好。”这大抵是今日董卓所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纾解,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那些典军和下军的西园士卒何在?” “如今依旧在西园之中。”李儒开口答道。 “那好,让华雄带西凉精骑前去西园...”董卓神色转厉,比了个砍头的手势,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一、个、不、留!” “大人...”李儒还想说点什么,却感受到了董卓冷厉的目光扫向自己,只得无奈的闭上了嘴。” 望着眼前的董卓,李儒的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陌生感觉,这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无法消散开去...... 第四十二章 亡命天涯(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帝非帝,王非王,千骑万乘走北邙……”童英立在漫天大雪之中,面对着连绵百余里的邙山,喃喃自语。 在他的身后,刘嫣亦是迎风而立,缕缕青丝为风雪吹拂,一袭白衣之下,顿生出尘之意。 童英和刘嫣从北宫逃出之后,顺道出了洛阳北城门,一路向北,已是到了邙山的脚下。 此地为历代王侯墓葬群的所在,素来是堪舆师相中的宝地。可这只是死人的宝地,不是童英的福地。他今日受伤颇重,先是生生捱了华雄和高顺各一掌,然后与张辽恶斗一番,接着一路没有停歇的奔逃至此,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若是再算上漫天的大雪,此地都快要成为童英的葬身之地。 呼呼风声钻入耳鼓,鹅毛般的打在脸上,覆在身上,童英的意识一阵阵地模糊。只觉好累,好累,想要尽快地睡一觉... 而站在童英身后的刘嫣亦是看出了他的异样,轻轻唤了童英两声,童英犹自钉在原地,对刘嫣的话充耳不闻。 刘嫣伸手去推童英,力道极轻,不料童英竟扑倒在了大雪之中。 “童英!”见状,刘嫣顿时一惊,连忙俯身扶起童英,这才发觉他身躯冰冷,四肢僵硬,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脸庞却无一丝的血色。 “你不准死!不准死!”刘嫣没想到童英伤重至此,用力的拍打几下童英的面庞,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响应。瞭望四周,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除了雪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刘嫣紧咬着牙关,吃力的抱起童英,在大雪中踽踽独行。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她,哪里曾尝试过野外生存,此时又兼大雪,刘嫣不禁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着童英走了小半个时辰,刘嫣便已双臂酸疼,不堪忍受,于是放下童英将他拖在地上,这才想起需要尽快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待童英醒来。 可绵绵北邙百余里,处处银装素裹,这里山势低矮,又有哪里可以避风? 等等...北邙不是有许多的墓穴? 想到阴森的墓穴,刘嫣一时间又是忐忑,又是恐慌,少顷终于下定了决心,拖着童英找到了就近的一处破败的墓穴。 北邙山墓葬极多,盗墓贼也是极多,许多墓穴被破坏之后,陪葬器物被盗,便成了一个空壳子。刘嫣现在就找到了一个这样的空穴,抱着童英坐到了一处通向深处的阶梯上。这里接了地气,颇为温暖,或许便能让童英早些恢复过来。 刘嫣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木头,童英的面颊上仍是血迹斑驳,他双眉紧蹙,嘴唇开裂,实在是一副狼狈至极的景象。可刘嫣却觉得此刻的童英更加真实。 想起刚才对方在与张辽恶战之时,仍不忘将自己护在身后,不由的呆呆的看了童英许久。俄而,刘嫣转身到童英的身前,抱膝而坐,为他遮挡住洞外的风雪… ********************************************************** 惨白的日光渐渐从连绵的北邙山中隐没,纷飞大雪也终于渐渐止息,刘嫣不知什么时候累得睡着,又不知什么时候被彻骨的寒意冻醒。 墓穴之外犹是一片惨白,刘嫣站起身来,却是脚下一软,险些因麻木瘫倒在地。她坐了那么久,双腿早已麻了,却又因为害怕童英会出什么意外,而不敢睡去。 揉了揉双膝,刘嫣回望墓穴之内,但见童英仍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其中,如今面色已经不再像昨夜那么惨白,而已经有了些许血色,看样子已经开始慢慢好转,不由心中稍感宽慰。 心弦一松,睡意慢慢袭上来,双眼半闭不闭之时,耳边却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水...水...” 刘嫣先是一惊,随后才想起是童英是说话,高兴地不知所措,半晌瞥见童英干裂的嘴唇,这才明白他因失血过多,早就干渴难耐了。 刘嫣连忙走到墓穴入口的地方捏了一个雪团,捧到墓室内将雪块掰碎,一点一点地放进童英的口中。 直到童英再次昏睡过去,刘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多时她也缓缓躺在童英身边,沉沉睡去... 到了次日天光大亮之后,童英终于醒来。 他觉得头很痛,但好歹亦是还算清醒,身上的伤口很很疼,但庆幸的是这条命还在。 刘嫣已经熟睡在他的身边,童英见他睡着的样子清纯柔弱,双臂交叉架在胸前,不像是个男人,倒像是一介弱女子。只是此人能在深宫中通行无阻,贵为皇族却敢反抗董卓,也是不易。只可惜如今落到和自己一般的下场,童英心中多少还有几分愧疚之感。 童英艰难地起身,从墓室的阶梯爬了出去,记忆中只记得他们两人来到了北邙山,这里,也果真便是北邙山的一处墓穴么? 此时雪后初晴,旭日如丹砂一笔,点在东面的天空,万里晴空无限,湛蓝湛蓝地没有一丝尘埃。 呼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童英这才觉察出了阵阵的寒意。他本是习武之人,体质强健,在冬天只穿汗衫也未必会像今日这般寒冷。只是他大伤未愈,不仅是外伤,更是内伤,伤了脏腑元气。 看日头已经过了辰时,东汉时代的帝都洛阳城早就已经在晨曦中醒来,北邙一带作为盛名已久的墓葬群,早有人带来酒食祭祀先祖。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童英摇了摇脑袋,记不清楚,但既然有人来祭祀祖先,或许可以混在人群中逃出洛阳的控制范围。 童英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头,浑身的劲装倒不像是祭祀先祖之人,十分容易令人怀疑,更何况他身上还有点点斑斑的血迹呢? 童英无奈,只得返回墓室之中,看看墓室主人的棺椁里还有没有随葬的衣物。此举虽是对先人大大的不敬,但童英此刻为求保命,也只能如此了。 墓穴几乎被毁坏殆尽,棺椁也早已被人破开,露出了灰白的两具骷髅。童英从旁边找了一身青衫,并不十分华贵,但相较其他服饰的灰尘漫布,这身青衫也稍显清洁淡雅。 他换下昨日的血衫,走到墓穴外用雪擦净了脸上的血迹,这才缓步向不远处祭祀的人们走去。 “敢问官人,从此地往孟津该怎么走?小弟昨日在风雪中迷了路,烦请指点一二。”童英一身儒生的打扮,向一个富豪模样的人问道。 那大户见童英气息虚弱,目中隐现血丝,嘴唇干裂,若非这一身青衫,他险些以为童英是个拦路的乞丐了。大户的心中虽有疑惑,但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跟昨日洛阳城里闹哄哄追捕的刺客关联起来,于是一指西方道:“顺着山脚大道往西五里,再向北穿越北邙,之后便顺着大河南岸一路向东便是。” 童英躬身拜谢,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转了回来,脸上有了讪讪之色:“小弟愚鲁,随身包裹在昨夜遗失了,如今饥渴交加,不知官人能否垂怜则个,给些饭食...” 童英从未做过乞讨之事,如今这头一遭,并不能说是像模象样,反倒是多少有些窘迫。 谁料这样一来反倒让那大户认定了童英并非招摇撞骗之人,所谓先祖面前,与人消灾,也算是功德一件。大户很爽快地给了童英些食物,还有半囊祭祖剩下的清酒。童英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吃喝,也怕被人误以为是盗墓贼,不敢直接回到墓室中去找刘嫣,只好就近靠在一棵枯树之下,席地而坐摆开了酒食,慢慢吃喝。他奔波一日,昏迷一夜,此时饥渴交加,却不敢狼吞虎咽,只怕万一牵动伤口,又或是吃得太爽,反而忽视了远方官道上巡逻的守卫。 他将食盒中的饭菜留了一半,撕下一片衣衫铺在地上,将剩余的饭菜都放在上面,上前交还了食盒,说了许多好话,再三道谢,这才拾起饭菜的包裹,绕过另一边祭祀的人众,寻路回到了墓室之中。 第四十二章 亡命天涯(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9 刘嫣犹自酣睡,尚未醒来,童英却是将饭菜小心放在刘嫣的身前,自己守在墓室的入口打坐调息。他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稍稍恢复了些体力,想着在入夜之后,便可借着夜色偷渡北邙,前往孟津。在孟津渡过大河之后,就进入了河内郡,河内郡虽然同属司隶辖区,但并非是董卓的嫡系人马所控制的地域。 进入河内之后,他们便可以相对安全了,至于之后怎么办,倒非现在童英有暇考虑的事了。 气息勉强运行两周,由于少了磐龙璧的助力,竟是耗费了三个时辰之久,等到童英睁开双眼的时候,刘嫣早已醒来了。 刘嫣只是有些疲累困倦,睡了一觉,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伶俐的明眸盯着童英,忽地噗嗤一笑,伸出手指点着童英的鼻子道:“咦?你竟然没死,真令人意外啊。” 她一句话将无限的担忧和焦虑遮掩过去,化作最明媚的笑容,对于这样一个大汉的公主来说,本已是极为难得的事。但在童英看来,这个出身皇族的贵胄”刘彦”,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真是生在帝王家,不知百姓疾苦。童英虽不是百姓,但作为一个官职低微的西园校尉,在刘嫣这样的皇亲国戚面前是蝼蚁不如的。 童英自然没有给刘嫣好脸色看,刘嫣却是指着旁边早已凉下来的饭菜问道:“这是你找来的?” 童英没好气地道:“难道还是土里蹦出来的?” “那我还要多多感谢你了。”刘嫣嫣然一笑,无限动人,竟然连童英也看得有些发痴。 “不谢...应该的...”童英别过头去,开口答道。 刘嫣伸手捉住一只鸡腿递到了嘴边,张口欲咬,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扭头问道:“这些食物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童英随口答道:“嗯...是从祭祖的人那里讨来的。” 孰料刘嫣听到这话之后,蓦地扔掉了鸡腿,伸脚将饭菜踢开,指着童英怒道:“你怎么那么恶心啊!居然拿死人的东西给我吃!” 地上顿时一片狼藉,童英完全不知道刘嫣此举是为何故,只是心疼的望着那些被无端糟践掉的饭菜,心中的愤怒多过了腹中的饥饿。 “这些东西虽是祭祀用的剩饭剩菜,但也都是来之不易。刘兄,我知你是皇室贵胄,从小锦衣玉食,但如果你们这些贵族能晓得些庶民生活疾苦,汉室天下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童英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当下不由得忿声说道。 听到童英一阵数落,刘嫣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只不过是说我不想吃死人的东西,怎么啦?你扯上啥贵族啥天下兴亡的干嘛?!你以为你是谁啊!” 闻言,童英冷笑一声说道:“是啊!在你们这些皇室的人眼里,我们只是贱民,连个人都算不上!” “你!…”刘嫣气的七窍生烟,把头别过去,再也不再理童英。 而童英心中也是有气,两人相对而坐,却是一个闭口朝天,另一个盯着地面,一直静坐到了深夜。 童英经过白天一天的调息,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气力,他有意惩治刘嫣一番,便起身道:“董卓命人在河南大索,搜捕刺客,若要活命,便在此时出发前往孟津,不然的话,便在这墓室中做着汉家帝国的大梦等死便了。” 他本想借此打压刘嫣的嚣张脾性,但刘嫣却是噌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恶狠狠地道:“董卓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贼,何足道哉?本公子要活着将董贼从洛阳赶出去,此刻出发便此刻出发,倒不知童校尉你的伤好利索了没有。” 童英哑然,扭头便走。 两人出了,一前一后地顺着山脚的大道向西走去。雪夜映着月光,月光打在这一前一后逶迤而行的两个身影上,拉出两道长长的暗影。 童英的脚步时快时慢,刘嫣却总能跟上。他走在平坦的大道上,刻意放缓脚步,刘嫣也不超越他一头;他故意迈上崎岖难行的小路,健步如飞,刘嫣竟然也能跟上,总归不超过身后两丈的距离。 童英不禁暗暗称奇,他之前只是以为刘彦不该耍贵公子脾气,想着要这位大汉宗室改改脾性,却想不到刘彦也是如此倔强的一个少年。想起前日在宫中阻拦张辽时他欲与自己一同赴死的决绝,童英的心中已是暗生歉疚了。 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奔波,但昨日一整天,刘嫣可都是水米未进啊。 心念至此,童英不由放缓了脚步,转身柔声道:“刘兄,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现在休息,天亮之前就不能穿越北邙山是不是?”刘嫣面北而立,并不直视童英,声音清冷傲然。 “是...”童英只能如实回答,只是多少有些担心刘嫣的体力。 “既然如此,还不赶路,难道还要我带路吗?”刘嫣冷哼道。 “好...请刘兄跟紧了。”童英不再多言,转身疾步行去。 ********************************************************** 他们两人按照童英日间询问出的路径西行五里,然后向北穿越邙山,最后折而向东。月亮在东方,又转向南方,最后出现在西方,在朝阳的霞光中渐渐隐退。 他们走了一夜的路,早已是饥寒交迫,童英算算脚程和时辰,觉得午后便可抵达孟津,不觉大感振奋。 倏然间,身后噗的一声,童英回头去看,发现刘嫣竟已倒在了雪地中。 童英连忙过去抱起刘嫣,但见她面颊苍白,额前黑发散乱,更添狼狈。童英心中立时急了,目光当下四处搜寻,看可否找到一个休息避风的场所。 上次刘嫣为他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墓室,那么在山南极为常见的墓葬,在山北又会不会有呢? 由不得童英去想,就在他搜索墓地而不得的时候,通红的太阳已经完全跳上了天空,官道上开始出现了零零碎碎前来祭祀的人们。 无论如何,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找到一处墓室潜入进去了。 说不定,还要像昨日那般乞讨求食。 童英多背着一个人,来到了祭祀的众人身前,同样是乞讨求食,这次童英显得比昨日老练了许多。他自称是兄弟两人,从洛阳城中逃出,前往河东避难,只是天气寒冷,弟弟受了风寒,昏迷过去。 童英态度虽然谦恭,却又一股天生的傲然,并不让人厌恶,反倒在心底不由地赞赏。众人不乏低声咒骂者,更多的是则是对童英网开一面,赐以酒食。 可就在童英草草吃完,等待刘嫣醒来的时候,在隆隆的蹄声中,他见到一个仆从众多,鲜衣怒马的车队,顺着官道向他来时的路奔去。 那车队中央顶着一杆旗帜,上书“司马”二字,在大道上逶迤行去,引起了两旁路人的无尽艳羡。 司马? 童英多少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可这个司马多半不是他在西园中的军司马侯惇,而像是一个姓氏。至于童英为什么觉得熟悉,却是不得而知了。 此时施舍饭菜给童英的人道:“那是河内司马氏啊,小兄弟可是羡慕了?你若是有个好出身,他日平步青云也未可知啊。” 河内司马氏?童英越想越觉得头痛欲裂,极不舒服,索性不再去想,专心等候刘嫣醒来。 睡到将近午夜,刘嫣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童英已经累得昏睡过去。刘嫣望着一头乱发的童英,虽然童英身子睡得歪七扭八的,但是手上还是捧着早已冷掉的饭菜及筷子。 刘嫣静静的望着沐浴在蒙眬月光下的童英,天地之间一片静默,只有几声夜乌的啼叫,衬托着旷野的寂寥。过了半晌,刘嫣轻轻拿过童英手中的饭盒,默默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两行清泪从刘嫣的脸颊上,落入冷冷的米饭之中… 第四十三章 千里相依(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29 好在之后几天都是有惊无险,他们当晚便抵达了孟津,次日随过往的商队渡过了大河,便向河内而去。 童英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只是他伤了元气,这一路上又奔波劳累,吃不好睡不好,以致恢复极慢。他的外伤虽然渐渐痊愈,但脏腑之伤却只能慢慢滋养,这个也急不来。 他们本以为进入河内就应该算是逃脱了董卓的魔爪,但不料刚出魔爪,又入狼窝。 自张角为首的黄巾之乱覆亡后,各地尚未就死的黄巾残党纷纷躲到深山里藏了起来。 数月前灵帝驾崩,小皇帝闇弱,大将军何进、十常侍又因权力争夺而先后殒命,一直到现在董卓擅权,天下人心已经浮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当此之时,先前隐匿的黄巾乱党纷纷打起了旗号,再度出山。在常山国一带由张牛角、褚飞燕发起的黑山贼、昔日的黄巾军渠帅管亥领导的青州黄巾,以及上郡人郭太在河东白波谷号召的白波贼,都成为了动荡华北的重要力量。 偏生不巧,河内郡正处于白波贼和黑山贼的活动范围之内。 童英和刘嫣自孟津渡河,取道温县、怀县、野王一线,在数日前抵达修武。他们一路出来,并无明确的目标,因此走走停停,都是挑大道在白天走路,尽量避过那些蟊贼。 这一日从修武出发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河内郡在地理上犹如一个匍匐在大河转弯处的长蛇,而修武便在这条蛇的七寸位置。河内郡多是平原,但修武北接太行山余脉,已是成为了黑山贼的触手。 童英没想到黑山贼蔓延地如此之快,更没想到黑山贼会如此猖狂。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山坡的时候,山坡上突然站出来几个头裹黄巾的汉子,手中拿着木棍柴刀,摇着木枪上的红缨吼道:“前头两人站住!难道你二人没见到我李大目在此?还不速速留下钱财,否则枉送性命可不是什么好事!” 童英和刘嫣两人面面相觑,望向坡上为首的那个汉子,发现他相貌平平,一双眼珠子却似是要凸了出来,因此显得双眼尤大,大抵这便是他名字的由来。 眼见对手人多势众,自己二人恐怕不是对手,童英思虑片刻,却是缓缓地手按剑柄,朗声答道:“兄弟也是昔日跟随人公将军在河北打过仗的,还请李大哥通融通融,放我二人过去。” 李大目环眼一瞪,声音里竟有了兴奋:“原来是人公将军的手下,却不知兄弟是在哪一战失散的?” 童英对着迎面而来的李大目笑道:“小弟与人公将军乃是在钜鹿一战失散的。” 李大目看了看童英,又看了看刘嫣,问道:“哥哥我是人公将军麾下郭大贤渠帅的手下,不知兄弟是听谁的号令?” 童英面上装出惊喜之色:“原来如此,兄弟我也是在郭大贤渠帅的帐下,不料竟是他乡遇故人啊,失敬,失敬...” 李大目微微一怔,旋即仰天大笑,就在李大目笑得最灿烂的时候,猛地抽刀疾刺,直取童英前心! 刘嫣猛地去推童英,却发现童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一柄锈剑,闪身格开了李大目的长刀,语气讶然:“李大哥这是做什么?” 李大目狰狞道:“郭大贤渠帅明明是地公将军麾下,你小子想冒充,还嫩了点!兄弟们上,杀了这两个!” 童英脸色数变,想不到面前这李大目看似木讷,心思却是如此缜密,当下也不多想,只是拉着刘嫣向山下的大道上狂奔而去。 李大目那边有五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有武器,最不济也是一柄六尺长的短棍。可刘嫣只有随身匕首,童英只有路上捡来的一柄锈剑,他自然是不怕死的,却还不想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与对方拼个鱼死网破。 一前一后七个人从山脚下狂奔到大道上,又顺着大道向东狼奔豕突。 童英受伤未愈,刘嫣却是行动敏捷,须臾已经变成刘嫣在前,童英在后。黑山贼中跑的最快的却非那个头子李大目,而是一个身材短小的瘦子。相较于童英来说,他的步幅偏小,频率却是奇高,因此速度竟然比童英要快。 但那瘦子只有一柄柴刀,武器上并无多大的优势。 童英似是伤势沉重,跑了一阵便脚步散乱,被瘦子将距离拉得越来越近,须臾瘦子已经到了童英的身后,他的眼中绽放着一股野兽捕获到猎物一般的神采。 瘦子挥起柴刀,用力向童英的背心砍下! 跑在最前面的刘嫣突然感到不安,扭头望去,发现瘦子的柴刀离童英只有一尺之遥! 他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在下一刻却看到童英蓦地扭转身躯,左手握住了瘦子挥刀的右手手腕,同时右手的锈剑猛地递出,扎进了瘦子的心脏! 鲜血顺着锈迹斑驳的铁剑流了出来,瘦子双目圆瞪,嘴唇还在蠕动,从瘦子尚未僵硬的右手里接过柴刀,童英将柴刀向着随后一个手持短棍的彪形大汉猛地掷出,柴刀挟着风声飞出,直接钉在了大汉的前额上。 大汉扑地倒地,童英和刘嫣身后的追兵只剩三人,但他们却少了一件武器。 眼见着童英以及其利落的手法杀了两人,刘嫣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立刻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彪形大汉之后紧跟着的山贼手中拿的是一柄长剑,直刺自己的前胸,刘嫣侧身闪过这一剑,却浑然不觉李大目已然来到了她身后,趁机偷袭她的后背,等到刘嫣反应过来之时,李大目手中的环首刀已然马上就要刺到了她的身上! 难道要死在这里么?刘嫣心中闪过一丝绝望,眼前瞬间闪过一丝鲜血,然而却并非是她的,因为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童英挡在了她的面前! 李大目这一刀洞穿了童英的肩膀,却未刺中他的心脏。 而李大目刺中童英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危险,刚想抽刀后退,童英的左手猛地搭上了刀刃——他以肉掌握在刀刃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李大目奋力抽刀,童英的左手则是死死地攥住刀身,手背上青筋暴起,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不住溢出,而那柄环首刀,就像是卡在了石头里,纹丝不动! 李大目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角色。 “噗”地一声,李大目猛地松开了握剑的右手,张开大口,低头望向胸前露出的三寸刀锋,眼中满是诧异。 刘嫣一刀刺中了李大目的心脏,握紧匕首抽了出来,鲜血顺着伤口飞溅,染红了她的一袭白衣。 童英大喝一声,双手握在刀柄上,一寸寸拔出了环首刀,鲜血也顺着他的节奏一瀑瀑激射而出! “跑啊!”两名山贼见李大目被杀,扭头便撒腿狂奔。 这一场肉搏几乎耗尽了童英所有的力气。继刺杀董卓受伤之后,童英再次身受重伤,回头望了望犹自双手紧握匕首而不住发抖的刘嫣,双目一阖,便昏倒在了大道边。 刘嫣蓦地一声尖叫:“童英!” 第四十三章 千里相依(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30 刘嫣无力地跪在了童英的身前。童英一直以来都是武艺高强,她的身手也算不凡,但他们一个重伤,一个有气无力,以至于虎落平阳,反倒被这几个黑山贼寇所困。 虽然最终还是将这几人击杀,可童英的伤势只有更重! 刘嫣甚至不知道,童英这次还能不能醒来... 她撕下身上的衣衫,捂在童英的伤口上,白衣旋即为热血浸红,连着刘嫣的纤纤玉手,也尽染淋漓的鲜血。 情急之下,刘嫣蓦然想起自己出发前带了两份御医调制的伤药,连忙从腰间取出,不住地倒在童英的伤口上,被刘嫣浪费了半瓶上去,她还只怕不够。 这大内御医调制的伤药药效来得很快,不多时止住了血,刘嫣环顾四周,只看到那五个山贼的尸体躺倒在周围,大道上行路的人们见到这里出了血案,都是远远避开,唯恐多事。 童英不能死,但是已经昏迷,如今只有自己与她二人,眼下只能是自己来保护他了。 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休息的地方,可是刘嫣却不知道二人可以往哪里去休息,去哪里找来让两人恢复体力的食物呢? 刘嫣长在皇家,对衣食住行这一类,从未放在心上,可是真的到这山穷水尽的时刻,刘嫣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办法来养活两人了。 去山中打猎?且不说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追不到野鸡鹿狍之类行动敏捷的猎物,若是遇上熊虎狼豹一类,只怕自保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此时大雪如盖,山中野兽皆是蛰伏,他又到哪里去打猎? 去买吗?刘嫣在决定带着两个弟弟出宫之后所作的准备,带了伤药带了兵器,就是忘了带钱,一点钱都没有。他活了十多年,从未愁过钱财方面的问题,在宫中锦衣玉食,出到宫外也有侍卫随时伺候着。但斗转星移,此刻的刘嫣已经迫切地想要捡到哪怕是一枚的五铢钱了。 眼见日头渐渐偏西,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刘嫣只能将童英背到一处破庙中,小心翼翼地在后堂休息,生怕再出了什么变故。 只是这破庙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到处肮脏不已,刘嫣强忍着胸中的烦恶,将童英安置好之后,便出了庙宇,去找些食物。 她本无生活自理能力,眼下要来找些东西吃,竟也难如登天。此时正是隆冬,飞鸟走兽尽皆隐遁,草木枯萎,亦无野果可采。刘嫣到最后又累又饿,终于还是转回到大道旁的一个车队旁。 思忖再三,刘嫣终于还是做了决定。现在的她除了乞讨一途,再无他法了。无论如何,他不能死,童英也不能死。他们两人都要好好地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刘嫣脚步虚浮,一步三晃地走过去,神色困顿,缓缓地伸出手来乞讨,却终究是不能越过心里的那一道防线,只是咬紧嘴唇,并不说话。 刘嫣如此低眉顺眼地乞讨,已是难为他了。 “呸!哪里来的小乞丐,触大爷们的霉头!”那一行人见刘嫣全身脏乱不堪,有个人便啐骂了一声。 刘嫣从小到大那里这样被人骂过,而这几天又积了一肚子的火,不由得骂了回去:“谁是小乞丐!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如此无礼!”。 “呦!这小乞丐还挺威风的,莫非我们是遇上落难贵族了?哈…哈…哈…”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纷纷狂笑,笑了一阵,众人当刘嫣是个疯子,再也不理睬他,驱车而去。 刘嫣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狂奔而出,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任何行人经过,哭着哭着慢慢只剩抽泣的力气,心知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用已经沾满尘土的衣袖擦了擦哭花了的脸,艰难的爬起身,顺着大道寻找下一个乞讨目标而去… 刘嫣回到破庙时已是深夜,好不容易找了户好心的农家,讨到了些食物,此时童英却尚在昏睡,刘嫣喂了他一些清水,又让他迷迷糊糊的喝了一些粥,摸了摸童英的额头,似乎没之前那么热了。忙活了半天,然后才放心的坐了下来,轻轻的依偎在童英的身边,寻求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暖… *********************************************************** 这次昏迷,童英直到三日三夜后方才醒转。那个时候,刘嫣正在朝歌为他乞讨。 时至薄暮,童英只看到自己坐在一辆破旧的板车上,周围多是些拖家带口的民众。他似乎记得是刘嫣带他过来,但是此刻不见了刘嫣,童英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周围还有孩子在哭泣,一个女孩儿依偎在中年妇人的怀中道,“妈妈,我饿...” 听了这话,童英的肚子这才很自觉地叫了一声,他也终于意识到,他也饿了。 在板车上随便翻一翻,童英竟发现羊皮褥子下面还有一个纸包,包里是一条鸡腿和几块面饼。他大有惊喜之感,想要取出来吃,却还惦记着刘嫣,勉力咽了两口唾沫,又将食物收好放回原处。 大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衣衫脏污的小乞丐和两个皂衣的男子。那两个男人虽然衣着简单,但是整洁有序,趾高气扬,看起来多半是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两个护院都是手持一条三尺短棍,挥动着大骂道:“抓住小贼!别想跑!” 那小贼倒是行动敏捷,跑到这边人多的地方,倏忽钻进了人群之中,不知藏到了何处。 那两个护院搜了半天未果才慢慢走远,那个小乞丐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向角落里的童英。 童英微阖双目,努力调匀内息,及至觉察到有人接近,猛地睁开双目,却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小乞丐正站在他的面前,裸露的半边手臂上显出片片淤青和紫红色的冻伤,一身灰衫上遍布点点污渍,仔细一看或许能辨出他身上本是一袭白衣。 小乞丐头发凌乱,脸上油污泥垢遍布,唯有一双明眸楚楚动人。 “你...你...”童英惊诧地张大了嘴,他从那双动人的眼睛分辨出这个小乞丐的身份,但却无法相信他竟会落遢到这副光景。 “我……我怎么了?”小乞丐眼中也是惊疑不定,半晌醒悟过来,连忙转过身去,不再面对童英。俄而疾步走开两步,似乎想要离开,但旋即又倒退过来,将手中好不容易抢来的半块面饼放在车上,这才寻了个地方洗了手和脸,又用手梳理梳理头发,等回到童英身旁的时候,虽然还是衣衫脏污,但面容已经不再邋遢不堪。 这小乞丐正是刘嫣,她在这短短三天里经历的变化童英不得而知,但仅从数日前尊贵无比的汉室贵胄,到现在一个蓬头垢面,靠乞食和偷窃存活的乞丐,其中的艰难童英也能大致想象一二。 “你...”童英低声想要说点什么。 “你什么你,你不认得我啦?”刘嫣倔强地看着童英,不知为何,她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最可怜的一面,然而唯独在童英的身边,自己却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的高傲。 “我们这是要去哪?”童英的声音分外低沉。 “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带你去寻医,但是身无分文...”刘嫣本想说出自己这几日里的经历,然而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 不过她后半截没有说的话,童英已然明白,面色微微一滞,诚心诚意的朝刘嫣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这几日多谢刘兄照顾,童英无以为报,但求...” “你不用谢我,若非你,我早已死在那李大目手中。所以你亦不必心存愧疚,我照顾你只是为了报恩而已,你并不欠我什么。”刘嫣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倔强。 两人慢慢沉默了下来,因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童英回望了一下西面,转过头来对刘嫣说:“如今董贼势大,往西是不可能再去了,我们还是往东去吧。” 刘嫣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哎呀,你要做什么!”刘嫣正准备拉动板车,却发觉身后传来异动,转过身去,这才发现童英竟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我已经可以自己走了,这板车你还给别人吧。”童英虽如此说,当看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刘嫣已然知道他不过是在逞强。 这一次刘嫣连理都懒得理童英,转过头来,拉着车便往前走。童英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连坐直身子也无法做到,也只能无奈的继续躺下。 夕阳之中,童英和刘嫣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缓缓前行,慢慢的走向一个他俩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远方......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4-30 在自己遇刺的两天后,董卓不顾诸多朝臣以及李儒的强烈反对,执意要行废立之举,而今日皇位更迭之事便在崇德前殿举行。 盛大的仪仗无法掩饰帝国每况愈下的衰弱,繁复的礼仪无法挽救汉室愈来愈卑微的存在。新一任的皇帝虽然有聪明的名声,却因年龄更为幼小,所以更容易被董卓控制。 从跋扈将军梁冀开始,在经过了数十年外戚和宦官连番掌权的拉锯战之后,朝中大权、京畿军事为前所未有的为外来的藩镇董卓所掌控。这似乎是一个新的预示,至于谜底是什么,只能等待时间给出答案。 祭告天地,奉上三牲太牢之后,司徒袁隗接过皇帝刘辩所持的玉玺印绶之后,将其传递给了陈留王刘协。就在玉玺传递的那一刹那,座下的群臣中隐隐传来了几声低泣,然而转瞬即逝,仿似根本就未曾出现过一般。 而依照传统,天子南面而坐,群臣则与之相对面北而立。 最前头的乃是前任皇帝――是的,从他交出玉玺印绶的那一刻起,刘辩已经成为了前一任的皇帝。他被迫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然后向他的弟弟,新皇帝刘协跪拜。 或许有人会觉得屈辱莫此为甚,而作为废帝的刘辩,除了惊惶失措之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自己本来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吧。他虽然泪眼朦胧,但在心底却隐隐有了解脱之感。 仪式完成之后,新皇帝的确立以三公的名义传召天下。虽然诏书的最前头写的是袁隗的名字,但是人们都将矛头指向了权倾朝野的董卓。 皇帝被董卓废了。皇帝被董卓立了。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因为废立之事而引发的风波,只是董卓掌握朝中大权以来的又一次推波助澜。距离皇位交替还不到三天,董卓毫无征兆的再一次召集了群臣。 当着众朝臣的面,董卓不容置疑的开口道:“当今何太后,曾逼迫永乐太后过甚,令其忧劳而死,忤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何太后宜移驾永安宫。” 和前次一样,群臣再一次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忤逆董卓。 董卓所谓的永乐太后,则是养育新皇帝刘协的董太后。董太后并非刘协的生母,而是灵帝刘宏的生母。至于新皇帝刘协的母亲王美人,则是在多年前便已亡故了。董皇后被何进赶出了京城,而后又莫名死在了路途之上,虽然迄今没有找到凶手,然而董卓说是何太后逼迫之故,便为其盖棺定论。 因此,何太后被贬冷宫,半个月后,幽居冷宫的何太后便因食物过敏而死。 群臣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所谓吃错了东西能够吃死的,无非是吃了毒药而已。与董太后之死一样,但这次没有人敢说什么。 更残忍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即便何氏一族剩下的只有女人,董卓也不愿放过。 与何太后的死讯同时,董卓派人将已故车骑将军何苗的棺椁挖出,将何苗的尸体手脚切断之后,弃之于道。又将何苗之母舞阳君杀害,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在此后,董卓就任三公之一的太尉,从名义上掌握了天下的军权。 而被困居于永安宫的少帝刘辩,实际上已经同囚犯无疑。除了年初纳入的唐妃,他身边再无陪伴之人。曾经让他赖为依靠的舅舅、母亲,先后死去。就连是无辜的外祖母也不能幸免。 永安宫里的配给也渐渐减少,衣服饮食欠缺,丧失了亲人的刘辩,后来为人形容为“少帝泪不曾干”。 刘辩每天都只是立在庭中彷徨踟蹰,叹息流泪,这一日却见到一对燕子于庭中飞舞,心有所感,便即吟诗一首: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 何人张忠义,泄我心中怨。 刘辩身处空庭之中,呆立叹息,而飞鸟任意翔舞。他触目感愤,抗声而吟,不知是诗,不知是泪? 少帝的诗句并不算极有文采,却是立刻为董卓的耳目所察觉,呈于董卓。 董卓不怒反喜:“废帝有怨望,乃不遵今上,杀之有名!” 于是李儒带武士十人,以鸩酒奉于少帝。少帝不愿,于是李儒强灌之,少帝死,葬于洛阳城外。 董卓以废帝心存不轨的罪名通告洛阳,可是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两个月后,董卓就任“相国”,成为了大汉有史以来的最强横权臣。 四百年前,汉高祖刘邦创立汉王朝时,曾经任命建国大功臣萧何为“相国”重职,这个在战国时代频频设置的官职,到了后世则成为拥有极大权限的宰相――百官之首,甚至能够压过君王,负责全国的政事。 后来的历代丞相都以自己没有如萧相国之功绩和才能为由,不敢使用“相国”名号,因此,“相国即萧何,萧何即相国”,已是人们牢不可破的观念。 而四百年后的现在,竟有一个恬不知耻的粗暴武夫,胆敢以相国自称。人们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里低声叹息,有志之士则是开始了秘密的谋划。 而掌握了大权的董卓,开始了更为蛮横和恐怖的统治。 一名侍御史因为公务来找董卓的时候,未曾恭敬地解下佩剑,于是董卓“立挝杀之”,京师震动。 董卓怒喝一声,就砍下了这个人的头,他的一切作为,都已经到了横逆无道的地步。 于百官群臣来说,进入皇廷时当然不允许佩剑,这是因为对象乃是天子的缘故。而不得佩剑到相国――一个蛮横的赳赳武夫之前,则是从未有过的规矩。更何况相国这个官职,四百年间未尝有过,所以也无人知道面对相国所应有的礼貌。 这是董卓自定义的规矩:佩剑到我面前者,尽杀之! 此外,董卓还决定了一件事情:洛阳城中的财宝和美女全部归我所有,皇宫也不例外! 于是董卓纵然手下四处劫掠,奸/淫妇女,犯下滔天罪行。董卓自己更是擅闯皇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 一时间,洛阳震怖,京畿动荡,人人自危。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洛阳城,禁军大营。 中军营帐中,吕布正端坐在其中。董卓废帝之后,非但自己成为了相国,连带身边的所有亲信也都加官进爵。吕布自然也不例外,被董卓从骑都尉擢升为为中郎将,封都亭侯。而且还在洛阳城中为其选了一间气势恢宏的宅院做府邸,不过吕布久在军旅中,早已习惯了军营中风餐露宿的生活,因此除了大部分时间守护在董卓身边,其余时候也多在禁军大营里。 虽然才加官进爵,然而此时的吕布却是眉头紧锁,端坐了片刻,又缓缓站起身来,在营内来回踱步,脸上似有所思。而在军营当中的方案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面令牌,却并非是吕布所有。 吕布来回走了几步,终是站定了脚步,转身朝帐外的亲兵朗声说道:“来人,去将文远召来。” “喏。”帐外亲兵领命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人回转来,正是张辽。 “文远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唤文远来有何要事?”张辽进到帐内朝吕布行了一礼,沉声开口道。 “哐当!”吕布并未答话,只是缓缓拾起方案上的令牌,随手掷到张辽的脚边。 张辽拾起令牌,定睛一看,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这是你的令牌吧?”吕布淡淡的开口问道。 张辽沉默片刻,沉声答道:“是。” “那为何此令牌会出现在北门城守手中?”吕布眯起眼睛,直直的望向张辽,接着问道。 张辽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那万年公主可是你放出城去的!”吕布忽然提高音量厉声喝问道。 “是!”张辽沉默了半晌,终究沉声应道。 “混账,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吕布见张辽承认私放万年公主,当下勃然大怒,拔出佩剑遥指着张辽,怒道,“万年公主乃是义父点名要捉拿之人,你作为我的下属,却将其私放出京,若是为义父所知,你将我置于何处!” 吕布如此大怒,并非没有道理,董卓如今虽对他推心置腹、百般信任,然而毕竟吕布一系乃是并州军,并非是董卓凉州人马,真正来说算不上董卓的嫡系,而且董卓其人多猜疑,吕布即便受其恩宠,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董卓。 因此,若是让董卓知道万年公主乃是张辽所放,不知会生出多大的怒气,毕竟董卓对这个皇室女子的看重,吕布是非常清楚的。而张辽又是他的手下,经此一事,董卓必定会对他产生猜忌之心。 “将军!”张辽长跪于地,叩首道,“辽一心为将军着想,还请将军明鉴!” “你为我着想?”吕布怒极反笑,“你倒说说,你如何为我着想的?” “董卓其人残暴无道,早已引得天下民怨沸腾。如今更是只为一己私欲而妄行废立之举,此人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下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其人欲行王莽之事,然却无王莽之才,王莽为发迹之时,亦知谦恭待人,而董贼又如何?在辽看来,这董贼灭亡之日必不久矣,将军雄才大略,难道甘愿为其陪葬?”张辽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吕布对视,字句铿锵的开口说道。 关闭 关闭 这次轮到吕布无言以对了,虽然吕布并不善谋,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便看不清天下大势,如今董卓看似势大,朝臣莫敢不从。然而这天下毕竟还是汉家王朝,关东之地,人人只知天子,又有几人知董卓其人?而且吕布也知道,袁绍等人已经开始在招兵买马,只怕不多时便会起兵举事,这董卓并非看起来那么高枕无忧。 “更何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将军你我皆是并州人,手下士卒亦皆是来自并州,而他董卓乃是凉州人氏,其心腹亦多是凉州之人。虽董卓他如今看似对将军你宠信无比,然而董卓其人性多猜忌,谁能保证他对将军你会一直如此信任,一旦哪一天将军你因小事触怒于他,难保他不会借题发挥,届时只怕将军你自身便是难保了。”张辽接着说道,他看见吕布脸色数度变幻,心知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对吕布起了作用。 “那按文远你的意思…”吕布并非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的人,而张辽可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如今张辽这一番话让他的确大为触动,不禁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如今董贼势大,我等也只能静观其变。”张辽笃定的开口道,“将军可以对董贼虚以委蛇,等待合适时机再将其一党一网打尽,尽收其部属。届时将军你便是平逆功臣,声望必不是如今能…”张辽缓声说道。 “义父待我不薄,要我对他不利…”吕布微微摇了摇头。 张辽见吕布欲言又止,知其心中所念并不算坚定,然而如今时机未到,此事也并不着急。因此他改口接着道:“所谓狡兔三窟。既然将军不愿反董贼,那么也应该多多联络士人,与其亲近,等到日后若是有变,将军你也可长袖善舞,不至于沦为和董贼一个下场。” 吕布久久没有言语,张辽也不再出言,只是静静的等待吕布的决定。良久,吕布轻叹了一口气,并不对张辽所言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开口道:“罢了,文远你与高顺是我最器重的手下,今次你私放万年公主之事,我便不会再追究,但是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可谨记。” “喏,文远必定谨记将军所言。”张辽面色不变,虽然吕布口中不说,但是他决定不再追究自己私放万年公主之事,便已经是一种表态。 “你先出去吧。”吕布转过身去挥挥手,让张辽自行离开。然后自己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吕布当初之所以拜丁原为义父那是没有办法之事,因为他自己身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为了取信于丁原他只得委曲求全,然而丁原对他却始终只是信而不任。丁原一方面将吕布视作亲信,让其随侍在自己左右,却并不对其委以重任,在他入京被任命为执金吾之后,也不过给了吕布一个主簿的文官虚职。而董卓则不一样,董卓不但信他,更任他,许以高官厚禄。 做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么。如今吕布位高权重,不应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是吕布每每想起董卓那一双满是阴霾的眼睛,心中便是闪过阵阵的后怕。 正如张辽所言,董卓其人猜忌之心颇重,而且极为易怒,常常因为小事而杀人,随侍在这样的人身边,吕布不得不百般小心,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池。这种整天都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何是吕布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想要过的? “将军。”吕布正在思虑着,帐外忽然传来自己亲卫的声音。 “进来。”吕布将那亲卫唤了进来,开口问道,“何事?” “将军,司徒府上来人,说王大人想要延邀将军你今夜到府上赴宴。”那亲卫拱手答道。 “司徒?”吕布略一迟疑,如今的司徒便是那王允,此人虽为党人,但其人颇为油滑,哪方都不得罪。阉宦得势他便亲近阉宦,董卓得势他也接近董卓,因此为董卓看重而升为三公之一。不知此人来邀请自己又为何事,吕布想了想,寻思着还是找个借口推脱算了。 “你转告司徒府的来人,就说司徒大人的好意奉先心领了,但是今日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不便出席宴会,还望司徒大人海涵一二。”吕布朝自己的亲兵摆摆手,开口道。 “喏。”那亲兵领了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就在亲兵将要走出去之时,吕布忽然又开口将其叫住。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那亲兵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 “罢了,你还是去告诉那司徒府的来人,就说吕奉先今日必定准时赴宴。”吕布却是改口说道。 那亲卫虽然不解,不过既然吕布如此说了,他自然也只能原话去转达。 “嘿嘿,狡兔三窟,文远啊,你这是让我早些寻好一条退路么…”良久,营帐内隐隐传来这么一句话,仿似呢喃般随风而逝……(:)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就在司徒王允在自己府中大宴群臣之时,三公之一的袁隗也在和荀爽商议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果然如袁公你所料,这董贼按捺不住,终于开始动手了。”荀爽轻声开口朝袁隗道,“如此迫不及待的妄行废立之举,自比伊尹和霍光,可是他难道不知有伊霍之才则辅,无伊霍之才则篡么?在我看来,他不过第二个王莽而已。” “只怕这董贼连王莽都不如。”袁隗笑着摇头道,“王莽未篡之时,亦是有礼贤下士的贤名闻名天下,因此其人亦是笼络了一大群士子为其虚张声势。而如今这董贼有什么?荒淫无道、残暴独断,恶名天下皆知,如此之人有谁愿意与其为伍?” 顿了顿,袁隗接着道:“而且此人还犹自不知,只怕还做著称帝的美梦,愚昧至此,当真是可笑之极。” “是啊,如今关东诸侯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兴兵平乱,只怕用不了多久,这董贼便会身首异处,死于非命。”荀爽咬牙切齿的说道,可见其对董卓的怨恨已是无可附加。 “慈明莫要想诸事想得太过顺利。”袁隗摆摆手,正色道,“这董贼十恶不赦不假,然而其人毕竟手握数十万重兵,麾下亦是猛将云集,想要一举破之,未必是一件易事。” “唔…”荀爽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袁隗说的是事实,如今董卓势大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其手握重兵,京畿的军队尽在其手中,更不用说董卓的老巢凉州等地,每旬都还有源源不断的良马和兵源输送过来。 “其实兵多将广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董卓其人薄情寡义、胸无大志,即便再多的士卒在他手中也不足为虑。然而我担心的是…”袁隗欲言又止。 “袁公担心所为何事?”荀爽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一人为龙,十人成虫。”袁隗缓缓的说道。 “袁公担心的是关东诸侯其心不诚,不能戮力同心么?”袁隗话音刚落,荀爽已然知道他的意思。 “而且董卓毕竟乃是先帝的托孤大臣,虽然如今恶行累累,然要诛灭他还缺一大义之名分,否则这些关东诸侯必定是各自心怀鬼胎,一旦从内部出了分歧,只怕届时反倒让董贼获利。”袁隗皱眉说道。 “大义之名分?”荀爽微微一怔,旋即说道,“难道妄行废立之举还不算么?” “算,但是还不够。”袁隗笃定的说道,“光凭这一样,势必无法发动起所有关东诸侯。” “可是先发制人,而后发制于人,如今董贼气候已成,若再不抢先一步出手,占住先机。只怕那董贼便真要如王莽一般,行谋朝篡位的大逆不道之举了。”荀爽沉声说道。 “慈明所言也不无道理,如今的形势的确是时不我待…”袁隗沉声道,沉吟片刻,忽然眸子一亮,“我记得那何屠夫诛杀阉宦之时,曾矫诏号令京中各部人马?” “据本初所言,的确是有此事。”荀爽不知袁隗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点头应道。 “嘿嘿,既是如此那我等亦可以天子之名昭告天下,号召群雄讨伐董贼,如此一来必定能集聚人心,也占了大义之名。”袁隗开口说道。 “矫诏讨董?”荀爽闻言,思虑有顷,却是开口道,“既然诏书要昭告天下之人,那么若是让人看出乃是作伪…” “不会有人看得出来的。”袁隗神秘的一笑,缓声道,“难道慈明你亦不知,这传国玉玺已然下落不明的事?” “什么!传国玉玺失踪了?”荀爽大惊失色。自前朝始皇帝以和氏璧刻制传国玉玺,这传国玉玺乃是皇室传承的重中之重,没有此物,皇帝的传承便被不被视作正统,因此昔年王莽篡位之时才会想尽办法要夺得传国玉玺。而如今袁隗却告诉他传国玉玺下落不明,这如何不让荀爽大吃一惊。 “那日,十常侍作乱宫廷,本初和曹操等人率兵杀入宫中,张让与段圭带着皇上和陈留王逃离洛阳,却独独没有带走传国玉玺,而后十常侍之乱被平息,传国玉玺也不见了踪迹。”袁隗淡淡的将传国玉玺失踪的情况给荀爽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荀爽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轻声说道。 袁隗顿了顿,开口道,“如此一来,即便矫诏上没有加盖传国玉玺大印,也无人质疑了。” “袁公英明。”荀爽点头说道,俄而,却是微微一笑,“何况没有传国玉玺,这董贼想要当第二个王莽也当不成了……” 第四十五章 讨董(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中平元年,从司州流出一道榜文,榜文上昭告天下,历数董卓恶行,令天下诸侯震动。 榜文迅速流传,自司州向冀、青、兖、徐、豫等各地扩散,一时间只让这大汉的天空之下,弥漫起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之气。各地诸侯,纷纷响应,秣兵厉马,准备合讨董贼。 冀州,邺城。 邺城始建于chun秋齐桓公时期,战国时,魏文侯封于邺,他将邺城当作魏国的陪都。此后,邺城一步步成为侯都、王都、国都。名臣西门豹曾为邺城令,他留下的投巫治河的故事,天下妇孺皆知。 袁绍出兵三万,自渤海东渡黄河来到邺城,准备在酸枣会盟天下诸侯。冀州刺史韩馥亲自将袁绍引入城中歇息。 袁绍并未谢绝韩馥的好意,下榻在韩馥选定一间豪宅中,不过舟车劳顿的他并未着急休息,而是在屋内皱眉思虑着什么。 “主公。”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元皓么?速速请进。”袁绍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se,当下起身将门外的男子迎进来。 那名叫元皓的男子年过不惑,一身青衫,面se清矍。此人姓田名丰,冀州巨鹿人,博览多识,权略多奇,曾在朝中任侍御史,因不满宦官专权,弃官归家。袁绍在渤海招兵买马之时,听闻田丰多智的声名,特意修书一封延请其出任自己的别驾。 “主公双眉紧锁、面有忧se,是有何难事?”田丰一进屋,望见袁绍的脸se,不由开口问道。 “不瞒元皓,我确是有一事担忧,不知何解。”袁绍坐定,缓缓开口说道。 “哦,主公不妨说出来,让元皓为你参详一下。”田丰淡淡的说道。 “我等起事在即,然而我家叔父却依旧在洛阳城中,我担心董贼会对其不利。”袁绍叹道。 “原来是此事。”田丰微微一笑,开口道,“主公大可不必担心。” “哦,元皓为何有此一说?”袁绍不解的问道。 “董贼虽残暴不仁,然并非不识时务之人。此人想要如王莽一般,篡位得天下,就必须要得到天下士人的支持。而隗公为当今士人一党的领袖,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董贼断然不会伤害隗公的。”田丰缓缓开口道。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有些担心。”袁绍摇头道,“毕竟董贼不能以常理度之...” “既然如此,若要保隗公平安,那么主公便要彻底中断与隗公的联系,只要主公表面与隗公做出毫无瓜葛的样子,那么董贼便找不到对隗公下手的理由。”田丰见状,开口说道。 “那我依元皓所言便是。”袁绍点头应道,“不知元皓来找我又有何事?” “城外大军已经分营驻扎下去,后续粮草辎重也在慢慢从渤海运转过来,韩大人也应允会提供军需物资。”田丰缓缓说道。 “如此甚好。”袁绍闻言不禁喜道。 “还有兖州刺史刘岱、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青州刺史焦和、后将军袁术、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长沙太守孙坚、西河太守崔均、河内太守王匡等各地诸侯皆发檄文,决意共讨董贼。若是算上主公你和韩大人,一共是十三路人马,兵员更是不下十万。” “这董贼倒行逆施,引得人神共怒,天下有志之士何其多也,何愁不能平定此獠!”听到田丰说天下有如此多的刺史、太守回应讨董之举,袁绍不由亦是热血沸腾,朗声说道。 不过,田丰却依旧是一脸淡定从容的模样,睿智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异se,缓缓开口道:“主公以为光凭人多便能成功么?” “唔...元皓你的意思是?”袁绍皱眉道。 “人心齐,才能泰山移,但若是人心不齐,那便万事不成。不瞒主公,我只怕这十三路诸侯中真心讨董的并不多,大部分不过是为了博取名望而已,届时会盟之后,这些人各自心怀鬼胎,只怕讨董不成,反而让天下愈发糜烂、汉室威严不存。”田丰摇头说道。 “既是如此,依元皓之见,我又当如何?”袁绍问道。 “以主公的家世、才智、威望以及如今的实力,非其他诸侯可以相比,因此此次酸枣会盟,这盟主之位主公应当仁不让!”田丰笃定的说道,“如此一来,无论此次讨董成与不成,对于主公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好,便依元皓所言,我倒要看看这谁人敢与我来争这盟主之位。”袁绍大笑一声,豪迈的说道。 两人又商议了许久,将会盟之事准备的差不多了,田丰却是诡异的一笑,望着袁绍轻声说道:“主公以为这冀州之地如何?” “冀州地大物博,人力和物力皆是冠绝天下。”袁绍缓声说道,“元皓此言是何意?” 田丰笑而不答,接着追问道:“那比之渤海呢?” “渤海地寡人少...”袁绍才说了一句,忽然闭口望向田丰,眼底闪过一抹亮se。 “正如主公所言,这冀州之地物产冠绝天下,然而如今的冀州刺史却是一个胸无大志、平庸无能之人。天下大乱在即,若是主公你能以此处为根基,那么ri后何愁不能...” 袁绍与田丰相视一笑,脸上皆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se...... (.)s 第四十五章 讨董(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03 谯县,曹氏庄园的议事大厅。 宽敞的屋子中央架着一个大大的火炉,火红的炭火让整个屋子暖意十足,多少缓解了屋内众人脸上流露出的浓浓肃杀之气。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今社稷沦丧,朕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除国难...” 曹操放下手中榜文,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昔日那袁本初向大将军建言引藩镇对抗阉宦,如今见弄巧成拙,引狼入室,这些党人又发矫诏要讨董平逆。如此出尔反尔之人,毁我大汉根基,着实可恨之极!” 说罢,曹操抬眼往向自己下首的一人,开口问道:“不知奉孝你如何看此诏?” 曹操下首的那人身着单衣、面如白玉,眼眶凹陷,目光看上去分外深邃,鬓间一缕白色额发格外引人注目,正是蔡邕的关门弟子郭嘉。 郭嘉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党人自李膺以来,莫不思如何掌握朝纲。可惜太过急功近利,因此引来两次党锢之祸...而后,党人开始藏在暗处,暗中牵扯朝局,然而屡屡为阉宦和武人打压。这些人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依奉孝看来,如今的乱世与党人关系莫大。董卓识人不明,非但不对党人进行打压,还想要拉拢士人,当真是可笑之极。” “那奉孝以为我等又该如何做呢?”曹操开口问道。 “主公若想在乱世中求生存,如今正是展现勇武的好时候。各路诸侯于酸枣会盟,与其说是共谋讨董,不如说是为搏声望,为日后乱世之中争霸天下打下基础,因此主公你亦是不能落于人后。”郭嘉开口说道。 “按奉孝所言,这天下当真是必将大乱么?”曹操开口道。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这几日里郭嘉私下里已经与他交流过数次,在郭嘉看来天下乱局已定,绝非某个英雄人物可以力挽狂澜的,而曹操要做的便是积极应对,为日后在乱世中打下一片厚实的根基做准备。 “无论此次讨董成与不成,天下都必将陷入乱局!”郭嘉笃定的开口道,“如今汉室对天下的号召力已经下降到了极点,皇帝不过成了傀儡而已,以前执掌朝政的皆是外戚和阉宦,其危害还看不出来。然而董卓作为一藩镇进京乱政之后,开了武人摄政的先河,天下诸人也看到了汉室的孱弱,即便今次讨董当真斩董卓于洛阳城下,只怕过不了多久便有李卓、袁卓...” “奉孝的意思我明白了。”曹操长叹一声,缓缓道,“既是如此,那我等便准备北上酸枣,与天下诸侯会盟之事吧。” 话虽如此说,可是曹操可是清楚的知道,董卓的麾下战斗力有多么强悍。别人不说,但是那吕奉先,便是勇武绝伦,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自己的麾下...曹操不由得向身后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着两员大将。这两人,一个名叫许褚,二十出头,表字仲康,是曹操途经许家村结识的一员猛将。这许褚身高八尺有余,腰有十围,相貌雄毅,力大无穷,曾在村中倒拽牛尾,行百余步,令曹操不由得为之惊叹。当下邀请其出山。 都是陈留老乡。而且曹家也颇有名气。许褚当下答应了曹操的邀请,并带领村中二百青壮,投靠于曹操的麾下。 另一位姓典名韦,陈留己吾人氏。与许褚一样,此人亦是以武勇过人闻名一方。其时同乡刘氏与睢阳人李永为仇敌,典韦为刘氏报怨,亲自驾车,载着鸡酒,伪装正在等候别人的闲人;待到李永亲自出府时,典韦便怀匕首向前截杀李永,并杀李永妻,再慢慢走出来,取出车上刀戟,步行离去。由于李永的居所邻近市,此事发生后全市皆惊。从后而追者虽有数百,但却无人敢近。典韦行了四五里,遇上李永伴众,双方转战许久,典韦安然无恙的脱身而去,自此为豪杰之士所赏识。 虽然两人皆是有勇武,然而与董卓麾下勇将如云相比,还是稍显不够。何况这两人智谋一般,并非帅才,曹操深感自己实力不足,亟待加强。然而他如今已非昔日的西园校尉,更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虽然董卓捉拿他的文书到了关东便无人响应,可是曹操的身份终究有些尴尬,很难像袁绍那样轻易的吸纳天下名士良将为自己所用。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正在曹操思虑之时,一家丁忽然进到议事厅中禀报道。 “何人求见?”曹操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是您的两位从弟子孝和子廉。”家丁如实答道。 “快快有请...不,我亲自相迎!”曹操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当下领着郭嘉、许褚和典韦一起迎了出去。 门外站着两名年轻男子,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最大的区别是一人面色较黑,而另一人肤色较白。两人甫一见到曹操带着众人出来,当下拱手行礼道:“见过兄长。” “子孝、子廉,你二人如何来了?”曹操上前紧握住两人的手,笑着问道,“来我给你们介绍。” “这是子孝,我族弟,单名一个仁字。”曹操指着肤色较白的一人对身后的郭嘉等人开口道,然后指向另一人,接着道,“这是子廉,单名一个洪字。” 然后曹操再将身后的郭嘉等人一一介绍给曹仁和曹洪,众人进到屋中慢慢叙话。原来曹仁、曹洪听闻曹操正在招兵买马,当下引兵千余人特来来相助。而更让曹操高兴的并非是这千余人马,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自己的这两位族弟皆是弓马熟娴,武艺精通之辈,而且智略皆是不差,更何况还能保证绝对的忠心。有了此二人,不知能为曹操分多少忧,这如何不让他大喜过望。 众人正高兴的说着话,刚才那家丁却是去而复返,立在一边朝曹操拱手道:“大人,门外又有人来投。” “是么?这次来的何方人士?”曹操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谁说福不双至的,今日这便是双喜临门。 “他自称是大人您的故交。”那家丁开口答道。 “故交?”曹操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开口道,“莫不是童英?” “走吧,随我一道出去迎接这位故友。”曹操转头朝身边诸人开口道。 众人皆是又穿上刚刚脱下的皮衣毡帽,随着曹操一起走出议事厅。 庄外的雪地上伫立着两名男子,在厚重的毛皮包裹下面目被遮去了大半,站在靠近大门的那一位甫一见到曹操领着众人走出来,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激动,开口唤道:“孟德!” 曹操见来人体型远比童英魁梧,不禁疑声道:“阁下是?” 那人缓缓除去头上的毡帽,露出了侯惇那张刚毅粗犷的脸。 曹操见到了侯惇不由得兴奋的叫道:“元让!哈哈!夏侯元让!” 第四十六章 冬阳(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旭ri初升,和煦的冬ri暖阳照耀在延津渡口上,洒下一片光明和暖意。这样的好天气也让窝在家中,慵懒了的好些ri子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进到集市来,采购生活的必需用品。 延津渡是黄河中上游连接司州和冀州的一个重要渡口,延津由五津组成。孟津、棘津、延寿津、灵昌津、石济津.延续百里,首尾相接。此处地势险要,依傍东都洛阳和雄关虎牢,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周武王便曾在延津渡会八百诸侯国,誓师伐商,如今这里因为交通便利的缘故,已经从一个小渡口发展为了一个不小的城镇。 渡口的东方缓缓的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从他们的模样可以轻易的辨出,这是一群逃难而来的难民。 这群人缓步来到一片树荫下小憩片刻,不远处早有一些发现他们到来的善心人提着装有吃食的竹篮快步走来,将食物送给众人充饥。 在最不起眼的一方树荫yin影下端坐着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是久久沉默不语,这二人正是从洛阳城出逃的童英和刘嫣。 经过这数十ri的休养,童英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忍不住偷偷瞥了眼面前蓬头污垢的刘嫣,不由回想起这些ri子他对自己的照顾,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不过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没说出口。 “怎么,饿了么?”不过他这一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刘嫣的眼睛,刘嫣望着他,轻声开口道。 “我...我...”童英yu言又止。 “你等等。”刘嫣微微一笑,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分发食物的人们,起身准备往那边走去。 “还是我去吧。”童英也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不用,你伤还没好,还是多休息吧。”刘嫣摇了摇头,快步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刘嫣拿着两个饼子走了回来,仔细看了看,挑出大一些那个递给童英,童英迟疑了一下,慢慢伸手接过,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刘嫣问道。 “唔,你不是说想要去往邺城寻那冀州牧韩馥么?”童英有些诧异的说道,而后微微一笑,笃定的说道,“放心吧,过了这延津渡再往北便是冀州境内了,不出旬月便能抵达邺城...” “我说的不是这个。”刘嫣摇了摇头,目光飘渺,缓缓道,“昔ri我曾听父...父亲说过,韩馥此人志大才疏、却又好猜忌,诚不足成大事。” 顿了顿,刘嫣叹道:“想要依靠此人铲除董贼只怕是难上加难...” “你想要靠韩馥来...”童英闻言不禁一怔,旋即却是皱眉道,“切不可贸然行事,如今董贼势大,各地藩镇尽皆畏惧,只怕必不会轻易起兵讨逆,只怕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你不在皇家之中,自然是不急,那董贼多盘踞洛阳一ri,皇室中不知要多出多少人要受其欺凌,若是再从长计议,只怕那董贼便要成为王莽第二了。”刘嫣蓦然激动起来,提高音量大声说道。 “可是...”童英亦是能够体谅刘嫣的心情,然而他更明白此举事关重大,因此还yu劝刘嫣慎重。 “哼。”刘嫣却是冷哼一声打断童英的话,没好气的说道,“难道你孤身一人刺杀董贼之时也是如此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么?” “我...”童英一时语塞。 两人再次同时沉默起来,这些ri子在同行的道路上,他俩已经绝少再爆发争吵,遇到了矛盾更多的时候是用沉默反思来代替伤人的唇枪舌剑,在思考中慢慢体会对方所言究竟是对是错,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你俩还没吃东西吧,来,给你两个饼子。”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童英和刘嫣同时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那几个拎着竹篮的好心大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我刚才...”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大饼,刘嫣心中不自觉的一暖,本想说自己刚才已经领了两个饼子了,那大婶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大饼塞到她的手中,“看你都饿得这么瘦了,真是可怜啊,多吃一点。” 闻言,刘嫣神se不由一顿,不过却没有出言,只是更加用力的啃起手中的饼子来。 “唉,最近东面来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都是那天杀的董贼啊...”几位大婶缓缓远去,不过她们最后的话,却让童英二人更加的沉默起来。 ********************************************************** 洛阳,太傅府。 “见过袁公。”照例是在袁隗的府邸密室中,荀爽兴冲冲的走了进来,满面chun风的朝袁隗拱手行礼道。 “哦,慈明如此兴奋,可是关东诸侯对我们的诏书有了响应?”袁隗依旧是淡定的开口道。 “袁公果真是料事如神,那诏书一经流出,关东诸藩镇皆是群情激奋,纷纷写下檄文誓言讨逆勤王,据说已有十八路诸侯回应诏书...” “呵呵,好,好!”闻言,连一向喜怒不形于se的袁隗听了此言,也不禁露出了笑意,连声说好。 “诸侯议定在冀州会盟,选出盟主,然后合兵进击...”荀爽顿了顿,笑着说道,“据说本初已经率军从渤海赶到了邺城,而公路也已整军北上,准备会盟群雄。” “只希望他俩能够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即便不能匡扶汉室于大厦将倾,亦要打下一番坚实的基础,以便ri后诸事。”袁隗缓声说道,其实对于自己这两个侄儿他并无太大的偏爱,袁绍也好、袁术也罢,既然都是袁家一脉,那么不管ri后哪一人飞黄腾达,都能保袁氏“四世三公”的声名不坠。 “此番关东诸侯jing英尽出,只要诸人能够通力合作,何愁董贼不灭?”荀爽沉吟片刻,却是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既然关东已有了动静,袁公以为我等是否应做其内应,将京中的事情报于...” “此举不妥。”荀爽话还没有说完,袁隗已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反对,“那封诏书是从京畿之地流传出去的,只怕董贼对京中之人已有了戒心,而如今讨逆大军声势浩大,董贼即便再如何愚钝也不会不严防走漏京中将领调配和兵力部署的消息出去,因此必定会加强戒备,在此关头,我等切不可留下把柄于他,否则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唔,袁公所言甚是,此处是我思虑不周了。”荀爽点头说道。 “如今时刻,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联军胜固然最好,若是联军兵败,那么ri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袁隗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厉se… *********************************************************** 同样是洛阳城,司徒府中也有两人在密议着接下来的部属。 “上使,如今关东诸侯已经掀起了讨董风chao,只怕过不了几ri便会形成讨董联军。”王允对着黑龙使恭敬的说道。 “这我已经知道了,这些都在大人的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依旧是浑身裹在黑衣中的黑龙使淡淡的说道。 “大人英明神武,小的是望尘莫及。”王允腆着脸笑道,“那我们是否需要再使一把劲...” “不用了,大人说了,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可。”黑龙使却是不耐烦的一摆手,冷声说道。 “喏。”王允费力没讨到好,只得讪讪应了一句。不过须臾,他脸上又在此堆满了笑容,对黑龙使开口道,“那不知今次上使寻我又是有何任务交待?” “虽然对于董卓与关东联军的争斗静观其变,但是这京城中有一人必须要死!”黑龙使沉声说道。 “何人?”王允开口问道。 “袁、隗。”黑龙使一字一顿的说道。 “袁隗?”闻言,王允不禁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为何要杀他?” “哼,这是你应该问的么!”黑龙使却是冷哼一声,呵斥道。 “上使息怒,上使息怒,小的失言,还请上使见谅。”王允被他这一哼吓得赶紧伏在地上,连连叩首。 “罢了,起来吧。”黑龙使挥手让王允站起身来。 “多谢上使。”王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小的驽钝,袁隗这老狐狸如今谎称抱病,一直深入简出,连朝议也再未参加,只怕很难抓住其把柄,不知上使准备如何杀他?” “杀他有何难?”黑龙使却是冷笑一声,“现在便是天赐良机。” “上使,此...此话怎讲。”王允不解道。 “那袁隗自诩狡诈,将自己的两个侄儿送出去招兵买马,如今这两人便是讨董的主力军,你以为董卓不会疑他?”黑龙使不疾不徐的说道。 王允明白了黑龙使的意思,不过依旧是皱眉道:“可是若是抓不到这老狐狸与两个侄儿密谋的证据,那董卓又如何会信...” “证据?哼!yu加之罪,何患无辞?”黑龙使一口打断王允的话,幽幽的眸子里闪着点点寒芒...... (.)v 第四十六章 冬阳(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过了延津渡便进入了冀州的地界,董卓的势力虽大,但却仅限于西凉和京畿之地而已,对于虎牢关以东却是鞭长莫及。因此抵达了冀州,童英和刘嫣便可以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一想到此处,两人便皆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两人行到一山林之中,童英找到了一条山间小溪,溪水清澈透明、甘甜可口,他赶紧掬起一抔水清洗起面庞来。 这些日子为了逃避追捕,童英和刘嫣两人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反而刻意用泥土敷在脸上,让人看不清面庞,并且混在那群逃难的难民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躲过好几次巡逻的兵士的盘查。如今已经脱离险境,自然无需再为难自己。 “刘兄,你也来梳洗一下吧,想来到了此处便没有危险了,你也无须再如此蓬头垢面,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了。”童英揉了揉脸,搓下脸上的烂泥,扭头朝不远处的刘嫣开口道。 刘嫣瞥了眼脸上还兀自带着不少水珠的童英,忽然觉得他此刻的样子比刚才脸上满是污泥时更加狼狈,不由扑哧一笑,旋即慢步来到溪边,开始细细的清理起自己的脸庞来。 好不容易等到刘嫣清洗完,童英努了努嘴,正待说点什么,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他尴尬的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朝刘嫣笑了笑。 “饿了?可是我们的干粮好像已经吃完了,你要不再坚持一下,想来出了这个山林便会有城镇了。” “唔…”童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住往四处瞄。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看到他的神色,刘嫣觉得自己刚才所言似乎都是在白费唇舌,不由没好气的说道。 “嘘…”童英却是神秘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刘兄你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你…喂…”刘嫣见他话说得没头没尾,正要追问,却发现童英早已起身快步走入密林深处,只得无奈的冷哼一声,屈膝坐在地上,双手枕在膝上,假寐片刻。 “刘兄,你看这是什么?”不多时,她耳边再次传来童英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满是得意。 “你…你抓的?”刘嫣睁开眼来,却发现童英的手上已然多出了一只肥硕的野兔,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闭着眼,显然已经死了。 “当然,你再等会儿,我俩就能饱餐一顿了。”童英笑嘻嘻的将那只野兔子放在一边,返身进林中找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就在溪边将野兔子收拾起来。 刘嫣自然也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赶紧去到林中找了许多干枯的树枝来,放在地上,然后眼巴巴的望着童英的一举一动。 关闭 关闭 一阵“劈啪”声过后,窜起的火焰开始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刘嫣坐在火堆旁边,看着童英将野兔收拾停当之后,插了放在火上烤。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得金黄色,而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缓缓从兔肉上滴了下来,落到火炭中,溅起几许跳跃的火苗。 片刻之后,山林之中一股喷香美味开始四溢飘散,闻到这股特有的肉香味,刘嫣忍不住食指大动、口中生津,吞了吞口水,扬眉瞥了眼童英,却见童英倒是不慌不忙,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火候,依旧是缓缓摇晃着树枝让每一处的兔肉均匀的享受到火的炙烤。 过了一会儿,虽然时间不长,但刘嫣却仿似觉得过了有数年一般。童英才凑近闻了闻,笑着说道:“火候正好,可以开动了。” 刘嫣在一旁老早就等得不大耐烦了,她只觉得那香味像是无孔不入一般,从身体上下的每一处毛孔穿进去,忍不住抽动下小巧的鼻翼闻了一闻,身子似飘了起来似的。而至于嘴里,那则更不必说,若不是她刻意小心的隐藏,只怕连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也被这小子给听了去。毕竟自从逃离洛阳的这些日子以来,休说是烤肉,她几乎连根肉丝也没见过。旬月不识肉滋味,刘嫣几乎都快忘了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直到如今见到面前这香喷喷的兔肉,心中对肉类美好的回忆才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当下一听童英大发善心,说出可以开动的时候,刘嫣已是忍不住就伸出手去,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些,手甫一触碰到兔肉,却是“啊”了一声,缩了回来,显然是被烫着了。 眼见刘嫣迫不及待却又吃瘪的模样,童英嘿嘿一笑,开口道:“看你猴急的模样!” 说着把兔子拿开火堆,上下移动,让那些油脂都流下了,然后再从树上摘下几片树叶,仔细的将兔肉上的油脂尽数刮去,这肉上的温度也低了些,才小心地撕下一个兔子后腿,递给刘嫣,开口道:“吃吧。”刘嫣立刻伸出手去,接过了这兔子后腿,努了努嘴,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是不经意间看到童英那一脸温和的笑容,对着自己微笑,林间有几缕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的洒落了下来,落到童英的脸上,将他的笑容映衬得越发的温柔。 不知为何,刘嫣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红霞,赶紧微微别过头去,不再正对着童英,这才吃了起来。 见刘嫣的举动有些怪异,童英忍不住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毕竟他自己也早饿得不行了,赶忙一把撕下另一只兔子腿,大口啃了起来。吃了一半,刘嫣感觉自己脸上的赧红尽数褪去,这才再次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童英,嘴角微露出一个笑容, 见刘嫣面露笑意,童英亦是笑着开口道:“好吃么?” “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看来可以去宫中当我的御厨了。”刘嫣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嘿嘿,可惜今次身上没有调料,否则这肉的味道还会好上百倍。”童英又咬下一块兔肉,在嘴中轻轻的咀嚼着,然后摇头晃脑的接着道,“以前我与师妹练武的闲暇之余,就常常偷偷跑到山中打猎来…” 然而,童英的话说了一半,脸色却突然黯淡了几分,也不再接着说下去。 刘嫣见他面色变幻,很轻易的猜到了童英的心中所想,不由得心中酸楚,于是也沉默了起来… 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中过了许久,刘嫣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决提而出,从而轻轻的抽泣了起来。 “刘…刘兄…你…”童英被刘嫣的哭声从回忆中拉回,见到刘嫣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泣,顿时不知所措。 “刘兄、刘兄,你不叫刘兄会死啊!你这个木头,不会安慰人家一下吗?”刘嫣没好气的说道。 “安慰?啊…怎么安慰?”童英纳闷的说道。 “哼!你师妹伤心的时候你怎么安慰的?”刘嫣冷哼一声。 “喔…”童英搔搔头想了半天,终于艰难的挪过身子靠近刘嫣,然后搂住刘嫣的肩,轻轻的拍打起来。 过了许久,刘嫣在童英的安抚下,终于慢慢的止住了眼泪。 刘嫣轻叹了一声,把头靠向童英厚实的肩膀,闭上星眸,轻轻的说声:”谢谢…” “不…不谢…”童英笨拙的回答。 刘嫣轻轻的笑了一下,在嘴角的笑容还没消失之际,便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第四十六章 冬阳(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06 第二日,出了那段密林没走多远,一座小城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童英和刘嫣神色如常的往城门走去,城门口的守卫看见二人也并没有任何询问,便如普通百姓一般放他俩入了城。 “呼...”童英微微松了一口,耳边却忽然传来刘嫣的声音,“你快看,那是什么。” 童英扭头看去,只见刘嫣手指向不远处的城墙,那里围着不少百姓,似乎在纷纷的议论著什么。 “走吧,过去看看。”童英想起刚才城守见到自己二人也并没有任何异色,想来这些人围观的必不是自己二人的画像,因此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开口说道。 两人来到那面城墙边定睛一看,只看到城墙上贴着一张硕大的榜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字。 天子诏书! 甫一看到榜文最上头的那几个字之时,童英和刘嫣不禁对望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一抹惊讶。 两人赶紧挤到人群最前面,想要仔仔细细的看一番这所谓的“天子诏书上”到底写着什么。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今社稷沦丧,朕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除国难...”刘嫣缓缓念出榜文上所书写的内容,眉头却是慢慢的皱了起来。 “我们走吧。”迅速的扫过榜文的最后一句话,刘嫣却是铁青着脸,冷声说道。 “走?可是我还没有看完啊。”童英诧异的开口道,人却已被刘嫣拽着出了人群。 两人一路往前行着,童英瞥见刘嫣面色有异,正开口想要问她是否有所发现,刘嫣已是先开了口,“这封诏书不是出自小...皇上之手!” “什么?”闻言,童英微微一惊,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人并不多,赶紧压低声音问道,“刘兄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与当今圣上关系匪浅,素来知道其人的性格,虽然他天资聪慧,断不会是冒失之人,如今身在虎穴之中,此等诏书他如何敢撰写,否则让董卓知晓,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刘嫣越说心中越愤懑,脸上满是震怒之色,“此举必定是有人假冒为之,为的便是洗清自己的干系,将所有责任推到皇上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这份天子诏书乃是...”童英沉声道,“矫诏?!” “没错。”刘嫣笃定的开口道。 “可是又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假冒天子之名,向天下广发矫诏呢?”童英疾声追问道。 “不知道。”刘嫣摇了摇头,紧咬着下唇,恨声道,“我只怕那董贼知道此事后,会对皇上不利,此獠心狠手辣,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刘兄你莫要着急,皇上毕竟是当朝天子,董贼再如何胆大妄为也不敢对圣上下手的。”童英见刘嫣神色紧张,当下出言劝慰道。 “话虽如此,可是...”刘嫣摇了摇头。 “你放心吧,圣上乃皇天贵胄,吉人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的。”童英轻拍着刘嫣的肩膀,继续劝道。 刘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落寞之色。 良久,刘嫣才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心绪,毕竟她现在远离洛阳,无论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亦是鞭长莫及,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们走吧。”思虑及此,刘嫣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稍待片刻。”不想,童英却是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正在刘嫣讶异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两个男子的对话。 “李二狗子,你看了那城墙上贴出的诏书了么?” “看了呀,老孙头难道你没看么?” “也看了,你倒是说说,这几年到底我大汉出了什么事?一会儿是那黄巾贼作乱,一会儿又是十常侍为祸一方,现在连西凉来的藩镇也要插上一脚...”那被唤作老孙头的年老男子叹气道。 “哎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这些都是神仙打架,管我们屁事,还是老老实实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才是正事啊。”李二狗子摇头说道。 “神仙打架,凡人也要遭殃啊,难道你忘了前些年那黄巾贼猖獗的时候么,这里可到处都是十室九空,好多地方都看不到人,地啊、田啊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在那里...”老孙头不无惋惜的说道。 “可是这次应该不会了吧,不是说已经有十多路诸侯准备会盟共讨董卓了么?想来这次战火不会蔓延到我们冀州来吧。”李二狗子迟疑了片刻,缓声说道。 “这些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但愿吧。”老孙头无奈的说道。 听到这里,童英终于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朝二人拱手施了一礼,然后疾声问道:“敢问二位,刚才你们所言可是当真?” “当然当真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不骗人。”老孙头和李二狗子互望了一眼,显然是对童英突如其来的发问颇为诧异,犹豫了许久,老孙头才缓缓开口回答道。 “唔,那二位可知道会盟的诸侯都有哪些呢?”童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这我哪里记得清楚,只知道来的人不少,天南地北的都来了。”老孙头闻言,摆摆手开口道。 “这...”童英顿了顿,满是期待的接着问道,“那其中可否有一唤作曹操的人?” “曹操,我不知...”老孙头想了想,正待开口,一旁的李二狗子却是接话道,“曹操?就是那个行刺董卓不成的曹操么?” “兄台知道此人?”童英眸子翛然一亮,急切的问道。 “我这种乡野庶民哪里知道这样的人物?只是记得前些日子曾有榜文张贴出来,通缉这个曹操,还画出他的画像,说是只要抓到此人绑送官府便可以赏银千两,封万户侯。”李二狗子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开口说道。 “那后来呢?” “后来?”李二狗子摇头道,“那榜文张贴出来的第二天就不知道被何人撕掉了,换上了如今的这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没听说过此人?”老孙头闻言不由点头道。 “那...”童英还想再问。 李二狗子显然已经知道童英想要说什么,抢先开口道:“我也是听说来往的商人说得,他们说这个曹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谯县,准备厉兵秣马,再次起兵讨伐董卓呢。” “多谢二位!”闻言,童英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再对李二狗子和老孙头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朝刘嫣走去。 “怎么了?有什么好消息么?”刘嫣看见童英脸上的表情,开口问道。 “嗯。”童英点点头,他与曹操密谋刺董,最后由曹操携七星宝刀以献刀之名行刺,然而最终功败垂成,童英只知曹操行刺失败,却不知其人是否安好,如今知道曹操的下落,总算是个好消息。 “孟德他在故乡谯县招兵买马,准备起兵讨逆。”童英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刘兄,我以为若是去投孟德他,是否...” “曹孟德?”刘嫣微微偏过头,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此人是否可信?” “绝对可信,须知他亦是因为行刺董贼而被迫逃出洛阳,而且我与其深交已久,其人高风亮节、不负名士之名。”童英赶紧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便往谯县一去也并无不可。”刘嫣闻言,并未太多犹豫,便点头道。 “多谢刘兄信我。”童英感激的朝刘嫣拱手谢道。并非他不愿意去投韩馥,只是童英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在洛阳之时他与曹操一道共谋行刺董贼,可惜最后并未功成。而既然如今曹操再举义旗讨伐董卓,那么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与之共进退。 “我才不是信你呢。”刘嫣却是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开口道,“昔日我曾听父...亲说起过曹操此人,他说曹操其人虽貌不惊人,然而却是少有的有大智慧之人,亦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若是此人起兵讨逆,想必相比起韩馥,成算更大。” “哦,是么?”童英先是一愣,俄而笑道,“想不到令尊对孟德的评价如此之高。” 顿了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刘嫣,疑惑道:“话说你我相识这么久,我只知你是皇室中人,可是你却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世,不知刘兄你父亲又是哪位殿下?” “这...”刘嫣闻言,神色却是一黯,赶紧别过头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到有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 “唔...” “我们快走吧,从这里往谯县可是极为遥远,还不赶快,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刘嫣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往走去。 童英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伫立了片刻,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枭雄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07 时间过得很快,当地面上的积雪完全融化之时,路边的枯树上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日头渐渐的高了起来,驱散了地面上的寒意。 经过这旬月的厉兵秣马,曹操发觉自己麾下也已经有了数千人的兵马,掌控的人一多,底气也变得足了起来。让郭嘉起草了一份讨伐董卓的檄文,他也准备不日领兵北上,与诸侯会师酸枣。 “主公,讨逆的檄文已经撰写好了。”曹府的后厅里,郭嘉将一份拟好的檄文交给曹操,曹操细细看了一遍,笑着说道,“师弟果然好文采,此文一出,只怕董贼不知该如何震怒。” “主公谬赞了。”郭嘉面色不变,轻声说道。 “师弟啊,不是和你说过么,只有你我二人在的时候,以师门中的称谓便可...”曹操笑着摇头道。 “尊卑不可逆,奉孝既然已经决意助主公你逐鹿天下,那么就不能遵循师门之中的规矩。”郭嘉顿了顿,朝曹操行了一礼,郑重的开口道,“也请主公勿再以师门中的称谓相称。” “好吧,既然小师...奉孝你坚持,那么我改口便是。”曹操无奈的笑着摇头说道。 “对了,奉孝可知如今已有十七路诸侯立下檄文,发兵讨逆了么?”曹操忽然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哦,那加上主公你,不正是十八路诸侯么?”郭嘉笑着开口道。 “是啊,秦末项羽假借楚后怀王之名,自立为西楚霸王,并分封了十八路诸侯。其中便有我大汉朝开国之君高祖刘邦。”曹操目光灼灼的望着郭嘉,忽然开口道,“不知奉孝在你看来,这其中是否有能媲美高祖之雄才大略者?” “自然是有!”郭嘉却是想也不想的答道。这师兄弟二人平日对天下大势早已讨论无数次,对于这样的话题也不是第一次触及,所以说起来并无丝毫禁忌。 “哦,是么?”曹操眸子里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异色,看似平淡的追问道,“那此人是为这十八人中的哪一位呢?” 郭嘉平视着曹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当然是主公了。” 闻言,曹操轻笑了一下,对郭嘉所言不置可否,只是开口道:“为何不是其他人呢?诸如袁术、袁绍二人,皆是‘四世三公’之后,天下士人多以归之,视其为民主,焉知此二者未必不能成大气候。” “袁术其人虽矜名尚奇,而天性骄肆,绝非治乱之人;袁绍者,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其手下鲜有真才实学之人,更兼其人是非不分、忠奸不查,必不能成大事。”郭嘉笃定的说道,“而观乎其余诸侯,多是胸无大志、鼠目寸光之徒,鲜有如江东孙文台、西凉马寿成等智勇双全之人,然各自有之天然缺陷,不足大虑。” “缺陷何在?”曹操追问道。 “此二人皆是名门之后,孙坚孙文台是兵圣孙武之后,其人智勇双全,然起根基乃在荆南,欲要染指中原其间路途实在太过遥远;马腾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为人骁勇善战,然与孙坚相类,其兵马部属多是凉州之人,远离中原之地,至多偏安一隅而已。”郭嘉缓缓说道。 听到这里,曹操不由拊掌赞道:“奉孝果然大才!吾得奉孝,便如文王得姜尚、高祖遇张良,有奉孝辅佐,何愁天下不定?” “主公谬赞。”得到曹操如此溢美之词,郭嘉却依旧是面沉如水,摇头轻声道,“不过主公你若想要与高祖皇帝一样,开辟一片新天地,那么...” “奉孝的意思是?”曹操轻拈胡须,缓声说道。 “主公你昔年曾立下宏愿,欲仿冠军侯,扬名于行伍之间?”郭嘉并不着急回答,却是反问道。 “是啊,封侯非吾意,只愿汉疆平。这的确是我昔年的志向,而且如今也并未曾改变。”曹操轻叹一声,诚恳的说道。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郭嘉忽然轻声念道。 “这不是那许邵对我的评语么?奉孝你为何...”曹操皱眉道。 “主公所思所想乃至所为皆是英雄之举,然而若要成为高祖那样的人物,您不能做英雄,而要做枭雄。”郭嘉沉声说道。 “枭雄?英雄?”曹操沉默片刻,皱眉道。 “雄者,夫权千姓万家,志与九州岛、气吞海内,识人而复容人,容人而复用人,天下群英,无分男女长幼,甘愿纳侧栖身,如此霸气,尊为‘雄’。”郭嘉长声说道,“英雄与枭雄虽皆人中之‘雄’,然其中差异多矣,乱世之中,英雄或许能够赢得一时,可是到最后赢得天下的却终究会是枭雄。只因为英雄眼中往往不是只有天下,而枭雄眼中却永远只有这个天下。” 顿了顿,郭嘉接着道:“且让奉孝以高祖与其一生之敌项王为例――鸿沟订立之后,项王立马‘引兵解而东归’,高祖却是‘大行不顾细谨’,或许在天下人看来,高祖置信义于不顾,尾随追去之举,实乃背信弃义的小人,远不如项王一言九鼎;及至中分天下之时,项王以太公及吕后相挟,高祖竟是笑请分一羹,在他人眼中,高祖置父亲与妻子于险地而不顾,当真是不仁不义之徒;垓下之围,项王不舍士卒,最后自刎乌江,相较高祖彭城之败,拼死逃亡之时,可将亲生子女掷于车下,足可见高祖只会苟且偷生,没有项王的国士之风。有此三处,项王可称为世之英雄,而高祖却配得上枭雄二字。因此最终项王只能换得青史留名,而高祖却能赢得天下,成为我大汉朝开国之君,这便是英雄与枭雄的的区别。” 良久,曹操沉声道:“奉孝之意,我已经明白了。” 曹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缕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泛起点点金色的涟漪:“欲要称雄天下,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少爷。”门外忽然传来曹府下人的声音。 “何事?”曹操转身朝门外望去。 “院外有人求见少爷你。”那下人恭敬的拱手说道。 “哦,来的是何人?” “他说是少爷你在洛阳的故友,自称是童英!” 第四十八章 殿下(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童…童英?”曹操站在自己的府邸外,望着眼前这两个蓬头垢面,神似路边乞儿的男子,忍不住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孟德。”童英唤了曹操一句,眼角的余光发现在曹操身后还站着郭嘉,不由诧异道,“郭兄也在此处啊。”(:) 虽然容貌看不清,但听到童英出言,曹操终于确认面前这人的确便是童英无误,不禁开口问道:“童英你如何落到如此地步?” “哎,说来话长啊。”童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边,再想起逃离洛阳后,这一路的艰辛,亦是不胜唏嘘。 “这位是?”曹操将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站在童英身后的刘嫣,开口问道。 “这位是我的朋友刘彦,多亏了有他相助,我才能来到这里。”童英说完话,诸人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刘嫣开口,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还是曹操笑了笑,说道,“走吧,你们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一定是累了,我们到里边叙话吧。” “好。”童英点点头,四人一道走入内里,不过那刘嫣依旧是低着头走在最后。 四人在内室里纷纷坐定,下人端上来几杯清茶,然后便掩上房门,留他们几人慢谈。 童英先是将自己这些时日的经历捡重要的与曹操说了一遍,说到几个惊心动魄之处,连郭嘉也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张辽?”当听到在洛阳城中若非张辽相助,童英二人必不能逃脱之时,曹操不由摇头叹道,“可惜如此义士却是屈身从贼,不能为我所用,当真是可惜、可惜。” “主公何须如此,天下名臣猛将何其多哉,如何又能收尽?可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郭嘉微微笑道。 “主公?”童英听到郭嘉对曹操的称谓不由有些诧异。 “这…”曹操略一迟疑,与郭嘉互望一眼,这才开口道,“如今奉孝已经为我幕僚,为我运筹帷幄。” “那日分别之时,郭兄不是已经准备入仕为官了么?”童英尤记得三人上一次分别的时候,郭嘉说的是要去郎署为郎官,承担宫廷戍卫之任,然后按照大汉朝的律令,等到戍卫之期满,便可以外放为官,如今为何又成了曹操的幕僚? “此事亦是说来话长,不提也罢。若非奉孝所救,只怕我早已是身陷囹圄、万劫不复了。”曹操苦笑一声。 “主公…”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不知怎地,听到这个声音,童英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正待开口询问,但目光却完全被来人吸引。 “侯…侯惇?”童英怔怔的望着来人,诧异的开口唤道。 侯惇有些不敢确信的循声望去,反复打量了好几次童英,才依着声音踟蹰的说道:“将军?” 关闭 关闭 “侯惇,你如何会在此处?军营里的其他兄弟呢?他们都来了么?”童英见侯惇认出自己,当下兴奋异常,站起身扶住侯惇的肩膀,连连问道。 起初侯惇与童英一样,亦是无比喜悦,毕竟他这些时日里最担心的便是童英的下落,如今见到对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无异于悬在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然而当听到童英问起军营中的兄弟时,侯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眶开始变得微微有些殷红。 “怎么了?侯惇你说话啊!”童英也看出了侯惇脸上的异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疾声追问道。 “扑通!”侯惇却是蓦地屈膝跪倒在童英面前,低着头泣声道,“侯惇有负将军所托!罪该万死,请将军责罚!” “有负我所托?”童英越发的不安起来,厉声道,“你快说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莫不是我营的士卒都…” 侯惇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童英离开军营之后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当日在童英孤身一人潜入禁宫之中刺杀董卓之后,他将自己一营兵士的指挥权交给了侯惇,约定只要宫中一乱,侯惇便率领士卒们杀入董卓府中,清剿其余党。 然而侯惇左等右等,却是始终没有等来禁宫那边的消息,直到曹操乘着爪黄飞电前来告知,曹操与童英起先的行刺计划已经败露,让侯惇赶快离开京城之后,侯惇这才慌了神,因为他知道曹操行刺失败,董卓必然会有所警觉,童英再度行刺的难度无异比登天还难,他必须得想办法告知童英此事。因此就在这时他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竟是为了寻觅童英的下落,抛下了已经整军待战的兵士,独自一人离开了军营。 而就在侯惇无功而返的时候,群龙无首的典军一营兵士早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吕布所率领的并州军所围,通通的缴了械。而且就在数日之后,全数以谋反之罪斩杀在了洛水河边! “将军如此信任侯惇,侯惇却因冒失之故,害得兄弟们丧命于董贼之手…”侯惇语带哽咽,匍匐在童英面前,开口道,“侯惇万死不足为惜!” 听到侯惇的一番叙述,屋内的众人莫不是唏嘘不已,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便能引发无法想象的大灾祸,即便是侯惇也不能例外,在当时那样的情形下失去了方寸,结果使得洛水河边多出了数千条冤魂。 “不怪你…不怪你…”唯独童英双目无神、面上满是懊悔和凄苦之色。 “将军…” “这都怪我啊!”两行清泪缓缓从童英的眼角滑落,他颓然的瘫坐于地,惨声道,“若非我的莽撞,又如何会连累诸位兄弟,童英有罪,童英对不起他们啊!” 童英边说边是用手攥成拳头重重的捶着青石铺成地板,似乎是想用这种**的疼痛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苦楚。不多时,那青石之上已是显现出斑斑血迹。 “童英,你做什么!”眼见童英情绪失控,曹操正待出言劝慰,刘嫣却已是大叫了一声,快步来到童英身边,一把摁住童英的肩头,厉喝道,“难道你这样做,那些已经冤死他乡的将士就会活过来么?” “这位刘彦兄说的极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童英你节哀。”曹操也在一边附和道,不过他的目光却是不断在刘嫣身上游移。 “逝者已矣,童英你应该要想如何为他们报仇,而非是用因为过往的缺失来迁怒于自身。”郭嘉亦是轻声劝道。 “是啊,将军,我们要为兄弟们报仇!”侯惇猛地抬起头来开口道,他的眼角也是有泪痕。 “对,报仇!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童英脸上的迷惘之色尽数化为坚定,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望向东方,那是洛阳的方向,厉声喝道,“董卓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得好,我等如今在谯县招兵买马正是为了要讨伐董贼,未知童英你是否…”曹操抚掌朗声道。 “我二人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童英转过身望着曹操,却是拱手道,“童英愿为一介马前卒,为孟德统属,只为手刃那董卓老贼,不知孟德你是否愿意收留?” “童英你此话便见外了。”曹操笑着摇头道,“你我二人何须分彼此,有你相助,何愁董贼不得平定。” “太好了,将军,你我二人又能并肩作战了!”闻言,一旁的侯惇亦是兴奋异常,就是连曹操身后的郭嘉也不自觉的微笑颔首……(:) 第四十八章 殿下(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09 不多时,诸人重新入座,曹操唤人找来大夫,为童英包扎了下手上的伤势。童英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侯惇,出言问道:“对了,侯惇你还没告诉我,你如何是会来在此处的?” “这...”侯惇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元让时至今日,你我也不需再隐瞒童英了。”倒是一旁的曹操先开了口。 “隐瞒什么?”童英面露疑惑之色。 侯惇再次站起身,来到童英面前躬身拱手道:“将军,其实我本不叫侯惇...” “嗯?你不叫侯惇,那又叫什么?” “我本名夏侯,单名一个惇字,表字符让。”侯惇缓缓说道。 “夏侯惇?既是如此,那你为何又要化名为侯惇入到我军中...” “童英你不要怪元让瞒你,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我来为你解释吧。”曹操轻声说道,“其实他与我早就相识了,因为我俩本就是同乡...” 原来,夏侯惇与曹操一样都是谯县人士,两人自幼便是熟识。夏侯惇自幼爱好习武,十四岁时曾寻到一位名师,随其修习武艺,不过有一日一人竟是当着夏侯惇的面侮辱他的老师,夏侯惇一怒之下将此人杀死,因此而以勇武闻名乡里,但也差点为自己引来了牢狱之灾。 幸而得曹操所助,使得夏侯惇逃离了惩罚,但是这谯县他也呆不下去了,因此在曹操的安排下改头换面,进入了正在招募士卒的西园新军中。 “实乃有个中隐情,非惇刻意隐瞒将军,还请将军恕罪。”夏侯惇诚恳的对童英说道。 童英淡淡一笑,摇头道,“元让你多虑了,夏侯惇也好,侯惇也罢,不都是一个人么?无论是夏侯惇还是侯惇,你都是我的好兄弟!” “多谢将军!”听到最后一句话,夏侯惇顿时一喜,朗声说道。 “呵呵,元让我早就对你说过了,童英他为人宽厚,必不会怪你的,果不其然吧。”曹操亦是笑着说道。 解开了心结,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久别重逢的诸人都有不少的话要对对方说,唯有刘嫣一直没有开过口,而曹操的目光亦是不时扫过她的身上,似有所思。 “对了孟德,我听闻讨董诸侯约定在冀州酸枣之地会盟,不知你准备何日北上?”童英开口问道。 “不瞒你,相较于这次讨董的诸侯,我的准备是最晚的,所以至今也还是在厉兵秣马,做着准备。”曹操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确实如此,毕竟其他发檄文讨董的诸侯皆是一方朝廷官员,有各自的辖区,可以充分利用辖区内的人力和物力,因此筹备起来也快得多。 而曹操则不然,他是本是在京城中为官,只是因为贸然的刺董不成,而逃离出洛阳城回归故里,要说起来他还背着朝廷的通缉,相比起其他诸侯,他的备战工作要更加艰辛。 幸好谯县有一孝廉姓卫名弘,其家巨富,而为人又好仗义疏财。曹操置酒张筵,拜请卫弘到家,请求其相助,而卫弘亦是慷慨应允,曹操才能够有足够的资金来招兵买马。加上之后又有曹仁、曹洪以及夏侯惇和夏侯渊各自带兵数千来投,曹操的嫡系初具规模,也有了底气发檄文讨董,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在这短短数月完成而已。 “我知童英你讨逆心切,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大可放心,一旦诸事准备妥当,我必定当即挥兵北上,与诸人会盟,合力击贼。”曹操沉声说道。 “我信孟德你。”童英点点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童英,我冒昧问下,不知你这刘彦的朋友来历...”曹操忽然瞥了刘嫣一眼,压低声音出言问道。 “孟德你且放心,这些时日刘兄与我出生入死,此人亦是对董贼有莫大的恨意,我用性命担保他绝不会是董贼的内应。”童英显然是误会了曹操的意思,还没听完曹操所言,便抢着低声答道。 “童英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一下此人的来历而已。”曹操摇头道。 童英正要接话,却看见曹操望向一旁的刘嫣,开口道:“我见这位刘兄似有几分面熟,未知这位刘兄可是识得曹某?” 随着曹操的问话,众人的目光皆是聚集到了刘嫣身上,不过刘嫣却是依旧垂着头,慢慢说道:“天涯沦落之人,识不识得又有何区别?” “臣曹操参见公主殿下!”听到刘嫣的声音,曹操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心中的判断,当下是站起身,一脸肃然的朝刘嫣跪拜行礼道。 “公...公主...殿下?!”曹操的话语如同一道春雷般在童英的脑海中炸了开来,他怔怔的望着平静的接受诸人行礼的刘嫣,一时觉得喉中无比干涩,胸中有万千话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天色已是渐渐黯淡了下来,曹家大院的一间客房中,明黄的烛火将整间屋子照亮,童英端坐于其中,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眉宇间依旧满是写着困惑。 “笃笃笃”,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子的宁静,也似乎让童英惊醒过来。 “请进。”童英呼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屋门应声而开,童英循声望去,只见昏暗灯光中,缓步走进了一个身着白裙、淡雅如仙的女子,她眉如远山,目如春水,青丝高盘,杏眼琼鼻,脸上带着淡淡晕红,身形有如扶风的弱柳,轻轻摇曳生姿,勾勒出一个无限美好的曲线。 此刻来人正静静的注视童英,她的眼中似乎有着一种神秘的魔力,让人看她一眼,便忍不住看第二眼,看第二眼还要再看第三眼。童英甫一见到她,亦是不自觉的微微一怔。 看到童英目瞪口呆的模样,来人不禁微笑间如百花含露、牡丹怒放。 “怎么,童兄不认识刘彦了?”来人自然便是万年公主刘嫣了,看童英久久没有开口,她促狭的开口问道。 “不不不,你...我...你...”童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纠结了许久,终是起身朝刘嫣行了一礼,开口道,“见过万年公主。” 听到童英这声称呼,刘嫣却是收敛起笑容而沉默了起来。 双方在尴尬的气氛中伫立了良久,刘嫣轻叹道:“难道你就不请我坐下?” “哦,殿下请坐。”童英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请刘嫣坐下,“不知殿下来寻童英有何事?” “喏,这个给你。”刘嫣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方案上。 “这是...磐龙璧!”童英定睛一看,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璧,玉璧边缘雕刻着一只青龙,中央则是不规则的分布着九个圆孔,大小各异,一孔稍大居于石璧正中,另外八孔则错落落有致的分布于外,其中一个小孔已经为一颗椭圆形的白色玉石所填充。不是那磐龙璧,又是何物? “原来是叫磐龙璧啊,我还以为这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而已。”刘嫣撇嘴道,“这磐龙璧有何特异之处么?” 也难怪刘嫣会看轻磐龙璧,这整块玉璧看上去无比普通,灰灰绿绿,烛火的光亮照耀其上,却丝毫不能将其照亮,看起来就和普通石头无异。童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伸手拾起案上的磐龙璧反复摩挲着,口中却是轻声答道:“唔,这也就是块普通玉璧而已...殿下你是如何得到这块玉璧的呢?我记得不是已经将它...” “将它当给了酒馆的掌柜换酒钱对吧?”刘嫣没好气的说道,“幸好那酒馆的掌柜识得王元,亦知道你与王元关系匪浅,因此你典当完此物的当天,那掌柜便将磐龙璧拿给了王元,王元又交给了我。” “原来如此,难怪磐龙璧会出现在殿下你的手中。”童英点点头,忽然又想了什么,开口说道,“原来那日殿下来寻我,是准备将磐龙璧还给我么?” “是呀。”刘嫣点头说道,“不过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 “……” “看你当时那烂醉如泥的模样,我若是将这玉璧还你,你亦是绝不会珍惜,说不定哪一日又拿去换了酒钱,只怕便再也找不回来了。”刘嫣白了童英一眼,笑着说道。 童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尴尬的笑道:“确实如此。那几日我实在太荒唐了,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你是指你对我那么凶,还是指你拒婚这事?”刘嫣轻声说道。 “我…” 童英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再次选择了沉默… “你师妹一定很美吧?”刘嫣打破短暂的安静,苦笑一声说道。 “玲儿…玲儿她一直对我很好…” “那如果我也一直对你很好呢?” “殿下…” “可以不要叫我殿下吗?”刘嫣有点生气的说道。 “那叫公主吧?”童英搔搔头说道。 “哼!” “那还叫你刘兄?” “…” “那…那要叫啥…?” “我真弄不明白,你师妹到底喜欢你这木头什么?真是笨死了…”刘嫣被童英弄得好气又好笑,于是没好气的说,”以后你就叫我嫣儿吧!” “嫣儿…” “是啊,就叫嫣儿吧。”刘嫣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后我还有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要求?...什么要求?”童英听到刘嫣这么说,生怕她重提赐婚之事,不禁紧张起来。 刘嫣见他一副担心的模样,心念一转,已知他在想啥,不由得一阵酸苦,眼圈顿时红了起来,于是幽幽的说,”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要逼你娶我吗?我刘嫣在你心中就这么的低贱吗?” “我…殿下…喔不…嫣…嫣儿我…”童英一下被说中心事,不由得面红耳赤。 刘嫣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你…你的什么?怎么成了结巴了?” 刘嫣这一笑,现场气氛顿时轻松不少,童英长吁了一口气道,”嫣儿,童英虽然心思驽钝,但也是知道好歹。自从我们逃亡以来,数度在童英危难之际,嫣儿妳为了救我,从金枝玉叶的公主沦落成漂泊天涯的乞儿。童英为贼人所伤之后,你一女子又拖着我走了千里来投曹兄。你穿着磨破的鞋往前每走一步,我就对你的愧疚就多增加一分。我心中早下了决心,童英在有生之年中,要跟你成为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童英顿了一下说道“但如今…” “但如今兄弟成了女子,刘彦成了刘嫣是吗?”刘嫣听着童英动情的述说,两眼不禁又红了起来。 “嫣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而,玲儿对我亦是情深意重,我不能负她,公主厚爱,童英只能来生再报!” 刘嫣心知童英会这么说,但是童英最后的这句话,还是像一根锐利的锥子一样,轻易的刺破坚强的伪装,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划过美丽的脸庞。 童英见刘嫣流泪,心下不忍,缓缓的走过去将刘嫣轻轻的搂进怀里。刘嫣不依的挣扎了两下,但是想起了父皇的驾崩、千里逃亡的艰辛委曲、最后想到了与童英的情深缘浅,这些日子伪装出来的坚强堤防顿时溃决,在童英厚实的怀中,刘嫣仿佛回到了往日宫中跟父皇撒娇的日子,于是用力的抱住童英,放声大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刘嫣哭得没了力气,终于慢慢的停止了哭声,又过了一阵子,才好不容易停止了哽咽。刘嫣在童英耳边气息虚弱的说道:“我是父皇的长公主,父皇一直很忙碌,所以从小我就一直希望有个哥哥能照顾我。你能认我这妹妹吗?我不求更多,只要让我能陪着你,陪着你一起去找玲儿妹妹,好吗?” “嫣儿…”童英听了刘嫣如此软语相求,心知这对一位心高气傲的公主而言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少的深情,一时之间心情激荡,不由的将搂住刘嫣的双手紧了紧,咬咬牙说道:”童英此生何其有幸,能得嫣儿垂青,今后你我兄妹不能同月同日生,但愿同月同日死!” “但愿同月同日死…”刘嫣微弱的重复着誓言,嘴角露出凄然的微笑… 第四十九章 会盟(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10 就像曹操对童英承诺的那样,并没有等太久的时间,甫一开春曹操便率领着兵马北上冀州,来到酸枣之地与诸侯会盟。 酸枣,又名郑延邑,此处地名最早见于《左传襄公三十年》,其中有这么一句话:“郑游吉奔晋,驷带追之,及于酸枣。”后来,汉初置酸枣县,治所便在离延津不过五十余里的位置。 选在酸枣之地会盟并非无道理,此处乃是战略要津,地域开阔,利于大军驻扎,乃大军交锋的绝好场所。而山东诸侯来自各处,于洛阳北,南,东均有势力影响,从河内,陈留,南阳各处对洛阳形成包围之势。 当曹操领兵到达之时,其余各路诸侯早已抵达数日,远远一望,山东诸侯的联营扎出二百多里,帐篷角压着帐篷角,可谓是旗分十色、人山人海,其中兵士如云,盔明甲亮刀枪耀眼,鼓号声声旌旗蔽日,气势好不雄壮。 曹操领着人马来到联营入口,经人通报后,命手下人选一处地方扎营,自己则只带着童英等几名亲信往中军大帐行去,而刘嫣怕被人认出而多有不便,因此便留在营中歇息。 中军司马将曹操引入大帐之中,内里早已是坐满了各路诸侯,曹操一边走一边小声的与童英介绍着座下众人。而冀州牧韩馥因为是地主之故,坐在了上席,同是四世三公之后的袁绍和袁术分列其左右。 童英目光微微扫过众人,最终却是落在了北平太守公孙瓒身后的三人身上。 这三人之中间者,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带着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不过其人却有两处与常人相异,一是耳朵,他的一对耳朵硕大无比,足有常人的数倍,虽有发髻低垂遮掩,可还是非常明显;另一处是手臂,此人身高八尺,双臂却足足比普通人长出一大截来,直直放下,甚至可以抵达膝盖之处。 白脸汉子左边,站立一九尺大汉,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更兼有一副长长的美髯,随风飘扬。只见此人手扶佩剑,双目微闭,似睡未睡,隐隐透着一股孤桀高傲之气,表露于外。只是当童英目光落在他脸上之时,这红脸大汉双目却是陡然张开,精光毕露。 而在白脸汉子右边,也站有一人,身高大概在八尺以上,比红脸大汉略低了一些。他面如黑炭,一双环眼,燕颔虎须,整个人浑身透着森严冷漠。 童英暗自将这三人的面庞记下,旋即缓缓收回投向这三人,站到了曹操身后。 “孟德来得可算迟啊!”曹操甫一坐下,坐在最上首的韩馥便朝他微微笑道。 “呵呵,孟德迟来,还请诸位恕罪。”曹操朝座下诸人一拱手,朗声说道。 “我们如何会怪孟德,你孤身一人刺杀董贼的事早已天下皆知,可惜功亏一篑,否则便是我汉室的再造功臣啊。”韩馥却是摇头说道,此言一出,帐中便是有不少人附和。 “呵呵,韩大人谬赞了,只可惜不能手刃董贼,还要劳烦诸位合力共讨,惭愧,惭愧啊!”曹操笑着说道。 曹操话还没说完,在座一人笑道:“好你个曹孟德,须知你把肉都吃完了,总是要给我们留点汤水吧。” 曹操循声望去,出言的乃是北平太守公孙瓒,他努了努嘴,真要开口,目光却是不经意的瞥见了公孙瓒身后的三人,显然这三人也引起了曹操的注意,只听他顿了顿,笑着道:“伯圭说笑了,不知伯圭从何处招揽来了这三位义士,不妨介绍于我等。” “此乃我部曲刘备、关羽、张飞。此三人乃是结义兄弟,曾在与黄巾之乱中,率义兵痛击幽州的黄巾贼,如今听闻董贼作乱特来助战。”公孙瓒手指身后三人,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来,我敬三位义士一杯。有此义士,何愁天下不定。”曹操闻言,当下举起案上的酒杯,高声道。 “多谢曹公!”那刘关张三人亦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回礼道。 眼见曹操敬完了酒,东郡太守乔瑁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对众诸侯们朗声道:“今日有志于讨伐董贼的诸侯们都已经齐聚于此酸枣之地,我等既为大义而来,定然并力东进,击破董贼而直奔洛阳以面天子。然所谓龙无头不立,吾独患我等虽兵强马壮,然部曲繁多,不利统一调度,如此一来反倒是行事不利。“ “元伟所言极是,只是不知你有何妙计可以化解我等调度不一之劣?”韩馥闻言,不禁深以为然,点头说道。 “瑁以为我等应推一盟主,由他来发号施令总揽全局,如此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乔瑁对诸人拱手说道。 “元伟所言大善。”河内郡太守王匡立即接口说道:“乔瑁大人所言甚是,如今天子蒙难,群臣受辱,天下百姓更是尸横遍野,千里无村。董贼残暴如斯,诸位何不顺应民意立盟推主,西进扣关,以成万事基业?” 闻言,济北相鲍信、陈郡太守张邈也纷纷举杯应声,其余众人也都接连点头。王匡趁热说道:“渤海太守袁绍四世三公,素有威望,可为盟主。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一直没有开口的袁绍见此情状,亦是不觉眼中神色激荡,却含笑不语,并四下打量在坐众人的反应。其实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那王匡乃是他的少年好友,推荐盟主之事,他早已与之商议多次,王匡亦是承诺会带头提名袁绍为盟主。想来只要王匡一开口,诸人必会顺水推舟,拥立他做这盟主之位。 果不其然,只见大多数诸侯心中盘算后便随声附和,共同向袁绍举杯相请,但是也有少数人举杯不语,神色各异。 袁绍心中暗自留意这些不动声色之人,一直没有开口的有三人,一是是兖州刺史刘岱,此人乃是诸侯中唯一的刘氏宗亲,这刘岱一向自视甚高,如何会服他一区区太守;其二便是与他同族的袁术,二人虽名为兄弟,但一向是面和心不合,何况袁绍深知袁术此人野心勃勃,只怕他对这盟主之位亦是垂涎三尺了。 “南阳太守不也是四世三公么,何况其人近日才为朝廷平定了荆南之地,深孚名望,由他来出任这盟主之位,不也是合适么?”其三便是此时开口的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孙坚之所以会支持袁术,只因为其如今与袁术已经结成联盟,而袁术还送了不少兵卒于他充实实力,甚至还以后将军的名义上书朝廷,奏请孙坚代理破虏将军。所以今日孙坚站出来支持袁术在正常不过了。 “乌程侯此言差矣,本初文武双全、折节下士,昔年灵帝驾崩之时,便是本初与大将军合谋诛杀十常侍,后来大将军事泄/身死,亦是本初领兵为其复仇,而后董贼入京,本初更是曾拔剑与其相对,如此胆色,在我看来盟主之位本初便是当仁不让。”听到孙坚所言,王匡当即反对道。 “哼,彼时公路并不在京城而已,否则未尝不会如此?”孙坚却是冷冷一笑,开口道,“何况若按王大人你所言,那么这盟主之位便应由孟德居之,除了他还有何人敢孤身行刺董贼?” “呵呵,乌程侯说笑啦,孟德何德何能,如何敢妄居这盟主之位。”曹操连连摆手道,顿了顿,目光稍稍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郭嘉,只见郭嘉微微点头,这才接着说道,“我亦是觉得本初可为这盟主之位,引领诸军共抗董贼。” 闻言,袁绍不禁深深的望了曹操一眼,须知曹操因刺董之事在诸侯中名声大噪,威望陡升,如今有他支持自己,想来这盟主之位自己更加能触手可及。思虑及此,他反倒是连忙朝大家拱了拱手,径自推辞道:“袁绍惶恐,受诸位大人如此抬爱,实在是愧不敢当。还望诸位大人再找寻有德之人,袁绍自当带我渤海儿郎奋勇向前,以壮我军声威。” 袁术和孙坚心知这是袁绍以退为进之策,本欲开口出言,却只见豫州刺史孔伷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愤愤地说道:“诸位大人让人好生失望!我等为国起兵,本是为了会同各位共谋西进,匡扶社稷以成大业,却不想竟是推举一个盟主也这般艰难,既是如此还谈何讨伐董卓?本初若是还要推辞,大家不如散了吧,各自带兵回家罢了!” 孔伷一席话说得大帐之内鸦雀无声,诸人久久没有再言语,直到韩馥走下主位,来到袁绍面前,深深的拜了一拜,然后大声说道:“公绪所言极是,本初你众望所归便不要再推辞了吧。” 而后曹操亦是学着韩馥一般,走到袁绍面前,拱手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紧接着,东平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广陵太守张超、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第十二路,辽西太守刘备也纷纷站了起来,走到袁绍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齐声说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一时之间,只有刘岱、袁术和孙坚三个颇为尴尬,可是要让他们现在去拜袁绍,又拉不下颜面。而眼见大家公推袁绍,令他们也无可奈何。尤其是那袁术心中更是无比愤懑,按身份出身,自己才是袁家的嫡子,他袁绍不过是庶出子弟,可是偏偏这么多年以来,这袁绍样样都要压自己一头,非但家族中长辈更看重袁绍,连那何屠夫也对其另眼相看,如今这么多诸侯公推他为讨董联军盟主,而可以忽略自己,这如何不让袁术气恼不已? 然而,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心知如今袁绍成为盟主已是不可逆转,不得已就在座位上拱了拱手,齐声说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袁绍看到他们三人也表了态,不由得心中暗喜,但还是故作姿态,沉吟半晌,才站起身来,朝大家拱了拱手,郑重说道:“承蒙各位大人厚爱,袁绍暂居盟主之位。定当与各位共同进退,誓灭董贼!” 座下诸人亦是跟着他大声喊道:“共同进退,誓灭董贼!” 第四十九章 会盟(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11 在确定盟主之后,接下来便是要确定会盟的主盟之人。这主盟者,就类似于后世的司仪之类的角色。具体负责的主要就是祭告天的等一系列的仪式,而后宣告山东的讨董同盟正式成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却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因为无论何人担当这主盟者,一旦此次讨伐董卓失败,他就会成为首恶。因为主盟者便是发起者,是这次战争开始的主因。 正是因为如此,十八路诸侯中,不是刺史就是太守,最差的也是将军,可竟是生生没有一人愿意来当连个主盟者。诸人不是冷眼相看,便是相互推诿,没有一人愿意做着出头鸟,毕竟他们都是极爱惜自己声名的人,这次愿意出兵讨伐董贼,更多的也是为了挣取声望。 到了最后,还是广陵太守张超的部曲――广陵功曹臧洪实在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说自己愿意主持这次酸枣会盟。而诸人看到有人愿意做出头鸟,谁还管你是什么官职?再加上臧洪也算是颇有贤名,因此便如此定了下来,约定择一良辰吉日正式举行盟誓仪式。 散场之后,诸人各自回到驻地,曹操望着郭嘉,微微笑道:“奉孝,你以为那袁绍能明白我推举他为盟主的意思么?” “主公放心,这袁绍并非庸才,自然知道投桃报李。”郭嘉笃定开口道,“何况即便他不知道,他手下亦有多智之人,如何会想不到主公你的用意。” “嗯,如此最好,如今我等行事毕竟亦是名不正言不顺,有了身份那便大不相同了。”曹操缓缓说道,目中隐有精光闪过... 与此同时,在袁绍的军营之中,他亦是在与田丰说着今日之事。 “恭喜主公,成功当上这讨董联军的盟主。”田丰一脸笑意的朝袁绍行礼道。 “早知今日公路会出言反对。多亏有公节等人大力相助,否则此事想来不会如此容易。”公节便是河内郡太守王匡之名,袁绍微笑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连那阿瞒也会出言表明立场,须知此人向来狡猾,事事不肯为人先,我如今还未想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元皓能猜到么?” “呵呵,这有何难。那曹孟德会出言力挺主公你,必然是对你有所求。”田丰轻声的说道。 “哦,那他所求的是为何物?”袁绍不解的问道。 “如今这曹孟德最缺什么,他自然便是求什么。”田丰笑道。 “缺什么求什么?” “那曹孟德原本乃是朝廷西园校尉,然而因为行刺董卓的缘故,身上的所有官职被一扫而空,如今连白身都算不上。我听闻他招募兵士也是托的陈留太守张邈之名,主公你说他求的是什么?”田丰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他是为求官。”袁绍亦是笑道,“我以为他是多么高洁之辈,原来亦不过是贪图虚荣的世俗之人罢了。” 不过须臾,袁绍又是皱眉道:“可是如今朝政皆为董贼所把持,又如何能为他求到官职呢?” “这又有何难?”田丰微微摇头道,“主公莫不是忘了那袁公路为孙文台求破虏将军之事么?” “元皓是说‘表奏’?”袁绍望着田丰缓缓道,田丰亦是点了点头。 袁术为孙坚“表奏”破虏将军要从孙坚起兵之时说起,在矫诏传出之后,孙坚立刻在长沙发檄文,起兵讨董。然而他起兵之后并未直接前来冀州,而是先在荆州做出两件大事。 孙坚领兵入荆州,先是逼死了荆州刺史王睿;而后率军到南阳,杀掉了南阳太守张咨。结果却因为这两事而得罪了南阳与荆州的士族,他的数万兵士在荆州之地得不到丝毫的补给,而军心涣散、士卒纷纷逃离,而就在孙坚快要到山穷水尽之时,袁术却是对他伸出了援手,非但为其提供了粮秣和兵源,甚至还以后将军的名义上书朝廷,“表奏”孙坚代理破虏将军。 按照大汉律令,诸如破虏将军和豫州刺史这样的高级官员任命应该由天子亲自颁布诏书,然而现在天子掌握在董卓手中,其他人的人事任免提议已经没有用,于是袁术来了个自行任命,事后报朝廷“备案”,这就是“表奏”,说穿了这便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是如今皇权沦落的一个表现。 有了袁术开了这个头,在此之后,大凡有点势力的人都开始“表奏”起来,汉室的人事任免从此混乱不堪,经常出现一个州好几个刺史、州牧,一个郡好几个太守的情况。 “如此甚好,那我便‘表奏’皇上,奏请曹操为奋武校尉!”最终,袁绍拍板说道。 ********************************************************** 好不容易等到了选定的皇道吉日,各路诸侯齐聚早已经筑好的高台之下,准备举行盟誓仪式。原本的中军大帐边上已经筑起了一座九尺高台,高台周围遍列五德旗帜,上建白旄黄钺,另还有一百二十人,手执旗幡围绕在台基。 在臧洪宣布吉时已到之后,袁绍沐浴更衣,然后在诸位大人的恭请声中走出大帐,整衣佩剑,步行台上。他走得很慢,仿似一步一步迈上自己人生的巅峰一般。独自一人来到高台上,返身回望底下众人模糊的脸孔,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心中竟是生出一种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感觉,而他也清楚的了解到,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美妙。 焚香祭拜天地,袁绍率诸侯共发盟誓:“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我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台下众人尽皆下拜,大声和念。稍后诸侯歃血为盟,共饮血酒。已罢,下坛。众人随袁绍升帐而坐,两行照例依爵位年龄分列坐定。臧洪出列朗声说道:“今日既立盟主,就得各听调遣,同为国家,并力西向,诸侯之间切勿以强弱计较。” 袁绍则是朝诸人开口道:“袁绍虽不才,既承各位推为盟主,必当执法如山,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国有常刑,军有铁律。望各位大人遵守规法,勿得违犯。” 诸人闻言皆是齐声应诺,末了袁绍将自己“表奏”朝廷封曹操为奋武将军一事知会了众人顺便也拿掉了自己渤海太守的职位,给自己封了个车骑将军,毕竟渤海太守之职太过人微言轻,这里绝大多数诸侯都是一州之首。 因为有了孙坚的先例在,诸人也未对袁绍所为有何异议。不过其中大多数人都将袁绍之举暗自记在心中,以便日后依样画葫芦,给自己的手下安排官职。 歃血盟誓之后,诸侯们兵分三路,分别自成皋虎牢关、荥阳、阳翟三地进发。 袁绍主持北路军,纳奋武校尉曹操、北平太守公孙瓒等诸侯兵马,合计二十万大军由河内出兵,攻打成皋虎牢关。 上党太守张扬、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为中路军兵马,辖十五万人自延津出兵,意图夺取敖仓。剩下南路军,亦十万余人,自阳翟攻打大谷。 一时之间,大汉朝的江山风雨飘摇,一场旷世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五十章 战神(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偶有一两场绵绵春雨,依旧带着对隆冬的恋恋不舍,给这天地间带来了一丝去而复返的寒意。 官道旁,去年的枯叶依旧洒落在地,而老树上已是冒出了几许嫩绿的新芽。 一棵颀长的大树下,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正随风摇曳。不远处的草丛中蓦地窜出一只灰色的兔子,原地蹦跶了两下,目光忽然被这朵小花所吸引,凑近了些,正准备将这小花吞掉,突然间又警觉的瞪大了眼睛扭头朝远方眺望。 此时正是清晨,道路上还飘扬着没来及消散的薄雾。大地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一阵阵闷雷声,从远处传来。滚滚的尘烟席卷着雾气,如巨浪排空般的扑面而来。 随着时间推移,那轰隆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灰兔无比惊恐的转身钻入了枯草丛中。一匹匹矫健的战马,极速驰来,那朵无名的小花被马蹄带起的一阵劲风拦腰斩断,飘舞的在半空。 小花落地的一刹那,一只马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了过来,将其揉碎在泥土里。 而远方,巍峨的虎牢关已然清晰可见… 就在关东联军朝虎牢关极速前进的时候,吕布早已是率大军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不得不说,吕布治军的本事确实十分出色,甫一抵达虎牢关,他便亲自率领兵马巡视城关,检查城垛的漏洞,整点军备,督促原先的守将将一应守城物资,全部准备妥当。 在他这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动下,整个虎牢关原本懒散的风气早已一扫而空,兵士们皆是积极备战,不少人还嗷嗷的叫嚣着要与联军决一死战。 “启禀将军,西方十里处发现贼军踪迹!”一个探子飞奔上城墙,跪倒在吕布面前,禀报着敌情。 “来得好!”闻言,吕布面色一喜,“贼军有多少人,何人将领?” “不下三千,其中步卒两千,骑军一千,应是贼军的先头部队。”那探子朗声答道,“将领不知为何人,只是将旗上高书一‘鲍’字。” “鲍?”吕布并未听说过天下有哪位名将姓鲍,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蔑笑,“这等无名小卒也敢前来搦战,当真是不知死活。” 关闭 关闭 “高顺,你点三百陷阵营随我出战,文远,你代我守关。”吕布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等诸将回应,便手执方天画戟,跨上嘶风赤兔马,下了关城。 此番第一个杀往虎牢关的乃是济北相鲍信之弟鲍忠,本来酸枣会盟之时议定的联军先锋是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然而鲍信寻思孙坚既为前部,怕他夺了头功,暗自派其弟鲍忠领马步军三千,径抄小路,前来虎牢关挑战。 然而待到鲍忠率军赶到虎牢关下时,吕布早已是带兵列阵等候多时了。 鲍忠勒止士卒前进的步伐,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员虎将迎风而立,其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腰系玲珑狮蛮带,一件大红色披风在风中抖动,隐约可见那披风上所绣金丝麒麟图案,胯下则是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骏马,嘶声如龙吟一般。远远望去,这一人一马恰似一团火焰般,在苍茫的大地上分外惹人注目。 一直以来,关东诸侯对于董卓其实并不甚了解。不少人都极为看轻此人,毕竟董卓并未有过何功绩,甚至在与黄巾贼作战之时还尝到过败绩,在诸侯眼中区区董卓根本不够看,只待联军大军压境,其人必定不战自溃。 因此鲍信才会只派给鲍忠区区三千人,便来叫关。而鲍忠看到吕布后,不由暗自心惊,他未曾想到那董贼手下竟有如此猛将。再看吕布身后的士卒,不过仅仅数百人而已,可是这几百人面对十倍于己的对手,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军容分外整齐,铠甲具亦是尽皆精练齐整。 “吕奉先在此等候尔等多时,谁人敢与我一战!”就在鲍信还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吕布已是大喝一声,声若洪钟一般,在肃杀战场上,回荡不息。 “助恶匹夫,何不早降!”鲍忠自是不敢应战,只是遥遥指着吕布大骂道。 “哼,无胆鼠类!”眼见鲍忠只是躲在骑军阵中,根本不敢出来应战,不由冷哼一声。 “驾!”吕布方天画戟在赤兔马臀上轻拍一击,与他心意相通的赤兔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朝前狂奔而去。 “将军!将军!”高顺眼见吕布独自驾着赤兔马绝尘而去,不由大急。 “放箭!放箭!”鲍忠则比他更急,大声呵斥着手下赶紧放箭阻挡吕布前进的步伐。 一时间箭如雨下,黑色的箭镞带着划破空气的破音嗖嗖的朝吕布飞去,可是急如闪电的赤兔马带着吕布强大的杀气,有如一团烈焰般的吞噬所有射向它的箭枝! 只是几息的功夫,吕布这一人一马竟是冲到了敌军的阵前,此时弓箭已经失去了作用。 “拦下他,快拦下他!”鲍忠根本想到吕布竟是如此神勇,神色顿时变得仓惶起来,赶紧招呼身边的亲卫上前去挡下吕布,而他自己则是拨转马头,想要躲到后军去。 “贼子往哪里走!”吕布眼尖,望见鲍忠想要逃窜,当下大喝一声,朝鲍忠疾驰而去,身前有几个敌兵想要拦住他的去路,只见他长戟一挥,一道银光闪过,拦在前路的诸人尽数被挑落马下! 鲍忠回望吕布的位置,却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禁心神俱丧,更加奋力推动坐骑逃命,然而他的马如何能跑得过神驹赤兔。几个起落便为吕布所追上,赤兔马嘶声长啸中,一道惊雷闪过,吕布已是斩落了鲍忠的首级! “陷阵营,随我掠阵!”见状,高顺当下挥展令旗,率领三百精骑掩杀向敌军。 与此同时,吕布亦是未有停息,孤身一人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卷走吞噬敌军的性命。而鲍忠麾下人数虽众,但主将已死,群龙无首,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被吕布杀得胆战心惊,抱头鼠窜。紧跟着,陷阵营精骑席卷而来,随着吕布不断屠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战斗便已结束,三千敌军逃走的十之无一,而三百陷阵营不过轻伤十余人,可谓是一场完胜。 如此一场失利不吝于一次当头棒喝,原本士气高昂的讨董联军听到了这个消息,无不是人人大惊失色,而更让袁绍等人颜面大失的是,当他率领着大军赶到虎牢关下的时候,竟是看到城头上正当中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而头颅下还系着一条方布,上书七个大字——从贼者,皆如此人! “二弟,大哥误你啊!”当分辨出那城墙上的头颅正是自己亲弟弟鲍忠的首级之后,济北相鲍信当下气急攻心,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摇晃了几下栽落下马。 第五十章 战神(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13 原本袁绍准备是领兵到了虎牢关下就立刻攻城的。然而经过白日一幕,全军士气大衰。袁绍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等到暮色降临,袁绍便召集所有将领汇聚于中军大帐中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 “没想到虎牢关中,竟然会有如此猛将。昔日在洛阳城中,那吕布杀丁原而投董卓,我还视其为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辈,不想如今看来此獠倒确有几分真才实学,只怕我等要在这虎牢关遭遇到一番恶战了。”帐内,袁绍当先说道。 “我当年在空亭也曾听说过这吕奉先。此人乃是胡汉杂交所生的混血儿,自幼便以勇武著称,昔年在北地,此人领军数度击败南侵的胡人。胡人称其为飞将军李广在世,如今看来,果然是威名之下无虚士。”北平太守公孙瓒亦是点头说道。 “既然这吕布曾经背主求荣,那么不如我们派人前往洛阳散布谣言,就说他与联军暗通,意欲反戈一击。”听到袁绍所言,北海太守孔融忽然生出一计,开口说道,“董卓匹夫本就是多疑之人,想必会对吕布心生间隙,届时我等再趁机猛攻,则虎牢关唾手可得。” “此计不妥。”孔融话音刚落,曹操却是摇头说道,“我在洛阳曾与吕布有过交往,此人深得董贼信任,甚至还认贼作父拜董贼为义父,董贼亦是一直让他随侍在自己身边,想要离间此二人,只怕不易。” 听曹操如此说,本来刚刚脸上才浮起一丝喜意的诸人顿时又皱起了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孟德你熟知吕布其人,那你可知其有何弱点,我等亦好对症下药,攻其七寸。”袁绍思虑片刻,还是将目光投向曹操,开口问道。 “这...”曹操沉思有顷,这才缓缓道,“此人重利而忘义,尤其贪慕高官厚爵,只是...” 曹操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吕布喜欢做官,然而如今皇上是在董卓手中,一应官职,董卓都可以假借圣上之命授予吕布。想要从此处着手实在是难上加难,总不能也给吕布“表奏”个大将军吧? “啰啰嗦嗦个甚,若要我说战场上一刀劈死他便是,何必想什么阴谋诡计。” 大帐内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诸人皆是一怔,旋即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出言的是一位面如黑炭的男子,童英定睛一看,正是公孙瓒手下刘关张三兄弟中的张飞。 张飞发现诸人将目光都投向自己,不禁一阵愕然,他刚才本是无心之言说与身边的二哥关羽听的,可惜他天生嗓门大,这一句“悄悄话”说得是帐内众人皆知。 “三弟!”刘备责备的瞪了自家兄弟一眼,然后朝诸人拱手说道,“我家三弟莽撞无知,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闻言,张飞搔了搔头,却是一脸无辜状。众人见状皆是莞尔,帐内原本紧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呵呵,其实这位张义士说得不无道理,若是能在战场上阵斩了这吕奉先倒也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曹操微微一笑,开口道,“只是此人武艺神勇,只怕天下单打独斗能胜得了他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打过怎么知道打不过。”曹操话音刚落,张飞又开了口。 “三弟!”刘备这次提高了音量。 “我曾与此人交过手,此人武艺确实极为了得,只怕正如孟德所言,天下能胜过他的人只怕屈指可数。”一直未开口的童英出言说道。 “这位大人是?”刘备望向童英开口道。 “这位乃是前西园校尉童英童将军。”童英还未开口,公孙瓒已经向刘备开口道。 “原来阁下便是童将军,刘玄德久仰大名。”闻言,刘备脸上闪过一抹敬意,当下拱手说道。非但是他,连站在刘备身边一直似闭非闭着双眼的关羽亦是睁开眼来,上下好生将童英打量了一遍。 “不知童英你与那吕布交手结果如何?”袁绍亦是第一次听说童英与吕布交过手,不由好奇问道。 “十分惭愧,我尚未能出手便已落败!”童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童英话音一落,帐中诸人皆发出惊叹,童英的武艺诸人还是知道的,连童英都说这吕布的武艺如此了得,只怕也只能另寻他途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等总不能就因为对一个个区区的吕布束手无策就打道回府吧?盟主,明日我愿为先锋攻城,不拿下虎牢关,誓不旋踵。”正在诸人沉默之际,王匡却是一拍方案,奋然而起,朗声对袁绍说道。 是啊,十八路诸侯起兵讨董总不能因为一人便半途而废吧,如今三路进击,自己身为盟主亲率一路大军进击虎牢,本身想要的就是以最快速度攻入洛阳,生擒那董贼,若是在此处耽搁太久,让其余两路抢了先机,立下头功,那自己这盟主颜面何存。 思虑及此,袁绍亦是霍然站起,开口道:“既然是公节请愿,那我断无拒绝之说。明日你攻城,我必在大营中亲自为你擂鼓!” ********************************************************** 翌日,天色将明,王匡便率领自己的河内军在虎牢关前列阵,准备攻城。 王匡站在中军最前方,遥望着远方高耸的虎牢关城墙,脸上闪过一抹冷厉,大手高举,旋即重重落下—— “攻城!” 王匡话音刚落,联军的大营中便隆隆的鼓声。开始只是一处在响,可就像传染了一样,很快各处营地中都有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令人热血沸腾。河内军士卒们踩着鼓点缓慢而又坚定的朝虎牢关慢慢推进。 整只军队分为三节,走在最前面的一部士卒,一手持盾牌顶在头上,防止为守城兵士的弓箭所伤,另一肩膀上则扛着长长的云梯;中间一部乃是手提环首刀的攻城兵士,他们肩负着攻下城楼的重任;最后一部则是身背强弓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皆是能拉三石强弓,他的任务则是负责掩护攻城的士卒。 虎牢关城墙上,高顺冷冷的望着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推进而来的河内军,一向不苟言笑的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而他身边的陷阵营兵士个个挽起长弓,瞄准远方的敌人 眼见河内军一步一步的靠近,高顺却始终是紧抿着双唇,像是一尊雕像一般动也不动。直到河内军行进到距离城墙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他才淡淡的开口道:“弓箭手,放箭。” 嗡! 虎牢关城楼上弓弦齐鸣。城头上的陷阵营兵士大约有千人,分布在每一个城垛中上,共有三人。一排利箭破空呼啸着射出,另一人便立刻错身站在城垛前。 虽然最前头的河内军士卒都用盾牌护住头顶,然而仍有些许流矢从盾牌没有护住的缝隙射了进来。那些不幸中箭的士兵刚落在地上,后面地士卒已经来不及收脚,纷纷就这么踩踏了过去。惨叫声顿时在战场上空回响。 不过并没有过太久,河内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发起反击,掩护攻城部队搭架云梯。因为人数众多的关系,河内军的弓箭手一时压制住了城头的陷阵营兵士,使得一架架云梯被架起,无数河内军士卒悍不畏死的朝城头冲去。 此时的高顺依旧是冷静异常,轻声开口道:“点火。” 而陷阵营兵士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抱起城垛中早已准备好的干柴,在其上还缠绕着不少枯草。 无数个火把从城头上扔下来,落在云梯之上,那云梯竟是呼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而那些已经爬上了云梯的河内军这才发现,城墙上早已泼上了一层火油。所有的云梯在火油的作用下,全部被吞噬进了火海中。 熊熊的火焰在虎牢关城墙边熊熊燃烧着,火焰劈啪作响,惨叫声不绝于耳。更有云梯倒塌,落在火海中发出轰隆地声响。 “鸣金收兵!鸣金收兵!”眼见着河内军兵士在火焰中惨哭哀嚎,袁绍知道事不可为,立刻朝身边的亲卫大声喊道。 然而就在象征撤退的钲声响起的同时,原本紧闭的城门忽然陡然大开。吕布一马当先,张辽紧随其后,三千铁骑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出虎牢关来! 此次奉命镇守虎牢关,吕布带足了自己所有的嫡系人马,足足有三万之多,而此番随他出战的三千铁骑更是其中最精锐之师,因为这些骑军的坐骑全部都是西域马。众所周知,西域马无论从体格和脚力都胜过中原马匹甚多,吕布一次便精锐尽出,可见其必胜之心。 三千铁骑,如同三千头恶狼,追随着吕布杀出关外,几千只翻飞的铁蹄无尽地叩击着冰冷的土地,发出连绵不绝的隆隆声,每一名骑兵都将手中的长矛直刺长空,随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伸缩,仿佛毒蛇吞吐的毒信,幽冷而又慑人。 而河内军则早已被大火烧得方寸大乱,当他们对上这些并州铁骑之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吕布率领着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组合成一个个锋利的箭矢冲阵,将混乱不堪的敌人切割成无数零乱的小块,然后一个个的挨个屠戮殆尽。 河内军的阵型,被撕扯,分割成了碎片。而这时候,一股洪流扑至,长枪寒光闪闪,把整个河内军杀得是惨叫连连。王匡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今日已是功败垂成了。 “退兵,快退兵!”王匡心疼自己招募来的兵士,当下嘶声叫喊,没想到却引来了吕布的注意。 见王匡撤退,吕布怎肯放过?催马向王匡就扑了过来,方天画戟上下翻动,血肉横飞。 “主公先走,我来为你断后!”眼见吕布直冲王匡而去,斜刺里杀出一员猛将拦在前面。 王匡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部将方悦,此人乃是河内郡的名将,听闻王匡出兵伐董,特来相助。 只见方悦挺枪刺向吕布,吕布勒转抬手一记挑斩,想要逼退了方悦。枪戟相交,方悦只觉一股怪力从方天画戟上涌了过来,顿时虎口撕裂,一抹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受死!”吕布大喝一声,长戟翻飞,疾刺向方悦。 “主公快走!”方悦也不回头,只是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长枪抛射向吕布。 吕布勒止赤兔马,闪过方悦的长枪,同时亦是挑落下方悦。只是为方悦这一阻碍,王匡已然快要逃回大营中。 “贼子哪里走!”吕布杀得性起,正待驱马继续追击,不过张辽已经快马来到他身边,朗声劝道,“将军,穷寇勿追!” 闻言,吕布冷冷扫了远去的王匡一眼,冷哼道:“算你逃得快,我们走。” 说罢,吕布便领兵返回虎牢关中。 大战之后,虎牢关前仿若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到处可见残肢断臂,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烟熏和恶臭,鲜血把大地染成了一片红色...... 第五十一章 嵩山之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14 接下来的数十日里,关东联军便就在虎牢关外驻扎下来,每日只派小股部队叫阵,一旦关内有人率兵出来应战,那股部队便又缩了回去。这样近乎无赖的打法,让急于立功的吕布心中激怒不已,好几次想要带兵出击,却都为张辽和高顺劝住。毕竟如今敌军势大,而且虎牢关易守难攻,并州军做得只需要防御即可,贸然出击风险实在太大,一旦失败那边是得不偿失。 吕布也并非不知道这点,可是这样的仗打起来分外窝火,也让他的心情一直抑郁不已,这一日又想到此处,他却是抛下亲卫,一个人沿一条古道往嵩山上而去。 虎牢关本就依嵩岳而建,吕布沿着古道拾级而上,不时回望远方,关东联军的军营清晰可见,那里晨炊袅袅,显然是在开火准备早饭了。 吕布冷哼一声,回过头来继续往上,不多时便来到一片平坦的山坡。此处地势平坦、视野辽阔,不远处有一片密密的松林,不时传来阵阵松涛,让人心旷神怡。 正值旭日初升,东边的天际慢慢的探出一个小小光晕,将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晨雾将散未散,流连在嵩山每一寸土地上,空气中有些潮湿润气,吸入脾肺中清凉无比,这也多少减轻了吕布心中的烦闷之感 吕布在此处流连许久,正准备下山巡城之际,异变却是陡然发生。 一瞬之间,天空中突然暗了下来,刚才还霞光万丈的东方,转瞬风云变幻翻涌,云气蒸腾,一层层一幕幕如咆哮奔流的海浪,让整个天地为之色变。 望着这等场面,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吕布也是脑中一片空白,不由愕然的站在原地。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惊愕的发现,远方松林的最深处,忽地腾起一道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也越发的粗大。最终那道光芒竟是化做无比巨大的金色光柱,轰鸣声中,直冲上天,刺入云层之中,刹那间将天上地下尽皆照得明亮无比,到处都是金色光芒,天地间所有的物事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子,云是金云,树是金树,连吕布也全身浸染了一片金色。 吕布昂首观望,只见那金色光柱在一片黯淡的天地间却是越来越耀眼明亮,到最后几乎不可目视,天际风云翻涌更是激烈汹涌,围绕着金色光柱急速旋转不已,形成了一个被金色光芒照得透亮的巨大旋涡,漩涡飞快的转动着,吕布似乎能从其中看到无数事物,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从未见过,甚至还有不少壮丽的山河亦是掩映其中,亦真亦幻,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在这等壮观景象之下,天地肃然,仿佛其间有什么至尊至贵之物一般,使人不由得心生敬意。吕布缓缓将目光投向那密林的深处,也是那金柱的源头所在,沉思了许久,终是慢慢的、慢慢的移动脚步进入到密林当中。 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划破了长空,在金色光柱中散发出几丝不祥的血色,似乎在预示着未来的异变...... ********************************************************** 许久之后,金色光柱终于缓缓停歇了下来,随即迅速减弱,只一会儿工夫,惊天动地、叱咤风云的景象已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到天际,远处朝霞再度浮现出来,将阳光洒在了地面。 整座嵩山又再次回复到平静之中,不过这种平静并没有过多久便被一群披坚执锐的兵士所打破。 “你,带人往山顶去找;你,带人沿这条小道往内里去找;你,再将来时的路找一遍;剩下的人随我一道进到林中搜索。”一个男子满脸急色的对身后的诸士卒吩咐着,“找不到将军,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喏!”众人齐声应诺,正准备按照男子吩咐四散开去寻找他们的将军。密林中却是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文远,何事如此惊慌?” “将军!”闻言,那男子有些惊讶的循声望去,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正是吕布的麾下大将张辽。 “怎么了,你如何是带了这么多士卒上山?”吕布缓缓从松林中走了出来,全身甲冑破烂不堪的挂在身上,血红的目光直视着张辽。 张辽被吕布诡异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一时间突然失神,以至于没有立刻回答吕布的问题。 “怎么了?说话啊!”吕布声调忽然提高三分,森冷的说道,“该不会是你与那关东诸贼坑瀣一气,欲要捉我去投靠那袁绍?” “将...将军明鉴!”听了吕布的话,张辽顿时大骇,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家的将军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言语来,当即跪倒在地,朗声道,“属下只是见到嵩山异象横生,又想起将军你今日孤身一人上山来,心中担心,害怕将军...因此便带兵前来寻找将军,绝无加害之心,还请将军你明鉴!” 非但是张辽,连他带来的一干士卒听到吕布所言,亦是大惊失色,他们俱是并州兵士,随吕布和张辽征战多年,素来知道吕布对张辽是信赖有加,而且张辽亦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更何况今日张辽的确是眼见天地间有了异象,这才临时起意带兵前来搜山寻找吕布,怎么可能会和关东联军有联系,更不用提什么欲要加害了? 望着张辽冷汗如雨的模样以及诸人满是错愕的脸色,吕布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开口说道:“我和文远你开玩笑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说罢,吕布还亲自俯下身将张辽扶起。张辽抹去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拱手道:“现如今虎牢关中诸将士还在等待将军的消息,不若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吧,将军意下如何?” “唔,好吧。”吕布点点头转身往山下走去。 张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今日的将军陌生得有些可怕,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闪过吕布攥紧的左手,几缕诡异的光芒透过指缝间照射出来,映入张辽的眼帘中,那光芒中似乎带着一股异样的魔力,让他不禁为之一怔...... ********************************************************** “什么?下战书?”联军大营中,曹操和童英相视一眼,皆是面露疑色,不约而同的开口道。 而帐内的其他将领听到这个消息,亦是吃惊不已。 “的确如此,刚刚吕布派人送来了战书,约定明日午时在虎牢关前一战。”袁绍扬了扬手中的帛书,苦笑说道。 “莫不是这吕布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计谋,否则没有道理会在这个时候下战书约战吧?”公孙瓒皱紧了眉,轻声说道。 “可是文台已经领兵出击了,如今再派人去报信,只怕为时已晚了。”孔融开口道。 “只是即便是我们计谋泄露,那吕布也不一定非要与我们一战吧。”曹操却是摇头道,“他只需传信洛阳,然后将一支精兵前后夹击,文台必定会陷入危局,此计也不攻自破。” “是啊,可是如若不知,吕布此举到底是何意义呢?如今虎牢关固若金汤,只要坚守,我等必不能轻取,他又何需冒着偌大的风险主动出击呢?”袁绍脸上大惑不解。 “罢了,既然已经来不及知会文台了,那能拿下虎牢关也不错。”片刻之后,公孙瓒干脆的说道,“我军数倍于对手,他愿意出城作战,自是求之不得,何必顾虑其他呢?” “伯圭说得有理,这一次一定要让吕布付出代价!”因为前一次惨败而一直闷闷不乐的王匡,站起身来慨然道。 见诸人都一心请战,袁绍瞥了眼沉思不语的曹操,当下说道:“既是如此,那请诸君今夜好生休整,明日再与那吕布决一死战!” 曹操和童英回到己军的营帐,两人沉默端坐了许久,童英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孟德,此事你如何看?” 曹操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其中必有蹊跷,只是我一时想不到这蹊跷在何处。明明如今这吕布死守虎牢便是占尽了先机,何需主动求战?” “是啊,我只担心乌程侯所率的奇兵会有危险...”童英话还没说完,帐外却是传来曹操亲卫的声音,“禀报主公,擒获了几名虎牢关中逃出的逃兵,主公可要亲自审问?” “逃兵?”闻言,曹操不禁一怔,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带上来!” 不多时,几个身着并州军军服的士卒被压了进来,曹操指着其中一人开口道:“你,上前来说话。” 那个被曹操点到并州士卒畏畏缩缩的走上前来,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且好生答话,若是属实,那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曹操眯起双眼望向那个并州士卒,恩威并施的开口道。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句句属实,一定句句属实。”那并州士卒当下是磕头不已。 “你姓甚名何,来自何方,从军几年了?” “小的姓程名义,乃是并州雁门人,从军已经五年有余了。”那个叫程义的并州士卒老老实实的答道。 “尔等为何要做逃兵,莫不是城中粮秣不足?”曹操/死死的瞪着程义,缓缓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若是说虎牢关中粮食不足,那么今日吕布下战书的原因也并不足为奇了。 “回...回大人,如今城内粮秣充足,士卒每日三餐都能吃得饱。”程义开口答道。 “唔,那是尔等所属的士官克扣你们的饷银?”曹操追问道。 “每月饷银亦是足额发放。” “那你等为何要做逃兵?”曹操不解的问道。 “因为...因为...”那程义吞吞吐吐了半天,再瞥了身后的诸人一眼,终是开口答道,“因为吕将军他如今性格大变,我等害怕被其所杀,这才...这才结伴逃了出来。” “吕布性格大变?”闻言,曹操不禁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迷惑,“如何个性格大变法?” “以前将军他虽治军从严,然而却是一直善待下属,极少打骂士卒。可是自从前些时日开始,将军他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底下人只要稍微触怒了他,便为其所打骂,昨天甚至还有人因为一件小事而被将军活生生打死。”说到这里,程义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后怕,“我等皆是守护军械库的士卒,前日军械库里少了十数把环首刀,司马说是要报与将军,我等害怕将军责难,因此便一起逃了出来...” “唔,原来如此。”曹操微微点点头,旋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那你可记得吕布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 “何时改变?”那程义迟疑许久,俄而眸子一亮,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是那天,从那天开始将军便变得脾气暴戾起来了。” “哪天?” “就是嵩山上有异象发生之日,我听说那时将军正好在山上,张辽大人还曾因为担心将军,亲自带兵上山寻找。”程义低声道,“回来之后将军就变成这样了,私底下有人说...有人说将军是在山上中了邪...” “好了,带他们下去吧。”曹操摆摆手,朝自己的亲卫开口道,“等到攻下虎牢关,给他们路费,让他们自行回乡。”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程义闻言不禁面色大喜,高声对曹操开口道。 “你如何看?”等到所有人都散去,曹操对童英开口道。 “此人所言并不似作伪,只怕吕布之变便于那日天际的异象有关。”童英缓缓说道。 说起那日的异象,童英突然想起,当那道金光大作之时,身上的磐龙璧也同时有异样,原本灰灰绿绿的石璧亦是突然产生了一阵光芒。当时童英并未注意,现如今想来会不会二者有着某种联系呢? “罢了,一切都不过猜测而已,等到明日上了战场便知道了。”末了,曹操摇头叹道,“哎,明日又是一场恶战啊。” 童英亦是附和着点点头,右手却是不自觉的伸到胸口隔着衣服轻轻摩挲起磐龙璧来... 第五十二章 虎牢魔神(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15 “将军,昨日相国...”硕大的“吕”字旌旗之下,张辽面色凝重的朝吕布开口道。 “混账,难道你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吕布却似已知道他要说什么般,冷声打断张辽的话。 张辽面色越发的深沉,努了努嘴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瞥见吕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芒,所有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谁敢与我吕奉先一战!”只是吕布看也不看身边的张辽一眼,驱动赤兔马缓步向前,来到对峙的双方正中央,虎目中闪过一丝睥睨天下豪杰的傲气,轻蔑的扫过联军所有将领,朗声喊道。 若说数月前,吕布吕奉先之名还不过寥寥数人知晓,绝大多数关东诸侯甚至从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的话,那么十数日前在虎牢关一战则是彻底打出了吕布的威名――三百战三千,以一敌十却大胜而归,如此以寡胜多,天下几人能做到? 再加上上次王匡领军攻城又是惨败而归,因此众诸侯们皆是心有余悸,眼见吕布独自一人出来叫阵,许久未有一人敢上前应战。 “逆贼休得放肆,看我潘凤来战你!”片刻,联军阵中忽然传出一声怒喝,众人还未看清出言者为何人,一抹乌芒已直取吕布而去。 “诸位勿忧,此乃吾之上将潘凤也。”韩馥见身边的诸人皆是流露出一丝疑惑,不由自信的笑道,“有此无双猛将,定可斩杀吕布!” 潘凤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吕布疾驰而去,而吕布却是一动也不动,冷眼坐视任那上将潘凤飞快的靠近自己。 “嗷!”吕布尚未有动作,他那胯下的神驹赤兔却是猛然高昂起脖颈,一声暴嘶,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回荡在天空中,惊得潘凤的战马腿一软,险些就跪倒在地上。 潘凤心中一惊,幸好他骑术精湛,勉力将战马提起。可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吕布却是动了! 吕布双腿一夹马肚,赤兔马心有灵犀,四蹄顿时翻飞,一人一马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冲下来。及至潘凤身前,对方才刚提起坐骑。吕布面色狠戾,眸子里那抹诡异的红芒愈盛。只见他高擎起方天画戟,借着赤兔马的冲劲儿,狠狠斩向潘凤。 方天画戟挂着风雷之声,那劲道足有万钧之力。潘凤慌忙架起长刀,向上奋力的抵挡,试图挡下吕布这一击。然而只听咔嚓一声,潘凤手中的长刀竟是被生生斩断!下一刻,潘凤已是从坐骑上跌落,一条鲜红的血痕从天灵盖一直连接到凸起的小腹,身上的铠甲亦是沿着一条直线裂开,漫天的血雾随着方天画戟起落弥漫在一方天际中。 见到这位“无双上将”竟是在吕布手中连一招都没有走过,所有关东诸侯的心中无不是惊怒交加,更不用提刚才还扬言潘凤能斩吕布的韩馥此时那一脸的惨白和羞怒之色。一时间所有人皆是默然,显然是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吕贼休得猖狂,我武安国来会你!”正在诸人失神之际,联军阵中又一员虎将驱马而上,此人身高八尺,膀圆腰粗,使得一对赤金大锤,乃是北海太守孔融手下的大将武安国。 吕布嘴角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人借马势,方天画戟翻转,横扫向武安国。武安国眼见吕布戟影吞吐不定,一片肃杀中,又平添了一分诡异。不禁心头一惊,双锤扬起,狠狠地砸在了画戟小枝上。然而吕布却是丝毫未受影响般,那画戟滑出一个弧线,诡异的再次横扫。 “啊!”武安国根本未想到吕布强悍如斯,竟是根本为受自己攻击影响,方天画戟眼见就要劈到面门,他当机立断,一咬牙往旁一拧腰肢! 血光四溅!一只带血的惨臂飞舞在天空中,武安国左肩往下尽数已经消失不见。剧痛中,他哪还有再战的勇气,当下抛去手中的大锤,捂住鲜血直冒的伤口,勒马往回逃命去。 吕布也不拦他,只是冷眼目送武安国飞快的逃命离去。飞舞的天空的鲜血溅起几滴落在他的脸上,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庞顿时显得狰狞无比。 此刻这一人一骑伫立在那里,横眼扫过联军的所有人,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对手无不是微微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此刻的吕布就像是一方无可匹敌的魔神一般,无一人敢略其锋芒! 并非无人敢再上前去,然而无论是袁绍身后的两员虎将颜良文丑,亦或是曹操身侧的典韦许褚,都有跃跃欲试,想要策马上前的冲动,可是都在主公的目光示意下,暗自打消了心中的冲动。 “三姓家奴休得猖狂!燕人张翼德在此!”就在此时,公孙瓒身傍一位面将领却是口中一声暴喝,飞马大叫道。 童英循声望去,只见此人圆睁环眼,倒竖虎须,面如黑炭,挺一杆丈八蛇矛,正是那刘关张三兄弟中的老三张飞。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然而张飞这一句“三姓家奴”却是直揭吕布的逆鳞,吕布自姓吕,后认丁原为义父,该当姓丁,及至董卓以赤兔马及高官厚禄拉拢,他又杀丁原而投董卓,并故技重施,拜董卓为义父以取得其信任,至此他又该改姓为董。因此张飞说他“三姓家奴”便是意在讽刺他反复无常、卖主求荣。 “张翼德!该死!”听到此话,吕布眼中红芒大盛,厉喝一声迎上前去。横戟飞挂张飞,二马交错,就听“铛”的一声响,张飞借着坐骑的前冲之力,非但没能逼退吕布,胯下马儿反倒是退了十几步。 “再来!”张飞却是丝毫未有气馁,大吼一声,拨转马头再次冲向吕布。 而吕布亦是大戟翻飞,如同蛟龙出海,招招直击张飞的死穴,看他的模样恨不得是一招便将对方斩于马下。 眨眼间,两人已经连过了数十招。看得诸人皆是呆立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语。 然而其中的惊险却是只有当局者心知肚明,一番没有停歇的打斗之后,张飞额头上已是隐隐见汗,越往后他越是心惊,这吕布手中的力量竟是如碧海潮生一般连绵不绝,一招凶猛过一招,每一戟他都不过是堪堪挡下。如今更是左支右绌、败象渐生,被对方压得几无还手之力。 更加让张飞诡异的是,吕布眼中的红芒越来越亮,双眼中除了一对黑色的眸子,眼仁尽染成了红色,甫一望去,竟让人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哐当!”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再一次被张飞勉力崩开,张飞心中如此硬碰硬必然不行,当下驱动起坐骑,准备游走起来。联军营中却是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弟,我来助你!” 出言的乃是关羽,只见他此时双目圆睁,长髯飞舞,手执自己的兵刃青龙偃月刀杀入战团。 眼见二哥前来相助,张飞大吼一声,重新抖擞起精神,沉下心来再战吕布。 “来得好!”关张以二敌一,人数上虽战了优势,然而吕布却是丝毫不惧,长啸一声,手中方天画戟再次施展开来,只见戟晕重重,顿时将二人人笼罩其中。 非但是人,就连吕布胯下赤兔兽,暴嘶连连。随着他的戟法越来越精妙,赤兔兽也变得越发的暴躁凶悍,甚至若是进到前来,便会发现,连它的眸子里也开始透着血红的厉芒...... 第五十二章 虎牢魔神(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16 “此三人皆可谓当世虎将,可惜...可惜啊...”遥遥望着远处的三人,曹操口中不禁喃喃自语。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蠢蠢欲动之声,不由当下一笑,扭头望向面有不忿之色的典韦以及许褚,开口道:“你二人莫要着急,来日方长,大丈夫何患无建功之机?” “可是主公,千金易得、对手难求,若是能与此等对手一战,夫复何求啊。”典韦沉声说道。 “放心吧,会有机会的,不必急于一时。”曹操淡淡笑道,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经意间瞥见身边的童英紧捂着胸口,面色有异,不禁关切的问道,“童英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无妨。”童英依旧是按着胸口,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曹操见他不愿明说,也不便再问,转过头再次将眼投向前方。 战局依旧焦灼,关羽和张飞二人轮番出招与吕布死死缠斗在一起,天空中青龙偃月刀带着一股森冷的刀锋,席卷积雪劈向吕布,一蓬刀云出现,其间隐隐似能看到青龙翱翔,方天画戟好不容易架开这一刀,丈八蛇矛又是后发先至,如出洞的灵蛇般,刺向吕布的要害,不过次次都是被吕布躲闪开去。 关张以二敌一,似乎隐隐占了上风,然而其中苦楚也只有他俩知晓,这吕布也不知哪来的气力,鏖战了这大半时辰了,竟然手上的方天画戟依旧是虎虎生风,威力丝毫没有削弱。而他俩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招所运用的力量都在一点一点的减少,眼见再这样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二弟,三弟,大哥来助你们诛杀此獠!”正在此时刘备却是驱马赶到,他的武器乃是一长一短双股剑,长剑进攻,短剑防守,唤作雌雄剑。 眼见大哥刘备来助,关羽和张飞二人皆是士气大振,三兄弟互为犄角,将吕布围在当中,转灯儿般厮杀不已。 吕布虽猛,然而终究是以一敌三,渐渐的开始落入下风。刘关张三人看到胜利的希望,皆是面露喜色,手上的兵刃舞得更快了几分! “啊!”吕布将将卖出一个破绽,刘备的雌雄双股剑便在他的背部划出一条血痕,几缕鲜血涌了出来,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吕布面色越发狰狞,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嘶吼一声,疯狂的咆哮道,“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说完,他手中的方天画戟挥舞的越发快了几分,戟上的力量也更大了几分,状若癫狂! “喝!”吕布一记横扫八荒,同时崩开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和张飞的丈八蛇矛,疾刺向刘备。刘备猝不及防,此刻正是他旧力未消、新力未生之时,一时间险象环生。 “休伤我大哥!”关张二人见状,同时大喝一声,挥舞着兵刃朝吕布砍去。 赤兔马长嘶一声,两只后蹄同时往前跃起,助吕布躲过身后这两记攻击,而方天画戟已然快要劈到刘备的身上! 危急时刻,刘备眼疾手快,赶紧翻身滚下去,可怜他那匹胯下的骏马却是受了这一戟,巨大的力量生生将它从中间劈成两段,只留下一声悲鸣。 刘备慌忙的站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坐骑,不禁心有余悸。现在他已经没了坐骑,只剩下自己的两个兄弟合力面对越发凶残的吕布,他俩如今亦是险象环生,指不定多久就会败于吕布之手。 “我来会会你!”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童英却是大喝一声,从联军阵中冲了出来。曹操望着他的背影,面色一急,却是已来不及出口阻止,不由恼道,“人家三兄弟合战一人,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其实童英也并不想凑这个热闹,毕竟以多对少即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可是他心中虽不愿出战,但却被胸口的磐龙璧驱使着赶了出来。 其实从刚才这磐龙璧便一直有异,在他胸口抖动不已,甚至还隐隐有亮光透了出来,因此童英才会一直用手捂住。然而就在刚才吕布凶性大发之时,磐龙璧越发异动个不停,几乎要从他胸口弹跳而出。 童英思虑许久,终于发现这盘龙壁的异动与那吕布有关,无奈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杀了出来。 吕布正在鏖战关羽和张飞二人,忽又见一骑朝自己冲来,顿时脸上凶光大盛,竟然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来挑战自己。 思虑及此,吕布竟是抛下关张二人,径直朝童英奔去。关羽和张飞蓦然见到对手弃自己而去,当下大怒,衔尾追去,只是他们的坐骑哪里赶得上神驹赤兔,不多时便被遥遥甩在了身后。 眼见吕布袭来,童英毫不畏惧,大枪一抖,却是连刺三枪,快如闪电,寒光闪闪,直取吕布的胸膛。 这三枪又沉又疾,狠辣无比,正是童渊的绝学百鸟朝凤枪法,然而吕布却是遇强则强,手中方天画戟迅疾的划出。 童英感到枪头撞在戟身之上,正欲要发力的一刹那,却突然生出一种刺在空气中的怪异感受。心中顿知不妙,方要撤枪变招。但已经慢了。 吕布大吼一声,突然长身而起,手腕扭曲,准确无误的点在了童英手中的那杆银枪之上。连续的爆发力,令童英手中的银枪顿时难以控制,呼的一下子脱手飞出。 没有了武器的童英哪还是吕布的对手,吕布方天画戟横扫而过。童英立马滚下马去,那大戟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将他后背的甲冑扫的粉碎。 “去死吧!”吕布血红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地上的童英,高举起长戟猛然刺下! 童英仰头望着泛着寒光的长戟,此刻的他避无可避,心中忽然闪过童玲、师父及刘嫣的脸庞…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咄!”的一声非金非木的巨响,吕布的方天画戟竟不偏不倚的刺在磐龙璧之上,这致命一击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难不死的童英定睛一看,吕布的脸孔正痛苦的扭曲成一团。 吕布忽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只见到一束光芒从他身上激射到童英胸口的磐龙璧之上,从而迅速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童英死里逃生之余,禁不住喃喃自语。 “这是哪里?我为何会在这里?”与此同时,他耳边却是传来吕布迷惘而沙哑的声音。 抬起头来,只见吕布脸上满是迷茫之色,茫然四顾,口中念念有词。 不经意间望见童英,童英亦是直勾勾的望着他,二人四目相对,童英惊奇的发现吕布眼中的红芒亦是全部消失不见。 “贼子往哪里走!”忽然间,吕布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厉喝。转过头去,只见张飞正怒目直视着自己,而丈八蛇矛已经快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吕布赶忙举戟相迎,两柄绝世兵器再次交击,而这一次张飞和吕布各退了三步,竟是拼了个半斤八两。 这番结果显然连张飞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愣之下,竟是没有继续攻击。 “将军速速回关!将军速速回关!”张辽见状,顿时大喊起来。 吕布闻言,瞥了眼面前的黑厮和地上的童英,也不再犹豫,赶紧拨转马头,朝虎牢关奔去...... 联军一众将领眼见吕布落荒而逃,哪里肯让他如此轻易的回到关内。 “全军出击!”身为盟主的袁绍令旗一挥,身后的众将顿时群起而动,率领着自己的部署朝虎牢关掩杀而去。 “陷阵营随我御敌!”望着蜂拥而来的敌军,张辽却是镇定自若的指挥着陷阵营掩护吕布回转关内。 陷阵营乃是吕布手下并州军中的精锐之师,这支部队人数并不多,不过仅仅七百余人,号为千人,然而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个个都是骁勇善战、兵马娴熟,装备亦是制作精良。这支部队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因此名为“陷阵营”。 不过陷阵营的统领本是吕布麾下的另一员大将高顺,只是在此番大战之前,张辽敏锐的发现吕布的异样,因此主动请缨随吕布出战,这才临时换成他来指挥陷阵营。 虽然临阵换将,不过陷阵营的将士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面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关东联军,诸人相互配合、进退有据,牢牢的遏制住对方的攻势,等到吕布逃回虎牢关内,这才在张辽的招呼下,有序的开始退却。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守军也开始不断的放箭,掩护陷阵营。 “贼子哪里走!”联军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一人一骑从人群中杀了出来,直取正在指挥陷阵营的张辽。 张辽自然亦是听到这声怒喝,循声望去,只见一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的虎将手执一杆象鼻刀朝自己直冲而来。 “来得好!”张辽目中不由闪过一抹精光,高喝一声,挥舞着手中问天枪迎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便战在了一起,张辽枪法变化颇多,犹如孤雁于空中腾挪,招招相连,杀机隐藏。而他的对手则是大开大合,攻击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凶悍勇猛以力取胜。 两人缠斗在一起,须臾便过了十数招,结果却是不分胜负。 “喝!”张辽一枪挑开对方的眼角的余光扫过四方,只见大部分联军士卒的目光皆是为自己二人这番龙争虎斗吸引,而陷阵营的大部分兵士则借机安然无恙的回到虎牢关中。 张辽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问天枪虚刺向对方,逼得对手侧身闪避,然后自己却是猛地勒转马头,飞快的朝虎牢关退去。 “贼子休走!”对方见张辽要走,顿时勃然大怒,正待追上去,身后却传来曹操的声音,“仲康且慢,让他去吧。” 仲康正是曹操手下大将许褚的字,许褚听自家主公如是说,只得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不甘心的说道:“无胆鼠辈。” “呵呵。”曹操驱马来到他的身边,望着张辽远去的背影,却是淡淡一笑,“此人有勇有谋,不失为一帅才...” 听到曹操如此夸赞自己的对手,许褚自然不干了,当下撇嘴道:“哼,若是步战,此人如何是我的对手?” 曹操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转头看向身侧的童英,这才发现童英脸上表情却是变幻莫测。 童英脸色却是并不好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口气血不断翻涌,而若是靠近了他的面庞便会发现,童英他此时的眼中竟是似刚才的吕布一般,瞳孔里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吕布眼中是诡异的红芒,童英的眼底却是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仿佛夜晚天空的群星一般。此刻他只觉自己气力充沛,无处发泄,尤其是在小腹的位置似乎有团火炎在熊熊燃烧,整个人变得有些躁动。 “童英,你没事吧?”曹操关切的问道。 “呼。”童英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将胸口多余而燥热的气力发泄一些,“孟德勿忧,我并无大恙。” “那就好。”曹操点点头,遥望了一下前方,吕布军的已然尽数退回了关内,紧闭上虎牢关的城门。而联军诸将也开始整兵回营,并派人打扫战场。 “想必经此一役,贼军必不敢轻出,接下来就只待...”曹操顿了顿,目光缓缓飘向西南荥阳的方向...... 第五十三章 追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接下来的数日里正如曹操所料,无论联军如何叫阵,虎牢关都是紧闭城门,坚守不出,而联军也没有再组织兵力强行攻城,只是屯兵与之对峙,也没有丝毫要撤走转攻他处的意思。 曹操军的中军大帐内,曹操手下的心腹齐聚一堂。 “从时间上推算,乌程侯应该就在今明二日率军抵达荥阳。”郭嘉望着曹操轻声说道。 “奉孝以为这孙文台此行有几分把握?”曹操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镇守荥阳的乃是董贼手下大将华雄,此人颇有勇力,然智谋却是其短。乌程侯智勇双全,手下亦有数员虎将,若是强攻或许力有不逮,但如果智取,当能成功。”郭嘉淡淡的说道。 “哦,是么。”曹操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那荥阳乃是洛阳的门户,若是让孙文台夺了,京辅必定大震,会不会给其可趁之机,一举杀入洛阳城…” “主公的意思是?”郭嘉眸子一亮,望向曹操。 “不能让这孙文台专美于前,我欲率军往荥阳,若是荥阳为其所克,便挥师直向洛阳,若是荥阳依旧在董贼之手,那也可助其一臂之力,奉孝以为此举如何?”曹操正色说道。 郭嘉没有立刻回答,沉思有顷,这才缓缓道:“主公此举确无不可之处,若是主公能拔得讨董头功,必然是声势大振。” “既是如此,那子廉你传我军令,全军整肃…”曹操闻言,当下开口道。 “不过主公就如此独自率兵离开,只怕联军之中会有非议,不若留一部分兵马于虎牢关前。”郭嘉又开了口。 “唔,奉孝所言不无道理。”曹操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出言道,“那便劳烦童英你率两千人驻留此处吧。” 不过,让诸人没有想到的童英却是兀自站在原地,似乎对曹操所言充耳未闻,也未出来领命。 “童英,童英!”曹操皱眉又提高声量唤了他两遍,童英这才恍然大悟般,抬眼望向曹操,开口道,“孟德唤我何事?” 曹操将刚才自己与郭嘉商议之事与他再说了一遍,童英这才当下领命。 “那诸人便各自下去准备吧,今夜三更出发。”曹操满意的露出一个笑意,朗声说道。 “喏!”众人轰然应诺,然后纷纷走出了大帐。 “童英你还有何事?”不过童英却是刻意留在了最后,曹操知其有话要说,不由开口问道。 童英迟疑片刻,终是缓缓开了口:“董贼虽处守势,但其手下亦有不少能人猛将,实力不可小觑,孟德你此行切勿冒进,当加倍小心才是。” “呵呵,童英你放心。”闻言,曹操先是一愣,旋即笑着说道。 童英见曹操似乎并未将自己所言放在心上,轻叹了一口气,掀起帷帐,慢慢走了出去。 “主公…”帐内一时只剩下曹操和郭嘉二人,郭嘉凝视着童英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却是闪过一丝异色,“你觉得这童英可是有些变化?” “变化?”曹操微微一怔,旋即开口道,“奉孝的意思是?” “主公可记得你我二人在洛阳初遇此子,他那时给我的感觉多少有些木讷。”郭嘉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叹道,“我自负也算是颇能识人,但是当时初遇此人却从未想到过他能有今日的建树…” “是啊,我也是看走了眼。”曹操亦是摇头感叹道,“在洛阳结识童英也不过是个意外,后来听闻他在广宗大破黄巾乱党,初时也不过以为是受卢大人点拨之故,然而后来等到大军回朝之后才知道,在此之前,卢大人已经是获罪被缚回京,前线将领只剩下宗员而已。” 顿了顿,曹操接着说道:“宗员此人,并无大才,只是沉稳有余,智略却略有不如。葫芦谷一战,先是分兵诱敌深入,而后偷袭广宗,最后再施以火攻之计,只怕宗员是想不出的,此计也只有可能出自这童英之手…” “而后他西园扬名,并孤身行刺董贼还能安然无恙的脱险而出。不得不说,我亦是有些佩服此子的武艺和胆量。”郭嘉接口道,“再加上今日他还能说出此等话语来,不得不说,如今的童英和当初洛阳初见之时已有了云泥之别。” 曹操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郭嘉继续说道:“世人都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但是观夫童英此人,他的改变却是让人刮目相看,留此人在主公身边,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关闭 关闭 “奉孝多虑了。”曹操很显然已经明白了郭嘉意思,沉思片刻,摇头笑道,“纵观童英此人言行,足见其乃是极为重情重义之人,必不会叛我。” “但愿如主公所言吧…”良久,郭嘉轻声说道。 ****************************************************** 荥阳失陷及华雄被孙坚所杀的消息震惊了洛阳城,荥阳乃是洛阳东部的重要屏障,此处失守,想来那关东联军就真要打过来了。然而比荥阳被关东联军攻下还要让董卓伤心的却是华雄的死。 自从他逃离那位大人的组织之后,这华雄便一直跟着他东征西讨,向来都是他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即便是收服了武艺更高强的吕布,然而在董卓的心中华雄要比这个便宜“儿子”要可靠的多。 虽然他也知道华雄的武勇过人,然智略不足,只能为将不能为帅,但是这丝毫没有减低华雄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如今却陡然听说华雄死了,这如何不让董卓震惊和难过? 暴怒之下的董卓一连处死了好几个犯了点小错的宫女和内侍,然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宫内,静静的思量着。 董卓反复的回想着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道路,从一个没有丝毫出身的平民到边关大吏,然后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这其中自己经历过多少次的艰难、陷入过多少次险地又有何人知晓呢? 别的不说,单说中平二年自己随车骑将军张温平定北地的叛乱时,自己与周慎公讨先零羌族时,周慎全军覆没而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实力,而坐视友军大败,结果为孙坚痛斥,还直指自己三条罪状,欲要让张温诛杀自己,那时便已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幸亏张温心软而没有听信孙坚所言,这才化险为夷。 说到孙坚,此人的勇武威猛,董卓亦是心中深知,对于关东联军这股乌合之众,他本不畏惧,唯独这个孙坚,让董卓心有忌惮。因此私底下他曾派部将李傕前往劝说,想与孙坚结为秦晋之好,并且让孙坚开列子弟中能任刺史、郡守的名单,答应保举任用他们,条件只要孙坚退兵即可。可是没想到此人竟然不识好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如今也正是这个孙坚,他居然偷袭下了荥阳,还阵斩了自己手下的大将华雄,一想到此处,董卓不禁有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而更让董卓感到后怕的是,在这次十八路联军的背后他隐隐能够察觉到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无数次的深夜里,董卓似乎都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自己。“啪!”董卓狠狠将手边的瓷瓶掼到地上,满地的碎片看上去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你想让我在洛阳城坐以待毙,我就偏不遂了你的意,当真以为这群乌合之众能奈何得了我么!”董卓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大声的咆哮起来,仿佛是在对那深深的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咆哮。 “大…大人…”一个宫女战战兢兢的站在殿门之外,低声开口道。 “什么事!”董卓红着眼睛,喘着粗气说道。 那宫女被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道:“大…人…司…徒求…求见…” “司徒?”闻言,董卓不禁一怔,“他为何事求见?” “不…不知,司徒他…他只说…说有要…要事求…求见大人您…”宫中的侍婢早已熟知董卓的脾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人而招来杀身之祸。 “宣他进来。”董卓思虑片刻,还是开了口。 听到这句话,那宫女如闻天籁般快步走了下去。不多时,王允快步走了进来。 “王允见过相国大人。”王允微微一躬身朝殿上端坐着的董卓行了一礼,仿似根本未有看到一地的碎片。 “何事?”董卓显然还是余怒未消,只冷冷的问了一句。 “听闻荥阳失守,下官夜不能寐…”王允话甫一出口,便只觉董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当下环顾四周,见周遭无人后紧接着说道,“下官以为荥阳失守非华雄将军作战不利,而是…” “而是什么?”董卓厉声问道。 “而是京中有人与贼军内外勾结、里应外合,这才使得荥阳会落于贼手!”王允压低声音,笃定的说道。 “此话当真?”闻言,董卓先是一愣,旋即面色变得无比狰狞,他知道王允既然敢如此说,必定是有所发现,不然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来消遣自己。 “下官不敢欺瞒大人。”王允悄悄抬起头瞥了董卓一眼,见他面色不善,知道自己所言已让他上了心,“只是此人位高权重,下官虽有些证据…” “位高权重?”董卓怒极反笑,双手死死扣住椅背,狞声道,“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比我位高权重么?你只管道来便是,我倒要看看这京中是何人敢与逆贼勾结!” “此人正是…”王允凝神一字一字的说道,“太傅袁隗。” “袁隗?”听到这个名字董卓脸上的表情也不禁为之一滞,对于士人董卓一向都是较为优待,即便他心中知道这些清流士人对自己多有非议,他也并未问罪,反而对许多人都许以高官。更不用提这个袁隗,董卓对四世三公的袁家一直都是拉拢为主。所以听到王允说袁隗与关东联军勾结,董卓的第一反应是有些迟疑,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有何证据?” “下官这里有一封书信,乃是那袁隗亲笔所书,内里记录了京辅之地的兵力和将领配置…”王允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开口说道。 “呈上来!”董卓朝王允伸手说道。 “喏。”王允应了一声,双手将那封书信交给董卓。 董卓缓缓摊开书信来,目光一字一字的扫过上面所书的内容,而每看一行,他的脸色便愈发的难看,直到看到信的末尾,他早已是怒不可遏—— “老匹夫,安敢欺我!”(:) 第五十四章 帝都末日(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18 “老匹夫!”董卓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般霍然站起身,在大殿内来回踱着步,口中用最恶毒的语言不断咒骂着,久久没有平息。 “能给他们的我都给了!他们还不满足!还不满足!”被背叛的感觉深深的萦绕在董卓的心头,兼之华雄之死,董卓的怒意已经达到了顶点,而这股愤懑让他无暇考虑这封信的真假。 “既然你们要让我不好过,那么我便要让你家破人亡!”董卓双眼布满了血丝,厉声吼道,“王允,你马上带人去那老匹夫的府上将他给我拿下,其他人都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喏!”王允眼中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拱手应诺一声,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了董卓一个人,他手中死死捏着那封足以证明袁隗背叛自己的书信,口中不住的喘着粗气,脑海中一团乱麻。 “来人,给我把文优找来。”而董卓每每在这样的时刻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李儒,所以自然而然的想要立刻见到他。 “主公找我?”李儒急匆匆的走进大殿,瞥了眼狼藉的地板,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场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你看看这个。”董卓黑着脸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李儒。 李儒接过来展开扫了一遍,脸色亦是大变:“此物主公从何而来?” “刚才那王允拿来的。”董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胸口的起伏。 “王允?”听到王允的名字,李儒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再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信纸看了遍,轻声道,“这信可是真的?” “确是真的无误,我比对过字迹,这的确是出自袁隗老匹夫的手笔。”一提到袁隗,董卓的怒意又有些涌上来。 “这袁隗一向老谋深算,如何会留下此等把柄受制于人?”李儒有些不解。 “我已让王允带人去将这老匹夫拿下,到时一问便知。”董卓亦是听到了他这句话,大手一挥,恨声道,“若是当真因为他损我一员大将,那我必将此人千刀万剐!” “嗯。”李儒缓缓点点头,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口。 “还有荥阳一失,洛阳城已是门户大开,文优以为我等应当如何应对?”董卓将袁隗的事情先撇到一边,缓声问道。 “京畿有两大粮仓,东敖仓,于雒阳之畔,南大谷,靠近伊阙关。这两大粮仓,囤积有雒阳三分之二的粮草。如今荥阳失守,敖仓也落入敌手,不过大谷仓还在我手,更兼洛阳城城池坚固,即便关东诸贼打到了洛阳城下,我等也不需畏惧。”李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轻声道,“到那时这洛阳城下便是这些逆贼的葬身之地!” “文优的意思是...坚守?”董卓开口问道。 “正是。”李儒笃定的说道。 董卓沉默片刻,然而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洛阳不可守!” “不可守?主公多虑了,这洛阳城...”李儒闻言,当下有些着急,顿时提高音量道。 “哼!这洛阳城妖孽太多了,还是咱们老家好,咱们就迁都长安,离家也近一些!”董卓想也不想的打断李儒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 “长安?”李儒沉默片刻,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微微没有那么忐忑,毕竟相比起洛阳,长安亦是西汉国都,迁都于此处,并不算荒谬。 “可是王莽之乱时,长安城数次被劫掠,如今依旧没有恢复到文景之治时的辉煌...”李儒皱眉道。 “无妨,洛阳城如此富庶,搬过去便是。”董卓冷冷说道。 “搬过去?”李儒还没想清楚董卓这要如何个搬法,董卓已然自己开了口,“我觉得将长安城的富商和士人都迁徙往长安去,只要这些有钱人去了,何愁长安不能再现往日辉煌。” “可是...”李儒努了努嘴,还想要说点什么,董卓目光灼灼的望向他,说道,“这件事便交给文优你去办,若是有人敢阳奉阴违,杀无赦!” 感觉到董卓口中的浓浓杀意,李儒只能无奈的点头应诺。 “迁都一事兹事体大,各种准备亦是纷繁复杂,若是时间太过仓促,只怕不能尽善尽美,如今贼军已然得了荥阳,兵锋直指洛阳,若是不加阻止...”李儒沉默了片刻,却是又开了口。 “那依文优之意,派何人阻击最为合适?”董卓明白了李儒的意思,当下问道。 “不若派徐荣将军去吧。”李儒沉吟片刻建言道,“徐荣将军智勇兼备、进退有据,而且贼军未必想得到我军还有此部署,指不定能出奇制胜。” “既然如此,就照文优你所说的去办吧。”良久,董卓终是疲惫的点了点头...... ****************************************************** 洛阳,太傅府。 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最近这小半年的时间,袁隗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虽然他的名号还挂在朝臣名录上,但他的身影早已不再朝堂上出现,特别关东十八路诸侯联军成立之后,他更是足不出户,除了荀爽之外任何人都不见。渐渐的他的府邸冷落了下来,久未开启的大门外的石阶上几许青苔渐渐蔓延开来。 一连数月清心寡欲的生活让袁隗年迈的身体慢慢养了起来,昔日一向是小恙不断的他如今却是再没有生过什么病。不过今日袁隗没来由的却有些不安,从早上起来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阿庆,你给我泡盏茶来,就用前些时候扬州那边送来的茶叶。”用过了午膳,袁隗感觉心中的不安稍微纾解了一些,回到书房端坐了片刻,开口说道。 那位被他唤作“阿庆”的年老男子姓袁名庆,如今是这袁府的管家。此人自小便跟在袁隗身边,当然袁隗对他也没有亏待,一直将其看做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亲信,无论何事都不瞒他。 然而站在袁隗身后的袁庆却似乎没有听到袁隗的话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阿庆,阿庆!”袁隗见没有得到响应,有些疑惑的转过头,高声再唤了两声。 “唔...老爷,你有何吩咐?”袁庆这才回过神来,茫然的望着袁隗,开口道。 “阿庆你怎么了?今日怎么有些心神不宁。”袁隗将自己刚才所言重复了一遍,旋即又开口问道。 “哦,没事,我这就去给老爷您泡茶。”袁庆急声答道,只是他的神色看上去多少有些仓皇。 袁隗微微蹙起了眉,不知一向心思缜密的袁庆今日为何表现得有些反常。 “老爷,茶来了。”不多时,袁庆双手捧着一盏热茶走了过来,只是,几滴清茶不安分的溅了出来,洒落在袁隗面前的方案上。 “我去...”袁庆慌张的开口想要说点什么。 “不用了。”袁隗摇了摇头,径直端起茶抿了一口。不过还没喝完,眉头却是更深的皱了起来,“这茶的味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袁府的大门却是被轰然撞开,然后便看到数人快步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昂首阔步,不是那王允又是何人? “放肆!王允你这是要做什么?”望见来人,袁隗勃然大怒,对于这个王允他早有不满,此人本是士人却是对董卓卑躬屈膝,着实让袁隗看不起,如今见王允竟敢大摇大摆的来自己府上撒野,他如何不怒从中来。 “袁太傅,放肆的人是你吧。”望着怒气冲冲的袁隗,王允却只是冷冷一笑,然后看也不看袁隗一眼,扭头朝身边的禁军甲士淡淡的说道,“给我搜!” 看着王允有恃无恐的模样,袁隗却反倒是镇静了下来,他宦海沉浮数十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长长的呼出胸口的浊气,袁隗额头的皱纹稍稍纾解一些,望向王允冷声道:“休要以为你现在在某匹夫面前得宠便能为所欲为,这天下依旧是我汉家的天下...” 王允却是理都不理袁隗,只是安静的驻足等待,也不反驳。 “大人,在书房中搜到了这些书信。”不多时一名甲士手中拿着几张信纸走了出来。 “果然是与反贼勾结的证据。”王允接过信纸迅速的扫过一遍,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意,点头说道。 “休要含血喷人,我如何会与什么反贼勾结?”袁隗大怒。 “喏,这便是证据。”王允拿着手中的信纸朝袁隗扬了扬,开口说道。 “胡说八道。”袁隗一把抢过信纸还没来得及看完,却是脸色大变。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袁隗连说了三个不可能,旋即他惊觉似的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身边的袁庆,目光中交杂着愤怒和疑惑。 袁庆不敢与之对视,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王允身后。他随侍在袁隗身边数十年,不但对袁隗生活作息了如指掌,甚至连袁隗的字迹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有时候甚至袁隗也会主动让他帮助批阅一些公文,而这些书信既然袁隗字迹没有写过,那么其作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哈...”望着对面一前一后站着的王允和袁庆,忽然大笑起来,凛然不惧的开口,“你当真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么?走吧,你不是来抓我们,老夫便与你一道去见那董卓。” “太傅大人。”王允忽然往前一步来到袁隗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贸然将你下狱,只怕又将是一场党锢之乱,相国大人不敢冒这个风险。” “原来你也知道。”袁隗斜了王允一眼,冷笑道。 “可惜啊,枉太傅大人你聪明一世,难道现在还不明白?”王允忽然开口问道。 “明白什么?”袁隗面色一凛,反问道。然而话音未落,他的鼻孔和眼角却是有几道殷红的鲜血流出。 袁隗终于明白了王允话的意思,抬眼望了袁庆一眼,惨然道:“你...” 袁庆低着头不敢望向袁隗。 袁隗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滴的消散,转头望向王允,只见对方一脸阴霾诡谲的笑意,他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允,你必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王允听到他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更盛,“太傅大人你可知道,当年大将军惨死在青琐门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王允凑近袁隗的耳边,一字一字的开口道:“他亦是诅咒你袁隗不得好死啊!”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袁隗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王允伸手在袁隗的鼻间探了探,确认他已经完全断气。这才抬起头望向一旁畏畏缩缩的袁庆,开口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多谢司徒大人,多谢司徒大人。”袁庆连声朝王允谢道。 “来人,袁隗畏罪自尽,你等好生看守他的尸首,待我向相国大人禀明后再行处置。”王允再唤来两个甲士,指着袁隗的尸首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出了太傅府上了外面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禀报上使,那老贼已经死了。”王允上了车,对早已端坐于车中的黑龙使恭声报告。 “是么,那接下去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去做吧?”黑龙使冷声说道。 “上使放心,小人明白。”王允恭敬的开口道。 黑龙使沉默了片刻,再次开了口:“袁隗这一死,洛阳城的士族再没了主心骨,日后也只能唯你王大人的马首是瞻,你只要好生为大人做事,大人必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上使,多谢上使。”王允赶忙低下头连声道谢,神情与刚才的袁庆一模一样。 然后马车内久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而当王允再次抬起头来之时,黑龙使早已不见了踪影。 望着空空荡荡的马车车厢,王允的眼神中闪过一股若有似无的得色...... 第五十四章 帝都末日(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19 “大人,袁隗已经死了。”洛阳东市一间酒楼的僻静厢房中,黑龙使对着方案边端坐着的一名男子开口道。 “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误了自己的性命。”那男子正是玄龙。只见他嘴角泛着一抹淡淡笑意,一手端着酒杯,而目光却瞥向窗外的芸芸众生,阳光照耀在他的面庞上,泛起点点金黄的涟漪。 “是啊,这老贼一纸伪诏唤起了关东十万联军,可惜他自己也因此而死。”黑龙使点头应道,沉默了片刻,他却是皱着眉,缓声道,“不过...” 黑龙使顿了一下,沉声说道:“王允此人不可信。” “呵呵。”玄龙大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道,“王允此人满口仁义,然而内里却是野心勃勃,权欲极强,若说董卓算得上是真小人,那王允他不过是个伪君子而已。 “那大人你如何还...”黑龙使不解道。 “这种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工具罢了...”玄龙大人顿了顿,接着道,“当工具失去它的作用之时,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属下明白了!” “听闻那董卓已经开始准备要迁都长安了?”俄而,玄龙大人又开了口。 “是的,据宫中之人来报,他已命李儒为迁都做准备,并准备将洛阳的富户尽数迁往长安。”黑龙使开口答道。“嘿嘿!当初他叛离时我族时,还以为他有多大志气呢。结果才吃个小小的败仗就放弃了中原,迁都偏安。”玄龙大人摇了摇头,轻叹道,“看来他也就这点出息,一个不称职的演员留在这舞台上已无甚作用了。” “是否要刺杀董卓?”黑龙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开口道。 “杀他何须我们动手?”玄龙大人淡淡一笑,目光缓缓投向皇城的方向,眼底数不尽的轻蔑和淡漠...... ****************************************************** 司州,荥阳。 虽然严冬尚未逝去,但是满城却是已经可见初春的气息,杨柳枝条,新芽点点,无不提醒所有的人,冬天已经走了,春天就要来到了。 这是,这丝丝春色中,总是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晦涩,甚至是一种颓废的味道,这和天地时节无关,如今的酸枣,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军营,而这种味道,就是从这些军营里的军将士卒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支新败之军。 大帐中,曹操有些眉目灰败,当日所受的箭伤,如今虽是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端起酒杯时候,时不时牵起的疼痛,还是让他微微有些龇牙,这点疼痛,远不及他心里的疼痛来得更为积累。 他败了,彻底的败了,他所有的本钱,甚至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这点声望,都在这汴水之侧离他而去,如今,虽然是托言在荥阳休整,以聚拢残兵。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以他新败之师,又能挽回到多少兵丁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着,都是那个徐荣!想到这里,曹操心里又是恨恨的揪心了一把,他端起酒杯,对着面前的童英说道:“童英,当日得亏是你,要不然,只怕我今日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对饮了,多谢了!” “孟德何出此言,你我二人共患难、同生死,更何况我如今还托庇于你,这个‘谢’字着实不敢当。”童英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感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喉咙里缓缓流下,当天的恶战的一副副画面,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前些时日曹操悄悄率军脱离虎牢关联军大营,星夜朝荥阳奔去,而到了荥阳城也并未知会其中的孙坚,只径直朝洛阳杀奔而去。 如今董卓势大,各路诸侯都是在逡巡观望,而曹操此举,虽然胆大,然而却是令人耳目一新,若是取洛成功,毫无疑问,在联军中曹操的声望会大幅度的上升,到了那时,他自然就可不必依附于张邈的羽翼之下了,这对于曹操心中的大志,是有着无比的好处的。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却会在汴水之滨遇到徐荣这支游兵。 更为糟糕的是,当徐荣见到联军势大,在联军阵势未成的时候,缓缓退却,示之以弱,曹操却是不听郭嘉苦劝,居然想靠着自己手下的骑兵,一鼓作气正面直捣徐荣的大营。 可他哪知徐荣早就料到这一点,当曹操的骑兵朝着徐荣的大营突进的时候,徐荣手下的骑兵亦是毫不示弱的迎了上来,让曹操大出意外的是,他手下几乎全部是轻骑,而徐荣的骑兵,居然是有千余骑是披甲的重骑。 这个时候,再改变命令已经来不及了,骑兵一旦开始冲锋,除非有足够的空间能够转向,否则的话,他们停下来,就只有一个结果,被自己身后的发力奔跑的同袍的坐骑,撞翻在地,然后被踏成一团肉酱。千军万马中,这个人的力量是何等的渺小,骑兵们都知道,一旦开始冲锋,他们就只有这三种选择,杀死敌人或被敌人杀死,再或者,被同袍踩死。 两支骑兵,如同两股洪流,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在稍稍停顿了一下后,曹操的那股骑兵,迅速被豁开了一个口子,然后,这个口子被迅速的扩大,仅仅一次冲击,曹操骑兵就被彻底的凿穿、击溃,没有了数组和集体优势的散骑,在虎视眈眈的徐荣的步卒的手下,就好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就好像大海上船只沉没的时候,泛起的几朵浪花一样,这些骑兵迅速的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而去势未尽的徐荣的重骑兵,凿穿了联军的骑兵之后,也没有转向,直接朝着曹操的大营而来。而这个时候,曹军甚至尚未成阵,这千余重骑冲进了大营之中,那简直就是虎入羊群一般,顿时就掀起了腥风血雨,而收拾完了联军散骑的徐荣步卒,也抓住战机,紧随着重骑在后面掩杀而来, 原本以为胜利在望的曹军到转眼间就阵脚大乱、溃不成军,这种转变,就是有着足够的军事素养的武将们,也未必一时接受的了,更别说那些普通的士卒了。一时之间,曹操士卒死伤无数。 纵然有夏侯惇、曹洪等人极力约束部众,试图挽回局势,但是整个战场上大势已成,这些武将的努力,也没有没持续多久,尤其是一直坚持在前线指挥的曹操中箭落马,生死不知,曹军士卒最后一点战斗的意志都彻底消失了。 所谓将为军胆,此刻连领军的将领都殁了,这些士卒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撒腿就跑,哪怕就是逃跑的时候,将自己的后背卖给了身后的敌军,他们也在所不惜了。可是他们哪里有逃得过胯下有西域良驹助阵的西凉骑兵,不多时士卒就被这些骑兵分割包围,西凉军每一次的冲锋都会在混乱的曹军阵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眼见这最为混乱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最为激烈的时刻,童英却如神兵天降般,率军赶来! 原本童英是被留在虎牢关前驻守,但是曹操走后,童英突然感到一丝强烈的不安,与刘嫣商量之后,便带着曹操留给他的千余人往荥阳而来,只是还未走到荥阳便听闻曹操在汴水突遇董卓军的消息,这才立马朝汴水赶来,总算是在这个万分危急的时刻及时赶到。 曹操中箭下马,童英已经看在眼里,他甚至看到,不仅仅是曹操中箭,就连他胯下的坐骑,也是被好几支利箭贯身,这个时候,没有了坐骑,就算曹操伤不致命,在蜂拥而来的铁骑面前,他身边的亲卫,也决计护不得他的周全的。 而不远处敌骑中一员黑马黑甲手持大刀的战将,分明是看到了落马的曹操,正率着几十骑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若是他比童英先赶到,那曹操绝无生理。 童英身体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焦躁之感,当下顾不得体恤马匹,手中银枪,狠狠的朝着马臀一击,马儿吃痛不过,长嘶一声,风驰电掣般的朝着曹操的方向而去。 而来者正是徐荣,他十分的肯定,那个中箭落马之后,又慌慌张张的在身边许多人的拥簇下站起来,试图爬上另外一匹马的家伙,绝对是联军中的首脑人物,他此刻只要冲上前去,将手中的大刀,在对方脖子上用力的一砍,今日一战,便是完美了,也不辜负相国大人特意派自己前来狙击敌军的使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徐荣手中的刀已经递了出去,他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那个敌将恐惧空洞的眼神的时候,一支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银枪,当啷一声,隔开了他的大刀。 “贼子尔敢!”童英怒叱一声,蓄势已久的百鸟朝凤枪法喷薄而出,一时间,竟将徐荣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而他身后,曹操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在亲卫的帮助下,爬上了一匹战马,匆匆的看了童英一眼,便在许褚等人的护卫下赶紧离开战场。 眼见曹操飞速逃离,徐荣心中大怒,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追上去将曹操斩于马下。只是在他的身边,那个逃跑敌将留下的那些亲卫分明是舍却了性命不要一般,拦住他属下的骑士,尤其是一个黑大汉,更是力大无比勇猛异常,竟然生生的拦住了他们几十骑。 “我杀了你这小贼!”徐荣低吼一声,终于在童英的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他怒急而击,手上的气力大了几分,一时竟是与童英拼了个平手。而童英亦是越战越勇,招式也变得大开大合起来,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眸子里又有一道诡异的金光越来越盛。 “童英,休要恋战,速速回营。”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时,不远处却是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童英趁隙回头望去,只见郭嘉一脸急色的呼唤自己。 童英见状,眼中异色尽皆褪去,当下虚晃一枪逼退徐荣,而后拍马迅疾的离去。 “哼。”徐荣见状,当下摇了摇头,朝四周跃跃欲试的众人挥手道,“不用追了,让他们去吧。” ****************************************************** “孟德今后,作何打算?”童英望向面前的曹操问道。 这个男人的眼中,或者有些苦涩,有些痛苦,但是唯独没有退缩。 “日前操于诸公说起,此番我为大义,力除国贼。可惜,诸公皆畏缩迟疑,这番作为,如何能够成大事,倒是令操大为心冷了!” 童英静静的听着这个男人的牢骚,他知道,在这番话后面,一定还有下文。 “今次汴水一败,只怕我等再无在联军中立足之地...”说道这里,曹操眼中闪过一阵落寞,“而且那董贼已经火烧了洛阳,宣布迁都长安,即便是继续随联军进军也无甚意义,我与奉孝商议过了,为今之计,我便回转故里,再图后事!” “孟德,我...”听到这里,童英却是面色一顿,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我想往洛阳一行。” “去洛阳?”曹操微微有些惊诧,“如今那洛阳已经被董贼烧成一片白地,你往那里去作甚?” “我...”童英右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胸口,思虑了半晌,没有开口。 曹操望着童英,他也沉默了下来,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不过他心机甚深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你要去洛阳,自然有你的缘故,我不阻拦你,这样,我给你一千人马,总不成你孤身上路,何况,就算到了洛阳,你也要人手用不是。” 闻言,童英心头不由掠过一丝暖意,这一千人马,除掉那些不能用的伤兵,怕是曹操目前能用的兵力的半数了“这个倒是不用,目前孟德正是用人之时,我岂能拖你的后腿。给我二十余人足够了,多了反而是个累赘。”童英拒绝了曹操的好意。只是握着胸口的右手更抓紧了几分。 除了童英他自己,任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磐龙璧一直闪耀着毫光,而且越是接近洛阳城便越发明亮...... 第五十五章 传国玉玺(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数日后,洛阳城外,童英一行二十余人,已经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这里。他已经足够快了,他知道,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子了,这各路想捡便宜的诸侯们,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都是朝着洛阳蜂拥而来,别的实质的东西不说,就是这个洛阳之主的名分,就足够他们打破头了。 而他必须在这些人的前面,至少大多数的人的前面,赶到洛阳,这样他的洛阳之行才不会节外生枝。这几日,越靠近洛阳,他身上的磐龙璧的动静就越大,开始还是隐隐发出圆润的微光,微不可查,但是,如今站在洛阳城外,他若是不加以遮掩,这光芒已经掩饰不住了;同时,时时觉得胸腹间气血汹涌翻滚,无法抑制,以至于情绪有时会莫名的燥动起来。面临这种状况,童英也不知如何是好,或许有空时须要再去找卧龙先生问个明白… “大哥,进城吗?”刘嫣见童英有些失神,于是策马上前询问。火烧后的洛阳,除了这巨大的城墙还矗立在这里,见证着这这座城市的兴衰败亡,实际上,城里和城外都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到处都是一副死寂般的沉静,几乎是看不到一个走动的百姓。 “进城吧!”童英自然没有故地重游的唏嘘感慨,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朝着城里策马而去,在城里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方向,朝前奔去,而他身后的几十骑,见到童英动了,几乎是毫不迟疑,立刻就策马跟了上去。 在城的另一侧,一支大军,也正在缓缓的靠近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那些士卒,也尽是面有疲惫之色,显然也是长途跋涉而来,而骑马走在最前列的,是一个穿着赭色战甲的将军,看着巍峨的城头,他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色。 辛苦了这些日,总算是他孙坚第一个赶到洛阳了,那帮只有说大话成不了事情的家伙,怕是还在数百里外争论不休吧!思虑及此,他不由颇为自得。 “进城!” 随着他的命令,逶迤数里的军队,在这变得逐渐暗淡的暮色中,慢慢的走进了那有些残缺的城门洞。 孙坚有自己的目标,那就是皇宫,他要用这个姿态,向天下表明他的大志,他孙坚绝对不是胸无大志的碌碌之辈。 “咦?”甫一进城门,孙坚身边的程普便很是惊讶的唤了一声,孙坚扭头朝着他一看,只见程普圆睁着双目瞪着西北方,满脸惊奇之色。 孙坚顺着程普的目光看了过去,心头也是突然一紧,在西北方向,隐隐可见一柱白色的毫光,冲天而上,这毫光柔和圆润,并不刺眼,若是在白昼之中,恐怕还很难发现,但是此刻暮色苍茫,那就很是显眼了。 “天降异光?”孙坚心里暗暗忖道,莫非是这洛阳,还有董贼临走之际,未曾发现的异宝么?他做事一向利落,这等异相,既然出现了他的眼前,他自然是要立刻去看看的,若是真有异宝,这洛阳城虽然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保不定还有些散兵游勇,若是宝贝被这些人得了去,那可就是失之交臂,悔之晚矣了! “德谋、公覆你二人,随我来,其余人领军去皇宫附近宿营!”德谋便是程普的字,孙坚领着这两员心腹战将,加上他的亲卫们,几十百来骑人马,马蹄声声,朝着那白色光芒所在之处而去。 ******************************************************* 童英看着手里的磐龙璧,站在一处废墟旁边的古井旁,这废墟似乎是一个院子,而此刻他就站在这院子的中间,手中的磐龙璧光芒耀眼,让人不可逼视。与此同时,那古井之中,也迸发出数十丈的毫光,其颜色光芒与磐龙璧所发出的光芒殊无二致。不管是磐龙璧被这古井中的物事吸引而来,还是古井中的物事,迎合这磐龙璧,总之,这两者同出一源,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这井下会是什么?童英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探首朝着井下看去,所见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居然什么都看不到。到了此刻,他带来的那些人,自然他不会让他们跟在身边,悉数都留在了外面警戒着,而这些人都是曹操精心挑选出来的忠勇之士,自然知道尊卑规矩,只要他不出危险,哪怕是他在院子里折腾得天翻覆地,也不会闯进来的。 所以,他此刻伏在井边,身边只有刘嫣陪着,他正待叫几个人进来帮忙,外面的亲卫们却是有几分惶急的先开了口:“大人,有军马过来了,怕是不下百骑?” “百骑?”童英眉头一皱,这个时候,洛阳城里还能有百骑规模的人马?难道是董贼的残部?怕是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诸侯们了。 “大人!”外面的亲卫催促道,他们二十几人,在百余骑前面,可是没有丝毫的优势,在未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能靠童英自己的决断了。 “先避一避!”童英从院子中的破门露出身形,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们避开,看看来人是什么路数再说。” 不多时,童英便领着众人从破落垮塌的院墙另一头走了出去。而虽然已经离开了井边,但他身上的磐龙璧却是依然不屈不挠的泛着微光,此刻在暮色中,他身上竟然仿佛是隐隐披了一层光晕。他的亲卫们看到童英这番模样,心下都是自以为是的明白了――看大人这番模样,想必的得到了什么宝贝,既然得到了宝贝,那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不管远方传来的阵阵的马蹄声带来的人是谁,和他们都没有大的关系了,要怪,就怪他们手脚不够快,来迟了一步! 第五十五章 传国玉玺(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21 当孙坚赶到废墟的小院子的时候,四周已经见不到一个人了,不过,这一切,孙坚都不是十分关心,因为此刻,他的目光,在已经被那口仍然隐隐露着光芒的古井,牢牢的吸引住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用他吩咐,随着他而来的将士,都已经自觉的打起了火把。井口之间可见的光芒,在磐龙璧逐渐远去之后,也渐渐有了变化,由乳白色的光辉,逐渐泛起了一层斑斓之意,在孙坚看起来,这简直称之为五色神光也不为过。 “德谋,你下去看看!”他对着身边的程普开口道。 程普有些沉默寡言,却是对孙坚的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应了一声,一旁几个士卒拿来绳索,套在他的身上,缓缓的将他放下井去。 “主公!”井里传来几声闷闷的呼叫,含含糊糊的不太清楚,不过,井口一直待命的士卒一直等待着井下的回音,听得程普呼喊,立刻七手八脚的拉动绳子,将井下之人拉了上来。 只不过,这回拉动绳子,可比刚才放人下去的时候,沉重多了,士卒们正在纳闷,却见一袭湿淋淋的彩衣慢慢升出了井口,然后,一张被水浸泡得惨白的女人面孔,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几个士兵陡然惊骇了一下,手一软,差点手中的绳索都滑落下去,那井下的程普显然也是猝不及防,立刻就怒喝了一声,那几个士卒才连忙一鼓作气,将这女尸和程普拉了出来。 “主公,井下就这女人尸首,再无其他!”程普浑身湿淋淋的说道。 孙坚招招手,几个手执火把的士卒,凑上前来,让他更清楚的看清楚这地上的女人尸首。火烧洛阳已经这么多日了,按理来说,这井中若有尸首,应该早已经腐烂了。但是奇怪的是,这女尸虽然被水浸泡得发白,却是栩栩如生,一点腐烂的痕迹都没有。 再看她那一身的宫装,孙坚估计这就是大乱当日,殁于这井中的宫人嫔妃之类的。当然他对这女尸也就匆匆的扫了一眼,这女人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更令孙坚关心的是他终于找到发出光芒的异宝的所在了。 就在那女人的脖子下面,挂着一个锦囊,此刻,锦囊中,仍然微微发着毫光,纯粹的、五色的毫光,毫无疑问,这井口的异象,全是都这锦囊中的物事所致。 不知为何,一向沉稳的孙坚双手竟是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缓缓伸出手从女尸脖子上摘下锦囊,慢慢的打开来。锦囊中是一个朱红色的小匣子,此刻五色的毫光正从朱红小匣里隐隐透出,虽然这光芒也不复先前之甚,但是这光芒却是显得更加精粹内敛了。 匣子上有一拇指大小的金锁,这自然阻挡不了孙坚。他只是手上微微一用力,便拧开了这小小的金锁。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孙坚慢慢的打开了匣子。 登时之间,所有的五色毫光全部都不见了,而朱匣四周都变得格外的清晰,格外的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匣子中,紧紧的躺着一方玉玺,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孙坚喃喃自语道。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这是传国玉玺啊!”程普身上还在往下滴着水,脸上却是一脸的喜色。他一眼从这玉玺的模样上,认出了这玉玺的来历,再加上这井口的异象,这抱着玉玺投井而死的嫔妃,他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这绝对就是那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主公,自光武得此宝于宜阳,传位至今。今日董贼为国贼,必定是觊觎此宝日久,如今天授主公,主公必有登九五之份。”尽管四周都是孙坚心腹,程普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公,此处不宜久留,今日这异相,不日满城皆知,有心之人,必定能看出一番端倪来,主公应速回江东,再图大业!” 孙坚听得此言,也是心中一凛:“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明日就马上离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而来,然后,又风风火火而去,自始至终,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不足百多步的一处残垣里,一直有人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童英怀中磐龙璧的光芒也渐渐沉寂,随着玉玺的远去,两者之间的联系,渐渐的趋于平淡了来了。 “大人,刚才我在不远处遇到了一个遗留下来的宫人,您要不要见见他?”眼见孙坚等人走远,童英身边的一个亲卫忽然开口道。 “宫人?”童英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你带他过来。” ****************************************************** “什么,弘农王死了!”望着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宫人,刘嫣无比震惊的开口道。 “启…启秉公主…奴婢亲眼看到那李儒将毒酒灌入殿下的口中,不多时,殿下便...”刘嫣眼前一黑,再也听不到那宫人说些什么了… 这几日,童英一直都陪在刘嫣的床边。刘嫣中间醒来了几次,都只是握着童英的手,流着眼泪不说话,这会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哎...”童英望着刘嫣憔悴的脸庞,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耳边却是没来由的响起了一句话――“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 这不是曾在卧龙先生处听到过的卦语么?童英在黑暗中反复咀嚼这句卦辞,当时卧龙先生曾为自己解过第一句,也正如他所言那样应验了。但是那余下的三句又该作何解呢? 突然之间,童英脑中灵光一现,这三分待圣,是何解,暂且不说,这玄龙逆天,似乎有些眉目了。 董卓是为国贼,把持朝政,火烧洛阳,涂炭生灵无数。如今更是毒杀了曾经的天子弘农王刘辩,这不就是逆天么?他霍然站了起来,脑中嗡然一响,如果这卦辞是应在董卓的身上,那岂不是说,那岂不是说,这董卓就是那玄龙。这哪里还是卦辞,分明是谶纬! 童英回忆自己在隆中的时候的情形,他记得分明是自己无心之作,将卦具扫落地下,而那诸葛孔明则是依照自己那扫落在地下的卦具,占算出的这一课。难道这诸葛孔明深通这谶纬之术,只是借助这卦辞,将谶语喻示自己? 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只是不管是不是诸葛孔明当初对他有所隐瞒,眼下这行逆天之举的,只有这董卓,而这卦辞也好,谶语也好,已经很清楚的点明了,这董卓就是那玄龙!那师傅、大师兄及卢植的死再加上小师妹的失踪,全都是这董卓犯下的罪行! “大哥…”刘嫣虚弱的呼唤,把童英从沉思中拉回。 “嫣儿,你好些了没?”童英抱起刘嫣,让她软软的靠在自己的肩上。 “我不要紧…大哥…你帮我杀了董卓好吗?”刘嫣虚弱的说。 “嗯!”童英双手抱紧了刘嫣,复仇的念头在他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第五十六章 貂蝉(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22 长安,董府。 自从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后,董卓更是骄横无比。对于长安百官来说,如今“僭越”二字,已经是他董氏的特有的招牌了,其招摇过市,皆是使用天子仪仗,若是朝廷势强,仅此一条,便可灭其满门,诛其三族了。 他又伪天子诏,自封为太师,并封其弟董晃为左将军、鄠侯,其侄子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长安诸军,都在董氏一门手中,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董氏宗族,不问长幼,皆封列侯。当然对于心腹他也没有亏待,吕布亦是得封温侯,这一封赏让吕布对其更是死心塌地。 而且,在穷奢极欲方面,他也丝毫不逊色,在距离长安城二百五十里的地方,别筑郿坞,仅此一处,他便征召了民夫二十五万人筑之:这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长安,内盖宫室,仓库屯积二十年粮食;选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实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积不知其数;家属都住在内。 而吕布,更是他手下第一爪牙,简直是肆无忌惮,横行长安,长安城中,虽无数人遭其荼毒,恨其入骨,但是盖因其武艺卓越,无人能动的了他半分。 然而无论是朝中百官,还是是长安百姓,都看的分明,若是要斗倒这董卓老贼,必定是要剪除他的这些羽翼的,他董氏一门尚且不算,而在他门下效犬马之劳的吕布,尤为可恨,若是不讲包括吕布的这些爪牙一举扫荡干净,这长安城,无人可以威胁到董卓一丝一毫,哪怕就是这董卓再如何的骄横跋扈,再如何的穷奢极欲,废弛国力,他们也只能干瞪眼,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百姓们这样想,百官们这样想,刚刚达到长安的童英等人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对于如何铲除气焰滔天的董卓,童英却是一时没有任何对策。 倒是刘嫣,回到长安后,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但却是暗地里和昔日的一些相交深厚的亲族臣子,走动频繁,大有串联之意。童英本来劝她不必如此,但是她却很是执拗,这联络走动的人越多,将来可用的助力就越多,除掉董卓的把握也就越大。 童英劝不过她,只得由她去了。 这日童英苦思对策之时,刘嫣却是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童英一见她,顿时苦笑了一下,本来就绞尽脑汁,此刻再被她这么一打搅,那就更是别想找到一个周全之计了。 “童英,你猜我今日去哪里了?”刘嫣一边解开披风,一边兴奋的说道。 “这我如何猜得到。不过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童英有些无可奈何,他实在不忍心打搅刘嫣的兴致。也只有在这长安,刘嫣才能找回昔日的一点点感觉了,他若是再这般不识情趣,于心何忍呢? “我去了司徒王允的府上,你猜我见到了谁?”虽然是叫童英猜,但是刘嫣却是一点等他猜的意思都没有,“我见到了红昌,简直太好了,我还以为她遭遇了不测,没想到,她如今被司徒王允,认作了义女,过得好好的!” “红昌?哪个红昌?”童英有些纳闷。 “哎呀,你是真的忘记了她,还是假装逗我开心!”刘嫣一跺脚,没好气的说道,“昔日她可是和你还有一段露水姻缘呢,你莫要在这里假装糊涂!” 经过刘嫣一提醒,童英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红昌就是昔日那个奉刘嫣之命来试探自己的任红昌,此女的绝世美貌他倒是记忆深刻,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将这两人对上号来而已。 “原来是她啊,被王司徒认作义女了,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归宿。”他笑吟吟的看着刘嫣,开口说道,“不过想来此间你也出力不少吧?” “我也是能帮就帮了,总不成让她离开了我身边,沦落成一个歌姬吧!”刘嫣俏皮的吐吐舌头,先前在外面的一副庄重样子,此刻荡然无存。 “咦,等等,那吕布吕奉先性喜女色,与董贼如出一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吧!”童英脑海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刘嫣提起这任红昌,他又想到这任红昌的美貌,自然而然,他就想到了吕布和董卓的这一喜好来。这一切仿佛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一点都没有滞碍。 “不错!这两人都是性好渔色!”刘嫣点点头,面色却是没来由的一红,她只是想起了那董卓想要强娶自己的事情,不过这件事他一直未对童英说起过。 “有了!”童英忽然兴奋不已,“我倒是有了一个计谋,你看,这行不行得通?” 此言一出,刘嫣顿时大感兴趣,赶紧开口道:“你说!” “你看,既然这两人都是喜好女色,而我们可以用一个美貌出众的女子,先献给董卓,然后设计个机缘,让这女子与吕奉先一见钟情,然后利用这女子,离间这董卓和吕布父子,若是两人都是嗜色如命之人,只要这女子姿色足够,这计策必能成功!”童英越说越兴奋,“只要这女子能够激得这吕布和董卓反目,我等下手就容易多了,至少两人生了嫌隙,这吕布自然不会如昔日对董卓那般忠心,甚至,因此两人刀兵相见,也不是不可能。等到他们两人一失依靠,二折羽翼,就是咱们动手的时候了。” “只是这女子,挑选起来,倒是有几分困难,第一个,她身份不能太低;第二个,她必定是要姿色无双;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这个女子,一定要可以信赖,不然的话,就弄巧成拙了。”说完,童英的眼光抬了起来,望向了刘嫣。 “你难道是说...红昌?”刘嫣咬着下嘴唇,一脸的狐疑。眼前的童英,有点不太像她印象中的童英了,她印象当中的童英,是个木讷寡言的木头,而这智谋之术,向来非其所长。然而,自己仅仅就是进门提了一提任红昌的事情,他眨眼之间,就想出这一石二鸟一环套一环的计策出来,而且,听他这么说起来,这计策,只要用人得当,还真的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两人大眼瞪这小眼,自然没有发现,此刻童英身上的那块磐龙璧,在童英的怀里,隐隐的泛着金色的光芒,在童英完整的说出这番计策之后,这光芒又渐渐的隐去,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样。 刘嫣怔怔望着童英,童英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心知这任红昌,也就是刘嫣昔日的侍女,而如今刘嫣又令司徒王允将她认作义女,这远远近近的恩情,加起来,相信只要刘嫣出马,这任红昌无论如何也是拒绝不了的。 只是刘嫣却是不禁有些心下不忍。这样的计谋无论成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其下场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凄惨。而她却是要亲手将这个和她相交深厚刚刚才久别重逢的姐妹,送到这般地步去,说句心里话,只要有别的办法,她绝对不希望用这个计策。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她有些不忍的问道。 童英面色一片黯然,久久没有开口。 “好,我去,要怨,就让她怨我好了!”望着童英的神情,刘嫣心知想必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既然已无退路,她不由一咬牙,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等等!”童英忽然抬起头叫住了她,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第五十六章 貂蝉(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个时辰后,司徒王允府。 童英和刘嫣到任红昌的房间里,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无论是童英对任红昌晓之以理,还是刘嫣对她动之以情,这任红昌只是垂着头,低低啜泣,就是不发一言,更别说参与此事了。 “唉!”童英嘴都说干了,看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儿,觉得十分的烦躁,有一瞬间他竟是曾忍不住想要将剑放在这任红昌的脖子上,逼她去做此事。不过转瞬却又马上清醒过来,甚至在心中反思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你先出去走走吧。”刘嫣见他坐立不安,小声的说道。而一边说,她一边还不忘记给任红昌递上一条柔软的罗帕。 见到童英出去了,任红昌抬起头,两眼微微有些红肿:“殿下,不是红昌不愿意为公主效命,只是此事事关女子之贞操,若是公主要红昌一死来报公主的知遇之恩,红昌决绝不眨一下眼睛,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难以从命!” “罢了,罢了。”刘嫣轻轻拍着她纤弱的背,安慰着她,“你的心意我明白,既然你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于你。放心好了,你就当我从未来过,这件事情你我今后提都无须再提。” “公主…”见到刘嫣如此大度,任红昌的眼泪又下来了。此刻她除了流泪,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没事情了,你好好休息,看你哭的,待会我走后,用清水好好清洗一下,要不要我给王司徒说一下,就说你身体微恙,明日就不必出房了!”刘嫣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了。 “不用了,公主,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任红昌望着刘嫣,终是泣声垂下头去…… ****************************************************** 刘嫣出得任红昌的房间来到大厅。而大厅里,童英和王允两人正在面坐着侃侃而谈。 童英和刘嫣此次前来司徒府,并没有顾忌王允,这王允本是刘嫣来长安第一批拜会的人,在刘嫣看,他和那董卓绝不不是一路人。一直以来,他只是一直虚与委蛇罢了,因此她只是委婉的提了一提,那王允便不再深问。而以王允的老于世故,又如何会看不出他们此为何来,只怕在他的心里,在童英和刘嫣未来长安之际,这王允就存了这般心思,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几番简短的试探后,童英和刘嫣,便可确定,这王允必然能成为自己的助力,果不其然,等到他们说明来意,王允便欣然从诺,他们两人欣喜之余,哪里想得到,这王允也是存了自己的一番心思。 见到刘嫣出来,正在说话的两人,将询问的眼光一起投向她。 刘嫣缓缓的摇摇头,默不出声的在童英身边坐下,开口说道:“莫要难为红昌了,若是我是红昌,我也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简直是太难了。” 童英和王允,顿时脸上一片黯然。童英苦苦思索,除了这法子,目前倒还真的没有还有没其可以替代的法子,这的时候,他脑筋倒是似乎没有先前那么灵光了,倒是那王允,黯然了一下后,沉吟道:“要不,老夫再去别处寻几个听话的女子来?” 童英和刘嫣一起摇摇头,像任红昌这般满足童英三个条件的女子,只怕是这长安城,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这王允所说的,再去寻几个这样的女子,谈何容易。再说了这董卓和吕布,均是阅女无数,这普通的庸脂俗粉,又如何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三人在厅中相对无语,在后宅,任红昌的房里,却是吱呀一声门扇响,一个浑身黑衣脸蒙黑巾的男子,突兀的出现在了任红昌的房间里面。 那男子一双露在布巾之外的眼睛,晶晶发亮,正低着头的任红昌,听得动静,抬起头来,看到这双眼睛,不惊反喜,低呼一声“大哥”,便如乳燕投林,扑入来人的怀里。 “小妹!”那男子的眼睛里,也闪过一层暖意,轻轻的搂住怀里的人来,在她背上拍了几下。这个动作,刚刚刘嫣也做过,但是,在任红昌感觉上,公主的再细腻温柔,也比不得现在在自己背后的这双粗糙的大手带给自己的温暖。 半晌,任红昌才醒悟过来,一把推开来人,一边紧张的说道:“大哥,不是说,不是到事情万般紧急的时候,你不会与我直接见面吗,难道此刻到了这般时候了?” 黑衣人眼中爱怜无比的看着他,却是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 他这个样子,让任红昌更是感觉到心慌了:“是公主发现了我的身份,还是王司徒发现了我们的图谋,大哥,你告诉我!” 关闭 关闭 黑衣人缓缓的摇摇头,眼中闪过一副痛苦之色,干涩的开口道:“小妹,你…你何不答应他们?” 任红昌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急速退后几不,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小妹,你何不答应他们!”黑衣人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任红昌。然后缓缓重复了一下先前的说话,只是这一遍显得流畅多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人的意思?”任红昌声音有些发颤,如果说刚刚公主劝说她的时候,她的样子是楚楚可怜,那么此刻她的样子,便就是心如死灰了。 “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的!”黑衣人明显的是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感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大人的意思,我们都是大人的属下,为大人效命,这是不可抗拒的。而大人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你不要怪他。” 听到他的话,任红昌的脸上,恢复了一点红色。 “大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两行清泪,又从她红肿的眼中流了下来,“如果不是大人的命令,大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我答应公主的,是这样的吗?” 黑衣人依旧是背对着她,缓缓的点点头,黑色面巾下看不到他任何的表情:“小妹,大哥…大哥对不起你!” 任红昌笑了起来,脸上竟是一片凄厉的美丽,大哥是做什么的,她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玄龙大人的命令,就是大哥生存的意义,连他自己的命都是玄龙大人给的。而若没有大哥,又何来的自己?既是如此,她又如何愿意让大哥为难? 更有可能,她甚至想要选择死。死并不可怕,但是比死更可怕的,是她从此以后,再也和大哥没有一丝牵挂了。 “好,我答应公主!”她转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用力的抱住黑衣人说道,“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大哥,我要你当我的第一个男人!”任红昌双颊潮红,语气中透出一股热切。 黑衣人闻言,不由得也紧紧的抱住她,过了半晌,他长吁一口气,艰难的推开任红昌,涩声说道:“小妹,要是董卓那叛徒发现妳非完壁,此计必会失败,那么你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 “那你我今世是无缘了?”任红昌凄然说道。 “小妹,让我下辈子作牛作马回报你吧!” 闻言,任红昌沉默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语了半响,任红昌凄然一笑,缓缓将发钗取下放在黑衣人的手中,如乌云一般的飞散而下,在黑发的衬托之下,红潮尽退的脸庞如白玉般的清丽而又冷冽:“我明白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就没有了你的小妹任红昌,有的,只有歌姬貂蝉了!” 那黑衣人握着任红昌的发钗,呆立了许久,千言万语竟没有一句话说的出来。 “小妹…那董卓乃是上代黑龙使,他的智谋武功都不在我之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千万要小心!”过了许久,黑衣人最终从牙缝中蹦出这句话,然后就消失在黑暗中。 她颓然坐了下来,往事一幕幕又浮上眼。 那一年大雪当中,蓬头垢面的她畏缩在街角,望着满天的白雪,浑身瑟瑟发抖,那个时候,也是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睛,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把自己从饥寒交迫的边缘救了回来。 那接下来的那一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了。这个男人收养了她,不仅仅供给他衣食,还教会了她识字等等一些原本她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学到的东西,同时还手把手的教会她一些技击之术。 他要让自己叫他做义父,那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年轻,自己叫他大哥还差不多。想到这里,她由不禁微微浅笑了一下,倾国倾城的容颜妍丽无比。 他终究执拗不过自己,结果义父这话他从此也不再提了,而对于自己叫他大哥,似乎也默认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年,还是二年…早已记不清了,她发现不知不觉中,她也从大哥口中的小家伙,变成了小妹。 大哥似乎没有发觉这个变化,也许是自己经常在他面前自称小妹,潜移默化了对方,大哥他也不知不觉的随着自己的叫起来了。她记得他第一次不经意叫她小妹的时候,她可是足足在被窝里,高兴了半天,愣是没有让他察觉。 大哥很奇怪,每年总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要离开她,悄无声息的,一消失就是几个月。这段日子是最难熬的了,但是等到她稍稍大了一些,她就知道大哥还有一个主公,每次离开她的时候,就是去为主公办事去了,只是大哥从来不透露他去做了些什么,她只能从这他不经意露出的蛛丝马迹去推测出这个事实。 要是我也能和大哥侍奉一个主公,那么,不管什么时候,大哥都会和我在一起了!这个念头一旦萌芽,便犹如荒原上的野草,一发不可收拾。在她十六岁那年,她终于在大哥消失了几个月后出现他的面前的时候,对着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她明显的看到大哥也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了什么,她感觉到,似乎大哥一直就在等着她提出这个要求。可惜,那个时候,她一心想和大哥在一起,根本就对于这一逝而过的感觉,没有任何的关注。 就这样,她也成为了玄龙主公的一名属下,而她也知道了,大哥是玄龙主公属下的黑龙使,而她,则是直接归属于大哥的属下,受大哥指挥的。 可惜的是,世间的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她为了和大哥能多些时间在一起,做出的这个选择,却让大哥距离她越来越遥远。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潜伏在宫中刺探宫中的消息,而她也阴差阳错成为了万年公主的侍女。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宫中大变。公主不知所踪,她正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大哥也如同今天晚上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将自己带到了王司徒的府上。 原来这王司徒也是玄龙主公的属下,这一点她还真没想到,不过,她也安心了,虽然外面是一片混乱,在这司徒府里,却成了他一处小小的避风的港湾,而大哥有时候,也会悄悄的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和自己说说话,谈谈外面的朝局,或者是他的近况,这让她感到这种日子宁静安乐无比,如果有可能,她甚至希望,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这种日子,到今天晚上就戛然而止了。她手中“啪嗒”一声,精致的象牙梳子在她手中折成了两截,铜镜里,一张如花容貌,已经是泪流满腮。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的房间的屋顶上,黑龙使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黑巾,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在夜风中,撕裂的心像落叶一般被黑暗无情的吞噬… 第五十六章 貂蝉(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红昌答应了?”王允看着从任红昌房中出来的刘嫣,见到刘嫣点点头,登时脸上喜形于色。 “她答应了!”刘嫣低声说道。 “好好好,果然不愧老夫认他做义女,有这么一个好女儿,老夫也算没有看错人。”王允心中着实高兴,只要这任红昌答应参与这计谋,这计谋成功就指日可待,一想到那董卓老贼和吕布翻脸成仇,他心中就是一阵快意。更重要的是,黑龙使大人的指示,也不用他再多费脑筋了。 “不过!”刘嫣停顿了一下说道,“红昌说今后他这名字,就弃之不用了,怕董卓知道她是我以前的侍女,从今以后她叫做貂蝉!” “嗯,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童英一旁插口道,“既然她答应了,我们就好好的筹谋一下吧,此事机密,除我等几人知晓,外人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轻重,两位今日就在我府中歇下,明日,我们等再细细商议!”王允点点头。 第二日,在几个人的努力筹谋下,整个计策逐渐成型,现出了脉络。 先是让王允请那吕布到府中来,寻个机会,让吕布和貂蝉两人见面,以貂蝉的姿色,此刻王允再说将貂蝉下嫁给吕布,吕布自然无有不允。当然,这好事情肯定是要多磨的,这许诺是一回事情,让吕布得到美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关闭 关闭 王司徒的女儿,再怎么说,也不能那么随随便便的嫁了出去,那王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所以,这吕布该筹备的,该准备的,一应都是要准备齐全的。吕布闻言也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便满心欢喜的去筹备婚事去了。然而,吕布所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 今日又到了大朝会日子,董卓乘着玉辇缓缓来到禁宫之中,然而今日他的身边却是并未见到一向守卫在他身侧,形影不离的吕布,不过他根本没注意吕布有没有在身边,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女子在昨夜带给他的极乐享受。 前些日子司徒王允进献了一位绝色女子于他,纵然董卓如今已是权倾天下,何样的女子不曾见过?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王允献给他的这位叫貂蝉的女子用绝色来称呼绝不为过。 初次见到貂蝉的那一夜,只见她雪白的胴/体被一缕红纱半遮半掩的裹住,两只手臂反转在背后,用一根红缎带轻轻绑住,状似昏睡的放在自己的床上。王允那老儿说这貂蝉是他闺女,从小个性贞烈,从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这次为了表示效忠自己,因此趁他在睡梦中“绑来”献给自己。 董卓向来性好渔色,可谓阅女无数,但是所有的女子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侍候着,这使得他一点征服的快感也没有。如今难得王允这老儿想出这新鲜花样来玩弄他的闺女,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尤其当他见到貂蝉玉色的胴/体,因双手反绑而呈现出一种极为诱人的曲线,嫩红的椒/乳随着呼吸而轻微的起伏着,董卓顿时口干舌燥,心脏竟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董卓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去,轻轻拨开掩住貂蝉面庞的长发,在这一刻,董卓彻底忘记了呼吸! 在想象中,一个如此诱人的胴/体,应该配上一张美艳的脸庞。可是此时映入董卓眼中的,却是一张清纯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仙颜,长长的睫毛像是带着魔力一般轻轻的颤动,一向色胆包天的董卓,就这样被催眠似的定住了身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噗!”的一声轻响,屋内的烛火爆出了最后的一星火花,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失去了视觉的董卓,才如梦方醒的从貂蝉的魔法中被解放出来,口中咕噜一阵乱响,然后发出一声有如野兽的号叫,肥大的身躯便扑了上去,貂蝉身上的薄纱顿被撕的粉碎……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也可算是董卓这几日生活的真实写照,他食不甘寝不寐,整日都与貂蝉黏在一起,一连好些日子连早朝也是称病不去。美人窟,英雄冢,纵然董卓这样的一世枭雄也臣服在貂蝉的美色之下。 其实董卓身边一直不乏绝色美女,但是貂蝉永远不会像其他女子一样,镇日像狗一样的向他摇尾乞怜,每天貂蝉都会坐在荷花池旁的凤仪亭中,怔怔的望着墙外的天空,脸上带着一丝永远的期待和忧愁。 但是到了夜晚,这不爱笑的貂蝉似乎完全变了另一个人。她喜欢玩一些奇怪的游戏,每天晚上上床前,她都叫董卓用红缎蒙住她的双眼,同时还说董卓看起来还很年轻,两人共赴**时,貂蝉口中便喃喃的叫他大哥,然后,貂蝉那绝美无瑕的身躯便热烈的在他身上扭动迎合起来,每次都让董卓精疲力尽方才罢休。而到了第二天早上,貂蝉又恢复那冷冷的模样,如此昼夜间巨大的反差,使得董卓又是迷惑,又是心痒难搔,整天满脑子都是貂蝉的身影。 然而对美人的流连,却让董卓有些忽略了身边人,尤其是曾经亲密无间的猛将吕布。他并没有注意到吕布望向自己与貂蝉时,目光中的怨毒。 然而,吕布对貂蝉的野心还是没能隐藏太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董卓撞见了吕布竟然私闯后花园意图染指貂蝉,董卓一怒之下拿起吕布的方天画戟掷向吕布,吕布慌忙逃走。为了避免吕布再来纠缠,董卓便带着貂蝉搬去眉坞,天天过着**的日子…… 第五十七章 诛董(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眉坞过了月余神仙般的日子,一日李肃奉天子诏至郿坞宣董卓,言天子将禅位于他。对于这等好事情,董卓当然欣然接受。虽然李儒苦劝董卓要再三小心,但是由于在传诏之前,王允已经先告知董卓禅位的消息,因此李儒的劝说只被董卓当作耳边清风罢了。实际上,此刻天子就如同摆设,即便是此诏不下,以董卓的打算,也不会再他在龙椅上再呆多长时间了。 当下董卓整顿车马,浩浩荡荡的带着貂蝉等人随着李肃入朝,貂蝉今日穿了一件大红的衣服,说是为了庆贺董卓登基。貂蝉自从跟了董卓之后,虽然尚称柔顺,但是眉宇间总有一缕化不开的忧郁,如今居然会主动庆贺登基,董卓不由得大喜,直称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封貂蝉当皇后。但是董卓没有注意到的是,貂蝉那件大红的衣服上没有一点花饰,那血色的红衬托着貂蝉冷艳而苍白的脸庞,而如云的秀发只用一支古朴的发钗卢在飘逸出尘中却又隐约透露出一丝的不祥。 等到了城门边,城中百官密密麻麻站了一地,看这模样,朝中文武都是出城相迎接他来了,董卓更是意气风发,顾盼自雄。 车马一行到了宫城,却是发现吕布带着一帮武士站在那里。 “义父,天子禅让是何等庄严的大事,这些从人按律是进不得宫的。”吕布低眉搭眼的站在董卓面前,给他解释道。 见到吕布一副服软了的样子,董卓心里痛快了不少。昨日他曾与李儒商议此事,李儒拿楚庄王绝缨之会来劝说自己,要董卓将貂蝉赐吕布以换来对方的忠心。而如今看来,即便是没有美人,吕布还不是要依附自己。 关闭 关闭 不过也是,在董卓看来,今日一过,这天下都是自己的了,以吕布的身份何等女子求不得,这里面的利害,想必他是想的明白。 “无妨,无妨,我儿随我进宫就可以了!”董卓笑意盈盈,日前凤仪亭之事,仿佛忘记得个一乾二净一般,“其余人,就让他们呆在这宫墙之外吧!” “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青琐门在董卓身后关闭,童英在天子殿门前持剑而立,冷冷的看着吕布引领者董卓而来,此刻除却吕布,董卓身边随从武士不过是十余人,而此刻宫城内所有的武士都是王允的人和忠于朝廷的人。一道深深的宫门,将董卓从不离身的数百武士,隔绝在了宫墙之外。 “你是何人?”董卓虽不认识童英,但是身为多年的黑龙使,自然不是泛泛之辈,童英那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让十步开外的董卓忽生警觉。 “奸贼,受死吧!”童英大喝一声冲下玉阶。王允见状大喝一声,身后的宫殿里一群批甲执戈的武士蜂拥而出。 此刻董卓心里顿时一阵怒不可抑,一种被人欺骗玩弄的感觉,从他的心头喷薄而出,自从他成为太师之后,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猖獗了。 董卓身边虽然只有十来个从人,不过这些都是从西凉军中万里挑一的黑甲铁卫,这些铁卫见到童英发难,已经迅速集结成阵,将童英等人档住。 董卓扭头看了看四周,有这些铁卫再加上万夫莫敌的吕布,欲脱今日之困有何难。而只要他离开这里,便立马就发兵,将王允这些反臣贼子,诛灭九族,碎尸万段。 “我儿奉先何在?”思虑及此,董卓大声喊道,“去给为父,取了这些奸贼的狗头来!” 然而董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吕布冷着脸从他车驾后闪身而出,站在了车驾之前。 “有诏讨贼!诸人速速随我诛杀此等祸国殃民的逆贼!”不料,吕布却是大喝一声,手中方天画戟急刺而出,只是并非刺向王允,反而是刺向了董卓自己! 可是让吕布吃惊的是,他原本自以为一击必杀的一刺,却在刺中董卓的身体时,发出”咄!”的一声巨响,戟尖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我儿意欲何为!”董卓亦是没有想到会有此等异变,此时眼见情势峰回路转,不由大惊失色的问道。 “老贼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今日我奉天子诏书除贼,还不速速就擒!”吕布虽然心中大惊,不过事到如今已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因此他长戟挥舞,再次斜劈向董卓的头颅。董卓虽已发福,但当年功力犹在,庞大的身躯往后一翻,吕布的长戟只是扫过董卓头冠的系带,将冠冕扫落。 “想不到连你也背叛于我!”董卓已然明白自己受骗,望着吕布却是面色狰狞的说道,“但是我有千年玄武甲护身,你杀得了我么?” 吕布不语,只是手中长戟上下翻飞,不断的刺向董卓,董卓肥硕的身躯在狭小的车厢内四处闪躲,狼狈不堪,然而每每眼见长戟就要在董卓身上刺出一个窟窿之时,戟尖却始终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一样,无法寸进一分。 “哈哈哈哈!”董卓披头散发,面容狰狞无比,“反复小人,看我如何…” 然而董卓话音方落,童英却是向前两步,猛然从大殿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整个人腾空而起,一柄长剑从他手上飞出,只见一股奇异的金芒迅速的没入董卓的胸口,然后将董卓死死的钉在殿柱之上。 鲜血顿时董卓的从胸口狂涌而出,两眼仿佛都要凸了出来,他右手捂住自己不断喷血的伤口,并不看吕布,而是死死的盯着童英,喉咙里咯咯作响,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第五十七章 诛董(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到董卓被杀,董卓的那些黑甲铁卫顿时不知所措,面色仓惶无比。 “董贼已经伏诛,尔等还不速速投降!”王允见势,当下大喝一声。 那些黑甲卫见事不可为,纷纷抛下武器,而宫内的打斗声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大殿之上一片狼籍,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王允见大势已定正要说话,突然“啪…啪…啪…”一阵鼓掌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童英等人以为是哪位大臣庆贺董卓伏诛而鼓掌庆贺,不料,这阵掌声却是来自一名跌坐在地的黑甲铁卫!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之时,这名黑甲铁卫又朝着童英怪笑说道:“嘎!嘎!嘎!嘎!真不愧是玉使,连千年玄武甲都档不住你的雷霆一击啊!” “阁下何人?!”童英忽然感到一丝强烈的危机,开口时居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嘿嘿!你们不是都想杀老夫吗?怎么连董某都不认得了?”那黑甲铁卫缓缓站起身来,在一阵爆裂声中,身上的黑甲纷纷崩落,逐渐露出一个肥大的身形。 “董卓!”众人不禁失声惊呼,而在大殿的另一头,原先董卓的尸身却还是牢牢的钉在殿柱上。 看着惊惶失措的众人,董卓得意的狂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你们真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们的雕虫小计吗?老子今日来此,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董卓环顾四周,顿了一下继续得意的说道:“如今长安城内人人皆知小皇帝下诏禅位于老夫,老夫即位乃顺天应人之举,若再推辞那就太对不起诸公的厚爱了。哈!哈!哈!” “哼!无耻老贼,想当皇帝也得先要有命再说!”吕布冷傲的脸上闪过一抹被人嘲弄后不甘的怒意,大喝一声,再次举戟飞身刺向董卓。 面对吕布势不可档的雷霆一击,董卓见状却是发出一声冷笑,双眼忽然放出幽幽的绿光,吕布双眼一触这妖异的绿光,心里一阵迷糊,身形竟然生生的在半空中坠落在地! 董卓诡异一笑,一双妖眼扫向场中诸人,所有人顿时有如失魂落魄,呆立在地。 董卓的目光最后扫向童英,当童英一接触到董卓妖异的绿光时,也是一阵迷糊,正当他心神即将散去,陷入无意识之时。觉得胸口的磐龙璧忽然急速发烫,传出一丝暖意,这一丝暖意迅疾的冲向天灵,他双眼顿时金芒大盛,神志恢复一片清明。 “嘿嘿!不错嘛!看来你连冀玉都拿到了啊!”董卓怪笑两声说道,“不过,你虽然能抵挡住我的惑术,但你能不能过得了我的乖儿子呢?哈!哈!哈!” 童英忽觉身后一阵强大的杀意袭来,下意识的弯下身子,迅速往前一滚,只听身后劲风凛冽,一杆长戟带着破空之声堪堪从他身上擦过,虽然童英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护身的铠甲却是被划开一条大大的口子! 而当童英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时,发现见吕布以及一干黑甲铁卫正一步一步的向他围拢而来。 童英见状,心念一转,已知吕布等人已为董卓邪术所制,跟吕布等人纠缠只是自寻死路,唯有制住董卓今日才有胜算。 思虑至此,童英长啸一声高高跃起,飞身向董卓扑去,而手中长剑裹着一股灼热的金芒,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要沸腾起来! 董卓见到童英这惊天一击,不敢大意,脸色首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大喝一声,竟然用双掌硬生生的夹住了童英这必杀一剑! 董卓身上毛发俱张,墨色的黑雾滚滚而出,彷佛要将童英连同身上的金芒一并吞噬! 面对怪物一般的董卓,童英感到星玉的力量正被一点一滴的从剑身吸取出去,而吕布沉重的脚步声正从后方慢慢靠近。 童英正当无计可施之际,突然间,董卓脸色一变,眼角鼻孔冒出了紫黑色的血丝,夹住剑身的双手一松,童英的长剑顺势送进了董卓的心窝! “好!好!好个冰蝉针,原来你也是玄龙的人啊!我的小宝贝…”董卓艰难的转过身去,只见貂蝉手中握着一支沾满了紫黑色的血迹的发钗,全身瑟瑟发颤。 “很好…很好…玄龙你还是赢了…我是要下地狱了…我的小宝贝…咱们一起去逛逛吧!哈!哈!哈!”董卓狂笑声中,从身上拔出了童英的长剑,在漫天的紫黑血雨中,长剑没入了貂蝉绝世的美丽身躯… 第五十七章 诛董(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刘嫣又病倒了,之前亲人陆续的过世再加上千里的流浪,已经让她憔悴不堪,如今自己又亲手把自己的好姐妹送上绝路,深深的愧疚让她再也支撑不住。 望着刘嫣憔悴的病容,童英的心中杂乱如麻。从头到尾,这一幕幕,童英都看在眼里,眼见大仇家董卓死在自己的剑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虽说他跟貂蝉说不上有何太深的交情,但是为了自己报仇,却让一位本有着美好人生的姑娘香销玉陨。可是难道自己不该报仇吗?难道杀了董卓不是挽救天下苍生吗?可是,为了挽救天下苍生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自己就有权利去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吗?“大哥,你在想什么?红昌的遗体找到了吗?”刘嫣从沉睡中醒来,望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童英开口问道。 原来,当日董卓毙命后,吕布坚持要将貂蝉的遗体安置在他府上祭奠,不料隔日吕布府上便传出貂蝉遗体被盗之事,吕布正发疯似的四处派兵搜查貂蝉遗体的下落。 “红昌的遗体还没找到,不过吕布看来对红昌倒是真的十分痴情,正着急的四处派兵搜索,想来很快会有结果的,嫣儿你就别太担心了。”童英温柔的扶起刘嫣,轻声说道。 “唉!也好,红昌在世时孤伶伶的也没什么亲人,如今至少有奉先深爱着她,她在天之灵,或许也不会那么孤单了。”刘嫣气息虚弱的说。 “对了,王司徒刚刚派人来说要请你择日入宫。”童英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干涩。 “我入宫?那大哥你要去哪?”刘嫣有些着急的问。 “此间之事虽然已了,但是…”童英望着远方轻轻说道。 “我知道,玲儿姑娘还没有找到,只要大哥愿意,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你去找的。”刘嫣自然知道童英所想,当下急着开口道。 “嫣儿…”童英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不过旋即脸色再次黯淡下来,“但是你是金枝玉叶,怎能随我浪迹天涯呢?” “大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吗?只要在你身边,就算你在无间地狱,我也愿意随你永世沉沦!”刘嫣虚弱而又坚定的说。 “嫣儿…”童英见到刘嫣如此深情,心下激动,双唇不由得吻上了刘嫣缺乏血色的樱唇,刘嫣嘤咛一声,也热烈的回应,苍白的双颊泛起了一片桃红,过了许久,两人的双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那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找玲儿吧!”童英轻声说道。 “我身子没事了,我们明天就走。大哥你不用担心,只要努力,一定能找到玲儿姑娘的。”刘嫣笃定的说道。 “嗯!”童英重重的点了点头,望着无比认真的刘嫣,不由微微一笑。 “那我们先去哪儿呢?”刘嫣见他心结稍稍纾解,亦是笑着说道。 “还是先去孟德那儿吧,他麾下士卒众多,寻找玲儿之事少不得也要借助于他的。” “嗯!”刘嫣乖巧的将头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感受他身上的男人气息,不再言语了… ****************************************************** 长安外十里坡。 瑟瑟的秋风在荒凉的土坡上带起一阵无根的叶,一名全身裹着黑衣的男子像石雕般的在风中站立了三天三夜,在他身前有个小小隆起的土堆,土堆前插着一片木板,木板上的字呈现着发干的血色,上面写着“爱妻任红昌之墓”。 他,没有流泪。 或许,一个心早已破成碎片的人,已经失去了心痛的能力。 诛杀董卓那日,由于他与董卓同出玄龙门下,门下弟子之间,有着强烈的特殊感应,为避免董卓起疑,他只能守候在王允府上静待董卓伏诛。 当然,他也担心小妹入宫会有危险,屡次他想见小妹告诫她不要入宫,但小妹都冷漠以对,拒绝跟他说话,无奈之下,他只有留下玄龙大人的冰蝉针让她防身。 没想到,小妹还是走了… “走吧!红昌只是回到天上去了,她现在过得比我们都幸福多了。”一个声音如幽灵般在黑衣男子的身后响起。 “大人,我杀了那么多人,您说我死后还能到天上去见红昌吗?”黑衣男子沙哑的缓缓问道。 “我们的理想是需要鲜血来铺垫的,我们所追求的是让这一切乱象回归到正常的秩序中去。你以为只有你失去所爱吗?难道你忘了我经历过的一切吗?”那大人向来平静的语气中出现了少有的波动。 “小公子,他…”黑衣男子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没说。 “行了,逝者已矣,再提往事也无济于事,不如早些振作起来,如此一切的牺牲才有意义!”那大人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平淡。 黑衣男子没再接话,随着夜幕的降临,两人的身形逐渐被黑暗吞噬…(:) 第五十八章 群雄割据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28 就在童英在长安城里设计对付董卓的时候,曹操也在东郡,大展其才,破黄巾,败流贼,势力迎风而长,不到数月,其麾下兵马已有数万,四方来投的英雄豪杰,更是如同过江之鲫。在童英和刘嫣决心回头投奔曹操的这个晚上,曹操已经表奏自己为东郡太守,据数城之地,俨然是一路诸侯了。 而就在这一年,冀州的袁绍,对幽州的公孙瓒,发动了兵势,袁绍及公孙瓒之间,攻伐多年,然此战为历年之首,也幸亏袁绍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公孙瓒的身上,曹操才有机会发展壮大起来。 大战在界桥展开。 是役,公孙瓒闻名天下的三千白马义从,一举被袁绍军歼灭,其主力也是一溃千里,袁绍军的弓弩兵,以华丽的姿态出场,将公孙瓒的骑兵打的一败涂地。其后公孙瓒在易京建易京楼,又被袁绍火攻破之,公孙瓒众叛亲离,最后杀了妻儿后自刎而死。白马公孙瓒这个名字,从此在这豪杰四起的大地上,成了一个过去的记忆。 值得一提的是,董卓死后月余,董卓部下李傕、郭汜乱军进逼长安,司徒王允投墙而殁,朝政顿时落入李傕、郭汜手中,而献帝则在有心人的帮助下逃到了洛阳,脱离了李傕、郭汜的掌控。然而此刻洛阳城在被董卓火烧之后,全场一片凄惶,献帝和百官还都洛阳后,食无所食,居无所居,日子过得十分的拮据。而此时,郭嘉给曹操献上一条计策:“奉天子已令不臣!” 曹操欣然采纳,借口京都无粮,要送献帝到鲁阳就食,把献帝安全转抵许昌。建安元年,献帝迁都于许昌。曹操被献帝授给节钺,录尚书事,任司隶校尉,迁都许昌后不久,献帝又任命曹操为大将军,曹操的冒险,终于取得了巨大的回报,一时之间,声势无两。 转眼间,已经是建安四年了,这几年里,曹操的地位逐渐稳固,他利用天子的名字,招讨四方,逐渐坐大。此时天下形势,已经渐渐明朗。当初一起反董卓的十八路诸侯,在这几年的征伐中,强的更强,而弱的,不是被人吞并,就是已经消失在了这中原大地上。举例来说,不可一世的吕布在白门楼兵败为曹操所杀,大将张辽降了曹操;而孙坚在获得玉玺之后,不但没有一圆帝王梦,反而在征战刘表时为暗箭所杀;而其子孙策为继承父志,以玉玺抵押给袁术借兵扫平江东。而袁术在得到玉玺之后,便在寿春称帝,结果也在曹操等人的打击之下逃亡淮南,并将帝号归于袁绍,最后在江亭呕血而亡,而那有如受到诅咒的玉玺也随之不知所踪… 如今曹操拥献帝坐镇许都,在北方,是势力庞大的袁绍,在南方,刘表自成体系,而东南孙策也是蠢蠢欲动。为了防止腹背受敌,曹操起兵,一举击溃了一直和袁绍暧昧不明的刘备军,然后进军官渡,陈重兵于此处。 而此举,更是刺激了北方的袁绍。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如今袁绍和曹操之间,已经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两人之间必有一战,而曹操对刘备的举动,直接让袁绍感到了威胁。 建安五年一月,袁绍集结十万大军,发布征讨曹操的檄文,出兵官渡。其兵马一动,天下震惊,几乎天下英雄的眼光,一时之间,全部都集中在这官渡这个小小的地方。 而在这几年中,童英有一半的时间在跟刘嫣四处寻找童玲的下落,但童玲有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另一半的时间童英则在曹操麾下征战,战场的无情让他身上多了一份岁月的沧桑。他如今的身份,已是朝廷的虎贲中郎将。 曹操如今虽然麾下战将如云,谋士众多,但却是一直很看重他跟童英两人之间的情分。所以他在曹操军中,地位很是特殊。对于曹操的属下们来说,大家虽然名义上都是食的朝廷的俸禄,但是大家都清楚,自己应该效忠的主公是谁,唯独这童英,却是食朝廷俸禄,行朝廷之事,虽然归属曹操节制,却是从未叫过曹操一句主公。 论公来说,他们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论私来说,他们情分如同兄弟,虽然在外人看来,童英和曹操的这种关系有点怪异,但是两人都没有觉得这种关系有什么不妥。 就像这一次,袁绍兵势凶猛,曹操召集自己的心腹之人,商讨对策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忘记叫上童英。而他也相信,若是他有需要童英出力的时候,童英绝对不会有半点推脱。这种情分,可远远不是一个主公和属下的情分,可以解释得了的。 郭嘉,荀彧,贾诩...童英进得大殿来,看了看早已经等候在其中的几人,不禁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些人几乎是曹操麾下最富才智之名的几位谋士了,其中还有和他关系一直都很密切的郭嘉。 看到他走了进来,郭嘉微微咳嗽了几声,含笑朝着他点了点头。倒是其他几人,见到童英进来,微微有些奇怪,童英此人向来是以武勇闻名,而智谋相对而言是其弱项。然而曹操和郭嘉却是心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童英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木讷而不知进退的愣头青了,虽然此人甚少参与议事,但是私底下他曾经多次为曹操出谋划策。 “都议一议吧!”曹操挥挥手,脸色有些疲惫,“军中日前人心惶惶,军心不稳,而我军粮草又告不济,虽然前些日子,我军在白马斩了敌将颜良,算是小挫了一把袁绍的锐气,然敌军势大,我欲推还许都拒之,诸位以为如何?” “不可,主公!”闻得此言,首先出声反对的就是荀彧,“此时退兵,必将为敌军所趁,如今我军在官渡这易守难攻之地,虽然兵疲粮少,但是仍可勉强维持,但是若是一旦失去官渡,那可就优势顿去,到时候,主公必定会悔之晚矣的啊!” 曹操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荀彧说的道理,他何尝不知道。但如是此时不退兵,等到粮尽之时,这官渡的人马,可就是连退都退不出来了。 而如今他手上一共就是这么三两万人马,这样的损失,他可损失不起。这几年才经营出来的这一点基业本钱,曹操不想一战就葬送在这里。 “荀司马言之有理!”凉州从事杨皋也同意荀彧的看法,“两军相持日久,必能生变,而大将军只需要将这个生变,变成利于我军的方向就成了,此刻既然我军还能维持,贸然撤军,殊为不智,大将军不如想想,如何才能掌握这个变量!” 两人言辞一致,曹操忍不住将眼光转向一直都没有出声的郭嘉,郭嘉跟随他日久,对于郭嘉的看法,他一直是很重视的,若是郭嘉也是这么认为,那就真说明这退回许都之策不可取了。 郭嘉先是朝曹操看了一眼,不过旋即却又将脸转向了童英:“童将军,你的看法呢?” 这几年,郭嘉和童英也是不时的讨论一下大局或者是某个战局,虽然通盘考虑上,童英尚且不如他,但是童英往往另辟蹊径,偶出奇言,却一定是一语中的,这让他对童英有些刮目相看。不过童英是自家事情也只有自家知道,自从在虎牢关和吕布一战之后,那磐龙壁上多出了一枚星玉,而他自己的性格也似乎被潜移默化,以前决计想不到的一些事情,也经常灵光一闪,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这自然是件好事,然而童英却也发现自己的个性也变得有些急躁起来,以前沉默寡言、温润如水的自己却常常为了一些小事而发火。 “我哪里有什么看法,在几位大才面前,我只有言听计从的份。”童英笑了笑,这种战略上的把握,可不是他的强项,这里每一个人,包括曹操,都比他高明得多,他才不会献丑呢! “那好,我说说我的看法,若是有不足之处,荀司马,杨从事,还有童将军,还请你们一一指点,万万不可因为奉孝的颜面,坏了主公的大计!”见他如此,郭嘉也没勉强,只是微微的朝他顿了下首。 众人点头称是,郭嘉这才缓缓道来:“适才主公说我军兵疲粮少,而兵士不足,诚然,这是我军的大忌,然后,袁绍军,也未必像我等想的这般强大!” 顿了顿,郭嘉接着说道:“袁绍兵多,兵多必然将广,而袁绍军这些年,吞并幽州,冀州,青州,并州,降将众多,其麾下也并非是一块铁板,我敢断定,这袁绍军中必定也有不和之处。有了这个缘故在里面,这兵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是其一!”郭嘉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皆是微微颌首,他微微一笑,继续往下说,“其二,袁绍出兵十万,而我军不过两万余众,以十万对两万,加上袁绍这几年来,殊少败绩,悍将挟骄兵,岂有不骄横之理。轻敌乃是兵家大忌,若是我们能好好的利用这两点,未尝不能一战而扭转乾坤!” 这一次,不仅仅是曹操和他的谋士们,连连点头,就连童英,也是信服不已。毫无疑问,在众人皆看到一片颓势的情况下,也只有郭嘉这等无双国士才能从这颓势中发现并找到对方的弱点了。 “不错,奉孝言之有理,看奉孝言之凿凿,莫非是心中早有定数?”曹操微微捻着颌下的胡须,淡笑问道,郭嘉这番话,的确让他听得比较舒服。 “主公你看!”郭嘉走到墙壁上挂着的那一份巨大的图舆前,指着图舆上的一点说道:“这里是乌巢,距离官渡不过一日之程,袁绍十万大军每日粮草用度,全部都是由此处支出!” “断其粮道?”“袭其粮仓!” 荀彧和杨皋都是才智高绝之士,郭嘉才一开始说个头,他们马上就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好计谋,好计谋,若是派一勇将,取了这乌巢,或者干脆直接焚毁之,这袁绍大军,不战自乱,到时胜败之数,还有谁敢断言?” 童英微微一怔后,也是明白了郭嘉的意思,这釜底抽薪之计,的确是好办法。 “只不过,这袭击乌巢之人,一要是将才,能冲锋陷阵力斩敌将,二要眼光高绝,深有智谋,有专机之权,能行当机立断之举,主公麾下,能够二者在其一身者,怕是寥寥可数?长途奔袭,其中不可预料之事万千,若是一处出了纰漏,让敌军有了防范,只怕便是有去无回了。”郭嘉摇摇头,却是给在场诸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哈哈哈!”曹操大笑起来,“奉孝这是激将之法吧?!” 曹操笑罢,将脸转向童英,简直就像是问童英吃过了午饭没有一般寻常:“童英,你可愿意为孟德取了这乌巢!” 童英亦是脸带微笑:“大将军令,童英岂敢不从,奉孝这等好计谋,若是童英不为奉孝做的漂漂亮亮,岂不是辜负了奉孝的竭精殚虑!” “好好好!”曹操大笑道:“我就知道,童英你什么时候都没有让我失望过,我给你五千精骑,指日出发!”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月色有些太亮了吧!淳于琼微微有些醉意,撩起袍子,在月色下的栅栏边,痛痛快快的将腹中的存货全部倒了出来,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不已。 这里是乌巢,距离大营不过是四十余里,而他这次不过率军运粮而已,根本无须太过于紧张。曹操军此刻,还在天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走进自己的营帐,又给自己的杯中倒满一杯酒,一口喝下,脑子里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但是胸中的那股郁郁之气,仍然是难以遣怀。 他想起前些日子,从白马逃回大营的时候,太尉看他的那种眼神。他这些天半夜梦回的时候,还经常在梦中被这种眼神吓醒。 他觉得自己十分的无辜,白马之败,其罪在颜良,与自己何干,若不是他贪功冒进,非得斩那东郡太守刘延于马下,以致于中了曹操的埋伏,何至于一败涂地,还丢了自家的性命。若不是他自己当机立断,杀出重围,只怕此刻也随着那颜良在地下团聚去了。 但是,太尉肯定不会这么想,这一次,自己率沮授军分出来的人马,前来运粮,便是明证。这乌巢离大营不过四十余里,用得着这一万多人马,这么郑重其事的来押运粮草么?分明是自己在太尉面前失了宠信,令得太尉给了自己这样一个不足轻重的差事。 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对于曹操,他其实并不是怎么怨恨,两军交战,当然是各为其主了,论起渊源,他当初和曹操,童英等人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虽无深交,却是也是相熟的,只是,如今曹操一飞冲天,居然可以力拒太尉,而他只能在这粮草包围的营帐里,喝着闷酒,一想到这些,他又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了。 若是那曹操派人来截杀粮道就好了!淳于琼心里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粮道若是有失,太尉的大军,立刻就会土崩瓦解,是何等干系重大,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 不过他心里却是隐隐知道,若是自己最近不露出点本事,做几件漂亮的事情的话,恐怕自己终将会淡出太尉的视野,若是真到了那地步,富贵权势也好,抱负野望也好,对自己来说,都将是过眼烟云了。 最好是曹操不知死活,派人来劫粮,然后被自己取了来将的人头。他暗暗点头,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一阵酒意翻涌,他竟这样靠着案几,沉沉睡了过去。 距离乌巢十里地外,童英一扬手,翻身上马,在他身后已经足足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的骑兵们,纷纷翻身上马,经过这半个时辰的休息,马力人力,都得到了足够的缓解,而接下来必定是一场苦战,若是因为长途奔袭精疲力尽败阵的话,那就太不值得了。 “将军!”一旁一个黑甲的将军调转马身,来到他的面前:“虎豹骑全军准备妥当,等待将军的命令!” “好!”童英点点头,“三千人随我,直接冲击守军的大营,剩下两千人,一旦前军冲垮敌营,立刻各带引火之物,四处纵火,焚烧粮草!” “喏!”诸人齐齐应诺。 童英打头,五千人如同一只在黑暗中潜行的巨龙,悄无声息的朝着数里外的敌营摸了过去。这是曹操最精锐的五千骑军,号虎豹骑,此刻尽数一股脑的拨给了童英,可见曹操对于此次童英袭取乌巢,是存了必得之心的。 童英一直到率军远远可以看到敌营的栅栏营房的时候,却是连一个巡弋的敌军都没有遇到,不禁大为庆幸。这些守军自以为在自己大营附近,竟然懈怠至斯,真可谓天助他也。 “火箭准备!”童英下令道,“将箭壶中的火箭,一只不留全部射出去,然后随我冲击敌营!” 众军士取下弓箭,将箭镞上裹着的柴火点燃,然后一齐射出。顿时千万只火箭,从他身后飞腾而起,一时之间天空中竟然是一片通红。很快,这通红的就不仅仅是天空了,连整个大地也变得通红起来了! “都督,不好了,不好了,敌军袭营了!”一个亲卫跑进淳于琼的帐中,赫然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而他们的都督却依然在呼呼大睡。摇晃了几下,淳于琼还是不醒,这亲卫顾不得那么许多,抄起帐中的一盆清水,直接就浇到了他们的都督头上。 “哪个贼厮敢泼我!”淳于琼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相貌本就生的凶恶,此刻抱怒而起,两眼通红,须发又都是湿淋淋的,更是看起来犹如凶神恶煞一般。 “都督,敌军袭营,营中已经多处火起了!”那亲卫少不得将外面的情况急急说了一遍,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用说了,粮草燃烧起的火光,透过淳于琼的营帐,已经看的清清楚楚,这也是这个营帐,离得营门较远,不然的话,一定有火箭落在这里,若是真要落在这里,堂堂的西园校尉,酒醉后在军中被烧死,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淳于琼嘟囔了一声,却是并不害怕,“为我披挂起来,我去杀了这些宵小!” ******************************************************* 火光中,童英一枪将一个挥舞着长刀扑过来的家伙挑开,眼中余光扫了一下四周,虎豹骑们都已经按照自己的命令,到处开始纵火起来,只是这营地的守军着实不少,虽然刚刚一开始,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已经有一些拿着兵器的士卒,开始聚集起来了。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不知道这营中到底有多少敌军,但是按照曹操的情报,这乌巢守军的军力,不会低于他此刻军力的三倍,若是让这些人聚集起来,对于自己的这些人,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坏消息。没有了马力的冲锋,没有了队列,这些四处纵火的骑兵,和一般的散骑没有多大的区别,这样折损起来,别说放火烧毁这些粮草了,就算自己全军覆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边!随我来!”童英枪一指,身后这百多骑随着他又朝着那逐渐聚集成对的一群士卒扑了过去,此刻,哪里有士卒聚集,哪里就是童英的目标,他这一百多骑,若如一群杀神,在这营里纵横驰骋,收割着性命。 “是你!”那群人中,一个骑马的将官窜了出来,远远看到童英,简直是睚眦欲裂,“童英,我淳于琼与你不共戴天!” 童英也看到了对方,当下心里一乐,正是当初曾经在西园校场败在他手里的淳于琼。如今居然在这乌巢营里重逢,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你们几个,带人去杀了那些四处放火的贼军,我来会会童英!”随着淳于琼的命令,他身边的几个部将,齐齐应了一声,拍马就要离开。 童英岂能让他们如愿,此刻整个敌营乱成一团糟,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正是他们混水摸鱼的好机会,这些将领若是回归本军了,那还了得了。 “你们去拦住他们几个,只要死的,不要活的!”童英见到淳于琼手中铁矛如蛇,朝着自己而来,急急对着身后的虎豹骑大声喊道,刚刚喊完,那淳于琼的手中铁矛,已经到了他的面门,他不慌不忙腰间一发力,下肢未动,整个上身朝着马后折了下来,堪堪避过了这一矛。 人还没有起来,手中的银枪,却是自淳于琼胯下坐骑的马腹,急攒而出,那淳于琼也甚了得,一矛刺空,手中居然还有余力,见到童英手中银枪上刺,矛尾顺势一扫,荡开了童英手中的银枪。 “不错,有长进多了!”童英从马背上翻起来,轻蔑的一笑。 “哼!”淳于琼重重的哼了一声,却是不和童英斗口,两下一交错,已经到了童英身后,然而他却是忽然间反手一矛,直取童英后心! 这一招,乃是这些年淳于琼苦练的绝技,意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如今在童英身上使了出来,在淳于琼的心目中,童英必死无疑,自己也能报得旧恨。 可惜的是,童英让他失望了,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往前一扑,将淳于琼这一刺,有惊无险的避开了。 “再来!”淳于琼见一击不成,扭转马头再次向童英迎了过去,然而再一次交错,他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从童英枪上传来的那一股巨大的力量,比他的力量,大得何止是一分半分。 “砰!”他重重的摔在地下,顿时摔得荤七素八,好像整个天地都在旋转,等到他摇摇脑袋,清醒下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多了一支闪烁着森森冷光的银枪。 “跳梁小丑而已,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童英居高临下,手中银枪直指着淳于琼,用无比轻藐的语气开口说道。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眼见淳于琼被童英击落于马下,四周的曹军士卒赶紧围拢过来,将淳于琼绑得个严严实实。童英环顾四周,就在他生擒淳于琼的同时,那边负责截杀淳于琼派出去的部将的虎豹骑也有了战果。 有了童英的命令,那些如虎似狼的虎豹骑将领,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留手,而这个时候也不是什么讲究单打独斗的时候,他们一拥而上,或者是二对一,或者是三对一,将那几个敌将纷纷斩落下马来。早已守在一旁的士卒们甫一见到这些敌将下马,更加不会客气,纷纷刀剑齐下,顿时之间,这些敌将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没有了将领,虎豹骑依仗着战马之利在袁绍军的营帐中疯狂的穿插、截杀,整个乌巢粮营顿时变得一片混乱不堪,那些在后面的士卒只听得前头杀声震天,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混乱之中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率先丢下手中的兵器,掉头就朝身后的黑暗之中逃去。那些正在彷徨不知所措的士卒们见到同袍如此,脑子了哪里还有其他思量,立刻就风闻景从,也是纷纷撒腿就往后跑。至此,袁绍军的有组织的抵抗彻底消散,任五千虎豹骑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战局已定!眼见袁绍军再无心恋战,童英终于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样下去,只消再有小半个时辰,他和虎豹骑彻底杀散了敌卒,点燃所有的粮草,便可撤军回营了。而四十里外的袁绍大营,即便做出反应,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必定赶不到乌巢。而等到他们的援兵赶到乌巢,留给他们的也只有漫天的大火和一地的弃尸罢了。 正如童英所想,从他发起攻击到现在彻底的掌握了局势,已经差不多一个来时辰了。这个时候,乌巢的快骑已经将受袭击的消息传到了袁绍的大营。 就在童英骑在马上睥睨纵横的时候,袁绍正脸色阴沉的坐在大帐之中,看着身边一个个满脸惺忪被自己紧急召唤来的将领们。 “适才淳于琼派人来报,曹阿瞒兵行险着,暗遣数千精骑鏖夜袭我乌巢,意欲断我粮道!”袁绍一字一句的说道,脸上却是古井不波,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的端倪。 “太尉,末将愿率军驰援乌巢!”一个将领闪了出来,自告奋勇的请战道。 袁绍瞥了那将领一眼,此人乃是他手下大将张合,他原本乃是韩馥手下,而在袁绍赶走韩馥,独霸冀州之后,他与沮授等人一起选择的从事于袁绍,而在攻打公孙瓒之时立下了不少战功,从而被袁绍封为宁国中郎将。 “太尉明鉴!乌巢有眭元进、韩莒子所部数千,又有淳于琼一万余人,如不是曹操小儿全力来攻,定可保得无恙,救援乌巢虽有必要,但绝非当务之急。”然而张合话音刚落,袁绍左首却又一文士出声道。这文士姓郭名图,乃是袁绍帐下谋士之一。 “太尉,曹操兵力虽少,然而皆是精锐,此行更是偷袭,必能破淳于琼等;而乌巢一失,则我大军危矣,当急引兵前去救援啊!”张合闻言不由一急,当下开口道。 “张将军!”不料,郭图却是大喝一声,冷声道,“你如何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罢了,公与、正南你如何看?”袁绍扭头看向身侧,他身侧坐着两个男子,分别是沮授和审配,公与乃是沮授的字,正南则是审配的字。 能坐在靠近袁绍身边的谋士自然皆是袁绍的心腹,只是却不见了当初袁绍最信任、视作股肱的田丰。原因无他,田丰虽然高智,然而禀性刚烈、正直不阿,在此番官渡之战以前,他便因为强谏袁绍征讨曹操而触怒袁绍,被捕下狱。 “太尉,窃以为张将军所言极是,乌巢乃是我军囤粮之地,一旦乌巢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宜速速发兵救之。”沮授先开了口,听到有人支持自己,张合不由面色一松。 “太尉,在我看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如今救援乌巢路途遥远,只怕援军未至,乌巢已失,不如发大军攻曹操本营,曹操听闻我军至,其必定回还,则乌巢之危不救而自解也。”审配沉默了片刻,拱手说道。这审配亦是韩馥的旧部,素以忠烈闻名,因太过正直而不得志于韩馥,而袁绍胁迫韩馥,领冀州牧后,委审配以腹心之任,以为治中别驾,并总幕府,可见其在袁绍心目中地位之重要。 “太尉...”张合还欲多言,却只见袁绍面色一凛,开口喝道“高览何在?” “末将在!”听到袁绍唤自己,高览赶忙出列领命。 “你率麾下一万兵马火速赶往乌巢,乌巢诸军均受你节制,你此去以保全粮仓为第一要务,若曹军远遁,不可追击,明白吗?”袁绍沉声道。 “末将得令!”高览抱拳拱手,接过令牌而去。 眼见袁绍发兵救援乌巢,张合脸上的急色不少反多,他深知高览麾下皆是步卒,少有骑兵,若是等到他的援兵赶到乌巢,只怕那粮仓早已不保了! “曹操小儿兵发我乌巢,必定用尽他所有精锐,不然这袭击乌巢的兵丁将领就是自投死路!”然而袁绍却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疾声说道,“阳武、白马、南阪,延津一线,他均布有军力和我军相持,如今手中又有多少兵马,我可以断言,此番袭我乌巢,他必定是倾巢而出!” “太尉圣明!”闻言,郭图顿时领头高声道。 “如今我等便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溃这曹阿瞒!众将领听命,随我兵发官渡,直取曹操小儿大营!”袁绍一颌首,意气风发的朗声道,“今日一战,定叫曹阿瞒灰飞烟灭!” 众将轰然应诺,纷纷出营去准备兵马,此番太尉肯定是全军尽出,倾其所有,太尉亲自领军,他们岂有丝毫懈怠之心。 唯独张合落在了最后,眼底闪耀着无限失望之色,耳边忽然回想起此番大军开拔前,他偷偷入到牢内探望田丰时,军师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觽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觽,外结英雄,内修农战......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先生之言,犹历历在目,然太尉...”走出中军大营,张合仰望着夜空,摇头轻叹,“但愿蒋奇能及时赶到吧......”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5-31 “将军,除了一千余降卒,其余敌军,或死或逃,不复成军了!”虎豹骑的统领走上前来,给童英回报道。 童英看着地上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淳于琼,微微点了点头,策马走到淳于琼面前,朗声道:“淳于,你我也算是旧识一场,如今你落在我手里,你说我该如何待你呢?” “童英匹夫,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他日我必报今日之辱,将你碎尸万段不可!”地下的淳于琼虽然十分的狼狈,却是仍然嘶吼之声不断,从其眼中发出的怨恨之意,却让童英看得十分的不舒服。 “杀你?”童英轻蔑的笑了,“不,我不会杀你,我倒是要看你,如何在日后将我碎尸万段!” 他自然是丝毫不惧淳于琼的威胁,大家各为其主,败则败矣,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但是败了之后,被人捆得如同粽子一般,还大言不惭,就有些不受人待见了。 “将军!将军!”童英努了努嘴,正待开口,身后却是飞速驰来一骑,乃是一名斥候。只见那斥候脸上满是急色,边大喊着边翻身下马跪倒在童英身边,疾声道,“将军,南方有一支袁军正向乌巢赶来!” “有多少人?”童英面色一凛,沉声问道。 “大约有五千人,打的是中郎将蒋奇的旗号,似乎是看到乌巢被袭,特地前来驰援的。”斥候开口答道。 “五千人?”闻言,童英不由皱起眉头,他这数千虎豹骑人衔枚马缚口,打着袁军旗号,趁夜从小道疾驰,沿途诈称奉袁绍令前去加强守备,骗过袁军的盘问,这才来到乌巢。 而对于袁军的营寨,他也曾细细打量过,驻军皆是不多,而自己才刚偷袭了乌巢,袁绍的援军就算是用飞的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那这五千人的袁军又是从何而来呢? “哈哈哈!”而一旁的淳于琼闻言却是大笑起来,轻蔑的看了童英一眼,开口道,“休要以为尔等奸计得逞,张合将军早就知道你们会打乌巢的主意,因此特命了蒋奇驻军于十里外,一旦乌巢有事,须臾便能来援,等到援军一到,你们这孤军插翅也难逃!” “闭嘴!”站在淳于琼身边的虎豹骑司马怒喝一声,重重的一肘击在他脸上,将淳于琼击倒在地。然而淳于琼虽满脸是血,却依旧倔强的抬起头瞭望着童英,大笑不止。 “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童英命人将淳于琼压下去,脸上却是面沉如水。 不可否认,这一支袁军的出现的确出乎他的预料,他现在面临着严峻的局面,原先想要原路返回大营的计划,因为这支从南面而来的袁军的出现已经不可能了。而若是从北面绕路,不但路程遥远,路上说不定也会碰到袁绍大军,如此一来只怕这几千虎豹骑便会葬送在自己手中。 可是若是要正面击溃这五千袁军,童英确信自己这支精锐虎豹骑有这个能力,然而一是如今虎豹骑已经人困马乏,即便能击败对手,必定自身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二是一旦被这五千人纠缠住,谁也无法预料之后会发生什么,一旦其他袁军援军纷至沓来,自己同样是无法全身而退。 接下来该如何抉择成为摆在童英面前最大的难题,一旦选择错误,那么等待自己和这支虎豹骑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将军!”司马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童英,缓声问道,“如今乌巢守军皆已溃散,只待烧掉这些粮草...” “守军...溃散...”司马话音未落,童英却是惊觉似的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开口道,“有了!” “什么有了?”那司马迷惑的问道。 “你且附耳过来。”童英在那司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司马闻言面露喜色,点头道,“将军好计策!我这便去办。” 眼见司马走远,童英缓缓扭头望向南面,脸上却是隐隐闪过一抹坚决之色...... ********************************************************** 官渡之南,曹操大营。 “依属下之见,袁绍得知乌巢被袭击的消息后,除了派出援兵援助乌巢,怕是对于主公的大营,亦不会放过。袁绍此人刚愎自用,轻视主公久矣,对我军的军力又是了如指掌,此番天赐良机,定不会放过我军大营精锐尽出的机会,想必会率大军来攻,主公还是应当及早防范才是!” 中军大营内灯火通明,曹操军在前线的谋士齐聚一堂。而郭嘉正在对曹操献计。 “我已令童英在袭击乌巢之后,不做任何的滞留,火速返回大营,如无意外,此刻童英已经率军在路上了。”曹操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主公切不可掉以轻心,不过若是能守得住大营,或许便可胜了与袁绍的这一官渡之战!”郭嘉笃定的说道,“袁绍对主公多有轻视,所以其一旦来攻,必定是来势汹汹、尽起精兵,如今我军兵力空虚,此举对于袁绍来说,的确是一个天赐良机,但是对于我军而言,何尝又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曹操眉毛微微一挑,投眼望向郭嘉,口中缓缓出言问道:“奉孝此言怎讲?愿闻其详。” “我军此刻虽军中空虚,但童将军若能成功焚毁乌巢,断了其粮草来源,其军中用粮必不能久矣,我军只需精兵强将,守住这大营三两日,之后便可后发制人。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袁绍军久攻不下,又粮草匮乏,必定撤军,而其撤军之时,便是情势逆转,我军转败为胜之时了!” 郭嘉指了指曹操身后的图舆,曹操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手指在图舆上移动,郭嘉这才接着说道:“此刻我军大营中,兵士不过万余人,如无意外,在袁绍军抵达之时,童将军的五千精骑应该已经先行返回大营了,这两万余人,对上袁绍军,依托大营筑楼橹、竖营垒,虽不敢说制胜,但是坚守数日却是不难。” 最后,郭嘉的手指朝着官渡四周,点了几点,又将这几点连成了一线:“而此时主公可急令白马、南版、延津各路将领,算准时日,倾巢而出,袁绍本军在此,其所驻防之地,安置偌多兵力已无必要,如此一来,主公又可得军一万余人。袁绍军久攻不下,这战力自然是大打折扣,再加上军中无粮,必定人心浮动、而我军内应外合,趁其拔营之时施以前后夹击,上有主公仁德,下有众将士用命,袁军焉有不败之理?” 曹操沉吟了半饷,微微点头道:“此计大善,不过,若是童英不能率军在袁绍军抵达之前到达,可就凶险得紧了! 说罢,他抬起头,微微看着西边,口中喃喃自语道:“但愿他不负我所望!”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6-01 而与此同时,蒋奇率领的袁军正在向乌巢疾驰而来。 蒋奇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名斥候飞快的来到他身边,拱手道:“将军,前方乌巢处有火光闪现!” “果不其然,正如张将军所料,这些逆贼果然是要偷袭乌巢。”蒋奇点头道,“一旦乌巢有失,我军粮秣不济,大军便是危矣!” 旋即,蒋奇大手一挥,朗声喝道:“传我军令,全军速速驰援乌巢,切不可让曹军得手!” “喏!”诸人轰然应诺,然后加快步伐朝乌巢奔去。 不过行至半道,速度却慢了下来,因为前面来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蒋奇恼怒的开口道,他虽然不以谋略见长,但也知道此刻的形势刻不容缓。 “将军,好像都是乌巢的逃兵。”身旁的校尉定睛仔细看了看,轻声说道。 “逃兵?哼,淳于琼这庸人驭下不严,竟然出了这么多逃兵,如此部队怎么能打赢敌人!”蒋奇恨声说道,不过顿了顿,他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罢了,先将这些逃兵收入后军,待会也能算上一分战力。” “喏!”那校尉点点头,领着数十骑开始往前收拢这些残兵败将,不过夜色深沉,他并未注意到这些原本该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士卒脸上却多出了几分此时不应有的剽悍... 再行进了小半时辰,乌巢终于遥遥出现在蒋奇的面前,然而与臆想当中一片混乱和喧嚣的场面不尽相同的是,此时的乌巢却是静谧无声,空荡荡的大营内竟是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将军...”蒋奇身边的亲卫疾声开了口,他本想询问是否一鼓作气杀入营内,却见到蒋奇面色凝重的开口道,“诸人小心,以防有诈。” 不得不说,蒋奇并不算是个庸才,不然也不会为张合委以此任。若是换做淳于琼之类的将领,只怕此刻早已是急吼吼的冲入营寨中。 而此刻隐在乌巢大营中的童英眼见蒋奇挥手止住袁军前进的步伐,他轻声对身边的行军司马吩咐道:“整军备战,听我号令,一起冲杀出去。” 蒋奇正准备派遣几个斥候进到内里侦查一番,然而须臾却蓦然听到前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起头来,但见夜幕中一对骑兵无比凶悍的朝己方涌来,就像一股黑色的洪流般,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蒋奇却是临危不乱,虽然他麾下多为步卒,对抗骑兵的话,在先天条件上已经稍逊一筹,遑论对方还是虎豹骑。但蒋奇也明白自己的任务并不是要在正面上击溃对手,他只需牵制住对方,延缓这些曹操精锐骑兵退却的速度,蒋奇相信袁绍所在的中军大营已然得到了乌巢有变的消息,定是会及时派人前来救援,只要等到援兵到来,必定能将虎豹骑全歼于此,而少了这些骑兵,曹操原本孱弱的实力就必定更是为极大的削弱,那么想必这场战役的胜利便终究会属于己方了。 思虑及此,蒋奇迅速的做出了决定:“长戟手正前方布鱼鳞阵,骑兵分两翼包抄,不必正面接战,只需袭扰敌军,延缓对方前进速度即可!” 蒋奇军令一下,诸人皆是轰然应诺,然而骑兵们还未翻身上马,长戟手刚刚准备上前布阵之时,在袁军的腹背却是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蒋奇大怒,如今敌人就在面前,自己的手下如何却是未战先乱,自乱了阵脚。 “将军!将军!”一名校尉满面急色的冲到他的身边。 “何事如此慌乱?”蒋奇怒道。 “将军,后军有士卒哗变了!”那校尉疾声说道。 “哗变?”蒋奇皱眉道,“这如何可能,我麾下士卒...” “将军,不是我军的士卒,而是刚才从乌巢逃走的那些逃兵们哗变了!”那校尉不等蒋奇说完,便开口答道。 “混账!”闻言,蒋奇更是怒上加怒,“这些逃卒居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看我不...” “不对,他们不是逃兵!”然而蒋奇话还没说完,脸色却是陡然大变,因为哗变的兵士已然快要冲到他的面前,而这些人早已脱去了身上的伪装,露出原本身着的铠甲,分明都是虎豹骑的士卒! “中计了!”蒋奇心头惊觉似的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想不到自己步步谨慎,然而终究还是入了对方的圈套。 此时,曹军已成两面包夹之势朝袁军冲来,蒋奇原本想要狙击对方的阵势被完全冲散,没有了阵型的步卒哪里是骑兵的对手,更不用说对方是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片刻的功夫,这五千袁军便被风卷残云般杀个精光,连蒋奇也在童英的长枪下一命呜呼。战事的顺利,让不少虎豹骑的士卒也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诸人对童英这瞒天过海之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将军,还有少许袁军往北逃窜去了,是否要继续追击?”硝烟散尽,行军司马来到童英面前,缓声问道。 “不用了,此地不宜久留,速回大营!”说罢,童英掉头就走,在四周的漫天大火中,童英带着这些黑衣黑甲的骑兵,消失在黑暗中,而他们的身前身后,都已经是一片狼藉。 就在童英离开不到一个时辰,高览率军赶到了乌巢,不过,他看到的,只是漫天的大火和到处横七竖八的士卒尸首,袭击乌巢的敌军,早已是都踪迹不见。 ********************************************************** 此时,在遥远的司隶河内之地,一处高高山岗上有两名男子正登高远眺东方,在他俩的眼中似乎能透过重重的黑幕看到官渡之地的熊熊战火。 “大局定矣,袁绍败了。”站在前头的男子手握着一张信纸,缓缓开口道。 “信上说童英领兵夜袭乌巢,按时间算此时大概也才抵达不久,大人如何断定袁绍必败?”男子身后之人浑身黑衣,唯独露出一对眸子,在黑幕中煜煜生辉。 这二人正是玄龙大人和黑龙使,从二人的谈话来看,说的正是数百里之外官渡鏖战的情形。 “还记得此战之前,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么?”玄龙大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开口反问道。 “自然记得,大人你曾有言‘袁绍其人宽而不断,好谋少决,而曹操雄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今袁绍虽强,但必为曹操所败’。”黑龙使将玄龙大人曾说过的话娓娓道来。 “袁绍兵多将广,然人心却是不齐。此番随行的唯有沮授算得上高智之人,然而在袁绍身边却还有郭图、逢纪这样的宵小之辈,袁绍看似声势浩大,也不过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而已。”玄龙大人点点头继续说道,“曹操则不然,虽然其兵微将寡,然而内部却如铁板一块,人心沉稳,更兼曹操其人目光高远,能行非常人之事,所以其胜算并非像世人说看得那么低。” “既是如此,那曹操也未必是必胜吧。”黑龙使不解道。 “自古以来,兵家相争,粮草是为重中之重,乌巢之地囤积了袁军所有的粮秣,而袁绍却是只派了庸人淳于琼看守,此乃自取灭亡之举。” 黑龙使默然不语,而玄龙大人缓缓说道:“如今童英奇兵偷袭乌巢,必能一战而破。” “大人如此看好童英么?”黑龙使忽然开口问道。 “你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么?”闻言,玄龙大人却是转过头来,望着黑龙使诡异的一笑。 “乌巢有失,袁军必然军心大乱,以袁绍之性格,定然会全军突袭曹军大营,然而军心浮动之下,如何能攻破曹军?”玄龙大人冷冷的说道,“如此一来,袁绍焉能不败?” 玄龙大人对战局的分析让黑龙使心服,不过借着微弱的星光,他忽然瞥见玄龙大人的面色有异,不由开口道:“大人在思考什么?” “曹操一向用兵稳健,这偷袭乌巢之计乃是险中求胜,并不与其性格相符,若是我猜测无差,此计必定乃是郭嘉所献。”玄龙大人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黑龙使接着问道。 “郭嘉及童英一文一武,此二人在曹操身边于我族大业不利,尤其那童英是当今玉使,乃我族天敌,必不能留!” “大人…属下明白!”黑龙使轻声回答,但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神色.....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6-02 “快快!”黑暗中,一声声低呼声响起,这是虎豹骑的骑将,在催促士卒,乌巢被焚烧成一片白地,无疑他们这次奇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这并不意味这他们就是安全了。要知道,这里距离袁绍的大营,不过数十里地,随时随地前方都有可能出现一飙人马,拦住他们的去路。 虎豹骑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奋战了一夜,此刻兵疲马困的,若是被拦住了去路,让袁绍的大军合围过来,那就是连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这一点童英清楚,这些虎豹骑的将领也清楚,因此对于童英下达的连夜返回的命令,他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突兀,要是童英在滞留在乌巢附近,那才是令他们觉得突兀的事情。 曹操能将这一支被其一直视为心头肉的虎豹骑给童英将军统领,毫无疑问童英将军是深得曹操信任的,更别说曹操此行前,亲口对着诸将言道:此番战事,童英之命,便是吾之命,若是有人胆敢违抗,军法从事! 所以尽管此刻童英的命令下,不少马儿都已经跑脱了力,甚至跑着跑着就倒毙在了路上,但马上的骑士也不过是一跃而起,爬上同袍的马背,任留自己的爱马留在在身后的黑暗中。饶是如此,这些将官还在一个劲的催促着:“快,快一点!” 童英就在队列的最前面的,夜风吹在他的脸上,不觉有些清冷。但是经过半夜厮杀的他,却是看不到丝毫的倦意。 思虑及此,他忍不住将手探入怀中,顿时一片温润的感觉由手掌渗入他的身体内,使其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这些年,童英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的发生着改变,而其中的缘由或许正是与这块玉璧有关。而这几年他也从来没有一天和这磐龙璧分开过,他甚至觉得自己和这磐龙璧之间,渐渐的有了一种很奇怪和微妙的联系。 比如现在,他就感觉到,磐龙璧就在跃跃欲试,而上次有这种感觉,便是在荥阳城中,而他也是循着这种感觉赶到洛阳,并在皇宫内的古井边看到了那一番异象。 如今童英当然早就清楚了当日孙坚取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大汉朝传国玉玺。而一代枭雄的孙坚也因此而死,那传国玉玺却又是再次下落不明了。今日,磐龙壁再现异象,莫不是与那玉玺有关? “快,快!”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方向,张合也在大声的催促着自己的士卒。虽然袁绍并未听从他主力驰援乌巢的建议,但作为袁绍帐下首屈一指的大将,袁绍还是毫不犹豫的指派他作为先锋,张合率万余骑兵先行,在他后面,袁绍带着数万步卒,作为中军紧随其后。可以想象,只要他的骑兵能够冲开曹军的大营,那么不用一个时辰,整个曹军大军就会被铺天盖地的的袁军步卒淹没。 如果要打个比方,袁军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长枪,狠狠的刺向曹营的话,那么张合这支骑兵队伍就是这长枪上那无坚不摧的枪尖,在张合眼中,任何一切敢于阻拦他的步伐的对手,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刺得透心凉。 “天亮前,一定要杀曹军个措手不及!都给我快些!不用体恤马力!”他大声喝道,眼前距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了,要是等到天亮了才到达曹营,那势必为他的攻击增加了几分变量。虽然张合仍然有信心冲开曹营大门,但若是能够趁着黎明前的黑暗以最微弱的代价破敌,保全更多的士卒,这才是张合最大的愿景。 “快,快!”曹军大营中,同样的叱喝声一样连绵不绝。无数士卒,从营帐中走了出来,爬上营寨的女墙,一队队士卒抬着成筐成筐的铁蒺藜,仿佛不知道疲倦的工蚁一般,将这些三面尖锐无比的物事层层洒在营寨的外面。不多时,除了正对着营寨大门三五丈的距离,整个营寨百十米的外围,都被士卒们用铁蒺藜耕耘了一遍。 至于为什么要留出这样的一个空白,他们也是清楚,在这空白的尽头,除了无数的弓弩手以外,更有刘晔大人研制的神器“霹雳车”! 这霹雳车本是刘晔为了对抗审配居高处用强弩抛射己方阵营而研制出来的一种威力强大的投石车。实战中曹操发现,这霹雳车不但对攻城帮助甚大,对于防守亦是裨益两朵。它一次性发射的飞石,可是比起数十个弓弩手发射的箭支毫不逊色,弓弩手尚且有力疲之时,而这些霹雳车,除非是散架了,否则飞石可以连绵不断的发射出来。 不过即便是有此等威力强大的霹雳车相助,曹操也有些坐立不安。数次走出自己的中军大帐外,朝着西边的方向翘首以待。对白马和南阪的驻军,以及原武夏侯兄弟的命令都已经快马送出去了。根据距离的远近来看,三日之后,这几处的兵马都将倾巢而出,朝着官渡而来,但是若是在他们合围之前,这大营守不住而被迫退往许都的话,他可就全盘皆输了,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就像他第一次倾其所有进军洛阳,却在汴水遇见了徐荣一般。 而仿佛是巧合一样,这两次都和童英有关,两次都是在他生死存亡的关头,需要童英的出现。在汴水,他身受箭伤落马,是童英救了他的性命;而这一次,童英若是即使率军回来,他还尚可一搏,若是童英和虎豹骑不能实时回来,那只怕他再鼓舞士气,也拼不过那袁绍了。毕竟如今双方兵力已经太过悬殊,即便是加上童英所率的虎豹骑战力,这场仗想要打胜,只怕也要靠老天相助。 若是老天爷也有眼睛的话,那么此刻他便会看到,如今官渡之北,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把正飞快的朝曹军大营靠近,一场惨烈大战即将爆发......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6-03 在夜色最深沉的时候,张合的先锋军终于赶到了曹军大营之外,没有丝毫的停歇,他便下令全军开始了强攻。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原野。无边无际的袁军如黑色的海浪一般,一浪一浪的向前涌动着,队伍中长戟密集如林,透着杀气腾腾,巨大的脚步声整齐而有力。与此同时,张合命两翼骑兵护卫中军攻坚的步兵防止对方的袭扰,弓箭手则位于最后方,整支部队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向不远处的曹军大营杀去。 而曹军大营的女墙上,曹军士卒依然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地,唯有弓弩手慢慢地拉开了弓弦,以三十度斜角伸向空中,只待将领一声令下便开始对正前方的敌军进行狙击。 随着鼓声越来越响,袁军行进的步伐也是越来越快,胯下的战马喷着重重的响鼻,长戟刺刷地端了起来,袁军终于发动了第一波的攻势,士卒们犹如从决口大堤中冲出的一股洪流,向曹军大营猛扑而去。 “弓箭手准备!”此时指挥曹军的将领是曹操的从弟曹仁,对于这个从弟的能力,曹操有着绝对的信心。曹仁以善守闻名,在曹军中甚至有“铁壁”的名号,因此曹操将大营的守备都交给了他来处理。 望着潮水般涌来的袁军,曹仁面色如常,待到对方士卒来到离女墙不足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时这才厉声下令道:“放箭!” 伴随着曹仁的话音,曹军第一轮的弩箭腾空而起,霎时在夜幕中飞影无踪,只听到箭镞带着呼啸的风声扑进了敌群中,袁军的奔速顿时为之减缓,诸人纷纷举盾于头顶,须臾便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撞击声,其中还夹杂着有人中箭的惨叫声,毕竟箭雨来得太密太急,还是有数十人中箭而死。 不过训练有素的袁军甚至看也未看身边倒下的战友一眼,脚步只是微微一滞,旋即又再次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冲去。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的剑雨,铺天盖地的箭矢呼啸而来,密集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曹仁让弓箭手分为三组,轮番放箭,这样使得弓箭能保持着最密集的打击,袁军前进极为艰难,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近百人中箭阵亡的代价。而袁军的弓箭手因为在队伍的最后,因为射程的缘故,他们暂时也无法还击,短短的数十步,曹军便向对方倾斜了十数轮箭雨,也让袁军付出了数百人中箭伤亡的代价。 不过袁军终究还是来到了女墙下,因为是临时营寨的关系,这道墙不过是用泥土夯成,根本算不上坚固,甚至在好些地方,墙下的袁军单凭手中长戟便能与墙上的曹军士卒展开搏斗。而曹军全都放下弓箭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滚石和圆木,疯狂的往墙下砸去,而一次便能带走好几条袁军士卒的性命... “大将军!”中军大营的帷帐被猛然掀开,然后又重重落下,曹洪一脸急色的走了进来,对端坐于中央的曹操疾声道,“撤军吧!那袁军的将领根本已经疯了,丝毫不顾及士卒的死活,分明是要和我们拼命,大将军你留在这里,只怕有...” “有什么?难道子廉你要我弃袍泽于不顾,做一个逃兵么?”曹操却是淡淡的开口道。 “当然不...”闻言,曹洪连连摇头,开口道,“可是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曹操缓缓站起身,“也不知这袁军的将领是何许人...” “大将军!”曹洪面色又是一急,如今形势当真是危急到了极点,在他看来这大营随时都有可能被袁军所攻破,如今紧要关头,这孟德如何还在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放心吧,子孝必定能够抵挡住袁军的攻势,只要等到童英他赶回来,那么我们就能一举反败为胜!”曹操笃定的说道。 “可是童英他这一去已经...”曹洪依旧不放弃的继续劝道。 “我相信童英,他一定能及时赶回来的!”曹操的语气依旧是无比坚定。 “孟德,你如今是三军主帅,一旦你有失,教将士们如何能再与敌作战,你切不可为了一时之气,而置自己于险地不顾啊!”曹洪苦口婆心的开口道。 “子廉,此处不是险地。”曹操凝视着曹洪,开口道,“这是我与那袁绍的决战之地。” “可是...”曹洪还欲开口,曹操已是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字的说道,“不必多言,你传我军令:今日我曹孟德与众人共进共退,不破袁军,死不旋踵!” “哎...”曹洪见曹操心意已决,也不再劝,只是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帐。 大帐内又只剩下了曹操一人,只见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脸色变幻数次,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 虽然曹操的境地已是到了无比艰难的地步,但是他并不知道,其实张合也并不好受。 连续不断的进攻,让他手下的士卒损失颇大,毕竟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而他率领的先锋袁军不过两万余人,虽已是超过了如今曹操大营的士卒数量,但是远远达不到五倍十倍这样的数量级,更何况如今曹军是做好了防御工事等着他来进攻,世人皆知攻击方永远比单纯的防御方要占劣势,而且更糟糕的消息也传到了张合的耳朵里... “什么!我军后方发现有曹军大量骑兵正朝这里赶来!”张合望着面前的斥候,大声说道。 “回将军,是的,大概有数千人,皆是骑兵,应该是曹操的虎豹骑部。”那斥候点头回应道。 “虎豹骑?”闻言,张合脸色又是一变,他自然也听说过虎豹骑的名声,只是他不明白的为何这支曹操最精锐的部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腹背之处。 “糟了,乌巢...”不过张合毕竟非常人,须臾便想通了原委,只怕如今乌巢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吧。 “将军,该如何应对,还请您示下。”那斥候疾声问道。 张合沉吟片刻,他自然也知道如今曹军大营在自己的连番进攻下,士卒们已是强弩之末,也许下一刻他便能拿下曹军大营,活捉那曹孟德。因此绝不能让这些虎豹骑与大营中的曹军汇合。 思虑及此,张合当机立断,开口说道:“张南何在?” “将军有何吩咐。”旁里走出一人,正是偏将张南。 “你率五千步卒前往我军后方布防,无论如何务必要将虎豹骑拦截在外,不让其绕过我军增援曹军大营。”张合下令道。 “喏!”张南领命而去。 少了这五千人,袁军的攻击力必定大打折扣,然而这毕竟是无奈之举,只要能在张南这五千人被虎豹骑突破之前拿下曹军大营,那大事可定矣! 张合皱着眉,脸色越发的坚毅:“继续攻城,绝不让曹军有任何喘息之机!” 而与此同时,一路没有丝毫停歇的童英等人终于赶到了大战的前线,甚至隐隐能够听到前方传来的喊杀声。 眼见如此情状,童英知道自己的猜测无差,这袁绍果然是孤注一掷的倾尽全力进攻曹操大营,一旦大营有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及此,童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大手一挥,朗声道:“止步!” “希律律”一阵声响过后,所有虎豹骑兵士都停了下来,而狂奔了一夜的他们不住的喘着粗气,显然大家都已是疲惫不已了。 “将军...”行军司马驱马来到童英身边,他显然也发现了前些战事紧迫,早一刻回到大营,那么便能早一些解救危局。因此他对于童英此时让大家停歇的决定颇为不解。 “大家累了么?”童英却是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转过身朝众人大声问道。 “不累!”而虎豹骑的士卒们也是大声回应。 “不累就好,若是我没有猜错,前方袁军为了阻碍我军回援,必定已是设下了重重阻碍。”童英朗声喊道,“你们怕么?” “不怕!”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大将军身陷重围,我等只当竭尽全力解救,哪怕是搭上自己性命也罢,无论前方是何人阻挡...”童英的声音越来越大,而虎豹骑士卒们随着他的言语,刚才还疲惫不堪的脸上渐渐浮起了坚毅之色,“神挡,我便杀神,佛挡,我便诛佛!” “诸位袍泽,随我破敌!”童英不再多言,只是长枪高举,然后双腿一紧马腿,一马当先的杀入重重夜幕中,丝毫不在乎前方憧憧黑影会否有敌人隐藏着。 而在他身先士卒的鼓舞下,所有虎豹骑兵士皆是士气大振,刚刚的疲惫感觉一扫而空,所有人亦是学着童英一般,高举着手中的兵刃,随着童英义无反顾的杀向前方! 张南虽为偏将,但在张合身边甚久,也颇知兵法。为了防止童英率军绕过己方,以迅速返回增援曹操大营,张南采用了双头蛇之阵,将主要兵力布置于两端,一方面扩大了防守的地域,另一方面这双头可随时支持受到攻击的蛇身部位。 当然,这种阵的缺点就是中央兵力薄弱,但是由于蛇身中央之后便是袁军大营,张南心想这数千骑兵应不至于自寻死路。 然而,张南愕然发现,对手根本没有避开自己的意思,反而率领着大军发疯似的朝自己蛇身中央疾插而入。 仓促之下,张南已经来不及收拢散开的士卒,虎豹骑如同一枚钢锥一样,狠狠的扎入了袁军最核心的区域,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袁军被虎豹骑这一往无前的冲击完全冲散了阵型,而要论单兵作战,他们显然根本不是骁勇善战的虎豹骑的对手,不过幸好虎豹骑并未与他们缠斗,而是风卷残云般在袁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继续往前,直指激战正酣的曹军大营!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子廉!子廉!”中军大帐内的曹操惊觉似的站起身,高声呼喊起曹洪的字。 “大将军,何事召唤?”曹洪快步走进帐内,开口问道。 “你听到什么了么?”曹操脸上的表情颇为怪异,似疑惑又似激动。 “听到什么?”曹洪先是一愣,旋即答道,“我只听到我军士卒与袁军的厮杀声…” “不,你仔细听,仔细听。”曹操摇了摇头,断然说道。 “唔…”曹洪屏气凝神的竖着耳朵倾听片刻,忽然面色亦是闪过一丝激动,“是马蹄声!” “是童英,是童英回来了!”在得到曹洪的认同后,曹操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此时张合的部队里是不会出现这种骑兵的,虽然作为先锋,他能如此迅疾的赶到曹军大营外,骑兵必然不少,但是因为在攻城战中,骑兵的作用微乎其微,想必张合为了保持攻击的连续性,已经让不少骑兵下马投入步战攻城中,所以这个时候除了童英所率领的虎豹骑,不会再有其他了。 果然片刻之后,曹仁派来报信的兵士也确认了这点,曹洪长出了一口气,大笑道:“大将军,只待童英绕过袁军回到营寨中,那么…” “营内还剩多少骑兵?”曹操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开口问道。 “千余人。” “那好,拿我铠甲来,今日我要亲自上阵杀敌!”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开口道。 曹洪显然也反应过来,当下也不多言,迅速的出去准备了。 ********************************************************** “什么,你说那虎豹骑并未绕过我军防线回援,而是正面刺穿的张南的阵形!”当张合听到童英突破张南后,脸色顿时大变,久久没有再言语。 “将…将军。”他身边的亲卫轻声唤道,这才使他回过神来,张合有些颓然望了身边的士卒一眼,如今他所率领的先锋军在曹仁顽强的阻击下已然十存三四,再加上张南分走的五千人,只怕再想继续进攻已经力有不逮,思虑及此,他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准备退…” 关闭 关闭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从后方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里,张合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恨声道:“这率领虎豹骑之将到底是何人,竟然有如此勇武?” “将军,将军!”而就在此时,一名士卒飞奔而来,对他行礼道,“曹军大营内杀出一队骑兵,对我军开始反冲锋!” 如今袁军已是两面受敌,便是想不撤军也难了,张合不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全军撤退!” 随着张合的命令,一场大战终于硝烟散尽,此役袁军损失万余人,却依旧没有攻下曹军大营,反而让童英偷袭乌巢的虎豹骑突入阵中,肆掠了一番后成功回到大营内,这对袁绍来说可谓是惨败。 不过这场惨败似乎更激发了袁绍骨子里本就不多的狠戾,拂晓时分,袁军主力终于赶到了曹军大营外。 没有片刻的休息,袁军再次对曹军大营发起了潮水般攻击,然而他们并未发现,此时在曹军大营内却是多出了十架硕大的投石机。(:) 当袁军冲锋到了一半之时,曹军大营内的十架投石机开始被吱吱嘎嘎地拉开了,投石车本在春秋时期便被运用在战争中过,昔年秦国大将李信(飞将军李广的远祖)攻楚,楚军秘密准备了大批投石车,当秦军渡河时突然同时发射,无数尖利的石块乌云般砸向秦军,二十万秦军霎时全面溃败。 而此番官渡之战,刘晔对投石车进行了一番大的调整,巧妙的对其进行了一番改进,使得原本笨重不堪的投石机大大的简化,不但发石的重量大大增加,攻击的间隔缩短,连原本需要百人才能操动的投石车,现在只需二十人便能驱动。 只见磨盘大的石块放进了投掷的兜袋中,曹仁挥动令旗一声令下,十部投石机当下同时发射,十枚巨石被高高的抛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便划出了一条弧线,猛地向密集的人群中砸去。 只听地一声巨响,顿时袁军中惨叫声四起,十数名士卒避之不及,被巨石砸成肉饼,巨大的惯性使石块在人群中连续的翻滚,其势迅猛异常,一连滚出好几十步,后面的袁军士卒虽然拼命向两边躲闪,希望能躲过这不期而至的巨石,但还是五六十人死在巨石的冲撞下,更有上百人在挤压和踩踏中牵连受伤,骨断筋折,哀嚎声响成一片。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投石机连续射出,伴随着女墙上士卒们的弓弩,一时间箭如密雨,城下死伤惨重,每一块巨石砸下,都会带来上百人的死伤,在这个时候,这十架投石车化成了十部屠杀人的机器,给袁绍的军队带来了灭顶之灾! 虽然这个时候袁军拼死护卫着撞城木渐渐靠近女墙边,然而曹仁却是冷冷一笑,小声朝身边的兵士吩咐了几声,那士卒旋即领命而去。不多时,投石车内的装填物便有了变化,里面不再是石块,而换为了几团涂满厚厚火油并且已经被点着的圆木,随着几声巨响,十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向百步外的撞城木投去。 须臾,火球便被狠狠的砸进了人群中,顿时形成一片火海,无数人被火油点燃,成为火人,他们张开臂膀,口中凄厉的叫喊着拼命四处奔逃,可是没跑出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上的大火甚至将他们的躯干都烧得蜷缩了起来。 曹军的火油弹给撞城木造成了致命的打击,随着大火燃烧扩散,巨大的撞城木也被点燃了,大量抬运的士兵逃跑,撞城木轰然落地,被熊熊的大火吞没。 望着同伴的悲惨境遇,袁军士卒们心中皆是生出了无限的恐惧,特别是对于这能与远处夺人性命的投石车的深深恐惧。终于在死伤无数人之后,拼死进攻的袁军如潮水般的撤退了,袁绍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曹军大营,内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几分迷惘之色―― 这场仗,我真的能打赢么……(:) 第六十章 诅咒之玉(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建安五年五月,袁绍讨伐曹操之战结束,史称“官渡之战”。而这场战斗的结果却让天下人都是大吃一惊,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袁绍军竟是大败而归! 是时,袁绍率军八万余人,以张合为先锋,进攻曹操大营。曹军以曹操为首,八千残卒死守大营不退,正当袁军即将突入曹军大营之际,童英率军适时赶到,激战三日,其后袁军因军粮不济,久攻不下,不得不退,而此时曹军各路援兵已至,与曹军大营里应外合,合击袁军,袁军顿时溃不成军,此役,曹军斩杀袁军万余人,得降卒七万余人,皆被曹操坑杀之。 而袁绍则只身率数百骑狼狈而逃,从此一蹶不振。其麾下武将谋士,或者战死,或者被俘,或者事前投靠曹操,不足一一而举。曹操声望一时无两,放眼河北,再无可战之敌。 “哈哈哈哈!”饶是曹操的城府,此刻看到漫山遍野的败卒,亦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多年来袁绍给他来来的压抑,尽数在这顷刻之间发散得干干净净,而这数日来脑子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对了,童英呢?”他环顾四周,此刻除了打扫战场的夏侯兄弟不在身边,其他的战将都在他的身侧,唯独不见此战最大的功臣童英。 “童将军率军追杀残敌去了!”张辽踏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追击?”曹操微蹙起眉,“袁绍虽败,然其残卒亦有一战之力,我只怕童英太过冒进…” 曹操深知此刻大局已定,若是童英杀得兴起,单枪匹马去追杀那袁绍,若是逼得那老贼困兽犹斗,折损了童英,那么这一场大胜可就无味的紧了。在曹操的心中,如今的童英不仅仅只是自己麾下的一员虎将,更是自己的一员福将,大凡是只要童英在,就算是再危急的关头,自己都能化险为夷,因此童英万万不能出了什么意外。 “文远,你带人去接应童英,速速去,不可出任何差错!”思虑及此,曹操疾声对身边的张辽开口道。 “末将遵命!”张辽朗声应诺,须臾便领着千余人朝袁绍溃败的方向追去。 而童英之所以对对袁绍紧追不舍,内里的原因只有他自己一人明白。他并未想过要生擒或是斩杀袁绍,驱使他奋勇往前自然是因为他怀里的磐龙璧的缘故。 磐龙璧这几日光芒乍现,这种异象,童英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此刻磐龙璧这般不安分,终究是有东西在吸引他,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他似乎隐隐与这块玉璧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所以对于磐龙壁的变化他也是想要探个究竟。 更何况磐龙璧上次呈现如此异状是因为那孙坚取走的传国玉玺所致,那么今次又是不是为了此物呢? “若是能取回那传国玉玺,那么想来嫣儿会很高兴吧!”这便是童英内心中的想法。 而通过这几日的战斗,也让他看得分明,只要他越冲近敌阵,这磐龙璧动静愈大,所以当袁军大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朝着磐龙璧指引的方向而去,而丝毫不在乎身边只有寥寥数字亲卫而已。 关闭 关闭 坐在飞奔的坐骑之上,童英抬头往前望去,如果自己推测没错的话,袁绍应该就是在那个方向。就算藏有这传国玉玺的不是袁绍,而是袁绍的某个部将或者是谋士,对于童英来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本就不是为了袁绍而去的… “太尉,太尉!”一队骑兵在不是很宽的道路上发力狂奔,不时有跑得脱力的马匹,一脚踏空,倒了下来,而马上的骑士猝不及防的被自己的坐骑压倒在地。也有身手敏捷的士卒在马儿到底的那一刹,飞快的跳开,但是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后面的马匹一头撞到,转眼间消失在无数的马蹄之下。 “太尉!太尉!”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袁绍抬起头,往日威严的面庞如今已经是狼狈不堪,头上的束发头巾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几缕额发从他额头飘了起来,不过更多的却是乱糟糟的贴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之上。 “怎么了?”他胯下马匹去势不减,一边扭头对着身后赶过来的这个将领大声喊道。 “曹军追上我们了,太尉,看起来,曹军人不是很多!”逆着风,那将领大声喊道,“不若我等反戈一击,必定能将敌军尽数…” “你去带人去拦住他们!”然而他话音未落,袁绍却是不假思索的喊道。 闻言,那将领不由一怔,努了努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袁绍已经越过他的马身,头也不回的朝前而去了。 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了:拦?怎么拦,所有人都在逃命,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没有太尉的命令,他能让正在逃命的大家都停下来,回头杀敌吗。除了他本部还有百余人,他谁都指挥不动。 再说了,此刻拦阻敌军,分明是九死一生的活儿,可是袁绍连一句宽慰勉励的话语都没有,只顾自己逃命去了,如此凉薄,叫人怎么不寒心。 追兵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眼见几十骑风驰电掣的从后面追了过来,他微微叹息了一下,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迎了上去。 童英见到有人拦住去路,想都不想,手中银枪一抖,直接刺向来人的面目,那人身手不弱,竟然反应得过来,一根狼牙棒,立刻就挡在自己的面目前。 可惜的是童英可没多少功夫和他厮杀,这照着面目的一枪本就是虚招,招式没有用老,银枪便已收了回来,而此刻他的马匹已经超过了对方的半个马身,对方举起手中的狼牙棒,肋下自然露出了个空档,此刻便毫无保留的出现在眼前。 枪尖捅进敌将的身子,借着马力,童英猛一发力,登时将敌将从马上挑了起来,这个时候敌将口中凄厉的惨呼,才从空中传到下面人的耳中。 这袁绍的手下,本来就是一群肝胆俱寒的败兵、残卒,又能有多少的战意?此刻见追兵的敌将如凶神恶煞一般,仅仅一个照面就挑飞了自己的校尉,这好不容易鼓起来的一点战意须臾就化作了乌有。只听得他们哀嚎一声,顿时四散开来做鸟兽散了。 而此刻童英和他身后的马队,基本上连去势都没有缓下来一缓,对于这些已经逃散的敌军,他们更是连追击的兴趣都没有,整个马队就好像一只钢锥,重重的扎进了袁绍逃兵的后队,破竹一般,朝着最前面而去。 “休要走了袁绍!”后面这喊声越来越近,袁绍不禁有些心慌。扭头一看,只见得自己的手下犹如被船只分开的河浪,正在朝着两边翻滚,而破开这河浪的追兵,却是一边喧嚣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朝着自己径直而来。 他看看自己的身上,鲜红的袍子此刻在这乱军之中是如此的显眼。他顿时恍然大悟,立刻伏在马上,手忙脚乱将自己的袍子脱了下来,远远抛开。 在后面的童英原本一直盯着前面那个被十多骑拥簇的红袍骑士,然而只见前面马匹几次交错之后,那红袍骑士赫然不见了。 他用力睁大眼睛,虽然他的目力最近颇有长进,但是此刻逆着风,又是在马背上,即便以他的目力,也再也分不清楚刚才的那红袍骑士如今是哪一骑了。 前方有人三三两两的回过头来阻击他们,而这些人都是势如疯虎,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一时之间童英前行的速度大大的被拖慢了,而前面的那些骑士却是趁着这个空档和追兵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彻底的消失在他的眼帘中了。 他有些恼怒,下手自然不会有半分留情,转眼之间,便有六七人,倒在了他的枪下,等到他和他的亲卫们将这些留下来阻拦他们的死士全部杀干净的时候,前方奔驰的马队早就无影无踪了。(:) 第六十章 诅咒之玉(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罢了!止步!”童英朗声喊道,止住身边亲卫前进的脚步。他不觉得疲倦,并不代表他的属下也是如此。何况他孤军深入,本已犯了兵家大忌,童英自然不是那种不知怜惜士卒的将领,因此果断叫停追击。 童英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拿下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往怀里探了探,摸出几块饼就这清水吞了下去。然后再将水壶递给身边的人,对于奔波了一上午的他们,的确很有必要补充一下体力了。 不料,拉开衣襟之后,童英却不禁楞住了。此刻他怀里的磐龙璧竟是一时间光芒四射,只不过因为现在是正午,若是天色暗一些,就算他没有发现这异状,他的这些亲卫们也应该早已经发现了。 眼见此幕,童英的心不自觉的开始怦怦直跳起来,这种光芒在虎牢关他看到过,在洛阳他也曾看到过,而此刻在这里竟是又出现了,那么这只代表一个意思――他需要寻找的东西并没有随着前面袁绍军的离去而离去,而是留在了这里附近。 “将军,将军你在找什么?”望见童英开始在四周搜寻,他的亲卫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童英摇了摇头,敷衍的答道。 “需要我们帮忙么?”那亲卫见童英依旧在四处搜寻,不由继续问道。 “不用了。”童英谢绝了亲卫的好意。能成他亲卫的,自然都是他心腹之人,这些年来一直都跟随着他出生入死,对于这些人的忠诚,他自然放心,不过这磐龙壁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轻易他还是不想让他人知晓。 “这是?”须臾,童英在树林边挂着的一件红袍边上停下了脚步。那袍子正是刚才袁绍所抛却之物,而此刻悬挂在袍子腰间的一个小小的锦盒,却是正在微微泛着光芒。 童英长枪挑开袍子,那锦盒就彻底露出了真容,童英背对着诸人,伸手拾起朱盒,手上微一用力,扭断了盒口的紧锁。然后慢慢的打开盒子。 锦盒甫一被打开,入目所及的乃是一方闪耀着流光的玉玺,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而此刻,这玉玺发出的光芒,竟然和怀中的磐龙璧犹如同出一源,殊无二样。 这不是那传国玉玺,又是何物! 童英心中狂喜不已,赶紧将盒子放在地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颤抖着双手将怀里的磐龙璧拿了出来。然而就在这时候,异变骤起,刚刚从童英怀里拿出来的玉璧怦然发出一团五色毫光,令人不能逼视,而被童英放在地下的玉玺,竟也同样绽放出五色的光芒,这两股光芒,在刹那间水乳/交融般交汇到了一起。 而地下的玉玺仿佛是有人在下面拖着它一样,慢慢的从地下升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更让童英诧异的是,整方玉玺竟是好像是一只蜡烛在燃烧,而这些五色的光芒,就是它在燃烧的火焰,光芒越甚,蜡烛燃烧得越快。 童英完全不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玉玺在自己面前慢慢熔化,形体越来越小,最后整个玉玺都变成了一团五色的光芒,再也看不到玉玺的模样了。 童英心想这传国玉玺怎就莫名其妙的毁在自己手上之时,他手中的磐龙璧,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将这些五色光芒一点不漏的全部都吸了进去,等到光芒完全散去,童英才赫然发现,先前一直闪烁着光芒的磐龙璧,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就好像一块普通的上好玉璧。唯一不同的是,中间的九个凹孔又多了一颗星玉,这使得磐龙璧上总共镶嵌了三颗星玉。而这颗新的星玉却是笼罩在一股黑色的流光之下,这使得它比先前的星玉更多了一分诡异的色彩。 童英无暇多想这黑色星玉的意义,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树林里折腾出的动静,林外的那些亲卫们都已经察觉了,他不担心自己的这些亲卫会将这些诡异而不能用常理解释的现象泄露给旁人,但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对自己的这些亲卫们去解释。实际上连他自己此刻都还有些云山雾罩没有搞清楚状况,这解释二字更是无从谈起。 将磐龙璧重新放进怀里,童英缓步走出了树林,一个亲卫当下走了近来,开口道:“将军,你没事吧?” 童英摇了摇头:“没事!你等不必担心。” 他看了看四周,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亲卫们都在关切的看着他,这是他这些年算得上最心腹的人了,而有些新进的只是在外围远远的警戒着,连靠近树林的资格都没有。 “罢了,大家原地休整片刻。”既然无法解释,干脆就避而不谈。童英怀着如此的想法,缓缓开了口。 正当所有人都齐齐上马,准备继续自己的征程的时候,张辽也赶到了。“文远,你如何来了?”童英望着气喘吁吁的张辽,开口说道,“甚好,我们一同再追一程,活捉那袁绍老贼!” “哎!童英,你可真是管杀不管埋啊,须知这一路来都是你杀散的溃兵,为了解决这些人,可是耽误了我不少功夫。”张辽见到童英好生生的在他前面,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不由笑着说道。 自吕布殒命白门楼后,张辽便归顺了曹操。而他与童英的关系便是异常融洽,毕竟若是没有张辽,童英和刘嫣当初只怕早已是死于董卓之手了。 “怎么样,你累了就先歇息一下,我们可是歇够了,要不,我们先去?”童英亦是微微一笑,“不过到时我立下了头功,你可不能来抢哦!” “别!大将军说了,穷寇莫追,此刻天色已晚,将士们厮杀了一天也疲累了,还是收兵吧。”张辽连忙摆手,正色道,“大将军正是知道你童英勇猛,因此放心不下,特地派我来接应你。” “何况此番大战,童英你本是首功,别人想抢都抢不走的。”止住了童英,张辽又笑着说道。 “好吧,既然孟德有命,那我们就一道回转吧。”童英微微一笑,带着自己的人马,和张辽的马队合在一起,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而至于那传国玉玺之事,童英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将此事永远的埋在心底,不再向任何人提起,因为谁能相信玉玺竟然化成了星玉?只是童英没注意到,他身后的一名亲卫望着他的目光闪烁,脸色深沉,显然是心有所思…… 第六十章 诅咒之玉(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就在童英和张辽打道回府的同时,已经在数十里之外的袁绍,根本不知道身后的追兵已经回头,他恨不得肋生双翅,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邺城才好。 此刻的袁绍,说是狼奔豕突也不为过。在他的心目中一股无比的屈辱感觉油然而生,毕竟自他从渤海起兵之时起,夺冀州、克幽州、荡平河北之地,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何时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非但精锐尽失,连自己也被追得像丧家之犬一般。 “太尉,太尉,不能再跑了,再跑,这些马匹全部都要废了!”袁绍身边的一员亲卫胯下的马匹一个马失前蹄之后,敏捷的从地上跳起来的他,大声朝着袁绍喊道。 袁绍感觉浑身汗淋淋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这些汗,一会干一会湿,也不知道反复了几回。他胯下的这批青骢马,乃是千里挑一的宝马,此刻亦是浑身汗津津气喘吁吁,和他的主人一样疲态尽显。 他看了看身后,在自己身后跟随的不过是一两百骑,有的马背上甚至驮着两人,至于那些剩下的没有跟上来的,或许永远也都跟不上来了。 他的心里涌上一阵悲凉,这就是自己的十万铁骑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么一个地步的? 忽然袁绍的脑海里浮现起田丰那张坚毅的脸庞,思虑起当初田丰对自己的劝谏,他不禁在心中长叹道:悔当初不听元皓所言,不然又如何会招致今日之败? 袁绍手上的马缰慢慢的松了下来,一阵冷风拂过,他的头脑一阵清明,手下人说的有道理,此刻发力狂奔也无法保证能在马匹倒毙之前到达下一个据点,若是真的累死了所有的马匹,那等到追兵们再追上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都歇歇吧!”袁绍叹了口气,慢慢的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这些手下,能够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能在这里休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些追随自己的忠勇将士们拿性命换回来的。 天命在我!我袁本初一定会东山再起的!袁绍久久没有下马,心中暗闪过这么一个信念,紧接着想到:曹阿瞒休要猖狂,我坐拥河北广袤之地,只待再休养生息数年,必定要你血债血偿! “太尉,下马休息一会儿吧。”亲卫来到袁绍的坐骑边,俯身请他下马来。 袁绍点点头,挪开有些麻木的双腿,从马背上跨了下来,落在地面上,他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习惯性的往腰间一掖,身子登时一僵。 往日袁绍从马上跨下来,腰带上的金匣,总会在他的腿上,不轻不重的碰撞一下,袁绍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很少有人知道他那金匣里装的是什么,即便是最亲近的心腹也从未见他打开过。 可是此刻锦盒居然不见了,毫无疑问那里面的传国玉玺也不翼而飞了。他脑子一阵发闷,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再也支持不住,往后就倒了去。 “太尉,太尉!”耳边响起属下们的惊呼声,袁绍挣扎的从旁人的搀扶中站了起来,强自镇定的摆摆手:“无妨,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去给我拿些水来。” 拥簇过来的众人见到自家主公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当下有人就去寻了一袋清水抵到袁绍手中。 袁绍靠着一根不知道何时被砍走的枝干的树墩,缓缓的坐了下来,他的那些属下见得他的一脸镇定,谁又知道此刻他心里却是气血翻涌,激荡不已。 “受命于天!受命于天…”他喃喃自语道,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讥诮的笑容,“莫不是我袁绍根本不是那天命之人?难不成我袁本初这么多年竭精殚力,到头来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这一刻袁绍真的有点心灰意冷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得到玉玺的那一天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简直就是苍天毫不掩饰的明示其眷顾!纵观天下,一直野心勃勃的袁术妄自称帝,结果落得众叛亲离,呕血而死;那江东之虎孙坚,在众多英杰中他是第一个得到这传国玉玺之人,然而他英雄一世,到头来却是死于小人暗箭,不过也是一个福薄之人。 唯独他袁绍,却是由袁术自动自发的献给他这个玉玺。 “啊!”袁绍轻轻的惊呼了一声,似乎惊觉到了什么。袁术虽是自己的族弟,但两人向来不合。当初袁术将玉玺献给自己时,大喜之下,并未多想这一直跟自己作对的族弟怎么就突然转了性,把这无价之宝拱手送给了自己。此刻回想起来,这玉玺乃是由春秋时期楚人卞和所发掘的和氏璧所制,这和氏璧因是在荆山(今湖北省南漳县内)发现的,因此又名荆玉。 卞和为了这和氏璧被两位楚王先后砍去双腿:战国末期,秦破赵而得和氏璧,旋天下一统,秦始皇命李斯将和氏璧制成玉玺。然而,数年后秦始皇却突然暴毙于沙丘,当年监制玉玺的李斯也被腰斩弃市,于是有关玉玺乃是受到诅咒的不祥之物的传言一时甚嚣尘上。然而,在刘邦得到玉玺之后,倒是建立了一个数百年的强大王朝,有关玉玺的不祥传言才渐渐散去。 然而,自从玉玺离开汉室之后,历任的拥有者――孙坚、孙策及袁术皆死于非命,如今自己又在官渡败得莫名其妙,难道当初袁术献玉其实是不怀好意?难道自己也遭到了玉玺的诅咒?也要步上这些人的后尘? 思虑至此,袁绍不禁打了个冷颤,所有的雄心壮志,顿时似乎都随着这个冷颤而消失殆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绍身侧的诸亲卫不经意间惊讶的发现自家主公凌乱的须发变得有些花白,不,应该说是变得更花白了。此刻的袁绍,比起前几日来,好像苍老数十岁一般。 “走吧。”袁绍往嘴里狠狠灌了口水,然后将水袋扔到一旁,一抹嘴,声音无比沙哑的说道,“避开大路,走小路,我们回去。” 说罢,袁绍朝着自己的马匹蹒跚走去,在他的身后,众人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主公。 斜阳下,袁绍佝偻的背影,就像一个行将暮年的老人,沉重而无力…… 第六十一章 河内司马(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6-08 在许都的城西有一方占地颇广的新兴建筑,那是曹操为了迎接献帝刘协而特意修建的皇宫。这皇宫大致比对洛阳城皇宫,所有重要的宫殿都是复刻而建,只是有些不必要的宫殿和宫女内侍的居所被取消了。 毕竟如今的汉朝皇室已经不需要,也用不到这么多仆从了。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嘉德殿内,曹操抑扬顿挫的念着一篇手中帛书上写着的一篇文章。目光却是不时扫过殿下的群臣,而在他的身后,白玉建成的高台上端坐着一脸稚气的献帝刘协。 “陛下以为如何?”念完帛书,曹操转过身对着台上的献帝恭谨的说道。 “准!”献帝点点头,开口说道。以曹操为首殿下众臣顿时一起叩首应道,“陛下英明!” 此刻,童英也站在殿下一帮武将的行列里,微微有些沉默。之前在得到冀玉(第二颗玉)时,他时时觉得气血翻涌,情绪燥动;然而,在得到荆玉(第三颗玉)之后,他不但没有像得到前两颗玉之后,在武功及智力上有明显的跃进,反而时时有种压抑之感,总是感觉到有什么自己害怕的事即将发生… 而至于曹操所念的这份《求贤令》,前两日童英就看到了,实际上即使是不看到这一封求贤令,他也知道曹操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急迫。官渡之战后,袁绍的势力就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消融的速度令人乍舌,转眼间,曹操的实力就已经遍布河北,成为这河北当之无愧的霸主。但是与之一起来到的,却是曹操感到手下的人才极端的捉襟见肘。 先不说他这个军事集团的中枢需要多少将领、谋士新血来充实,就是那些原本属于袁绍的地盘,如今到了他手里也需要大量的官吏来执行自己的政策。可是此刻的曹操,却是仿佛一个暴发户,无论外表看起来是多么的光鲜,而有些底蕴,没有足够的沉淀,是怎么都显露不出来的,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人才。 童英深知曹操的性格,他的志向绝不是平定中原和河北这么简单,官渡之战后曹操曾大宴群臣,在宴席上他就曾赋歌一首,歌以咏志,其中便有这么一段“齐桓之功,为霸之首。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足可见曹操如今之志已经开始放眼天下了。 而要想平定天下,人才绝不能缺少,用求贤若渴这个词语来形容此时的曹操绝不为过,因此这一篇《求贤令》的出炉也就不足为奇了。 散朝以后,童英径直回到自己的宅邸。而宅院里,刘嫣已经收拾好行装精神抖擞的等待着他的到来。其实如果今天不是有大朝会,此刻恐怕他二人已经出了许都,奔驰在去往河内的官道上了。 之所以童英要往河内去,是因为曹操听说河内有一大才,名为司马懿,字仲达,因此特意让童英前去延请此人出仕。 这个司马懿究竟有无大才,童英自然是不知道,不过既然曹操这么上心,那他便走上一遭就是,一是就当是带着刘嫣去散散心,二来那河内之地靠近长安,长安乃是童玲的故乡,虽然此地他早就派人去找过无数遍,但毕竟还是没有发现童玲的踪迹,如今有机会他也想自己亲自再去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找寻到童玲的下落。 “大哥。”出了许都,刘嫣与童英并驾齐驱,转头轻声说道,“司马家可是一名门望族呢,在温县至少有一小半土地都是他们家的,想要说服这样的人,怕是不容易吧。” “是啊,这些士子们自诩清高,多少都不愿出仕为官,听闻前次孟德也派了人去劝说这个司马懿,可惜连门都没能进得去。”童英望着刘嫣微微一笑,“不然又如何用得着我们的万年公主出马?” “哼!”刘嫣没好气的白了童英一眼,不过没有接话。这几年她一直跟在童英的身边,即便是曹操迎献帝于许都之后,也没有回到皇宫之中。而她的心意童英自然也早已明了,只是他们俩人都知道,横桓在两人中间的还有一个童玲,因此有些事情都是心照不宣。 “呵呵,放心吧,咱们不过是顺路一趟而已。如今孟德基业已稳,这般所谓的大才,若是不识时势,倒霉的终将是他们自己而已,与我们何干?”童英看了她一眼,脸上微微笑道,“若是我空手而返,怕是孟德的耐性也耗尽了吧,总不至于他从许都自己亲自去温县,就为请他出山不成!” “那倒是,这曹操如今权柄渐重,河北又是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我怕他也没有那个闲心,再说了,这些所谓的在业大才,一大半都是自己花钱吹出来的名头,尤其那些家里有些富余钱财的士子更是不可信了。”刘嫣亦是轻蔑说道,看来她对那些世家子弟也没有什么好感,“没准,我看这人就是徒有虚名,曹操这边一征召他,他怕露馅,就推辞不去,这样既落了个好名声又藏了拙。” “哈哈!”闻言,童英哈哈一笑,这个时候,他才从刘嫣身上,看到当初万年公主的几分味道,“是真是假,咱们去看看就是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咱们就戳破他的假面目,岂不是更好。” “嗯,戳破他!”刘嫣点点头,仿佛司马懿真的就站在她的面前一样,伸出小拳头,在自己面前狠狠的一戳,不过,旋即她的脸就垮了下来:“大哥,你说那温县还有多远啊,都走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到啊!” “快了快了!”童英朝着前面一指,若是我们加把劲的话,天黑前就到温县了!” 天黑的时候,温县城里最大的客栈,迎来了一对明显气质不凡的男女。这两位服饰华贵的客人甫一住下,便出示了令牌让掌柜的去将本地的县令请来,那掌柜一见这二人来头不小,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去请县令来客栈中。 这温县是什么地方啊,说句难听的,就是来个校尉,都够在这里兴风作浪一番了,更别说突然之间来了一个大将军麾下的中郎将了,小庙迎来了大菩萨,主持自然有些诚惶诚恐了。 晚饭之前,童英便见到了温县县令。此人依足了礼节前来拜见童英。 “你就是温县县令?”童英望着眼前的来人,缓声问道。 “下官就是!”那人一脸的谄媚,赶紧开口道,“下官公冶敖,建安五年秋任本县县令,将军虎威,下官可是一直仰慕得紧!” “你认识我?”童英有些奇怪。 “这个自然,将军夜袭乌巢的时候,下官在后营夏侯将军属下任文书,也是见过将军的。”公冶敖解释道。 “原来如此。”童英恍然大悟,原来是军中放出来的文吏,怪不得认得自己。难道曹操手下的人才,就已经匮乏到了这个地步了,一个军中的文书,居然能够外放到一县县令,要说这人胸有大才,他是怎么都不信的,这并不是他以貌取人,真正有着才学的人可不会见到一个中郎将就这样一副谄媚模样。 童英点点头,开口道:“坐吧,不用拘礼。” 有了这层渊源,接下来的气氛便融洽了不少,寒暄了片刻,公冶敖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童英此行的目的:“将军路过本县,若是需要下官做些什么,将军尽管直言,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童英哑然失笑,这个县令当真是个趣人,不过自己初来乍到,他应能帮得上一点忙。 “你给我说说温县司马家的情况吧,听说,司马家可是温县首屈一指的大户。”童英说道。 “将军你可问对人了!”公冶敖一愣,然后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河内司马(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6-09 “走吧,去见见那司马懿去!”第二天一早,穿戴整齐的童英,吃完客栈精心准备的早点,就要带着刘嫣出门。 “就这么去?不用带点礼物什么的?”刘嫣瞥了眼童英,开口问道。 今次既然二人是代表曹操来千金买马骨来的,总不至于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跨进司马家的大门吧。 “还用带什么礼物,人家可是比咱们阔的多。”童英笑了笑,昨天晚上公冶敖的一番介绍令他大开眼界,这司马一家可不是简单的地主可以形容的,这温县一地至少大半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若是将这温县县城一分为二,那这个温县县令公冶敖管辖的范围,还不一定有司马家的多。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不过大哥你可寻得到路么?”刘嫣点了点头开口道。 童英笑了笑指指外面,原来公冶敖早已是一脸灿烂的站在门外,等候他俩多时了。 司马家自然不会特别难找,远远看去,朱红色的大门,足足有三四人那么高,只是在大门口两旁摆的不是常见的石狮,却是摆着一对用黑色玉石做成的麒麟,但是这对麒麟却有些地方怪怪的,跟一般的麒麟不太一样,但又不明所以… “行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不用你相陪了。”童英打发走“热心”的县令,这才上前叩门。 巨大的铜环在门上发出闷响,以至于侧门中都探出一个脑袋,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两个来客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他们不知道司马家的大门不是这么轻易打开的吗? 童英扭过头去看了看那边的侧门,他的身份自然不会走侧门,别说司马家还没人出仕,就算他家有人位列高位,也没有道理让一个中郎将来拜访的时候走他们家的侧门。 不料他这一扭头,那个从侧门里探出来的脑袋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啊”的一声就缩了回去,然后他就听得门口传来一串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一边低声询问着什么,一边朝着门后走来。 “太放肆了!”眼见此状,刘嫣却是有些不满了,高声说道,“一介平民也这么大架子,难道这司马家的门比大将军府还难进么?” 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缝隙,童英将代表自己身份的名帖递了进去,这一下大门就开得快了,很快随着一阵酸涩的声音,朱红色的大门,大敞四开,整个司马家,出现在了童英的面前。 “将军,里面请,小人们已经去通报老爷了。”一个明显是管家模样的老人微微弯着腰对着童英说道。不过等到童英转过头来,他看到童英的面容的时候,急忙又有些惊慌的将自己的眼帘垂了下去。 “我有这么可怕么?”童英心中不禁有些自嘲。按理来说,这等大户的管家必定是见多识广之辈,待人接物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的,但是这个管家在他面前却显然有点失态,这其中的缘由就颇为让人费解了。 穿过有点大得不象话的庭院,管家将他引领到了一处花厅,宅院大了,最大的坏处,就是这大门和主人的住所距离得太远了,按照童英的估计,即便是那司马懿听到他来的消息立刻起身赶来,也是他在喝完了这杯热茶之后的事情了。 倒是那个管家,时不时的将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遍,一待他发现对方的行为,对方又立即将目光收了回去,老老实实侍候在一边。这让童英微微有些不高兴,而且他发现对方看自己的时候那眼色甚至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这让他更加不是个滋味。 “你叫什么名字?”终于,童英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着管家招了招手,开口道。 “小人司马钱。”管家低着头,轻声的回答道。 “好,司马钱是吧,你告诉我,司马家的下人,都是这般无礼的吗?”童英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容,“还是,仅仅只有你?” “不,不,不!”这个叫司马钱的管家,显然是受不了童英这样的威压,或许他知道双方身份相差太远,对方若是要为难他,就连他的主家都庇护他不住,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人不是无礼,实在是将军和小人的一位故人,太过于相像,这才冒犯了将军,还往将军恕罪啊!” “一位故人?什么故人?”童英看了看一旁的刘嫣,刘嫣也是一脸的茫然。 “童…童…童将军,您就不必多问了,那位故人已经过世了…”司马钱低着头,结结巴巴的答道。 “起来吧,别老盯着我看,你去催催你家老爷去。”闻言,童英不由一怔,旋即摇了摇头,有些秧秧的样子。 “喏。”司马钱立刻爬了起来,正要出去,前面几个下人已经快步朝着这边走来了:“将军,我家主人一大早就已经出门访友去了,小人们不知道怠慢将军了,不过主母说了,若是将军不嫌弃,就在府中用些酒饭,说不准下午我家主人就回来了!” “罢了。”童英没好气的摆摆手,莫名奇妙被当做了一个死人,他本就心中有气,如今这司马懿又不在,谁知道这司马懿是躲在后面,还是真的出门访友去了。 思虑及此,童英不由也来了火气,当下站起身来,对司马钱开口道,“既然司马先生不在,那我改日再来拜访,你将此书信转交给你家主人,他看了自会知晓!” 说完,他将延邀司马懿的书信和求贤令放在桌上,便带着刘嫣,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只留下司马钱凝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第六十二章 奇怪的信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6-10 童英自然没有兴趣再去司马府吃第二回闭门羹了,反正曹操的意思他都已经表达出来了,既然目的都已经达到,至于剩下的选择,就要看司马懿自己如何抉择了,这是他所无法左右的。 “好了,我的大将军,不至于这么闷闷不乐吧。”在回去的路上,刘嫣见童英一直紧皱着眉,不由劝慰道。 “你觉得...”童英却是瞥了刘嫣一眼,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跟那司马钱的故人会有关系吗?” “这怎么可能!”刘嫣知其要说什么,想也不想的开口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两人长得相似又有什么奇怪的,何况那司马钱不也说了么,那个故人早已死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闻言,童英不由微微释然。他刚才之所以会有念头,只是源于对自己身世的不确定,毕竟自己十八岁之前的记忆是一片模糊。但正如刘嫣说的,这天下人这么多,寻出两个容貌长得相似的又有何难? 思虑及此,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在心中暗道自己异想天开了,自己怎么会与这司马钱拉上什么关系? “这位大人,有客来访。”一进客栈,那掌柜就凑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谁?”童英第一时间便想到会否是司马懿,该不会此人见到自己留下的东西,快马加鞭的赶在自己的前头到客栈来了吧。 “来人不肯告知姓名,只说是给将军送信了来了。”那掌柜摇头回答道。 “唔...”童英微微有些失望,看掌柜的模样便知道,此人不是司马懿,否则又如何说是什么送信的,顿了顿,这才接着道,“那信呢?” “那人不肯将信交给小的,说是一定要见到将军,亲手交到将军手上,所以我就留下了他的人,此刻他人正在后面院中等待将军你。”那掌柜缓声说道。 童英眉毛微微一皱,奇怪的人,奇怪的信,可是自己正在这河内,可没有什么熟人啊,更别说是在温县了。罢了,无论是何人,一见便知分晓了。 童英沉吟片刻,这才对那掌柜开口道。“前面带路,我去看看是什么人送来什么信。” 果然如那掌柜所言,在厢房中有一男子正端坐于榻前,当他听到童英的脚步声,当下转了过来,脸上登时一片惊喜,开口说道:“果然是英兄,我就说我没有看错,这么多年不见,英兄你风采依旧啊。” 闻言童英不由微微一愣,在这一瞬间他也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然而他也非常确定,自己以前从未看见过此人,更别说熟识了。可是看这人面上的模样,却是分明认识自己的,而且从对方的称呼来看,此人与他必定非常熟稔,这让童英顿时就觉一头雾水。 “你认识我?”他有些不太肯定开了口。对方都和自己称兄道弟了,但是自己却是一脸的懵然。 “英兄又在说笑了,莫非你是做了朝廷的将军便嫌弃我这个贫贱之交了么?”那人见到童英这般模样,似有不悦的说道。 童英静静的打量着此人,从衣着上看来此人一袭文士打扮,而他的口音分明就是这温县本地的口音,看来这人应该是温县人氏,那他又是如何认识自己的呢? “英兄,你当真不识曹阳了么?”那人见童英久久不语,不由接着说道。 曹阳...曹阳?童英反复将这个名字咀嚼两遍,确认自己确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着急,不着急!”看到那自称曹阳的人有些着急的模样,童英当下摇了摇头,暂时将这问题上放在一边,开口道,“刚才我听这儿的掌柜说,你是来送信的,那信呢?” “罢了,既然英兄你不愿与曹阳相认,那我也不勉强。”那曹阳叹了口气,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童英,“喏,这便是你当日交给我的,你说只要你没出意外,就把这信交还给你;要是出了意外…” “要是出了意外便如何?”童英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说要是你出了意外,就要我亲自将此信送去给卢植卢尚书,因为信中记载着一个巨大的政治阴谋!你怎么都忘了啊!”那曹阳见童英继续”装傻”不禁有些不悦。 然而童英没空去理会曹阳的不悦,”卢植卢尚书”这几个字在他心中掀起了巨浪,到底是什么样的政治阴谋需要卢植才能解决? 曹阳见他仍然不理自己,心中有气,于是站起身来朝他一拱手,开口道,“既然曹阳已不负所托,便不再叨扰了,这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曹阳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见他走远,童英便急忙的拿起信来读,须臾他脸上就变得无比凝重,甚至还有一丝丝茫然。 “北中郎将卢世伯尊鉴, 侄为河内司马家三子司马英,拜于前骠骑将军童渊门下习武。师父日前无故遭人诬陷,收押于天牢,侄透过故人进入天牢方知真相。家父司马懿…… ………………………………………………… 侄行将潜入天牢营救师父,如有不测,恳请卢世伯向朝廷揭发真相,以救天下苍生!” 信上的内容让他无比震惊,因为信上分明指出,童渊之所以遭到诬陷乃是因为知道了一个惊人的政治阴谋,而这阴谋正是来自于那司马英的家族! 那司马家族其实本姓赢,乃是秦始皇的嫡长子――公子扶苏的后代。秦始皇离奇驾崩于沙丘后,赵高下伪诏逼扶苏自杀,同时大肆捕杀扶苏族人。时扶苏幼子在秦国名将司马错的后人司马敬的保护下逃出生天,之后便于河内隐姓埋名,改姓司马,是为河内司马氏。此时,盛极一时的秦帝国在赵高的精心谋划下,迅速的土崩瓦解,最终为刘邦的汉朝所取代。而在河内司马家族的心中,是赵高与刘邦共谋害死了扶苏,窃取了大秦的天下。因此,河内司马家族便世代以推翻汉朝、恢复秦朝为使命。因秦朝以玄(黑)色为德,因此历代家主便以玄龙为号,而司马英的父亲司马懿便是这代的玄龙大人! 然而,深受父亲疼爱的司马英知道司马懿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复国计划必将会使天下苍生陷于烽火之中。经过亲情与义理的痛苦挣扎,司马英决定以苍生为念,因此打算冒险救出童渊,以揭发父亲的阴谋… 看完信后,童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尤其这司马英还是司马懿的儿子,儿子如何会说自己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呢? 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童英已经无比坚信,死在自己剑下的董卓,才是真正的玄龙。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再也没发现那玄龙大人的蛛丝马迹,同时此人也再未出现过,既是如此,这让童英如何能,又如何敢相信信上所言。 再次通篇浏览一遍信上的内容,与其说这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更像是司马英提醒自己不应该忘记的一些东西。所有的事情,说得都是详细清楚无比,即便是童英这个外人这一封信看完,闭上眼睛也能将信中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信是司马英在营救童渊之前留下来的,没错,就是童英的师傅童渊。三年前童渊,正在身受牢狱之苦,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在于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童渊不慎得知了司马懿和他的党羽已经在暗中形成一种不容天下人小觑的力量,他们长于计谋,长于统筹、策划、煽动,甚至包括武力,这股力量并不依附于任何一股势力,但天下任何一股势力里都有他们的力量在渗透。 而这些人的首领就叫玄龙! 玄龙就是司马懿,司马懿就是玄龙!至少,童渊是这么认为的,也许他有证据,也许不过是他的揣测,不过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了。唯一知道的就是,当他开始调查这个组织的事情的时候。这个组织的反扑打击就凌空而来了。童渊一个人在这样的组织力量面前,简直是毫无抵抗之力。当下童渊便被打入了天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么就是死在狱中,要么就是被捏造个罪名,死在法场,那些人的目的只是要他永远的闭上嘴巴而已。 但是这个时候,却是有人看不过去了。而这个人居然就是司马懿的小儿子司马英,他决心要对抗自己的父亲,营救童渊。 这不得不说,冥冥中的一些安排,似乎隐隐藏有天意... 玄龙,童渊,童英,司马懿,司马英!一个一个熟悉或者不不熟悉的名字,就好像是一张渔网上的那些绳结,渐渐的将一些原本不靠边的绳线,结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网。 思虑至此,童英想得头大如斗,连刘嫣什么时候进来,他都不曾发现。刘嫣显然发现了他烦恼的源头,等到他抬起头看到刘嫣的时候,刘嫣已经将桌子上的信函,已经慢慢的看完了。 玄龙大人的事,童英并未对刘嫣隐瞒过,因此当刘嫣看完了信之后,脸上亦是震惊不已。 “嫣儿,你觉得司马懿是玄龙吗?”童英头痛的问道。 “大哥,你难道不觉得司马府前的那对”麒麟”有些怪吗?”刘嫣没有直接回答童英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麒麟?是有些怪…好像没有腿…?” “呵呵,傻大哥啊!没有腿的麒麟还是麒麟吗?那不就是龙吗!”刘嫣好久没见童英的傻模样了,不禁笑了出来。 “龙?黑色的龙?玄龙!司马家就是玄龙之族?!”童英不禁惊呼出来。 “嗯!其实我听父皇谈过这个神秘家族,他们以玄龙为家徽,以颠覆汉王朝为志业。世代的家主皆具有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尤其擅长以意念控制他人。朝廷一直在秘密查访,只是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如果今天不是那司马英的信泄了底,我也无法从那门口的石雕猜出司马家的真实身份!”刘嫣面色凝重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应迅速回转许都,让孟德将这玄龙一族剿灭!”童英不禁激动起来。 “大哥啊!你是关心则乱,但这事可不能鲁莽,朝廷的事我可要比你清楚多了。首先,我们有何确凿证据,能证明司马懿就是玄龙?就凭着一封来路不明的信?其二,证明了又待如何?你真以为孟德在乎玄龙一族把汉王朝颠覆吗?你怎知这不是正中孟德下怀呢?” “孟德…他…”童英被刘嫣问得一阵结巴。 “大哥,你就相信嫣儿吧!嫣儿在宫中见得太多了。这些搞政治的人永远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所谓天下苍生只是骗取民心的口号罢了。除非我们能证明司马懿会对孟德不利,因此我们最好伺机而动,不要打草惊蛇。” “好吧…”童英强压住心中复仇的火焰,无奈的答道。 然而,他没注意的是,刘嫣在看他的眼神中,平添了一份复杂、一份忧郁… 第六十三章 司马懿(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3-06-11 童英二人并未在温县多做逗留,第二日便往洛阳一行,而后又前往了长安,半月之后,这二人才回到许都,然而甫一回来便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司马懿已经奉《求贤令》来许都求官了。 司马懿应招而来,曹操大是满意,直接让他做了将军府的文学掾,而恰巧曹操又派军征讨冀州的黑山贼张燕,这司马懿已经随军去冀州去了。 黑山贼童英是知道的,不过是当初黄巾贼的余孽,倚靠着地势险峻、易攻难守的山脉成了气候。袁绍平公孙瓒的时候,张燕曾经派兵相助公孙瓒,这可登时就惹恼了袁绍,立马将公孙瓒放到一边,率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冀州杀来,不多时就将一度无法无天的黑山贼杀得七零八落。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袁绍给曹操做了嫁衣,要知道黑山军最顶峰的时候,可是号称百万之众,而如今盘踞在冀州的,仅仅不过是剩下三两万人而已。 如今河北大部份都在曹操的势力范围当中,对于这样的一根肉中刺,眼中钉,曹操自然是不能容忍,这些日子,只怕曹操除了招揽四方贤才英豪,琢磨得最多的,就是这一件事情了。 “奉孝,大将军居然没有用你,就派文远和那司马懿去冀州了,倒是有几分奇怪……”童英回来,首先是去拜访了郭嘉。 “一群乌合之众,与袁绍军不可同日而语!主公体恤奉孝,奉孝自然是心里感激的。”郭嘉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也是,奉孝你这身子骨,的确是要好好的将养一番了。”童英点点头,郭嘉一向体弱多病,而这些年曹操又南征北战,因此郭嘉更是好几次劳累成疾,“我等劳力,奉孝你劳心,两厢比较,你可是要辛苦多了。” “不过...”童英顿了顿,话头一转,接着说道,“孟德就如此放心司马懿么?这不过一新来之人,就让文远带着他前去冀州,莫不想是要试试这司马懿的才学,看他是否名副其实?” “也不全是这样,要试试那司马懿的才学,法子多的是,没有必要拿将士们的性命去试,兵事凶险乃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可儿戏。”郭嘉摇摇头,“据说是那司马懿献上了一个奇策,说是仅仅只需要借助我大军的军势,便可兵不刃血解决了这黑山贼,大将军为他说动,便让其随大军出征。” “什么奇策?”童英听得此言,倒是真的有几分好奇了。那黑山贼也曾被招安多次,甚至其首领张燕还上表朝廷表示归顺,然而每每都是过不了多久又再次反叛,因此也在冀州为祸多年。这司马懿竟然说只靠军势便能解决黑山贼,这如何不让人疑惑不解。 “我亦是不知道,”郭嘉摊开手,一脸的无可奈何,“至少我思虑不出一条可以兵不血刃解决这一祸患的良策。” “你亦是不知?”童英皱着眉头开口道。须知如今的郭嘉身为军师祭酒,算得上是曹操手下第一号的谋士,此事他居然都不知道。 “的确不知,我私底下曾经问过主公,不过主公说既然用了司马懿,那就用人不疑,他说反正不过就这月余的事情,大军一到冀州,用不了多久自然就都明白了。” “那奉孝,你如何看司马懿其人?”思虑及此,童英不由开口问道。 “这司马懿...怎么说呢,坦白讲,虽然我自诩阅人无数,然而此人我亦是有些看不透,此人外表亲和、待人得体,极易让人产生好感,特别是他身上带着一股特有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我只在主公身上看到过。” 闻言,童英不由微微一怔。曹操最大的气质是什么?从他们西园八校尉名声鹘起,他就看的出来曹操身上最大的气质就是“不甘人下”。从十八路诸侯反董卓起,曹操那时候根本算不得一路诸侯,就敢率领他三千陈留兵马和他能鼓动的所有兵马取洛冒险,虽然汴水之战大败,但是曹操的这种特质,根本就没受到影响。 实际上,这种“不甘人下”的特质称作“野心”也许更为合适,如果没有了这野心,也许汴水之战后曹操就彻底的湮灭了,根本就没有如今的“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曹大将军。而这样的气质在他人身上却是从未看到过。 而现在郭嘉说司马懿居然如此,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 冀州,黑山军总寨中军大厅。 张燕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靠在案上,两只眼睛微微闭了起来。 这里是黑山军的总寨,而这座大厅,在黑山军最兴旺的时候,黑山、黄龙、左校、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丈八、平汉、大洪、司隶、雷公、浮云、飞燕、李大目、白绕、畦固、罗市各路好汉,齐聚一堂,那是何等喧闹热烈。 黑山军不是某一支人马,就像黄巾军一样只要奉三公将军的命令,头系黄巾,就可以称之为黄巾军,黑山军实际上是所有活动在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各郡之间的人马,这些人马或者六七千一部,或者是三两万一部,盖因他张燕的黑山部实力最强,所以才被人合称为黑山军。这个称呼还是在天公将军事败之后才慢慢的传开的,在那之前,张燕从未想到要自立门户。 可惜的是,这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如今的黑山军早已不复当日,曹操到了河北,随着曹操在河北慢慢站稳脚跟,黑山军的生存空间也被渐渐压缩,更别说在河北盘踞这么久的袁绍了。实际上当天公将军的噩耗传来,整个黑山军人心基本上就散了,各路头领都有着自己的计较,而这些各自的小算盘又给了曹操和袁绍各个击破的机会,就是张燕再不晓事,也看得出来,照着这样下去别说成大事,就是覆亡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了。 如今总寨里也就他一家独大了,能够有自己的小算盘而且有能力打小算盘的都已经付诸了行动,不管他们是找到了自己的前程,还是已经客死他乡,总之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寨子里连同军士们的家小差不多还有五万余人,对外是号称十万精兵,但是张燕清楚,真的刨除了那些妇孺老人,他能够整饬出作战的兵马只怕两万都勉强。黑山军最强盛的时候,号称百万,那虽然还吹了点牛的,但真能上阵厮杀的凑齐也有十数万,如今这点兵马,已经是张燕竭尽全力保全下来了的。 若是曹操和袁绍,不来和他张燕过不去,张燕倒是也能勉强维持,不过,眼下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三日前,他的斥候就已经发回来了消息,曹操到底还是忍不住,派着他的大军往冀州而来了。消息来得仓促,这几天,他为了布置山寨的防守,总共都没有休息几个时辰,即便眼下已经初初有了些模样,但是面对曹操的大军,他的心里着实没底。毕竟官渡之战后,曹军的强悍和坚韧已经名闻天下,而此番率军的又是大将张辽,此人武艺与智略兼备,着实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色。 “大王,大王。”一个小校走了进来,在他身前轻轻唤道。 张燕睁开眼睛:“小黑,后山的石墙都准备妥当了?多备些石块,万一弓箭不济的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大王...”那小校面露难色:“小的正在督促大伙儿采石呢,不过,小的在后山抓到两个奸细!” “奸细?”张燕霍的站了起来,皱眉道,“曹操的兵马来的如此之快么?人在哪里?” “人就在外面。”那小校嗫嚅道,“不过那两人说是识得大王,还叫小的把这个东西给大王看,说大王一看就知道是故人来了,所以小人派人看住了那两人,倒也没有在怎么为难他们。” 小校从腰里拿出一块玉佩,恭恭敬敬递给张燕,张燕伸手接了过来。 玉佩并不是什么稀世好玉,就是普通通通的一块黄玉,甚至都不算通透,只是整个玉佩的造型有些奇怪,下端微微凸出两块,中间反而凹陷下去,感觉就好像是一只长了两只脚的异兽一样。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造型对于张燕来说,却是让他如遭雷殛。此物的来历他心中再是明白无误,而居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否也意味着...... “你说的那奸细如今在何处?”张燕怔了半响,才缓缓开口,在那名叫小黑的小校听起来,张燕的声音忽然间竟然有几分颤抖和嘶哑。 “在外面,兄弟们看着呢?”小校伸手一指外面,开口说道。 “快把人带进来,不,还是我亲自去!”张燕快步走了下来,“你前面带路。” 所谓的奸细,是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远远看见当前一人的身影,张燕立刻就可以确定,这个人正是玉佩的主人,他朝着那人走去,越走越快,到了后来,竟然是小跑起来。 “张将军,别来无恙。”一声浑厚的声音,在他没开口之前,将张燕原本想要喊的话生生堵在了喉咙中,“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一坐,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可累坏我们了。” “是,是!”张燕急忙转身,引着这两人,朝着自己的中军走去,那小校搔搔脑袋,正想跟上,确被张燕狠狠的瞪了一眼,顿时就止住了脚步。 张燕缓步在前面带着路,别看他此刻走得四平八稳,可是谁又知道在他心里简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走进中军大厅,张燕对着自己亲卫吩咐:“出去看着,五十步之内,不许有任何人!” 待到亲卫们悉数的离开大厅,去外面把守后,他这才一撩衣襟,恭恭敬敬的将那块玉佩双手举在面前,朝着那为首一人跪下:“左营巡骑将军张燕,参见天公!” “起来,起来,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多礼的!”来人淡淡一笑,一把扶住了张燕。不正是在洛阳销声匿迹的天公将军张角,又是何人? “自天公将军你广宗失利后,被缚往洛阳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属下日日担心天公的安危,如今看到天公依然风采,属下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有天公将军统领,我又何惧那曹操!” 张燕八尺男儿,统帅三军,平时都是一副威严有加的样子,此刻眼见张角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真情流露之下,竟然犹如孩童,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就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错你,当初张牛角死于乱军之中,你黑山军群龙无首,我就力排众议,封你为这黑山军的统领,如今我黄巾军只剩你这一脉,你着实做得很不错。”张角将他扶起,笑着说道,“如今你也算是一方统帅,好生说话,莫做那些妇人之态。” “是!是!”张燕应道,却是自觉站在一侧,眉梢中满是欢喜。既然天公来了,那他还为这山寨的事情烦什么心,一切都有天公主持,那曹操又何惧哉。他甚至感到就在这一刹那,他那早已经不知道到消失到哪里去了的主心骨,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了。 “我看你寨子里人马,都在整饬军备,垒墙挖沟,莫非是打算与那曹军决一死战?”张角看了看四周,微微摇了摇头,这里的简陋超乎他的想象。 “是。”张燕自然不敢欺瞒张角,当下点头道。 “你可知此番自许都而来征讨你的曹军,领兵的大将是那张辽张文远?”张角解释道。 “已经有探子回报与我,这张辽乃是曹军名将...”张燕顿了顿了,却是对着张角慨然道,“天公将军,属下维持这黑山军已经是所有法子都想了,如今曹军以来,我黑山军已经退无可退,只有和他们决一死战了!” “可是如今敌人势大,明知不敌,还要蛮干,那便是不智。”张角淡淡的说道,语气分外平静。 “属下也想过走,不过属下的这些兵马都是这黑山一带的人氏,在这里,属下还勉强可以维持,若是带着他们离乡背井......”张燕苦笑一声,摇头道,“到时候,怕是曹军没打来,这些兵马就要散去大半了。” “其实我今日就是为解此危局而来。”张角听了他的话,微微停了一停,然后开口说道,“如今你黑山军,可是我黄巾义军,仅剩下的一支血脉,我可不能允许这支兵马就这么散去。” “一切谨凭天公将军吩咐!”张燕肃然说道,在他的骨子里,黑山军就是黄巾军,而黄巾军都是要唯张角唯命是从的,这一个信念,从头到尾都他都不曾改变过,哪怕是他最艰难的时候,他都不曾动摇过这个信念。此刻这一句出口,他等于就是将黑山军的军权,全部都交给了张角了。 “不,我不方便露面,这里面有些事情你暂时不用知道,你只需要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不仅仅这支兵马我要保全,就是你我也有完全的安排,这几年你的用心我都看在心里,绝对不至于亏欠你的。”张角淡淡的说道,“你意如何?” “天公将军有命,属下岂敢不从!”张燕依旧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好你即刻点起兵马,备好名册,派出使者去见那张文远。”张角点点头,缓缓说道。 “天公将军之意?”闻言,张燕有些不解。 张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字一顿的说道:“咱们投曹去。” 第六十三章 司马懿(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许都,大将军府。 “来!来!来!”宴会厅中,曹操端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座下的众人朗声说道,“此番平北将军率众来投,仲达居功甚伟,大家举杯,为仲达贺!” 座下众人,轰然喏了一声,举杯畅饮。 这是曹操为率军前来投靠的黑山军诸位将领举行的酒宴,就在前两日,张燕率领黑山军全军投入了曹操的大营,临走的时候,张燕还将他们盘踞多年的山寨,一把大火焚了,以示自己绝无回头反悔之意。这一举动对于有些多疑的曹操而言,无疑是彻底的对黑山军上下放心了。 黑山军中的精壮兵士被充入了军中,而原本黑山军山寨里的那些妇孺老幼也一起到了曹操的治下,充实人口。黑山军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又将亲眷放在曹操的眼皮子底下,再无让曹操怀疑的余地。 而曹操亦是投桃报李,张燕带着近两万军力来投,他自然也得拜张燕个将军,等到张燕甫一来到许都,曹操毫不犹豫就拜他为平北将军,至于黑山军其他将领杨凤、于毒等人,也各自拜了校尉等职,说是厚待也不为过。 至于这次说动黑山军来投的司马懿,自然是首功,曹操自然也没有亏待与他,拜了他做军师中郎将,俨然和军师祭酒郭嘉一起,成为众谋士前列之人了。 至于司马懿如何说动这张燕来投,曹操也还很是关切了一番,不过司马懿只是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话来搪塞,曹操虽心有怀疑,却也不方便再继续追问。于是旁敲侧击和张燕说了几句,那张燕倒是和司马懿一般的说辞,曹操有些搞不懂这里面的玄虚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黑山军如今被他尽收囊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再往下深究了。 席中有些喧闹,曹操叫众人不必拘谨,说完了正事,剩下的时间,就是众将之间交流感情的时间,说些天南海北的见闻,军伍之中的轶事,一时间,诸人倒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曹操和自己的几个心腹重臣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一个上位者和自己的属下适当的保持点距离,这是最起码的驭下之道,近之则不逊,这道理曹操还是懂的。这些人是他的属下,而不是他的朋友,曹操当然拎得清这里面的分别。 曹操一离开,气氛陡然就热烈起来,郭嘉一个人坐在一侧,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的司马懿,在亲和力这一点上,郭嘉比不得司马懿,在他看来一个满腹韬略的文人和大字不识只知道厮杀的武将,鲜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而司马懿则不然,他似乎天生有股不一般的气质,能迅速的与众人打成一片。 郭嘉扫了扫自己这一边的宴席,童英没有来,郭嘉微微抿了一口酒,眼睛却是不自觉的朝着司马懿那边看去了。不过有个小细节或者别人没有注意,他却无意中发觉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就是此刻和司马懿正在说话的那平北将军张燕,神情微微有些古怪。 按理来说,军师中郎将和平北将军,一文一武,其尊卑的差距,微乎其微,就是双方互相不买账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此刻张燕微微低着头,和司马懿小声说话,这个样子倒像是属下和主公在交谈一般。 郭嘉看在眼里,却将这一幕暗自记在了心中。 “张将军,今后你我共侍一主,当精诚团结,尽弃前嫌,为大将军效命啊。”司马懿看了眼张燕,淡淡的说道。 “不敢,不敢。”张燕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军师中郎将到底是何样人等,只是天公将军在自己临行之前,却是反复交代,到了曹营,一切事情都可自己见机行事,而天公将军不便露面,自己要和他联系只得通过此人。当然,还有更要紧的一句话,那就是张角亲自交代,此人说话便如同自己说话一般,张燕不必问缘由,照做就是。 “末将和司马先生哪里有什么前嫌,倒是日后还需司马先生多多指点一下张燕,张燕脑子有些胡涂,缺的就是司马先生这等聪明人指点。”张燕话说分外谦恭,在他想来,这司马懿既然和天公将军如此熟稔,又能担此重任,自然是教中重要之人,天公将军不与自己明言,自然有将军的考虑,自己照着做就是了。 司马懿微微眯起眼望着面前的张燕,嘴角微微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 第六十五章 断义(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将军,不要怪我...”那人低着头,嗫嚅着将那日的事重复了一遍,整个过程中,童英都紧抿着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是这样的,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将军他找到了何物,后来才听人说,那匣子里乃是传国玉玺。”那人缓缓把话说完,不过却一直没提这个告诉他真相的人到底是谁。 “好了,你下去吧。”曹操一挥手,让童英那亲卫出去,然后扭头看向童英,冷哼一声,寒声道,“哼,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将玉玺献上来,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般。而且即便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刘嫣想想,去吧!” 童英退了出来,却见曹操的一队侍卫,站在自己的面前,领头一个侍卫,对他客客气气的说道:“请,童将军,丞相令我等送将军回府。” 这是要将自己看守起来了么?童英目光复杂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曹操的熟悉的背影依然巍峨,只是他觉得,这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得他只怕以后,再也触摸不到了。 走出府来,一员大将坐在马上正脸带微笑的看着他,不是他人,正是曹操的族兄弟曹仁。 “童兄弟,和丞相的交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厚啊,这一到许都,丞相就将我叫了去,说是袁氏贼子派了刺客意欲加害兄弟,虽然我知道兄弟武艺高强,不过既然丞相有命,我也不能违抗。所以还请童兄弟莫要觉得曹仁在你身边碍眼。” “哪里的话,童英感谢还来不及了呢!”童英的微笑中透出一丝苦涩… “袁氏的刺客...”闻言,童英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心中暗忖:袁氏早已式微,如今是自顾不暇,如何还能派什么刺客来这里,孟德不过是找个借口将自己看守起来而已。 童英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再开口。曹仁见童英兴致不高,也没有多言,只是领着人马护卫着童英回到府邸。 还未进到家门,早有下人见到自己主人回来,欢天喜地的去通报刘嫣,两人刚刚下马,就看到一脸欣喜的刘嫣从大门中露出了身影。 童英毕竟是出征打仗,平时童英不在这府中,在这府中当家做主的,就是刘嫣了。 虽然两人依旧是以兄妹相称,不过府中的下人们都隐隐知道两人的关系并非一般,早就将其看做这府邸的女主人了。而此刻见到童英平安无恙的得胜归来,刘嫣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至于为何前线还未彻底平定,曹操便急招童英这样的主将回来的问题,她是考虑都没有考虑的,毕竟对于她而言只要童英平平安安的,那就比什么好。 “既然子孝你来了,就进来喝一杯吧!”童英邀请曹仁道。不管曹操是否将前线之事已经告诉了曹仁,但公务归公务,他与曹仁以及曹洪这两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私谊也很不错,既然来到了自己的府邸,那么自然是应当要尽地主之谊的。 “若不是丞相有吩咐,少不得曹仁要来叨扰你一番的。”曹仁朝童英拱手道,“可是此刻仁有公务在身,虽不在军旅,但若是因为吃酒误了事,而坏了童兄弟的性命,那曹仁这一颗脑袋就不算是自己的了,这酒还是等改日大军凯旋之日,我再与童兄弟你痛饮一番!” 走到跟前的刘嫣,刚刚好听到曹仁的这一句话,不禁微微脸色一滞。而且毕竟她自幼是在皇宫之中长大,什么勾心斗角之事没见过,再加上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不理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娇蛮公主了。从曹仁这番话中,她显然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那好,童英就不勉强子孝你了。”童英将手中的马缰递给护卫:“改日再宴请子孝你兄弟二人,好好的大醉一番。” 两人分手,曹仁自然带着人去和曹洪交接,刘嫣迎了上来,两人朝着自家的庭院走去。 直到曹洪的背影彻底不见了,刘嫣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刚刚我听曹洪说,什么叫坏了你的性命,莫非还有什么凶险之事?” 看到刘嫣关切的眼神和一脸的疑惑,童英脸色有些凝重,压低声音道:“进去再说吧。”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当然没有打算要瞒住刘嫣。而曹操令人看住自己,自己若是不交出那传国玉玺来,想必是不能轻易的脱身的,而童英最怕的,就是曹操不择手段,利用自己关心的人来对付自己。一想到此处,他便不禁忆起当初那董卓为了逼自己交出古文尚书,而拘禁了童玲来要挟自己,害得童玲如今依旧下落不明。虽然这些年来,童英四处寻找童玲的踪迹,却是丝毫未有任何蛛丝马迹。 而今番似乎自己又是面临这样的局面,虽然曹操不似董卓,然而童英与他交往多年,对其心性亦是了如指掌,表面看曹操礼贤下士、待人优厚,可是凡人皆有逆鳞,对于曹操而言,这个天下便是他的逆鳞,为了这天下,他任何事都能做出来。 即使如此,若是刘嫣不知道缘由,却因为自己受了无妄之灾,那他心里怎么样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两人关上门,童英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缘由告诉了刘嫣:“如今这玉玺已然依附到了磐龙璧之上,但是我若是说给孟德听,只怕他亦不会相信如此诡异之事,反而会认为我是欺瞒于他,此事究竟该如何是...” “大哥你多虑了!”不想,刘嫣听了他所言,却是柳眉一竖,沉声道,“曹孟德这些年来拥天子以令天下,自诩自己对朝廷有功,便假借天子之名四处征讨、妄开杀伐,如今更是荡平了北方的袁氏,只怕他自以为自己声势无两,早已生了不臣之心,如果这传国玉玺落在此人手中,不正遂了他的心意!” 童英望着一脸愠怒的刘嫣,这才想起刘嫣原本的身份乃是宗室之后、大汉朝万年公主,虽然汉献帝迁都许县之后,她为了留在自己身边并未回归皇室,然而刘嫣心中自然还是向着汉室,只怕早就对曹操有所不满了,只是因为在自己身边而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想到这里,童英不由心中一暖,刘嫣见童英一直凝重的面色稍稍纾解,接着道:“我说这曹家兄弟怎么这么好,今天一大早便带着人马在这附近巡弋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等宝物国器,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曹操得不到,说明他没有这个命数,何况若他真像自己所言那般,只想做一个匡扶社稷的能臣,那他拿着玉玺来也无用,你不若上书说已将玉玺献给了皇上,明日我再入宫与协弟说上一番,担保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 童英沉默了许久,嘴角却是不由泛起了一丝苦笑。刘嫣对曹操的了解远远不如他对曹操的了解来得深,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而权力是会使一个人发生改变的,而这种改变往往会使人始料未及。如今的曹操早已不是他当初在洛阳城头初遇的那个翩翩官宦公子了,在名义上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汉朝丞相,甚至从掌握的权力上来说,他如今是权柄最重的人,难免会生出不臣之心。 从曹操刚才对自己所言来看,对于这枚传国玉玺他是志在必得,所以刘嫣刚才想出来的小花样肯定是瞒不过他的,他也必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善罢罢休。 “罢了,事已至此,虽然荒谬,但是我不能瞒着孟德,还是该将此事的原委告诉给他,无论他心中作何想...”童英沉吟片刻,摇头道。 “告诉了他那又如何,难道你觉得曹操还会像以前一般,对你信任有加么,如今曹大丞相旗下可谓战将如云,谋士们趋之如骛,往日的那点情分,未必能管上一辈子的!”刘嫣见惯了朝廷中人争名夺利不择手段,甚至骨肉至亲相残的事情,不由提高音量开口道。 “难道我和孟德的缘分就到今日为止了么?”童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不禁有些惆怅及失落。自从他十八岁有记忆以来,他就没了父亲。随着磐龙璧的指引,他透过寻访星玉的旅程,希望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并找到自己的父亲。然而,随着这旅程的展开,他虽然在星玉的助力下,武功智力均大幅跃进,但其代价是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亲人。从师父童渊被杀开始,大师兄、卢植及小师妹的不幸,让他有时觉得自己是否是受到了什么诅咒,自己越想追求家的幸福,结果失去的更多。 如今,好不容易在这曹营找到了些许家的感觉。不管是夏侯惇、郭嘉甚至是曹操都成了他情同手足的兄弟。然而,随着曹操的权位日重,童英也渐渐感觉到曹操在有意无意的以主君的姿态来面对将士,当然也包括童英自己。这种微妙的改变让童英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然而,直到听到刘嫣如此说了,自己才知道这不安来自于曹操日益膨胀的野心,而这野心终究会造成曹操与刘嫣的对立! “曹操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此事最后如何,都会在他的心里落下一根刺来,他容不得你的!难道你还能跪下叫他主公不成?大哥,咱们还是走吧!”刘嫣不忍见童英如此纠结,思虑片刻,当下开口道。 “走?走哪里去?”闻言,童英顿时有些茫然。 “我不能坐视大哥你陷入险境而不顾,不管去哪里,先离开这里再说!”刘嫣坚定无比的说道。 童英默然,一种莫名其妙的寂寥之感,涌上了他的全身,顿时觉得,这天下之大,似乎竟无他的容身之处...... 第六十四章 陨落(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官渡之战后袁绍大败而归,归来之后检点人马,一战之后原本数十万的精锐兵马只剩下了十之一二,偌大的基业顿时变得有些动荡不安,而他本人也忧愤得一病不起。 袁绍才断气不久,他的三个宝贝儿子袁谭、袁熙及袁尚便直接就带着各自的人马,混战成一团。那些袁绍老臣们眼见袁氏基业被这三个败家子一天天消耗下去,无一不是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曹军要起军北伐了! 此番出师讨袁的曹军主帅是童英,而郭嘉也不顾病体,自告奋勇随着童英一起出征。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刚投靠过来的黑山军基本上大部份都划归到了童英的军中,这使得此次北伐大军中,童英的军力和张燕的军力竟然相差无几。 当然也不是说曹操在防范黑山军,不过黑山军投曹以来,一场仗都未曾打过,这不免让人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尤其是曹操这样多疑的人,毕竟若是这投来的人马不能给他打几场硬仗、死伤些人,这些人马便始终还是顶着黑山军的名头,融不进曹军当中。 用童英做统兵大将,曹操也是有着考虑的,童英的身份特殊,或多或少的在黑山军和曹军中可以缓冲一下。即便有凶险无比的战事,黑山军被童英派上去送死,张燕也不会觉得是曹操在故意消耗黑山军的实力。毕竟童英如今还是代表着朝廷,而不是代表着曹操的,这个角色很是微妙。 袁谭原本有四五万兵马,袁熙也差不了多少,加上高干还有些人马,在一旁摇旗呐喊,这冀州之地,倒是真是热闹。袁尚虽然兵力比不上他的两位兄长,但是却占有地利人和,一时之间倒也打得一个旗鼓相当。哪怕就是听到曹军北伐的消息,这三人依旧坚持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继续混战不休。 曹军到了黎阳,首先遇到的是袁谭的人马,此时曹军和袁谭军,人马不相上下,袁谭虽小心谨慎,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附近还有袁熙和高干的人马在一侧,若三军合围,曹军为未必讨得了好去。 至于邺城的袁尚,此时暂时消停下来,不过他也没打算帮手,只是一边观望,一边加紧招兵买马,发狂似的败着他老头子留下来的家业,昔日袁绍留下来的那点名声、人望,都被他葬送得差不多了。 两军相遇,袁谭就先败一阵,还折损了手下大将汪昭。在被曹军一阵冲杀后,袁谭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连忙收拢了残军率众退守黎阳,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开始向自己的兄弟们求救了。 不过如预想一般,来救他的只有袁熙,袁尚是肯定不会来了。 黎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军就在这里僵持住了。一个攻城力有不逮,一个反攻也是难以成行,每日里双方都出兵厮杀一番,不过屡次都是曹军胜,袁谭军得胜的日子,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不几日,袁熙和高干终于率着人马来了,此时童英和袁军交手了这么多天,对于袁军的底蕴早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此刻的袁军士卒的士气也是低迷如斯,更无可用之大将,恐怕若不是困守孤城,或许袁军每日都有为数不少的逃兵要逃走。与之相比,曹军却是士气高昂,兵精将猛,孰高孰低,一眼可知。 袁熙和高干率军来援,童英果断的将自己的兵马一分为二,张燕领着原来黑山军的士卒前去迎击袁熙,而他率着本军人马则是继续保持对袁谭的攻势。 而随军以来,一直未有任何动作的郭嘉忽然前来见童英。北上之后,郭嘉似乎身体就一直不好,时有咳嗽,似乎是染了风寒,而前方战事顺利,童英也就没有让他多操劳,只是嘱咐他多加休养,保重身体才是。 “奉孝,你不是风寒未愈么,怎么不好生休养,还来我这儿。”童英见到一脸病容的郭嘉,掀开自己的大帐走了进来,不禁有些关切的说道。 “我见到营中兵马调动,平北将军带着人马离营去了,可是那袁谭的援军到了,有几多人马?”郭嘉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对着童英问道。 “嗯,是袁熙和高干,两人分两路而来,我令张燕迎击那袁熙去了,至于高干,士卒不多,且士气低迷,量其不敢主动出击,因此并不足为惧。” “那也是,这袁熙一来,倒省了我们很多事情了,此人性格懦弱,用兵也是谨慎异常,想来也不敢对我军挑起什么战事。”郭嘉说道。 “正如奉孝所言,所以你还是好好休养去吧,这里有我就成了。”童英想把他劝回去,郭嘉的性子温和,他倒是一直视其如同自己的兄长一般,两人颇为合得来。 “呵呵,若是我有一妙计,可以不付吹灰之力攻下黎阳城,你还会赶我去休息么?”郭嘉却是淡淡一笑,有些神秘的开口道。 “不付吹灰之力便可攻下黎阳城?”童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疾声问道。 郭嘉淡淡一笑,也不继续卖关子,缓缓开了口:“此刻袁熙未到,袁谭想必在这黎阳翘首以待,若是我们等佯做袁熙军,骗开这城门,这黎阳岂不是唾手可得。” “可是这法子,那袁谭肯定也是防范得紧密,只怕不会这般容易上当吧。”童英眉梢一挑,开口说道。 “我们叫不开城门,那袁熙的人呢?”郭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了。 “用降将?”童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拍手道,“只要找个袁谭认识的降将去诈城,那袁谭必定会中计。奉孝你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咳咳...”郭嘉努了努嘴,本想再说点什么,却是又咳嗽了几声,童英有些关切的看着他,开口道:“莫不是军中的郎中医术低劣,还是军中药草不及,怎么奉孝这风寒,拖了这些日子还不见好?” 郭嘉摇了摇头,不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都憋得通红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不是风寒,奉孝也略通医术,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是大致开始能察觉得个七七八八的,这病从许都出来,就日益严重了,无妨的,待到取了黎阳城,找个高明点的郎中看看就好了。” “那好,我就按照奉孝所说去做,早日拿下这黎阳,奉孝的身体也就早点好起来。”童英当下端起案上的茶壶,为郭嘉倒了一杯茶,这才接着道,“对了,你上次和我说,那平北将军张燕和司马懿之间举止异常之事,有没有和别人说过?” 郭嘉喝了口水,抬起头来,气色平和了一些,听到童英这般问起,微微有些奇怪:“没有啊,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话来了!” “哦,没事,看来是我多心了。”童英忍住想跟郭嘉说明司马懿真实身份的冲动,只得敷衍过去。 “是么?”郭嘉目光闪烁,似有所思...... 第六十四章 陨落(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童英急令张燕,令其若有可能,招降一两名袁熙军将领。说来也巧,袁熙大将吕旷、吕翔兄弟,早有投曹之心,又厌倦了袁氏兄弟之间的同室操戈般的杀伐,早有叛逃之心,而且又好巧不巧的被袁熙派为先锋大将。 也不知张燕是如何说动他们来投,总之虽然袁熙的先锋人马这两人全部驱策不动,但是他二人愣是丢下大队人马,带着自己的心腹,一股脑的投到曹营来了。 袁熙先锋群龙无首,自然不是如虎似狼的黑山军的对手,一场大战之后,袁熙军大败,死伤数千人,溃兵数十里。而与此同时黎阳的城门在当天夜里也被两位急于立功表现的吕氏兄弟给诈开了,童英也率领全军一涌而入,兵荒马乱之中,袁谭心知大势已去,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只得带领自己的心腹脱城而逃。 可惜的是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却是一头撞进了刚刚打败袁熙军返回的黑山军的怀里,可怜袁家长子居然没有一个和他身份般配的死法,而是半夜里堕下马来,愣是让一个不知名的小兵割了首级。 先锋失利,袁熙正自惶惶,紧接着黎阳城失守的消息又传到他的耳中,这一下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手上就这么点实力,若是全部和曹军耗光了,那么他袁熙可就什么都不是了。思虑及此,他立刻率军就走,毕竟这里不是他的老巢,幽州才是他经营多年的地方,他犯不着为了一个生死不知的大哥,将自己都赔进去。 袁熙军一退,冀州可再无一点遮掩的出现在了曹军的眼前了,袁尚见自己两个实力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兄长,都是一个生死不知,一个率军败退,他哪里还有什么主意。曹军来势凶猛,单凭他一州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而此刻他属下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谋士们,也一个个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撺掇他立刻弃城而逃。 所谓三人成虎,一个人这么说,袁尚还不在意,两人这么说,他有些犹豫,等到所有的人都劝说他如果不弃城而逃,只怕有大不忍言之事发生,袁尚便再也淡定不了。慌乱了几天,终于带着自己的人马狼狈北逃。等到童英带着人马到来之时,早已不见了袁军的踪影。 至此,袁氏基业,仅余幽州一地,河北顿平。 然而就在童英率军一帆风顺的时候,却是传来了一个让他决计意想不到的消息。 “奉孝殁了?这不可能!”听到自己的亲卫轻声在自己耳边附耳道来,童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弄错了,一定是以讹传讹。 前两天取了冀州,这城里最有名气的大夫就被自己请去了给郭嘉看病,而郭嘉用了汤药后也是大有好转,两人还好生了聊了一会,怎么可能两天不到,好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呢? 虽然这两天在冀州安民,收拾残局,自己是忙了一些,但是自己已经尽力不让郭嘉处理这些事情了,说是操劳过度,引起病情转化,也不可能。郭嘉身子骨不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候,打从童英认识他时,似乎他就是这个样子。 “这消息哪里来的?”童英嘴抿了起来。冀州初定,这等散播谣言搅乱军心民心的人,最为可恨,这样的人,不抓一批杀一批以儆效尤,还真让这些在袁氏治下生活习惯了的家伙,以为曹军真是软柿子了。 “是郭祭酒的童子来报的信,哭得跟泪人似的,我让人安排他在侧房待着了。”亲卫小声的说道,眼睛也是微微有些微红,郭祭酒和自家将主交好,是将主少有的几个好友之一,平素对待他们这些人也从不摆架子,和气得犹如自家兄弟,这让他心里也不禁有些悲郁。 “只怕这消息还真是真的了,一个小小的童子,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拿这样的事情说笑。”童英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脸上不由自主的流出了悲戚的神情,这个动乱的世道,人命是那么的不值钱,童英看到过很多的人死,甚至在他的手下,失去了性命的人也是很多,但是像这么自己身边的亲人密友失去的疼痛,还是上一次他得知卢植的噩耗之时品尝过一次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又尝到了第二次。 他站了起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走,把那童子带着,我们过去郭祭酒的住处看看。” 平了冀州,童英给病体未愈的郭嘉安排了一处大宅子。为了让他不操心军务,他甚至没有在城中心安置他,而是在城西一处幽静的所在寻到了这个住处,他甚至专门调拨了一队兵卒,在这宅子里,供郭嘉听用。 他到了这宅子的时候,宅子里的兵卒,还是一如既往的巡弋,仿佛丝毫不知道,他们守卫的祭酒大人,已经不在人世了,看到童英一行人过来,他们一个个执兵为礼,和前两天童英来看望郭嘉的时候,殊无二样。 “怎么回事?”一走进门厅,童英就站住了脚,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郭嘉身边来报信的那个童子,一脸的严峻。 童子叫郭从,在郭嘉身边侍奉已经很久了,童英知道郭嘉对这个童子甚是喜爱,但是此刻童子出来报丧,而外面护卫的兵丁居然茫然不知道,这就太令人生疑了。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这童子,犯了什么过错,害得郭嘉殒了性命了。 郭从仍然时不时的在抽噎,两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他听到童英的问话,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兼身后全是童英的亲卫,那些护卫在外面的兵卒一个都没有在这里,这才嘶哑着声音回答道:“先生说万一他,万一他不能再照顾我了,叫我第一时间去寻将军,他说将军会知道怎么做的。” 闻言,童英身子猛地一震,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郭嘉曾来寻过他,郭嘉说自己查到了一些东西,还说那司马懿甚为可疑,让自己千万要小心,莫不是... 这时候,几个进到屋子里的亲卫退了出来,对着童英点点头,这是安全的意思,领头的亲卫队长则手指向卧室,轻声道:“郭祭酒的遗体在卧室,将军,郭祭酒真的不在了。” 闻言,童英当下丢下众人,径直朝着卧室走去,诸人正要跟上,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你们就在这候着,谁也不能放进来,让我和郭祭酒单独待会儿。” 那些亲卫听他如此说,只得止住脚步,不过这屋子他们都已经好生查过了,确认没有什么刺客之类可以对自家将军造成威胁的东西。 童英走进内室,那郭嘉静静的躺在榻上,脸上盖着一块白帛,想来是那童子给盖上的。童英走了过去,轻轻的将白帛拿开,郭嘉消瘦的脸庞便露了出来。 童英就在郭嘉的榻前,缓缓坐了下来。他脑子里仿佛是一片空白,又仿佛塞满了和郭嘉相识的一个个片段:从颍川的初遇,再到长安城他为自己师兄妹二人解围,再到在官渡大营里,一脸镇定的说着“十胜论”的郭嘉,还有这次北伐和自己偶尔谈起那司马懿和张燕的郭嘉...... 不对,不对!忽然童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仔细的凝视着郭嘉,郭嘉嘴边,果然隐隐还有血垢,显然是那童子虽然给郭嘉清洗过面庞,却洗不彻底,他又掀开郭嘉的被褥,果然,被褥上有些斑点的血污,虽然不是很分明,但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走了出来,亲卫们和那童子郭从,都还在外面站着,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大厅,坐了下来,身后的一帮人,急忙跟了过去。 “郭从,郭祭酒是怎么样过世的,过世的时候,你可在他身边?”童英沉声朝那童子问道。 “将军,先生过世的时候,我都一直伺候着先生。”一说到自家先生,郭从的眼睛又泛红了。 “那你家先生这两日,可有什么异常?”童英脸色如霜,语气却如山一般沉重。 “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先生这两日精神还好,昨日夜里,还说给大将军报捷,谁知道...”说着说着,郭从又抽泣起来。 “我在你先生房里,看到些许血迹,是怎么回事?”童英盯着他的眼睛,“不许哭,好好看着我回话!” “那是先生咳的,那日用了郎中的药之后,白日里先生虽然精神好了很多,但是入夜后却是又开始咳嗽,就咳出血了,好多的血!” “明白了!”童英点点头,对着自己的亲卫说道,“把那日为郭祭酒看病的郎中抓来!” “将军是说,是那庸医害死了先生?”郭从瞪大了眼睛,突然之间他就嚎啕起来。 童英默不作声,朝着外面走去,剩下的事情,已经不用他安排了,郭嘉的地位,注定即便是他过世,也不会草草了事,他的丧事,肯定不会在冀州办的,手下人自然会找最好的棺木装殓,然后护送灵柩回许都,他甚至能想到,得知了这个噩耗,远在许都的曹操是何等的痛惜的表情。 “庸医?”他站在大门外,仿佛是笑话自己的一样,呐呐自语道,“庸医,真是庸医么?” 他心里已经有八成,怀疑郭嘉不是正常死亡了,这派人去抓那庸医,不过是再确定一下,如果那庸医如常在城中,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但是一旦是不见了,那便十成十的有人借助这庸医之手加害郭嘉了。 以郭嘉那虚弱之至的身体,多年经过汤药的攻伐,只怕早就如同风中败絮,经受不得丝毫的风雨了,只要精通岐黄之术的人,甚至不需要用毒药,只要用药刚猛一些,只怕郭嘉的身子,立刻就垮了,这才是真正上乘的杀人手段。 而有理由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就可以呼之欲出了,郭嘉虽然智绝天下,可他都是为曹操统筹战略,在个人层面上,他根本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敌人,他性子又温和,上至大夫,下至走卒,他都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少有与人为敌,这样的人,最希望他死的,怕是只有袁氏一脉了。 然而此刻袁氏一脉,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将军!”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一骑哒哒而来,在他身边翻身下马,正是他派去抓那郎中的亲卫,只听亲卫急声道,“那郎中举家消失无踪了,其邻居们说,已经两日不见他们家的人了。” “知道了。”童英顿感一阵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只恨自己怎么就没跟郭嘉说要提防司马懿! “你在这里协助打理郭祭酒的灵柩吧,然后派人送回许都,给孟德报丧吧!”童英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已然死死攥紧,目光望向张燕营地,心中暗自恨道:“司马懿,今次我童英必不会轻易的饶过你!” 第六十五章 断义(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许都,大将军府。 夜色早已深沉,整个大将军府万籁俱寂,没有谁人敢大声喧哗,因为谁都知道今日的大将军心绪不佳,或许不能说心绪不佳,准确的说就是雷霆震怒。 曹操的房间里昏黄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而在屋外,就连曹操最为信任的侍卫,此刻也远远的在屋子的四周,屏声静息仿佛是一块木头桩子杵在那里。大将军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和他们有说有笑,但是,若是触了大将军的眉头,大将军杀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的。 自从军师祭酒的灵柩从冀州运回来,大将军就这个样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有一整天了,军师祭酒在大将军心中的地位如何,他们这些侍卫可是比外面的那些臣子,看得更清楚,说句杞人忧天的话,这些侍卫,现在都有些担心这次统军讨袁的童英童将军了,这种情况下,童英会不会被大将军迁怒,还真的很难说。 捡拾郭嘉的遗物,童英发现了郭嘉留给曹操的信,这封信自然随着郭嘉的灵柩一起送到了许都,而这个时候面目阴沉的曹操就坐在屋子里,面前就摆着这封信。 这封信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了,信中有言:“今闻袁熙、袁尚往投辽东,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孙康久畏袁氏吞并,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击之,必并力迎敌,急不可下;若缓之,公孙康、袁氏必自相图,其势然也。” 又云:“丞相若从书中所言,辽东事定矣。” 从信中的文字足可见郭嘉一直到死,都在为曹操出谋划策,为曹操能尽涤河北,奠定其稳如盘石的霸主地位而殚精竭虑。然而谁知道当曹操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是天人两隔,所以此刻曹操睹信思人,又如何不感伤。 “奉孝死,乃天丧吾也!”曹操喃喃自语道,神情黯然。他抬头看了看北方,那正是冀州的方向,此刻他派去接替童英的将领,只怕早已经到了冀州了,只是不知道,那童英还有多长时间能够回到许都。 对于童英,他此刻的感情分外复杂,说是对其爱恨交加也不为过。若不是有人举报,昔日袁绍手中得自袁术的那一方传国玉玺,已经被童英得到了手中,他只怕还要蒙在鼓里,这让他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若是别人如此,他大不了一怒杀之,即便是错杀了他有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但是对童英,他下了不这个决心。所以他仍然希望给童英一个机会,让他解释一下这事情的来由。这传国玉玺,是何等之物,童英不过一介小小的中郎将,而在自己的庇护下,他怎么能对这样的东西动了心思,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童英屡次三番救他性命、挽他基业,曹操心里还是感激的,但是这种感激,远远不如他那种不甘人下的心思强烈,他心中始终相信,一个人若是要在这乱世成大事,必要的绝情那是一定要有的,哪怕是亲如兄弟的部下也不能例外。 “童英,但愿你不负我。”一阵冷风拂过,曹操的面色却是渐渐变得有些狠戾。 翌日,童英终于赶回了许都,而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大将军府面见曹操。 “丞相,童英童将军请见!”门外传来侍卫的低声禀告,自取得冀州起,曹操就已经奏明天子此番大胜,而天子下旨,加封他为丞相,如今许都的百官僚属皆都是称呼其为丞相了。 曹操长吁了一口气,缓步走了出去。 “孟...见过丞相大人。”见到曹操一身公服走了出来,童英嘴边的“孟德”二字,几乎脱口而出,不过眼见曹操面色阴沉,不知怎地,他忽然心中闪过一个不安,慌忙改口道。 “你们退下!童英你随我进来。”曹操站在高台上冷冷的凝视童英许久,忽然开口屏退左右,然后将童英领进堂内,自己大马金刀的居中坐下,眼光却是依旧遥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童英。 “我将一个活蹦乱跳的郭奉孝托付于你,你给我送了一副灵柩回来,童英,你可对得住我?”半晌,曹操终于开口道,语音却是十分的阴沉。 闻言,童英亦是一阵黯然,他知道曹操令他一进许都即刻来见他,只怕为的就是此事,此时发难他还真的无言以对,对于曹操对于他自己,他都觉得自己真的都很难对失去的郭嘉给出一个交代。 “有负丞相之重托,童英愿领丞相责罚!”若是其他的将领,见到曹操见面不评述其平定冀州的功劳,反而问责,肯定是心有怨气,不过童英此刻此言的确是真心实意,他甚至觉得郭嘉的死,他自己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责罚?”曹操冷笑了一声,缓缓道“我岂敢责罚于你,如今你可是声名遐迩的童将军,又曾救我性命于危难,我曹操若是责罚于你,岂不是令天下人说我心胸狭隘,无用人之量!” 童英微微低着头,听着曹操嘲讽,却是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曹操此时的心思,他大致也能猜出一点,郭嘉身死,对于自己来说,只是失去了一个挚友,对于曹操来说,可是失去了左臂右膀,这种心疼,他能理解。 “我一向视你为手足,待你不薄,难不成就是这样,养成了你的跋扈?还是你觉得对曹某有恩,挟恩自重,料定了曹某不敢杀你,才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曹操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这一刻,就连一直低着头的童英,都感到了曹操话中的恨恨之意。 胆大包天之事?闻言,童英不由一怔,郭嘉之死他已承认自己有责任,但是这和跋扈、和胆大包天有什么关系,曹操此刻竟然说出了自己料定他不敢杀自己这样的重话来,这着实让童英大惑不解。 “丞相,童英不明丞相所指,实在是有些惶恐,在胆大包天,从何说起?”童英却是也有些怨气了,不由提高音量答道。 毕竟在他心目中,托庇于曹操帐下,为曹操效力,可都是一直没有叫过曹操一声主公的,这样曹操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吗?既然明白自己的意思,那为什么还好像训斥自己的属下一般,对自己这般态度。 “不知从何说起?我问你,袁绍手中那方传国玉玺可是为你所截留?”曹操忽然厉声喝道,“童英,你何德何能,能够将这天下至宝,据为己有,难道你还有那般心思,窥测九五之位么?你置当朝天子于何地!” 童英心中咯噔一跳,神情微变,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曹操此刻会问起这件事情,在他心中,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曹操都是不应该知道的,他对于当日追击袁绍的时候自己的那些亲卫,都是自己的心腹,而且那些人也没看到自己到底寻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这已经不是事情的关键了,关键是那传国玉玺早已化作磐龙璧上的一枚星玉,若是他拿出磐龙璧,指着玉玺所化的那一块凸起,告诉曹操,这就是传国玉玺,想必曹操是死也不会信,反而认为自己是在戏弄于他。 “没话说了,是不是以为我实在冤枉你?”曹操看了看他,心中却是一片心灰意冷,还真的如举报之人所说,这童英瞒住了自己,这天下人,又是哪一个可信的,像郭嘉这样的人,自己何时再能遇见一个? “来人,你来说说那日童英到底寻到了什么?”曹操冷笑两声,从他身后的屏风中走出一人,虽然此人畏畏缩缩的低着头,然而童英依旧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自己亲卫中的一人,一股异样的愠怒充斥在他的胸口,伸手指向那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第六十六章 逃亡(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曹操最近比较烦,其实正确来说是非常烦。 首席谋士郭嘉突然去世,在这几年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童英又涉嫌私藏传国玉玺,而好不容易在官渡之战前收服心仪已久的关羽,却又因得知其义兄刘备的下落,天天来丞相府欲向曹操辞行,因此这几天曹操也顾不上管太多童英的事,阵日躲在府中跟关羽玩“失踪”,而曹仁兄弟则成了斥候,实时的将关羽的动向随时回报。 “启禀丞相,刚刚士兵来报,关羽挂印封金,骑着赤兔与刘备的两位夫人离去了!”这日曹操正在纳闷,关羽今日怎么还没上门,曹仁及曹洪便急吼吼的来报。 曹操一听,心中不由得抽了一下,沈思片刻道,“你们通知文远,我们追云长去!” “丞相,何须您亲自出马,我俩兄弟率军将他绑来便是!”曹洪大声说道。 “混账!我又不是要你们去抓人,备上二千两黄金,我们给云长送行去!”曹操没好气的斥责了曹洪一顿,便往门外大步迈去……? “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不知怎地,童英耳边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下意识的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那块磐龙璧。 当初卧龙先生给出这样一句谶纬的时候,怕是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到今天这份田地吧。童英深深的明白自己如今的这一切,都与这块磐龙璧息息相关,说是指引也好,说是命运也好,他始终没有逃出这磐龙璧的魔力。虽然他自问自己似乎在这磐龙璧上得益甚多,但是,一直到现在,他对这磐龙璧,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小小的东西,仿佛就是一个天生的谜团,他怎么样也解不开。 对了,去找卧龙先生,以他的见识博闻还有智谋,一定会给自己解开一些疑惑。 刘嫣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童英踱着步慢慢的思索,没有打搅他的思绪。 “好,嫣儿,我们走,离开这里,去隆中!”片刻之后,童英猛地一点头,沉声说道。 “隆中?”闻言,刘嫣微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既然童英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说法,她心中已然是很高兴了,亦是点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还有,你的那些护卫都是些可靠忠勇之人,要不我去通知他们...” “不,不用了。”童英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不知道这些“忠勇之人”中还有多少曹操埋下的眼线,“还是不要告诉他们,我离开的时候会给孟德留一封信的,想必念着几分旧情,他不会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将士们下毒手,他们留在这里,反而比和我们一起上路更加安全。” “大哥是说就我们两人悄悄离开么?”刘嫣凝眸望着童英,开口问道。 “嗯。”童英轻轻点点头,不过须臾,他又微带愧疚的望着刘嫣,缓声道,“嫣妹,你本是皇家贵胄,如今却因为我几次三番的连累你流离失所,大哥当真是于心不...” “大哥!”刘嫣却是望着童英,开口道,“大哥你何出此言,难道你还将我当成外人么?” “嫣妹!”童英轻轻将刘嫣拥入怀中,刘嫣将脸颊埋在童英宽阔的胸膛上,静静聆听他的心跳声,两人一时都不再言语。 良久,童英才轻声开了口:“时不我待,我们现在就走,曹家兄弟刚刚送我回来,肯定想不到我会立刻就逃走,而且此刻我应该还能在许县畅通无阻,一旦过了今日,就很难说了。” “好!我去收拾一些必备的细软,等会儿我们换一身衣服就走。”刘嫣当下走出屋子去。童英想了想,从书桌上,拿出一支笔,伏案写了起来... 院子里,随着童英回来的那些护卫,还来不及卸下行装,脱掉铠甲,便开始朝着宅子里的下人们吹嘘这他们此行的辉煌战绩,院子里一片闹腾欢笑。对于他们来说,这童府就是自己的家,还有什么能够比在外面征战多日之后,回到自己的家更轻松惬意的呢。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就在他们说笑的这个时候,刚刚他们护卫回来的主人,已经和这个家的女主人一道换上了一身的便装,悄悄的从府邸的侧门离开,融入了外面热闹的大街小巷中去了。而在童英的卧室书案上,一封他亲笔书写给曹操的信,正静静的躺在上面......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是一个令人心情愉悦、适宜出行的好天气。 一条只够两匹马儿并行的羊肠小道上,两骑徐徐而来,正是逃出了许县的童英和刘嫣。和煦的阳光洒在他俩的脸上,让二人心情分外愉悦,看起来他俩的心情都很不错。 这次“出逃”许县,到目前为止竟是格外顺利,原本应该看守他们的曹洪兄弟居然不知去向。当然,童英不知道此刻曹操及曹家兄弟正忙着追上关羽一行,不过,对于童英而言,能不跟昔日兄弟兵戎相见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刘嫣看了眼一身布袍的童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出来的时候,两人身上的服饰,是直接从下人的房间里拿出来的,比起他们两人以前身上的衣服,两人这身的装扮,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这情形不禁让刘嫣想起了当初她和童英一起去投奔曹操的时候,那时两人颠沛流离数月之久,一路从洛阳仓皇逃到沛县,那个时候两人的狼狈相比之现在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茫然不知道明天会如何,只是随波逐流的让命运牵引着自己前行,而这一次,却是心里踏实的很,而这转变的因素自然就是身边这个骑着马的男人。 “在笑什么?”童英转过头来,亦是笑着瞥了刘嫣一眼,开口说道。 昨日混出城后,两人就城外不远的驿站中取了两匹良马,然后沿着大道狂奔,直到马儿都有些脱力了,这才离开大道,转入这林中的小道。 “没什么。”刘嫣俏脸微微一红,赶紧摇了摇头。 “前面山路陡峭,咱们的马儿只怕过不去了,我们要弃马而行了,等过去了,再寻坐骑代步吧。”童英看了看前面的山壁,习惯性的打量的周围的地形,这是他这些年在征战带兵时候养成的本能习惯。如今每到一处不熟悉的地方,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从用兵的角度上,去观察地形。 “好!”刘嫣应了一身,翻身下马,手脚麻利的从马身上取下他们的应用之物,东西有点多,除了细软,还有一些吃食清水,有过逃亡经验的刘嫣,在这方面准备的相当充足。 不多时,二人便亦步亦趋的往山间行去。 第六十六章 逃亡(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曹仁曹洪兄弟第二日一早前去拜会童英的时候,却赫然发现童府内,家将下人都在,唯独两个主人却是不见了踪迹,当下大为慌乱,立刻就飞报给曹操。 得知童英逃脱的消息后,曹操阴沉着脸毫不客气的将曹仁曹洪一人赏赐了二十军棍。以曹洪曹仁的身份,这些年已经很少吃到军法了,而此刻他们清楚的知道曹操是真的怒了,若不是他们两人的姓氏,只怕曹操斩了他们都可能。 吃完了军棍,曹操也没有让他们歇着,因为由于不知道童英是往哪一个方向走的,曹操干脆各个方向都派了追兵,他们两人也领着其中的两路追兵一直追了下去。 而叶县靠近荆州,乃是早已有重兵把守,而此处的将领也早已得到了阻拦童英和刘嫣二人的消息。而此时镇守叶县的正是童英的另外一位老相识——夏侯兄弟中的夏侯惇。 由此可见曹操为了追童英可是下了本钱,他特意派些童英的相熟之人,除了捉拿追捕童英的想法以外,未免没有试图劝说童英回心转意的意思。 叶县地势险要,西依汉水最大支流白河,北傍伏牛山,南与宛城接壤。叶县之南便是荆州牧刘表的属地,因此夏侯惇领着数万精兵驻扎在此地,曹操在此地布下重兵,除了防范刘表挥军北上之外,未必也没有将此处作为自己南下的桥头堡的意思。 “大哥,前面就是叶县了。”从伏牛山出来,刘嫣一扬马鞭指向前方,开口道。 “那好,待会我俩混在出关的人群中过去。”童英点头轻声嘱咐道。 “嗯。”刘嫣亦是点点头,微微低下头,和童英并肩往前走去。 然而两人在关口前转悠了一番,结果却是让人颇为沮丧。在叶县门口驻扎了好些军马,根本看不到平常进关出关的那种人流,而是一个挨着一个详细审查过后才会放出关去,只怕这些人根本就是冲着他俩而来的。 童英看了刘嫣一眼,两人眼里都露出了一丝忧虑,恐怕,还是真是冲着他们来的,曹军的追兵,沿着大道走,自然比他们在山野之间跋涉要迅捷的多,终究还是快了一步,赶在了他们的面前。 毕竟一过叶县,数百里之内,再无大的关卡可以拦阻他们,他们可以再往南便进入荆州,那时曹操可就再无法追缉他俩,可谓是虎归山林,龙入大海了。问题是他知道这一点,显然在叶县堵截的曹军也知道这一点。 童英微微仰起头瞥了眼关口城楼上的旗帜,飘扬着“夏侯”二字,想来此刻守关的大将便是夏侯兄弟了,他默默的点点头,就是不知道夏侯兄弟中的哪一个,虽然他平时和夏侯渊交情也算不错,不过此刻他叛出曹营,这点交情也不知还有没有用处。而说起夏侯惇... 童英心里颇为复杂,说起来他甚至希望此刻在这里的是夏侯渊而非夏侯惇,不知夏侯惇他听到曹操勒令追缉自己的消息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思虑及此,童英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哥,大哥!你看前面有军队拦路!”童英还在发怔之时,刘嫣见前方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推了推童英一下。 童英往前望去,只见夏侯惇骑马端立的雄伟的关门之前,两只眼睛虎视着前方的一名骑着红马的长须红脸将军,而在这长须将军身后则跟着一辆帘幕低垂的马车,看不清车中坐着何人。 “关将军,你欲从叶县出关,可讨得丞相手令?”夏侯惇望着前方的长须将军冷冷的说。 这长须将军自然便是关羽了,他自从出了许县之后,一路护送着两位嫂嫂大路而行,虽说大路远较童英二人所取的山路好走,但是一路上过关斩将,耽误了不少时日,竟是只比童英二人早到了一些,而在叶县遭到了夏候惇的阻拦。 “未曾讨得!”关羽只冷冷的回答了四个字。这一路上他为了闯关,已杀了六名曹将,反正事已至此,也懒得再跟夏侯惇多费唇舌了。 夏侯惇见关羽如此倨傲,不由得心头火起,冷哼一声道:“没有丞相手令便不得出关,关将军还是请回吧!” “哼!我欲护兄嫂前往襄阳投兄,尔等若是无礼拦阻,休怪关某刀下无情!” 关羽千里迢迢来到叶县,好不容易即将脱离曹操的掌控,岂能中途而废。 夏侯惇见关羽要强行过关,同时也听说了关羽一路上杀将闯关,脸色一寒,右手一挥,无数弓弩手将关羽一行人团团围住。 关羽见事态危急,对着随从大喝一声“走!” “放箭!”关羽胯下赤兔才刚往前冲剌,夏侯惇冷喝一声,无数羽箭便毫不留情的飞向关羽及其身后的马车。 关羽胯下的赤兔感到危险的迫近,长嘶一声中飞跃而起,硬生生的越过弓弩手的队列。然而,载着刘备两位夫人的马车则是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弩箭的攻击之下! 关羽心中一寒,悔恨的念头如电光闪过。他原本料定夏侯惇也会跟前面几关守将一般,会顾忌曹操对自己的偏爱而不致骤下狠手。殊不知夏侯惇乃曹操最信任的大将,早就对关羽这“外人”心怀不满,因此毫不留情的说打就打! 眼见两位嫂嫂竟是要死在自己的眼前,而关羽自己却无能为力之际,童英大喝一声从旁冲向马车,千钧一发之际将射向马车的羽箭悉数打落! 众人惊魂甫定之际,只见童英手执长枪威风凛凛的站在马车之前,与夏侯惇四目相对,两人眼神中充满了复杂莫名的情绪,而刘嫣也缓缓走出,站在童英的身边。 夏侯惇心中五味杂陈,一片混乱。见到了久违的童英,夏侯惇心中很想上前一把抱住这多年的兄弟。 不过说实话,夏侯惇对于丞相捉拿童英的命令实在是有些不解。在他看来童英是自己兄弟,对丞相是屡立大功,甚至好几次救丞相于危难之间。既然是自家兄弟,那么有什么不好说的,用得着如此刀兵相见么。丞相说童英有异心,可是须知若是童英当真有了异志,他北讨袁绍手握重兵的时候不反,反而等到回到了许县之后,单枪匹马的时候再反,丞相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一些,莫不是受了他人的蛊惑,可是丞相雄才大略,如何会轻易听信小人的谗言,丞相与童英之间到底是生了什么问题?一想到这里,这让夏侯惇心中不禁分外矛盾。 “侯惇!你连妇孺也不放过吗!”童英的声音中明显的带着些许怒气。 “咳!本将复姓夏侯,不姓侯,你认错人了,赶快速速离去!”夏侯惇清了清喉咙,装模作样的说道。 童英见他如是说,心下已是明白,于是向夏侯惇拱手说道:“夏侯将军,那可否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放过关将军一行人出关?”。 夏侯惇见童英还不速速出关,心下发急道:“无知草民,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敢多管闲事,本将乃是执行公务,若再不速去,连你们都一起捉拿!” 童英闻言,胸口那股被荆玉抑郁许久的怒气不禁勃发而出,冷哼一声道:“今日我童英既然管了这档子事,就不会半途而废。夏侯将军,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功夫吧!” 夏侯惇见童英在军前自承身分,此事已无法善了,脸色不禁转冷,转头对着身边的副将李闯喊道:“给他一匹马,若是此人胜得过我手中长槊,便放他们及关羽一行人出关!” “元让。”一个士卒牵来马匹,童英静静的看着夏侯惇,”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我二人也会兵戎相见...” “休要多言!”夏侯惇却是冷着一张脸,打断了他的话,朗声道,“来吧!”夏侯惇一如往常的勇猛,长槊挟着风势,直扑童英的面门而来。 童英知道夏侯惇的长槊的沉重,自然不会用手中的这普通长枪去格挡,头略一低,从长槊的空隙中一掠而过,在两匹马一错身之际,手中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刺过去。 他的目标不是夏侯惇,而是夏侯惇胯下的坐骑。而一见童英的长枪的来势,本来准备回槊荡向童英后心的长槊,在空中诡异的转了一个方向,直接朝下而去,格住了童英的长枪,而童英早就趁着这一个空档,驱马驶出了几丈之远。 第六十六章 逃亡(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一回合两人打了个不分胜负!这几年来,童英在星玉的助力下,功力日进,但是自从得到有诅咒之玉称号的荆玉之后,功力不但没有进步,反而时时觉得身上星玉的力量被压制得极为难受。反倒是夏侯惇在这几年中日日练武,隐然有超越童英成为曹营第一猛将的态势。 夏侯惇拨转马头朝童英凝视了半晌,再次朝童英杀奔而去。不多时,两个人影再次交错的在一起,只听得兵器绵密的碰撞声,而周遭的士卒哪里又还分得出什么招式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大半个时辰,从马上打到马下,双方杀得兴起,两人愈打愈快,但也愈来愈没火药味,甚至两人脸上渐渐出现了有如老友重逢般的会心微笑。而两旁士兵早己忘了捉拿关羽的任务,看到精釆处不时爆出喝釆声,只有关羽则依旧孤傲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铛!”又是一阵金鸣之声,童英的长枪刺向夏侯惇,而夏侯惇横槊一档,童英的枪尖便刺在了槊身之上。两人较劲似的僵持了起来,谁也无法将谁推后半步。 “啪!”的一声巨响,夏侯惇微一用力,手中的长槊霎时断为两截,童英的长枪顺势抵在了夏侯惇的胸甲之上。 童英凝视了夏侯惇半晌,将手中长枪缓缓收回。 “侯惇,谢谢你。”童英沉声说道。 “不谢!”夏侯惇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三军听着!”夏侯惇别过头去,对身后的诸士卒大吼一声,“我夏侯惇今日技不如人,败在童将军的枪下,大丈夫当不食言,诸军不得阻拦童将军及关将军一行,丞相那里,自有我夏侯惇前去领罪!” 童英朝着夏侯惇拱了拱手道,“夏侯将军,你我后会有期!” 夏侯惇不答,只是转过身去,率军回营。 在夕阳的残晖上,童英领着刘嫣及关羽一行人缓缓的离开曹操的领界…… “走了!?”曹操的脸色阴沉的说:“你是说,你不敌那童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及关羽从你的眼皮子底下走了!” “是的,丞相!”夏侯惇低着头,低声说道“夏侯惇拦截不力,愿受丞相惩罚!” 曹操望着跪在地上的夏侯惇,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道:“元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童英及关羽走了就走了吧,既然他们已经心生离意,我即便是再厚待,也挽留不了他们的心思了,你且下去休息,过得几日,大军就出发了!” 其实这几天曹操静下来后细细想过,虽然玉玺的确重要,但是此物也可谓是不祥之物,君不见此前拥有过玉玺的几方诸侯,譬如孙坚、袁术、袁绍,不也一个个都破灭了么,这说明了什么?即便是拥有了传国玉玺也不见得就能拥有天下。 只要自己真正平定了天下,一方玉玺的有无又能说明的了什么?到了那时自己再刻一个就是了。至于童英,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童英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为何会私藏玉玺必有隐情,童英暂时离开一阵子也好,有时,透过时间的沈淀,真相才会显现出来…… “出发?丞相,冀州不是已经平定了么?”夏侯惇诧异的声音打断了曹操的沉思。 “不,不是冀州,我要带兵亲征乌桓!”曹操淡淡的说道。 乌桓亦作乌丸,乌桓族原为东胡部落联盟中的—支,历史颇为悠久,起先臣服于匈奴,后来汉朝强大,乌桓又转而投靠汉朝。其部落首领受封为乌桓校尉,安置于上谷宁城。 汉献帝初平元年,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死,其侄蹋顿即位,有武略,统一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郡乌桓。如今汉朝衰落,乌桓王蹋顿也蠢蠢欲动,并收留了袁绍的两个儿子,一想到此方势力随时可以藉以袁氏之名南下进犯,对于曹操而言,便不吝于心头之大患,幸好郭嘉早已为他立下奇谋,必定能平定这外患。 “童英再生离意,不为我所用,但是他的战绩却是不容抹杀,冀州被他取下,值此良机,我若不是将辽东一举平定,他日我南定中原之日,难道还要耗费心力与这卧榻之侧的猛虎周旋么?” “其实,那乌桓也算不得什么猛虎,丞相何须亲征,夏侯愿为丞相领兵,扫清这群宵小!”闻言,夏侯惇当即跪倒在地,朗声说道。 曹操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开口道:“我意已决,无须多言,军中已经在准备粮草军械,不日就要开拔,你会另有重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在曹操的心中对夏侯惇的早已经是安排妥当,原本这一路的将领,曹操是中意童英,可惜的是这童英终归是有异心,不能为他所用,而夏侯此刻刚放走童英,必定急于将功赎罪,将心可用,这一支兵马让他去领军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目标,不是辽东,辽东有他自己亲自坐镇,毋庸多耗军力,既然河北已定,以如今的局势,当然是要南下中原了,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荆州刘表了。江东孙权,其势力已经稳固多年,对付这样的实力,只能是徐徐图进,倒是这刘表,最近刘备率军依附之,颇有雀占鸠巢之势。 刘备此人,曹操与其结识已久,而且刘备也曾投靠过他,寄居篱下。对于此人,曹操深知其人久有野心,也颇为礼贤下士、收服贤才。这一股异军乍起,若是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土壤,完全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刘备立足荆州,必定会成为自己大业的阻碍之一,为了防患于未然,当然是越早扼杀其越好。 今日有细作来报,那刘备军力不过一两万,驻守在新野。新野本就是襄阳的屏障,让夏侯领本军精锐万余,偕近来新军数万,合成十万之众,料想此番袭去,雷霆之势,刘备应当抵挡不住。只要击溃了刘备,刘表之荆州必然震动,届时自己再一鼓作气率大军南下,何愁荆州不平! 当得知自己的使命之后,夏侯惇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武将功勋,当是在战场上博取,在敌人的身上获得,像追杀童英这样对付自己同僚的事情,不仅寒心,而且憋屈,就算因为这样的功勋得到丞相的赏识,势必也被其他同僚不齿。 夏侯惇有这个自负,那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本,这么多年,他身经百战,败绩屈指可数,而且,此番前去新野,以雄狮对弱旅,他岂能不信心满满。 十余万人马,浩浩荡荡,直奔新野而来。新野城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叶县城外,十里亭 “童将军高义,关某代刘皇叔夫人在此谢过了!”夜色苍茫中,关羽向童英及刘嫣拱手致谢。 “关将军多礼了,关将军挂印封金,千里护嫂,这才是义薄云天之举。至于夏侯元让,还望关将军念在其职责所在,不要再深究其冒犯之事了!”童英也拱手说道。 “罢了,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更何况我见此人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否则也不会故意自折长槊,败在你手下了。”关羽抚弄着长须说道。 “呵呵,看来我们那点技俩还是逃不过关将军的法眼。”童英笑道,“那关将军我等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保重!”关羽一拱手,便转身策马率车队而去。 童英及刘嫣也转身踏上了寻访卧龙先生的旅途。 只是他们彼此都不知道的是,这十里亭一别,不是分离,却是童、关二人命运对决的开端…… 第六十七章 博望坡(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数十日后,新野城郊。 “此番曹军大张旗鼓而来,领兵的大将是夏侯惇,于禁,军力远超过我军军力,眼下荆州刘表,对吾尚有猜疑之心,我等已无可退路,诸位,新野存,则吾等大业存,新野亡,则吾等无立锥之地矣!”中军大帐中,刘备对着麾下的将领陈词,脸上尽是一片凝重。 “愿为主公效死!”堂下的糜竺、糜芳、孙干、简雍等齐齐慷慨。关羽张飞则是一脸平静,刘关张本是一体,自不必多言,只是他们此刻看着刘备身边峨冠皂衣的诸葛亮的眼神,微微有些迷惑。 以他们对自己大哥的了解,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够保存实力,大哥是决计不会在乎这一城一地的得失的,所以大哥这些年,一直颠沛流离,就没有自己的地盘,犯不着为这样的一个小小城池,倾尽全力一搏,这个时候当是带着大家避开敌人兵锋,让刘表派军去应付才是,此刻大哥尚且不是荆州之主,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地盘与强大的曹操硬碰硬。 想必这都是他身边的那个叫诸葛亮撺掇的,得亏大哥如此高看于他,力尽礼贤下士之能力,结果,这家伙,尽出这样的馊主意。 “诸位也不必过于悲观,敌军虽然势大,但是,除去那夏侯惇于禁的本军,其他皆是河北新募之军,战力较之我军精锐,不可同日而语,更别说我此番请得卧龙先生出山,为我军军师,军师乃是世间大才,有军师的谋略无双,我军胜算增加的又岂是一分半分?”刘备顿了顿,接着说道,”此番战事,自吾而下,皆由军师调度,尔等可有异议?” “大哥,不可!”众将领尚未开口,张飞却是迫不及待的开口了:”这三军都听一个书生的,怎么打得了仗,若是说有异议的话,我第一个有异议!” “三弟!”刘备的脸色沉了下来,如若不是在众将面前,他都要喝斥张飞一番了。 “三将军莫非有更好的拒曹之法?”诸葛亮没有让刘备为难,只是淡淡的接过了话头。 张飞一时语塞,他脑子里哪里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是对于这个诸葛村夫,他一直都没什么好感,为了请这人出山,大哥竟是带着自己兄弟二人三顾茅庐,才把他请出来。须知在张飞等人眼中,如今的刘备贵为天子皇叔,如此尊贵的身份去亲自去请他这么个村夫,已经足够给面子了。 然而这个诸葛亮却是如此不识时务,一连请了三次才请动出山,对于此人,张飞早已是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要让自己听从他的指挥,张飞如何不心生恼怒。 “既然三将军也没有一个更好的法子,那么,就听听亮的如何?”诸葛亮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意,缓声道,”若是此战有失,孔明甘愿军法从事!” “军师不可!”闻言,刘备疾声说道。 “三弟莫再多言,连大哥也言听军师调度,我等还有什么不服,请军师发令!”关羽眯缝着眼站了出来,斜了眼张飞,让他把话都吞回肚子里去。 “孔明一言既出,便不会再更改。”诸葛亮朝刘备施了一礼,笃定的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军师发令吧。”见诸葛亮坚持,刘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缓步从中间走了下来,站在关羽的一侧,遥遥对着诸葛亮,等候他的发令。 “曹军要至新野,必过博望,博望左山右林,皆可伏兵,其路狭长险隘,若曹军至此,我等任其前军而入,其后军辎重粮草缓慢难行,此刻我伏兵尽出,焚烧其粮草,截断其后路,而我军趁势掩杀,则敌军必溃!”诸葛亮走上主位,目光扫过账内的大小官员和将领,朗声说道。 “子龙何在!”诸葛亮拿起一只令牌,对着赵云开口道,”曹军指日即到,令你率本部人马,前去迎击曹军前军,许败不许胜,势必要引得曹军前军,进入博望坡!此战得胜,你当记首功!” “得令!”赵云拱手应道,接过了令牌。 “打败还能记首功?!”张飞瞪大了牛眼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着。 诸葛亮笑了笑没理他,继续下令道:”关平,刘封!” “末将在!”关平和刘封一齐上前来听命。 “你二人各自率领一千人马,带引火之物,见得曹军后军火起,立刻自两面纵火!” “得令!”关平领过令牌,然后和刘封一道转身走了出去。 “主公。”诸葛亮朝着刘备微微一弯腰,手中亦是拿着一面令牌,开口道,”主公坐镇中军即可,赵云将军一返回,见到敌军后军火起,立刻和赵云将军合兵一出,全军尽出,痛击曹军!” “得令!”刘备如同其他几个将领一般,接过诸葛亮的令牌。 “我们呢?我们兄弟呢?”张飞忍不住了,别人都有安排,唯独这书生忘记了他和关羽兄弟二人,不由得嚷了起来,在他看来,就是这书生心眼忒小了一些。 “当然不会忘了二将军和三将军。”诸葛亮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两位将军,各带一只人马,埋伏在山后,三将军负责袭取曹军后军,焚其粮草辎重,而二将军,则是要阻断敌军归路,待得赵云将军诱敌成功,全军都是等着两位将军的讯号,方才开始动作!” 关羽轻抚长须,对于诸葛亮这般嘱咐,他还算是比较满意的。在他看来这等重任也只有他们兄弟才担当得起来。 “将军,于禁将军派人来,说此地险要,望将军小心从事,不可中了敌将阴谋?”一员偏将匆匆的赶到夏侯惇的身边,对着夏侯惇禀报道。 “知道了!”夏侯惇有些微微不耐,他是此次的领军主将,于禁不过是后军都督,居然对着他指手画脚起来,虽然知道对方未必有什么恶意,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快。其实并非夏侯惇本性如此,只是他因为”私放”了童英,觉得自己有愧于自家主公,因此急于将功折罪,所以才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进击新野。 何况在夏侯惇眼中,新野的刘备军不过区区万余人,自己所率之军数倍于他,还怕他什么阴谋阳谋? “哼,待我取下前面那嚣张贼将的人头扬我军军威,刘备军一帮老弱残卒,又能有什么阴谋了!”思虑及此,他挥挥手,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你告诉于将军,叫他守好自己的兵马辎重便是了。” 说罢,夏侯惇扭头朝着前面看去,刚刚还依稀看得到的那数百敌军,此刻连人影都看不到了,明知道这不过是刘备军的袭扰之计,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难道这数百人马,就像迟滞我大军不成,你痴心妄想去吧,你既然送上门来,那我便拿你来祭旗! 夏侯惇打量了一下地势,这地势的确有些于大军不利,不过,这等不利,也是要在对方不弱于自己大军的情况下,才堪堪算得上不利,就是这么点人马,即便他们利用地势,又能奈得自己如何? 想明了这一点,夏侯惇不再犹豫,长枪一指,身后的人马,如滚滚洪流,朝着这甬道一般的山谷而去,有于禁在后军镇守,他大可万事无忧,只管杀敌便是。 然而夏侯惇不知道是,在博望坡周遭的密林中,早有刘备军的大批兵士埋伏。 张飞将身子隐在一颗大树下,身旁的坐骑早已带上了嚼子。此刻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探子报来,那曹军前军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眼下这后军还在这里磨磨蹭蹭,他的性子最是耐不得这样的事情,忍不住就催促关羽道。 “再等等!”关羽却比他镇定得多,”敌军首尾尚能呼应,此刻我等放火,敌军必定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一股脑的退回来,你我这点人马抵挡不住暂且不说,坏了大哥的大事,你我如何还有脸面去见大哥!” “再等,再等夏侯惇那贼子,就快到樊城了!”张飞嘀咕道,对于刘备的安危,他还是很放在心上的,”你说那诸葛村夫这火攻之计,究竟能成吗?” “哼,他立下了军令状,若是不成,必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关羽斜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缓声说道。 “来了!”忽然关羽低喝一声,不无欣喜的开口道,”等下面这些运送粮草辎重的兵马,一进入甬道,你立刻纵火,我率军下去!” 闻言,张飞急急往下望去。果然,甬道之中出现了两支人马,前方的一支人数稀少,显然是赵云率领的刘备军。而后面紧追不舍的便是夏侯惇所率的曹军。 赵云再一次挑开了夏侯惇的长枪,瞅着一个空档,拍马挑开,大声笑道:”夏侯惇勇武威名之下,也不过尔尔,小爷不陪你玩了,劝你还是速速回去,否则这新野就是你葬身之处!” 说完,他也不顾后面的夏侯惇,调转就走,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蓄养马力,而是发力奔驰起来,转过了这个山谷,主公的兵马应该大部应该都在此处了,此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只看后面埋伏的关张两位将军的了,埋伏在山谷之中的关张两位将军,只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夏侯惇正待再拍马去追,忽然听得自己后军一阵骚动,扭头一看,身后几里地,均已经火光黑烟四起了。 第六十七章 博望坡(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不少士兵也开始惊慌起来,大声叫道,”火!,火!”他们胯下的坐骑,也感觉到这种慌乱,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嘶鸣声和人喊声,乱作一团。混乱,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开来。 “两侧也有人在放火!”夏侯惇身边有人大叫到,夏侯惇猛的一惊,朝着两边的山谷看去,果然两边也出现了火光,在火光后面,更是有不少人影晃动。 “上当了!”夏侯惇第一反应,自己就是中了刘备军的圈套,他只想到刘备军的军力,不足以在这样的地势上伏击他,没想到,敌人居然借助了火势,水火无情,这漫山皆是易燃的草木,一旦蔓延开来,哪里还有他大军的活路。 毕竟是带老了兵久临战阵的的将领,夏侯惇瞬息之间,就做出了决断! “众将士,随我冲出谷去!”他大喝一声,带着人,朝着前面扑去。此刻顺着道路冲出去,方才有生机,若是回头,大军已经开始混乱,这人马践踏,只怕更是乱得一发不可收拾,更要命的是,后军是运送辎重粮草的车马,他的骑兵,如何能冲击自己的后军而脱离险境。 “夏侯惇前来受死!”随着一声大喝,金鼓齐鸣,一彪人马拦住了他的去路! “刘备!”夏侯惇瞳孔微微一缩,既然刘备已经出现这这里,丝毫不用怀疑,刘备军已经倾巢而出了,他们选的好地点,用的好计谋,就等自己前来,若是平日的自己或许不会这么轻易中计,然而今日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像是着了魔一般非要追杀赵云的那一支小股部队,结果落得如此境地。 身后的喊杀声远远传来,夏侯惇知道,刘备既然堵住了自己的去路,不可能不派人堵住自己的后路。 “杀!”思虑及此,他心知今日只有拼死一战了。当下冷着脸,一晃手中的长槊,迎了上去,此一战,有进无退! “让你看看我常山赵子龙的真本事!”赵云也不甘示弱的迎了上去。 二人战在了一团,刘备却是好整以暇,指挥自己的兵将,在这谷口,布下军阵,长枪重盾数组于前,竟然是一副只守不攻的架势。 好不容易逼退赵云,夏侯惇稍稍缓了一下的空档,连连发令,让身后的兵士朝刘备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毕竟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刘备,想必对方便不战自溃了! 可惜刘备军早有准备,先是用箭弩射住了阵脚,而后依靠长枪重盾抵住了夏侯惇军的第一波次的攻势,竟然不计伤亡,立刻就发动了反攻,愣是生生将意欲突出去的夏侯惇军,生生挤压回了山谷。 而此刻山谷中的火势已经炙热得士兵门手中的兵刃都热了,热浪铺面而来,曹军士卒哪里还有什么战意,此刻他们唯一的希望,只怕就是拼命离开这烧的好似炭炉一般的地方吧,人群拥挤践踏,将统不了兵,兵不知道将,所有人都在逃命,一切都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 “将军,事不可为,末将为你杀出一条血路!”一直在他身边的这员偏将,手起刀落,将一个惊慌失措从他面前跑过的士卒,劈成了两半。说来好笑,他说的杀出一条血路,却并非是在敌人中杀出一条血路,而是在自己的溃卒中杀出一条血路,好护送自己的主将离开。 “唉!”夏侯惇很是不甘心的看了看身后,此刻败势已定,天时地利人和他一处皆无,的确是事不可为了,可惜了这些跟随自己的多年的百战之兵,不知道此战过后,还能收拢多少。 “走吧!”他本是果断之人,此刻决心已下,即可就不再犹豫,从自己的士卒之中,淌出一条血路,仓皇遁去。 在山谷的那一头,同样是火光冲天,厮杀连连,关张二人纵火之后,立刻就率军冲杀下来,杀散了押送辎重粮草的士卒,用无数的车马,堵住了窄窄的甬道,然后又是一把火,将堆积如山的车马粮草悉数点燃,此刻,山谷已经是一片火海,无数人甚至连冲到这个堆积如山的大火把面前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被火燃烧殆尽的空气中,窒息而死,而他们的尸首,又为这场大火,增添了无数的燃料。 这一场大火,足足燃烧了三天三夜,除了不足十分之一的曹军,从两侧的山谷,顶着大火翻越过去,用一身的烧伤,侥幸逃得了性命,其余的人悉数被大火吞噬在这里了。此战过后,新野附近的百姓,足足有半年之久,不再想吃任何的肉食,博望坡人肉烤炙的味道,这这段时间几乎所有的百姓一闭眼就闻得到。 数日后,隆中。 一羊肠小道上,两个人影正在急急行着,二人皆是一身风尘仆仆,不过面色却是颇为轻松,自然便是那刘嫣和童英了。 “前面就是卧龙岗了!”童英四周望瞭望,手指往前一指开口说道,”想不到这荆楚之地,也是兵火延绵,害得我们在路上耽误。” 童英这一行自然也知道了前些日子在博望坡发生的战事。 “大哥,那卧龙先生,究竟是何等人物,可是峨冠博带,相貌非常,宛如神仙一般的么?”刘嫣眉宇中微微有些疲倦的神色,却是掩盖不住她眼中兴奋的光芒。和沿路经过的地方相比,此处脱俗清新,倒是有几分人间乐土的味道,她自然想到,能够在这里,结庐而居的人物,自然不是一般人了。 童英对卧龙先生推崇备至,即便是郭嘉,在刘嫣眼中那可以说是才智双绝的一个人物了,但是童英和郭嘉一样称兄道弟,亲近起来,唤对方一声”奉孝”,也就这样了。虽然也有推崇的味道,但是推崇到如对待卧龙先生这样,却是没有过的,这已经不是推崇,而是敬重了。童英的态度,不禁让她悠然神往,这卧龙先生究竟是要是何等的人物,才能让大哥这样的英杰折服啊! 童英摇头笑而不语,这一路上,刘嫣可是问了无数次了,他就不知道,为什么在刘嫣的心里,会将那卧龙先生想成一个白胡子的老神仙模样的,这卧龙先生算起来和自己倒是年岁接近,只比自己大上几岁罢了。 “说说嘛,这都快到了,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刘嫣微微嗔道。 “好了好了,免得你到时候失望,那卧龙先生,乃是真隐士,年岁嘛,可能比你我略长,决计不是什么老神仙了。不过,你可不能因为对方年轻,就小觑于他,说出失礼的言语。”童英笑着回道。 “到了!”走过这条蜿蜒在山间云雾中的山间小道,刘嫣一声欢叫,指向前方不远处。丝丝薄雾缭绕的山道尽头,一处草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院子扫地的童子,听见外面有人声,放下手中的扫帚,有些惊诧的抬起头来,见到童英等人进来进来,微微有些疑惑。 “你们找谁?”童子似乎觉得童英有些面熟,不由盯着童英开口道。 “敢问卧龙先生可在家中?”童英自然是见过这童子的,当下笑着说道,”还劳烦通禀先生,就说昔日故人来访。” “故人?”童子微微一怔,旋即开口道,”敢问你是?” “在下姓童名英,数年前曾来此处拜访过卧龙先生。”童英缓声道,”那时我亦曾见过你的...”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童公子。”闻言,那童子总算是想起来,一拍额头开口道,不过须臾又摇了摇头,说道,”先生他已经出山了,这里只留下我打理草庐。” “出山了?”童英大奇,以卧龙先生的高洁心胸,他还以为他一直都在此隐居呢,没想到他居然出山了。这要是何等的主公,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之效力。 “是啊,先生他为刘皇叔三顾茅庐所请,出山为其运筹帷幄、效命帐前了。”童子点头道。 “刘皇叔?”童英又是一愣,须臾追问道,”莫非,你刚刚说的刘皇叔,就是那刘玄德?” 他自然是识得这个刘备刘玄德的,说心底话,在童英看来刘备兄弟三人都算得上是当世英杰,但其人不得天时地利,因此每每颠沛流离,时而投靠曹操,时而依附袁绍。如今此人已年过四旬,还是只能栖身于新野这样的小城,相比起曹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卧龙先生这样的人物,放着风头正旺的曹操不去辅佐,反而偏偏选择了侍奉刘备这个名声不显之人,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了。 “是啊!”童子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刘皇叔来过好多次,先生念他心诚,就随他下山了,对了,你们若是要寻先生,去新野即可,先生此刻就在新野城中。” “新野吗只是以我如今的身份,就算去刘玄德处寻找卧龙先生,怕是还颇有不便。”童英有些无奈的对着刘嫣苦笑了一下,他在曹操的阵营,呆了那么久,而刘备又刚刚与曹操交战过,这个敏感的时候,他去新野,只怕惹人非议。 “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你总不想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心里都有些疙瘩吧,既然你认为卧龙先生能解开你心中的疑惑,那么就去找卧龙先生吧。”刘嫣看着他的脸,柔声道,”虽然卧龙先生辅佐了那刘备,但你寻得是卧龙先生又不是他刘玄德,你又何愧之有?” “嫣妹说的是,大丈夫做事情,岂能半途而废。”听了刘嫣的话,童英顿时释然了不少。 两人辞别了草庐里的童子,便径直朝着山下而去。 第六十七章 博望坡(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新野城中,刘备大营。 大营中,刘备和手下诸多将领,还有新近加入他阵营的军师诸葛亮,正齐聚一堂,觥筹交错。 如今刘备麾下,除了糜竺糜芳,孙干简雍,就只有赵云和刘关张以及他们的子侄后辈这些将领了,和战将上千,谋士如云的曹操相比,实在是寒酸的可以。但是就是靠着这些人,他们遵从了军师诸葛亮的计谋,愣是在博望坡一把大火,将夏侯惇于禁的十万人马,烧的丢盔弃甲,大败而归。 而刚刚一下山,就被刘备拜做军师的诸葛亮,经此一战,也折服了几乎在座的所有人,原来还颇有微词甚至有些怀疑的人,在这样的大胜利面前,他们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却智谋无双的军师,也算是彻底的信服了。莽撞如张飞,从他的一言一行中,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也算是服气了。 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亲热,如今的诸葛亮,可以说已经被他们心悦诚服的视为了自己人,而一口一句”军师”,在他们的口中,也叫的恭敬之极。 兵少将寡,又是绝对劣势,却依靠军师计策,天时地利人和一一俱占,火烧十万精锐曹军,新野稳如盘石,这样的胜利面前,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庆贺一下呢,诸将频频举杯,敬自己的主公,敬军师,大帐里里热闹非凡。 “军师,有一人在帐外求见!”一员偏将进帐来到诸葛亮身边,轻声说道。 “唔,他也该来了。”诸葛亮头也不抬的说道。 诸葛亮缓缓起身来到刘备身边轻言了几句,旋即随那偏将出了帐去。 诸葛亮回到自己的营账,里面早有一男一女正在伫立等候,正是远道而来的童英和刘嫣。 “童公子,你来了啊。”见到童英走进帐中,诸葛亮微笑说道。 “先生,童英已是走投无路,请先生指点。”童英苦笑一声,摇头道。 “来,请坐,你慢慢道来。”诸葛亮伸手请童英二人坐下,然后听他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大半个时辰之后,童英终于将自己因何脱离曹操阵营详细告知了诸葛亮,诸葛亮凝眸沉思许久,缓缓开口道:”公子...” “先生,您还是直接唤我为童英就好。”童英诚恳的说道,”而且我今日来这儿是请您解惑的,还请先生您不吝赐教。” “那好吧,童英,你能将那盘龙神璧给我看看吗?”诸葛亮点点头,开口道。 童英依言将盘龙璧从怀中取出交予诸葛亮,诸葛亮接过盘龙璧细细打量了许久,尤其是那三颗星玉,更是摩挲了数次。只是不知何时,眉头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童英敏锐的察觉到诸葛亮神色的异常,当下开口问道:”先生是不相信童英所言?” “我如何会不信童英你所言,只是...”诸葛亮喟叹道,”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便得到了这颗星玉。” 诸葛亮手指着盘龙壁上三枚星玉中的其中一颗,对童英说道,童英细细一看,他手指的正是那传国玉玺幻化而来的那枚黑色星玉! “这枚星玉有何不妥吗?”童英追问道。 “你可知这枚星玉的由来?”诸葛亮并没立刻回答,只是对童英反问道。 “童英不知。”童英摇了摇头。 “此星玉名为荆玉,相传原为女娲布置在九恨天上吸取共工龙气的九颗星玉之一,后散落于荆山,被战国楚卞和所得称为”和氏璧”,后制成传国玉玺世代流传。因其内部封印着诅咒的力量,所以从卞和开始,历代得到此玉的人都不得善终!”诸葛亮缓缓说道。 童英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蓦然想起曾经获得这颗星玉的几个人,诸如孙坚、袁术、袁绍,哪一个不是盛极而衰,仿佛就是被诅咒了一般。 “所以这颗星玉便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诅咒之玉!”诸葛亮沉声说道。 “诅咒之玉!”在一旁端坐许久一直没有出声的刘嫣听了此言,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那我大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姑娘你放心,童英他身为玉使,获得星玉乃是天命所归,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只是...”诸葛亮摇了摇头,眉梢依旧紧锁。 “只是什么?”听到前半句话,刘嫣原本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听到诸葛亮后半句,不由又紧张起来。 “只是星玉皆有其特性,会慢慢影响玉使的心性...”诸葛亮缓缓道来,童英亦是点点头,这一点他在获得前两颗星玉时业已有了深刻的体会。 诸葛亮接着说道:”这枚诅咒之玉自然也不例外...” “那它会如何影响大哥呢?”因为事关童英,刘嫣不由再次打断诸葛亮所言,急声追问道。 “嫣妹!”童英轻声提醒刘嫣。 “无妨。”诸葛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世间之事皆有其两面性,并不是荆玉本身不好,而是它所主的力量过于强大,如果持有者不能以正确的态度去面对,那便会反遭其祸。” “先生可否再说得具体些呢?”童英还是有些迷惑。 诸葛亮微笑了一下说道:”呵呵!要具体就说来话长了,你知道什么是”脉轮”吗?” “脉轮?” “嗯!其实,你应该也听说过,我们都是龙的传人的吧,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我们为何既不能腾云,也不能驾雾,毫无神力可言吗?”诸葛亮问道。 “愿闻其详…” “其实,人既是神的后裔,所以人即是神!”诸葛亮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佛家有云,人人皆有佛性,只是被蒙蔽罢了。而确切来说,人跟神的差距就在于人类的七个脉轮是被封闭的,如果将七个脉轮全数打通,那人即是神!”诸葛亮正色说道。 “那七个脉轮跟星玉又有何关呢?”童英问道。 “星玉的力量正是打通这七脉轮的关键!”诸葛亮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所谓的七脉轮便是人体中的七个能量中心,分别是海底轮、本我轮、太阳轮、心轮、喉轮、眉心轮及顶轮。当初我请单福给你的雍玉,所激发的便是你的海底轮,而海底轮主掌着生命及力量,因此你才能在不知不觉中功力大增。而冀玉激发的是本我轮,其主掌的是思想及创造力,你不觉得你在得到冀玉之后,你的神志加强了许多吗?” 童英回想这几年在得到冀玉之后,确实再也不是当初长安城中的懵懂少年了,尤其在诛董之时,连董卓的摄心术都对自己起不了作用,应该便是这冀玉之功了。 “至于这荆玉嘛”诸葛亮停顿了一下说道:”它所激发的是太阳轮,乃是人体能量场的力量中枢,力量十分的强大,如果运用得当,你将可拥有改变周遭世界的能力,这也是荆玉被制成玉玺的主要原因。但是,如同玉玺所代表的皇权一样,如果善用则可泽被苍生,如果滥用,则成为掠夺的工具,最后必遭反噬,秦始皇暴卒于沙丘,而秦帝国一夜崩解便是滥用荆玉的结果,只是后人不知其因,反将诅咒之名强加于荆玉之上罢了!” “童英明白了!”经过了这番说明,童英终于明白为何卧龙先生一直告诫他善用星玉的原因了。 “那剩下四个脉轮又主何种力量呢?”刘嫣在一旁听得入迷,不禁追问起其他脉轮的作用。 诸葛亮微笑着瞄了刘嫣一眼道:”莫急、莫急,千万不要以为得了星玉就能完全打通相应的脉轮了,其实星玉只是助力,脉轮仍须你自身进行艰苦修炼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要如何修炼呢?”刘嫣还是抢着问道。 “活着就是一种修炼!”诸葛亮抚须道:”在每个人进入这世之前,早已排定修炼的课程了,你既是玉使,那就必然会遭遇到比常人更多的苦难,这些苦难就是你成长的必要代价!” 童英长呼了一口气,当下点头道,”先生所言,童英明白了。” 诸葛亮将盘龙璧交还给童英,三人又叙了一会儿话,童英两人才告别而去。 望着童英离去的背影,诸葛亮沉默了许久,喃喃自语道:”童英呀童英,你真的明白你未来所要面对的试炼了吗。” 第六十七章 博望坡(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刘备军的中军大帐中酒宴早已散去,偌大的大营内只剩下刘关张三人而已。 而此刻刘备也知道来访诸葛亮的客人究竟是何人,毕竟童英之名天下人早已熟知,知道其面相的人也不少,在己军大营中出现了陌生的面孔,刘备自然很快便会将对方的身份查的一清二楚。 “居然是他?”刘备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 “谁?”张飞开口问道。 “童英!”刘备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闻言,关张二人的脸色就有点精彩了,童英和他们在虎牢关的时候就认识,不过那个时候,童英已经和曹操很是亲密了,后来又听说他一直都在曹营效力,甚至他还是曹营中为数不多的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在如今刚刚大败曹军的时候,他突然来到新野,这其中的意味,就很值得让人思量了。 “童英啊!此人义薄云天,前些日子若非他出手相助,嫂嫂们可能还无法顺利来此与大哥相会呢!?”关羽的语气有些激动,脸涨得更红了。 “哦?竟有此事,二弟你说来听听!”刘备有些诧异。 于是,关羽便将当日童英如何仗义相助之事,一五一十的道来,张飞听得连连叫好,而刘备脸上则是阴晴不定。 “大哥,这童英乃不可多得的将才,可否将他收揽过来?”关羽开口问道。 刘备闻言笑道,”二弟先莫冲动,如果此人如你说的如此有情有义,他与曹操相交多年,岂能立马就叛?同时,他为何与曹操反目之因尚未查明,我等先厚待于他,静观其变才是......” 就这样,童英和刘嫣,暂时在新野住了下来,而夏侯惇在博望吃了这么大的亏,以童英对曹操的了解,迟早曹操会率军来复仇的,只怕这新野之地,并不是什么安生地方,随时都有可能烽火再起。 不知道是不是诸葛亮的特别关照,童英虽然没有在刘备军中领军职,但是即便是一些军报,童英也有权限查阅,甚至在诸葛亮的默许下,就算是是童英没做表示,关于曹营的一些信息,仍然源源不断的流入他的耳中。 郭嘉死前留给曹操的密信,起了巨大的作用,乌桓在郭嘉的遗计之下,曹操按图索骥,不出意外的被曹操平定了,整个辽东,迅疾风平浪静,举目所见,皆是曹军大旗。腾出了手来的曹操,终于将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南边,而此刻从博望坡大败而回的夏侯惇,再一次引起了他的愤怒。 据说夏侯惇伏地请死,曹操却再一次赦免了他,允许他戴罪立功。当然这个功得从荆州的刘备军身上来立了。 建安十三年秋,曹操再起兵锋,直接兵发新野,欲要扫平刘备,直接图谋荆楚之地。 有点意思的是,来到了新野,童英一直没有看见赵云这个他的同门二师兄,赵云追随刘备,这是他以前就曾经有过耳闻的,但是,好像是命运捉弄一般,他一到新野,赵云就被派去了樊城,所以,一直两人没有机会见面。 博望坡之战,夏侯惇于禁的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其中固然是有诸葛亮的计谋建功,不过,也与夏侯惇于禁军中混杂了新军还是有一定关系的。但是,这一次刘备军,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曹操尽起五十余万大军,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参加讨袁和征战乌桓的老兵,其战力更是上了不止一个层次。 而这一次领兵的将领,更是曹操手下一些有着名号,基本上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而且这些人,还差不多都是童英的老熟人,曹仁,曹洪,张辽,张合,夏侯兄弟,于禁,李典,这些将领,无论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可以领军的,可见曹操此次而来,除了准备要一雪前耻以外,更是对着荆楚之地,有着必得之心的。 这等军势,自然不是势单力薄的刘备军可以抵挡的,而且如今刘表已死,荆州之主暂时换成了对刘备一向不待见的蔡瑁等人,最大的后盾已失,即便刘备又增加了不少士卒,但是就军力而言,曹操军和刘备军,依旧太不成比例了。 没人会傻得拿鸡蛋去往石头上去碰,尤其这个鸡蛋还是自己的时候。作为刘备这个军事集团的领袖,刘备更不会犯这种决策性的错误。这是决计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得了这块地盘,总算是落下脚来,就这么俯首称臣,这对于一心回复汉室荣光天下一统的刘备,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么,不能投降又不能硬拼,剩下的就只有走这一策了。 童英是这样揣测的,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连他都能看出来的大势,难道卧龙先生会看不出来吗。 事实证明,他的看法完全没有错误,新野街头,很快就出现了这样一张告示:”无问老幼男女,愿从者,即于今日皆跟我往樊城暂避,不可自误”。显而易见,诸葛亮不仅仅知道此刻什么计策谋略最符合刘备军的需要,而且,已经将它们付诸于行动了。 刘备要率军前往樊城,居然不愿抛下这新野满城百姓,童英有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虽然满城百姓,战火一起,必定是生灵涂炭,但是这样的妇人之仁,在这个世道,还有用处么,难道刘备不知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一点他都做不到,他拿什么去逐鹿天下,曹操便不可能这样做。思虑至此,心中不禁一动,发觉自己怎么改变了这么多,回想当初初投卢植军中时,自己不也是很珍惜每个人的生命吗?曾几何时,自已怎么渐渐变得如此冷酷了?战场上士兵杀戳是一回事,可是百姓呢?数年前,曹操攻陷徐州时下令屠城,自己为何没有挺身劝阻?难道正如卧龙先生所言,自己虽然因为星玉变得愈来愈强大,但却也愈来愈迷失自我的本性?如今自己武功大进名声鹊起,但是比当初在长安武馆跟师妹打打闹闹快乐吗?小师妹呢?自己为何愈来愈少想起那生死不明的小师妹?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由自己追寻父亲的下落开始,父亲呢?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究竟在哪? 童英毫无节制的胡思乱想,突然觉得体内真气乱窜,然后全数集中在肚脐上方胸口之下的位置,随着真气的累积,感觉身体快要爆裂开来,童英想要张口呼叫刘嫣,结果什么声音都呼叫不出来,剧痛之下,登时晕死了过去 当日夜里,新野城燃起了滔天的大火,虽然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刘嫣等人听不到那喊杀声,但是,火光已经让所有的人都明白,新野城,已经付之一炬了。 童英依旧是昏迷在马车之上,整个刘军正在进行大撤退,每个人都忙成了一团,其间除了卧龙先生来助童英稳定下来,以及关羽匆匆来探望了一下之外,身边也只剩刘嫣一人在照料着童英。 童英的病情在诸葛亮来过之后,稳定了许多,但是高烧还是没退,在这期间,口中反复呢喃着”父亲、师父、小师妹”,却没有一次提到刘嫣的名字,这让刘嫣心中不免有些神伤。 待到了到了樊城,童英才渐渐清醒,他与刘嫣才得知新野当晚的消息,原来诸葛亮故布疑兵,先是各个方向放置了一些人马,派着强将领着精兵,装模作样的抵抗了一番,很是让曹军吃了点苦头,最后,这些派出去断后的也好,掩护的也好,终于发现自己的军力和曹军的军力远远不济,悻悻的放弃了新野,仓皇逃遁。这点看起来倒是不像是作假,新野城里都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了,十成百姓里,已经逃了七八车,这漫山遍野的难民,可都是证明。 当曹军的先锋官曹仁,领着兵马得意洋洋驻扎进了新野,并向着他的丞相大人报捷的时候,半夜里一把大火,从新野城的四面八方烧了起来,诸葛亮安排的军将,乔装成百姓,潜伏在城中,早就备好了各种易燃之物,等着他们进来。 黑暗之中,曹军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这些潜伏的人马,一边放火,一边还大肆制造混乱,曹军哪里知道是城里潜伏的有敌人,还以为是刘备军趁夜来攻,他们在曹仁的命令下,匆匆忙忙堵住了城门,准备和来犯的敌人,来一场浴血奋战。 等到他们发现四周都是火海,到处都是拥挤的兵士,而唯一的出路,却被自己堵得死死的,一时之间,登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悉数葬身于火海,除了曹仁见势不妙,率着亲卫脱城而去,保住了性命,这进入新野城的曹军,只怕是绝大部分,都没有逃出来。 这一场火烧新野城,虽然造成的死伤,比不得火烧博望坡那么大,但是其动静一点都不比博望坡小,这十多万人,就在诸葛亮的两把大火之下,化为了灰烬。先是夏侯惇,然后是曹仁,童英实在是很难想象,曹操在宽恕了丢盔弃甲逃回去的夏侯惇之后,还会不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曹仁了,尽管曹仁也姓曹。 刘备和他的武将谋士们,并没有在樊城停留多久,稍稍在此驻足了一下,便朝着江夏去了,荆州刘表如今已经死了,究竟是立长还是立幼,这样简单的问题,却愣是被蔡瑁张允折腾得不得宁生,不过,眼下看来,似乎长幼都不太重要了,曹军已经来了,蔡瑁张允拥立的刘琮,可不像是刘表那样有大略,整个就是一个被人操持的傀儡,据说,他们已经派出使者,去和曹军接触了,这自然是要去行那投献之礼的。 而刘表真正瞩意的大公子刘琦的地盘,正是江夏,既然刘表临终的时候,留下了遗言,刘备自然是要履行自己的诺言的,刘琦倒是想和刘琮甩手一战,制止自己这个弟弟的愚蠢之举,无奈,他实力也实在是太不够看了,这个时候,依附刘备,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否则,不用曹军来找他的麻烦,就是他的弟弟全力来找他的麻烦,只怕他也抵挡不住。 樊城的难民越来越多,虽然新野之战挫了曹军的锐气,但是曹军迟早要卷土重来的,这个时候停留在曹军铁蹄随时能到的樊城,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幸好曹军没有水军,那么一江之隔的江夏,相比来说,那可就安全多了。 等到第三天,刘备及童英一行人终于找到了船只朝着江夏而去。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夏城东,刘备执着诸葛亮的手,一脸的肃穆的开口道:”先生,此去东吴,一定要诸事万般小心,虽然说孙刘联军是先生提议,眼下是似乎是唯一抗曹之举,但是那孙权向来隐忍,究竟他所想如何,外人不可得知。先生能够说动东吴上下,固然是极好,但是,若是事有不成,先生第一要务,当是保全自己!” 诸葛亮微微点点头,开口道:”主公大可放心,江东之地,皆多英豪,亮此行必定竭尽全力,决不叫主公失望的!” 刘备还待再送诸葛亮一程,诸葛亮却是制止了他,笑道:”主公,留步吧,此去长不过月余,短不过十数日,亮必定归来,此刻主公为江夏之主,万万不可为亮耽误了公务。” “这五百军士,护卫先生,吾仍稍嫌单薄了,可惜我手下忠诚可用之人太少,要不,我令二弟送先生去东吴?” “不用,二将军此刻乃有大用,岂可轻易调动,至于护卫,童英留在此处也帮不上忙,不如让他随我前往东吴一行。”诸葛亮轻摇着鹅毛羽扇笑道。 “也罢,童将军之勇武天下皆知,由他护送先生自是再稳妥不过了,只是...”刘备微微一顿,再深深的望了眼远处的童英,缓声说道,”只是如此英才如今却是荒废了,若是能为我所用,岂不是...” “主公,童英此人来历成谜、命格特异,注定是左右天下气数之人,不能为任何人所用,主公只须善待于他便是?”不待刘备把话说完,诸葛亮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左右天下之人”刘备的语气中,多了一股复杂莫明的味道? “去东吴?”一行人上了船,童英及刘嫣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不过童英一想,亦是微微有些释然了,曹军南下,刘表已殁,刘备新军突起,但是论起实力,整个大汉朝南部只有东吴孙权的能与曹操一争长短,毕竟其盘踞江东三世,根基最深,人马和将领亦是最多,当之无愧的的称之就江南霸主。曹操若是要南下,绝对不会忽视孙权的。 “对,去东吴,刘琮和荆州水师在蔡瑁张允的撺掇下已经投了曹操,本来曹军没有水师,这长江天险尚可拒得他一时,而如今他得了荆州水师,无疑是如虎添翼,凭我家主公一人之力,是难拒曹操的。”诸葛亮笑的风轻云淡,”所以我就建议主公,派出使者去说动东吴,与主公连手共拒曹军。” “先生莫非是亲自去充作这使者?”童英微微有些皱眉,对于卧龙先生之计,他并无甚意见,只是觉得自己在此事中似乎有些尴尬。毕竟他与曹军将领交好多年,自己虽已离开曹营,对于刘备这仁义之君也心存好感,但怎能一转眼就掉转枪头对付曹操呢? 诸葛亮知他心思,摇摇羽扇微笑道:”你还记得那隆中课吗?” “先生是说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童英答道。 “嗯!那你又知道我为何出山?为何帮的又是一个实力孱弱的刘备吗?”诸葛亮沉声说道。 “童英愿闻其详。”其实童英心中有这疑惑许久了,只是一直没问而己。 “地尽落阳这句话基本己经实现了,原本汉朝在刘宏振作之后尚有百年气运,但因玄龙强行逆天,改变了原本的天命。如今,汉朝己是日落西山,玄龙也正在一步步实现他的计划。日前你跟我说玄龙便是司马懿,而郭嘉为他所害,我反复推敲此事,相信他加入曹营必有重大图谋!”诸葛亮露出少有的沉重之色。 “重大图谋?曹营有何是他需要的?”童英问道。 “一统天下的能力!玄龙看重的是曹操一统天下的能力!曹操如今踞有北方富饶之地,当初群雄割据的情势已被打破,曹操如有玄龙相助,将能迅速荡平诸侯,一统天下!”诸葛亮说道。 “那孟德有治世之大才,若是由他来一统天下,是否也不是件坏事?”童英低声问道。 诸葛亮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道:”如果曹操能治理天下,其实比由汉室的那些皇帝来治理要好上许多。只是这天下他打得下来,却是轮不到他来治理了!” “先生是说?”童英隐隐知道诸葛亮的意思了。 “数年前许子将曾来卧龙岗寻我,他跟我聊起天下英雄。他对曹操的评价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没错吧?”诸葛亮说道。 “嗯!确实如此。”童英答道。 “如今乱世,曹操充其量也就是个枭雄罢了,再加上他杀戳过重,曹操此生是没有帝王之命了!”诸葛亮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许子将却特别跟我谈起另一奇人。” “奇人?” “他说此人鹰视狼顾,平静的外表下包藏极大之野心,必为世之祸源。此人便是”诸葛亮看了看童英,缓声说道:”司马懿!” 诸葛亮目光炯炯的看着童英:”所以,到头来曹操只是用他的杀戳为司马懿扫清障碍,为人作嫁衣裳罢了!” “那先生出山相助刘备,难道刘备才是天命之人,能与玄龙抗衡?”童英问道。 “汉室刘家乃承土德,隆中课的`地尽落阳`的`地''字就是`土也`,这说明土德气运已尽,而在五行之中木乃克土,因此木德将兴,只是木族圣人的时机未到,所以我出山便是要让天下形成三分之势,阻止玄龙利用曹操统一天下的阴谋得逞,同时以等待圣人出世!”诸葛亮正色说道。 “如果圣人不是曹操也不是刘备,那究竟是谁呢?”好久没开口的刘嫣好奇的问道。 “呵呵!人人皆有佛性,你我皆可为圣,只是自己能不能放下执着,去欲见真罢了。”诸葛亮微笑着摇了摇羽扇,说完之后斜瞄了一眼童英,目光中夹杂着复杂莫明的神色。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曹军大营。 原本大军的营账便是蜿蜒不到尽头,如今,在江边,更是一座座水寨林立,不时有或大或小的船只进进出出,一片森然气象。 这便是刘琮带蔡瑁张允前来投曹时候带来的全部荆州水师,而蔡瑁张允,因为精通水战,也被曹操毫不吝啬的赐给了官职,管辖水军。 对于曹操而言,刘琮的来投无疑是一场及时雨,他手下的兵马将领,绝大多数都是北方人,碰到个小河小湖,尚且能够应付,但是在如此雄阔的长江天险面前可就无半分用武之地了,当初挥军南下,曹操也不是没有看中这荆州水师的力量,如今得愿以偿。自己是心花怒放了。 如此顺利,让曹操也不禁有些得意,只是忽然想起三番两次的在刘备手中吃苦头,不由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夏侯惇于禁的失利,他可以当他们是轻敌所致,一时大意,入了敌人的圈套,但是曹仁在新野的失利,他却不能原谅的,如果,眼下不是用人之际,如果,曹仁他不是曹氏族人,他非得砍了他的脑袋祭旗不可。 将为军胆,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啊,曹操的愤怒,简直是无法宣泄,要不是江的对面,还有孙权这个庞然大物在那里,他恨不得立刻就亲率大军,渡江而过,将死守在那小小江夏的刘备军碾做齑粉。 “丞相如今已得荆州,小小的刘备军何足道哉。只消派能臣干吏,掌控荆州,再派一支人马据守此处,我大军从此可进可退,进可窥江东之地,退可守河北诸郡,缓缓图之,则大业可成矣。”荀彧知道曹操的心思,开口说道。 郭嘉殁后,荀彧便隐隐成为了曹操手下第一谋士,而在荀彧看来,此刻已经占据了荆州这个要地,那么此番大军南下的目的便已经达到,毕竟荆州不似战乱频仍的河北与中原之地,这些年甚少经历战乱,因此百姓富饶,得到荆州,便大大的补充了己方的实力,如今曹操一家独大只要缓缓发展,必定能实践大业。 甚至如今都不用大军出击,对于江南都是一种巨大的威慑了,用兵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以为上。只要将这种威慑保持下去,孙权也好,刘备也好,他们迟早都会沉不住气。一旦敌人沉不住气,就会犯错,等到他们犯错的时候,那就是丞相进军江东的时候了。 “不可,这个后发制人的计谋,若是放在平时,那是不错的,可是此刻我大军横距江表,又有新得的水师为助,江东咫尺可到,江东宵小,又如何能挡得住我大军!”然而荀彧话音未落,座下的司马懿却是缓缓开了口,”这个时候,自然当一鼓作气荡平江南,我等当极尽全力助丞相成就大业,岂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闻言,荀彧连连摇头道:”仲达此言差矣,就算有荆州水师可用,但是如此天险横亘于前,我数以十万的大军,如何能渡过天险、扫平江东,别忘了,我大军众军士将领皆是北人,不擅水战,指望荆州水师将人马运送过江,难道司马军师以为那孙权周瑜的水师是摆设么?” “哈哈哈!”司马懿长笑起来,看着荀彧:”原来文若担心的是这个啊?” 曹操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刚愎之人,对于手下的谋士,他一向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眼下,他最为倚重的两个谋士,却是都各执一词,这让他有些踌躇起来。 “你们二人暂且不要争吵,文若你说的有道理,仲达你也没有错,只不过不管如何,我们都得承认,面前的这条横贯东西的涛涛江水,才是我们目前应该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么?” “丞相不必忧心忡忡。”听了曹操所言,荀彧重重的点了点头,然而司马懿却是起身对曹操拱手道,”司马不才,倒是有些杂学在身,虽然这江面雄阔无比,但是要让他坦坦如通途,却也不是不可以...” “啊?”曹操又惊又喜,”仲达莫不是有何妙策,快细细给我道来!” “我幼年时曾随一世外高人习得一异术,唤作冰龙之术,只需一应施法之物准备俱全,在江边搭起高塔,自可唤得漫天冰雪,届时所有流动之水皆凝结成冰,至于这滚滚长江,届时也不是一个较大的冰块而已,我大军不谙水性,难道对于冰上行走还陌生么?” “此言当真!”曹操顿时大喜过望,朗声道,”如此一来,东吴水师,也是悉数没有了用武之地了。天险既去,我大军兵临城下,那孙权除了拱手称臣之外,还有什么法子!” “如此异人异术,我当初请得仲达出山,果真是我的幸运!”曹操越说越兴奋,他似乎已经能隐隐看到自己率大军平定天下的美好愿景达成现实。 “丞相,这十月之初、长江之地何来冰雪?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啊!”荀彧一向谨慎,对于司马懿所谓异术之言显然并不太当真,当下开口提醒道。 “这个自然,事关数十万大军,丞相必定不会仅仅凭司马寥寥几句,就定下计略。”司马懿正色说道,”丞相稍待,此等异术需准备数日,并祭祀天地,但是司马召唤一场不大范围的暴风雪,却是用不得准备这么久的,若是丞相亲眼所见,自然就不会担心属下诳言了!” “甚好!”曹操点头嘉许,”仲达你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此刻是正午,司马稍稍准备一下,便为丞相作法,今日夜间,必定有骤风雪,至明日天明,风雪方止!”司马懿笃定的说道。 “好,去吧,我且拭目以待,文若,你去传令全军,做好防风雪事宜,莫要冻死士卒马匹了!” 江东,柴桑。 与此同时,孙权也正召集一班将领谋士在堂上议事,曹操引得数十万大军而来,对于东吴来说,必然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为了此事,整个东吴集团上上下下皆在为此忧心。 孙权看着堂下各执一词,试图用自己的观点说服对方的两派,心里烦闷不已。东吴眼下分作了主战和主和两派,主战者少,主和者众,尤其张昭,更是主和一派的领军人物,似乎在他看来,投降曹操,才是东吴眼下唯一的出路。 “曹操拥万之众,借天子之名,以征四方,拒之不顺。且主公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既得荆州,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势不可敌。以愚之计,不如纳降,为万安之策...”坐下资历最老的张昭正喋喋不休的开口道。 而孙权只是低头不语,见到孙权不说话,张昭复又进言道:”主公不必多疑。如降操,则东吴民安,江南郡可保矣。” 听了张昭所言,在他身后的一班谋士皆是点头称是。 孙权摇摇头:”你等再议一议!” 说罢起身更衣,眼前的这帮人,让他心里有些鄙夷,在他的心中,将父兄留下的基业,就这么拱手送人,那是在心里上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可是此刻言和者众,而唯一主战者鲁肃,却又沉默不语,其他将领皆被他布置在了拒曹前线,竟然连反对张昭这班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这让他甚为不喜。 鲁肃见到孙权起身更衣,不声不响跟随其后,待到离开大堂,早已察觉鲁肃跟随其后的孙权,回过头来:”子敬,你有话说?” “主公,恰才众人所言,深误将军。众人皆可降曹,惟将军不可降曹。”鲁肃摇头朗声道。 “此话怎么讲?”孙权一听此言,深合他意,不由得问道。 鲁肃正色说道:”若是肃等投降曹操,封官加爵再不济也是一州一郡之主,即便不予为官,解甲归田,也可以得以保全身家富贵,但将军若是投降曹操,能够颐养天年么?至于封赏,位置至多和那刘琮小儿一般,得一个富贵清闲爵位,无权无势,又怎么能和主公江东号令群臣的权柄可比,张昭等人的话,与其说他们为主公、为江东百姓筹谋,倒不如说他们是为自己筹谋,主公万万不可听从!” 孙权面露喜色:”子敬你所言,甚和我意,只是这曹操得袁绍之众,近又得荆州之兵,势力嚣张,我东吴怕是难以力敌,故而我犹豫不决。” “子敬闻得,江夏刘备,已经遣使来了柴桑,似乎也是为这曹军而来,主公可曾知闻?”鲁肃说道。 “哦,还有这等事情?”孙权微微一皱眉,恨声道,”张昭可恶,这等事情,也竟敢瞒我?” “使者是乃诸葛瑾之弟,诸葛孔明也。前些日子刘备军和曹操打了几仗,主公若是要知道那曹军深浅,抑或者是要知道那刘备军的深浅,倒是不妨和使者见上一见,也好方便主公决断。”鲁肃轻声说道。 “这个自然,不单是我要去见一见,便是张昭诸人,也是要去见一见,你说的诸葛瑾之弟,莫非就是和凤雏先生齐名的卧龙先生么?”诸葛孔明之名,孙权亦是听说过,因此当下便反应过来。 “主公博闻,正是此人。这诸葛孔明素有大才,却不知如何投效在刘备手下,此刻正是作为使者来我东吴。”鲁肃颇为惋惜的说道。 “可惜了!”果然,孙权也是同样的表情,”当初孤也曾派人带着其兄的书信,前去请此人出山了的,可惜的是被此人婉拒了,有些人终究还是不能为我所用啊,哪怕其兄所劝,也不能改变其初衷。” “主公明日便可一睹这卧龙先生风采了,肃这边去安排,明日来奉请主公。”鲁肃拱手退了下去,留下仍然有些出神的孙权微微在那里发呆。而在那边大殿,张昭等人高谈阔论的声音,依然隐隐传来......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如果从天空俯视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条长江,层次分明的将地上庞大的人群和建筑,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 江北是曹军的阵营,营盘无数和水寨林立,而江水的南面,则是规模相对要小的多的东吴阵营,再往远看一点,则是江夏的刘备阵营,不过,比起这遥遥对峙的两方,江夏那一边,明显的稀疏了很多。 不过真正的看点在于此刻两方阵营的天空,以长江为界,江南江北的天空,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天气,江南虽然算不得是阳光普照,但是也总算是正常的日头,但是江北却是笼罩在厚厚的云幔之下,雨雪霏霏。作为分界线的江水,则是因为两种不同的天气的碰撞,水面上到处都是氤氲的雾气。 在江北临近江面的一出水寨中间,一个突出的高台,这个高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看起来,多少与周围的战船兵营有些种格格不入的味道,但是此刻高台下众多严阵以待的军士,甚至华盖下裹着狐裘的一帮将领,都没有感到任何不妥的地方,华盖下居中一人更是笑吟吟的看着从高台走下来的一道身影。 “丞相!”那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司马懿,只见他对着正中间的曹操施了一礼,朗声道,”司马幸不辱命,法术已经初成了!” “看到了,看到了!”曹操大笑道。 这等呼风唤雨的异术,若非亲眼得见,他非得斥做妖言惑众不可。可是在他亲眼看到司马懿在高台上做法,沟通天地之后,他哪里还有丝毫怀疑。 “只是,司马你所言异术,到极致时,可召唤冰寒神龙,眼下虽然不曾得见,却是很让众将士期待呢?”曹操的心情极好,对着司马懿说道。 “今日方才是第一日,这异术需要连续做法七日,以血食为酬,以至诚为引,到第七日,神龙才会自天而降,方才大功告成!”司马懿微笑开口解释道。 “如此,那便劳烦仲达了。待到我大军平定东吴,仲达当记首功!”曹操点点头,”是我过于心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岂可是这般轻易现身的!”你且下去歇息,这七日,你专心施术即可,万事皆不用你操心,需要何等物事,尽管吩咐曹仁,他自会为你办妥当!” “谢丞相!”司马懿点头退了下去,施展这冰龙之术颇耗他元气,确实需要好好歇息一下。 曹操环顾四周,众将或者是凛然,或者是兴奋,显然此前司马懿所说的结水成兵,步卒过江,不是空口白话,也就是说,一旦司马懿施法成功,那么接下来丞相就要看他们作为了。 唯独蔡瑁张允微微有些失落,他们这帮降卒,所依仗的不过是荆州水师,若是论步卒骑军,曹丞相显然是看不上他们的那点兵马的,可此刻一旦过江如履平地,那他们就一旦价值都没有了,原来还指望的高官厚禄,只怕是不用指望了。 “蔡瑁张允!”曹操第一个就叫到了他们两个,他们微微一愣,却是一点磕绊都不打的应道,”末将在!” “这七日之内,你水军职责,便是护得这法台周全。虽然东吴水军今日并未曾挑衅,但是东吴也是人才济济,若是有奇人窥破司马军师施法,必定会派军前来百般阻挠,坏我大事,你水军但剩下一兵一卒,也不得让东吴一艘战船过来!” “得令!”蔡瑁张允齐齐应道,他们知道只怕此刻就是他们最大的用处了,若是这件事情办不好,丞相大人的怒火就下来了。曹丞相的怒火,就是曹仁将军都承受不住,更别所他们这些荆州降将了。 “其余诸将,这七日里,整顿军备,蓄养士卒气力,七日后,若司马施法成功,便是你辈大显身手之时!”曹操转身朝周遭其他的将领高声道。 “愿为丞相效死!”众将齐齐应道,激昂的声音,从江面上远远的荡了开去。 大江对面,东吴大都督周瑜,也正站在一处高台上,凝望着江心犹如实质般的雾气,正在怔怔出神。江水的对面是虎视眈眈的曹军,对于对方的一举一动,他自然都不敢掉以轻心,自从清晨派出去的哨船,带来了江北天气骤变的消息,不知为何,他就感觉隐隐有些不安,心中颇为忐忑。 周瑜虽自幼在长江边长大,但还没有看到过这样诡异的天气,别说是他,就是那些数十年如一日在这长江上讨饭吃的老艄公,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天气。 物反必妖,周瑜是这样认为的,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尤其是与他情同手足的孙策临死之前将自己的亲弟弟孙权托孤于他,更是让他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的沉重。如今曹操大军来犯,整个江东都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个时候,他更是不能让自己犯丝毫的错误。 “派三十只哨船,再探!”周瑜面无表情的下令道,对方可能不会在这样的诡异天气里有所动作,但是他却不能不防,失败往往就是从一个小小的疏忽开始的,周瑜是一个极度骄傲的人,他从来都不允许失败这样的词汇加诸在自己的身上。 “都督!”一个骑马的士兵,风驰电掣而来,远远就叫道:”柴桑信使到,请都督前去相见!” “信使何人?”周瑜走下哨台,淡淡的问道。 眼前的士兵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是鲁肃,鲁子敬大人!” “原来是子敬啊。”周瑜点了点头,快步朝中军走去。不过此刻鲁肃应该在柴桑为主公分忧才是,怎么会来到军中,莫非主公有令传来? 他心里微微一动,对着身边的将领说道:”哨船一旦回报,即可报与我知晓,所有战船,皆要戒备,谨防敌军突袭!” “是!”身边的将领应了一声,接替了他的位置。 鲁肃在营中已经等待多时,周瑜踏步进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除了鲁肃以外,在他身边还有着两人,一人峨冠博带,手执羽扇;另外一人虽然是武将打扮,却是眼生的人,分明不是自己军中之人。 “子敬,你不柴桑为主公分忧,来这边作甚!”周瑜暂且压抑下心中的诧异,对鲁肃微微笑了笑,开口道,”莫不是主公有书信给我?”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卧龙先生,诸葛孔明,这一位是童英童将军,公瑾你不知道啊,张昭诸人,一味畏敌如虎,与卧龙先生一番言辩,皆被卧龙先生折服!”鲁肃面色有些激动的开口道。 “卧龙先生?”周瑜瞥了眼诸葛亮,然而须臾却是将目光放到了童英身上,”童将军不是效命于那曹操帐下么,如何又投靠了刘备?” “周将军此言差矣。”童英摇了摇头,”我如今不过是卧龙先生身边的侍卫而已,并非投了刘军。” “哦,是么?”周瑜再次将目光转向鲁肃,接着刚才对方的话头往下说,”这么说,此刻主公已经决断,和曹军一决生死了么?” 对于周瑜而言,这个消息让他也是甚为畅快,须知大军在外,最忌讳的便是上令不明,而偏偏如今主公身边皆是一些眼光短浅之辈,这让他很是忧心,甚至担心来自自己阵营的擎肘。 “自然,如今主公已经决意和江夏刘皇叔联军,共同拒曹,以保得我江南安宁,不被那曹贼蹂躏!”鲁肃点头道。 “江夏刘皇叔!”周瑜嘴角微微一翘,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诸葛亮还是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讥诮之意。的确,从军力上看来,刘备的军力别说和曹操比,就是和东吴相比也是相差得太远了。就算是此刻将刘备的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也不见得能凑得出五万军力,而单单周瑜手下的兵马,就远远不止这个而数字了,作为心高气傲的周瑜,自然有看不起刘备军的理由。 更别说,刘表之死,就是缘起东吴,而刘备军眼下在江夏,很大一部分都是刘表原来的士卒,对周瑜来说,这些人更是手下败将了。 只是既然是孙权决定的事情,周瑜自然是不便反对的,只是刘备不能派上用场暂且不说,起码,绝对不能在这里碍事,要不然,自己可不客气。周瑜心里暗暗的想道。 “先别说这个。”鲁肃打断了周瑜的沉思:”这几日,公瑾可曾发现什么不寻常之事?昨晚诸葛先生夜观天象,甚至不肯休息一下,便自行请缨前来。” “是么?”周瑜总算是认真的看了诸葛亮一眼,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危言耸听。然而他心里一动,今日这江面上的天气,岂不就是这奇怪之事,难不成这所谓的卧龙先生当真能掐会算,料到今日有有此情形出现? “倒是没什么奇异之事,曹军也甚为安分。”他沉吟道,缓缓开口道,”就是今日的天气,有些反常...” “如此说来,孔明所料还真没有差错。”听完周瑜的叙述,鲁肃扭过头,朝着诸葛亮看了一眼,然后接着说道,”公瑾可知,昨夜孔明便已料到今日会出现这样的反常天气,因此这才急急赶来。” 鲁肃所言不假,不过这一切也并非都是诸葛亮之功,说起来,还与童英脱不了干系。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孙权率东吴众谋臣和诸葛亮相会,被诸葛亮舌战群儒,一一辩得哑口无言,孙权见到没有了阻力,也是也就定下了心思,这孙刘联军一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除了派出信使知会刘备,令其率军和孙权军接洽联军事情,按道理而言,诸葛亮来江东所为之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打道回府,继续回到刘备的身边,去为刘备出谋划策才对,但是他又怎么和鲁肃一起出现在了这里呢?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盘龙璧又出现了异动。 童英对自己身上的这块玉璧,已经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这些年的纠缠下来,别说这玉璧上的纹路他了如指掌,就是这玉璧的奇异之处,他也不是没有关切的。当玉璧轻鸣,并发出光芒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这玉璧又感知到了一颗星玉的存在。 就在诸葛亮舌战群儒后的第二天,这玉璧突兀的再次发出了征兆,和当初在虎牢、在官渡的时候机乎毫无二致,他绝对可以断定,又有一颗星玉出现在了这附近。 甚至童英根据玉璧光亮的程度,敏锐的发现这枚星玉的所在之处就应该在这两军对峙之处。 晚间,诸葛亮完成使命,也正是心情略略放松的时候,闲暇之时童英和他聊了半晌,除了叙述这盘龙璧的奇异之处,自然也将这才出现的异兆毫无保留的和诸葛亮说了。 而诸葛亮听了之后,当下掐指一算,立刻出了帐去夜观天象,待到天色将明,他便让童英将鲁肃请来,详细的将今日会出现的异象说了一遍。 鲁肃听了亦是大惊,三人当即取了快马朝孙权军在长江南岸驻扎的大营而来。 “可否劳烦都督带我们等去江边一观?”此时,诸葛亮终于开了口,朝周瑜请求道。 “这个自然无妨!”周瑜点点头,开口道,”公瑾军务在身,就不陪同两位了,子敬,你就多辛苦一番,待得我巡营回来,我与子敬你三人接风洗尘!” 周瑜离去,诸葛亮和童英也不在意,毕竟人家是这数万兵马的统帅,眼前又是大敌当前,他们两个到来,对方前来迎接,已经是相当的给面子了,再不知道进退的要求对方如何,那就是在惹人讨厌了,孙刘联军刚刚成行,而孙权军更是联军的主导,这个时候,得罪联军的重要人物,诸葛亮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面。 鲁肃当前引路,两人朝着江边走去,还未到江边,江面那氤氲缭绕的情形,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而童英手中的盘龙璧,更是活跃异常。 “这异宝必定是曹操麾下之人所有。这等天才地宝,若是用之正途,自然是可以造福苍生,但是,若是用来为恶,其所造成的危害,也是远远超乎世人的想象的!”诸葛亮低声说道,前方,鲁肃正在和一个水军将领说着什么,”童英,你可否将盘龙壁借我一观?” “先生但用无妨!”童英没有犹豫,直接将玉璧递给了诸葛亮。 “不妙!曹军有人在施术法!”借助盘龙壁,诸葛亮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皱眉道。 “术法?”童英闻言,不由一愣。 “正是,天下奇人异士众多,其中不乏能沟通天地,用术法驱使五行之人。”诸葛亮面色无比凝重,接着道,”你看这江面的雾气来得如此怪异,显然都是术法驱使的云雨。只可惜我对于五行术法虽有研究,然而只对火术较为精通,眼前这驱动云雨,明显的是属于水术,只怕是出自玄龙的手笔。水乃克火,更兼对方有星玉相助,只怕...” “先生也对付不了?”童英从未见卧龙先生面色如此深沉,不由开口道。 “你看这江面,江南是清气下降,浊气上升,而江北截然相反,是浊气下降清奇上升,而且看这曹营上空云雨的规模,怕是方圆百里的云雨都被曹营的术士招集而来了,此人颇有法力,只怕不下于我。”诸葛亮声音越发低沉。 “召集雨云?莫不是他想水淹孙权军么?”童英知道卧龙先生身负奇术,不然也不会如此擅长经纬占卜之术。只不过他自己对五行之术不甚了解,听到卧龙先生如此说,不由追问道,”这四周皆是水寨,而这东吴兵士也大都是水军,这又有何用?” 诸葛亮看了看江面,摇头道:”未必如此,曹军里的那个术士,不可能这都不知道,水到极致,就是冰,只怕那术士想要冰冻江面,送曹军数十万大军渡河!” 童英哑然,数十万大军越过这阻拦他们脚步的长江,孙刘联军,可是万万抵挡不住的,曹操的军力如何,童英可是清楚的,更别说,他最近又得了荆州之军,加上新募之军,诸葛亮火烧博望坡和火烧新野,其实根本就没有伤到曹操军的筋骨。 “先生可有破解之法?”童英见卧龙先生将此事说的如此严重,不由亦是紧张起来。 “我们速速回营,将此事告知那周公瑾,可惜我的火系术法被对方克制,所以只能求你这盘龙壁相助了,有了这神物之助,或许还是有几分胜面的!”诸葛亮已经无心在看下去了,对方的术法克制于他,又已经施法在前,他已经失去了先机,再也耽搁不得。 江北的天气,一天一天的寒冷,前两天在江心看到的那层次分明的分隔带,如今早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寒风早已经不分江南江北,一起将这天地都笼罩了进去。 在江的南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搭起来了一座高台,看搭建的泥土的样子,显然这座高台被搭起来,就是最近的时候,而此刻,高台之上,一个人影,披头散发,面色肃穆,口中正在念念有词。 若是此刻有精通望气之人,又能够看透天空中厚厚的云层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发现,在厚厚的云层上面,两团巨大无比,又截然不同的云团,正在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看起来个头大一些的是黑色的气云,此刻他占据着上风,而颜色暗红的气云,不仅仅个头比对方小了不少,此刻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左支右绌,对于黑色气云的席卷而来,似乎抵挡得十分的吃力。 黑色气云,毫无疑问是司马懿施术召唤而来的,经过几天的做法,这气云已经逐渐成型,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在黑色气云的笼罩之处,气温比起其他的地方,要低上许多,如果有人在这个范围当中的话,就会感觉到宛如置身寒冬。而江南暖湿,这等严寒,怕是大多数江南土生土长的人都感觉有些经受不住。 还有一个最清楚的征兆,就是滔滔的江面上,开始出现了一些零碎的薄冰,在十月之初的江南,这种情况实在令人咋舌,即便是先前不太相信诸葛亮所言的曹军要冰冻长江这一离奇的说法的周瑜,此刻也有些将信将疑了。 暗红色的气云,自然是诸葛亮作法召唤而来的,可惜的是,他失却了先机,而且,本身这气云的属性又被对方所克制,尽管他有盘龙璧的相助,也只是勉强抵御黑色气云的进攻,实际上,诸葛亮也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别的办法的话,这一场术法比拼,他已经输给了曹军中的那个神秘术士。 两座高台高置于大江两岸,遥遥对望。江北曹军为司马懿所建的高台名为祭站台,此时祭站台上,司马懿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料到孙权据江东之地少有了解五行异术之人,而他这边法术一起,兵丁也不会察觉到有何不妥当。毫无疑问,他便占了先机,因此即便几日前对方也请来了一位了解异术的能人异士与自己对抗,然而此人却是用火术来对抗自己的水术,难道他不知五行之中水克火吗?有此一条,对方必败无疑,这几日江面上的情况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司马懿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走下了祭站台。还有两日,这术法就完成了,到时候,江面成冰,车船禁绝,曹操的大军就可以无惊无险的跨过长江去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术士是何等人物,毕竟这交手几天,他除了感叹对方时运不济以外,心里还是暗暗认可了对方的实力的。 “司马军师,今日又辛苦你了,我已吩咐兵士为你准备热酒来暖暖身子。”一旁曹仁走了过来,开口道。不过看他目光闪烁,显然是还有弦外之音。 “那就劳烦将军了。”司马懿自然知道对方想问什么,笑着说道,”孙权军的那位术士,已经被我耗完了法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到明日,他回复不了元气,如今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坏不了丞相的大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曹仁搓搓手,口里哈着热气,面上闪过一抹厉色,自从新野一败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想到报仇雪恨,如今眼见天赐良机就快到来,不由开口道,”如今全军都摩拳擦掌,等待司马军师建奇功,便能大功告成,一举平定这江南,届时这天下还有何人是丞相的对手?” “是啊,大功告成,一举平定天下...”司马懿微微别过头去,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嘴角亦是浮起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而在江的南岸,周瑜为诸葛亮所建之高台名为七星台。七星台上,诸葛亮跌跌撞撞的走了下来,脸色一片煞白,他已经是尽力了,但是还是阻挡不住对方的法力朝着江南侵蚀,这么算起来,江面结冰是迟早的事情,他能做的,最多,也不过是延缓一下对方的进程而已。 “先生!”一直在高台下等候诸葛亮的童英迎了上去,一把搀扶住诸葛亮。 诸葛亮此时的模样竟然有几分狼狈,和他平日的神闲气定的样子,大相径庭。 “饶是有你盘龙神壁相助,我似乎也奈何对方不了。”他被童英搀扶到附近的营房,挥散了左右,摇头道,”对方在这术法上修为与我相当,再加上星玉的力量,照这个样子,最多三两日这江面便会凝结,到时候这赤壁大营可就真是堪忧了。” “想不到这盘龙璧也无法助先生你一臂之力...”童英叹了口气,开口道。 “这盘龙壁只有你这玉使能够运用自如,他人若是要强行借助其力,实在太难,最多也能增加十之二三的力量罢了。”诸葛亮摆摆手,开口道:”童英,如今情势危急,我法力已经告罄,接下来两日,怕是制止不了对方做些什么了,这个时候,指望周瑜周督都出兵,去袭扰对方,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今我可做指望的就只有童英你和身边这五百兵丁了!”诸葛亮沉默了许久,终究是缓缓开了口。 “但凭先生吩咐,童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童英知道诸葛亮必定是有要事吩咐,当下正色道。 “还请童英你往江北一行,潜入曹营,击杀那施法的术士妖人!” 诸葛亮厉声说道,”那术士妖人心思歹毒,又不择手段,留他性命徒自遗害世间,此乃是替天行道之举。而我思前想后,此事也只有童英你能为之,你久在曹营中,自然对其营阵布置了如指掌,潜入其中当属易事。只要找到那妖人的位置,一举击杀,则曹军必败!” “先生所言甚是,潜入曹营并不困难。”童英点点头,开口道,”只是如何才能寻到那妖人所在呢?” “这个很好办,你看到七星台了吧,施法之人要想天地借力,这法台自然是越高越好,你到了对岸若是看到有何这七星台一般的高台,那就是那妖人的所在了。”诸葛亮顿了顿,从怀中取出盘龙璧递给童英,接着道,”你把盘龙璧也带上,这神璧也会提示你的。” 盘龙璧一落在童英的手里,立刻就嗡鸣不已,原本暗淡的光芒,陡然增强了几分,仿佛是有灵性一般。 “童英必定不负先生所望!”童英接过盘龙壁,当即便欲转身离去。 “童英!”却不想诸葛亮却是将他叫住。 “先生还有何事吩咐?”童英诧异的转过身,望着诸葛亮。 然而诸葛亮的面色却是颇为复杂,似乎在为什么事踟蹰不已,良久,他才缓缓道:”如今江面初结冰,你过江一定要小心。” 童英笑着点点头,满是自信的说道:”先生放心,童英省得。” 说罢,童英便出了营账而去。诸葛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复杂的神情终究是化作一声叹息,他嘴唇嗡动,仿似喃喃自语的说道:”希望你日后不要怪我...” 刺骨的寒风吹过,夹杂着雪花的雨水淅沥沥的下了下来。天气冷得有些可怕,这让极少经历如此苦寒的江东士卒们不禁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口中不断的咒骂着如此恶劣的天气条件。而江的对岸,早已准备的曹军兵士们业已披上了厚厚的棉衣,对于这种天气,来自北方的他们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大帐内,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着,周遭围着一圈曹军士卒,火红的篝火将他们的脸照耀得分外红润,而诸人都在磨砺着自己的兵器,因为曹操已经下令今日休整一日,明天就要向驻守在江南岸的孙刘联军发起攻击。不少曹军兵士得知这个消息后,皆是兴奋异常,望向对岸的眼中多出了几抹迫不及待的杀意和嘲讽――只怕敌军在这种天气下连弓弦都冻得拉不开了吧! 因为天气的缘故,今天的夜色变得越发的深沉,除了被双方营火照亮的地方,其余之处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的北岸一处乱石堆中忽然呼啦啦冒出了数十个人影,正是童英等人。 刘备派遣了五百士卒随诸葛亮出使江东,刘备对诸葛亮的重视自不必说,这五百兵士皆是军中精锐之士。而诸葛亮又将这些人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童英,不过童英考虑到如今虽然孙刘已经缔结盟约,可是毕竟人心叵测,他又如何能置卧龙先生一人于孙权军大营中。 因此童英并未带太多人过到江北来,毕竟今日要深入敌营,人太多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成事。童英选择了五十个深谙水性的士卒,原本打算乘船到接近北岸后再泅水过江,然而到了河边才发现,此时浩瀚的江面已经结起了一层薄冰,虽然还不足以让千军万马从冰面上过河,然而支撑数十人的重量早已是绰绰有余了。 童英一干人绕道上游曹军设防不严的地方悄然过了河,望着原本可算是天堑的长江已是千里冰封,童英不由深深的皱起了眉。想起卧龙先生说过的话,他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然而今次童英却一违往常,亲自来刺杀这个施法的妖人,原因也很简单。兵家对战,主力用的是兵士,伤亡最大的也是士卒,从军者生死有命,怪不得别人。然而这妖人用异术改变天气,伤害最大的却是整个江东的黎民百姓,如今本是已近收获的季节,可是这一番风雪之后,江东的粮食还能有多少收成?又有多少百姓要忍受这种饥寒交迫?届时即便曹操打赢了这一仗,也要留下无尽的恶名。 不得不说,对于现在的孙刘联军来说,要遣人前往曹营刺杀一个人,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童英了。毕竟童英在曹操帐下效命多年,对于曹营的布局和哨卡了如指掌。 童英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曹军营账,不禁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自从出逃许县以来,他曾无数次想到过自己重回曹营时的情形,但没有一次会想到是以如此身份,偷偷潜回。 思虑及此,他的脸上不由浮现起一丝复杂的神色...... “将军...将军...童英将军!”耳际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人声,童英扭头望去,开口的是一个熟识的兵士。 此人姓许,乃是护卫诸葛亮的五百士卒中官职最高者,是一名校尉。 此时这位许校尉正目光灼灼的望着童英,显然是发觉刚才的走神,故出言提醒。 “哦,将众人唤过来,我有事与大家吩咐。”童英开口道。 “喏。”那许校尉闻言,当下前去招呼所有兵士。虽然童英并未在刘备军中挂有任何官职,但是因为有刘备的吩咐,所有刘备军士卒都其尊敬有加,依旧唤其一声”童将军”。 “刚才来时路上我与你们说的话,都记住了吗?”等到诸人都围拢过来,童英开口问道。 “都记住了!”士卒们齐声应道。刚才在河面上,童英已经将曹营的大致布局与岗哨守卫和这些人都详细说了一遍。 “好,待会你们悄悄潜入军营里,只需造成混乱即可,一旦曹营鼓噪起来,你们就立刻退出,渡江回南岸,明白吗!”童英接着吩咐道。 “那将军您呢?”许校尉忽然蹙眉道。 “你们无需管我,完成自己使命便可!”既然卧龙先生将这些士卒交付给自己,童英便也不拘泥于什么身份,依旧像是在曹营之时般下令道。 “喏。”那许校尉见童英如此坚决,只能无奈点头道。 不多时,所有刘备兵士全数隐没入黑暗之中,想必过不了多久,曹营中的不少地方便会产生一些人为制造的骚动。不过童英也知道曹操一向治军严厉,这些小骚动必定无法真正扰乱到曹军的阵脚,曹军士卒至多有片刻的慌乱便会被平息下来。 不过这片刻的慌乱也足矣了,童英借着夜色潜入道曹营之内,凭着对曹军大营布置的熟悉,他总能找到巡逻士卒的纰漏,只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便找到了自己此行要寻找的东西――祭站台。 童英遥望着不远处的高台,他虽然不知道这高台的名字,但是眼见曹军营寨中出现如此怪异的物事,而且这高台甚至比卧龙先生的七星台更高,他便知道自己必然没有找错地方。何况,卧龙先生在搭建七星台的时候也曾说过,这高台搭得越高、越接近天空,更能使术者与自然沟通越发和谐,也更有利于异术的发挥。 虽然发现了目标,童英却并未着急动手,他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须臾,曹军大营中传来了不少嘈杂的人声,有几顶营账被人拔去了固定所用的铜钉,使得整个营账坍塌下来,砸到了里面正在休憩的士卒。正如童英所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部分曹军士卒有些不知所措,陷入了暂时的慌乱中,这慌乱从那几个坍塌的营账逐渐蔓延开去,不少人纷纷走出自己的营账来,想要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童英动了!他飞快的踏上祭站台的台阶,然后拾级而上,一路往祭站台的最顶端狂奔而去。 原本守卫在周遭的士卒都被营中的变故所吸引,都没有主要到有一道黑影从自己身边划过。 第六十九章 背盟(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今年的梅雨季节来得总是很早,好些日子里,整个江南都被笼罩在烟雨濛濛之中。 不过这一连好些天,沿著大江两岸的百姓却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天空总是被一团黑色的雨云所笼罩,遮蔽了所有的阳光。而不同於寻常雨季的是,这几日里下的都是瓢泼大雨,雨水冰冷刺骨,连带著气温也陡然降了下来,比冬季更加寒冷。随著酷寒的天气在延续,人们甚至愕然发现,涛涛不绝的江面上竟是开始结起了一层薄冰,这让许多一向是如同夏虫般的江南百姓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雪是什麼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些敏锐的人们想要寻找这极端天气的由来,却无奈的发现,那黑色雨云的源头似乎是来自一个叫赤壁的地方,而如今的赤壁正是强大的曹军和孙刘联军的战场所在。 正当这些人开始莫名的担心之时,一场更加诡异的场景出现了,一天夜里,突如其来的冲天火光将夜空照亮,大火由赤壁战场所起,火焰熊熊燃烧著,仿佛永远不会熄灭一般,天地為之色变,如同白昼一般,漫天的大火即便是数百里以外的人也能看到,甚至他们还能听到一阵阵奇怪的龙吟声,也是从那赤壁传来的。 这场火整整燃烧了一夜,当第二天的黎明到来之际,所有人都惊奇的发现,那团縈绕在天际久久不肯散去的黑云竟是在一夜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气温也猛然蹿升,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而最為重要的是,一场旷世大战也再这一夜中分出了胜负…… 而当那条火龙出现在夜空的一瞬间,周瑜便已察觉到形势的逆转,当即下令全军出击,数万大军直扑江北曹军大营! 满载江东军士卒的舰船缓缓驶离江岸营寨,周瑜站在江边远眺北方,江北岸依旧是火光滔天,虽然隔著浩渺宽广的江水,却依旧能听到来自对岸士卒的惨叫和哀嚎。 不过,此刻周瑜的脸上没有丝毫胜券在握的喜色,反而深深的蹙著眉,目光飘渺,似有所思。 “大都督…大都督…”忽然,周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自己,循声回头望去,开口道,“是义公啊,有何事稟报麼?” 来人是韩当,义公便是他的字,此人长於弓箭、骑术并且膂力过人而被孙坚赏识,追随他四处征伐周旋,孙坚死后又辅佐孙策打下偌大的江东,而孙策為许贡门客刺杀后又為孙权所用。所以可算得上是三朝元老,此番赤壁之战也是颇為周瑜所倚重。 “大都督,所有兵士都已出发,公覆按照您的吩咐,将率军从下游登陆,绕过如今已是一片火海的曹军大营,然后突击曹军。”韩当轻声说道,面色似乎有些复杂。 “唔,等到公覆抵达曹军大营,这火应该就停了吧。”周瑜淡淡的开口道,仿似没看到韩当表情有异。公覆是黄盖的字,与韩当一样,他亦是曾随孙坚征战天下的老将,因此周瑜才会以他為将,出征曹军。 “大都督,你似乎…”韩当本想说点什麼,周瑜却是先开了口, “义公,方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麼…” “唔,属下方才正在领兵巡视营垒,正好看到了那一幕…”韩当似乎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这才压低声音接著道,“听说那条火龙是那卧龙先生靠异术引来的…” “哼。”周瑜忽然冷哼一声,打断了韩当所言,俄而以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令道,“明日你派二十个口舌灵敏、能言会道的士卒往四方去,就说曹操歹逆,妄兴不义之师进犯我江东之地,因此遭到了天谴!” “天…天谴…”韩当显然是為周瑜所言吃了一惊。 “怎麼?”周瑜语气很平淡,然韩当与他结识多年,深知其心性,,向来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越是面临生死攸关的大事或是内心起了波澜,他的外表却反而越发的平静。 “没什麼,我这便去办。”韩当一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你且稍待,此事不急,明日去办便可。”周瑜却反倒是叫住了他。 “大都督还有何事吩咐?”韩当走了回来,开口问道。 “你刚才面色有异,是否在埋怨我派公覆率军出征曹军,而并未让你将兵?”周瑜不答,却是反问道。 原来周瑜并非没注意到韩当的脸色,只是他刚才刻意没有提罢了。 “唔…何人领兵,大都督心中必定自有计量,属下如何敢埋怨大都督您。”韩当连连摇头道。 “我之所以不派你出战,自然是另有所用。”周瑜缓缓说道。 “你立刻带两千兵士前往七星台,将那诸葛孔明留下,带到军营之中严加看守。”周瑜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这…”韩当没想到周瑜所谓的“另有所用”指的是这个,一时却是忘了领命。 沉吟了片刻,韩当道:“那卧龙先生身边还有五百刘备军士卒,若是这些人…” “如果刘备军的士卒胆敢阻拦…”周瑜忽然提高音量,寒声道,“格杀勿论!” 韩当面色又是一变,沉吟片刻,这才开了口:“那若是卧龙先生不愿前来中军,属下又当如何呢?” “他要敢反抗…”说到这里,周瑜沉默了片刻,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厉色,冷冷的开口道,“同样杀无赦!” “可是大都督,那卧龙先生来江东是為了盟约而来,如今刘备军与我们可是联盟,私自扣押盟军大员…” “妇人之见!”周瑜冷声打断韩当的话,“如今是盟友,难道永远都会是盟友麼?公覆你且要明白,这世界上只有永恆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若非大敌当前,那刘备会来求主公缔结盟约麼?” “可是…”韩当似乎还想说点什麼,周瑜却是面色愈发的冷厉,怒声道,“无须多言,若是主公怪罪下来,我周瑜一己承担!” “…喏!”韩当佇立良久,终是领命而去。 周瑜并不看他远去的背影,只是依旧遥望著火光渐渐变小的对岸,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一个人便能决定一场战争,若是日后吴侯与那刘备相争,如此人物怎能留他在世间……” 与此同时,七星臺上,刘嫣正搀扶著卧龙先生缓步走下高臺。此刻的卧龙先生面色无比苍白,鬚髮和著汗水散乱的贴在额头上,持剑的右手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而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隐约可以看到一道血红色的伤痕。 “先生小心!”就在即将走下高臺的最后一节臺阶之时,卧龙先生却是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幸而刘嫣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他。 对於卧龙先生,刘嫣现如今已是如童英一般,敬仰无比,不仅仅是因為今日见到他大发神威,用一招火龙术彻底扭转了整个赤壁之战的战局。更因為卧龙先生平日里举手投足间透著的温文儒雅以及渊博的智慧,无一不让出身於皇室、向来是眼高於顶的刘嫣打心里佩服。 “无妨。”卧龙先生站直了身子,对刘嫣轻声笑道。不过笑容中还是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惫。 两人在眾士卒的护卫下回到温暖的营帐中,还未坐定,卧龙先生已然开了口:“童英他回来了麼?” “还没有…”刘嫣面色一黯,低著头说道。 本来临行之前,刘嫣是準备要和童英一道去的,然而童英却以此行人太多反而是累赘坚持让她留在了江南,如今见童英久久未归,刘嫣更是心急如焚,她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若再过半个时辰童英还没有回来,她无论如何也要往曹营走上一遭了。 然而正当刘嫣暗自下定决心的时候,帐外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听到嘈杂的声音,卧龙先生眼中闪过一抹异芒,却并没有开口。 “出了什麼事?”刘嫣站起身,本来她便是已经心烦意乱了,如今听到这喧嚣的声音,不由更加烦躁,当下开口道,“先生且稍待片刻,我去看看外面怎麼了?” “嗯。”卧龙先生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刘嫣掀开帐帘走了出去,还没走几步,却只见一人低著头快步的走了过来,因為对方走得太快太急,差点与刘嫣撞个满怀。 “唔,见过公主…”来人正是与童英一道潜入曹营,而后又平安归来的许校尉。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长江北岸祭站台 司马懿的脸色苍白得有如纷飞的大雪。 为了迅速完成自己庞大的计划,同时取得曹操的信任,这几天强行在这十月之初施行冰龙之术。虽说有兖玉的助力,但是要将这滚滚长江全数冰封谈何容易,还好自己修行家族异术多年,功力深厚,因此这才能施法成功。 不过,这冰龙之术是一个极为艰深的法术,只有每代的玄龙才能修习,每次施法均会消耗大量的真气。 前二日的施法尚称顺利,但到了第三日南岸突然出现一团红云与自己召唤的黑云相抗。经过了几日的斗法,虽然自己凭着五行相克勉强压过了对方,但自己也元气大伤。但是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司马懿还是以意志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强行最后的祭月仪式。 冰冷的夜色中,一条人影悄然出现在祭站台上,司马懿感受到一股杀气袭来,于是缓缓的转过身来。 那出现的人影正是童英,他强烈的感觉到这台上施法之人便是玄龙,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他曾幻想过玄龙各式各样的形象,但是当玄龙转过身来,与他正面而对时,童英却浮起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自己似乎对这张脸孔极为熟悉! 而司马懿的反应更是怪异,他居然毫不设防的两眼死盯着童英,似乎见到了世间最怪异的事物一般。 当二人都还在失魂落魄之际,童英胸口的盘龙璧突然光芒大盛,而飘浮在祭站台中央灰色的兖玉,也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像是金属被磁铁吸引般的朝童英飞去。 司马懿脸色一变,两手迅速结印,那飞向童英的兖玉便硬生生的被停在两人之间,随着双方力量的此消彼长,缓慢的被两人来回拉锯扯动。 司马懿紧咬着牙,在这寒天之中,脸上却是留下一滴滴的汗珠。而在另一头,童英也不好受,自从得到荆玉之后,始终在胸腹之间乱窜的真气此时又开始作怪,仿佛有个怪兽在撕咬着胸腔,欲夺胸而出! 两人相持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双方都忍受着煎熬、突然从祭站台下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霎那间已接近了台顶,显然来人武功甚高。 童英心知来人是敌非友,心下一急,胸腹间的真气顿时爆发,喉间一甜,口中黑血狂喷而出,司马懿见状心中一惊,稍一分神,兖玉便被吸进了童英身上的盘龙璧! “英儿,你没事吧?”司马懿见兖玉被童英夺走,居然似乎不太在意,反而关心起童英来了。 童英闻言一怔,将真气运行了一下,吐血之后,似乎功力更胜从前。见司马懿一付气息虚弱的样子,知道机不可失,大吼一声:”玄龙,我要为师父报仇!”,便抽剑飞身向司马懿扑去! 童英见自己的身影在司马懿的眼瞳中愈来愈大,但是这个即将死在自己剑下的大仇人,他的眼中流露的不是恐惧,而是迷惑、关心及解脱 “住手!”一声大喝,一条黑影迅速的将司马懿一把抱住,两人狼狈的在地上一滚,堪堪躲过了童英这必杀一击。 童英一击不中,夜色中,那黑影扶着气喘不己的司马懿站在台沿,夜风中,那黑影一袭黑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又是你!”童英在夜色凝神望向那如幽灵般的黑影,不是黑龙使更有何人! “大人,走!”黑龙使没理会童英,轻喝一声,身前爆出一团黑雾,黑龙使及司马懿顿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童英成功了!”大江之南,七星台上。一直关注着天象的诸葛亮眼见黑云萎靡了许多,不由暗自心道。 他亦是知道此时的形势刻不容缓,他并不知道童英在江北到底做了什么,也不敢保证这样的场面能持续多久。 因此诸葛亮长吁了一口气,忽然面色一变,睁目锁眉,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凛然生威。左手食指和中指忽地一引,径直向胸前长剑上划去。 只见白色的剑芒闪过,忽地红芒闪动,诸葛亮左手二指伸入白光之中,再出来时却已是鲜血淋漓,而脸色则是越发的苍白。旋即他左手疾划,虚空中快速之极地划了一个怪异图样,而他两指之间的血滴竟也并非向下掉落,而是随着他挥舞手势,凝结半空,生生将这个图案显了出来。 那分明是一个鲜红的用鲜血镌刻在空中的八卦图案。那八卦图缓缓旋转起来,慢慢升起,到了诸葛亮面前三尺地方。诸葛亮此刻的脸色已是苍白至极,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这个八卦图给吸了过去,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吟唱着古老而遥远的咒语。 随着诸葛亮口中咒语的念出,那八卦图越转越快,原本血红色的八卦图轮廓也渐渐起了变化,红色的边缘竟是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晕,仿佛火焰一般。 “喝!”当诸葛亮忽然面色肃然厉喝一声,那八卦图上的鲜血终于熊熊的燃烧起来,越来越强烈,遥遥望去,宛如一轮初升的旭日一般!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幕忽然间完全被强烈的火光所笼罩,先前的黑暗被彻底驱逐出去,整个大江之南仿佛已找不到一丝阴暗的地方。在这一时刻,这明亮的光芒远超过了世间任何的光亮,甚至令人有股异样的感觉――即便是天际烈日降临,只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而这恐怖的力量当中,最为炽热的地方无疑就是那个正在急速转动,闪烁着诡异光彩的八卦图了。而在八卦图正中,太极精光大显,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不停扩张又微微收缩起伏的八卦图仿佛如一个孵化的赤焰之卵,其中蕴育着某种可怕之物,而随着周围温度的持续急速升高,那可怕的事物正一点一滴的凝聚着力量,或许下一刻便会降临到这个世界。 七星台下方圆五里之内再也看不到一个士卒,即便是离那高台远远的兵士也能感觉到一阵炙热正在烘烤着他们的身心,仿佛要榨取掉他们身体里每一滴的水分,不由纷纷退开得更远,但又目不转睛的遥望向高台,生怕会漏过什么重要的时刻。 高台上的诸葛亮望着半空中的八卦图,却是长呼了一口气,俄而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显然,刚才的一番施术,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幸好在他的周遭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光圈,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将所有的酷热隔绝在外,使诸葛亮不必受到火焰的伤害。 突然,那八卦图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有那么一刻,仿佛世上的一切都瞬间凝固住了,然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龙吟,全部的火焰瞬间迸发出最热烈的光芒! 巨大的头颅慢慢的从八封火炎中探了出来,如烈日一般耀眼,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巨大古老火龙,每一处地方都是火焰。然后火红的龙身、龙尾、龙鳞一样一样的显现在了这个世间,那令人窒息的威势,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火龙术! 借助盘龙璧的力量,诸葛亮终于成功的完成了施法,召唤出了这头来自亘古洪荒的巨龙。 新生的巨龙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仿若带着一个新生的力量,让整个世界都跟着颤抖。片刻之后,它似乎已慢慢适应了刚刚苏醒之后的感觉,巨大龙首之中,红润透明的巨大眼眶里,燃烧的烈焰缓缓升高,龙头也随之慢慢转动过来遥望向七星台上的诸葛亮。 而诸葛亮在它的目光中勉力站了起来,只见他飞快朝巨龙的方向比划了几下,似乎在向巨龙诉说,亦或是祈求了什么,那巨龙微微颔首,转后缓缓转头看向北方… “吼!吼!” 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天地!一声嘶吼过后,巨龙开始朝大江之北飞去,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道火红的闪电般。而大凡它所过之处,原本曾经无比坚硬的地面,此刻却完全崩溃了一般变作熔岩地狱,巨大的裂缝龟裂无数,赤红的岩浆在脚下奔腾咆哮,如浪花潮汐一般飞溅,打在残留的焦黑岩块之上,不停的灼烧着,发出丝丝的声音。 更不消说结了一层薄冰的江面,只不过一瞬之间便尽数融化。无数冰雪连化作河水的机会都没有,便变作气体蒸发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江上的曹军舰船纷纷被巨龙溅出的火焰所点燃,熊熊的大火顿时无可抑制的燃了起来,将整个江面映照得通红。 舰船上的曹军士卒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是被吓得失魂落魄,纷纷跳下船入到河水中求生。 半空之中的火龙似乎也看到了这一幕,猛然咆哮,龙吟长啸隆隆不绝传了出去。龙首蓦地一沉,庞大的身躯顿时浸入河中,在曹军的舰船阵中迅速的穿梭起来,四周的火焰瞬间也一起高涨。 整条江的江水须臾便沸腾起来,所有的舰船都被付之一炬,那些早早跳入江中的士卒们仿佛置身于油锅之中,江水刹那间滚烫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让他们因痛楚而发出阵阵哀嚎。 凄厉的声音传到江的南岸,让所有人江东士卒不寒而栗。而与此同时,江北的曹军士兵却是感同身受,因为那头可怖的巨龙已然掉头朝岸边袭来,带着无可匹敌的毁灭力量,席卷了一切事物! 所有的营账都被点燃,所有的士卒都在呼号着逃窜,整个曹军大营仿佛变成了一个修罗世界! 被亲卫强行架上爪黄飞电的曹操早已逃到了安全的地方,然而当耳边凄惨的叫喊声逼得他拨转马头回望的时候,入目所及的就只剩下一片熊熊燃烧着的火海。 火光照亮了曹操的脸庞,望着付之一炬的营寨,说不清心中是茫然、恐惧抑或是悔恨…… 第六十九章 背盟(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刘嫣和卧龙先生出了驻扎的营帐,一路朝江边走去,远处的江北岸依旧是火光通明,而营地里的廝杀声却是渐渐小了许多。 “糟糕!”眼见不远处江水滔滔,然而偌大的江面却是无一艘舰船,连可供渡河的小船都没有,刘嫣当即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嫣循声望去,只见韩当带著十数人追了上来。 “先生留步,卧龙先生留步!”韩当眼见终於赶上了刘嫣二人,心中顿时鬆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先生小心!”刘嫣低喝一声,将卧龙先生挡在身后,怒目投向韩当,“大敌当前,尔等竟然行此屠戮盟友之举,如此卑劣伎俩,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听闻刘嫣这一番义正言辞的怒斥,韩当不由一时语塞。 “孙刘联盟乃是你家主公与我家先生签订的,难道你就不怕吴侯雷霆震怒麼!”刘嫣口中接著道,脑海中亦是在飞快的想著逃脱的方法。下意识的用眼角餘光扫过江面,虽然已然解冻,然而依旧有不少细碎的浮冰飘过,想必江水必定是寒冷刺骨,何况江面浩渺,即便是深諳水性之人想要浮水亦是绝难,更何况如今大伤元气的卧龙先生。 “姑娘你误会了,我当真只是奉了大都督之命请卧龙先生往中军营帐休憩的,绝无恶意。”韩当遥望著刘嫣和卧龙先生二人,连声说道,脚下的步法却是越发的快了起来。 “哼,你们...”刘嫣本欲出言反驳,身后的卧龙先生却是开了口,“殿下,无妨,我便随他走上一遭就是。” “先生...”刘嫣面色一急,开口道。 “将军,我便随你往大都督处一行。”卧龙先生对她摇了摇头,往前两步,对韩当朗声道。 “先生不可!”刘嫣见状,大喝一声,再度扬鞭拦在卧龙先生身前,断然道,“除非我死了,决不让你们动先生一根毫毛!” 韩当朝身边的亲卫点点头,诸人会意,就要举步上前,刘嫣却是面色微寒,长鞭出手,将上前来的江东士卒逼退。 “我来缠住她,你们护送卧龙先生前往中军营帐。”韩当长刀出鞘,迎向刘嫣,而其餘人则遵令朝卧龙先生围拢去。 韩当与刘嫣二人又再一次缠斗起来,不过刘嫣心忧卧龙先生安危,羽麟鞭抵挡韩当猛攻之餘,还要照顾卧龙先生,不时攻向周围的士卒,不让他们靠近。 这些年童英征战四方,而刘嫣跟在童英身边,亦是并未荒废自己的武艺,反而勤练不輟,因此较之当初在皇宫中之时,她武艺更加精进了许多。 只是她此时毕竟是以寡敌眾,而且还要照顾卧龙先生,须臾便落入下风,处处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被韩当伤到。 “喝!”韩当单刀劈向刘嫣,刘嫣银牙一咬,将羽麟鞭合為双股,挡在空中,拦下这一击。 韩当一击不成,下一刀业已衔尾而至,中间几无丝毫的停顿,他刀法精妙,然而刘嫣武艺亦是不差,韩当只想将刘嫣缠住,好让其他人去擒卧龙先生,却不想刘嫣鏖战了半宿,早已是力竭,虽然挡下了上一击,却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手上不自主的一软,长鞭脱手,人也踉踉蹌蹌的倒在了地上。 “小心!”韩当也未想到刘嫣刚才是在勉力抵抗,如今他长刀已然出手,再想收回却是来不及了,口中大喝一声,锋利的刀刃几近要落到刘嫣身上,甚至刘嫣已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凌厉风声,不禁让她闭上了眼镜。 “鏗鏘!”就在此时,一击金戈之声忽然响起,当刘嫣再次睁开眼睛之时,扑面而来的长刀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落到自己身上,而在刘嫣的身边,一杆泛著寒光的长枪在黑夜里煜煜生辉。 “大哥!”看到长枪,刘嫣心中却是不自觉的一颤,显然是察觉到了什麼,微微仰起头,看清来人后,她终於如释重负,又惊又喜的开了口。 来人正是童英,刚才也是他用手中的长枪為刘嫣挡开了韩当致命的一击。他望著满是疲惫的刘嫣,关切的问道:“嫣妹,你没事吧?” “没事。”刘嫣摇了摇头,开口道。眼见童英出现,她仿似有了主心骨一般,本来已经脱力的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童英来迟,还请先生勿怪!”童英转过身,朝卧龙先生拱手道。 “来了就好。”卧龙先生见到童英到来,淡然一笑,点头说道。 童英亦是点点头,转过身,拾起长枪遥指向韩当,开口道:“嫣妹,你守著先生,这些人交给我便是。” “好!”闻言,刘嫣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只要童英在身边,她便是无所畏惧。 “你是何人?”韩当望著童英,他不知这人从何而来,不过对方刚才用掷出的长枪枪尖格开自己长刀,只从这一招便能看出此人绝非庸手,不由有此一问。 “童英。”童英冷冷的开了口。 “童英?你便是童英!”韩当闻言,不由面色一变,显然他是听说过童英的名字的。 “你是吴侯手下吧?”童英朝韩当开口问道,见他点了点头,当下厉声喝问,“如今孙刘两家已结為同盟,共抗曹军,你等如何敢妄然戕害友军?” “童将军误会了。”韩当连连摆手,心中却是分外疑惑,童英之名天下皆知,他自然也听过,只是此人一直在曹操手下效命,虽然听闻前段时间二人不只因何事生出间隙,因此童英不在曹操麾下,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此人,而且看模样似乎还是站在这卧龙先生一边。须知卧龙先生如今是那刘备的军师,这是否也意味著童英也投奔了刘备?若当真是如此,这刘备只怕当真不可小覷,难怪大都督如此防备此人。 “误会?有何误会。”童英沉声问道。 韩当将周瑜延请卧龙先生往中军大营休息的话与童英说了一遍,刘嫣却是在童英身后疾声道:“一派胡言乱语,大哥你千万莫要信他。” 童英转过头对刘嫣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復而望向韩当,冷笑一声,开口道:“久闻周公瑾心胸狭窄、容不得贤才,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 “童将军!”闻言,韩当脸色一变,当下厉喝一声打断童英所言。而后手上长刀一挥,朗声道,“久闻童将军武艺高强,今日韩当便来领教一番。” “既然你自己要寻死,那便来吧。”童英挥舞这长枪挽了个枪花,遥指向韩当。 韩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大喝一声,直扑向童英而来,童英微微一侧身,长枪带著寒芒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韩当的后心。 韩当听到身后劲风来袭,心知是童英长枪刺来,脚步不停,再往冲了一步,躲过这一刺。他旋即转过身,却骇然发现下一枪已然接踵而来,赶忙举刀横档。 童英手中的长枪急速旋转,只听鐺的一声轻响,枪尖敲击在刀身上。韩当顿时只觉一股巨力从长枪上渡了过来,虎口一麻,长刀脱手而去,落在地上,溅起几许火星,在黑暗中分外醒目。 “哼,还不认输!”童英长枪抵住韩当的脖梗,寒声道。 “将军!”周遭的江东士卒见自家将军被擒,皆是面色一急,韩当却是面不改色的朗声道,“韩当技不如人,任凭童将军你处置。” “好...”童英心念一动,枪尖更加接近韩当的咽喉,眼见就要在他身上刺出个血窟窿,身后却是传来卧龙先生的声音,“童英!放他走吧。” “哼!今日算你命大,既然先生有言,那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童英缓缓移开长枪,开口道。 韩当面色复杂的看了童英三人一眼,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心知既然有童英阻止,那麼单凭自己这十数人,必定无法阻止他带走卧龙先生。大都督交予自己的使命完不成,回去必定要受大都督责罚,因此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涩。 “怎麼,还不快走!”童英见他面色踟躕不定,冷声喝道。 韩当见事不可為,只得朝童英三人拱了拱手,訕訕的缓步离开。 “大哥!”刘嫣见童英大发神威,驱走了韩当,為自己和卧龙先生解了围,心中不由一阵欢喜,轻唤一声扑入童英的怀抱。 “嫣妹,你放心,有我在,任谁也伤害不了你。”童英微微一笑,轻轻摩挲著刘嫣的肩膀,宽慰道。 不过须臾,童英面色又是一凝,开口道:“此处不宜久留,只怕那周瑜必不会善罢甘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便多一分危险。” “嗯。”刘嫣点点头,站直了身子。 “先生,我们还是速速回江夏吧。”童英朝卧龙先生拱手道。 “好。”卧龙先生点头道。 “可是大哥,我们怎麼离开呢?”刘嫣举目四望,只见江水茫茫,不由犯愁道。 “放心,随我来便是。”童英示意刘嫣不用担心,旋即领著二人往河上游走去,转过一块矗立在岸边的巨石后,一艘小船正安静的停靠在河边。 第七十章 仇恨之玉(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浩渺的江面上,一叶扁舟正缓缓驶著,犁开江水往上游行去。 扁舟上端坐著一男一女两个人,舟头还有一位男子在撑著蒿,控制船行的速度。 这三人正是刚刚逃离险境的童英、刘嫣和卧龙先生。刘嫣望向船头撑蒿的童英,开口问道:“大哥,你哪里去找来的这艘船啊?” “我从曹营中寻来的。”童英扭头说道,“没有它,我怎麼能从曹营中脱身呢?” “曹营?对了,你找到那施术的妖人了麼?”刘嫣这才想起童英今晚是去了曹营,不由开口道。 “当然找到了,不然我如何能召唤出那火龙呢?”童英还没开口,卧龙先生已是在一旁笑道。 “先生说得没错,今夜我潜入曹军大营,在江边一处营地中发现了一个高臺,那施术的妖人正是在高臺上作法......”童英点点头,将自己在曹营中的经歷说了一遍。 “后来他為黑龙使所救,若是我没猜错,这妖人便就是那玄龙大人,也就是杀我师父和大师兄的幕后黑手!”童英恨声道。 “大哥,死者已矣,终有一日我们会报仇的。”刘嫣见童英脸色微变,知其又想起了童渊和张绣之死,不由出言宽慰道。 童英点了点头,不过须臾脸上的表情又化作疑惑,沉默了片刻,这才接著道:“只是这玄龙大人似乎对我非常熟悉,甚至还唤我作...唤我作...” “他唤你作什麼?”刘嫣见童英有些迟疑,追问道。 “他唤我作英儿。”童英缓缓说道。 他此言一出,刘嫣顿时一愣,而卧龙先生的面色却是变得颇為怪异,只是夜色太过深重,因此童英和刘嫣都没注意到这点。 “等等,你说你拿到了那玄龙大人施法的星玉?”忽然,卧龙先生似乎想起了什麼,骤然出言问道。 “嗯。”童英点了点头。 “你且将那星玉予我一观。”卧龙先生开口道。 “好。”童英将长蒿暂时放到一边,走到舟的中央,从怀中取出磐龙壁交到卧龙先生手中。 借著微弱的月光,卧龙先生看清了磐龙壁上那枚新增的星玉的模样,只见星玉顏色黯淡,泛著灰色的光芒,看似毫不起眼,但卧龙先生却是面色一变,沉声道:“是兗玉!” “兗玉?”闻言,童英不由一怔,旋即开口道,“这颗星玉有何怪异之处麼?” “你知道这颗星玉的来歷麼?”卧龙先生没有立刻回答,却是反问道。不过眼见童英摇了摇头,这才接著道,“我曾告诉过你,星玉共分九颗,每一颗都是昔年女媧大神佈置在九恨天上吸取共工龙气,防止共工逃脱的法器,后来散落在天下,而这颗兗玉便落到了泰山绝顶之上,附著於山顶的一块巨石中,被称之為“镇山玉”,有辟邪之能。” “既然是落在了泰山之上,那又如何会在玄龙大人手中呢?”童英不解的问道。 “每一颗星玉都有其独特的经歷。”卧龙先生看了一眼童英,缓缓道,“前朝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九州,成就了绝世功业,為了向后人炫耀他的功绩,彰显自己的统治乃是受命於天,因此他便做了一件大事...” “我知道,是封禪!”卧龙先生话还没说完,刘嫣已然兴奋的开了口,“我朝世宗武帝也曾经上泰山封禪。” “正是。封禪者,封為‘祭天’,禪為‘祭地’,古人有言,人间的帝王应到最高的泰山去祭过天帝,他的政权才算受命於天。因此上古先贤诸如炎帝、黄帝、尧、舜、禹、汤还有周成王都曾上泰山封禪,因此秦始皇也决意要封禪泰山。”卧龙先生顿了顿,接著道,“然而他在封禪途中却是天象突变,狂风暴雨大作,久久不息。” “是麼?”闻言,童英微微一怔,忽然联想起讨伐董卓时,在虎牢关前也曾发生过天生异象,而后那吕布便在嵩山上得到了那冀玉,莫非... “随始皇帝巡视天下的儒生博士见状,便议论纷纷,说古代天子封禪坐用蒲裹车轮的蒲车,以免损伤山上的草木土石;要扫地而祭,铺上用菹秸做的席。秦始皇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斥退,自己乘车从山南登上泰山之顶去行封礼,说来也怪,秦始皇甫一上到山顶,那风雨便停了下来。秦始皇封礼之后,还刻石歌功颂德,然后又从山北下来,到梁父山去行禪礼。”卧龙先生将当时的情况敍述了一遍,瞥了童英一眼,忽然问道,“童英,你知道那异象為何消失麼?” “莫不是他找到了这颗星玉?”童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 “正是如此!”卧龙先生点点头,“秦始皇得到了这颗兗玉后,异象便尽数消去,世人只道是帝王气象,皆是称奇,却不知道其实都是这颗星玉在作怪的缘故。” “那玄龙大人又是如何得到这颗星玉的呢?”童英追问道。 “我只知道这玄龙家族与秦朝嬴氏有关係,恐怕便是嬴氏后人给那玄龙的。”卧龙先生开口道。 “原来如此。”童英点点头,不过他看到卧龙先生依旧是眉头紧皱,心知卧龙先生必然还有后话。 果然,卧龙先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已经得到了诅咒之玉,再加上这麼仇恨之玉...” “仇恨之玉?”闻言,刘嫣不禁掩嘴轻呼。 “对,这颗星玉又名仇恨之玉。星玉都会影响玉使的性格,这颗兗玉充斥著怨念,自然也会干扰你的本心。”卧龙先生无比郑重的开口道,“因此,你一定要小心控制自己的嗔念,以免走入邪道。” “先生之言,童英必定谨记!”童英朝卧龙先生一拱手,篤定的开口道。 第七十章 仇恨之玉(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夏,郡守府。 “军师,你可想煞备了。”刘备听闻卧龙先生和童英平安归来,顿时大喜过望,领著关羽和张飞二人快步从府中迎了出来,执起卧龙先生的手,欣喜的说道。 “劳烦主公掛念,孔明心中有愧。”卧龙先生本想朝刘备拱手,不过他的手已被刘备挽住。 “军师,你们这是…”刘备这才注意到三人的异样,特别是看到卧龙先生面色苍白,一脸疲惫,当下大惊道。 “哎,江东之事日后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不要放跑了那曹操。”卧龙先生打断了刘备的话,沉声说道。 “放跑曹操?”刘备闻言,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只是这欢喜中还夹杂著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迟疑的说道,“难道赤壁之战…” “没错,赤壁之战我们胜了!”卧龙先生知道刘备所想的是什麼,篤定的开口道。 “当真?当真赢了?”刘备还是不敢相信,连声追问道。 “是真的,曹操数十万大军都在先生的火龙术下灰飞烟灭了!”一旁的刘嫣插了句。 “好!好!好!”刘备大喜过望,连说了三个“好”字。 “主公,虽然赤壁之战我们胜了,但是首恶未除,切不可因一时小胜而掉以轻心。”卧龙先生开口道。 “对,除恶务尽,那中原和河北之地还在曹贼手中,若是让他逃回许县,他日必定还会捲土重来。”刘备亦是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声道,“所以决不能放虎归山,还请军师进府决策。” “好。”卧龙先生也不推辞,就在这郡守府外开始下令,“那曹操在赤壁大败,必然逃往南郡江陵,而赤壁往江陵必经华容,此处无大道可走。曹军只能沿江向西溃逃,进入华容县境之后,再向西北折奔华容县城。这样就必须涉过大泽边上的一片沼泽地带,届时曹军车马不行,若是有一支兵马在此处伏击曹军,必然能一举生擒曹操!” “那军师以為派何人去截击合适呢?”刘备疾声问道。 卧龙先生目光在刘备身后的关张二人身上扫了几眼,目光终究是定格在关羽身上,开口道:“就由二将军领兵前去截击曹军吧。” “喏!”闻言,关羽面色一喜,当即领命。 “军师,那我呢?”张飞一听,亦是大叫起来。 “三将军你领兵追击…”卧龙先生刚开了口,张飞就不悦的说道,“让我领军跟著那曹操的屁股撵啊,不干!不干!” “谁让你追那曹军的残部了。”卧龙先生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你只需在曹军放弃的各个郡县插上主公的旗帜,并留一些士卒驻守即可。” “就这麼简单?”张飞张大了眼睛望向卧龙先生。 “对,就这麼简单。”卧龙先生开口道。 “可是如此一来,功劳不都让二哥拿去了…”张飞皱著眉嘟囔著,刘备却是瞪了自己的三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军师这麼吩咐了,三弟你还不快去点兵出征。” 张飞见刘备不悦,也不再多言,赶紧和关羽一起领了兵符前去领兵出征…… 未几,天色渐明。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几乎让所有天下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曹操南下的数十万大军竟然是在一夜之中灰飞烟灭,连曾经不可一世的曹操也如丧家之犬一般,在数千兵士的保护下北逃。天下局势也在这一夜当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诸侯割据的局面似乎还要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 “哎…”回到了住处,童英望著窗外慢慢跃出地平线的旭日,却是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在想什麼?”刘嫣望著微蹙著眉的童英,轻声问道。 “我…”童英沉默了片刻,却是低声道,“我只是有些為孟德忧心。” “你忧心他做甚?”闻言,刘嫣却是摇头道,“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若是他不在了,或许我大汉还有再兴之日。” 童英知道刘嫣对曹操没有丝毫的好感,苦笑了一声,缓缓道:“我也知道如今孟德他在天下人特别是忠於汉室的士子眼中声誉不佳,但是其实他本不是这样一个人…” 说到这里,童英脑海里回想起当初曹操的豪言壮语——只愿如冠军侯霍驃骑那般,為我大汉开疆扩土,马革裹尸而还,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是他如今已经权迷心窍,早就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曹操了!”刘嫣看出了童英的异样,开口道。 “是啊,他已不是当初的曹操了。”童英长吁了一口气,然而沉默了许久,终是说出了自己内心底的想法,“可是我还是想要去救他。” “救曹操?”闻言,刘嫣又急又恼,疾声道,“难道大哥你忘了他当初在许县是怎麼对你的麼?” “可是他终究没想要取我性命,只是想要那传国玉璽罢了。”童英摇头道,“这一切其实本就是一场误会,毕竟孟德他一直以来都甚為优待於我,如今他生死存亡於一线之间,若要我弃他不顾,我实在是做不到…” “大哥!”刘嫣还欲再劝,但见他面色坚定,知道多说亦是无用,只得叹了口气。 “何况我这一行也并非只是為了孟德,先生火龙术虽然厉害,而且那玄龙大人因此连续数日的施术,已是接近油尽灯枯之境,但我料定他必然不会如此轻易伏诛,想必也会和乱军一道北逃。”童英凝眉沉声道,“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不除,我有何面目去见生死未卜的小师妹,以及九泉之下的师父和大师兄?” “即是如此,那我和你一道去!”刘嫣沉吟片刻,开口道。 “你和我一道?”闻言,童英先是一怔,旋即摇头说道,“不行,那玄龙大人身负异术,身边还有武艺高强的黑龙使,此行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既然如此,我更加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刘嫣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可是…”童英还有一些犹豫。 “大哥。”刘嫣眼中闪过一抹水色,柔声道,“你我二人出生入死这麼多次,难道今次小妹会离你而去麼?” 童英默然,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开口道:“好吧。” 刘嫣见他点头,微微一笑,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嗯。”童英拿起墙角的长枪,和刘嫣一道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童英不知道,就在他俩走出宅子后,院中的老槐树阴影下却是走出一人,羽扇纶巾,正是卧龙先生。 ”三分待圣……圣人未出,曹操便命不该绝,天意啊 ”随著一声嘆息,卧龙先生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南郡,华容县。 华容属於荆州之域、荆楚之地。大禹治水曾经到过华容县南部的禹山,疏浚过华容河。此处曾两置侯国,如今属南郡管辖。曹操由经此处归江陵是最近的道路,而且华容县城中屯有不少粮食,可以供这支新败之军补给,可以说若是能进到华容县城,那麼曹军便能喘口气,因此曹操也正是选择了这里北归江陵。 然而可惜的是,曹操新败,只顾仓皇逃窜,虽然选择了这条最近的道路,却忘了这些天因為司马懿作法施术导致连日阴雨的缘故,通往华容的道路已是泥泞难行,更兼在华容一带有古代的沼泽湖泊阻隔,使得曹军前行的速度一拖再拖,跟龟爬几无差别。 乱军之中分外喧嚣,原本互不统属兵士纠缠在一起,奋力往前艰难的行进著,唯恐落在后头,為追兵所擒,因此场面一时纷乱无比。其中一人在数十位亲卫的簇拥下,随著人流缓缓向前,不是曹操又是何人? “丞相,前方道路太过难行,好多士卒都深陷其中,无法加快速度,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要為追兵所赶上。”曹操身侧的一员将领抬头望了眼前方的情况,不无忧虑的说道。 “是啊!”曹操亦是叹了口气,开口道。他又何尝不知此处关节,然而如今已经行到路的一半,再想要折返另寻它途已无可能,眼见前路漫漫,曹操也不禁心中茫然。 “丞相,丞相。”就在此刻,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来的是一武将和一文士,唤他的正是那為武将。 “文远来了,可寻到了仲达了麼?”曹操朝来人问道。 来的武将便是张辽,他刚才奉曹操所令,四处去寻访司马懿的下落,然而搜寻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发现司马懿的踪跡,如今回来复命,见曹操迫不及待的问起,只得摇头道:“回丞相,我寻遍了军中,都未见到司马军师。” “唔,是麼。”曹操面色一黯,轻声道。虽然这场赤壁之战,他输得一败涂地,但是他却并不怪司马懿,毕竟曹操也亲眼看到了司马懿作法让时令天气更改的奇跡,心知若是再继续几日,必然能真如司马懿所言,让大江天堑变坦途,届时自己必定能一举平定那孙权和刘备。 只可惜,这一条不期而至的火龙,将曹操的一切计画都打破了,想必那孙刘联军中亦是有通晓异术的高人压阵,而曹操心知己方也只有司马懿一人能与这人抗衡,若是没了司马懿,日后再次在战场遇到这人,对方再召唤一次火龙,那这仗还怎麼打?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司马懿,思虑及此,曹操对张辽沉声道:“继续去找,多派些人手往四面搜寻,一定要找到仲达!” “喏!”张辽心知曹操对司马懿的重视,当下领命,转身离去。 “仲德,我交予你的事可否办妥。”目送张辽走远,曹操将目光望向刚才与张辽一道前来的文士身上,开口道。 “丞相放心,所有战船我都已派人烧毁。我军虽败,但绝不会留片甲与周瑜。”那文士姓程名昱,字仲德。他本名本名程立,因梦中於泰山捧日,更名程昱。曾於东阿率领民眾抗击黄巾。后从曹操於兗州,算起来也算是曹操的老臣,亦是主要谋士之一。 “这就好,此番我军虽败,但捲土重来犹未可知,必不能让那孙权小儿得利。”曹操恨声道。他在败退赤壁之际,还留了程昱带数千士卒往未著火的舰船上放火,将那些完好无损的舰船也都付之一炬,表现他绝不留一艘完好的船隻给周瑜的决心。 “丞相,如今大队兵马行进速度為这片沼泽所拖慢,如此下去一旦吴军追来,只怕我军将面临灭顶之灾啊。”程昱环顾四下,看了眼那些在与泥浆搏斗的士卒,缓声说道。 “是啊,我也是正忧心於此,只是如今再无它途,只得硬著头皮往前走啊。”曹操先是叹了口气,俄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赶忙抬起头来望向程昱,开口道,“莫不是仲德有良策可以加快我军行进速度?” “我倒是或有一计...”程昱看了曹操一眼,轻声道。 “是麼,仲德快快道来。”闻言,曹操眸子一亮,连声催促道。 “军旅逢山开路,遇水叠桥,虽然身在沼泽但也并非绝路,只需让身体孱弱者抱薪於前,以茅草垫路,后军由草上过,必然能加快速度,摆脱追兵。”程昱开口道。 “仲德此谋...”闻言,曹操不由陷入了深思,他自然知道程昱这计谋的确可行,然而遍观周围兵士,因為新败的缘故加之连夜逃往,大多数人都是饥饿疲乏,若是还要担土束柴,搬草运芦,填塞道路,只怕这些人很难还有气力走出这沼泽。 “丞相,牺牲数百人或可让十倍之人脱离险境,此刻切不可妇人之仁,否则等到追兵赶来,那时便是一个也走不脱了。”程昱见曹操面色踟躕,不由开口劝道。 曹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程昱一眼,能想出此等毒辣计策,可见程昱虽然多智,但内心也著实狠厉。不过曹操忽然忆起当初官渡之战时,己军缺粮,而当时奉命驻守东阿的程昱,竟是一次為自己送去了可供大军三日的粮食。后来曹操才知,这些粮食其中居然包括不少醃制的人肉。两相比较,此计已是没那麼残忍。 曹操思虑许久,终是想通了自己此刻不能因小失大,於是当下吩咐道:“那便依照仲德所言吧,传我军令,派选三百身体孱弱的军士就路旁砍伐树木,填塞道路。” 顿了顿,曹操接著道:“再命徐晃、许褚二人领五十刀斧手於后,若有迟慢者,立斩之!” “喏。”程昱当下领命而去。 不多时,人群中便想起一阵哀嚎之声,那些被选到的士卒们不是老弱病残便是有伤在身,自知再经过这样一阵折腾,自己必然没有生路。然而望著身后手执明晃晃兵刃的刀斧手们,却又不得不往前,一人怀抱著一束从道旁砍下的树枝和柴草,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每走一步便小心翼翼往前面放下一些,用来垫路,再復而往前。 然而这样的速度亦是极慢,那些后军的士卒们如何能等待,不断的有人催促,甚至有几个行进得太缓慢的兵士被推倒在泥浆中,如何拼命挣扎也爬不起来,亦得不到他人的援手,只能慢慢等死。 不过程昱此计终是有效果,原本毫无秩序的大军沿著那些孱弱兵士铺就的道路,好不容易走出了沼泽,只是為大军铺路的诸人被人马践踏,深陷泥中,已是十之**丧命於偌大的沼泽地中。 曹操心有餘悸的回头望了一眼,暗自庆倖:幸好那刘玄德反应迟缓,若是他早派一支人马到此道纵火,只怕我等必将全军覆没不可。 “参见丞相!”就在他思虑之时,后军有探马来报,“刘备麾下张飞已然追至沼泽之中,而且开始顺风纵火。” “哼,毕竟那张翼德是慢了一步,我们走!”曹操极目远眺,那沼泽的另有头果然隐隐有火光浮现,他冷笑一声,大手往华容县城的方向一挥,领著眾人继续开拔前行。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入华容县城前还有一山,山腹中仅有一羊肠小径可通人。不过此处离华容毕竟已经很接近,只要过了山便能在县城中得到补给休憩、恢復体力、收拢残兵,因此连曹操也不由得微微放鬆了警惕,毕竟他想到刘备的追兵只怕还在沼泽中纵火,绝无可能如此快的赶到自己前头,所以便著急著赶路而并未派探马入山中查探。 然而当曹军尽数进到山腹小路之后,只听一声巨响,一颗硕大的圆石突然从山崖间急速滚下。 不少曹军士卒猝不及防,慌忙想要躲避大石,然而巨石来得太快,更兼体积庞大,因此不少人躲闪不及,被巨石压倒在地,顿时脑浆崩裂、鲜血横流,眼见就活不成了。 那巨石落到崖底后并未停止运动,顺著惯性还往前碾压了一段,又杀伤了不少士卒,更重要的巨石停止后正好卡在道路当中,生生截断了曹军的退路,让曹军只能向前,而无法照原路退出。 幸好曹操等人走在队伍的前头,因此那巨石并未伤到他们,可是依旧把他们吓得不轻,等到诸人回过神来之际,却是驀然发现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支人马,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帜上赫然写著一个硕大的“关”字! 看到那面飘舞的旗帜和那些士卒所穿的鎧甲,所有曹军士卒如遭电亟,尽皆面如死灰。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刘备的人马竟然会在这里出现,只有诸如曹操和程昱等寥寥数人须臾想通了关键,想必那刘备军中有高人早已猜到自己会从这里过,因此便派了这支人马是绕路从华容县城逆向往此处设伏,想必此时那华容城也业已落入敌手,曹操原先想的入华容县城补给的计画也泡了汤。 “既然到了此处,那也只能拼死一搏了。”张辽心中暗忖,握紧了手中的问天枪,微微朝曹操靠近。 不过程昱亦是靠了过来,伏在曹操耳边轻声道:“丞相,关羽此人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恩怨分明,信义素著。昔年他曾在丞相麾下,承主公您恩义,今日唯有请丞相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动其人,或可得脱此难。” “前面的可是关将军麼?”曹操微微頷首,再望了眼对方的旗帜,然后高声喊道,“可否出来与曹某一叙?” 话音刚落,对面士卒分两边摆开,一员长髯大将身跨赤兔马手执青龙刀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关羽。 “关将军别来无恙。”曹操遥遥的朝关羽一拱手,开口道。 关羽亦是对曹操拱手道:“今日关某奉诸葛军师将令,在此处等候丞相多时了。” “诸葛军师?莫不是那隆中卧龙先生诸葛孔明?”曹操皱眉道。 “正是。”关羽点点头道。 “久闻卧龙先生才高八斗,我亦是曾数次派人延邀,却屡屡為他拒绝,想不到如今他竟是侍奉了刘备,当真是明珠投暗。”曹操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家大哥為人忠厚、礼贤下士、德行名扬天下,更兼是当朝陛下之叔,军师侍奉大哥有何不可?何来明珠投暗之说?”闻言,关羽一抚长须,冷声喝道。 曹操见他发怒,心知如今自己性命均是取决於对方,旋即改口道:“关将军可还记得昔年在曹某帐下效命的时日?” “当然记得,昔年承蒙丞相以礼相待,关某感激不尽。”闻言,关羽果然怒色尽去,再对曹操欠身道。 “今日曹某兵败势危,到此无路,望将军能以昔日之情為重,放我等一条生路。”曹操伸手一指身后的残兵败卒,开口道。 “昔日关某虽蒙丞相厚恩,然在官渡之时已斩顏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报答丞相。而今日之事,岂敢以私废公?”关羽沉声道。 闻言,曹操不由默然,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将军当日掛印而去,吾亦曾命人礼送出关,而将军过五关斩六将,曹某亦是不曾怪罪,莫非将军忘了此处麼?” “哼,当日若不是童英童将军护送,只怕过不了叶县之地。”关羽冷哼一声,开口道,“丞相之恩,吾已尽皆相报,关云长并非不识好歹、以德报怨之人,今日我已在军师面前立下军令状,势不能单凭丞相你三言两语便放你等过关,丞相尽可堂堂正正与我一战,若是丞相得胜,自然可以从此处过去。” 曹操无言以对,心中不禁颇為后悔,他自然知道当初若非童英,夏侯惇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放关羽等人出关。但提到童英,曹操却又不禁再次忆起他的好来,想起虎牢关汴水之畔,童英拼死相救,以及官渡之时,童英千里奔袭乌巢,无一不是扭转局势,使得自己化险為夷、转危為安。 当初自己还称其為一员福将,若非童英只怕自己早已死於乱军之中,而赤壁之败,要是童英还在自己帐下,结果又会如何呢?思虑及此,曹操心中已是有了悔意,自己如何会為了一方玉璽,便逼走了这样一员大将。 张辽见事已至此,只怕一战不可避免,然而看看身后这些早已精疲力竭的士卒,他下意识的狠狠攥紧手中的长枪,然后嘴唇瓮动,轻声说道:“丞相,待会我设法缠住云长,您见机离开。” “文远...”曹操轻唤一声,正待说点什麼,然而张辽已然张辽往前踏出一步,朝关羽高声道,“云长,你我二人许久未战了,今日便让我来领教你的刀法吧!” “那好,你我二人今日便分个高下吧。”关羽遥望著张辽,缓缓下了马,“你如今无马,我也不占你便宜,就以步战分个高下吧!” “好。”张辽慨然应诺,回头深深的望了曹操一眼,就要挺枪向前。 曹操望著张辽的背影,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他深知张辽今夜已护著自己奔逃了一夜,只怕如今已是气力耗尽,整个人已到了强弩之末,如何又会是关羽的对手。 “云长,文远,且住手!”就在此时,从关羽身后却是响起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不但关羽和张辽皆是一愣,连曹操亦是怔了一怔,须臾脸上闪过一抹激动之色。 只见关羽身后的士卒再次分开,两骑飞快的来到关羽身边,两匹马儿浑身都是汗水,而坐在上面的一男一女亦是额头见汗,足见其来得多麼急。 “童英!”关羽和张辽看清来人,皆是喊出了同一个名字。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山谷的寧静,两骑并轡而行,来到对峙双方的中心位置,所有人也皆是看清了来人的真正模样。..レ?思?路?客レ 来的二人正是童英和刘嫣,他俩心知关羽走得早,為了赶上关羽,二人一路不惜马力,一直催马急行,好不容易终於及时赶到。正待鬆一口气,準备勒止胯下战马,刘嫣所乘的坐骑却是高昂马颈,长嘶一声,然后毫无徵兆的朝一旁倒了下去。 “嫣妹小心!”完全没有準备的刘嫣惊呼一声,身子一歪,眼见就要跌下马去,童英大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将刘嫣揽入怀中,然后落到地上。 童英缓缓将怀中的刘嫣放开了,刚才那一幕让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刘嫣的坐骑竟然被活活累死,还好他武艺高强,反应及时,这才没有让刘嫣受伤。 瞥了眼已然气绝的战马,童英微微叹了口气,耳边却是传来关羽的声音:“童兄弟,你怎麼来了?” 张辽亦是紧张的望著童英,他眼见这支刘备军的伏兵只有关羽一员大将,便打算拖住关羽,然后给曹cao机会趁乱逃离,然而童英这一出现,又多了几分变数。张辽早就知晓童英如今身在刘备军中,虽然从未领兵出战,然而他不知道今ri童英来的用意,若是是他被刘备说动,也和关羽一样是前来狙杀曹cao的,那只怕今ri丞相便要凶多吉少了。 童英没有立刻回答关羽的问话,双眼扫过张辽,眼见他面se凝重,心知他疑心自己来意,目光越过张辽望了曹cao一眼,只见曹cao神se无比疲惫,鬚髮散乱的飘舞在空中,身上的鎧甲亦是骯脏无比,童英从未见他如此狼狈,此刻眼见他目光久久的凝视著自己,心中不由闪过一丝不忍。 “童兄弟...”关羽见童英似乎有些失神,不由再唤了一声,童英朝关羽拱手道,“云长,刚才你与文远所言,我俱是听到了,不过如今文远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他如今筋疲力尽,你便是胜了他也是胜之不武吧。” “童兄弟所言亦是有道理,只是...”关羽本想说自己对这场比试自然是势在必得,自己同意与张辽比试不过是给他一个武士体面的死法,死在自己手中,总比实在小卒的乱刀之下要好吧,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明言,因此关羽话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开口。 “不若让我代替文远与文长你一战吧。”童英忽然开口道,他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刘嫣外,都不由大吃一惊。 “童...童兄弟,你何出此言?”关羽愕然望著童英,不知他為何会有此一言。 “昔ri洛阳禁宫之中,我独身一人行刺董贼失败,曾蒙文远仗义相救,借我令牌出城,这才得以逃脱生天,若非文远只怕我童英早已死于董贼之手。”童英朗声说道,“我童英非是忘恩负义之辈,今ri文远有难,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有代文远出战,还请云长休要怪我。” “这...”关羽不知该如何作答,童英并未从自己如今身属哪一方的阵营来开口,整这一番话都占住了一个“义”字,说明了自己是為报张辽之恩,因此关羽不知该如何作答。 “云长,请吧。”童英缓缓取下背负的银枪,开口说道。 此番却轮到关羽沉默良久了,他一言不发的低著头,紧皱著眉,面se踟躕,似有所思。 童英望著关羽,正待开口,关羽却是猛然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然后再望向对面曹cao身后的那群残兵败将,长叹一声,说道:“你们走吧!” 关羽此言一出,诸人又是一惊,眾人没有想到刚才还态度坚决的关羽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因此虽然他如是说了,但诸人皆是一动不动,曹军士卒不敢上前一步,刘备的兵士也没有让开道路来。 “童兄弟,你是忠义之士,我关云长又如何不是。”关羽缓缓开口道,“那ri在叶县关前若非童兄弟你,只怕我与大嫂、二嫂也无法脱离,你的大恩大德,关云长亦是牢记在心中。今ri我便还你这个人情,放这些人离开。” “云长...”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关羽却是朝他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身对带来的士卒们吩咐道,“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云长高义!”张辽朝关羽拱手谢道,旋即快步走到曹cao身侧,开口道,“丞相,我们走吧。” 曹cao没有开口,领著眾人快步沿著刘备士卒让出的道路往前走出,只是走到童英身边时,他却是停下了脚步,看了童英一眼,嘴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云长,可否让童英尽故人之情,送曹丞相一程?”童英对关羽开口道。见关羽点了点头,童英这才走到曹cao身边随他一道走出山谷。 “将军,你在军师面前立下军令状,势要生擒这曹cao,如今...”关羽身边走出一亲卫,面se凝重的开口道。 关羽亦是脸上颇為复杂,左手几次握紧又缓缓鬆开,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道:“罢了,大哥和军师那里,我自会前去领罪的,走吧。” 说罢,他翻身上了赤兔马,青龙偃月刀一挥,领著眾人缓步离开。 出了狭长的山中小道,那些刚才还面若死灰的曹军士卒们如临大赦般,相互搀扶著跟在后面,脸上皆是劫后餘生的庆倖之se,而张辽和刘嫣也刻意落在了后面一些,给曹cao和童英二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童英,今ri若不是你仗义相救,只怕我便再也见不著你了。”两人一路沉默著走了许久,曹cao终於开口道。 “孟德何出此言,你能绝境逢生都赖云长高义。”童英摆了摆手,开口道。 曹cao见他如是说,又是忆起当初童英在自己麾下时从来都不居功自傲,一向谦虚低调,自己如何又会疑他有篡位之心呢? “童英,当初在许县之时,我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掛在心上。”曹cao止住了脚步,缓缓对童英拱手失礼,面带歉意的轻声说道。 以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以及一向自傲的xing格,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童英不禁有些讶异。 “孟德无需如此。”童英摇了摇头,缓声道,“昔ri之事俱是过往云烟,我自是不会放在心头,孟德你也不用太过介怀。” “你走之后,你府邸的僕役和家将俱是念及你平ri待他们不薄,都不肯散去,如今还留在府中...”曹cao顿了顿,抬起头凝视著童英开口道,“他们都还在等你能够回去。” 童英自然听出了曹cao的弦外之音,他面se颇為复杂,显然是心中踌躇。 曹cao看出了童英的异se,心知童英如此念旧之人,必然还是顾及昔ri之情。。 “孟德,我也不瞒你,其实那方传国玉璽...”童英沉默了许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心知无须再隐瞒,準备将玉璽的下落坦白告诉曹cao,无论他信不信也罢。 “那玉璽就不用再提了。”哪知曹cao只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一时糊涂,居然会為了一介死物罔顾你我兄弟之情。” 说罢,曹cao提高音量,对童英行了一礼,躬身道:“童英,只要你愿意回转,无论何时,我曹孟德必定倒履相迎!” 童英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心中不由一暖,其实他又何尝不想重归曹cao麾下,毕竟那里有无数自己的兄弟、战友,这麼多年行军作战的生活,早已让他习惯了与这些人同吃同住、并肩作战的感觉,一旦这些人不在自己身边,他便会觉得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麼一般,所以这些时ri他虽然身在刘备军中,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回想自己重归曹营的那一刻,可是... 童英缓缓的攥紧拳头,面se逐渐变得坚毅,可是师父和大师兄大仇未报,那仇人还在曹cao手下身居高位,他如何能与这种人同殿為臣。 “孟德,非我不愿重归你处,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事未了,身负血海深仇未报,等到此事一了,我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童英望向曹cao,亦是无比郑重的开了口。 “是麼?”闻言,曹cao面se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转瞬即逝,反而有些诧异的望著童英道,“血海深仇?莫不是童英你已找到了杀害你师父和师兄的兇手。” 曹cao亦是知道童英师父和大师兄為jian人所害的事,也知道童英这些年一直在寻访这个大仇人,不过却一直没有寻到此人的踪跡。如今听童英所言,似乎已有了眉目,故而有此一问。 童英微微点了点头,曹cao略有释然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你,待到你手刃仇人之后,我俩再敍旧ri之情吧。” “嗯。”童英开口道。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两人再并肩往前走了一段路,曹cao止住了脚步,转头对童英微微一笑,说道,“你如今毕竟是身在刘备军中,若是让那刘备得知关羽是因你而私放我北归,只怕会对你不利,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若是那刘备容不下你,你随时可以来许县。” “好。”童英再次点了点头。 曹cao领著眾人继续往前,而童英只是站在路旁目送这群人远去、眼见诸人的背影走远,刘嫣缓步来到他的身旁,她也不询问刚才童英与曹cao说了些什麼,只是开口道:“大哥,我们这就回转江夏麼?” “不。”童英却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厉se,“刚才我已经仔细打量了曹cao身后的这些人,那司马懿并未藏身其中,想必此人因為气力耗尽的缘故,还落在后面,若今ri不能杀了此獠,下次未必还有这麼好的机会!” “那好,我们这就去寻那司马懿。”刘嫣这才明白童英刚才為何还要送曹cao一程,当下是点头随他一道离开了华容道。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se中,童英和刘嫣二人策马狂奔。.レ?思?路?客レ 半ri前,他们终於在华容县城外的一个农夫口中寻到了司马懿的踪跡,便一路毫不停歇的沿路追赶。 高速奔跑中,两人胯下的骏马突然似乎受到了什麼惊吓般的,同时急停住了脚步,双双昂首惊嘶一声,然后不安的在原地打转,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大道上,一个黑se的影子如标枪般的佇立在道路当中,夜风吹过,影子身上的衣带飘起,在风中摆动著强大而妖异的杀气。 ”黑龙使!”童英瞳孔暴缩,冷声喝道。 童英见黑龙使拦在前方,心知今ri若过不了他这关,便无法继续追击司马懿,当下长枪遥指向对面的黑龙使,沉声说道:“今ri你还要逃麼?” “逃?我為何要逃?”那黑龙使冷笑一声,淡淡的反问道,“难道你当真以為杀得了我麼?” “杀不了也要杀!”童英面se一凛,冷声道,“我要為师父及大师兄报仇!” “报仇...”闻言,黑龙使却是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张绣其实早就死了” “混账,一派胡言!”童英顿时疾声喝道,“废话少说,你我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他不再给黑龙使继续开口的机会,脚尖一点,一跃而起,银枪直刺对方。八戒文学8jwx 童英一招出手,黑龙使亦是马上有了反应,当下一面快步退后,一面取下身后的兵刃。 只见漫天的枪影扑向黑龙使,黑龙使一退再退,却终躲不过刺向自己胸口那锋锐的枪尖,他甚至不能闪,因為间不容髮,无奈之下只得用手中的兵刃与童英硬拼了一记! “蹭蹭蹭”两人各自退了三步,童英倚枪而立,同时他也看清了对方手上的兵器,那同样也是一桿长枪。 童英一击不成,已失了先机。如今先手互换,黑龙使迅疾的出招,长枪出手,仿若重於泰山,枪势划破空气,带动气流的变幻,场间顿时狂风四起。他凌厉的枪尖就在狂风中,有如一叶轻羽,若羊掛角,刺出的轨跡不可捉摸。 童英神se凝重,刚才那一招硬碰硬的较量,已让他明白对方的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隐隐有压过自己的感觉。 童英这些年在武艺上苦练不輟,為的就是今ri,他自然不会因為对方稍强於自己便心生胆怯,反而是遇强越强,眼见对方枪法举重若轻、变幻无穷,亦是不敢大意,立刻使出师父童渊传授的“百鸟朝凤”枪法。 只见童英长枪一出,场间狂风骤息,童英的枪法厚重无比,有如定海神针,中流砥柱,风不能掩。 只听“鏗鏘”一声,童英和黑龙使两人的枪头在空中击撞在一起,溅起几缕火星,这一招两人又拼了一个平手。 此时旭ri东昇、朝阳似火,明亮而带著无限热意的光线洒了下来,照在童英身上,他原本稜角分明的脸庞越发显得坚毅,而黑龙使虽站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但是為黑衣素裹的他却是散发著一股深不可测的莫名寒意。 “喝!”童英长啸一声,身形一动,银枪上泛著一抹异样的光芒,斜刺向黑龙使,黑龙使举枪格挡,然后枪尖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童英。 童英躲闪不及,怒目圆睁,一击虽未成,须臾枪势却是丝毫未作停顿,依旧朝黑龙使疾刺,若是黑龙使要乘隙攻击门户大开的童英,那麼必定是两败俱伤之局。 黑龙使亦是看透了这一点,他自然不肯拼命,枪尖一转,竟然收了回来,抢在童英的长枪刺穿自己身躯之前挡下了这一击! 只听“噹”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童英面se一凛,才要抽迴长枪再战,黑龙使却是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掌中的兵刃竟然生生压制住了童英的长枪,顺势一撩,枪尖倒划向童英的胸口! 这一招来得十分巧妙,童英心中大骇,只得双腿往后发力一跃,两桿长枪顿时脱离了接触,黑龙使无处借力,枪尖只在童英的长衫上轻轻划过,险些伤到童英。 然而黑龙使的进攻一波接著一波,连绵不绝。他的枪法巧妙,童英被他攻得只有招架之功,鲜有还手之力,只得连连后退。黑龙使大喝一声,一枪三刺,幻影无穷,童英手腕疾抖,连连用出“百鸟朝凤”枪法中的jing妙之处,好不容易化解了这威猛的三招。只是三招下来,童英已被黑龙使震退了三步,退三步之时,胸中為对方枪力所逼,口角边竟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只是童英这一口鲜血却是喷出了鬱阻之意,双眼驀然间红光大盛,浑身上下气血翻腾,jing力弥漫,不可遏止!他的枪法越发的狠戾,招招都是要与对手同归於尽的杀招,而黑龙使明显又似乎在顾忌些什麼,眼中不时闪过一抹异se,手中长枪虽依旧舞得迅疾,却再无刚才那麼大的压倒xing优势。 黑龙使脸上眼神数变,眼角的餘光瞥见此处怪石嶙峋,心念一动,忽的跳出战圈。 童英见状,先是一愣,旋即以為他心生怯意,当下欺身赶上,却不想陡然间身前疾风一阵,童英面se一变,向旁闪开。砰地一声响,一块大石砸在山石上,火光四溅。紧接著又是接二连三的石头飞来,黑龙使脚步不停,不断的变幻方位,而同时脚尖轻踢,地上的石头飞起。有如利箭般地击向童英。 石块在他的脚下,已和杀人利刃无异。童英心知他是要阻挠自己,藉以拖延时间,然而却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得东绕西枴,往前奔了两步,只期望能快速的接近对方,然而尝试了数次都未能如愿。 “看鞭!”一旁观战的刘嫣眼中童英处於下风,受制於人,终究是忍不住,长鞭出手,挥向黑龙使。 黑龙使显然并没有想到刘嫣会出手,身形不禁一滞,这次并未再向童英踢出大石。 “嫣妹,你别插手!”然而童英却是怒喝一声,双眼赤红,长枪挑过刘嫣的羽麟鞭,将鞭势挡下。 “大哥...”刘嫣见状,心知童英想亲手為师报仇,不愿借他人之助,只得不再出手。然而羽麟鞭依旧紧紧攥在手中,生怕童英当真有危险的时候,自己援救不及。 不过得刘嫣这一扰,黑龙使略一停顿,已然被童英赶上,双方再一次缠斗在一起,週遭锐风四起,拼了约莫百招,两人均是受创甚深。童英的右腿和左臂都中了一枪,缓缓流淌著殷红的鲜血,而黑龙使胸膛则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从右肩到小腹,裡面亦是隐隐有著血跡。 二人均是大口喘著气,童英目光凌厉的望向对方,忽然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枪法与我如此相近?” “想知道麼?”那黑龙使冷冷一笑,开口道,“只要你胜过了我,不就知道了麼。”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好,今ri我便戳穿你这幅假面具!”童英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费言语,勉力提起一口气,银枪再次奋力刺出。 童英耗儘气力使出这一招乃是“百鸟朝凤”枪的最终奥义-”火凤涅槃”,这一枪变幻无穷,舞在半空,漫天的枪影将对方身上所有的破绽都笼罩在枪势之中,几乎是断了对手所有的退路和后手。 但这招之所以称之為”火凤涅槃”,就是因為这一招刚烈无比,一枪刺出有进无退,自己亦是门户大开,这一招若是不中,让对手有了反击的机会,那麼出招者必定无法再抵御。 童英使出这一招,為的就是要这黑龙使斩於枪下,或者即便不能杀了对手,寧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不知為何,黑龙使看见童英这一招,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复杂的神se,似乎微微有些失神,童英见状,心中不由一喜,想不到对方在这生死相搏的瞬间竟然会走神,须知这可是武者的大忌。 然而童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枪尖即将刺到黑龙使胸膛的时候,那黑龙使却是身形一矮,完美的躲过了这一击,同时长枪从手中刺出。 童英内心震惊不已,黑龙使躲过自己这一击所用的方法,正是这招唯一的破绽。在长枪刚刚刺出的一刹那,这招有无数的变化,无论你如何躲闪腾挪或是举枪格挡,童英的枪势都会随之有相应的变化来应对。所以要破解这一招最好的方法便是等到童英的枪式变老,无法进行变幻之时,再予以后发制人,这样非但能破掉这一招,还能顺势进行反击,就正如黑龙使此刻所做的那样。 可是无论天下那家的武学都是强调先发制人,寻常的武者相斗都是见招拆招,在你一招施展出来的同时便开始格挡反击,那裡会有人等到对方的兵刃马上要刺到自己身上时,才开始应对,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和怎样的自信才可以做到。 可黑龙使偏偏就做到了,而且看他应对的身法,似乎是早就知道了童英这一招的破绽,所以才刻意施為。 “大哥,小心!”一直在一旁紧张观战的刘嫣眼见这一幕,心中大骇,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命休矣!”原本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的童英陡然听到刘嫣的呼唤,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笑,他心知这一招被对手如此轻易的破掉,如何还会有自己的生路。 当下勉力做出最后的反击,手腕一抖,长枪无力的飞出,刺向黑龙使,可以想见,如此软绵无力的一枪必然无法给他造成任何的伤害。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似乎已能感觉到黑龙使的枪尖泛著的寒意...... ******************************************************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顺著枪桿缓缓流淌著,滴落在地,也染红了银se的枪缨。 刚才的一幕早已让刘嫣不忍卒读,闭目偏过头去。可是等了许久,周遭再没有一点声响,她不由感到一丝怪异,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来,内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可是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幕让她原本的不安全部转為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童英亦是一脸愕然的望著面前的黑龙使,他刚才勉力拋出的长枪正插在对方的胸膛上,银se的枪尖穿过了黑龙使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慢慢带走黑龙使的生命力。 而黑龙使手中的长枪却是从童英腋下穿过,只划破了他的衣角而已。 虽然刘嫣并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麼事,童英却是心中无比明瞭,刚才就在黑龙使手上的长枪将要刺中他的时候,黑龙使却是手腕一抖,让枪尖往右偏出三分。而且童英刺出的一枪,他非但没有丝毫的躲闪,而且竟是敞开胸膛迎了上前。 “你这是為何?”童英开口道。 “嘿...嘿嘿...”黑龙使微微一笑,却仿似牵动了伤口,只见他抬起头望向童英,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口中喃喃道,“小...小师...小师弟...” 听到这一声“小师弟”,童英顿时如受电亟,脸上的愕然变成了不可思议,嘴唇也变得颤抖起来:“你...你叫我...叫我什麼?” “小师弟,你...你长大了。”黑龙使每说出一个字似乎都耗费他不少的气力,以至於声音分外的低沉。 “你是...你是...”童英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般,迅疾的伸出手去,一把揭开了黑龙使罩在脸上的黑se面纱,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大师兄张绣! “大...大师兄,怎麼...怎麼会是...是你...”童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凝结成冰了一般,面se苍白无比。 张绣没有开口,只是牵动嘴角,淡淡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童英愣愣的望著张绣胸前的长枪,看著染红的枪缨和缓缓滴落的鲜血,在心中反復追问著自己。 “这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片刻之后,童英无比惊慌失措的问道,这一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实让他状若癲狂,“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小师弟,你...你听我...我说...”张绣身子微微一晃,几乎就要摔倒在地,还好童英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刘嫣也走了过来,关切的望了眼童英,只见他神se悽惶,忍不住心中暗叹了一声,站在了另一头,亦是伸手扶住了张绣。童英右手甫一扶住张绣的后背,便觉得手心湿润,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右手,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再看看张绣苍白的面se,童英几yu泪下。 “小师弟,这...这并不怪你...”张绣勉力摇了摇头,开口道,“其...其实我早...早就是该死之...之人了,今ri能...能死在小...小师弟的枪下,大...大师兄心中...无憾!” “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终於,童英的眼泪潸然而下,他泣声道。 “不...不要难过,小...小师弟。”张绣脸上却是带著释然的笑容,缓缓道,“你...你放心,所有的...的一切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嗯...”童英哽咽著点了点头,然后静静聆听著张绣的敍述。 这个故事要从数十年前说起,张绣其实本是个孤儿,从小被司马家族收养,自幼便為司马家中高手传授武艺。后来為了给他一个正式的出身和身份,他被送往武威城中一小有名望的张姓武师家中,后来又為当地的张氏望族族长张济收為从子。 他一直在武威呆了十数年,每ri勤练武艺,就是為了有朝一ri能报效收养了自己的司马家族,不过此后数年司马家一直没派人来与他联繫。直到十八岁那一年,张绣原以為司马家已经将自己忘却了,他却在屋中意外的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便是那玄龙大人?”听到这里,童英忽然开口问道。 “正...正是。”张绣点点头,继续往下敍说,那玄龙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身神奇异术更是了得,著实让人佩服不已,张绣自然也不例外,若说初时愿意跟随这玄龙大人是因為他為了报恩,那麼到了后来,张绣愿意為他卖命,则全然是出於心中那股敬佩之意,而玄龙大人也对他示之以诚,任他做了黑龙使,任何事情都不瞒他,在其势力中,几乎可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se。 后来,张绣被玄龙大人派到童渊身边从军,本意是想要接近童渊,进而劝说童渊加入玄龙大人的计画中。因张绣十分干练,因此深得童渊倚重。之后童渊因功调入京中,而张绣则留在边疆驻守。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后来,童渊下狱、脱逃,张绣在一偶然的机会中得知童渊的下落,於是辞官去投。可是张绣发现童渊对汉王朝没有丝毫反意,甚至童渊还準备联合卢植向朝廷检举揭发玄龙大人的yin谋。 因為事出突然,张绣来不及通知玄龙大人,便擅自做了决定,出手弑杀了童渊。 “当真是大师兄你杀了师父?”闻言,童英失声问道。 眼见张绣疲惫的点了点头,童英顿时心乱如麻,在他的心目中,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他对两人的敬重几乎不分轩輊,然而如今陡然听说是张绣杀死了童渊,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大师兄,这是為什麼?”童英抱著张绣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张绣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费力的扭头望了童英一眼,俄而闭上眼惨然道,“小...小师弟,你问...问我这是為什麼?嘿嘿...為...為什麼?” 张绣忽然睁开眼睛,开口道:“这都是為了小师弟你的家族啊!” 这一次,张绣的语句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嘴角却是溢出了一股鲜血,想必是童英的那一枪已伤到了他的内臟。 “我的家族?”童英分外茫然。 “想必你已经从那曹阳手中得到了那封书信了吧。”呕出了一口鲜血,张绣刚才还分外苍白的脸se却是变得红润起来,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中气,不再断断续续的。但是刘嫣知道这不过是迴光返照罢了,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微微别过了头去。 骤然听到张绣提及曹阳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童英浑身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脸se越发的苍白。 “还不愿面对事实麼,小师弟。”张绣轻声说出了那个童英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 “其实你便是那司马英,也就是玄龙大人司马懿的亲生儿子!” ****************************************************** “轰隆隆!”张绣的话仿佛一阵chun雷般在童英的脑海中劈了开来,让童英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去想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不...不...绝不可能...”童英口中念念有词,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父亲竟然是司马懿。 “我不知在小师弟你的眼中是如何看大人的。”张绣又开了口,慢慢地说道,“但是在我的眼中,大人他非但文韜武略世间罕有。而且更让人敬他佩他的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并非為了自己,而完完全全是為了自己的家族,為了自己家族的使命。” “在我的心目中,说大人他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人物也并不為过!”张绣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童英默然不语,只是眼角的泪痕已经渐渐的风乾。 “大人他一向心思坚韧,从来都不会让外人看出一丝一毫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张绣轻声说道,“為了家族的大业,他一向是废寝忘食、宵衣旰食。然而唯一有一次,我见过他唯一一次意志消沉,你知道是為什麼吗?” “那便是幼儿之‘死’,当初你失踪后,大人他原以為你已经死了,整整一个月将自己关在宅子中,没有见过一次外人,更没有说过一句话。”张绣不待童英回答,便逕自开了口,“可惜当初我并未曾见过小师弟你,不然早已将你的讯息告知给大人,也不会使得你父子二人相见亦不相识。” “不,他不是我父亲。”童英终於又开了口,声音无比沙哑和低沉。 “你心中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是血浓於水,大人他是你父亲的事实终究是无法改变...咳咳咳...”张绣叹了口气,开口道,不过话音未落,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再一次从嘴角流出。 “大师兄,你先不要说话,我為你止血!”童英一见,立刻说道,右手开始在张绣的背上寻找穴道,然而无论他如何挤压,张绣身后的鲜血也遏制不住。 “不用了,小师弟,不用了。”张绣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大师兄,我现在就带你去寻医,我一定要救你。”童英望著越来越虚弱的张绣,说道。 “不,小师弟你听我说。”张绣伸手握住了童英的手臂,牵拽著童英的手伸向自己的怀中。 童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张绣的意思,伸手探入张绣怀里摸索了一阵,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册子。 “这是...”童英微微一怔,那册子上沾满了血跡,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血跡分為两种,一些分外殷红,分明是张绣胸口的流淌出来得,而还有一些顏se较暗,早已风乾。 “我以前并未曾见过你,你肯定想问,我為何如此确信你便是大人之子吧。”张绣惨然一笑,接著道,“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师父?”童英有些诧异。 “师父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了你手上的这本手札当中。”张绣点点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的身份...咳咳咳...” 说罢,张绣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闪过一抹妖异的红se。 “大师兄...”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然而张绣却是攥紧了童英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小...小师弟,你不要...不要怪我,虽然我从...从手札上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但是...” “大师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童英努力忍住眼角的泪水,开口道。 张绣点点头,接著道:“但是我...我并没有将你的身份告...告诉大人,因為我...我害怕大人...因你和他敌对而...而再次伤心,小...小师弟,你千万...千万不要怪我。” “大师兄,我不会怪你,永远都不会怪你。”终於,童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我这一生為...為大人做过无数的事情,但...但是全部都是心甘情愿。唯...唯有不尊上令,擅自杀...杀死恩师,让我於...於心有愧,这些年内心一...一直备受煎熬,今...今ri我用我的血来洗清我犯下的罪孳,小...小师弟,你不要再让大大人伤心了”张绣留下了这句话后,攥紧童英手臂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双眼也慢慢的闔上,唯有嘴角的那一抹释然的笑意,一直残存在唇边,久久没有消散...... ****************************************************** 浩淼的江水之畔有一处占地颇广的竹林中,青se掩映之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在他俩身前,一座矮矮的坟塋,堆著新土,与周遭的景物融為一体。 坟前立著一块青石板,石板上新刻著几个大字——大师兄张绣之墓。 刘嫣转头看了童英一眼,他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去,只是眼神中依旧散发著浓浓的悲伤。 “大师兄平生最爱的便是竹,他也一直教导我,君子当如竹,做人要寧折不弯、坚忍不拔,如今将大师兄葬在这里,希望他能安息。”似乎感觉到了刘嫣的目光,童英缓缓开了口,声音依旧分外低沉。 “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回江夏麼?”刘嫣轻声问道。 “不!”童英沉默了许久,右手死死攥紧张绣给自己的那册手札,双目却是转為通红,厉声道,“我要去追那司马懿。” “可是...”刘嫣不知该说什麼,只是忧心忡忡的望著童英。而若是她此刻细心一些的话,便会发现童英胸口似乎有点点异样的光芒从衣缝间渗了出来。 童英不再开口,返身走出竹林,骑上了系在林外的坐骑,刘嫣自然只能赶紧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沿著官道往前疾驰而去。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日之后,江陵城外有两骑疾驰而过,正是童英与刘嫣二人。 “大哥,你看。”行进至江边,刘嫣忽然勒止坐骑,一扬马鞭,遥指向江边,开口道。 童英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滔滔江水边,有一人正负手望向自己,那面容分外熟悉,不是司马懿又是何人? “终於被我找到你了!”远望见司马懿,童英不由精神一振,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色。 為了追踪司马懿,这三日里童英和刘嫣马不停蹄的从华容一路追到了公安,终於在这里赶上了司马懿。这三日的追逐中,童英也抽了时间自己将童渊的手札看了一遍,手札中记载了很多的事情,但与童英,或者说与司马英相关的事情大抵都是在数年前,也就是童渊获罪下狱之时开始的。 当年童渊曾是朝廷中将领,与卢植等人同殿為臣,却因為拒绝了玄龙大人的拉拢而被张让构陷下狱,而且还是死罪。就在童渊心灰意冷,準备在天牢中等死的时候,却為司马英所救。司马英说自己不愿父亲残害忠良,更不愿司马懿為了权位而不顾天下苍生,所以才决意独闯天牢来营救童渊。 童渊与司马英逃出天牢,而天牢的守卫也发现童渊越狱,於是追兵也赶了过来,童渊和司马英二人寡不敌眾,只得边战边退,退到邙山之中时,司马英却是失足跌落山崖。童渊几经搜索,好不容易在山崖下寻到身受重伤的司马英,并布下其為狼群吞噬的假象,将其带到了长安的祖宅中养伤。 司马英的身体一天天康復,但是童渊却是发现司马英忘记了过去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但是他始终记得自己是有一个父亲,而且还从身上找到了一块刻著一条磐龙的玉璧,说是父亲留给自己的。 童渊见司马英為了救自己出牢笼而变成了这个模样,心中无比愧疚,於是悉心教导,还传授了最得意的枪法与他。 不过童渊也将司马英的名字改為了童英,為的是避免引来玄龙大人的注意,只是更名為童英后的司马英还是念念不忘,想要寻找自己父亲的踪跡,童渊无奈,只得表面上应允下来,假意派人出去寻找一番后,只对司马英说还未找到他父亲的下落。 时间慢慢的流逝,童渊也在暗中查出了不少玄龙大人為了自己所谓的大业而进行的一些事情,甚至查出了黄巾乱党也与玄龙大人有关,可就在他準备与卢植联络,将玄龙大人的罪证交给卢植之时,手札的内容戛然而止。 童英明白,必然是张绣抢先动手,击杀了童渊。思虑及此,童英的心情分外复杂,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一个是自己的大师兄,他能怪谁呢?或许只有怪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玄龙大人司马懿,直到此刻,他依旧不愿承认司马懿是自己的父亲,这也是他為什麼会执意要追击司马懿的原因,还有很多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 “英儿,你来了。”司马懿望著童英二人下马朝自己走来,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朝童英轻声道,“想必佑维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了吧。” “住口,我不是你儿子!”童英双目赤红的望著司马懿,恨声道,“你害死了我师父...” “师父?便是那童渊麼?”司马懿忽然冷声打断了童英的话,寒声道,“若不是他,我父子二人如何会分别这麼多年?若不是他,你如何会与我这个亲生父亲作对?若不是他,你我二人又如何会像现在一般,相见不相识?难道这样的人不该死麼!” 童英的嘴角略一抽搐,若是在以前,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污蔑童渊,他必定早已愤然出手,然而此刻听到司马懿这样的话,手中的长枪却是微微有些颤抖。 不得不说,虽然他始终不愿也不肯承认司马懿是自己的父亲,然而不管是童渊的手札还是张绣的话,都毫无疑问的证实了这一点,而这两人的话,童英是绝不会有丝毫的怀疑的,因此潜移默化中,他对面前的司马懿有了一股复杂的感情。 “英儿,回来吧,回到父亲身边来。”司马懿脸上掠过一丝柔情,轻声道,“你不知道,父亲这些年是多麼的思念你,我听佑维说过,你也从未忘记过父亲,如今你我父子再次重逢,难道...” “住口,我不是你的儿子!”童英怒喝一声,打断司马懿的话,长枪出手,直取司马懿胸前。 眼见童英还是对自己出手,司马懿轻叹一声,捏了个手诀,然后朝童英一指。童英飞起的身形顿时被定在半空中,司马懿指诀一转,童英便如风车般的往后旋转三圈,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哥,我来助你。”刘嫣见状,轻叱一声,抽出腰际的长鞭朝司马懿挥去,可是和童英一样,她的长鞭不但没有打到司马懿身上,反而被弹了回来,差点伤到了自己。 “嫣妹小心!他会使妖术。”童英大声提醒刘嫣道。 “你便是那万年公主刘嫣吧。”司马懿望向刘嫣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冷厉,“刘氏族人都该死!” 说罢,刘嫣只觉耳边劲风袭来,微微转头看去,只见一块江边巨石呼啸著朝她袭来,刘嫣顿时大骇,赶紧屈身,那巨石从她头上飞过,狠狠的砸到了一旁的河滩上。 童英见状,飞身而起,从另一面疾攻向司马懿,然而每一枪都像是刺中了棉花一般,根本刺不到司马懿身上。他心知这几天司马懿必定已经恢復了元气,却没想到司马懿竟是如此厉害,根本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到,这还如何取胜? “咄!”司马懿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手指再次刘嫣,刘嫣面色一僵,整个人却是毫无徵兆的躺倒了地上。 “你杀了嫣妹!”童英见状,以為刘嫣為司马懿所害,顿时不顾一切的朝司马懿冲去,然而司马懿眼中突然暴出绿光,童英只觉身子一软,再无半点气力,连长枪也拿不住,双腿一曲,跪倒在地。 “你放心,那女娃只是晕过去了。”司马懿缓缓走到童英身边,久久的凝视著童英,轻声道,“我知道有些事情,要你一下子接受并不容易,但是我要你知道的是,我司马懿乃至我们整个司马家族所做的事绝非你想像当中那样。” 司马懿顿了度,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沉声说道:“我们只是要拿回我属於我们家族的东西,夺回属於我们司马家族的荣耀!” “东西,什麼东西?”童英不解的问道。 “天下!”司马懿面色一凛,沉声道。 “天下?”童英却是轻蔑的一笑,“天下自然是有能者居之,你凭什麼说这个天下是你家的?” “凭什麼?”司马懿叹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看来英儿你真的忘了太多的事情了。” “我忘了什麼?”童英面色一沉,说道。 “你连你身上流淌的是谁的血脉都已忘记了!”司马懿大声道。 “血脉?” “非但是你”司马懿傲然道。“我们整个司马家族都是先祖共工大神的后裔!”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如今已近黄昏,日头缓缓西垂。江岸边上,司马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将面前的童英全数笼罩在其中。 “共工?”闻言,童英先是一愣,旋即开口道,“便是那个野心图谋天下,被女媧大神囚禁於九恨天的共工?” “野心图谋天下?”司马懿冷冷一笑,朗声道,“刚才你不是说过麼,这个天下自该是有者居之!伏羲生五子,先祖共工虽然年幼,但素有大才,本就该承伏羲衣钵,成為三皇之一。” “可惜先祖他最后棋差一招,被女媧困在九恨天中,自此我共工一族无时无刻不在筹谋復仇。”司马懿恨声道,“可惜眼见就要功成,却三番两次為土族后裔所阻。” 童英眉梢微微一挑,他自是在水镜先生和卧龙先生处都听过这个故事,然而如今却是从司马懿这里再听一次,显然不同的人在敍说这个同样的故事时,是又有不同的感触的。 “看你的模样,似乎你已经听说过这些上古秘闻了,想必那水镜老儿已将《古文尚书》中的故事都告诉给你了。”司马懿见童英除了听闻司马家族是共工后裔时面露惊讶之外,在听到自己说接下去的故事时,脸上却并没有半分的讶异,当下明瞭他必然是听说过这些事了,当下话锋一转,缓声道,“那你可知我司马家族原本的姓氏并非是司马氏,而是嬴氏!” “嬴氏?”童英似乎明白了什麼,忽然想见刚才司马懿曾恶狠狠的对刘嫣说过“刘氏族人都该死!”的话,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失声道,“莫不是那秦...” “没错,我们司马家族便是秦朝皇室之后!”不待童英把话说完,司马懿便是点头道。 童英表情愕然,若说共工的时代离他太远,那麼為刘氏所建的汉朝替代的秦朝便让他熟悉得多。 “想不到司马家族居然是暴君嬴政之后。”童英低声喃喃道。 “暴君?”童英虽然声音很低,然而依旧是落到了司马懿耳中,司马懿顿时大怒,双拳攥紧,厉声道,“你可知何為暴君?” “歷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刘邦小儿何许人也?农夫出身、高阳酒徒,一时侥倖得了天下,便著史污蔑前朝,如此小人行径,大丈夫安能效仿?”司马懿面色无比愤慨,声音越来越高,“想我始皇帝击灭六国、统一天下,使得天下千万黎民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光此等功绩便超过前人百倍有餘!” 说到这里,司马懿仿似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遑论我始皇帝的所作所為远不止这些:他北击匈奴,悉收河南地,置九原郡,却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相比起那刘邦被困白登山,用计逃脱后,还要用宗室之女与外邦和亲来祈求和平,不知胜出多少;还有南征百越,拓土千里,又有几人能做到?更兼书同文、推动文化发展,车同轨、定车宽以六尺為制,一车可通行全国,行同轮、教会世人伦理道德,收六国钱币、改良币制,修建秦直道、整治交通...” 说到这里,司马懿不无感慨的开口道:“偌大的功绩,这刘氏窃据天下数百年,试问又有谁人能够做到。若论千古一帝,非我始皇帝莫属!” “你倒是说说,这天下由我嬴氏家族居之,有何不可?”最后,司马懿瞥了一眼童英,朗声喝问道。 “可是你如何不提那嬴政焚书坑儒之事?”童英反问道。 “焚书坑儒?”未想,司马懿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你不过為刘邦小儿所篡改的史书所蒙蔽,须知这焚书坑儒背后另有真相?” “另有真相?”童英微微一怔,旋即不再言语,静听司马懿口中这所谓的“真相”。 “九鼎的来源你必定已经知道了吧。上古帝尧时期,我共工一族曾经攻入九恨天,夺取了九颗星玉,救先祖脱困而出。可谁知那木族后裔禹却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避水剑,先祖不敌有神器相助的禹,重被锁入九恨天。但由於九颗星玉已不知所踪,无法再次吸取先祖的龙气,禹為了避免先祖再次脱困,於是集天下之金,以女媧所用的九颗星玉之名铸造了九鼎,此九鼎形成庞大的结界,替代九颗星玉吸取龙气。”顿了顿,司马懿缓声道,“从此之后,九鼎便成為王权至高无上的象徵。大秦灭周后,曾将九鼎迁往咸阳,却不慎将雍州鼎落于泅水之中。九鼎不全,先祖自然也无法脱身,后始皇帝急於救先祖脱离九恨天,始皇询问当时极受其尊崇的方士侯生、卢生。却不想為此二奸贼所蒙蔽!” “被骗了?”童英望著司马懿,开口问道。 “原来此二人乃是火神祝融之后,潜伏在始皇身边,用心险恶。卢生进言始皇,只要毁去八鼎就可破除结界,释放共工,始皇果真信其言,打算毁掉八鼎,并且由於大量史册及书籍记载大禹铸鼎之法,始皇為绝后患,将六国史书及手中八鼎一同焚毁。”司马懿冷冷的说道,“这才是‘焚书’的真相!”司马懿恨声说道。 “那毁去八鼎后,共工...”童英本想问毁去八鼎后,共工可曾从九恨天脱身,然而旋即想到司马懿说秦始皇是因為為卢生、侯生的蒙蔽才毁去八鼎,想必共工必然不能脱身,便没有再继续开口。 “当然没有。”司马懿开口道,“始皇知被卢生所骗,大怒之下遂欲捕杀侯生,卢生等。但此时他们已经逃脱,秦始皇遂下令拷问咸阳400多名术士,欲寻二人。事后,将相关460名术士全部坑杀。此一事件,后世往往和焚书并列,合称為焚书坑儒。” “之所以先祖不能脱困,原因便是在於虽然八鼎俱毁,但雍州鼎仍然在泅水当中,九鼎有一鼎尚存,九恨天的结界便无法破除。非但如此,失去了八鼎,反而累得始皇无法传承从先祖处吸收而来的龙气,使得我大秦一天天衰弱下去,最终為小人窃据!”司马懿面色狰狞,状若癲狂的问道,“那侯生、卢生,如此险恶用心,利用始皇欲救先祖之心,用蝇营狗苟的伎俩毁我大秦江山,我之族人谁会甘心?” 童英默然,司马懿的话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从未想过秦王朝还有如此背景。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说道这里,司马懿的面色已然变得有些狰狞:“然而最為可恨的不是祝融之后,而是那后土一族,他们為了毁我大秦江山,派遣了赵高这个奸贼入到寝宫中作乱。” “赵高是土族后裔?”闻言,童英不由一惊,开口道。 “当然。”司马懿咬牙切齿的说道,“后土族為了毁我大秦江山,处心积虑的安排此獠混入朝中,而赵高欲要取得始皇信任,竟是不惜自宫為一名阉宦,就是為了成為始皇最亲密的内侍。” “始皇崩於沙丘后,赵高便兇相毕露,他先是传偽詔于戍边的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勒令二人自尽。想我公子扶苏远见卓识,素有乃父之风,最后却因忠孝而為赵高所害。”司马懿开口道。 扶苏之名,童英自然是听过,正如司马懿所言,此人文韜武略皆是秦始皇所有儿子中的翘楚,其人素有贤名,礼贤下士,而在於蒙恬一起镇守北疆之时,亦是让匈奴人闻风丧胆,不敢南侵。如此人物,最终却是死在一纸偽詔上,著实让人唏嘘不已。 “公子扶苏和大将军蒙恬死后,朝政為赵高和李斯所控制,而后赵高又陷构李斯下狱,夷李斯一族。至此赵高尽掌朝政,他在朝中指鹿為马,肆意残害忠良。”司马懿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怨毒,接著说道,“非但如此,那赵高心狠手辣,竟是在暗中杀害始皇后裔,特别是公子扶苏一脉,经他大肆残虐,公子扶苏唯有一幼子在司马敬的掩护下逃出生天,最后隐姓埋名於河内,而反汉復秦成了我族世世代代的神圣使命!” 听到这里,童英也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他虽知赵高奸佞,但也没想到此人心思竟是残忍如斯。 司马懿面露唏嘘之色,说道:“我嬴氏一族先祖暴霜露,斩荆棘,及始皇之时才得偿所愿,以拥天下之地,最后却葬送在奸人之手,将天下拱手送给刘邦此等反復小人手中,可悲!可叹!” 童英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高祖虽文韜武略不如始皇,但其其為人忠厚,相比起那项羽,尤胜良多...” “為人忠厚?”司马懿冷笑一声,寒声道,“英儿,你可知我為何如此仇视刘氏族人?” 司马懿不待童英开口,自答道:“这刘氏族人分明就和那赵高一般,皆是土族后裔!” “你说什麼?”童英又是一惊,开口道,“刘氏也是后土族人,你又如何知道?” “英儿,以你之智,这麼明显的事情难道都看不出麼?”司马懿摇头道,“你想一想,那汉朝军士的鎧甲為何色?” “黄色。”童英久在军营,自然对这些细节瞭若指掌,当即开口道。 “五德,指五行的属性,即木德、金德、火德、水德、土德。木德,其色尚青。金德,其色尚白。火德,其色尚赤。我嬴氏一族是為共工后裔,自為水德,其色尚黑。而他刘邦乃是土族之后,尚土德,其色尚黄。”司马懿点头道,“而且这刘邦亦如赵高一般,处心积虑的杀戮我嬴氏子孙。只是他比赵高稍胜一筹,他并非自己动手,而是借刀杀人,假借那项羽之手施為罢了!” 说到这里,司马懿已是面色无比苍白,他伸手指向童英,厉声喝道:“英儿!你身上流淌著我嬴氏的血液,这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先祖的耻辱,必须由我们亲手来洗刷!你明白不明白!”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听到这里,童英已是与司马懿一样,面色苍白之至,只是他口中一直喃喃自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司马懿在说什麼。 “既然你还要执迷不悟,那我便让你看个清楚!”眼见童英如此,司马懿忽然拾起童英落在地上的长枪,站到离他两步之遥的距离,用力一挥!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童英的上衣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司马懿俯身抓紧童英的衣襟,狠狠朝两边拉开,只听“唰”的一声,童英的上衣被他整个撕开了来,露出宽阔的胸膛。明晃晃的日光将童英的胸膛的照亮,在心房的位置,却是有一条黑龙胎记,那黑龙张牙舞爪,几欲腾空而去!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亦是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一把撕开来,而在他的胸膛上,同样一条刻画得惟妙惟肖的黑龙映入童英的眼帘中,将他的眸子染黑,也让他脑海变為了一片空白...... “每一个共工族人都有这样一条黑龙胎记,这是任谁都无法作偽的。”司马懿沉声说道,“英儿,现在你还怀疑我的话麼!” 望著司马懿身上的黑龙胎记,童英瘦削的双颊仿佛白纸一样,两瓣嘴唇微微颤抖著,却什麼话也说不出来,而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全身都僵直了一般。 司马懿眼见他如此模样,心知他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自己所言,而此刻天色已经慢慢的黯淡下来,夕阳如血般撒在江山,染红了半条江水。 “喝!”司马懿单手隔空对著童英虚指了两下,长叹一声,轻声道,“我已经解开了你的穴道,你走吧。” 不过,童英依旧是刚才那副模样,一动也不动,一言也不发。 “若是你还要杀我為那童渊报仇,我在江陵城中等你,你随时可以来寻我。”最后,司马懿只扔下了这麼一句话,便缓步离开了,只是他面色似乎有苍老了许多,飘舞在空中的头髮也越发的花白了... 夜已深沉,被打昏的刘嫣慢慢醒转过来,清冷的月色下,只见童英赤裸著上身,呆呆的坐在她身边,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细不可闻,仿若根本就不存在这世间一般。 “大哥!大哥!”眼见童英如此情状,刘嫣以為童英為那司马懿所伤,赶紧来到他身边,大声唤道,“你怎麼了?大哥!” 然而童英并没有回答,依旧是愣愣的低著头,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隻字片语。 “大哥,你怎麼了,你说话啊!”刘嫣分外焦急,她扑到童英身上,伸手想要寻找童英身上的伤口,然而搜寻许久,却发现童英根本就没有受伤。 刘嫣心中微定,然而童英却是始终一言不发,仍让教她担心不已,刘嫣不知司马懿到底对童英做了什麼,说过什麼,竟然让童英变成此番模样。 “大哥,你看看我啊,我是嫣儿啊!”刘嫣急得都快哭出来,拼命的呼唤这童英。 似乎刘嫣的呼唤终於有作用,童英有了动作,微微偏转头看向刘嫣,嘴唇微动,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麼,然而他仿佛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一般,喉中无比乾涩,尝试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大哥,你怎麼了?”刘嫣见童英终於有了动作,心中一喜,知道他并没有事,终於彻底的放下心来。 “嫣妹,你醒了。”童英望著刘嫣,却是双目无神,只轻声开口道。 “大哥,那司马懿了?他去哪了?”刘嫣开口道。 “他走了,回江陵城去了。”童英声音很低。 “那我们还去找他麼?”刘嫣问道。 “找他...”童英忽然惨然一笑,嘴唇囁嚅著说道,“不...不...” “那我们去哪?”刘嫣忽然开口问道。 “去哪?”童英先是一怔,望了一眼江陵城的方向,似乎又想到了白日里司马懿对自己说过的话,忽然他被撕裂的衣物中有一道红光闪过,连带著他的眼里掠过一股诡异的红芒。 若是在白日,或许刘嫣并不会注意到这毫光,然而如今天色已晚,一丁点的光亮都分外显眼,因此这红光落入刘嫣的眼中,不知為何,却让她心中闪过几许异样的感觉。 “我们回江夏。”良久,童英幽幽的开了口,“我有事要问那卧龙。” 童英声音虽轻,只是言语中却不含丝毫的感情,并不像以前一般,提到卧龙先生之时,总是带著几分敬意。 不过这一点区别并未引起刘嫣的注意,因為刘嫣此刻完全為童英胸膛所吸引,而他的胸膛之上却是盘踞著一条面目狰狞的黑龙!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气终於雨过天晴了,刘备一直鬱结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来。这几日裡发号施令也变得底气十足,浑然忘记了名义上那刘琦才是这江夏城的主人。 刘备的底气自然来自於赤壁的大捷,大战的经过他已经从派往赤壁的探子口中听说了。听完探子的敍述,这些年来见多识广的刘备亦是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想到那夜通天的火光,竟然是卧龙先生凭空召唤出来的火龙,他就恨自己当时没在赤壁,亲眼看看这神乎其技的异术。 想到卧龙先生凭藉自己一己之力便彻底改变赤壁的战局,让曹操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刘备的脸上就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 瞥了眼铜镜中的面容,鬢角已生华髮,思虑及自己颠沛流离半生,為兴復汉室而努力,如今终於看到了希望。接下来就要以这荆州為基,依照这卧龙先生隆中对裡所言,割据荆、益之地,内修政理,外揽贤才,何愁大业不成? 不过,在这之前,若是当真能擒得曹操,那麼横亙在北方的大敌便能顷刻间烟消云散,或许不需要等到坐拥益州之地,此刻自己便能将军北伐光復汉室。一想到此处,刘备便不由得有些按捺不住,频频驻足北望,望眼欲穿的等待二弟关羽的归来了。 “主公,二将军回来了!”盼了许久,门外终於传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消息。 刘备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激动,朗声道:“二弟他在何处?” “二将军往行军司马处交还了虎符,如今正在外面。”门外的亲卫开口道。 “好,我这便去见云长。”刘备大踏步走出了门,来到中堂,屋内有一伟岸身躯的男子正恭候他的到来,正是领兵截击曹操的关羽。 “大哥。”眼见刘备向自己走来,关羽当下对他拱手行礼。 “二弟,你可算回来了。”刘备扶起关羽的手,先关切的说道。 “谢大哥关心,我...我...”关羽努了努嘴唇,欲言又止。 “二弟此行可生擒了那曹贼?”刘备瞥见关羽面有异色,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赶紧问这最要紧的事情。 关羽低下头,不敢接触刘备的目光,望著他此等反应,刘备已然有了计量,只怕给那曹贼逃了。 “无妨,走了就走了吧,如今逆贼让他苟延残喘几日又有何妨。”刘备沉默了片刻,却是又笑著宽慰道。 闻言,关羽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感动之色,正待开口,门外却是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二将军回来了?” 刘备和关羽循声望去,来人正是那卧龙先生。只见他轻摇著羽扇朝刘备行了一礼,然后望向关羽。 “军师来了,快快请坐。”刘备见来人是卧龙先生,赶紧让他坐下。 然而关羽脸色数变,沉默了许久,却是退后一步,朝刘备与卧龙先生长身一拜,朗声道:“羽有负大哥、军师所托,未能拿住那曹贼,特来请军法!” “军师...”刘备自然不愿惩戒自己的二弟,只能将目光投向卧龙先生。 而奇怪的是,听到关羽所言,卧龙先生却是并未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长叹了一声,久久不发一语。 “还请军师按军法处置,羽绝无怨言!”眼见卧龙先生一言不发,关羽双拳紧握,再次沉声请罪。 “二将军临行之前曾立下军令状...”卧龙先生终於开了口。 听到此言,关羽只是深深的低下头,而刘备却是脸色大变,忍不住出言道:“军师,二弟他...” “大哥不必為小弟求情,军令如山,大哥切不可為小弟徇私。”不过他话没说完,关羽已是出言道。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刘备和关羽都将目光望向卧龙先生,显然是等著他最终的裁决。 “是童英吧?”良久,卧龙先生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闻言,关羽脸色一变,再次低下头去,没有开口。 “若非是童英,二将军你必然不会罔顾军令,私放那曹操北归。”卧龙先生接著说道。 “童英?”闻言,刘备不由一愣,旋即问道,“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弟且与我道来。” 关羽无奈,只得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不过敍述中他还是有意淡化了童英对整件事所起的作用,将很大部分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刘备是何等聪明的人,关羽虽如此说,但是他如何又不知道其中的关节,当听到在华容道,曹操逃脱后,童英还亲自送了他一程时,刘备的眉头深深的皱紧,神色也变得分外难看。须知,若是能生擒曹操,那麼原本铁桶一片北方便必然会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这对他復兴汉室的大业大有裨益,如今却是為童英所破坏,他如何不心生恼怒,更何况刘备还曾对童英百般礼遇,到头来还是未能收服其心,这更让他对童英分外不满。 “大哥,童英他毕竟有恩于小弟,这私放曹操并不怪他,都怨小弟,小弟甘受责罚。”关羽见刘备面色不善,赶紧再為童英开脱。 “军师,此事你怎麼看?”刘备不答,却是望向一旁的卧龙先生,开口问道。 卧龙先生朝刘备一拱手,说道:“此事乃是孔明用人不察...” “罢了,军师。”刘备摇了摇头,打断卧龙先生的话,开口道,“童将军身有大才,若让他做你的护卫,只怕天下人都会笑我刘玄德识人不明,我拟向朝廷表奏,请童将军出任步兵校尉,為国效命,还请军师你代為转达。” 卧龙先生深深的望了刘备一眼,沉吟片刻,拱手道:“孔明必定将主公你的美意转达与童英。” “好了,今日我有些倦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罢,刘备转身逕自入了后室。 望著刘备的背影,卧龙先生明白刘备刚才所言就是要逼童英表态了,授予他官职,若是童英接受,便得从此安心為刘备效命,若是童英不接受,那刘备必定不会再留童英在自己军中。 卧龙先生摇了摇头,一声嘆息随著晚风消失在夜空之中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色将晚,江夏城的城墙上已掛起盏盏风灯,照亮了城外一小片区域,而城门自然也已关闭,在明日鸡鸣三遍之后才会再次开放。 然而此刻遥远的官道上却是疾驰而来两匹骏马,骏马上坐著一男一女,直奔向紧闭的城门。 “来者止步!”城门守卫望著来人,高声呼喊道。 “希律律”走在前头的男子一勒韁绳,止住马儿前进的步伐,亦是高声答道:“我乃诸葛军师手下,有要事求见军师。” “此刻天色已晚,你等若要进城,需要有军师令牌...”那城守兵士朗声道。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物,手腕轻轻用力,手中的物体竟是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不偏不倚的落到士卒的脚边。 那士卒俯身拾起来,正是一面证明身份的令牌,确认无疑之后,他当即高声唤道:“来人,开城门!” 硕大的城门吱吱呀呀的缓缓打开来,那男子甫一见到城门开了一条可供通行的缝隙便夹住了马肚,驱使坐骑飞快的进了城,身后的女子亦是紧跟他一道,连令牌也未曾取回。 “就这麼放他们入城麼?万一是曹军的奸细怎麼办?”另一士卒见到此状,不由狐疑的问道。 “这令牌是真的,何况...”开口放行的守城兵士略一迟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為他从刚才那人投掷令牌的身手来看,此人绝对是个高手,而且不经意间从风灯的微弱光亮瞥见了对方的脸色,还算端正的外表下隐隐透著几分诡异的神色,在这黑夜中竟是显得有几分狰狞。 “这个时候怎麼可能有曹军的细作,好生巡视便是,这人不用去管他了。”顿了顿,这兵士三言两语打发了身边人,目光却是不自觉的望向刚才来人离去的放心,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莫非又有大事发生了。 事实证明这兵士的猜想只对了一半,的确是有大事发生,然而却只是对於童英而言。刚才回城的两骑正是童英和刘嫣二人,他们风尘僕僕赶回江夏,只是因為童英想要在最短的时间见到卧龙先生,然而赶到卧龙先生的居所时,却被告知卧龙先生已经睡下了,让二人明日再来。 “大哥...”回去的路上,刘嫣望了童英一眼,欲言又止。自从那天见过司马懿之后,回来的路上她便一直觉得童英有些不对劲。相较于往日,童英沉默寡言了许多,几乎没有主动与她说过话,都是刘嫣问几次,他才开口回答,显得颇為心神不寧。 刘嫣心知童英的异样必然与那日见过司马懿有关,只是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聊了些什麼。所以眼见童英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虽然有心开导,却不知话该从何说起。 “嫣妹,我...”童英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望著刘嫣,他似乎也有许多话想要对刘嫣说,不过他望著刘嫣看了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大哥,你赶了这麼久的路,想来也倦了,还是好生歇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去寻先生。”刘嫣眼见如此,温言劝慰了两句,转身準备离开。 “嫣妹!”然而就在刘嫣推开房门,想要走出去的时候,却又突然被童英叫住。 刘嫣转过头来,望著童英微微一笑,开口道:“大哥还有什麼事麼?” 望著刘嫣那笑靨如花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暖,不过须臾,他面色一黯,微微别过头去,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嫣妹,无论发生什麼事情,你都会在我身边的,对麼?” “大哥,你这是什麼话。”刘嫣走回屋内,伸手轻轻握住童英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轻声道,“无论发生什麼事情,嫣儿都会在你身边的。” 闻言,童英下意识转过头来,正好接触到刘嫣柔情似水的目光,他一时不知该说什麼,只能紧紧攥住刘嫣的小手,久久不愿放开...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童英领著刘嫣再次前往卧龙先生的居所,这一次经过童子的通稟,童英总算可以如愿以偿的见到卧龙先生。 “见过先生。”进了屋,童英和刘嫣先是对端坐於前的卧龙先生行了一礼,然后各自坐下。 刘嫣望了卧龙先生一眼,只见他气色比起前些日子已然好了不少,不由心中微定。想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他的身子已经恢復了元气。 “童英你...”卧龙先生眼见童英双眼佈满血丝,脸色也有些憔悴,微蹙起眉,想要说点什麼。 童英却是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朝他拱手到:“童英前来叨扰先生,实在冒昧。” “呵呵,童英你何须如此客气,有话请讲。”卧龙先生笑著摇了摇头,丝毫不以為忤。 “童英进来求见是為了请先生卜算一卦。”童英直直的望著卧龙先生,开口道。 “所為何事?”卧龙先生见童英话语分外生分,心念微动,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我数年来一直在寻访父亲的下落,却一直未有所得。先生你学究天人,不知能否卜算出童英生父的踪跡,好教童英不再徒劳无功。”童英缓缓开口道。 卧龙先生听他的语气很平淡,不过说到“父亲”二字之时,明显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不由心中泛起一丝苦笑,暗道:想不到瞒了这麼多年,终究还是让他知道了真相。 想到这裡,卧龙先生没有立刻回答。而他的犹豫落在童英眼中,却又是让童英心中產生别样的想法。 罢了,既然他已然知道了真相,那麼一切便看天意吧。思虑及此,卧龙先生当下应允道:“好吧,我便為你卜算一卦,望童英你能早些找到自己的父亲。” 说罢,卧龙先生站起身,朝两人点点头,开口道:“随我来吧。” 卧龙先生领著童英和刘嫣进到内室,从满是竹简的书柜上取下一片龟甲,放在案上,龟甲中叮噹作响,正是那些古钱相互撞击而发出的声音。 早在卧龙岗的草庐中童英便已见过这两样物事,而刘嫣却是第一次见到,不禁颇為好奇,伸手拾起古钱好生看了一遍。 “先生,靠这两样东西便能预测天机麼?”放下古钱,刘嫣不禁开口问道。 “呵呵,天机如何是凡人所能窥测的。”卧龙先生笑著摇了摇头。 “那先生你...”刘嫣似乎还想要说点什麼,卧龙先生已知其心中所想,笑道,“我亦是只能透过卦象去解读神佛的旨意罢了。” 卧龙先生说罢,微微瞥眼看了看童英,只见童英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分外冷漠。 卧龙先生也不再多言,将古钱放入龟甲中,口中喃喃持咒。龟甲中,古钱撞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叮噹作响,刘嫣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卧龙先生的一举一动,而方才也一脸冷漠的童英,此刻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哐当”,龟甲中的古钱同时洒了出来散落在案上。三人同时望向方案上的数枚古钱,久久未有一丁点声响。 “先生...”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嫣,她抬起头来,望向卧龙先生,本欲开口说点什麼,却发现卧龙先生的面色颇為怪异,因此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 童英亦是抬头来,望向卧龙先生,他自然也发现了卧龙先生的异样,然而他只是紧抿著嘴唇,静待卧龙先生对卦象做出解释。 “这...”卧龙先生脸上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低声喃喃自语,“未知...生,焉...知死...” “未知生,焉知死?”刘嫣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这便是卦语?” “确是如此。”卧龙先生点点头,望著童英轻声道,“未知生,焉知死。” “此语何解?”童英皱眉不语,而刘嫣却是开口问道。 “此卦甚為怪异,看来童英的父亲并不存在这世上!”卧龙先生缓缓说道。 ”那他是死了?”童英冷漠的语调中透出一股怒气。 卧龙先生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说道,”以卦象来看,他没有死,只是并不存在这世上” 闻言,刘嫣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须臾,又担心的望向童英,她是亲耳听到张绣所言,也曾看到童英师父手札裡所记载的事情,知道这二人都一口咬定,童英便是那司马懿之子司马英,但如今卧龙先生為何却又说童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嘿嘿...嘿嘿嘿...”然而,他话音未落,童英口中却是发出了一阵冷笑,笑声越来越大,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狰狞。 “大哥...”望著表情剧变童英,刘嫣的内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好你个卧龙!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还在骗我!”童英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的望著卧龙先生,瞳孔中泛著一抹妖异的红芒。 “什麼未知生,焉知死?你说我的父亲没死,但你又说他不在人世?难道我是凭空蹦出来的?”童英伸手指著卧龙先生,恨声道,“你当我是傻瓜吗?你还想骗我多久!” 卧龙先生看了眼情绪无比激动的童英,微微叹了口气。 “怎麼样?圆不了谎了吧!”童英眼中的红芒愈盛,寒声道,“你不过一直是在利用我罢了,让我為你收集星玉!” “” “哼,我再问你,那单福先生你可识得?”童英大声问道。 “那单福本名徐庶,向来与你交好,若非你派遣,他如何会千里迢迢从荆州来到长安,设计蛊惑我去寻那水镜先生。”顿了顿,童英冷冷的接著道,“而后那水镜先生又借那古文尚书继续误导我,让我借磐龙璧為你寻找星玉...” 卧龙先生一脸淡然,仍旧没有辩解。 “我说得没错吧?你还有什麼可说的?”童英攥紧了双手,朗声质问道。 “童英,你已被那仇恨之玉所惑...”卧龙先生注意到童英眼底的红芒,沉声说道。 “诸葛孔明!”童英却是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疾声道,“你明知我的身世,也知那司马懿就是我父亲,却一直欺瞒於我,甚至还刻意让我父子相残,其心如此歹毒!” 卧龙先生只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而刘嫣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哥和卧龙先生今日竟是闹到了此番地步,对於卧龙先生她一向是心中敬重,然而今日先生对大哥所言却是做不出太多辩解,这让她亦是不知该说什麼才好。 “我童英不是奸恶之人,今日我不杀你,但若是他日在战场相见,我必定要取你首级!嫣妹,我们走!”童英冷冷的丢下这句话,领著刘嫣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望著童英渐行渐远的背影,卧龙先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未几,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七十五章 血战子龙(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先生,先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卧龙先生的小院再次被人打破了寧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书房中的卧龙先生缓缓抬起头来,却忽觉脖子有些酸,或许是僵坐了太久的缘故。 来的是一男子,他瞥了眼敞开的大门,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旋即望向堂中端坐著的卧龙先生,拱手行礼道:“见过先生。” “原来是子龙你来了。”卧龙先生看清来人的面庞,缓声说道。 来人正是赵云,只见他面色急切,向卧龙先生行了一礼,目光便在屋中四下搜寻,然而当发现内裡只有卧龙先生一人枯坐之时,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努了努嘴正待说点什麼,卧龙先生却是先开了口。 “主公不是派你守卫樊城了麼,如何你又回了江夏?”卧龙先生望著赵云开口问道。 “昨日主公遣来糜芳接替了我的职位,说是另有军令交付於我。”见卧龙先生发问,赵云暂且按捺住心头的疑惑,轻声答道。 “是麼...”卧龙先生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口中仿似自言自语道,“看来主公已经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麼?”赵云隐隐听到了卧龙先生口中所言,不由问道。 “经赤壁一役,主公如今已经佔据了大部分的荆北之地,然而荆南仍有韩玄、赵范、金旋等人各自為政,主公向那吴侯借来了荆北,只怕那荆南在主公和吴侯眼中都是无主之地,更何况长沙还是吴侯之父故里,若是主公不先发制人,只怕...”卧龙先生止口不言,微微仰头看了赵云一眼,开口道,“所以主公急招子龙你回江夏,必然有其用意。” “子龙明白。”赵云亦是聪敏至极之人,卧龙先生虽然没有将话说完,但是他已然听出了先生的弦外之音。 顿了顿,赵云终究忍耐不住,发问道:“先生,我听闻小师弟他今日来寻你,為何...” 卧龙先生摇了摇头,叹道:“童英他...他已经走了。” “走了?他去哪了?”赵云早年从师童渊之时,与童英师兄弟的感情便是极好,如今二人数年未见,自然是分外想念,何况他还有要事欲要告知童英,自然是分外的迫切要见到对方,“我刚刚才从小师弟住处而来,并未见到他回转啊。” “他并不是回自己的住处了,而是...” 眼见卧龙先生面色有异,赵云心知其中必定是有隐情,因此疾声问道:“那小师弟他到何处去了?” 卧龙先生缓缓站起身来,面对这书房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处,将后背留给赵云,沉默了许久,这才摇头道:“童英他去寻自己的生父去了。” “寻自己的生父?”闻言,赵云不自觉的一震,皱眉道,“莫不是那司马懿...” “不是那玄龙司马懿,还有何人...”卧龙先生将刚才发生的事对赵云说了一遍,不过当说到卦语之时,不由忽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口中喃喃自语,“未知生,焉知死...未知生,焉知死...” “先生,您在说什麼生呀死的?”赵云疑惑的问道。 卧龙先生转过身来,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们也一直认為童英的父亲是司马懿,但是刚刚替童英卜了一卦,卦象却显示童英的父亲不存在这世上,但却又没死” ”” ”我知此卦太过匪夷所思,但又不愿欺骗童英,因此据实跟他说了,他因此起了误会,我也可以理解”卧龙先生沉重的说。 ”那童英的生父到底是不是司马懿呢?”赵云问道。 卧龙先生苦笑一下说道,”天意难测,卦象如此,再加上磐龙璧无故的从姜维身上消失,而出现在童英身上,只怕童英的身世没那麼单纯。” 赵云脸上却是闪过一抹坚毅,他对卧龙先生一拱手,开口道,“既然如此,事情尚有转机,我这就去寻小师弟回来!” “不用去了,童英他如今已被星玉所迷,控制不住心中的嗔念,只怕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不若让他先冷静一下,再想他法也不迟。而且”卧龙先生思虑片刻,却是摇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童英便是要经此劫难才能成就大器。” “先生,无论如何,子龙不忍自己的师弟助紂為虐,就让我去劝上一劝吧,若是他当真不愿意回来,我...我...。”赵云亦是不知该说什麼,沉默了片刻,不再开口,只是在向卧龙先生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 江夏城外,童英一路纵马狂奔,须臾便将江夏城遥遥的甩在了身后。而刘嫣担心童英,也一直驱马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一直跑了大半时辰,直到两匹坐骑都有些脱力,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哐当!”前头一匹马刚刚止住脚步,童英便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然而一不小心却是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见状,刘嫣赶紧下马,上前想要搀扶起童英。不过还未等她走近,童英亦是自行站了起来,快步朝不远处的江边走去。 “大哥...”刘嫣亦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眼见童英一步步靠近江边,靴子也被江水浸润到,刘嫣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放心,我没事。”童英淡漠了说了一句,便怔怔的望著滔滔江水,一言不发,只是脸色分外苍白。 刘嫣担心的站在童英的身旁,到现在,她终於明白童英对卧龙先生所言都是真的,想不到童英一直寻找的杀害师父和师兄的大仇人却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此残酷的现实,刘嫣试问,若是换成自己,想必也不知该如何来面对——一边是待自己视如己出的师父的血海深仇,一边又是血浓於水的父子亲情,童英的迷惘深深的写在了他的脸上。 而刘嫣也隐隐感觉到,童英在心中将这股迷茫换做了愤怒,化為了对卧龙先生的怨毒,他似乎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结在了卧龙先生的身上。或许在童英的脑子裡,若非卧龙先生派那单福到长安寻找自己,并将自己是当世玉使的身份一併告知,只怕自己还在长安和师父及小师妹过著平常而又安逸的生活。 对於童英这样的想法,刘嫣亦是觉得有些太过偏激,然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更何况以她对童英的瞭解,自己的这位大哥算得上是恩怨分明,内裡的性子又分外坚韧,对人的看法很难迅速的发生转变,若非从司马懿处得知了这麼多的事情,而让童英心中起了变化,认為卧龙先生一直都是在欺骗自己,他也不至於今日与一向敬重的卧龙先生决裂。 “嫣妹,我是不是做错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英终於开了口,声音分外低沉和沙哑。 “错了?大哥你做错了什麼?”刘嫣回过神来,诧异的问道。 “我这些年的作為根本就是错的。若不是我轻信人言,相信自己是什麼玉使,而带著小师妹离开长安,也不至於见不到师父最后一面,若不是我一直寻找杀害师父的兇手,也不会亲手杀死了大师兄。”童英的眼眶微红,话语裡满是自责,“而且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在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為敌,父亲他虽然丝毫不怪我,可是我心裡...” “小师弟!小师弟!”童英话还没说完,身后却是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唤声。 听得这声音分外耳熟,童英有些不敢确信的转过身来,官道上一男子骑著马飞快的朝自己这儿奔来,那英俊的面庞分外熟悉,不正是自己的二师兄赵云麼。 “二...二师兄,真...真的是你麼?”眼见赵云下马快步走到自己的身边,童英擦了擦眼睛,又惊又喜的开口道。 “小师弟。”赵云上下好生将童英打量了一番,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长大了。” 童英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点什麼,然而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因為赵云的话让他听得分外熟悉,他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思虑了片刻,当即想起那日大师兄张绣也曾抓著自己的手说过同样的话,一字不差。 想到张绣,童英不由悲从中来,声音顿时哽咽起来,缓缓道:“二师兄,师父和大师兄他...” “我都知道了。”赵云眼见童英眼眶微红,往前两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揉捻著他的额髮,这是他面对童英时的习惯性动作。 童英深吸了两口气,将胸中的那股悲意暂时压抑住,数年不见赵云,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自己的二师兄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位便是万年公主吧?”倒是赵云先开了口,目光越过童英,望向他身后的刘嫣,缓缓问道。 接触赵云的目光,刘嫣微微一怔,因為不知為何赵云望著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只是眉尖微微的蹙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 血战子龙(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平日裡童英便与刘嫣说过自己的两位师兄,对於赵云,她虽未见过其人,但对其人其实并不算陌生。只是刘嫣此时心中颇為疑惑,不知赵云為何如此。 “二师兄,这位正是万年公主。”见刘嫣未答,童英则帮她回了赵云,“不过如今她是我的义妹,公主的身份已是过往云烟。” 显然,童英也注意到了赵云的异样,他以為赵云是在介意刘嫣的身份,於是开口解释道。 “过眼云烟了麼...”赵云再深深的望了刘嫣一眼,转头看向童英,沉吟片刻,忽然缓声问道,“小师弟,你可知小师妹的下落?” 闻言,童英浑身一震,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寻找玲儿的下落,然而当初她被董卓掳走之后,便踪跡全无,我曾逼问过董卓的家将,只知玲儿被一神秘人救走,然而这些年百般寻查,却始终找不到玲儿...” 望著面色沉重的童英,赵云听他所言诚恳,绝不似偽,知其这些年為寻访童玲必定是下了好一番苦心,不由眉头一鬆。 赵云的表情再次落在刘嫣眼中,她心中的疑惑更盛,目中似有所思的望著赵云。 须臾,赵云望著童英,面色逐渐转為严肃,开口道:“小师弟,随我回江夏吧。” 听到赵云说这句话,童英并未有太多的动作,只是脸上的喜色渐渐的消散开去,沉默了许久,苦笑著摇了摇头,声音微涩道:“我便是知道二师兄你是来找我回去的...” 顿了顿,童英却是开口道:“可是我不能与二师兄你一道回去。” “為何不能与我一道回去?”赵云沉声道。 “我要去寻我父亲!”童英答道。 “父亲?便是那司马懿麼?” “二...二师兄,你也早知道我父亲是何人麼?”童英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来,望向赵云。 赵云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缓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著你,不错,我的确早便知晓你父亲究竟是何人。” “那...那為什麼...為什麼二师兄你一...一直不告诉我?”童英颤声问道,“莫不是你也受了那诸葛孔明的蛊惑...” “住口!休得污蔑卧龙先生!”闻言,赵云忽然厉声训斥道,“先生他品性高洁,如何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被一直敬重的二师兄赵云一番詰责,童英顿时不再开口,只是垂头默然不语,然而赵云和刘嫣都没注意到此刻童英的眼眸中又淡淡的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芒。 “还是我把前尘往事都给你说上一遍吧,或许这样你就能明白了。”赵云淡淡的开口将自己出师后的经歷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娓娓向童英二人道了出来。 原来赵云自童渊处出师后,受童渊的举荐往军中效命,报效国家。然而因為赵云过於正直,虽有一身武艺,然而却始终得不到重用。為人机敏的赵云甚至还发现自己的上司竟与黄巾逆贼有所勾结,激愤不已的赵云越级向行军司马稟报此事,然而却不知道那行军司马也与黄巾贼沆瀣一气,他非但举报不成,反而被上司倒打一耙,诬陷下狱。是夜,赵云又遭数十人暗杀,他虽然逃脱,却也受了重伤,幸得卧龙先生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伤癒之后,赵云為报答卧龙先生的救命之恩,便一直跟随在卧龙先生身边,后来卧龙先生听闻童英身边有一块随身的宝玉,或许便是上古神器磐龙璧,后来证明果然如此,為了瞭解磐龙璧因何离开姜维而出现在童英身上,所以特意让赵云对童英的身世进行了一番探查。 赵云知道自己的师弟与自己不同,童渊对其青睞有加,想必自己的师父必然知道其来歷,所以他亲往长安向童渊求问,童渊一开始本不愿向他说起,后来却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将赵云一人唤道自己屋内,对他说起了童英的身世。 原来童英并非是如童渊所言,是其收养的孤儿,而根本就是司马懿的儿子司马英,司马英為了救下狱的童渊而摔下山谷,头部受重创而失去了以前的记忆。童渊将司马英救回了长安,并收他為自己的亲传弟子,改名為童英。 听到童渊这些话,赵云亦是无比震惊,想不到他的小师弟竟有如此曲折的身份。只是童渊在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却有严令赵云不得将此事告知给童英。 赵云自然不敢违逆师命,因此他将童英的身世来歷告诉给卧龙先生后,也请求卧龙先生不要告诉童英。 “现在你知道我们為何要瞒著你了,其实我们都是為你著想。”说罢,赵云摇头道,目光凝视著童英。 虽然赵云敍述的一些事情童英已经知道从师父童渊的手札中得知了,然而重新再听赵云敍述,对他心中的震动依旧不减当初初读手札时。此刻他面色苍白,双拳死死的攥紧,足见其心绪的激动。 “小师弟,随我回去吧。”赵云见童英久久不开口,伸手想要去拉童英,却不想被童英侧身闪过。 “小师弟,你...”赵云皱眉道。 “说得真好啊,什麼都是為我著想...”童英惨然一笑,抬起头来与赵云对视,然而声音却是变得冰冷,和刚才初见赵云时的热情大相径庭,“可是你们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吗?这麼多年来,我只不过是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為什麼我的人生要你们来做主呢?為什麼我不能选择我自己的未来?” 童英眼中的红芒愈盛,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二师兄,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小师弟!”赵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抑胸中的怒意,稍微放缓语调,开口道,“难道你不知道那司马懿是个什麼人麼?他就是那玄龙大人,师父便是他所杀的,难道你不想為师父报仇麼?” “二师兄,你知道大师兄他是怎麼死的麼?”童英忽然反问道。 “大师兄...大师兄他不是被黑龙使所杀的吗?” 童英语调低沉的说道:“大师兄是我杀的。” “你杀了大师兄...小师弟,你...”赵云不敢相信的望著童英,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 童英将自己如何误杀死张绣的经过与赵云说了一遍。当听到童英说张绣便是玄龙大人手下头号大将黑龙使之时,赵云面上露出一丝明悟的神色,低声道:“原来如此...” “二师兄你知道大师兄的身份?”童英开口问道。 “不,我只是与那黑龙使交手过几次,虽然他竭力隐藏自己本来的招法,但一招一式之间依旧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当时我便猜想此人或许是我熟识之人,却始终未想到他竟然是...”赵云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俄而,赵云又望著童英道,“既然大师兄他是自愿死在你的枪下,那麼你又何必愧疚,想必大师兄他亦是醒悟到自己这些年做错了...” “做错了?不,大师兄他这麼做都是為了让我父子二人重归於好!”童英大声的朝赵云道,“而且大师兄临终前也说了,弑师之事是他一人所為,我父亲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知道?哼!”赵云怒极反笑,亦是大声道,“好吧,即便他对师父之死毫不知情,那你不知道黄巾之乱便是他一手挑起的麼?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也是拜他所赐,你当真要认贼作父?” “二师兄,有些事情你根本不知道,父亲他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童英摇头道。 “苦衷?还不是為了他们共工一族的野心麼!”赵云怒道,“难道為了他们家族的利益,便要天下所有百姓為其陪葬麼?” “二师兄,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终了,童英依旧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师弟,无论如何,今天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赵云亦是寸步不让。 “二师兄,你...你不要逼迫我...”童英开口道,眼中的红芒不停歇的闪烁起来...... 第七十五章 血战子龙(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远处,鸟鸣山幽,除了山峰之前隐约阵阵松涛声,便没有其他的喧哗了。徐徐的山风,遥遥轻轻吹来,满山青翠掩映这一江碧水一起摇动,彷彿不是人世间的景色。 而此刻,沉默的山水也注视著两个男子默然对峙。多少年的时光,似就这般悄悄而过了,回头时候,旧日师门弟子,又还剩下几个? “你今日要离开,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终於,赵云拔出背负的长枪,对童英厉声喝道。 “二师兄...”童英望著赵云手中长枪枪尖泛著的寒芒,不知该说什麼。 “出招吧。”终究,赵云下定决心不让童英离开,心想只要先将童英带回江夏,假以时日必然能让其看清司马懿的真面目,从而回心转意。 相较于张绣的枪法,赵云的招数更加的灵动,枪势看似没有张绣那般石破天惊、势不可挡,然而赵云每一招刺出都是留有三分餘力,随时可以变招。 一时间,只见童英身遭寒芒点点,数次枪尖刺中童英的身体,都被他堪堪躲过。而他手中又没有兵刃,根本无法格挡,一时之能处处受制於人。不过幸好赵云只是想擒他回去,并非要取他性命,因此并未用杀招,这才让童英还能躲闪。 “大哥,接著!”一边的刘嫣见童英险象环生,终究还是怕出了意外,回身去到坐骑边上取下童英的长枪,掷给了他。 童英接过长枪,心中有了底气,眼中红芒顿时大盛,只听“呛啷”龙吟之声,碧光大盛,童英长缨在手,气势如虹,汹涌澎湃,直欲择人而噬,映衬著童英年轻却愤怒的脸庞,甚至有几分狰狞。 “二师兄,今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和你一道回江夏的,我要选择我自己的路!”斩钉截铁的话语,再没有一丝回圜的餘地。 闻言,赵云没有任何隻言片语,只是手中的长枪舞得更加迅疾,一时间漫天儘是破空锐啸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那铺天盖地的枪影已然冲到童英跟前,劲风吹得他两颊生疼。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童英的身影忽然间隐去,往半空中一纵,赵云的枪尖结结实实的刺中了原本在童英身后的一块巨石,枪头亦是刺入了一多半。 童英厉喝一声,眼中的诡异红光似乎也从他身体透了出来,联手中的兵刃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只见天际划过一道红芒,童英反手刺向赵云的胸口,而赵云临危不乱,右手一绞,抽回刺入巨石的长枪,旋即轻轻一挑,四两拨千斤般在童英的枪头上磕了一下,童英顿时只觉双手一震,长枪不自觉的往一旁偏转,错过了目标。 童英一击不成,脚尖甫一落地,便腾空而起,手中长缨如化作一条赤龙一般,呼啸而出,凌厉的枪势儘是让身体周遭在刹那间吹起了一股狂风,飞沙走石间,童英面上带著那股狰狞的神色,朝赵云直扑而去,枪上红芒奔腾,势不可挡,在地面激射出深深沟痕,直冲向赵云。 感受到对方一往无前的气势,赵云不由面色一凛,双足往后发力一蹬,整个身子往后干拔而起,童英这一枪只打到他原本站立之处,登时便将地下坚硬石块打的四分五裂,生生击出了一个大坑出来。 下一刻,赵云诡异的身影突然现身在童英身前一丈之处,长枪轰然而出,飞啸而来,劲风扑面,童英长笑一声,更不躲闪,迎著赵云枪势而上。 如离弦之箭,凌空相撞! 瞬间,四周狂风骤起,以半空之中二人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纹向外狂涌而去,靠得近处的砂石纷纷倒飞而起。一时间迷住了一旁刘嫣的双眸。 待她避过了风沙,投眼朝不远处的两人望去是,赵云和童英的脸上几乎也是同时都闪过一丝痛苦顏色,其中童英脸上更掠过了一丝隐隐的赤色异芒。 “想不到,小师弟你得了磐龙璧之助,武艺竟是提高如此之快。”赵云深吸了一口气,调匀胸中的气息,缓声说道。 “二师兄,我实在不愿与你為敌,你让我走吧。”童英眼中赤芒微敛,开口道。 “走?小师弟你可知道,今日我若让你离开,你必然走上的是不归路,此刻随我回转,还算是迷途知返,难不成你真想像大师兄一般...”赵云喝道。 “迷途知返...”童英喉咙似乎感到一丝苦涩,摇头道,“二师兄,你又如何知道你走的便是正途,我和大师兄走的便是邪路呢?” “他司马懿欲要以一族之力,行逆天之举,此举不是邪路,又是什麼?”赵云厉声道。 “逆天之举?”闻言,童英却是忽然笑了,笑声中带著几分激愤之情,“我父亲不过是想要拿回属於我族应有的东西,在你等口中变成了什麼逆天之举,二师兄,我看你才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混账!”赵云气得浑身发抖,疾声道,“既然你今日如此冥顽不灵,我更不能放你离开,否则他日只怕不知多少无辜之人会受你屠戮!” 说罢,赵云不再给童英任何开口的机会,身形一晃,整个人竟是凭空消失. “咄!”俄而,天空中平白出现了一声清啸,旋即让一旁的刘嫣瞠目结舌的事情陡然出现的童英的面前,一瞬间在他周围竟是出现了三个赵云,呈三角之势将童英围在当中! 童英亦是不觉有些目瞪口呆,良久才不敢相信的摇头道:“这是什麼招数?!师父為何从未曾传授与我。” “这不是师父所授。”赵云的声音骤然响起,童英抬起头来,环视一周,愕然发现三个赵云的嘴唇却是同时嗡动,寒声说道,“这是卧龙先生教我的异术,小师弟你虽已能借助星玉之力,但还不能完全驱使磐龙璧上的龙魂,对异术必然是无可奈何,你还是和我一道回转吧。” 眼见此幕,童英心中一震,听闻是卧龙先生传授给赵云的异术,他不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卧龙先生的异术童英自然是见识过的,当初在赤壁,卧龙先生借助磐龙璧竟是使出了改天换地之能,召唤出了火龙,凭一己之力,生生将曹操数十万大军和无数战船烧得灰飞烟灭。如今看到二师兄竟是使用异术使得自己以一化三,不由亦是惊叹不已,然而他却是依旧想也未想的开了口:“二师兄,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哼!多说无益!”赵云冷哼一声,终於动手了。只见三个赵云同时出手,三杆银枪夹杂著风雷之声,天地间為之一暗,直刺向童英! 然而童英却是毫无动作,联手中的长枪也未挥舞起来格挡,反倒是将整个胸膛和后背留给了赵云。 赵云见状,以為童英是要寻死,不由断喝一声,手腕陡然发力,真身所执的那泛著寒芒的枪头也旋即微微偏转。可就在此时,童英也动了! 只见童英豁然转身,长枪一舞,毫无畏惧的迎著赵云偏转的枪头迅疾的冲了上来! 须臾,两声闷哼从童英和赵云口中同时发出,赵云手掌摁住小腹,御风而退,他俊朗的面庞闪过一丝抽搐,好不容易站住了身子,嘴角却又一滴殷红的鲜血滑落,而另两个分身早已随风消逝。 再看童英,胸口上滴答滴答的往外冒著热血,他清楚的知道刚才自己终究还是差了一招,虽然用上了搏命的招法却依旧為赵云所重创。即便是刚才赵云已经留手,但猛烈的枪势依旧是刺中的他的胸膛,而且震得他五臟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移位,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面色惨白如白纸一张,随时有可能倒下。 但纵然是如此,童英却是笑了,他竟是勉力挤出个笑容,望向赵云,惨然道:“二...二师兄,这...这样你你便不能逼...逼我随你一道回去...去了吧。” 赵云没有答话,只是深深的望著童英,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扑通”,童英一头栽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体周遭的沙地。一旁的刘嫣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接下来童英便再没有任何知觉...... 第七十六章 司马英(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童英的意识再一次陷入深沉的黑暗中,一望无际的浓浓黑幕裡,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和亲切的呼唤:“英儿...英儿...” 朦朧之中,童英如何分得真切,他循著那声音走去,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然而无论他如何前行,那发出声音的人仿佛都在他的身前不远处,却始终隐没在黑暗中。 “你是谁...”童英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是谁...呵呵...”那声音裡忽然传来一阵笑意,片刻之后,笑声暂歇,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声唤道,“英儿...我是你父亲啊...” 话音渐渐依旧縈绕在童英的耳际,四周的黑暗却是慢慢消散,一缕缕的光亮照射进来,将童英的眸子点亮,终於他也看清楚了前方朝著自己凝眸微笑的脸庞... “我...我这是...这是在哪?”童英的眼睛缓缓睁开,嘴唇瓮动著轻声开了口,胸口却是传来丝丝痛意。 “大哥...大哥你醒了!”童英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不差的落到了身旁一直守候著他的刘嫣耳中,刘嫣又惊又喜的望著童英,眼眶微微一红,轻声道。 “嫣妹,我...我们这是在哪...哪儿啊?”童英再次开了口。 “大哥,我们这是在许县。”刘嫣轻拭了两下眼角,开口道。 “许县...我们怎到这儿来了。”童英微微一怔,旋即开口道。 “那日你与二师兄血战之后便昏了过去,我...”刘嫣缓缓开口将二人如何来到此处与童英说了一遍。原来童英那天在江夏城外和赵云拼了个两败俱伤,虽然自己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然而赵云亦是受创不轻,无力强行将他带回江夏城,只能目送他俩离开。刘嫣知道童英决然不愿再见卧龙先生,又害怕江夏城中再有追兵赶来,便带著童英一路往北而行,一直来到了江陵,此时童英的伤势因為一直没有得到治疗和长途的跋涉,已经开始恶化。而甫到江陵之时,江陵城皆是赤壁新败的曹操军士卒,到处都是一片乱象,根本找不到大夫為童英医治。 刘嫣心乱如麻,却陡然想起虽然此刻民间找不到大夫,但是军中却是绝不缺大夫的,因此她又带著童英去到军中找此刻曹军留守江陵的将领,寄望其人是童英昔日的下属或者袍泽。万幸曹操留在江陵断后的正是曹仁,刘嫣带著童英去找到曹仁,曹仁眼见童英如此,不禁大惊失色,在他眼中童英武艺天下难逢敌手,如何会伤的如此重? 不过刘嫣已经来不及向他解释太多,只是催促曹仁赶紧找大夫来给童英医治,事关童英的生死,曹仁自然不敢耽误,当即找来数位军中的杏林高手為童英医治,总算把童英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不过没多久,便听闻孙权亲率大军北攻合肥,派张昭率军袭击九江郡的当涂,同时还派了周瑜向江陵大举进攻,曹仁奉命率军阻击。曹仁怕战乱耽误童英的伤情,便专门派人将童英二人送来了许县。 “原...原来如此。”听闻是曹仁的安排,童英不由点了点头,微微放下心来。 稍稍转过头,却是瞥见了刘嫣的容顏,短短几日,刘嫣绝美的脸庞却是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显然这些变化都是因自己而起,童英心中一暖,轻声的开口道:“嫣妹,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大哥...”闻言,刘嫣顿时觉得这几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眸子水波流转间泛起淡淡的温柔。 童英探手入怀中,摸了摸胸口的伤处,那裡已经结疤,除了还有少许疼痛以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童英扭了扭身子,想要坐起来,刘嫣见状,赶紧搀扶著童英,让他慢慢坐直了身子。 “躺得太久,人都有些倦了。”童英笑著摇了摇头,俄而忽然开口问道,“我的伤怎麼好如此之快,是曹仁请来了哪位神医麼?” 童英对自己的伤情还是很清楚的,為赵云那惊天一枪所伤,自己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移位,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寻常人受此重创只怕休养大半年也无法痊癒,而自己只不过短短数日便已经康復到这种地步,那只能说明為自己医治大夫医术实在高明。 “这...”刘嫣并没有立刻回答童英的话,脸上的神色颇為迟疑。 “怎麼,有何不方便...”童英察觉到刘嫣的异样,正欲开口,门外却是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伟岸的男子身影出现在屋外的庭院中,他右手端著一碗泛著热气的汤药,小心翼翼的慢步前行著,不让药水洒出来一滴。 “公主,英儿他好些了麼,只要服了这剂药,明天便应该能醒转了吧。”男子还未走入屋子,便开口说道。 然而当他看清屋内的情形,特别是童英目不转睛的望著自己的时候,他不禁止住了脚步,亦是怔怔的望著童英,一时间脸上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童英愣愣的望著门外男子的面庞,这张面庞和他刚才梦中人的面貌重合在一起,不差分毫。唯一的区别大概便是此刻男子额头上凌乱的髮丝,以及双眼佈满的血丝。童英只觉胸中有一股热流在涌动著,沉默了许久,童英忽然微微一笑,两瓣嘴唇轻轻动了起来。 不知怎的,甫一瞥见童英嘴角的笑意,在他人眼中永远都是不动如山的男子却是有一丝莫名的激动,双手也不禁开始微微颤抖。 终於,童英轻声开了口,说的是他这麼多年一直想说却不知该对谁说起的两个字,也是对男子而言迟来了多年的两个字... “父亲!” “哐当!”司马懿手中的药碗陡然滑落,从半空中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药汁四溅而出,而他却似乎是浑然不觉般,只是深深的凝望著童英,仿佛那裡便是这世间的全部...... 第七十六章 司马英(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许县,丞相府。 偌大的屋子裡,曹操端坐於其中,周遭没有一个侍卫,也没有一个婢女,只有他独自一人,将身形深深的隐没在阴影之中。 只打从赤壁大败而归后,曹操已经无数次这样将所有下人摒退,只留自己一人独处了,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更深刻的体会的孤家寡人的意味。 自起兵讨董以来,曹操经歷过无数次失败,汴水河边遭徐荣突袭,他為徐荣追杀差点丢了性命;宛城之败,他不但损失了心腹大将典韦,还令长子曹昂惨死,但这两次失败都不像赤壁之战般,对曹操的打击来得大。 赤壁之战一役,对曹操而言,损失最大的不是那数十万精锐之士,更重要的是无数战船被诸葛孔明付之一炬,须知那些战船都是自刘棕投降后,曹操一併接管而来的。 刘表当初之所以能在荆州立足,靠的便正是这荆州水军,否则如何能与江东孙策、孙权相争这麼多年。再加上那些熟练操船的水师也在赤壁之战中伤亡惨重,只怕下一次再聚起这麼一支可以与江东军相抗衡的水军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思虑及此,曹操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身侧的屏风上。 屏风上画著一男子,两颊瘦削,目光凌厉,而双鬢微霜,一小撮白髮轻轻扬起,这男子正是那在辽东呕血而死的郭嘉。 “奉孝,若是你在,我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境地。”良久,曹操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低声呢喃道。 这屏风上惟妙惟肖的郭嘉像是曹操专门请丹青圣手来画在此处的,睹物思人,曹操思绪不禁飘回了当初第一次与郭嘉相见时的情形,仿佛还歷歷在目。 而想到郭嘉,曹操的记忆裡自然又浮现起童英的身影。当初在洛阳城相识相交的三人虽然并未像那刘关张一般桃园结义,但因缘际遇下也终究成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三人中自然是以曹操為首,而另两人一文一武,对他鼎力相持,说是刎颈之交也不為过。 如今郭嘉已逝,而童英也人在那刘备军中,思虑及此,曹操心中悔意又起,那童英是何等人物,天下皆知的虎狼之将,自己如何会鬼迷心窍,為了那玉璽这一介死物而将此等人才拱手推向敌方。 曹操正懊恼著,大殿之外响起侍卫的声音:“稟丞相,司马军师求见。” “司马军师...”闻言,曹操一怔,旋即开口道,“不是说过了麼,司马军师求见,一律不须通稟麼?” “可是...可是丞相,今日司马军师还带了一人来...”那侍卫有些迟疑道。 “还带了一人?”闻言,曹操不由一怔,旋即开口道,“唔,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司马懿便快步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跟著的人却是让曹操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过丞相。”两人同时向曹操行礼。 “童英!”曹操这才醒悟过来,无比兴奋的开口道,“是你?当真是你麼?” “我今日前来是给丞相您请罪的。”来人确是童英,此刻他的伤已然痊癒,龙精虎猛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前些日子他才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 “请罪?请什麼罪,你何罪之有啊!”曹操大喜过望,朗声笑道,然后手指向一旁的方案,对司马懿和童英说,“快快坐下,来人,上酒!” “丞相,那玉璽之事...”不多时便有下人将美酒和熟肉端了上来,三人边饮边聊,童英甫一开口,便被曹操将他的话打断了。 “童英你休要再提那玉璽之事了。”曹操连连摆手,面带愧色的开口道,“是為兄错怪你了,还望童英你不要放在心上。” “唔...”童英微微一愣,不知曹操何出此言。 “事情的前因后果,仲达已经与我说了。”曹操缓缓开口道,“想不到我竟然為了一枚假玉璽罔顾你我二人这麼多兄弟之情,兄长当真是糊涂,还请童英你勿怪,勿怪啊!” 说到这裡,曹操竟然还站起身来朝童英拱手行了一礼,以表歉意。须知他如今可算得上是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如今却是如此谦恭的朝童英行礼致歉,足见其对童英确实是心中有愧。 “孟德,那传国玉璽...”童英不由想要开口询问,然而手背却是為身侧的司马懿轻轻一敲,话音也因此被打断。 “说到传国玉璽,為父也要向英儿你致歉!”司马懿忽然开了口,朝童英说道,“此事怪我并未查清那袁绍所得的传国玉璽乃是贗品,便贸然向丞相稟报了此事,英儿你要怪就怪為父,不要再责怪丞相大人了。” “唔...”望著一脸诚恳的司马懿,童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麼,只好闭口不言。 “為父?英儿?”曹操听了司马懿的话,不由满是疑惑的望向座下的二人,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仲达,莫不是童英认你為义父了?” “不是义父。”司马懿摇了摇头,正色道,“英儿乃是属下失散多年的幼子,天幸上天有眼,前些日子让我父子二人相认。” “这...”曹操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望著童英,显然是想要听他亲口告诉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父亲所言不差。”童英站起身朝曹操行了一礼,躬身道,“所以还请丞相你莫名再提我的旧名,从今日起,我便是司马英!” 第七十六章 司马英(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过了大半时辰,司马英父子二人缓步出了丞相府,登上軺车慢慢的驶回府邸。刚才就在离开之前,曹操便说了,待会天子就会有詔书往司马府中给司马英。而至於詔书的内容,虽然他没说,但是司马英和司马懿都知道,这是要司马英官复原职了。 “看来曹孟德还是念著你在华容救他一命,如今又要施恩笼络你了。”车厢内之内,司马懿笑著朝司马英开口道。 “孩儿并不贪慕这些死物。”司马英恭敬的说道。 “英儿,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在為父面前无须如此拘束。”司马懿摇头道,“你我父子二人好不容易重聚,可不要生分了。” “孩儿明白。”司马英点点头,此时车厢中只有他与司马懿二人,因此按捺在心中许久的疑惑终於脱口而出,“父亲,刚才那传国玉璽究竟是怎麼回事?那玉璽不是已经化作星玉了麼?” “曹孟德其人终究还是野心勃勃,若是他知道玉璽始终在你手中,只怕心中对你必然会有芥蒂,即便是口中不说,但你与他的兄弟之情势必还是会有影响。”司马懿开口说道。 听他如此说,司马英不由亦是微微点了点头,司马懿说的不错,他也知道虽然曹操确实有些后悔,但是对於曹操而言,若是拿不到这传国玉璽,那只怕这玉璽始终都会像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中。 “所以,我便另外寻了一块美玉,请能工巧匠雕刻成传国玉璽交给了他,谎称这才是真的玉璽,而你所得的那枚不过是贗品而已。”司马懿淡淡一笑,开口道,“想来此刻那颗‘传国玉璽’就在小皇帝的禁宫之内吧。” 虽然司马英知道想要仿造传国玉璽必然不易,遑论要瞒过精明无比的曹操,不过他更清楚自己父亲暗中的实力,因此对司马懿所言一点也不怀疑,当下说道:“多谢父亲。” “不是说了麼,你我父子二人无须如此,怎麼老是记不住!”司马懿轻轻拍了下司马英的脑袋,用亲昵的动作让对方放鬆下来。 “对了,说起星玉,父亲,这磐龙璧可是你传给我的?”司马英忽然出言问道。 “嗯...”闻言,司马懿却是略一迟疑,片刻后才开口道,“你且先将那磐龙璧予為父一观。” “嗯。”童英从怀中取出磐龙璧,双手毕恭毕敬的交到司马懿手中。 司马懿好生将这上古神璧打量了一番,只见如今的磐龙璧上已经有了四颗星玉,其中还包括了原本在司马懿手中的那颗兗玉。此时的磐龙璧周遭散发著一股青色毫光,即便是在白日也隐隐可见,壁身之中仿若有水流一般,使整块磐龙璧更显圆润。 “此物来歷颇為复杂,你将其收好便是,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与你详谈。”良久,司马懿微微摇了摇头,将磐龙璧又交还给了司马英。 “好。”司马英将磐龙璧再次小心翼翼的收好,只是在他低头的那一刹那,并未注意到司马懿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异样的目光......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难得今日曹操在自己的府上宴请了群臣,这还是自赤壁之战后,曹操首次在府内摆宴,自然是因為有好消息要与诸人分享。 “此番淮北平定,河北民心归附,文若你当记首功,我敬你一杯。”曹操端起手中的美酒,朝座下一男子遥遥敬道。 “丞相谬赞。”那名被曹操唤作文若的男子,一身简朴的青布长衫,仪容却是颇為俊美,整个人透著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淡定从容的面上隐隐透著一股深沉的睿智。 虽然司马懿在赤壁展现了令所有人惊叹不已的奇术,而且曹操也知其智略非凡,但要说继郭嘉之后,曹操最為信任的谋士却并非是司马懿,而是这位荀彧荀文若。 荀彧少小便有才名,南阳名士何顒见到荀彧后,大為惊异,称其為:“王佐才也。”其人曾任守宫令,后遇董卓之乱,荀彧弃官不做,还乡隐居,后又举家前往冀州、其时,冀州已為袁绍所得,袁绍见荀彧来,待之為上宾。荀彧弟荀諶和同郡辛评、郭图都在袁绍手下。然而為袁绍出谋划策未久,荀彧已敏锐的发现袁绍非成大业之明君,因此出奔而投曹操,曹操甫一见荀彧来投,当即对其大喜道:“吾之子房也。” 子房便是那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由此可见,曹操对荀彧的重视,一直将其视為股肱之一。如今郭嘉已逝,曹操对荀彧更加倚重,每每外出征战,都留其在许县居中调度。 赤壁之战后,原本在明面上被曹操统一的北方暗流涌动,尤其是淮北袁术故地,原本袁术早已伏诛,然而其部将陈兰聚眾数万於嵩山,一直為乱一方,尤其是赤壁之战后,陈兰见曹操大败,自以為时机到来,竟是打出袁术仲氏皇帝的遗号,大举攻伐州郡。 听到这个消息,曹操自然震怒无比,当即就要领军亲征陈兰,却為荀彧所劝。荀彧諫言曹操,诸如陈兰此等宵小鼠辈,只消遣一大将征讨即可,曹操如今的首要任务是安抚民心,特别是河北袁绍故地,其中不少曾受袁绍恩惠的人亦是在蠢蠢欲动,这些才是曹操最应该提防的。 曹操思虑许久,终究还是从諫如流,只是派了张辽带领张郃、牛盖等讨伐陈兰,果然张辽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陈兰,如今淮北安定,河北那些袁氏餘孽见无机可乘,也只能按捺住起兵作乱的衝动。 曹操如今想来,若非自己听从荀彧所言,一旦河北生变,那麼孙权和刘备再趁势来攻,只怕这些年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就要付之东流了。 思虑及此,曹操仰头将鼎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笑意盈盈的望向诸人,开口道:“赤壁虽败,但诸位无须沮丧,那刘备与我屡战屡败,如今不过侥倖胜了一次罢了,不足為惧;而孙权小儿,倚先祖餘荫,偏居江东一隅,胸无大志,日后我大军再度南征,其人必定如刘棕一般,束手请降!” “丞相英明!”座下诸人起身应诺道。 “不出五年,天下必定再度一统,我大汉必然将复兴,诸位届时便是大汉再造之功臣,因此切不可怠慢!”曹操接著说道。 “吾等必不敢忘丞相教诲。”眾人又是齐声相应。 司马英自然也在诸人当中,只是他目光并未尽数放在曹操身上,眼角的餘光却是不时瞥向不远处的荀彧。当曹操再诉说著自己的豪言壮语的时候,荀彧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对曹操所言隐隐有些担忧。 司马英不知他的担忧从何处而来,不自觉的稍稍偏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司马懿,却是发现司马懿此时亦是没有看曹操,而将目光锁定在荀彧身上,那眸子裡的神色颇為阴冷。 而经过这些天与司马懿的接触后,司马英已经对他的一些习惯颇為熟稔,这样的目光代表著司马懿已将这荀彧看成了一大对手,或者说是——一大障碍! 司马英别过头去,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感觉,而就在此时,殿外却有一侍卫匆匆进到内裡来。 “稟报丞相,有紧急军情!”只见他面色极為焦急,显然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发生。 曹操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略有些不满的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侍卫换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儘量看起来较為平静,然而急促的语速依旧出卖了他内心的焦急:“西凉马超反了!” “什麼?你再说一遍!”曹操面色一凛,开口道。 “偏将军马超与西凉太守韩遂二人起兵叛乱,纠结了十万餘人进犯长安,长安来人急请丞相发兵相救。” 等那侍卫一口气把话说完,曹操面色已经无比铁青,额头上青筋直冒,许久才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好,好你个马孟起!” 曹操一怒,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屋内顿时没有了声音,座下眾人表情各异,有同曹操一般,震怒无比的,也有如荀彧一般,神色淡然,但内心惊讶的。 “丞相勿急,此事或有蹊蹺。”座下诸将中对西凉事务最為熟稔的贾詡沉默了片刻,却是朝曹操拱手开口道,“休说马氏一族,除了这马超以外如今已尽数居於业城,更何况,马超之父马腾与韩遂素来不合,韩遂又如何会与其一齐起兵作乱呢?” “文和,此言也不无道理,只是...”闻言,曹操面色不由微微一鬆,不过眉头依旧紧锁。 正如贾詡所言,马氏一族乃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马超之父马腾乃是汉羌混血,自幼勇武过人,青年从军,凭藉战功升至军司马,后天下大乱,董卓為招揽马腾封其為征西将军,后来又為李傕封為安狄将军。马腾曾与韩遂结為异姓兄弟,初时二人分外亲密,然而后来却因為部曲间的摩擦而闹翻,甚至被韩遂步步紧逼赶出了凉州,二人因此连兵不解。 曹袁相争之际,关中军阀在杨阜的劝说下决意助曹,马腾也曾派长子马超协助钟繇击败郭援、高干等人。后又击破了弘农的黑山贼张白骑,甚得民心。 曹操在发动南征之前,派议郎张既劝说马腾等解散部曲入朝,当时马腾和韩遂长期不和,对此很犹豫,张既於是大肆宣扬,移书拟经过的几个县準备接待事宜,又命令沿途二千石以上官员出城郊远迎,马腾被逼无奈只好上路。被封為卫尉,他的次子马休為奉车都尉,三子马铁為骑都尉,举家迁到业城。长子马超被封為偏将军,封都亭侯,继领马腾部曲。 如今曹操陡然听闻马超叛乱,心中自是震惊不已,不过现在细细思量,似乎贾詡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此中紕漏颇多,那马超如何会置自己在业城的父亲兄弟安危于不顾而起兵作乱,而且还是和己家有大仇的韩遂合兵叛乱。 然而看侍卫的模样,此事也并不像是作偽,因此曹操思虑许久,终究是开口道:“文若,劳烦你与文和一道凑备粮草,若此事為真,我当亲率大军征讨,若是并无此事,那麼...” 曹操并没有将话说下去,但看他不自觉的仰头望向南方,谁人都看得出曹操心中真正的目标所在。 “诺!”荀彧和贾詡起身领命,然而司马英却是敏锐的捕捉到司马懿嘴角露出的那一抹淡漠的笑意...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甫一出了曹操的丞相府,司马英便迫不及待的朝司马懿开口问道:“父亲,您看这马超与韩遂起兵作乱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司马懿瞥了面色有些焦急的司马英一眼,却是微微一笑,缓缓道,“只怕现在长安都已落入其手中,英儿你说此事是真是假?” “什麼,长安都已经失陷了?”司马英皱眉道。 “这有什麼好惊讶的麼?”司马懿摇头道,“那马超勇武更胜其父马腾,在凉州各族的声名威望颇高,他若是起兵作乱,那必定是一呼百应、从者云集,长安那区区数千人马如何挡得住他的攻势。而长安离许县数百里之遥,消息传来这裡,那长安必然已经失守。” “可是...”司马英眉头微皱,接著问道,“那马超為何要造反呢?他父亲和诸位兄弟都在关内,可算得上是人质,难道他就真的不管这些人的死活了麼?” 而这次,司马懿却是笑而不答,司马英望著他那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心中顿时明悟,当即追问道:“父亲你是否早已知道这马超要起兵作乱?” 司马懿微微頷首,目中闪过一抹精光,淡淡的说道:“英儿勿急,这不过是才开始罢了。” 司马英有些愕然的望著自己的父亲,久久没有开口。 翌日,确切的消息终於从长安传来,不过相较於昨日,今天的消息却更让人吃惊,那马超已然攻下了西都长安,如今十万大军直逼潼关而去,一旦潼关失守,那麼东都洛阳再无险可守,一旦东西两都同时陷落,必然让天下為之一震,这对曹操的打击远非赤壁之战可以比拟的。 正因為如此,曹操震怒之下,再次决定亲征,同时将在业城的马腾一家徒往许县派重兵看守。 潼关,位於关中平原东部,雄踞秦、晋、豫要衝之地,此关的形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径,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如此险要的地势天然形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关隘。 古时,潼关亦被称為桃林塞,《左传》中有“晋侯使詹嘉守桃林之塞”的记载,那时桃林的范围,便将潼关包括在内。而潼关之名因水而得,《水经注》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建安元年,朝廷始在潼关处建造关城,不过相较於西方遥遥相望的函谷关,彼时的潼关无论从关城的规模还是驻守的士卒人数都远远不及函谷关,可见其重要程度在当时并不如函谷关。 然而建安元年,曹操鉴於关西凉州等地兵乱频仍,随时有可能将兵祸连绵至关中来,因此果断的著力构建潼关,并废弃了函谷关。想不到这麼快便派上了用场,马超的十万关西军被潼关生生的拒在了西面,不得寸进。 “如今情况如何?”潼关简陋的关城内,曹操一身甲胄的望著座下诸将,沉声问道。 “回丞相,自长安失陷敌手,叛军屡次进击潼关,不过都為我军将士凭藉关城之利而击败,如今他们得知丞相率大军前来,现已在河西之地安营扎寨,并无退却之意。”答话的是曹仁,先前便是他引领士卒在潼关抵御马超军的进攻。 “而且...”顿了顿,曹仁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曹操,然后再接著说道,“西凉侯选、程银、杨秋等部也在陆续赶来,增援马超叛军。” “哦,是麼。”却不想,听到曹仁所言,曹操却是不怒反笑,微微頷首道。 “丞相,自马超领兵叛乱以来,关中百姓亦有不少人经子午谷,逃往汉中以避兵祸...”座下的大将曹洪沉声道,“如今贼人愈多,声势也愈发浩大...” “子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洪话还未说完,曹操已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朗声笑道,“关中较西凉太过长远,若是诸贼各依险阻固守,即便吾发大军征之,未免要数年才能平定。如今这些人皆来潼关汇集,看似气势汹汹,然诸部莫相归服,军中无一能统领各部、发号施令之人,不过乌合之眾罢了,我军一举可灭之,吾自然是以為喜。” 闻言,诸人不由皆是暗自点头。未几,曹操收敛起笑意,开口道:“不过西凉兵士颇為精悍,尤擅骑战、野战,昔年董卓乱政之时天下之人便已见识,因此诸人切不可大意。” “丞相,属下有一计,或可破敌。”闻言,司马懿却是微笑说道。 “哦,仲达有何良策,你且道来。”曹操将目光望向司马懿,疾声问道。 “关西军良马充足,麾下士卒尽皆精於骑战,那我等或可避其锋芒,暗中遣一队精锐往河西筑营,一旦成功,便可两面夹击关西军。”司马懿开口说道。 “此计倒是不错...”曹操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只是往河西筑营谈何容易,一旦為关西军发现,只怕筑营不成,反送了兵士的性命。” 正如曹操所言,筑营并非一朝一夕可成,遑论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兴建,若是被关西军发现你的企图,只怕大营还没筑成,数万铁骑便衔尾而至,届时这些筑营的兵士敌不过对方,又退无可退,就只能闭目等死了。 “丞相,所谓兵贵神速,只要筑营速度够快,在关西军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大营筑成,届时再依仗大营固守,关西军便无计可施。”司马懿篤定的说道。 “要构筑一个能容纳数千人的大营,必然非一日之功,何况筑营的材料无法从潼关带过去,若是就地取材那就更加耗费工夫,只怕仲达此计不可行啊。”司马懿话音未落,曹操还未开口,曹仁却是已然开口道。 然而闻言后,司马懿脸上却是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曹仁所言不以為然。 曹操自然也注意到了司马懿脸上的笑意,心知其必然还有话要说,不由笑著催促道:“好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何良计就一口气都说出来吧。”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我有一计,可让大营一夕建成。”司马懿开口道。 “当真?”司马懿话音一落,眾人皆是一惊,无不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司马懿,屏气凝神,静待他的下文。 “如今已是九月,天寒地冻,我方兵士大可担沙泼水筑营,夜中露气深重,温度更低,只需一晚,大营必可筑成!”司马懿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司马懿说完,诸人皆是沉默了片刻,须臾,曹操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 曹操一笑,屋内眾人亦是跟著笑了起来,所有人看向司马懿的目光裡都满是敬佩,连一直未尝出言的司马英也不例外。 “徐晃、朱灵何在!”良久,笑声暂歇,曹操正色开口道。 “末将在!”被曹操点到的徐晃和朱灵同时站起身,拱手领命。 “吾予你二人四千步骑,今夜子时北上於浦阪津过河,沿用仲达之法筑城,务必在明日正午之前将河西大营建成!”曹操朗声道,“待你二人在河西筑成大营后,无论对方如何叫阵,务必谨记坚守不出、等待时机,配合大军渡河合击叛军!” “诺!”徐晃和朱灵齐声应道。 “子孝何在!”曹操将头转向曹仁,曹仁当即起身答道,“末将在!” “今夜你派小股兵士于河东鼓噪,佯作我军要大举渡河,与敌决战的态势,以掩护徐晃、朱灵渡河。” “末将领命!”曹仁亦是抱拳道。 佈置好了这一切,曹操的眸子裡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神色,想必他亦是在期待自己能够用这一战、用关西诸侯的鲜血,来洗刷自己赤壁之战大败的耻辱!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用天寒地冻来形容现在的天气绝不為过,渭水上有不少水流不太湍急的水面上已经结起了一层薄冰。皎洁的月色下,苍茫的原野上所有的事物都分外清晰,河岸边的几颗垂柳静謐无声,只是柳条上的露出早已结成了冰凌,在月光的映衬下,晶莹剔透。 “这鬼天气好冷啊!”河岸不远处的矮矮山丘上忽然冒出了一个男子的脑袋,从面相上看,颇為年轻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只见黝黑的眸子往河畔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当即哈出一口热气,轻声腹诽道。 “小猴子,你也不想想这麼什麼天气,当然冷了。”年轻男子身旁的还伏著一头髮花白的年长男子,他斜了那小猴子一眼,开口说道。 “老孙啊,你说这麼个鬼天气,曹操还敢派人过河麼?”小猴子姓侯,不过年幼从军,性格极為活泼,因而被战友们戏称做小猴子,今次还是他第一次上阵,就被发配来这渭水河边侦查敌情。而年老者姓孙,因其年纪在斥候营中无人能及,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孙,他已经从军十数年了,经验丰富,所以什长才会派他和小猴子一起出来。 “这谁知道。”老孙撇了撇嘴,须臾却是又开了口,“不过既然将军让我们在这裡巡守,自然有其道理。” 老孙口中的“将军”便是那马超,在关西军中虽然韩遂名义上职位最高,然而声望却远不及马超,而此番能纠结起近十万的雄兵,其中马超之功远胜於韩遂。 “哎,真想早些回家睡热炕啊,比在这裡风餐露宿还要挨饿受冻不知道安逸多少!”小猴子再看了眼远处空无一人的渭水两岸,低声说道。 “你才从军多久,这点小苦都吃不了,以后怎麼跟著将军成大事。”老孙轻骂道。 “哼,难道你不想回家麼?”小猴子颇為不服气的反驳道。 “不要拿我和你比啊,我都这麼大把年纪了,这场仗打完了就可以退伍还乡抱孙子了,可不著急这一两天。”老孙笑著开了口。看他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洋溢起的笑意,只怕已是想到了自己未来含飴弄孙的情形。 “哎,对了,你那孙子几岁了?”小猴子开口问道。 “还不到两岁,上次见我回去,那芽儿从他娘怀裡跳下来,又蹦又跳的朝我过来...”说起自己的小孙子,老孙不由有些滔滔不绝。 “那他爹呢?”冷不防的小猴子插了一句,老孙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去年和羌人打仗的时候断了一条腿...” “哎,不知道我还回不回得去...”小猴子亦是沉寂了一会儿,这才略带些洩气的开了口。 “住口,不许说晦气的话!”老孙低喝一声,没好气的瞪了小猴子一眼。从军之人都是很迷信的,不但是那些将领,连普通士卒一样,这小猴子口不择言,犯了军中禁忌,幸亏旁边是老孙,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一嘴巴子拍上去了。 “以后在营中不许说这样的话,知道麼!”老孙正準备训斥小猴子,却发现小猴子面色变得无比难看,整张嘴张大,吃惊的望著远方。 “小猴子,你怎麼...”老孙正想问他為何如此模样,然而顺著小猴子的目光望去,他的脸色也像是被传染了一般,满脸的褶子也再次皱了起来。 银色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渭水水面被几根铁索拦腰截断,一条浮桥漂浮其上,一队身著黑衣黑甲的士卒正悄无声息的通过浮桥,而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裡,必然是曹军的兵士无疑了。 此时在渭水西岸已有了不少士卒,不过他们此时的举动很奇怪,每人都挑著一个筐和一个桶,筐裡装满了渭水边的泥沙,桶中则是冰冷刺骨的河水。 “越怕什麼越来什麼,都怪你这臭小子,叫你不要乱说话偏不信!”良久,老孙终於回过神来,却是抬起脚狠狠在小猴子屁股上踹了一脚,开口说道。 “不要叫!想死啊!”那小猴子一吃痛,嘴一张就差点叫出来,幸好老孙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喝道。 “那...那我们现...现在怎麼办?”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的小猴子战战兢兢的掰开老孙捂住自己嘴的手,略带惊惧的开口道。 “看看再说。”老孙却是沉稳的说道。 “我...我们还是先...先回营,将...将这裡的事回稟给...给将军吧。”毕竟是初次上阵,小猴子感觉自己的心臟因紧张而越跳越快,几乎就要从胸膛中迸出来。 “回去?你回去说什麼,就说河西来了敌人?”老孙冷声道,“连对方来了多少人、主将為谁、有何目的都不知道,你回去了怎麼说?” “那...那怎麼办?”小猴子只觉得自己两腿都开始打颤了,追问道。 “再观察一下,不用著急,他们现在发现不了我们的。”老孙低声道。 不得不说老孙的确是个经验十分丰富的斥候,他选择的这个山丘当真是个绝佳的隐蔽和观察位置,既能凭藉周遭的物事完全的让自己与小猴子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又能将附近的环境尽收眼底,发生什麼事情都不错过。 “好...好吧。”小猴子依言再次将头埋了下来,只是呼吸声越发的沉重,像是老牛喘气般。 “大概有四千人。”浮桥上的人影渐渐都消散,浮桥也被撤去,老孙心中默默数了一遍,喃喃道。 “这也能看得出来麼?”小猴子已渐渐平静了下来,听到老孙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孙摇了摇头,再向曹军那边望了一眼,低声道,“没有打旗号,看不出主将是谁。” “他们到底在做什麼?”小猴子望著那些正在渭水河边的忙碌著的曹军士卒,又问道。 只见那些曹军士卒在地面上用早已準备好的圆木搭成大致的框架,然后往框架裡堆积泥沙并泼水,不多时,那框架的底部已结起了一层薄冰。 “不好,他们在筑营!”眼见於此,老孙忽然沉声说道。 “筑营?”闻言,小猴子不禁一愣,不解的开口道,“就靠这河水和沙子也能筑营?” “来不及解释这麼多了!走,立刻回营将此事稟报将军,迟了就来不及了!”老孙疾声说道,正打算一跃而起,然而山丘的另一侧却是想起了一个尖锐的低啸声。 “什麼声音?”小猴儿循声望去,老孙却是一把将他拽起,厉声道,“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果然如老孙所言,尖锐的啸声之后,紧接著而来的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远处十数骑朝这小山丘飞驰而来,当先一人策马扬鞭一骑绝尘,显然是其首领。 眼见曹军士卒来势兄猛,老孙和小猴子再不敢耽搁,齐齐一跃而起,转身快步跑下山丘,而在山丘的另一头,两颗枯树各拴著一匹西凉高头大马,口带嚼子,四蹄也用布裹住。 慌乱之际,老孙和小猴子只顾得上鬆开韁绳,来不及解开马儿的其他束缚,便翻身上马,驱马疾奔! 苍茫的旷野上,一群黑衣黑甲的骑兵疯狂的追逐著前面的老孙和小猴子。浓稠的夜幕下,他们仿佛与天地融為一体,除了手中兵刃反射银色月光而泛起的点点白色涟漪,再无其他色彩。若是不仔细分辨,这些骑士仿若会给人一种错觉——一群挥舞著镰刀的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著目标。 “希律律!希律律!”老孙只觉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他仿佛已能听到曹军士卒胯下战马那沉重的喘息声,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背心,微微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的曹军骑兵不断的拉近与自己二人之间的距离,对方手中兵器闪烁著的寒光映入老孙的眸子,让他因為内心的惊惧,而浑身不自觉的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麼多年来,这是老孙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接近。他从军多年,当斥候也十数年了,老孙自知自己武力不足,打不过别人,但是他从未怀疑过一件事,就是他跑必定能跑得过别人。毕竟西凉兵士的坐骑大多都是西域马,相较于中原的马匹,无论速度和耐力都要高出许多,因此走為上一直都是老孙的救命法宝。只是今天这法宝却是不灵了,非但不能将这些曹军士卒甩开,反而被步步紧逼、越追越近,再这麼下去,只怕不出一主香的工夫,二人就要被身后的曹军骑兵追上! “不行,分开跑!”眼见於此,老孙当机立断,一拨马头朝左侧拐了过去。 此时,老孙精湛的骑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只见他的战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划过一道圆弧变向朝左侧拧过身子,几乎没有减低一丁点速度的疾驰而去。 那些曹军骑兵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变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来不及改变方向,只能继续往前追逐小猴子,而来不及变向追赶老孙了。 老孙长吁一口气,转过头眼见身后并没有人继续追来,心中微微镇定了些,正準备忙裡偷閒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水,庆倖自己总算捡回一条命来,异变陡生! 一个尖锐的破空之声突然传到老孙的耳畔,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一人一骑佇立在不远处,那人左手裡握著一张长弓,右手已空。而空气中,一缕泛著灰黑色光芒的箭鏃则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飞速的靠近他的胸膛。 只听“扑赤”一声,老孙瞳孔骤然缩小,羽箭闪电般射中了他的胸膛,不偏不倚的插在左胸上,老孙颓然的摁住胸膛,殷红的鲜血缓缓从指缝中渗出,身子一歪,从坐骑上摔了下来。 “想跑麼?“远处那人慢慢驱使坐骑来到老孙身边,望著一动不动的老孙,寒声道,“若是让你从我虎豹骑面前逃了,我徐晃有何顏面回去面对丞相大人?” “将军,另一人也已经被。”不多时,刚才追击小猴子的曹军骑兵都返回来,一人拱手稟报。 “走吧。”徐晃再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老孙,拨转马头策马而去,诸人亦是紧跟而去,不多时旷野裡又慢慢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什麼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阳光虽然分外耀眼,但是气温却丝毫没有回升的跡象,而当韩遂闻讯率大军赶到之时,一座冰筑的营寨已高高矗立渭水河畔。 韩遂鬚髮皆白,眼窝深邃,西域的风沙吹得他面上皱纹繁多,如秦川的山谷一般沟壑累累。 “吁!”韩遂勒止了马蹄,驻足眺望,只觉眼前一片光亮,扰得他眼花繚乱。 曹军用渭水和泥沙建起的营寨并不高,不过一丈有餘,然而城垛和哨台一应俱全,与其说是一个营寨,不如说是一座冰城。冰铸的城墙内沙砾反射著阳光,分外耀眼。 “混帐,居然让曹操小儿奸计得逞,气煞我也!”韩遂望著面前的曹军营寨,顿时震怒无比,抽出腰际的长剑,看了眼身后的部属,就要开口,“来人,随我攻...” “叔父息怒!叔父息怒!”然而韩遂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人群中却是走出一人一骑,疾声说道。 这叫住韩遂的男子面色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头戴狮盔,腰系兽带,正是那马腾之子马超。马超其人,自幼便有健名,昔年袁尚曾派遣高干、郭援以及南匈奴单於入侵河东,马腾遣马超将万餘人随钟繇征讨,两军战於平阳。期间马超為飞矢所中,然而他却以布带裹好受伤的小腿继续战斗,终是大破袁军,其部将庞德亲斩郭援首级,南匈奴单於投降。朝廷詔拜其為徐州刺史,不至,又改拜為諫议大夫,时年马超不过才二十七岁而已。 正因為如此,马腾入朝為官之时,刻意将马超留了下来,统领自己的部属。 “超儿,你待如何?”韩遂眼见喝止自己的乃是马超,不由面色一寒,冷声道。 “叔父是否欲要攻伐此营寨中的曹军?”马超驱马来到韩遂身边,沉声问道。 “如何?你以為不可麼?”韩遂问道。 “叔父,我以為此举不妥。”马超摇头道,“是所以我军旬月无法攻克潼关,乃是因為我军强於野战,而弱於攻坚。若是曹军未筑好此营,我军乘隙而攻,必能大获全胜。可是如今此营已成,曹军据营相守,只怕我军得不偿失...” “弱於攻坚?哼,超儿莫不是忘了。”闻言,韩遂却是冷哼一声,开口道,“那长安如此一座坚城,不也為我们所破麼?” “那时情形如何是如今能比的?”马超却是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说道,“彼时我军兴师不久,部属士气高昂,一路自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何况那长安令贪生怕死,未战先退,我军未尝真正攻坚过。” “那依超儿之见,我等如今该如何是好呢?”韩遂声音越发冷漠。 “曹操大军云集潼关,必是要準备渡河与我军一绝死战,不若等到其半渡之时,我军再一举击之,必能曹军,攻入关内!”马超自然也察觉韩遂的面色转冷,只是沉默了片刻,声音又越发急促的接著说道。 “那这河西营寨就不管他了?”韩遂追问道。 “叔父,大局為重啊!若让曹操大军安然渡河,则我军危矣!”马超开口道。 “大局為重?超儿你口口声声说要以大局為重,但我看你处处包藏私心吧。”却不想,韩遂却是怒喝道。 “叔...叔父你何出此言?”马超一愣,皱眉道。 “哼,这河西营寨建在我军腹背,佔据要衝之地,对我军来说不若是芒刺在背。一旦让曹操渡过渭水,这营寨中的曹军再倾巢出动,两面夹击,我军如何能够抵挡?”韩遂沉声说道,“若不先解决掉这部曹军,我军才是真正危矣!” “叔父!你如何...”马超见韩遂冥顽不灵,正待再劝。 “够了!”韩遂却是一声厉喝,打断他的话,“你若想要保存实力,那便由你,这营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留在此处!” “来人,随我破敌!”说罢,韩遂再不看马超一眼,挥舞著手中宝剑,领著自己的部属朝河西营寨冲了上去。 “叔父!叔父!哎!”见状,马超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军,我们怎麼办?”此时又有一人来到马超身边,轻声开口道,正是马超手下的得力大将庞德。 庞德,字令明,东汉末年雍州南安郡狟道县。此人亦是勇武过人,当年郭援来犯,正是庞德在阵上,亲斩援首,后因公拜中郎将,封都亭侯。后张白骑於弘农反叛朝廷,庞德又随腾征讨,為先锋破张白骑於两肴间。庞德每战,皆是身先士卒,陷阵却敌,其人勇冠腾军。后来马腾被徵召為卫尉,庞德则留下来辅佐马超。 “令明啊,叔父已经对我有了疑心,此时若不助他,只怕...”马超长叹一声,面色颇為愤懣。 “将军...”庞德努了努嘴,似乎想要劝慰马超,却又不知该说什麼。 “罢了,我予令明你三千人,你率军去助叔父...”然而说到这裡,马超却是顿了顿,瞥了眼曹军的营寨,终究是摇头道,“这营寨必然是攻不下来的,你随时收拢士卒,儘量把损失减到最小吧。” “庞德明白!”庞德朝马超一拱手,肃然应道,旋即领命而去。 马超缓缓转头望向前方,看著那些毫无章法的一拥而上的西凉兵士,嘴角忍不住闪过一丝苦笑,俄而,拨转马头往回走去—— 他实在不忍看到己方军队大败而归的模样。 事实也正如马超所言,韩遂军不但没有攻下曹军的河西营寨,反而吃了一个大亏。原因无他,皆因这河西营寨的营墙与往日他们遇到的大不相同。 这河西营寨的营墙是由冰块筑成,不但冰凉刺骨,而且光滑无比,根本没有办法攀爬。此番关西军也并未準备太多云梯之类的攻城武器,更不用说投石车,这让他们在潼关的攻城战中吃尽了苦头。 而反观据守的曹军,非但尽皆精锐之士,连虎豹骑也有不少士卒下马走上寨墙守城,这些兵士都是弓马嫺熟、武艺精湛,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更何况,西凉诸军互不统属,此番来犯的是韩遂的嫡系部属,以及马超、杨秋等人的少量部队,兵力不过曹军的一倍有餘,如此便贸然发动进攻,实在太过莽撞。 徐晃望著不远处蜂拥而来、毫无章法的关西军士卒,嘴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一手持弓,一手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来。那细长尖锐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著淡淡的银灰色光芒,徐晃将箭搭在长弓之上,左眼微眯,弓弦渐渐拉成了满月。细尖的箭头瞄準了一名冲在最前头的关西军将领。 在他两边,所有的曹军士卒都张弓搭箭,各自瞄準了目标,关西军越来越近,阵型散漫,诸人皆是各自為战,如此攻城不吝于给曹军当活靶子。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当对方刚刚进入六十步的范围,徐晃的弦终於鬆了,羽箭闪电般向刚才瞄準的目标射去,只见箭只在空中闪了一闪,便射穿了那关西军将领的头盔,重重钻入了千夫长的头颅。然而这便不算完,徐晃这一箭的力道是如此强劲,从眉心射入,后脑透出,竟是生生刺穿了对方的头颅! 徐晃这一箭便是命令,营墙上顿时箭如雨发,第一轮羽箭呼啸著扑向关西军,不少敌军跌倒於马下,不等其他人奔出十步,第二轮箭再一次射到,这次甚至都不用瞄準,关西军密集的衝杀阵型,几乎让曹军每一箭都命中目标。 渭水河畔,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战马长嘶,关西军士卒纷纷从马上坠落,霎时间马背上便少掉一小半骑士,地面上的步卒也有不少人倒於箭下。不少战马也中箭倒下,最先的几匹马拼命仰蹄不肯奔跑,堵住了去路,原本便散乱的关西军骑兵顿时乱成一团。 几轮箭雨下完,关西军已死伤惨重,不过纵然是死伤惨重,但是毕竟关西军人数太多,还是有不少士卒冲到了曹军的河西大营营墙下。可是到了墙角,诸人又犯难了,这用冰筑城的营墙徒手是无法爬上的去,而论坚固程度也完全不逊于石製的城墙,更不像木製的一般怕火,西凉士卒拿它根本没有办法。 与此同时,墙头上的曹军兵士奋力将早已準备好的石块和圆木掷了下去,一时间西凉士卒再遭重创。 “都督,不能再打下去了,再这麼下去我们的家底就都被败光了。”一位谋士望著面色铁青的韩遂,痛心疾首的说道。 “哢哢哢”韩遂双手攥紧,骨节哢哢作响,沉默了良久,终究是咬牙切齿的开口道:“鸣金收兵!” 一阵清脆的鐘磬之声在旷野上响起,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关西军士卒顿时转身飞快的朝刚才的相反方向奔去,面上皆是闪过一抹劫后餘生的庆倖之色。 而墙头上的曹军士卒眼见关西军如潮水般退却,却反倒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样子都恨不得能立刻冲出营寨痛快的廝杀一番。 “将军,敌军一败涂地,我们是否该趁胜追击?”徐晃身边走来一名膀大腰粗的男子拱手问道,正是此行的副将朱灵。 “不用了,由他们去吧。”徐晃却是摆摆手,开口道。 “可是...”闻言,朱灵面色一变,皱眉道,“就这麼放他们回去?” “不这麼放他们回去,你还待怎样?”徐晃转过头来,望向朱灵,开口反问道。 “末将愿率五百虎豹骑精骑追击敌军,若是不胜,甘请军法!”朱灵慨然说道,显然他已是立功心切。而且朱灵也有这个自信,眼前这些残兵败卒虽然人数远胜於己方,可是看他们毫无心气的模样,如何会是虎豹骑的对手,只要徐晃准许出击,这份功劳便是唾手可得。 “不行!”谁知,徐晃却是斩钉截铁的摇头说道,篤定的言语中没有丝毫回转的餘地。 “為什麼?”朱灵大惑不解,他也曾与徐晃并肩作战多次,熟知徐晃的性格,每每遇敌,此人亦是寸功不让,如何今次却像转了性一样,眼看著这偌大的功劳弃之不取。 “你忘了?临行之前,丞相著重对我俩说过:关西兵精悍,坚壁勿与战。”徐晃正色道,“我率军於此处筑营,目的并非是要击杀多少关西军,而是作為打入河西的钉子,随时準备接应丞相大军,因此立功并不急於一时,只要安守住此处,一旦丞相大军到来,何愁没有功劳可得?” “可是...”朱灵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不过他并非莽夫,思虑了许久,自然还是看出徐晃所言才是正确的,万一自己贸然出击為敌军所乘,使河西大营失守,丞相的大计便功亏一簣了。 “将军所言甚是,朱灵衝动了。”朱灵朝徐晃一抱拳,缓声说道。 “那好,你先下去吧,其他将士还要劳烦你去安抚一下。”徐晃明白此时己方大胜,想要乘胜追击的人绝不仅仅只有朱灵一人,而他作為军中主将自然不方便亲自出面解释,以免堕了自己的威信。 “将军放心,朱灵省的。”朱灵应道,旋即转身而去。 眼见朱灵走远,徐晃再度转过身,目光从狼藉的战场扫过,最后落在那滔滔渭水之上,心中不禁暗忖:想来丞相大军业已开始渡河了吧。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就在徐晃心中思虑之时,曹操亦是站在渭水河南岸,极目远眺。河面上,数十条渡船正源源不断的将南岸的曹军士卒往西岸运去。 渭水,黄河第一大支流,发源於鸟鼠山,由潼关汇入黄河,自东汉以来便是关中漕运要道。 如今虽然天气已是极為寒冷,然而渭水河床宽浅、沙洲眾多,所以并未完全结冰,人马亦是无法直接从上面通行。因此曹操的数万大军想要过河亦是只能靠船渡。 “丞相,可以上船了。”许褚来到曹操身旁,拱手说道。 “好吧,上船。”不知怎地,曹操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转瞬即逝。 望著冰冷刺骨的江水,曹操不自觉的皱起了眉,思虑片刻,他驀然想起自己的不安源於何处。这滔滔渭水竟是让他思虑起了一年多以前的赤壁,当初他亦是如此自信满满的站在长江边上,遥望著对岸的吴军营寨。那时的曹操是多麼的意气风发,甚至兴尽之时,还赋了《短歌行》一首,歌以咏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輟?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整首诗气韵沉雄,质朴简洁,却又不失慷慨悲凉,表面上虽然写得是曹操求贤若渴的心情,然而字裡行间却无不透著他欲要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思及当初,曹操不禁微微泛起一丝苦笑,赤壁一败,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丞相...丞相...”耳边响起许褚的声音,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曹操转过头去,望著许褚关注的神色,想必许褚是看到自己脸色有些难看,这才出言询问,曹操不由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没事。” 甩了甩头,将刚才的念头都抛诸脑后,也将心中那丝迷惘和对自己的不确信打消。曹操的面色重新变得坚毅起来,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不会失去信心。这也是曹操為何屡战屡败却又屡屡东山再起的根本原因所在。 “丞相小心!”忽然,许褚警觉的侧身将曹操扑倒在地,而就在二人倒地的一刹那,一支羽箭“噌”的一声钉在刚才曹操所站的位置。 “怎麼回事!”曹操面色一变,正欲开口,河西岸却是一声炮响,伏兵尽出,看衣著正是关西军,而迎风飘扬的大纛旗上一个硕大“马”字清晰可见。 “嗖嗖嗖”关西军一时万箭齐发,漫天的箭雨朝渭水两岸的曹军射来,已经渡过河西的步卒还好,能靠著手中的大盾顶在头上防御,然而正在渡河的骑兵则就没这麼好运了,望著天际飞舞著的如蝗虫般的箭鏃,他们只得挥舞起长剑试图将弓箭打落,而且非但要保护自己,还得保护身边的坐骑。最遭殃的是那些被徵发来撑船的艄公,在这轮箭雨的洗礼中,不少船夫被射中掉入冰冷的河水中,而他们所掌舵的船隻则没有了明确的行进方向,只得随波逐流,甚至有两艘船撞在了一起,不少曹军士卒被撞得掉下了河水中,这些兵士大多不识水性,只得在水裡胡乱的挣扎和呼救,一时间,河面上混乱无比! “回去!快回去!回河南岸!”许褚赶忙起身,用他那壮硕的身躯将曹操护在身后,一面挥舞起双戟抵挡来袭的弓箭,一面朝船夫大声喊道。 “不行!继续往前,一定要渡河!”然而曹操却是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丞相,这裡太危险了!”许褚不敢转头,只得大声说道。 “必须要渡过河去,不然西岸的兵士岂不是送入虎口!”曹操声色俱厉的喝道。 眼见曹操发怒,许褚不敢再开口,那些船工眼见于此也不敢转向,只得冒著箭雨朝前继续划去。 然而周遭的不少船隻畏于前方的危险,已经开始转向回渭水南岸了。曹操望著这些不战自退的士卒,顿时大怒,一把从腰际抽出佩剑,那佩剑流光四溢、锋利无比,正是宝剑倚天。 “许褚,你去撑船,我来抵挡这箭!”曹操一个箭步跨到许褚身前,大声说道。 “可是,丞相...”许褚面色一变,疾声道。 “这是军令,我命你将船第一个划到对岸!”曹操看也不看许褚,厉声道。 “诺!”许褚无奈,只得收起双戟,返身快步走到划桨的船夫前,开口道,“让我来!” 那船夫将浆交到许褚手中,许褚便奋力开始摇起浆来,船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很快便冲到了最前面。 船头的曹操不断挥舞著手中的倚天剑,剑芒四散而开,漫天的箭雨根本无法靠近他的身侧,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便被倚天剑的锋芒截成两段,落入水中。 原本慌乱的曹军士卒眼见主公所乘的船隻毫不畏惧的冲在最前方,顿时為其所激励,重新燃起了战意,刚才那股慌乱被一扫而空。同时司马英、张辽等大将也连连呵斥诸人紧随曹操。一时间,曹军恢复了秩序,诸舰齐齐再往河西驶去,反而减少了伤亡。 “哐当”曹操所乘的船隻在许褚的奋力划桨下,果然第一个抵达岸边。 靠了岸,许褚一把扔下双桨,领著曹操便往现行过河的步卒结阵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却是响起一声爆喝:“曹贼哪裡逃!” 曹操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人一骑正遥遥望著自己,那马上的男子面如傅粉,白袍银甲,手中一杆银枪,长缨迎风飘扬,当真可说是威风凛然,虽然曹操未见过此人,但是从对方浑身散发著的孤傲气质,便能一眼认出此人的真实身份——西凉马超! “你便是那马超马孟起?”曹操微眯起双眼,望著来人,朗声问道,“汝乃我大汉朝名将之后,何故背反耶?” “哼!曹贼你欺君罔上,罪不容诛!害我父弟,与我不共戴天之仇!吾当活捉生啖汝肉!”听曹操发问,马超顿时怒目圆睁,厉声喝道。然后再不给对方答话的几乎,逕自策马朝曹操直奔而来。 闻言,曹操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一直善待入朝為官的马腾父子,将其安置在最繁华的业城為官,即便是听闻马超在西凉高举反旗之后,也不过是将马腾一族押往许县监视,如何在马超口中便成了不共戴天之仇? 然而此时由不得曹操多想,因為马超已然快要杀到。许褚眼见於此,赶紧牵来曹操的坐骑扶曹操上马:“丞相先走,某来為你抵挡此僚!” “仲康你务必小心!”曹操是听说过马超的勇武的,当下叮嘱了许褚一句,驱马朝步卒的阵地而去。 “马孟起休得猖狂,某来会你!”眼见曹操在亲卫的护送下走远,许褚微微鬆了口气,亦是上马迎著马超而去。 马超只注意著曹操,却没注意到旁边的许褚突然杀出,眼见许褚的双戟将要刺中自己之时,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横枪於胸口挡下了这一击。 “鏗鏘!”银枪与双戟在空中交错,马超双手一麻,下意识的上半身往后微微一仰,让过许褚。 “你便是那虎痴?”马超虽然从未与曹操打过交道,然而他亦是听说过曹操手下猛将无数,尤其是有二人自曹操起事时便护卫在曹操左右,这两人皆是力大无穷,一名典韦,一名许褚。而且两人皆有各自不同的名号。 典韦被人称為古之恶来,恶来本是商末大臣蜚廉的大儿子,相传其人力大无穷,而典韦曾经在军营前见大旗倒下,无人能竖起,亲自上前,只手竖起大旗,力大无比,曹操於是称其道:典韦,真古之恶来也!只可惜典韦早已过逝,既然不是典韦那此人必定便是被人称為“虎痴”的许褚了。 “哼,吾即譙郡许褚,反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许褚冷哼一声,环眼望向马超。 马超细细打量了一遍面前的许褚,心中却是暗忖,经过刚才一击,他也发现对方一身怪力著实惊人,若是与其力拼,只怕是吃力不讨好。 思虑及此,马超当即拨转马头,围著许褚游走起来,不时刺出一枪,如灵蛇出洞一般,让许褚防不胜防。 这样的打法,让许褚很不适应,他与人争斗向来都是以力破巧,所谓一力降十会,用在许褚身上一点也不错。此番与马超对战却让他感觉很憋屈,因為马超一直都在围著许褚游走,少有与他正面接触,要麼就是借著枪法精妙偷袭许褚的破绽,要麼就是用拨、挑、刺等招数逼得许褚防御。 而且马超极擅马战,不但是与自己的坐骑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再加上他的游走隐隐透著一种莫名阵法,无论许褚如何像他衝刺过来欲要与近战,都被马超从容闪过,二者始终保持一段距离,正巧是马超的长枪可以攻击到许褚,而许褚却又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许褚一身武艺根本无从施展,只能防御不能进攻,如何能不憋屈? 不过一主香的工夫,许褚手臂和胸口已有多处被马超刺中负伤,鲜血淋漓。而马超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暗暗闪过一丝轻蔑——这名噪一方的虎痴也不过尔尔,只是力气大些罢了,想那曹操手下只怕皆是名过其实之辈。也罢,今日便拿这许褚祭旗,下次便要生擒活捉那曹操,亲手杀之,以祭奠父亲和弟弟在天之灵。 殷红的鲜血非但没有让许褚產生半分胆怯,反到是刺激了他的凶性,只听许褚大喝一声,右戟反握,猛地掷向马超! 马超显然是未想到许褚会如此做殊死一搏,面色微微一变,挥舞手中长枪準备挡下这一击,却不想那短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刺中了马超的坐骑! “希律律!”许褚这一戟是用尽了全力投掷,马超胯下的战马脖颈被刺中,当即悲鸣一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连带马超也被摔倒在地,顿时嘴角缓缓流出一道鲜血。 马超狼狈的站起身来,狠狠的擦去嘴角的血液,心中却是暗骂自己实在太过大意,没想到这许褚看似粗枝大叶,但其实并非莽夫,他这一戟根本就是冲著自己的坐骑去的,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中计,当真是不应该。 不过此刻如何懊恼也无用,马超微扬起头看向许褚,许褚亦是环眼圆睁,死死的瞪著他,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久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渭水河岸,曹军士卒顶著关西军的箭雨纷纷登上了岸。而与此同时,关西军的伏兵也一齐杀出,兄狠的杀向对手。刚刚登岸的曹军士卒為此突然袭击,不觉暂时乱了阵脚,许多人来不及上马便被砍翻在地。 好不容易等到大部分人上了马,开始与关西军展开短兵相接的骑战,曹军士卒才发现与对手的差距是多麼的大,这些凉州骑兵与坐骑几乎浑然一体,在马背上的技艺远胜於己方,一对一作战根本不是其对手。好在此番伏击的只是马超的嫡系部属,不过万余人,根本无法与曹军相比,曹军往往是两三人围攻一个西凉骑兵,这才堪堪打个平手。 惨烈的廝杀一刻也没有停歇,一时间血水将整条渭水都染成红色。 而唯一没有被波及的似乎只有两个人,但是他俩的战斗却丝毫不逊於正在河边廝杀的诸人,因為这也是一场我死我活的争斗。 马超与许褚对视了许久,马背上的许褚忽然做出了一个让马超分外惊讶的举动,他竟是身形一动,缓缓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马超面色一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旋即恢复正常。须知在马上居高临下,对上步卒要占极大的优势,失去战马后的马超本已有了劣势,但他是想不到许褚竟然会放弃自己的战马,并不占这便宜,这不得不让马超对这虎痴许褚高看了一眼。 “嘶!”俄而,许褚做出了更加惊人的举动,他竟是一把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宽阔的胸膛,赤裸著上身面对马超,丝毫不顾及伤口上还往外流淌著温热的血液。 “兀那马超小子,可敢与吾再大战三百回合?”许褚朝著马超高声喝道,胡髯微颤,中气十足。声音扩散出很远,震得马超的耳膜微微颤抖。 “哈哈!好你个虎痴!”闻言,马超亦是大笑了,一把扯下自己的银色头盔,朗声应道,“纵然再战八百回合又又何妨!” “喝呀!”许褚不再开口,大喝一声,手持单戟、面色狰狞的朝马超奔去。 而马超亦是攥紧长枪毫不畏惧的迎上前去,临近五步之遥,银枪陡然出手,直刺向许褚! 空气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犹若风雷的声响,那是马超的长枪划破空气產生的气流,眼见枪尖就要刺到自己身上,许褚却是临危不乱,身子微微朝旁侧了过去,躲过这一击,然后用早已空出的右手一把抓住马超长枪的枪桿! “撤手!”许褚死死握住马超的长枪,猛然一发力,嘴中喊道。 “哼!”然而让许褚意外的是,马超只是闷哼一声,右手亦是同时用力,两人各执一头各自暗中发力,那长枪却是纹丝不动,唯有枪缨随风飘动。 许褚鼓著腮帮子,死死盯著马超,额头上青筋暴露,握著长枪的右手关节哢哢作响,显然又加了一把力。而另一边马超亦是眼中直冒精光,原本英俊的面色也变得有几分狰狞,手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施加在长枪上的气力寸步不让。 “呀喝!”僵持了片刻,两人同时大叫一声,亦同时将另一隻手放上枪身,双手死死握住枪桿,继续发力。然而两人劲力虽大,却是相互抵消,那枪桿始终是一动不动。 哢嚓!也不知过了多久,木制的枪桿终究承受不起这两人的大力,拦腰折断,许褚和马超握著半截各自退了三步,然后都是一屁股重重的坐到在地。身上顿感疲软,口鼻中不住的喘著粗气,可见两人早已力竭,到了最后不过都是用意志在坚持罢了。 “大哥!”就在此时,远远的传来一个男子声音。 闻言,许褚面色一变,循声望去,远远的有十数骑朝这边奔来。 “你还不快走?”却不想,马超只是淡淡的瞥了许褚一眼,开口说道。 刚才许褚放弃坐骑之利,与其步战,是為了不想占马超的便宜。而马超并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他显然并未有乘机缠住许褚,待到帮手来了后,再一举将其击杀的打算, “哼,你我二人今次战了个平手,他日再战定要分出个胜负!”许褚当即是起身上马,临走前看了马超一眼,犹有些不甘心的开口道。 “随时奉陪!”马超目送许褚走远,亦是站起身,来到自己的爱马身边,长叹了一口气,為早已没了呼吸的坐骑缓缓抹下了双眼。 “大哥!”那十数骑终於赶到,当先一人下马来到马超身边,开口道。 来人面相和马超有几分相似,只是年岁要小许多,正是马超的从弟马岱。 “岱弟,你来了。”马超朝马岱点点头,缓声道,“他们都来了吧?” 马超口中的“他们”是此番与他一齐起兵讨伐曹操的眾西凉诸侯。听闻探子来报说曹操大军将要渡河,马超敏锐的察觉到这是打败曹军的好机会,而关西联军中鱼龙混杂、互不统属,若是要一一通报,只怕这战机便稍纵即逝,因此马超当机立断,亲率自己的嫡系部队前来伏击曹军,而让马岱去通报诸人,请他们发兵来援。 马岱点点头,开口道:“嗯,都出兵了,只是...” “只是什麼?”见马岱面色有些迟疑,马超不由蹙著眉头问道。 “只是叔父他只派了副将领军,自己并未亲自前来。”马岱低声说道。 闻言,马超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怕叔父还是对我心存不满,哎...” 此番关西联军中,马超和韩遂是实力最强的两支,一旦这二人离心,互相之间生了间隙,对联军是百害而无一利。 马岱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由皱眉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罢了,等此战完结,我亲自去和叔父解释。”马超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 说罢,他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一匹坐骑的韁绳,翻身上马,朗声对诸人道:“走吧,今日决不能让曹贼活著离开!” 马超话音一落,眾人皆是齐声应诺,各自上马一路朝曹军结阵的所在地绝尘而去。 第七十八章 离间计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关西联军的到来,让原本处在微妙平衡的战场出现了了倾斜,而且是朝关西军方面的倾斜。 此番来援的都是关西联军都是骑兵,这些骑兵在潼关下吃瘪了太久,就像是饥渴的野兽一般,来势汹猛,前仆后继的冲向曹军布下的阵势之中。 所谓水滴石穿,若是将曹军的阵营比作一块顽石的话,那麼这次冲来的西凉兵就可算得上是山洪暴发,势要将面前所有阻碍都裹挟而去。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战步兵是占绝对优势的,步卒想要正面与骑兵作战,必须要有一个完美的阵型和训练有素的配合,而且更重要的是,步卒的人数必须要比骑兵多,越多越好。 只是此时曹军这几个方面一样都不具备,尤其是人数也占了下风,所以曹军的阵势被轻而易举的凿穿,步卒们被一小块一小块的分割开来,等待著他们的毫无疑问将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曹操眼见情势危急,只能让诸人率各自的部属往河西大营退却,然而关西联军依旧紧追不捨,幸亏渭南县令丁斐赶到,他正押送的是送来犒军的牛马,眼见情势危急,当即放走牛马作饵,以分散关西联军的注意力。果不其然,关西联军放弃了追剿,各自追捕四散的牛马,曹操这才转危為安,及至司马英又率领后军赶到,曹操才带著残兵败卒汇合后军一道进入河西大营。 一场大战结束,曹军再次遭受大败,虽然不像是在赤壁一般元气大伤,但是这一败下来,整个曹营中却是笼罩著一片愁云惨澹的气息之中。 “丞相,文远请战!”“丞相,徐晃愿率军破敌!”“丞相,李典愿做先锋!” 中军营帐内,张辽、徐晃等人纷纷起身请命出战,看他们的模样,显然是对前日之败,十分心有不甘。 曹操扫了一眼这些群情激奋的部下,却是久久没有开口,目光在空气中游移片刻,最后落在司马英的身上。 司马英淡淡一笑,他自然明白曹操的心意,当即站起身拱手道:“司马英愿出战。”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番迎战擅长野战的关西军,在他心目中最适合的将领便是司马英,所以今日著急诸人议事,他刻意让司马英坐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果不其然,司马英一开口,张辽等人顿时面色一滞,旋即微微摇了摇头。他们明白,自曹操起事之时起,每逢如此关头,领兵出战的必然都是司马英,当初官渡之战便是如此,司马英孤军深入,偷袭乌巢一举扭转战局,只怕在曹操心中,司马英便是他的福将,只要司马英出马,便没有打不胜的仗。既是如此,他们又如何争得过司马英呢? “好,既然司马英你主动请缨,那麼我便予你...”曹操正待开口,座下却有一人高声道,“丞相且慢!” 有些恼怒自己的话被人突兀的打断,曹操不由蹙起眉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出言的是司马懿。 “仲达有何话要说麼?”见开口的是司马懿,曹操眉头稍舒,他知道司马懿不会无的放矢,当下问道。 “破敌何须如此劳师动眾,平白牺牲我军将士。”司马懿淡淡的开口道。 “唔,仲达有何妙计,快快与我说来。”闻言,曹操眸子翛然一亮,连声追问道。 “这关西联军鱼龙混杂、互不统属,内部矛盾重重,尤其是那韩遂与马超,我听闻昔年韩遂与那马腾本是结為了义兄弟,后却為了部曲之间的小矛盾而征伐不休,马腾入朝后,马超继承了其官职和部属,如今这马孟起风华正茂,威望日隆,西羌无人不知,此番却是关西联军却是韩遂為首,丞相以為这二人间会和睦相处麼?”司马懿顿了顿,拿眼望向曹操。 “仲达的意思是,用离间计?”曹操会意,开口反问道。 “正是。”司马懿点点头,接著说道,“我军如今士气虽糜,反则更不该急於求战,那关西联军远道而来,补给不足、粮秣柜乏,我军只需以逸待劳,即便这离间之计不成,只怕关西联军亦是会不战自溃。” “仲达所言极是!”曹操沉吟片刻,终究是微微頷首,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毕竟己军新败,急需一场胜利来提升士气,不过现在听司马懿所言,也颇有几分道理,这离间之计的确不妨一试。 “不过...”曹操看了成竹在胸的司马懿一眼,追问道,“这离间之计该如何进行呢?” “我听闻丞相你与那韩遂有旧,昔年亦曾和韩遂之父同年被举為孝廉,不若...”司马懿语气虽然平淡,但眸子裡的那抹冷厉却让身旁的一直关注著他的司马英感觉有些不寒而慄...... 第七十九章 豫玉(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夜,司马英一如既往的来到司马懿所在的营帐中。 “父亲,这些日子,我思虑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这马超為何会起兵作乱?”司马英目光炯炯的望著司马懿,开口问道。 “那英儿你又為何知道為父会知晓其中的因由呢?”司马懿依旧是缓缓说道,语调如他古井无波的面色一般,平淡无奇。 “直觉而已。”司马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些事似乎早就在父亲大人您的掌握之中。” “呵呵,这世上的事又如何会尽在某人的掌握之中呢?”司马懿却是微微一笑,“英儿,你这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了。” “那...”司马英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即便不能完全掌握也罢,有些事就像荒原上的野草一样,只要你点燃了火,那麼自然会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或许便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司马懿望著似有所悟的司马英,笑著说道,“我也不过是给马超点了一把火而已,他如今不是已经将这偌大的关西都引燃了麼。” 司马英心下明瞭,这马超之所以会高举反旗,其中果然还是有司马懿的干系。 “不过作為纵火者,你也要小心,非但要在放火前控制好这场火的规模,更要注意到...”司马懿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千万不要引火焚身。” “孩儿明白。”司马英知道这是父亲在对自己进行教诲,而每夜他来这司马懿处,也正是為了聆听这些东西。或许司马懿所说的话,他一时还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外在的很多东西也已经让他受益匪浅了,内裡的东西就只能慢慢体会了。 “那父亲您又如何让马超反叛的呢?”司马英继续追问道。 “这有何难?”司马懿摇了摇头,开口道,“马腾入朝為官,被安置在业城,凉州此去业城不下千里,即便是西域良马一来一往也要三日,為父派人往凉州散播马腾因触怒丞相而被处斩的消息,更兼买通了马超心腹整日在他耳边鼓噪,所谓三人成虎,由不得他不信。” “原来如此。”虽然司马懿说得容易,但司马英知道这其中司马懿必定不知谋划了多久,这才能使得马超下定决心起兵。 “可是...”司马英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司马懿望著司马英,开口道。 “可是马超起兵作乱,对我们又有什麼好处呢?”司马英不解道。 “呵呵,好处?”司马懿又笑了,缓缓说道了,“自然是对我玄龙一族有所脾益,我才会如此做。” “英儿,你可知汉初三杰?”不待司马英开口,司马懿却是反问道。 “汉初三杰?”闻言,司马英不由一愣,旋即开口道,“不是那张良、萧何、韩信三人?” “正是。”司马懿点点头,“昔年刘邦小儿平定天下后,曾在一次朝会上问群臣:‘吾何以得天下?’群臣回答皆不得要领。刘邦遂说:‘我之所以有今天,得力於三个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不断供给军粮,吾不如萧何;率百万之眾,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位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因此这三人便為后人称為汉初三杰。”顿了顿,司马懿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司马英见状,并未开口,他虽然听到这裡还是有些一头雾水,但是他也知道司马懿所言必定有其用意而不会无的放矢。 “不得不说,刘邦能得天下,除了先祖為歹人所蒙蔽之外,也有其运势。张良、萧何、韩信三人俱為不世出的人杰,得一便可安天下,这刘邦小儿竟是能得三人的效忠,著实气运逆天。只可惜这三人未逢明主,实在是尤為可惜。” 听到这裡,司马英不由面色微微一变,须知高祖刘邦作為大汉朝开国之君,在如今世人眼中,其人能审时度势揭竿而起,并知人善用赢得天下,如此人物如果都算不上明主,那麼... “难道不是麼?”司马懿显然看出司马英所思所想,冷哼一声,开口道,“张良、萧何、韩信何等人物,在他刘邦手中却是落得何等结局?“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强弩藏,韩信其人国士无双,虏魏、破代、平赵、下燕、定齐、潍水杀龙且,垓下破项羽,如此丰功伟绩,到头来却换得无限猜忌,最后於长乐宫死於女子之手,可悲可叹!” 司马英面色一黯,韩信的此等结局,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纵观其一生,為汉王朝立下不朽战功,结果却是死於非命,这其中刘邦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说那萧何,若非其从諫如流,先是散尽家财平陈豨反叛,而后又自污己身以平刘邦之猜疑,只怕下场也与韩信别无二致。”司马懿接著说道,俄而又叹了口气,开口道,“為父也不过只是感叹而已,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其实韩信与萧何都可算得上是一代梟雄,但若要说真正的英雄,只怕这三人中只有张良算得上。” “张良此人仁、智、勇、信兼备,深明韜略,足智多谋、算无遗策、决胜千里,然则最让人钦佩的是,他有如此诸多天赋,但為人却又淡泊名利,恪守可有可无、时进时止的处事原则,最后得到善终...”说到这裡司马懿忽然诡异的一笑,望向司马英。 司马英為他这麼一笑,却是分外迷惑,不自觉的开口道:“父亲大人,你想对孩儿说什麼...” “呵呵,世人有言张良之所以能有此成就,盖因其在圮水桥遇其人黄石公,得授《太公兵法》,从其中修得高明的兵法及谋略。”司马懿顿了顿,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正色道,“然而,英儿你可知道,这张良其实并未得到什麼《太公兵法》,他之所以兵法、谋略无一不精,是因為得到了一颗...” “星玉!这张良是得到一颗星玉!”听到这裡,司马英已然明白司马懿想说什麼,不由失声说道。 第七十九章 豫玉(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没错,这张良之所以兵法、谋略样样精通,是因為其得到了豫玉!”司马懿点点头,开口说道。 听到这裡,司马英这才明瞭,难怪张良有此大才却始终為人谦虚低调,甚至在刘邦成就大业、一统天下之后,他也是深居简出、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原来根本原因是张良身负的力量都是来源於星玉,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得到善终? “可是这豫玉又如何会落到张良手中呢?”不过司马英还有疑问。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司马懿端起案上早已冷却的茶水,往嘴裡灌了一口,因為他知道这个故事又有些长了。 “英儿,你知道的,这星玉本是那女媧為吸收我先祖共工龙气所佈置的,不过后来散落於天下各地。此玉失落在中原,為一白龙所吞,可是也算是这白龙命数中有此一劫,它与豫玉命格不合,竟是為豫玉吞噬数千年的修為,从高贵的白龙变為了最初修行时的白蛇。”司马懿开口道。 “白蛇?”司马英眸子翛然一亮,当下道,“莫不是那刘邦当初在丰西大泽斩杀的那条白蛇?” “正是。”司马懿微微頷首。 刘邦斩白蛇的故事早已是家喻户晓,司马英自然也是听过。当初刘邦起事之前不过是沛县泗水亭长,往酈山押送劳工,但在路上,劳工大多在路上死亡,到了丰西大泽中,将劳工放走,结果却有十来个壮士愿意留下来跟随刘邦。夜中,刘邦喝醉了酒,令一人前行,前行者回报道,前面有一条大蛇阻挡在路上。请求让我们回来。刘邦正在酒意朦朧之中,酒壮人胆,他当下说:是壮士的跟我来,怕什麼!由是勇往直前,刘邦挥剑将挡路的大白蛇斩為两段,路开通了,走了数裡路,刘邦困了,倒头就睡著了。有一老妇人在蛇被杀死的地方哭,有人问哭的原因,老妇人说,有人将我儿子杀死了,有人又问,何以见得你儿子被杀?老妇人说,我的儿子,就是化成為蛇的白帝子,因挡在路上被赤帝子所斩。后来有人将此事告诉刘邦,刘邦听后暗自高兴,颇為自负。 “刘邦斩杀白蛇后,从蛇腹中取得了此玉。然而此子如何会运用星玉之能,但他知晓此物乃是一宝物,当即小心收藏,后来张良来投,刘邦大為高兴,便将这豫玉赐予了张良。张良家五代相韩,其人学识渊博,自幼便遍读古籍,正巧,在他家中藏有《古文尚书》,他便是在《古文尚书》中读到过世间有星玉这一神物,如今得见真容,便是依尚书中记载之法,借取星玉中的力量為己所用。”司马懿开口说道,“同时,他也谨记《古文尚书》中所言,修身养性,不敢滥用星玉之力,以防走火入魔,这才得保善终。” 听到这裡,司马英不得不感叹,难怪连一向自负的父亲也夸讚张良是一位英雄,他是当世玉使,如今已手握雍、冀、荆、兗四颗星玉,并从中收穫不菲,他自然瞭解星玉的力量是何等强大,其已能强大到使一普通人变為世间出类拔萃的雄才,如此能力谁人不喜,又有几人能把持得住?而偏偏张良面对如此诱惑,就能克制住内心中的贪念,适度利用星玉之力,如此人物当真是了不起! “父亲大人你可是发现了豫玉的下落?”司马英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开口问道。 “没错,為父派人寻访多年,终於找到了这豫玉的下落。”司马懿点头道,“那张良临终之时,将豫玉交给了自己的后人,让他们好生保管。” “后人?那张良的后人是谁?”司马英追问道。 “汉中,五斗米道师君张鲁!”司马懿沉声说道。 “原来是他。”司马英脸上闪过一丝明悟之色。 五斗米教原本是一个较為神秘的教派,相传是為江苏丰县人张陵所创,张陵其人本太学诸生,自幼好道,天文地理、河洛图纬无所不知,尤好老庄,曾任巴郡江州令,后弃官入北邙山修长生之道,汉顺帝时入鹤鸣山修道,亦為百姓治病、消灾,在此期间著《正一经》、《太平洞极之经》等,号“天师道”,又因其供神时需摆五斗米,新人入教时需交五斗米,所以才被人称為五斗米道。不过五斗米道中人自称為“五斗神道”,此“五斗”指的是五方星斗,而非五斗米。 这张鲁乃是张陵之孙,张陵死后,其子张衡继行其道。衡死,张鲁继為首领。张鲁之母与益州牧刘焉颇為熟稔,张鲁便通过其母跟刘焉家的关系,得到了刘焉的信任。东汉初平二年刘焉任命他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带兵同击汉中太守苏固。张修杀苏固后,张鲁又杀张修,夺其兵眾。刘焉死,其子刘璋代立,以张鲁不顺从他的调遣,尽杀鲁母家室。张鲁遂割据汉中,以“五斗米道”教化人民,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权。而当初曹操一心想要南征,无暇顾及西北、汉中之地,便封张鲁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算是承认了其对汉中的实际控制。 不过这张鲁也算是有几分本事,在他的治下,汉中子民安家乐业,算的上是这乱世中的一块世外桃源。 “张鲁他是张良的十世孙,豫玉便在他手中,為父常数次派人去汉中想要从他手中取得此玉,却始终不為所得。”说这话时,司马懿面沉如水,但司马英知道,每每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司马懿就非要得到不可,何况是这豫玉。 “父亲,你莫不是...莫不是想要让孟德攻伐那汉中?”司马英却是皱眉道。 “可惜啊,丞相始终将重心放在南征上,更兼张鲁将汉中治理颇佳,丞相爱惜声名,一直不肯出兵。”司马懿摇头道。“没办法,為父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下策?”司马英终於想起今夜自己父子二人最开始讨论的话题了,“可是父亲,这张鲁和马超又有何关系?” “英儿,有些事你就等著看吧,马超之乱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司马懿脸上闪过一抹厉色,“无论如何,这颗豫玉一定要在我玄龙一族手中!” 第八十章 毒信(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关西联军中军大营,韩遂正靠躺在胡床上,微眯著双眼休憩。营帐中央掛著一个硕大的火炉,散发著一股暖暖的热意,橙黄的火光不是从韩遂面庞上闪过,将他脸部的轮廓照个通明。 虽然年岁与曹操相差无多,但是韩遂明显要比曹操苍老许多,西域的风霜在他的脸上鐫刻下了深深的痕跡,塞外的雨雪亦是悄然爬上了他的两鬢。但是任谁也无法小瞧这个看似年迈的男人。 须知韩遂早年為羌胡叛军劫持并推举為首领,以诛宦官為名举兵造反,聚眾十万,先后击败皇甫嵩、张温、董卓、孙坚等当世名将,拥兵割据一方三十餘年,在这凉州,威望无人能及。 虽然如今看似苍老年迈,但是若是谁小覷了韩遂,必然要在其手下吃上大亏。 不过这几日,韩遂却是颇為烦躁,虽然前些日子关西联军在渭水大胜一场,重创了曹军,但毕竟没有伤其筋骨,让其进到河西大营与徐晃汇合,从实力上说,曹军依旧要强於关西联军。 更重要的是天气是越来越寒冷了,关西联军远道而来,携带的粮草快要用尽,而补给又太长,诸人急於与曹军一战,但曹军却死守不出,这如何不让人烦躁不安。 “都督,曹营中有信使来。”忽然,一名亲卫走入帐内,拱手稟报道。 “信使?”韩遂缓缓睁开眼,思虑片刻,开口道,“请他进来。” “见过刺史大人!”来使被引入帐内,毕恭毕敬的对韩遂行了一礼。 “混帐!这是我家都督。”那亲卫沉声喝道。 “我此行见的是朝廷的并州刺史,并非是什麼都督。”却不想来人却是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你...”那亲卫面色一变,正待呵斥,却听韩遂摆手道,“罢了,你下去吧。” “诺。”那亲卫只得怏怏退出帐外。 “你...”韩遂努了努嘴,正待开口,然而却是发现来人的面相有几分熟稔,不由皱眉细细打量起来。 这曹操的信使年纪很轻,不过弱冠之年,只见他在韩遂的目光注视下,依旧是镇定自若,嘴角带著一丝笑意,泰然处之的站在营中。 “你便是孟德派来的信使?”韩遂思虑片刻,终究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这个年轻人,又不能冷落对方太久,当即问道,“可有凭证?” “凭证倒是没有。”闻言,来使又是微微一笑,再朝韩遂躬身一拜,开口道,“小侄此行除了送上丞相大人的书信,也特意转达父亲大人对刺史大人您的问候。” “哦,是麼?”韩遂再将来人好生看了一遍,追问道,“你父亲是?” “小侄姓钟名会。”来人自报家门。 “钟会?”韩遂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闪过一丝明悟之色,“你父亲是钟繇!” “想不到刺史大人还记得家父。”钟会起身望向韩遂,开口道。 “如何会记不得,当初我与令尊可是交情匪浅。”韩遂笑著说道,“你也不必拘礼,坐吧。” “多谢伯父。”钟会点点头,却是改了对韩遂的称呼。 韩遂说得是实话,当年他确实是与钟繇交往颇多。昔年曹操与袁绍对峙,马腾、韩遂诸将恃强居於关中,曹操便命钟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之职持节监督,终於说服马腾、韩遂诸将一同反袁,并大败进犯河东的高干、郭援。 “钟校尉如今可好?”韩遂出言问道,他就在关西,对朝中事务并不甚了然,因此对钟繇的称谓还是和当初一样。 “多谢伯父关心,家父如今身体康健。”钟会恭敬的答道,顿了顿,他望著韩遂笑道,“家父时常掛念著伯父您,想必若是他看到您鹤髮童顏的模样,必定亦是欢喜不已。” “老咯,老咯。”听到钟会所言,韩遂不由笑著摆手道。 见叙旧也差不多了,韩遂对自己的疑心尽去,钟会这才从怀中摸出曹操的书信,站起身毕恭毕敬的送到韩遂身前,开口道:“这是丞相大人让侄儿送予伯父您的书信。” 韩遂接过书信,却不著急展开,只是感叹道:“当初我与孟德在洛阳城中把酒言欢的场景还歷歷在目,想不到一别经年,我与他二人却是要对战沙场,当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其实丞相大人亦是不愿与伯父您為敌,侄儿来之前丞相大人曾说,伯父您素来忠心朝廷,昔年张猛等人作乱,伯父您上表主动发兵平乱,為朝廷除了一大害,这些功绩丞相大人都还记在心中。此番关西联军首恶者乃是那马超马孟起,伯父不过是為奸人所蒙蔽而已。”闻言,钟会亦是缓声开口说道。 韩遂默然不语,钟会所言确实有几分实情,此番关西联军起兵叛乱的原因正是马超联合关中八部军阀正打著韩遂的旗子反抗曹操。而当时韩遂正在老家金城平定叛乱,武威太守张猛杀了雍州刺史邯郸商,韩遂主动上表平乱,不费吹灰之力灭了张猛,进一步扩充了自己的实力。回来之后眼见关西诸侯皆已参加到了马超的联军,他无奈之下也只能高举反旗,应马超之邀率军至华阴做了关中联合军的都督。这也是这些时日,韩遂对马超一直心有不满的原因。 钟会察言观色,眼见韩遂久久没有再开口,心知只怕韩遂对己所言已有了几分意动,当即趁热打铁:“丞相大人还承诺了,只要伯父你率兵退出关中,回转凉州,他必定既往不咎,您依旧是大汉朝的并州刺史。” “唔,是麼?”听到这裡,韩遂脸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缓缓说道,“孟德他不需我帮他招安其他关西诸侯麼?难道是嫌我这把老骨头这点本事都没有麼?” “伯父说笑了。”钟会微微一笑,摇头笑道,“没了伯父您的关西联军如何还是丞相大军的对手,不是麼?” “哈哈哈...”闻言,韩遂大笑起来,良久,笑声暂歇,他望著钟会,朗声道,“好了,信我已收到了,你且回去吧。”韩遂忽然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孟德还是老样子,你帮我带句话给他,我韩遂虽不才,但这种背信弃义之事还是不会做的,让他準备与我在战场上一决雌雄吧。” 闻言,一直面带笑意的钟会脸色微变,抬头望向韩遂,正好与他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这让他脸上產生一股灼热的错觉。钟会现在才明白其实自己所言并未对韩遂產生任何影响,也是一方诸侯的韩遂如何会因為自己这三言两语便下定决心彻底改弦更张,倒向己方。 “多谢伯父款待,侄儿告退。”钟会站起身朝韩遂行了一礼,就準备举步走出营帐。 “等等。”然而,韩遂却是突然叫住他。 “伯父还有何吩咐?”钟会转身问道。 “作為长辈,我有几句话想要告诉你。”韩遂一字一句的说道,“做人可自信,但不可自傲,凡事必定要量力而行,否则只怕不仅勋业难成,自身反受其害,你自己思之、慎之。” 钟会沉默片刻,却是笑著朝韩遂拱手道:“伯父教诲,侄儿谨记於心。” 望著钟会离去的背影,韩遂却是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第八十章 毒信(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钟会走后,大帐内暂时又安静了下来,韩遂凝视著案上的书信看了许久,缓缓伸手拆开火漆,正待将信纸展开来,帐外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寧静。 不多时帐幕被一男子一把掀开,他走了进来,脸庞被火光照亮,正是马超。 “孟起?”韩遂看清来人,不免有些生气,蹙著眉头,沉声问道,“未经通传,你如何擅闯我营帐。” “哼,我要是通稟如何还能见到都督你刚才做了何事?”只见马超一脸怒容,语带尖锐的开口道,连对韩遂的称呼也从叔父变成了都督。 “我做了何事?”闻言,韩遂一愣,旋即想到了马超如此生气的原因,必然是刚才他来营帐之时遇到了离开的钟会。 “天寒地冻,我联军将士正在前线与敌军生死搏杀,都督你却在这大帐之内和敌人使者密商,敢问都督,你此举如何不叫战士们心寒?”马超疾声说道。 他今日本是来找韩遂準备化解二人之间的误会的,却不想见到钟会从韩遂营帐中走出,他并不识得此人,当即询问外面的韩遂亲卫,韩遂亲卫先不敢明言,后来实在被逼只好说出钟会的身份,这才引来马超之怒。 “放肆,你以什麼身份来质问我?”闻言,韩遂亦是恼怒不已,他本来就对马超心有怨懟,今日见马超不逊,心头火气,怒声说道。 “怎麼,都督敢做还不敢认麼?”马超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哼,我有何不敢认的!”韩遂朗声说道,“这钟会不过是曹操的信使,前来送信的而已。” “送信?”马超自然不信,当即道,“都督和一信使都能攀谈如此之久?” “此人是那钟繇之子,我与钟繇有旧,与他交谈一阵,瞭解老友近况有何不可?”韩遂沉声道。 “与钟繇有旧?我记得都督你与那曹操也有旧吧。”马超冷冷的说道,“” “马孟起,休要血口喷人!”闻言,韩遂顿时大怒。他虽有求和之心,但刚才明明已回绝了钟会,他根本没过错却遭马超无端质疑,这如何使他不怒? “都督恼羞成怒了?那也罢,你说那钟会不过是一个信使,那可否将曹操送你的信予我一观?”马超眉梢一挑,朝韩遂伸出手来说道。 “哼,有何不敢?”韩遂自问自己问心无愧,当即把信纸交到马超手中。 马超皱眉接过信纸,放在眼前缓缓摊开来,只看了一眼,面色却是越发的难看起来。 “这封信连我亦没看过,现在交给你”韩遂见他面色有异,这才想起那信连他自己都没看过,若是那曹操在其中真写了什麼招安的话,如今被马超见了,只怕反而是弄巧成拙。 “嘿嘿,都督你还想狡辩麼?”须臾,马超放下信纸,轻蔑的说道。 “我狡辩什麼?”韩遂怒道。 “都督,你口口声声说,没有看过这封信,那麼这些东西你要如何解释?”马超指著案上的信纸,大声质问道。 韩遂定睛望向信纸,这才发现那信纸确实有异,信中多个言词都有涂改的位置,而且都是在关键之处,休说马超,若是换成韩遂自己,只怕也会起疑心。 韩遂百口莫辩,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怕越抹越黑,而马超也不发一语,只是冷眼看著韩遂。就在此时,原本守在帐外的韩遂亲卫却是一涌而入,将马超团团围住! 这个举动让帐内的两人皆是面色為之一变,韩遂先是吃了一惊,旋即明白自己这些亲卫有这举动的用意。这些人都是韩遂的心腹,自然知道韩遂与马超本来就不和,而刚才又听到韩遂与马超的激烈争论,担心二人万一发生衝突,韩遂会吃亏, 而马超先是脸色一凛,不过立刻恢复如常,冷笑一声,缓缓将包围住自己的眾人看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韩遂脸上,然后满是狠戾的一字一字开口道:“若是我马超今日在这裡出了什麼意外,我担保你韩遂再也回不了凉州!” 说罢,马超转身大踏步的走出营帐,而帐内诸人為他的气势所摄,竟是没有一人有任何动作,包括韩遂在内,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远去。 良久,韩遂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疲倦之色,他心中暗自苦笑自嘲:想不到自己小心谨慎如斯,到头来还是中了这曹孟德的离间之计。 “罢了,传令下去,备战吧。”俄而,韩遂淡淡的朝身边的一名亲卫开了口。 “是又要和曹操开战了麼?”那亲卫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或许是要和自己人开战啊!”韩遂望著远方深沉的暮色,意味深长的说了这麼句话。 遥远的旷野上,依稀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仿佛是预见了一场大混乱的到来 不出韩遂所料,马超回营之后,当即整兵备战,翌日便趁夜杀向韩遂军,可惜韩遂早有防备,两军混战一夜,两败俱伤。 然而这不过是拉开了关西联军混乱的序幕罢了,本身关西联军中便是山头林立、各自為政,谁也不见得服气谁。如今马超和韩遂打了起来,当即便纷纷站队,原本只是马超军与韩遂军之间的矛盾立即扩大到了整个关西联军中,一时间原本还打著联军旗号的诸人,从战友变成了敌人,很多人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便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原先的袍泽的屠刀下。 这场混乱整整持续了两天,正当诸人都觉得疲乏不已,準备鸣金收兵之时,一直坐山观虎斗的曹操终於有所动作。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曹操这一出手便是派出了最精锐的虎豹骑,而将领则当仁不让的选择司马英。司马英率领兄悍的虎豹骑轻易的冲散了早已精疲力竭的联军防线,旋即与张辽、徐晃率领的步卒完成合围,一战之后,联军大败,大将成宜、李堪被司马英阵斩於乱军之中。 韩遂眼见不敌,当机立断,带领剩下的兵士连夜逃回了凉州,而杨秋等人则败走安定。独留下马超一部,无处可去,几被全歼于渭水之滨。 走投无路的马超只得率领著弟弟马岱以及庞德等十数骑远赴汉中,投靠了张鲁。而当这个消息传来,司马英也终於明白了那晚司马懿对其说的话,原来马超这最后的选择早就在司马懿的预料之中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个人,就这麼拉上了关系。然而,令司马英有些不寒而栗的是,自己的父亲一手挑起西凉叛乱的腥风血雨,居然只是為了夺取豫玉的一小步骤… 第八十一章 三国鼎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潼关一战,曹操先败而后胜,彻底将关西联军击败,也宣告了自灵帝以来,割据关西乃至河东的以韩遂為首的关西军阀完全覆灭,曹操也不但是形式上,也从实际上彻底统一了北方广袤的土地。 不过,曹操的理想必然不是如此简单的,如光武皇帝一般,他彻底平定了关内,那麼自然而然的產生了得陇望蜀之心,下一步,大军兵锋直指蜀中的门户汉中,而这次的出兵也有了名正言顺的藉口——汉宁太守张鲁私藏反贼马超一党,其心叵测。 不过,就在曹操与关西联军潼关大战之时,在南方,另一个势力却如彗星般掘起,為原本混乱不堪的天下奠定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赤壁之战后,北方叛乱不断,曹操一面大力开发江淮,一面忙著四处救火,无暇顾及其他;而孙权与刘备合力攻下江陵之后,拜周瑜為南郡太守,在周瑜的坚持下,本準备发兵攻蜀,但周瑜却是突然身染重病,在去蜀途中病逝于巴陵巴丘。孙权素服举哀。鲁肃代周瑜领兵。程普代领南郡太守,失去周瑜这一智勇兼备的大将,孙权也暂时停止了一切军事行动。 唯独刘备藉此机会,大力发展军备,并南下攻伐割据荆南的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一举收服荆南四郡,与此同时原庐江营帅雷绪率领部曲数万归附刘备,而荆州原有吏士出仕刘备的也不少,周瑜死后,孙权採纳鲁肃所言,借江陵与刘备,与之共拒曹操,如此一来,刘备佔据了大半个荆州,实力大增。 恰好就在这时,另一个天赐良机摆在了刘备面前,為他提供了西取益州的机遇。 益州牧刘璋本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在他统治之下的益州,不但存在著土著将领与外来将领的矛盾,而且刘璋部下一些才智之士也感到没有出路,渴望另外找一个英明的君主,以保障自己的利益和前途。 当刘璋听说刘棕向曹操投降的消息时,非常害怕,派出州中大员张松向操致敬,并观望动静。张松自负其才辩,也想从曹操那裡捞到好处。可是这时曹操已到达江陵,把刘备打得七零八落,狼狈逃窜。曹操不免胜利衝昏头脑,根本不把刘璋放在眼裡,对张松更不屑给个脸色。因此张松怀恨在心,回去劝刘璋勿再与曹操来往,另外走与刘备联合的路。刘璋听从了张松的话,又派出谋士法正到荆州结好刘备。刘备巴不得有这样好的机会,他对法正“厚以恩意接纳,尽其殷勤之欢”。法正回去在刘璋面前极力称述刘备的好处,背地又给张松述说“备有雄略”,於是二人进一步密谋迎接刘备,以為益州之主。 如今,听闻曹操欲要发大军征伐张鲁,刘璋甚怀恐惧。张松趁机向璋建议迎接刘备入蜀,使讨张鲁。於是刘璋再次派遣法正将兵四千,往迎刘备。法正至荆州,向刘备献策进取刘璋。卧龙先生与庞统亦劝刘备趁机取蜀,否则,刘璋亦终為他人所併。刘备遂留下诸葛亮、关羽守荆州,以赵云领留营司马,自与庞统将步卒约二万餘人,随同法正西上。刘备到江州后,由垫江水乘船至涪城。刘璋亲自率军来迎。法正、庞统向备建计於会所袭璋,刘备认為初入益州,恩信未著,不可如此仓猝。刘璋增加刘备兵力,请刘备北击张鲁,以图汉中。这时刘备的军队增至三万餘人,车甲器械资货俱备。可是刘备到达霞萌关以后,即停留不进,唯“厚树恩德,以收眾心”。 此时,曹操东击孙权,孙权求救於备。刘备向刘璋求增万兵及资粮。刘璋但许兵四千,其餘皆减半。刘备当即以此為反刘璋的口实,他激怒军士说:“吾為益州征强敌,师徒劳瘁,而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大夫死战乎!” 这时张松兄广汉太守张肃,恐张松的阴谋谋被刘璋发觉,祸连及己,因此暗中向刘璋告发。於是刘璋收斩张松,敕关戍诸将勿复与刘备关通文书。刘备大怒,召刘璋白水军督杨怀、高沛,责以无礼,斩之,并其兵,进据涪城,南向成都。刘璋遣诸将拒战,或败或降。只是在雒城备遇到坚强抵抗,损失了庞统,才把雒城攻克。刘备进至成都城下。这时,卧龙先生也率张飞、赵云也自荆州引军来会。不久,马超脱离张鲁来降,与刘备等共围成都。刘璋见大势已去,乃出城投降,刘备遂得益州。 刘备获得了形势险固、物產富饶的益州,便可以进攻退守,应付裕如。刘备取得益州,可算得上是三国分立局面确立之始。 第八十二章 汉中(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汉中,夏商时期时期称梁州,是為天下九州之一,及至秦惠文王首置汉中郡,為秦36郡之一。对於汉朝皇室而言,汉中有著无比特殊的意义,因為这裡可以算是汉朝的发源地。 昔年项羽灭强秦,分封天下诸侯,汉高祖刘邦便被封為汉王,封地便是在汉中,刘邦在汉中时期韜光养晦,后採用张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拜韩信為大将,突袭拿下三秦地区,进而进军中原和项羽一争高低。 如今的汉中為张鲁所佔据,但是领袖一方的张鲁此时却是愁眉不展,一脸愁云惨澹。 “前线探子来报,曹操发兵十万来袭,先锋大将司马英,阳平关已经陷落...”空荡荡的屋内,张鲁只招来谋士阎圃,商议著如今汉中危急的形势。 “参见师君。”阎圃进到屋内,朝满面愁容的张鲁行了一礼。 “坐吧。”张鲁朝阎圃点点头,随意的指了指身前的软榻示意阎圃坐下。 “多谢师君。”阎圃依言坐下,抬眼望向张鲁,静待其下文。 “阳平关的战事你也知晓了吧?”张鲁轻声问道。 “属下已经从行军司马处得知了。”阎圃点点头,缓声答道。 “刚才斥候来报,先前攻取阳平关的曹军不过是其先锋,如今曹操已亲率大军进犯我汉中之地。子茂,你看...”张鲁沉默了片刻,望著阎圃开口道。 自打从行军司马处听闻阳平关失守的消息,阎圃便知道张鲁必然会问计於己,因此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如今张鲁说起,他当下是开口道:“先前曹军来袭之时,我便与师君你说过,曹操势大,昔年挟天子以令诸侯,占了先机,如今更是解决了关中绵延多年的西凉兵患,一统北方,天下诸侯中无人能出其左右。我汉中富饶天下皆知,这曹操只怕早就想取之,其大兵压境必然是势在必得,不若早降。可惜师君你不听,如今阳平关已失,汉中如何还守得住,师君不若早降了曹操,还能保全身家富贵。” “降曹?”闻言,张鲁不由一愣,旋即苦笑道,“若是早听子茂之言降了那曹操也就罢了,可是我军已与曹军在阳平关打了一仗,此时再降曹,难保其不刻意刁难啊。” “师君多虑了,虽然失了阳平关,但汉中依旧在我手中,师君你拱手献上汉中之地,那曹操如何会不允?”阎圃接著劝道。 那张鲁久久不语,双眉紧蹙,显然内心极度挣扎。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缓声道:“不行,我张鲁身价性命事小,可追随我的道中教眾千万,再不知晓曹操如何对待这些无辜的百姓之前,我必然不会贸然请降的。” “师君!”听了张鲁的话,阎圃面色一变,就要开口,张鲁却是朝他摆摆手,篤定的说道,“子茂你不必再劝了,现在还不是请降的时候。” 阎圃无奈的止住了话头,开口道:“那师君你认為何时才是时候呢?莫不是等到失了汉中之后麼?只怕到时曹操更加会轻视师君吧。” “这...”张鲁无言以对,看了看一脸失望的阎圃,他不由苦口婆心的说道,“子茂啊,你也不要怪我,须知这天师道乃是吾祖父一手创建的,先祖父他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如今的尺寸之地,我如何能如此轻易的拱手赠与他人?何况如今道中教眾不下十万,若是我為了一人的利益,而罔顾这些追随我的教眾,我张鲁於心何忍啊!” 望著一脸真诚的张鲁,阎圃也不由為其之言所动,他之所以在这乱世中选择了效命张鲁,不正是因為其人爱惜百姓,又待人至诚麼? 思虑及此,阎圃不由站起身朝张鲁长身行了一礼,满是歉意的开口道:“师君忠厚!” “休要说这些了,还是想想我们如今该如何做吧?”张鲁摆摆手,将话头转回正题上。 “既然请降不可為,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阎圃重新跪坐於软榻上,开口道。 “子茂有何妙计,快快说与我听。”闻言,张鲁似乎看到一丝希望,赶紧问道。 “汉中之地易攻不利守,而巴中之地路途遥远,更兼地势险峻,大军难以征讨,若是我们退入巴中据险以守,或可最大程度的保存实力,待到日后或有转机。”阎圃正色说道。 “退守巴中?”张鲁迟疑许久,开口道,“就这样将汉中拱手让与曹操,那你所说的转机又在何处?” “这转机便在益州的刘备刘玄德身上!”阎圃篤定的说道。 “这转机与那刘备又有何相干?”张鲁不解的问道。 “汉中之地乃是三辅屏障,又是益州的北大门,汉中若有失,则益州门户大开,曹军随时可以藉此进取西川。而那刘备以诈力虏刘璋,郡人未附,一旦曹军攻克汉中的消息传入成都,那刘玄德必然是寝食不安,定会率大军来争,届时鷸蚌相争,我等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阎圃细细将因由与张鲁道来。 “唔,子茂所言极是。”张鲁本就是个耳根软的人,这阎圃是他第一谋士,如今情急之下已然再想不到其他更好方法,因此他并未思虑太多便採纳了阎圃所言,开口道,“你传令下去,让汉中教眾做好準备,举族迁往巴中以避曹军锋芒。” “谨遵师君法旨!”阎圃见自己的意见终於被张鲁採纳,终於暂时放下心来,正待出去準备,却是又止住脚步,回身来朝张鲁行礼问道,“对了师君,这汉中城中宝货仓库存资颇多,只怕一时转移不走,是否要将其付之一炬?” “不用了。”张鲁想了想,摇头道,“这些财物吾本欲归命於国家,只是一直未能如愿,如今离开汉中,不过是為了躲避曹军的锋锐,并非是想与其作对,这些东西就封存起来,留给那曹操吧。” 阎圃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张鲁见他走远,亦是缓缓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目光终究是停留在墙上掛著的象徵五斗米道教主之位的符节上,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无奈之色。 第八十二章 汉中(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司马英等人赶到汉中之时,已是三天后了。此时的汉中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到处皆是空荡荡的院落,只有灶台中那还带著温热的餘烬证明这裡曾经有人居住过。 望著这麼一座空城,司马英不由得心生感慨,世人皆言张鲁爱民如子,尤其是对五斗米道道眾,无论贫贱皆是一视同仁,身居高位却不自矜,所以深得民心,汉中百姓皆从之号令,如今看来果不其然,短短数日之内这汉中十数万百姓竟然尽皆远离故土随其迁往巴中,若非深孚民望,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而汉中富庶天下皆知,主要原因是其这些年少经战乱,人民安居乐业,因此人口眾多,百姓富裕。曹操眼红汉中的原因便在於此,可是如今得了一座空城,百姓皆逃亡,拿下来了却没有任何壮丁和兵源补充,也收不到什麼赋税,那这座城拿来又做什麼呢? 好不容易攻克天险阳平关,到头来却是只拿下一座空城,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想到这裡,司马英便不由叹了口气。 “将军,城南发现一处粮仓,其中存满了谷米。”忽然一位校尉快步走到他身边,拱手稟报道,“我已派兵士小心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当真!”闻言,司马英不由又惊又喜,想不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得,当即催促道,“快快,领我去看。” 来到城南的粮仓前,那校尉吩咐左右打开粮仓的大门,只见裡面偌大的粮仓内黄澄澄的谷米堆积成一堆,几乎抵到了仓顶,粗略一算,只怕有数千石之多。 眼见于此,司马英不禁有些疑惑,须知战争中这粮草是最重要的军用物资,如果没了粮草,无论再精锐的军队也不可能打胜仗,但粮草也是最脆弱的军用物资,任你多少粮米,只消一场大火,便能尽皆付之一炬。如今两军敌对,这张鲁竟然拱手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送上,而没有将其焚毁,内裡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想到这裡,司马英微微一笑,当即开口问道:“丞相大军到哪儿了?” “回稟将军,丞相大人已率大军过了阳平关,想来明日便能抵达汉中。”校尉开口说道。 “那好,你多派些人手守卫此处粮草重地,非我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司马英肃然说道。 “诺!”闻言,那校尉自然不敢大意,当即领命而去,佈置重兵把守此处。 曹操的临时府邸便是在城中的原汉中太守府,此刻随其东征的所有曹军将领齐齐一堂,商议著下一步的该如何走。 “此番平定汉中,司马英你当记首功!”曹操望著司马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若非你率军攻下阳平关,只怕我等现在还在那关前驻足不前啊。” “丞相过誉了,攻下阳平关非我一人之功,全赖将士们三军用命。”司马英朝曹操一拱手,谦逊的开口说道。 “呵呵,你也不必过谦,先锋军的将士们,我都会重重嘉奖。”曹操笑道。 “听闻那张鲁逃往了巴中?”顿了顿,曹操眯著眼望向司马英,开口问道。 “正是,在我军攻破阳平关的第二天,张鲁便下令弃守汉中城,非但是其士卒,连城中百姓也随其一起逃往了巴中。”司马英拱手答道。 “久闻这张鲁深得民心,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竟是给我军留下了一座空城。”曹操苦笑著摇了摇头,叹道,“如今这汉中城,当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丞相此言差矣。”却不想,司马英出言道。 “哦,错在哪裡?”曹操诧异的看了司马英一眼,开口问道。 “张鲁军虽走,但也给我军留下了不少物事,譬如城南粮仓中藏有粟米千石,可供我大军数月所需,所以也不算一无所获。”司马英开口答道。 “哦,对,我如何忘了这事。”曹操笑著说道,目光转向左下首的一干文臣,开口问道,“诸位看我军接下来如何才好?是否要继续进击张鲁残部?” “主公,此举不妥。”曹操话音刚落,座下便有一人起身说道,司马英定睛一看,出言的是程昱。 “巴中之地皆是山地,偏僻难行,无法容纳大军通过,而且郡内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即便是佔领了也无法有效的控制,派大军征讨可谓是得不偿失,主公三思。”程昱朝曹操拱手道。 曹操目光扫过其餘谋臣的脸,诸人皆是流露出深以為然的模样,心知程昱所言非虚,於是便微微頷首道:“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吧,由他张鲁再苟延残喘一阵。” “主公,虽然征讨巴中得不偿失,不过可以兵锋转南,进击西川!”又有一人朝曹操拱手说道,开口的人正是司马懿。 “进击西川?”曹操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是陷入了思虑中。 “那刘备以诈力而迫刘璋投降,但如今西川之人并未归附,其并不得人心,时刻期望王师的到来。如今我大军攻克汉中,此处乃西川门户,势必益州震动。若是以汉中為跳板南下进击,那刘备之势力必然土崩瓦解。主公,圣人不能违时,亦不能失时也!”司马懿力劝道。 司马英望了司马懿一眼,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不过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 司马懿的话显然让曹操颇為意动,如今天下大势他亦是瞭若指掌,现下三足鼎立之势已成,孙氏坐拥江东,有天险长江庇护,赤壁一战的失败,已经让曹操暂时生不起讨伐孙权之心,而这刘备原本是刘璋请入客军,可是他却反客為主、鳩占鹊巢,那刘璋父子二人经营益州多年,如今刘备夺了益州,但必定也有不少人念著刘璋父子二人的好,虽明面归附,内心是另作他想,若是自己挥军进击西川,说不定真能如司马懿所言般,王师所到之处,刘备的实力便土崩瓦解。届时三足鼎立之势便不复存在,自己坐拥三分之二的天下,再加以数年的休养生息,何愁大业不成? “不可!”未曾想,坐在左下首最前方的一人却是高声喊道,打破了曹操的思绪。 “主公不可!”坐在这个最靠近曹操的位置的人自然便是曹操最為倚重的谋臣荀彧,他瞥了司马懿一眼,旋即起身朝曹操拱手行礼道。 “哦,是麼。”对於荀彧所言,曹操向来是分外注重,当即开口道,“文若你且说说,仲达之策有何不可?” 荀彧朗声说道:“古人有言: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自古以来,由北面入蜀有三条路可行,一是米仓道,从南郑地区向南经巴中进入南疆;二是经阴平道,翻越摩天岭,入绵阳、江油等地;第三条便是古蜀道,从勉县进入,直取绵阳、梓潼、剑阁等地经勉县。如仲达所言,刘备能取西川,靠的是诈力,但若非如此,他又怎能轻易的攻下益州之地。而这三条从北面入蜀的道路皆是崎嶇难行,大军极难行进,一旦刘备在险要之地驻兵防守,那我军便不得寸进,再以重兵抄截后路,届时进不可进、退无可退,则形势大危矣!” “何况,大军自平定凉州兵患以来,少有休息,如今兵士将领皆疲,士气不高。而蜀地多山多林,我大军多為北人,不熟山地丛林作战,若贸然出兵,我怕...”顿了顿,荀彧接著道,“我怕重蹈赤壁之覆辙啊。” 听了荀彧的话,曹操久久没有再言语,司马懿抬起头来想要看看他脸上的神色,但视线却是為身前的荀彧所挡住,这让司马懿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了起来。 “文若所言有理。”良久,曹操终是开了口,面向著诸人缓声道,“全军在汉中休整十日,然后拔营北归。” 曹操一言既出,便是定论。他站起身来,缓步迈入后堂,待他离开后,诸将也慢慢散去,唯有司马懿久久的留在屋中,面色深沉如水...... 第八十二章 汉中(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夜,司马英父子二人又是隔案对坐,司马懿望著一个多月没见的儿子,皱眉道:“听说你在阳平关率著十数人夜袭了张鲁军别营?” “嗯,当时情况紧急,孩儿也是行得不得已之策。”司马英早知此时瞒不过司马懿,当即说道。 “情况紧急?如何个紧急法?”司马懿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当时若不夜袭张鲁军别营,只怕便攻不下阳平关了。”司马英苦笑著将当时的情形与司马懿形容的一遍,在他叙述的过程中,司马懿一直都是面沉如水的望著他,一言不发。 “英儿,你知道為帅者,首重什麼吗?”等他说完,司马懿忽然开口问道。 “这...”司马英被他问得一愣,脑海中一时间闪过无数答案,却似乎都不正确。 “為帅者,首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衝锋陷阵、夜袭敌营那是军中将领所為,為帅者乃是军队的灵魂和大脑,一旦没了坐镇中军的主帅,那麼整个军队便是无头苍蝇,一触即溃。”司马懿沉声说道,字裡行间透著一股严厉,“你说正是因為你斩了那杨昂,张鲁军大乱,你才能以寥寥十数人夺取别营,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在那别营中战死,没了主帅的军队如何还能攻下天险阳平关!” 司马懿很少这样声色俱厉的训斥司马英,而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司马懿这次也少见的脸上掛起了一丝薄怒,司马英反复咀嚼父亲所言,这才开始有些后怕,当即低头恳切的说道:“孩儿知错了。” “知错就好。”眼见司马英低头认错,司马懿的怒气也消散了些,缓缓开口道,“你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那无牵无掛的愣头青了,你现在是三军主帅,既是如此就应该更多的从全域考虑,為父也是担忧你年轻气盛,做事瞻前不顾后,这些都是為帅者的大忌!為父希望你不要只做个将才,而应该成為帅才,甚至是...” 司马懿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眼中悄然闪过一丝精芒。 “孩儿明白。”不过司马英低著头,并没有注意到司马懿眼中的变化。 “听说你夜袭时还受了伤?”过了一阵,司马懿面色恢复平静,瞥了眼司马英盘著的双膝,开口问道。 “一点小伤,前些日子敷了父亲你给的伤药,现在业已好得差不多了。”司马英笑著说道。 “不是我伤药的功效,而是你的体质為星玉改造,如今早已远胜常人了。”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寻常的小伤小病自然奈何不了你。” “那诸葛村夫可有教你异术?”司马英还没说话,司马懿却是又开了口。 “没有。”闻言,司马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他倒是教了我二师兄不少本领。” “哼!我就知晓,这诸葛村夫居心叵测,他如何会教你异术!”司马懿冷哼一声。 司马英心中暗忖,自己与诸葛亮相处远不如二师兄时间长,而且那时诸葛亮已然出山相助刘备,一直在殫精竭虑、东奔西走,没有时间教导自己异术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些话司马英可不敢开口说出来,他深知司马懿对诸葛亮的仇视,他若是说了,想必又要被父亲训斥一番。 “你如今武艺已臻至化境,天下少有你的敌手,不过若是他日碰到如赵云一般,武艺高强且身具异术之人,必然又要吃大亏。”司马懿沉声说道。 听到这裡,司马英不由深以為然的点点头,他忆起那日在江夏城外与二师兄一战,他之所以受了这麼重的伤便是因為从未见识过能在武艺中掺杂异术的对手,单论武艺的话,他自认并不比二师兄差太多。 “前些日子,因為马超叛乱和丞相派你征汉中,所以我并没有来得及提。”司马懿目光炯炯的望著司马英,缓缓道,“為父欲将一身异术传授於你,你可愿意修习?” “传授...给我?”司马英显然是没有思想準备,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怎麼你不愿意修习麼?” “愿意,当然愿意。”司马英忙不迭的点头应道。 “呵呵,英儿你本就资质过人,如今更兼有星玉相助,暗中改变你的体质,你修习异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司马懿不无感慨的说道,“天幸让父亲寻回了你,不然只怕我水神一族多少精妙异术又要被埋没了。” “父亲言重了,族中不是还有大哥、二哥麼...”司马英开口说道。司马懿如今还有另外两个儿子,长子司马师与次子司马昭,这二人也业已入朝為官,身居高位。 “你大哥、二哥虽然也有些才学,然而却过於文弱,资质、天赋远不如你,為父观族内眾人,唯独英儿你可继承我的衣钵。”司马懿正色道,“所以為父愿将一身本领尽数传授与你,日后若是為父有何不测,你也可以领导族人继续完成我水神一族千年的祈愿。” “父亲言重了,孩儿駑钝,有何德何能可以...”司马英哪裡想到司马懿竟是想得如此深远,当即起身跪地道。 “起来吧,為父重未看错过人,英儿你也不过於自谦。”司马懿挥手打断司马英的话,亦是起身将他扶起,笑道,“為父不过也是未雨绸谬,家族千百年的梦想,為父誓要亲眼看著实现。” “父亲你春秋鼎盛,必然能看到那一天的。”司马英真诚的说道。 “好了,这些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现在说这些也太早,為父还是先传授你异术的入门之法吧。”司马懿让司马英重新坐下,自己也跪坐於案边,开口道。 这入门之法是何物?”司马英显然对异术也很感兴趣,甫一盘腿坐好,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呵呵,所谓异术也可说是法术,既然是法术,那便要寻到施法的要领,这样才能沟通天地,借重其能,施展法术。毕竟人力有限而自然无穷,个人的力量只能起到牵引和控制法术的作用,若是凭区区肉体凡身是断然不能施展毁天灭地的异术的。”司马懿对司马英娓娓道来。 “父亲的意思莫不是异术其实是以人為媒介,借天地之力,施展的术能?”司马懿微微一停顿,司马英便当即开口问道。 “正是,吾儿果然资质出眾,举一反三。”司马懿赞道,“不过修炼异术首先也要修身,而修身的关键便是要打通你身上的脉轮。” “脉轮,何為脉轮?”司马英不解的问道。 “所谓脉轮,便是指人体内的能量中心。人体中有七个能量中心,因為这七个能量中心是盘旋状,所以命名為七脉轮;人们可以经过这些脉轮来接受传递精神上的或者其他性能的能量,脉轮也可以激发肉体与精神两种本性的交互作用,经由肉体上的气轮接收和传达精神上的能量。”司马懿缓缓说道,“因此要想真正修习异术便要先打通你身上的脉轮。” “原来如此。”司马英点头说道。 “今天為父便為你打通一脉轮吧。”司马懿顿了顿,开口道,“这脉轮一旦打通,便相当於将你的身体淬炼一次,会让你武艺也随之提升。” “多谢父亲。”听闻打通脉轮有此般好处,司马英自是对父亲感激不已。 第八十二章 汉中(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懿撤去二人面前的方案,让司马英集中精神,面对著自己,然后轻轻一掌扣在司马英的左胸心臟之处。俄而,从他身体的周围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毫光,随著时间的推移,那股白光愈盛,须臾从他扣在司马英头上的手掌传递到司马英身上,使得司马英身上也开始散发出相似的光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懿的额头上却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足见為司马英打开脉轮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而就在此时异象突变,从司马懿的天灵之上却是呼啸而出一条银色的冰龙,它矫首昂视在司马懿和司马英的头上不断盘旋,隐隐似乎还有龙吟声从它口中传出。若是有其他精通水系法术的人或者共工后裔在此便能一眼认出,这条不可一世的冰龙乃是水龙之魂,只有法力高深的水系修行者才能拥有此魂,一旦拥有了水龙魂,运用法术之时便是事半功倍,这是所有水系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此刻司马英并未发现这些异象,只是闭著双眸感受。他只觉一股冰流顺著司马懿的手掌灌入自己的体内,直到四肢百骸,通体清凉舒畅,尤其是司马懿手掌覆盖心臟之处,甚至让司马英有一股置身於汪洋之感。 正当司马英倘佯在海水的恍惚之中时,原本平和的汪洋突然莫名地掀起了巨大的海啸,司马英只觉得自己被巨浪像落叶般的抛来抛去,完全无法控制,而身边则飘浮著许多建筑物的残骸,大量的钢筋及破碎的玻璃窗在海浪中疯狂的肆虐,而有些半沉半浮的汽车中,还有奄奄一息的人们,无力的敲打著车窗,绝望的看著被毁灭的世界 “啊!”一股锥心的冰流让司马英从幻觉中惊醒,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发出一声轻呼,而就在此刻司马懿往他的心口重重的一拍,高喝一声,“破!” 司马英只觉浑身一震,胸口仿佛受一重击,感觉到一股刺痛,仿佛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要裂了开来般。 良久,这股痛楚终於慢慢的消散开去,司马英睁开眼,却看见司马懿额头上汗珠滚滚,脸色苍白无比。 “刚才我已经為你打通了七脉轮中的心轮。”司马懿虚弱的说道。 “心轮?是在我心口的脉轮麼?”司马英恍惚的开口问道。 “正是。”司马懿点了点头,接著道,“心轮、在人的心臟位置,是掌握感情力量的气轮。” 司马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来,静静感受一番,只觉自己体内四肢关节各处都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流动,力量也比之前强大了许多,但是整个头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仍然沉浸在刚刚幻觉中奇特的景象。 “其餘六个脉轮,為父日后再為你一一打通。”司马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缓声说道。 “谢谢父亲!”从司马懿疲惫的表情便可以看出,要打通一个脉轮,司马懿要付出极大的精力,听父亲这麼说,司马英自然是点头应允,不过他依旧是好奇的问道,“那其餘六个脉轮又在何处呢?” “人身上的七个脉轮分佈是从人体的头顶一直到脚底,依次為顶轮、眉心轮、喉轮、心轮、太阳轮、本我轮以及海底轮。”司马懿说道。 “眉心轮又称第三眼,打通这个脉轮把你的意识从物质的层次提升到心灵层次,让你看事物能穿透其表像,对能量的敏感度增加,亦是对施术的一种增强;喉轮是是心灵力量的中枢,打通这一脉轮,可以增强人的视觉、听觉以及感知能力;心轮是感情力量的气轮;太阳轮则是人体能量场的力量中枢;本我轮则代表恢复能力,打通这一脉轮可以提高人的自我疗伤能力;最后是海底轮,这一脉轮代表著生命力和活力,打通海底轮可以提高人的行动力。” “原来如此那顶轮作用是什麼呢?。”司马英点头问道。 ”顶轮啊就我所知,顶轮的开啟只存在於传说之中,相传顶轮是通往神性的大门” ”通往神性的大门?”司马英好奇的问道。 ”嗯,据说打通顶轮之后可不受时空限制,可不生不灭,换言之,也就是由凡人变成了神!”司马懿严肃的说道。 ”” “不过现如今,為父只能為你打开海底轮、本我轮、太阳轮、以及心轮这四个脉轮。”司马懿顿了顿,却是开口道。 “这又是為何?”司马英不解的问道。 “因為每一个脉轮都对应著星玉,海底轮对应雍玉、本我轮对应冀玉、太阳轮对应荆玉、心轮对应兗玉、喉轮对应豫玉、眉心轮对应梁玉、而顶轮则同时对应徐玉与青玉。”司马懿解释道。 “哦,那意思是必须要有了对应星玉才能打通相应的脉轮麼?”司马英说道。 “的确如此。”司马懿赞许的点点头,接著道,“要打通脉轮就得借助星玉的力量。” “哦,瞭解了。”司马英点点头,开口道。 “好了,今晚你我聊了这麼多,想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些天好好疗伤。”司马懿叮嘱了一句,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顿了顿,接著道,“你也可以收拾下行囊,準备打道回府吧。” “打道回府?”听司马懿如是说,司马英旋即问道,“莫不是孟德準备班师了?” “今日议事时难道你看不出来麼,丞相他既无继续南下入川之心,那必然就要準备班师回朝了。”司马懿淡淡的开口道。 “父亲,此刻入川当真是好时机麼?”回想起今日在曹操那儿议事之时,司马懿的献策,司马英不由开口问道。 “任何事情都不是百分之百的绝对,蜀道难行那是世人皆知的,我们知道难道那刘备就不知晓了,可是兵法有云,奇正相辅,用兵不能次次都出阳谋,而忽视阴谋,在為父看来,此番曹操可是失策了。”司马懿篤定的说道,“若是丞相率大军由古蜀道入川牵制刘备军主力,再派一支奇兵经阴平道奇袭后方,何愁不能一举平定益州!一旦刘备覆灭,那江东之地纵有长江天堑护佑,但假以时日,这孙氏又如何能以区区一隅抗整个天下呢?” 司马英默然不语,平心而论,他似乎觉得司马懿所言有理,但是心中也有一丝丝的庆幸,可以不用马上去跟卧龙先生对决?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果不其然,正如司马懿所言,曹操在命大军驻扎汉中休整数日之后便下令班师回长安,本来他原本是準备让司马英做驻守汉中的大将,不过因為其腿伤未愈,终究还是留下了夏侯渊、张郃、徐晃等将军把守汉中,让司马英随军一道回转。 这些时日,司马英一边养伤,司马懿也一边帮其将其他几个脉轮一一打通,果然如司马懿所言,每打通一个脉轮,他的功力便精进一分,而过程之顺畅让司马懿也不禁尤為称奇。只是司马英每次打通脉轮之时,那奇异的洪水幻象就愈来愈清晰,也让他愈来愈痛苦。 正当司马懿準备将一身异术倾囊相授之时,汉中却是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征西将军、博昌亭侯夏侯渊於定军山為刘备部将黄忠所袭,战死! 此消息传入长安后,据称曹操大哭一日,三日不食,整个人爆减了十数斤,可见其心中之悲痛。也无怪乎曹操如此难过,夏侯渊不但是其族弟,更是其起兵之处便一直追随在左右的左膀右臂,如今骤然听闻夏侯渊战亡的消息,如何不让曹操悲慟不已。 过了一日,汉中那边的情形终於為斥候整个的传回长安城。原来那刘备听闻曹操取了汉中,甚至汉中与蜀地唇齿相依,若是不能控制汉中,那麼整个西川的安全就时刻要受到曹军的威胁。当即与原本争斗不息的孙权求和,以湘水為界,划分荆州,而后亲率大军进屯汉中西面的门户阳平关,但两军相持许久,互有胜负,刘备却不得寸进,只能会师休整。 而后,刘备再次整军进击汉中,却与张郃所部守备的阳平一线酣战而未有突破性进展。双方攻的艰难,守的顽强。后来刘备听从法正的谋划,不再与张郃部缠斗,率军强渡沔水,直插定军山,佔据了定军山有利的地形,定军山乃是要衝之地,控制了整个定军山,便能掌控大半个汉中郡,夏侯渊无奈之下,只得率军来争。 而张郃眼见刘备转战定军山,当即挥军进击巴西,试图牵制刘备军,然而却被驻守巴西的张飞打得大败,几乎是全军覆没,隻身逃回定军山。 夏侯渊本欲坚守,然而法正却是设计夺取定军山对面的高山,并依山势筑营,曹军失去地利,迫使夏侯渊主动出击。夏侯渊与张郃率兵来争夺刘备军所筑之营,在走马穀设营。黄权进谋给刘备,於夜中,刘军火烧曹军鹿角。夏侯渊派张郃守护东围,而自己则率军守护南围。刘备军向张郃那面进攻,张郃不利,夏侯渊便将兵分半帮助张郃,而夏侯渊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一分兵,為他的阵亡埋下了伏笔。 法正眼见夏侯渊部兵力单薄,当即进言刘备对夏侯渊所部发起进攻,刘备便派黄忠乘著高势、擂鼓呐喊进攻曹军,曹军一时没有防备,被黄忠部大破,乱军之中夏侯渊及部将赵顒均是身亡。 夏侯渊部既破,张郃惟有率兵至汉水北下营。当时曹军失去元帅,军中纷乱。杜袭与郭淮收合散兵,推举张郃為统帅。张郃接受,指挥军队安定阵营,并授各将领节度,军心才安定。 翌日,刘备準备渡汉水进攻,曹军各将领认為此时寡不敌眾,想依河建阵御敌。郭淮却认為这只是向敌人示弱,不足以挫败敌人;建议在远离汉水的地方设阵,引他们渡河,当过了一半时才作攻击。张郃认為可行,设阵后,刘备疑惑,不敢渡河,曹军於是退回阳平继续坚守,双方再度陷入僵持。 知道汉中的情形之后,曹操当机立断,命曹真立即率军增援阳平。而后亲率大军前往汉中,準备痛击刘备军,為夏侯渊复仇! 作為如今曹操麾下最高将领之一的司马英自然要随其出征,可是诸多谋士中,曹操却偏偏留下了荀彧和司马懿在许县辅佐曹丕,各中缘由,或许别有深意。 父子二人再次因為征战而话别,临行前,司马英从司马懿那儿学来了几样基础异术的法门,便踏上了南下前往汉中的路途。 3月,曹操亲自率大军由长安出兵斜穀,到达汉中。曹操亲征极大的鼓舞了汉中兵士的士气,曹军由被动防守开始转為主动出击,而先前佔据战事主动的刘备军则聚眾守备险地,不和曹军交战,只是派部队袭扰曹军的粮道。 两军对峙了多月,曹操渐有力有不逮之感,因為曹军运粮需从陇右地区长途运送而来,费时费力不说,运送途中还易受到刘备军的袭扰。 而刘备军则显得游刃有餘了许多,因其佔据了广汉地区的枢纽梓潼郡。 梓潼与成都由古蜀道相连,自古出西川的三条路中,米仓道窄,阴平道险,唯古蜀道较宽,较近。因此成都的兵粮通过古蜀道能够安全的源源不断输送往前线,两相比较,曹军在后勤保障上远远落后,所以军心浮动,甚至开始出现兵士逃亡的现象。 面对这样的局面,曹操分外忧虑,不得不传命召留守的荀彧与司马懿前来汉中问计他二人,此时这二人还在路上,但曹操的心境已有了变化,甚至将巡夜兵士的口令换做了“鸡肋”。 作為随军大将,司马英自然是对如今的形势瞭若指掌,当听闻巡夜口令為“鸡肋”时,他心知曹操或许已有了退兵之想,非但是他,连军中主薄杨修也明白鸡肋“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的道理,竟是自行执收拾行装,却反倒被曹操以大战在即、动摇军心的罪名斩之。 眼见于此,司马英对曹操的想法又有了些许不确定的感觉,暂时将进諫的想法放倒一边,如今他驻守在外,面对萎靡不振的军队士气,每日最殫精竭虑,思虑如何提振军心、鼓舞士气。不过诸多将士中,若说士气最低落者,非一人莫属。 “侯惇,你...节哀。”营帐之中,司马英望著因族弟夏侯渊之死而鬱鬱许久的夏侯惇,轻声开口道。虽然平辈相较多以对方的表字相称,但司马英依旧更愿意唤夏侯惇西园故称侯惇而非其表字元让,以显得亲切。 “多谢将军,侯惇...我...”夏侯惇感激的望著司马英,努了努嘴,本想要说点什麼,但终究是只化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与夏侯渊虽说是族兄弟,然而因為年岁相仿,自幼便一起长大,感情异常深厚,而后又一道随曹操起事反抗暴戾的董卓,这些年来二人相互扶持,心中对对方的感情早已超过了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如今骤然听闻夏侯渊竟是死於定军山,夏侯惇如何不伤心难抑。 司马英亦是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劝慰夏侯惇,何况他与夏侯渊也曾并肩作战多次,夏侯渊待人至诚,行军打仗也悍勇无比,深得军中将士爱戴,司马英也对其颇為欣赏,此番听闻其身死,他也颇為难过。 本来如今夏侯惇已是足以抵挡一面的大将,然而曹操见他因夏侯渊之死而颇為心神恍惚,因此此番却是将其派往司马英麾下,并未使其单独领兵。司马英知道曹操的用意,是让自己约束夏侯惇,不要让他因為私愤而罔顾军命,擅自出阵与刘备军作战。 不过以司马英对夏侯惇的瞭解,夏侯惇為人守持慎重,断不至於因此而不惜将士性命私自出战。但司马英也看得出来这些时日夏侯惇的消沉,所以特意命人请他来自己中军营帐中,原本想好生劝慰一番,不过此时眼见此情状,他也不知该说什麼好。 “丞相大人与将军之意,侯惇心知,我虽駑钝,然亦知将士性命宝贵,断不至於為了族弟之死而平白枉送袍泽之命的。”夏侯惇沉默了许久,勉强挤出个笑意对司马英说道。曹操将他派為司马英的副将是何用意,夏侯惇又如何会不知晓,因而才有此一说。 “侯惇你也无需太过压抑心情,我亦是欲為妙才复仇,只是此时的情势你必然也清楚...”司马英摇了摇头,开口道。 司马英没有把话说完,但夏侯惇已然明白其未尽之言,当下便道:“这刘备何其奸诈,只坚守不出,空耗我军粮草。如今我军进退维穀,更兼粮草运转路途太长,时时被其袭扰粮道...” “时时被其袭扰粮道...时时被其袭扰粮道...”忽然,司马英打断了夏侯惇所言,口中喃喃自语,似有所思。 “将军...”夏侯惇见状,狐疑的开口道。 “侯惇,此番我军的粮草已运到何处了?”司马英却是抬起头来,开口问道。 “取图舆来!”夏侯惇朝帐外的侍卫唤了一声,不多时便有侍卫将地图呈了上来。 “将军您看,我军的粮草已经行进到了此处,明日便可到这饮马涧。”夏侯惇指著地图上的一处地点说道。 “那好,这次我便要让这刘备军有来无回!”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缓声说道。 “末将愿為先锋!”听到这裡,夏侯惇自然已是明白了司马英的意思,一直萎靡的精神顿时為之一振,当即站起身拱手请命道。 “好。我予你三千精骑,你与饮马涧设伏。”司马英朗声说道。 “末将领命!”夏侯惇抱拳说道。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饮马涧,顾名思义,此处是一个山谷,穀间有一条潺潺的溪流,寻常商贾客旅从这裡经过都要休息片刻,让疲惫的马儿在这裡饮水解乏。而且饮马涧两侧皆是高山,灌木茂密,唯有穀中一条道路可通过,当真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狭窄的饮马涧中,横七竖八的躺著几十具死尸,从身上的服饰来看,都是曹军士卒。而道路上还摆著数十辆粮车,驼拉车辆的马儿早已因為受惊而四散逃离,只剩下光秃秃的车軲轆带著满满实实的粮草,被遗弃在饮马涧中。 “快快快!把这些粮草物资都给我烧了,一颗粟米都不能留给曹贼!”而此时饮马涧内最多的便是刘备军的兵士了,其中一人手执长剑、背负强弓、身披鎏金鎧甲,虽已满头银髮、脸上也满是皱纹,但丝毫不减其身上的悍勇之气,此人正是那定军山阵斩夏侯渊於马下的黄忠。 刘备挥军进击汉中之时,黄忠先是斩杀益州刺史赵顒,而后更是在定军山一战中斩杀曹操麾下身经百战的名将夏侯渊,曹军因此惨败,黄忠自此声名大震。 此番便是黄忠亲自率军来袭曹军的粮道,他一边对诸人大声喊著,让诸人点火焚烧缴获的粮草,一边挥剑砍到那粮车之上,剑光闪过,车上的粮袋被划出一条大口子来,然而大出黄忠所料的是,从裂缝中徐徐流出的不是意想之中的粟米,而是砂石。 见状,黄忠顿时大吃一惊,四处望去,眼见其他粮车上装的也是砂石,当即色变道:“不好,中计了!” 话音未落,两侧的山峰却是响起一通急促的鼓声。一瞬间,伏兵尽出,顿时箭如雨下,刚才还如风卷残云般屠杀曹军运粮兵士的刘备军士卒现在反倒成了活靶子,被司马英安排的伏兵一一狙杀。 角色的调换来得太快,原本是黄忠带兵伏击曹军的运粮队,如今却变成了自己被人伏击,黄忠当机立断,长剑一面在头上挥舞将射向自己的羽箭一一打落,一面呼引著手下的士卒聚拢到自己身边,而后高声道:“随我杀出穀去!” 说罢,便一马当先的想穀口杀去,然而好不容易出了谷,面前豁然开朗,诸人纷纷从林中取了早已藏好的马来,可正当他们準备翻身上马回营之时,却陡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支骑兵,当先一人正是那夏侯元让!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化眼红。夏侯惇原本不过是想伏击前来袭扰粮道的刘备军,却不想领军的正是黄忠,当即驱马上前,长刀指向黄忠,怒喝道:“黄忠老贼,可敢与我一战!” “哼,有何不敢!”黄忠眼见对方的旗帜上写著夏侯两个大字,已然心知来者何人,他也并不畏惧,缓缓走迎上前去。 “来得好!”夏侯惇眼见黄忠不躲不避,心中暗喜,双腿一夹马肚,冲上去便是挥刀砍向老黄忠。 黄忠不慌不忙,长剑架开夏侯惇这一击,旋即突刺反击,却為夏侯惇侧身躲过。 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过了数十招,夏侯惇却是暗暗心惊,这满头白髮的老头从面相上看只怕已过古稀之年,然而武艺却是精湛无比,一声怪力并不逊於自己,难怪妙才会折在他手中。与此同时,黄忠也是越发焦急,因為他眼角的余光已然瞥见夏侯惇身后的眾多骑兵见自家主将僵持不下,已经开始佈阵包抄后路,黄忠心知,若是再与对方缠斗不休,只怕就走不了了。 思虑及此,黄忠刻意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枪,旋即拨转马头就要离开。夏侯惇哪裡会放他离开,快马跟了上去,那黄忠等得就是他追上来,手中长剑反转,插回鞘中。顺势取下背负的硬弓,却并不著急从箭壶中取出弓箭,只是拉伸弓弦,放出一记空箭。 夏侯惇惊觉弓响,当即俯身下去以躲避黄忠发出的冷箭,然而等了片刻,却发现根本没有羽箭袭来,两人的距离反而被拉开了不少,心中怒气更盛,加速追上去。 黄忠眼见夏侯惇紧追不捨,嘴角却是闪过一抹冷笑,悄然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俄而转过身去,用力拉开弓弦,飞快的射出这一箭! 夏侯惇以為黄忠又是虚晃而已,為了儘快赶上黄忠,他并没有再次俯下身去,这样坐骑的速度并没有丝毫的减缓,然而当夏侯惇发现空气中有一支黑色的箭鏃朝自己袭来的时候,他再想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下意识的一闪,羽箭破空之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夏侯惇只觉一股巨力猛然撞击到自己的额头上,他惨叫一声,跌下马去。 夏侯惇的亲卫眼见於此,尽皆大惊失色,赶忙围了上来,幸好那夏侯惇却是慢慢的站起身来,原来黄忠这一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他的头盔,将他的头盔击落,也让他逃过一命。 黄忠遥遥望见夏侯惇安然无恙,心中暗叹夏侯惇命大,不过此时他也不可能回身再战,只得率著残部快速的离开。 “可恶,被这廝逃了!”夏侯惇的亲卫望著黄忠部远遁的背影,恨声说道。 “逃,你以為他当真逃得了麼?”夏侯惇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冷意,缓缓说道,“吩咐下去,全军继续追击,前头自然会有人拦住他们的!” “将军,后面曹军仍旧紧追不捨。”黄忠身旁有一侍卫满头大汗的开口说道。 “不用担心,此番临行之前我与子龙商议过了,一旦我等逾时未归,他便会率军来援,想必子龙他已经得知我等被伏击之事,援军也在路上了,只要援军一到,就会有转机。”黄忠却是临危不乱的说道。 果不其然,眾人亡命奔逃了约莫半个时辰,终於盼来了黄忠等待已久的援军。然而来得并非单单只是赵云率领的援军,他们也等来了司马英亲率的大军,原来夏侯惇三千精骑的目的并非是要将袭扰粮道的黄忠等人一网打尽,而更重要的是要拖住这些人,以实现围点打援的目的。司马英的目的是不出击便矣,一旦大军出动便要将刘备军聚而歼之,重挫对方的士气。 如今这黄忠的残部和赵云的援军皆是落入司马英精心布下的圈套之中。黄忠见状,登时面色大变,连声叹道:“这曹军主将狡猾如斯,是老夫害了子龙啊!” “老将军无须自责,此地不可久留,你我速速合兵一处,趁对方尚未完成合围,突围而去。”黄忠的自责正好落在赶来的赵云耳中,他却是淡淡的一笑,朗声说道,“这区区曹军如何挡得住老将军你与我联手冲阵!” “好!”黄忠被赵云面上的自信所感染,顿时提起士气来,亦是大笑一声,开口道,“子龙稍待,看我弓箭杀敌。” 说罢,他当即拨转马头,从箭壶中同时取出三支箭来,搭弓上弦,朝身后的追兵同时射出三箭。只听三声惨叫,后方跟得最近的三名追兵被他射中,应声跌落马下。 “好箭术!”眼见黄忠一弓发三箭,箭无虚发,赵云不由赞道。 黄忠自负的缓缓收回长弓,或许他因為年迈的关系,武艺已不如壮年,但箭术却是随著年龄的增长而越发的炉火纯青。追兵眼见他此等神技,显然都有些胆寒,当即勒止坐骑前进的步伐,只远远的游弋,不敢再靠近。 “老将军,此处不宜久留,你...”赵云正说著话,忽然却是惊愕的望著远方,话语也是微微一滞,旋即低声喃喃道,“果然还是避不了啊...” “子龙,怎麼了?”黄忠见他面色有异,不由关切的问道。 “无妨。”赵云回过神来,对黄忠微微摇了摇头,俄而面色凝重的开口道,“老将军,来者不善,你率部属先走,我来為你断后。” 赵云此言与刚才说话的口气大為不同,言语中还带了一些恳请之意。黄忠努了努嘴,本想说点什麼,但看赵云面色分外难看,他知道其中必定有隐情,但此地并非叙话之处,他便不再多问,只是点点头,答道:“好,有劳子龙你了!” 说罢,黄忠带著大部分兵士朝曹军还未聚拢的侧翼,杀奔而去,赵云则率领餘下的部属前往阻击曹军追击的部队。 与此同时,在另一面的曹军阵势中,夏侯惇驱马来到司马英身边,抱拳道:“将军,属下无能,没能将袭扰粮道之敌尽数歼灭。” “无妨,那老将便是黄忠吧。”司马英瞥了夏侯惇一眼,复尔将目光投向远方,语气很平缓,但脸色却是分外复杂。 “正是那老匹夫。”夏侯惇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好,只怕对方现在準备突围,现在由你指挥中军拦住其去路。”司马英淡淡的说道。 “由我指挥中军?”闻言,夏侯惇微微一怔,司马英如此说便是将现下全军的指挥权交予了自己,夏侯惇不解开口问道,“那将军你...” “你有你要对付的人,而我也有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对手,去吧。”司马英只是摇了摇头,打断夏侯惇的话,解下背负的长枪,遥指向远处刘备军中的一人,喃喃道,“既然终究躲不过这宿命,那便来战吧。”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隻大军在偌大的战场上各自分成了两股洪流,缓慢而坚定的交汇在一起,一场搏命的廝杀即将展开。 故友重逢,本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然而此时此地赵云和司马英两师兄弟心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喜色,反倒是各自生出了一番命运多舛、造化弄人的感慨了。 自江夏城外的一番死战之后,这两人之后的人生轨跡便交错而过,仿似看不到再次相遇的时候。赵云先往南,平定荆南四郡,之后随刘备入川,夺得了益州;而司马英则是往北去,与马超率领的关西了联军大战一场,然后进击张鲁的汉中。 他俩谁都没想到会在这裡遇到对方,甚至各自在心中都暗暗期盼不要遇到对方,然而偏偏天不遂人愿,命运让他俩在这裡重逢。 既然躲不过去,那便战斗吧。战场上敌对的双方,结局通常只有一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便是战争的残酷,是每一个踏上战场的热血男儿也无法回避的事实,也是每一个战士的宿命。 这个道理,司马英和赵云都明白,因此再没什麼师兄弟重逢的旧情可言,既然各為其主,那此番在这裡便要分出个胜负。 司马英一马当先的率著数百精骑,朝前冲去,虽然人数并不算多,然而声势却是颇為浩大,眾人疾驰前行,有如狂风席卷大地般扑面冲来,不可一世。马儿未到,声势摧人!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只见赵云横枪在前,虽疾风扑面过来,衣襟猎猎而动,人却无丝毫动作,马如铁铸,身躯如山一般屹立在那裡,并无怯意。赵云沉稳的背影给了身后诸人无比的信心,面对如狂风骤雨般袭来的曹军,所有人都面色深沉,脸上看不到丝毫胆怯,只有无尽的战意。 “杀!”赵云银枪一举,口中只说出一个字来,旋即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而在他身后,刘备军士卒们无一例外的跟著他冲阵,片刻之后,两军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战场上顿时纵横捭闔,兵甲错乱。 赵云和司马英毫无阻碍的战到一起,司马英面色潮红,大喝一声,长身而起,一枪如疾风迅雷般向赵云刺了过去。 而赵云眯缝著眼睛,也不敢怠慢,轻叱一声,出枪直刺而出。他出枪的招式平和中冲,看起来并不迅疾华丽,只是在司马英的重击离他头顶还有一臂距离之时,他的长枪已经刺到司马英的胸口。 不过毕竟二人师出同门,对彼此的招数都是知根知底,司马英这一枪看似锐猛无比,但是却不乏变招,他眼见赵云并无任何格挡,反而攻己必救,当即念如电闪,手中长枪化刺為扫,只听“当”的一声响两枪相交。火花四溅,两人的坐骑则是交错而过,拼了个半斤对八两。 虽然只过了一招,然而赵云心底却是起了不小的波澜,他拜入童渊门下远早于司马英,同样出师也远早对方,可算得上是尽得师尊童渊的相传,而司马英跟随童渊修习的日子远不如他,天赋也与他相差甚远,甚至因為童渊意外身故的原因,司马英连童渊的枪法也未能完全掌握。 江夏城外一战,他还稳稳胜司马英一筹,最后通过卧龙先生相传的异术重创了司马英,而他不过受了点轻伤。可今日再度交手,赵云却愕然发现,这司马英的武艺竟是越发的精湛,似乎已不在自己之下了。 习武之人都知道,当武艺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再想往上提高就十分困难了,甚至有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自身的瓶颈以达到更高的程度,赵云亦是感觉到自己的武艺再无进展,才选择告别师尊,往天下游歷,最后在卧龙先生的指导下才得以突破的,而这司马英又是如何达到这一境界的呢? 赵云驀然想到了一个人,也只有这能与卧龙先生相提并论的男人或许才有这麼大的魔力,让司马英在短短的时间内飞速提升。 想到这裡,赵云望向司马英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战场上由不得他分神,转瞬之间,司马英的银枪带著尖锐的破空之声再次向他划来,青天白日,那锋利的枪尖却如亮出一道闪电般,阳光一耀,明亮了半边的天空。 枪式未到,寒风割面,赵云对司马英再不敢有一丝怠慢之心,他身子急缩后仰,只是右手一紧,手上长枪疾刺而出,只听“崩”的声响,他长枪暴涨,竟然又比他方才使用长出三尺。枪头却是离枪体而去,劲射司马英的胸口。 司马英显然未想到赵云的长枪竟是有如此精妙的用法,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而他心思活络,当即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赵云的枪头堪堪擦他的身侧而过,只将他的衣襟打个破洞! 下一刻,司马英跌落在地,马上又是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子。不过司马英心中却是暗叫不妙,他亦是心知自己的武艺原本差赵云许多,但司马懿為他打通脉轮后,他武艺大增,从刚才的交手来看,他已能与赵云打个平手,但毕竟赵云比他先出师数年,临敌作战的经验比他丰富太多,这一枪司马英便是吃了经验的亏,完全没想到赵云竟能后发先至,现在他以步战敌赵云骑战,必是要吃大亏。 不过就在此时,赵云回望黄忠的方向,只见黄忠率军赶在曹军完成合围前,凭著悍勇终究是杀出一条血路来,让曹军无法完成合围,不过这战机稍纵即逝,一旦耽搁曹军随时都有可能完成包围圈。 赵云目光扫过四周还在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袍泽,之后又俯视了一眼倚枪而立的司马英一眼,当即作出决定,马头一拨,高声对周遭的己军士卒道:“诸人随我突围!” “希律律”眾人皆是拨转马头来齐声应和,随著赵云往黄忠打开的通路疾驰而去。 望著赵云远去的身影,司马英微微摇了摇头,心知自己还是输了对方一筹,身边亲卫牵来他的坐骑,他正待翻身上马,却看到未能完成合围的己方大军竟是尾随赵云和黄忠的残部而去。 “穷寇莫追!”司马英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暗叫不妙。他知道这必然是夏侯惇报仇心切作出的举动,但深追下去就是刘备军据守之地,孤军深入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但刚才司马英己将中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夏侯惇,此刻再无法挽回其决定,只能率领这诸人跟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侯惇止步!侯惇止步!”司马英一路不惜马力的猛赶,终於追上了冲在最前面夏侯惇,然而前方已然便是刘备的大营了。 “将军。”已杀红眼的夏侯惇望著司马英,朗声道,“那老贼已遁入大营之中,且待我杀入营内,将他揪出来一刀了结,以慰妙才在天之灵。” “你且稍待!”司马英赶忙拦在夏侯惇身前,深吸一口平复了心绪,旋即打量起刘备军的营寨起来,这营寨依山而建,地势颇為险要。而且此刻营寨却是寨门大开,裡面看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旗帜也俱是被放倒在地,静寂无声。 “将军,你还在等什麼,再迟就被那老贼跑了!”夏侯惇疾声说道。 “不好,速速撤兵,其中必然有埋伏!”司马英却是厉声喝道,大手一挥,让诸人立刻撤退。 然而毕竟还是晚了一步,忽然间,眼见两面的山坡上伏兵四起,司马英和夏侯惇俱是心中大骇,想不到这赵云竟是有如此胆量,竟然是放空大营来伏击己方,刚才追得太深入,如今骤然遇袭,曹军登时乱作一团,人马皆惊,阵脚大乱。 那赵云眼见於此,当机立断,令旗一挥,亲率伏兵突入曹军阵中,他手下的兵士人数虽少,却个个驍勇善战,居高临下掩杀而来,竟是杀得上万曹军阻挡不了。与此同时,另一面山坡上的黄忠见状,亦是不甘落后,同样杀奔过来,两支刘备军像是蛟龙如水般,在曹军阵中杀进杀出,给予曹军以重创。 原本便惊慌失措曹军士卒此时更加胆寒,纷纷开始往后撤退,任司马英等人如何喝止也无法,然而曹军刚才是度过汉水前来追击,如今慌乱之下,人马都拥挤在一起,争先渡河,结果反而欲速则不达,不少人自相践踏,坠入汉水中,死伤无数。 司马英眼见败势已无法挽回,当即对夏侯惇喝令道:“你速速前往后军整肃乱军,胆敢后退者,一律杀无赦!我自率亲卫,挡住敌军。” “将军,还是我去迎敌!你...”夏侯惇闻言,面色一变,当即开口道。 “混账,我是统军的将军还是你是?如今战场之上,我说的话便是军令!”司马英怒声道,然后看也不看夏侯惇一眼,勒马转向赵云和黄忠等人所在的方向,对身边的数百亲卫开口道,“随我挡住敌军!” 说罢,便一马当先的杀了过去,夏侯惇望著司马英的背影,长叹一声,只能无可奈何的前往后军收拢败军。 想要在败军之中组织反衝锋,是一件极為困难的事,因為面对的不仅是气势如虹的敌军,还有身遭不断溃败的己军,一旦军心有所动摇,那麼只怕反击不成,反而更加一溃千里。 司马英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此刻这招是险棋,但他却不得不走,若不截下后面紧追不捨的刘备军,让对方衔尾追杀,那己军必将更加一败涂地,如此一来不知多少袍泽要死在刘备军的屠刀之下。 司马英身為三军主帅,每一个士卒的性命都如同山岳一般压在他肩头,这是他的责任。他冲在队伍的最前头,身边则是他的贴身亲卫,而亲卫并未执任何兵器,只是高擎著一面战旗,旗上书著大大的“司马”两个字,司马英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自己这名主帅并未退却,还在浴血奋战,他要用自己的这般行為提振己军的士气。 果不其然,不少败军眼见司马英带头反击,脸上慌乱的神色不由為之一滞,俄而脸色逐渐转為坚毅,当即止住了脚步,随著司马英杀了回去。 “来得好!”杀得兴起的老黄忠眼见司马英返转,面上花白的虎须一振,驰马迎上前去,朗声道。 说时迟、那时快,黄忠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长剑已然到了、司马英这是第一次见到黄忠的武艺,但他一眼便看出这老头的武艺已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心中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长枪向外一挑,挡下了这一剑。 只听鐺的一声,两人俱是感到一股巨力袭来,连身下的坐骑也马脖昂起,往侧方退了一步。 “老将军,勿要与他纠缠,乘胜追击才是!”不远处传来赵云的高声疾呼,他眼见汉水之滨曹军士卒已经开始在慢慢聚拢,知道时不我待,若是让夏侯惇定住了军心,那麼若是曹军反击,自己这区区数千人如何也不是对手。 黄忠又何尝不知,然而司马英所率区区数百人却是如磐石般死死的阻住了他以及身后兵士前进的道路。 赵云望著这一幕,脸上阴晴不定,他也知如今情势危急,再耽搁只怕就马上要来的便是曹军声势更大的反击,思虑及此,赵云终究是无法再束手旁观。 “喝呀!”赵云大喝一声,挥枪刺向司马英。他知道如今这司马英便是曹军之胆,只要司马英败了,那麼曹军最后所剩的胆气也会尽数消散。所以赵云才会断然加入战圈,与黄忠一起攻击司马英。 司马英正与黄忠激战正酣,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断喝,感觉到一股锐利的金属寒气袭来,当即心中一凛,回身横枪扫去。 只听又是一记清脆的金戈之声,司马英只觉喉咙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司马英赶紧驱马稍微后撤些许,缓缓拂去嘴角的血,目光平视著不远处的二位强敌,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他心知刚才赵云出招之前,刻意出声提醒,若非如此,只怕自己便不是仅仅吐一口血了。 司马英知道面前这二人论武艺都是与自己相当,甚至赵云还隐隐在自己之上,他要以一敌二毫无胜算,然而司马英却不能退,皆因他是曹军的主帅,他若退了,这军心也就散了,此刻他非但不能退,还得迎难而上,给侯惇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收拢败军,重振旗鼓再战。 三人互為品字对峙片刻,黄忠按捺不住挥剑再次杀了上来,又是一轮狂风骤雨的急攻。司马英面沉如水,长枪上下翻飞,守得严丝合缝,任凭黄忠如何寻隙进攻,却就是无法突破他的防御。 司马英并非不敢与黄忠大开大合的对砍廝杀,他武艺绝不逊于黄忠。可偏偏,那赵云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却始终不见动作,犹如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司马英心知赵云的厉害,若是他不留心严阵以待,赵云再次来袭,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老将军,让我来!”赵云寻到一个机会,插到司马英和黄忠二人当中,迎上司马英的长枪,却也是将黄忠挡在了身后。 司马英见换了赵云来战,身上的气力又增了几分。黄忠此时已杀得眼红,他却是取下身负一张硬弓,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对準了司马英,嗖的一箭飞出。 被赵云缠住的司马英正聚精会神的应对对手如潮的攻势,没注意到黄忠忽施冷箭,但突然间胸腔的太阳轮剧震,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危险袭来,而在脊椎尾端的海底轮爆发出一股炽热的洪流,往他的四肢百骸疯狂冲去,司马英不自主的长啸一声,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司马英手中长枪重重的往赵云刺去,赵云见状,赶紧举枪迎击。 只听两声闷哼同时响起,司马英闷哼是因為他终究没能完全躲去黄忠这迅雷般的一箭,左小腿上殷红的鲜血顿时顺著伤口流了出来,而赵云闷哼则是因為司马英这一击当中竟是带著一股无法匹敌的力量,赵云猝不及防之下,双手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长枪飞了出去! “将军!”周遭的司马英亲卫见状,一起涌了上来,将司马英围在当中,而此刻,夏侯惇也带著聚拢的士卒掩杀回来。 “老将军,事不可违,我们退回大营坚守吧。”赵云眼见情势再次逆转,当即对黄忠开口道。 “哎,既是如此,那就撤吧。”黄忠亦知再无法继续追击,只好点头说道,“可惜走了这司马英,我昔日听闻此人智勇双全,如今与其交过了手,果然如传闻一般啊!” 闻言,赵云却是面色颇為复杂,缓缓望向远处按住手臂伤口的司马英,再瞥了眼不远处自己的长枪,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深思之色......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汉中,曹操府邸。司马英兵败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往曹操处上门请罪。 “将军请稍候,我现在便去请示丞相大人。”曹操的亲卫一路将司马英引到后室之外,请其止步。 “有劳了。”司马英点了点头,驻足不久,那亲卫便将他请了进去。 书房内,曹操早已端坐於案边,身著宽大的袍服,甫一见到司马英走了进来,便笑道:“你如何来了,坐吧。” 自从司马英回归之后,曹操便一直对其分外亲厚,甚至比当初更甚,司马英知道这是曹操為了弥补传国玉璽之事而对自己的愧疚心理。不过司马英亦是明白如今的曹操已经身居高位,二人关系虽然亲密,但自己作為属下不能再像以前一般随意,因此更加的恪守本分,不敢逾越丝毫。何况此番自己作為败军之将前来,心中愈发忐忑,更加是谨小慎微。 “司马英见过丞相大人。”司马英恭敬的朝曹操行了一礼,这才慢慢坐下。 曹操望著司马英的目光裡闪过一抹深意,旋即开口问道:“这麼晚了,你来我处,是為兵败之事吧?” “司马英有愧丞相重托,特来请罪!”司马英单膝跪地,面带愧色的朝曹操开口道。 “罢了,起来吧,此番兵败责任并不在你,而是元让复仇心切而轻敌冒进所致。”曹操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这引蛇出洞之计,前日派人报与我时,我也是赞成的。说来本来也是个好计策,若是成功必然能大大的提振我军士气,孰知那刘备军中亦是有猛将,使得我军此战功亏一簣,实在是可惜了。” “此战是属下指挥不力,并不怪元让...”司马英闻言,赶紧说道。 “不必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曹操摆了摆手,示意司马英起身来,然后开口道,“且待你日后将功赎罪便是,你先安心养伤吧!” “多谢丞相!”闻言,见曹操并没有对自己施加惩处的意思,司马英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气。 “近些时日,我大军粮秣不济,军心似有浮动的跡象,而且此番兵败,士气委顿,末将以為丞相您应早作决断?”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司马英却是低声开口道,说出了担忧许久之事。 “军心浮动啊...”闻言,曹操似乎想到了很多,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望著司马英,久久未语。 “末将认為此事应该及早处置,否则一旦大战来临,对我方士气极為不利。”司马英见其默然不语,不由接著说道。 “大战来临?”听得这裡,曹操的脸上却是浮起一丝苦笑,他瞥了眼司马英,开口问道,“你认為这场仗还有必要打麼?” 曹操话音刚落,司马英却是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曹操会有此一问,思虑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汉中之地进可做攻取西川之基地,退可為庇护关中之屏障,地利尤為重要,若是放弃实在大為可惜;可是我军补给线实在太长,而刘备军占了古蜀道的便利,粮秣兵源运输快捷,若是久拖下去,对我军尤為不利。” “是啊,这也正是我忧虑所在。”曹操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站定开口喃喃自语道,“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哎,当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司马英知道此语出自杨修之口,如今听到曹操说起,不知其到底是何用意,因此不语静待其下文。 “我现在有些后悔未听你父亲的献策,若是当初挥军进击西川,或许现在益州之地已经為我所有了。”曹操长叹一声,“前日裡据张郃稟报,有川中降者来报说:自从我军攻取汉中后,蜀中一日数十惊,逃亡者以万计,刘备虽斩之而不能止也。” “既然时机已过,丞相你也无需太过纠结了。”司马英开口说道。 “呵呵,司马英啊,你我二人相交多年,你今日来意我自然清楚,我也不瞒你。”曹操复而跪坐下来,看著司马英正色道,“如今我大军困守这汉中之地,进不能进,战无可战,我业已有了退兵之想。” “正如丞相大人你所言,我大军在此处已经陷入了困境,不若早早退兵,另作它途。”司马英正是為此而来,恳切的说道。 “你可知我在犹豫什麼吗?”曹操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甘心啊,汉中如此丰腴之地却要拱手献与那刘备,我当真是不甘心!” 曹操的一席话,让司马英恍然大悟,原来曹操只是不愿担上裂疆失土的责任,可是这样空耗下去,迟早还是要退兵的,曹操不可能看不到,司马英沉思许久,眸子却是翛然一亮,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丞相大人你為何不效仿那张鲁,只留一座空城与刘备即可。” “我也想啊。”曹操长叹一声,摇头道,“当初班师回长安之时我已命夏侯渊迁汉中百姓往中原,然而如今应者寥寥,不过才万餘口人。” “这是何故?”司马英不解道。 “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因為故土难离,很多百姓并不远迁出故乡,现在前往中原的人大都是当初马超等人起兵乱关中时,逃难到汉中的中原人,二是此处五斗米教势力太大,许多人都跟随那张鲁前往了巴中。”曹操以手扶额,面露一丝痛楚状。 “丞相你...”司马英看曹操的模样,不由关切的问道。 “无妨,大抵是这些时日太过劳累的缘故,不碍事的。”曹操摆了摆手,开口道。 “想不到这张鲁在汉中之地如此得民心。”司马英摇了摇头,轻声道,俄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开了口,“那為何不劝降张鲁呢?一旦张鲁归降,那汉中郡的百姓必然会跟随其徒往中原。” “你这想法倒也不错,只是这张鲁他似乎并无归降之心啊。”曹操皱眉道。 “不见得,丞相你是否还记得那仓库的粟米,我想这便是张鲁向丞相您释放的善意,他或许想对丞相你说明,其实自己并未将丞相您看成是敌人,不然张鲁如何会留下这仓库粮秣来资敌呢?”司马英轻声说道。 “是麼?”曹操抬眼看了看司马英,仍有些疑惑的说道,“那他為何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呢?” “只怕这张鲁还在顾虑什麼。”司马英若有所思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去劝降吧。”曹操沉思有顷,终是打定主意道。 “丞相,不若让我去吧。”司马英忽然朝曹操一拱手,开口道。 “你去?”曹操瞥了司马英一眼,显然是觉得司马英的请命有些草率。 “由汉中前往巴中路途遥远不说,还需穿越刘备军防区,若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辩士,只怕力有不逮。”司马英正色道,“请丞相大人放心,司马英必不辱使命。”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往巴中走一趟吧。”见司马英信心满满,曹操也不再多说什麼,点头道,“不过一定要早去早回。” “末将明白!”司马英站起身来拱手领命。 “我明日準备一下,后日就出发,今晚就不刀扰丞相大人了。”二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司马英便準备告辞了。他预留足一日的时间交接军中的事务,然后再出发前往巴中。 “好,我送你出去。”曹操亦是站起身来,準备送司马英离开,然而他刚刚站直双腿,却是感到一阵炫目,身子晃了一晃差点又坐下去。 “丞相...”司马英眼见曹操如此,不由大為紧张。 “没事,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曹操缓缓坐下,揉了揉额头,朝司马英摆手道。 “那丞相大人你好生休息,末将自行离去便是了。”司马英朝曹操开口道。 “好吧,你先去吧。”曹操对他勉强挤出个笑容,面色复尔变得难看起来。 望著紧紧蹙著双眉的曹操,司马英心中不自觉的浮起一丝不安,久久不能消散...... 第八十四章 故人(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回到自己的屋子,天色虽暗,但司马英并没有什麼睡意。他今日之所以在曹操面前如此有信心,自然是有原因的。司马英并不知道张鲁到底是个什麼样的人,不知其喜好、不知其性格,所以要想接近张鲁,他需要一个熟悉张鲁的人的帮助,而恰好张鲁军中正好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帮助他,这个人便是在攻打阳平关时偶然打听到的敌方副将-胡车儿。 当初胡车儿司马英身為西园校尉时,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便是夏侯惇和胡车儿二人,他瞭解胡车儿,他相信胡车儿必然会帮助自己,因此他才会对曹操做出那样的承诺。 其实这些年来,司马英也一直在寻找胡车儿的下落,毕竟他对胡车儿亦是心存愧疚,若非他当初一意孤行孤身前往刺杀董卓,只怕也不会牵连到包括胡车儿在内的西园兵士。司马英一直很想对这些昔日的袍泽表达自己内心的歉意,如今终於有机会了,他心中顿时觉得分外轻鬆,所以便丝毫感觉不到睡意了。 既然睡不著,司马英乾脆拿出司马懿给自己的记载异术法门的册子,开始修习起来。他深深呼吸,静下来,慢慢走到床上,按司马懿传授的姿势打坐,闭上眼睛,在心中把司马懿传授的法门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当即依言修习起来。 司马懿传授给他的水系异术中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这些修习法门功用是為其打根基,让其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水系灵气入身体中,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以巩固司马懿為他打通的七个脉轮。 然而让司马英大為疑惑的是,无论他如何静心静坐,却始终无法感受到天地间的水系灵气,闭目感受了大半个时辰,以至於睡意来袭了,他还是丝毫感受不到。 司马英缓缓睁开眼,长叹了一口,他心中暗忖,或许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对,还是等父亲来了汉中再细细询问吧。 过了一夜,司马英正準备出门前往军营中交接事务,却发现门外兴冲冲的走来了一人,定睛一看却是那刘嫣。 “嫣妹,你如何来了?”此番出征,他本没有带刘嫣,却不想这丫头却是自己找来了。 “怎麼我就来不得了麼?”刘嫣美目中闪过一丝狡黠,嗔道。 “来得,来得,怎麼会来不得呢。”司马英赶忙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来得话,怎麼不早些通知我,我好去接你。” “哼,这还差不多。”刘嫣睨了司马英一眼,笑著说道。 “父亲大人呢?你肯定把他甩在后面了吧。”司马英亦是笑著道。 “呵呵,英儿你这是哪裡的话,為父有这麼老麼,连个小姑娘都撵不上。”司马英话音一落,屋外便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司马懿伟岸的身子出现在了那裡。 “见过父亲大人。”司马英赶紧朝司马懿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 “无须多礼,你如何猜到万年公主是和為父一起来的?”司马懿朝他挥挥手,笑道。 “丞相请父亲大人您从许县来前线,孩儿也是知道的,算了算日子,估计就是这几日了,所以看到嫣妹自然知道您也来了。”司马英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司马懿点点头,瞥了眼司马英正待出门的模样,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孩儿正準备去军营交接一些事务。”司马英微微一笑,接著道,“幸亏父亲大人你二人今日到了,不然只怕还要过上一些时日我们才能相见。” “怎麼?丞相又派了什麼任务给你麼?司马懿疑道。 “正是。”司马英点点头,将昨夜他与曹操商议之事与司马懿二人说了一遍,“所以明日我便要前往巴中了。” “我要和大哥你一道去!”司马英说罢,便听见刘嫣在耳边抢著说道。 司马英知其不甘心自己才来便要离开,思虑片刻便笑道:“好,你要一道去便一道吧。” 刘嫣没有再开口,不过脸上洋溢的笑意充分说明瞭她内心的喜悦之情。 “英儿,这胡车儿值得相信麼?”司马懿却是沉吟了片刻,缓声问道。 “父亲放心,这胡车儿与我乃是生死之交,孩儿绝对信得过他。”司马英无比篤定的说道。 “凡事都没有绝对,人心叵测,英儿你千万记住,永远不要将自己的性命託付给其他人。”司马懿却是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有时候便是亲生父子也不能相信,歷朝歷代,為了皇位骨肉相残的还少麼?” “孩儿...明白。”司马英答应得很勉强,显然他对於司马懿此言并不是完全赞同。 “罢了,既然你坚持要去,那為父也不拦你。”司马懿拍了拍司马英的肩膀,开口道,“不过万事小心。” “孩儿谨记。”司马英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心头不由一暖,点头应道。 “哦,对了,我给你的法门你这些日子都有勤加修炼麼?”司马懿收回手来,望著司马英开口问道。 “孩儿都有修炼,只是...”司马英搔了搔后脑勺,将自己修习中遇到的问题给司马懿说了一次。 “怎麼会感应不到水系灵气!”闻言,司马懿脸色顿时一变,当即说道,“你现在立刻修习给我看一看!” “好。”司马英见父亲如此紧张,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立刻盘腿坐下,凝神闭目静坐感应起来。 司马懿轻轻将手放在司马英的头顶,他身体的周围须臾便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在白日裡依旧依稀可见。而其中又以他按住司马英天灵的掌心中光芒最盛。 司马懿原本是打算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司马英感悟,然而他手掌中的光束始终无法渗透到司马英的体内,即便他想尽所有办法,却始终都无能為力,良久,他终於收回自己的手,身上的光芒也缓缓散去。 “父亲...”司马英自然还是一无所获,始终无法感悟到天地中的水系灵气,疑惑的站起身,望著司马懿,却是陡然发现司马懿此刻的脸色分外难看。 司马懿挥手止住司马英的话,他只是淡淡的瞥了司马英一眼,那眼中饱含的情绪分外复杂,一时间让司马英不知其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你先去军营忙你的事吧,此事為父还需要好好思虑一番。”司马懿挥了挥手,缓缓转身走进屋内,只留下这麼一句话。 司马英微微一愣,目光望著司马懿的背影渐渐隐去,不知為何,他却是觉得自己的父亲的距离像是被拉远了很多,很多...... “大哥,你怎麼了?”显然是发现司马英的面色有些怪异,当下关切的问道。 “放心,我没事。”司马英朝她挤出个笑容,开口道。 “没关系的,大哥。”刘嫣慢慢走到司马英旁边,拉起他的手,细细抚摸这手心上因刻苦勤练武艺而长出的老茧,柔声道,“即便你学不会异术也好,在我的心中,这世上绝对没人能伤害得了你的。” “谢谢你,嫣妹。”司马英望著刘嫣那柔情似水的双眸,感动的说道。 “好了,我们走吧,你不是在军营中还有军务要处理麼。”刘嫣朝司马英微微一笑,开口道,“若是处理不完,明天可就去不了巴中了吧。” “嗯。”司马英点点头,二人并肩走了出去。 军营中的事务并不算多,傍晚时分,两人便双双返回了司马英在汉中的宅院,只是回来后却是遍寻不到司马懿所在,问了下人才知道,司马懿去往了曹操处,还未回来。 司马英二人打点好行装,司马懿却是一夜未归,而翌日他俩一直等了小半日,也始终没有等到司马懿归来,為了不耽误时辰,无奈之下,司马英只得留书一封给司马懿,然后带著刘嫣踏上前往巴中之途。 一路行来,司马英却是因為司马懿的态度转变而分外沉默,刘嫣见他心有所思的模样,只是闻言劝慰,说司马懿对其期望甚高,如今才会如此,想必一切都有变通之法,司马懿学贯天人,必定能够找到的。 司马英这才好不容易解开心结,二人一路往巴中行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逃离洛阳后并肩而行的日子,不过现在可不像当初那麼狼狈。 “嫣妹,你还记得那时你的模样麼。”说起那段逃难的岁月,司马英却是微微一笑,望著刘嫣开口道,“就像个小乞丐一样。” “哼,小乞丐又怎麼了。”眼见司马英提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刘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嗔道,“没有我这个小乞丐啊,你这大将军能去到那譙县麼?” “是,是,是。”眼见刘嫣恼羞成怒的模样,司马英忙不迭点头称是,旋即抱拳朝刘嫣行了一礼,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朗声道,“多亏了你这位大公主,小人才得以逃脱生天,请公主你受小人一拜,日后甘愿公主驱使,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哼,这还差不多。”刘嫣小手一挥,很自然而然的摆出大汉公主的威仪,开口道,“好你个司马英,午时将近,还不快去给本宫弄些吃食来!” “咯咯咯...”说罢,刘嫣自己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天边那弯新月。 望著刘嫣两幅截然不同的模样,司马英心中顿生感慨,想到这些年刘嫣随自己东奔西走,早已从当初那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大汉公主变為了如今这亲和可人、温婉贤淑的平凡女子。这其中受过多少磨难,刘嫣都是藏在心中,从未与他说起。 思虑及此,司马英情不自禁将刘嫣揽入怀中,柔声道:“嫣妹,你受苦了。” “大哥...”刘嫣的脸靠在司马英宽阔的胸膛上,脸上顿时浮起两朵红霞,声如细蚊的说道,“有你在身边,我不苦的...” 两人相拥片刻之后,继续上路,复又行了半日,那巴中便已遥遥可见了。 第八十四章 故人(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巴中,位於益州盆地东北部,地处大巴山系米仓山南麓。远古时期属梁州之域。秦灭巴国后,在其治所置巴郡,西汉沿用秦之建制。东汉和帝永元年间置汉昌县。东汉东汉建安六年改属巴西郡,后继属宕梁郡,又先后置归化郡、大穀郡。 巴人歷来尚武,部族英勇善战,血性勇武,能歌善舞。周时巴人将士出兵助武王伐紂,后又助秦扫六国,连高祖刘邦据巴蜀之地,亦是用了不少巴人士兵以争天下。 巴中城并不大,司马英二人很容易的进到城中,不过内裡的人却是很多,说是摩肩擦踵也不為过。 因為张鲁远避巴中的缘故,许多五斗米教的教眾都随他一道前来巴中,再加上如今刘备与曹操各自率大军在汉中鏖战,更多的百姓為了躲避战乱而相继扶老携幼进入相对安定的巴中之地。原本便不算大的巴中顿时就有些人满為患了。 “饿了吧,我们先去找些吃食。”风尘僕僕行了这麼远的路,司马英虽没有太多困乏之感,但看刘嫣一脸疲色,当即建议道。 “好。”刘嫣点点头,她也确实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二人在人群中穿梭著,不经意间刘嫣却发现前面的一间小房子裡,放著不少物事——一桶热腾腾的熟饭,不少煮好的山菜,甚至还有一个鼎中放著少许熟牛肉。而在屋子外,有一农人端著碗径直走了进去,取出内裡的饭菜,便坐在地上大快朵颐起来,吃完便抹了抹嘴,拍拍屁股大摇大摆的走了,也没留下一文钱来。 “大哥,你看那人吃东西都不给钱。”刘嫣觉得大為讶异,开口对司马英说道。 “哦,是麼?”司马英转过投来,望向刘嫣所指的方向,自然也是看清了那屋内的陈设。 “这莫非便是那‘义舍’?”司马英思虑片刻,忽然开口道。 “义舍?什麼是义舍?”刘嫣好奇的问道。 “这我也是听军中的汉中兵士说的。”司马英缓缓开口道,“这张鲁一脉自祖父张陵起便在益州等地传教,后来慢慢发展壮大便创立了这五斗米道,张陵死后,其子张衡继行其道。衡死,张鲁继為首领。这张鲁自称‘师君’,张鲁一向对百姓宽惠,他定下教规:教民诚信不欺诈,令病人自首其过;对犯法者宽宥三次,如果再犯,然后才加惩处;若為小过,则当修道路百步以赎罪。这义舍也是他一手创立的,命人置义米肉於内,免费供行路人量腹取食。” “当真?”刘嫣双眼一亮,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低声说道,“那我俩去把裡面的食物都给吃光吧。” “不可!”闻言,司马英顿时哭笑不得,想不到这些丫头过了这麼些年,还是存著小女生顽皮的一面,赶紧一把将其拉住,开口道,“这可不行,五斗米道崇信鬼神,教律颇多,义舍之食虽任由人自取,但不可贪多,否则将得罪鬼神而患病。” “那好吧。”听司马英如是说,刘嫣只得性性作罢。 不多时,又有数人入到那义舍之中取了食物果腹,司马英望著并不算大的义舍,心中想起孟子所言: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这张鲁或许不能得天下,然能得汉中百姓如此拥戴,举家随其迁徒者数万,只怕原因便在这些小节之处。 思虑及此,司马英忽然有些想要早点见到这张鲁了。 天色已晚,胡车儿这才从军营中回到自己的府中。前些日子,他原本一直很紧张,因為在汉中之地,曹操和刘备双方的大军正在鏖战中,张鲁军的实力与这二者想必无异於蚍蜉撼大树,甚至连做一个搅局者都很难。 因此张鲁想的便是自保而已,作為军中大将的胡车儿那些日子便是吃住都在军中,费心劳神的佈置巴中的防御,然而好不容易佈置妥当,却发现似乎刘备和曹操都没有进军巴中的想法,这场战役一直都是围绕这汉中、阳平一带展开。 张鲁军从上到下这才稍稍鬆了口气,不过胡车儿还是不敢大意,每日都要去军中巡视一番,整飭军纪,毕竟有备方能无患。 今日胡车儿回来得稍早了一些,他左眼一直跳个不停,所谓左眼跳喜、右眼跳灾,不过他却不知道这喜从何来,眼见军中无事,乾脆早些回了家。 不过家中似乎也没什麼喜事,胡车儿让百无聊赖的坐在屋中,静待晚上的吃食。 “将军,门外有人求见。”忽然府中的下人进来开口道。胡车儿将兵营中的习惯带回了自己家中,他不喜别人唤自己做什麼“老爷”,而还是喜欢被称作“将军”。 “这麼晚了还有人求见?”胡车儿微微一愣,开口道,“他有没有说自己姓甚名谁?” “他说他复姓司马,还有...”话说了一半,那下人忽然顿了顿。 “还有什麼,你倒是快说啊!”胡车儿牛眼一瞪,大声说道。 “还有他说是大人您的洛阳故人。”那下人缓缓说道,心中却是暗忖:大人何时有过什麼洛阳故人,从未听过啊。 “洛阳故人?”闻言,胡车儿脸色顿时一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赶紧道,“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诺。”下人见胡车儿如此激动,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出门去请来人。 而此刻胡车儿如何还坐得住,心中反复思虑著来的到底会是谁。洛阳故人,知道自己在洛阳从军经歷的人寥寥无几,此时来的会是谁呢? 胡车儿思量许久,想到了几个名字,却都不敢肯定,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胡车儿赶紧站起来準备相迎。 “将军,他俩来了。”下人将二人引到门口,先进来稟报道。 “还不快请进来。”胡车儿立刻说道。 “二位,请!”下人将来人请进屋子,胡车儿圆睁著眼睛望了过去,只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传来,“胡车儿,还认得我不!” “童...童将军,当...当真是...是你!”终於看清了来人,胡车儿再也无法隐藏内心的激动,面色顿时变得潮红,嘴唇微微颤抖。 “好久不见,胡车儿你还好吧。”来人正是司马英和刘嫣,司马英望著无比激动的胡车儿,自己的心绪也是颇為激越,毕竟故人相逢,难免希嘘。 “还好,童将军你还好吧,哦,快做,童将军你二人快快请坐。你还愣著干什麼,还不快去给童将军弄些吃食来!”兴奋之下,胡车儿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了。 “无须如此,我二人已经吃过了。”司马英笑著朝他摆摆手。 “那就给童将军倒茶来。”胡车儿大手一挥,吩咐那下人赶紧下去备茶,然后看到司马英还站著,忙不迭的说道,“将军你快坐,快坐啊。” “好。”司马英和刘嫣依言坐下,然后望向胡车儿,开口道,“胡车儿,你这些年过得还好麼。” “还好,就是时时惦念著将军您以及诸位兄弟们。”胡车儿稍微平静了些,不无感慨的说道。 “你如何追随了这张鲁呢?”司马英问道。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闻言,胡车儿微微一愣,旋即长叹一声,慢慢的对司马英二人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司马英与曹操相继刺董失败后,原定的举事计画也随之破產,吕布带领著大军将西园包围,大肆绞杀西园士卒,而胡车儿等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纷纷寻机突围,胡车儿凭著高强的武艺突出了重围,但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河内之地隐姓埋名的藏了起来,本想避一避风头,然后再去寻童英等人。 可是不久之后,朝廷的通缉令发了出来,不但曹操和童英上了榜,胡车儿自己也未能倖免,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隐藏,还要小心被朝廷发现踪跡,因此久久无法脱身去寻童英。不过并没有过多久,天下群雄并起,组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其中曹操亦是一路,而且童英也在其中,胡车儿当即大喜过望,準备寻找合适的时机去投军,然而这十八路诸侯声势浩大,但却是一团散沙,没多久便土崩瓦解,曹操也在汴水大败而回了沛国,胡车儿只能无奈的再次蛰伏下来。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董卓為吕布和王允所杀,但其部将李傕、郭记有率军劫持了献帝,官渡之战后,胡车儿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去许县寻找童英,但童英却因曹操猜忌而掛印离去,胡车儿再次无功而返,终於是心灰意冷,回了故里凉州。 再后来,张鲁听闻胡车儿勇猛之名,特地延请其為自己部将,胡车儿知道张鲁的贤明,对待百姓和部属都分外优厚,所以便答应了其所请,為其效命。 听了胡车儿这一番稍显冗长的叙述,司马英心中对胡车儿的愧疚更盛,想不到其念及故情,如此屡次三番的找寻自己,司马英当即站起身来,朝胡车儿长身行礼道:“胡车儿,受我一拜!” “童将军,你这是何故,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胡车儿见状大惊,赶紧起身闪过司马英这一拜。 “司马英对不住你,也对不住西园兄弟们,一时衝动给大家带来灭顶之灾,司马英愧对你们的信任啊!”司马英低著头,开口道。 “将军你这是哪裡的话,我等愿意追随将军,自然是已将身家性命託付给将军你,何况将军你是為剪除国贼,兄弟们即便身死也对将军绝无怨言的。”胡车儿亦是无比诚恳的说道。 “可是...”司马英还想说点什麼,胡车儿却是抢先说道,“胡车儿心中从来都未责怪过将军您,我相信兄弟们也绝不会怪罪将军你,将军你当真无须自责了。” “胡车儿,你...”望著胡车儿那张真挚诚恳的脸,司马英想起当初自己為此事向夏侯惇道歉之时,夏侯惇亦是这样一幅面容,心中不由百转千回,原本还有许多想说的话,此刻都堆积在胸口,化作一道暖流在体内流动,让他久久无法再开口...... 第八十四章 故人(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位,您的茶。”胡车儿府中的下人去而复返,端来了三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每个人的案前。 司马英和胡车儿这才复尔坐下,胡车儿有些疑惑的望向司马英开口问道:“童将军,你现在人在何方,為何又自称司马...” “此事说来也是话长了。”司马英摇了摇头,打断了胡车儿的话,说道,“我如今还在孟德麾下效命朝廷。” “孟德,还是在那曹操麼?”闻言,胡车儿微微一愣,旋即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子翛然一亮,脸色大变,“司马,难道童将军你便是那攻打阳平关的曹军主将司马英!” 司马英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出去吧,没我吩咐,不让任何人进来!”胡车儿朝门口束手伺立的下人开了口。 “诺!”那下人知道自家主人与来者有要事相商,当即应声走了出去,顺便还带上了房门。 “难怪不得我说那曹孟德军中如何来了如此一位猛将,连西凉马超為其所大败,想不到是将军你。”胡车儿望向司马英,话语中不再提“童”字,而是只唤司马英作“将军”,“更想不到我竟是阴差阳错与将军你交了手,败在将军你的手中,输得不冤啊。” “胡车儿你也不必过谦,你如今亦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了。”司马英摇头道。 “将军谬赞了,胡车儿如何比得上将军你。”胡车儿在军中多年,如今早已不是当初在洛阳城时初入军旅的那个愣头青了,他看著司马英,暂时将故人重逢的激动心情放在一边,缓缓道,“将军你来寻胡车儿必然是有事要办吧?” 司马英亦是抬起头来与其对视,他发现此刻胡车儿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敌意和警惕之色,只是单纯的询问而已,心中不由一定,开口道:“没错,我的确是有事相求胡车儿你。” “哦,将军你有事但说无妨,只要胡车儿能办得到,必然不会推辞。”胡车儿沉吟片刻,望向司马英的眼神中依旧是闪烁著绝对信任的光芒。 “我想见一见师君。”司马英显然是感受到了这股信任,径直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将军你想要见师君?”闻言,胡车儿微微一愣,低头思虑了良久,忽然开口道,“将军你莫不是要劝师君降曹?” “是。”司马英点头道。 眼见司马英说得如此乾脆,胡车儿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没有开口。 “有难处麼?”司马英见胡车儿许久没有言语,不由轻声问道。 “其实不瞒将军你,师君他其实早有归降之心...”胡车儿终於开了口。 “此话当真!”闻言,司马英不由得大喜过望,看来此番自己是来对了。 “将军你不要著急,我话还没说完。”胡车儿朝他摆了摆手,接著道,“想必将军你也知道,师君他爱民如子,对待百姓甚為宽厚。” “嗯,这我知道。”回想起白日在城中见到的义舍,司马英不由点头应道。 “可是...”胡车儿迟疑了片刻,这才低声道,“可是师君他担心...担心曹孟德其人会对归降者...” “这点便是师君多虑了,其实丞相大人他对降臣都颇為优待。”司马英知其想要说什麼,当即开口道,“便拿那刘表之子刘棕来说,他归降丞相大人后,封為青州刺史,后迁諫议大夫,爵封列侯...” “将军,你会错我的意思了。”胡车儿摇头道,“其实师君他并不在乎个人的前程,他只是在乎这些教眾和汉中的百姓。” “原来如此。”司马英恍然大悟,他终於明白张鲁迟迟不肯归降的原因了,原来是畏惧曹操的“屠夫”之名。 司马英开始庆倖自己来找胡车儿了,若非胡车儿如此说,他必然是找不到事情的关节所在,到时见了张鲁,却不知如何劝諫,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 “所以若是将军你能从中斡旋,让曹孟德许下承诺,厚待这些归降的百姓,想必师君他必然不会再多做犹豫。”胡车儿接著说道。 “此事我来想办法。”听了胡车儿所言,司马英当即决定不再著急见张鲁,他先要将此事稟报给曹操,只要有曹操的承诺,想来其他事情都好说。 而在司马英看来,想必曹操定会应允,毕竟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裡,司马英朝胡车儿开口道:“不过此事或许要过几日才有答覆,所以这几天...” “将军你只管在我这裡住下即可,其他事情大可不必担心。”胡车儿不待司马英把话说完,当即拍著胸脯开口道。 胡车儿此言一出,司马英又是大為感动,毕竟自己所属的阵营如今和张鲁军算得上的敌对态势,胡车儿收留自己,若是為他人所知,往张鲁处告上一状,想必胡车儿也会有麻烦。 不过看胡车儿的模样,显然是不会同意自己二人另寻其他地方的,他只得诚恳的对胡车儿说一句:“多谢了。” “将军你我二人,何须如此客气。”说罢,胡车儿这才想起司马英身边还有一人,当即投眼望去,第一感觉是这女子生的好生美丽,俄而微眯起眼,上下再好生将其打量了一番,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见过这女子,但始终想不起来。 望著胡车儿一脸困惑的模样,刘嫣知其所想,却是微微一笑,她自是见过胡车儿,不过那时她是女扮男装,这胡车儿现在看刘嫣眼熟,但必然不会认出她是谁来。 “呵呵,这是我义妹,姓刘名嫣。”司马英显然也发现了胡车儿在打量刘嫣,当即介绍道。 想了老半天,胡车儿终究还是放弃了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见过对方,旋即吩咐下人為司马英二人準备房间,让其好生休憩。 第八十五章 背信(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然曹操并未打算进攻巴中,但是為了掌握张鲁军的动向,他自然不会不派探子往巴中打探。而这些司马英在来之前早就弄清了,因此很快他便用暗语找到了曹军的斥候,让他以最快速度把消息传回汉中。 不出三日,曹操的答覆便送来了,锦帛上只写著短短一行字:可!巴中之事由司马英将军全权负责! 有了曹操的手书,司马英顿时彻底放下心来,立刻请胡车儿安排他见张鲁。胡车儿的答覆也很快:明日师君便接见司马英。 翌日,司马英随胡车儿来到城中一处府邸,见到了他闻名已久,但迟迟不得一见的张鲁。 “司马英见过师君。”司马英缓缓将面前的男子好生打量了一番,只见其人已是中年,头戴便巾,身著长袍,相貌普通,浑身透著一股亲和力,当即拱手问候道。 “早听闻司马将军你一身武艺精湛,如今一见,果然是英雄了得。”看得出,张鲁对司马英亦是十分欣赏。 “师君你谬赞了。”司马英微微一笑,谦恭的说道。 “请坐吧。”张鲁点点头,请司马英坐下,开口道,“将军你的来意我已从胡车儿处得知了。” “司马英素知师君您為人宽厚、爱民如子。只是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尽皆而起,到处皆是兵祸交加,难有一寸净土,而丞相大人雄才大略,更有仁爱之心,当今士大夫少有人能及,若是师君你归降丞相,丞相必定会善待汉中百姓,不失其再流离失所,安居乐业。”司马英望著张鲁,将早已想好的说辞一一道来,“此不正是师君你所望麼?” “将军你说得没错。”张鲁点了点头,俄而却是轻叹一声,说道,“曹丞相雄才大略,我亦是心中了然,其实我何尝未想过,若曹公挥军前来,我便封闭库藏,逃入深山之中,了却了此残生,只要曹公善待我治下百姓,我心足矣。然这天师道乃是吾祖父所传,我张鲁虽无能,但一丝一毫不敢弃之,因而这才避往巴中,以躲兵祸。” “师君高义,天下皆知,只是跟随师君你的教眾多达数万人,这巴中尺寸之地,如何能久居,即便是為了百姓著想,师君你也需早作打算。”司马英劝道。 “将军所言,我又何尝不知。”张鲁瞥了司马英一眼,忽然问道,“敢问将军,若是我率军归降曹丞相,丞相大人将如何安置呢?” “丞相大人应允,只要师君你愿意归降,那麼将仿荆州刘棕,封师君你為中原一州之刺史,愿意随师君你入中原者,保证耕者有其田,一家老小生活无虞!”司马英开口说道。 “此话当真?”闻言,张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声道,“将军口说无凭,我怎知将来曹丞相不会食言呢?” “师君多虑了,丞相大人如何是食言而肥之人?”司马英正色道,“他既然应允了师君,那必然便会守诺的!” “唔,将军所言有理。”张鲁还不放心,追问道,“可是刚才的话都是将军所言,我如何能...” “师君请看。”司马英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帛书来,交到张鲁手中。 张鲁接过帛书仔细看了一遍,心中疑惑终於尽去,他缓缓将帛书交换给司马英,沉吟有顷,这才开口道:“如此甚好,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将军稍待些许时日,我与诸人商议过后,再给将军你答覆。” “如此便有劳师君了。”司马英见张鲁如此说了,当即站起身,朝其行了一礼。 “来人,代我送司马将军出府!”张鲁亦是站起身回了一礼,旋即请人送司马英出去。 司马英走后,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张鲁一人独自坐在案边,静静的思虑著什麼,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鲁循声望去,来人是阎圃。 “见过师君。”阎圃朝张鲁拱手道。 “是子茂啊。”张鲁朝他点点头,开口道,“坐吧。” “谢师君。”阎圃依言坐下,然后说道,“我已见过刘备军的使者。” “他说什麼?”张鲁问道。 “刘备想请我军配合其进攻阳平,击败曹军,事成之后,其愿意将汉中拱手归还师君。”阎圃轻声答道。 “归还汉中?”闻言,张鲁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你也相信他当真会归还汉中与我麼?” “只怕这不过是那刘备笼络师君而已,汉中之地,益州屏障,退可拱卫西川,进可攻取关中、凉州,他如何会放心一个外人控制汉中。”阎圃望著张鲁,正色道,“只怕即便曹操不派大军征伐我们,他刘备平定益州后,也会亲征汉中。” “是啊。”张鲁长叹一声,点点头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刘璋虽与我不和,然其前车之鉴,我又如何能不视之不见?” “刚才师君已见过曹军来使了?”阎圃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司马英出府去,因而有此一问。 “嗯。”张鲁点点头,将刚才司马英所言再对阎圃复述了一遍。 “仿荆州刘棕安置?”阎圃闻言,轻声道,“如此还算是对师君不薄。” “是啊,毕竟那刘棕是带著偌大的荆州请降,而我等如今已失汉中,这巴中之地荒凉贫瘠,原本我以為曹操顶多会给个朝中閒职而已,从未奢望过还能再领一州之地。”张鲁摇了摇头,开口道。 顿了顿,张鲁却是感叹道:“不过最让我安心的还是其对我教眾的处置,若是当真能耕者有其田,那就是莫大的恩惠了。” “其实也不儘然。”阎圃却是摇头道,“自董卓以来,那关中歷经了多年战乱,如今千里良田无人耕种,那曹操对师君你如此许诺,未尝不是想多收青壮,以充实自身。” “充实自身也好,真心為了百姓也好,只要他能兑现承诺便好。”张鲁开口说道。 “是啊。”阎圃微微抬眼望瞭望张鲁,开口道,“不过这曹军使者当真能為曹操做的了这个主麼?” “子茂啊,你可知此番前来巴中的曹军使者是何人麼?”张鲁并没有马上回答,却是反问道。 闻言,阎圃微微一愣,说道,“我听胡车儿说,此番来的是人名叫司马英,却是个武将,不知那曹操為何不派个辩才来,倒派了个武将...” “这个司马英以前可不姓司马。”张鲁淡淡的开口道,“他以前姓童...” “童?童英!”阎圃顿时恍然大悟,“难道是那西园校尉童英,他以前不是曹操手下的头号大将麼,若非他,汴水之滨曹操便已丧命在那徐荣刀下,官渡之战,只怕袁绍也不会大败而回了。” “可是,我也听说他后来不是因受曹操猜忌而出奔了麼,如何现在又改名换姓重新加入曹军了呢?”顿了顿,阎圃皱眉说道。 “这些前因后果,你还管他作甚。”张鲁笑道,“据我所知曹操对他宠幸更盛,如今还加封其為车骑将军,若不是此事,我必然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其所言。” “既是如此,那想必师君你一定下定决心了吧。”阎圃眼见张鲁嘴角的那抹笑意,熟知张鲁心思的他当即开口道。 “正是。”张鲁点头道,“我年岁已高、精力也大不如前,如今渐觉世间荣辱不过过眼云烟,我欲抛开俗念,一心主持教务,至於其他便託付给曹丞相了。” “既然师君你下定了决心,那阎圃必将誓死跟随师君你。”见张鲁如此说了,阎圃当下起身拱手说道。 “那好,你去安排吧。”张鲁亦是站起身望著阎圃道,“至於教眾迁徒的事情,传我教令便是,不要发什麼告示了,以免為那刘备所知,这几日你继续与其使者虚以為蛇,争取些时间吧。” “遵命。”阎圃一拱手,领命转身而去。 第八十五章 背信(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一路出了张鲁府,径直回到了胡车儿的府中。 刘嫣和胡车儿正焦急的等待司马英的消息,眼见他回来了,当即异口同声的问道:“师君如何说?” 司马英望著二人,微微一笑开口道:“準备一下吧,过两日我们就可以回汉中复命了。” “那师君是答应了?”刘嫣深知司马英的个性,若是不达目的是决不甘休的,既然他说可以回去复命了,那想来必是已完成使命。 “嗯。”司马英笑著说道,“虽然师君没有明言,但其内心所想已表露无遗。若无变故,应该便会在这两日宣佈了。” “好。”闻言,不单刘嫣欢喜不已,胡车儿也长出了一口气,毕竟司马英是他引荐与张鲁的,若是张鲁没有降曹之心,他难免為其所猜忌。何况张鲁待他不薄,司马英也对其有故义,他实在不希望二者再起兵祸,如今听闻张鲁愿意投降,也避免了日后他与司马英在战场上各為其主的廝杀,对他而言,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果不其然,翌日张鲁便亲自修降书一封与司马英送曹操,同时遣长子张富代表自己随司马英一道回转汉中,以示诚意。 司马英领著张富回到汉中,覲见曹操。曹操大喜过望,当即表奏朝廷,奏请封张鲁為镇南将军,封閬中侯,邑万户,其五子以及阎圃皆封為列侯。 张鲁得知曹操如此厚待,当下感激涕零,不过他亦表示希望能让随自己迁徒往巴中的百姓早日回归故土。曹操自然应允,不日便派司马英领三万精锐打通了汉中与巴中的道路,张鲁率数万教眾沿此路北归汉中。曹操见张鲁后,嘉许其本有善意,待以客礼,并与张鲁结成了儿女亲家,让自己的儿子曹宇娶了张鲁的女儿。 而后,曹操再次下令迁徒汉中百姓去往中原地区,这次政令便分外通畅,汉中百姓纷纷举家迁徒,因為不但曹操在政令中许诺了但凡由汉中前往中原者,政府发劳作工具与土地,保证耕者有其田,而且张鲁也动身前往许县覲见汉帝,然后就留在朝中任职,须知在汉中百姓中,五斗米教教徒占了很大部分,这些人眼见於此,当然纷纷自愿跟随自家教主前往中原之地,毕竟那里还有广袤的土地和眾多的百姓,可以传播五斗米教。 一时间,由汉中迁往中原的百姓络绎不绝,為了争取更多时间供更多的百姓迁徒,曹操下令诸军坚守各处通道要津,保护百姓通过。 与此同时,刘备也听闻张鲁归降了曹操,虽然大為恼怒,但却是也无可奈何,毕竟虽然己军后勤保障远胜曹军,但兵力却少於曹军,固守有餘而进取不足,想要阻挠汉中百姓的迁徒,实在不大现实了。刘备心知此番即便是得了汉中,也不过是一座空城罢了,但即便是空城,他也不能退让,汉中对於曹操而言或许只是“鸡肋”之地,但对於西川而言却太重要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兵,只能坚持到底,所以两支大军依旧是遥遥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至於司马英,虽然此番他又立下了一功,但曹操只加其封邑千户,并未有其他更加实质的封赏,虽然司马英并不以為意,毕竟他不在乎这些东西,然而自幼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中长大的刘嫣却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大哥,此番曹孟德封赏似乎有所不公啊?”刘嫣望著司马英,蹙眉说道。 “哦,哪裡不公了?”正在专心静坐的司马英睁开眼睛来,望著刘嫣开口说道。 “曹操对於归降张鲁等人大事封赏,唯独对立下偌大功劳的大哥你许以些许小惠,这与其平日所行并不相同。”刘嫣缓缓说道。 “哦,是麼?”司马英有些迟疑的说道。 “曹孟德平素尤擅以高官厚禄来收买人心,讲究有功必赏,此番却是对大哥你的功劳视而不见,难道不反常麼?”刘嫣开口道。 “前日我领军作战大败而回,丞相他没有处罚我,我便很感激了,如今不过是戴罪立功,丞相他这麼做无可厚非。”司马英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小妹你就不要多想了。” “可是大哥你莫要忘了曹孟德此人生性多疑,那次传国玉璽之事便是前车之鉴,大哥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啊。”刘嫣疾声说道。 “小妹你放心,这些事情我心中省得。”司马英望著一脸急色的刘嫣,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的安危,不由微微一笑,开口道,“何况我感觉到丞相他确实没有疑我。” 司马英并不是在说谎宽慰刘嫣,他这几日因為张鲁归降的缘故与曹操见了数面,也聊了很多,他能感觉到曹操并没有对自己產生什麼戒心,有什麼军国大事也不回避自己。 “那这是怎麼回事?”刘嫣皱眉自言自语道。 “总之你就不要多想了。”司马英笑著揉了揉刘嫣吹弹可破的脸蛋,说道,“对了,这几日父亲来过麼?” “伯父他来过两次,见你不在便...”刘嫣正说著,忽然话语一顿,若有所思般开口道,“莫不是曹孟德在疑伯父?” “什麼?你说丞相在怀疑父亲?”闻言,司马英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开口道。 “极有可能。”刘嫣沉吟片刻,点头道,“我先前还在想為何此番曹孟德出征汉中竟没有徵召伯父随军,还留下荀彧在许都,只怕...” 刘嫣的话没有说完,但内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司马英默然不语,良久才出言问道:“那丞相他怀疑父亲什麼呢?” “那要看伯父他是為了什麼了?”刘嫣望著司马英,一字一顿的缓声问道,“大哥,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以伯父一身神乎其神的异术,以及学贯天人的才学,还有家族庞大的势力,他完全可以成為一方霸主,又何必委身于曹孟德帐下甘做一谋士呢?难道当真只為了日后封侯拜相麼?” “这...”刘嫣的一席话问得司马英哑然无语。 司马懿有过严令关於司马家族的事情一律不能透露给刘嫣,毕竟刘嫣也是姓刘,她流淌的也是刘邦的血脉,所以司马家族的事情司马懿自然不想為一刘氏族人知晓。司马英向来遵从父亲之命,所以并未与刘嫣说起过自己族内之事。但聪慧如刘嫣,只怕通过些许蛛丝马跡,早就猜到了一些东西。 “父亲他自有自己的想法,小妹你就不要再问了。”司马英别过头去,对刘嫣的问题避而不谈。 刘嫣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大哥你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我先去看看今日的饭食做好了麼。” “唔。”司马英点点头,目送刘嫣离开,他并不想瞒刘嫣,但他又不愿违逆父亲之命,因此分外為难。 不过刚才刘嫣的话却是点醒了司马英,正如刘嫣所言,司马懿的目标绝非仅仅是封侯拜相而已,他具备一切成為一方霸主的条件,而之所以会选择委身曹操麾下,原因只有一个——无非是想要隐藏实力,隐身在幕后,等待时机成熟后再坐收渔人之利。毕竟司马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先祖未竟之愿望,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步便是要成為天下至尊。 司马英深知,為了达成目的,司马懿可以牺牲一切东西,他会搬开所有绊脚石,若是当真曹操对他產生了怀疑,那麼... 思虑及此,司马英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敢继续再往下想了,因為他无比迷惘的发现,若是当真遇到了这般情况,他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另一边是同自己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他究竟该站在哪一边呢? 司马英根本无法做出抉择,他只能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 可是司马英亦是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而且或许已经不远了...... 第八十五章 背信(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时间过得很快,自张鲁率教眾投降曹操之时算起,已过了旬月,如今他正带著自家的亲属以及一干被曹操封赏的五斗米教首领前往许都。 毕竟虽然曹操已然表奏天子封赏他一干人高官厚爵,但这天下名义上还是汉家天子的,即便谁人都知道大凡曹操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皇帝必然不会反对,至少过场还是要走一遭的,因而张鲁等人还是要往许都覲见天子,领旨谢恩。 张鲁轻轻挑起马车车窗的帘幕,仰头望天。天际的云朵压得很低,黑压压的连成一片,像是大湿了的棉絮,随时準备挤出水来,又像是沉甸甸的铅块,哪里是天空能撑得住的,只怕下一刻便要坠落凡间。 张鲁探出手去,这才发现已有少许不安分的雨丝从铅云中钻了出来,丝丝点点落到地上,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变成大雨。 “不用担心的老爷,翻过这座山,便是襄城了,明日傍晚就可以到许都了。”与张鲁同乘一辆马车的还有他的正妻。 “但愿如此吧。”张鲁放下车帘,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忽然间,一直缓缓前行马车停了下来,整个队伍也随之止步不前。 “出了什麼事?”见状,张鲁在车内沉声问道。 “回师君,前方有人拦道。”车夫开口答道。 “去问问是何人?”张鲁说道。 “诺。”那车夫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对方身前不远,只见对方一身黑衣,脸上也了蒙了黑布,於是开口问道,“阁下何人,為何在此处拦住我等的去路?” “车上是张师君吧。”那人缓缓开了口,声音分外低沉。 “你究竟是何人?”车夫面色一变,喝问道。对方竟是一口叫出了张鲁,不由让人对其所图產生一丝警惕。 “请张师君出来说话吧。”那人又开了口,车夫这才发现其实对方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和自己说话,目光一直是望向马车的方向。 车夫顿时心中闪过一丝怒意,往前一步準备挡住对方的视线,然而惊变陡生,一支冷箭毫无徵兆的突然射出,正中车夫的眉心。 那车夫连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没了呼吸。张鲁的车队顿时乱作一团,车内的女眷见到这样的情况顿时惊呼频起,引得不少马儿亦是焦躁不安起来,亏得其餘车夫尽力控制,才没有惊马伤人。 “张师君还不出来吗?”等到场面渐渐平静下来,那黑衣人又开了口。 “尊驾何人,莫不是我张鲁曾得罪阁下,缘何要阻我去路,杀我家奴?”张鲁走出马车,瞥了眼地上的车夫,他不愧曾是一方梟雄,面对此等场面,脸色依旧是古井无波。 “我与师君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只是想向师君您请教一物的下落。” 张鲁心知此人来者不善,当即开口答道:“是麼,阁下请问。” “敢问豫玉此刻所在何处?”黑衣人一字一顿的开了口。 张鲁登时脸色大变,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什麼豫玉,我听不懂阁下在说什麼?” “明人不说暗话,师君何必和我装糊涂。”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道,“昔年刘邦斩白蛇得此玉,而后将其赐给了张良,张良运筹帷幄,佐刘邦平定天下,以功封留侯,皆是赖此玉之功,难道师君不知道麼?” “我不明白阁下在说些什麼?”张鲁面色如常,但双拳却是不自觉的攥了起来,说到,“高祖、留侯皆是数百年前的人物,古人之事我又如何知道?阁下要问,不如直接去问高祖和留侯吧。” “张师君!”黑衣人提高了音量,开口道,“你身為留侯十世孙,难道我问你不对麼?” “你究竟是何人!”张鲁终究是忍耐不住,厉声喝问道, “师君你休要管我是谁,只消回答我一句话,豫玉到底在哪儿?”黑衣人寒声道。 “我也只答你一句话。”张鲁眉梢一挑,凛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麼?” “既然师君你执迷不悟,那我也不与你多言了。”黑衣人摇了摇头,面上掠过一抹厉色。 只见黑衣人微微頷首,四周早已埋伏许久的弓箭手齐出,一时间天空中羽箭如蝗,站在马车外的侍卫与车夫尽皆中箭,下一刻,车外只有张鲁和黑衣人二人还毫髮无损,其餘的人已经被射成了刺蝟。而车内的女眷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一阵阵啜泣之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麼?”此时,张鲁面色无比苍白,冷眼投向黑衣人,开口道。 “交出豫玉,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黑衣人面色依旧平静,淡淡的说到。 “我当真不知道你所言的豫玉在哪里,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就放过我的...”张鲁在巨大的压力面前,禁不住浑身颤抖。 “够了,张师君!”黑衣人厉喝一声,打断张鲁的话,开口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不成?你便不是為你自己著想,也应该為你的部属和家人著想吧。” “他们是无辜的,你有什麼事冲著我张鲁来,何必牵涉到他们?”说到最后,张鲁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了。 “哼!把人给我带出来!”黑衣人却是如磐石般丝毫不為其所动,冷声说了一句。 话音一落,旋即有数十个黑衣人飞身出来,来到张鲁的车队边,将车内的一干人等都拖了出来,连妇孺都没有放过,顿时哭喊声又起,张鲁面若白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依旧是紧闭双唇。 “我再问你一声,那豫玉在哪里?”黑衣人望著张鲁,不含一丝感情的追问道。 张鲁攥紧了拳头,死死的紧咬著牙关,始终没有没开口。 “哼,把他给我带出来!”黑衣人手指一位被身著华贵衣服的妇人护著的小男孩,缓缓道。 “不!”望著两个虎背熊腰的依黑衣人之命走向自己的小儿子,张鲁终於打开了牙关,凄声道。 可惜那两名黑衣人并不是他张鲁的手下,二人对其所言置若罔闻,蛮横的将妇人推倒在一边,一人一手将小男孩拽了出来。 “我数到三,此人还不肯言,你俩便各自卸掉他一隻手!”黑衣人此刻不再对张鲁说话,只对自己手下吩咐道。 “诺!”二人朗声回应。小孩子对於危险有股敏锐的感知力,他显然是知道身边的两人对自己不怀好意,顿时“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男孩凄厉的哭声将周遭大人们的脸色映衬得愈发苍白,而黑衣人面如冰霜,淡淡的开口道:“一!” 小男孩的哭声更加大了,被拖下车的许多妇人亦是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唯有张鲁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看。 “二!”黑衣人又开了口。 此时刚才护著小孩那妇人忽然像发了狂一样,扑向那两个黑衣人,本来以她的气力想要撼动两名黑衣人根本是痴心妄想,却不想她在这一瞬间竟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生生从两人如铁钳一般的手中抢回了孩子,然后死死护在自己怀中,说什麼也不肯放开来。 那领头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那两名黑衣人顿时一凛,赶紧想要再把孩子抢出来,可是那妇人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就像一隻发怒了野兽一般,拼死护住自己的孩子。 领头黑衣人不為所动,嘴唇微张,轻声道:“三...” “我给你!你要什麼我都给你!”终於,张鲁的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掉了,他一路跑到自己的女人孩子身边,将那两名黑衣人用力推开,然后大手一张,将女人和孩子笼在自己怀中。 “那好,你们俩先到一边去。”黑衣人一步步走到张鲁一家三口身前,开口道,“现在你可以将豫玉交出来了吧。” 张鲁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往马车走去,钻进车厢内从内里的暗箱中取出了一个匣子,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一把拧开匣子上已然有些生銹的锁,将匣子打开来,内里放著的自然便是九颗星玉中的豫玉。 黑衣人缓缓将匣子收起,目光扫过张鲁然后落在那对母子身上,然后冷冷的转过身去。 下一刻,在他身后,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场屠杀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悄然展开...... 第八十六章 血之代价(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汉中前线,各处的要隘行人往来如织,多是扶老携幼的百姓,他们听从张鲁的号令,纷纷阔别家乡,前往关中,希冀在那里能远离兵祸、再一次过上安定的生活。 司马英站在高地的军营外望著远方故秦直道上人们,不由得生出些许感慨。 秦直道乃是前朝始皇帝命大将蒙恬所开闢监修的一条重要军事要道,和长城一样,是為世人所瞩目的浩大工程。如今斯人已逝,然而后人们每每见到秦直道和万里长城,在感叹其雄伟壮丽的同时,必然也会想起此二者的直接建造者——大秦始皇帝。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或许很多人会骂始皇帝残暴不仁,但仅凭秦直道和万里长城这两样东西,无论史家如何用春秋笔法暗示其劳民伤财,但终究不可否认其作用,仅凭这两样东西便足以让始皇帝青史留名,供后人讚颂。 如今汉中百姓的大迁徒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他们现如今是背井离乡,為了一个看似虚无縹渺的理想而奔波劳顿,但数十年后当他们的后代真正安定生活之时,必然又会对今日率领他们离开的张鲁感激不尽吧。 司马英念及张鲁,不由心中暗忖:想必他已经到了许昌了吧。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司马英转过头去,来的是他的亲卫。 “将军,军师来了。”亲卫来到司马英身前,小声说道。 “父亲怎麼来了?”司马英微微有些诧异,司马懿一直都是在汉中留守,随侍在曹操身边,怎麼今日有閒暇来自己的军营。 “属下也不知。”那亲卫摇了摇头。 “走吧,回营。”司马英正準备举步离开,忽然胸口一烫,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右胸。 “将军!”亲卫有些紧张的望著司马英,开口唤道。 “我没事。”司马英朝他摆摆手,说道,“走吧。” 说罢,便领著亲卫一路往大营方向走去,而他的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因為刚才他之所以会伸手掩胸,只是因為那里放的磐龙壁发出了一丝不安分的悸动...... “父亲,你如何来了?”中军营帐内,司马英望著不期而至的司马懿,开口问道。 “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司马懿淡淡的说道。 “还请父亲大人吩咐。”司马英恭敬的说道。 “第一件事是丞相的嘱咐。”司马懿看著司马英,开口道,“如今每日经汉中转往关内的百姓繁多,丞相让我转告你,一定要小心刘备军兵士偽装成百姓偷袭。” “这个孩儿自然省的,这几日往来的百姓我都有派人细细盘查,绝不会给刘备军以可乘之机的。”司马英正色道。 “这就好。”司马懿点了点头,接著道,“其二便是这汉中之战旷日持久,我军粮秣转运补给困难,而刘备军又不断骚扰,丞相授予你临机决断之权,可以随时调兵出击。” “多谢丞相!”闻言,司马英顿时心中一阵感动,毕竟前不久自己率兵出击,才是大败而归,如今曹操依然授予自己临机决断的权力,不可谓不信任,他当即掷地有声的答道。 “好了,丞相的吩咐便止於此了。”司马懿目光闪烁,望著司马英缓缓道,“接下来是我有一些私事要於你详谈...” 司马英会意,大手一挥,对营中的诸亲卫朗声道:“你们先下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诺!”亲卫们应声离开。 司马懿见帐内只餘下自己父子二人,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手心中,交给司马英看。 那是一个古朴的盒子,正是司马懿从张鲁手中得来的那只。 司马英面色微微一变,不為其他,只是因為他感觉到胸口的磐龙壁又有了异变,开始发出一股灼热的能量,这种情况司马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开口道:“这里面是...星玉?” “你自己打开来看吧。”司马懿笑著说道。 司马英接过盒子,缓缓打开来,眼中顿时一亮,将他的眸子晕染成一片红色,那是反射盒子内里星玉光芒所致。 只见盒子里安安静静的躺著一颗红色的星玉,而与此同时,司马英的胸膛亦是发出阵阵毫光,白日里亦是清晰可见。 “这便是豫玉?”司马英并不著急将磐龙壁取出来,反而是将目光投向司马懿。 “不错,这正是那刘邦斩白蛇而得的豫玉。”司马懿点头道。 “那父亲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此玉呢?”司马英死死盯著司马懿,追问道。 “当然是张鲁那儿得来的。”司马懿仿若没有看到司马英紧张的表情,淡淡的开口道,“我不是与你说过麼,此玉刘邦后来赐给了张良,张良则代代相传,直至交给了张鲁。” “那敢问父亲。”司马英面色依旧凝重,开口道,“此玉你又如何从张鲁那里得到的呢?” “我是用其他东西和他交换的。”司马懿沉默了片刻,接著道,“用他更加珍贵的东西...” 听司马懿如此说了,司马英不由暗自鬆了口气,不再追问,而是用另一隻手从怀中取出了磐龙壁。 此刻,再没有任何束缚的磐龙壁在司马英的掌心放肆的闪耀著异样的光芒,发出动人心魄的魅力。司马懿屏气凝神仔细端详著这方神壁,只见磐龙壁上已镶嵌了四颗不同顏色的星玉,分别是那雍玉、冀玉、荆玉以及司马家自始皇帝时起便传下的兗玉,四颗星玉分别闪烁著白、黄、黑、灰四种光芒,夹杂在磐龙壁壁身散发出的炫目色彩中,使人一时间难以直视。 司马英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放在方案上,然后取出豫玉,只见磐龙壁上突然毫光暴涨,迅疾无比的将司马英另一隻手上的豫玉吞没,旋即豫玉被吸附到其上,二者水乳般交融般合在了一起。良久,磐龙壁的光芒渐渐散去,而豫玉已是和其他四颗星玉一样,附著在壁身之上,再无法取下。 司马英久久的凝视著磐龙壁上的五颗星玉,一时间思绪繁多,从当年单福先生赠与他雍玉,告诉自己的宿命之时起,磐龙壁和星玉便与他结下不解之缘,数年之内,冀玉、荆玉和兗玉纷纷找上门来,这几颗神物让他从一介平民变成了现今的朝廷车骑将军,但也曾给他带来过重重挫折。距离他上一次得到兗玉,已经过了数年,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唯独这磐龙壁始终是守在他身边。 思虑及此,司马英不禁感慨万千,当初卧龙先生曾与他说过,身為玉使,收集散落在天下的九颗星玉便是他的宿命,如今九颗星玉他已得其五,不知其餘四颗星玉又在何方呢? 与此同时,司马懿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他早已见过磐龙壁的模样,但此刻磐龙壁光芒大盛的情状,仍让他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感叹道:果然是上古神壁,只可惜已经... 司马懿眉梢轻轻的挑动了一下,目光慢慢移到了此刻正陷入沉思的司马英的脸上...... 第八十六章 血之代价(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先收起来吧,此等神物,越少人知道越好。”过了许久,司马懿回过神来,开口道。 “嗯。”司马英点点头,将磐龙壁收回胸口中放好。 “每一颗星玉都会对玉使產生影响,那这豫玉又名分离之玉。”司马懿想了想,又开了口,“但我亦不知这星玉究竟如何影响你,总而言之这些时日你小心运用星玉之力,能不用到儘量就不要用。” “孩儿明白。”司马英点头道。 父子俩又叙了一会儿话,司马懿便飘然而去,司马英送他离开后,回到帐内,呆坐了许久,却是复尔又拿出磐龙壁来仔细端详。 “分离之玉,分离之玉啊...”司马英口中喃喃道,脑海中却是不自觉的浮现起一个美丽的身影。 “分离了这麼多年,玲儿你究竟在哪啊?”司马英握著磐龙壁的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内心被回忆的洪流冲刷了好几遍,不由有些心绪激越。 这些年,司马英无时无刻不在搜寻小师妹童玲的下落,可是始终一无所获,每每想到童玲,司马英便心中万分自责,当初若是他再冷静小心一些,在董卓处寻到小师妹的踪跡,也不至於使得二人分别如此之久。 司马英长叹了一声,闭上双眼来,他知道若是寻不到小师妹,那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可是如果寻到了以后呢 “将军,有军情呈报。”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司马英的思绪。 “进来吧。”司马英听出帐外之人是自己的亲卫,当即收起磐龙壁,让传令的亲卫进来。 “将军,胡车儿求见。”那亲卫进到帐来,朝司马英行礼道。 “胡车儿,他怎麼来了?”闻言,司马英一怔。胡车儿随张鲁归降后,因其旧部皆在巴中,曹操為表示对他的信任,便派其回到巴中统帅张鲁旧部,保护巴中的百姓能不受刘备军的袭扰,安全的前往关内,如何现在又跑来自己这儿了? “他只说自己有紧急军情求见将军你。”亲卫开口道。 “那便让他进来吧。”司马英点点头,自巴中一行,他亦是好久没见到胡车儿了,倒是颇為想念。 “诺。”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见到胡车儿大踏步走了进来。 “胡车儿,你怎麼来了?”司马英笑著迎了上去,不过当他看到胡车儿的模样时,却是不由一愣。 胡车儿满面的尘土,一脸风尘之状,显见其一路从巴中赶来,只怕途中一直赶路都未曾休息过,同时他双目赤红,目中隐隐有一股怒气。而他甫一见到司马英,却仿若充耳未闻其所言,眼中的怒意反倒是越盛。 “胡车儿,你怎麼了?”司马英眼见胡车儿如此模样,禁不住再次出言问道。 “我...我没事。”良久,胡车儿终於开了口,他垂下眼帘,似乎想要掩饰自己心中真实的情绪。 “听闻你有紧急军情找我,到底是何事?”司马英望著胡车儿,说道。 “属下确是有紧急军情,要稟报将军。”胡车儿又是沉默了许久,这才又开了口,看他胸膛起伏剧烈,显然是在压抑著什麼。 “哦,是麼,那你还不快速速报来。”司马英闻言,心中迅速的思量到底是有何等重要的军情,竟是让胡车儿如此匆忙的从巴中赶来自己这儿。 “此军情十分机密,只宜属下单独稟报将军您。”胡车儿低头说道。 “那好,你们先下去。”司马英挥了挥手,正準备将周遭的亲卫打发走,但胡车儿又开了口:“将军,此事实在太过紧要,请容我在外单独稟报。” “好吧。”司马英想了想,既然胡车儿如此小心,那自己谨慎点也好,当下点头同意胡车儿所请。 司马英领著胡车儿缓步走出军营,复往前行了数十步,因為他一直走在前面,因此一直没有发现走在他身后的胡车儿死死盯著他的后心,双拳好几次攥紧,却终究又慢慢鬆开。 “好了,这里再无他人了,你有军情便放心呈报给我吧,不虞有敌军的探子偷听。”司马英寻了一处还算开阔的山坳,四下张望一番,确定周遭再没有其他人,转身来朝胡车儿开口道。 然而,胡车儿又是许久没有回应他,只是低著头,仿若是在思虑著什麼,司马英皱了皱眉眉,往前走了一步,来到胡车儿身前,接著道:“胡车儿,你怎麼了?” 可是让司马英未曾想到的是,回答他的却是凌厉的刀光! 就在司马英站定的一刹那,胡车儿却是猛地抬起头来,伸手抽刀,一刀砍向司马英! 这一刀又猛又狠,瞄準的却是司马英的脖颈,司马英根本未曾想到胡车儿会陡然朝自己出手,心中大骇,但他毕竟非常人,只见他迅疾缩身躲闪,胡车儿这一击堪堪落空! 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又惊又怒,正待问胡车儿為何突袭自己,却发现刚才胡车儿砍他却是用的刀背,并非用的刀锋,这让他怒意稍解,不过仍对胡车儿所為大為疑惑,当下喝问道:“胡车儿,你这是做什麼!” “你问我做什麼!哈哈,你问我做什麼!”胡车儿却是状若癲狂般,仰天大笑道,“司马英,你誆得我好苦!” “我誆你?我誆你什麼了?”司马英听得一头雾水,开口问道。 “哼,废话少说,司马英你纳命来吧,我要用你这小人的血来祭奠师君!”可是胡车儿却是根本不做任何解释,话音一落,刀光又是猝起,直扑向司马英。 “祭奠...师君!”闻言,司马英如受电亟,微微一怔,动作便缓了,差一点被胡车儿削到。 “这到底是怎麼回事?”司马英一面躲闪,一面大声喝问,胡车儿只是紧咬著牙关,不再开口,手上的招法却是如碧海潮生般,一刀接一刀像司马英身上招呼。 司马英一连闪避了十数招,终究忍不住了开始了反击,长啸一声,迎著胡车儿的刀锋而上,单凭一双手掌与手持长刀的胡车儿对战。 当初虽然因司马英的牵连而被迫离开了行伍,但胡车儿却是始终没有放鬆自己武艺的训练,后来為张鲁所赏识,拜為军中大将后,他更是勤练不輟,武艺突飞猛进,所以号為张鲁手下第一武勇将军。 可是胡车儿的武艺若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的话,那司马英的武艺便可算得上是一日千里,尤其是有星玉的辅助以及司马懿為他打通脉轮之后,更是有了极大的增长,二人之间原本便有差距,如今这差距更是如鸿沟一样。 此刻,胡车儿绝望的发现,面前的男人是自己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 不多时,只听一声闷哼,胡车儿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蹭蹭蹭倒退三步,颓然的跌倒在地。 司马英空手入白刃,夺下胡车儿的长刀,反手一掌拍在对方的胸膛,不过他也控制了力道,只用了五分力,但也将胡车儿打得吐血倒地。 下一刻,冰冷的刀锋已然摆在胡车儿的颈间。 胡车儿丝毫不惧,闭上眼睛,脖颈一挺,反而迎了上去,厉声道:“你杀了我吧!” “杀你?我為何要杀你?”司马英望著胡车儿,开口问道。 “你杀了这麼多人,难道还差我一个麼?”胡车儿冷笑道,“只枉我胡车儿白生了这一双眼睛,没能识出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对不起师君,你还是快快杀了我吧!” 说罢,胡车儿再次闭目等死。可是他等了许久,却只等来司马英一声长长的叹息。 只见司马英将长刀抛到胡车儿脚下,转过身去,缓缓道:“我知道自己现在说什麼你也不会听,既然你执意要杀我,那你来吧。” 听了司马英的话,胡车儿一脸不敢置信的睁开眼来,只见司马英负手背对著他,而他的长刀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胡车儿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显然内心极度挣扎,他迟疑了许久,终究是缓缓伸手拿起了长刀,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司马英。 “临死之前,你能答我一句话麼?”司马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忽然出言道。 “你说吧。”胡车儿沉默片刻,开口道。 “张师君究竟如何了?”司马英问道。 “你还需来问我麼?”胡车儿脸上略过一丝怒意,握著长刀的右手攥得更紧了,厉声道,“枉师君如此信任你,听信你所言,举教尽数投了曹操,哪知你们皆是包藏祸心,竟是设计引诱师君迁往长安,然后在途中暗杀...” “什麼!你说什麼!”闻言,司马英大惊,转过身来,死死盯住胡车儿,大声问道,“师君他怎麼了!” “哼,可怜师君一家人数十口皆是惨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胡车儿比他声音更大,长刀一挥,直指司马英,厉喝道,“若不是你司马英,师君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听到这里,司马英心绪已是大乱,连声道:“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推脱麼?”胡车儿断喝道,“连那曹操都得到了师君遇害的消息,你会不知道?” “我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司马英垂著头,眼中闪过一抹顿悟之色,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右胸,喃喃道。 胡车儿见司马英的模样,心中不由起了波澜,他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如今眼见司马英这副痛苦的模样,以他对司马英的瞭解,胡车儿已然心知司马英只怕当真与张鲁之死无关。他之前之所以将张鲁之死都归咎于司马英,不过是因為当初是司马英亲自前来劝降,并保证了曹操一定会优待张鲁,如今张鲁却是死於非命,他不找司马英又找何人? 更何况张鲁待胡车儿甚為殊遇,司马英又是他所举荐给张鲁,胡车儿自责之下,自然是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洩在司马英身上,一气之下便提刀来寻司马英了。 现如今看到司马英懊恼与悔恨交加,胡车儿已明白,张鲁之死与司马英并无干系,所以胡车儿陷入了犹豫之中,一时间攥紧的手却是慢慢鬆开了来。 司马英也没注意到胡车儿表情的变化,他低头沉默了许久,缓缓出言道:“无论你信与不信,事情绝非你想的那样,我司马英亦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尤其对於师君,心中更是敬仰,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对师君下毒手的。” “难道师君的死就与你无关了麼?”胡车儿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不,若非是我,师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摸住胸口的一刹那,司马英已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而事涉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无法据实以告,“所以,你若要為师君报仇,那就来吧。” 说罢,司马英再次转过身去,他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内心里对张鲁巨大的愧疚使得他做出了这个决定,即便是今日死在胡车儿的手上,那他也绝不会皱一丝眉头的。 然而司马英等了许久,却并没有等来意想之中的那一刀。只听胡车儿长叹道:“我胡车儿从不杀不抵抗之人,何况若说愧对师君,那也都是我胡车儿一人之责,若非我引荐,你也见不到师君...” 听到这里,司马英讶然转身,只见胡车儿脸上闪过一抹决绝之色,接著道:“我胡车儿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昔年在西园受你之恩,我已回报,但师君大恩,胡车儿无以為报,今日...” 胡车儿话音未落,只见刀光一闪,血光四溅,他的左臂已然重重的落下! “胡车儿!”司马英瞳孔爆缩,胡车儿陡然自残,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伸手惊呼道。 “不要过来!”胡车儿用仅存的右手执刀遥指著司马英,厉声道。 “你...你何必如此。”望著面色狰狞的胡车儿,司马英已不知该说什麼好。 胡车儿深深的望了司马英一眼,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瓜葛,若是他日我知道师君之死与你有关,我胡车儿必定誓死也要為师君报仇!” 说罢,他捂住鲜血淋漓的左手,一步步艰难的转身离开,司马英望著他离去的背影,从指缝渗出的鲜血一滴滴落下,这让司马英脸色惨白,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摇著头,低声喃喃道:“离别之玉,离别之玉...” 第八十六章 血之代价(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汉中城。 “英儿,你如何来了?”司马懿望著不期而至的司马英,压抑的问道,“还有...出了什麼事麼?” 此刻司马英的情形与昨日胡车儿几无二致,双目赤红,满面尘灰之色,显然他是一宿未眠,连夜赶路从前线返回汉中的。 “父亲,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司马英没有回答司马懿的问题,却是沉声反问道。 望著司马英的模样,司马懿也收敛起脸上的惊讶之色,面色复尔变得古井无波,缓缓的坐在案边,然后伸手让司马英也坐下,这才徐徐说道:“你问吧。” “那颗豫玉,父亲是如何得来的?”司马英盯住司马懿的眼睛,开口问道。 “上次為父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麼,此玉乃是我用其他东西与张鲁交换而来的。”司马懿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他东西?那是何物能让张鲁愿意拿星玉来交换呢?”司马英想也不想的追问道。 “你当真想知道?”司马懿不看司马英,淡淡的反问道。 “孩儿的确想知道。”司马英说道。 “还有什麼东西能比其家人的性命更珍贵的呢?”司马懿冷冷一笑,看似风轻云淡的开了口。 “啪!”司马英重重一拳击在案上,厉声道,“父亲如何能这样?” “如何怎样?”司马懿斜乜著司马英,开口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星玉本就是那留侯所传,张鲁必然视之為珍宝,父亲你如何非要逼他交出呢?何况还是用家人性命相威胁,父亲你此举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麼?”司马英怒声问道。 “留侯所传?嘿嘿...”面对司马英咄咄逼人的问话,司马懿却忽然是冷笑两声,直视著司马英,冷声问道,“留侯所传便是他张鲁之物了?” “难道不是麼?”司马英答道。 “那这天下还是我始皇帝所传,如何便為那刘邦小儿夺取了!”司马懿忽然提高音量,厉声喝问道。 眼见司马懿发怒,司马英顿时不敢再放肆,只得放低声音,缓缓道:“这如何能类比,父亲大人莫要忘了,豫玉本就是无主之物...” “那这天下便有主了?”司马懿打断司马英的话,说道。 “那父亲你得到了豫玉便罢了,為何还要杀了张师君一家,连妇孺也不放过!”司马英想起胡车儿凄厉的神色,心头怒气又起,朗声问道。 “英儿,都这麼多年了,你还是如此妇人之仁啊。如果我们从张鲁手中夺玉之事传到曹操耳中,他岂能还容下你我父子性命。”司马懿缓缓说道。 “父亲!”闻言,司马英已是怒极,大声争道,“难道你不知张鲁其人在汉中為人所尊崇,何况他还是孩儿劝降的,如今父亲你為了星玉便杀了张鲁全家,岂不是陷孩儿於不义?” 司马懿沉默了片刻,亦是站起身来,平视著司马英,忽然开口道:“跪下。” “什麼?”司马英闻言,不由微微一愣。 “為父叫你跪下!”司马懿正色道。 司马英望了眼一脸严肃的司马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了下去。 “我问你。”司马懿开口道,“你姓什麼?” “司...马...”司马英低声道。 “司马?”司马懿忽然厉声道,“你要记住你根本不姓什麼司马,你姓嬴,你是始皇帝的后代,你身上流淌著的是我先祖共工大神的血脉!” 司马英深深的低著头,一言不发,自从他认祖归宗之后,司马懿对他从来都是和顏悦色,从未发过脾气,然而今日司马英的一席话却是引来了司马懿雷霆之怒,这让他根本无法辩解,也不能将自己本想说的东西再说下去。 “什麼叫陷你於不义?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小仁小义!”司马懿冷笑一声,接著道“司马英,你不要忘记了我们家族曾经遭受过的屈辱,你不要忘记了那些贼人是如何对待我们家族的,他们难道不是赶尽杀绝的麼?你竟然為了一个贼人的后裔,来质问為父?為父告诉你,这世间只有胜负,没有你想像的正义!” 司马英被他这一番痛斥,说得无言以对,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机会开口。 “為父所做之事,用不著你来置喙!”司马懿依旧是餘怒未消,接著厉喝道,“你若是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那我便也不再认你这个儿子!” “父...亲...”司马英显然没想到司马懿竟是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吓得浑身一震,当即叩首向司马懿请罪。 “滚出去!什麼时候知错了,什麼时候再来见我,若是你不思悔改,那麼便永远也不要再来见我了!”司马懿转过身去,负手背对这司马英。 司马英在地上跪了许久,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麼该想什麼,但他心中明白自己不能再失去父亲,决不能失去好不容易寻回的父亲! 因此,他深深的朝司马懿再叩了一首,眼眶微红,无比沉重的违心道:“孩儿...知...错了!” 第八十七章 噩兆(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在府中休息了半日,便前往了曹操在汉中的临时行辕请罪,毕竟他身為前军主将,未请军令便擅自从前线回到汉中,这可是犯了大忌,因此请罪是必须的。 司马英一路往城中行辕走去,然而路上的情形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此时还是白日,但大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所有的临街店铺都以收起了写有店名的旗幡,不时便有数名士卒巡城,面上皆是紧张之色,仿若如临大敌般。 “这是怎麼回事?”司马英终究按捺不住,拦下一队巡城士兵,开口问道。 “稟将军,辰时丞相发了手令,今日全城戒严。”领队的十夫长眼见司马英的盔甲,知其是军中大将,赶紧拱手稟报。 “戒严?”司马英眉头皱的更紧了,缓缓道,“莫不是城中混入了敌军的细作?” “这属下便不知了。”十夫长摇了摇头。 “罢了,你去吧。”司马英挥了挥手,让这队巡城士兵离开。 “诺。”十夫长再朝司马英行了一礼,便带著属下继续自己的使命。 司马英遥望了一眼远方行辕的方向,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当即加快了步伐。 来到行辕外,司马英发现这里的士卒比城内的其他地方都多了数倍,一个个都是严阵以待,似乎比上战场还要紧张几分。 “麻烦通报一下,就说前军将军司马英求见丞相。”司马英来到大门外,朝守门的兵士开口道。 “司马将军...”那兵士望著司马英思虑了片刻,却并未挪动脚步,反而是迟疑道,“敢问将军有丞相大人召见的手令麼?” “没有。”司马英摇了摇头。 “那请司马将军恕在下不能通报。”不想,那兵士摇了摇头,却是一口回绝道,“丞相有令,非持其手令徵召,一律不见。” “这...”闻言,司马英不由一怔,他想不到自己亲自前来却是连曹操的面也见不到,那这罪还如何请? “可否劳烦通稟一下,请丞相示下...”司马英还是不甘心,接著道。 “还请司马将军不要让我等為难。”那士卒面有难色的说道,“丞相大人说了,今日什麼人都不见,我等又如何敢去通报。” 司马英叹了一口气,正待转身离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尔等大胆,竟然连司马将军都敢拦!” 司马英循声望去,只见一精明强干的男子从门内走了出来,朝守门的兵士申斥道。 “于将军,非我等刻意刁难,实在是司马将军并无丞相大人手令...”刚才将司马英拒之门外的兵士见来人赶紧拱手答道。 “混账,司马将军乃是前军主将,主持前线军务,此刻返回汉中必然是有紧急军情呈报,你等居然连司马将军都拦,耽误了军情,你有几颗脑袋能砍?”来人怒声道。 “属下愚昧,还请司马将军勿怪。”一席话,说得诸人纷纷对司马英请罪。 “司马将军随我来吧。”来人单手平伸,将司马英引进门来。 “文则,这到底是怎麼回事?”司马英随他进来行辕,来到一回廊转角,见四下无人,开口问道。 引司马英进行辕的便是曹操手下大将于禁,于禁字文则,亦是五子良将之一。他原本是鲍信部将,后来归属了曹操,深得曹操信任。原本曹操无论出战或是驻扎某处,本阵和行辕的守备都是给曹仁或者曹洪等曹氏族人率兵佈置,但如今曹仁被派往樊城防守,曹洪也留守在了许都,曹操在眾多将领中选择将行辕的守备交给了于禁,足见其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 “司马将军,你不是外人,所以我也不瞒你。”于禁面色凝重的开口道,“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大军过不了几日便要班师回长安了,你只怕今日便要立刻回转军营。” “什麼!班师?”闻言,司马英面色大变,急声道,“这个时候怎麼能班师呢!还有这麼多百姓準备迁往关内,难道就不管他们了?” “司马将军你有所不知。”于禁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也是情势所迫,无可奈何之举。” “文则此话怎解?”司马英大惑不解的问道。 “其一,我军粮秣补给不济,许都和长安都已无太多存粮,而汉中的粮食已不足大军半月所需...”于禁轻声道。 “可是马上便是秋收时节了,只要坚持一下等到收了秋粮,那麼大军的补给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呀。”司马英急促的说道。 “粮秣不济只是原因之一。”于禁顿了顿,警惕的四下搜寻一番,确认周遭再没有其他人,这才接著道,“其二,张鲁死了!” 于禁自以為自己这番话会让司马英大吃一惊,却不想司马英早已知道这个消息,所以面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之色。 “张鲁才归降不久,丞相让他入朝為官,谁知前日传来消息,赴许都的张鲁及其家眷竟是被人发现全数被人杀害,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于禁见司马英面色不变,以為其心中已起了波澜,便继续道,“张鲁是将军你亲自前往巴中劝降的,将军你应该最清楚此人在汉中的影响力,一旦让汉中之人,特别是五斗米道的教眾知道其已经身亡之事,必然是会极為震惊,若是刘备军再趁机蛊惑,只怕我军在汉中便会陷入眾矢之的,到时更加步履维艰,想走也难了。” 司马英默然不语,听了于禁所言,他心中的愧疚又在一次犯滥起来,一股悔意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想,若是当初没有前往巴中劝降,情况只怕又不一样了。 “其三...”于禁瞥见司马英沉默不言,亦是沉吟了片刻,又接著往下说。 “还有第三个原因?”司马英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不由沉声问道。 “正是。”于禁点了点头,接著道,“而且之所以要班师,便与这一点攸息相关。” “到底发生了什麼事?”司马英追问道。 这一次,于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若蚊声:“丞相病了!” 于禁的声音虽低,但落在司马英的耳朵里,却不吝于一道惊雷,他圆睁著双目,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本想继续开口,但他立刻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马上紧紧捂著嘴,慢慢消化胸中的震惊之情。 “难道还是那头疾?”良久,司马英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这才出言道。 于禁点了点头,司马英追问道:“严重否?” “这属下便无法回答将军你了。”在这个时间点,曹操的健康必然是最高的机密,即便是司马英,于禁也不敢轻易告诉。 虽然于禁没有说,但司马英也能想像得到曹操的情况必定是不容乐观,不然汉中何须戒严,这行辕中的人又如此如临大敌。 “那此刻我见得了丞相大人麼?”司马英思虑了片刻,轻声道。 “现在还不行。”于禁的答案并不出司马英所料。 “那...”司马英顿了顿,望著于禁,开口道,“文若军师可在行辕之中?” “军师在的。”于禁应声道。 “那我可否见一见文若军师?”司马英问道。 于禁想了想,这才说道:“好,我带将军你去。” “多谢。”司马英朝于禁点了点头,随著他一路往后院走去。 “劳烦将军你在此处稍候。”于禁领著司马英来到一处客房外,止步说道。 “好。”司马英亦是驻足等待,目送于禁进到内里。 不多时,于禁又走了出来,对司马英开口道:“军师请将军进去。” 司马英依言进到内里,只见荀彧端坐在屋内,一动不动的望著自己,而其目光却是隐隐有几分警惕之色,这让司马英有些颇為不解。 “司马将军,你身為前军主将,不在前军军营之中,如何擅自回了汉中,你可知擅离职守在军中可是大罪!”荀彧第一句话便是语气分外严厉。 荀彧平日待人处事都分外温和,对司马英亦是如此,但此时见他的模样,却是与平时大不相同,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我正是為此事特地前来请罪的。”司马英暂时将疑惑按捺在心中,朝荀彧施了一礼,开口道。 “请罪?不用了,你速速出城回营去吧。”荀彧望著司马英,开口道。 “可是...”司马英没想到荀彧话说得如此果断,当下一愣,却是开口道,“只是属下还有些事情想要当面向丞相大人稟报。” 司马英只觉自己此言一出,荀彧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复杂,荀彧缓缓道:“何事?” “我听闻张师君在前往许都的路途上遇害,因其乃是我前往巴中劝降,其中详情,我欲要面陈丞相大人。”司马英实在很奇怪荀彧的反常,心知必然与曹操的病情有关,他实在很想见到曹操,因此有此一说。 “此事是谁告诉你的?”荀彧目光瞥了眼司马英身后的于禁,开口问道。 “乃是张师君军中将领胡车儿遣人告知我的。”说到胡车儿,司马英面色又是一黯,他顿了顿,这才接著道,“军师你必然知道张师君对汉中军民的影响,若是此事不弄清楚,只怕不但民心不稳,如今还在巴中的兵士也会產生哗变。” 闻言,于禁这才知道為何刚才自己说到张鲁的死讯时,司马英并不显得太过惊讶,原来他早已知道了此事。 听了司马英所言,荀彧亦是不由点了点头,说道:“你所言之事的确值得警惕,想不到巴中之人也已知道此事了,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忧,我已吩咐人将此事隐瞒下来,毕竟这几日大军便要班师回长安了,你也莫要再与他人说,以免影响军心。” “司马英明白。”司马英点点头,“那我可否见一见丞相大人...” “不用了,此事主公也已知道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回到军中,收束兵士準备撤回关内。”荀彧摇头道。 “可是还有这麼多百姓没有入关,当真就不管他们了?”司马英开口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荀彧一直盯著司马英的眼睛,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道,“主公患病在床,已无法处理军务,我大军无主将,一旦為敌人所乘后果不堪设想,你也曾身為大军主帅,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吧。” “明白,我这便立刻回转。”司马英长叹了一口气,既然连一向谨慎的荀彧也这麼说了,那曹操的病必然很严重了,他也不能再继续在汉中耽搁了。 于禁将司马英送出行辕,复尔回到屋内,荀彧见他回来,当即开口道:“文则,你传令下去,命张郃与徐晃两部严密监视司马英军中动静,一旦有异状,立刻回报!” “军师,这...”荀彧话音一落,于禁当即皱眉道。 “主公重病,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一点都不能大意,务必不能出丝毫差池,否则主公醒转后,我等何以向他交代?”荀彧沉声道。 从荀彧所言可以看出曹操病情的严重,其实曹操从昨日起便已头疾发作,一病不起,荀彧等人忧心如焚 “这我亦是明白,只是司马将军為人向来高义,无论在朝野还是军中都是蜚声在外,窃以為军师你根本无需疑他。”于禁低声说道。 “你所说的我何尝不知。”荀彧长叹一声,“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何况我要防的并不是司马英。” “军师你的意思?”闻言,于禁顿时一惊。 荀彧站起身来,缓慢却又坚定的说道:“你命人看紧司马懿的宅院,这几日不可让其踏出汉中一步!” 第八十七章 噩兆(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出了曹操的行辕,司马英并没有立刻出城,还是回到了司马懿的住处,毕竟他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不辞而别。 “你去请过罪了?”司马懿见到他归来,开口问道。 “我去过丞相大人的行辕了,只是没有见到丞相。”司马英摇了摇头,答道。 “哦,这又是為何?”司马懿淡淡的问道,此时他的脸上已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早上他怒斥司马英一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 “丞相大人他...他...”司马英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对自己的父亲据实以告,“他病了。” “是麼。”司马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道,“只怕不但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吧。” “父亲大人如何知道?”司马英面色一变,讶然问道。 “这还不简单。”司马懿不紧不慢的说道,“今日汉中城全城戒严,兵士亦是剑拔弩张,若不是混进了奸细,那必然是行辕中有大事发生。” 顿了顿,司马懿接著道:“你父亲又不是傻子,这都看不出来。何况丞相他患有头疾并非一天两天了,尤其是这几日更是越发严重,当时我便知道他犯病是避无可避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麼快罢了。” 司马英默然不语,他自知司马懿眼光比他强得多,这些事情比他看得深远也是正常。 “也没想到他的病来得这麼重,连外臣都不能见了。”司马懿摇了摇头,忽然又抬头看向司马英,开口问道,“如今行辕中主事的必然是那荀文若吧。” “恩,正是文若军师。”司马英开口答道。 “你去了这麼久才返回来,想必定是见到他了吧?”司马懿不假思索的追问道。 见司马英点了点头,司马懿嘴角却是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缓声道:“那他必然告诉你近日便要班师回长安了吧。” “想不到父亲你足不出户便已知晓了如此多。”司马英面色微变,轻叹道。 “主将有恙,军心必然浮动,那荀文若一向谨慎小心,当初攻下汉中之时,便是他劝諫不可入益州,由此便可见一斑。”司马懿冷冷说道,“此时突逢大变,他自然是稳妥為上,除了退兵还能做出其他什麼决定麼?” 司马英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文若军师让我立刻赶回军营,收束士卒。” “那你还在此处干什麼,收拾一下便快走吧。”司马懿对他挥了挥手,说道,“今日毕竟是戒严,若是提前关了城门,你便还要往行辕请令才能出城了。” “恩,那孩儿便告辞了。”司马英朝司马懿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抓紧最后一点时间,他还要向刘嫣告别。 目送司马英离开,司马懿枯坐了片刻,估摸著司马英差不多已离开了,忽然开口唤道:“来人!” “大人,您有何事吩咐?”屋子外走来一下人朝司马懿轻声问道。 “吩咐下去,这几日紧闭大门,无论谁来一律不见!”司马懿沉声说道。 “诺。”下人听司马懿说的严肃,赶紧下去让人将宅门紧紧拉拢来,插上重重的门閂,将夕阳最后一丝光亮锁在了院落之外... 随著曹操大军班师,持续了两年的汉中之战终究以刘备的获胜而告终。 一月之后,刘备派大将孟达由秭归攻房陵,杀死太守蒯祺。后再命刘封由汉中顺沔水而下,率孟达军攻打上庸,太守申耽投降,至此益州的防备才趋於圆满,刘备也终於得到了一个安定的大后方。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久病不愈的曹操渐渐有了好转,已经可以在人的搀扶下,下床缓行了。 司马懿知曹操好转,於是求见了曹操,跟他简单的报告了司马英之前逕自从前线回来的缘由,便告辞出府。 出了门,还未走下臺阶,司马懿便远远见到小院内有两人缓步行来,走在前头之人正是那荀彧,而在他身后走著一年迈的老者,背负著药囊,鬚髮虽已皆白,但精神却分外矍鑠。司马懿好生将其打量了一番,只觉面生的很,自己并未曾见过。 “文若军师。”司马懿走上前去朝荀彧微笑行礼道。 “仲达啊,丞相可好?”荀彧回了一礼,低声问道。 “还好,丞相大人刚刚进了药,此刻正在休息。”司马懿答道。 “唔。”荀彧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身后之人,开口道,“既然丞相大人在休息,老先生,我俩是否晚些再来?” “事情有轻重缓急,病情亦是如此,早一个时辰诊断那便多一分治癒的把握,荀大人,你若当真是為病人著想,那最好让我现在就去见他。”老者的话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语气里明显带著几分傲气。 “还未请教这位老先生的高姓大名。”司马懿抱拳朝老者行礼问道。 “哦,这位便是华佗神医。”老者没有答话,荀彧已先给司马懿介绍道。 “哦,原来是华神医,在下司马懿,久仰了。”司马懿微笑说道,华佗却只是朝他点点头,并未多说什麼,此人之傲可见一般。 “那好吧。”荀彧对华佗显然是分外尊重,沉吟片刻,开口道,“请老先生在此稍候,我先去请丞相大人示下。” “我也先行告辞了。”司马懿朝荀彧二人拱了拱手,快步走了出去,只是走出行辕后,他的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冷笑。 “老先生,丞相大人请您入内。”行辕内,荀彧请示完曹操后,走出来将华佗引了进去。 “你便是华佗?”曹操眼见来人,出言问道。 “正是。”华佗见到曹操一不行礼,也不问候,只是自顾自的将药囊放下,然后望向对方,显然并未将曹操看做位高权重的大汉朝丞相,而不过是将其视為一普通病人罢了。 眼见於此,曹操眼中掠过一道厉芒,一旁的荀彧见状,赶紧开口道:“丞相大人,华老先生乃当世神医,医术天下无双,属下特意请来為您诊治。” 曹操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旋即淡淡的问道:“听闻神医曾為那关云长刮骨疗伤,可有此事?” “不错。”听到曹操提起关云长之名,那华佗却是破天荒的浮现起一丝敬意,徐徐道,“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关将军此等神人,老夫為他刮骨疗伤之际,关将军却是与诸将饮食相对、割炙饮酒、谈笑自若,单论此等胆识,天下便无人可及!” 闻言荀彧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他知曹操素来心高气傲,华佗此言却把关羽比作天人,胆识更胜一筹,只怕曹操必然心生不满,当即欲出言缓和气氛,不过曹操却是先开了口:“云长忠义,世间少有人及。” 看曹操面上只是浮现一丝惋惜之色,荀彧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缓声道:“还是先请华神医為丞相大人诊脉吧。” “好。”曹操点点头,将手伸了出来。 “不需了。”孰知,华佗只是轻捻白须,摇头道,“在下与人看病从不诊脉。” “望闻问切,乃是医之纲领,华老先生连诊脉都不需了,便可為人治病,只怕连上古神医扁鹊也自愧弗如吧。”曹操微眯起眼,慢慢的说道。 “望闻问切虽為医之纲领,但若是寻常小病,又何须诊脉?”华佗想也不想的答道,“何况昔年扁鹊见蔡桓公,遥望之即可知其病理何在,老夫虽不及扁鹊神医,但丞相之病老夫亦是一眼便知。” “那还请神医将丞相大人的病情说出来与在下听听,在下好对症抓药。”荀彧疾声道,“丞相大人乃是国家柱石,若是老先生能早日治癒丞相大人,那必然是大汉朝百姓之福啊。” “曹丞相所患乃是头疾。浅而近者,名曰头痛;深而远者,名曰头风,听闻曹丞相的头疾由来已久,那必然已成头风。患头风之人必定还有其他隐疾,老夫观丞相之隐疾必然是心上,不知可对?”华佗淡淡的开口道。 “老先生所言不差。”曹操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道,“每每头疼发作,便心慌、晕眩,是我苦不堪言。” “头风乃是因為丞相的头部受风邪侵袭所致。俗语有云:高处不胜寒。头部乃是人体最高点,亦是最易受到风邪侵袭的部位。曹丞相长年征战,风里来、雨里去,再加上身居高位者,向来欲望过多、思虑过盛、脾气暴躁,此数举皆易伤肝脾,这些都会导致风邪入侵。”华佗望著曹操,缓缓道来,“而此病来时如山倒,去时如抽丝,只宜慢慢调理,想要在短时间内治癒,实难办到。” “可是...”荀彧正欲开口,却為曹操目光所止住,“那依老先生所见,我该如何调理呢?” “我先為开一单方,可照方抓药,早晚各一剂,老夫每日午时為丞相针灸一次,只要丞相谨遵医嘱,少操劳多休憩,或许能在半年之内治癒丞相的头疾。”华佗闭目沉吟了片刻,缓声开口道。 “半年?”曹操想了想,朝荀彧微微頷首。 “老先生请随我来。”荀彧会意,将华佗带了出去。 曹操没有再答话,只是挥手让他俩出去。不多时,荀彧便回转来,屋内只剩下他与曹操二人。 “稟丞相,我已吩咐下去让人照华佗神医的药方抓药。”荀彧朝假寐的丞相轻声说道。 “半年啊,还要我谨遵医嘱。”曹操瞥了荀彧一眼,却是开口问道,“这便是说半年之内我便要受制於这村夫?” 闻言,荀彧面色剧变,沉默许久不敢回答,他心知,心高气傲的曹操对桀驁不驯的华佗已然是心生不满。 而曹操向来是不待见此等恃才放旷之人,前有禰衡出言不逊辱駡曹操,结果曹操接黄祖之手杀其解恨,离得近的便是那杨修,同样是恃才傲物,犯了曹操的大忌,因此在汉中被曹操斩杀於军中。 如今这华佗自持医术高明,在曹操面前亦是尊卑不分,这如何不惹来曹操的隐怒。 “既然是文若你请来的,那便就让他献几副药来吧。”曹操沉默了许久,终是开了口。 “诺啟禀丞相,不知丞相对於之前属下报告司马一族谋反一事有何决断?”荀彧问道。 ”文若,司马英与我相知已久,此人绝非不忠不义之人,而你与仲达為我左右股肱,就不要彼此明争暗斗了,可否?”曹操语气虽轻,但却带著一股威严。 ”属下遵命。”荀彧轻声应道,不知何时,他的额头已浸满了一层细密冷汗...... 第八十八章 樊城之戰(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对於曹操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前些日子群臣表奏汉帝,歌颂曹操功德极天际地,伊周莫及,宜进爵為王。汉帝当即令鐘繇草詔,册立曹操為魏王,曹操上书三辞。詔三报不行,曹操乃拜命受魏王之爵,并于业城建立魏王宫铜雀台,享有天子之制,获得“参拜不名、剑履上殿”的至高权力。 而今日早朝,汉帝便要当著百官面,亲自册封曹操為魏王。 偌大的朝堂之上,曹操跪接了天子赐剑,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脚下俯拜的群臣,连堂上端坐著的汉帝也似乎矮他一筹,心中一时涌起俯瞰芸芸眾生之感:从今日起,我曹孟德再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了。 下了朝回到府中,不多时天子便派人送来了九锡。九锡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这些礼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 “文若為何鬱鬱不乐?”曹操将九锡隆重的收入府中,让下人赏赐了宫中来人,却看见一旁的荀彧面有不豫之色,因而问道。 荀彧沉默了片刻,却是跪拜在曹操面前,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恕属下直言,主公您兴义兵為了匡扶大义,振兴我大汉朝,那便应秉承忠贞的志向,恪守谦虚退让的人格,须知君子爱人以德,实不宜受这魏王之位,更不应坦然接受九锡。” “哼,莫不是文若你也认為孤无德以恬居高位?”闻言,曹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沉声反问道。 “属下并非如此想,主公您匡扶社稷於狂澜之中,于大汉朝乃是第一等大功臣,如此偌大功劳,主公受王爵确是当之无愧。”荀彧伏在曹操身下,低声道,“然而当初大汉朝立国之初,高祖皇帝便与诸王室大臣斩白马立下誓约,异姓不得封王,天下人皆知,主公您却是打破这一誓约,日后天下人若是群起效仿,只怕有损主公的声誉...” “哼!”曹操冷哼一声,开口道,“异姓不得封王?我大汉朝莫不是就没有异姓封王了麼?当初高祖皇帝便封了七个异姓侯王,及至吕后当政,吕氏一族亦有人被封為王,為何孤就不能当这个魏王了?” “没错,高祖皇帝的确是封了七位异姓王,吕后也封了数位亲族為王。”荀彧摇了摇头,开口道,“但主公难道忘了,这些异姓诸王可有一人善终了的?连為高祖立下大功的韩信亦是不能倖免...” “够了!”听到这里,曹操终於按捺不住,勃然大怒,“如今的天子不是汉高祖,孤也不是韩信!” 眼见曹操发怒,荀彧浑身一震,然而沉默了片刻,却是依旧直諫道:“主公您雄才大略胜韩信百倍有餘,但自古以来...”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曹操重重一击捶在方案上,厉声道,“不要忘了,这个天下若没有我曹孟德,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主公...”荀彧还欲开口,曹操早已是拂袖而去,荀彧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眼中夹杂著失望及恐惧...... 曹操被立為魏王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天下,老对手刘备自然是不甘落后,在汉中自立為汉中王,以汉中、广汉、巴蜀等地為封国。 与此同时亦是大封有功之臣,封许靖為太傅、法正為尚书令、诸葛亮為军师,同时封关羽為前将军、黄忠為后将军、马超為左将军、张飞為右将军,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刘备任命了名不见经传的魏延為汉中太守兼都督。 之所以自立為汉中王,原因也很简单。虽然大汉朝已经孱弱了数十年之久,但毕竟是一个绵亙了四百餘年的朝代,如今天下大部分百姓依旧是人心思汉,而刘备一向是自詡為汉室宗亲,打著大汉的旗号,便能表明自己是顺应民心的王者,不过当初汉高祖被项羽封為汉王,刘备自然不敢又僭用了祖宗的王号,所以才将自己的王号定為汉中王。 不过相比起刘备自立為汉中王,还有更让曹操头疼的消息传来——镇守荆州的关羽挥军北上,进攻樊城! 关羽虽未参加汉中之战,然而却是被刘备封為了前将军,甚至赐予假节鉞之权,许其可在地方自行诛杀二千石以下的官员,这等於是将荆州的军政大权尽皆託付於关羽一人之手,足见刘备对其的信任。 关羽大军北上,顿时襄樊之地震动,负责樊城防御的曹仁紧急向许都上书请援,曹操与眾臣商议之后,却是选择了派于禁為主将、庞德為副将率七军、共约三万余人支援曹仁。 赤壁大战之后,刚刚才得到数年平静的荆州,又是一场惊世大战在开始慢慢酝酿之中。 樊城外,关羽大军营帐。 “父亲,据前方探子回报,曹贼的援军明日便可到达樊城之外。”关平对帐内端坐著的关羽拱手稟报道。 “哦,是麼。”关羽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春秋》,轻捻长髯道,“领兵之将乃是何人?” “听闻贼军领兵将领是于禁于文则。”关平轻声答道。 “居然是他?”闻言,关羽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若当真是此人统兵,那麼我军大胜可期啊!” “父亲此话如何讲?”见关羽听闻曹军是于禁领兵后,面色反倒是变得轻鬆起来,关平不由有此一问。 “于禁此人年老体衰、锐气尽失,早已无当年那般勇武谋略,以此人為将,曹军焉能不败?”关羽朗声说道。 “原来如此。”关平点点头,俄而却是好奇的问道,“那父亲看来,曹军之中有何人能抵挡住我勇猛无前的汉军呢?” 关羽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声,开口道:“若说当世名将,那曹操麾下倒当真有一人可以当此名。” “父亲莫不是说的那童英?”关平开口问道,他自是见过司马英的,当初在叶县关城前,关平曾见其与夏侯惇大战,当时他便将此人牢记在了心中。 “是啊,正是童兄弟。”关羽点点头,面露惋惜之色,“只可惜他却以身从贼,如何不教人痛惜。” 听闻关羽依旧将司马英称為兄弟,关平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没有忘记司马英,只可惜往事不可追,当初这二人也曾并肩作战,但或许不久之后却要在沙场上拼死搏杀,如何不教人希嘘不已。 “罢了,不用再提他了,如今我们的对手是那于禁。”关羽摇了摇头,开口道,“既然探马说他大军明日便会到樊城,那我便亲自会会他。” “孩儿这就去整军备战!”听关羽如是说,关平顿时兴奋起来,因為他明白,明日父亲便要亲率大军出击迎战于禁了。 第八十八章 樊城之戰(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风猎猎、汉水滔滔。 “吾乃汉中王帐下前将军关云长,可有人敢与吾一战?”关羽手执青龙偃月刀,骑著赤兔马,站在己方队伍的最前方,河风拂动他的长髯,一双丹凤眼淡淡的扫过不远处的曹军,缓步向前,运足气,朗声开口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在空旷的河畔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竟是使得不少曹军的坐骑有些惊马,马背的骑士好不容易才将坐骑安抚下来。 “逆贼休得倡狂!我路招来会你!”话音一落,便有一人从曹军阵中杀出,手中长戟指向关羽,厉声道,“你这朝秦暮楚的小人,昔年你兵败末路之际為魏王收留,魏王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如此小人有何面目在此猖狂!” “无名鼠辈,死到临头还要饶舌。”听到路招提起数年前的往事,关羽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杀机,也不再準备与其多做口舌之争,拍马便直取路招而去。 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虽重达八十二斤,但在他掌中犹如灯草般毫不吃力。一刀挥去,快如闪电,却又给人了一种轻飘飘,根本没有用上力气的感觉。 路招见他长刀不紧不慢的朝自己袭来,下意识的挥戟相迎,可是两人的兵刃甫一接触,路招便知自己对关羽的轻视是大错特错,而且错得太多离谱,对面这男子的刀法早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巨力朝路招袭来,他双手虎口一麻,长戟当即脱手飞出。 下一刻,青龙偃月刀的便重重的砍到路招的身上,刀光闪过,一股温热的鲜血如箭般喷出。 关羽之名,天下少有人不知,尤其是曹操手下的这些将领,当年关羽為寻兄长,过五关斩六将,杀得便都是曹操手下的将领。遑论关羽还曾以客将的身份,阵前斩杀顏良与文丑两位河北名将,更是让人记忆犹新。 那路招其实亦是曹操手下的一员老将,曹操入主兗州之时,他便归顺曹操东征西讨,却不想今日竟是被关羽一招便结果了性命。 眼见于此,曹军的将领无不暗暗心惊,普通士卒更是士气大為受挫,于禁沉默了许久,心知此战必然无法轻易获胜了,当即準备鸣金收兵,整顿士气以便来日再战。 “将军,末将愿出战!”不想,就在此时,从于禁身侧却是走出一人,拱手请战道。 于禁定睛望去,才发现请战之人原来是庞德。 庞德,字令明,自幼习武,勇略过人。初平年间,投奔马腾帐下,在平定羌民的征伐中屡立战功。建安年间,庞德跟随马超征战平阳,抵御袁将郭援、高干,在马上亲斩郭援首级,因其每次出征常衝锋陷阵,勇冠凉州三军,被马超委以重任,视為心腹大将。 马超起兵反曹,却在渭水南岸大败而归,庞德便随马超入汉中,投张鲁。 然而马超被张鲁派遣支援成都时,庞德却因病未能随行,因此并未同马超一起归顺刘备,后来曹操平定汉中,庞德随眾投降。曹操素闻其驍勇,拜庞德為立义将军,封关门亭侯,邑三百户。 “既然庞将军主动请缨,那我也不拦你,一切小心。”于禁沉吟片刻,点头说道。 “多谢将军!”庞德朝于禁抱拳行了一礼,目光缓缓投向不远处的关羽,面上却是流露出一股少有的决绝之色。 庞德并非不知道关羽的武艺天下少有人能敌,但他还是主动请缨求战,并不是為了逞匹夫之勇,更重要的是欲要争一口气! 原因无他,因為他庞德才归降曹操不久,却被许以高位,甚至封了侯,这对於许多曹军嫡系将领来说,他们并不认可,更何况庞德本是马超属下,而马超如今已投靠了刘备,甚至庞德的哥哥庞柔也在刘备帐下,如今与刘备军麾下的关羽作战,谁能保证庞德没有二心?所以,许多曹军将领并不愿意与庞德一起出征关羽,怕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庞德会倒戈相向。 甚至连于禁也有这个担心,在离开许都之前,于禁曾对曹操进諫过此事。因此,曹操亦是考虑过换一人替代庞德出征,而庞德知道此事后亲自寻到曹操,免冠顿首、流血满面的表明心跡,自己已与马超各為其主、恩断义绝,必不会反叛,曹操这才没有改变主意。 庞德其人,心性刚烈无比,如何受得了此等屈辱,他早已打定主意,必然要在战场上洗刷自己的污名! “来将通名!”关羽眼见庞德驱马缓缓走了出来,高声问道。 “无名之辈,姓名不足道也。”庞德却是淡淡的答道。 “无名之辈?”闻言,关羽眯起眼睛,冷冷道,“关某刀下从不斩无名之将。” “哼!”听了关羽的话,庞德却是面色不变,反倒是对身后的亲卫开口道,“抬出来!” 眾人皆是不知庞德到底是要干什麼,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却只见八名庞德的亲卫缓缓抬出了一具棺材出来! 抬棺上阵,自古罕见,今日庞德却是兵行奇招,足见其不成功、便成仁之决心! 眼见此物,关羽也不禁收起了对庞德的轻蔑之心,慢慢攥紧了青龙偃月刀,显然是认可了庞德这个对手。 庞德手执的是一杆长枪,这长枪的式样分外独特,枪刃尤其长,还带著一个很诡异的弧线。枪身中间,却是凸出了一块,而后两边是各以一种很柔和的弧度延伸出去,形成了美妙的曲线。这种枪施展起来,很难控制。因為枪身上的弧线缘故,所以出招的时候,总是带著一个很细微的弧线,不但能增加速度和力量,并且使得招数变幻莫测。 关羽亦是兵器的行家,一眼便看出此枪的不凡之处,不过他依旧是傲然而立,没有抢先出手的意思。 庞德深知自己的武艺必然不如关羽,唯有用气势来弥补武艺的不足,而若是抢的先机,那麼或许胜算还能多上半分。因此庞德没有丝毫的犹豫,举枪便是直刺向关羽。 若是司马英在此,那麼必然能看出这庞德不但是手中长枪带点不凡的门道,连他的枪法亦是颇為精妙。 庞德的枪法皆是出七分气力而留三分餘力,每一招都藏著后手,变化颇多,犹如孤雁於空中腾挪,招招相连,杀机隐藏。 第一次对上此等枪法,关羽显然还有些颇為不适应,不过他毕竟征战沙场多年,临阵对敌经验颇為丰富,在适应了庞德的枪法后,慢慢的搬回了劣势。 这二人斗在一起,一时间战得是不分胜负。庞德枪法不俗,手中长枪又是力大枪疾,招招奔著关羽的要害走。而关羽则是马快刀沉,青龙偃月刀轮开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兄悍勇猛。 与此同时,对垒的两军将士亦是饱了眼福,那擂鼓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鼓声不断,喊喝声震天。不少曹军将领眼见庞德竟是与关羽斗得难解难分,心中对其的偏见多多少少已扭转了许多,更何况见庞德抬棺出战,不少正直之人暗暗的对他还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情。 两人又战了百余回合,庞德开始渐渐落於下风,毕竟他武艺还是并不如名震天下的关羽,能与他再百回合内战个不分胜负,靠的便是那股抬棺出战而带来的视死如归的气势。 但单靠气势不可久持,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随著时间的流逝,庞德刚开始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也渐渐消散开去。 更重要的是庞德不单是人力不济,连马力亦是远逊。他胯下虽亦是西域引进的良驹,但如何比得赤兔神马。 关羽瞧準时机,拨马一个迴旋,猛然在马上长身。长刀在头上翻转一圈,高高的抡了起,借著马势如霹靂般的斩向了庞德。此刻庞德也有点疲了,可又不想就这麼束手就擒了。当即一咬牙,举起大枪,气沉丹田一声大喝:“开!” 只可惜,庞德的气力终究是差了一筹,关羽这股开山巨力虽被他手中长枪卸去了一些,但大部分却传导到了庞德的坐骑身上,马儿顿时就撑不住了,希溜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庞德栽倒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睛一闭,心道:“我命休矣!” 哪知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庞德缓缓睁开眼来,这才发现,原来关羽已然勒止了赤兔马,只是居高临下的望著他,缓缓道:“好一条汉子,你功夫不差,若是有匹好马,或可与我一战。” 庞德呆呆的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却是摇头涩声道:“关将军谬赞了,庞德绝非你的对手。” “庞德?”关羽将庞德的名字默念了一遍,丹凤眼中闪过一缕异色,点头道,“我记住你了。” 说罢,他便扭转马头,往己方阵营绝尘而去。关羽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物,普天之下绝少有人能為他另眼相看,而如今他却说记下了自己的名字,庞德的心中一时分外复杂。 于禁遥望呆坐在地的庞德,面色却是沉了下来,沉默了许久,却是不等庞德回阵便兀自下达了撤军之命。 第八十八章 樊城之戰(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场大战便在关羽与庞德的恶斗之后消弭於无形之中,因為两军的主帅都明白此刻并非是决战之时,关羽并不著急,因為他已将樊城牢牢围困,只要寻机击溃了于禁所率的援军,那麼樊城旦夕可下;于禁也不著急,他已秘密打通了与樊城曹仁守军的联繫,知道樊城中粮秣充足,守军在得知援军到来后士气也是大振,何况有铁壁曹仁将军镇守,一时绝无破城之危,所以他不著急,為的是不给关羽任何可趁之机。 凡此种种,促使两支大军在汉水之畔安营扎寨,默然对峙起来。 “父亲,探马有军报传来。”关羽的中军营帐中,关平拱手而立,开口说道。 “说。”关羽依旧是手捧一卷《春秋》,头也不抬的说道。 “于禁将所辖的士卒分為三部,一部驻罾口川,一部驻鏖战岗,主力则在余家岗到团山铺一带铺开。”关平缓缓将于禁的部署道了出来。 “哦。”听到这里,关羽才放下手中的《春秋》,开口道,“取图舆来。” “诺。”关平赶紧取来一副牛皮地图,在案上缓缓展开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关平伸手在地图上指了三处,正是于禁大军驻扎之处。 关羽望著图舆,久久没有开口,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关平见他不言语,亦是不敢说话打扰。 “已经过了立秋了吧。”良久,关羽开了口,却似乎说了句与此时军事毫无干系的话。 “父亲说得没错,前日便是立秋。”关平轻声答道。 “立秋已过,梅雨便要来了吧。”关羽喃喃自语道,目光扫过案边放著的《春秋》,眸子里翛然一亮。 “父亲可是想到了什麼妙计?”关平眼见於此,不由开口问道。 “平儿啊,為父平素让你多读《春秋》,你可有熟读?”关羽笑而不答,却是反问道。 “回父亲大人,孩儿自然不敢不遵父亲的教诲。”关平赶紧答道。 “那好,為父问你,你可知晓三家分晋之事?”关羽接著问道。 “孩儿知道,乃战国时期韩赵魏三家瓜分了晋国。”关平皱眉问道,“父亲你问此事所為何意?” “你说得不错,但你可知其实当初分裂晋国的本不止三家。”关羽轻捻长髯,缓缓说道,“当初晋国掌势的共有四卿,除了赵、韩、魏三家,还有一家智氏,而且智氏势力远在赵、韩、魏三家之上。” “当初智家的大夫智伯瑶仗著自己实力强大向另三家索取土地,迫於其威慑,韩、魏两家皆是割让了土地以换取和平,唯有赵襄子不肯,智伯瑶大怒,令韩、魏两家一起发兵攻打赵家。赵襄子自知寡不敌眾,便率军固守晋阳,智伯瑶久攻不克,却是想了一条妙计。””顿了顿,关羽接著道,“平儿,你可知是為何计?” “孩儿不知,还请父亲示下。”关平摇了摇头,开口道。 “智伯瑶观晋阳之地理,发现晋水绕过晋阳城而去,便想出若是将晋水引往西南,便可水攻晋阳城。因此他令兵士在晋水旁另外挖一条河,一直通到晋阳,又在上游筑起坝,拦住上游的水。当时正是雨季,水坝中的水很快便蓄满,智伯瑶命人挖开大坝河堤,大水便直冲晋阳,一举冲毁了城墙。”关羽娓娓道来。 “孩儿明白了,父亲莫不是说我等可以水攻曹军!”关平亦是触类旁通,立即便知道了关羽的意思。 “吾儿聪慧,正是如此。”关羽点点头,伸手指向地图,笑著说道,“你看,这于禁乃是北人,不知荆州地理,所选驻营之处皆是汉水改道的地区,地势低洼,而如今暴雨将至,一旦我军善用水势,必能水淹于禁所率七军,一举奠定胜势!” “父亲大人此计甚妙!”关羽话音一落,关平便兴奋的拊掌道。 “这也只是我的设想,我先予你三千精锐前往汉水上游十里之地筑坝,拦截河水。”关羽开口下令道。 “诺。”关平当即领命而去。 “不急,我再修书一封与江陵守将,让他速速打造战船,以备军用。”关羽叫住关平,接著道,“你命人快马送往江陵去。” 正如关羽预料的一样,并没有过太久,一场连阴大雨不期而至,一连下了数十日,汉水暴涨溢岸,再加上关平率军趁机掘堤,大水便沿著汉江故道河床低洼地带分三路涌向罾口川、鏖战岗、餘家岗到团山铺一带;再加上唐河、白河、小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等地的山洪暴发之水,使罾口川、鏖战岗、餘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内的水準地五六丈深,于禁所率的七军皆被大水淹没。 于禁与诸将登高望水,一片汪洋,无处躲避,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让所有人皆是暗暗心惊。无奈之下,他只好与庞德等将领上堤避水。 却不想关羽亲自率领水军乘船来攻,并在大船上向曹军避水的堤上射箭,曹军死伤落水被俘者甚多。在全军覆没的窘迫情况下,于禁被迫向关羽投降,唯有庞德却率领部眾在堤岸上顽强抵抗,终是因為寡不敌眾而被擒住。 关羽惜庞德之才,三番两次的派人劝降,然而庞德大义凛然,将前来劝降的使者怒駡一通,遂為关羽所杀。 于禁兵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樊城曹仁处,此时樊城亦是為突如其来的洪水冲毁了数段城墙,曹仁手下的将士都害怕了。有人趁机对曹仁进言,劝諫曹仁此时情况危急,应该趁关羽的水军还没合围,赶快乘小船逃离。 曹仁也觉得此刻樊城形势危如累卵,亦是有了逃离之心,然而却為与他一起守城的满宠的坚决反对,满宠说现在虽然山洪暴发,但必定不会持续很久,只要等到过几天洪水就会退下去。而关羽已经派人从另一条道向北进攻襄阳。而关羽自己留在樊城之地,便是因為有樊城守军在,怕我们截他的后路。若是我们一旦撤离,那麼整个荆州之地便要落入刘备和孙权之手了,所以还请曹仁再坚持一下。 曹仁终究是听从了满宠的进諫,继续在樊城坚守。 并没有过多久,关羽巧施水攻之计,全歼于禁七万大军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天下,天下人皆為此事所震惊,许都以南,各地郡县纷纷响应,关羽的威名震动了整个中原。 第八十九章 大战前夕(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许都,魏王宫。 曹操的头疾似乎好转了不少,这几日里一连处理了积压许久的公文也没见再犯,曹操鬱结许久的心情顿时為之一鬆,不过却是绝口不提华佗之功。 不过头疼虽然好了,但樊城一战的结果,却让曹操愈发心烦意乱。 “今日征招诸位来此处,原因你们都应该知道了吧,樊城我军一败,逆贼声势更加浩大,如今兵锋直抵襄阳。”曹操目光扫过座下的诸人,缓缓道,“你们有何意见都说说吧。” “殿下,贼军势大,已经逼近襄阳,若是襄阳有失,那麼贼军度过黄河便可直取许都,届时中原震动,陛下近贼,乃是臣子的失职,因而属下建议不若劝陛下迁都以避贼军锋芒。”曹操话音一落,便有一人起身说道。 曹操定睛望去,出言的乃是大司农郎中令王修,他沉吟片刻,追问道:“若是迁都,又往何处去呢?” “长安乃前汉国都,是我大汉朝兴国安邦之处,当今陛下也曾迁都长安,因此必不会有何抵触。”王修开口答道。 曹操眉梢微微一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对他人所言颇為意动的表示,沉默了许久的荀彧终究忍不住,出言道:“迁都之策万万不可!” “文若為何有此一说?”见荀彧出言,曹操当即将目光转向他,开口问道。 “迁都万万不可,国都乃是国家政权之象徵,社稷宗庙所在,如何能轻易放弃。”荀彧朗声道,“何况许都初立未久,此时便如此轻易的放弃,教天下人如何看,请主公思之、慎之!” 听荀彧依旧是称呼自己為主公,曹操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不满之色,只听王修辩道:“迁都并不意味著便要放弃许都,只是贼军此时的确声势浩大,黄河以南有不少势利之徒对其回应如云,一旦让贼军踏上中原之地,谁又敢保证陛下的安全?” “叔治此言差矣!”荀彧正色道,“我大汉朝带甲之士不下百万,人人皆有為陛下效死之心,如何不能保证陛下的安全!” “何况,主公莫要忘了...”荀彧站起身来朝曹操拱手道,“那董贼的前车之鉴!” 听到这里,曹操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怒意,前日荀彧将他喻為韩信,今日又将他比作董卓,或许这只是荀彧的无心之失,可是落在曹操耳里,便似乎成了一种讽刺。 司马懿敏锐的捕捉到曹操目中的变化,面色不变,亦是缓缓站起身来。 “仲达有话要说?”曹操看见司马懿站起了身,当即开口道。 “殿下,属下以為确如文若军师所言,迁都之策不可取。”司马懿徐徐说道。 “為何不可取?”曹操皱眉道。 “迁都之事纷繁复杂,千头百绪,绝无想像中那麼简单,何况...”司马懿顿了顿,接著道,“何况如今贼军危机四伏,绝无可能会踏过黄河一步的。” “哦,仲达此话怎讲?”闻言,曹操眉头微微一鬆,赶紧追问道。 “此时贼军虽然看似锋芒毕露、无人可敌,然而所谓胜极则衰,贼军背后隐忧有三。”司马懿缓声道。 “有哪三点隐忧?”曹操说道。 “其一,战线过长。从江陵到襄阳路途遥远,且如今刘备為与东吴讲和,与其平分了荆州,以湘水為界:江夏、长沙、桂阳属权;南郡、零陵、武陵属备。关羽不过只佔据半个荆州,仅以半州之力欲伐天下,无异於痴心妄想。”司马懿开口道。 曹操点了点头:“仲达你继续。” “其二,兵力不足。关羽不过区区数万人,而我带甲之士数十百与他,于禁之败不过是因其大意而為关羽所乘,此时殿下只消再派一上将军将兵南下,必定将贼军阻在襄阳城下。”司马懿继续说道。 “是啊,于禁之败究其原因还是在其自身,只是其人从我随军数十年,為何面临险境之时,竟还不如一庞德呢?”提起于禁,曹操不免又是一阵希嘘,“那仲达你说,派谁人再去為好?” “举贤不避亲。”司马懿瞥了眼另一头端坐的司马英,开口道,“属下举荐司马英為将,领兵前往襄阳。” 曹操亦是望瞭望司马英,沉吟片刻,点头道:“关羽武勇天下皆知,我军之中或许只有司马英能与之一战,那便如此吧,至於其餘的出兵细节,等你将贼军的三大隐忧说完后再说吧。” “诺。”司马懿拱手接著道,“这其三亦是贼军面临的最大危急,那便是后方不稳,随时可能有倾覆之危!” 听到这里,屋内的眾人皆是心中一凛,屏气凝神静待其下文。 “之所以属下敢如此断言,首先便是樊城未失,樊城乃是襄阳门户,而如今虽然贼军已兵临襄阳,但樊城仍在我军手中,那麼关羽便不得不分兵驻防,以备曹仁将军突袭而断其后路,如此一来本就兵力寡微的贼军更显不足;其次,贼军的最大隐忧便是在江东。” “在江东?”闻言,曹操微微一愣,旋即开口道,“仲达莫不是以為那孙权会攻伐刘备?” “正是!”司马懿篤定的点头道。 “仲达只怕是在痴人说梦吧。”那王修却是笑道,“孙权与刘备订有盟约,两家向来共进共退、休戚与共,与我為敌,远有赤壁之战时,孙刘两家联手抗衡魏王殿下大军;汉中之战时,那孙权亦是与刘备遥相呼应,进攻淮南,这亦是近在眼前之事。这两家可算得上是铁盟,那孙权如何会去攻伐刘备?” 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為何王大人对偌大的半个荆州视而不见?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刘备為与东吴讲和,与其平分了荆州,以湘水為界:江夏、长沙、桂阳属权;南郡、零陵、武陵属备。当初荆州不过是刘备向孙权相借而来的,如今刘备已得益州却不肯归还荆州,那孙权会如何作想?” “那仲达以為如何才能让孙权出兵呢?”曹操自然也已从司马懿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门道,当即开口问道。 “孙刘两家看似和睦,但孙权岂是善与之辈,為了荆州,两家必然有一战。殿下只需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江东游说,那孙权定会应允。” “派何人出使江东為好?”曹操问道。 “属下不才,愿為殿下出使江东。”未想,司马懿却是主动请缨。 “好!孤便如仲达你所愿,许你出使江东。”曹操点点头,瞥了还站在堂内的荀彧一眼,却是站起身来,朝诸臣朗声道,“今日所议之事便如仲达所言办,散了吧。” 说罢,转身走入后堂,眾人见曹操离开,亦是纷纷起身离去,唯有荀彧久久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父亲,你為何要举荐孩儿掛帅前往襄阳?”返回自家宅院的路上,司马英忍不住在马车内出言对司马懿问道。 “怎麼,你不愿意?”司马懿不疾不徐的反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司马英一时语塞,他并非不愿出征,只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是关云长,心中便是不免有些许复杂的滋味。故人相见,却是在战场上,如何不教人感慨万千。 “我知你与那关羽有旧,但沙场之上决不能心慈手软,存妇人之仁。”司马懿正色道,“此话我已与你说过很多遍了,何况殿下如今还未彻底对我父子二人消除怀疑,因此你更加要奋勇杀敌。” “什麼?殿下在怀疑我和父亲?”闻言,司马英不禁面色一变。 “哼哼,他何尝真心信任过别人?”司马懿冷笑两声,开口道,“当初汉中之战,他让我与荀文若留守许都辅政曹丕便已开始对我有了戒心。而后从汉中撤退之时,荀文若还命人监视我父子二人,这还不明显麼?” “可那不是文若军师自行决定的麼...”司马英皱眉道。 “自行决定?”司马懿瞥了司马英一眼,缓缓道,“若不是曹操默许,他如何敢派人监视领兵大将。不过此番因為晋封魏王之事,荀彧也為其所猜疑。” 司马英想起刚才荀彧在殿内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浮起一丝不详之感。 第八十九章 大战前夕(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再度领兵踏上荆州之地,司马英一时间感慨许多,这里毕竟有他许多的回忆,然而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回首往事,因為军情如火,樊城里还有几千将士和曹仁等诸多将领等待自己前去救援。 因此司马英甫一渡过黄河,便下令全军急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击樊城,关羽军显然没想到这第二支援军来得如此快,在樊城之北的杨陵坡被司马英率军打败,司马英一举夺得了偃城这一樊城外的重要据点。 夺得偃城之后,司马英并未立刻乘胜追击,而是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同时命人将援军到来的消息通过强弩射入樊城之中,让曹仁知晓,以防被围将士久不见救,担心缺粮產生恐慌,一旦发生意外,局面将难以收拾。 而原本打算进击襄阳的关羽听闻是司马英率军来解樊城之围,丝毫不敢大意,当即率大军回援,再次在樊城外与曹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大雨之后,连著十好几天都是艳阳高照,温度立马蹭蹭的往上窜,让人恍惚间似又回到盛夏般,浑然忘记了如今本已是深秋时节。 午时三刻,骄阳正艳,热辣辣的阳光撒了下来。樊城之外的旷野上,司马英身穿的寒铁鎧甲反射著光线,泛起一阵阵涟漪,却是升起一股冷意,午时的正阳亦是驱散不了两军交战的萧杀之气。 司马英遥遥望去,不远处的敌军早已摆开阵势来,严整以待。劲风吹过,大旗猎猎,对方的中军高树著一面大纛旗,随风飞扬的旗面上书著一个硕大的“关”字。 司马英已从收拢的败军中得知那日庞德抬棺出战的事,不过今日关羽却并未主动邀己军主将溺战,司马英知道这是关羽念及故人之情,不愿与自己面对面的对战,只是如今两军对垒,有些事不是不愿就可以不用面对的。 司马英抬眼望天,只见遥远的天际有一朵云彩飘来,颤颤巍巍,似乎连骄阳也有些畏惧这里的杀气,扯过云彩遮住了自己。 司马英高高的举起手臂,旋即重重的放下,就在他手落下的一刹那,衝锋的鼓点急促的响起。 没有想像中的尘土飞扬,司马英并没有让骑兵第一时间发起衝锋,只是分散开来,在敌军两侧游弋著,伺机而动。一列列步卒手持盾牌前行,脚步整齐划一、沉重有力,给天地之间带来了萧杀肃然。 而关羽则是将己军分為三个方阵,每个方阵约有万餘人,眼见司马英率军袭来,他并没有主动迎击的意思,因為关羽的目的是防守,只要不让司马英打破樊城的包围,那他便是胜利。 眼见曹军行进到距己方一百步的地方,关羽军有人发了声喊,顿时弓箭手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羽箭。 一时间羽箭穿梭,声音凄厉,割裂著让人窒息地空间,曹军灵巧的利用盾牌遮掩,方阵的后方亦是有弓箭手从盾牌的缝隙中不停的还箭相应,务求以最小的损失给对方造成最大的杀伤。 当曹军前行到了三十步的距离,关羽军终於行动,阵营中鼓声大作,远远荡开去,四面八方,弓箭手们也暂时停止放箭,从两侧散开,将位置腾了出来,后方的长枪手短刀手纷纷涌了上去开始与对方短兵相接。 而关平亦是夹杂在这其中,他手执长刀冲了上去,只一记横扫便迅疾的结果了两名曹军士卒的性命。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继续向前冲去,战场上的猛将个个都是武功高强,只因為实力强旁人一筹,这才能在百战中求生,但比武艺更重要的是气势,只有拥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才能带动袍泽与自己一起奋勇杀敌,毕竟单靠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千军万马的敌人的。 此刻的关平身上便带著这样的气势,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头,出头的椽子易烂,战场上的最前方便是最危险的地方,关平单刀砍去,劈飞了一杆刺向自己的长矛,顺便砍死了那名偷袭的曹兵,旋即就地滚过去,只听扑扑扑声不绝於耳。这一刻不知道多少把刀砍在他的身后。关平一路上前,士气正盛之时,只见前方忽然一阵劲风袭来,一槊击来,虎虎生威,使得关平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关平心中一凛,知道能持槊者必力大,只怕此人定為曹军之将领,来槊力沉,正袭击他的弱处所在,攻敌之必救,对方武艺想来不弱。关平眼角的餘光发现周遭皆是曹军士卒,自己显然冲得太深,一旦被纠缠住,只怕再无法躲过冷枪冷剑,因而他当机立断,不与来人缠斗,反而杀了个回马枪,翻身杀了回去。 关平好不容易与己方兵士汇合,旋即再次杀向曹军,这次他有了己方的支援和掩护,打定主意要和那持槊之人分个胜负! 樊城之外,喊杀撼天,尸横遍地,两军将士都是已经杀红了眼睛,為一寸一分土地而抛头颅洒热血...... 两军一直从午时战到太阳西斜,一场鏖战,双方皆是丢下了几千人的尸体,然后各自鸣金收兵。 关羽就像是磐石般,率领兵马将樊城依旧围个水泄不通。这让回到偃城的司马英不免有些焦虑,他只向樊城射进了自己前来支援的消息,却并没有收到城中的任何回应,因此司马英并不知晓樊城的情况究竟如何,城内还有多少将士?粮秣、弓箭等军需物资是否充足?更不知曹仁到底还能坚守多久,这一切都像是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坐立不安。 因此才下了战场,司马英便到各营巡视了一遍,一面抚慰受伤的将士,一面盘算著下一步如何解这樊城之围。 “将军,司马军师求见!”就在司马英有些束手无策之时,他的亲卫却是进帐来报。 “父亲来了?”司马英微微一怔,旋即起身道,“速速将司马军师请进来。” “父亲,你如何来了?”望见司马懿熟悉的面容,司马英不由有些诧异道,“你不是前往江东...” “自然是江东的事已了,因而才到你这儿来了。”司马懿笑著开口道。 “江东的事已了?”闻言,司马英当即想要追问,“那结果如何,孙权他答应...” “不急,不急,先不说此事。”司马懿却是朝他摆摆手,打断了司马英的话,“為父见你面色踌躇,莫不是遇到了难事?” “正是。”司马英当即将今日的战况与司马懿说了一遍,皱眉道,“如今我对樊城之中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这关羽已将樊城围了数月之久,不知曹仁将军还能坚持几时。我奉魏王殿下之命来解樊城之围,若是樊城有失,只怕魏王殿下责怪。”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司马懿望著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抵到司马英的胸前,笑道,“看吧,看了这个便不会再担心了。” “这是什麼?”司马英疑惑的接过司马懿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封信纸。 见司马懿只是笑而不答,司马英便将其拆开来,只看了一眼,面色便是微微一变。当他将信纸看完,当即有些讶异的看向司马懿,愕然道:“父亲,此事当真?”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如何会给你看。”司马懿点头道。 此信乃是孙权写给曹操的亲笔信,信纸上写得不是其他,乃是孙权接受了曹操所请,準备起兵西上袭取关羽的后方。 此事当真是事关重大,一旦孙权起兵必然影响整个荆州的局势,司马英自然要再行确认。 “这是我临行之前吴侯写给魏王殿下的,想必此刻江东之兵已经开始向江陵开拔了吧。”司马懿缓缓说道。 “想不到父亲你这江东之行短短月旬,便得来了此物。”司马英满是佩服的说道,“有了此物,那樊城之围必然迎刃而解。” “这并非全赖為父一人之功。”司马懿又是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里藏著一丝蔑意,开口道,“本就是两厢情愿之事,為父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给吴侯吃一颗定心丸而已,助他打定出兵之心。” “那父亲如何不快将这密信送往许都,呈魏王殿下呢?”司马英这才想起这事,赶紧对司马懿开口道。 “放心,我已让人陪同吴侯使者前往许都,只是临行前殿下早已说过,江东的事要第一时间告知你,因而我便先来了你这儿。”司马懿瞥了眼司马英手中的书信,接著道,“这也是為父誊抄的,并不是原件,你留下吧,再命人抄几份,想办法送往樊城之中,如此一来,必然会让守城士卒士气大振,以曹仁之能,这樊城一时间必然不会失守了。” “好,我马上去誊抄。”司马英点头道,“只是父亲你...” “為父赶了这麼久的路,也倦了,你找一处给我休憩,过几日再回转许都。”司马懿知他想要说什麼,当即开口道。 “好。”司马英笑道,朗声对亲卫喊道,“来人,给司马军师安排住处。” “诺。”那亲卫领著司马懿走了出去,司马英目送他两人离开,脸上的喜色却是转瞬即逝。 他拿著手中的密信,缓缓坐回了案前,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此时的樊城已经被关羽重重围困了数月之久,亏得镇守樊城的乃是有铁壁之称的曹仁,因他知晓樊城的重要性,在关羽北伐之前便早作了準备,囤积粮草,因此虽然迟迟未能解围,但樊城依旧牢牢的钉在汉水之南,成為关羽大军北进的心腹大患。 前些日子,因為拿不下樊城,关羽曾调转主力的锋芒,渡过汉水準备进击襄阳,这使得曹仁暂时喘了口气,因為关羽的水攻之计,不但让于禁大军的覆灭,也使得看似坚不可破的樊城露出了不少破绽,连曹仁也曾有过弃守的想法,幸好為满宠所劝止。 如今因為司马英援军的到来,关羽不得不再次将重心转回樊城, 巨大的压力再次向曹仁袭来,让他打起百倍精神来迎敌。 今日曹仁才巡城归来,还未来得及脱去甲胄,饮上一杯热水,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来,满宠的面庞映入他的眼帘,曹仁心知如今战局吃紧,满宠来寻自己必然是為了战事,当即不敢大意,挥手示意準备侍候自己更衣的婢女先行退下,然后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见过将军。”满宠见曹仁起身相迎,当即抱拳行礼。 “伯宁快快请坐。”曹仁朝他摆摆手,将他引进屋,也不再客套,径直开口询问道,“可是有军情来报?” “正是。”满宠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锦书递到曹仁面前,“这是 巡城士卒在城头捡到的,是从城外偃城方向射入的。” “哦,是麼?”闻言,曹仁面上闪过一抹异色,当即结果锦书展开来。 随著目光的游移,他这几天来一直紧锁著的眉头却是缓缓紓解开来,冷峻的脸上微微露出喜色。 “好!好!”曹仁连说两个“好”字,右手重重捶在案上,朗声道,“想不到司马仲达当真说服了那孙权出兵。” “是啊,如此一来,樊城之围便迎刃而解了。”满宠自然早已看过了信的内容,亦是笑著说道。 须臾,曹仁脸上的笑意又是渐渐散去,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粮秣?” “自贼军大举围城以来,我已下令全军控制了口粮,每日只食两顿,如今城内屯粮还够城中驻军三月之需。”满宠缓声说道。 “传令下去吧,让行军司马将粮秣分发下去,不用再节约口粮了。”曹仁开口说道。 “可是...”闻言,满宠面色微微一变,皱眉道,“若是贼军继续围困樊城,那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若是当真如司马英信上所言,不出一月樊城之围必解。”曹仁正色道,“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一场恶战在等著我们,让将士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或许这是此番我们在樊城的最后一战了吧...” 满宠望著一脸严肃的曹仁,知其绝不是在妄言,当下朝曹仁拱手道:“领命!” 与此同时,在樊城之外的关羽军大营中。 “父亲,偃城方向有书信射往樊城,其中有几封被我军兵士截获了。”关平拿著从弓箭上去下的锦书,来到关羽的帐内,开口道。 “呈上来吧。”关羽抬头望向自己的义子,说道。 “诺。”关平毕恭毕敬的将锦书交到关羽的手中,旋即退到一边。 关羽缓缓张开锦书,目光迅速的扫过上面的文字。 “父亲...”关平见他久久不言,忍不住出言道,“信中都写了些什麼?” “平儿,你没有看过这信吧?”却不想,关羽却是不答反问。 “孩儿拿到信便第一时间给父亲您送来了,绝无看过信中的内容。”关平想也不想的当即答道。 “那截获这锦书的士卒呢?他们看过内容了麼?”关羽追问道。 “这...”关平一时语塞,开口道,“孩儿这就去查。” “不用了。”关羽摆摆手,沉声道,“把截到这书信的士卒先带到后军看管起来,不要让他与其他人接触。” “诺。”虽然对关羽的军令颇為不解,但关平还是毫不犹豫的前去执行了。 目送关平离开自己的营帐,关羽再次将手中的锦书摊开来,刚刚还平静如水的面色却是变得凝重起来。 信中的内容不是其他,正是曹孙两家秘密达成协定的内容,孙权答应派兵偷袭关羽后方的事情。 平心而论,关羽对於信中的内容是半信半疑,毕竟信中所言之事实在有些太过让人震惊。须知自赤壁之战起,孙刘两家便结成了同盟,合力抗曹。其中虽然也有几次齷蹉,譬如当初汉中之战前,双方曾差点為了荆州所属大动干戈,但最后还是签订了“湘水协议”,平分荆州,所以从总体来说,两家还算和睦。 何况在关羽看来,如今的天下毫无疑问还是曹操的实力最强,非但佔据了河北、淮北、三辅等富饶之地,还挟天子以令诸侯,佔据了大义的名分,若是孙刘两家不联合起来,必然会被其各个击破,关羽相信这点孙权不会看不出来。 但是关羽却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刘备也好,孙权也好,两人都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他们都是胸怀天下的智者。尤其是在孙权一方看来,当初赤壁之战时,刘备麾下带甲之士不过数千,所占之城不过区区江夏一座,而如今的刘备却是麾下猛将如云、士卒无数,还佔据广袤的益州西川,和当初相比已是有云泥之别。孙家要的是一个可以助自己一统天下的刘备,而非一个与自己争夺天下的刘备,如今刘备羽翼将丰,那孙权如何会坐视不理。 当然,身為三军统帅,关羽自然不是莽撞之人,所以他并未对书信中所言完全置之不顾,而是仔细思虑了一下如今的形势,最后关羽得出了结论——即便孙权大军来袭,以自己在江陵留守的上万兵士以及还有与江陵互為呼应的公安傅士仁军,孙权必然无法在短时间拿下江陵来,到时只要自己能及时攻克樊城,到时孙权必不敢再造次。 想到这里,关羽已然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他缓缓点燃案上的油灯,将手中的锦书慢慢的放到烛火上,明黄的火焰噌得一下将锦帛点燃,一点一点的将其燃成灰烬......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麼!那关羽没有退兵,反而还从江陵抽调了数千援军?”偃城内,司马英听到斥候稟报的情况,当即拍案而起。 “回将军,是的。”那斥候未想到司马英会如此意外,不过也只能据实以答。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司马英迟疑了片刻,挥挥手,让有些不安的斥候下去,自己却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关羽没有看到自己刻意射入其大营的锦书? “关云长矜其骄气,陵轢於人,在他看来江陵之地固若金汤,如何会这麼莽撞的退兵?”正在司马英思虑之时,却有一人未经通稟便挑开帷帐走了进来,不是司马懿又是何人? “父亲。”司马英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何况如今的关羽早已被大胜冲昏了头脑,矜其骄气,始有大功便意骄志逸,早已无法正确的看待形势,任你如何给他示警也是枉然。”司马懿望著司马英,缓缓说道。 闻言,司马英顿时脸上一红,他自然也知道司马懿已明瞭自己的小动作,因此默然不语。 “还请父亲示下,接下来孩儿该如何做?”司马英顿低声问道。 “丞相派人来了,让我今日便回转许都。”司马懿淡淡的开口道,“同时,丞相下令务必将关羽击溃并将之带回许都,否则军法从事,你自己看著办吧!” 听闻司马懿说自己要回转,司马英先是一楞,不过须臾又為司马懿后半句话而陷入深思之中,待他再度回过神来之时,司马懿已然飘然而去。 一连数日,樊城之地再无任何大的动静,双方都不再越雷池一步,司马英不再著急為樊城守军解围,关羽也不著急进攻樊城,然而这看似平静的背后,不过是一场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 在远离樊城的江陵之地,一场东吴精心策划的夺取江陵之战悄然展开来。 如今的东吴大都督已不是鲁肃,而变成了汝南人吕蒙。吕蒙字子明,少年时依附姊夫邓当随孙策為将。以胆气称,累封别部司马。孙权统事后,渐受重用,从破黄祖作先登,封横野中郎将。从围曹仁于南郡,并於儒须数御曹军,屡献奇计,累功拜庐江太守。如今他代鲁肃守陆口,统辖三军。 為了这场突袭江陵之役能大功告成,吕蒙早已做了準备,他亦是清楚关羽自傲的脾性,在数月之前吕蒙便自称病重,而孙权亦是公开发佈命令召吕蒙返回,暗中与他进行策划。同时吕蒙还写信给关羽,称颂关羽大破曹军的功德。也正是因為如此,关羽不再有疑心,便逐渐撤出防守的军队赶赴樊城。 而就在此时,吕蒙却是悄然从建业回到了潯阳,先是派数千精锐将关羽设置在江边守望的官兵都尽数歼灭,使得前线的关羽和江陵守军对吴军的行动一无所知。然后他把精锐士卒埋伏在偽装的商船中,令将士身穿白衣,化装成商人,募百姓摇櫓划桨,昼夜兼程,溯江急驶,直向江陵进袭,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隐蔽和诡密。驻守江防的蜀军士兵被偽装的吴军所骗,猝不及防,全部被俘虏,江陵城内空虚,陷入混乱。 与此同时,吕蒙让原骑都尉虞翻写信游说率军驻守公安的傅士仁,傅士仁对关羽早有怨念,关羽率兵在外,傅士仁供应军用物资不能全部送到,关羽当眾说将要治傅士仁延误军需之罪。傅士仁本就心中惶恐,如今既然有虞翻劝降,他便顺势带著所有公安的兵马投降了东吴。 听闻傅士仁来降,吕蒙大喜过望,当即带著傅士仁至南郡,江陵的守将乃是麋芳,糜芳亦是常常為关羽所轻视,吕蒙让傅士仁劝降糜芳,麋芳便想也不想的开城出降。 而吕蒙到达江陵,首先便是把被囚的于禁释放,同时对被俘虏的关羽及其将士们的家属给以抚慰,并对军中下令不得骚扰百姓和向百姓索取财物,甚至為此还杀了自己一名私吞公物的亲兵。 一时间南郡道不拾遗,吕蒙还在早晨和晚间派亲信去慰问和抚恤老人,询问他们生活有什麼困难,给病人送去医药,对饥寒的人赐与衣服和粮食,以此来收买人心。而对关羽库存的财物、珍宝,吕蒙亦是全都被封闭起来,等候孙权前来处理。 南郡的巨变很快便传到了樊城之地,听到糜芳率军出降吕蒙之时,关羽脸色发白,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留守江陵的糜芳竟是如此没有气节,只因平素二人之间的些许恩怨便轻易投降了东吴,如此一来南郡尽失,己方大军已没有了后方,再无任何粮秣、兵源的补给。 更可怕的是,此番随关羽出征的大军士卒皆是荆州人氏,其家中老幼妻儿都在南郡,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家亲人已经落入敌手,那麼军心必定动摇,届时只怕不等敌军来攻,便会不战自溃了! 纵横沙场数十年的关羽从未有过今日般懊悔,他悔恨自己太过大意,也悔恨所托非人,这股悔恨比以往任何一次在战场上的的失败更让关羽受打击。 “父亲,我们退兵吧,等到主公从益州发来援兵,再夺回南郡也不迟啊。”一旁的关平从未见到自己的父亲如此颓唐,忍不住出言劝道。 “退兵...”关羽缓缓抬起头来,望著关平,沉默了许久,忽然厉声道,“不,传我军令,明日全军攻城,一定要拿下樊城!” “父亲,此时攻城万万不可!”闻言,关平面色不由一变,朗声道。 “有何不可!”关羽双目赤红,虎须倒竖,厉声道,“如今失了荆州,若是就这麼败退回西川,你让我有何面目见大哥和军师?何况我等经营数年,如今那东吴不过以诈力取了南郡,士人未附,只要拿下了樊城,到时一切便还有回环的餘地!” 望著情绪无比激动的关羽,关平长叹了一口气,他甚至此时的形势对己方已是危险之极,前有司马英大军阻截,后有吴军偷袭,这樊城之地如今已成了绝境,若再不早作打算退往西川,只怕... 可是如此简单明瞭的局势在关羽眼中却是浑然不见,关平知道他是為大意失荆州的激怒一时蒙蔽,而以关羽的性格,此刻自己说什麼,他必然也是不会听的。 “你还愣著做什麼!莫不是要抗命不成!”关羽眼见关平久久不语,也不去传令,本就愤懣的他更加恼怒,当即厉声道。 “孩儿...遵命。”眼见关羽如此模样,关平心知他再气头上,只能先行抱拳领命。 走出大帐,关平望著远处傲然耸立的樊城城墙,脸上不禁浮起一股悲色——此时的局面,即便拿下了樊城又能如何?这樊城已被重重围困了数月之久,即便开战前内里放了一座粮山,耗费到现在必然也所剩无几,己方数万大军现在没有了后方,枯耗在这里便是无根之木,再打下去,唯有败亡一条道路罢了。 想到这里,关平悵然的望了眼身后的大帐——希望父亲能早些明白这些吧......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东方的天际甫一露出一丁点鱼肚白,樊城的城关之下,已有数个关羽军布下的方阵严阵以待。然而此番这些士卒的面上已看不到往日的坚毅,反而隐隐流露出一丝迷惘之色。 南郡在东吴军偷袭下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军中,流言便像是瘟疫一样开始的军营内蔓延,而关羽又恰在此时下令全军攻城,不免更让将士们人心惶惶,还未上阵,战力就已经大打了折扣。 此刻在樊城高高的城墙上,曹仁与满宠并肩而立,他目光飘渺,极目眺望远处,似乎想要在黑压压人群中找到关羽的所在。 不过毕竟对方人数眾多,任他目力如何好,也之不过看到一面大旗迎风招展,再往下便很难看清旗下之人了。 “我实在很难明白,这个时候,為何这关羽还敢来叫阵,而且是全军齐上?”满宠皱著眉缓缓道。很显然虽困守孤城,但他们与外界消息并未完全断绝,吴军奇袭南郡的消息,司马英也派人射入了城中。 曹仁只是目光平静的望著远方,并没有立刻开口。 “世人皆言这关云长乃是世之名将,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了。”见他不开口,满宠冷笑一声,接著道。 “伯宁,你错了。”曹仁终於收回了目光,瞥了眼满宠,开口道。 “我错了?”满宠诧异的看著曹仁,问道,“错在何处?” “这关云长非但是担得起名将之名,而且在我看来,甚至称之战神也不為过。”曹仁正色道,从他眉间的郑重可以看出,他此言是诚心之语,绝非妄言。 “将军实在太高看此人了吧。”满宠显然是对曹仁所言不以為然,“如今的局势任谁来都一眼便明白,除了退守西川,他关云长再无它途,继续守在城下必是死路一条,遑论竟然还来攻城...” “这点或许其他人都看得出来,但是唯独他关云长看不出来。”曹仁摇头道。 “将军此话怎讲?”听曹仁如此说,满宠倒是来了兴致,追问道。 “关云长此人将兵作战靠的不是其他,而是胆气二字。”曹仁目光闪烁,冷静的说道,“其实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但没有胆气二字,便无论如何也不配上战场,因為打仗不是过家家做游戏,在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总要分出个胜负来,若是连胆气都没有,遑论其他。” “当初这关云长寄身于魏王殿下帐中之时,我曾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甚至白马一役,他斩杀顏良之时,我就在军阵之中。此人之胆略当真是世之罕见,孤身一人竟是毫不犹豫的杀入敌阵之中,斩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说到这里,曹仁顿了一顿,望向满宠道:“说实话,如此一往无前的气势,我不如他远甚!” 听到这里,满宠也不禁对关羽有了几分敬意,因為他很瞭解曹仁的為人,能被其如此讚颂的,只怕这天下间也就关云长一人而已。 “那将军如何说如今的形势,其他人都能看出,就这关云长看不出来呢?”满宠皱眉问道。 “因為他毕竟只是肉体凡胎、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真正的战神。”曹仁轻叹道,“关云长上阵杀敌靠的是身上的胆气,而胆气从何而来?正是从一次次胜利中积累出来的,便因為如此,他就不能有任何的退却,因為一旦大凡有一次不战而退,那便会成為他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积累下来的胆气也会在阴影中慢慢消散去,到了那时,这关云长还能站在沙场之上麼?所以不是他看不出来,即便是他看出来了此时的情形,他依旧会如当初白马渡前般一往无前的攻击,而决不后退半步!” “我明白...”曹仁说到这里,满宠终於明白了,亦是不禁长叹一声,不再开口,只是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面大旗之下。 而就在此时,呜呜的号角声陡然响起,一时间樊城外,尘土飞扬,人叫马嘶,沸沸扬扬。 大队的关羽军开始向前缓步前行,掩护身后的云梯等攻城武器。而出乎意料的是,及至他们走进樊城的弓箭范围内,空中却一直没有任何羽箭袭来,那城头上依旧是安静的有些可怕,这让所有关羽军士卒不禁有些心头不安。 虽然内心有些顾虑,但毕竟离了弦的箭便再没有回头之理,他们只能在这颇有些诡异的气氛中继续一步步往前,迈向那一无所知的远方。 就在大军快要接近樊城前的那道壕沟之时,异变突生!那樊城的城门忽然被打开了来,一队两三百人组成的骑兵队伍竟是从黑洞洞的城门内掩杀出来! 骑兵!居然是骑兵! 很多关羽军的士卒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围困了数月之久的樊城之中竟然还藏著这样一队骑兵,而且还敢在这个时候肆无忌惮的杀了出来,只怕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而偏偏这种事情就这麼发生在所有人面前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唯独曹仁想到了。这几个月内,不断有人向他进言城中粮秣不足,应当杀马以充军粮,但每次都被曹仁驳回了。他非但没有杀马,甚至还每日保证这些马儿的草料充足,保有随时作战的能力。曹仁為的就是这一刻,能够在正面战场上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事实证明,他当真做到了这一点。 只见这队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之士,从城门中掩杀出来后阵型丝毫不乱,马蹄卷起漫天黄尘,节奏之疾,冲势之猛,让关羽军眾士卒不由得暗自寒心。而那当先一人正是曹仁,向来沉稳如水的他為了求此奇袭功成,竟是亲自带兵出战! 野战之中,若没有遮罩或障碍,骑兵对步兵便有著先天的优势,要想在平地制住对方扑面而来的骑兵眾,最好的方法莫过於己方亦是用骑兵迎战,可是待到曹仁率军冲出樊城,关羽军一方才愕然发现,己军根本没有骑兵来迎敌! 这也难怪,虽然在野战中作用巨大,但在攻城战中,骑兵的作用可算得上是微乎其微,根本没有其发挥的餘地,因此关羽此番是将所有的骑兵佈置在后阵中,準备用来抵挡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司马英部,但他没想到这恰恰给了曹仁绝好的机会。 只见到曹仁一马在前,面容依稀可见,他身后的铁骑都是一手握著一支长矛,在身后还负有一支。初时诸人还不解其意,然而随著两军逐渐接近,大抵还有数十步的距离时,只听曹仁手中长枪一挥,爆喝一声:“射!” “嗖”的一声响,长矛如影,纵横天际,百餘杆长矛那一刻霍然击出,划破半空,尖啸声声!两军之间交战的空间被瞬间挤爆,让人窒息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长矛空中组成密网,带著交织的暗影落下来,插向前方的关羽军,而望著这片密网,方阵中的所有士卒那一刻几乎都是惊骇欲绝。 方阵前行,彼此地空隙已经不大,空中落矛,他们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幸亏手中还有原本用来抵抗来袭羽箭的盾牌。可是这薄薄的盾牌能挡住弓箭,又如何能挡住这挟著破空之声飞来的长矛! 只见两厢接触,那长矛仿似根本未受到阻碍般,横贯刺透盾牌,一时间惨痛嘶叫声连绵不绝,不少人被长矛中裹挟著的巨力钉在地上,激起漫漫的灰尘。一时间,关羽军阵脚大乱,他们征战这久,从来没有见过有骑兵会冒然捨弃长矛,他们更不知道长矛还有此等用处! 这波长矛的奔袭不过只是个开始,下一刻,那些骑兵另一隻手的长矛再次射出,须臾,又是上百人倒下。关羽军一方的士气顿时遭受重挫,眼见曹仁身后的骑兵纷纷取下背负的长矛,心中顿时更加恐惧,一些人竟是开始驻足不前,不愿再往前送死。 “混账!”从方阵中却是忽然杀出一人,大喝一声,当先快步冲向前方,诸人定睛望去,正是先锋大将关平。 只见关平面带怒容,快步往敌方的一名骑兵奔去。那骑兵见他朝自己奔来,心中一惊,手上长枪霍然刺出,关平却是侧身闪过这一刺,旋即手中长刀重重一击将他打下马来,那骑兵胸前被刀锋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涌了出来,眼见就活不成了! 关平冷哼一声,双腿用力,整个人却是腾空而起,一跃翻到了马背上,当即拨转马头,往曹仁杀了过去。 曹仁眼见关平朝自己冲来,虽然他不知关平的姓名,但见对方刚才杀人夺马一气呵成,便知此人绝非庸手,当下也不敢大意,挥矛便刺。 哐当一声,两马交错而过,曹仁手中的长矛与关平的大刀在空中重重击在一处,顿时溅起点点火星。 “再来!”关平脸上战意更盛,再次找上曹仁。可是曹仁却不愿与他颤抖,他目光迅速扫过战场,心中对此时的佔据当即有了清晰的判断。 己方这百餘骑兵的出击宛若壮汉蓄积了全身的力道一拳击出,不用缩手缩脚,便能发挥十二成的力道,给予对方以出乎意料的迎头痛击。 可是毕竟人数太少,即便各个皆是精锐,但若陷入了缠斗之中,面对的就将是百倍与己的对手。良将和庸将的区别就是在於,一个知道伺机而变,对敌阵强弱判断了然在胸,击弱避强,另外一个却始终拘泥兵书定势,明知是坑还要去跳。 曹仁深深明白,此时己方锐气已过,再杀下去只怕很快便会為对方逐个击破,因此他当机立断,弃关平于不顾,高喝一声:“撤兵!” 然后头也不回的领著所有骑兵死命往樊城奔去,好不容易站稳阵脚,正準备反击的关羽军愕然发现这些敌人就像狡猾的恶狼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狠狠咬了一口肉之后,立刻又收了回去,根本不给自己报仇的机会。 关平虽有勇武,但他领军的本事远远不如自己的父亲,亦是不如曹仁,刚才他单枪匹马挡下了曹仁的攻势,看似大功一件,然而不过只是逞匹夫之勇罢了,身為先锋将领没有组织属下做好反击,并早作準备拦截对方的去路,此刻便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敌人来而复去,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正在关平无比懊恼之时,南方却是尘土高扬,当先大旗之上大大的司马二字,迎风招展,猎猎飞舞。 一直没有出阵的关羽眼见此幕,忍不住轻声叹息,心中的感觉甚為复杂。他早知今日的攻势瞒不过司马英,所以特意选在拂晓便出击,為的是能早些打开局面,想不到却反而是一上来被曹仁狠狠痛击一番,如今正是士气最低迷的时刻,司马英又适时出现,关羽坚韧的面庞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莫不是我关云长当真拿不下这小小的一座樊城麼! 不过,此时的形势由不得关羽再细细多想,眼见司马英率部赶来,他也只能将自己早已準备好的后手拿出来了。 只见关羽朝身边的司马点点头,那司马手中的令旗立刻挥动起来,而周遭原本围绕在关羽将旗边的士卒们也动了起来,朝两边缓缓散开,呈弧形来迎击以锥形阵攻来的司马英部。 弧形阵法是从偃月阵衍化而生出,主采守势。锥形阵攻击力最强,像是一杆长枪一般,讲究的以点带面,寄望於用自己最强的枪尖打开局面,但弧形阵却是以防御為主,而且阵无定法,四处皆是浑圆一体,随时有人能补上被打开的缺口,甚至还能在形势转换时,就地发起反击。 关羽身经百战,在发起进攻前,他已為今日的局面做了充分的部署,这一战最关键的不是野战的胜负,只要拿下樊城,则大局可定。因此关羽亲自率少量阻击司马英对樊城的援救,而依旧将大部分兵力投入到攻城战中。 随著司马英部的到来,战局立刻呈白热化展开,司马英指挥著部队迅疾的冲向关羽扼守的通往樊城的必经之路,试图打开一条道路来,但关羽军却是死死的守住了阵脚,寸土不让。 步兵交锋,肉搏往往是越到最后越发惨烈,因為等到了那时候,就是拼毅力、磨勇气的时候,战场上的死伤会陡然增加。可甫一交锋之际,关羽军却是用盾牌、弓箭、硬弩构成第一层防线。战场上,羽箭如飞,漫天的破空之声。司马英亦是指挥亦是左右持盾,右手持抢而行,宛若一面盾牌围成地铁墙在移动。 不少人中箭倒下去,可立刻便有更多地兵士补充到前方的佇列中,悍然前行。这时候,所有人都是忘记了生死,耳边只是听著鼓声,眼前只有敌人,杀过去,杀死他们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终於,两阵衝撞在了一起,天地间仿佛掀起了一片滔天的骇浪,断刀残枪,尸体残旗勾勒著一副无比惨烈的画面! 如潮水般前仆后继发起了的两次衝锋,但始终没有打开局面。而进攻者比防守一方损失必然要惨重得多,司马英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全军暂时撤退。 他撤退的命令发出后,方阵徐徐退后,看似秩序有些慌乱,有机可乘,但关羽却只是号令兵士原地待命,重新构筑防御阵势,而并不攻击。 眼见此幕,司马英暗自叹息,心道诱敌之计已被其看穿,他虽是撤军,却是离而不乱,早有弓箭手硬弩手隐藏在两翼,随时準备补上袭击,只要关羽发动兵力準备乘胜追击,那必然会落入他的伏击圈中。如今既然对方不中圈套,那麼就只能重整旗鼓再战了。 这一番交战,关羽得了个小胜,终於有时间回头关注樊城一面的战斗,然而只看了一眼,他面上的神色便越发的凝重,因為那一面的攻城战没有丝毫的进展,关平虽拼死作战,麾下士卒亦是三军用命。可惜樊城在曹仁的防御之下,依旧是巍然不动,甚至连云梯都很难搭到城墙边上。关羽明白,随著时间的推移,兵士的士气慢慢低落,那麼攻克樊城的希望便愈发渺茫。 看到这里,关羽恨不得自己能亲自上阵夺下樊城,可惜他现在不能离开这里半步,他若是离开,只怕这里须臾便会被司马英攻破,一旦让曹军里应外合,那麼这场仗自己必败无疑。 汉水之上,天际的白云似乎都已被映照了血色,腾腾的尘土又為白云添了层黄边,耀眼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黄边登时又被晕染成淡金色。 短暂的休整之后,司马英一方的旗帜再度扬起,号角长鸣,给战场注入了更為紧迫的气氛。 “咚、咚、咚咚咚……” 忽然间鼓声大响,汉水震动。伴随著鼓声,远方却是又有一支万人部队徐徐前来,望著这支队伍,关羽面色大变,这个时候来的必然不会是己方的援军,因為在这个时候整个荆州除了这一隻孤军,再无其他刘备军的势力。 关羽所料无差,这支部队高擎的帅旗上书著一个徐字,正是原本驻守襄阳的徐晃部。虽然并未得到曹操的军令,但徐晃从回报的探子口中得知关羽已然撤走了所有汉水以北的部队,尽数迁往樊城,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个机会,因此当即率大军前来樊城援战,事实证明徐晃这一决定著实英明果断,他这支部队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整个樊城战场的局势。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关羽败了!数月之前,他誓师北伐,一路攻城掠地,水淹七军、生擒於禁,而后北渡汉水、围困襄阳、进逼许都,在那时关云长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天下谁人不知其名,当真算得上是威震华夏! 可是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来得如此之快,就在关羽最辉煌的时刻,命运却仿若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般,非但没能攻下樊城和襄阳,反而為东吴所偷袭,失了荆州三郡,如今更是在樊城之下吃到了大败,几近全军覆没,只能带著数千残兵败将远遁往麦城。 望著一片狼藉的战场,司马英顿生出许多感慨,他并非第一次经歷此等苦战,然而每一次艰苦的战役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淬炼,让他变得愈发的坚韧,但也让司马英觉得自己越发不像当初的自己了,他似乎已经找不到当初投身卢植帐下时的年少轻狂,换来的不过是身心的双重疲惫。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变忍不住会想起当初和师傅、小师妹一起在长安城的日子,总觉得那时的自己才是最快乐的。 “将军。”正在司马英心生慷慨之时,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他回过头去,来人正是徐晃。 “公明,今日多亏了你及时赶到,不然此战只怕输赢不定啊,待到回了许都,我必定亲自向殿下為你请功!”司马英将刚才厌战的情绪抛在脑后,迎上前去,开口谢道。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援助袍泽、战场杀敌乃是武夫的本分,我如何敢以此邀功。”徐晃摇头道。 “呵呵,公明过谦了。”司马英笑道。他知道徐晃此刻来找自己必然还有他事,因此只是望著对方,静待徐晃的下文。 “将军,今日我军大胜,本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為何将军却是止住诸军,下令不予追击呢?”徐晃终於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恕属下駑钝,不解其个中深意。” “公明啊。”司马英早知有人会对自己刚才的命令有此一问,当即开口答道,“你以為如今天下形势如何?” “天下形势?”徐晃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汉中一役后,天下呈三分鼎足之势,那孙刘两家联手抗衡魏王殿下,魏王虽富拥河北、中原之地,却仍旧无法打破这两家联盟。”顿了顿,司马英望向徐晃接著道,“如今却是一个天赐良机,这两家反目成仇,东吴背信弃义,偷袭荆州,也直接导致关羽的败亡,你想那刘备如何会善罢甘休。” “我明白了。”听到这里徐晃自然明白了司马英的意思,“鷸蚌相争,渔翁得利,今次樊城之战,我军与关羽相争,让孙权做了次渔翁,平白得了荆州三郡。如今只怕他必不会放过关羽这只残军,既是如此那便让这两家去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后,魏王殿下届时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将军深谋远虑,晃自愧弗如。” “公明过谦了。”司马英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只是司马英脸上虽带著笑意,但心中却是暗自心虚的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的望向麦城的方向... 樊城之围既解,司马英便入驻樊城之中,耐心等待曹操下一步的命令。这几天他一直在想曹操下一步的动向,虽然与东吴孙权达成暂时的协定,然而对於东吴毕竟不能太过轻信,不然这关羽便是前车之鉴。不知曹操会否下令自己率军南下,毕竟关羽败退,南郡不过新附,必然不稳,若是乘机进军,或可从孙权手中夺得一部分荆州之地,须知拿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最稳当的。 “将军,司马军师来了。”正在司马英思虑之时,却是有亲卫进来稟报。 “哦,父亲来了。”司马英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走出去相迎。 “樊城一役,你打得不错,不愧是我玄龙一族的血脉。”父子俩摒退了眾人在屋内交谈起来。 “此战全赖子孝将军率军坚守,公明及时来援,孩儿何敢言功。”司马英摇头道。 “你就不必过谦了,此番魏王对你必然还有封赏,不过要等到你回转许都之后。”司马懿轻声道。 “回转许都之后?”司马英望向父亲,开口问道,“魏王殿下是否有军命让父亲您传达?” “没错。”司马懿点点头,正色道,“魏王命你率兵出击,将关羽截下,绝不能让他回到益州。” 闻言,司马英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父亲,开口道:“魏王殿下不肯放过关羽?” “哼!他那敢放虎归山啊。关羽水淹于禁七军,天下震动好不风光,但也给他自己掘了坟墓。魏王已不愿再看到关羽回到益州而跟曹军為敌了。”司马懿冷笑说道,“若我没猜错,如今吴军已经截断了关羽退往西川的道路,他要想去益州便只能经上庸沿水路前往,你只消带百餘精骑拦住其去路,然后将关羽带回许都便可。” 说到这里,司马懿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厉色,冷声道:“至於他是生还是死,这并不重要!” “不行,这道军命恕我不能遵从!”司马英却是斩钉截铁的开口道。 “不能遵从?”司马懿冷冷的瞥了司马英一眼,问道。 “当初魏王殿下兵败赤壁,残军逃至华容道,若非蒙关羽大义相释,魏王殿下如何会有今日?”司马英郑重的开口道,“我若真是遵从了魏王殿下这道军命,岂不是陷魏王於不义之地!” “不义?”司马懿冷笑道,“若天下人认為曹操不义岂不是更好?别忘了,他不过是代替我族征伐天下的工具罢了,一个工具声望太高的话,用完要扔的时候岂不是挺麻烦的吗?” “” ”為了更远大的理想,所有障碍都要扫去,如今朝中的大敌已经被為父除掉了!现在轮到你去做你该作的事吧!”司马懿厉声说道。 司马英被他说得默然无语,脑海中沉浸在司马懿的话语中,突然觉得一阵反胃,而忘记了追问他那所谓的“朝中大敌”究竟是何人?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麦城。 这是一座城郭不足十里的小城,内里的居民亦是只有百来户,这麼座城池根本无法满足一支军队的需求。若是换到一月前,关羽或许会对这样座小城不屑一顾,却想不到如此这里竟成了他率领这支残兵的栖息之所,世事之难测可见一斑。 阴暗的屋子内,关羽安静的端坐在一张方案边,方案上摆著两样东西,一盏烛臺和他从不离身的《春秋》。 油烛散发著昏黄的光亮,将关羽的面容照亮,短短数日的工夫,他似乎老了很多,额上飘舞著一缕缕白髮,脸色也无比苍白。 “父亲...”关平推开屋门,缓步走了进来,低低的唤了关羽一声,旋即又低下了头,似乎是不忍细读关羽脸上憔悴的神色。 “你来了。”关羽的声音分外低沉,他的目光飘渺,不知看向何处,并未望向关平。 关平点了点头,却是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父子俩相对无言了片刻,关羽幽幽开了口,“说罢,你来我这里不就是為了稟报军情的麼,今日又有多少人散去了。” 关平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关羽会主动提起,他瞥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低声道:“今日又有百餘人逃离了麦城,如今城中兵士不足五百...” “好了,我知道了。”关羽摇了摇头,打断了关平之言,他抬起头来,闭上双目,长叹了一声,久久没有出言。 关平看著自己父亲此时的模样,再忆起当初击败于禁大军时关羽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不禁分外难受。 樊城战败后,原本随关羽一道逃到麦城的还有两千余兵士,然而这些人多為荆州人士,家中亲人皆在已沦陷于东吴之手的南郡之地,然而就在数日前,关羽在樊城之战前派往江陵的使者回到了军中。 剩下的士卒们从使者口中得知佔领了江陵的吕蒙非但没有屠戮自家亲人,而且甚為优遇,所受到的优待胜於以往,有些士兵还得到了自家亲人托使者带来的家书。 一时间诸人再无战心,连续几日不少人都偷偷开了小差,当了逃兵。关平曾向关羽建议是否将使者拘押起来,不让他再见军中的士卒。关羽却是答道:这使者是我派往江陵的,南郡也是因我所失,我关云长已经对不起手下这些兵士了,如今还什麼资格不让他们知道自己亲人的真实情况。 关平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爱惜士卒,因此也不便再多言,然而这几日逃兵越来越多,都是一营一营的一起逃走,但关羽也只是让关平每日向他回报离开的人有多少,丝毫没有阻止逃兵增加的想法。从关羽这些做法里,关平已经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但却不知该如何劝诫。 “你还有何事?”关羽见关平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知其还有话要说,当即开口问道。 “据探马回报,孙权已派朱然和潘璋阻断了我退往西川的道路,如今麦城存粮将尽,父亲应该早作决断了,再在这里枯耗下去,必然是死路一条。”关平急促的开口道。 “那你认為我该怎麼做?”关羽目光再度飘渺起来,愣了许久,才开口道。 “我们可想法撤往上庸,上庸有孟达将军把守,只要到了上庸便可沿水路安然无恙的退回西川。”关平劝道。 “退回西川又能如何?”关羽苦笑一声,轻叹道,“失了荆州,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兄长?” “父亲如何能这麼想!”听到此言,关平知道果然如自己最担心的异样,关羽因為自责,已萌生了以死明志之心,当即跪倒在地,泣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往昔我高祖皇帝亦有滎阳之败,尽失关东之地,然后亦重新振作而得了天下,父亲又何必如此介怀荆州之事。如今虽小人倡狂,然天理轮迴,今日得意,未必明日便不会失意。父亲您身為三军主帅,切不可心灰意冷,而当率领我等奋起才是,这也是汉中王殿下的意愿啊!” “起来吧。”关平一席肺腑之言说得情真意切,关羽亦是為其所打动,眼眶微红,他站起身来到关平的身边,伸手将他扶起,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是為父做得不对。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為父必定带你等脱离险境,以不负你等誓死追随之义!” “為今之计,是要早些脱离麦城这绝地。”关平站起身来,擦乾眼角的泪水,开口道。 “这几日是否还有吴军使者来劝降?”关羽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有,刚才孩儿来父亲你这儿这时,还有一名吴军使者前来城中,想必如今还未离开。”关平点头道。 “那好,你去将那使者带到我这儿来。”关羽开口道。 “父亲你...”闻言,关平不由微微一愣,因為关羽曾吩咐过,自己绝不见东吴劝降的使者,不知他為何此时又转了性。 “刚刚平儿你说到高祖滎阳之败,那你可知当初高祖皇帝又是如何从滎阳逃脱的呢?”关羽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道。 “父亲你莫不是要...”关平当即明瞭,开口道,“诈降!” “没错,滎阳之战,高祖皇帝兵败被困孤城,亦是面临绝境。然高祖他使部将纪信假扮自己出东门诈降,乘楚军疏於防备之机,从西门突围而走...”关羽点头说道。 “孩儿愿做纪信假扮父亲,以助父亲离开麦城。”关平当即开口道。 “不用!”关羽断然拒绝关平所请,只是温言劝慰道,“為父如何会让你去送死。” “可是...”关平还欲多言,关羽已打断他的话,“你只需把幡旗做成人像立在城墙上,然后命人在约定之时打开城门即可,届时趁吴军入城混乱之际,我再率军突然杀出,必能打开一条血路!” 眼见关羽侃侃而谈,面上又恢复了如往常般镇定自若的神色,关平亦是不由神色一振,朗声领命道:“诺!”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夜,关平依关羽所言,在城头遍佈用幡旗做成的人像,用作疑兵来欺骗吴军,然后收拢麦城中的残军,等在西城门内,静待突围的那一刻到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或许便是自己在荆州的最后一战,若是突围成功,那便可逃亡西川以图再战,而若是失败... 天空忽然飘起了一阵鹅毛大雪,感受到雪花中浸著的丝丝凉意,望著脚下的道路被积雪慢慢覆盖,此时的关平不禁心念一动——莫不是上天也在帮助己方,特意下了这场雪為他们掩盖逃离的方向,让吴军无法追击。 时间到了!关平心中默念一声,在他身边的关羽亦是丹凤眼骤然睁开,下一刻他已翻身上了赤兔马,手中青龙偃月刀重重一挥,厉声道:“开门,诸人随我突围!” 关羽话音一落,沉重的城门便被缓缓打开了来。关羽一马当先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头,而在他身后剩下的四百餘人皆是纷纷上马,跟著他一道衝杀出去。 关羽与东吴劝降的使者约定的是在东门受降,因此吴军将重兵都放在了麦城以东,西门外并没有留太多兵马,但也足有数千人,是关羽带领的这支残军的数倍之多。 可是这些吴军根本没有想到关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突围,也没有想到其会选择自己的方向突围。眼见一队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不少吴军士卒都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取下自己的武器来来迎敌。 一方是在麦城外风雪中下苦苦等待。毫无作战準备的吴军将士。一方是隐忍许久,养精蓄锐,只等关羽一声令下,便要抱著必死之心做最后一搏的死士。 双方的气势、精神因為时势的关系,原本并不太大的差距,骤然间被拉大到了一种战场上不可能承担的距离。 四百名关羽军将士就像是一把被烧热了地刀子,锋利无比地冲入了吴军阵营之中,随著无数鲜血的迸溅,尸首的落马,他们很快便在敌阵中斩开了一道大口子。 不过瞬间,吴军的前锋营便死伤惨重,而后方地大队步卒被这雷霆一击打的有些心神涣乱,一时间根本无法冲上来救援,而此时旷野上的吴军,但相隔犹有一段距离,情势分外散乱。何况看这队骑兵如此如风驰电掣般衝击,谁也不知道当大队前来合围时,他们会不会另选一个突破口,谁人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他们害怕自己的攻击引来对方更為疯狂和猛烈的反扑,因此增援缺口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这些人突破的速度。 只见关羽座下的赤兔马奋力前行,吴军骑兵座下地马却悲鸣乱跑,就如同它们背上地主人们此时的心境。 马蹄之下,残雪渐起,数百名骑兵在关羽的带领下,在数倍于己的吴军阵营中杀了个几进几出,这种狂妄蔑死的气势,这个令人心悸的画面,必将长久地停留在在场所有人的记忆中。 因為胯下神驹的缘故,关羽衝杀速度极快,须臾便杀穿了吴军的阵势,而在他身后此刻仅仅只有关平等数十骑而已,更多的人还在与吴军奋力廝杀,关羽面色一沉便要转身再度杀入敌阵,可是却為关平死死劝阻。 无奈之下,关羽只得带著这数十骑一路往北而去,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将纷乱的马蹄印记慢慢的掩盖了起来...... “休息一下吧。”狂奔了一夜,关羽察觉到赤兔马也有些累了,当即开口道。 其实若是放在数年前,休说一夜,即便是跑上三天三夜,如赤兔这般神驹也是不会累的,但毕竟岁月不饶人,马儿更是如此,它们的寿命不比的人类,如今的赤兔已经跟随过董卓、吕布、关羽三位主人,已近暮年了,如今马力不济也是情有可原。 此时飘洒了大半个晚上的雪也逐渐停了,诸人纷纷下马,在一旁休息。 “父亲,喝口水吧。”关平从马上取下水袋,递给关羽。 关羽伸手接过,还没有放到嘴边,面色却是陡然凝重起来,因為前方不远处缓缓走出了一支百餘人的部队。 “收起来吧。”关羽将水袋还给关平,独自一人来到赤兔马边翻身而上。 “备战。”关平见状,紧张的招呼身边的诸人。 “不用,来的是故友而已...”马上的关羽摇了摇头,轻声道。 说罢,他便驱使著坐骑往来人的方向行去,听了他的话,关平绷紧的心弦微微一鬆,示意其餘人自己小心,他则上马跟了过去。 眼见关羽独自一人迎上来,对面的队伍亦是缓缓驶出一人一骑,关羽双目望向来人,轻声开口道:“童兄弟可好。” 来者正是司马英,他為司马懿所命,不得已只得带著百余亲卫来这麦城通往上庸的必经之处设伏。 听到关羽唤自己為“童兄弟”,司马英本欲出言纠正,但沉吟片刻,终是开口答道:“还好,云长兄如何?” “败军之将无顏以见昔日袍泽。”关羽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的双目依旧是望向司马英,而不知為何,司马英却似乎不敢与他对视,将头微微偏向一边。 “樊城一战,关某败得心服口服。”关羽见他的模样,兀自开口道,“童兄弟若是因战场上的胜败而担心误了你我手足之情,那便实在是太过小看关某了。” “云长...”司马英终於将头望向关羽,声音却分外踟躕,“我...” “不用说了。”关羽却是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你今日的来意,我自然心知,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战场上的胜败绝不会误了你我之间的手足之情...” 说道这里,关羽不禁顿了顿,长叹一声:“命运多舛,為何让你我二人互為敌手。” 司马英不语,心中亦是感慨非常:是啊,世事无常,没有谁是会得到上天刻意的偏爱,永远的事事如意。 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关羽终是缓缓攥紧了手中青龙偃月刀,抬眼望向司马英,朗声道:“关某平生向来自命不凡,尤其是在武艺上,少有对人另眼相待,唯独二人让我一直有愿与之一战,一人是我的三弟张翼德,可惜我俩共為一主,而且有桃园结义之情,因而今生是无法拼死一战,决出胜负了。” 司马英安静的听著关羽所言,他能从对方的言语中感受到那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另一人便是童兄弟你了。”关羽看著司马英,徐徐说道,“今日关某终能得偿所愿,何其幸甚!”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说到这里,关羽从来都是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开,眸子里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战意,整个人仿若突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凛然於天地间! 他如墨的黑髮已有斑白,他坚毅的容顏已满是沧桑,他威仪的额头遍佈皱纹... 似水流年,如刀如箭,纵毁不了奇伟的风骨,却已改变了往昔的容顏! 可他的腰板仍如长枪一样挺直,他的双眸仍和繁星一样的闪亮。他骑在马上,挺起胸膛,因為他一直无愧於天地,他双肩凝厚,因為他依旧可以担负天地间的浩荡正气。 他便是关羽,他在等待著自己人生中最快意的一战! 连胯下赤兔马也感受到了他的战意,高亢的长嘶一声接著一声!仿若是在这一即将到来的大战,唱著最嘹亮的战歌! 司马英缓缓举起自己手中的银枪,到了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堂堂正正的与关羽对决,这是对一个武士最好的尊重,或许也是最后的尊重... 雪已停,风更冷,刮在身上,透骨的寒。 关羽动了,只是瞬息间,那匹火色的战马已经逼到司马英的面前。司马英目光微凝,却已来不及回撤,只能看著一道刀光裂空而来,激起的气流似乎已经割到了他的面颊。 这是关羽的第一刀,司马英挥舞著手中长枪去格挡。半空中,一缕枪樱飘然落下,為刀光毫不留情地割断,然后长刀重重的劈在枪身上。巨大的力量,甚至在枪身上刻下了一条豁口。 两人擦肩而过,关羽闪电般兜转了战马,再次一刀劈下。 关羽的第二刀,每一刀看似都毫无区别,只是简单的纵劈,只是一刀比一刀更快,更凌厉!连闪避也已经没有空隙,司马英亦是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回身一刺,刀枪凌空相交,各自猛地一振,巨大的力量,让二人各自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司马英刚刚稳住猛烈颤抖的枪身之机,第三刀已是衔尾紧随而来,被银枪微微弹开的青龙偃月刀只是凌空一震,而后再次劈落! “鏗鏘”一声!一抹鲜血从司马英的嘴角缓缓滑落,而右手的虎口也已崩裂开来,没人看清楚他是如何挡下关羽这石破天惊的一刀,但他终究是挡下了,虽然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便是关羽的刀法,前三刀精妙无双,纵横天下,几无人能敌!无数英雄豪杰如顏良、如文丑皆是倒在他这三刀之下,可今天司马英却是一步未退,生生将这三刀尽数挡了下来! 不远处一直屏气凝神的关平愣愣的看著这一幕,他是最瞭解关羽这套连环刀法威力的人,在他的心目中,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人能硬抗住父亲这三刀,可偏偏司马英就做到了,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连天际重新飘扬起鹅毛大雪也浑然不觉。 雪花在旷野里飘飘洒洒地落著,虽然受了伤,然而司马英的双眼越来越亮,脑海之中没有一丝杂念,浑然忘却了自己身上的伤痛,这是他旺盛至极的斗志以及已经被催至顶峰的状态。 骤然间,四道淡淡光芒的照亮了略显晦暗的天地,空中出现了四道捉摸不定,异常诡异的痕跡,每一道痕跡里,便是一道令人心悸的枪势,竟让分不出来,这四枪是哪一招先出,哪一招会后至。 关羽三刀之后,攻守已然转换。瞬息间,司马英已经驱马来到了他的身前,双臂衣衫呼呼作响,衫下的每一丝肌肉都猛烈地爆发出了最惊人的能量,於电光火石间出枪收枪,连发四枪! 这四招枪法遁天地而至,每一枪皆是刺穿天地间飘洒的一片雪花,然后夹杂著冰雪的寒意,一往无前的刺向了关羽的浑身四处死穴! 然而片刻之后,司马英却是骇然发现自己的四枪竟全部刺空,尤其是最后一枪距离关羽的小腹只有一寸距离,却偏是这一寸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枪势已尽,犹如飞瀑已乾,再也无法汹涌,再也无法靠近。 若说刚才司马英硬抗下关羽那三刀展示了他无与伦比的气魄和勇力的话,那麼关羽此刻轻描淡写的驱使著赤兔马在雪地上几起几落,看似随意却又妙到毫巔地让开了司马英这蓄势已久,如闪电一般释出的四招,便是展示了其大巧若拙、让人叹為观止的身法,而且别忘了这一系列动作还是在马背上完成的。 虽然如此,但司马英的脸上没有丝毫失望的表情,依旧一脸平静,而那双眼眸里的亮光,竟是倏乎间敛去,然而内里藏著的无数波涛汹涌的暗流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战意! “喝啊!”司马英长啸一声,伴随著大作的风雪,再度驱马而上,而关羽亦是面色凛然,迎著他冲了过去。 风愈急!雪更猛! 狂傲的风雪中,关平即便是如何睁大自己的双眼,也看不清司马英和关羽二人的一举一动,他唯独能看见点点鲜红的血花夹杂在风雪中飘落於滴,这是真正只属於两个人的战斗! 此刻两人皆是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了巔峰,每一次的出招格挡都带著让人心悸的气势,这是一场真正惨烈的死战,亦是一场巔峰武技的廝杀! 人力终有尽时,再如何强横的人物也无法抵御时间的侵蚀,关羽和司马英都是如此,或许在武艺上两人可以不分轩輊,然而相较于关羽,司马英却有他最大的优势——年轻! “哼!”一声闷哼,关羽与赤兔马皆是浑身一震,退出了战圈。从他的口鼻中同时缓缓流出鲜血,虽然双手还握著青龙偃月刀,但是手臂如柳絮般不可抑制的慢慢颤抖著,此刻任谁也看得出来,他是靠著无比坚强的毅力在支撑著自己没有倒下,而内里已是油灯枯尽,再无续战之力了。 而与此同时,司马英亦是在马上喘著出气,眼神分外复杂的望著对方。 “我败了。”关羽无比艰难和苦涩的开了口,他仿佛还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话音刚落,却是感到一阵力竭的无力感,终究无法再保持现在的状态,整个身子一软,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父亲!”关平大惊失色,赶紧下马奔到关羽身边,将自己的父亲扶了起来。幸亏地上的积雪深厚,关羽虽坠马,却并未加重伤势。 “云长,魏王殿下只是想请你去许都,并非是要你的性命。”司马英望著不远处相互搀扶著的父子俩,尤其是老态尽显的关羽,心中驀然闪过一丝不忍,当即开口道。 “我是不会和你去许都的!”关羽声音虽轻,却是无比坚定。 闻言,司马英不禁低头默然。而关羽亦是看出了他的為难,他轻咳两声,吐出胸中的淤血,然后将关平推开,一步步走到司马英面前,忽然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童兄弟,我也绝不会让你為难...” “不!”司马英似乎察觉到了关羽的异样,当即面色一变,大喊道。 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天地间雷电一闪,关羽反转长刀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的抹了下去! 冲天的鲜血伴随著赤兔马的长嘶喷涌而出——锋利的青龙偃月刀轻易的砍断了关羽的头颈,也带走了这位绝世名将的生命...... 第九十一章 月之影(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许都,关羽覆灭的消息早已从麦城传到了这里,前段时间因為其兵锋所指,弄得人心惶惶,如今听闻其败亡,许都的百姓不由皆是鬆了口气。 非但是普通的百姓,连曹操亦是感觉到大為轻鬆,早已没了当初被逼要与眾臣商议迁都时,那股芒刺在背的感受。 而今日是司马英班师回朝的日子,他在府中备下了一席丰盛的酒宴,特意為司马英庆功。 “臣司马英见过魏王殿下。”司马英甫一走进大堂,曹操端坐在堂上,当即行礼道。 “无需多礼,无需多礼。”曹操大笑著走下堂来,伸手将司马英扶起,好生将其打量一番,朗声道,“得此良将,何愁天下不平啊!” “殿下谬赞了,司马英何敢言功,不过是三军将士用命...”司马英连连道。 “不消说了,司马英你也无需自谦,来,上座。”曹操显然是心情好极,执著司马英的手将其一路送到堂下右首首位让他坐下。 “来人,上酒。”曹操拍拍手,让人给司马英倒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朝向司马英,笑道,“孤敬你一爵。” “多谢丞相!”司马英朝曹操行了一礼,然后捧著酒杯站起身来,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云长一死,孤终可卧榻安枕了!”曹操亦是饮下一杯酒,朗声笑道,“对了,云长的首级在何处?” 司马英面色微微一变,一抹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旋即拍拍手,不多时便有他的亲卫捧著一玉匣上到大殿来,献给曹操。 曹操接过玉匣放在案上,缓缓打开来,只见内里的关羽面庞如往常一般,不由笑道:“云长,别来无恙啊!” 话音刚落,曹操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顿时一阵剧痛,让他几乎不能自己,恍惚间仿佛看到玉匣中的关羽唇目微动、鬚髮皆张,他不禁大喝一声,将玉匣扫倒在一边。 “殿下!殿下!”诸臣见状,皆是大惊失色,都冲了上去為曹操急救。 “华佗神医呢,他在何处,还不快快唤华神医出来為殿下诊治!”司马英见曹操的模样,知其头疾又再次复发了,本欲也上去看望,不过他心知自己不通医术,去了只怕反而碍事,便是立在一旁,焦急的开口道。 “不用了,华佗已经死了。”却不想,司马懿缓缓来到他的身边,冷冷的开口道。 司马英诧异的望向自己的父亲,竟是发现他嘴角隐隐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大哥,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司马英抬头望去,只见一张绝美的容顏映入眼帘中,不是刘嫣又是何人? “嫣妹...”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司马英终於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沉重,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大约是二人这麼多年来,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再度相逢,司马英和刘嫣似乎都有千言万语想要向对方倾诉,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他俩就这样静静的凝视著对方,久久未发一语。 良久,司马英终於走上前去,轻轻的将刘嫣揽入怀中,缓缓道:“嫣妹,让你担心了。” “大哥这是哪里的话。”刘嫣将臻首紧贴在他坚实的臂膀中,感受到司马英怀中熟悉的气息。 “大哥一路奔波,必然是累了吧,小妹在屋内给你準备了吃食,你先吃点东西。”须臾,刘嫣抬头望向司马英,轻声道。 司马英点点头,随她一道进到屋内,内里果然备了一席精美酒食,可见刘嫣花费不少心思,不过他刚才在魏王王府已经吃了不少东西,而且怀有心事,因此每样菜动了一筷子,便浅尝輒止,没有继续进食的想法了。 “怎麼了,是不是这些菜不合大哥你的胃口,那我现在就去换了。”刘嫣眼见司马英没有食欲,当即开口问道。 “不用了,都很好吃,只是我实在...”司马英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大哥你有心事?”刘嫣问道。 司马英望向刘嫣,努了努嘴唇,欲言又止。 “此番大哥你出征樊城,小妹未能随行,不知其中发生了何事,何不与我说说。”刘嫣心思灵巧,眼见司马英如此,心知必然与此番樊城之战有关,当即开口问道。 “此番樊城之战...”司马英见她问起,也不隐瞒,缓缓将樊城之战的经过与刘嫣说了一遍。 “大哥可是还在对关云长之死掛怀?”听完了司马英的敍述,虽然他刻意将麦城之战一笔带过,但刘嫣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心中对关羽的愧疚之情,当即开口问道。 “云长虽非我所杀,然却始终与我脱不了干系。”司马英站起身来,面色凝重,“云长何等重情重义之人,為我所逼死,我心何尝能安。” “大哥此言差矣。”闻言,刘嫣却是正色道,“关云长之败,败在其太过自傲,為胜利冲昏了头脑,这才让东吴有机可乘,以至於失了荆州,与大哥你有何干?” “可是...”司马英还想说点什麼,刘嫣已抢先开了口,“何况你也说关云长乃是自己不愿回西川见兄长,然后自尽而亡,大哥你已对他仁至义尽,何必还自寻烦恼?” “哎,嫣妹你不用开导我了,无论如何,云长之死我确是有愧於他,非但是我,连魏王殿下也是心中有愧。”司马英摇了摇头,“当初华容道前,若非云长义薄云天,魏王他...” 华容道关羽义释曹操等人时,刘嫣亦是随司马英在在现场,她忆起当初的经过,顿时更加理解司马英此时的感受。 眼见提到关羽之死,司马英的情绪更加低落,刘嫣便不再追问下去,转移话题道:“大哥你出征在前线多月,许都里亦是发生了许多事情,想必你不甚瞭解吧。” “哦,许都发生了什麼事?”司马英开口问道。 “荀文若死了。”刘嫣缓缓说道。 “什麼,文若军师死了?”闻言,司马英面色顿时一变,急声追问道,“如何死的?” “听说是服毒自尽的。”刘嫣轻声说道,“荀文若一向劝诫曹操称王,曹操对其早有不满之心,但因其乃是王佐之才,故而隐忍不发,但上月荀文若忧劳成疾,曹操却是命人送去了一盒食物与他,但食盒中却是空无一物,荀彧见了之后,当夜便服毒自尽了。” “食盒?空无一物?”听了刘嫣所言,司马英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忽然长叹一声,不无悲愤的开口道,“天下当真就这麼重要麼?為了这个天下,世人皆是如此疯狂,孟德是如此,父亲亦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天下之大不但容不下一个关云长,也容不下一个荀文若!” 听到这里,刘嫣顿时一惊,柳眉微蹙,说道:“大哥你说什麼?莫不是荀彧之死与伯父有关?” 司马英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落寞已经说明了一切,司马英之所以如此肯定自然是有原因的,司马懿与荀彧之间早有间隙,而私下里司马懿对其一向忌惮,司马英很瞭解自己父亲的為人,对於荀彧这样的人,司马懿绝不会手下留情,他必然会用尽所有办法除掉如荀彧这般的眼中钉、肉中刺、為成就大业铺平道路。 而且刚才一刹那间,司马英突然想起了在樊城时司马懿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那话中已经无比明确的暗示了荀彧之死的资讯,只是当时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困守麦城的关羽身上,而忽略了这一点。 “嫣妹,你说我这些年做得事情真的都是对的麼?”司马英原本激愤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沉默了许久,面上满是落寞的忽然开口道。 “大哥...”刘嫣怔怔的望著司马英,她与司马英相处多年,却是第一次在司马英脸上看到如此神色,一时不知该说什麼好。 司马英眼神有些迷离,喃喃道:“為了一个家族大业,我和二师兄决裂;為了这个大业,我逼死了云长;為了这个大业,我还要坐视无数无辜的人丢掉他们的性命;这个大业到底是什么?為了一个家族所谓的大业,却要弄得生灵涂炭,这个大业到底有何意义?!” “嫣妹,我做的到底对不对,到底对不对?!”司马英将自己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双手却是死死的攥紧,连指甲也深深的嵌入到手心之中,足见其内心的痛苦。 眼见司马英如此模样,刘嫣更加心疼,她紧紧搂住司马英,柔声道:“大哥,你...” 司马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握住刘嫣的手,摇头道:“嫣妹你放心吧,或许时间会让我明白一切的,也只有时间才能检验我做得到底是对还是错...” 刘嫣抱著无助的司马英,心中突然闪过一阵强烈感觉,司马英的人生,即将迎来另一次的巨变 第九十一章 月之影(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色不早了,嫣妹你準备这麼多菜肴肯定累了吧,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两人又叙了很长时间的话,将这几个月来的相思之苦说与对方,直到日头西沉,司马英站起身来,笑著说道。 “恩...”刘嫣点点头,亦是站起身来,“我送送大哥你吧。” “好。”司马英点点头,刘嫣一路将他送到院外,司马英正準备与她告别,却发现刘嫣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似乎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怎麼了,还有什麼事麼?”眼见于此,司马英便不著急离开了,他望著刘嫣关切的问道。 刘嫣欲言又止,思虑了片刻,低声说道:“大哥,我们都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你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吗?” 这个话题一直是刘嫣与司马英之间避而不谈的话题。多年来,虽然两人感情日篤,但是两人仍然维持著朋友的关系,而未有更深的逾越。 “…”忽然听到刘嫣提起这事,司马英心中一阵刺痛,一个从未忘却的倩影又浮现了出来。 刘嫣见他如此,心中喑叹一声,知道司马英对童玲的愧疚,仍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其实倒也没什麼事,只是这几日我总觉得府中有人在暗地里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所以希望你能多陪陪我而已”刘嫣见司马英為难,登时转换了话题,“有时我夜里醒来,也会感觉到窗外有人...” “不要胡思乱想了,肯定是你的错觉,这府内的下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绝不会有人有异心的。”司马英拍了怕她的肩膀,轻声劝慰道,“要不今晚我在你院子里守候,看看到底是否有人装神弄鬼?” “算了,大哥你今日第一天回府,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是。”闻言,刘嫣当即摇了摇头,开口道,“或许...或许是大哥你离开太久了,我有些疑神疑鬼了。”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司马英点点头,转身缓步离开,刘嫣望著他离去的背影,扁了扁嘴,回到屋内,独自坐在镜前,一时不知该做点什麼。 目光下意识的往铜镜中扫过,却发现镜中除了自己外似乎还有个淡淡的影子从窗前一闪而过! 刘嫣当即一惊,赶紧回过头去,不过窗外并无什麼异样,她不自觉的拍拍胸脯,心中暗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虽是这麼想,但刘嫣还是站起身来,快步来到窗前,将窗户小心翼翼的放下关好... 夜深了,但司马英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如果说眼见关羽死在自己面前让他原本坚定的想要实践家族大业的想法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话,那麼荀彧的死让他开始反思起来,反思自己為了司马懿口中那个家族大业而所做的一切。 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与司马懿父子相认之后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司马英这才陡然发现,自己是做了那麼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做了那麼多在以前自己绝不赞同的事情,司马英开始渐渐感觉到自己都有些不像自己了,他甚至开始有些许的害怕,他害怕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他根本不想成為的人。 这些当真是自己想要的麼?司马英在心底反问自己,但却久久没有给出回答。 “哎。”司马英长叹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他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是他心中清楚,不是自己无法给出答案,而是不敢给出那个答案。 内心的极度矛盾让司马英分外纠结,俊朗的脸上显现出深沉的落寞之色。 昏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些话他无法对其他任何人倾诉,甚至连刘嫣也无法,因為他不想刘嫣為自己担心。而此刻司马英脑海里渐渐浮现起另一个人的样子,每当这种夜深人静、无心成眠的夜里,司马英总会回忆起她的模样,每每想起她,司马英就会变得心安,这是亲人之间特有感情。 “小师妹,你到底在哪儿呢?”司马英低下头,口中喃喃自语道。 “吱吱”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响。 “谁在那里!”司马英面色一凛,厉喝一声。下一刻,他一口吹灭了油灯的烛火,然后屏气凝神的藏在屋子的一隅,时刻警惕著随时可能到来的偷袭。 不过,等了许久,屋子内外并没有任何异样,司马英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来到门边,从门缝中向外探望,只见院中树影婆娑,月影朦朧,而刚才偷视自己的人早已不见了...... 第九十二章 崩裂(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今天是朝会的日子,虽然如今在朝堂上议事不过只是走过场而已,其实很多东西的结果早已在魏王府中决定,但毕竟朝会是祖制,即便是曹操也不敢逾越。所以虽然曹操这些日子卧病在床,无法上朝,但朝会照例还是要开的。 一大早,司马英便独自往皇宫行去,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带亲卫,毕竟也已几个月没回许都了,他想一个人在城里走走,瞭解下许都的变化。 许都本不大,但自曹操迎汉天子以此处之后,為了将许都营造出可以媲美长安、洛阳的帝都气象,便徵发了上万民夫对其进行了扩建,并詔令天下将汉都迁到此处,许都的规模便逐渐扩大,汇聚的百姓也越来越多,这许都如今算得上是整个汉朝最大的城市之一了,变化日新月异,几可算得上是一天一个样。 司马英缓步前行,目光四处游移,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处皆是商家的旗幡飘扬,益州的锦绣、凉州的骏马、江东的海鱼...南来北往的各地的货物都能在这里找到,但是这色彩繽纷的街景在司马英此刻的眼中却呈现出一片无声的灰白。 “你听说了麼,魏王殿下又病倒了,已经一连好些日子不见外臣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几个暂时没活干的苦力蹲在地上,随意的聊著天。 “是麼,还是头疾的老毛病麼?” “可不是麼。”透露魏王病发的那名苦力接著道,“本来前段时间全赖华佗神医的针灸之术,殿下的病已好了很多,可惜朝中有奸人进谗,华神医惨死在狱中。” 苦力顿了顿,接著道:“魏王殿下虽圣明,可惜如今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加上身患重病,以至於朝中奸党横行,不知我大汉朝何时才能迎来真正中兴。” 此言一出,周遭的同伴皆是点头称是,面露叹息之色,唯有远处的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当即转过身準备离开,不过就在此时,他眼角的餘光却是瞥见一游手好閒的男子去到那群苦力身边,开口道:“什麼身患重病,魏王殿下那是中了毒,可不是生病。” 闻言,司马英脸色陡然一变,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再次望向墙角的那群人。 “中毒?你可不要乱说,魏王殿下位高权重,谁敢下毒害他,你小子就不要危言耸听了。”苦力有人瞪了眼那游手好閒的男子,沉声道。 “嘿,你可还真别不信。”那男子摇了摇头,一脸神秘的说道,“我可是有内幕消息的,魏王殿下就是被身边人下的毒。” “谁?”听到这里,眾人皆是屏气凝神,静待他说出下文。 “不是别人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奸臣...”男子警惕的四下张望了眼,司马英假意将注意力放在路边的一个小摊上,但凭他的耳力,这些人说的一字一句他都能一字不差的听到。 “司、马、懿!”男子声音虽轻,却仿似重锤一样,字字敲打在司马英的心头,而那些苦力亦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很快的交头接耳的议论开来。 那游手好閒的男子不时也对诸人的讨论补充几句,说出些自以為是却又能蛊惑人心的所谓证据来,不多时这些苦力便大都相信了他所言,因為在这些人心中司马懿本身就不是个好人。 那男子满意的望著这一切,然后转身而去。相信用不了司马懿下毒杀害曹操的流言便会从这些人口中一传十十传百,过不了多久只怕整个许都都会遍佈这流言蜚语。 司马英不待他走远,便快步跟了上去,一路尾随对方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这才动手将其制住。 “你...你想做什麼?”游手好閒的男子回过头来,眼见是一个陌生的人擒下自己,在看司马英穿著,知其是位高权重之人,心中不由有些害怕,颤声问道。 “你叫什麼名字?”司马英沉声问道。 “王...闲...”男子不知其究竟是何意,老老实实的答道。 “你不知汉律麼?竟敢在市集中散步谣言,诬陷朝中大臣,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将你送廷尉府处置。”司马英厉声道。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那名叫王闲的男子被他所言吓得面色苍白,他自然知道廷尉府是什麼地方,一旦被抓紧那里,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他当即朗声求饶道。 “饶命?”司马英冷笑一声,开口道,“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挺威风的麼,擅自编造谣言、构陷他人...” “大人饶命,刚才小的所言不是我编造的啊,我哪有这个胆子...”闻言,王闲立刻大声辩道,“何况即便小人真是胆大包天,又哪里编得出来这种话啊?” “当真?”司马英面色微微一变,开口问道。 “绝对是真的,刚才小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人所指使的。”王闲急切的说道。 “什麼人指使你的?”司马英喝问道,眼见王闲面露踟躕之色,不禁立马提高音量问道,“还不快说!当真想让我送你去廷尉府麼?” “我说,我说...”王闲见他面色又变了,当即如实将所有实情都说了出来,“这些话都是一个女子教我说的,她给了我十金,让我在许都的大街小巷对这些百姓散播,她还说如果我不照她的话去做,那麼便会给我好看,我逼不得已才...” “女子?什麼样的女子?”司马英皱眉问道。 “我也没看清,她来找我都是在夜里,每次说完就走,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王闲唯唯诺诺的说道。 “都是?”司马英直直的盯著王闲,追问道,“这些时日里,许都城中传出的司马懿是奸臣的流言,亦是她让你散播的?” “没...没错。”王闲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低头说道。 王闲把话说完,司马英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都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若当真这些流言传入了曹操耳里,难保其不对父亲產生怀疑,司马英有心帮司马懿找到谣言的源头,可到底究竟是谁在如此构陷父亲呢? 思虑了许久,司马英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当他回过神来之际,那王闲早就趁机悄然逃走了,司马英这才想起之际还要赶著去上朝,只得将疑惑暂且放在放心,一路往皇宫行去。 第九十二章 崩裂(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走到半路,却是见到一队巡城的士卒急匆匆的往城的另一头赶去。 “何事如此匆忙?”司马英拦下领头的校尉,开口问道。 “是司马将军。”那校尉认出了司马英,当即向他行了一礼,俄而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司马英的问话,倒是面色变得颇為复杂。 “到底发生了什麼事?”校尉表情的变幻让司马英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追问道。 “回将军,是...”那校尉顿了顿,这才开了口,“是司马大人遇刺了!” “什麼?父亲他遇刺了?”闻言,司马英顿时面色一变,急声道。早在汉中之战后,曹操便赏了司马英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如今司马英已搬出了司马家,因此对於司马懿发生的事情,他并不能完全的第一时间瞭解。 “正是,今日辰时有刺客潜入司马大人的府邸,意图行刺司马大人,幸亏司马大人机敏,躲过了一劫,不过那刺客也趁乱逃出了司马府,如今廷尉大人让我们在城中搜捕刺客...”那校尉话还没有说完,司马英已经赶紧转身改变方向,往司马府快步而去。 司马英一路来到司马懿府邸之外,只见宅院外佈满了廷尉府的士兵,而府门却是大门紧锁。 司马英顾不上及闸外的将军打招呼,径直走到门边重重的扣了几下门环。 “我家老爷说了,让你们守在门外便是,他谁也不想见。”内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司马英听出来了是管事司马钱。 “是我,司马英,我想见见父亲大人。”司马英朗声开口道。 “哦,是英少爷,快请进。”司马英话音一落,大门便应声而开,司马钱探出身子来,确认来得的确是司马英,这才闪身让他进去。 “父亲大人怎麼样了,有受伤麼?”司马英进到院内后,当即开口问道。 “英少爷放心,老爷他如何会為这些蟊贼所伤。”司马钱微微一笑,开口道,“只是这蟊贼将事情闹得有些大,连廷尉府都惊动了,老爷不想被这些士卒打扰,所以便让他们在府外守护就是。” “喔。”司马英点点头,只要司马懿没有事那便好,他顿了顿接著道,“我想见见父亲。” “英少爷随我来吧,老爷他在书房之中。”司马钱一路将司马英领到后院的书房外,司马英推门进到内里,司马懿正负手站在屋内。 “父亲。”司马英朝他行礼唤道。 “英儿你来了。”司马懿转过身来,望向司马英,开口道,“今日小朝会你未去麼?” “孩儿行在路上时听闻父亲你遇刺,就直接来了这里,朝会自然去不了了。”司马英开口道,“如今看到父亲大人您安然无恙,孩儿便放心了。” “不用担心。”司马懿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这种蟊贼,為父还不放在眼里。” 司马英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生本领,天下少人人能敌,寻常刺客必然奈何不了他,不过毕竟还是要亲眼见到了司马懿无大碍后,这才能安心。 “对了,我听说这蟊贼逃了...”司马英忽然想起那校尉对自己说的话,开口道。 “恩,此人似乎很瞭解為父,她应该并非是想来行刺,而是知道今日早朝,只道是我去了宫中,这才潜入府中寻一些东西,只不过我今日被一些俗事耽搁,走得迟了,这才撞破了此人的行踪,她一时间狗急跳墙,逼不得已才对為父出手。”司马懿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司马英点点头。 “不过此人也為我所伤,想必已是身负重创,让她逃了便逃了吧。”司马懿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 “唔...”司马英努了努嘴,正待说点什麼,然而陡然间脸色却是大变,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震,目光只是紧紧的盯著不远处方案上的一物。 “英儿识得此物?”司马懿眼见司马英面色有些异样,不由开口道,“这是那刺客身上掉落的,想不到此人武艺不差,但却竟是个女子。” 司马英没有开口,只是缓步走到案边,目光死死望著案上的东西——那是一枚银色的耳坠,显然是女子的饰物,因此刚才司马懿才会如此说。 “英儿?英儿!”司马懿连唤了司马英几声,司马英这才回过神来,望向他。 “你怎麼了?莫不是此物你识得的?”司马懿见他目光有些失神,不由皱眉再问了一次。 “唔...”司马英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孩儿家中还有些事,就先行告退了。” “好吧,你先去吧。”司马懿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不过精明如司马懿如何会看不出来司马英的异样,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异色...... 第九十二章 崩裂(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出了司马府,司马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中的真实情感,他眼眶一瞬间便红了,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他之所以会如此失态自然是有其缘由的,而原因自然便是那枚银色耳坠——那是司马英在长安之时买给童玲的礼物,童玲自收到时起,便一直对这耳坠分外珍爱,从不离身。而且这耳坠本是一对,只是当初董卓擒了童玲,派华雄威胁司马英交出《古文尚书》时,用的也是这耳坠。 司马英用止不住颤抖著的右手探入怀中,慢慢取出一物,正是那另一枚银色耳坠,自从他从华雄处得到后,司马英便分外珍视,一直将其随身存放,也正是如此,刚才在书房中见到另一枚时,他才会如此迅速的想到童玲。 “玲儿,是你麼?真的是你麼?”司马英低声呢喃,脑海沉浸到过往的回忆之中。 “司马将军,司马将军!”就在此时,司马英耳边却是依稀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司马英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只见来人身著甲胄,应该是廷尉府的兵士。 “司马将军,能否让一让,我有刺客的消息要稟报司马大人。”那士卒恭敬的朝司马英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 “哦,好。”司马英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府门外,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当即闪身将大门露了出来。 “多谢司马将军。”那士卒感激的说道。 “对了,你刚才说什麼?”司马英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开口道,“发现了刺客的踪跡?” “正是,巡城的士兵今天发现了有一全身黑衣的可疑人物从南门出了城,看她的模样似乎还受了伤,应该就是行刺司马大人的刺客。”那士卒点头道。 “好的,有劳你了。”司马英朝他点点头,旋即转身大踏步的朝南门方向走去。 许都之南是茫茫群山,司马英出了城门,快步往山上行去,由於路上尚有许多积雪未化,他很快便在道路一侧发现了几滴斑斑血跡。看到这些血跡,司马英更是心急如焚,一路沿著血跡往前寻找,却是在一山洞之外发现那血跡突然消失。 “玲儿?玲儿!玲儿你在里面麼!”此时的司马英已然丧失了平日里的冷静,径直冲入了山洞中。 “玲儿!玲儿!”边往前走,他边大声的呼唤。 终於,司马英的呼唤有了回音,山洞内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轻声应道:“英哥哥,是你麼?” “玲儿,是我!”听到这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司马英顿时精神大振,加快加下的步伐循著声音前去,终於在山洞的一侧寻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正是失踪多年的童玲。 洞内光线昏暗,但司马英还是一眼认出了突然躺在地上的童玲,此时的童玲身著一声黑衣,面色分外苍白,嘴角还隐隐有些许血跡,她右手捂住胸口,眉宇间不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显然是受了重伤。 “玲儿你怎麼了?”司马英赶紧将童玲抱在怀中,关切的问道。 “英哥哥?真的是你麼英哥哥。”童玲抬眼望向司马英,无比虚弱的开口道。 “是我啊,玲儿我是你的英哥哥啊。”眼见童玲如此,司马英只觉胸口仿若遭受了重击。 “我...我还以為今生再...再也见不到英哥哥你了...”望著司马英,童玲的嘴角却是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缓缓道,“想...想不到还能再...再见到英哥哥你...你一面,玲...儿就算是...是死,也死而无...无憾了。” 童玲心绪激动之下,不由得咳嗽了起来,嘴角又有几缕血丝流下。 “不会的!不会的!玲儿你不要说傻话,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司马英斩钉截铁的说道,“玲儿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去找大夫来给你医治,即便是找遍天下的神医,我也一定要把你治好的。” “不...不用了。”闻言,童玲脸上闪过一抹感动之色,她摇了摇头说道,“玲儿只...只要英哥哥你在...在我身边,不要离...离开玲儿就好。” “好,我答应你,我什麼都答应你!”司马英眼眶又红了,急切的说道,“我就守在玲儿你的身边,哪裡也不去。” “英...英哥哥,你知道麼玲...玲儿这些年找你找得好...好苦。” “玲儿,我我也找得你好苦,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儿,我找遍了整个大江南北也没有寻到你的踪跡。”司马英开口道。 “当年我為...我二师兄所救...”童玲强忍住身上的伤势,将这些年自己的经歷给司马英说了一遍。 原来当初童玲為赵云从董卓手中救出后,因為她身中剧毒的缘故,赵云本欲带他去见卧龙先生,看能否有办法替她解毒,然而由於路途过於遥远,童玲无法撑到卧龙岗,因此先将童玲送至水镜先生处医治。 水镜先生见多识广,认出童玲所中的毒来自西域,虽然没有解药,但只要慢慢调理,便可将她身体中的毒素清除乾净。童玲便在水镜先生处住下,她还从赵云口中得知了自己父亲之死与司马懿有关,為报父仇,她便一面养病一面跟随水镜先生苦练武艺。 等到一年多以后,童玲所中的才毒被水镜先生尽数排除,童玲迫不及待的前往许都寻找司马英,却是发现司马英身边多出了一个貌美如花的绝色女子,而且两人的关系匪浅,童玲顿时大受打击,心灰意冷之下再度回到了水镜山庄。 听到这里,司马英这才恍然大悟為何当初在江夏城外赵云见到自己和刘嫣在一起时竟是那样的神情,还刻意询问自己是否还记得小师妹,原来原因皆在此处。 “咳咳!”童玲显然是受创极重,说了这麼长段话,不禁又咳出血来。 “玲儿你不要说了,我这就带你去疗伤,一定能治好你的。”眼见童玲这般模样,司马英又怜又疼,来不及解释自己与刘嫣的关系,疾声说道。 “不...不用了,英哥哥,你听...听我把话说完。”童玲死死攥住司马英的衣角,摇了摇头,继续把话往下说了下去。 司马英虽然在曹操麾下屡立奇功,但童玲却感觉自己与司马英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只得将重心放在磨练武艺和寻机為父报仇之上。不过后来童玲从赵云口中得知司马英一直以来从未忘记过自己,童玲的心仿似又活过来了一般。 童玲本想立刻去寻找司马英,可惜此时司马英已与司马懿相认,而童玲亦是知道司马懿乃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兄手,也是掀起天下大乱的幕后黑手。為了让司马英醒悟过来,於是四处收集著司马懿危害天下的证据。 “英...英哥哥,玲儿不想看你助紂為虐,一步步滑向深渊。”不知何时童玲的眼中已有了水光,她低声道,“你知道麼,司马懿不但害死了我父亲,他还害死了很多人,现在他更要毒害魏王殿下...” “什麼,父亲他当真对孟德下毒?”闻言,司马英满是骇然。 “我知道英哥哥你...你不愿意相信,但是这...这是事实。”童玲惨然一笑,吃力的抬起右手来,她的手心中藏著一个瓷瓶,“这里面便...便是司马懿用的毒物,魏王殿下每...每日的饮食中都被加入了此...此物...” “玲儿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句话甫一说完,司马英一片混吨的脑海似有一道光亮闪过,他想起了司马懿刚才对自己说的话,驀然出言道,“这便是玲儿你今日在父亲府中寻到的?” 童玲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玲儿,你好傻,你好傻!”司马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控制眼眶中的泪水,“你怎麼不早些来找我呢?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 “英哥哥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还认我这小师妹...”突然,童玲大口的吐出一抹殷红的鲜血,面露无比痛苦之色,显然是受的伤已越发严重。 “玲儿!玲儿!”司马英面色剧变,他用力抱紧童玲的身体,努力的呼唤著童玲的名字,抑制许久的眼泪终於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英...英哥哥,你笑...笑啊,玲儿不想看...看到你难过的样...样子...”童玲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司马英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她强忍著疼痛,轻声说道。 “...” “英哥哥,玲儿好想...好想再回长安,好想和你一切回长安去看爹。”童玲原本苍白的面颊渐渐的红润起来,但司马英知道这不过是迴光返照而已,童玲的生命力正在随著时间飞快的消逝。 “我答应你,答应你,等你好起来就陪你去。”司马英强抑住泪水,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但内心里巨大的悲痛让他的嘴角有如千钧重,任他如何使力也无法拉起。 “英哥哥,抱...抱紧我。”童玲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 司马英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泪水又一滴滴流了下来,偌大的山洞内,此刻再无任何声响。 司马英从未想到自己和童玲的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场面,更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重逢竟是如此短暂,他感受到怀中童玲的身体慢慢冷却下来,赶紧放开童玲,再次大声呼唤:“玲儿!玲儿你醒醒!醒醒啊!” 可惜,这一次,童玲再无法开口回答他了...... 狂乱、朦朧、哀伤,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玲儿你不是要练武麼?今天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考校你的武艺哦,你这样一声不说的便走了,也不怕师父生气?” “哎呀,今天天气这麼好,还练什麼武...再说反正有英哥哥你保护我,我学了也没用武之地啊...” ...... “英哥哥,我好看麼?” “好…好看。” “我是问你的这支玉釵好看不,你盯著人家脸看什麼!” ...... “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照顾,你怎麼照顾自己?战场上危险重重,随时都可能会丢掉性命,你独自一人...” “谁说我是独自一人了,不是还有这麼多将士和我一道与敌人廝杀麼?你就放心好了。” “放心,我怎麼放得下心来?爹他武艺如此高强,不也…不也…” ...... “...等到平定了黄巾贼人,我就回转长安陪你一起重建童氏武馆,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著你,好麼?” “那好,我等你回来。” ...... “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童玲的温言细语仿若在还耳边縈绕,司马英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悲意,他仰起头来面色狰狞的怒吼起来:“啊~~~!” 巨大的声响在静謐的山洞里,层层的迴响,久久没有停歇...... 第九十二章 崩裂(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哥!你怎麼了!”当刘嫣看到司马英满身是血、怀抱著一女子回到家中,不由花容失色,大惊道。 “嫣妹,你替我好生照看玲儿。”却不想,司马英径直将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然后只丢下这麼一句话,便转身大踏步出了门。 “大哥!大哥...”刘嫣追出去想要叫住司马英,然而司马英像是著了魔般,只顾往前走,从身后刘嫣的声音充耳不闻。 无奈之下,刘嫣只能返回屋内,準备照顾司马英带回来的女子,可是她这时才发现,这女子早已气绝身亡多时了! 司马英一路往魏王王宫行去,他一身是血的模样以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让大街上不明就里的行人纷纷对他敬而远之。 “站住!”司马英还未走近魏王宫,就被守卫在外的兵士喝止。 “滚开!我要见魏王殿下!”一向对人谦和的司马英此时却仿若换了一个人般,对阻挡自己前进的兵士厉声喝道。 “原来是司马将军,属下失礼了。”那兵士认出来得是司马英,赶紧行礼赔罪,然而却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只是开口道,“请司马将军恕罪,属下职责在身,没有传令不敢放您进去。” “混账!我有大事要向殿下稟报,你竟敢挡我!”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厉芒,不再看对方,径直往内闯去! “司马将军!司马将军!”那兵士见司马英发怒,顿时大骇,竟是下意识的将佩剑抽了出来。 “敢对我拔剑!”长剑上泛起的清冷光芒一下子激发了司马英抑制许久的心绪,他冷哼一声,陡然出手! 那兵士根本没看清司马英的动作便感觉到右手上一股剧痛袭来,投眼望去,他的右手被司马英轻轻点在手肘上,吃痛之下,手中长剑也已被司马英夺过。 眼见自己的袍泽被人出手夺剑,原本守在王宫外的诸侍卫都围了过来,不过当看清出手的人是司马英时,眾人皆是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将军,你怎麼来了?”就在此时,从王宫内走出一人,眼见此幕,赶紧来到司马英的身边开口道。 “子廉,我有要事要当面稟报魏王殿下!”来人正是曹洪,司马英缓缓收起长剑,开口道。 “你们退下!”曹洪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侍卫回到各自岗位上去,然后瞥了眼浑身浴血,一脸怒意的司马英,他虽然不知道在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现在的司马英的為人,司马英如此迫切的要见曹操,必然是有大事发生,只是... “司马将军,你如今就算进到宫内,也必然是见不到魏王殿下...”曹洪压低声音,轻声道。 “孟德他怎麼了!”闻言,司马英脸色一变,心绪激动之下连对曹操的敬称也忘了,直接唤起了其表字。 “非但是你,只怕当今天子来了也是枉然。”曹洪知司马英与曹操情深,因為对其逾越之举也不以為意,只见他脸上闪过一抹悲易,开口道,“现在的魏王殿下已经...已经...” 然而曹洪话音未落,魏王王宫中却是爆发出一片大哭之声!听到这哭声,曹洪顿时面色惨白,身经百战的他从未在战场上怯过场,可现在却是陡然身子一软,几乎晕倒过去。 “子廉,子廉!你怎麼了!”司马英赶紧将他扶住。 曹洪还未开口,王宫中已走出詹事,对著眾人带著哭腔的高声道:“魏王殿下...薨!” 当“魏王殿下薨”这五个字传入司马英耳里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渐渐醒转过来,而这个时候周遭已是哭声一片。 司马英放眼望去,只见王宫内外,无数人伏地哭泣,连路过的百姓听闻这个消息亦是纷纷朝王宫的方向跪拜,对於他们、不仅仅是他们,对於整个北方的大汉朝百姓而言,是曹操结束了黄巾之乱以来军阀割据的局面,让他们过上安定的生活,正如曹操自己所言: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而对於司马英来说,曹操不但是他手足兄长,更是他一步步成长的引路者,若无曹孟德,何来如今的司马英?或许两人之间曾有过矛盾和间隙,但在司马英心中,对於曹操的尊敬从未随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分毫。 世人皆言:倾盖如故,白首如新。可是司马英如今悲凉的发现,自己还剩多少故人在身边呢? 為了父亲的家族大业,有多少在自己心目中佔据一席之地的人离自己而去,恩师童渊惨死,大师兄张绣和关羽在自己面前自尽,挚友郭嘉及曹操也因此而亡,还有胡车儿、二师兄赵云与自己反目成仇,甚至如今小师妹童玲也含恨而终... 司马英只觉得自己如今当真算得上是一个孤家寡人,小师妹说得没有错,自己这根本就是在助紂為虐!為了一族之私的野心,却要让这麼多无辜的人陪葬! 司马英攥紧了双拳,眼中闪耀著一股许久未有过的坚定神采,因為这一回他终於下定了决心——做回真真正正的自己! 第九十三章 决裂(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懿的府邸从刚才刺客袭扰的慌乱里渐渐平静下来,守在的士兵们早已散去,因為在城内发生了一件比之司马懿遇刺重要更多的事情,若是处理得不好,连整个大汉朝也将為之震动。 “英儿,你怎麼回来了?”司马懿望著去而复返的司马英,目光扫过他浑身是血的衣衫,开口道,“你受伤了?” “父亲,魏王殿下薨了。”司马英并不回答司马懿的问题,却是开口反问道。 “為父已经知道此事了,我这不正準备往宫里去麼。”司马懿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开口道。 “魏王殿下是被毒死的...”司马英直直的望著司马懿,缓缓道,“父亲可知道?” “那又如何?”司马懿终於看出了他的异样,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动作,深邃的目光平静的看向司马英,说道。 “魏王殿下的死...”原本这一路走来,司马英努力使自己激动的情绪已经暂时得到了平复,但此刻他才发现这不过是徒劳,说起曹操之死,他的声音又变得有些颤抖起来,“和父亲是否有...” “没错,曹操是我派人毒杀的。”没想到司马英话还没说完,司马懿已经坦承是自己下毒害死了曹操。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这样!”司马懿此话一出,司马英抑鬱许久的情绪终於迸发出来,他攥紧了双拳,朝司马懿大声质问道。 “為什麼?”司马懿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根本没有答话的打算。 “你究竟要杀多少人你才甘心!”司马英怒声道。 “凡是阻碍我司马家复兴的人都要死!”听到这里,司马懿眼中闪过一抹厉声,寒声道,“所有在我们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都必须被搬开!” “魏王殿下也是麼?”司马英面色狰狞,“父亲你想过没有?若没有魏王殿下,父亲你何来如今的位高权重;若没有魏王殿下;我司马家族何有今日的荣耀;若没有魏王殿下...” “够了!”司马懿终於是為司马英一连串的质问所激怒,怒喝一声,拍案而起,“魏王殿下、魏王殿下,瞧你这副家奴模样,魏王算个什麼东西!” “你” “哼!你别忘记,我司马家乃始皇之后,天贵帝胄,本就该是这天下的主人,而那曹阿瞒不过是个逆贼的家臣罢了!”司马懿声色俱厉,“你不要以為那曹操封了你做大将军,你就该对他感恩戴德,难道你忘了当初他是怎麼对你的?為了区区传国玉璽,他便与你反目成仇,不惜千里派兵追讨你,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司马英不语,只是眼中依旧闪烁著愤怒的神色。 “他既然当初能这麼对你一次,那麼谁敢保证他不会再这麼对你!不但是对你,还有我们整个司马家族!”司马懿亦是提高音量,高声道,“我是司马家族的族长,我必须对整个家族负责!” “负责?為了这样你就杀了他?”司马英疾声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必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必仇寇报之。这是都是父亲你教会我的我,但是父亲你并没有教过我杀自己的兄弟、杀自己的朋友!” “兄弟?朋友?”闻言,司马懿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今日我不杀他,明天我们就要為其所杀了!” “你...何出此言?”司马英面色微微一愣,开口问道。 “哼,还不是今日那个刺客干的好事!”司马懿冷哼一声,说道,“她竟是偷偷潜入魏王宫中,将下毒之事偷偷告与了那曹孟德,让曹孟德有了提防。你可知那曹孟德在人前说為父什麼?他说為父‘鹰视狼顾,不可付以兵权;久必為国家大祸。’我本欲等曹操一统江山之后再行夺权,但如今也只好先下手為强了!” 第九十三章 决裂(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顿了顿,司马懿冷声道:“想不到那刺客居然还敢潜入我府中来,幸亏此番被我撞破,可惜还是為她逃了,不过她為我所重伤,想必亦是离死不远了!” 听到司马懿所言,再回想起童玲临死之时的情状,司马英面上又是一暗,沉声道:“父亲你可知道那刺客是谁?” “是谁?”司马懿开口问道。 “她是我恩师童渊的女儿童玲,也是师父在这世上唯一的遗孤!”司马英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什麼?童渊老贼的女儿?”闻言,司马懿却是面色微微一变,“当初这女子被董卓所虏,我还以為她死在了乱军之中,想不到竟然為她逃出生天,这童渊老贼死则死矣,竟然还是阴魂不散,教出的人连坏我的大事!” “” “当初赤壁之战若非英儿你,这孙刘两家如何还能存在,曹操大军早已渡过长江,进军东吴,届时其必定能横扫四方,一统天下。”司马懿缓缓说道,“以曹操之能及其心性,绝非久居人下之辈,当真為其一统天下,必然会效仿王莽一般代汉自立,到了那时我再暗中加以推波助澜,等到曹操兴废之后,我再取而代之,必定能让这天下回归正朔!” 顿了顿,司马懿叹了一声:“不过也不怪英儿你,毕竟当初你是為那童渊老贼以及卧龙所蛊惑。如今天下虽成三足鼎立之势,但曹操佔据的是广袤富饶的北方,根基深厚非常,人才更是远胜孙刘两家,一统天下亦是迟早的事,即便為父不能见到那一天,英儿你必然也可以,司马家定能在你我父子二人手上复兴!” “父亲真是深谋远虑。”司马英的话语里是道不尽的苦涩。 “可惜这计谋却為那童渊之女密告与了曹操,曹孟德已对你我起了疑心,我决不能坐视大事再度功败垂成,因而无奈之下这才派人下毒杀了他。”司马懿恨声道,“早知如此,当初為父就该斩草除根,杀了童渊之后将童氏一族连根拔起,一个活口都不留,如此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什麼!”司马懿话音一落,司马英脸色却是一瞬间苍白得如银箔一般,“父亲你杀了师父?” “怎麼?难道这老贼不该死麼!”司马懿亦是皱起了眉头,厉声道,“若非此人,你我父子二人如何会分别数年,难道你还在念著他的好不成?” 司马英只觉一阵天晕地旋,原来当初大师兄张绣骗了自己,师父当真是為自己的父亲所杀,他忽然有一股深深的迷惘:自己深负师恩,如今师父為人所害,自己理应為师父报仇雪恨,但是这个杀害自己师父的人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自己该怎麼办?到底该怎麼办? 司马英在心中无数次的问自己,但无比挣扎的内心并不能给他一个答案。终究,司马英望著司马懿,坚定的摇了摇头,开口道:“父亲,请你原谅孩儿,从今日起,再无法助你完成你那个所谓的家族大业了...” “逆子!”司马英话还没说完,司马懿已然大怒,伸手劈向司马英,他并不是想要伤害司马英,不过是怒极攻心,不想再和其理论,準备让司马英和自己都冷静一下。 就在司马懿的手掌将要落在司马英的后颈上,将其一掌拍晕时,异变陡生! “师弟小心!”屋内忽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厉喝,下一刻,一扇木质的窗户驀然破碎,有一个矫健的身影破窗而入,手中凌厉的寒光直刺向司马懿。 第九十三章 决裂(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為这招所重创。如今赵云再度使出,司马英自问依旧无法轻易破解,虽然他知道司马懿身负奇门异术,但依旧是不自觉的将担心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 而赵云虽化一為三,但却迟迟没有贸然发起进攻,他一上来便用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技,為的便是出其不意,在气势上能压倒对方,一旦司马懿透出丝毫破绽,那便是给了赵云可趁之机,到时赵云再一鼓作气寻机进击,或可险中求胜。司马懿面色微微一变,显然是没想到还有人会突然出手偷袭自己,不过只见他右手迅疾扬起,手指在空中捏了个法诀,衣袖拂过,来人只觉一股劲风朝自己袭来,不得不收剑闪避。 待到他双脚落地,司马英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他眉梢一挑,诧异的开口道:“二师兄,你怎麼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赵云,只是他如今身為汉中王手下大将,如何会出现在这许都之中呢?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师弟,我带你离开!”赵云背对著司马英,坚定的说道。 “你便是赵云?”司马懿望了一眼赵云,开口问道。 “不错。”赵云淡淡的开了口,下意识的却是将手中的长剑握紧。 “你想带英儿离开,只怕没这麼容易。”司马懿面色平淡说道,篤定的言语下隐隐透著无比的信心。 “哼!”赵云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但心中却是提高了警惕,他知道面前这个男子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与卧龙先生相比的异人,一身本领神鬼莫测,纵然是身经百战的他也自知绝不是其对手。 赵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神守一,用自己最佳的状态面对这个前所未见的强大敌人。 “喝!”赵云厉喝一声,剑身抖动,寒光四射,闪过司马英父子二人的眼睛,司马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待他再度睁眼时,却发现屋内多出了两人。 準确的说并不是两个人,多出来的是赵云的分身,只见三个一模一样的赵云将司马懿围在当中! 司马英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初在江夏城外,赵云对自己使出的最终绝招,而自己也正是 可惜司马懿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眼见赵云一瞬间化出两个分身来,他不过眼中微微闪过一抹异色,脸上依旧是股风轻云淡的神情,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这一气化三清的分身法乃是火族之术。”忽然,司马懿缓缓开口道,“此术必定是那诸葛孔明传授与你的吧。此贼与我玄龙一族做对久矣,我一直很奇怪他到底是何来歷,如今看来原来是火族餘孽,难怪不得。” 闻言,司马英与赵云皆是微微一怔,司马懿将目光投向司马英,接著道:“英儿,你也知道的,这火族与我水族共工一脉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诸葛孔明既是火族后裔,你以為他真的是对你好麼,他不过是一直在利用你,挑拨你我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 “住口!”听到这里,赵云终究是忍不住,厉声打断司马懿所言,开口道,“卧龙先生岂是你所言之不堪,其人心忧百姓,一心為了天下社稷,如何是你这等只会在背后耍些蝇营狗苟的卑鄙伎俩的小人可以詆毁的!” 第九十三章 决裂(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哼!心有百姓?一心為了天下社稷?”司马懿冷笑一声,目光死死盯住赵云,喝道,“你可知当初这天下便都是為这些人的先祖所颠覆,若非这些小人,我大秦始皇帝早已是开创出千年盛世!” 骤然听到司马懿说起秦始皇,赵云不由微微一愣,旋即将目光投向司马英,显然是想知道这司马懿如何和秦始皇扯上关系。而司马英却是并不看他,只是望著司马懿,沉默了许久,开口道:“父亲,或许始皇帝的确比高祖刘邦更适合做天下之主,但可惜歷史没有假设,歷史的车轮永远都是往前而不会退后,天下人哪一个不希望世间安定,父亲您却是一意孤行要逆天下大势而為,如此何能得天下人之心,而不能得天下人之心,又何以得这天下?” “不破不立!天下欲要大治就必须先大破,难道你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麼?”司马懿喝问道。 “我只知道国家兴亡不应為个人意志所运转,若是為了个人或一个家族的野心而罔顾天下大义,那麼即便他满嘴的仁义道德也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如此必将為天下人所唾弃!”司马英沉声道。 “你说我假仁假义?”司马懿终於為司马英之言说彻底激怒,面色变得狰狞起来,盛怒之下,他也不想再多做解释,当下一字一顿的对司马英决绝的开口道,“今日你若当真离开这里半步,那麼从今往后我绝不在认你这个儿子!” 闻言,司马英猛然一震,旋即低下头默然不语。 而就在这时,赵云动了。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直古井无波的司马懿為怒意所扰,给了他可趁之机,三个赵云同时起身,一道尖厉的声音从他的指尖响起,像是竹簫管内的音符,按捺了许久,陡然钻出那些孔洞,作為空中的几缕清音。 三道清冽至剑,凌厉至极,杀伐之意大作的剑气,从赵云的剑身上喷吐而出,瞬间超越了二人间的空间,刺向了司马懿的咽喉! 可惜,赵云实在是太低估司马懿了,有时候太过低估自己的对手,那便是最大的错误。 “雕虫小技!”司马懿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厉色,只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径直向著赵云的剑尖上摁了下去,他的身形飘然而前,倏乎间将二人间的距离压缩至没有! 就在嗤嗤气流声中,电光火石间,司马懿的指尖便触到了不停喷吐剑气的剑身,两隻细长的手指并在了一处,看似举重若轻的捏住了长剑的剑身! 而下一刻,司马懿两隻手指的指腹间气流大作,光芒渐盛,激的长剑剑尖无法再前进一寸! 司马懿脸上的神色一敛,手腕微微一用力,两根手指慢慢绞动。只听喀的一声,赵云手中长剑竟然是出现了密密的裂痕!不多时,铁制的长剑就像是细嫩的豆腐一样為司马懿一点一点的捏碎! 赵云不敢相信的望著这一切,而他的身体如被天神之锤击中,整个若风箏一般颓然后掠,猛地撞在了门框上,大门登时崩裂,而口中鲜血狂吐!与此同时他另两个分身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彿根本未存在过! “小师弟,走!”赵云勉力压下胸中翻腾不休的气血,朝愣在原地的司马英喊了一声。 听到他的喊声,司马英抬起了头来,先是看了面色如白纸一张的赵云,下意识的往门口走了一步,然后却似忽然想到了什麼,转头望向司马懿。 司马懿亦是紧抿著嘴唇望著他,眼底的目光分外复杂,似满是失望、又似满含期待。 “小师弟!”就在此时,赵云已然挣扎著站起身,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中朝司马英唤道。 沉默了许久,司马英终究是再度往前踏出了一步,虽然他心中知道这一步踏出,或许他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或许他与司马懿之间便再无父子之情可叙,或许他就将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寻回的父亲...... 但司马英终究是踏出了这一步,如此坚定又如此决绝。他快步来到院子里与赵云互相搀扶著飘然而去,独留下屋子内的司马懿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原本锐利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苍老...... 第九十四章 回魂(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一路上,司马英走得步履蹣跚,他的脑海中空白一片,只知道往前迈动双脚却根本不知自己是在走向哪裡,就像他如今的心境一般,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是在何方。 “小师弟,小师弟...”耳边忽然传来赵云的声音,司马英茫然的转过头望向他。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赵云开口问道。 司马英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发现自己搀扶著赵云一路竟是出了许都城,来到了城郊。 “哦,走这边吧,我先带回府上你疗伤。”司马英辨别了方向,转身有準备往许都城走去。 “回去?”闻言,赵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声道,“万一那司马懿派人在城中搜捕...” “不会的。”司马英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时候,父亲他是决然调不动许都城的兵马的...” 闻言,赵云驀然想起,今日那曹操已死了,许都城必然是如临大敌一般,只有寥寥几人可以调动兵马,而司马懿必然不是其中之一。 司马英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他语带苦涩的接著道:“何况若不是父亲他刻意放纵,你我二人如何能走得出许都城?” 闻言,赵云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黯然,听司马英还称司马懿做“父亲”,他不禁开口问道:“司马...你父亲这些年对你可好?” “父亲对我很好...”司马英又想起刚才临别时司马懿的眼神,胸口不禁一阵绞痛,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无法再往下开口。 “小师弟...”赵云望著司马英眉宇间痛苦的神色,不知该说什麼好,只能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二师兄,你怎麼会来许都的?”司马英不想再谈有关司马懿的话题,当即开口道。 “我是来找玲儿的。”赵云沉默了片刻,望向司马英,“玲儿这些年来為了你东奔西走,為的就是让你重回正途,我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你不要辜负於她...” 玲儿!一听到这两个字,司马英面色变得越发苍白,他许久没有答话,不敢面对赵云的眼睛。 “你已经见到玲儿了?她在哪裡?”赵云看出了司马英的异样,连声追问道。 “玲儿她...她...”司马英眼眶微红,声音也跟著颤抖起来,无法把话说下去。 “玲儿她到底怎麼了啊!”赵云抓住司马英的手臂,喝问道。 “二师兄,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玲儿,无论你怎麼责罚我都可以!”司马英忽然跪倒在地,泣声道。 “你的意思是...是玲儿她...”赵云只觉一阵天晕地旋,踉踉蹌蹌的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本来一直运功抑制的伤情因為他情绪的变化又发作了,一口鲜血如箭一般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二师兄!二师兄!”司马英见状不由大惊失色,赶忙来到赵云身边。 “小师弟...”赵云亦是眼眶微红,他转过头来望向司马英,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你我二人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 师兄弟二人相对无言许久,赵云终究是站起身来,擦拭了眼角缓缓道:“走吧,带我去看看玲儿。” 司马英亦是站起来,轻轻点了点头,二人慢慢返回许都。 在司马英的府邸,赵云终於再一次见到了童玲,只是如今的童玲再无法开口呼唤他的名字。 第九十四章 回魂(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与赵云师兄弟二人望著面前的童玲,相对无言。过了许久,赵云攥紧了拳头,疾声怒道:“我必杀司马懿此贼!” 听到这句话,司马英顿时一阵空白,久久无语。 “能不能想办法让玲儿妹妹死而复生呢?”而就在此时,一旁的刘嫣却是忽然开口道。 “死而复生?”司马英和赵云皆是微微一愣,将目光投向刘嫣,司马英皱眉道,“这世上当真有此等事麼?” “没错。”刘嫣点点头,篤定的说道,“大哥你可曾听过董仲君此人?” “董仲君?”司马英和赵云对视了一眼,沉吟片刻,皆是摇了摇头。 “此人乃是西汉之人,他少时服炁炼形,二百餘岁不老,世人皆以為奇。武帝时,最宠爱的妃子李夫人因病去世,武帝思念不已,传詔董仲君,希望能再见李夫人一面,董仲君答应了武帝所请,他向武帝要了百艘楼船和千名大力士,传授他们异术并带著不死药前往黑河的北方一个叫对野之都的地方,取来了一种神奇的石头,刻製成李夫人的形象,董仲君便用这石像召唤了李夫人的魂魄与汉武帝相见。”刘嫣缓缓说道。 “可是这不过是传说吧...”听到这里,司马英终於想起武帝為李夫人招魂作赋的故事,不过在民间,此事不过是被当做小说趣谈罢了,如今从刘嫣口中听闻,如何不让他疑惑。 “不是传说,是确有其事。”刘嫣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件事是我父皇告诉与我的,乃是宫中不传之秘。” 刘嫣说得无比郑重,司马英自然是相信了其所言,毕竟这种宫闈秘闻,谁都不如刘嫣知道得清楚,更何况还是刘嫣的父亲汉灵帝刘宏亲口所言。 “可是即便此事是真的,但那董仲君也是汉武帝时的人物了,相隔如今已有上百年,如何还能找到他来救活玲儿呢?”司马英摇了摇头,轻叹道。 “找不到董仲君,但我们可以找另外身负异术之人。”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云开了口。 “何人?”司马英急急朝他望去。 “卧龙先生!”赵云篤定的说道,“先生他一身本领通天彻地,绝不 下那董仲君,只要找到先生那便有一线机会!” “卧龙先生...”听赵云这个名字,司马英第一个反应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小师弟你在想些什麼。”赵云走到司马英身边,轻声道,“你放心吧,卧龙先生绝非小肚鸡肠之人,昔日你对他的冒犯,他从未掛在心上。何况事关小师妹的生死,你...” “二师兄,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司马英望向赵云,点头道,“只要能让玲儿死而复生,那我司马英即便是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惜。” “好!”赵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路!” 第九十四章 回魂(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成都,大汉朝西南的一座重城。成都為古蜀国之国都,蜀语“成都”二字的读音就是蜀都。 秦惠文王时期,秦国大将司马错领兵从石牛道上纵横千里南下,尽收蜀国和巴国之地為秦境。昔时古蜀地非涝即旱,有“泽国”、“赤盆”之称。后秦昭王任李冰為蜀郡太守,李冰父子二人一同主持修建了惠利百世的都江堰水利工程,一举从根本上解决了成都平原水旱从人的状况,使成都平原取代中原而被称為“天府”。 及至西汉年间,成都已成為了全国闻名的大都市,人口达到7.6万户,近40万人,是為西汉六大都市之一。刘焉被封為益州牧后,更是从原广汉郡雒县移治于成都,用成都作為州、郡、县治地,足见成都的重要性。 也正是因此等缘故,刘备虽自立為汉中王,却并非将属国的治所放在汉中,而是依旧在成都修建了大量的行宫,作為国都。 今日又到了在王宫中朝会的时候,刘备拖著病体躺在榻上望著座下群臣,缓缓道:“关於伐吴之事,诸位有何意见?” 刘备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当得知二弟关羽樊城兵败,不但失了荆州还损性命时,刘备便是得了一场急病。好不容易待到病情稍微好转,刘备便召诸葛亮、糜竺、许靖等重臣商议伐吴之事,因為在他看来,若非东吴孙权背信弃义,派吕蒙偷袭荆州,自己的二弟也不会兵败,更不会失去性命。 但是刘备这个想法却被自己最為倚重的诸葛亮所竭力劝諫,在诸葛亮看来,如今北方的曹操依旧是目前己方最大的敌人,只有联合孙吴才能抗衡曹操,否则必将是為其逐一击破,所以不能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从内心而言,诸葛亮此言刘备又何尝不知晓,可是他更痛心的是自己二弟关羽,因此他打心底不愿放弃伐吴之策,这才会拖著病体召集群臣商议。 “殿下,伐吴之事如今切不可行。”诸葛亮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起身说道,因為这是他作為属臣的责任,若是连他都不开口劝诫,那麼就只能眼睁睁主公好不容易创建的基业毁於一旦。 “攘外而必先安内,如今益州新附,南蛮之地还有少数民族不服管辖,这些才应是首要该处置的。再加上我大军新败,士气披靡,实在不宜出征东吴,还望殿下三思。”诸葛亮苦口婆心的说道。 诸葛亮此言一出,座下群臣皆是深以為然。 “咳咳咳...”刘备面色苍白,目光缓缓扫过眾人,缓缓道,“我这里有一封三弟自閬中写来的信,你们都看看吧。” 刘备话音一落,当即有侍者将一封帛书交到诸葛亮,诸葛亮将帛书缓缓展开了,看完之后,面色不禁微微一沉。因為这帛书竟是用血水写成的! 而帛书上的内容很简单,便是张飞自请為伐吴先锋的出师表,诸葛亮看完沉默许久,将其拿给身边的许靖等人一一传阅。 “孤自桃园与关、张二人结义,曾立下盟誓,同生共死!然如今二弟云长不幸為东吴孙权所害,孤若不报此仇,那便是背弃盟誓,必為皇天后土所弃!如今三弟与孤同心,孤自不能做无义之人,因而欲起倾国之兵,剪伐东吴,生擒逆贼,以告二弟云长在天之灵!”刘备强忍著病痛,无比恳切的对眾人缓缓道。 第九十四章 回魂(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此言一出,座下之人尽皆面色凄然,显然皆是為刘备这番肺腑之言所打动。 “殿下!”诸葛亮忽然站起身来,朝刘备跪拜道,“此举当真是万万不可,当今天下之国贼乃曹操,非孙权也。殿下切不可本末倒置,关东义士,无一不是必裹粮策马待迎王师,殿下只消乘势北伐,定能问鼎天下、复兴汉室;而若舍魏以伐吴,兵势一交,岂能骤解,届时鷸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汉家天下必落入贼手,愿陛下思之、察之,以百姓為重,以天下為重!” “军师,你难道要孤坐视血海深仇不得报?做一个為天下唾弃的不义之人?”刘备掩面说道。 “国贼之仇,公也;兄弟之仇,私也。”诸葛亮继续劝诫,“臣只希望殿下不能因私而废公。” “你...”闻言,刘备陡然站起身来,攥紧了拳头望向诸葛亮,诸葛亮只是不断叩首,希望刘备能回心转意。 而群臣见状,生怕刘备对诸葛亮此举起了异心,当即纷纷跪倒在地,开口道:“殿下息怒,军师亦是為天下大计著想。” 见状,刘备默然不发一语。良久,他是长叹一声,颓然坐下,此刻他心乱如麻,不知是否该坚持自己的决定。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一风尘僕僕的男子一脸急色的来到殿外,却為守在门口的侍卫所阻拦。 “让他进来!”刘备认出这人乃是三弟张飞的长子张绍,他如今不过是侍中之职,按理是不能参加朝会,但见他如此模样,刘备当即挥手下令道,侍卫立刻放了他进来。 张绍进到大殿,见到刘备之后,却是长跪不起,泣声连连。 “何事让你如此,快快与孤道来。”见张绍的模样,刘备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安,疾声问道,“是否与三弟有关?” “殿下,我父亲他...他為奸贼所害,如今已...已身亡了!”张绍哭泣中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闻言,刘备先是一怔,旋即放声大哭,悲慟之下竟是昏厥於地! 眾臣眼见於此,赶紧唤来医官救护,医官一番诊治,终於让刘备幽幽转醒。 只见他疲惫的朝张绍招了招手,诸葛亮会意,赶紧将张绍唤到他身边,只听刘备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问道:“你...你说,三...三弟他是如...如何被害的?” “父亲他...”张绍慢慢将张飞如何遇害的事情与眾人说了出来。 张飞為人与关羽不同,关羽是善待卒伍而骄於士大夫,张飞则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尤其是对待属下士卒,稍有不如意则打骂交加,而听闻二哥关羽遇害后,更是每日借酒消愁,為了给关羽报仇,张飞下令军中,限三日内制办白旗白甲,三军掛孝伐吴。次日,帐下两员末将范疆、张达入帐告诉张飞白旗白甲一时无可措置,须宽限时日才行。 想不到,此言却是引得张飞大怒,当即让武士把二人绑在树上,每人在背上鞭打五十下。打完之后,张飞还勒令二人明天务必要全部完备,如果违了期限,就杀范疆、张达祭旗! 范疆、张达不甘受辱,二人回到营中商议,明日之内是必然準备不好这麼多白旗白甲,既然如此不如豁出去拼了,杀了张飞或许还有活路。二人商议停当,正巧张飞这天夜里又喝得大醉,卧在帐中。范、张二人探知消息,初更时分,各怀利刀密入帐中,暗中杀害了张飞。然后携著张飞的头颅,投奔了孙权。 听到这里,诸葛亮心中暗叫不妙。果不其然,听到范、张二人投奔的是东吴,刘备面色大变,厉喝道:“二弟俱亡,孤安忍独生!此事不必再议,孤将率兵亲征,此番不踏平东吴,誓不甘休!” 第九十四章 回魂(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下了朝,诸葛亮独自一人回到府上,心绪分外复杂。他知道张飞之死,对於刘备而言打击绝不下关羽,毕竟三人结义已数十年,从曾经的朝夕与共,到后来的天各一方,三兄弟感情丝毫没有随著身份地位的变化,以及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变长而减少丝毫,依旧如当初结义时一般,这说明三人皆是重情重义之辈。 也正是如此,当刘备在听说自己的两名手足兄弟纷纷遇害后,才会这麼伤心难过,在这负面情绪的影响下,刘备做出举兵伐吴的决断,也情有可原,可是诸葛亮明白,如今天下虽然看似鼎足之势,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比起曹、孙两家,失去了荆州后的刘备一家的实力都是最弱的。 现在的局面绝不允许己方两面作战,一旦与东吴之战陷入僵局,而到时曹操再趁势来袭,那麼只怕连根基之地都要失去。 一想到这里,诸葛亮便是忧心忡忡。 “大人,子龙将军来了。”就在此时,府中的管事前来稟报道。 “子龙,他回来了啊,快请进来。”诸葛亮听赵云回来了,立刻让管事将他请进来。 “见过卧龙先生。”赵云进到内里,朝诸葛亮行了一礼,旋即看出他脸上的忧色,当即开口道,“先生面有忧色,可是朝中出了什麼事?” “正是。”诸葛亮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继云长之后,翼德也為奸人所害。” “什麼!翼德也...”闻言,赵云面色一变,追问道,“先生可否告诉我翼德是如何被害的?” 诸葛亮将今日在朝会上张绍所言的经过对赵云复述了一遍,赵云听完,仍旧不甘心的开口道:“已经确认了麼?” “恩,散朝之后我详细问过张绍,此事乃是翼德被害后,其部将吴班特意派人传回,使者今早赶到,因诸位大臣在参与朝会,使者无法见到殿下,这才先取道将军府,让张绍前来报信。”诸葛亮低声道。 “怎麼会这样...怎麼会这样...”赵云摇著头,喃喃道。 “而且因為云长和翼德之死,殿下急怒攻心之下,已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如今他决意要亲征东吴。”诸葛亮皱眉道。 “当真?”闻言,赵云先是一愣,旋即默然。因為他自问若易地处之,换做是自己,如果知道司马英被害,只怕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我担心的是,一旦与东吴交战,那曹操从北方来犯,不知该如何抵挡。”诸葛亮不无忧虑的说道。 “此番我从许都归来,倒是有一事或可解先生此忧。”赵云却是开口道。 “哦,何事?”诸葛亮望著赵云,问道。 “曹操已经死了!”赵云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曹操已经死了?”诸葛亮闻言顿时大惊,这个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若是其他人陡然对他说起,或许诸葛亮只会将这看做个笑谈,但他深知赵云為人,赵云是绝不会对他说假话的。 眼见赵云点了点头,诸葛亮面上却是闪过一抹异色,赵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当即开口问道:“先生可是想到了什麼?” “我只怕这一切又是那玄龙在背后阴谋策划。”诸葛亮缓缓说道。 “极有可能。”赵云思虑片刻,点点头道,一说到玄龙司马懿,他的面上便不自觉的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怎麼了?可是此番许都之行出了什麼变故?”诸葛亮见状,不由开口问道。旋即发现童玲并未随赵云一道归来,当即追问,“玲儿姑娘呢,她如何未与你一起回来?” 第九十四章 回魂(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玲儿...玲儿她...”赵云的话语越发有些硬咽,而就在此时,一名男子却是从外快步走了进来,跪倒在诸葛亮面前,开口道,“请先生定要救救玲儿!” “童英!”当诸葛亮看清来人,顿时一愣,旋即惊道。 “先生,求您救救玲儿!”这男子正是司马英,他伏在诸葛亮身前,低声道,“当初我懵懂无知冒犯先生,还请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司马英,只要先生能让玲儿起死回生,司马英必定是结草衔环相报,做牛做马亦是在所不惜...” “童英你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诸葛亮双手将司马英扶起来,摇头道,“我从来就未怪过你,你且先不要太过激动,待我先看过玲儿姑娘。” “好!好!”听诸葛亮如此说,司马英仿若看到一线曙光,连连说道。 “走吧。”诸葛亮携著司马英的手,朝赵云点点头。赵云立刻领著他往自家的府邸行去。 赵云将童玲的尸身安放在自己府邸的一间僻静宅院内,司马英请刘嫣留在院中守护童玲,这才和赵云一道去请诸葛亮。 赵云一路领著诸葛亮来到院外,推开门,一股寒气,陡然从屋内冲了出来,儘管诸葛亮还站在门外,但被这股寒气一冲,也不禁微微打了个冷战。 他进到内里后,赵云轻轻将房门带了一下,一次吱呀的凄凉声音后,大门再次轻轻合上。 幸亏如今隆冬还未过,天气苦寒,再加上一路上司马英等人小心看护,不断用冰块来防护童玲,因此童玲的尸身保护得很好,和当日司马英在山洞中见到的一般。 诸葛亮投眼望去,童玲就安静地躺在屋内用冰块砌成的床上,没有丝毫的生气,但在她带著痛苦之色的脸上,却似乎带著更一份轻鬆和解脱之色,或许是因為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终於见到了这麼多年来,一直念念不捨的男子。 此时此刻,屋内的另三人都死死的望著诸葛亮,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最期望听到的话语。 可惜诸葛亮好生将童玲打量了一番,沉默了许久,却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虽轻,却仿若狂风暴雨,雷电轰鸣在司马英空荡荡的脑海里闪过!他心神激荡之下,竟是有些站立不住,头晕目眩,身子向旁边倒去。便在此时,一隻温和带著暖意的手从旁边伸来,扶住了他,司马英转头望去,只见刘嫣脸上带著关切的目光望著他,绝美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看著刘嫣的眼神,司马英顿觉一股暖流从手心传来,他勉力挤出个笑容,朝刘嫣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司马英再转头望向诸葛亮,眼见他也正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开口道:“先生,你说吧,我没事的。” “那好吧,我便直说了。”诸葛亮点点头,缓缓道,“生死有命,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非人力可以逆转的,即便是我也无法逆天改命,让玲儿姑娘起死回生...” “可是当初那董仲君不是為李夫人招魂与武帝相见的麼。”司马英疾声道。 “你先不要著急,听我慢慢把话说完。”诸葛亮摇了摇头,缓缓道,“招魂与起死回生并非是一回事,其中差别甚大,董仲君為李夫人招魂,靠的是从黑水北面对野之都找来的神奇石头。借著此物董仲君也才不过将李夫人的魂魄召唤归来与武帝一见,如此岂能与起死回生相提并论?” 第九十四章 回魂(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那当真就没有办法了麼?”司马英无比沮丧的开口道。 “是啊,先生这世上当真就没有起死回生之法麼?”赵云亦是疾声问道。 “这倒未必。”诸葛亮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微微摇了摇头,“让人起死回生虽是逆天之举,希望微乎其微,但毕竟还是有可能的。” “当真!?”司马英和赵云异口同声的问道,连刘嫣亦是死死的望著诸葛亮,静待他的下文。 “这希望便在童英你的身上。”却不想,诸葛亮竟是将目光投向司马英,淡淡的说道。 “在我身上?”闻言,司马英不由一愣,不解的说道。 “正是。”诸葛亮篤定的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可知那董仲君从对野之都找来的神奇石头,究竟是何物麼?” 司马英茫然的摇了摇头,眼角的餘光扫过赵云和刘嫣,他俩亦是满是疑惑之色。 “当初共工因兵败怒而用头去撞不周山。不周山乃撑天之柱,被共工一撞,山体崩塌,天柱折断,女媧大神為求补天,寻了一个了积聚天地灵气的宝地冶炼五彩石,此处便是仙山蓬莱。”诸葛亮缓缓说道,“董仲君对武帝所言的所谓对野之都其实正是这蓬莱之地。而他找到的神奇石头其实...” “那石头就是女媧大神补天的五彩石?”司马英自以為会意,赶紧说道。 “你说得并不完全对,五彩神石何其珍贵,怎可能如此轻易的便被人在蓬莱找到。”诸葛亮摇头道,“董仲君找到的不过是女媧大神炼製五彩石时用来铺鼎的炉石罢了。” “单单是炉石便有如此能力,可以引渡亡魂?”赵云皱眉道,“那若是真正的五彩石...” 赵云没有把话说完,但他话里的意思诸人皆是明白。 “是啊,否则女媧大神也不可能千辛万苦的炼製五彩石来补天吧,而且寻常的石头也决然无法弥补天上的缺口。”诸葛亮点头道,“若是当初董仲君能找到真正的五彩石,或许真能让李夫人起死回生,与武帝在阳世再度相见。” “难怪那董仲君后来对武帝说这石头有毒,只适宜在远处观望,而不能靠近,以防武帝被精魅所迷。”听到这里,刘嫣也不禁点点头,开口道,“后来武帝听从了他的劝諫,等到见过李夫人瞭 解心愿之后,董仲君立刻派人将石头做成的人像捣成九段,断了武帝的念想,原来并非他不想让武帝见到李夫人,而是根本不能做到。” “没错。”诸葛亮微微頷首,显然是同意刘嫣所言。 “可是这五彩神石当初不都是被女媧大神用来补天了麼,如今我们又往何处去寻找呢?”赵云皱眉道,“何况此等神物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找到的,若是三五十年找不到,那麼小师妹...” “这倒不然,其实这五彩神石已经在我们身边了。”诸葛亮摇了摇头打断赵云所言,开口道。 “已经在身边了?”赵云微微一愣,旋即顺著诸葛亮的目光望向司马英,只见司马英面色先是一阵疑惑,俄而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亮色,无比激动的开口道—— “磐龙壁!先生您说的莫不就是磐龙壁!” 第九十四章 回魂(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没错,正是磐龙壁。”诸葛亮点头说道,“这磐龙壁便是当初禹帝用女媧补天的五彩石所铸。” “那请先生您快快救治玲儿吧!”司马英赶紧从怀中取出了磐龙壁,递给诸葛亮,开口道。 诸葛亮却是并不接过,只是说道:“你不要著急,我话还没说完。” 听诸葛亮如此说,司马英只得按捺下激动的心绪,耐心听他继续往下说。 “虽然磐龙壁亦是由女媧大神的补天五彩石所作而成,但距离当初禹帝制作这块神壁已有上千年之久,其中蕴含的力量已大不如前,若是我没有猜错,单凭磐龙壁的力量很难完成逆天改命之法,若要让玲儿姑娘真正的死而复生,必须还要借助九颗星玉的力量,毕竟九颗星玉亦是女媧大神作成的宝物,一旦聚齐九颗星玉,定能有逆转乾坤、穿越阴阳之力!” “可是...”听到这里,司马英不禁有些洩气,看了眼磐龙壁,叹道,“这麼多年来,我也不过找到了五颗星玉,刚刚过半数,另外四颗不知要多久才能聚齐,玲儿他...” 司马英手中的磐龙壁泛著淡淡的流光,其中壁身上有五颗星玉闪耀著五色光芒。白色的星玉是雍玉,乃是当初在长安城时,单福先生赠予他的;黄色的星玉是冀玉,乃是吕布在嵩山之上偶得,而后司马英在虎牢关前从吕布处得来;黑色的星玉是荆玉,乃是官渡之战,司马英拾得传国玉璽时,因磐龙壁的缘故,由传国玉璽化作而得;灰色的星玉是兗玉,乃是秦始皇封禪泰山时所得,作為司马家族传承的宝物,司马英从司马懿处得来;红色的星玉是豫玉,本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所得,后赐予张良,张良传给后世,一直到张鲁手中,司马懿强抢来后,又转交给了司马英。 这五颗星玉来歷不同,司马英逐一得到亦是花费了数十年的功夫,然而磐龙壁上还有四颗星玉的位置没有镶嵌,诸葛亮口中的九星聚齐不知何年何玉才能得偿所愿。 “大哥,你放心!”刘嫣看出了司马英面上的沮丧之色,当即出言宽慰道,“即便是踏遍天涯海角,嫣儿也会陪著你将那四颗星玉找寻到,让玲儿妹妹死而复生的!” 人在逆境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鼓励,尤其是亲人的支持和鼓励,如今听到刘嫣的话,司马英面色失望沮丧的神情缓缓化作了坚毅。 “说得没错,小师弟你一定不能失去信心,既然你身為玉使,那麼终有一天你必定能够找到所有九颗星玉,到时就一定能救活小师妹。”连赵云亦是开口说道。 “好!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司马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望著童玲像是许下承诺般,郑重的说道,“玲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 眼见司马英重新恢复了自信,诸葛亮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缓缓开口道:“其实童英你也不需太过担心,另外四颗星玉的下落,我已有了些许眉目。” “先生此言当真?”闻言,司马英面色一喜,赶紧追问道,“还请先生教我。”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诸葛亮脸上掠过一抹感慨之色,却是先反问司马英,“想必当初焚书坑儒之事的原委玄龙已经对你说过了吧。” 司马英知道诸葛亮等人口中的玄龙便是司马懿,垂下头低声道:“没错,父亲已经对我说过了整件事的经过。” 诸葛亮看司马英神色有异,再听他还是称司马懿做父亲,知其已然有心结未解,不由看了看赵云,赵云朝诸葛亮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许都之事他会私下说明。 诸葛亮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口道:“当初之事且不论谁是谁非,秦始皇焚书坑儒确是是因為受了卢生与侯生的欺骗,而且当初这两人从咸阳城逃走之时,还各自带走了一颗星玉。” “各自带走了一颗星玉?”司马英睁大了眼睛说道。 “没错,当初秦始皇一统六国,从六国皇宫中搜刮了其餘各个国家数百年的珍藏,其后又下令让天下人上缴家中所藏之金。”诸葛亮缓缓道,“名义上是為了防止叛乱,其真正的目的便是為了寻找散落在天下四处的九颗星玉,经过十数年之功,当真是為他找到了四颗星玉。” “四颗?”赵云惊讶的问道。 “没错,的确是四颗。”诸葛亮点点头,“除了童英这磐龙壁上的兗玉,还有梁玉、扬玉和徐玉三颗星玉也為其所得。不过其中梁玉和扬玉為卢生和侯生所骗得,两人逃出咸阳之时,為了不被秦始皇派的追兵一网打尽,因此两人约定各带一颗星玉,一人往北逃走,一人往南逃走。” “那这三颗星玉呢?如今下落何处?”司马英赶紧追问。 “每一颗星玉都有其特定的来歷,先说这梁玉吧。”诸葛亮徐徐说道,“九颗星玉从九恨天散落於天下后,这梁玉后散落於淮水之中,被鰩所吞,鰩得其祥瑞之气,从此所到之处禾苗便会成熟丰收,被百姓视為吉祥的象徵。《山海经》中记载:‘文鰩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於东海,以夜飞……见则天下大穰。’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派人四处寻得此鱼,养在宫中以求维持秦朝的祥和。后秦始皇夜间观此鱼腹中发光,便召来方士卢生询问,卢生明白此鱼腹中所藏可能是失散已久的九星玉之一,為怕秦始皇心存歹意,便欺骗始皇说这是鰩的内丹。鰩得此内丹才有如此灵力,若是强行取出,则神形俱散,可能会带来灾祸。始皇信以為真,於是不敢再打鰩的主意,命卢生好好奉养。” “之后秦始皇焚书坑儒,卢生為逃避秦始皇的追杀,带著扬玉一路往北,逃到了北海之地,本欲学那徐福一般逃亡海外,可惜却是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虽然卢生侥倖活了下来,但却是不小心让鰩逃入了海中...” “遗失在了海中?”听到这里司马英忍不住皱眉道,“难不成我要去茫茫大海里寻找这扬玉不成?” “你可曾听过庄子的《逍遥游》?”诸葛亮忽然开口问道。 “听过。”司马英点点头,却不知诸葛亮為何提及此文。 “庄子在《逍遥游》中写过:北冥有鱼,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為鸟,其名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说到这里,诸葛亮顿了顿,望著司马英说道,“鯤鹏最喜爱的食物便是鰩,当初卢生的后人曾出海搜寻这藏有扬玉的鰩,然而却发现在卢生遇海难之处有鯤鹏出没,想必这藏有扬玉的鰩定是為那鯤鹏所吞食,所以你最好往北海一行,只要找到了鯤鹏便能找到扬玉。” “好!那我便去北海走一趟,定要找到扬玉!”司马英当机立断,开口说道。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北海,大汉朝青州六郡三国之一,因濒临渤海而得名。司马英和刘嫣二人一路风尘僕僕的从成都赶到这里,几乎横贯了整个大汉朝的疆域,而这些时日里大汉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人几乎目不暇接。 先是大汉朝丞相、魏王殿下曹操薨,其子曹丕袭其王位。曹丕少有逸才,广泛阅读古今经传、诸子百家之书,年仅八岁,即能為文,深得曹操宠爱、 曹操长子曹昂早亡,因而曹丕被曹操立為继承人,其人野心更甚于父亲曹操,袭王爵后不过短短数月,便逼汉帝刘协禪让皇帝位,他废汉帝為山阳公,自己登基為帝,定国号為大魏,遵曹操為大魏武帝,并大封群臣百官,改元黄初,定都於洛阳。至此,由光武皇帝刘秀创立的东汉共历十二帝,计一百九十五年,终亡于曹丕之手。 而远在成都的刘备听闻曹丕废帝自立,更有谣言说曹丕杀害了汉帝刘协,让他分外伤心,此时群臣劝其称尊号,袭汉家正统,刘备却是谦让未敢当,直到诸葛亮进言力諫,刘备无奈下,只得应允眾臣所请,在成都称帝,国号依旧為“汉”,遥尊被废的刘协為汉献帝,改元章武。 而刘备称帝后的第一件是便是大举兴兵伐吴,诸葛亮和赵云等人苦諫,他亦是不听。孙权听闻刘备来伐,曾遣使求和,却為刘备拒绝,此时吕蒙已病亡,无奈之下孙权只得以陆逊為都督,领兵抗衡刘备大军。 不过这些事司马英根本不愿理会,在他心目中唯一一件事便是儘快找到其餘四颗星玉,让童玲早日起死回生。此刻他与刘嫣身在北海城,正欲往郡守府求见北海的郡守王修。 就在路上,刘嫣却是见到一群三大五粗的汉子正在将一乾瘦老头围堵在墙角,声色俱厉的模样,显然是正在对老头发火,有位男子甚至抡起膀子似乎要对老头动手,刘嫣当即厉声喝道:“住手!” 说罢,她抽出羽麟鞭挥舞驱赶开眾人,将老头护在身后。司马英望著刘嫣娇怒的模样,不禁想起当初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与此时竟是颇有几分相似。 那时是刘嫣带著一干人对洛阳城内的一商贩发难,為司马英所见,司马英仗义出手相助商贩,这才与刘嫣结识。 望著此时与行侠仗义的江湖女侠无异的刘嫣,在司马英的脑海里,两个截然不同的刘嫣模样不禁交替变换,竟是让他生出许多感慨。 转眼间,离当时的情景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之久,刘嫣也从一个刁蛮的大汉朝公主变成了如今追随自己东奔西走的江湖女侠,这其中有多少苦楚或许只有她一人清楚,司马英自知亏欠刘嫣太多太多,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有一天能当真放下一切与刘嫣归隐山林,过上闲云野鹤的逍遥生活,只是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不期而至的变故,让他这个想法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实现。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们这麼多人何故欺负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就在司马英陷入回忆洪流的时候,场间的情况已经有了变化,刘嫣柳眉倒竖望著眾人,喝问道。 “这位女侠,你是有所不知。”那些汉子眼见刘嫣手执长鞭、威风凛凛的模样,知道这女子不好惹,当即辩解道,“这老头根本就是个老骗子,我们都是出海捕鱼的船夫,上月这老头告诉我们他在海上发现了一处宝藏,说是要出钱请我们去取,取回来后必会给大家厚礼,可是谁知道此人把我们骗到一处荒岛上,晃悠了十数日什麼都找到,我们回来后让他按约给报酬,这老头却是百般抵赖,我们迫不得已之下才将他堵在这里。” “此话当真?”闻言,刘嫣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老头,开口问道。 那老头唯唯诺诺的躲在刘嫣身后,低声道:“我的确是发现了一处宝藏,可惜去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先...” “那意思是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了?”刘嫣面色一变,开口道。 老头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疾声辩解道:“既然没找到宝藏,我...我哪有钱来给他们...” “哼!”刘嫣冷哼一声,知道自己似乎管错了事,不过此时她又不好意思一走了之,还是司马英走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袋钱递给那些船夫,為她解围道,“罢了,你们把这些拿去把,就当是这老者给你们的报酬,你们也就不要為难他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些船夫既然得了钱,便也不再与那老头為难,立刻对司马英二人千恩万谢,然后感激涕零的走了。 “好了,他们都离开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司马英见诸人走远,也不想再耽搁时间,对老头说了句,然后把头转向刘嫣,开口道,“我们走吧。” “二位请留步。”却不想,那老头竟是将司马英二人唤住,出言问道,“敢问公子可是要出海?” “何以见得?”司马英眉梢微微一挑,不置可否。 “从公子您的衣著打扮看,二位并非北海本地人,而且亦非商贾客旅,想来并不是為了倒卖海盐和海味而来,那麼来北海唯一的目的必定是出海了。”老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缓缓道。 “想不到你还有些眼力。”司马英点头说道,既然被他看破,自己也无须隐瞒,而且司马英也想听听这老头的下文。 “既然今日二位替我解了这个围,我无以為报,愿意随公子您出海,相信我能帮得上你们的忙。”老头篤定的开口道。 “多谢老丈的好意了,在下心领了。”闻言,司马英淡淡一笑,说道。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怎麼?公子不信我?”眼见司马英的模样,老头知道他并未将自己的话记在心上,皱眉道。 “并非不信,只是旅途坎坷,老丈还是在家中颐养天年,无需和我们一起受风吹日晒之苦了。”司马英缓缓道。 虽然他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他的确是对这老头的话并不在意,毕竟不过萍水相逢,司马英绝不会轻信对方之言。 “哎。”听司马英如此说,老头只得长叹一声,朝司马英二人拱了拱手,独自迈著蹣跚的脚步离去。 然而他走了不远,却是忽然又转过身来,走到司马英身边,再度开口道:“那算我冒昧,能否请公子告知你出海的目的為何?” “我们是去寻找那鯤鹏的。”司马英开口答道。 “你们要去猎鯤鹏?”不知為何,听到司马英这句话,那老头脸色顿时一变,惊道。 “怎麼,有何不可麼?”刘嫣插言问道。 “公子可知,自古要猎鯤鹏者,没有一个人能活著回来!”老头神色异常郑重,绝不像是在誆骗,“恕在下直言,公子最好早些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还请老丈见谅。”眼见对方如此诚垦的劝诫,司马英亦是温言说道。 “既是...既是如此...”老头犹豫了许久,这才慢慢的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好走。”司马英亦是朝他拱拱手,目送他远去。 “大哥,这鯤鹏真有他说的这般厉害麼?”眼见这有些怪异的老头走远,刘嫣亦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临行前卧龙先生特意嘱咐过我,这鯤鹏虽為兽类,但其已灵智绝不下於人,而且体积庞大,让我务必要小心...”司马英顿了顿,却是摇头坚定的说道,“不过即便是如此那又怎样,為了玲儿,我一定要将扬玉带回去!”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嫣妹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独自一人去见王修便是。”郡守府外,司马英对刘嫣开口说道。 “恩。”刘嫣也并不想见所谓的大魏朝官员,当即点了点头。刘协被废之事刘嫣也听说了,刚开始她分外担心刘协的安危,后来听说曹丕逼刘协禪让皇帝位后,还是封了其做山阳公,顿时心情為之一鬆,毕竟刘嫣早已知道大汉朝為曹氏所取代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她只担心自己弟弟的安危,如今听闻刘协至少能平安度过下半生,知道这大概是他这个废帝最好的归宿了。 不过刘嫣对於新生的曹魏政权依旧没有好感,若不是出海之事要有求于北海郡守王修,她定然是不愿来这里的。 出海之事千头万绪,準备工作繁多,尤其是船隻、而且是能远航的大船,司马英不可能凭空弄出来,只得求助於官府,这便是他来这里找王修的目的。 司马英进到门房递上自己的名刺,不多时便有一郡丞来请他到后堂,而北海郡郡守王修已经在里面等著他了。 “见过司马将军。”王修眼见司马英到来,拱手问礼道。王修字叔治,本名為王脩。其人先后侍奉孔融、袁谭、曹操。為人正直,治理地方时抑制豪强、赏罚分明,深得百姓爱戴,到算得上是一清廉有為的好官。 “王大人无需客气。”司马英回了一礼,开口道,“我今日是来向大人您借一样东西。” “何物?”王修疑惑的说道。当听闻司马英前来北海他便有些不安,毕竟新主曹丕初登基,他这位车骑将军不在朝中,却是千里迢迢独自来到这偏僻的北海,莫不是新皇帝对自己起了猜忌不成? “一艘大船。”司马英缓缓道,“能远航往北方的大船。” “这...”听到司马英要的不过是一艘船,王修暗地里微微鬆了口气,不过旋即他又开口道,“敢问将军您是否要出航?” “没错,我有急事要往北方一行。”司马英也不瞒他,点头道。 “那此事...”王修有些迟疑。 怎麼?可是有何难处不成?”司马英皱眉道。 “确是有所难处。”王修偷偷瞥了司马英一眼,见他并未发怒,这才接著往下说道,“若是将军您只要一艘船,那下官很好办,今日便可為你调配一艘,但若是将军你要远航...那便有些不方便了。” “远航又如何?”司马英不解道。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要开动一艘大船,少说也要上百名水手船夫。将军你知道的下官手下尽皆是我大魏朝的士卒,而朝廷载有明文,想要调动各地兵马,必须要有虎符才行,若是不见虎符,则任何人都不可擅动一兵一卒...”王修低声说道,“不知将军你此行可带来了朝廷的虎符?” 糟糕!听到这里,司马英不由在心中暗叫不妙,他此番乃是私自离开许都,自然是绝不会带虎符在身的,如今没有虎符便不能驱使水师,那即便是给了自己一艘船,单凭自己与刘嫣两人也是无法开动。思虑及此,司马英便不知该说什麼好。 “将军也无需著急。”眼见司马英的模样,王修便知道他必然是没有虎符的,他沉吟片刻,却是又开了口,“我倒有一个方法,或可帮到将军您。” “哦,王大人有何计策,快快说来。”闻言,司马英赶紧说道。 “船我可以调配给你,但是操船的水师确无法為将军你配备...”王修缓缓道。 “那有何用,难道我一人能开动这船不成。”听到这里司马英不由有些洩气。 “将军莫急,待我把话说完。”王修却是淡淡一笑,接著往下说道,“虽然我无法给你配备操船的水师,但这北海郡内会水的船家举不胜举,不少人都是世代以捕鱼為生,操船的本领并不在朝廷的水师之下,将军您不若花些钱财,请些郡人来操船,如此我可以不违背朝廷制度,将军您也可以达成所愿。” “好计策!”王修话音一落,司马英当即拍掌叫好,如此一来的确是一举两得。 “那就请王大人速速準备了。”司马英感激的望著王修说道。 “请大人您在此处稍待一日,明日我便為您将一切準备妥当。”王修开口道。 “不用了,我今日便去募集可随船出海的船夫,明日再来这里便是。”司马英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便请将军恕下官怠慢了。”王修见司马英一脸急色,显然是对出海之事迫不及待,当下也不再多言。 “有劳王大人了。”既然事情已经商议妥当,司马英也不想就留,对王修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开了。 只是他不知道王修望著他远去的背影,却是流露出一丝迷惘之色。 王修疑惑的是司马英要一艘船到底是做什麼,既然他拿不出虎符来,那必定不是朝廷的意思,如今朝代交替,正是各种事情波密诡譎的时间,司马英此举的确很令人怀疑。而且司马英显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目的,王修脑海不禁闪过司马英是否要叛逃的念头。 不过须臾王修又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须知司马英乃是国家栋梁,天下闻名的猛将,若是他要叛逃,这东吴孙权或者西川刘备哪个不是抢著要,他何必仓皇出逃海上,何况朝廷并未下旨追缉司马英,身為下属他也无法拒绝司马英合理的要求。 王修在屋内来回踱步踟躕了许久,忽然眼前一亮,将今日之事记录下来,然后高声道:“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门外郡丞走了进来,拱手道。 “派人把这书信送往朝中,交给司马军师。”王修将写好的书信折好递给郡丞。 “诺。”接过书信,郡丞不敢怠慢,立刻出去找人送信。 王修听闻如今魏帝曹丕对司马懿分外信任,才登基便任命司马懿為尚书,不久转督军、御史中丞,封安国乡侯,既然司马英与司马懿关系匪浅,乾脆把这事告于司马懿,看他如何应对,到时若真出了什麼差池,自己也好交代。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出了郡守府,远远的便见到刘嫣身旁多出了一人,他走近了一看,却发现是刚才在城外遇见的老头去而复返了。 “你...”司马英望著老头,皱著眉头正待说点什麼,老头已然先开了口,“让恩人临险境却视而不见,乃是不义之举。既然你们执意要去猎那鯤鹏,那老朽也不愿做不义之小人,所以还请公子您能把我带上。” “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不需要...”刘嫣一脸无奈的开口道。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司马英却是忽然开口道:“既然你如此坚持,那麼我们此行便带上你吧。” “当真?”那老头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问道。 “当然。”司马英微微一笑,说道,“对了,还未请问老丈贵姓...” “我姓林,二人恩公以后称小老儿為老林便好。”老头赶紧朝司马英拱手道。 “林老太客气,我这儿有件事想请您帮忙,你看方便不?”司马英缓缓说道。 “单凭恩公吩咐,小老儿自当竭尽所能。”老林开口道。 “林老您也无需叫我什麼恩公,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叫司马英,你还是唤我公子即可。”司马英缓缓道,“我想请一些船夫操船出海,我看今日那些被你请去找宝藏的船夫皆是善水之人,不知可否就邀约他们?” “可倒可以,只是...”闻言,老林瞥了眼司马英,开口道,“只是若是我独自一人去请他们,只怕他们未必肯信我。” “这个好办。”司马英从袖中取出一袋钱交给老林,说道,“你可以先把定金给他们,然后价格也可以适当高一些。” “好。”老林接过钱袋,当即点了点头,旋即他又开口追问道,“那是否要找一艘大船呢,毕竟鯤鹏远在极北之海,没有一艘坚固的大船,只怕...” “船我已经寻到了,这个你便不用担心了,只需找一些好水手来即可。”司马英摇头道。 老林忽然想起刚刚司马英是从郡守府中出来,立刻明白过来,点点头快步离开。 “大哥,真要带他一起去麼?”望著老林离去的背影,刘嫣忽然开口问道。 “怎麼,有何不可麼?”司马英笑著说道。 “只是觉得此人有些怪异,何况他年纪也大了,当真能出海远行麼...”刘嫣轻声道。 “出海远行和年龄可没有关系,须知许多远行的商旅都会随队带一位元老人,因為他们相信这些老人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司马英笑著摇头道,“何况我们初到北海,人生地不熟,还有很多事需要人帮忙,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对了,大哥你為何要找水手,莫不是那王修不肯帮忙?”听司马英如此说,刘嫣这才想起出言问道。 “不,此人倒还是算开通,不过...”司马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与刘嫣说了一遍,听到王修肯提供远航的大船,她不由点了点头,毕竟民间少有能出海远航的大船,只有官府中才可能找到,若是王修不肯帮忙,那麼这事便相当棘手。 “既然他不肯派兵,那麼我们就只能自己找水手了,因此我才会同意他来帮忙。”司马英缓缓道。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老头有些怪异,有点不放心。”刘嫣低声说道。 “有时候高人行事亦是会有些高深莫测,我们且看看他到底是否是隐於市井间的高人吧。”司马英想起老林说起鯤鹏时色变的模样,不由轻声道。 因為是先付一半的定金,再加上报酬分外丰厚,因此水手船夫的问题很快便解决了,王修那儿也特意选择了一艘极為宽广和坚固的大船给司马英,因此準备工作进行得极為顺利。 司马英选了一个晴好的天气出海,庄子《逍遥游》中的北海并非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北海郡,而是那极北之海,也被成為北溟。在故老相传的传说中那里绝少有人踏足的杳无人烟的荒芜之地,也是充满神奇的地方,因此水手们听闻司马英的目的地是北海之地,亦是既紧张又兴奋。 起初司马英的航船是按照既定的航线,贴著海岸线航行的,可是没多久司马英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因為自己这艘船实在太过庞大,一路上每每停靠在港口便会引来无数人竞相观看,司马英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让水手们在一个港口补给足够的物资食物以及淡水后,便下令航船往西航行再折转北方,这样他们就缓缓的离开了眾所周知的航道,真正的开始了深入外海的试探。 虽然有海图,但是这份海图已不知是经过了多少年月的洗礼,上面很多标记都已是模糊不清,因此往西航行了三四天,水手们不禁有些惊惶起来,因為海图上标明的礁石和岛屿绝少还能再找到,四面望去都是碧蓝的海水,风极其的微弱,庞大的航船在苍茫的大海中,也不过像一片小小的枯叶。 不过司马英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他分外镇定,每日都是平静巡视各处,还让水手们将新发现的岛屿和暗礁在海图上勾勒出来,以备回程之时所用。 司马英的沉著自若感染了船上的所有人,那些水手们渐渐不在惊慌,司马英甚至允许他们可以在閒暇时候钓鱼和下水摸鱼,这些水手们各个都精於游泳,不时能收穫一些海鱼,船上的清水和米麵又多,大家日复一日的烧制海鲜,自得其乐,简直都要忘记為何而来了。 唯有随行的老林却有些异样,他日日夜夜都在船舷边看著北方,每天吃喝也很少,人变得越来越枯瘦,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盛。司马英劝过他几次,让他多休息,却都為其所拒绝,望著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司马英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正如司马英所预感的那样,可怕的变化终於来临了。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就在大船往北航行整整二十日后,这一天早晨晴朗得出奇,整个天空万里无云,硕大的日头高悬於天际,灿烂的日光将海水照得是金光粲然,船上的眾人依旧如往日一般,各司其职,看似一片祥和的景象。而老林已经不在船舷边眺望了,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司马英心有不忍,只得下令把他锁在船舱里养病,其实他这麼做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即便不锁老林,以其如今虚弱无比的样子也很难爬上甲板了。 可即便是如此,老林依旧扳著舷窗,死死的望著北面。司马英从他的舷窗路过,望著他这幅模样,突然很是后悔当初答应将他带上船来,加快脚步离开,还未走到甲板,便有一水手来到他身边开口道:“公子,快要下雨了,你还是在舱内休息吧。” 闻言,司马英当即抬头看去,只见北面果然有一片黑色的云彩缓缓飘了过来。海上的天气最是变化莫测,一时朗日,或许一时就化為暴雨,这些时日的航行中,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何况这些水手对於海上气候的变化最是敏感,他们所言向来不会出错,因此司马英点点头,準备转身返回船舱。可就在此时,异像突生!天际仿若传来一阵若有似无尖利的啸声,似乎正是来自远方的那朵乌云。 啸声刚刚响起,便只听一声闷响,那老林竟然是用孱弱的身体撞破了船舱的门,猛地冲上了甲板,状若癲狂的喊道:“是它!是鯤鹏!鯤鹏来了!” 老林面上闪著一股病态的嫣红色,恐惧和兴奋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他的眼睛雪亮,死死的盯著远方的那朵黑云。 “鯤鹏?来了?”司马英和水手皆是一怔,一时没有醒过身来。 仿若是為了印证老人的话,一阵疾烈的狂风突然向大船,全无任何徵兆,利刃一样割著所有人的脸。船帆不过刚刚卸下一半,巨大的航船几乎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倾覆过去。船上的所有人都滚倒在一侧船舷边,老林亦是不例外,还好司马英眼疾手快,赶紧冲了过去将他抱在怀中,然后顺势滚倒在地。 当操舵的水手好不容易稳住了船身,将船帆全部放了下来,那黑云也起了变化,它已经压住了小半个天空,刚刚仿若还在天际,如今却离航船并不太遥远了,而且推进的速度更是逐步加快,,它的身形是如此之大,几乎将明晃晃的日头全部遮掩住,远处的海面迅速的黑了下去,让人竟是有一股心悸的感觉。 “果然是鯤鹏,想不到它真的来了!”一瞬间,所有人都相信了老林的判断。 等待以久的时刻终於到来,司马英本想将老林送到船舱内,可是老林却是如何也不肯,不知道他哪裡来的力量,老林的手有如铁爪一样死死扣著桅杆,眺望著南方的那一小片黑云。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由著他,此时刘嫣也从舱内走了出来,她来到司马英的身边,与司马英并肩而立,司马英扭头看了看刘嫣,刘嫣朝他微笑著点了点头。望著刘嫣脸上明媚的微笑,,司马英原本因為鯤鹏到来而有些不安的心神顿时镇定了下来。 就在那黑云飞速靠近的时候,黑色的海水开始剧烈的翻腾起来,像是一锅被煮沸了的水一样,海浪击打在船舷上击得粉碎,冲天的水花腾了起来,抛在天空中近十丈高,让这些自幼在海边长大的水手们不禁也瞪大了眼睛。 慢慢的,那朵黑云渐渐显出了本相,海面上显现出一个鸟形的巨大黑影,随著那黑影的逼近,嗡嗡的声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每个人都觉得有锋利的长针一直刺进了脑颅中,赶紧用手捂住了耳朵! 猛然间,船上的人们只觉天上一黑,原来那鯤鹏飞快的从航船的上空掠过,阳光完全被它所遮掩,波涛起伏的海面上顿时浮起了一道巨大的水痕笔直的射向了航船,仿佛是一道隐形的气刀割开了海面似的。 “快闪开!快闪开!”见状,老林顿时面色一变,立马朝还在甲板上呆立的水手们狂吼起来。 只见那道隐形的气刀“砰”的一声斩击在船舷上,硬木製成的船舷竟然為之崩裂,幸亏老林提醒,那些水手闪避及时,没有為这气刀伤到,此刻眼见此幕,不禁皆是心有餘悸。 须臾,那巨大的黑影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又是飞了回来,这一次人们终於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这鯤鹏的模样,它长颈青羽,全身通体黑羽,它的翅膀不下百尺,双翼猛地一振,对著天空飞升而起,振起的大风几乎要将航船生生压进了海水中!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生出一丝恐惧。但既然司马英敢来,必然是早有所準备,只见他一声令下,旋即有十数个水手从船舱中拖出几个木箱子,水手们用手斧砍开了箱子,一阵檀木香升起,狂风将箱子中的檀木的碎屑席卷上了天空,一片濛濛的黄雾笼罩在周围。 这檀木香似乎天生对鯤鹏有所克制,鯤鹏巨大的身体在空中不断盘旋,不断发出尖锐的啸声,但就是不敢再度从航船上空飞过。眼见于此,水手们再度生出了胆气,他们赶紧从船尾推来了两座硕大的弩机,调整方向让弩箭遥遥指向天空中的鯤鹏,那弩箭的箭鏃上泛著绿莹莹的亮光,分明的淬了剧毒! 这两样东西都是司马英临行前卧龙先生赠予他的,那檀香木克制鯤鹏之法是卧龙先生从古书上读来的,如今看来果然有用,而这两座弩机更是卧龙先生才研製出来的,被他称為元戎弩,一次能发射数十支箭,所用的箭矢也是特製,火力极强,卧龙先生相信用元戎弩射出的弩箭必定能够伤到鯤鹏,因此让成都的能工巧匠赶制了两座,命人给司马英送来。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鯤鹏在空中盘旋,而后忽然对著天空笔直的升腾,变做极小的一个黑点,几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那是因為它已经腾入了极高的空中。 “不好,它要将我们撞沉!”老林再度狂吼起来,连声道,“快转向!转向!” 事实证明老林又对了,天空中的黑点再度出现,在人们的瞳孔中极速变大,鯤鹏垂直的对著木兰船下冲,显然是想用自己庞大的身体把整个船撞成碎片。 还好随司马英出航的都是北海郡最好的水手,他们扯著棕缆飞纵起落,在狂风中竭力操纵著风帆,航船迅速的在海面划了一个半圆,这让鯤鹏的攻击落了空,但它在临近水面不到百尺的地方猛振双翼,再次升起,无人可以想像这遮挡日光的庞然大物竟然可以那麼灵活。 而就在这个时刻,司马英抓住机会,下令水手们放箭,元戎弩上的毒箭化成一阵箭雨飞射而出,从弩机上射出的数十支箭组成的一个箭阵极速射向鯤鹏,只听一声闷响,毒箭全部投射在鯤鹏的颈部,暴雨般落下的水花中,当即便多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像是一场血雨一样。它的颈部一阵一阵的血雾迸溅,而鯤鹏的速度把减缓了许多,显然是毒性开始在它体内发作了。原本它似乎想要故伎重演,再度飞高然后用身体衝击航船,可是这次飞起的高度还不到上次的一半,俯衝下来的时候速度也分外缓慢,给了船上掌舵的水手们以充足的规避时间。 水手们欢呼起来,连刘嫣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笑意,但唯有司马英却依旧目不转瞬的凝望远去的鯤鹏,而他左手中紧紧攥著,似乎是握著什麼东西,一直没有鬆开来过。 眾人的欢呼声还没有停歇,刚刚看似已到了强弩之末的鯤鹏却是在远处猛地折身,它似乎是被刚才那道箭雨所激怒,眼眸由黑色变成了赤红色,鯤鹏张大了嘴,发出的不再是刚才那种刺耳的啸声,而是有如风雷一般的咆哮,震的周围嗡嗡作响。 下一刻,鯤鹏竟然是一头扎进了檀木形成的黄雾中,掌舵的水手没想到它竟会如此,待发现之时再没有给他们调整航船位置的时间,望著扑面而来的鯤鹏,所有人都摒住呼吸抓住了船舷和桅杆,都明白双方逼近的那一刻,便是决定生死的时间。 轻易的穿过了黄雾,鯤鹏顿时全身一振,它奋力驱动被毒液麻痹了庞大的身躯,几乎就要压到船上,“喀嚓”一声的裂响,鯤鹏与航船重重的撞到了一起,航船仿若受到了重击,一侧的船舷被完全撞碎! “射它翼根!射它的翼根!”就在这个危急时刻,老林又叫了起来,“它的弱点就是翼根!” 经过老林前面一系列的表现,诸人已再无人对他的话產生一丝怀疑,此时水手们已经為元戎弩装填好了弩箭,他们立刻调整元戎弩的方向,指向鯤鹏的翼根。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又是一阵凌厉的箭雨,不过这次射向的位置是鯤鹏翅膀的根部。然而鯤鹏亦是通灵之物,它刚才已经吃过这元戎弩大亏,自然不会这麼轻易给水手机会,他硕大的翅膀微微抖动了两下,卷起一阵强风,让射向自己的弩箭全部偏离的预定的方向。然后扑著翅膀腾空,显然準备飞走后再度来袭。 “让我来!”就在这个时候,司马英从背上解下了长枪,大吼一声,竟是一个踏步冲到了船舷边上。 此时鯤鹏刚刚转过身,正準备飞起,显然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如今腹背全部留给了司马英。司马英手中猛然用力,银色的长枪宛如一道闪电般挟著破空之声,直刺向鯤鹏! 下一刻,鯤鹏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悲鸣,司马英的长枪不偏不倚的刺中了它的右翼翼根,巨大的疼痛让鯤鹏顿时全身痉挛,不停的痛苦的拧著脖子。 因為翼根被袭的缘故,鯤鹏再无力高飞,只是撞断了桅杆斜斜的飞了出去,完全失去了风的依託,仅仅滑翔出一里,就栽进了大海中。巨大的水花铺天盖地的飞扬起来,鯤鹏缓慢而无力的沉进了水中。 而司马英也不好过,因為离得太近,他被鯤鹏搧动起的风势带倒,重重的撞在船舷上,好不容易在刘嫣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缓缓流出一丝殷红的鲜血。船上每个人都围了过来,望著司马英,他们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若非司马英这惊天一刺,若再让鯤鹏往航船撞击一次,只怕整个龙骨都要被撞断,到时即便是杀了这鯤鹏,自己也无法回到故乡了,当真是在死亡的大门边走了一圈。 “不用管我,林老呢?”而司马英回过神来回,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那老林。 眾人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老林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口像是被巨大的钝器猛地其中,整排的肋骨都已经断裂,人早已昏迷过去。 然而就在司马英上前,想要托起老人的身体时,老人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面上闪过一抹恐惧之色,吐出一口鲜血,用尽全身力气对司马英说道:“它...它还没...没有死...”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整个船身剧烈的颤抖起来。水手们跑到船舷边,手指远处的海面,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刚才还在不远处的鯤鹏忽然不见了身影但是海面上却是突然多出了一道近十丈高的狂浪,像是一堵水的墙壁向航船直扑而来! 这样巨大的浪头,休要说司马英,便是这些水手们也没见过,即便是最大的海啸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那道水墙带著雷鸣般的声音扑近,最后把自己完全的吞噬掉。 可是就在水墙距离航船不过半里的时候,整个水墙和周围的海面一齐裂开了。巨大的水花中,白茫茫的水雾冲天而起,黑色的鯤鹏振翅冲出水面,凌空翻转著扑了过来! 司马英面色苍白,他早就该知道,正如那庄子《逍遥游》中记载,这鯤鹏在天翱翔时便是鹏鸟,而入了海中畅游便化作鯤鱼,既是如此它怎麼可能会如此轻易的死在海里?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巨大的风压下,鯤鹏张开了锋锐的长喙,而且他是直扑向司马英,显然通灵的鯤鹏知道刚才是何人重创了自己,它此番便是要找对方报仇。 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覆盖天地的鯤鹏缓缓从海面露出头来,高过船舷而停在司马英的头顶,深红色的瞳孔完全可以将司马英整个人完全装下,仿佛一面巨大的幽深的镜子,司马英在其中可以看清自己的影子,也可以感觉到对方那种打从心底发出的疯狂愤怒。一人一兽对视了数息,那鯤鹏猛地加速,对著司马英直冲过去! “不!”远处的刘嫣悲呼一声,迈开双脚拼命的向司马英冲过去,想要挡在鯤鹏之前,可惜距离实在太远,还未等她赶到,鯤鹏已经距离司马英不过寥寥数尺。 就在这个所有人都几乎绝望的时候,司马英做出了一个让他们甚至连鯤鹏都没有想到的举动,已经没有了长枪的他竟然是不闪不避,反倒是扬起左手迎上前去。与此同时司马英一直攥紧的左手终於张开了来,诸人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张符咒,上面满是殷红潦草的字跡和符号。 这符咒也是卧龙先生给司马英的,而且远比另两样东西重要,因為这是卧龙先生用自己鲜血写成的符咒!临走之际,卧龙先生无比郑重将它的交到了司马英手中,还特意嘱咐他务必要在最紧要的关头使用。因為这符咒威力无比巨大,一旦使用不慎,很可能伤及自身。所以司马英一直都隐忍不发,等待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他明白此物才是这场猎杀鯤鹏成败的关键所在! 现在司马英觉得时机到了,所以他才如此决绝的扑了上去,将手中的符咒重重的按在鯤鹏的眉心之处,而他亦是用血肉之躯与鯤鹏的脑袋撞在了一起,狠狠的摔倒在船舷的一角。 火焰!那张符咒被贴在鯤鹏眉心的一瞬间,驀然燃烧,旋即升腾起来,变成一股冲天的大火,而在火焰中仿佛还藏著龙吟虎啸之声,将鯤鹏脑袋上的羽毛尽数点燃,然后急速蔓延开来。 猝不及防下,鯤鹏只得暂时放过已受重创的司马英,哀嚎一声,回到海中,不断的翻腾,显然是想让海水来浇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可是很快它便发现这些不过都是徒劳,那火焰根本不惧海水,反而越烧越大。人们能从鯤鹏口中发出的巨大哀鸣声中听出它此刻是有多麼痛苦,整个大海被它翻腾得仿佛地狱,海水飞溅入天空掀起一层层巨浪,而航船在漩涡中急速飞转,让人根本分不清什麼是天,什麼是海,世界仿佛倒悬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滔天的大火中,鯤鹏终於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它无力的栽进水中,黑色的背脊泛著一股难闻的气味,天空中的水缓缓滴落,打在它的尸体上,一切都安静下来。司马英和水手们呆呆的站在船舷边,许久都不知身在何处。 良久,还是司马英第一个回过神来,他艰难从怀中取出磐龙壁。此刻磐龙壁上正发出幽幽的光彩,果不其然,那颗被鯀吞吃的扬玉正是在这鯤鹏腹中。 “大哥,小心!”眼见司马英的动作,刘嫣已然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麼,当即关切的出言。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没有答话,只是朝刘嫣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他让水手缓缓将航船靠近鯤鹏的尸体。此时火已经差不多消散了,不过司马英还不放心,离的远远的便让人放下一扁小舟,他独自一人去到舟上朝鯤鹏划去。 越是靠近,就让司马英越是感叹这鯤鹏有多麼庞大,如此庞然大物竟然也会為自己所杀,不禁让他有股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不过旋即他又自嘲的一笑,须知亙古以来,这可有不死不灭者?再如何强大的生物也逃不过生死这个宿命。 司马英乘著小舟来到那鯤鹏背脊身边,此时磐龙壁上的光芒已经分外耀眼,这样的现象司马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他已经可以完全确信那颗失落的扬玉就在这鯤鹏体内。 司马英运了口气,暂时压抑住体内的伤势,然后慢慢爬上鯤鹏的脊背,正当他思虑如何寻找扬玉之时,只见磐龙壁上忽然青光大盛,一束光芒从鯤鹏的脊背上射了出来,不偏不倚的射到其上,下一刻,壁身上已经多出了一颗橙色的星玉。 司马英顿时大喜,心知这便是那卢生遗失的扬玉,如今费尽千辛万苦终於找到了它,司马英赶紧将磐龙壁收好,下到扁舟中往回划去。 上了航船,诸人见他迫不及待的下令返航,知其已得偿所愿,所有人皆是长出了一口气,水手们赶紧各司其职,除了操舵的人,其餘眾人都开始修补起因鯤鹏撞击而损毁的船体来。 而司马英和刘嫣两人则是亲自照看受了重创的老林,因為若非这位老人,或许他们便再也无法踏上回家的路了...... 踏上返程的十天后,重伤昏迷的老林终於醒了过来,在他睁开双眼后的很短时间内,船上的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屋内站不下脚,那些水手便站在船舱外久久凝望著这个老人。 老林勉力朝他们笑了笑,然后对司马英费力的微微摇了摇头。司马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眾人都散去。 老林缓缓握著司马英的手,司马英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赶紧将耳朵贴了过去。 “公子应该已经知道,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鯤鹏。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欺骗了公子您,我并不姓林。”老林勉力开口道。 “那您姓...”司马英诧异的问道。 “诸...葛...”老林轻轻吐出两个字。 “诸葛?”司马英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似有所思。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其实从公子您说出自己想要猎杀鯤鹏之时起,我便知道你是想要寻找遗失已久的扬玉。”老林面上浮起惘然之色,显然是回忆起了往事,“当初我与公子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也曾随族人一起来到这里猎杀鯤鹏,為的也是这颗星玉,因為这是我们诸葛一族的先祖所遗失的,这数百年来不断有族人想寻回此物,我亦不例外。” “或许这便是我们这一族的宿命吧,也可以说是使命。”老林惨然一笑,接著道,“可是这宿命实在是太过残酷,单凭区区人力便捕杀鯤鹏这样的生物,实在是难入登天,因此当初我一见到这鯤鹏后,便是心生惧意,竟然...竟然...” 说到这里,显然是勾起了老林心头不忍回首的一幕,使得他语气不禁有些硬咽,司马英本想劝他休息一下,但话还没出口,老林已然摇头道:“还请公子听我把话说完,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这些事现在不说出来,那便再无法对人倾诉了。” 闻言,司马英不禁默然,船上带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早已為老林诊治过,老人早已是到了油乾灯尽的地步,如今能苏醒,靠的全是药物的效力,而一旦这效力过去,那麼... “我竟然独自撇下船上的族人们,自己乘了一艘小舟拼命的逃离,那时的我只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因此并未想到此举的后果。”老林轻声叹道,“虽然我逃得了性命,却是落得有家不能回,只能改名换姓,四处流浪,而且这麼多年来,一想到当初自己的所作所為便无法成眠,我之所以不愿离开北海,為的就是偶尔能在高山上眺望家族所在,但此举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徒增叹息罢了。” “所以我愿随公子你出海捕杀鯤鹏,不单单是為了公子你,也是為了我自己,如今我终於能无愧的去见泉下的族人们,所以我真的...真的很感激公子你。”老林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然后用最后的气力抓住司马英的手,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有一些话想对公子你说。你是有大志向的人,我不希望公子你如我一般,遇到一些挫折便选择逃避和放弃,须知有些人的宿命和使命是无法逃避和放弃的,只能够勇敢面对。就像今次猎杀鯤鹏一般,若是公子你因為畏惧鯤鹏的强大就半途而废,那麼又如何能得到扬玉呢?虽然我不知道这星玉究竟有何用,但却知道此物乃是神物,而公子你既然有德取之,那麼希望你能善加运用,多做一些造福天下苍生和百姓的事,这也算是老朽的遗愿吧...” 说罢,老林缓缓闔上了双眼,他嘴角掛著释然的笑意,想必这番话对司马英说出之后,纠结在他心中数十年的心结便已经打开了。 司马英看著这位老人的遗容,想到对方临终前的教诲,心中一时是百感交集。十日之后,司马英的航船回到了北海,司马英抬著老人的遗体下了岸,亲自為他举行了葬礼,而所有出海的水手都身穿白衣参加,墓碑上司马英只留下了“诸葛族人”四字 第九十六章 诸葛家族(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然取得了扬玉,但司马英并没有立刻返回成都,并不是他不着急,而是他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比如说将借来的航船还给王修。 而就在他出海的这几个月里,天下大势又发生了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变化。 为了给自己的两位结义兄弟复仇,称帝不过三个月的刘备便亲率大军出长江南岸缘山截岭攻吴,先前攻势颇为顺利,刘备军一路势如破竹,在巫地击破吴军李异、刘阿部,占领秭归,而后又联络当地部族首领沙摩柯起兵协同大军作战,一时荆州震动。孙权与刘备求和不成,转向对曹魏求和,避免两线作战。而前线大将陆逊为了避刘备大军锋芒,果断地实施战略退却,一直后撤到夷道、猇亭一线。退守夷陵后,陆逊一面坚守不战,破坏了刘备倚恃优势兵力企求速战速决的战略意图,使其逐渐斗志涣散松懈,失去了主动优势地位,另一面他也在集中兵力,准备相机决战。 陆逊看到蜀军士气沮丧,放弃了水陆并进、夹击蜀军的作战方针,认为战略反攻的时机业已成熟。因为当时江南正是炎夏季节,气候闷热,而蜀军的营寨都是由木栅所筑成,其周围又全是树林、茅草,一旦起火,就会烧成一片。决战开始后,陆逊即命令吴军士卒各持茅草一把,乘夜突袭蜀军营寨,顺风放火。顿时间火势猛烈,蜀军大乱。陆逊乘势发起反攻,大获全胜。 此战,刘备军几乎全军覆没,阵亡数万人,刘备仅以身免,率领残兵败将退守永安,这便是与官渡、赤壁齐名的汉末三大战役之一的夷陵之战。 当听闻这个消息时,司马英第一个反应便是追问卧龙先生和二师兄赵云的安危,后来听说这二人皆是力谏刘备不要出兵伐吴,因此刘备出兵并未带上这两人,而是让卧龙先生留守成都,让赵云统帅后军,并未直接参与前线作战,司马英这才放下心来。 在北海的郡守府,司马英向王修交还了那艘航船,正待离去,王修却是突然拿出一物来,对司马英说:“我听闻将军您喜好古物,对古文亦是有所研究,此物乃是我出海打击海盗所得,不知将军你可识得?” “唔...”司马英接过王修递来的东西,那是一个古朴匣子,打开来,里面却是有一卷锦帛,锦帛上写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篆文。 司马英摇了摇头,本欲开口,然而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发现这帛书上的文字竟是与当初自己在水镜先生处所看到的《古文尚书》颇有几分相似。 “怎么,将军你...”王修看出司马英的异样,不由出言道。 “哦,这些字我只识得一部分,不过大概意思还不尽明白。”司马英顿了顿,接着道,“可否让我将此物带回许都,请高人辨识,再交还给大人您?” 王修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如此也好,将军自取去便是,我便在此静候将军您的佳音。” “多谢王大人了。”司马英将古匣收入袖中,朝王修拱了拱手,然后出了府去。 王修目送他远去,却是不自觉的轻声疑惑道:“这父子二人到底是在各自做些什么打算呢?” 第九十六章 诸葛家族(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和刘嫣二人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成都,也没有休息,径直求见诸葛亮。 “你们可算回来了,来,先生已经在内等候了。”正好赵云亦是在诸葛亮的府中,他听闻司马英归来,兴奋的迎了出来,一路将二人引到书房外,开口道。 “先生,司马英拜见。”司马英朝赵云点点头,在门外开口道。 “快请进来。”门内传来诸葛亮的声音。 司马英三人进到内里,只见诸葛亮正含笑望着他,说道:“我算了下时日,猜到你差不多就是这几日回转。” “多劳先生挂心,司马英感激不尽。”司马英朝诸葛亮拱手说道。 “此行还顺利吧,可是拿到了那扬玉?”赵云迫不及待的问道。 司马英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了磐龙壁,诸葛亮和赵云朝磐龙壁望去,只见壁身上已经多出了一颗星玉,正是那扬玉。 “我就知道小师弟你一定能行的。”看着扬玉,赵云兴奋的说道。 “这都多亏了卧龙先生给我的三样宝物,还得了一位老者相助,若非如此,我们真不一定能活着归来。”司马英轻叹道。 “老者?”赵云诧异的问道,“是谁?” 司马英缓缓将自己此行的经过与诸葛亮和赵云叙说了一遍,诸葛亮听闻这鲲鹏竟是如此厉害,不禁皆是皱眉说道:“想不到我还是低估了此僚,若非那林姓老人相助,只怕我便误了童英你二人了!” “先生也不必愧疚。”眼见诸葛亮面带愧色,司马英赶紧摇头道。 “那林老呢?你没带他一起回来么?”赵云追问道。 听赵云如此问,司马英不由面色一黯,低声道:“林老他伤势太重,在回北海的途中已经逝世了。” 听到这里,诸人尽皆默然。司马英沉默了片刻,却是将目光投向了诸葛亮,缓缓道:“林老在临终前曾告诉我其实他并非是姓林,而是...” “他是姓诸葛吧。”司马英话还没说完,诸葛亮却是长叹一声打断他的话。 “先生如何知道?”赵云将目光投向诸葛亮,分外疑惑。 诸葛亮眼见司马英欲言又止的模样,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已经大抵猜到了,那我也不再隐瞒了。没错,我这一脉的诸葛族人正是那卢生之后。” 此言一出,除了司马英之外,屋内的另两人面上皆是流露出震惊之色。不过他们都没出言,只是静静等待诸葛亮的下文。 “当初先祖辗转逃亡北海,本欲出海避祸却是遇上了海盗袭击,后又在北海遇到鲲鹏,结果吞食了扬玉的鲧为鲲鹏所吃,先祖侥幸逃得了性命,最后逃至了琅琊一带,因为诸葛在当地为大姓,所以他改姓诸葛,在琅琊繁衍生息。”诸葛亮顿了顿,叹息道,“先祖一日也未忘记寻回扬玉,因此曾数次出海寻找,可惜皆是一无所获。而他逝世之后,后人继承他的遗志也屡次三番出海找鲲鹏,想要夺回扬玉,童英你所说的那位林老大概便是最近一次族内派去寻找扬玉的族人,可惜据我所知那一次出去的族人亦是遭遇了海难,无一人生还,想不到...” 第九十六章 诸葛家族(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老他...”司马英声音低沉的将老林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与诸葛亮和赵云复述了一遍,并把自己如何为其办理后事也说了出来。 “你做的很对,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诸葛亮不无感慨的说道。然后屋内的众人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未发一语。 “如今我已经找到扬玉了,那么敢问先生,其余几颗星玉的下落?”良久,还是司马英先开了口,开口问道。 这次轮到诸葛亮疑惑的望向司马英了,他原本以为司马英还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 “林老说过,有些东西躲避和放弃不了的,既然我身今世的玉使,那么便应以收集星玉为己任,何况...”司马英垂下眼帘,摇头道,“玲儿她还在等着我救她。” “那好吧,当初我曾与你说过,秦始皇得到了九颗星玉中的四颗,其中扬玉和梁玉为卢生、侯生窃得,卢生所带的扬玉你已经找到了。而梁玉乃是从凤凰涅槃重生的三昧真火中淬炼而出的星玉。《鶡冠子?度万》中记载:“凰者,纯火之禽,阳之精也。”凤凰每过500年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幸福。在肉体经历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重生,并在重生中得到自我的升华。,梁玉伴随凤凰涅槃而生,所以内含燃烧一切(包括灵魂),使万物重生的力量。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将其与其他六国珍宝一同收入阿房宫中。”说到这里,诸葛亮将目光望向了赵云,接着道,“当初侯生带着梁玉往南逃避秦始皇的追杀,一路到了西南蛮夷之地,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多亏了子龙相助,终于找到了侯生后裔所在。” “他们在哪?”司马英赶紧追问道。 “南中!”赵云界面说道。 闻言,司马英微微一愣,旋即开口道,“莫不就是如今正在叛乱的南中?” “正是。”赵云点了点头。 在归来的路上,司马英已经听闻了夷陵之战后,刘备退守永安,孙权虽获胜但仍主动求和,因长期征战和兵败而心力交瘁的刘备同意停战,此时的他已是疾病缠身,终是在永安城,也就是俗称的白帝城病逝,临终前传位与儿子刘禅,并托孤于诸葛亮、李严等一干大臣。而就在刘备驾崩不久,原属益州的南中蛮族便起兵造反。 “既然那些蛮族与侯生颇有渊源,那为何又会起兵作乱呢?”一直没有开口的刘嫣不解的问道。 “侯生定居在南中,与当地女子成婚而繁衍生息,但由于南中甚为偏远,而其后代多不识文字,因此家族使命只能靠口耳相传,如今与始皇帝的年代相隔已是数百年,想必其后代对很多事早有遗忘,因此才会起兵作乱。”诸葛亮摇头说道。 “那先生待如何做?”司马英开口问道。 “先生已向陛下请兵,要亲赴南中平定叛乱。”诸葛亮还没答话,赵云已然开了口,“一方面是为了社稷安定,另一方面便是为了这梁玉。” 闻言,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当即朝诸葛亮抱拳开口道:“还请先生应允司马英一事。” “你说吧。”诸葛亮神色淡然,仿若已然知道他所请之事,点头应道。 “请先生答应司马英此番随侍在先生左右,与先生你一同寻找那梁玉。”司马英郑重的开口道。 “此事你便是不说,我也会邀你一道去的。”诸葛亮笑着说道,“你乃是当世玉使,我想若是有你在,或许更能取信于那侯生的后人。” “多谢先生!”听诸葛亮如此,司马英顿时大喜。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周代的《礼记·王制》中曾曰: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其中四大外族之中,南蛮分佈最為广阔,长江以南大部分地区的先民皆為南蛮。 昔年秦始皇派大将屠雎和赵佗征讨南蛮百越族,大胜而归,开疆拓土上万里,岭南之地的南蛮势力被大大减弱。但在南中,却还有不少落后的南蛮部族聚集,这些部族名义上虽归附中原政权,但实际上却是根本不听中央统属,时常聚眾叛乱。此番雍闓联络南中各大南蛮氏族高举叛旗,使得诸葛亮下定决心,一劳永逸的解决后顾之忧,然后才能安心準备北伐中原的大计。 五月,诸葛亮率领大军顺利的渡过了瀘水,便进到了南中之地。雍闓听闻诸葛亮亲自率蜀汉大军前来征伐,不由心生畏惧,原本声势浩大的叛军也有不少人纷纷逃离,雍闓与高定商议之后,当即将兵力集中在永昌郡,準备在这里与诸葛亮进行决战。 天光破晓,蜀汉大军已在永昌郡城外摆开了阵势。旌旗密佈的汉军大营中,诸葛亮端坐中军大帐之中,此番随军出行的文武大臣分别侍立在两边,此时帐幕大开,遥遥可以望见远方永昌郡城门开啟,一队队叛军从其中走了出来,準备在城下佈阵。 诸葛亮此番讨伐雍闓共分三路大军,他亲率的乃是约莫三万人的中军,永昌城并不大,诸葛亮在城前摆开了阵势,势要攻取这座叛军的据点。 此刻,诸葛亮深邃的目光眺望永昌城下雍闓率领的叛军,忽然喝道:“何人敢為我军掠阵!” “末将愿往!”“末将愿往!”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帐内眾人循声望去,开口的乃是两名年轻将领,一人姓关名兴,一人姓张名苞,这二人乃是虎将关羽和张飞之子,皆是在父亲的督导下自幼习武,一身本领精湛,此番二人随诸葛亮前来剿平叛乱, 诸葛亮微笑著看了看面前的两名年轻果敢的青年俊才,心中却是有了几分盘算。张苞和关兴二人虽然武艺非凡,但毕竟太过年轻。 而且此番初次上阵,若让他们為先锋,谁也不敢年少气盛之下这二人能否全胜而归?何况这掠阵之举,事关双方士气的消长,不战则以,若是出战便定要必胜! 思虑及此,诸葛亮心中已然计量,他头微微一偏,望著身边束手而立的一男子,开口道:“李立何在?”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闻言,那男子上前拱手应道:“属下在。” 若是刘嫣在此,看到此人的模样必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因為这李立不是他人正是司马英装扮而成。司马英刻意将鬍鬚弄得密了一些,长的丑一些。身材魁梧些,看上去和眾人无异。之所以如此,他是怕军中有人认出自己来,须知如今他的身份还是大魏朝车骑将军,虽然他从未到过魏军的军营里当过一日职,但魏国却依旧没有将他除名。司马英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刻意所為,或许在司马懿心中,父子二人还有和好的可能。其实司马英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所以他才会如此将自己打扮一番,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他是為了星玉而来,并非是当真想要加入蜀汉。 诸葛亮沉声道:“我命你带前锋营兵士五百人出战掠阵,务必重创敌军,大胜而归,若是折损一人,则不必回来见我。” 听到这里,帐内的眾人皆是微微皱眉,心道这可是个天大的难题,须知如今永昌城下的贼军足有数千人之多,诸葛亮非但要让这李立大胜而归,还要不能折损一人,这条件实在太过苛刻。因此连张苞和关兴也没有继续请战,只是侧目望向司马英。 “末将必不辱使命!”未想,司马英却是当即领命而出。 出了营寨,司马英片刻的工夫便点齐前军的五百士卒,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司马英心知这三百士卒每一位都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之辈,而且心思坚韧、配合默契,因為他们并非寻常的士兵,而全部都是白眊兵士卒。 这白眊兵乃是当初刘备的亲兵,原本由大将陈到所统领,陈到此人早在刘备在豫州之时便归属刘备,随刘备转战四方,名位常亚于赵云,这白眊军士卒,个个都是陈到精心挑选,因此这支军队战斗力极强,曾多次救刘备于危难之时,深得刘备器重和信赖。刘备崩后,陈到被任命為护军、征西将军,封亭侯,為永安都督,白眊军一部分随陈到镇守蜀汉东部大门,是魏、吴不敢犯蜀汉东境;另一部分则便被留在成都拱卫京城,成為宫廷禁军,此番诸葛亮南征,汉帝刘禪特意拍了一千白眊兵随行,作為诸葛亮的亲卫,可见刘禪对其信任。 司马英上马,除了一杆长枪,还带了六袋箭。眾将见状都是骇然,心道一般将领出军,带两袋箭地都是少见,他带了那多,莫不是準备以死相搏不成? 司马英哪有这麼多念头,手中长枪一挥,高声道:“锥形阵,随我衝锋!” 他话一出口,已经率先冲出了营帐,径直朝将要布好阵势的叛军杀去,身后的五百兵士虽是疾驰,却是错落有致,步伐虽快,但阵型保持得极好,宛如一把尖刀般準备刺入敌阵,又好似一柄巨锤,即将重重砸向对方。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锥形阵又名牡阵,早在春秋战国时代这种阵法已经被广泛应用,《孙臏兵法》中也有对其记载,孙臏大家将其列為十阵之一。锥形阵是一种前锋如锥的战斗队形,是一种强行突击的阵法。非勇悍无比的将领和精锐的攻击型部队无法使用。因為唯有如此,才能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扩大战果。 司马英不过只带了区区三百人便敢於使用此阵型,当然是因為他对自己实力有充分的信心。汉兵马快,黑压压的乌云般地涌了过去,自出了营寨到接近盗匪週边之时,叛军甚至还未来得及补好防御,好不容易将兵力分出一部分,却只是来得及像长蛇般地倒卷,首尾并不能合拢。 司马英见状,心知机不可失,手中长枪一抖,紧夹马肚,想也不想的杀入敌阵之中。他此举一出,不但是远处观战的汉军将领们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一区区偏将竟然有如此胆略,一人杀入千军万马中,连叛军的兵士也是万万没想到,略一愣神之下,便被司马英突入阵中深处。 下一刻,血光四溅!司马英虽在敌阵中,却仿若一条蛟龙般如鱼得水,杀得几进几出,手中长枪每一次挥出,都会带起一股血雾,掀起漫天血雨。片刻之后,司马英四周竟是没有一名叛军敢靠近,而此刻那三百白眊兵亦是突入了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汇合在他身边。 “刺!”看援军赶到,司马英当即喝道。兵甲鏗鏘声中,长矛林立。盾牌竖起。阳光一耀,照在矛尖盾牌之上。寒光森然。只是片刻的功夫,刚刚已被司马英杀得胆寒的叛军再遭重创,白眊兵纷纷出招,有如巨石投入了河面,涟漪一圈圈的扩散。而每荡漾出一圈涟漪,便意味著有一茬叛军士卒的毙命。不多时,便有数百人死于这支先锋部队手中! 看到此幕,城头上的雍闓和高定不由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这员虎将究竟是何许人也,生得如此兄悍? 非但是他们,连这边的汉军将领们亦是连声讚叹,想不到己军阵中还藏著如此的驍勇善战之辈,而且身份竟不过是一名偏将。 刚刚还因為请命出战而不得所以心生怨懟的张苞和关兴二人则紧抿著嘴唇,一言不发,他们内里了然,若是诸葛亮当真派自己率兵掠阵,决计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 面色各异的眾人之中,唯有诸葛亮依旧是轻摇羽扇,脸色风轻云淡,毕竟他瞭解司马英之能,对如今的局面自然是早有预料。但其实他的心中也在轻声喟叹,想当初先帝初即汉中王之时,手下猛将如云,五虎上将无一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绝代猛将,更不用说还有魏延等一干智勇兼备的名将,可是这才短短几年的光景,五虎将中已有四人逝去:前将军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天下,然而却因大意失了荆州,最终败走麦城,客死他乡;右将军张飞向来敬君子而不恤小人,果不其然,张飞因為兄长报仇心切,為小人所害;左将军马超,昔年举义兵反曹,渭水边大败曹军,险生擒曹操,然而归顺刘备后,却是鬱鬱而终,时年不过四十七岁;后将军黄忠老当益壮,定军山一役阵斩曹军大将夏侯渊,勇毅冠三军,但亦是在先帝任汉中王后次年病故。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如今蜀汉大将凋零,拿得出手的猛将不过赵云、魏延二人而已,此番南征,诸葛亮让魏延留守汉中以备曹军偷袭,又让赵云自领一军伐云南,如今环顾四方,竟是再无一员可称得上是当世闻名的虎将,只能靠司马英来掠阵,不禁使得诸葛亮亦是生出一丝悲凉之感。 不过诸葛亮毕竟非常人,这股复杂的感觉刚刚涌上心头便被他打消,眼见司马英已使得叛军阵脚打乱,他羽扇一横,沉声道:“敌军阵势已乱,后军留守,其餘诸军进击!” 诸葛亮此言一出,眾将皆是拱手领命,各自带著部属朝永昌郡城下的叛军杀去。然而张苞和关兴两名小将却是再次被诸葛亮留下待命,这让两人分外不解,只是碍於诸葛亮在军中上下的威望,他们虽有不满也不敢流露得太过明显,但毕竟是少年心性,脸上始终还有少许愤懣不平的神色, 诸葛亮望著这两人的模样,却是笑而不语,只是手中的羽扇微微扇动了两下,长髯在风中随之摆动··· 郡城十数里外是片地域颇大的森林,白日里从天空中射下的阳光為层层叠叠的树叶所遮蔽,根本照不到林中深处,使得这里的光线分外阴暗,仿佛盘亙在地面的一个怪兽,静静的等候著吞噬著世间万物。 远方的大战仿佛并未对这里造成一丝影响,森林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然而虽静寂无声。可若是仔细的去听,才发现这股异常的静寂中有种不安的骚动,有种不安的恐惧! 森林像是怪兽,内里动静却像是平静的海面下蓄积的惊涛骇浪般,一旦翻涌而出,下一刻便能将海面上所有的一切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数千兵士静静的埋伏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一动不动,就像雕塑一般,天色已经渐渐寒冷起来,兵士却丝毫感受不到,铁打的神经般凝望远方,远处正在激烈交战的两军渐渐融汇在了一起,不分彼此,战况显然已经到了最激烈和胶著的地步,稍微懂兵事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任何一方再投入一支兵马,那麼战局便会立刻改变。 兵士恪于将军的威令不敢稍动,林子中的几百匹战马却是有些不安和兴奋,马衔枚,人衔草,只為了不為敌方察觉。 葡匐在最前头之人面色怪异,黝黑的脸上用顏料画著许多谁也看不懂的图腾形状的图案,此人便是越嶲的夷王高定。 南蛮这些少数民族选择自己的头领向来都是遵循古法,只会选择部落中最勇武之人,这高定便是如此,一身怪力力大无穷,因此才会成為如今夷王。 只可惜在高定眼中只知这南疆广袤无边,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只不过听信了雍闓一番巧言令色的游说,便决定与其一起高举叛旗。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此刻高定抬头眺望远方的战况,战意已被完全激起,心中愈发振奋,浑身发热。雍闓对他说了,今天要做一件足可以震惊天下的事情,只要在这永昌郡城下斩杀了新立的蜀汉柱石诸葛亮,那麼整个蜀汉朝便会不战自溃,到时一路打进成都,雍闓即位称帝,他高定便是整个南疆之王。 因此,雍闓早早的便让高定在此处埋伏,一旦两军交战,到了紧要的关头,高定率军杀出,定能一举奠定大局,战而胜之! 一想到这里,高定忍不住摸了摸身旁的长刀,嘴角浮起一丝阴冷之色,在他看来雍闓此计可以说是设计天衣无缝,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此刻远方的战事到了最白热化的地步,两支军队纠缠在了一起,几乎是不分你我。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诸葛亮率领的汉军无论从兵员素质以及兵器鎧甲都是远在雍闓所纠结的叛军之上,再加之叛军刚才為司马英的突击打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连阵势都没有摆开,这场战斗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只怕这个时候,眼见于此,高定当机立断,手中长刀一挥,高喝一声蛮语,森林里早已蓄势待发的夷族人士兵当即高声回应。那声音仿若是深夜里群狼的嚎叫一般,在森林中突兀的响起,让人不寒而慄。 远处的汉军将领们显然是注意到了此处的状况,听到这个声音,不少人脸色不禁微微一变,显然是没想到雍闓还有如此后手在。 诸葛亮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却是连看都不看森林那边一眼,目光淡淡的扫过刚才还情绪低落的张苞与关兴二人,出言道:“何人愿出战?” “末将愿往!”闻言,张苞与关兴面色一振,迫不及待的出列拱手道,说罢他俩并不像其他将领一样恭敬的低头等待诸葛亮的回应,反而是急切的注视著丞相,内心中显然是万分的迫不及待了。 “既然你二人愿往,那好。”诸葛亮脸上笑意却是有几分高深莫测,他缓缓道,“我予你二人三百人马迎敌,若是让叛军前进半步,那麼军法从事!” 闻言,眾人不禁微微一愣,从那森林方向传来的声响看来,这支叛军伏兵只怕有数千人之多,虽然汉军强悍,但诸葛亮只给张苞和关兴三百人,说是以卵击石也不為过。 虽然年纪不大,但张苞和关兴因家世的缘故,他们自然也熟读兵法,绝非高定这样的蠢人,所以听到诸葛亮此言,不禁有些意外和踟躕。 “怎麼,不敢麼?”眼见他们的模样,诸葛亮脸上的笑意更盛,缓缓道,“刚才那偏将难道不是率三百人掠阵的麼,难道区区一偏将都能做到,你们两名将门虎子还做不到麼?” 听到诸葛亮此言,张苞和关兴脸上顿时变色,对於他俩而言,父辈笼罩在自己头上的光环是荣耀亦是一种压力,对於他们而言,除非不上战场,若是上了战场便决不能堕了父亲的威名,他们只能做得更好,只有这样才能服眾,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怎麼,不敢麼?”眼见他们的模样,诸葛亮脸上的笑意更盛,缓缓道,“刚才那偏将难道不是率三百人掠阵的麼,难道区区一偏将都能做到,你们两名将门虎子还做不到麼?” 听到诸葛亮此言,张苞和关兴脸上顿时变色,对於他俩而言,父辈笼罩在自己头上的光环是荣耀亦是一种压力,对於他们而言,除非不上战场,若是上了战场便决不能堕了父亲的威名,他们只能做得更好,只有这样才能服眾,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而如今诸葛亮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用的是激将法,张苞和关兴年轻气盛,如何受得了他激,两人对视一眼,当即答道:“有何不敢,此番若是不能取胜,我俩提头来见丞相!” “那好,你俩去吧。”诸葛亮点点头,羽扇一挥,目送两人领兵而去。 “丞相,三百人是否太少,毕竟两位小将军都是初次上阵,若是...”参军蒋琬来到诸葛亮身边,不无担忧的望了远去的张苞和关兴二人一眼,轻声出言,显然是想要说点什麼。 “公琰不用担心。”诸葛亮笑著摇了摇头,接著道,“你去后军準备一下,等会派人打扫战场、安抚郡内被贼军挟持的百姓吧。” 蒋琬见诸葛亮成竹在胸的模样,知其必定有安排,因此也不再多言,转身前往后军安排一干事宜了。 “怎麼回事!”距离冲出森林已经有差不多一主香的工夫了,高定却发现自己以及身后率领的一干人与远处永昌郡下的战场并没有缩短丝毫的距离,反而有越拉越远的感觉。 再看当下的战况,此时的战局已经完全是一边倒的状况,叛军四散而逃,蜀汉兵士已经是必胜之势,而自己还在这里浪费时间,高定的额头上不由泛起了一层冷汗,心中分外焦急。 “大王,你看!”就在此时,高定耳边响起一个族人的声音,他循著开口的族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旌旗密佈,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正朝自己的方向杀来,士卒密密麻麻只怕足有万人之多,当先两人面色兄神恶煞,仿若从天而降的魔神一般。 眼见于此,高定顿时乱了心神,非但是他,在其身后的夷族兵士更是為此时的场面吓得不知所措,有几个胆小者当即便开始转身逃跑。 可惜无论他们怎麼努力都始终跑不远,甚至想要循著原路返回到森林之中都不行,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汉人大军风驰电掣般逼向自己,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敌人,那些夷族人心中满是绝望,还没与对方展开接触,士气便已消散得乾乾净净,连手中的兵器也拿不稳了,更不用提佈阵迎战了。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一幕映入张苞和关兴的眼中,反而给他俩带来了疑惑与不解。望著几千餘名夷族叛军不战自乱阵脚,使他们更加警惕,不过却并没有放慢前进的步伐,因為张苞和关兴立功正名之心实在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很快,一场诡异的屠杀在森林外展开,区区三百蜀汉兵士不断追逐杀戮著上千名夷族叛军。 本来这三百汉兵是抱著必死之心出征的,尤其是看到敌人数倍於己,更是如此,可是走得近了,这才发现情况颇有些古怪,这些夷族人仿佛都中了邪一般,对自己的到来避之不及,似乎像看到了死神一样。刚开始汉兵还有些畏惧,担心对方会反击,没想到这些夷族人最好的情形也只是一面挥动兵器朝四周乱砍,一面鬼哭狼嚎般乱叫。这让汉兵们定下心神来,纷纷取出弓箭来,站在远处射向叛军,那些叛军士卒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就纷纷中箭倒地。 汉军见状,当即是士气大振,在张苞和关兴的带领下齐齐掩杀过去,一路有如砍瓜切菜般容易得让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远处,永昌郡城下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尾声,汉军大获全胜,只有少许叛军还在负隅顽抗,而城头上的旗帜也早已改弦更张,旗面上高书著一个大大的“汉”字。 不知何时,司马英已经悄然回到了诸葛亮的身边,毕竟这汉军中还是有不少识得他的老将,司马英并不想被人认出,因此汉军奠定胜势后,他便独自回到了大营处。此时司马英与诸葛亮二人并肩而立,遥望著远方英姿颯爽的两名驍勇小将,两人的脸上竟是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几分希嘘之色。 “那便是云长的儿子吧。”司马英望著关兴,轻声叹道。 “没错。”诸葛亮亦是叹了口气,说道。 “真像啊。”望著关兴手持大刀在人群中上下翻飞,击杀敌人,司马英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当初与关羽并肩作战的时候,眼中竟是生出几分湿润之意,口中轻声喃喃道。 “是啊。”诸葛亮沉默了片刻,指著张苞缓缓道,“那是翼德之子。” 这次司马英没有开口,只是顺著诸葛亮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微微点了点头。从内心中讲,他对关羽和张飞之死都是内心有愧,关羽自不消说了,司马英一直都觉得是自己逼死了这位义薄云天的无双猛将,而张飞若不是為关羽报仇心切,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太过纠结,人之生死皆是有天定,岂会因人力而更改。”诸葛亮知晓司马英所思,温言道,“何况你也不过是為上命所驱使,行的违心之举,所以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多谢先生。”司马英知道诸葛亮是在安慰自己,道了声谢,也让自己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看著张苞和关兴带著三百汉军大杀四方,司马英嘴角却是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道,“先生你以激将法促他俩出征,却暗中以八阵图辅之,使那贼军惶惶而无丝毫战力,只怕这二人至今还蒙在鼓里,心中纳闷吧。” “初次上阵杀敌,获胜了便是好事,年轻人失了什麼也不能失了锐气。”诸葛亮亦是笑著道,“你可千万莫要将八阵图之事告诉这两个小子。” 若是张苞与关兴二人在此,听到诸葛亮和司马英这番对话或许便会明白过来,自己能如此轻易的以少胜多,原因不在己方有多强也不在对方有多弱,而是因為这八阵图的缘故。 “这我自然省得。”司马英点头道,“不过先生你又如何知道那雍闓会分兵设伏,让我提前往那森林外补下八阵图呢?” “呵呵,你觉得我军实力与叛军相比,孰强孰弱?”闻言,诸葛亮并不著急回答,反而开口问道。 “当然是汉军强。”司马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首先这叛军兵员不足,可战之兵远逊我方;其次永昌郡城城池不大,内无存粮,外无补给,城墙更是矮小,不利坚守;最后雍闓不得人心,南疆百姓并不信服他。无论从天时、地利还是人和,叛军都远非汉军的对手。” “既是如此,那雍闓又不是傻子,如何还敢在这永昌与我军决战?”诸葛亮轻摇羽扇,徐徐道来,“他大可以避而不战,退往建寧、越嶲等地,凭藉地利与我军周旋。而他偏不,就要纠集兵力在此地与我军决战,此中若是没有诈术,你相信麼?” “可若这雍闓当真是不通兵法的鲁莽之人,那...”司马英笑著说道。 “那便是有备无患,战事如火,无论如何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身為三军统帅,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与将士们的性命息息相关,又岂敢儿戏。”诸葛亮淡淡的说道。 听到这里,司马英不由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也是带过兵的将领,对於诸葛亮此番说法,不禁深以為然。 司马英缓缓将目光投向远方的战场,关注的焦点自然还是那关兴。眼见关兴在战场上英姿颯爽、奋勇杀敌的模样,司马英的脸上不禁微微闪过一抹笑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面的战斗也终於结束,叛军首领雍闓和高定皆是战死在了乱军之中,蒋琬带领著兵士收拾这战场,而诸葛亮则与司马英一道进到永昌郡城内,还未找地方休息一下,便有人来稟报另两路大军的军情。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另两路大军中,一路的统帅是赵云,进军越嶲郡,作為五虎上将中硕果仅存的一位,由他独自率领一路大军并无任何争议,而赵云也不负诸葛亮所托,轻易的平定了越嶲郡的叛乱;但另外一路大军的统领,诸葛亮却是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李恢。 诸葛亮南征之前,李恢不过是位有名无实的刺史,当初刘备任命他為庲降都督,使持节领交州刺史,可是此时的交州乃是在东吴的治下,李恢根本无法到任,只能驻扎在平夷县。 可就是这麼一个不在中央的外吏,诸葛亮竟然是放心将一路大军交予他指挥,这让许多蜀汉将领都大為不解,甚至有些人还愤愤不平。 然而李恢的表现却是让这些看轻自己的人大吃了一惊,他运用智谋,以少胜多,大败了建寧的叛军,不但平定了叛乱,还遵诸葛亮之命,生擒了蛮王孟获。 蜀汉三路大军皆是大胜,南疆遂平。 诸葛亮下定三军就地休整,明令士卒不得骚扰百姓,同时从成都请命调来精通蛮族事务的干吏,準备让他们在建寧、越嶲、永昌三郡任职,以维持这些地方的长治久安。 当然最重要的决定还是命李恢派人将孟获押解送来永昌。同时派士卒散佈将在永昌处死此次叛军首领的消息······ 夜凉如水,一条建寧通往永昌的小道上隐隐传来一阵轔轔的车声,只是那马车的样式有些特别,若是离得近了,便能一眼看出,这原来是一部囚车,木制的栅栏被厚重的铁链紧紧锁住,防止车上的犯人逃脱。 囚车上关著一名中年男子,看他的体格健硕、孔武有力,想必定非普通人,然而此刻他却是披头散髮、颓然而坐,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是最近受过不小的打击。 “夫人,那就是大王吧?”在远处的高坡上,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而且用的是南蛮的土语。 “应该就是了。” “那我们是否现在就动手?”问话的人是一男子,头戴一顶日月狼须帽,身材魁梧,鼻高眉重,眼目中微露光芒,看似莽撞。 “不急,待我再确认一下,究竟那囚车上是否真的是大王本人。”答话的是位女子,五官还算精緻,皮肤黝黑,身材纤廋,看似与常人无异,唯独一头长髮异于常人,竟是如火焰一般赤红。 问话的男子乃是孟获手下大将阿会喃,而為他尊称為夫人的女子自然便是孟获之妻祝融夫人。 听祝融夫人如此说,阿会喃只能暂且按捺住躁动的情绪,攥紧手中的骨矛,与祝融夫人一起目不转睛的望著那辆囚车缓缓驶过。 可是让他俩失望的是,从始至终囚车上的那名男子都没有抬起头来过,披散的头髮将他的容顏完全挡住,夜色中极难分辨清楚。 “怎麼办?”眼见押送囚车的队伍渐行渐远,阿会喃面上不由闪过一抹急色,皱眉问道, “罢了,无论是不是大王,现将这些人拦下再说。”祝融夫人沉吟片刻,亦是心知此时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当即快步冲下山坡。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阿会喃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二人一路小跑冲到那囚车之前,拦住对方的去路,阿会喃用生涩的汉人语言高喝一声:“站住!” 押送囚车的人数并不多,不过寥寥十餘人而已,但面对这区区两人,还是有足够的人数优势,何况对方还有一女子。因而站在囚车前面,看服饰是百夫长的士卒轻蔑的瞥了眼祝融夫人和阿会喃,开口道:“尔等是何人,竟敢拦我们的去路?” “速速将车上的人放了,便放你们一条去路...”祝融夫人冷声说道。 “哈哈...”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干汉军士卒当即笑了起来,那百夫长边笑边说,“你二人若是速速闪到一边去,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闻言,祝融夫人柳眉一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只见她轻舞了一下右手,那百夫长衣角突兀的凭空迸出一颗火苗,一瞬间他的整只袖子就全被点燃了。 “妖术啊!妖术!这贼女人会妖术!”诸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仓皇的叫唤起来。 那阿会喃则没祝融夫人如此好的脾气,他怒喝一声,手执骨矛冲向囚车,那些守卫的士兵见他面目狰狞可怕,如何还敢阻挡他,纷纷做鸟兽消散,一溜烟的不知跑哪儿去了。 祝融夫人没想到此番劫囚如此容易,想来必定是这些汉人因為节节获胜的缘故,太过鬆懈大意。 “不用追了,先救大王。”祝融夫人见阿会喃还欲追击,赶紧将他唤住。 阿会喃恨恨的看了那十来个四散而逃的汉军士卒,不屑的说道:“懦夫!我家大王如何会败在这些人手中!” 说罢,他转身来到囚车前,将骨矛插在身后,伸手拾起囚车栅栏上的铁链,用力一拉,铁链便断开成两截,囚车也就这样被打开来。 然而,就在此时,祝融夫人心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安,抬头望向囚车内的男子,驀然想起,若此人当真是自己的夫君蛮王孟获,那為什麼自己二人来了这麼久,他却一直一言不发,甚至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呢? 这其中必定有诈,祝融夫人张开嘴,正待出言,阿会喃已经迫不及待的钻进囚车里,伸手去推那男子,开口道:“大王,我们来救你了!” “谁是你家大王?”想不到那男子抬起头来,却是诡异的一笑,开口说道。 此刻,祝融夫人和阿会喃都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他们“救”的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孟获。祝融夫人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心中暗叫不妙,而阿会喃则是大怒,当即抽出骨矛就想要击杀囚车内的男子。 那男子却是在狭小的囚车内轻盈的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同时随手抓住骨矛,翻滚跃起之时,略一用力,阿会喃只觉一股大力朝自己袭来,双手忍不住微微一松,那骨矛已经脱手而去。 男子长笑一声,骨矛如电,急刺而出! 阿会喃没想到对方的武艺竟是如此高强,不但轻易的躲过自己的攻击,还能就势发起反击,而他已然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望著骨矛刺向自己的身体,根本无力反抗。 然而,眼见那骨矛就要在阿会喃身上刺穿个窟窿之时,男子却是手腕轻轻一抖,矛尖划出一道弧线,将将贴著阿会喃的肩膀划过,将他的衣服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劫后餘生的阿会喃不可思议的望著面前的男子,他自然知道在最后那千钧一髮的时刻,对方留了手饶了自己一命,却不知其用意何在。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十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阿会喃,闪开!”祝融夫人眼见阿会喃吃了大亏,高喝一声,双手捏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须臾,一股异样的火苗从她指尖射出,阿会喃见状,赶紧飞身跳下囚车,他是知道祝融夫人这招的厉害。 只见,那股火苗迅疾的离开祝融夫人的之间,极速飞向囚车,而在飞行的过程中,火苗越变越大,一刹那的时间里,由一颗小小的火苗变成了一束耀眼的火焰。 眼见著大火就要吞没整个囚车,但那男子却依旧端坐在囚车内,一动不动,面色镇定自若。 祝融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手中暗捏了个法诀,因為刚才对方放过阿会喃,因此她也準备放此人一马。 俄而,祝融夫人却发现自己这想法不过是杞人忧天,对方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自然是因為另有凭仗。 黑暗中,缓步走出了一名男子,火光将他的面容照亮,此人一幅白面书生的打扮,羽扇纶巾、剑眉星目、气度非凡。只见他迎著祝融夫人召唤出来的大火缓步走了过去,然后轻轻摇动手中的羽扇,大火竟然就在他这一扇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见此幕,阿会喃看得目瞪口呆,而祝融夫人却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显然她心中明白此人本领绝不在自己之下。 祝融夫人目光示意阿会喃回到自己身边,囚车中的男子也走了出来。 “你究竟是何人?”祝融夫人目视著来人,缓声问道。 “你先祖避居南中,曾立下族规,不得轻易涉足世俗之事,祝融夫人莫不是要坏了先祖的规矩不成?”白衣书生并不回答,却是微笑著反问道。 “若不是你等擒了我夫君,我如何会违反先祖定下的族规...”闻言,祝融夫人想也不想的答道,然而话说了一半,眼角的余光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颇有些玩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出言道,“你到底是何人,如何知道我族隐秘?” “当初你我两家先祖曾共事一君,而后又因同一事,一人北避海外,一人藏身南中...”白衣书生缓缓说道。 他话还未说完,祝融夫人面色又是一变,急切的追问道:“卢生是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我们寻一处僻静之地再说。”那白衣书生手指向不远处的山坡,缓缓说道,正是刚才祝融夫人二人藏身之处。 “好!”祝融夫人想也不想的应道,倒是阿会喃皱眉道,“夫人,我随你一块前去。” “不用了,他们不是敌人。”祝融夫人摇头道。 此时,那两人已是缓步往那山坡走去。三人一路来到山坡上,祝融夫人狐疑的看了跟在白衣书生后的男子,欲言又止。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十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放心,他与你我二人的家族有莫大的干系。”白衣书生笑著说道。 “你当真是卢生前辈的后裔?”祝融夫人点点头,开口道。 “没错,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白衣书生朝祝融夫人问礼道。 “诸葛亮,诸葛...亮!”祝融夫人轻声将对方的名字念了两边,忽然色变道,“你便是如今大汉朝的丞相诸葛孔明?” “不错。”诸葛亮点头道。 “想不到你乃是卢生前辈后裔。”祝融夫人摇头叹道,须臾,她却是抬头直视著诸葛亮,皱眉道,“既是如此,為何你又率大军来犯我南疆呢?” “夫人,早在西汉时起,南中便归附我大汉朝,如今虽然小人得势,但先皇昭烈帝已在成都继承汉祚,南中诸族更应与我等汉臣同心协力匡扶汉室,然而尔等却听信那雍闓小人之言,妄兴叛逆,我不过奉旨平叛,如何叫进犯你南疆呢?”诸葛亮正色说道。 “那我家大王呢?你该不会...”祝融夫人紧张的问道。 “你且放心,孟获大王不过是受人蛊惑,我自然不会加害於他。”诸葛亮又笑了,开口道,“非但如此,我还打算奏请陛下,让孟获大王入朝為官。” “此话当真?”闻言,祝融夫人急声问道。 “自然是当真,我奉旨是平定南疆,而非赶尽杀绝,孟获大王在南疆颇有声望,若是他肯入朝為官,南疆自然是不战而定,我又何尝不愿呢?”诸葛亮顿了顿,接著道,“何况以你我两家先人之关系,我如何敢对孟获大王不敬?” “如此便有劳诸葛丞相了。”祝融夫人顿时转忧為喜,朝诸葛亮拱手道。 “其实今日我二人前来还為了一件事。”诸葛亮朝祝融夫人摆摆手,开口道。 “何事?诸葛丞相你但说无妨。”祝融夫人当即说道。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敢问贵族所保存的梁玉何在?” “诸葛丞相,你问这个做什麼?”祝融夫人并不著急回答,却是警惕的反问道。 “呵呵。”诸葛亮知道自然知道自己此问必定会让她有如此反应,闪身让身后的男子走到前头来,缓缓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他是?”祝融夫人忽然想起刚才诸葛亮说过,此人与自己家族有莫大干系,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不禁微微一变,开口道,“难道他便是当世...” “若是我没猜错,梁玉必定是在夫人您的身上吧。”男子不待她说完,却是先开了口。 “你怎麼知道?”祝融夫人眉梢微微一样,开口道。她自然知道对方没有说错,毕竟这梁玉乃是其家族世代相传的重宝,无论放在哪里都没有带在自己身上安心,但祝融夫人却从未对他人说起过此事,如今此人想也不想的就道出了这一点,使得她又肯定了几分。 “自然因為我身上的磐龙壁感应到了梁玉就在附近。”那男子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此刻在夜幕中散发著微光,正是那磐龙神壁,此时这男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不是司马英又是何人?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甫一回到成都,司马英便领著刘嫣来到诸葛亮的丞相府。毕竟如今九颗星玉已得其七,司马英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最后两颗星玉的下落,见到诸葛亮,他便当即开口问道:“先生,另两颗星玉如今在何处呢?” 却不想,诸葛亮沉默了许久,轻叹道:“其实另两颗星玉我也不知道下落何在。” “什麼!”诸葛亮此言犹如一盆凉水浇在司马英头上,让他因為得到梁玉而產生的喜悦心情瞬间消散,讶声道,“怎麼会如此?” “如今还只剩下徐玉和青玉两颗星玉你没有得到。”诸葛亮缓缓开口说道,“其中徐玉与梁玉、扬玉及兗玉一样,当初為秦始皇所得,然而自秦始皇之后,徐玉便失去了下落,再无一人见过。” “那徐玉会去哪裡了呢?”司马英皱眉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徐玉最有可能在两个地方。”诸葛亮沉吟片刻,这才说道。 “那两处?”司马英赶紧追问道。 “其一便是司马氏家族之中,当初秦朝覆灭,嬴氏一族几乎被全部剿灭,只有部分后裔逃了出来,改姓司马,这司马氏乃是始皇帝嫡系后裔,自然是带走了秦宫中所有的珍宝,这徐玉便是极有可能在其中。”诸葛亮开口道。 听到这里,司马英面色一黯,想了许久,缓缓道:“这个可能性不大,若是在司马氏家族中,父亲必然会和兗玉一样,将徐玉也交给我。” 闻言,诸葛亮微微摇了摇头,许久没有继续说下去。 “先生,你刚才说徐玉可能在两个地方,那第二处又在哪儿呢?”后来还是司马英先出言追问道。 “若是徐玉当真不在司马氏家族中,那便是被始皇帝带入了自己的陵寝中。” “陵寝?”司马英眉梢微微一挑,开口道,“莫不是始皇陵中?” “没错,正是如此,只是...”诸葛亮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司马英脸色又是一变。 “只是这不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那秦始皇下葬之时,胡亥下令将修建秦始皇陵寝的工匠全部坑杀在其中,并将所有知道陵寝真正所在位置的人全部為始皇帝殉葬。”诸葛亮缓缓道,“因此现如今只怕世间已没有人知道始皇陵具体位置究竟在哪,所以即便是徐玉当真在始皇陵中,我们也取不到。” 闻言,司马英脸色愈发黯淡,许久亦是默然不语。 一旁的刘嫣见司马英垂头丧气的模样,当即出言宽慰道:“大哥,既然你是上天註定的玉使,那麼必然会找到所有九颗星玉的。” 司马英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望著刘嫣点点头。 “对了,当初我们去北海回来时,那王修给了大哥你一件古物,你不是说要请教先生上面都说了些什麼吗?”刘嫣见屋内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闷,又开了口。 “古物?是什麼?”诸葛亮疑惑的问道。 “是一本古书,上面的文字似乎与《古文尚书》出自一脉,我并不识得,所以就从北海带回来了,想请先生您看看,上面所言是否与星玉有关。”司马英这才想起那本从北海带回来的古籍,这些日子忙著随诸葛亮南征平叛,倒是把此物给忘了。 “快给我看看。”一听司马英如此说,诸葛亮顿时开口道。 司马英赶紧取出那本古籍,小心翼翼的交到诸葛亮手中,然后便死死望著诸葛亮的一举一动,等待他的下文。 诸葛亮打开竹简,只看了一眼,面色便是一变,再也无法移动自己的目光,仿佛為其中所记载的内容吃了一惊。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先生,这上面到底记载了些什麼?”司马英见状,知道这古籍记录的东西绝非寻常,因此迫不及待的问道。 “童英你先不要著急。”诸葛亮摇了摇头,缓缓将古籍合起,却是开口唤来一名下人,对他吩咐道,“你速速去请祝融夫人来我府中一叙。” 司马英诧异的望著诸葛亮,显然是对他的行為分外疑惑,但诸葛亮只是让他稍安勿躁,然后便再次打开手中的古籍,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了一遍。 过了约莫一主香的工夫,祝融夫人匆匆赶来,眼见诸葛亮和司马英都在,当即行礼道:“见过卧龙先生、玉使大人。” “你来得正好,你快来看看此物。”诸葛亮一见到祝融夫人,也来不及管那些虚礼,立刻招手让她来到身边,将司马英从北海带回来的古籍递给她,说道,“你可识得此物?” 祝融夫人还不知道诸葛亮為何如此火急火燎的将自己召唤来,眼见他递给自己一卷古朴的竹简,便接过展开来看了看。 “先生,这...这是何物?”祝融夫人翻来覆去将那竹简看了一遍,发现上面的文字自己根本不认识,只好疑惑的反问道。 “你不识得上面的东西麼?”诸葛亮不答,接著追问道。 祝融夫人摇了摇头,诸葛亮见她如此,不自觉的喃喃道:“不应该呀...” “先生,这古籍难道和祝融一族有关?”司马英看出了些许端倪,出言道。 “这册古籍名為《五德密卷》,而且...”诸葛亮顿了顿,望了祝融夫人一眼,开口道,“这乃是侯生前辈所留。” “这是先祖所留?”闻言,祝融夫人显然是吃了一惊,再从头到尾将手中的《五德密卷》看了一卷,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族内从未见过此物。” “这就怪了,侯生前辈既然将星玉都传与了后人,如何会不传此物呢?”诸葛亮一脸迷惑。 “这是玉使大人寻得的?”祝融夫人将目光投向司马英,司马英对她点点头,将《五德密卷》的来歷说了一遍。 “即便这是先祖所留,又怎会出现在北海呢?”当听到司马英说此物是他从北海带回来的,祝融夫人不禁开口道。 “先不管这些吧,不知这《五德密卷》上有没有记载有关剩下两颗星玉的线索呢。”还是刘嫣先开口道,其实从刚才诸葛亮面上的反应她大抵已猜出《五德密卷》上必然有与星玉有关。 诸葛亮沉默了许久,终是望著司马英急切的眼神道:“没错,这《五德密卷》上确实记载了徐玉与青玉所在。” 诸葛亮此言一出,司马英顿时大喜,连忙问道:“那徐玉在何处?” “正如刚才我与你分析的一般,徐玉正是在秦始皇陵之中。”诸葛亮慢慢的将徐玉的来龙去脉说与眾人,“当初女媧大神所佈置用来吸取共工龙气的九颗星玉因共工一族攻入九恨天而散落於天下,这徐玉便落於湖北断蛇丘,為西周随侯所得,随侯得此神物后分外喜爱,从不离身,并将其称作‘随侯珠’。而又因其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可以烛室,故又称作‘夜明珠’。在当时与和氏璧齐名,并称為‘春秋二宝’。《淮南子》中记载:‘随侯之珠,卞和之玉,得之者富,失之者贫。’东汉张衡《西京赋》中也曾有言:‘缀随侯以為烛。’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将其与其他六国珍宝一同收入阿房宫中。”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驪山,位於秦岭之北,东西绵延40餘里,层峦迭章、山林葱郁、风景秀丽,远望山势如同一匹骏马,故名驪山。自西周时起,驪山就成為帝王游乐宝地,著名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便是发生在此处。 秦始皇之所以选择以驪山作為自己死后的安葬之所,并不单单是看重了驪山此处的风景秀丽,更重要的是受了战国时期“依山造陵”风气的影响,葬在此处,南倚驪山,北临渭水,山水环绕,而且驪山之北多產金,南面又多產玉,当真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 司马英与刘嫣二人从成都出发,一路往北,穿子午谷入关内,一路急行,短短数日便来到了驪山脚下。数十里外便是大汉朝故都长安,刘嫣知道司马英对长安之地感情很深,但当她问起是否要先往长安一行时,却為司马英拒绝了,只说入夜了便前往秦始皇陵中取徐玉。 夜色深沉,白日里还分外喧闹的山谷陷入了平静,显得特别幽深。随著司马英和刘嫣二人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在山谷中路径上飘荡,那黑幕下的世界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司马英二人顺著一条羊肠小径前行,显然这条道路绝少有人来过,道路两边杂草分外茂盛,若不仔细辨别,根本找不到前路在何方。走到后面,几乎已无下脚之处,夜风吹来,在天际那轮幽月光辉之下,到处是树影婆娑,看去像是什麼妖魔乱舞一般,透露著一丝诡异。 若非这条路是诸葛亮画的图中所标记,司马英都快怀疑自己走的方向到底正不正确。再往前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不知怎麼,小径虽然还是一样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但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却明显稀少了许多。先是地面上的青草逐渐消失,然后是低矮的灌木,最后连两旁本来茂密的树木也渐渐变得稀疏。即便是剩下的几棵树,树身枝头竟也是变得一片枯黄,处处露著诡异的气氛。 “应该就是这里了。”眼见此幕,司马英反而松了一口气,因為诸葛亮说过,司马迁在《史记》中曾记载。以水银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為烛,度不灭者久之。也就是秦始皇在墓室中用水银做了河川与大海的模型,因水银是有毒的,所以陵墓封土上的花草树木几乎不能生长。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这也意味著自己二人已经进入到了陵墓的范围内。 既然走对了方向,司马英二人顿时精神一振,赶紧加快脚步,一路往前来到诸葛亮在地图上标注的秦始皇陵入口处,然而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俩都是吃了一惊,原来所谓的入口处竟然是一条流水滔滔的河流,河面虽不算太宽广,而如今天色昏暗,也根本看不起这条河究竟有多深。 “怎麼会这样?莫不是先生图上的地点画错了。”刘嫣望著面前的河水忍不住出言到。 “不会,先生一向谨小慎微,绝不会在这种地方犯错。”司马英沉吟片刻,篤定的说道。 “那麼...”刘嫣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明白既然诸葛亮不会错,就只有可能是《五德密卷》上出错了,可是想起司马英听闻《五德密卷》与剩餘两颗星玉有关时的模样,她又无法将内心所想说出来,因為她知道即便是说出来,司马英也不会这麼轻易放弃的,毕竟这大抵是救活童玲唯一的希望了。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嫣妹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下水去探查一番。”司马英果然是不肯放弃,当即便要下水去寻找。 “我和你一起去。”刘嫣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不用,我先看看,有没有什麼线索。”司马英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在岸上等我片刻就是。” 说罢,司马英便跳入河中,水并不算深,只是冷得有些刺骨,他仔仔细细的将水底探寻了一遍,然而什麼线索都没有发现,正当司马英灰心丧气準备钻出水面之时,手掌不经意间触及到河面下的河岸却感觉到一丝异样的凉意,他面上闪过一抹异色,当即剥开河岸的砂石,一个硕大的铜环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司马英伸手握住那铜环微微用力,只感觉四周的泥土都在鬆动,顿时心中一喜:“找到了!” 然后他迅速的伸手在旁边摸索起来,不多时便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个铜环,很明显这是一道门。 “嫣妹,我找到地宫的入口了!”司马英从水面上露出脑袋,朝刘嫣喊道。 闻言,刘嫣亦是面色一喜,也不顾河水冰凉,径直跳到水中,司马英握著她的手触碰到那铜环,刘嫣当即开口道:“大哥,我俩一人拉一个,将地宫门打开。” “好!”司马英点点头,两人同时用力,下一刻河岸微微震动,发出沉闷的声音,须臾水面下的河岸凭空多出了一条裂缝,冰冷的河水仿若找到了发洩的出口般,拼命的朝那缝隙倒灌而入。 司马英小心翼翼的将缝隙拉开到足够一个人通过,然后朝刘嫣点头示意让她先进到里面,旋即自己也跟著进去,进到内里后,赶紧把石门拉拢来,不再让水流入。 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太大,勉强能供两人并肩而行,此时司马英和刘嫣全身衣物都已被水浸湿,冰冷的河水不断沿著衣角往下掉,脚下的土因為水的缘故分外泥泞。 司马英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的袋子,里面是火折和几个小的火把,他早猜到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始皇陵的地宫已经有数百年没有打开过,里面情况复杂,必须要做好万全的準备。 “冷麼?”点燃了火把,昏黄的亮光中,司马英注意到身边刘嫣额头上不断还有水滴留下,不由温言问道。 刘嫣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冷,司马英却还是将火把交到另一隻手中,然后轻轻将她拦入自己宽广的臂弯中,轻声道:“走吧,这样暖和些。” “嗯。”二人肌肤相亲,刘嫣感受到司马英坚实的臂膀传来的男儿气息,面颊微红,早已忘却了寒冷。 司马英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搂著刘嫣,一步步慢慢沿著小径前进,这条道路很长,两人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走到尽头,只是内里的空间倒是渐渐开朗起来。 “大哥你看前面有亮光。”就在司马英都有些疲倦的时候,眼见的刘嫣却是驀然发现前头道路似乎有点点亮色,赶紧出言道。 闻言,司马英一口吹熄了手中的火把,果不其然当火把的亮光都消散后,前头依旧还有光芒在闪耀。 “我们走吧。”司马英揽著刘嫣一起循著光亮走去。 就在他俩转过了最后一道弯。突然,定力如司马英竟然也不禁身子為之一震,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大块的空地,空地四周的石壁上点著无数盏宫灯,而正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圆形的建筑,底部悬空,七根硕大的白玉石柱构成的高达数仗的巨大石柱支撑起整座建筑。其中边缘共有六根白玉石柱,每一根都有十人合抱之粗,呈环形围绕著明台中间那根最粗大的白玉石柱,而中央的石柱至少要二三十人才能合抱起来。 而在建筑的中央,耸立著一座高大的殿堂,不知用的何种石材建筑,在宫灯的照耀下整座殿堂竟是闪耀著一种莫名的金色光芒,无比雄伟壮丽,让人几乎无法直视,司马英和刘嫣站在这个巨大的宫殿之下,几乎如螻蚁一般,渺小之极。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情不自禁的深深吸气,眼前的这个建筑物实在惊人,鬼斧神工这四个字,只怕放在这里也是当之无愧。 “这是什麼?”望著面前这浩大建筑,刘嫣忍不住出口问道。 “明台。”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篤定的说道,“我们果然没有寻错,这里便是始皇陵地宫的入口。” “明台,什麼是明台?”刘嫣抬头不解的望著司马英,开口问道。 “明台乃是轩辕黄帝听政、问政之所,《管子·桓公问》曾记载:‘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於贤也。’我听父亲说过,始皇帝对自己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之举自视甚高,自认‘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因此创立‘皇帝’一词作為最高统治者的正式称号,同时始皇帝是位分外勤政之人,所以他下令在自己陵寝入口比照轩辕黄帝当初的样式,建造了这样一座明台,以示自己死后还能执掌天下权柄。”顿了顿,司马英接著道,“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了这座明台便等於已经来到了地宫的入口了。” “原来如此。”刘嫣点点头,轻叹道,“想不到这秦始皇竟是将自己的陵墓入口设在了水下,难怪这麼多年没有人寻到过。” “是啊,当初项羽攻入咸阳城,為了报家仇、雪国恨,曾发三十万士卒掘秦始皇陵,却始终没有找到入口,最后只能是一把火烧了阿房宫和皇陵的地上建筑洩愤。”司马英亦是感叹道。 说罢,他仰头看了眼那明台殿的高度,沉吟片刻,忽然面色微微一变,失声道:“我明白了!” “大哥你想到了什麼?”刘嫣看他一脸激动的模样,当即问道。 “嫣妹,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麼?”司马英不答却是反问道。 “驪山啊。”刘嫣不解的答道。 “不单单是这样,你想想我们进入石门后,走了这麼远现在应该是在何处?”司马英摇头道。 “大哥你的意思是...”聪慧如刘嫣当即明白了司马英话里的含义。 “没错,我们现在便是在驪山的山腹之中!”司马英说道,“所谓的始皇陵在驪山的北麓,不过是个谎言或者说是迷惑盗墓者的衣冠塚,其实始皇帝是将整个驪山挖空了,在山腹中修建了自己真正的陵寝!” “难怪史书中记载,这座陵墓从始皇帝十三岁登基即位之日起便开始兴建,前后共徵发近百万民夫修建,歷时三十七年之久,但也没有完工,也只有此等浩大的工程才会如此!”司马英越说越兴奋,眼神中也开始闪烁起异样的光彩来,“生前执掌天下权柄,死后亦是能使天下人瞩目,始皇帝不愧為千古一帝。” “可是大哥,為了自己死后的陵墓而使得天下百姓劳民伤财,如此行為当真是有益天下麼?”眼见司马英有些狂热的模样,刘嫣不由轻声道,“圣人有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轻。当初父皇也曾对我说过,若是為了一己私利而罔顾百姓,如此皇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听到刘嫣一席话,司马英沉默了许久,眼中的神彩也渐渐黯淡下来,许久,他才幽幽开口道:“嫣妹你说的没错,欲要為人上之人,就应胸怀天下百姓社稷,所以虽然始皇帝灭六国平天下,但安於享乐,不顾天下战乱多年,人民希望休养生息的愿望,而一意孤行大量徵发民夫為自己修建生前享乐之所阿房宫以及这秦皇陵,终究使得民怨沸腾,强大如斯的秦朝也二世而亡。父亲说大秦亡于小人,其实大秦是亡於自己。” “先生也曾说过,真正的英雄并不在於在沙场上击杀多少敌人,而是在於他能给多少百姓带来福祉。”刘嫣目光盈盈的望著司马英,字斟句酌的说道,“大哥,嫣儿希望在天下人传颂你的时候并不像始皇帝一般讚誉参半,而是成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英雄!” “嫣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刘嫣说得如此恳切,司马英心中亦是分外感动。 “我们先找找地宫的入口所在吧。”两人相视一笑,刘嫣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入口,发现开口道。 “入口应该是在明台之内。”司马英亦是环顾四周,山壁到处都是明晃晃的一片,看不到通道,那麼想来地宫的入口只能在明台内了。 司马英二人缓步走到明台之内,里面是一个极大的殿堂,高达数丈的空间,分外开阔。整个殿堂呈现圆形,白玉墙壁上掛著几盏硕大的宫灯,却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看似朴实无华,但在这种巨大空间的背景下,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壮观威势,让人觉得,只有这种平实,才是建筑的至高境界。 宫殿的另一头是一座高臺,高臺上放著一张黑色的方案,而在墙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图画,画的是一位身著黑袍、容貌殊伟的男子,他目光从容淡定的俯视著整座大殿,浑身上下散发著雍容大度的气质,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望著男子的面容,司马英觉得有几分熟悉,细细想来,这才想起画中男子的面貌与父亲司马懿颇有几分相似,莫不是这便是始皇帝的真容? “大哥你看,入口是在那里麼?”刘嫣忽然指著前方开口道。 司马英顺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掛著画像的那面墙的一侧有扇关闭著的石门。他领著刘嫣走过去,细细探查了一番,石门后是空的应该有道路通向他方,然而如今石门紧闭,用推是推不开的,只能另想他法。 “仔细找找,肯定有机关开门。”司马英对刘嫣说道,刘嫣点点头,两人在附近搜寻了一番,便很轻易的在另一侧的墙上发现了一盏活动的宫灯。 司马英轻轻拨动宫灯,须臾便听到一阵沉闷的机括响声,回头望去,只见沉重的石门慢慢的开啟,一条阶梯通道渐渐显现出来。 司马英朝刘嫣点点头,当先一步跨进臺阶中,用自己的身体将刘嫣护在身后,毕竟据史书中记载始皇帝在修建的地宫之时為了防备后来的盗墓者,在其中设计了许多机关和暗器,為了安全起见,司马英甚至取下了背负的长枪,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往下迈。 这个臺阶,向下三十六级,转了个弯,又继续往下延伸。司马英深深呼吸,儘量使自己沉静下来,慢慢向下走去。周围的栏杆石壁如刚才殿堂一般,依旧都是平实无华,没有任何雕饰,尤显古朴。 越往下,光线越发昏暗,臺阶两侧虽也有宫灯,但不如明台大殿闪耀。忽然司马英脚下传来一个怪异的“喀嚓”声,仿佛是踩碎了什麼东西,刘嫣循声望去,然而只看了一眼却是忽然惊呼了一样,连忙从后面抱紧司马英。 司马英亦是低头看了看脚下,这才发现使刘嫣异样的原因,原来往下的臺阶上密密麻麻满是灰白色的骨头,几乎将整个阶梯都覆盖了。昏黄的光线照耀在那些骨头上,散发著一股惨白的色泽,让人有些不寒而慄,而且不难看出,这些骨头全部都是人骨!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回身轻拍了几下刘嫣的肩膀,轻声道:“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 而他心中念想百转千回,很快便想到了这些森森白骨的来歷。卧龙先生说过,秦始皇下葬之时,秦二世胡亥下令将秦始皇的宫女以及修建陵墓的工匠一道殉葬在墓中,以防止始皇陵的秘密洩露出去,想必这些白骨的主人就是那冤死的宫女和工匠了吧。 思虑及此,司马英不禁又叹了口气,当初在许都和司马懿一起生活的时候,司马懿一直给他灌输著一个思想,始皇帝乃是古往今来的帝王中最杰出的一人,他不但终结了数百年的春秋战国乱世,而且统一了度量衡,北击匈奴、南平蛮越,华夏开疆辟土第一人,如此多的功绩,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现在司马家族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為了恢复始皇帝时的荣光,让自己的家族重新成為华夏九州的主宰。 因此司马英对於这位先祖亦是分外崇敬,可是刚才刘嫣的一席话点醒了他。是啊,真正的英雄并不在於在沙场上击杀多少敌人,而是在於他能给多少百姓带来福祉,功过与否,百姓心中自然有桿秤。 固然,煊赫一时的秦帝国短短数十载便灭亡的原因主要在於秦二世胡亥和赵高两人,但始皇帝就真的没有一点责任麼?若是始皇帝如汉高祖一般以百姓為重,轻徭役、免赋税,那麼秦朝当真会如此之快的灭亡麼?须知动摇秦朝根基的不是心存怨恨的六国遗族,而是身為普通百姓的陈胜与吴广。 之所以这两个人会举兵起义,原因只不过是因為天降大雨而无法按时赶到鱼阳加入秦军戍边。而在秦法中,徵发的士卒,不能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者,是要一律处斩。就是这如此严苛的法令使得陈胜、吴广二人不得不反——毕竟不反必死,若是造反成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始皇帝当真雄才大略,那麼他如何不将这些严酷的律法修改一下,為百姓多著想一些。那麼或许秦朝也能成為大汉一样绵延数百年的朝代了。 如今看到这些斑斑白骨,司马英这样的感受再次浮上脑海里,心中对始皇帝的崇敬又减少了几分。 “大哥,我没事了,我们继续往前吧。”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嫣终於适应了周遭的环境,主动开口道。 “那好。”司马英点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完了阶梯,浮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司马英拿出卧龙先生给自己的图纸,上面不单标注了始皇陵的入口,还对陵墓中的一些情况作了介绍。 整座秦皇陵分為三个部分,皇陵的核心自然便是地宫,也是司马英和刘嫣今次的目的地,相当於秦始皇生前主要生活的“宫城”;其次是内城,内城主要由寝殿及存放天子出巡的车马仪仗等建筑构成;最后便是外城,外城主要是京城内的厩苑、囿苑及园寺吏舍。 司马英估算著如今自己二人已经进入了内城的范围,只要沿著甬道往前,就必定能前往地宫。 甬道内的烛光明亮了许多,长长的甬道内铺满了白骨,司马英和刘嫣二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想要儘量不踩踏到这些骸骨,可惜实在是太难,因為实在是无空地可以下脚,司马英粗略估算,只怕这甬道中的骸骨超过了千具,这还不过只是冰山一角,想必内城其他地方亦是如这里一般,满是数百年前那些冤死的宫女和工匠的尸体。如此看来,只怕这座始皇陵中飘荡的冤魂有上万之多。 司马英轻叹了一声,内心分外沉重,甚至不自觉闪过一丝负罪感。 这让他下意识的的加快了脚步,甬道两边不时会有岔道出现,但司马英并没有閒暇四处张望,而只是一路往前。 终於,甬道的尽头出现在了他俩面前,还是一扇巨大的石门,挡住了去路。司马英二人照例在甬道两侧的墙上寻找机关。 “大哥,在这里。”片刻,在另一面搜寻的刘嫣忽然开口唤道。 “找到了麼。”司马英来到刘嫣旁边,眼见她指著一盏宫灯,伸手摇了摇那宫灯,果然是活动的,想必这便是打开石门的机关了。 “咦,这里还有字。”刘嫣又指向那宫灯的一旁,司马英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面色却是微微一变,因為那墙上刻著几个大字—— 非嬴氏后裔,擅入皇陵地宫者,死!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九)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静静的望著这十来个字,旋即转过头来对刘嫣道:“既然如此,那嫣妹你便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人去取徐玉便是。” 刘嫣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大哥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既然这里写了嬴氏后裔可以入内,想来我进去并不会有危险。”司马英笑了笑,开口道。 “恩。”刘嫣目送司马英缓缓打开石门。 石门甫一打开,一股粉色的气体便飘了出来,这是水银蒸发出来的毒气。二人见状赶紧各自拿出一粒黄色的药丸塞进嘴里。这是临行前,卧龙先生给他们的,南征时司马英吃过,本是用来克制南疆的毒雾和瘴气的,此刻用在这里倒也妥当。 不过这药丸的效力并不能持续太久,司马英知道自己动作要迅速,因而朝刘嫣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步入地宫,里面雾气氤氳,全是水银蒸发出的毒气,司马英定了定神,目光四下梭巡了一遍,须臾他便被里面的陈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地宫给司马英第一个印象是大,司马英在洛阳之时是到过大部分汉宫的,但若是将那些汉宫与这座地宫相比较,那简直就是萤火之光比皓月之明,二者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地宫的边缘层层迭迭砌著三层环绕整个宫殿平臺,每一层平臺上都堆满了五光十色的各式宝物,司马英虽然识得不多,但每一件识得的宝物,都让他心中骇然,因為无论哪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其中不少根本就是绝品,他只在一些古籍上听说过,但从未见过。 在地宫的中央,是一条条用水银铸就的碧波宽广的河流,银色的水银河流依旧在缓慢的流淌著,而河流上方粉色的蒸汽氤氳不散,仿若神仙之境。司马英粗略估算,地宫内光是大的水银河道便有数十条,皆是按照华夏九州的大江大海样式仿製,而所有的河流都流向一个方向,汇聚到了一处,构成一片宽广的水银海,这片海洋是按照渤海的形状建造的,当初秦始皇巡幸天下,曾踏足渤海之滨,或许那个时候让这位天子感受到大海的辽阔,从而决定将其勾勒入自己的陵寝之中的吧。 在这篇辽阔的海洋当中,有一个白玉石构建的高臺,整个高臺正好处於地宫墓室的中心位置,而在高臺上静静的安放著一尊黄色的棺槨,司马英一眼就认出这棺槨用的乃是高贵的黄肠题凑制式。 所谓的黄肠题凑是指帝王一级使用的槨室,等级最高。早在战国时期便有各国诸侯王使用。据史料记载,秦国一脉,自秦景公时起便使用这一方式作為自己死后下葬的槨室,秦始皇自然也不例外,司马英一见到此幕,便能一眼断定这尊棺槨必定属於始皇帝。 微微仰起头,司马英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始皇帝棺槨的正上方氤氳的雾气聚拢在一块,仿佛一口平整的古井一般,而在平整的井面之上,却有一块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的白色透明奇石,从远处似乎是一个圆状的珠子,然而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上却有无数切面,大小不等,从其中不断散发著流光,光芒经过各个切面层层折射,将整个地宫照亮,其中最亮的一束正好照射在下方的棺槨上,让整座棺槨散发出一阵异样的流光溢彩,使人炫目而不能直视。 司马英这才发现,这硕大的地宫中竟是没有一盏宫灯,所有的光芒都是从这颗珠子上发出的。他赶紧拿出怀中的磐龙壁,果不其然,壁身上亦是开始发出微微的毫光,显然这颗怪异的珠子便是那随侯珠,也就是九颗星玉中的徐玉。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面色一喜,举步就準备去取那徐玉,然而这时忽然觉得地上有些异样,低头看去,只见在他的脚下石块凹凸不平,石块上有一条两指粗的刻痕,慢慢向两边延伸开去,但看去弯弯曲曲,却又带著一定的轨跡,在坚硬的石壁上笔走龙蛇,组成了一幅怪异的图案。 仿佛是一个恶兽! 苍劲的刻痕在地面上,边角处随处可以见到被岁月磨礪的痕跡,显示著这些图案存在的久远年月,透露著一丝苍凉。 那恶兽似人非人,其身為蛇,却有九个人类的脑袋,每个头造型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九头都有一双阴森森空洞的眼孔,而口中分明是尖利的僚牙。在僚牙的旁边还刻著了几个微小细孔,犹如正在滴下的鲜血,更為这头恶兽增添了几分兄恶与狰狞。 而他的蛇身紧紧缠绕著一物,司马英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的模样,那人面容痛苦扭曲,仿佛正对天嘶喊。 这竟是一个食人的恶兽! 原本古拙苍凉的刻痕到了这里,突然变得愤怒奔放,那力道之重,仿佛是雕刻者内心中深藏著无限的憎恨,在此处一下子爆发出来一般。司马英能够如此真切而不可思议地感受到那一股疯狂在这一刀刀刻痕中腾腾而起! 至此,平缓的刻痕瞬间激烈,从躯干飞泻而下,这恶兽的蛇尾浸润在水银海中,显示其以水為生,被随侯珠闪烁照耀,透著一股诡异,此刻,司马英再看那恶兽的九头,这才发现每一个头的嘴角似都含著一丝狞笑,仿佛就要破地而出的复活一般! 司马英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在脑海中将这位雕刻者与那棺槨中的男子合二為一。也许只有这位壮志未酬的始皇帝才能在这幅画中刻入如此多憎恨的负面情绪。 一幅图刻,仿佛夺尽了世间造化! 司马英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在心中暗自宽慰自己,既然在地宫外的墙上已经写了只有嬴氏后裔可以入内,那麼自己就应该不会有什麼危险。 思虑及此,司马英不再看那恶兽,只是缓步朝安放始皇帝棺槨的高臺走去,一路走过水银海,终於来到高臺上,他深深的看了眼棺槨,一刹那间竟有想要打开这棺木看看秦始皇真容的想法。 不过下一刻司马英变将这念头抛出脑海中,毕竟死者為大,何况这始皇帝还是自己的先祖,他如何能对其不敬? 司马英抬头望向空中那颗珠子,这才发现随侯珠竟然是悬浮在空中,没有任何支撑。诧异之下,司马英忍不住伸手想要去取那随侯珠。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此刻整座地宫之内忽然散发出一片肃杀的气息,似乎是随著司马英的动作,冥冥中有什麼凶物低低咆哮。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转身望向墙上的那只恶兽,静静的注视著它的眼睛,忽然,司马英脑海中仿佛受了重击一般,“嗡”的一声,似乎有什麼熟悉的感觉翻涌起来,那是一股渴望,一股噬血的渴望,一如当初在虎牢关前的吕奉先一般。 而下一刻,异变已然陡生! 地宫之中之中,忽然有一声苍凉的呼啸,浩浩荡荡传来。与此同时,随侯珠放出了璀璨的色彩,一道道光芒射向那只恶兽的九个头,然后一双双诡异的眼睛依次发出红色光芒,一个接著一个亮了起来。 当恶兽的第九个脑袋的双眼也亮起来的时候,大殿中回荡著的苍凉呼啸已经转成凄厉,充斥了整个空间。不知什麼时候开始,这个严实的地宫之中竟然开始有风不停旋转。水银河海还是迅猛的翻滚起来,像是沸腾的水一般。 司马英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一声轰隆巨响,石刻的恶兽突然大放光芒,瞬间仿佛竟似成為有形之物,在耀眼的光芒中徐徐升起,同时保持著石刻本来模样,变作了一个红光凝聚而成的平面升到半空。 随著越来越疾的狂风,这诡异的光圈慢慢升高,片刻后已经高过了司马英的头顶,停在他脑袋的正上方。司马英仰头望著,手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冷汗。 那恶兽此刻像复活过来一般,司马英感觉得到,它在氤氳的粉色雾气中看著自己。此时此刻,地宫内的黑暗早已被驱逐一空,所有的地方都被照亮。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皇陵?”一个满是阴霾的声音从雾气中传了出来。 司马英看著它九张嘴同时嗡动,整齐划一的发出同一个声音,心中不禁有些骇然,一时竟是忘了回答它的问题。 “哼!”那恶兽见司马英不答,冷哼一声,似乎有些动怒。 “在下始皇后裔司马英。”司马英赶紧出言道。 “始皇后裔?”恶兽闻言,面色稍霽,“即便是始皇后裔,你又安敢打扰始皇陵寝?” “在下亦是迫不得已,需要借随侯珠一用。”司马英缓缓道。 “随侯珠?”恶兽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你想要徐玉?” “没错,还请尊驾通融。”司马英点点头,对空中的恶兽施了一礼。 那恶兽没有答话,只是围绕著司马英开始慢慢旋转,速度渐渐加快,连带著地宫上的风速也越来越急促,水银河海几乎都要倾覆出来。而司马英正是在风暴中心,身上的衣裳猎猎作响,脸色也渐渐苍白。 空气中诡异的气氛越来越重,急促尖锐的风声中似乎开始夹杂著神秘兄狠的狞笑,司马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自觉的将长枪横在了自己身前。 “桀桀桀桀...”空荡的地宫中,恶兽的狞笑声越来越大,忽然一道水刀突兀的射向司马英,幸而司马英反应迅速,身形一闪,躲过了这记突然袭击。 “尊驾这是何意?”司马英怒视著空中的恶兽,出言道。 “桀桀...你当我相柳是三岁小孩麼,会被你如此轻易的蒙蔽?”那恶兽依旧狞笑著,其中一个头开口说道,“竟然冒充我始皇后裔想要取走徐玉?” “相柳?”闻言,司马英微微一愣,他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分外耳熟,思虑片刻,这才想起来当初司马懿在给他描述上古之事时曾提起过相柳这个名字——相柳,又称相繇,上古凶神,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相柳乃是共工氏族人,更是共工手下大将,昔日在共工与祝融争斗时出过大力。后来共工為女媧大神封印,这相柳却是继承了共工遗志,当初共工一族能攻入九恨天,很大功劳都是拜相柳之能。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不过后来相柳為禹帝所杀,还建了一座眾帝之台来镇压相柳,想不到自己竟是在这里遇到了此物,著实让他吃了一惊。 然而更让司马英吃惊的是相柳居然说他并非秦始皇后裔,这让司马英脸色大变,沉声道:“尊驾莫不是眼拙了吧,我如何不是始皇后裔?” “还敢狡辩!”相柳怒喝一声,它以人為食,脾气向来暴躁,自然是不屑和司马英辩解,长长的蛇尾一甩,夹杂著呼啸而过的风声和粘稠的水银海水,直扫向司马英。 司马英显然没想到相柳的攻击来得这麼快,在这铺天盖地的水光压迫之下,片刻间就快要被吞没在其中。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司马英身前,正是原本在地宫外守护的刘嫣!只见她腾身飘起,来到司马英身前,搂著司马英奋力一滚,这才将将闪过相柳这一击。 然而相柳一击不成,下一刻便追击而来,它那九个巨大的头颅已经扑到司马英身前,面对著如此强横兄悍的怪物,司马英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血盆大口里锋锐的尖齿。 此时司马英已来不及责问刘嫣為何不听自己的话,擅自进到地宫之中,他只是迅速的站起身来,将刘嫣挡在身后,然后 漫天水花飞舞之中,一杆长枪突兀的杀出,直刺向迎面而来的相柳。 眼见司马英竟敢反抗,相柳顿时大怒,嘶吼咆哮中一头撞向司马英手中的长枪,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打在长枪之上,刹那间,长枪剧烈的弯曲,而那股怪力透过长枪打倒司马英身上,司马英如受重击,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随即忍住,但片刻之后又动了一下,终於肩头一抖,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虎口亦是崩裂开,不住有大滴大滴的血液往下掉落,脸色更是无比苍白,像是一张白纸般。 可是相柳也太低估司马英了,司马英这奋力的一枪同样让他也不好受,它与司马英长枪硬碰的那个脑袋亦是被重创,两眼紧闭,让相柳嚎叫连连。 相柳八个脑袋死死的盯著司马英二人,从他十六隻赤红的眼眸中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愤怒。只是他此刻对司马英亦是有了几分忌惮之意,迟迟没有再度发起进攻。 而司马英又有了变化,虽然他此刻已经受了严重内伤,但似乎反倒是激发了他的潜能,只见司马英仰天长啸,双目赤红,整个人身上似乎泛起了一层淡淡微光。 “你居然打通了脉轮!”眼见此幕,相柳终於明白这个人类為何会如此凶悍。 司马英不答,只是望著相柳,重新将长枪握紧,而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 “如此更留你不得,否则日后必為我水族之大患!”相柳再次动了起来,蛇身疯狂的武动,与他身上那股血腥杀戮气息起了呼应一般。 相柳驀地低吼一声,一张嘴几束水光疾射而出,司马英没有应敌,护著刘嫣一闪身,躲了过去。那水光打在地面之上,轰隆一声,顿时将坚硬的岩石击出一个大坑。 不等相柳反应过来,司马英已经腾身而起,瞬间周身一片异芒笼罩,长枪嗖的一声朝相柳刺了过去冲了过去。 然而,相柳却是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九个脑袋中的一个突然闪亮,随著相柳一声大吼,奋然扑来。 一人一兽再次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司马英在空中颓然落地,而相柳也不好过,巨大的身体竟是被生生打退,整座地宫登时颤动不止。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哥!”刘嫣惊呼一声,赶紧来到司马英身边,她慢慢扶起司马英,司马英嘴角不住流出鲜血,显然身体内的伤势再一次加剧,从他不住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刚才那一击显然耗费了他太多的气力。此刻司马英连想要站起身来都有些吃力。 虽然打通了脉轮,但司马英终究只是肉体凡胎,人力终有尽时,与相柳这样的上古凶兽相比,无论如何激发潜能,也是大大的不如。 下一刻,相柳再次恢复了元气,此刻它虽然已有两个脑袋遭到了重创,然而毕竟还剩下七颗,餘力尚存。 “除了那可恶的大禹,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类!”望著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司马英,此刻相柳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淡淡的开口道,“若你当真是我水族一脉,那麼必定能完成我族大业,可惜...”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若不是始皇后裔,那又是谁的后裔?”司马英在刘嫣的搀扶下,勉力站了起来,亦是淡定的仰头望著相柳问道。 “想知道麼?”相柳忽然诡异的一笑,“去地下问别人吧。” 相柳话音一落,水银海水便排山倒海般瞬间浇了过来,司马英虽然已经力竭,但仍旧死死的将刘嫣护在身后。 现在的司马英仿佛彻底平静下来,他转头看向刘嫣,紧紧握著对方的手,柔声道:“你怎麼那麼傻,何必也进到这里来。” 刘嫣望著面前兄恶的怪兽,同样是死死握住司马英的手,感受到对方手掌心中传来的温柔,然后默默的摇了摇头。司马英望著她那张娇媚而带著不逊于男儿的坚毅脸庞,却是笑了起来。 两个渺小的人,就这麼默然佇立著,死亡就在他俩的面前,可是他俩却没有丝毫的惧意。 或许是感受到了司马英的蔑意,亦或是对刚才司马英重创自己的愤怒,相柳首先将目标放在了司马英的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他的脖子咬去。 风声呼啸,凶意阵阵。 相柳的利齿一口咬在了司马英的脖子之上。而身边的刘嫣不忍再看下去,微微将头别过去。 偌大的地宫中再次响起了相柳那狰狞的笑声,那是它在务必得意的宣洩。 然而一道淡淡的毫光,突然从司马英破烂的衣衫里透露出来。刹那间,相柳口中的笑声完全停歇,它全身僵住,一动也不动。 磐龙壁! 此刻磐龙壁散发著毫不起眼的光彩,与远处那随侯珠发出的光芒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可是只听“丝”的一声,刚刚还大放光彩的随侯珠竟然是渐渐黯淡下来,若是仔细观察,变回发现,从随侯珠发出的光芒竟被磐龙壁如长鲸吸水般吸了进去,转眼消失不见。 “不!你是玉使!你居然是当世玉使!不!”片刻的沉默之后,那恶兽相柳忽然状若癲狂般,剧烈的咆哮起来,刘嫣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转过头来,只听风声大作,相柳奋力腾身,似乎想要再度扑了上来。 可是,这一次他的行动越来越迟缓,随著随侯珠散发出来的光芒越来越稀少,到了最后,相柳完全是在痛苦的挣扎,九个脑袋同时发出哀嚎,仿佛是在受著某种酷刑的煎熬。 渐渐的,相柳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身形也慢慢的黯淡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只恶兽的身体慢慢消散在这个空间之中,只剩下了墙壁上的一笔笔刻痕。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四) 整個地宮,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司馬英緩緩站起身來,與劉嫣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胸中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倖。 司馬英從懷中取出磐龍壁,笑道:“想不到又是它救了我一命。” “當初不是有人說這東西給自己帶來不幸,想要扔掉的麼?”劉嫣似乎想到了什麼,望著司馬英眨巴眨巴眼睛,亦是笑著說道。 聞言,司馬英頓時想起了當初在洛陽的日子,一霎那間才發現那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忍不住有些唏噓。與此同時,想到剛才劉嫣奮不顧身的相救,心中又湧起一股別樣的感覺,他輕輕握住劉嫣的手,輕聲道:“不是讓你在外面等候麼。” “我怎麼會讓大哥你一人置於險地?”劉嫣柔聲道,俄而她又有些詫異的開了口,“對了,大哥你不是秦始皇的後裔麼,如何那惡獸會攻擊你呢?” 聽劉嫣這麼說,司馬英臉上卻是流露出一絲迷惘之色,搖了搖頭,慢慢的說道:“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了···” 劉嫣看司馬英的模樣,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裏吧。”終究還是司馬英先開了口,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劉嫣說道。 “恩。”劉嫣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後望著司馬英一步步走向那高臺,伸手取下隨侯珠。 只見司馬英一手拿著磐龍壁,一手拿著隨侯珠,二者離得近了,已經可以肉眼看清磐龍壁不斷從隨侯珠上吸附著光芒,漸漸的那隨侯珠越來越小,終於變成了與其他幾顆星玉差不多大的模樣,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芒,這才是徐玉本來的面目,司馬英將徐玉輕輕放在磐龍壁上,兩者頓時如水乳交融般,融合在了一起。 “我們走吧。”司馬英見目的達到,頓時松了一口氣,走到劉嫣身邊對她輕聲道。 劉嫣點了點頭,兩人緩緩走出了地宮。失去了隨侯珠的秦始皇陵地宮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可是司馬英二人都沒有發現,就在他們走出地宮的那一刹那,那已經重新化作石刻的相柳卻是有一雙眼眸中閃過一道詭異的亮色,稍縱即逝......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一) 成都,漢朝丞相府。 “你們平安回來就好,這些日子我一直擔心你們。”諸葛亮望著風塵僕僕的司馬英二人,笑著說道。 “多勞先生費心了,司馬英心中著實過意不去。”司馬英對諸葛亮拱手說道。 “你就無需與我客氣了,其實我也很好奇,那始皇陵中當真是如傳言一般機關重重,屍骸累累麼?”諸葛亮出言問道。 “機關重重倒是算不上。”司馬英搖了搖頭,然後輕歎一聲,接著道,“但確實是有不少冤死的亡魂在其中。” 司馬英緩緩將秦始皇陵中的所見說給諸葛亮聽。當聽到甬道中滿是風乾的屍骨之時,諸葛亮也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難道裏面就沒有機關?”當聽聞司馬英兩人順利的來到地宮之外時,諸葛亮不禁詫異的問道。 “甬道中雖然沒有,但是我和嫣妹卻是差點喪生在始皇陵的地宮中。”司馬英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禁還有些心有餘悸 “地宮中有什麼?”諸葛亮追問道。 “我們在地宮中遇到了相柳!”司馬英開口道。 “相柳?”聞言,諸葛亮面色微微一變,皺眉道,“便是那共工族的惡獸相柳?” “正是。”司馬英點點頭。 “可是當初這相柳不是已經被禹帝所殺了麼?還將其鎮壓在眾帝之台下。怎麼會又出現在了秦始皇陵的地宮中呢?”諸葛亮滿是不解的說道。 “是啊,這也正是我不明白之處。”司馬英搖頭問道。 “據古籍記載,這相柳兇殘無比,本領又是極強。既是如此,你二人如何能鬥得過它呢?”諸葛亮追問道。 “還是多虧了磐龍壁。”司馬英從懷中取出磐龍壁來,此時磐龍壁上的九個小坑已經被五顏六色的星玉填滿了八個,只剩下壁身正中央還有最大的一個坑還沒有鑲嵌上星玉,“若非它,只怕我和嫣妹已無法或者走出那地宮了。” “是麼,你把經過詳細與我說一遍。”諸葛亮聽到這麼說,更加好奇。 司馬英原原本本的將自己二人與相柳大戰的經過與諸葛亮說了一遍,尤其詳細講了那相柳後來是如何變回石刻的。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聽到這裏,諸葛亮臉上閃過一絲明悟之色,微微頷首道。 “先生你明白這相柳是從何而來的麼?”司馬英見狀,不由問道。 “其實那秦始皇陵地宮中的相柳不過徒具相柳惡獸之形,而沒有完全的身體,所以才會為磐龍壁所克。”諸葛亮緩緩道。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二) “可是...”聞言,司馬英微蹙起眉,說道,“可是我的確是在它的攻擊下受了傷啊。” “沒有身體,並不代表這相柳就是幻象。”諸葛亮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我所猜無差,這相柳乃是那秦始皇用水族秘法炮製出來的。當年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後,曾巡行天下,想必他也曾到過禹帝鎮壓相柳屍身所在之處,秦始皇或許就在那時用秘法收集到了相柳之魂魄,然後將其佈置在自己陵寢的地宮中,以守護自己的屍身不受外人侵犯。” “就是如此而已?”司馬英追問道。 “當然不單單是這樣。”諸葛亮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想單是水族秘法斷然無法做到為相柳招魂引魄,所以秦始皇還借助了一物...” “先生你說的莫不是...”司馬英投眼望向手中的磐龍壁,開口道,“徐玉?” “沒錯,因而那相柳見到你身上的磐龍壁以及得知你乃是當世玉使後才如此驚恐,畢竟它的力量大部分來自于徐玉之中,既然你身負磐龍壁,那它便無法再傷害你了。”諸葛亮將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 司馬英沉吟許久,也認為諸葛亮這猜測應該是最接近事實的推斷了,因而點點頭贊同其所言。 “總之你這次秦皇陵之行還算是不虛此行,現如今...”諸葛亮開口正準備說點什麼,司馬英卻是突然出言打斷道,“先生,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唔。”諸葛亮瞥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的神色頗為複雜,不由開口道,“何事,你但說無妨。” “我想問先生你...”司馬英面色凝重,一字一頓的開口道,“我究竟是不是水族共工的後裔?” 這一次,諸葛亮久久沒有開口,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先生,先生...”司馬英忍不住出言道,他實在是急切的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還記得我當初在江夏為你卜算的那一卦麼?”終於,諸葛亮開了口,卻是問了句看似無關的話。 “江夏?”聞言,司馬英微微一愣,旋即回想起來,當初赤壁之戰後,他在大師兄張繡那裏發現了師父童淵的手劄,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從其中發現了原來司馬懿原來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因而對諸葛亮產生了懷疑,假意請諸葛亮為自己卜算了一卦,推算自己父親的生死和下落。 “未知生,焉知死。”諸葛亮輕歎了一聲,緩緩道,“其實當初我並非是在騙你,卦象上顯示的卦語當真便是這六字。非但如此,這些年我曾重新卜算過不下十次,但卦語從未曾變過。” “當初是我愚昧無知,誤會先生你了,還請先生恕罪...”司馬英面帶愧色的朝諸葛亮行禮道。 “你無須自責。”諸葛亮卻是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說道,“平心而論,若換做是我必然也會產生懷疑,畢竟你師父是絕對不會欺騙你的,他那本手劄裏所記載的事情我也相信是真的。” “那...這卦语究竟如何解釋呢?”司馬英欲言又止。 諸葛亮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道:“此話孔丘曾對其弟子季路說過,但是從卦象來說,似乎另有含義···” “什麼含意,先生直說無妨。”司馬英急著說道。 ”這卦語似乎說你父親還不知何時出生,更說不上何時過世了···” 諸葛亮沒有把話說完,但從他的面色可以看出,顯然他對於自己的說法亦是無法信服。司馬英臉上的迷惘之色則是越發的濃重,到了最後他忍不住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此卦我實在無法做出合理解釋,但或許有一人能幫到你···”須臾,諸葛亮眉宇間卻是閃過一抹異色,緩緩說道。 “誰?”聞言,司馬英趕緊追問道。 “準確的說他並不是人,而是一位神!”諸葛亮微微一笑,目光轉向司馬英手中的磐龍壁,開口道,“如今九顆星玉你已得其八,難道你不想知道第九顆星玉在何處麼?” “先生已經知道了?”司馬英面色一喜,疾聲道。 “嗯。”諸葛亮點點頭,說道,“按照你帶回來的《五德密卷》中所言,當初共工一族攻入九恨天,使得女媧大神的封印破損,星玉四散而出,但青玉卻是沒有失散而為禹帝所得,禹將共工第二次鎖入九恨天後,便將青玉安置在五神禁天上,由句芒大神親自保管,千百年來,無人敢動。禹帝也在五神禁天布下了禁制,只有玉使在集齊其他八顆星玉後,才能上五神禁天,完成句芒的考驗後方可獲得這最後一顆星玉。” 頓了頓,諸葛亮望著司馬英接著道:“句芒大神乃是神裔,想必他自能看出你究竟是何人後裔。” “原來如此。”司馬英點點頭,剛才迷惘之色頓去,當即朗聲答道,“多謝先生指點,我這便上五神禁天親自向句芒大神請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三) 五神禁天,相傳乃是神裔之所,凡人無法進入,因此司马英只能利用磐龙璧的力量才可以進得這五神禁天。 “大哥,你此行一定要格外小心,我看那《五德密卷》中記載,這五神禁天中禁制頗多,你千萬不要大意。”臨行前,劉嫣深深的凝視著整裝待發的司馬英,沉默了許久,終是開口說道。 “嫣妹你放心,既然這五神禁天乃是神裔之所,想來我身為玉使應該不會觸發那些禁制,定能安然無恙的回來的。”司馬英笑了笑,寬慰她說道。 不過看劉嫣皺緊的眉宇間那股化不開的擔憂,顯然對司馬英此行依舊是分外憂慮。這些年來,她一直跟在司馬英身邊,從南到北,早已說來習慣了對方在自己身邊的感覺,想必司馬英也是如此,但兩人並非未曾分別過,司馬英在曹操麾下時,時常帶兵征討四方,軍營中是不能帶女眷的,司馬英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身外三軍領袖的他對自己更加嚴格。 但說來也奇怪,相較于司馬英帶兵在外的時候,劉嫣卻從未像今天一樣,一股強烈的不安和擔憂缠繞在她胸囗,她忍不住想要出言勸說司馬英留下來,不過她也知道此行對司馬英的重要性,因此只是在心中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出言。 “嫣妹,你放心吧,一旦拿到青玉,我便會回轉的,等到救活了玲兒,我們便一起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不再管這天下之事,你說好嗎?”司馬英見她始終無法釋懷,當即開口道。 “大哥。”司馬英話音一落,劉嫣美眸中不禁閃過一抹異色,努了努嘴唇,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不過須臾卻是低下臻首,慢慢的搖了搖頭。 “怎麼?嫣妹你不願與我一道...”司馬英眼見劉嫣的模樣,不由急聲道。 “大哥,嫣妹並非不想和你與玲兒妹妹一起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從此不問世事。”劉嫣抬起頭,柔聲道,“但是如今天下大勢難定,連連的征戰已經讓黎民百姓顛沛流離、苦不堪言,你乃是當世的玉使,身負著使命,嫣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兒女情長,而使大哥你就這麼放棄,還請大哥你答應嫣妹,無論如何都要以這天下為重。” 聞言,司馬英望著劉嫣無比鄭重的模樣,沉默不語。他想到了許多,若是時間撥轉回多少年前,當年還是貴為公主的劉嫣口中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些話來的,想來是這些年隨自己東奔西走,見過了太多為戰亂所擾,從而流離失所的百姓的悲慘情況後,深深的觸動了她的心弦,這才會有這麼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語來。 思慮及此,司馬英才發現自己剛才所言是多麼的不負責任,不但是對天下百姓的不負責任,也是對面前這個多少年如一日默默在背後支持自己的女子的不負責任。 司馬英緩緩攥緊了拳頭,堅定地說道:“好!那我答應嫣妹你,無論如何,我司馬英一定會竭盡所能讓這天下重歸太平!”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四) 劉嫣知道這是司馬英對自己的鄭重承諾,她絕美的臉上重新展露笑顏,開口道:“時候不早了,大哥你早些上路吧,早去早回,嫣妹會在這裏等著你回來的。” “恩。”司馬英點點頭,背負著長槍轉身而去。只是司馬英並不知道,在自己身後,劉嫣久久的凝視著他的背影,不知何時,一滴晶瑩的淚水已悄然從眼角滑落...... ****************************************************** 昆侖山,乃是上古大神伏羲與女媧二人的居所,因而被後世之人稱為“萬山之祖”。 山海經中記載此山位於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此山萬物盡有。又稱其為海內昆侖之墟,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侖之墟,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而有九井,以玉為檻。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際,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岩。 而五神禁天便正是在此山之上,司馬英一路按圖索驥,沿著《五德密卷》中記載的前往五神禁天的道路盤山而上,即便是身在這昆侖山中行走,也讓他不禁感慨此座神山的雄奇壯麗。 昆侖山連綿千里,峰巒起伏,高聳入雲,平日裏只見白雲環繞山腰,不識山頂真容,而其中更是山林密佈,飛瀑奇岩,珍禽異獸,在所多有,景色幽險奇峻。若不是司馬英心有所系,只恨不得能識盡其中風光。 司馬英抬頭望了眼遠方,瑰麗的山色盡收眼底,他漠然地抿緊了嘴,重新抬步向前走去。 四周的景色與這些日子他見過的其他地方並無二致,到處都是茂密的樹林,松柏常青,草木繁密,只是此時他腳下的小徑曲曲折折向前蜿蜒而去,通向著未知的神秘所在。 樹林深處,還隱隱有清脆的鳥鳴聲傳來,這裏到處都是平靜的氣息,就連空氣中彌漫的霧靄也泛著清冷的味道,仿佛已有數百年未有人再踏足過了。 原本司馬英心中有的那麼一絲緊張,在如此靜謐的環境中,很快便平復了下來,以至於當他第一次抬頭望見遠方那黝黑的洞口上已被青苔佈滿的“五神禁天”那四個字的時候,他臉上也沒有一絲異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洞。 而實際上,此時出現在司馬英面前的,似乎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山洞罷了。 司馬英目光掃過,前方安靜的立著一個比常人高出一半的洞口,寬七尺左右,許多綠色的藤蔓從洞口上方垂下,而在地面上則佈滿了不少荊棘,席席的山風吹過,藤蔓也在輕輕搖動。而就在那綠色藤蔓之中,洞口上方的石頭上刻著四個古樸的青色大字:五神禁天。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五) 司馬英駐足片刻,還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就這樣踏足其中。然而就在此時,他胸口卻是傳來一陣熱意,探手入懷取出磐龍壁,卻發現磐龍壁又有了異樣,不但是壁身發出毫光,連鑲嵌在其上的八顆星玉亦是同時散發出各自不同的色彩,絢麗奪目,似乎連它們也在隱隱期待這什麼。 眼見于此,司馬英不再踟躕,深深的吸了口氣,當即舉步往前,讓他感覺詫異的是,雖然他如今已無比接近洞口,但無論他如何睜大眼睛,都無法看清洞內的情狀,似乎是有一層濃濃的霧靄漂浮在他面前,看過去如霧氣,又似水波,旋轉不停,裏面朦朧不清,讓所有映入司馬英眼簾的物事都看不真切。 就在司馬英將要走進洞口的一刹那,淡淡青光突兀從他握緊磐龍壁的右手指縫之間散發出來,下一刻,仿佛是神祗終於從久遠沉眠的醒來,洞口的平靜突然被一聲幽遠的輕響而打破,就像是整座洞府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洞內同樣亮起了青色的光芒,與此同時,那層霧靄在青光的照射下迅疾的散去,一條長長的道路在洞府中顯現出來,只是誰也不知道到底通向何方。 司馬英一步步向前走去,越往裏走越發覺得此處的怪異,腳下的道路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一直往前延伸,然而雖然是在洞內,卻並不讓人覺得內裏有多麼昏暗,反而是前方一直有亮光照亮道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連司馬英心中也不禁有些焦急的時候,他眼前的景色卻是豁然一變,道路戛然而止,前面竟然是出現了五扇無比巨大的石門。 更讓司馬英詫異的是,這五扇大門上都流動著不同的異樣光暈,白色、青色、黑色、赤色、黃色,五種顏色交匯在司馬英的眸子裏,蕩漾著別樣的光彩。 天地分五行,相生而又相克,而司馬英面前這五扇光門便是代表著這金木水火土五行,所以在《五德密卷》中被稱為“五行門”。正如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鬼殊途說的一樣,這“五行門”也絕不簡單,它乃是當初伏羲大神和女媧大神聯合為這五神禁天設下的禁制。 兩位大神共生五子,各領五行一族,除了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外,領木族的乃是句芒,領土族的大神則是后土,而領金族的大神名叫蓐收。 雖然五人皆是伏羲女媧二位大神之後,乃是血脈相連的手足兄弟,但這相互之間卻並不和睦,時常帶著自己的直系後裔爭鬥不休,攪得五神禁天亦是紛亂不停。伏羲和女媧大神終是不忍見他們手足相殘,便用**力設下這“五行門”的禁制,五道大門各自代表一族的通道,兩位大神為五個族裔分別在五神禁天各自劃了一片區域供以繁衍生息,並定下規矩,這五神連同他們的後裔只能通過屬於本族的光門進入到五神禁天中,並才使得五族的爭鬥暫告一段落。 後來由於五族後裔越來越多,新生神裔的血脈也越來越稀薄,伏羲和女媧大神便讓其中一部分人離開五神禁天去到世俗之中,開枝散葉,讓他們在更加廣闊的天地闖出一片更大的空間來。 望著五座巨門,司馬英思考了許久,他終究還是下定決心,一步一步走入那扇代表水族一脈的黑色光門中。 甫一進到門內,強烈的光芒便如長鯨吸水般將司馬英的身影完全吞沒,在一片強烈的耀眼光芒中,司馬英根本看不清楚周遭的物事,就像是身處在茫茫的黑色霧靄之中,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司馬英畢竟心智非常人能比,定了定神,他試著往前邁動腳步,想要摸索著前進,然而就在他稍稍往前挪動少許,一股無形巨力猛地襲來!在這強橫的力量當中,司馬英就像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一樣,被打得近乎四分五裂,口中鲜血狂喷,同時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倒在黑色的光門之外! “水族禁地,非本族裔,不得入內!擅闖者,殺無赦!”與此同時,一個冷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聲音分外真切,卻又分外縹緲:說它真切,是因為這句話就仿若是有人將嘴湊近在司馬英耳邊述說一般,而說它縹緲,則是因為這聲音裏根本不含任何感情,卻又帶著無限的威嚴,不容任何質疑!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六) 司馬英努力掙扎了幾次,好不容易站了起來,伸手捂住胸口,只覺一股劇痛,顯然自己已經受了重傷。司馬英眼中閃過一絲迷惘之色,他深深的看了面前的這扇黑色光門一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沉默了下來,面露深思之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馬英終是放棄了再次進入代表著水族一脈的黑色光門的念頭,因為他心中清楚,他的身體已無法再次承受一次剛剛那樣的衝擊,其實如果不是磐龙璧的保護,那黑門中的巨力足以將任何凡人輾成齌粉,因此他只也剩最後一次的機會可以選擇。 然而,這些年他一直相信自己是水族後裔,但是,從秦陵到禁天,水族的大神們都說他不是水族後裔,那自己到底是哪族之後?如果再次選擇錯誤,那這麼多年來的心血顿時便會隨著自己化為粉末··· 猶豫了許久,司馬英仍無法下定決心,不由得自嘲的想到,要是能學臥龍先生占卜一下就好了。 “占卜···隆中課···”突然一個想法靈光乍現在他的腦中。 “地盡落陽,玄龍逆天,三分待聖,這前三句卦語都已實現,那最後一句月主帝臨指的是什麼?”司馬英不由得思索了起來。 “月主···月主···月上之主?···主在月上?···青?···三分天下等待的聖人是青帝?”司馬英似乎捕捉到一线曙光,“青帝···青玉···” 司馬英轉身凝視著青門許久,長吸一口氣,緩步走入了青色的光門中。 再一次,青色的光霧吞沒了司馬英,而這一次出現的司馬英面前的卻是另一幅別樣的景象,周圍依舊是看不到任何東西,仿佛進入了一片空靈虛無的世界。 一片黑暗,無邊無際,沒有光亮,也找不到盡頭。 入目所及,司馬英眼中除了黑暗便一無所有。司馬英踟躕了許久,一直沒有動作,直到最後,他才仿若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往前走出了第一步。 然而,就在他邁開腳步的一刹那,周遭一片死亡般的寂靜已然被打破,“轟”的一聲,一股熾熱之氣迎面撲來,司馬英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就像是走入了一個火海,全身的皮肉都在被突如其來的火焰灼燒著,劇痛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瘋狂湧來,整個軀體似乎就要被這狂烈的火海所吞噬和毀滅! “難道又錯了?”一股悔恨在司馬英的心中升起,但是已經無法回頭了!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走下去!” 司馬英緊閉著雙眼,嘴角反而緩緩浮起一絲笑意,臉上肌肉因畏懼烈火的痛苦而微微扭曲、手臂上已泛起了紅腫的印記,但他的嘴角依然保持著這淡淡的笑容,然後一步一步,緩慢而又堅定的向前走去。 火焰燃燒的聲音越來越響,司馬英感覺到就連自己身體周圍的空氣裏,似乎也開始彌漫了一種恐怖的灼燒味道。身體的痛楚有增無減,每往前走一步都要忍受之前千萬倍的痛苦。 只是,司馬英的腳步始終沒有停止過,連雙眼也沒有睜開。所以他並沒有察覺到,在那遙遠的虛無黑暗中,隱隱有一雙眸子,正淡淡的注視著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仿佛只是一瞬間的時間,狂暴的火焰之海竟是緩緩褪去了,在司馬英的周圍,重新又是一片寬廣虛無的寂靜,身體的痛苦也隨之消失了,似乎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司馬英虛脱的跪在地上,不停地大口喘氣,他艱難的抬起頭望向前方,發現前方出現了二條道路,一條陰風惨惨,冰雪封天,道路深處隱約傳來陣陣的哀號,而另外一條則··· “玲兒!”司馬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自己日夜思念的小師妹正俏生生的站在另一條路上微笑著向自己招手。 司馬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用盡全身的力氣奔跑過去,將童玲緊緊的擁在了懷裡。 “玲兒,玲兒,這是夢嗎?”司馬英急促的問道。 “英哥哥,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痛苦了,玲兒回到你身邊了!”童玲反擁著司馬英,柔聲的說道。 “玲兒,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妳根本没死是嗎?”司馬英的聲音還顫抖著激動。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七) “英哥哥,你先别急,慢慢的聽我說···”童玲的手温柔的撫著司馬英的背,”英哥哥,你可知此處為何界?” “何界?”司馬英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 “這裡就是神界!在人間,我的軀體確實已經死了,但實際上,我的靈體來到了这裡,而在這神界之中,我的靈體永遠不會衰老。” “妳是說妳在這裡可以長生不死?”司馬英疑惑的問道。 “是的呀!英哥哥你也可以長生不死啊,跟我走,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走?这是一個多容易的決定啊,不用再痛苦了,不用再跟玲兒分開了,可以長生不老了,只要一走了之就好了····· 無數的念頭在司馬英的腦中閃過,面對如此容易的決定,他卻猶豫了起來。 “玲兒,另一條冰封的路是通往那裡?”過了許久,司馬英终於開口問道。 “木神殿,青玉就在木神殿裡。”童玲聲音轉為嚴肅,”可是,通往木神殿的這條路叫無間道!” “無間道?”司馬英似乎在那裡聽過這名字,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因為在這條道路上有著無窮無盡而無間隙的痛苦,因此叫作無間道,一入此道便無法回頭了,而且···”童玲鄭重的缓聲說道,“而且你之所以能安全的通過之前的煉心道是因為還有星玉保護著你,但英哥哥你看一下你的星玉吧,它們的能量已经幾乎消耗殆盡了,如果你一旦進入了無間道,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司馬英聽到童玲這麼說,不由得取出胸前的磐龍璧,只見原本光彩流動的八顆星玉此時卻顯得黯淡無光,毫無生氣。 一條是簡單而幸福的路,一條是孤獨而痛苦的路,如果司馬英還是當初那長安城中懵懂的少年童英,肯定想也不想就選擇了前者,但是司馬英已經不再是童英了··· “玲兒,我總有一天會來神界找妳的,但是,不是現在···”司馬英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堅決。 “為什麼?”童玲不可置信的問道。 “玲兒,有些事我也不明白,但我只知道現在我是唯一有機會取得青玉的凡人,我的身上肩負著無法推卸的使命,太多的人等著我回去结束這個亂世,我没有自私的權利,也没有幸福的權利···”說到這裡,司馬英的聲音開始哽咽了起來,而童玲則是在司馬英的懷中輕輕的啜泣。 “玲兒,我會回來的,妳等我!”司馬英輕輕推開了童玲,轉身走向那冰封的漫漫長路······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八)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時間在這裡已經没有意義了··· 司馬英幾乎是用爬的進入了這個巨殿,他的身上没有一處完整的衣服,已經風乾的血污,以灰败的顏色布滿了他的全身。 司馬英艱難的抬起他長滿了鬍渣的臉,迷惘的望了望這巨大的神殿。 其實與其說它是神殿,倒不如說它是由九株巨大的神樹,以有秩序的方式環繞而成的森林,而陽光則輕柔的灑落在森林中央的草地之上,許多五彩斑斕的鳥兒飛舞在這充滿生氣的森林之中。 “你终於來了。”司馬英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威嚴肅穆的聲音。 司馬英缓慢地舉頭望去,只見前方的陽光之中,已經多出了一個巨大的人影飄浮在空中。 說是人影並不十分確切,因為他的身體上,多出了一對巨大的翅膀,而一團青色的光芒繚繞在他的身前,讓人根本看不真切。而其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氣息,這樣的氣息是司馬英從未見到的,甚至比當初在始皇陵中見到 的相柳還要強大許多,讓司馬英不自覺的有一股欲要下拜臣服的錯覺。 “我來了,木神大人。”司馬英雖然還是覺得很虚弱,但是在這温暖的環境之中,身上早已透支的體力正在一絲絲的恢復。 “沒錯,我便是句芒。”氤氳的青色霧氣當中,神祗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淡,緩慢而不失威嚴的說道,“你的來意我早已知曉,你乃是今世的玉使,但亦是我木族後裔...” “我果然是木族後裔麼...”聞言,司馬英不由得失神的輕聲喃喃道。 “怎麼,你都走到這裏了,還有所懷疑麼?”句芒的聲音中有些嘲諷的意味,“莫非你當真以為你是那水族共工之後。” 司馬英默然不語,他其實早就已經知道這個事實,但卻不願接受,因為一旦他承認並接受了這個事實,那麼他便將失去另一些東西——比如好不容易找到的父親... 司馬英嘴角泛起一絲苦澀,低下頭去,緩緩開了口,“大神您立於神界,是高於世人全知全能的存在,那麼對於人世間的事,只有您能夠為我解惑,既然您說我是木族之後,敢問我的父母又在何處,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雙親?” 出人意料,當司馬英的話語說完之後,立於天空中的句芒卻是久久沒有言語。司馬英得不到答復,忍不住抬起頭來,雖然青霧繚繞中,他依舊看不清句芒的面孔,但司馬英卻似乎能感覺到對方也在思考,或者說是在踟躕。 神也有思考的時候麼?司馬英有些惘然,不過也只能靜待句芒的下文。 “這世間並沒有全知全能的存在。”兩人同時安靜了許久,句芒似乎欲言又止,不過到最後終是緩緩開了口,“所以,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連你也無法回答麼?”司馬英忽然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他喃喃道,“難道我真的無法尋到自己的父親麼?” “雖然我是神,但是未來卻並不由我掌握,或者說沒有誰能掌握未來。”句芒淡淡的開口道,“我雖然看到了無數個未來,但並不能確定哪一個才是真的?” “無數個未來?”司馬英皺眉道。 “沒錯。”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父親是在未來之中麼?”司馬英腦海中仿若閃過一道驚雷,他似乎抓住了什麼,真相或許就在前方不遠處,但卻又如此時句芒的那張面孔一般,看不真切··· “既然我見到了大神您,不知大神可否賜予青玉。”司馬英從沉思中突然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所在,當即開口道。 “你已通過了重重考驗,又是當代玉使,這青玉理應由你所得。”句芒話音未落,只見一團青色的霧氣從他的所在急速的飛向司馬英,司馬英甚至來不及反應,只看清那霧氣當中有一橢圓狀的物體散發著強烈的綠芒,徑直的穿透他胸前的衣衫,融入磐龍壁中。 司馬英下意識的取出磐龍壁來,只見壁身中央最大的那一個孔洞終於被填滿,一顆星玉正安安靜靜的在其中閃耀著幽青色的光芒,正是青玉。 九星齊聚,異變陡生!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八九) 磐龍壁此刻早已不復當初仿若一塊蒙塵頑石的模樣,整個壁身一猶若透明一般,之前已奄奄一息的八颗星玉也煥發出無盡的各色光芒。而環繞壁身的那條矯首昂視的盤龍似乎活過來了一樣,流光溢彩間仿若就要騰雲駕霧,脫壁而去。 手握著磐龍壁,司馬英只覺一股柔和的力量不斷從手掌中傳來,雖然這股力量中正平和,但司馬英卻能感覺道其中蘊含著的巨大威力源源不断的输入體内··· “吼~~~~~~~~”隨著不斷湧入的能量,司馬英的喉間不由得發出巨大的吼聲,仿佛是萬獸之王在召喚牠的子民,而森林大殿中的諸獸也以各式的吼叫聲呼應著王的召喚。 “看來,你的第五脈輪-喉輪已完全打通了。”半空中的句芒緩緩說道,“你的力量已遠遠超越凡人,如果再打通眉心輪及頂輪你就成神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善用這力量。” “您放心,我必然會的。”司馬英歷盡千辛萬苦終於集齊了九顆星玉,自然是欣喜莫名,因而面對句芒的囑咐,他想也沒想的便下意識的開口應允,而並沒有察覺到句芒這番話中似乎還另藏有些許深意。 “好了,五神禁天乃是神裔之所,你不能再此處久留。”句芒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但是,這兩樣東西也都給你吧,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天際忽然劃過兩道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入司馬英的眉心當中。 “這是?”司馬英感覺到了自己的腦海中多出了兩句晦澀的口訣。 “我已將召喚避水劍和蒼龍駒的法訣傳與你了,你以後隨時可以召喚這兩樣法器了。好了,你去吧。”句芒不給司馬英再開口的機會,話音一落,一陣強烈的青色光芒便將司馬英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153 第二十二章 擒王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火,黄巾贼的阵中已是一片混乱,张角的号令早已不管用,也只有身边的几个侍卫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天公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护送你离开!”一个忠心的侍卫格开一支不知从何放射来的冷箭,护在张角的身前开口道。 “如今众位兄弟在此受官军屠戮,我如何能一走了之!”张角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将军…”那侍卫还想再进言。 “不用说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走的!”张角从他手中劈手夺过单刀,纵身杀入敌阵中。 “保护将军!”那侍卫手中一空,见状大惊,赶紧跟上前去,护卫在张角身边。 “啊!”张角一刀劈开身前的官军兵士,只觉一阵力竭,再无力继续上前杀敌,只能以刀杵地,微微喘息起来。 “将军,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刚才那侍卫再次上前的劝道。 “你...”张角喘着粗气,怒目横视着他。 那侍卫皱着眉望见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而谷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心知若再耽搁片刻,只怕真无法离开了。当下咬牙一掌劈在张角脖后,张角不敢置信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无力的瘫倒下去。 那侍卫赶紧托着张角的身子,也不管他还能不能听到,低声在张角耳边叹道:“将军,你对我们恩重如山,如今已是绝境,我们又如何忍心让你一同赴死呢!” 说罢,侍卫将已然昏过去的张角扛在背上,领着张角最贴身的一群护卫朝着官兵最少的东面快速的杀奔了过去,凭着悍不畏死的精神,谷口的官军竟是愣生生的被他们杀出一个缺口,供背负着张角的侍卫逃了出去。 “似乎还有漏网之鱼。”童英眼尖,看出了那侍卫这背负一人的怪异奔跑姿态。 “呵呵,看那人的穿著,只怕还是条大鱼。”宗员微微一笑,来之不易的胜利让他俩的绷紧了一晚的心绪也稍稍舒缓了些,开始有闲心开开玩笑。 “那好,此处大局已定,不若你我二人分两路追击。”童英道。 “好,看我俩谁能先抓到这条大鱼。”宗员点点头,带着自己亲卫迅速的走下山谷。 不过童英对自己的武艺有绝对的信心,手执长枪独自一人朝着那侍卫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除了童英自然也有其他官军注意到了那侍卫的异样,不多时,便已有数人追了上来。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那侍卫脸上的焦急之色越盛,额头上的汗珠也是连绵不断的落了下来 “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不知何时,他身前竟是出现了一个黑影挡住了去路,“把他交给我吧。” 侍卫闻言,下意识的止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定睛一看,显然是认出了来人,不由诧异的说道:“大人?” “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将他安全的带出去的。”黑影见侍卫认出了自己,重复说道。 “那就有劳大人了!”闻言,侍卫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望向对方。 黑影缓缓的点了点头。 侍卫轻轻将张角放到地上,然后竟是朝黑影单膝跪下,无比郑重的说道:“天公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只要大人能将天公将军救离险境,来世我自当结草衔环以报!”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叹一声,正欲开口,然而不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分明是一队官军追了过来。 那侍卫脸色微微一变,当下站起来,对黑影急道:“你带着将军快走,我去抵挡一阵!” 说罢,也不待黑影接话,转过身朝官军来的方向奔过去。 黑影缓缓将张角背负在身后,不经意的瞥了眼不远处,那个侍卫的身影已经湮没不见,不由摇头轻声道:“想不到这逆匪中也有如此忠义之士,若是能为大人所用…当真是可惜,可惜!” 黑影摇着头,快步往渺无人迹的东面走去。 “贼子休走!”不过他也未走远,便有一人衔尾追了上来。 不知为何,黑影闻言竟是微微一愣,止住脚步转过身望去。站在不远处的不是童英又是何人? “贼子往哪里去!”童英见他不再继续往前,反倒是止步转身看向自己,不由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临敌之时切忌分心,这是师父童渊时常挂在嘴边教谕他的话。此时他按捺住心头的疑惑,握紧手中的长枪,朗声道。 随着对方转过了身,童英也看清了他的装扮,黑衣紧紧地裹住身体,一张黑纱遮住面庞,只露出两只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哦,我要走,你能留得住么?”蒙面黑衣人轻声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童英冷声道,长枪斜斜指着蒙面黑衣人背负着的张角,开口道,“难道你准备背负一人与我打斗?” “这又有何不可。”蒙面男子言语中透着一股冷傲。 “既是如此,那你不要后悔!”童英显然是被蒙面男子这轻蔑的语气所激怒,长啸一声,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跃起,枪尖直刺向对方。 蒙面男子见他枪势来得如此的快,似乎也微微有些讶异,略一走神,枪尖的寒芒竟已经快要抵到胸口。 不过这蒙面男子显非庸手,在童英的长枪几近接触到身体之时,腰竟是硬生生的一拧,堪堪躲过这一枪,只是凌厉的枪势划过衣袂,却是割破了一角,一片黑布缓缓飘落。 “阁下似乎并非是黄巾贼吧?”童英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对方,只见他脖间并没有系上黄巾,不由冷声问道。 “不是又如何?”蒙面男子瓮声答道,。 “既然你不是逆贼,只要你放下背负的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童英缓缓说道。 “生路?”蒙面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半晌没有开口。 童英见他不言,以为自己所言使他意动,努了努嘴本想再说点什么,蒙面男子却先开了口:“你知道我背负之人是谁么?” “谁?”童英沉声问道。 “他便是贼首张角!” “张角?”童英一怔。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么,在战场上绝不能分神!”就在童英这一怔的工夫,那蒙面男子却是一脚踢出,地面的沙石竟然化成一道帘幕,劈头盖脸的打向童英,遮住他的视线。 童英临危不乱,身形从地上干拔而起,躲过沙石的突袭。只不过那蒙面男子却是长笑着飞快的朝远处跑去。 童英哪肯让他就此逃脱,双脚甫一落地便迅猛的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拼命的追逐起来,童英惊讶的发现,虽然那黑衣人背负着一个成年男子,但是奔跑的速度丝毫不亚于自己,反而隐隐将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前方是一片密林,一旦被蒙面黑衣人进到里面,那么只怕自己很难再发现他的踪影。 “咻!”就在童英感觉自己已然无望追上对方,而开始心生焦虑的时候,一支黑漆漆的羽箭却是在远处凭空出现,直射前方的黑影。 蒙面男子来不及思考为何前方的密林中会突然有羽箭射出,然而仍旧下意识的一闪身,箭镞划破空气的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泛着冷光的镞头深深的扎进地面,激起些许沙石碎屑。 “咻!”几乎只是一息的时间,第二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踵而来。这次只是擦着他的衣角,险险躲过。 黑衣人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密林,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讶色,显然是没想到这其中竟是有埋伏。刚才躲避那两支羽箭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而他心中仍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依然在锁定着自己。微微偏转过头,童英已是越追越近。 他蒙着的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想不到这里面也有官军,只怕今日还想要带着这张角全身而退已是不大可能了。 思虑及此,蒙面男子竟是转过头望向童英,童英不敢大意,站在离他三步的距离,枪尖遥指对方。 “你想要他,那我便将他给你。”那蒙面男子却是一手拎起昏迷中的张角扔向童英! 童英不敢大意,后撤一步,侧身接住张角。 “咻!咻!咻!咻!咻!” 与此同时,密林中黑色的羽箭连环而发,数十支冷厉的箭镞带着流光紧跟着蒙面男子,杀气凛烈,显然是想要将此人一击必杀。 不过已经没有了束缚的蒙面男子在扭动了几下身子,那些看似迅猛无比的羽箭便被他轻易的全数躲了过去。 “咄!”最后那支黑箭也落了空,狠狠地扎进一颗巨石之中,箭尾不停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而那蒙面男子则早已消失在远处…… ************************************************************* 童英望着蒙面男子离去的方向追赶了两步,旋即便放弃了努力,刚才对方身负一人尚且能将自己拉下这么长的距离,如今显然更不能追上。 他返身将张角负在身后,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童英循声望去,那片密林中竟是走出了数十位手执弓弩的官兵,而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宗员。 宗员瞥见来的是童英,不由微微一笑,开口道:“想不到还是被你抢先一步。” “你说得果然没错,这真是条大鱼啊。”童英微微一笑,将张角扔到地上,开口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宗员自然也没见过张角真人,一见童英面露喜色,不由笑道:“他是何人?” “这便是黄巾军的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张角!”童英正色道。 “当真?”宗员又惊又喜,赶紧将手上的五石长弓交给了身边的亲卫,快步走到童英身边,仔细打量起地上的张角来。 童英一见到这强弓,旋即想到刚才最初那两箭和最后的那一箭必定都是宗员用此弓射出,毕竟其余兵士手上的弓箭都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当下说道啊:“若无宗兄你那三箭,只怕我也抓不到此獠。” “呵呵,休要如此说,这人是你抓住的那便是你童英的功劳。”宗员笑着说道,“你看我可像是夺人功劳的小人?” “那好吧。”童英拗不过宗员,只是无奈的点头道。 “走吧,我们回营吧。”宗员笑着点点头,快步往葫芦谷的方向走去。 童英跟在他身后,眼角不经意瞥见周围的环境,这里分明就是自己与那蒙面男子最初激斗的地方。 “咦,这是…”童英目光忽然投向地上,俯下身拾起一件东西,那是一块黑布,童英依稀记得这应该是自己从那蒙面男子身上割落的。 他将黑布放到掌中,拿到眼边仔细端详一番,神色却又微微有些错愕,因为他看到布上竟是纹着一只惟妙惟肖、矫首昂视的黑龙… ****************************************************** 就在离广宗不远一处小山上,有两个男子一前一后的站在半山腰,遥望着不远处的官军大营。 “属下无能,未能将那张角带回,请大人责罚。”这站在后面出言的男子正是当晚想要救走张角的黑衣蒙面人。如今他依旧是一袭黑衣,面上蒙着一层黑纱。 “无妨。”站在前面的男子淡淡的出言道,“想要在乱军中单独救出张角,实在是太过为难你了。” “可是终究是我失责,若是我能早去一步,发现官军的计谋,也不用枉死如此多的…”黑衣人依旧自责道。 “不用说了。”男子语气依旧很冷漠,“我们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 男子微微一抬眼,仿佛能从天边即将坠入地平线的残阳里看到些许血迹:“那么这些人死了便死了吧。” “那张角怎么办?”黑衣人蓦然抬头道。 “此人还有些许价值,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单独将他救出来…”男子缓缓说道。 “要不然我找机会进到官军中,制造混乱,借机将他给救出来。”黑衣人轻声道。 “宗员此人向来小心谨慎,张角这样的贼首必定会严加看管,你何必去涉险。”男子淡淡的说道,“何况只要张角到了京城,随时都在我们的股掌之中,宗员只是当了一回搬运工罢了。” 男子嘴角微微一笑,笑意中透着一丝难以琢磨的味道。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吹过山坡的风也开始有些凉了,黑衣人抬头望天,远处那如血的残阳似乎又殷红了几分…… 153 第二十三章 傀儡 ?时序已然又进到了初秋。 太阳堪堪爬上东方远山,瘦硬的秋风荡起了轻尘,洛水两岸土雾和着晨曦而起,苍苍茫茫笼罩了山水城池、田畴林木、行人车马。洛阳城的四门箭楼巍巍拔起,拱卫着南北皇宫的殿宇楼阁,在沉沉暮霭中直似天上街市。 曙光一显,洛阳城便立即苏醒了过来。最后一阵鸡鸣尚未消散,城内大道已是车马辚辚市人匆匆。官吏们乘车走马,匆匆赶赴官署。日出而作的农夫百工们荷工出户,奔向了作坊,奔向了市中,奔向了城外郊野的农田。长街两侧的官署会社作坊商铺酒肆民宅,也业已早早打开了大门,各色人等无分主仆,都在洒扫庭除奔走铺排,操持着种种活计,开始了新的一日。 洛阳皇宫有二,分列南北,相距七里,以复道将两宫相连。南宫的正殿是德阳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可以容纳万人。大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连绵屋脊上高耸的龟麟雀蛇神兽仙禽,高高俯望着碌碌尘寰。 刘宏静静立在德阳殿前,只感到阵阵的身心疲惫。 他做大汉朝的皇帝已经很多年,却从来都觉得他只是一个洛阳王宫里的囚犯。自己想做什么,那些大臣动不动就站出来吹鼻子瞪眼,好像他是臣子,朝臣是皇帝一般。 今日朝会,为了一个卢植,那些朝臣们便抱成团挨个进谏,那语气分明是在数落自己这个做天子的不对。更让刘宏烦闷的是,连他的大舅子——大将军何进也和那些党人沆瀣一气,说什么卢植乃是“世之大儒,不可轻侮”。 思虑及此,刘宏微微蹙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皇上,罪臣卢植已经捉拿归案,如今正收押在天牢中,奴婢敢请皇上示下,究竟如何处置?”一个年长的内侍迈着碎步来到刘宏身边,轻声开口道。 “阿父啊,你说朕的旨意是否下得太过仓促了些?这卢爱卿毕竟是四府共举的大贤,此次更是大破了黄巾贼的老巢广宗,还抓住了贼首张角。如此功劳不奖反惩,只怕那些党人士子们……”刘宏却是叹了口气,双眉紧皱,“今日朝会上你也听到了,那皇甫嵩和朱儁都上书为他求情,并说此人绝无谋反之心,你看……” 能为当朝天子称为“阿父”的人,整个东汉朝野也仅有一人而已,自然便是那十常侍之首——中常侍张让。 此刻的张让白面无须,脸上更是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答反问:“陛下以为,卢植会谋反么?” “若非那左丰用性命担保,说是卢爱卿早有不臣之心,私吞黄巾贼人囤积多年的财富以作军资,朕说什么也不信的。”刘宏缓缓说道。 “陛下,奴婢这两日私底下派人去到随卢植出征的北军五校查过。”张让突然压低了声音。 “是么?”刘宏眼皮微跳,“阿父查到些什么。” “卢植在广宗的确找到了一批黄巾贼积蓄多年的财物…” “当真?”闻言,刘宏不禁两眼放光,这些年他虽沉湎酒色,却是对国库的亏空颇为了解——无他,他花钱不够了。前些年,他听了张让的建议,设立“西园卖/官所”,一时间腰包也鼓鼓囊囊了一阵。但好景不长,官员们搜刮财物总是要花个两年三年,第一笔入账花光之后,他又恢复了寡淡的生活。如今乍一听到卢植在广宗得到黄巾贼积蓄多年的赃物,不由异常关心。 想起张让的话,刘宏脸色不由一沉:“那卢植都将这些财物给吞了?” 他颇为信任张让,此刻以为卢植果真有了谋反之意,囤积物资,心中大怒。 “陛下勿忧,奴婢还未将话说完。那卢植其实非但没有将这些财物吞没,反而还让军中司马将所有财物一一登记造册,上缴国库。”张让接着说道。 “啊,原来如此?那朕岂不是冤枉卢爱卿了?”刘宏又是一喜。 “不仅如此,卢植还命令北军上下,命其不得抢掠财物,但有违令,轻者杖责,重者斩首。”张让说到这里,眼角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刘宏却是已经明白过来,抚掌长叹,“朕果真是错怪卢爱卿了,阿父快快拟旨,朕要放卢爱卿出来!” “陛下且慢。卢植此人少与郑玄师从马融,通古今学,是为当世大儒。后州郡数辟,他皆不就。皇上初即位,仕为博士,后拜庐江太守,还拜议郎。后任侍中,迁尚书,其人的文才天下闻名…” 张让却不慌不忙,只是将卢植的履历慢慢背了一遍。刘宏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打断。张让多年来服侍他,可谓尽心尽力,是刘宏知道的。可仅仅如此又怎能有如此权势,皆因张让除了察言观色,献媚邀宠之外,更有不少见识,能帮刘宏拿主意。 “而后黄巾之乱起,四府共举卢子干。陛下拜其为北中郎将,持节,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副之,统领北军五校士,发天下诸郡兵征之,可谓是给了他整个河北!卢植果然不负众望,一战于鉅鹿,二战葫芦谷,三战破广宗、擒张角,河北遂定。从此以往,卢植卢子干的军阵武略也将传遍天下,令人交口称赞! “如今天下之人皆以为这卢植才兼文武,智达天地,并能统合人众,使之一往无前。陛下,如今这京城中甚至有不少愚昧无知的人只知卢植,而不知陛下…”张让的声音很轻,但却一字不落的传入了身旁刘宏的耳里。刘宏神色一凛,虽未出言,但是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稍纵即逝。 “如此臣下,必定令全天下的清议党人,都争先效仿,云集影从。他没有异心倒好,若是真的有了,陛下又当如何?” 张让话音方落,刘宏神色变的难看起来。 刘宏不算聪明,也不算笨,已然明白了卢植错在哪里——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 “若非阿父点醒,朕还真未想到此处!”刘宏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那阿父你的意思…” “奴婢看来,此时正需要打压,先让他在狱中清心养神,磨磨锐气,不知陛下之意?”张让适时的进言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要封住悠悠之口,终究不易。”刘宏露出了少有的沉思状。 张让微微一笑,已然智珠在握,“北军将士们大破黄巾,本是该奖赏的,卢植固然有功,可功劳最大的还是前线厮杀的汉军将士们。陛下说,是也不是?” “如此甚好。”刘宏满意地点点头,“将士们的赏赐,便由阿父全权安排罢。朕听说有个唤作童英的少年英雄,生擒了贼首张角,朕想要见见他。” “喏!奴婢告退。”张让目光一闪,缓缓离去。 ****************************************************** 作为宦官,张让本应该同其他人一样,在宫中歇憩,以备随时传唤,但张让此刻却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私家庄园——这是洛阳城东郊,庄园可谓富丽堂皇。 张让的这个庄园不但占地颇广,更是靠山临水,尽占地势。有几处阁楼的高度竟然比皇宫还高,这可是“僭越”朝制,乃是大不敬的死罪,即便刘宏如何宠信他,得知了此事,也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可笑的是张让却是编了一个“天子不可登高,登高必遭大祸”的理由来蒙骗刘宏。更加可笑的是刘宏竟然还相信了此等荒谬之言——汉帝昏庸若此,可见一斑。 “大人,您回来了?”庄园的管家远远看见了张让的车驾,快步出门迎接,脸上尽是谄媚。 张让却不回答,兀自缓步到后院之中。 院内有一棵粗壮的香樟树,本是长在这里,修建庄园时,张让在树下徘徊良久,最终下令这个庭院以香樟为中心,改变布局。樟树浑身是宝,可樟树最深刻的特征却并非它的宝,而是它的挺。 樟树,高可达三十丈,胸径三尺。可纵然如此,樟树的树干还是笔挺不弯。寻常树木树干纵然直挺,也绝无能直挺如樟树者。 不经意间,张让挑眉向樟树望去,目光从树枝上挂着的一个黑色布条掠过,淡淡地道:“我在后院休息,休放人进来。” 管家唯唯诺诺,倒退着出去,随手掩上院门。 张让看着院门紧闭,转过身走向樟树下的竹塌,却发现树下已经多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面罩黑纱,腰带上纹着一条黑龙。 “见过黑龙使大人。”张让神色谦卑,竟比在天子刘宏面前更恭顺,“不知黑龙使大人今日大驾光临,有何事吩咐?” “张大人,无需多礼。”黑龙使缓缓说道。 “尊卑不可逆。”张让微微摇头。 黑龙使眼中闪过一丝略带嘲讽的表情:“嗯,大人让我告诉你,张角还不能死。设法拖延些时日,也暗中告诉他,我会设法救他出来。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是知道的,无需赘言。”黑龙使语气淡然,黑纱后的脸色却似蒙了一层霜一样的冰冷。 “谨遵大人之命。不过,黑龙使大人行动,可需我派人从旁协助?” “不用。大人未曾下令,我也不敢用你,何况这点小事,也犯不着兴师动众。”黑龙使断然拒绝,当即起身离开,走到张让身边时却低声道,“多做些准备吧,也许大人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话音如耳,张让忍不住微微一震,抬头想要再问,黑龙使已然不见了踪影。 “终于要开始了么……” 张让斜躺在竹塌上,将身子尽数引入香樟的阴影下,目光迷蒙,手指却在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153 第二十四章 公子 ?统领建章骑营返回洛阳后,此刻的童英只觉头大如斗。 他自从广宗之战后,屈指算来也已经有了数月之久。可在这数月里,莫说是营救卢植,他连卢植的面都没见过。 童英试过去找那些清流、那些党人,也试过去找大将军何进。可无一例外地被挡了回来。洛阳地大水深,纵然是公卿府中的一个管家,也知道人分三六九等。他们见童英衣衫敝旧,更无一丝名士气度,混不放在心上。 找不到人来帮手,难道要去劫狱吗? 童英也动过这个念头,他也真的到过天牢的外围踩盘子。可他只是把天牢外围的防卫都查了一遍,已经明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能硬闯,童英武艺的确不错,可他一个人再猛,能突破层层守卫找到卢植吗?就算找得到,他能把卢植带出来吗? 也许有那么一线生机,但于当下来说,唯一确定的事实是,童英找不到人,自己也闯不进去。 今日童英带好短剑,默默出了驿馆,一如往日那般。 他住不起华丽的各色客寓,却可以凭着军籍在驿馆住下。不过房钱虽不用交,但吃饭终还是要靠自己,洛阳/物价颇高,居大不易,他来此两个多月,钱袋都已经露底。 童英脚步不不停,今日去的方向却是集市。他当然不是去买东西喝花酒,而是去探听消息。也许今天仍是毫无帮助,但聊胜于无。 他体质强健,脚步也快过常人许多,不一时到了东市,就见到一个商贩挨打。 那个商贩也算年青力壮,可是跟打他的人相比,却是差了太多。那几个人都是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又兼之以多欺少,几个起落已经打得商贩不敢还手。 童英原本心中便是为了卢植之事烦闷不已,而看到如此情状,当下自认为是人多一方欺人太甚,于是抢到了商贩身前,朗声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那几个大汉微微一怔,想不到竟然有人阻拦,待到看清童英衣衫敝旧,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童英自然听得出这笑声里的轻蔑。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却是行此恶事,以众欺寡。他哪里做得不对,你且说说,咱们当众对质,若是他的不是,你自可带他去官府,若是你的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几个汉子已是面色不善,戟指骂道:“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还不快快滚开!” 童英始才注意到几名壮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衣公子,那公子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生得甚是清雅秀气,想必是足不出户的缘故。 童英旋即知道这前头几人不过是下人而已,故而对那白衣公子高声问道:“你的下人做错了事,你怎地一声不吭?”。 而那白衣公子却是斜了童英一眼,冷声道:“明明是这家伙先错了,他们代我出手教训教训他,又哪里错了?” 公子哥身边的大汉却已经不耐:“公子,待我们连着这小贼一并教训!” 话音未落,前头的三位壮汉便齐齐扑向童英,显然是想要将这碍事之人快速的解决掉。 童英见对方如此无礼,心头更是大怒,面对对方数人的进击,却是不退反进,往前一步,低喝了一声,马步微蹲,一记冲拳打了出去,击在对方一人胸口,打得那人连退数步,惨叫着跌坐在地。 “点子扎手,诸人小心!”走在后面一人眼见童英这一拳虎虎生威,知道对手不是善茬,皱眉对同伴道。 “明白。”他们话音未落,人已经窜了过来,一人伏地横扫,另外一人却是凌空一掌劈来。 二人配合默契,两路合击,招式简单并不花俏,却是极为快捷果敢。 童英却是凝如山岳,等到二人攻到近前,这才退后了一步,不慌不忙。而他退了一步,攻他下盘的那腿已经扫到空处,空中的那掌竟然擦着他的鼻尖堪堪而过。 趁着对方招式已老,童英一拳冲天而出,迅疾的展开反击,而空中那人单手一圈,想要化去童英的力道,却没有想到“砰”的一声响,他一手封不住童英的拳头,竟然被童英结结实实的打在肋下。 另外高高瘦瘦那人一脚踢空,见到同伴被童英拳头打飞,心中凛然,怒吼一声,翻滚而倒,手一撑地,已然凌空而起,双腿齐飞,这一刻功夫竟然踢出五六脚。 童英却是冷笑一声,并不闪避,只是再打出一拳,穿过那人的腿影,正中那人的脚底。那人只觉得一股痛意夹杂着大力从脚底涌来,空中缩腿,翻滚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滑下来的时候,已经站立不起。 那白面公子哥见童英片刻的工夫便连挫己方三人,不禁脸色难看起来。须知他身边这几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平日里罕有敌手,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小子却是能以一敌三还能轻松胜出,他不由冷哼一声,眉头也蹙了起来。 而他身边剩下的几人显然意识到了自家主人的不悦,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为自己同伴报仇。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忽然从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众人闻言循声望去,白面公子哥身边几人脸色皆是一变,而童英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怪异。 “是你?”那男子缓步走到童英身前,诧异的说道。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童英望向来人冷声道。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长安来寻童渊不成,而与他比试一番的王元。 “不知童兄此举是何故?”王元目光四下望瞭望,看到躺倒在一旁的三人,不由望向童英皱眉道。 “你自己问他们吧。”童英不答,王元只得将头转向身后公子哥身边的几人,一人走到他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原来是场误会。”王元眉头稍纾,指着地上那畏畏缩缩的商人对童英开口道,“此人胆大妄为,竟将过期食物销售于顾客,幸而我家公子识破,这才来找他麻烦,并非是以众欺寡。” “当真?”童英闻言,面色微微一滞,拿眼望向自己身边那商人。 而那商人却是吞吞吐吐,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童英心中依然明了王元所言非虚,心中对自己没有搞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便莽撞出手不禁也有些懊恼,旋即拱手道:“原来如此,是童英我冒昧了…” “冒昧?你打伤我三个随从,说一句‘冒昧’便能了结么?”不过他话音未落,那白面公子哥却是出言截道。 童英见公子哥倨傲,心生反感,何况此事虽然自己是有些莽撞,但是最初那些人对自己的轻蔑也是起因之一,因此他面无表情的答道:“纵然此人有错在先,也自有官府处置,你等仗势欺人以多欺少难道也是对的不成?” “你…”公子哥显然被童英所言气得不轻,对着王元大声道,“王元!” 王元闻言,只得苦着脸望向童英,摇头道:“童兄你若对公…公子道个歉,那…” “起码要对公子下跪致歉,否则今日之事休想善了!”王元话音未落,那公子身旁的几个壮汉却是高声道, “下跪?”童英冷冷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今日之事我童英虽冒昧,却无愧己心!想要我对你家公子道歉,绝无可能!” 王元努了努嘴,还想说点什么,童英却是抢着说道:“王兄无需多言,你我二人当日一战胜负未分,我童英早就想寻你再讨教一番,今日倒也不失为一良机,请吧。” “童英?你便是那个单枪匹马生擒了黄巾贼首张角的童英?”想不到那白面公子哥闻言,却是有些诧异的开口道。 “我确是童英无差,不过生擒张角非赖我一人之力,乃是众将士之功。”童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 那白面公子哥不开口了,不过王元微微偏过头望向身后的他,只见公子哥望着童英的目光中多出了些许难以言语的味道。 公子哥感觉到王元在看自己,脸上微微一红,俄而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摇头。王元会意,公子是要他好生教训童英一番,却又不要伤了对方。 “童兄,请吧。”王元脸色不变,心中却是成竹在胸,他自以为对童英的武艺是知根知底,上次在长安若不是自己手下留情,这童英早已没了性命,所以他对自己能够取胜毫不怀疑。 而童英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凝望王元的一举一动,虽在众人瞩目之下,内心却是平静十分。王元的武艺他也清楚,此人是他所见到的少有高手,大概除了师父童渊只有大师兄张绣能稳胜一筹,因此童英听到“请”字,并不急急上前,跨步向左上走去,他一动,王元脚步也跟随移动,却是反向而行,二人绕了半圈,不约而同的低吼一声,纵身跃起,双掌交错对了一招。 蹭蹭蹭,两人同时往后倒退出去,唯一不同的是,童英比之王元要多退了一步。 虽然才过了一招,王元却是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月不见,这童英的武艺已经精进如此,这一招硬碰硬下来,他只稍胜少许。 王元不敢再轻视童英,人猛扑上前,再与对方战成一团,十数招下来,王元暗中惊讶更盛,他如今虽隐隐占着上风,童英多是守势,但却有余力展开零星反击,这样的情形与当日在长安已是截然不同,上次他能稳胜此人,只是手下留情,让对方搏了个平手,而如今两人之间的差距已在毫厘之间,甚至说是伯仲也不为过,这让他不自觉的想——难道此人得了什么奇遇不成? “好了,天色不早,我们回府。”王元耳边忽然传来那公子哥的声音。 听到此言,王元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今日之事不过起源于一场误会,他本身便不愿与童英动手,因此当下收招对童英笑道:“想不到士别三日,果真当刮目相看,童兄武艺又精进了不少啊。” “王兄过奖了…”童英亦是收招答道。然后目送对方数人簇拥着那公子哥缓缓远去。 不过,那公子哥走出了几步,却是又转过头来,望着还驻足在原地的童英看了一眼,然后飘然而去… 153 第二十五章 新贵(一) ?天色昏黑,夜凉如水。 已经到了酉时三刻,太阳坠入西方天际。童英也已回到了驿馆。 不出所料,今日没有任何收获,他脑海中意念纷杂,一会儿是昔年和小妹童玲在先师童渊膝下的欢乐场景,一会儿又是广宗大战中火烧葫芦谷的惨烈,又或是卢植威严气度,诸葛亮的睿智飘逸,思虑到最后,还是落在如何救卢植出樊笼的事情之上。 这……童英叹了口气,旋即想到公子哥身份尊贵,连王元这等高手也为之效力,而且看他身边诸人皆是身手不凡,若是没猜错,此人必定非富即贵,若是能通过他去找大将军何进或是司徒袁隗,或可为之…只是,自己今日已经算是得罪了他,他还会愿意引介么? 童英摇了摇头,想来多半是不愿的吧,而且,偌大的洛阳城,自己又到哪里去找他?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辗转反侧许久才睡过去。 天色将明,童英便起身走出驿馆,不过还未走下台阶,却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定睛一看,来人却是宗员,童英一见是他,奇道:“宗兄,怎么是你?” “快上车,有人要见你。”宗员跳下马车推着童英往车上去。 “谁要见我?”童英见宗员一脸急色,不由诧异的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必定是你想见的人。”宗员把他推上了车内,却是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不多时,笃笃的马蹄声停止。宗员朝童英点点头,先下了马车。童英跟着走了下去,这才发现马车是停在了一座华贵府邸的门前。 那府邸门户极深且大,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写着硕大的一个“何”字。 何?莫非是大将军何进?童英目光四下搜寻片刻,瞥见周围熟悉的物事,蓦然发现,这间宅院不正是自己来往数次却不得入的何府么? “走吧,大将军已经等你很久了。”宗员见童英有些走神而止步不前,不由拉拉他的袖子,笑道。 “大将军,他要见我?”童英问道。 “是啊,卢帅之事,我知你心焦,我亦是如此。”宗员缓缓说道,“这几日里我求见了大将军数次,说的都是卢帅,大将军也答应在皇上面前进言。” “那…”童英还有疑问。 “至于大将军为何指名要见你。”宗员摇摇头,“我亦是不知,大抵你见了大将军便会知晓了。” “哦。”童英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宗员走进何府。 二人在大厅等候了片刻,一位中年人从后堂里走了出来,已经走到了童英的身前,满面虬髯,不怒自威。 见到来人,宗员先是拱手道:“见过大将军。” 童英闻言,亦是作揖行礼:“末将童英,拜见大将军。” “无须多礼。”何进摆摆手,上下将童英打量了两眼,微微一笑,“果然是位少年英才!” “大将军谬赞。”童英低下头,轻声道。 “走吧,到内里再说。”何进却是往前一步,挽着童英的手便跨进了府中。童英先是一愣,俄而发觉何进的手虽然有力,却是天生的力气,并非武艺,只是翻来覆去都不明白,究竟何进怎么会认识自己,又为何如此亲近? 何进拉着童英一路前行,穿过两进宅院,竟然直进内堂。 童英心中不解,一路观察路径,只怕出了意外,只觉何进的府邸很华丽,金银珠玉随处可见。可华丽中,又透出些许杂乱无章,想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并不十分懂得园艺。 移步换盏,三人已经列席左右,把酒相对。 “我听说你在广宗之战中,奇袭广宗,火烧葫芦谷,生擒张角,想不到我大汉朝又出了你这么一位少年英才。”席间,何进当先赞了一句。他这一句可是发自内心,由衷称赞。回忆过去,他似童英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跟老爹学屠牛之术,此子却已经能在阵前献策,于军中立下大功,捷奏金殿。假以时日,此子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童英赶紧说道:“广宗之战,立下功劳的是全部的汉军将士们。童英忝附骥尾,侥幸擒获张角,也不过是稍许宽慰战死的兄弟们罢了。” 他只当了大半年的兵,军中爵位虽在,却因身份特殊,早已不在军中。此刻回忆往事,想起前前后后战死的汉军袍泽,不由有些感伤。 何进是个粗人,不知道忝附骥尾是什么意思,却懂得童英是在强调功劳是大家的,顿时觉得此子谦虚有度,大可栽培,一挥大手,神色慷慨:“说得不错,汉家男儿征战四方,的确该赏。我明日便向皇上呈递奏章,请求重赏立功者,抚恤死亡,以此嘉奖将士,守卫我大汉山河!” “童英多谢大将军!”童英意外得了何进的一个承诺,自是感激不尽,当下拜倒致谢。 何进伸手虚扶,脸上满是笑容:“何须多礼,我听说你初来洛阳,都是住在驿馆,这可是大大的不好。老夫在朝中不短,名下府邸也有几处,正好城西便有一个。我稍候便让人前去打点打点,你若是不嫌弃,明日便可搬进去住。” “这…这如何使得。”童英一愣,下意识答道,“童英何德何能…” “这如何使不得。”何进大手一挥,“我说了便是了,对了,你且讲讲这广宗一仗是如何打的,虽然宗员和我说过一次,毕竟有些事情他没有亲历,不如你来得真切。” 童英闻言,心念一动,却是拜倒说道:“大将军,此次北军合战,除了将士奋勇杀敌外,全赖卢公筹划破敌,可卢公此刻却被收押狱中。童英斗胆,恳请大将军营救卢公!” 何进叹了口气:“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但卢公海内知名,声望极高,那些阉宦再是胆大妄为,也不敢迫害卢公。但圣上素来宠信阉竖,只怕此事难以善了…不过你亦勿太过担忧,我自会设法为卢公脱罪的。” 童英自然听得出何进的为难之处,他初识何进,不敢太过放肆。 何进接着道:“你还是先讲讲广宗之战吧!” “遵命,此战还要从巨鹿之战说起…” 不知不觉间,童英讲到卢植帅军坚守葫芦谷,何进额头上冷汗阵阵冒出;讲到卢植被左丰押送回京,何进也是破口大骂,说阉竖误国;讲到童英以三千铁骑奇袭广宗城,何进拍手称快;到最后火烧葫芦谷时,所有的汉军伤兵留下诱敌,尽数捐躯,何进也怅然良久,颇有慷慨之色。 童英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前前后后讲得清楚,对何进的了解也多了一层。 至少从表面来看,这位大将军端得是个忧国忧民之人,抚恤士卒,难怪能得宗员这等人才的归心。 “大将军。”门外管家匆匆走进,见童英仍在,又两步退了出去。 童英却知道管家必定有事,自己却已经没事,起身告辞。 何进吩咐管事送童英离开府邸,屋内只剩下他与宗员二人。 “大将军,此子…”一直没开口的宗员望着何进,轻声想要说点什么。 “此子智勇双全,确不失为一人杰,若是能为我所用,自是再好不过了。”何进打断他的话,缓缓道,“你与他亲近,日后要多多接触为好。” “宗员明白。”宗员点点头,恭敬的说道。 “大哥。”忽然门外传来一个男子,屋外走进一人,脚步急促。 来人这人是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人如其名,如同禾苗一样细瘦。 “什么事?”何进望着自己的弟弟,开口问道。 何苗瞥了屋内的宗员一眼,往前几步,在何进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而何进脸上却是流露出一抹深思之色…… 153 第二十五章 新贵(二) ?童英婉拒了何进的马车,循着道路走回驿馆。 一路上,他感觉很是疑惑。疑惑的自然是何进这莫名的亲近,非但亲近,而且还出手阔绰,送了一座大宅。 他一边走一边想,只觉得脑袋有七个大,这些问题一个都没想清楚,驿馆却已到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驿馆外却有一辆马车,车旁立着两人。 童英知道自己坐不起马车,在洛阳城也毫无名气,自然不会有人驾着马车来请他,因此也不看马车旁的两人,一言不发,就向驿馆内走去。 “故人来访,童兄因何视而不见?”不料那马车前的那人却道。 童英止步转身,听闻那声音分外熟悉,朝开口之人走了两步,借着驿站暗淡的风灯灯光看清楚了来人,这才不觉惊道:“原来是曹兄!” “数月不见,童兄风采依旧啊。”那人自然便是童英和童玲二人前次来洛阳时结识的曹操,只见他望着童英笑着说道,“曹某欣闻童兄你入了行伍之中,效命于卢公手下,还生擒了黄巾贼首张角,心中不胜快慰,只是前些日子实在是俗事缠身,因此一直到今日才来拜访童兄你,还请你莫要见怪才是。” “曹兄这是哪里的话,上次若不是得你相助,我师兄妹二人岂能一见雍州鼎,得偿所愿。”童英感激的说道。 “呵呵,童兄客气了。”曹操摆了摆手,微微一笑,“今日我所来是奉司徒之命,延邀童兄过府一叙的。” 司徒大人?童英先是一愣,心头霎时闪过一个名字。司徒大人,不就是袁隗么。 “既是曹兄相请,童英怎敢不从。”童英心念一转,当下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启程吧。”曹操转身掀开车帘请童英上到马车之内。 不多时,马蹄声笃笃传来,马车缓缓开动。 马车内,童英瞥了眼曹操,轻声开口道:“司徒大人相邀,随便派个下人来便是,何须曹兄大驾?” “童兄是真不知道还是刻意在曹某面前装胡涂?”曹操却是笑着反问道。 “曹兄此言…”童英皱眉道。 “童兄难道不知,如今朝局变动,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是各方拉拢的对象,遑论你在广宗擒了贼首张角…”曹操没有把话说下去,细长的眼望向童英,脸上满是笑意。 童英望着曹操,皱眉道:“朝局变动?” “放心吧,大凡有才之人,无论时局如何变幻终究有用武之地的。”曹操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挑开车帘,不远处,一桩占地颇广的宅院出现在窗外,司空府到了。 两人才到司空府,刚从车上下来,门前便有一男子迎了上来。 “阿瞒,童公子,且随绍前往司空书房。”来人容貌殊美,近八尺的身高,而且虎背蜂腰,年逾三十,仪表堂堂,须发亦是精心护理,气度威严,抑或是说倨傲也不为过。 “这是司空长子,司徒的侄儿袁绍,表字本初。”曹操在童英耳边一阵低语,上前笑道道,“想不到本初你竟是亲自出迎…” “我不过想要看看能生擒贼首张角的少年英才到底是何人而已。”袁绍望着童英,轻声说道。 童英拱手见礼:“童英乡野鄙陋之人,见过公子。” 袁绍面色不变,单手平伸指向院内,开口道:“司徒已等候多时了,公子请。” 三人以袁绍为首,一路穿过亭台园囿,不多时来到后院的书房外。袁绍早令仆从前去通报,童英却是忍不住地感慨起来。 他刚刚从何进的将军府出来,自然也记得何进府中的陈设装饰。 简单来说,司徒府是真正的大方之家,将军府却只是个暴发户罢了。 “可是擒杀黄巾贼首的英雄到了,快请进来。”不知什么时候,书房已经走出一个气度儒雅的老者,一眼望过去,便觉得令人亲近。 “叔父,童公子和阿瞒已经请到。”袁绍闻言,立刻束手立于一旁,开口道。 “好好好,来,进来说话。”司徒大人名叫袁隗,却不和他的侄儿一样气度伟岸,反而处处透出亲切自然,率性随和,让人兴不起拒绝的念头。 四人在书房中坐下,童英观察四周,发现竹简绢帛堆积如山,不由佩服起这个司徒大人来。 “我知道公子心忧卢公安危,不过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眼下朝野清流连番上书,都是要营救卢大人,依老夫之见,卢大人当不日便可出狱。”袁隗第一句话就是说卢植的事,让童英欣喜非常,转瞬又有些遗憾。他知道,袁隗让自己别担心,显然是因为自己是有担心的必要。 卢植若是果真可以平安出狱,那两个月来,皇帝为什么一直不放人? 袁隗见童英仍是担忧,便主动岔开话题:“老夫听说,童公子在河北立下大功,不知可有兴致说与老夫听听?” 童英万般料想不到袁隗竟然也要他来讲故事,尚未开口,便听曹操道:“此事不急。曹操去驿馆延请童兄弟时,发觉他孑然一身,大是不妥。司徒大人既然是提挈小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送童兄弟个把宅邸,若干奴客?” 童英有些惊讶曹操的大胆,袁隗尚未答话,袁绍却已笑了:“我说阿瞒,你的脸皮还是那么厚。” 曹操笑了笑,并不否认。 “孟德所言在理,童英今后在洛阳,再住驿馆,极是不妥。我在洛阳时日不久,但宅邸也有几座,城西恰有一个。稍候本初安排人手去清理整顿一下,童英明日便可搬过去住。” 童英不由心中暗忖:怎么何进做过的事,袁隗也都要再做一遍? “大人,不必了。童英之前去了一趟将军府,大将军送了一座宅邸,就在城西。童英又无家眷,一座府邸便已足够,这座宅邸,还是赏给有功之士更好。”童英思虑片刻,却是照实开了口,他并非是个贪心之人,有了容身之处便足矣,并不再奢求更多。 袁隗微笑道:“无妨。大将军既然给了童英宅邸,可大将军是个粗人,思虑必然不周。这样,本初你命人在洛阳城外划出百顷良田,以作童英的产业,再选百名奴客,明日一齐送到童英的府邸。” 童英知道无法拒绝,也已经从曹操不断的示意中明白过来,拜倒致谢。 “此事安排妥当,便请童英讲讲如何破敌罢。” 童英无奈,只好滔滔不绝开始重复一遍已然在大将军府说过的事情…… 153 第二十五章 新贵(三) ?到了子时将尽,童英才回到驿馆休息。 他嘴唇干裂,嗓子冒烟,却是记得袁隗吩咐他们三人的一句话: “你们三人都是青年才俊,今后当戮力同心,匡扶汉室。” 童英不知道袁隗为何如此看重自己,只知道自己和曹操很是投缘,到了房中,连鞋袜也未脱,倒头大睡过去。 次日旭日东升,童英第一次被人叫醒。 他在驿馆住了两个多月,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今日却有人来唤醒他,很是奇怪。 可不管奇不奇怪,童英已经快速起身洗漱,洗漱方罢,童英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辰时,看来自己果然是累了。 驿馆的庭院中立着三拨人马,第一拨是一个管家带着几个仆役,一辆马车,第二拨是一个赤裸上身的汉子,领着近百人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最后一拨却是单人单车,车下立着一个白面无须的内侍。 那个内侍身形矮胖,本来面容也不算难看,却是脸上肥肉褶生,下巴一层又一层,让人望而生厌——正是小黄门左丰。 童英快步走来,那管家和裸/身的汉子都是恭敬地叫了一声公子,左丰却尖着嗓子展开一卷金帛:“宣,童英德阳殿面圣——” ****************************************************** 一辆轺车行在洛阳城的大道上,车中坐着的自然便是左丰和童英二人。虽是共乘一车,不过两人的心思却是各有不同。 左丰怎么也想不到数个月前那个寒酸的亲兵,此刻竟蒙天子圣眷,听张大人说,此番还是皇上点名要见他。如今卢植出不出狱,对自己来说已经无关紧要,可若是这小子日后在圣上面前得宠,难保他不会陷害自己…自己五体不全,一旦失势,便再无复起的机会了啊。 心念至此,左丰谄笑道:“童公子,今后你我共侍陛下,左丰昔日若有不是,还望海涵。” 左丰自忖身段已经放得够低,不料童英记恨此等小人构陷卢植,只是冷哼一声,定定地望向前方,睬都不睬。 左丰自寻了个无趣,只得腆着脸干笑两声,不再出言 而童英一直在思忖的是自己一日之内竟是连得三人之请,从大将军到司空,最后竟是当朝天子,这样的境遇对于前些日子在洛阳城中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童英不吝是天壤之别,也让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之前对大将军何进也有所耳闻,只听说这人是个屠户出身,仗着妹妹当上了太后,便做了大将军,弟弟何苗做了车骑将军。只是他虽然是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却并不受士人待见——这些门阀世家终究还是看不起何进屠户的出身。所以何进努力向士人名流靠拢,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不得其法。 何进在士族门前碰了壁,也不甘心受张让等人的摆布,拉拢他以丰富羽翼——这也勉强说得过去。 至于袁隗,人言袁氏四世三公,这一代的司徒袁隗、司空袁逢就是同父兄弟。袁氏是全天下实力最大的门阀,他们的门生弟子遍及大汉十三州,若说何进是夏生蒲草,他们就只能用树大根深来形容。这样的一个大家族,为何也要拉拢他童英? 不只何进和党人,现在就连左丰——宦官也来向他示好。 自己身无长物,出身也不行,更无权势,想来真是莫名其妙。 童英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轺车晃晃悠悠的从城东的驿馆向西再往南,不一刻来到了南宫德阳殿,童英暂时不再纠结于此,下了车随着左丰进到宫内。 德阳殿内流水环绕,涓涓不绝,于左丰来说是见惯了的,对童英来说却是个新奇物事。 只见水流不住从高处顺着水槽流入水池,间有取水水斗,可以随时从槽中放水进来,想来是设计这一套系统的人心思灵巧,能人所不能。 左丰领着童英跨过条条溪流,绕过层层水槽,已然到了一面湖光入境的水面之前。 湖不算大,但建在宫中却殊为不易,湖边引出了条条水流,水面之上架有水槽,一个男子的身影正在水槽转弯处摆弄。 那人衣着华贵,却是片片淋湿,颇有些狼狈。他背对着左丰和童英,专心捣腾水槽,对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视若无睹。 这人是谁? 不由童英深思,左丰已经在耳边叮嘱了一句:“小心了,莫要乱走。” 左丰转身离去,童英有些茫然,见前面那人鼓捣完了水槽,又去动水槽边架设的水斗。水槽和水斗连结出有扇小门,开门即可放水进入水斗。只是那水门似乎不太灵便,那人低头调试,专注非常。 此人对园艺如此痴迷,难道是宫中的园丁?只是那人尚未调好水门,水槽中的水却已断了。 那人叹了口气,跨过水槽,提了桶水,攀上假山,将水尽数倒入高处的一个石坑。 那石坑连结水槽,水流又汩汩流下,那人仍去调试水槽边的水门。 不多时,石坑中水尽流出,那人便再次提了桶水倒上去。 反复数次,童英不禁笑道:“这样不成的。” 那人本是专心弄着自己的物事,却是无端被童英所扰,当下转过身来,有些生气的开口道:“你说不成,你懂吗?” “略知一二吧!其实这个设计颇具巧思,假以时日,可为后世效仿。” “嗯?”那人闻言,却是沉思片刻,俄而双眉一挑,拍手叫好,“说得好!他们总是说我搞这些东西是奇技淫巧,旁门左道……嘿嘿,想不到你这人不识宫中规矩,但心思倒是活络,你既然识得,不知可曾瞧出哪里有疏漏?” 童英想了想道:“这里虽有水流,却是死水,槽中水流无需人力便可自行流转固然不错,可要赖人抬水到了高处,才能运转,殊为不便。你不能总提水上去,提得再多,也能流干。” 那人深以为然,不住点头:“你可有解决办法?” “办法倒是有,只不过更加麻烦而已。”童英缓缓开口道。 “快说快说!”那人显然为童英所言勾起了兴趣,此刻也不再专注工作,连声追问道。 童英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大人个性却像个小孩子似的。 “在下曾见到有人在山溪旁边架设水车,可以借助水流之力将水引到高处。只是这须得有个活水源头,水车方能驱动,似宫中这一潭死水,那是不成的。”童英开口说道,水车这样的物事在南方并不少见,至少他在襄阳一带寻访卧龙先生之时,便见过不少。 那人眼中光芒闪动,听到水车二字,已经大为兴奋,更是拉住童英的手不住追问。童英将水车构造比划一番,自觉尚有不足,那人却已是抚掌大笑起来:“天助我也,此天助我也!” “你不识得宫中规矩,想来不是宫中之人,既是如此,又是如何来得此处的?”那人笑声暂歇,饶有兴致的望着童英开口道。 “宫中规矩?在下初来乍到,确实不知宫中有何规矩,敢否请兄台指教一二?”童英拱手说道。 “兄台?”那人目中闪过一抹异色,嘴角的笑容却是更盛,“你叫我兄台?” 童英一愣,那人却是摇头道:“在朕忙碌之时,是不容他人打扰的,既然你不知,那这次朕便不怪你了。” 153 第二十五章 新贵(四) ?“朕?”童英闻言顿时一惊,当下匍匐在地,朗声道,“童英不识龙颜,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刘宏笑着开口道,“原来你便是那童英,难怪不识得朕,不知者无罪。 “听说你在广宗生擒了那贼首张角,此厮作乱久矣,乃是我大汉心腹之患,如今为你所擒,确是功劳一件,朕当是要好好赏你。”刘宏收敛起嘴角的笑容,开口道,“朕要招募新兵,设西园八校,你说说看,想当什么校尉?” “西园校尉?”大汉的官职童英自然也知道一些,这校尉分为多种,最低级的是校检校尉,最高级的却是权力颇大,仅次将军。只是这西园八校他闻所未闻,又哪里知道是哪八个校尉,“臣惶恐,不知这西园校尉是为何职。” “此乃新军,你不知也属常情,罢了,今日朕诏你觐见也本只想见见这能擒了张角的少年英才到底是何模样而已,你且回去安心候命吧。”刘宏挥了挥手,似有倦意的开口道。 “臣叩谢陛下。”童英自然不敢久留,起身离开。 他走没多久,却有一内侍走了进来来。 刘宏见到那人:“阿父来了,朕刚才见了那生擒张角的童英,原本想此人年岁不大却能立下此等大功,必然是个虎背熊腰的彪悍之徒,却不想此人不但普普通通,而且竟连朕都认不出,还好心思算是活络,反正横竖要赏赐此人,不若这新立的西园校尉就赏给他个左校尉如何?” 张让面上笑容不由一滞,却知道皇帝正在兴头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陛下,敢问左校尉何时就职?” 刘宏露出若有所思状:“大将军总揽军权,不如明日朝会之时,朕再昭告朝野,三日后便开西园八校如何?” “甚好,甚好。只是童英虽然立下大功,却不为人知,如此英才俊杰,当是风风光光地就职才好,不然反被人说是轻慢功臣,陛下一番苦心又将付诸东流。”张让缓缓说道。 “阿父所言甚当,只是这如何个风光法呢?”刘宏问道。 “奴婢之见,便是三日后召集群臣,在校场比试一番,童公子少年英雄,胜出当不在话下。既然胜出,众人便再也无话可说。”张让轻声道。 “嗯?如此甚好。”刘宏思虑片刻,点头道,“就依阿父所言吧。传旨童英让他这几日好生休憩,准备三日之后的校场之役。” “喏,奴婢这就去拟旨。”张让躬身离开,嘴角却是不由闪过一抹狠厉之色。这新立的西园校尉,他早就视作自己囊中之物,连首领上军校尉也早已定了自己的心腹蹇硕担任,如今来了个不知所谓的童英,此人看上去似乎颇得刘宏的赏识,若是让此子成了气候,那还了得,必须早些打压才好。 张让一面思虑着,脚步却未停驻,只是路过一个转角时,发觉有些怪异,扭头去看,见到墙边正靠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全身尽墨,连面罩也是黑色,唯有腰间腰带上绣着的黑龙,反射着点点黑光。 “张让拜见黑龙使大人!”看清来人,张让赶紧止住脚步恭敬的行礼道。 黑衣人这次却不阻拦,他选的这个地方是张让的必经要道,也是来往巡查的侍卫的盲点。 “刚才你与那刘宏所言我都听到了,你待拿那童英如何?”黑龙使幽幽开口道。 “我以为不可让此子得势,三日之后的校场比试上,我自有方法使此子当不上西园校尉。”张让缓缓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黑衣男子,轻声道,“不知黑龙使意下如何?” 黑龙使却不回答:“你可知道《古文尚书》?” “这个…略知一二。”张让点了点头,“听说这本上古奇书如今是在司马徽处。” “大人曾下令无论如何要找出此书来,可是那司马徽行踪不定,常人难见,而这老儿又是十分狡猾,不知将书藏于何处,上次董卓命人去取也未能得手。而这司马徽却对童英青眼有加,你可知晓?”黑龙使说道。 张让一愣,俄而答道:“此事,我着实不知。” “嗯,不知倒罢了,我不妨告诉你,若求尚书,必由童英入手,你可懂得,此人非但不可打压,还必须多多亲近。”黑龙使沉声道。 “知晓了。”张让脸色微微一变,终究还是点头应道。 “好了,回去吧,休要让人看出了异样。”黑龙使话音方落,黑影倏然闪动,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张让在原地伫立思忖许久,这才一步一步走回宫中。 153 第二十六章 西苑比武(上) ?三日后,西苑校场内已经是整肃威严。 秋风猎猎,吹动大旗在风中劲舞,掌旗兵士却是岿然不动,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校场北侧的将台上,刘宏高高在上端坐,头上巨大的黄罗伞盖不但遮风挡雨,更能遮天蔽日,透着他帝王的威严。 将台下偌大的平地上,护卫精兵分列四方,阵法严整,隐含杀机。阵中各色旗帜飘扬,纷繁铠甲并列,偌大的人群却是鸦雀无声。 童英正站在校场正中,将台之下,在这万众瞩目下,他上前跪倒高呼道:“吾皇万岁!” “免礼平身。”刘宏脸上有些兴奋,这西园新军他早已构想许久,如今终于能亲手施行,心中快慰不已。 刘宏身后,何进、袁逢等人分列左右,离刘宏最近的自然是张让。在场的大多都是高官,除了大将军何进和司徒袁隗外,也有车骑将军何苗、皇甫嵩、朱隽、司空袁逢、侍中王允等人。远远望去,袁绍和曹操竟然也在,不过他们却已经排到了队尾。 “皇甫爱卿,朕着你安排较武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皇甫嵩如今已是百战名将,虽然官衔不及何进,在朝野的地位却犹有过之,童英也对皇甫嵩有所了解,知道竟然是他亲自安排,可见皇帝对此次较武的重视。 皇甫嵩身着铁甲,花白的胡须在随风飘动,神色威严,出列拱手道:“回陛下,老臣接到旨意,已经安排妥当,准备从三方面考核童英的本事。” “哪三方面?”刘宏对大舅子何进是忌惮,对这个老将军却是真的又敬又畏。 “第一是骑射,射乃是六艺之一,自古流传。以射观德,以射观武,射艺于一个将军来说,必不可少。第二便是武艺,我汉军将士征战数百年,无往不利,靠的不仅是装备精良、行伍配合,更有为将者的勇气争心,武艺过人。第三便是兵法,此次兵法考校,不以典籍为凭,而以实战为据,由童英指挥一队兵士,与军中一个校尉对抗,便如千军作战一般。”皇甫嵩郑重的开口道。 “好!爱卿考虑周到,只是这三番比试,一个人未免太多无聊,不知童英的对手是谁?”刘宏点头道。 皇甫嵩正欲开口,袁绍却已经越众而出:“圣上,臣举荐一人!” 刘宏见袁绍要推荐,便兴致勃勃的问:“本初举荐何人啊?” “启奏圣上,童英广宗一战扬名,杀张梁,擒张角,可淳于琼却只能闲居京城,也没有黄巾逆贼来攻打洛阳。童英因为有功,可以在此较武比试,可淳于琼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而还有更多的有能之士跟他一样。”袁绍本是世家子弟,却和淳于琼是至交好友,借着这个打抱不平的机会,更是连带着为未曾出战立功的将士们请命。 “绍儿不得无礼!”袁逢低声训斥道。 “陛下,袁绍只想为淳于琼求一个机会。”袁绍却是倔着头,接着道。 刘宏有些不悦,却是顾及袁氏和党人的面子,并不反驳:“如此也好,淳于琼和童英比试骑射,得胜者进入下一轮。” “袁绍多谢陛下。”袁绍退了下去,拍拍旁边那人的肩头:“小心些,莫要阴沟翻船。” 淳于琼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卖相却是不差,当下走到童英身前,并肩而立。他见童英虽是长身玉立,却多少显得有些文弱,已经起了轻视之心。 “我命人在百步之外放一个箭靶,你们东西相向走马,先射中箭靶者胜出。可有异议?” 较武横生枝节,皇甫嵩却是不以为意,公正严明。 “谨遵将军安排。”童英和淳于琼两人同声应道。 一旁早有军士抬来弓箭,淳于琼随手取了一张两石的硬弓,远处的军士顿时一阵欢呼。 一石四钧,一百二十斤,两石就算二百四十斤。淳于琼看似随意,实际上就算说他还留着后招,两石并非他的极限。军中素来敬重猛士豪杰,见淳于琼大有英雄气概,都是忍不住地喝彩。 童英略一皱眉,也是随手取了一张弓,只不过他取得却是一张软弓。 顾名思义,软弓力道不及,却有一个好处,就是射速更快。 饶是淳于琼胜算在握,还是忍不住地问:“敢问童公子平日里拉几石的硬弓?” “我膂力不甚强,平时不多用硬弓。”童英微笑颔首。 淳于琼见童英神色平静,不由更是有些怀疑,只怕童英是骗他。 淳于琼目光闪动,从箭壶里抽了一支雕翎箭,扭头去看童英,却见到童英走到一排箭壶的末尾,也是只取了一支箭。 但淳于琼的箭是雕翎长箭,箭杆粗大,箭头扁平,弧形的矢面反射着一道弧光。童英的箭却是一支三棱细箭。大汉军中,这两种羽箭都不常用。皆因雕翎长箭工艺繁杂,箭长且粗,寻常军士又用不起,又拉不开相应的硬弓。三棱细箭却是汉初所用,许多人都已经不明其理。 皇甫嵩也是有些惊讶,这一排箭壶,装了自高祖开国以来用过的各色箭矢,是以三棱细箭虽然稀少,也是象征性地放了几支过去。 不料童英却选了三棱细箭。 “童公子为何偏偏选用入土之物?”淳于琼愈发不解,心头更疑。 童英想了想道:“家师曾经说过,三棱细箭飞行平稳,速度甚快,远胜汉军惯用箭矢。” 皇甫嵩见两人准备妥当,军令下达,两人已经跨上战马,引而待发。 高台上的张让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了一番思量。 皇甫嵩令旗劈下,淳于琼已经催马直奔,童英亦是如此,并不落后。 淳于琼纵马狂奔,只用牙齿咬住利箭,一手执弓,一手勒缰。他倒不是要比什么马的快慢,但是马儿奔驰的快慢在众人心中也会产生不同的意义。若都是射中靶心,自己快了一分,那无论是马术还是箭法,都当然是胜出一筹。 两人战马交错,淳于琼已经取箭拉弓,侧头向箭靶望去,瞳孔爆缩,嗤地一声射出飞箭,淳于琼面带笑意,连看看也不看,便知道这一箭十拿九稳。 只是几乎在同时,他的身侧也是“嗤”地一声,紧接着“叮”地一响,淳于琼的笑容已经被北风吹走。 淳于琼真的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因为童英一箭射出,竟然不取靶心,而是直接射中了自己的箭杆! 三棱细箭箭头在雕翎箭的箭杆上一点,雕翎箭颤了一颤,并未折断,却是方向已偏,噗地射入地面。 再看那三棱细箭,却已经笔直钉在靶上,箭尾犹自颤抖不息!! 这…怎么可能! 淳于琼觉得太不可思议,射中靶心没什么困难,可射中空中疾飞的羽箭却是难上加难。 射中空中疾飞的长箭本已是困难无比,可三棱细箭借此一弹,还能射在靶上,虽然并未正中靶心,但是自己已经很明显的输了不止一筹! 淳于琼发呆的时候,童英却已经策马回转,路过淳于琼马前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承蒙承让,若是淳于将军的力道再大三分,童英便无能为力了。” 童英说完这句话后,挂了长弓,去了箭袋,翻身下马,缓步走到司令台前,施了一礼:“陛下,童英幸不辱命。” 153 第二十六章 西苑比武(中) ?张让也从震动中醒悟过来,忙不迭道:“陛下,童英的箭法神乎其神,果然骑射无双,看来陛下钦点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刘宏对张让的高帽子受用无比,面带微笑:“皇甫爱卿,童英这一关可算是过了?” “过了。大汉有飞将李广,箭无虚发,征战边关数十载,立下了赫赫功劳。今日童英以箭射箭,端的不凡,只要善加培养,未必不是飞将第二。”皇甫嵩亦是笑道。 刘宏知道皇甫嵩不喜欢多说话,可谓字字珠玑,这童英乃是他看中的良材,眼下皇甫嵩夸了童英一番,便如夸赞自己一般,自然是欣喜不已。 ****************************************************** “第二场比试步战武艺,以百招为限,分定胜负。” 皇甫嵩声音苍老,面容却是威严不减。 “且慢!臣有事启奏!“袁绍再度越众而出:“启奏圣上,武艺只是匹夫之勇,而兵法才是为将之要,臣恳请圣上允许臣先来请教童公子的兵法吧!” 童英望向这袁绍,只见对方面沉如水,但是眼中却是隐隐透着一丝倨傲和轻蔑。 原来,袁绍见童英以惊人的箭术赢了第一场比试,可见武艺不凡,只怕童英又轻松的过了第二场武艺比试,那就大势已去;而袁绍自幼熟读兵书,虽未经实战,但在朝中已被誉为侯门名将,对于自己的兵阵之法极有信心,因此便欲先以兵法挫败童英。 皇甫嵩有些意外,毕竟童英虽是他和卢植属意的新一代将星,袁绍却也是袁逢的儿子,颇有名望。这两方谁战败了都不好看。 刘宏也是笑了笑,心道童英纵然败了又有何妨?天下间不乏似童英这般隐姓埋名的少年英才,一个童英不成,还有千千万万个童英。你袁氏却只有一个袁绍,这下败了,今后如何立足?你们世家子弟自己出丑,可莫要怨得旁人。 “准奏!”刘宏笑着宣布。 童英自然不知这接下来的比试已经牵扯到皇帝和世家之间的较劲儿,只道这场比试也是选拔西园校尉的必需,沉心静气,默默思忖着对策。 两方准备妥善,已是有两个十行十列的小方阵东西相向。 战鼓咚咚敲响,袁绍立刻下令变阵,方阵顿时如行云流水般变换,成了一个锋矢形状——箭头指向的正是童英。童英也是变阵,却并非攻击凌厉的锋矢阵,而是一个三角形的三才阵。 这三才阵乍一看去只是三大坨,一坨三十余人,相互呼应,呈一个“品”字形。可细心观察却能发现,三才阵是阵中有阵,每个最基本的阵型是三人一阵,稍大一些是十人一阵,以什长为运转轴心。再大一些却是三个什为一阵,而百人的三才阵,运转轴心恰恰是童英。 场中有的人看见童英摆了一个最普通的三才阵,已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无它,太简单了。 三才阵只比长蛇阵多了一点变化,乃是汉军操演的最基本军阵之一。锋矢阵攻击凌厉,平庸的将领多数不敢用这个阵法,也是因为风险奇大,一个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袁绍生在公卿之家,自由熟读兵书是必然的,选锋矢阵也没什么奇怪。可童英布了个三才阵,显然便是穷其智计,也仅能如此罢了。 童英心里却是不一样的想法。 卢植告诉他,愈是简单的战术,便愈是有效,愈是简单的阵型,威力便是愈大。盖因阵型简单,则兵士究竟训练,熟稔非常,运转起来也格外流畅。复杂的军阵看得人眼花缭乱,却非常人能用,非常人所能。 既然如此,只要是寻常作战,能简则简。 三才者,天、地、人也。《周易?系辞下》有云:“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也就是说,阴阳相生,立天之道;刚柔并济,立地之道;而仁义并举,立人之道;三才相生相合,皆有相对立的事物所成。 三才运用到军阵,便是攻守兼备,收放自如。 十余丈的距离,呼吸可至。 袁绍的队伍皆由骑著名贵骏马的贵族子弟组成,霎那间,锋矢已经狠狠刺入了三才阵中。三才阵不由凹陷下去,却是陷而不破,变而不离。 三才层层细分,可至每一个人,巨大的锋矢冲撞进来,层层受阻,压力分解到每个人的身上,已经小到足以承受。 可袁绍的锋矢却要凭借着无双的战意和狂风般的速度,一击之下,不仅没能凿穿童英阵型,反倒为其所阻,让袁绍又惊又怒。 他身材高大,在阵中连连发令,锋矢略一停顿,又以锐不可当的战意冲刺。三才阵被迫得连连后退,却始终保持阵型完整,偶有军士掉队被“杀”,余者立刻移动脚步,阵势只是稍一收缩,仍是保持完整。反观袁绍这边,冲刺虽急,损折的人手比起童英只多不少。 三才阵退了又退,终于稳住阵型,锋矢阵略加休整,却是蓦地变阵。 袁绍果然不愧是袁氏俊杰,锋矢阵两次碰壁,知道若是强冲,已是必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袁绍此时已经将阵型换做长蛇——这也是汉军操演时极简单的阵法。可正因简单,威力更大。 长蛇阵在袁绍的指挥下果然如灵蛇一般扭动,虽然仍是进攻,却是首尾并用,呈马蹄形向三才阵攻击。童英心中一沉,感叹袁绍反应快捷,长蛇阵亦是可攻可守,可长蛇阵的机动性,显然比之三才更胜一筹。 三才阵恍若一个旋转的三叶巨轮,长蛇阵便是一条灵动巨蟒,趋利避害,无所不能。 童英指挥军士,几次想要击穿蛇腹,袁绍却是见机极快,立刻下令首尾救援,令童英无功而返。 可三才阵系统严谨,无论是蛇头猛啄,还是蛇尾卷扫,均是无可奈何。 战况已是陷入了僵持。 此时,无论是袁绍,还是童英,亦或是他们统帅的精兵,都已是战得精疲力竭了。 袁绍初时以为童英不堪一击,此刻用尽手段,却也不能攻破童英的防御,心中焦躁不已,因此他不住地催动长蛇巨蟒,只盼童英哪次不慎,出现巨大的破绽。 与两军的主将相比,两边士卒也是相差迥异。而袁绍指挥的是贵族子弟,从小娴熟弓马,装备精良,却多多少少有些养尊处优,不耐吃苦。 反观童英这边,虽然是皇甫嵩的亲卫,可皇甫嵩是百战名将,亲卫兵士都是百战淬炼的铁血雄师!他们也许没有背景,只有背影,可他们绝对是纯粹的军人,纯粹的大汉将士! 双方又是斗了盏茶功夫,虽然胜负未分,却无疑是三才大阵已经占据了优势。皇甫嵩面带微笑,觉得童英用正兵,性格沉稳,只要善加培养,来日必定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袁绍虽然见识犀利,却心浮气躁,若是他这性子能改,自是最好。 高台上有的人已是看得厌了,昏昏欲睡,譬若皇帝刘宏;有的人却是分外关心,譬若张让和袁逢。 张让自然是希望童英快些将袁绍击败,袁逢却是知道袁绍不可败,一旦败了,袁氏就将声名扫地! 瞅着台前香案,那一炷香终于燃尽,袁逢高声道:“时间已到,此战平手!” 皇甫嵩反应过来,见袁逢越俎代庖,嘴角冷笑:“童英一胜一平,进行第三场武艺比试!” 153 第二十六章 西苑比武(下) ?“启奏皇上,臣愿出战!” 皇甫嵩话音被打断,众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却看到刘宏身边多出一男子来,面容俊秀,刚才所言正是由他口中发出。 见到此人,一干朝臣的表情却是各异,有惊诧,有不解,有哂笑,倒让童英多少有些不明所以,而他离得那司令台远了,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刘宏望着身边的男子,面色似有不豫,不过只见那男子附耳在刘宏耳边说了些什么,刘宏终究只有无奈点头,男子望了远处的童英一眼,一脸得色的转身离开。 不多时,司令台一侧已经驰出一名骑士,那骑士头不着盔,只用一根丝带系住黑发,片片青丝随风飞舞,衬着他俊秀的面容,更添风流倜傥之情。他一身红袍,骑的也是红马,从司令台飞驰而出,恍若天边彤云,飘然而至。 原来是他。 童英心中叫苦,已是认出了这个红袍的公子哥就是前日在东市里得罪的白面公子哥。看他刚才与天子那熟稔的模样,难道还是皇亲国戚不成? “皇上,且待刘彦跟童英比上一场。”公子哥圈马回转,到司令台前停下,却并不下马,只在马上一拱手,说话的对象却恰恰是皇帝刘宏。 刘宏缓缓叹了口气,面色不似恼怒反倒似有些无奈,开口道:“你要比就比吧,只是记得,点到为止。” 童英见刘宏答允,心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看样子这个刘彦,跟皇帝关系很是亲密,必是皇室中人,这样一来,自己就更不好得罪他了…他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从台上瞥过,隐约见到张让嘴角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不由更是疑惑。 “看招了!”刘彦低喝一声,策马赶来,已经从腰间抖出一条软鞭。 红马奔到身前,童英横枪一挡,却不出击,刘彦连忙勒马,不由有些怒色:“你待怎地,难道是不敢接招吗!” 童英憨憨地笑了笑:“这一阵是步战,刘公子还是下了马好些。” 刘彦微微一怔,双眉又竖:“蠢才!比步战有什么意思,来人,牵马来!” 童英见刘彦指挥禁军好似家仆一般,心中更是惊诧。 “刘公子,咱们只比这一场吧?”童英并不怕这个贵公子,却是不想多生事端,知道他身份尊贵,因此试探说道。 “难道我打败你,还需要两场吗?”刘彦眉梢一挑,开口说道。 童英却是笑了笑,接过军士牵来的战马,翻身坐了上去,手中长枪斜指前方:“刘公子,请出招吧。” 刘彦眼中闪过兴奋之意,扬手甩起皮鞭,“啪”地一声,在空中打了一个鞭花,四周顿时喝彩连连。 童英忍住了笑意,心道这刘公子的皮鞭装饰华丽,这一手先声夺人,也占尽了风光。可是兵刃越软,便越难使用,似软鞭这般,则是难上加难。刘彦小小年纪,学着武学名宿去用鞭子,说好听点是忝附骥尾,说难听了就是邯郸学步。 这些见识早在童英学艺之时,便已经从童渊那里慢慢学到,此时见到刘彦出招华而不实,心中略感宽慰,知道只要自己谨守门户,等到刘彦露出破绽,再后发制人,可获全胜。 “呆子看招了!”刘彦低喝一声,右臂一抖,软鞭兜了个圈子,从侧面向童英飞来。童英紧握长枪,蓦地枪头探出,只是一拨,软鞭力道不及,已经从童英的头顶滑过。刘彦再一抖鞭,软鞭上出现阵阵波浪,向童英发动连绵的攻势。 童英心头暗凛,连忙向相反的方向策马,手中长枪不停,在鞭身上连番点啄,总算是化解了刘彦的又一波攻势。 刘彦哪肯让童英脱逃,策马赶了上来,手中挥鞭不停,恨不得每一鞭都抽在童英的身上。 童英只守不攻,化解了刘彦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只是对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童英是有心想让,依旧是不依不挠的发起进攻。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童英想了想,不再闪避,挽了一个枪花过去,恰从软鞭的螺旋中穿过,他伸出左手,蓦地抓住了鞭梢。 此时刘彦鞭梢被制,鞭身也缠在童英的长枪上,进不得,退不得,已经大为狼狈。 童英见刘彦面有愠色,心道这等公子哥,还是不得罪的好,左手一松,战马转进,长枪也已是抽了出来。 “多谢刘公子相让。”童英正待圈马回转,陡然间感到身侧风声,发力正要避开,骤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紧接着啪地一声脆响,胳臂和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刘彦已经收了软鞭,得意洋洋:“怎么,挨打不疼?” 童英见刘彦死缠烂打,不禁热血上冲,怒道:“刘公子你究竟要怎样?论武艺你又打不过我,童英方才有意相让,难道你看不见吗!” 刘彦脸颊涨得通红,知道自己理亏,却是蛮不讲理:“呆子,看招!” 长鞭一抖,如毒蛇般袭来。 童英此刻不再顾及刘彦的公子身份,长枪一改颓势,变得凌厉至极。只是数合之间,刘彦已是难以抵挡。童英觑了个破绽,长枪平平递出,送到了刘彦的咽喉前,可刘彦的软鞭才刚刚收力而已。 “刘公子,如此可满意了?” 刘彦脸色快要红得发紫,并不答话,童英知道他难堪也不追究,径直收枪,圈马离去。 只是童英刚刚转过身去,身后风声再次传来。 这次的风声不是软鞭凌风的呼啸,而是尖锥撕裂空气的锐鸣! 童英心头大凛,连忙伏在战马上,觉得铁盔上叮地一声,一枚飞镖弹上了空中。 这次他生怕刘彦还要追来,早有准备,是以得以避过。可他本以为刘彦是再用软鞭突袭,却想不到刘彦竟然会发暗器,这一避实在是凶险之极,若是慢了一分,那飞镖多半便要刺入他的脖子。 童英心中怒极,转身正欲发作,却见到刘彦已经发出了第二枚飞镖,直袭他的面门! 童英长枪一抖,枪头斜刺而上,拨落了飞镖,怒道:“你怎生如此不知好……” 刘彦却不等他说完,第三枚飞镖已经发射! 童英怒不可遏,身躯后仰,忙不迭避开了飞镖,手中未曾止歇,长枪不退反进,直取刘彦前胸! 刘彦惊叫一声,连忙策马后退,待他再发暗器,童英已是占据了先机,长枪不住地朝他头颈和前胸的要害招呼。 刘彦已经将软鞭收回了腰间,虽然还是在不停发射飞镖,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后来的飞镖不仅没有力道,更是大失准头。 “叮”地一声,童英的长枪再次弹开一枚飞镖,那飞镖却是倒转了方向,噗地射入了刘彦胯下红马的马腿! 红马吃痛,倏然人立,刘彦反应不及,顺着向后倒去。只是他尚未倒下,那红马前蹄已经落地,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童英见红马发疯,刘彦已经从马鞍上滑落,心中大急,双腿狠踢马腹,追赶过去。 司令台上众人见刘彦落马,都是“呀”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的刘彦虽然从马鞍上滑落,却并不算做落马,可他的情形,比落马更凶险万分! 落马不过是重重地摔一下子,这红马初时奔势不强,最多骨折。 可眼下刘彦的软鞭却是和红马的缰绳缠到一块儿,那软鞭又缠着他腰,大半个身子落在地上,头上胸前,便是红马跳动不止的后蹄! 司令台上的刘宏惊慌的站了起来,身后群臣也是脸色惶急,手足失措。唯有皇甫嵩尚算冷静,连忙挥动令旗,调动两侧禁军合围校场。 可校场空间颇大,禁军调动又花时间,刘彦的情势却是一刻比一刻危机,须臾便有性命之虞! “哆!” 校场中只闻童英一声爆喝,见他在马上身躯后仰,肩背一扭,长枪脱手飞出,直取惊马! 司令台一侧又是一阵惊呼,有的是盼望童英击杀惊马,有的却是担心童英误伤了刘彦。 “嗤”地声响,紧接着笃地一声,长枪钉在了地上,惊马狂奔而出,马缰却已经被枪尖刺断。 刘彦已经落在地上,可他去势甚急,不能立止,见惊马远去,脸上依旧呈现出惊骇莫名之状。 童英策马飞奔速度不减,驱使马儿来到刘彦身前,将刘彦横身抱起揽在怀中,一手拉着缰绳驱马缓缓司令台走去。 那刘彦陡然被童英揽在胸口,先是一怔,俄而扭动起身子,想要挣脱童英的怀抱。 “别动!咳咳咳…”童英低头厉喝一声,却是不经意间牵扯到胸口的伤势,轻咳两声,几滴温热的鲜血从嘴角逸出,一滴掉落在刘彦的手上,缓缓滑过。 而那刘彦面色愠怒,努了努嘴角本欲出言,却不经意间看到自己手背上的那抹殷红,面色数变,终究缓缓闭上了嘴,只是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满是赧红。 “皇上,童英前来领罪。” 他踉跄着下了马,早有宫中内侍来扶刘彦。刘彦下了马,却是狠狠地剜了童英一眼,然后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童英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救了此人,他却还是那样倨傲,可看见刘彦的神色,虽然也是发红,可是和方才的怒极又不一样。童英反复思忖,都是想不明白,台上的刘宏见刘彦并无大碍,稍微放了心,开口望向童英说道:“无妨,你身子如何?” 童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虽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此刻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自然不能露怯,当下开口道:“并无大碍。” 刘宏和皇甫嵩相对点了点头,皇甫嵩宣道:“第三场比试,童英胜出!”“好!”人群之中顿时爆出一片喝彩之声。 内侍站到了司令台的最前,朗声宣布道:“童英三场比试胜出,明晨朝会听封!” 153 第二十七章 赐婚(上) ?刘宏匆匆的回到宫中,他没有选择去自己的寝宫休息,而是赶去了他的掌上明珠——刘嫣的寝宫。 这刘嫣从小便十分聪明可爱,因此倍受宠爱,皇后希望她平平安安,所以又号万年公主。 只是传闻中,这万年公主因为从小多受宠溺之故,脾性很是任性,行事也颇为肆意妄为,甚至还有偷偷换装出宫闯下祸事的轶事,不过因为皇后和刘宏的偏爱,这些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刘宏摆驾来到了刘嫣的寝宫,却见一身红袍的刘彦在大发脾气的乱扔东西。 “嫣嫣,怎么啦?刚刚有没有受伤?”刘宏好脾气的问道。 “哼!”这刘彦自然就是万年公主刘嫣了,见刘宏来了,眼圈一红,没回答刘宏的问题,只是嘟着嘴哼了一声。 “是不是哪里伤着了?父皇给你宣太医去?”刘宏依旧陪笑着的问道。 “哼!你笨死了啦!你跟那个童英都你笨死了啦!”刘嫣抓起床上的枕头向殿柱扔去,“哗啦啦”的一声,一个西域进贡的和阗玉瓶登时成了碎片。 “好啦,好啦,嫣嫣你说说父皇跟那童英哪里笨了?” “哼!……”刘嫣冷哼了一声之后却是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居然呜咽的抽泣了起来。 “唉!嫣嫣啊,你知道父皇最疼你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父皇灭他九族!” “哼!还灭九族呢,你都要封人家作将军了呢!”刘嫣哭了一会儿,觉得心情好多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哦!原来是童英啊!那父皇明天不封他了,再把他关起来杀头好不好?”刘宏心里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哎呀!不是这样的啦!”刘嫣嗔道。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的呢?”刘宏促狭的问。 刘嫣无言以对,只是觉得脸上慢慢的火热了起来。 刘宏看在眼中,心里越发觉得好笑。他太了解他这个宝贝女儿了,这小丫头一向心高气傲,今日被童英打败,又被他抱在怀中,这童英无意间已经在这情窦初开的宝贝女儿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了。 “嫣嫣啊!那父皇帮你拿个主意吧?” “嗯…”刘嫣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心里还在想着今天被童英抱在怀中那种坚实安全的感觉,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那父皇明日就狠狠的惩罚他吧!”刘宏一本正经的道。 刘嫣听见刘宏要惩罚童英,心里发急:“唉!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要抱我的…” 刘宏听她这么说,心中愈发笃定:“不行,君无戏言!这童英敢欺负我大汉公主,罪不可赦!我一定要惩罚他,我要惩罚他服侍你一辈子!” “服侍我一辈子…”刘嫣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刘宏的意思,刷的一下,脸上刚刚消散的红云又瞬间布满了美丽清秀的脸庞。 刘宏见她没反对,知道好事已成,于是在哈哈大笑中转身离去… ****************************************************** 翌日,金殿之上,刘宏今日心情特别好。 在许多大臣心中,他是一个经常“突发奇想”的皇帝,因此大臣们天天进谏他要“正德、正行”。见到这些昏昏欲睡的老臣,他一直觉得正是这些人把汉王朝搞得毫无生气。 因此,刘宏认为只要提拔一些不是出身世家的青年才俊,再由他这才华横溢的皇帝领导,汉王朝一定可以再度走向辉煌! 思虑及此,刘宏目光再次转向台下束手伫立的童英,心中暗忖:此人确是不失为一少年英才,样貌也不算差,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此人,倒是有助于自己的宏图伟业!毕竟自古美人配英雄,至于出身…在刘宏眼中,英雄不问出处,而且汉家的皇帝向来是不考虑出身的。 譬如西汉武帝之时,汉武帝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便择了一个马奴出身的卫青做丈夫,刘彻非但没有反对,还将卫青提拔为官。而后来卫青果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立下彪炳的功业,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官拜大司马。 刘宏一向自比诸位雄才大略的先祖,其中尤以汉武帝为最,在他眼中,大凡先祖都能做到的事,自己也能做到,何况——谁说这童英不能成为第二个卫青呢? 正是有鉴于此,刘宏幻想着等等当着众文武大臣的面,说出赐婚之事,届时众人惊讶的模样,心中实在是出了一口恶气——平日在朝堂上大凡国事都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今天朕倒想要看看,谁敢来反对朕的家事。 当刘宏还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时,内侍展开一道赭黄卷轴,“童英力战广宗,杀张梁,擒张角,功勋赫赫。又为将士请功,忠勇可嘉。今设西园八校,以童英为典军校尉!” “西园八校,分上、中、下、典、护五军,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议郎曹操为下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助军左校尉,赵融为助军右校尉,冯芳为左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右校尉。诸校尉统于上军校尉,受命于朕!” 这个“朕”自然是刘宏的自称,他这道诏书一下,殿上众人却是心思不宁,神色迥异。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大将军何进——他本是总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可西园八校尉一设,他这个大将军在京师的兵权已经被无限制地稀释!西园八校直接听命于皇帝,那他这个大将军又往哪儿放? 袁逢等人却是另一番想法。何进的失势与否他们显然不太上心,他们更关心的是十常侍的动向。这次皇帝任命蹇硕为上军校尉,总管各军,显然是把禁军交给了十常侍。十常侍本已把持了朝政,如今又掌握了禁军,朝权、军权尽入其手,今后还有谁能制他们? 当何进还在忐忑不定之时,刘宏站了起来,在张让的搀扶下走到台前,正色开口道:“朕,还有话说。” 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是望向刘宏,刘宏却是望向立在下面拱手而立的童英,嘴角不由泛出一抹笑意。 “昨日三场比试,诸位英才各尽全力,朕甚为欣慰。童爱卿少年英才,德行过人,有目共睹,今万年公主业已是待字之年…”刘宏语调微微一抑,然后扬声道,“朕意,万年公主下嫁童英,择日完婚!” 刘宏话音方落,殿中已是骚动了起来。 在场的大臣们都知道,这万年公主是当今皇室的掌上明珠,同时容貌极为秀美,因此许多王孙公子都盼望能得到公主的青睐,只是这万年公主一向心高气傲,谁也看不在眼里,因此对于这些王孙公子而言,公主只能是一个传说罢了。 可今日在场的大臣们万万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要将这位公主赐婚,而且对象还是原本籍籍无名的童英! 即便这童英擒获过黄巾匪首张角,亦或是昨日如何的大出风头,但是说到底毕竟他不过是平民出身,如何能配得上堂堂的大汉公主? 果然,殿中的一干重臣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之后,皆是默然不语。 而其中无数的年轻人却是颇为眼红,只怕他们中无一人想到这过童英经过昨日的较武,不仅三试扬名,成为典军校尉,更是即将抱得美人归,一跃成为皇亲国戚。 这个变化委实太快了些,他们皆只恨自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莫非是贼老天瞎了眼?怎地让这童英就如此幸运。 甚至连诸位随侍在刘宏左右的宦官也倍感意外,一向深谙圣意的张让亦是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153 第二十七章 赐婚(中) ?只是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童英却高声出言道:“微臣斗胆,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陡然之间,刘宏嘴角的微笑便不翼而飞,而众士人们则是再一次错愕之余,皆冷眼旁观,静待这赐婚之事将会如何发展。 刘宏脸色一变,心道这童英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仗着自己对其有几分好感,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自己,着实让人生气。本想重重的训斥童英几句,可旋即想起此人是嫣嫣属意之人,若是自己骂得重了,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气冲冲坐回了榻上,却是张让上前问道:“童英你可曾婚配?” “不曾。”童英开口说道。 “你既不曾婚配,难道是嫌弃万年公主吗?”张让追问道。 “…当然不是。”童英沉思片刻,摇头答道。 “既是如此,如何要忤逆圣意?”张让提高音量开口问。 童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念百转,终究是有一个美丽的倩影在脑海中萦绕,深深的吸了一口,却是朗声答道:“陛下,童英非是要忤逆圣意,只是童英虽未婚配,却已经与师妹有了婚约,绝无轻薄公主之意,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个好说,你先娶公主,再纳师妹为妾,岂非两全?”高台上张让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然而童英却依旧是梗着脖子道:“此事,恕童英难以遵命。童英与她既有百年之约,又如何能失信于人!”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皆是微微一楞,俄而对着童英发出轻声的赞许,连一直面沉如水的皇甫嵩也是禁不住微微颔首。 “混账!”刘宏却腾地站了起来,怒目横视了童英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望着天子含怒而去,场中的朝臣也纷纷起身离开。他们或是摇头,或是窃喜,也有幸灾乐祸之人。不过须臾,偌大的金殿之中只剩下刚刚就任的西园八校尉。 西园禁军分作五军:上、中、下、典、护。其中自是以上军校尉蹇硕最为尊崇,而中军校尉袁绍和下军校尉曹操居其次。童英的典军校尉虽然也是独领一军,却是兵力上与之前大有不足。最后一军的护军,兵力最多最散,也因此被分为四个校尉,地位最低。 袁绍站在场内,遥望着着童英,目中神色颇为复杂,昨日一战虽说两军是战成了平手,但是在袁绍眼中却不吝于一次惨败。袁绍一向自视甚高的,而他的身份也是分为显赫,四世三公之后,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些士族子弟,他其实打心底是看不起童英这种平民出身的人,那日会出府相迎也不过是奉父亲所令而已。可谁人想到,这平民出身的童英却在校场上与自己战个不分胜负,袁绍可不算是个心胸豁达的人,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很难接受。 而站在他身旁的曹操瞥到他这一神情,心知袁绍还是记挂两人比试失败之事,他心思活络,这袁绍自幼与他交好,两人关系甚笃,甚至还曾一齐做过不少荒唐事,比如有一次曹操和袁绍去看人家结婚,白日里偷偷躲在院里,到了半夜便大喊大叫:“有小偷!”然后乘着房中的主人们都跑出来察看之时,两人便进到洞房里,拔出刀来抢/劫新娘子。 而童英虽与他相识不长,但是曹操对此人却是颇为赏识,那日初相见,他便感觉这童英看似木讷实则内秀于心,便有心结交,将自己的玉佩给予童英让张恭为其行个方便,博得好感。而后听闻童英在广宗立下大功,更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此时眼见袁绍与童英有隙,曹操自然不愿这两人心生龌蹉,有心劝袁绍和童英和解。 因此曹操微微一笑,拉着童英的手回到袁绍身旁,笑呵呵道:“本初啊,今后咱们三个共处西园,可要多亲近,何况咱三人中,你的职位最高,日后可要多照顾我等。” 袁绍却是冷冷的瞥了童英一眼,开口道:“阿瞒,你这是哪里的话,新任校尉都要到皇甫大人帐下领兵符,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校场。 “童兄见谅,这本初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曹操脸上略带歉意的对童英开口道。 “无妨,袁兄身份高贵,自然不屑于我这样的人。”童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过我听袁兄称呼曹兄您为‘阿瞒’…” “不瞒童兄,这‘阿瞒’之名乃是曹某少时的小名,这本初老是在旁人面前开口直呼,虽是无心之举,但实在让人颇为…”曹操少有的面色一红,低声说道。 童英闻言亦是不禁微微一笑,不过转念之间,却是想到以袁绍的倨傲,此举当真是“无心”么? “若是童兄不嫌弃,可以称曹某表字,孟德。”就在童英走神之际,曹操又开了口。 “曹兄…”童英一愣。 “童兄无需客气,说回来曹某第一次见到童兄便知你绝非池中之物,因此有心结识,如今看来确是没有看走眼。”曹操也不讳言,开口说道。 “孟德兄谬赞了。”童英摇头说道。 曹操听闻他直呼自己的表字,不由笑道:“不知童兄表字为何?” “这…”童英闻言,脸色不禁一黯。 古代男子成人,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后因称字为表字。而表字多是由父母或师长所取,童英是个孤儿,师父童渊本说过年之后,为他取一表字,然而却想不到如今已是阴阳两隔,这如何不让他神色黯淡。 曹操见状,知其有隐情,便不在表字上太过多言,笑着说道:“走吧,只怕皇甫大人等不及了。” “好。”童英点点头,两人并肩朝皇甫嵩所在的行辕缓步走去。 **************************************** “混账!放肆!不知好歹!”刘宏怒气冲冲的快步走回寝宫,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一路上遇见他的宫娥内侍见到这位天子面色不善,纷纷匍匐在地高呼万岁,连大气也不敢出。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龙体要紧,何必为这种无知兵痞生气。”其他人都躲得很远,唯有张让一路小碎步的追着刘宏,轻声劝慰。 “阿父,你说这童英是不是不识抬举,朕见其还算是位可造之材,嫣嫣也似乎有意其人,便一心成全。”刘宏余怒未消的开口道,“能与皇室结亲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他童英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朕的美意,让朕下不来台,简直就是不知好歹之极!朕定要好好惩戒他一番!” “这童英确是莽撞之极,竟然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拒绝皇上的美意,不过皇上…”张让低着头,脸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躬身说道,“此人在广宗立下了大功,今日在校场之上连胜三场,也出尽了风头,何况他所言自己已有婚约,若果真如此…” “按阿父的意思,那我就真那此人没有办法了么?”刘宏皱着眉头沉声打断张让的话道。 “奴婢以为皇上你不必急于一时,否则朝堂上那些清流党人又不知会胡乱置喙些什么,不若过些日子,随便寻个什么由头便能对这童英施以惩戒,届时也能不留给别人胡言乱语的口实。”张让轻声说道。 “唔…”刘宏沉思片刻,终究是缓缓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此事阿父你且记在心中,等过了些时候,一定要狠狠对这童英惩戒一番,不然朕实在咽不下心头这口恶气。” “皇上放心。”张让嘴角浮起一抹难以琢磨的意味,慢慢的开口道,“奴婢一定不会忘记的!”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也有一女子在发着脾气。 女子约摸十八九岁模样,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如云的秀发整齐的盘在脑后,肌肤晶莹如天池美玉,美丽的瞳眸微微流转,而最让人惊艳的是她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幽邃如秋水,似远山含黛般深邃,让人激起无限的幻想。此人正是最受当今天子宠爱的万年公主——刘嫣。 只是此时刘嫣这一双美丽眸子里,如今却满是怒意,安坐的案边是一地的瓷器碎片,然而宫娥和内侍却无一人敢来收拾。 女子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慢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的怒道:“我不是说过么,谁也不见,给我出去!” “是谁惹我儿生气了,连哀家也不见了?”来人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威严。 女子闻言,惊讶的抬起头来,望向来人,开口道:“太后,你怎么来了?” “哀家听说我儿今日受了委屈,自然要来看看了。”来人正是刘嫣的祖母窦太后。 “太后…”刘嫣朱唇微张,似有话想要对自己的祖母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儿的事哀家都听说了。”窦太后轻声宽慰道,“吾儿何须如此,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何必非要他童英不可?” “孩儿非是…”刘嫣抬起头来,正欲说点什么,却听到自己的祖母又开了口,“而且今日之事,哀家以为那童英并没有做错什么。” “难道太后以为是孩儿做错了不成?”闻言,刘嫣把嘴一撇。 “此人若是确有婚约在身,那么这拒婚之举便确是没有做错。”窦太后缓缓开口道,“孟夫子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而世人皆言:槽糠之妻不下堂。他若是如此随意的背弃与人之白首之约,哀家又如何会同意将你下嫁于他?” “为什么?”刘嫣问道。 “他今日能负他人,他日便不能负你?”窦太后反问道。 刘嫣低下头去,显然是为太后所言颇有触动,而慢慢的,眉宇间的怒意也缓缓纾解了不少。 “哀家所言,吾儿思之、慎之。”许久之后,窦太后留下这么句话,便回转了。 送走太后,刘嫣却是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再看不到怒意,却透着一丝不甘,小嘴里喃喃道:“哼!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如母后所言,是个什么不淫不移的大丈夫……” 153 第二十七章 赐婚(下) ?等到皇甫嵩将西园八校逐一安置妥当,也已经到了暮色时分。童英知道皇帝龙颜大怒,却也是异常关心卢植,等到别的七个校尉尽数离开,他复而再次找到了皇甫嵩的临时行辕。 “可是童英?进来罢。”里面传出皇甫嵩的声音。 童英缓步进到内里,恭恭敬敬的朝端坐着皇甫嵩施了一礼。 “你的伤可好些了?”皇甫嵩手执简册,望着童英,缓声问道。 “多谢大人关心,已无甚大碍了。”童英摸了摸胸口,拱手答道。 “那就好。”皇甫嵩点头道。 童英思忖片刻,开口道:“大人,童英有些事想问。” 皇甫嵩放下简册,缓缓站起身来,将童英好生打量了一遍,开口道:“你要问的可是卢公的事?” “正是,童英懵懂,不知如何能救出卢公,请大人指点。”童英点点头,答道。 皇甫嵩指了指大案旁边的坐席:“坐吧,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太过拘礼。” “多谢大人。”童英依言坐下。 “卢公的事,我自然也是知晓的。前些日子里,我与公伟也曾分别上书圣上,不过此番圣上之意却让人颇费思量…” “大人此话何意?”童英不解的说道。 “卢公如今虽被羁押在天牢之中,但却迟迟没有定罪,皇上似乎已经忘了卢公之事,这几日的朝会上只字不提,朝臣们呈上的公书亦是如石沉大海。”皇甫嵩蹙眉说道。 “难道皇上就准备让卢大人这样一直在狱中不闻不问么?”童英疾声说道。 皇甫嵩不答,只是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缓缓道:“虽然陛下对卢公之事只字不提,但是却是重赏你等广宗立功之人,这其中的含义,你可明了?” “童英驽钝,不知陛下此举何意。”童英摇了摇头,急切的问道。 “你呀…”皇甫嵩见童英面色急切,却是缓缓道,“如今你亦是朝堂中人,朝堂中人个个都是心思细密,甚至说城府深沉也不为过,你要学会于细微处见真意,凡是多一个心眼,最好能够喜怒不形于色,否则将来必会吃大亏。” “多谢大人点醒,童英必定谨记在心。”童英闻言,连连拱手道。 “我怕皇上之所以会如此,是已经对卢公有了戒心。”皇甫嵩沉声道。 “戒心?”童英一怔,这次他沉思了片刻,这才缓声道,“那卢大人他…” “放心吧,卢公乃是世之大儒,皇上亦是心知,应该不会有危险的。”皇甫嵩开口道。 童英脸色这才稍霁,皇甫嵩挥挥手,瞥了童英一眼却是开口道:“罢了,卢公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倒是你,今日在校场中竟是当众拒绝了皇上的赐婚,着实是胆子不小啊!” 童英默然不语,皇甫嵩见他不愿多言,也不勉强:你如今已经就任典军校尉,有何想法?” “童英猝起于行伍,对练兵之法多少知道一点,今后还需多向大人请教。只不过,在此之前,童英还想再找找大将军。”童英开口道。 皇甫嵩轻轻叹了口气:“如此也好,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暮色中,童英踽踽独行,终于回到了城西的宅邸,却发觉有些奇怪。偌大的宅邸管家、仆役、奴客竟是走了大半,独留下几个老弱仆人看守着院子。 童英不觉悲从中来,终于明白世道炎凉。脚步微有些沉重,不过却并无丝毫的愤懑,毕竟他本就是独身一人入京,现在大不了也就恢复往昔时日罢了。 只是今日之事,也让他深刻的了解到这朝堂上的一个道理——任何事都与利益相关,你今日得势,他们便拼命地巴结你,可你一朝失势,他们却恨不得能把你多踩几脚,在脸上写上大大的文字,到处宣称不屑于此等宵小为伍。 童英苦笑一声,心中轻叹:这绝不是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只是或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便要在这浑浊的朝堂上载沉载浮了。 ****************************************************** 第二天东方甫一放白,童英便已起身梳洗准备出门了,毕竟还有太多的事等他去做。 洛阳城的牢狱里,还有卢植等着他去救;而长安城里,还有被大师兄接回的童玲等着自己回转重建武馆——公主他是决然不能娶的了,天晓得那个万年公主是什么人,何况他也不想与皇室扯上关系,免得为别人留下口实,说自己乃是攀权附势、见利忘义之辈。 至于西园八校,足足两万多的人马,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等卢植出狱之后,童英便辞官回乡,回长安去与童玲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童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旭日的和光,大踏步向城东走去。 城东住的是高官贵人,那里有大将军府、司徒府、司空府…虽然皇甫嵩劝他不要担心卢植之事,但是童英却始终不能做到,此番去求见这些高官,自然还是为了营救卢植出狱。 大将军府还是一如既往地奢华,童英轻叩门扉,出来的是一个门童。 “末将西园禁军典军校尉童英,求见大将军。”童英恭敬的拱手道。 那门童是识得童英的,前日童英来的时候,他曾远远的见过童英的模样。 “大人今日不见客,快走快走!”门童看清来人是童英,冷声说了一句,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童英摸了摸鼻子,只觉上面盖上了一层灰,转身快步走到司徒府,依例求见。管家对他倒是恭恭敬敬,可进去大半个时辰,仍是未曾返回,等到那管家终于哼着小曲儿回来,却告诉童英司徒大人病了,不能见客。 童英在风中伫立良久,长叹一声,茫茫天地,竟是没有个出处…… 153 第二十八章 禁军 ?童英不愿意再回到何进提供的宅邸,于是策马往禁军军营而去,回到军营时,却发现营中已经乱成一团。 营中本是操演的空地上,典军营的士兵围成了一个大大的环形,环形中间的“舞台”上,两个战团,正玩命地厮打。西边战团人数不少,而且身材高大,看样子似乎是从西凉来的,领头的是一赤发男子。东边战团人数虽少,普遍不甚强壮,却是在一个魁梧大汉的率领下,拧成一团,也让凉州兵讨不到好。 只见东州兵在那大汉的指挥下,进退得法,反观凉州兵处,为首一个汉子赤发裸/身,上身虬结的肌肉反射着日光,十分精壮。赤发汉子认定了东州兵的领头是那个魁梧汉子,大吼一声,打翻两名东州兵,直取首脑。 那魁梧汉子一身青衣,鼻直口阔,额头宽广,比之赤发汉子的狰狞,更有一份无比的威严。他见赤发汉子冲来,见猎心喜,低喝一声迎了上去。 两人对轰一拳,都是感慨对方的力气之大。青衣汉子长拳再挥,赤发汉子亦是举拳相迎。嘭地一声,青衣汉子晃了一晃,赤发汉子却是连连退了三步。 两人气力之争,高下已现,青衣汉子把握时机,舞动双拳冲上,如奔雷般勇猛。赤发汉子初时尚能抵挡,可究竟是武艺逊色太多,战不二十合,已经连番后退。 青衣大汉饱受鼓舞,展开双拳正欲再来一轮抢攻,陡然发现东州兵已经在凉州兵的围攻下乱了阵脚,于是便反身指挥起东州兵来。那赤发汉子见状大笑一声,再度冲撞进来,青衣大汉身躯一扭,一脚飞起,直取赤发汉子胸膛。孰料赤发汉子倏然矮身,往旁边滚落过去,青衣汉子一脚踢空,却是有些惊讶。临阵退缩乃是奇耻大辱,此人明明还有余力,为何不招架自己的拳脚? 他思忖未了,赤发汉子又从身后攻了过来,前后间歇极短,似乎是凭空变过去的一般。青衣大汉连忙反击,可战不三合,那赤发汉子又跳开逃去,他心中恼怒,拔脚便追。 只见那赤发汉子在人群中上蹿下跳,左右逢源,如同泥鳅一样滑过众人的缝隙,速度竟不亚于奔马。 青衣大汉发起狂来,当真是锐不可当。他一心去追赤发汉子,可赤发汉子只逃不打,钻进东州兵的阵中,赤发汉子几乎是风一样地吹过,青衣大汉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冲开,不知不觉间,赤发人已经利用青衣大汉的冲撞,让东州兵的阵型纷纷溃散… ****************************************************** 此时童英也来到了战圈之外,他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闻言,皆是循声望来,只见一年轻男子站在战圈之外,脸色颇为难看。 只看了一眼,便早有人认出了童英,毕竟昨日校场比试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场,大出风头的童英自然是为众人所知,顿时议论声如波纹一般一层层传开。 “典军校尉回来了!” “侯惇,胡车儿快快罢手吧…” “谁是胡车儿?”童英缓步走入圈内,众人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此人的本事,他们都见过,还是有不少人对他暗自心服的。 “某家便是!”赤发男子站了出来,朗声应道。 “谁又是侯惇?”童英接着问道。 “我是。”那魁梧大汉站了出来。 “因何斗殴?”童英冷眼在二人脸上扫了遍,冷声问道。 “校尉是他们先…”“大人,若不是他们…” “好了,我不想听你们解释。”童英却又是打断了他们俩的话,面沉如水的开口道,“来人,给他们送来称手的兵器!” 胡车儿和侯惇互望了一眼,不知面前这年轻校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十来个兵士呼哧呼哧的抬着寒光闪闪的刀枪剑戟等兵器走到众人身前,哐当一声全部放在地上。 “自己挑吧!”童英望了眼众人,开口道,“既然你们想打,那我便让你们战个痛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人上前拾起地上的兵器。 “拿啊!怎么?不敢么!”童英厉声喝道。他这么一说,众人却更是没人挪动脚步。 “你,还有你。”童英指着胡车儿和侯惇,开口道,“刚才你俩不是闹得最凶么?拿啊!” “拿就拿!某家还怕你不成?”胡车儿脖子一梗,上前拿起一把环首刀,刀刃上泛着点点流光。 侯惇无奈,他自然不能落于人后,不然便显得懦弱了,因此也上前拾起一杆长枪。 “打吧,你俩先打,分不出个生死就不要停!”童英音调又提高了几分。 闻言,胡车儿和侯惇不由面面相觑,刚才两方起冲突不过为了些许小事,何尝到了要分生死的地步,即便是侯惇自诩武艺要比这胡车儿要高,但无怨无仇,要他与这胡车儿做生死之搏,他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大人,此处是军营…”侯惇轻声说道。 “原来你还知道此处是军营?”童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那这里是给你相互斗殴的地方么!” 胡车儿和侯惇默然无语。 “我再问一次,谁是胡车儿?谁又是侯惇?”童英开口问道。 “某家…”胡车儿本欲出言,却为童英森冷的眼神所止,侯惇只是愣愣的望着童英,没有开口。 “在这军营,你们只有一个名字,那便是大、汉、将、士!”童英扫了身边众禁军一眼,朗声说道,“在这营中,没有什么胡车儿,没有什么侯惇,在这里你们都是大汉将士,身边的人都是你们的袍泽,你们手上的兵器,你们身负的武艺都应该是用在胡虏身上,不该用在自己的战友身上!”童英的声音乘着风传入每一个在场将士的耳朵里。 “凡我汉军将士,无分彼此,是曰与子同袍,与子同泽。汉军之内,是为袍泽相属!你们因为一己之怨,厮打斗殴,可知已经犯了汉军律令!”童英冷声说道。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面有愧色,最后终究是那侯惇开口道:“胡车儿辱我沛国将士,是以我出手制止,不料竟成群殴,侯惇有错,请校尉责罚。” 他嗓音低沉,寥寥数语已是讲明了事实,更兼坦诚,童英心中稍慰,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凉州兵见东州兵服软,胡车儿心知不是侯惇的对手,更非整个典军营的敌手,亦是乖乖低头认错。 “胡车儿挑拨是非,有辱袍泽,杖责四十! “侯惇殴打同袍,有辱汉军之名,杖责四十! “余者从犯,杖责二十!” 童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场中,下了最后一道军令。 “我童英身为典军营校尉,驭众无方,不能使袍泽相睦,杖责四十!”他军令下达,早有军司马带着亲兵上前,按住犯事的众人。可是突然间听到童英说要杖责自身,不由面面相觑。 “即刻行刑,不得有误!” “大人…”军司马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童英却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如何,难道你没听清我的军令么?” 那军司马不敢再犹豫,一挥手,执法兵士挥起竹鞭狠狠地向众人鞭打过去。这种竹鞭上挂着尖锐的竹片,一鞭抽下去,就是一条血肉模糊的伤痕。鞭声此起彼伏,却奇迹般地没有一声惨嚎。 片刻之后,行刑方毕,童英缓缓站起身来,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滚滚留下。他看着身旁的青衣大汉,却是挤出一个笑容:“你叫侯惇?可还能操演?” 侯惇嘴角有了一丝得意:“只有战死的侯惇,没有逃缩的侯惇!” “好!依例操演!”童英点头朗声道,硕大的营盘立即运转起来。 ****************************************************** 时至日暮,一天的操演终于结束,童英也终于躺在了中军帐伸出的床榻上,不住地因疼痛而倒吸冷气。 他此刻面朝黄土背朝天,亲兵正拿着毛巾帮他擦洗伤口。毛巾上沾了凉水,可伤口却已经浸了汗水,沾了尘土,在凉水的刺激下一阵阵地剧痛。他伸手在怀中掏了掏,却是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还好师父给我的金疮药还在,嗯…”童英沉思有顷,俄而开口道,“来人!” “大人有何事吩咐?”一亲兵走进帐内,拱手道。 “将此物分了,给今日受了刑的将士送去。”童英从瓷瓶中抖出少许药末留给自己,然后将瓷瓶递给亲兵,开口道。 “喏!”那亲兵双手接过瓷瓶,正待出帐。帐外又一个亲兵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谯郡营百夫长侯惇求见。” “侯惇?”童英一愣,然后挥了挥手道,“我有伤不便起身,带他进来吧。” 侯惇进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麻衫,手中却是捧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大人,侯惇送药来了…”侯惇快步走进帐内,口中话音未落却看见那亲兵手中的瓷瓶,不由问道,“这是…” 童英还未开口,那亲兵已然抢着说道:“这是大人吩咐我给你们送去的疮药。” 那侯惇喉结微微一动,脸上闪过一抹暖意,俄而单膝跪下,低头道:“今日侯惇不守军纪,连累大人受刑,侯惇心中愧极…” “侯惇你这是哪里的话,刚才我业已说过了,在这军营之中,你我皆是袍泽亲人,何必分彼此。再说这点小伤,我如何会挂再心上。”童英摇头笑道,瞥见他手上拿着的瓷瓶,已知这侯惇为何而来,当下说道,“我这里已经不用了,不若你亲自跑一趟,将这药送往胡车儿处,可好?” 侯惇闻言,心知童英有意再给自己和那胡车儿一次握手言和的机会,当下开口道:“好!” “嗯,去吧。”童英满意的点点头,瞥见侯惇仍是面带尘土,不由开口道:“你难道不会洗洗再过来么,一身臭。” 侯惇微微一怔,嘿嘿笑道:“末将看这中军帐有现成的水,懒得去打,这不是来讨水了么。” “那好,等会你送药回来,自取便是。”童英点头道。 “好耶!”侯惇笑着应了声,兴冲冲的走出帐去。 望着侯惇宽厚的背影,童英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过一想起至今仍身在天牢内的卢植,童英的眉头又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153 第二十九章 万年公主(上) ?童渊的伤药很有效,只是几日的功夫,众人便已经基本无碍。童英也不再回那座何进馈赠的府邸,便一直在营中住着,生活起居一如普通汉军一般。 今日天色不错,又恰逢每旬月一日的轮休,一大早童英照例起床将枪法演练了一番。 虽然师父童渊已经不在了,但是童英却是一日也未耽误下武艺的修行,与广宗黄巾贼那惨烈的一战让他深深的明白,要想保护好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必须要有更强的实力,武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而这些日子不辍的练习,让童英自己也能感觉到值得欣喜的进步,不过他也在不自觉的想——或许这进步真如那卧龙先生所言,乃是磐龙神璧之功。 思虑及此,童英心中又是有种莫名的悸动,驱使着他再次前往卧龙岗寻访卧龙先生长谈一番,以了解更多这磐龙璧和玉使的事情。 “胡车儿(侯惇)求见。”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响起两个男子粗犷的嗓门。 童英微微一笑,开口道:“进来。” “胡车儿见过校尉。”“侯惇见过大人。”来人自然是胡车儿和侯惇二人。 “来寻我有何事?”童英望着两人开口问道。 胡车儿和侯惇却是没有立刻开口,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童英看着两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一样,不由得骂道。 “大人,您看今日轮休,我们在营中也闲来无事…您看…”最后还是侯惇先开了口,腆着脸陪笑道,“想请大人您放我们到城中去逛逛可好?说实话,我们来洛阳这么久,还没上过街呢。” “哦,是么?”童英瞥了眼一脸迫不及待的胡车儿,缓缓道,“当真就是逛逛街这么简单么?” “哎呀,老侯,我就知道你说不清楚,还是让某家来说吧。”胡车儿终究憋不住话,抢着道,“这军营中啥都没有,我们嘴都快要淡出鸟来了,就想出去找点酒来喝。” 胡车儿不顾侯惇频频给自己使眼色,心直口快的将肚子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末了还埋怨的瞪了侯惇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看我干什么,某家也不过实话实说嘛。” 侯惇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带这个大老粗来,这下让校尉知道自己是出去寻酒喝,准成不了。 “怎么,这才几天你就憋不住了?”童英望着胡车儿笑着开口道,言语颇有些玩味。 “大人,你休要听这大老粗胡说。”侯惇赶紧开口道,“我们不过羡慕洛阳的繁华,想要到处转转,开开眼界罢了。” “喝酒就喝酒嘛,哪来这么多借口。”胡车儿闻言,却是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不过他看到侯惇朝自己悄悄比划了一下拳头,旋即闭上了嘴。 这几日里,胡车儿可没少找侯惇比试武艺,不过最终还是得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结论——论头脑他是远远不及这个东州人,而论武艺他也比不过人家。 不过胡车儿也非小肚鸡肠的人,打不过便是打不过,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情,反倒是随着这几日的比试,两人之间的关系迅速的铁了起来,连带着军营里东州兵和西凉兵的氛围好转许多,人人都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好你个侯惇,喝酒就喝酒,哪来这么多借口!”童英却是提高音量佯装不悦的瞪了侯惇一眼。 那侯惇心中暗自叫苦:这下好了,原本今日可以畅饮一番的,结果就被胡车儿这个大老粗给搅和了,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 “而且这等好事竟然想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讨打了?”不想,童英话锋一转,开口道。 “大人饶…”侯惇一愣,俄而喜笑颜开的说道,“大人你这是同意了?” “当然,今日轮休,你等放松放松也无不可之处。”童英笑着点点头,俄而又正色道,“不过出了军营休要闹事,否则休怪我从严处置。” “大人你放心吧,这些事情,兄弟们自然省得。”那侯惇见童英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心中一喜,忙不迭的答应道。 “省得?”童英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开口道,“罢了,我还是随你们一道,免得到时又惹出麻烦来。” “一道?”侯惇与胡车儿对望了一眼,俄而有些不确信的望向童英。 “怎么?有何不妥?”童英见二人脸色颇为怪异,不由开口问道。 “校尉你要和我们一道倒也无不可…”开口的是胡车儿,只见他面色为难的说道,“某家就怕你站着进去,被兄弟们灌后,趴着出来,那…” “是啊,大人你武艺我们服,军略我们也服…”侯惇亦是在一旁附和道,虽然童英的年纪比军营中的大部分将士都要小,但是这十几日接触下来,无人对其的操训有不服,毕竟童英的练兵之法是从卢植这位当世名将一脉相传而来的,再加上诸人都在校场见识过其人的武艺,众人早已是收起了轻慢之心。 “只是这酒量嘛…”侯惇望了眼童英,知趣的止住了话头。 童英当下笑道,“嘿嘿!可别小看我!走走走,看我一人单挑你们一群!” “走就走,谁怕谁!”胡车儿一听,蛮劲又上来了,一路嚷嚷着要和童英比试酒量,侯惇则是捂嘴偷笑个不停,看他那副模样,这二人谁比输了,出了丑,他都是大大的高兴。 三人一路呼朋引伴,带着十来个禁军兵士急吼吼的杀往洛阳城的一间酒肆之中,进到店门之前,童英瞥了眼那招牌,忽觉颇为熟悉,细下一想,这不就上次来洛阳时那曹操引着自己师兄妹二人和郭嘉到过的酒馆么? 酒肆的掌柜听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喝声,探出头来一看,只见一大帮子体格彪悍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赶紧唤来小二好生招待。 “小二,上酒!”胡车儿左脚甫一跨进酒肆,便扯着嗓门喊道。 那小二自然也是有些眼力的,见这群人的模样便知不是好惹的主,赶紧按胡车儿的意思一手拎了一坛酒给众人送去。 童英还是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楼下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心中不由暗忖:他怎么来了? 153 第二十九章 万年公主(中) ?“确定他们是在这间酒肆里面?”酒馆外,身着男装的刘嫣望着身边的王元,开口问道。 “确是在其中无差,我亲眼看见童英带着一群人走出西苑军营的。”王元轻声开口道。 “那好,我们也进去吧。”闻言,刘嫣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俄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回复平静,点点头,同样的是领着一群人进到酒馆中。 那酒馆掌柜不觉听闻门外又是一阵喧嚣,再次探出头来,却是发现又是呼啦啦的来了一拨人,心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寻常一整天来得客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想归想,有生意送上门来,他自然也不敢怠慢,赶紧再次唤出小二招呼客人。 刘嫣领着一干侍卫径直上到二楼,童英等一干人正喝得尽兴,不少人已经是面红耳赤赤膊上阵,望着这些不修边幅的大头兵,刘嫣脸色微微一红,不过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旁正与胡车儿拼酒的童英后,还是故作镇定的坐了下来,然后瞥了王元一眼。 王元会意,朝身边的一个刘嫣的亲卫点点头,那亲卫当下高声道:“对面的人可有胆与我比试一番?” 此话一入胡车儿之耳,他立马喝道:“你欲比试什么,某家自当奉陪!” “比酒量,你可敢?”那亲卫开口道。 “*,休要逞一时之勇,难道你忘了大人说过么?不能惹事。”侯惇却是皱眉道,这群人来时他业已察觉到似有异样,如今对方出言便是挑衅,心中越发的不安,因此才会出言提醒胡车儿道。 “老侯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不会惹事!”胡车儿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 侯惇无奈,只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童英,期望他能出言,不过却发现童英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的一人,一言不发。 而此时胡车儿已经领着一群禁军兄弟与那边的数人对饮上了。 “童兄。”须臾,那王元走了过来,对童英抱拳开口道。 “王兄今日该不会是专程来寻在下的吧?”童英眉梢一挑,缓缓说道。 “非是王元寻您,乃是我家公子有请。”未曾想,那王元却是如是说,“我家公子请童兄你小酌片刻,未知童兄意下如何?” “是么?”童英闻言,下意识的瞥了那白面公子哥,正是前些日子在东市和校场遇到的刘彦,思虑片刻,终究是点点头,开口道,“荣幸之至。” “那好,请吧。”王元见童英应诺,便将他一路引到白面公子哥所坐之案边。 “请坐。”刘嫣见童英来了,单手平伸请他坐下。 “数日未见,童公子别来无恙啊?”童英甫一坐下,刘嫣便是开口道。 “你别来,我便无恙。”童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 “你!”刘嫣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旁边的王元却是忍俊不禁的别过头去,干咳两声。刘嫣呼出了一口浊气,缓缓道,“前日在下与童公子在校场上交手一番,出手太重伤到了公子,再加上那日在东市与童兄不打不相识,却是源于一场误会,在下心中惭愧,今日巧遇童兄你,正巧借薄酒一杯向童兄你聊表歉意,还请童兄勿要将前事记挂在心头。”刘嫣缓缓举起酒杯朝童英开口道。 “唔。”童英回过神来,并未多想,他知道这刘彦必是宫中之人,自然不愿得罪,能一笑泯恩仇自是最好。因此亦是举起一个酒碗,开口道,“那在下便先干为敬。” 童英将碗中的烈酒一口喝进肚中,却没注意到刘嫣是将杯中的酒悄悄倒在了一旁。 “童兄果然好酒量。”刘嫣见童英喝下一大碗酒后,依旧是面不改色,不由赞道。 童英伸手擦去嘴边的酒渍,缓缓开口道:“既然梁子已经揭过,那你我二人便再无瓜葛,在下要去陪自己的兄弟喝酒,就恕不奉陪了。” “哎,等等。”刘嫣见他欲走,急急开口道。 “刘兄还有何事?”童英一怔。 刘嫣朝一旁的王元使了个眼色,王元笑着朝童英一拱手,亦是端起酒杯,开口道:“在下也敬童兄一杯,恭贺童兄晋升西园禁军校尉之职。” “这…”童英无奈,只得再端起一碗酒,开口答道,“那在下便多谢王兄了。” 待到童英再次将这一碗酒一饮而尽后,抬起头来却发现那刘嫣的众亲卫竟是都围了上来,个个腆着脸开口道; “在下也恭贺童公子晋升西园校尉”“在下那日差点伤到了童公子,特地给您赔罪” …… 片刻之后,童英肚子里已经有大半斤烈酒晃荡,他酒量虽好,但是这酒喝得太急,醉意也悄无声息的涌上来,只觉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整个身子也变得蓬松酥软,只想倒在榻上小憩一阵。 “听闻童公子已是有婚约在身,不知几时成婚,在下好备上薄礼前往府中恭贺…” 醉眼稀疏之时,童英依稀听到身畔有人开口道,不由下意识的说道:“婚约,什么婚约?难道小师妹她肯嫁给我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眼见童英沉沉睡去,刘嫣却是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朝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立刻有两个壮汉走上前来,将童英一左一右的扶起来,准备抬出去。 “唉,你们要将我家大人带到哪儿去?”而另一头一直注意着这边状况的侯惇眼尖的看到了这一幕,当下走过来拦在那两个壮汉的身前,蹙眉道。 刘嫣瞥了王元一眼,王元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在侯惇眼前闪过,待侯惇看清之后再收入怀中。 “你们是宫中…”侯惇失言道。 “休要多言,你等自行回营便是,这童英明日我会送他回去的,不用担心。”王元开口说道。 “可是…”侯惇还待开口。 “放心吧。”王元忽然压低声音,偷偷的瞥了一旁的刘嫣一眼,开口道,“我与童兄亦是相识,担保他不会有事的。” 望着王元诚挚的目光,侯惇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153 第二十九章 万年公主(下) ?当童英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目时,却惊讶的发现,眼前的事物已然变幻了模样。 他躺在一张精致的软榻之上,幔帐束在一旁,底锁金边,轻垂一旁,香炉轻燃,散发出氤氲的香气,让人闻到神智一清,却又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微微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宽大的屏风,将他的视线整个都隔阻。 童英双手支在榻上,撑起身体,宿醉的脑门依旧微微有些发沉,再将四周的环境看了一遍,确认这间屋子自己从没有来过,更不会是军营,心中不由暗道:“竟是将我自己扔在这儿就不管了,侯惇和胡车儿这人也太不厚道了。” 正在思虑间,屏风之后却是传来“咚——”的一声清响,清脆悦耳,如同仙音拂过耳际,童英诧异之下循声望去,却是看到屏风上隐约透着一个婉约的人影。 站起身,转过屏风,童英不由愣在原地。因为屏风之后,端得坐着一个美貌的女子,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孔:青丝高盘,玉面粉腮,杏眼琼鼻,樱桃小口,虽是一袭素衣,却光华隐现,行走间如弱柳扶风,顾盼间美艳不可方物。 女子听到童英的脚步声,俏颜微微抬起,精致的脸庞落入童英的眼底,让木讷的童英也忍不住看的目瞪口呆,几乎要停止了呼吸。 “童公子醒了?”那女子轻笑一声,朱唇微启,声音又柔又软,分外好听。 “嗯…嗯…醒了。”童英闻言方如大梦初醒,诧异的开口道,“姑娘是…” “奴家姓任名红昌,见过童公子。”那女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朝童英施了一礼。这任红昌虽容貌极美,却没有丝毫的倨傲,给人以极易亲近的感觉。 童英一愣,俄而手忙脚乱的回了一礼,然后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白日里童公子你不胜酒力,在那酒肆里睡了过去,公…刘公子他便命人将你送到府上休憩。”任红昌答道。 “那这么说,这里是那刘彦的府邸?”童英一皱眉,继续问道,“和我同行的那些人呢?” “他们都业已回转了。”任红昌依旧是恭敬的答道。 童英心头暗自腹诽侯惇和胡车儿的没义气,微微扭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沉了下来,显然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便拱手朝任红昌说道:“童英多谢姑娘收留照看,如今天色已晚,在下便不再叨扰,先告辞了。” “公子难道就准备这么走了,留奴家一人在这里么?”任红昌见童英欲走,脸上却是挂上一幅楚楚可怜之色,怜声道。 童英显是未想到她会如是说,下意识投眼望去,却看见任红昌深邃的眼眸千种含义的望着自己,童英忽觉嗓子有些发干,咳嗽声:“任姑娘,你…” “童公子能否留下陪奴婢叙叙话,奴婢平日少能见到如公子般的英雄少年,心头仰慕得紧,恨不能为男儿身,与公子你把酒言欢一场。”任红昌开口说道。 “英雄?”童英听闻她如此说, “难道不是么?”任红昌接着道,“虽然奴婢平日养在深闺之中,但公子的事迹却是如雷贯耳,尤其是生擒那黄巾贼首张角…” “姑娘过誉了,在下亦不过是侥幸而已,当不起姑娘赞誉。”童英连声道。 未想任红昌却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公子可知,奴婢的双亲便是皆死于黄巾贼人之手,奴婢对这些贼逆恨不得生啖其肉…” 童英没想到面前这女子亦是有如此遭遇,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得默然不语。 不过任红昌轻拭眼角,须臾便恢复如常,接着说道:“公子大恩,奴婢感激涕零,若是公子不弃,奴婢愿意以身相报!” “以…以身相…相报。”童英闻言,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将任红昌所言重复了一遍,却发现舌头有些打结。 “公子难道看不上奴婢么?”任红昌涩涩一笑,倾国倾城的脸上竟是又出现了一股处子风情。很难想象世上竟是有如此的女子,能将端庄与妩媚、成熟与青涩完美的结合与一身,一言一行,并非做作,却更有一种撩人的姿态。 童英何曾遇到过如此风情万种的女子,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红着脸低着头不敢与对方对视。 “请让奴婢为公子沐浴更衣。”任红昌见他不答,不禁微微一笑,兀自抬头向窗外望去,回眸轻言道。 房门一响,早有两个婢女捧进一个木桶,半人多高,放在屋内。 童英抬起头来,正待开口阻止,那两个婢女却是走了出去,然后又进来两个,都是提着水壶水桶,往水桶中注水。 两个注水的婢女向木桶中注了大半热水,伸手试了下水温,觉得温热适宜后,便留下热水,放下洗换用品,转身走出去。 房门未关,又有一个女童拿着一花篮进来,篮中满是各色的花瓣,妖艳欲滴,隐隐透着股弥郁的香气。 女童伸手一抓向空中撒去,花瓣漫天散落,多数到了水桶,少数飘到房间各处,顿时屋子里五彩斑斓,香气蔓延开来,处处都是暗香流动,使人心旷神怡,更兼和着水桶里蒸出的腾腾热气,一时间让人宛然梦中。 女童撒完花瓣,这才鞠身退出,轻轻带上房门,童英目光随着女童转过去,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差点跳了起来! 不知何时,任红昌竟是已经宽衣解带,浑身上下只身着一件单薄的亵衣,白里透红的冰肌玉肤在烛光下尤为的炫人眼目。 “任姑娘,你…”童英喉咙直有些发干,几乎难以呼吸,不知该如何开口。 朦胧之间的东西最为动人心魄,爱情如此,女人也是如此。只着亵衣的任红昌立在那里,玲珑的身材毫无遮掩的映入童英的眼帘,玉洁的胸膛,盈盈一握的细腰,笔直的双腿,还有…… 童英急忙扭过头去,不敢看她,耳边却传来任红昌的声音:“奴婢先为公子试水温。” 话音刚落,水声又起,任红昌已经钻入木桶,捧起带着花瓣的清水,当头浇了下来,微合双目。 “温热适中,公子你可以沐浴了。”片刻之后,任红昌低声开了口。 她微垂下头去,如云秀发早已散落开来,被水完全润湿,贴在肌肤上,而芊芊素手则搭在肩头,并不掩饰胸前的圆润。 童英只是不出言,更不敢将目光投向任红昌。 “公子莫不是嫌这水桶太小?”任红昌见他不开口,继续说道,“这个水桶就是为两个人设计,童公子不和奴婢一起洗浴,难道是嫌弃奴婢么?” 说完,任红昌微微闭上双眼,她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自信这世上没有男人能够抗拒她的魅力。 可是等了良久,却只是等来了童英的一阵叹息。 “姑娘你何必轻贱自己。”童英微抬起头,轻叹一声,双眼依旧是闭着。 “公子…何出此言?”任红昌没想到自己等来的只是这句话,不由问道。 “你这牺牲色相,莫不是那刘彦所胁?”童英反问道。 “公子…”任红昌一惊,低声道,“此乃奴婢心甘情愿之举,何来胁迫一说。” “当真是你自愿的?” 任红昌沉默片刻,却是仰着头开口道:“是。” “那刘彦不会对你…”童英继续问道。 “公…刘公子他对奴婢极好。”任红昌似乎知道童英想要问什么,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童英忽然说出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任红昌不解的望着他,童英却是对木桶闭着眼行了一礼,开口道,“天色已晚,姑娘梳洗过后便早些休息吧,童英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童英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打开房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任红昌愣在水中,良久没有起身,目光凝望着房门,好像能看到童英的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原本以为刚才不过是场梦幻而已,可是慢慢有些冷却的清水提醒她,这并不是梦。 红烛灯芯一闪,红泪低垂,门外却是走进来一个人影,分明便是那女扮男装的万年公主刘嫣。 望着水桶中的任红昌,刘嫣不由蹙眉道:“他就这么走了?” 任红昌不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刘嫣好似不敢相信般,轻声将自己的话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他还当真就这么走了?” “公主,虽然奴婢与这童公子不过初次相见,但是…”任红昌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你说吧…”刘嫣问道。 “在奴婢眼中,这童公子的确是个真英雄,重情不重色,不为女色所耽,相比起那些成天赖在女人肚皮上,他事不想的男人,不要说是英雄,我想就算男人都算不上。”任红昌低着头缓缓道。 刘嫣不语,陷入一片沉默,而美丽的双瞳中却荡漾着浓浓的迷惑…… 153 第三十章 劫狱(上) ?翌日,童英回到营中,却是绝口不提昨日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一日操演之后,童英思忖着明日的训练课目,是方阵圆阵,还是三才?忽然亲兵入账禀道:“大人,有一自称张绣者求见。” “快请!”童英猛然抬起头来,连声道,“不,我去迎接!” 话音未落,童英拔脚便走,出了中军不远,便见到辕门外立着一个男子,背负长枪,面色沉稳,不是张绣又是何人? “大师兄,快,帐内说话。”两人手臂不约而同地握住拳头,手臂相撞,童英已是顺手拉着张绣向大帐走去,“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小师弟先等等,我今次来此寻你,是有要事相商,军营中人多口杂,不若出去再说。”见到童英,张绣脸上亦是闪过一丝喜色,不过须臾又恢复到寻常沉稳的模样。 “好!”童英见他如是说了,自然是点头称是,领着张绣一路来到昨日那间酒馆,让老板寻了个僻静的厢室,师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他们亲若兄弟,如今久别重逢,都是欣喜非常。童英连忙让小二抬来一坛老酒,放在案上,他一边伸手去拿酒坛,一边开口道:“大师兄,我们边喝边说,对了,小师妹可好?” “我就知道你关心小师妹,喏,这是她让我给你带来的信。”张绣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好的信纸交给童英手中。 童英急忙摊开信纸来看,那娟秀的字迹果然是童玲亲书。其实他一直与在长安的张绣和童玲有书信往来,对于自己如何在广宗擒下张角,又因何继续留在洛阳他在信中都曾说过。而手上这封信也与往日童玲给他捎来的信无差,大抵说的是自己在长安一切安好,童氏武馆的重建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让童英勿要挂念。 不过即便是如此,童英还是反复将信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入到怀中。 “大师兄,未知今日你来洛阳寻我是有何事?”收好童玲亲书的信纸,童英望向张绣开口问道。 “如今卢大人可好?”张绣亦不多说其他,出言便直奔重点。 童英有些愧疚的摇摇头,缓声道:“师弟惭愧,只知卢大人他身在天牢之中,其他便一无所知。虽然这些日子我想方设法欲要救援卢大人出樊笼,却始终不得要领。” “哎,小师弟你也无须太过自责,我知你心性,对救卢大人之事必定是心中焦虑无比。”张绣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卢大人对你我二人皆有大恩,如今他蒙奸人所害,深陷囹圄,我也是心中愤懑,不瞒你说,今日我前来洛阳也正是为了卢大人之事所来。” “那大师兄你可有救卢大人之策?”童英着急问道。 “小师弟,你可知如今卢大人的情况已是危险至极?”张绣忽然沉声问道。 “大师兄何…何出此言?”童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开口问道。 “我曾效力军中,朝野中亦有不少至交好友,前日我从一人口中得知,只怕十常侍们已经容不下卢大人了。”张绣开口说道。 望着张绣冷峻的面庞,童英立即明白过来。卢植本就是海内闻名的大儒,如今又率军大破黄巾贼,勘定乱局,声望与日俱隆,留下这么个人在刘宏身边,十常侍如何能心安,指不定某一日卢植振臂而出,领众臣以清君侧之名请刘宏剿灭阉党,届时若是刘宏畏惧民意,准了卢植所请,那么十常侍便到了覆灭之时。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张让们自然只能先发制人,难怪这些日子一直将卢植羁押在天牢中,指不定他们就在琢磨着如何给卢植安个罪名,杀之而后快。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又当如何?”童英看着张绣,他深知自己这位大师兄乃是谋定而后动之人,既然他来寻自己商量如何救出卢植,那么必定已是成竹在胸了,因此他才会有此一问。 “为今之计,只有劫狱一条路可走!”张绣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劫狱?”童英一愣,他没想到张绣会说出这个计策来,他皱眉道,“可是,那地方防卫森严,更是严禁进入,咱们闯得进去吗?” “小师弟,你果然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大师兄甚为宽慰。”张绣瞥了童英一眼,却是淡淡一笑。 童英搔了搔头,努努嘴,本想说点什么,张绣却又开了口:“无妨,我已经暗中将天牢的巡逻摸了个大概,知道防御的卫兵分为两拨,白天黑夜,在酉时和卯时交接。” “那咱们可是趁着寅时天色未亮时去?”童英这么问自有他的道理,黑夜里行动方便,更兼寅时只在卯时之前,卫兵守了一夜,又冷又饿,不仅守卫松懈,战斗力也是低下。 “不,子时!”张绣微笑,旋即解开了童英的疑惑,“卫兵分作白天黑夜两批,但并非是守白天的只守白天,守夜的也未必一直守夜。他们一个月轮换一次,到了轮替这日卯时,守夜的兵丁撤去,休息十二个时辰,到次日卯时再来。可白日守卫的兵丁到了酉时却不能休息,要一直守到次日。” 张绣说到这里,童英再笨也已经明白,他双目炯炯,低低地问:“何日轮休?” 张绣不由看了眼四周,发现帐内确实只有他们两个,这才凑到了童英的耳边:“就是今日!” 153 第三十章 劫狱(下) ?两个多时辰后,从西园禁军的军帐中闪出两个黑影。黑影悄悄潜出了营寨,一路向天牢的方向疾奔…… 此时的天牢一角,拐角处还燃着灯火,可守卫的兵丁已是靠在一处空牢前睡得熟了。实在是太困了。他们昨夜才守了六个时辰,今日早晨交接之后,他们就在这破牢房的里里外外来回巡逻,到酉时已经累得厉害,可今日情形特殊,竟得不到休息。他们坚持亥时末刻,再也坚持不住,靠在木栅上睡了过去。 劫狱?在这些狱卒眼中,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这是大汉帝都,天子脚下,哪个蟊贼有如此大的胆子? 兵丁鼾声如雷,一旁牢房里的两个人却是清醒无比。 一个人身上是破旧的黄袍,那黄袍看起来破旧不堪,残缺不全,泥灰和尘土几乎已经让黄袍的明黄变成暗黄,正在向灰黑的方向靠拢。黄袍缺角的地方蔓延着一道黑边,想来是被火烧了去。那人面色萎黄,须发散乱不堪,唯有高傲的双眸透出些许神采。 另一人却是一身白袍,纵然在狱中也是整洁有致,而且这人气定神闲,颇有名士风度——想来他是某个高官,纵然入狱,也有许多的同僚前来探视,狱卒自然更不敢怠慢。 两人自然便是同陷囹圄的卢植和张角了,这两个战场上的死敌或许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重逢,当真是命运多舛,造化弄人。 那张角靠在墙角,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嘿嘿!实在是料不到啊!声名赫赫的卢子干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当日你若是倒戈,我们连手攻进洛阳,此刻早已是坐在金銮殿上,又怎会在这个破地方喝西北风?” 见张角言语轻慢,卢植也不恼怒,嘴角只是轻笑了一下。 张角眉间闪过一抹异色:“你很得意啊!你可知道你就要被处死了,而我却是快重获自由了。” “哼!乱臣贼子,还在胡言乱语!”卢植冷声道。 “嘿嘿!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都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张角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唯一的不同只是我知道我是棋子,而你们这些所谓的名士不肯面对现实罢了。” “...”卢植沉默不语,牢房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恰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狱卒从转角处闪了出来,其中一人迅速的拔出闪亮的腰刀劈砍向木栅。 “童英住手!”卢植喝道。 这两个狱卒自然是童英及张绣了,一旁张角见状哈哈笑道:“卢子干运气不错,援兵早到一步。不过还是白费功夫!。” 张绣听到张角说话,走到张角的牢房前,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黄巾逆贼,还敢猖狂?” 他一口浓痰吐出,张角也不闪避,不偏不倚正打在张角的鼻梁上。张角竟不恼怒,哈哈大笑不止:“你等以为我太过疯癫,实则是尔等看不穿也!” 张绣转过身去,见童英已是隔着牢门苦苦哀求,那卢植却缓缓道:“你们回去吧,我是不会走的!” 张绣一愣,他师兄二人千辛万苦潜入狱中来救卢植,浑然没料到卢植竟然拒绝离开。 “大人,迟则生变!十常侍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童英苦口婆心的劝道,旋即又举起了腰刀,照着粗大的木栅一刀斜砍,刀锋深陷木中,竟然未能劈断。 “童英!”卢植突然圆睁双目,怒喝道。 童英身躯一震,情不自禁地道:“末将在!” “我听说如今你身为典军校尉,不可再如此鲁莽,快些回去罢。” 童英自然不肯,可卢植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命令,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愚不可及!汝等再努力,也抗不过大势所趋,纵然能小打小闹,弥补过来,却不能阻挡汉室的衰亡!”张角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满是兴奋。 童英本是慑于卢植威严,不敢再劈砍牢房的木栅,倏然间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他心中蓦然升起一股不安,而张绣已经惊呼“不好!” 童英立时警觉,从木栅上拔出腰刀,侧耳倾听,不远处的脚步声已是愈来愈大。 难道惊动了卫兵?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分别躲在了两个角落的阴影里。 “哈哈!我张角的援兵也到了,后会有期吧!”张角狂笑道。 卢植一惊,发现过道里已经出现了一队黑衣人。 黑衣人都是全身尽墨,就连脸上也带着黑色面纱,只露出两个黑亮的眸子。他们人数众多,当在十人左右,领头的一人健步如飞,正快速奔向张角的牢房。 “黑龙使大人,快快救我!”张角情不自禁地呼喊,一旁卢植却是惊凛不已。 黑衣人脚步极快,须臾到了张角身旁,从腰间拔出短剑,咔咔两声砍断了锁链,一拉木门,张角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卢子干,某家的援兵可是比你的援兵大有用处?”走出牢笼的张角对着卢植朗声说道。 卢植心思飞转,却不答话,只是冷哼一声。 “张角多谢大人救命。”张角对着当中一个黑衣人施了一礼,神色恭敬之至。 那个所谓的黑龙使看起来跟其他的黑衣人没有太多的区别,唯一的不同是他腰间的腰带多了一条绣着的黑龙,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点点黑光。 “走吧。”黑龙使声音威严,命令才刚下达,众人已经顺着来路返回。 路过一个转角时,走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突然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两个狱卒手舞腰刀,暴起而至,厉声呼道:“有人劫狱,逆贼受死!” 那两个狱卒自然就是童英和张绣,他们本以为是卫兵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可见到是一伙黑衣人后,心中愈发地惊凛,及至见到黑衣人救了张角,已经认定了黑衣人是敌非友。 两人于黑暗中突施杀手,一刀解决了两个黑衣人,长刀带着风声呼啸而至,又将两人劈成重伤。 黑龙使的手下果然剽悍非常,应变极快,在童英两人劈出第二刀时,已经分出左右,包抄过去。及至童英连番两刀之后,两人也再无突袭的优势,已是陷入了众多黑衣人的围攻。 “嘿嘿!我们又见面了啊!”黑龙使颇有些玩味地说道。 “又是你?!贼子受死!”童英一声厉喝,杀了过去,他长刀直指黑龙使,意在擒贼先擒王,只要击败了这所谓的黑龙使,那么余下之人丝毫不足惧。 不过在他连连呼喝中,黑龙使迅疾的从腰间抖出一条软剑,如毒蛇般袭向童英,想要攻其必救。可他终究是迟了一步,童英呼喊未已,长刀已到,黑龙使身形暴退,却终究是被劈中腰带,带上那条象征性的黑龙断了一半。 “嘿嘿!你的功夫居然不在童渊之下啊!”黑龙使冷笑道。 “你…你…你是何时见过我师父的?!”童英喝道。 “何时?哈哈!当然是在杀他的时候!”黑龙使冷喝一声,挽了一个剑花,软剑如毒蛇吐信,诡异而凌厉。 而两边的黑衣人也已经行动,两柄短剑分刺左右! 听到眼前的黑衣人自承是杀师仇人,童英顿时怒气勃发,不退反进,挥动腰刀迎了上去。他仍是挥刀直取黑龙使,那两个黑衣人反倒刺了个空。只是他腰刀甫一接触黑龙使的软剑,便觉手腕阵阵发麻,乒乒乓乓数声之后,长刀几乎脱手。 昏黄的火光下,黑龙使的软剑反射着屡屡异芒,童英的腰刀却已经出现许多豁口。 童英已经深陷重围,大师兄张绣被隔在外面,断然是无法突破前来相救的了。 “大师兄快走!”电光火石间,童英已经做出了决断,怒吼一声,长刀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黑龙使。黑龙使举剑相应,周围数个黑衣人亦是挥舞短剑来刺,只要童英的腰刀再与软剑缠到一起,腰刀必断! 孰料童英刀式走了一半,竟然斜劈过去,直取张角! 长刀挟着风声,如疾风般呼啸而至,张角退得却没有黑龙使那样快,躲闪不及,胸前已经多了一条半尺的伤口,鲜血顺着脏污的黄袍流下,血腥之气夹着他身上的恶臭,令人阵阵作呕。 在此同时,黑龙使见童英刀锋陡转,手腕用力,软剑划着一道诡异的弧线,如同猛禽尖喙一般在童英刀上狠狠一啄! 童英手腕一轻,手上腰刀已断,身躯微侧,身后传来一个低喝:“小心!” 哐哐两声,童英转过头去,张绣已然取出了背负的长枪,为他挡下了两记背后的偷袭。 “休要逞强,你先去救卢大人,我且为你挡住这些人!”张绣面色严峻,冷声说道。 “嗯!”童英重重一点头,闪身进到内里。 “拦下他!”那黑龙使望着童英返身杀入囚室,挡下沉声道。身侧便有两人杀出,想要拦住童英。 “喝!哈!”只听张绣怒喝两声,手上长枪挽起两记枪花,枪头如灵蛇出洞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两人胸前捅出两个窟窿! 余下众人见他武艺如此高强,俱是心寒,竟是无一人敢上前。 而另一边,童英已然进到囚室之中,从地上的黑衣人尸体手上拿出长刀,用力劈开卢植牢门的枷锁。 童英进到牢笼内,对一脸肃然的卢植开口道:“大人,再不走就迟了!” “我若是离开,那岂不成了畏罪潜逃,反而坐实了阉党诬陷之罪名?”卢植转过身去,摇头道,“你走吧,我卢植宁愿以死明志,但愿皇上能回心转…” 可惜他话音未落,整个身子却是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因为童英在他后颈处重重劈了一掌。 童英将卢植背负在身后,手拿长刀,走出牢笼,却惊然发现外面的张绣已然陷入了苦战之中,那黑龙使攻势如潮,软剑变幻莫测,数息之间,张绣身上已多了两道伤痕,连握着长枪的双手亦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任谁也看得出他快要到油尽灯枯之时。 “大师兄!”童英不禁悲从中来,高声唤道。 “休要管我!你带着卢大人先走!”张绣却是朗声答道,“再晚我们一个都走不了!” 黑龙使一声低喝,软剑直刺而出,显然是看到童英想要逃脱,欲要速战速决,然而张绣却用尽浑身解数,将他的攻势奋力挡下! 黑龙使见久战不下,忽然大喝一声,顿时剑芒暴长。 “噗!”的一声,软剑刺入了张绣的胸膛。 “大师兄!“”童英惊呼一声,欲回身援救张绣。 “还不快走!”张绣嘴角缓缓流下一缕鲜血,却依旧用力唤道。 童英咬牙转过头去,忍住快要从眼中夺眶而出的泪水,背负着卢植,不顾一切的朝天牢外奔去,再也顾不上身后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153 第三十一章 末路 ?冷清的月色下,一队兵士手执长戈缓缓从洛阳城空荡荡的大街上走过,此时万籁俱寂,除了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 领头的将军忽然将手一挥,示意众人止步。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四下搜寻了片刻,微蹙起眉,蓦地抽出别在腰际的长剑,缓步往前走,而他行进的方向是一个深深的隐藏在黑幕中的墙角。 看着将军屏气凝神的一步一步逼近墙角,身后的甲士们脸上不禁也挂起了紧张的神色,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喝!”将军轻喝一声,一道冷光闪过,却并没有见到想象中血光四溅的情状,长剑重重划破空气,却刺了个空,将军微微一愣,定睛再将那墙垣整个仔细搜索了个通透,呆站了片刻,终究是回剑入鞘,领着众甲士慢慢远去。 待到这一队突如其来的卫士走远,原本空无一人的墙角竟是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声,不多时一个男子竟是从墙角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他胸膛如风箱般起落,却又极力压抑住口中发出声音,而双手则反剪背在身后,似乎托着什么东西。 “童英,放我下来吧。”忽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男子耳边响起。 男子身形一顿,旋即转过头来,柔和的月色照在他的脸上,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正是童英。 只见童英脸上还带着点点血迹,正是刚才在天牢中经过一番苦战而留下的,而眼角似乎还有些许水珠流过的痕迹,不过都早已风干。 “卢…卢大人,你醒了…”童英低声开了口,却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涩,似乎每一个字说出都很困难。 在童英后背上的自然便是卢植了,童英背负着卢植一路从天牢洛阳南门的天牢逃到北门,几乎纵贯整座洛阳城。童英也不是铁人,原本已经经过一场激战的他此时也不免有些气喘,不过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卢植微动双唇,轻声重复道:“好了,放我下来吧。” 童英一愣,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追兵,这才蹲下身,将卢植放了下来。 卢植双脚甫一着地,却是不自觉的以手扶额,身子晃了晃,一旁的童英见状,赶紧扶住他。 “刚才有守卫见到你的模样么?”卢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童英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低着头仔细回想了一遍,笃定的开口道:“没有。” “如今城门已闭,我俩今夜是断然出不了城的,先找个地方先歇息下吧。”卢植瞥了童英一眼,冷静的说道。 “可是…”童英未想到卢植如是说,一直紧绷心弦的他下意识的想要开口。 “除了那些黑衣人,并没有守卫见到你的模样,如今的你依旧是朝廷的校尉,又何必如此仓惶。”卢植微蹙起眉,像是在广宗大营般,很自然开口训斥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你如今已经是我大汉朝的将军,那么临阵对敌就当处变不惊,不要以为这里是京师便忘了我对你的训诫。” “童英明白了。”童英低下头去,开口道,情绪低落异常。 “对了,佑维呢?”卢植忆起和童英一道的还有张绣,如今却没看到,不由问道。 “大…大师兄,他…他…”童英垂着头,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难道佑维他…”卢植脸色亦是一变,显然已是猜到了什么。 童英默然不答。 “佑维…我误佑维啊!”卢植低叹两声,两行清泪从脸上缓缓滑过。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许久,卢植仰头望天,让脸上的泪痕风干后,轻声说道。 “我在城西有一处宅院,乃是大将军所赐,不若大人与我先去那儿休憩,待到天明后再做打算吧。”童英擦了擦眼角,此时军营是回不去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城中还有处宅院,平日虽少有去,但现在倒可以做落脚用。 “走吧!”卢植瞥了童英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 二人一路来到童英城西的宅院,院子里的那些仆人早已睡去,两人谁也没有惊动,只寻了间僻静的屋子进到内里。 “明天一早我便离开洛阳。”卢植负手站在窗前,凝眸望着远方,淡淡的开口道。 童英知卢植心意已决,自己多说亦是无用,只得开口问道:“那大人您欲往何处呢?” “我在上谷之地有一处居所,可做养老之用,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放心吧,日后我亦是不会孤单的。”卢植又笑了起来,只是童英却始终觉得那笑声中藏着一丝凄凉。 “大人…我…”童英努了努嘴,欲言又止。 “如何,你还有话要说?”卢植瞥了童英一眼,开口道。 童英缓缓的攥紧双拳,脸上慢慢的浮现起愤懑之色,一字一句的说道:“敢问大人,我师父到底是为何人所害!” 这个问题盘旋在童英的脑海里已经很久了,只是卢植开始并不愿告诉他,而后其又蒙冤下狱,自然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如今临别在即,童英自然想要问个明白。 卢植闻言,身子不自觉的震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深深的望着童英,似乎想要从他那张坚毅的脸上寻找到些什么。 而童英则同样是与他对视着,攥紧的拳头丝毫没有松开。 终于,卢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从未放弃过为你师父报仇的念头…”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童英眼眶微红,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师父他对我恩重如山,童英无以为报,如今他身遭不测,难道要我这个做徒弟的视而不见么!” “可是这次你面对的敌人已不再只是乌合之众的黄巾逆贼,他、或者说他们的势力绝对是比你想象中更加庞大。”卢植声音压得很低。 “我听说杀我师父的可能是朝廷中人,难道是张让这些阉宦!?” “张让…他只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卢植顿了一下,涩声说道:“你所面临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潜伏了数千年的神秘家族,他们的强大是你难以想象的…” “大人…”童英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提高了音量想要说点什么 “总之我是不会告诉你对方究竟是谁的。”可惜卢植只是坚定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童英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对着自己身前的这位老人高声道:“为什么!” “因为我很了解童英你,若是让你知道是谁害了你的师父,以你的心性,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报仇,可是以你现在的实力,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而已…”卢植淡淡的说道,言语中透着无奈,却又无比确信。 童英痛苦的低下头,没有言语,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望着卢植的背影,慢慢开口道:“那…那现在的我能做些什么呢?” “等待。”卢植转过头来看向童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珍惜自己的生命,只有留下性命才有机会为你的师父报仇,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童英…明白。”过了许久,空旷的宅院中才响起了童英若有似无的声音…… ****************************************************** 当洛阳城第三声鸡鸣响起,天色不过才蒙蒙亮,童英和卢植便已经等候在还未打开城门的北门外,隐入诸多早行的商贾和旅客之中。 等到城门开放,卢植坚持拒绝了童英护送自己出城的想法,只是豁达洒脱的给童英道了声“珍重”,便独自踏上了前往上谷的路途。 行走了半日,来到一座小山丘上,卢植轻轻摘下头上的斗笠,回身极目远眺,远处的洛水浩浩汤汤,奔流向东。 洛水畔那座天下第一大城中,依旧是熙熙攘攘,往来的商贾客旅如织,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外原野的东南处,一片柳林刚泛青绿,在枯黄的原野上鲜嫩醒目。柳林深处,掩映着一片青色砖瓦的大庄园。庄园外的土地阡陌纵横、歌声隐隐,而庄园内则是鸡犬相闻,炊烟袅袅,难得的一片兴旺景象。 望着此情此景,卢植想到或许这也将是自己未来的生活,嘴角不禁泛起一丝释然的微笑。 戴上斗笠,将脸庞隐入阴影中,正准备继续踏上往北的道路,身后却突兀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卢中郎,且慢行!” 卢植身形微微一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材清瘦的男子正朝自己走来。 来人面貌寻常,年岁不过三十有余,一身青色长衫,若是放在熙熙攘攘的洛阳城中,很难让人引起注意。只是他嘴角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让阅尽世事的卢植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只觉此人绝不能小觑。 “阁下是?”卢植微仰起头,开口问道。 “在下姓李名儒,对卢中郎之大名仰慕已久!”来人温言慢语的开口道。 “阁下有话但说便是。”卢植却是淡淡的打断他的话。 “哦,既然卢中郎如是说,那我也不必再绕弯子。”李儒依旧是带着笑意,缓缓道,“我家大人素来倾慕卢中郎之才学,特令在下延邀大人一叙,若是卢中郎愿意为我家大人效力,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说来,阁下是奉你家大人所命,来招揽我的。”卢植缓声问道,“未知你家大人是?” “并州刺史、河东太守。”李儒微笑说道。 听闻李儒所言,卢植脸上却是闪过一抹讥诮,冷笑道:“原来是那董卓,难道董大人不知道,我卢植如今已是戴罪之身?” “无妨,卢大人只管放心,那些朝廷的鹰犬不敢到我家大人府上要人的。” “烦你回禀董大人,卢植如今唯有归田园隐居一途,再无入仕之愿,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卢植收敛起唇角的冷笑,正色道。 “卢中郎当真不愿再考虑考虑?” 可惜回答他的只是一个沉默的背影。 眼见卢植远去,李儒身边的一个随从凑近来轻声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走?他走得了么?”李儒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右手一招,只听见道路两旁的林中咻咻数声,卢植沉默的背影登时被射成了刺猬。 153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一) ?自卢植走后,童英心中隐隐感到一股不安,却又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 他一大早赶到军营,主持例行的操演,西园平静如往日一样,众士卒并未有任何异样,这让童英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不安依旧萦绕在他心头,始终无法消散。 并未过多久,天牢被劫、重犯失踪的消息终究还是传了出来,刘宏震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下诏彻查此事,同时密令各地官员严防黄巾军死灰复燃。 散了朝会,刘宏愁眉不展的走在回寝宫的路上,张让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阿父啊,这张角当真是个祸害,如今被他逃走了,朕的江山只怕…”刘宏轻声叹道。 “皇上勿忧,据看守天牢的禁军回报,那张角生死不明,或许死了也不一定,奴婢以为即便那张角活着亦是无妨。” “嗯?此话怎讲。”刘宏闻言,望着张让开口问道。 “那黄巾贼患之所以如火如荼,难以根绝,原因不外乎是天灾之故,昔年冀州之地逢百年难得一遇的旱灾,灾民甚广,那太平道以救人为名,实行传播道义之事,藉此蛊惑灾民之心,吸纳教众,诸多灾民受其蒙蔽,这才行大逆不道之举…” “唔,阿父你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刘宏微微颔首道。 “而这些年皇上您励精图治,如今我大汉朝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各州郡再无不能果腹之人,谁又愿意冒着灭族的风险随那张角作乱呢?” “呵呵,阿父说得好!”刘宏显然是听到张让夸赞自己励精图治,心中的阴霾稍稍褪去,抚掌大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那张角如今必定是惶惶不可终日,朕何必为此事心忧!” “皇上圣明!”张让拱手说道。 “不过阿父你所言也不尽然。”只是片刻之后,刘宏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摇头道,“朕以为除了你所言,还有一处亦是乱贼为祸之源。” “奴婢愚钝…”张让赶紧低头道。 “朕听闻有不少朝廷官员亦是那太平道的信徒…”刘宏眯着眼,缓缓开了口,只是话说了半截又止住了。 闻言,张让身形微微一震:“奴婢亦是听闻,好像确有此事…” “既然如今有了卢…卢植所献之贼资充盈国库,那些不学无术之辈便休要再轻易入仕了。”刘宏淡淡的说了这么句话,然后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轻叹了一口气。 说罢,刘宏不再出言,举步朝寝宫走去。 听到刘宏远去的脚步声,张让缓缓抬起头来,白面无须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刘宏缓步迈入自己寝宫长乐宫中,一个身穿内传宫装的内侍匆匆地走了进来,他便是新近成为西园禁军上军校尉的的蹇硕。蹇硕与别的内传黄门别有不同,其他内侍在宫中行走时都是踩着小碎步,佝偻着身子,毕恭毕敬,可这蹇硕偏偏不是如此,反而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行走。 宫中的内侍虽然已经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可蹇硕这步履之间,还是努力地流露出一种男儿气概。 在宫中多年,蹇硕可说的上是很了解刘宏。宫外的人都说这个当今天子贪财好色、昏庸无能,但蹇硕知道刘宏不过是喜欢标新立异,搞一些稀奇的玩意儿。只是这些兴趣爱好在那些个清流党人眼中被视作是不务正业罢了。 刘宏年少便继承大宝,而初即位时,那些文武大臣们便一再进谏,劝说刘宏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政务上,结果反倒弄巧成拙,让正处在少年心性的刘宏对繁琐的政事越加反感,越加疏远了政务,也才让大汉朝弄得如今的地步。 蹇硕正是清楚的明白这点,因此一言一行刻意做出与众不同的样子。事实上,也正是这种特意伪装出来的男儿气概,让蹇硕在众多内侍中脱颖而出,为刘宏所看重,一路扶摇直上,从小黄门做到中常侍,如今更成了新成立的西园禁军中的上军校尉。 “朕让你查的事,可有何眉目?”刘宏望着做出一副赳赳武夫状的蹇硕开口问道。 “回皇上,奴婢的确查到少许线索,正要回报于您。”蹇硕拱手说道。 “哦,是么,你说来便是。”刘宏走到龙榻上躺下,缓缓说道。 “奴婢查到贼首张角逃脱之日,天牢的守卫非但疏忽职守,而且似乎还恰好空出了一段时间给那些逆贼营救贼首张角,时间之巧合,实在是让奴婢觉得其中大有蹊跷。”蹇硕轻声说道。 闻言,刘宏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沉思有顷,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开口道:“此事就到这里吧,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喏!”蹇硕点头应道,俄而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给刘宏说,“这是奴婢在关押卢大人的牢中墙缝里寻到的东西,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还请皇上圣鉴。” “这是什么?”刘宏疑惑的伸手接过,那是一张泛黄的薄纸,上面隐约还有墨迹。 缓缓展开,只看了一句,刘宏忽然正色端坐起来,双手捧着那纸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罪臣卢植狱中泣血上书,臣少从通儒故南郡太守马融……谨略陈八事:一曰用良,二曰原禁,三曰御疠,四曰备寇,五曰修礼,六曰遵尧,七曰御下,八曰散利。………恢弘武帝之德,复我大汉天威……望圣上明鉴!” 看到最后,刘宏突然发现那墨迹竟是透着一抹诡异的殷红,凑近了看过去,他这才发现,纸上的字迹并非由墨汁写成,分明是丝丝血迹… 刘宏的双手攥得很紧很紧,指甲深深的陷入到手掌中…… 153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二) ?是夜,司空府。 西厢的一间房内,明黄的烛光将整间屋子照耀得通亮,几道人影在印在雪白的墙上,只留下极淡的颜色。 只是这些人的脸色,没有一个是好看的,端坐在正中央的正是当朝司空,三公之一的,他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而在他的右首是自家的两个后辈袁绍袁本初和袁术袁公路,左首则是他最为信任的谋臣荀爽,此人虽“荀氏八龙”中的第六位,但若论才学,则数第一,因此得到了“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评赞。 袁隗虽未出言,但从他的面色来看,他不过在压抑着心头的怒气而已。发怒的缘由,自然还是为了西园校尉之事,当初刘宏提出要成立西园新军之时,他作为三公是极力赞成的,因为在他心目中,此事对一向在朝中势微的士人来说,实在是一天赐良机,若是能在新军中争得几校人马,那么自己在朝廷上说话的底气必定要足不少,甚至对于实现士人主政的理想,也是大有裨益的。 但袁隗未曾想到,为此事自己精心谋划了许久,到头来却落得个两手空空,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老大的人。反倒让那叫童英的大出风头,甚至能得天子垂青,要亲自赐婚。 一想到这里,袁隗便心中不忿,他原本早就想为自己的两个子侄袁绍或是袁术向那万年公主提亲,因为与皇室联姻乃是最有效也最迅速稳固和提升权柄的策略,君不见那何进何屠夫,不过是因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妹有宠于刘宏并被立为皇后,才得以随之升迁,一跃成为大将军的么? 如今可好了,那童英在西园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拒绝了刘宏的赐婚,他袁隗又怎能拉下老脸去向刘宏提亲,毕竟连一平民都不愿意娶的公主,作为天下第一大家的袁家子侄如何又会去娶? “诸位都是智多之士,当以为如今局面,该如何是好?”袁隗终于开口,目光却是微微瞥向身侧的袁绍,袁绍自然感觉到了袁隗的目光,面色一红,低下头去,他自然也能听出袁隗话语中那浓浓的嘲讽之意。 坐在袁绍身侧的袁术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得色。 袁术与袁绍一样,同为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之后,传说他出生的时候,神仙托梦给他母亲,说她怀中的孩子有一段天命在身,因此袁术颇得其父袁逢的偏爱。 说起来袁术和袁绍还是亲兄弟,皆是为司空袁逢之子。只不过由于袁逢之兄袁成早逝,袁绍便被过继于袁成为养子。同时袁绍母亲仅是个婢女,而袁术乃是袁逢嫡长子,因此年幼之时,袁术处处在袁绍之前,天生的优越感让他对自己这个堂兄颇不在意。 然而袁绍虽被过继给早逝的袁成,但其人聪敏好学,折节下士,因此知名于当世,名声在外,连族内之人也开始高看袁绍,袁绍也并未让族人失望,逐渐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才能来,反倒是压了袁术一头,这让袁术心中一直颇为不忿,如今看到袁隗如是说,他如何不窃喜于心。 “叔父,此事确是侄儿大意…”袁绍低声开口道。 “袁绍,我本甚看好于你,奈何你却让老夫如此失望。”袁隗打断袁绍的话,冷声道,“难道你不知这西园校尉对我士人之重要?” 袁术心里乐开了花:叔父,您就继续失望吧。 袁绍闻言,忍不住微微一震,自他有表字之后。袁隗从未这样直呼其名,今日如此称呼,显然是心里怒极了。连忙跪下:“此事是侄儿失了算计,请叔父责罚!” 一旁的荀爽见状,微微摇头道:“司空,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会有思虑不周之处,想必本初已经知道错了。如今之计,当要设法挽救。” “如今木已成舟,还能如何挽救法?”袁隗摇头叹道。 “司空无需自扰。”荀爽顿了顿,淡淡一笑:“何况现下最惶恐不安的只怕另有其人。” “慈明此话何意?”袁隗望向荀爽,开口问道。 “在下以为,这西园校尉之事只怕根本就是那些阉党所谋划,为的是分割那何屠夫的兵权,如今上军校尉为小黄门蹇硕所领,其人总领西园禁军,直接受命于皇上,亦可说是军权尽落阉党之手,只怕这几日里那何屠夫每夜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荀爽开口说道。 “这是何故?”袁术皱眉问道。 “何故?”荀爽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缓缓道,“窦武之祸乃是前车之鉴,难道何屠夫不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窦武么?” 荀爽所言的窦武乃是当朝窦太后之父,先帝在位之时立其长女为皇后,窦武遂以郎中迁越骑校尉,封槐里侯。而后先帝驾崩﹐窦武以拥立刘宏称帝有功,被拜为大将军﹐更封闻喜侯。其人与司空陈蕃共秉朝政,引用尹勋为尚书令,刘瑜为侍中,冯述为屯骑校尉。又起用李膺、杜密、刘猛等党人,并以太后诏诛戮专制宫省的中常侍管霸﹑苏康等﹐得到士大夫的拥护。 然而,建宁元年窦武与陈蕃定计翦除诸宦官。可惜事机泄露﹐宦官曹节﹑王甫等人劫持刘宏和窦太后,诏令收捕窦武等。窦武召集北军五校兵士数千人驻屯都亭下,与王甫﹑张奂率领的虎贲﹑羽林和五营士对阵。结果兵败自杀,被枭首于洛阳都亭,宗亲、宾客、姻属悉被处死,家属徙日南。 如今的何进处境情况与窦武何其相似,同是因为与皇上联姻而身居高位,然处处受制于宦官,只怕如今何进的心境也与当初的窦武一般了吧。 屋内众人皆是聪慧之士,一听荀爽如是说,皆是须臾便反应过来,不由皆点头称是,袁隗郁结的眉头也稍稍纾缓了些。 “既是如此,那我们也总不能等到阉党将何进诛灭之后,再坐以待毙吧?”袁绍却是开口道。 “我有一计,或可让我士人一举取得朝政大权。”荀爽忽然开口道。 “慈明有何良策,快快与我说来。”袁隗闻言,大喜道。 “此计名为驱狼吞虎…”荀爽缓缓将自己的想法与众人道来。 “好,好,好。”那袁隗听了,不禁击节连说三个好字,当下道,“明日乃是何进寿辰,我便亲自去大将军府,公路、本初你二人随我一同前去。” “喏。”袁绍和袁术同时拱手道。 众人商议结束,荀爽起身告辞,袁隗却将自己的两个侄儿留了下来。 “叔父,你留我二人,还有何要事吩咐?”袁术望着袁隗开口道。 “公路、本初,你二人都是我袁氏子弟,亦是我最亲近之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们。”袁隗望着二人缓缓道,“这些年我想了很多,也见过了许多,到如今明白了一个道理——士人的风骨,永远也敌不过刀口的锋利。没有足够的实力,休想要成大事。” “侄儿谨记!”袁绍与袁术闻言,当下拱手道。 “慈明这驱狼吞虎之计确是不错,然而稍有不慎我们士人亦会引火烧身,若说窦武是何进的前车之鉴,那么陈蕃、李膺便是我们士人的前车之鉴…”袁隗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我们士人再也经不起一次党锢之祸了。” 袁绍闻言,深以为然道:“那照叔父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想要实现我们天下大治的理念,靠嘴是不行的。”袁隗缓缓开了口,举起攥紧的拳头,说道,“这世上唯有掌握了武力才能有大声说话的资本,我们要实现理想,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所以我们务必要能控制一支属于自己的兵马,否则的话,就算我们聚集了天下间所有的名士,一样是难以成事!” 袁绍与袁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拱手道:“侄儿明白。” 153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三) ?河东、刺史府。 李儒正伏在案上为自家主公处理着政务,门外却有一人匆匆跑了进来,望着李儒开口道:“姐夫,姐夫。” “怎么了?看你急匆匆的模样。”李儒望着来人,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说道。 来的是董璜,其人乃是董卓长兄董擢的儿子。董卓只有一个兄长,而这个兄长对他也非常疼爱,可惜死的早,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董璜。董卓对董璜非常溺爱,如同亲生儿子一样,对他更是百般栽培。 而李儒则是娶了董卓的女儿,凭借着翁婿的关系,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庸才,也成为董氏家族的核心成员。 从血缘关系来说,董璜与董卓自然比李儒来得亲,但相比起李儒,董璜却觉得董卓似乎要更信任对方一些,无论什么事情,董卓都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女婿,大小事务也都放心的交予李儒处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连董璜见了他也是一口一个姐夫的喊得分外亲热。 “姐夫,叔父可在府中?府外有一宫中内侍自称有圣上密旨,要见叔父。”董璜扭头望了眼门外,轻声说道。 “密旨?”李儒闻言先是一怔,俄而开口道,“你叔父正在后院休憩,我去请他出来,你先将那人带到此处好生款待。” “好。”董璜点点头,转身离去。李儒则是快步走到后院中,推开门,屋中的软榻上一个体魄魁梧,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出现在李儒的视线当中。这大汉年纪大约有四十上下,一脸的络腮胡子,脸庞黝黑,全身上下带着一股风尘之气,正是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董卓。 “是文优啊,有何事啊?”董卓听到李儒的脚步声,坐直了身子开口道。 “主公,府外有人求见。”李儒轻声说道。 “何人啊?”董卓开口道。 “是一宫中内侍,说是有密旨在身,要见主公你。”李儒缓缓道。 “哦,是么?”董卓站起身,有些疑惑的说道,“什么事情,居然还要密旨传诏?” “主公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么?”李儒却是淡淡笑道。 “那好,随我一道去吧。”董卓大手一挥,开口道。 “喏。”李儒一拱手,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董卓见过公公,有失远迎,还望公公勿怪。”客厅中,董卓见到了来人,拱手说道。 “董大人言重了,奴婢奉命特来宣诏圣上的旨意。”那内侍见到董卓,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边缘由火漆密封,开口说道,“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董卓接旨。” 既然是密旨,自然不能当众宣读,董卓恭敬的接过圣旨,并不着急打开来,只是转头望向侄儿董璜,指着内侍开口道:“璜儿,好生款待,不可怠慢了公公。” “侄儿明白。”董璜走到内侍身边,一摊手说道,“公公请。” 说罢,董璜便领着内侍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董卓和李儒二人。 董卓缓缓展开那封密旨,只扫了一眼,旋即将密旨递给李儒,笑着开口道:“文优,你来看看。” 李儒接过密旨,摊开来细细观了一遍,亦是微微一笑:“主公,这真是天助我也,有此密诏,大事可成啊!” “是啊,先前我还在想日后出师无名,想不到这名分便送到了嘴边。”董卓脸上笑意愈盛,“还是文优你深谋远虑,先前朝廷征召我入朝为官,你劝我不要着急,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幸甚,幸甚!” 董卓说的是年前朝廷曾征召他入朝为少府一职,当时诸人皆以为入朝为官乃是大好事之时,唯有李儒坚决反对,后来董卓听从了李儒的意见,随便寻了个托辞,没有入京。 “我这也为主公您的大业着想,朝廷呈三足鼎立之势,大将军、阉宦、士人各为一派,主公你受召入京,那么便要交出兵权,而一旦离了我凉州士卒,那些人又如何会将主公放在眼中。”李儒轻声说道,“而这河东之地距京师不过数日之遥,一旦洛阳有变故,随时都可以驱驰而入,既是如此,主公你又何必去做那笼中之鸟?” “嗯。”董卓连连颔首,“那接下来我们又当如何呢?” “静待良机便是。”李儒嘴角露出自信的笑意,开口说道。 “良机?”董卓微微一怔,“如今朝局稳定,连黄巾贼患也几近平定,天下行将太平,这良机从何而来?” “天下太平?”李儒摇了摇头,“那人谋划多年,如何会甘愿好不容易形成的局面趋于平定…” “你是说玄…”董卓似乎明悟过来,目光看向李儒。 “正是,若是我猜的无差,黄巾之乱只是他的第一步棋,其目的是要透过『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来唤起改朝换代的潮流民心,当此一目的达成,那人若是废汉篡政也就成了顺天应人之举了!”李儒缓缓的说道。 “那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 “呵呵,主公勿忧,他们必有后手,我们只需要静待他们出手后,再相机而动便是。”李儒笃定的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篡政是顺天应人,难道我们不是?我们只等做那只黄雀便是。” “文优此言甚合我意。”董卓闻言抚掌大笑道,“我得文优有如文王得姜尚,何愁大事不成。” “不过还有一事,或许提前做了更好。”李儒忽然又开口道,俄而伏在董卓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董卓闻言,不禁抚掌大笑道:“确是好计!只要有这女子在手,就不怕水镜那老儿不交出《古文尚书》了,哈哈!” 153 第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四) ?今日的大将军府可谓是车水马龙,人潮涌动,昔日那些总是围在何府周遭等待何进召见的官吏们,今日名正言顺的带着礼物穿过何府大门进到内里,平日那对谁人都一脸爱理不理的何府管家也笑态可掬站在门口,对每一个来人拱手致意,让他态度如此转变原因无他,今天是何进寿辰。 望着管家一个个鱼贯而入,何府管家心里头是乐开了花,前些日子洛阳城内四处都是风言风语,说是如今阉宦势大,连新成立的禁军军权也被他们夺了,什么大将军也不过只是傀儡而已。可就今天百官群集的阵仗,谁还敢说自己主人是傀儡? 何府管家正想着,大门口的门子口中却是传来一声长报:“袁司空携子侄前来恭贺大将军寿辰!” 司空?闻言,何府管家不禁一愣,此人不是向来不待见自家老爷么?前些年老爷过大寿也未曾见此人来贺,连派下人来都未有过,今日如何会亲自登府? 正在思虑间,眼角的余光已然瞥见从漆红的大门口走入三人,领头的那位善面老者不是当朝司空袁隗又是何人。他赶紧迎了上去,躬身道:“小的见过司空大人。” 袁隗朝身后的袁绍使了个眼色,袁绍随即走上前来,将手中之物交到何府管家手上。 何府管家定睛一看,不由微微一愣,那是一颗朱红色的珊瑚树,高约二尺。他身为大将军府的管家数年,从手上过的宝物不下千件,如何看不出此物的珍贵,这珊瑚树非中土之物,乃是西域小国特产,珍贵无比,若是放在东市贩卖,其价值不下万金。 思虑及此,何府管家不禁在心中暗叹:虽说这袁司空号为清流之首,可是光看这手笔,与“清廉”二字只怕扯不上丝毫瓜葛。 “区区薄礼,还望笑纳。”袁隗自是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话音甫落,何府管家还未开口,从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爽朗的笑声:“司空登门,可是令鄙宅蓬荜生辉啊!” 袁隗循着声音望去,来人微胖的身材,裹着一身喜气的大红锦衫,正是今日喜宴的主角大将军何进,而在何进身后则是跟着他的异母弟、当朝何皇后的同母兄,河南尹何苗。 “老朽惶恐,何劳大将军亲自相迎。”袁隗见今日的正主来了,不由笑着说道。 “司空这是哪里的话。”何进亦是笑容可掬的说道,“不知司空大驾光临,何进来得迟了,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司空见谅。” 袁隗闻言,还待开口,却看何进单手平伸指向屋内,开口道:“司空请。” “大将军请。”袁隗往前两步,与何进并肩,然后说道。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步欲要进到内里。却陡然听到门外传来门子的声音:“中常侍宋大人到!” 闻言,袁隗和何进二人同时转过身,互望一眼,旋即到院中, 门外走进来的是中常侍宋典,此人虽也算是十常侍之一,但为人却颇为圆滑,对所有人都不得罪,因此与党人和清流的关系倒也还算缓和。 宋典见到何进身边还站着袁隗,不禁先是一怔,俄而笑着道:“原来司空大人也在此处。” “大将军过寿,老夫岂敢不来。”袁隗亦是笑着答道,“不知宋大人…” “哦,奴婢是奉皇上之命,来给大将军送寿礼的。”宋典转过头望着身边的小太监,开口道,“还不快把东西呈给大将军。” 那小太监忙不迭的送上一方二指肩宽、一尺来长的匣子,拱手呈到何进手边。 “这是?”何进接过匣子,慢慢打开来,不觉眼前一亮,里面竟是一支玉如意,从质地和做工来看,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绝非凡品。 “此物乃是皇上亲自从府库中挑选出来的,相传是大将军霍去病踏平漠北之后,武帝亲赐之物。如今皇上将此物赐予大将军,相信大将军能够明白皇上的意思吧。”宋典在一旁轻声说道。 “何进谢吾皇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何进闻言当下手捧那枚玉如意,朗声谢恩。 “还请宋大人放心,何进必不负皇上厚望。”谢完恩,何进又对宋典诚恳的说道。 “既是如此,那奴婢便回宫覆旨了。”宋典点点头,领着身后的内侍飘然而去。 “让司空大人久候了,何进过意不去啊。”送走了宋典,何进又转头朝一旁的袁隗歉意的说道。 “无妨,无妨。”袁隗连连摆手,“大将军乃是国之栋梁,无怪皇上如此看重,还望大将军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厚望才是。” “这是自然。”何进当下说道。 “时候不早了,请大哥和司空大人入席吧。”何进身后的何苗提醒道。 “唔,好的,司空大人请吧。”何进点点头,与袁隗携手进到内里。 后面袁绍、袁术和何苗也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进到屋内。 之后的喜宴自是不必提了,宾主尽欢。而结束后,何进与袁隗二人到后院密室中单独谈了小半时辰,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密谈结束后,何进领着何苗一路将袁隗叔侄三人送到何府外马车上,这才回转。 返回司空府的路上,袁隗一直微眯着双眼假寐,一言不发。 而袁绍兄弟俩互望了许久,袁术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道:“叔父,刚才你和那何屠夫密谈…” “你是想问我刚擦与那何屠夫说了些什么?”袁隗睁开眼瞥向袁术,却是淡淡一笑,“其实我与他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他曾经有过这么一番谈话,这样就够了。” 听了他的话,袁术似乎还有些不解,袁绍的脸上却是豁然开朗。 “你们以后也要与大将军多亲近亲近,平日多往大将军府行走,明白么?”袁隗也不再多做解释,反而对两个侄儿提醒道。 “侄儿明白。”袁绍和袁术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不过叔父,今日皇上遣使之事…”袁绍欲言又止。 “是啊,刚才我也是在想这件事。”袁隗望着袁绍微微颔首,轻叹道,“只怕皇上也意识如今朝堂上不能一支独大,想要让何进来制衡阉党,可是…何时他才能想到我们这些士人呢?” 马车内的叔侄三人久久没有再开口,一时都陷入沉寂中……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内,何进手中把玩着一手拿着那支玉如意,另一只手里则擎着那只珊瑚树,脸上的表情颇具玩味之色。 而他身边站着弟弟何苗,何苗的脸上也是分外古怪,忍不住开口道:“大哥,您看这皇上和党人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什么哪一出?”何进显然那还在想自己的心事,随口答了句,目光依旧落在玉如意和珊瑚树上。 “大哥,你如今已有数年之久了,又不是只过了这一次寿辰。可是前几次,那些清流党人何曾前来贺过寿,还送这么重的贺礼。”何苗顿了顿,瞥了眼玉如意,接着道,“皇上也是如此,早几年还曾遣使来恭贺,这几年似乎也早就忘了您的寿辰,今天却也是送来厚礼,这其中…” “呵呵,你也无须太过大惊小怪,皇上的心思一向是让人难以捉摸,何必费心去猜?”何进放下手中的玉如意和珊瑚树,开口道,“至于那些党人,如今朝堂上他们的分量已是越来越弱,总要在阉宦和我们之中寻一方来依附,以他们的清高自然不愿依附阉党,所以也只好向我们示好了。” “那我们当如何做呢?”对何进所言,何苗深以为然。 “这些士人只会在你富贵时锦上添花,却不会为你落魄时雪中送炭。”何进淡淡的说道,“他们若愿意来依附,我自然是却之不恭,只是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留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153 第三十三章 霹雳(上) ?今日的德阳殿热闹非凡,在京文武百官难得尽数聚在一起,参与大朝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盖因连绵数年之久的黄巾之乱业已正式宣告结束,除了少许藏在深山中的流寇,中原大地再无成建制的黄巾逆匪,所有曾被乱贼占据的郡县也尽数回到了朝廷手中。 唯一还算成气候的只剩那冀北之地张燕所率领的黑山贼而已。黑山地处邺城、河内、汲郡、中山之间,也就是后世的太行山东麓。此地到处都是山高林密,连绵不绝,易守难攻,地形险要。先有张牛角率领一股黄巾贼在此处占山为王,而后张牛角身死,由常山人张燕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这支黄巾贼的首领。 张燕其人剽悍有余,计谋亦是不差,因此在他的率领下这股黄巾贼势力越来越大,成为了冀州之北最强盛的一股匪患。朝廷军队曾多次对其进行围剿,却是收获甚微,反倒屡败于张燕之手。 不过即便如此,畏于朝廷如今浩大的兵威,张燕也不得不上书请降,刘宏得到了张燕的请降上书,不禁大为欣喜,拜张燕为平难中郎将 正是因为全国形势日渐安定,所以刘宏询问过太常令之后,才会选择这一良辰吉日召开大朝会,主题内容自然是为在平定黄巾之乱中的诸多将士论功行赏。 金碧辉煌的德阳大殿上,群臣跪坐于下,刘宏端坐于白玉砌成的玉台上,而在台阶边张让则双手捧着明黄绸缎圣旨,正在向众人宣读着。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刘氏宗亲刘虞性行淑均,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封刘虞为幽州牧。” 大致相同的诏书,张让一共念了有四份,分别是分封了四位刘氏亲族为官——封刘虞为幽州牧,刘焉为益州牧,刘表为荆州牧,刘繇为扬州牧。 四份诏书甫一念完,殿下安坐的众人不禁微微起了一阵骚动,袁隗微眯着眼微微扭头看向左首,正巧对上何进的目光,二人眼神在半空中唯一交错,迅速又移转开去。 大殿下首端坐的人群中,童英百无聊赖的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第一次上朝的他一面仔细聆听着张让宣读圣旨,一面四下打量这间大殿。 好不容易捱到了散朝,童英走出大殿,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回想起刚才张让宣读的圣旨,他脸上不由浮起一抹苦笑。 圣旨中,几乎所有领兵平乱的朝廷将领都得到了封赏,唯独生擒贼首张角的童英却是只字不提。童英自然明白了皇上对自己那日当众拒婚,依旧是心中不满,却又碍于天子威仪不能在明面上发泄,也只能在这些封赏上稍微表现一下。 不过童英并不是什么贪慕虚荣的人,自然也不在意这些封赏,不过,他也得了上任为西园校尉之后的第一个军令——十日之后率军护送新上任的荆州牧刘表前往襄阳赴任。 出了禁宫,童英快步往西园军营中走去,因为今日朝会,所以操训也推迟了一个时辰,他还要赶着回去将军中兵士拉出来演练一番,顺便也要挑选一些人作为护卫随性前往襄阳。 刚回到营帐,还未来得及换上甲胄,亲卫却进来求见说帐外有一人求见。 童英思忖此刻会有何人来寻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让亲卫将人带进来。 “袁叔?你怎么来了?”待到看清来人,童英不禁诧异的开口道。 “英儿…”袁叔见到童英却是欲言又止,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童英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追问道:“袁叔,难道是长安那边有何事…” “英儿,佑维可在你处?”袁叔沉默了片刻,却是突然开口问道,“他说是来长安有要事要办,不过这已经旬月有余了,为何一直没有他的音信?” “这…”童英一时语塞,微微低下头,眼圈却是有些泛红。 “英儿,莫不是佑维他也出了意外?”袁叔见童英面色有异,不由颤声问道。 在张绣为营救卢植而身亡之后,童英心中一直有深深的自责,他总觉若不是自己的拖累,以大师兄的武艺,必定能毫发无损的从天牢中逃脱,而正是为了救自己,大师兄宁死不退,最终才会… 一想到此处,童英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也一直没有将大师兄已死的消息传回长安去,他无法想象当小师妹知道这一消息时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而袁叔这陡然提到大师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的愧疚再次涌起,心神激荡之下并没注意到袁叔言语中的那个“也”字。 “袁叔我一直没有写信告诉你们,是不知该如何对你们说…”过了许久,童英终究还是缓缓开了口,“大师兄他为奸人所害,已经…已经…” 童英的声音慢慢哽咽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这才将话说完:“已经不在人世了。” “佑维已经不在人世了?!” 童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一齐沉默,营帐中顿时陷入一阵沉寂。 良久,袁叔仰头长叹一声,目光直视着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原本一直低头不语的童英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来强自镇定道:“袁叔,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袁叔见童英察觉到了,当下一咬牙,沉声道:“英儿,玲儿她…” “玲儿她怎么了?”然而袁叔刚一开口,童英的镇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玲儿她失踪了!” “失踪?玲儿失踪了?怎么可能失踪…怎么可能…”童英双目赤红,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犹自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袁叔早知童英会有这样的反应,轻声解释道:“前日早上,武馆里的婢女发现原本应该在屋中的玲儿却是没有留下任何音讯的消失了,而且屋中还有打斗的痕迹,不过并没有血迹…” 袁叔之后的话童英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了,他的耳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的声音,一霎那间,钻心的痛楚涌起,就像是心脏被撕裂开来。 像是在做梦一样,童英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娇小可人的身影,永远都是带着盈盈的笑意,是那么的美丽和温柔。童英只觉四肢突然变得冰冷起来,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有脑海里的那个女子声音是温暖的,那笑颜散发着点点的暖意维持这他心头的温度。 只是,渐渐的,那个身影开始变得淡了,慢慢的隐去,连残存的温暖也缓缓消失了…如死一般的寂静冰冷全数涌了过来,将童英整个人完全吞没。 下一刻,童英昏了过去,整个身躯重重地倒了在地面之上,砸起了几许烟尘…… 153 第三十三章 霹雳(中) ?洛阳城外,张让庄园。 后院中,张让蹙着眉尖、低着头在那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来回踱着步,脸上透着一股焦躁之色。 未几,一道黑影从他身侧闪过,张让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抬起头来,香樟树的一颗树枝上已然挂上了一缕黑布。 张让迅速的将后院的院门合拢、关严,快步走进里屋,一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男子背对着自己悄然出现。 “见过黑龙使。”张让朝黑衣人拱手恭敬的说道。 “你向来沉稳有加,为何今日看上去却有些失态?” “这…”张让先是一愣,俄而苦笑一声,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与黑龙使详尽的诉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那些清流士人开始与何屠夫联起手来了?”黑龙使轻声问道。 “从今日朝议的情况来看,我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张让皱眉道,“而且前日何屠夫生辰,那袁隗破天荒的亲自率自家子侄袁绍和袁术前去道贺,据说二人还密谈了许久…” “哼,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有何值得畏惧的。”不想,黑龙使却是冷哼一声,满是不屑的开口道,“那些清流一向自恃身份,视屠夫出身的何进如敝履而已,又如何会真心与之联合,只怕更多的是想要利用何进来对付你等罢了,而何进也非庸人,如此简单的驱狼吞虎之策又如何会想不到,这些人各自心怀鬼胎,即便因为暂时的利益联合在一起,又怎么可能长久?” 张让闻言,沉吟片刻道:“张让驽钝,若非上使点拨,只怕这些事情还无法看得通透。” “你要记住,你是大人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切不可自乱了阵脚。”黑龙使正色道。 张让努了努嘴,正想要说点什么,黑龙使却是又开了口,“你刚才说那人在朝堂上还赐封了数位刘姓亲族为各州刺史,此事为何前些日子没听你提起过?” 黑龙使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当朝天子刘宏,张让知道黑龙使和那位大人对于如今的朝廷没有丝毫的好感,因此言语中对这位天子也没有丝毫的敬意。他苦笑一声,缓缓道:“关于这件事,只怕又是皇上他心血来潮之举罢了,先前我亦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自然也无从与黑龙使你提起。” “哦,是么?”黑龙使闻言,却是陷入了深思中。 “有何不妥之处么?”张让见黑龙使一言不发,不由的问道。 “你说此举不过那个人的心血来潮…”黑龙使瞥了张让一眼,缓缓道,“可是他册封的那几人,你可曾了解?” “唔…”张让被他问得一怔,思虑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刘虞、刘表、刘焉、刘繇…”黑龙使缓缓点出这几人的名字,开口道,“刘虞此人为人公正、仁和,在刘姓亲族中颇具威望,甚至连大人也对其人颇为赞许,可见此人绝非庸才;刘表其人少时便知名于世,甚至号为‘八俊’之一;刘焉是汉鲁恭王之后裔,其人为官政绩虽不显赫,但却也举贤良方正,为人士子所爱戴;唯有刘繇此人,以清廉闻名,却鲜有其他长处。然而此之四人皆非庸才,其中多数更是颇具才能,天下之大,刘姓宗亲何其多也,那人为何唯独册封这几人为封疆大吏?” 黑龙使一番反问,让张让哑口无言,他沉思许久,确是觉得其中颇为蹊跷,值得仔细斟酌。 “这几日,那人还有其他反常之举么?”俄而,黑龙使继续问道。 “嗯…”张让皱眉想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倒是还有一事稍有反常,当时我并未注意,现下想来或许…” “说来与我听听。”黑龙使不待他把话说完,急急问道。 “黑龙使你亦知道,当今皇上是贪图享乐之人,昔年国库财力枯竭之时,他为了攫取钱财,曾授意我卖/官鬻爵…”张让顿了顿,瞥了眼黑龙使,接着道,“也正是如此,我也按您的吩咐安插了不少太平道人到各郡之中,然而他如今不过是得了卢植从广宗带回的少许金银财宝,便让我不再出售官爵…” “是么?”黑龙使沉吟片刻,当下说道,“难不成他还真转性了不成,此事我务必要面陈大人,你继续留心那人的一举一动,有事及时回报于我。” “喏。”张让躬身应道。 ****************************************************** 洛阳东市的陈家酒肆,今日也和平常一般,迎送着过往的旅人。酒肆的掌柜老何已经不记得这些年自己到底迎来送走过多少客人,来往的客人中自然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有。但是在这三天之中,有位客人却让他记忆尤为深刻。 三日之前,正站在柜台旁边迎客的老何看到这位一脸茫然的男子径直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来,一路上不知撞到多少路人,惹来多少白眼。当时老何就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当时他迎上前去,准备了一番天花乱坠的言语想将这位客人拉到自己酒肆中歇息片刻之时,却不料那看起来十分憔悴的男子忽然拿出一袋足以在这家酒肆中不停吃喝两日有余的五铢钱放在案上,开口道:“有僻静的桌子么?” 老何见到那钱袋,顿时心花怒放,连声道:“这个自然有,客官你随我来!” 老何将那客人一路领到楼上的一间包厢中,此处只有一张桌子,四周被木板隔开的确十分僻静,送那客人进到内里之后,老何赶紧让小二端酒送菜,好酒好菜的招呼。 直到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后,老何走了出来,这才想起这位客人自己的确见过几次,一次是由一位锦衣男子带来,另一次则是他带着一大票彪悍大汉来拼酒,最后还被宫中的人扶走。只是老何却从未见过他是如此模样,面如死灰,仿佛哀莫大于心死一般。 让老何未想到的是,这位客人竟是一连在自己酒肆中待了两日。 那个男子的精神,显然非常不好,这两日日之间,老何竟未看到他说过一句,笑过一次。每次当小二将酒菜端上饭桌,那男子都只是默默拧开酒壶,然后慢慢壶中的烈酒灌进喉咙中,丝毫不在意从唇角边溢出的水渍。 只是他的酒量似乎极差,每次只往口中灌了一口,老何心里估算着还不到半壶吧,整个人便已经扑倒在酒桌之上,不省人事。 等到再次苏醒,那人只默默的静坐许久,一动不动,也不开口。等到店里的小二发现了他早已醒了过来,来到柜台取酒,老何才知道这人原来还在酒肆之中。然后再一次的喝醉、醒来、沉默,周而复始,竟是一连持续了两日,分毫没有更改过。 这日,那人又要取酒,小二堆着笑脸道:“这位客官,您前日付的酒钱都已喝完,您是不是也该回家歇歇了?” “家?回家?哈哈哈哈哈…”那人不住的狂笑,“酒!拿酒来!老子要喝!” “客官,您要喝也行,但小店本轻利微,经不得赊欠,所以请先付酒账。” “哼!势利小人!钱,老子有的是!”那人摸了摸衣袋,却是什么都没摸着。 眼见小二嘴角带着一副“早知如此”的冷笑,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墨绿的物事,大声说道:“小爷让你开开眼界!这玩意儿叫磐龙璧,懂不懂!是几千年的古董,小爷就把它押在这儿换酒喝!” “古董?哼!这玩艺儿东市满街都是,十文钱一个,红的绿的白的通通都有,你要押这玩意儿在我这儿,我嫌占地儿!”那小二平时跟人斗嘴惯了,连珠炮似的回敬了那醉汉。 那醉汉自然便是童英了,正被那小二弄得头晕脑胀之际,老何走了过来,轻喝道“二狗子,不得对客官无礼!” 老何随即转身对童英道,“这位客官,您这物事就先放在小店这儿吧!小店赊您最后一壶酒,您拿了酒就赶紧回去歇息吧!” 童英醉眼惺忪的望着老何,一手抄起柜台上的酒壶,一言不发,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老何望着童英的背影,长叹一声,拿了磐龙璧仔细端详起来。 “老板收这破烂作啥?这玩艺儿东市满街都是,十文钱…”那小二还又要饶舌,见老何瞪了他一眼,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二狗子,你不要狗眼看人低!这年轻人上次在这儿喝醉了,带走他的是宫中的王大人,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掉脑袋!” 那小二吐了吐舌头说道:“嘿!真厉害…” 老何没接他这废话,思索了半晌,把那磐龙璧往怀中一放,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153 第三十三章 霹雳(下) ?喧嚣的洛阳东市,人潮往来如织。 一人踉踉跄跄地从一个酒楼跌出来,不小心却是被矮矮的门槛绊了一下,重重的从石梯上滚了下去摔倒在地,额头顿时青了一大块,可他却紧紧的抱着胸口中的一壶酒,如何也不肯松开。 路上的行人甫一见到此人,无不纷纷掩住口鼻躲闪着快步离开,因为任谁也能一眼看出这浑身散发着难闻酒味的男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烂酒鬼,对于这种人,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退避三舍。 那男子自然便是童英了,只见他在地上挣扎了许久,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拧开酒壶泥封,将壶中的烈酒咕咚咚的往喉咙里灌下去,然而酒水淋漓,大部分没有落进他的口中,反而浇遍了全身。 等到半壶酒喝完,童英却似乎反倒清醒了些,睁大了醉眼,茫然四顾一番,发现周围的道路都不熟悉,干脆随便找了个方向,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继续往嘴里灌着酒,直到壶中再无一滴酒水落下,童英面色一变,狠狠的将酒壶往地上一掷,泥制的酒壶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混蛋,你在做什么!”童英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他抬起稀疏的醉眼朝这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只见眼前朦朦胧胧站着几个身影,依稀认出面前站的都是几个精悍的男子,当先一人身材格外壮硕。 “你这醉鬼,看清你家大爷了么?”那声音传入童英的耳朵里,开口的正是那站在最前头的壮汉。 童英伸长了脖子,凑到那男子脸边,似乎是要遵循对方的话语将他看个仔细,却是不自觉打了酒嗝,直冲男子的面门。 “你....呸...呸...呸呸呸!”那男子显然为童英这动作所激怒,面色大变,一手抓住童英的肩膀,另一只手抡圆了就是一耳光朝童英扇去! “啪!”只听一声脆响,童英面上顿时浮起五道鲜红的指印,人也被打倒在地。 “给我打!”为首的壮汉一声令下,身后的诸人亦是冲上前来对童英拳打脚踢。 只是这些人中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被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男子目中也曾闪过一抹厉色,不过却是转瞬即逝,眸子依旧是涣散无神,瞳孔中隐隐透着一股怆然之色…… ******************************************************* 洛阳,虽是东汉的帝都,但是有阳光就有阴影,在光鲜繁华的楼宇之间,也有着晦暗的巷弄。但是此时在这小巷中,却来了两位与周遭极不相衬的华服男子,一人白面无须,面容姣好,倒更似一女子,只是两眼似乎有些红肿,另一人则身负长剑,目光如炬,一看便是高强武艺在身之人。 “王元,他当真是在此处?”二人缓步迈入巷弄之中,白面公子掩着鼻子,开口朝身边的男子问道。 王元点头道:“确是在此处无差,只是我听说他因为那件事,如今心绪极差,而且已经接连数日没有回到军营中了。” 白面的自然便是女扮男装的刘嫣了,只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冷哼一声,开口道:“哼!上次见他不受红昌诱惑,我还当他是个英雄豪杰呢!结果现在为了一女子就失魂落魄成这样,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王元咳嗽了一声,忍住了不当的笑意,径直朝巷弄深处走去。 进到内巷,只见童英果然如王元所言,烂醉如泥的躺在地上,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她心中的怒火便愈加熊熊燃烧起来。 “童英,你给我醒醒!醒醒!”只见她脸色煞白,看上去是有极大的怒火,但若是细看之下,其实刘嫣此时的神情颇为复杂,除了怒意倒隐约有几分心痛之意,只听她冷声说道:“人死了就死了,已经变作阴灵魂魄,入了地府进了轮回,你如今再怎么样难过她也不会再活过来,你这样做你以为她就会高兴么?就会开心么?” 可惜躺在地上的童英没有丝毫的反应,更别提回答刘嫣的问题了。刘嫣见状,更是声色俱厉的问道:“童英我问你,你还想这样下去多久,你是不是想就这么醉生梦死的过一辈子了?” 童英被她这一连番的诘责,伏在地上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原状,重新恢复到那烂醉如泥的模样。 “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醉,是么?你不过是在逃避而已,你根本不敢睁开眼来面对这个现实,是么?”不过童英这一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刘嫣的眼睛,她的声音越发的急促起来。 “你醒醒吧,就算你这样一直逃避到死,她也不会活过来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表现你悔恨的心情么?你以为这样折磨自己,心里就能够好过一点吗?我告诉你,根本没有用的!”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终于,童英缓缓的坐了起来,他的脸庞分外的憔悴,须发杂乱的散开,被不知是汗水还是酒水濡/湿贴在额头上,拉碴的胡子分外的显眼,像是一茬茬杂草一样四散在他的下颚。 而此时童英只是双目赤红的望着面前的刘嫣,放声咆哮道,“你们这些天潢贵冑、纨绔子弟要啥有啥,你们明白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些话!” “我怎么要啥有啥了!你污辱我的还不够吗?!我是什么都不明白,但是你又明白什么?”忽然间两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但却是从刘嫣眼中流出来的,她紧咬着下唇,任泪水流过了脸颊,而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哽咽起来:“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我…” 不知为何,刘嫣似已有些泣不成声,最后她只是用越加红肿的眼睛深深的望了一眼童英,然后飞快转身跑出了巷弄。 “公...公子,公子!”王元见状,望了望童英,轻声说道,“三天前,公子他的母亲过世了。” 他只留下了这这么一句话,然后飞快的追了出去。 王元一路追出了东市,才在一个死胡同前,找到了正蹲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刘嫣。 他缓步走到刘嫣身前,轻声的开口道:“公主,我们回宫吧。” “王元。”刘嫣缓缓擦干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开口道。 “在。” “等等你让人把童英送回军营吧…”刘嫣轻声说道。 “属下遵命!但老何送来的这玉璧如何处置?” 刘嫣闻言不自主的摸了摸怀中的玉璧,叹了口气道:“这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物事,我先替他保管着吧,免得他又拿去卖了换酒。” “遵命!”王元应了一声,刘嫣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刘嫣已经听不到王元在说什么了,她双手紧紧握住了怀中的磐龙璧,两眼凝视着童英的方向,两朵红晕悄然的浮上了她白玉般的脸颊… 153 第三十四章 宫变(一) ?刘宏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亲自批复大臣的上书是什么时候了,不过今日耐着性子批复了几卷,两眼便感到一阵疲乏,揉了揉蹙起的眉间,微叹了口气,轻轻将上书放到一旁。 “蹇硕!”刘宏站起来,冲着宫门外喊了一声。 “皇上,有何吩咐?”不多时,蹇硕匆匆赶了过来,他如今虽挂名在西园禁军,然刘宏偏爱他的聪明伶俐和与众不同,让他平日依旧行走在宫中,不用到军营。 “嗯,近日长安城内是否…”刘宏本想问这些日子长安城中是否又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不过旋即想起自己才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做一代如武帝般的明君,便改口道,“西园禁军如今情况如何了?” 西园禁军是才成立的新军,其中兵士良莠不齐,有王公大臣的权贵公子,也有世族大家的二代士子,当然更多的是从各州召来的良家子弟。 “如今西园禁军每日操练,不少士卒都已经渐渐熟练各种军阵,想来过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成为我大汉的一支劲旅,为皇上开疆辟土、立不世之功!”蹇硕显然知道刘宏会问禁军之事,早已想好了如何回答。 “好!”果然,他的这一番话让刘宏龙颜大悦,不住颔首,不过俄而刘宏又微微皱起了眉,开口问道,“那童英呢?” “童校尉每日吃住都在军营之中,操演也大都亲力亲为,军中士卒对其人倒是颇为心服。”蹇硕自然是知道童英在校场当众拒绝刘宏赐婚之事,不过他更清楚万年公主对此子青眼有加,心思灵活的蹇硕思前想后,决定只挑好听的说,以免他日那刁蛮的公主找自己的麻烦。 “嗯,是么?”刘宏轻声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对于这个童英,刘宏心中自然还是有气,不过却没有找到好的由头发泄出来,何况此人是卢植一手带出来的,还在广宗平定黄巾贼时立下大功,如今卢植生死未卜,刘宏对他稍有愧疚之情,顺带对童英的厌恶也少了几分。 “见过父皇。”刘宏正思虑着,门外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孩童声音,他循声望去,一个不过十来岁的男孩正站在宫门口,手上端着一个瓷碗,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看上去颇为柔弱。 “参见辩皇子。”蹇硕甫一见到来人,赶紧躬身行礼道。 那男孩便是刘宏的皇长子刘辩,说他柔弱,并非是身体上的单薄,而是在相貌上,气质上的柔弱,仿佛带着一股娇贵的气息,像是养在高宅深院中的花朵一样。 “进来吧。”看到自己这个儿子,刘宏似乎反倒没了精神,只是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父皇,天色已晚,您要小心龙体,不要太过劳累才是。”刘辩小心翼翼的走到刘宏身边,将手上的瓷碗放到案上,轻声道,“这是母后为父皇您熬的莲子羹。” 刘辩的母亲便何氏,也就是大将军何进的妹妹何皇后。在刘辩出生之前,灵帝的皇子们都已夭折,所以他出生后没有养在皇宫中,而养在道人史子眇的家里,也不敢叫他的本名,称他为“史侯”。 “好了,朕知道了,你去吧。”刘宏不耐烦的开口道。 刘辩努了努嘴,本想还说点什么,不过最终却是拱手答了声,再快步走了出去。 望着刘辩离去的背影,刘宏摇了摇头,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刘宏也已过了而立之年,年少即位的他到现在也没有立太子的想法,不是他刻意拖延,而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刘宏有两个儿子,其一便是由何皇后所生的皇子刘辩,另一个则是王美人所生的刘协。 刘宏打心底里是不喜欢长子刘辩的,他总觉得这个儿子太过柔弱和娇气,丝毫没有帝王应有的威仪,反而更喜欢聪明伶俐的幼子刘协一些。 可是废立太子并不是件小事,事关大汉朝的社稷,刘宏不得不想得更多一些。刘协的生母王美人生下了皇子协之后,便突然死去,而何皇后出身屠户之家,性情中有一种彪悍之气,将纷乱的后宫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上这何皇后也是天生媚骨,甚有诱惑的手段,刘宏对她颇为宠爱,否则也不会将她的两个哥哥许以高官厚禄,特别是何进,更是因为揭发黄巾谋反有功,成为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思前想后,刘宏也只能将立太子之事暂时拖延下去,或许等到刘协再长大一点,抉择便更容易一些。 蹇硕见刘宏脸上神情变幻,知其在想心事,而且必定与辩皇子有关,而这些事情自然没有他开口的地方,只能拱手侍立在一旁。 “参见皇上。”不多时,门外却是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刘宏再次抬起头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正朝自己款款走来,正是刚才离开的皇子刘辩的生母何皇后。 “臣妾刚才听皇儿说皇上您还在操劳,他关心皇上你的龙体,臣妾便来看看您,叨扰了皇上处理政务,还望您勿怪。”何皇后笑语嫣然的对刘宏开口说道。 “爱妃这话说得便见外了,朕还要谢谢你这碗莲子羹呢。”对于何皇后刘宏还是颇为宠爱的,指着案上的瓷碗,笑着答道。 “你先下去吧。”何皇后瞥了眼束手侍立在一旁的蹇硕,挥手说道。 “喏。”蹇硕恭敬的行了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皇上如此勤勉,臣妾见了,亦是心中感动,不过皇上你贵为天下之主,可要注意保重龙体。”何皇后端起那碗莲子羹,舀了一勺,吹凉后放到刘宏嘴边,开口道。 刘宏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一口将勺上的莲子吃了下去。 “对了皇上,臣妾有件事想要求皇上应允。”何皇后再舀了一勺莲子羹放到刘宏嘴边,却又忽然开口道。 “哦,什么事,爱妃但说无妨。”刘宏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辩儿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只是身子向来柔弱,如今虽随名师修习剑技,然而有剑无胆,学了又能有什么用…”何皇后缓缓说道。 “爱妃的意思是?”刘宏望向她,皱眉道。 “不若让他到军营中锤炼一番,或可洗去铅华,让辩儿的个性真正坚强起来。”何皇后正色说道,其实此话她原本是想让刘辩自己对刘宏说的,不过刘辩刚才却是始终不敢对自己的父亲开口,可见其性格之柔弱,刘辩说不出口,何皇后也只能自己特地前来请求刘宏了。 “这…”刘宏微眯起眼,并没有立刻回答。 “皇上意下如何?”何皇后见刘宏不答,接着追问道。 “嗯,辩儿年岁尚幼,此事容后再以吧。”刘宏沉吟片刻,却是给出了这么个答复。 何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撅着嘴轻声道:“臣妾知道皇上你不喜辩儿柔弱,如今…” “好了,此事我会考虑的,爱妃就不必多言了。”刘宏微皱眉,不悦道。 何皇后见刘宏有些不高兴了,只好悻悻离去。 刘宏端起那碗吃了一半的莲子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却没有吃到口里,反而叹了口气,将勺子放回碗内。 刘宏何尝不知道何皇后的心思,说什么磨练辩儿心性是假,让辩儿进到军营中交好军中将领才是真。而刘宏如何会让她如愿,若真让刘辩得到了军队的支持,那么自己这皇位不想传给他也不行了。 正是思虑及此,刘宏才会说自己要考虑,不自觉的想起刚才刘辩那欲言又止的怯懦模样,刘宏不禁觉得一阵心烦意乱,这大汉朝的江山怎么能交给这样一个懦弱的人? “蹇硕!蹇硕!”刘宏忽然高声唤来蹇硕。 “皇上有何事吩咐?”蹇硕敏锐的察觉到何皇后走后,刘宏心绪显然变得有些不佳,不知这皇上又为何传召。 “蹇硕,你说朕老了么?”刘宏却是忽然开口问道。 “这…”蹇硕显然没想到刘宏会有此一问,他如何敢妄自谈论天颜,当下吓得跪在地上开口道,“臣不敢议论!” “朕让你说,你便说!”刘宏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 蹇硕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抬起头来飞快的扫了刘宏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结结巴巴道:“皇…皇上您正值…值春秋鼎盛之年,又…又如何会老呢。” “是么?”刘宏闻言,却是自嘲的一笑,喃喃道,“既然朕还不老,为什么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要为朕安排身后之事和即位之人了呢?” 蹇硕闻言大骇,显然是明白了刘宏心绪不佳的原因,不过作为宫中的老人,他早就明白了哪些事他能够知道,哪些事不该他知道。所以,此时的蹇硕只是伏身在地,似乎刚才这宫殿中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153 第三十四章 宫变(二) ?时序渐渐入了深秋,天气也开始摆脱了夏季的酷热,一天天的开始慢慢凉爽起来。这几日又接连下了的细雨,暑气尽数散去,微风中甚至带着一丝丝凉意。 此时张让的心情也与天气相若,在朝臣面前,看似天子刘宏对他的宠信并没有丝毫的减弱,上月才又赐了他一间十进十出的宅院,以彰其忠。然而与刘宏相处多年,张然却能清楚感觉到刘宏如今渐渐的对自己冷淡起来,更多的开始信任那蹇硕,最明显的表现便是,不论大小事情,刘宏最先想起的不是他张让,而是蹇硕。 忆起当初蹇硕一口一个“让公”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喊得欢快,如今一朝得宠,竟是骄横得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强烈的反差使得张让后悔不已,懊恼自己当时竟是推荐了这样一个白眼狼统领西园禁军之职。 站在自己后院的小屋中,张让凝眸望着窗外随风飘落的樟树叶,心中一阵烦躁。 “不用再看了,不管你如何看,落下的树叶也不会再长出来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张让慌忙转过身,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他身后的自然便是那神出鬼没的黑龙使了,只见他一袭黑衣,却没有丝毫的水珠,仿佛一直都在这屋子中,不曾从外面的风雨中走过一样。 “属下不知黑龙使大人驾到,还请大人见谅。”张让忙不迭的拱手道。 “罢了,你刚才又是在忧虑何事,连我来了都未发觉?”黑龙使挥挥手,开口道。 “属下忧虑不是其他,正是皇上如今的态度。”张让轻声答道。 “那个人又如何了?”黑龙使淡淡的问道。 “皇上他似乎渐渐不喜属下,反而愈加宠信那蹇硕,如今大小事务俱是只与蹇硕商议,甚少再有询问属下之时。”张让皱眉说道。 “为了要彰显自己的改变,自然要与过去的事物和人划清界限,不然如何表现出自己的喜新厌旧呢?”黑龙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冷声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张让似乎有些不解。 “以你之智,难道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黑龙使缓缓开口道。 “这…”张让一时语塞,虽然他早已猜到了些许东西,但是却一直不愿或者说是不敢去面对。 “或许是黄巾之乱,亦或许是其他的原因,如今那个人已经开始想要渐渐转变了…”黑龙使瞥了眼张让,冷笑道,“或许可以说是幡然悔悟,想要从一个世人皆厌的昏君转变成中兴明君,所以他需要一些改变来给世人看,对你的疏远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任命四位才能兼备的宗亲为封疆大吏也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可是…”张让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张着嘴似乎想要辩解。 “不单单只是我如是想,连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黑龙使忽然幽幽的补了一句。 听到对方提到那位大人,张让顿时噤声,不再试图再辩解什么。 “那么,大人他的意思是?”过了片刻,张让忽然轻声问道。 “这十数年,我们本已通过你渐渐把持住了朝局,一切本来都在往预想的方向进展,在这个节骨眼,大人他自然不会坐视任何可能影响我们大业的变故发生。”黑龙使笃定的说道。 张让不语,只是默然静待黑龙使的后文。 “这你拿着。”黑龙使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张让。 “这是?”张让疑惑的望着黑龙使,那是一个青色的瓷瓶,不知里面又是何物。 “你只需将此物每日放到那个人的膳食中…” “…” “怎么,你下不了手?”黑龙使斜眼看着张让,语带戏谑的说道,“难不成你觉得那昏君不该死么?” “你看看那棵树。”黑龙使忽然指向张让后院中的那颗香樟树,淡淡的开口道,“难道你以为那颗树会留恋已经从自己身上掉落的枯叶么?” “…” 黑龙使继续冷冷的说道,“它只会将养分输送到新的枝叶中,而那些养分从何而来?不都是从那些腐败的枯叶中得来的么。对于这棵树来说,不清除掉腐叶,它怎么能得到新生?人亦是如此,只见新人笑,有谁见旧人哭?狡兔死、走狗烹,你如今要想对那昏君尽愚忠,只怕淮阴侯便是你张让的前车之鉴!” 黑龙使一席话说得张让面色发白,两只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而黑龙使只是将手中瓷瓶放到一旁的书案上,然后转过身去,不再开口。 张让深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属下驽钝,若非大人提醒,只怕已入万劫不复之地,还请大人教我该如何做。” “很好。”黑龙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开口道:“既然看门狗变成了中山狼,那么只需将这条狼宰掉,再养一只听话的狗便是。” “大人的意思是?”张让皱眉道。 “刘辩暗弱,可继为帝!然后…”黑龙使顿了顿继续说道:“蹇硕这条狗以为巴结那人便可背叛大人,你就顺带让这叛徒去阴间陪他的皇上去吧!” 153 第三十四章 宫变(三) ?已经进入了十月,气温陡然降低。早先时,还可以把天气称之为凉爽宜人,可现在,却已经让人感到了一丝丝寒意。 汉帝寝宫长乐宫门外,不时看到内侍和宫女来回的进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一股浓浓的药味,随着行走在空气中弥漫。 而在不远处的一间偏殿里,有许多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人群之中有三人最为醒目。 其一是抱着协皇子的董皇后,这董皇后乃是刘宏的生母,刘宏即位,她被尊为孝仁皇后。窦太后死后,渐渐开始参与朝政,而刘协生母王美人死后,董皇后便接过了照抚刘协的事务。 另两位则是牵着辩皇子的何皇后以及来回踱着步的万年公主刘嫣了,她们的目光都直愣愣的望着不远处的长乐宫门,神情格外的紧张。 入秋之后,刘宏已经数次昏倒,事实上在前两个月的时候,刘宏的身体微恙,出现了不少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不过幸好有太医及时治疗,开了一些治疗虚寒的药方,从而没有造成太大的动静。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听说刘宏是在批阅上书时,突然就昏了过去,当时身边只有蹇硕一人,虽然连忙唤来太医,然而一干人从未时进去,如今已经酉时,还不见出来。看起来,情况显然是颇为严重,这让三人不由得心里都忐忑起来。 在这一片焦躁不安的环境中,谁也没有发现一旁垂首侍立的张让眼中那点点冷意,他执掌宫中大小事务多年,无论何处都有他的亲信在,御膳房亦是如此,想要往刘宏的饮食中加些东西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何况黑龙使给他的那瓷瓶中的药剂并不是立刻见效的剧毒之物,而是渐渐在人身体中累积的*,潜伏期长达数月之久,想来谁也不会将刘宏的病情与他联系在一起。 而此时,整个宫中,都由上军校尉蹇硕亲自带人保护,到处都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卫,守护极为森严。连何皇后与董皇后几次要求进宫面圣,都被蹇硕以皇上此时不宜见人的理由给拒绝了。 她俩偏偏还拿蹇硕没办法。毕竟如今蹇硕掌控着整支禁军,在这皇宫之中,除了刘宏,任谁也不能指挥蹇硕。 张让看了看已经有些泛黑的天空,上前两步对何皇后和董皇后说道:“二位娘娘、公主,如今天色不早了,您二位在这里也等了很久,深秋夜寒,别让两位殿下受了风寒,还是先回去吧。这边一有消息,奴婢立刻通传。” 闻言,何皇后与董皇后不由下意识的望了望身边的两个皇子。刘辩向来身子骨柔弱,而刘协的年纪也还小,这深夜的寒气袭来,确实让这两个小孩颇有些抵挡不住。 董皇后心疼协王子,当下点头答应。何皇后则见董皇后走了,也就带着辩王子回去,只有刘嫣是紧咬着下唇,不肯离开。 张让瞥了眼倔强的万年公主,摇了摇头,快步走到蹇硕身边,轻声道:“皇上现在情况如何?” 虽然蹇硕这些时日嚣张跋扈惯了,然而在张让这位老上司面前依旧还是不敢太过放肆,因此摇头答道:“还不清楚,只有等太医的消息了。” “哦,是么?”张让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微微扫过驻守在宫门外的禁军兵士。 守卫长乐宫的是蹇硕这一年多来训练出的西园新军直属部队。光是为了保证这支人马对自己的绝对忠心,蹇硕就费尽了心血,不但为他们配备了大汉朝最好的兵器、铠甲,就连军饷也是最高。同时,从基层军官开始。全都是他精挑细选认为是忠心可靠的人,许多甚至都是宫中的内侍。 毕竟在蹇硕看来,那些士大夫又怎会屈尊降贵,花钱来收买他们从来都瞧不起的阉人。 张让目光最后扫过身边的蹇硕,嘴角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屑。 此时上军司马看蹇硕心神不宁的来回走动,忍不住走上前去,低声地开口道:“硕公,太医进去这么久了,皇上是不是...” “休得胡言乱语!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省的丢了性命!”蹇硕声色俱厉的开口道,吓得那上军司马大气也不敢出。 “蹇大人,皇上请您进去。”正当蹇硕焦躁不安之际,宫中却是走出一小黄门,在蹇硕耳边轻声说道。 “好!”蹇硕当下应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缓缓的整理衣冠,掸了掸袍服,故作寻常的快步进入到长乐宫内。 而此时刘宏正侧卧龙榻,双目微闭,脸色蜡黄,看上去憔悴无比。 一直守在内里的太医见蹇硕来了,赶紧迎了上来,一脸苦色的轻声道:“蹇大人,只怕皇上他是…” “皇上他的身子一向健壮,从未有过什么隐疾,这病怎会来得如此的急?”闻言,蹇硕当下疾声喝道。 “皇上的病非常的怪,老夫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此等来得如此急如此烈的病,从症状上来看,这并不似病,反而…反而…”那太医吞吞吐吐的没有把话说完。 “反而是什么,你快说啊!”蹇硕见他一副踟蹰的模样,愈发的焦躁起来,声色俱厉的低喝道。 “反而像是中毒。”那太医伏道蹇硕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闻言,蹇硕先是一怔,俄而惊骇道,“此话当真!” 太医却是苦笑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毕竟并未从皇上身上找到中毒的痕迹…” “是蹇硕吗?”两人的对话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依旧是惊醒了假寐中的刘宏。 “奴婢在,皇上感觉好点了吗?”蹇硕关切的问道。 刘宏睁开了眼睛,看到蹇硕就在榻前,心中顿觉一阵的暖意:“这偌大的宫中,也只有这一人陪着朕,也只有这一人可以托付。” 思虑及此,他艰难的挥了挥手,蹇硕心领神会,立刻起身摆手,将此刻在宫中的其余人等都挥退了出去。 “蹇硕,朕不行了!”刘宏望着蹇硕忽然惨然一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一件事恐怕只有你来担待了。” 蹇硕连忙道:“任凭皇上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朕本想等到协儿年长一些,再议定太子之事,可惜呀,天不假年,既然老天爷不愿再给朕多一些的时间,那么这件事朕也不得不做决定了…” 蹇硕身子微微一震,迅速的平复自己起伏的心绪,静待刘宏的下文。 “辩儿懦弱,毫无帝王的威仪,实在不适合成为我大汉天子。”刘宏艰难的一字一句说道,“朕已决意,命协儿继承帝位!” 蹇硕抬起头来,正好遇上刘宏凝视自己的目光,不由微微低下头,笃定的说道:“奴婢该如何做,但凭皇上吩咐!” “杀国舅,为朕杀了国舅!”刘宏眼中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神彩,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凄厉起来,“国舅不死,协儿断然无法坐稳皇位。朕不愿看到他们兄弟相残的悲剧,因此只要国舅一死,辩儿没有了外援,自然无法掀起什么波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刘宏在自己临死之际,脑子竟是无比的清晰,说的话,想的事都有条不紊,环环相扣。 “朕这里有一份诏书,你可凭此诛杀国舅,若事不可为,就密令河东太守董卓入京,朕已经做好了安排。”刘宏枯瘦的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卷黄色的卷轴,交到蹇硕的手上,“蹇硕,朕就拜托你了。” 接过诏书,蹇硕心里一阵犹豫。这种事情,可谓是凶险甚多。一个不慎,只怕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一旦功成,那么获得的利益也必定是无比巨大… 思虑了许久,权衡利弊,蹇硕终究是一咬牙,点头道:“还请皇上放心,奴婢定不负皇上所托。” “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刘宏蜡黄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别担心,朕待会会再拟一道诏书,宣召何进觐见,待他入了宫后。你便密令甲士埋伏于长乐宫中,趁此机会,将他诛杀,只要何进一死,其部属便是无主之兵,届时你可尽收之。” “奴婢遵旨!”听到刘宏如是说,蹇硕心中盘算片刻,觉得此计成算颇高,因此这一次回答的非常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既然如此,宣阿父觐见,朕会让他去传召,其余事宜你就下去加紧安排吧。”刘宏微闭着眼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喏!”蹇硕点点头,快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之所以如此快的应允下此等大事,自然是因为看清了内里的好处。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此事能成,那么自己便是拥立新君的从龙之臣,以后便是新帝的近臣了,何况如今协皇子年幼,或许自己便是第二个霍光。那什么张让之类的见到了自己还不滚一边去,今后这大内深宫就是我蹇硕的天下。 蹇硕得意了片刻,旋即想到事不宜迟,当下是按照刘宏的吩咐,着急宫中禁军将领,开始下去安排那击杀何进的事情。 张让得了圣旨,走出长乐宫,见周围人马走动频繁,再联想到刚才刘宏召见自己时,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顿时明悟,只怕那何屠夫此番进宫是凶多吉少。 而至于皇上为何要杀何进?张让亦是十分清楚,刘宏一向不喜何皇后所生的嫡皇子刘辩,而若是刘宏想要立刘协为帝,那么何进必不能留。 思虑及此,张让望着正在紧急部署的宫中禁军,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冷笑...... 153 第三十四章 宫变(四) ?已经过了亥时,何进还没有休息,正独坐于书房中,思虑着心事。 这心事自然还是围绕着当今圣上。虽然蹇硕严格封锁了消息,但是像何进这样的人物,宫中之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 皇上又病了,而且蹇硕还封锁了长乐宫宫门,任何人也不能探望。这让何进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刘宏一向身体颇好,极少得什么病,然而这入秋以来,已经连续病了几次,尤其是这次的病来得如此急,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假如,当然何进也希望这只是假如,毕竟皇上立自己妹妹为后,也极为善待何氏一族,何进心中对刘宏还是颇为感激的。但是越是如此,他越要为刘宏万一出了意外而做好准备,这天子之位,只能是自己的外甥即位,绝不能落在他人手中,否则自己一族的荣华富贵谁来延续? 而这些日子以来,袁绍等人好几次提出了铲除十常侍的计划,但何进的心底一直都是犹豫不决。十常侍的存在的确是威胁到了他的权利。可他也清楚,正因为有十常侍的存在,才使得一向对自己疏远的士人们开始慢慢围绕在他的身边,上次袁隗特意来为自己贺寿便是一个姿态,这个姿态也是因为宦官不但干政而又职掌军权逼出来的。 对于士人的示好,何进自然不会抗拒,他也需要这些士人,来装点自己的门面,表现自己虚怀若谷的胸怀。而何进不知道,如果阉寺不在,士人们还会跟随他吗? “老爷,门外有宫中来人,说是故人求见。”忽然门外传来自家管事的声音。 故人?何进诧异不已,不过他依旧开口道:“请他进来。” 家仆把来人请进客厅,自己则往客厅走去,甫一走到门口,便看到张让独自一人跪坐在方案边上。 “让公光临,何进有失远迎,还请让公莫怪。”见到来人是张让,何进不禁微微一怔,俄而堆满笑意的开口道,心中却是暗自蹙眉,怎么是他来了。 “怎么,何大人不欢迎张让这个故人了么?”张让心细如发,从何进的眼中看出对方的疑惑,不由笑着说道。 “让公这是哪里的话。”何进当下摆摆手,“何进可未曾忘记,当年妹妹刚入宫中,没有您的照顾,如何有我何进今日的荣耀?做人当要有感恩之心,让公之恩,何进一直铭记在心。” “呵呵,大将军此话重了。”张让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大将军手掌天下兵权,享尽了荣华,只是你可知,如今大祸临头?” “啊?” “大将军可是不信张让?”张让见何进面色复杂,却是缓缓开口道。 “何进自是相信让公。”何进沉吟片刻,他虽不敢完全信任张让,然而却不敢不把张让之言放在心上,只得一咬牙,沉声道,“还请让公教我,这祸从何来?” “让知大将军如今得了士人归附,那些自诩清流的士子们只怕没少在将军耳边聒噪要清君侧、诛灭我等十常侍之类的话吧。”然而张让却是话锋一转,竟是说起清流党人起来。 何进干笑两声后默然不语,既不承认,亦是不否认。 “让不敢奢求其他,只愿能得大将军一诺。”张让忽然正色道。 “让公请说。” “若是今日我救得大将军逃脱大祸,大将军又将如何对我?”张让死死的盯着何进,沉声道。 “这…”何进深吸了一口气,无比郑重的开口道,“何进必不负让公!” “好!”张让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何进耳边,轻声道,“皇上大限已至,欲立刘协为帝。秘诏蹇硕埋伏禁军于长乐宫,派小人前来宣读诏书,传大将军觐见。若大将军此时进了长乐宫,定然会被杀死。让特来告知,万不可入宫,请大将军自行斟酌吧。” 何进脑袋嗡的一声响,有点手足无措,皇上…皇上真的不行了? “若是大将军不信,我愿留在府上…”张让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何进,缓缓说道。他心知何进绝不会束手待毙,今日的长乐宫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因此留在大将军府中,反而更加安全。同时自己留下也是打消何进的顾虑,让他不疑自己所言有假。 “来人,请让公到后院小憩,好生款待。”何进唤来仆从将送走了张让,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来人,把何苗找来。”何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家兄弟,唤来管事将何苗唤了来。 “大哥唤我有何事?”何苗显然早已休息,揉了揉睡眼稀松的眼睛,不耐烦的问道。 “你再去命袁绍、荀爽立刻前来见我。”何进先是对管事继续吩咐道,待到屋中只剩下自己兄弟二人,见到何苗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由得黑着脸冷声道:“我何家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亏你还睡得下!” “大…大哥此话…是何意?”何苗见何进说得如此严重,不禁也打起了精神,开口问道。 何进把刚才张让对自己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转述给了何苗。 何苗也不禁吓了一跳,他平日虽对自己这个哥哥有颇多不满,可毕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何进一日身居高位,更兼扶持辩王子登上帝位,那么何家必然可以继续享受如今风光与荣华富贵,但如果…何苗不敢去想,这禁宫之中的残酷,他可是非常清楚。 “那此事兄长你看我们该如何办呢?”何苗焦急的问道,他本就是个无能之辈,只是靠着妹妹何氏的庇佑而得高位,如今紧要关头却是没有任何主意,只能问计于何进。 “张让说皇上大限已至…”何进慢慢说道。 “可是大哥,你又如何知道那张让不是在骗你,若是贸然行事,而皇上又…”何苗还有担忧。 “张让如今还在我府上,以他的胆量,如何敢行此举?”何进皱眉道,“而且白日小妹也派人来通报于我说,皇上确是突发疾病,如今宫中已经戒严,蹇硕率禁军把守住宫门不让任何人觐见,想来皇上的病必是严重之极。” “那…那我们该如何做?”何苗方寸已乱。 “我们要在天亮前,把此事解决。若是刘协成了皇上,我们就没有活路了。为今之计,只能快刀斩乱麻,速速拥立辩儿为皇上,那便大事定矣!你与北宫卫熟悉,可立刻秘密从北宫前往永安宫,找妹妹,让她以皇后之名,出道手令,命北宫卫打开宫门,并封锁一些消息,只待大军入宫堪乱。”何进斩钉截铁的说道。 何苗自然是当下点头称是,转身就走了。 眼见何苗走远,何进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疲惫,缓缓给自己倒了一盏清茶,在书房里呆坐,慢慢平复激动的情绪。 须臾,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何府的管家走了进来,对合金轻声道:“老爷,你吩咐唤来府上的人都已经来了!” “好。”闻言,何进的脑袋顿时变得格外清醒。他手扶腰间的宝剑,大步流星的走向客厅。 客厅中,有十数人肃立着,刚开始还有人在小声议论什么,而看到何进满身甲胄的走了出来,不由精神皆是微微一振。 “诸位,何进今晚星夜召集各位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大家商议。”看着众人屏气凝神的模样,何进攥紧宝剑手手稍稍松开一些,呼出一口浊气,一字一顿的开口道,“陛下,已驾崩了!” “什么?大将军,你此话当真?”闻言,袁绍第一个反应过来,出言道。而其余众人亦是先是一惊,然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静待何进的下文。 唯有曹操一人,细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悄然瞥了何进一眼,旋即又微微低下头。 何进所言自然不是真的,说起来他也并不知道如今刘宏生死如何,但是此时他要凝聚人心就只能这么说,否则皇上不死,谁又敢保证这底下的人都是完全忠心于自己的呢? “陛下新丧,却未立太子,理应有嫡长子刘辩继位。然而如今阉寺蹇硕等人仗着手握西园新军,竟生出独揽朝纲的险恶用心,欲将我等除掉,另立次子刘协为帝。今日何进召集诸位,便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是坐以待毙,任那阉人宰割,还是奋起反击,均在大家的一念之间!”何进目光扫过底下众人,朗声开口道。 “我等但凭大将军驱使!”众人闻言,皆是齐声应道。 “好,吾愿与诸位一道诛小人、清君侧、除阉寺。”何进很满意诸人的表现,点头道,“谁敢与我正君讨贼?” “绍愿随行!”一旁的袁绍闻言,蓦然想起叔父袁隗所言,这不正是自己手掌军权的大好时机么?思虑及此,当下大声说道。 “本初果然有胆略,我可调拨羽林军三千供你指挥,随我一同入宫。”何进闻言,自是大喜道。 虽然西园禁军为蹇硕所掌握,但是何进手中并非就没有其他兵力了,骁勇善战的羽林卫便是他手下最强力的一军。 “操愿与大将军一同戡乱,共奉新君!”曹操眼珠一转,亦是高声应和道。 “好,好,我亦与孟德你一军,从北宫门入宫,与我合击逆贼!”何进说罢,立刻命令曹操和袁绍去羽林卫点领人马,同时又让荀爽等人做好迎奉新君的准备。 153 第三十五章 宫变(五) ?窗外,刚刚传来了第一声的鸡鸣,整个禁宫里分外清冷。此刻距离卯时天亮还有两个时辰,长乐宫中十分静谧,静得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觉。 而此时刘宏正靠躺在龙椅上,每一次的呼吸都十分吃力,像似在一点点抽取他体内的生命力一般。 而在刘宏的心中,亦是百转千回,疑窦丛生:为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那何进还没有入宫来觐见?而且不光是何进没有出现,就连那奉命传旨的张让迟迟没有归来。 刘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在心底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朕还活着,只要朕活着,朕便是天下之主,所有的人和事都必须按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其实立刘协为太子,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刘辩太过懦弱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刘宏实在不愿意他的继承者如自己一般,慢慢长大之后,却发现这天下的大权并不在自己的手中,而是在那些外戚掌控下,从而为了夺回那本属于自己的权利,而与那些恋栈权位的外戚发生惨斗。 就如同在刘宏之前,桓帝和大将军梁翼的争斗,又好像刘宏,在登基后和大将军窦武的争斗。 两场争斗结果,令大汉江山风雨飘摇,也才有了那黄巾之乱。 刘宏很害怕,害怕自己如果立了辩儿为帝,那么有一天还会再演一出已经重复了两次的故事。而这大汉,实在经不起这种内耗了… 刘宏任凭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却始终勉力提着一口气等着,等着何进进宫来觐见,等着看着自己的协儿登上皇位… 然而时间等的越久,刘宏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强烈到他恨不得能够站起身走到宫墙外去看看这天下是否还是自己的。 突然,刘宏蓦地睁开了眼睛,低声呼唤道:“蹇硕…蹇硕…” “皇上,奴婢在这儿!”一直守候在刘宏身旁的蹇硕听到他轻微的呼唤,赶紧凑过去,开口应道。 “你...你可曾听...听到了什么声...声音?”刘宏嗫嚅着嘴唇,缓缓道。 闻言,蹇硕先是一怔,然后侧耳倾听了片刻后,脸色却是为之一变,从宫外忽然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刀剑碰撞的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皇上,大事不好...”就在此时,宫外有一小黄门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神色仓惶的喊道。 蹇硕不等刘宏开口,侧身走到哪小黄门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领子,厉声问道:“快说,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西园新军校尉袁绍率领羽林卫,一路往长乐宫杀过来了...他们口呼清除阉寺,已经冲入宫门之内,宫中护卫根本是抵挡不住...”那小黄门语速急促的说道。 蹇硕马上反应过来,仰天长叹道:“张让狗贼,焉敢里通外人,谋害于我,皇上,皇上,皇...” 蹇硕下意识的扭头向刘宏看去,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刘宏圆睁着双目,竟是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望着面色苍白的刘宏,蹇硕顿时心神俱丧。刚才正是因为有刘宏,那么他还能有还有几分底气、几分胆略。然而现在刘宏不在了,蹇硕没了最大的依仗,如何还敢与袁绍大军对抗。 “蹇大人,你快点走吧...”那小黄门见状,连声说道。 “走,走哪儿去?”蹇硕慌了神,下意识地问道。 “此地已是死局,蹇大人不管走哪儿,总比留在此处好。而您留在禁宫的部队,或者可以抵挡一下。实在不行大人您就先离开皇宫,寻一安全的地方...”小黄门急促的说道。 蹇硕眼睛一亮。不错,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自己当务之急应该离开皇宫才是。思虑及此,他当下是撇开身边的小黄门,独自一人往北宫,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蹇硕的背影消失,那小黄门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扭头看了看不知是否死透了的刘宏,猫步般的走了上去,忽然抓起床上的枕头用力往刘宏的脸上压去,压了一阵子见刘宏没有反应,方才一手拖着枕头,靠着墙跌坐在地上,然后无法抑制的狂笑了起来… 153 第三十四章 宫变(六) ?长乐宫外,何进率领羽林卫已经杀来。蹇硕的西园新军成立不过数月,而且又是匆忙间迎战,但又如何能与抗击过黄巾乱党的羽林卫相抗衡? 更何况羽林卫还有何进等人亲自督战,一干将领皆是百战之将,麾下将士亦是进退有序,将负隅顽抗的宫中禁军击得节节败退。 何进满意的望着奋勇向前的兵士,心知不出一个时辰,大局必定,心中稍安,只是唯一让他有些烦恼的是不知刘宏安好?毕竟张让只说了刘宏大限已至,意即皇上还一息尚存,而自己对众人说的是皇上已经驾崩,若是让众人看到刘宏其实还尚在人世,那么自己便成了出师无名了。 想到这里,何进不自觉的瞥了眼身旁的荀爽等人,那些军中的将领还好说,他最担心的自然是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士人们,何况辩儿登基还要需要他们的拥戴,这登基大典没有他们可不行。 就在这时候,宫门台阶上忽然出现了一小黄门,他高声呼道:“住手,皇上已经驾崩,蹇硕逆贼负罪逃窜,西园新军所部立刻放下武器!”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便是斗志不高的西园新军军士中顿时传来一阵咒骂声,而何进如何会错过这一天赐良机,不由大声说:“快住手,我是大将军何进,凡投降者,皆是我大汉军士,今日之事概不追究。” 只见那小黄门快步下了台阶,走到了何进的马前,轻声道:“大将军,新军本无意谋反,只是受了那蹇硕一人的蛊惑。现如今,蹇硕已经往北宫门方向跑去,请大将军速速派人拦截。” “你是?”何进望着他低声问道。 “奴婢是让公心腹,让公临走之际吩咐奴婢从旁协助大将军成事。”那小黄门轻声说道,“如今皇上尸身尚在长乐宫中,还请大将军早些勘定乱局,拥立新君。” 闻言,何进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刘宏一死,他的出兵也就变得名正言顺,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办多了。 “本将军自是不会追究新军将士的罪名,只诛杀首恶。袁绍,命你立刻带羽林卫追杀蹇硕,莫要让他走出北宫...” “喏!”原本已经与何进合兵一处的袁绍当下领命往北宫方向赶去。 而何进则领着众人快步走进了长乐宫,当何进看到汉帝的尸身时,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自己一族的兴旺正是源于这个人,自己应该对他无比感激,然而... 何进心中长叹了一口气:陛下啊陛下,不是我想要杀你,若不是你先负我,我又如何会负你?而如今...放心吧,辩儿必将会成为一代明君,你就放心的去吧。 何进缓缓搀扶起放声痛哭的荀爽,轻声道:“慈明,陛下已去,为今之计是要另立新君,这样才能使朝纲稳定,天下安心。这里就请你代劳,安排登基之事,我必定会斩了蹇硕的头颅,来祭奠圣上在天之灵。” 何进的言语中,对蹇硕已是杀机毕露,显然是不愿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就要坐实其乱政的罪名。而荀爽虽然多智,但毕竟此刻儿心绪激动,也无暇去思虑何进话语中所隐藏的含义,只是当下应承下来,召集宫娥才女,收拾刘宏的尸身。 何进缓步走出了长乐宫,门外那小黄门竟是还等在外面:“大将军,让公他...” “放心吧,让公如今在我府上,绝无一丝危险。”何进长吁了一口气,开口道。直到现在,他对张让才可以说是完全放下心来,而且心中还升起一丝感激之情,毕竟若非此人,只怕今日死的便是自己了。 望着身旁的小黄门,何进微笑说道:“放心,今日你立下大功,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大将军!”那小黄门闻言,旋即眉笑颜开。 “好了,带我去何皇后寝宫,我要面见皇...”何进顿了顿,嘴角却是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改口道,“我要面见太后。” 那小黄门先是一愣,俄而反应过来:“喏,太后寝宫在那边,奴婢带大将军您过去。” 另一边,蹇硕如惊弓之鸟,向北宫门逃去。可是他心中却是不自觉的想,逃离皇城后,自己又该去何处? 蹇硕在偌大的禁宫之内仓皇的奔走着,他此刻心乱如麻,思虑了半晌,无奈的发现自己只能去往河东了,毕竟刘宏说过,他曾有诏书给河东太守董卓,而且董卓手下的西凉兵士皆为虎狼之士,在对战黄巾贼是屡战屡胜,再加上河东离洛阳快马不过数日,自己手握皇上遗诏,只要到了河东对董卓宣诏,引凉州大军入京,必定能力挽狂澜,彻底扭转局势! 思虑及此,蹇硕更是快步疾行,眼看着北宫门近在眼前,心中顿时狂喜。 只可惜就在这时,一支人马突然从宫门外出现,拦住了蹇硕的去路。为首大将,身披软甲,眉眼细长,正是曹操。 “蹇硕逆贼哪里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曹操看清来人是蹇硕,不由心头大喜,当下厉声喝道。 看到来人是领着羽林卫的曹操,蹇硕心知不妙,知道自己再想要杀出重围简直是难上加难,不由长叹一声:“皇上,蹇硕有负你重托,死不足惜啊!” 说完蹇硕长剑往脖间一抹,一股鲜血顿时喷洒出来。 曹操走到蹇硕尸身前,仔细辨明确是蹇硕无疑,正准备开口让人抬走,却不经意间看到蹇硕胸口鼓囊囊的,似有一物。 他伸手入到蹇硕怀中,将那东西取了出来,却是一封圣旨,打开来一看,曹操顿时脸色一变,额头上不自觉的渗出一滴冷汗。 “将军...”身后有亲卫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禁开口道。 “我没事,你等将蹇硕的尸身收好。”那亲卫闻言,当下命人抬着蹇硕的尸体。 而曹操则将那圣旨藏入袖中,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往德阳殿走去。 何进本准备先去见自己的妹妹,顺便也看看外甥刘辩,不过却被回转的袁绍拦在了德阳殿中,袁绍拦住他,趁机进言道:“大将军,如今正是斩杀阉寺的好机会,何不趁机将十常侍尽数拿下铲除,方为明智之举。” 何进眉梢一挑,装出没有听清楚的样子,说道:“待我先去觐见太后。”何进只说了这么句话,便往皇后的寝宫走去。 边走,何进也在暗自思忖,如今确实是一举清剿宫中阉宦的良机,只要推说这些人都和蹇硕一样是乱党,便一杀百了,或许能为自己日后省下不少麻烦。然而他又想起今日之事全赖张让的提醒,若是妄开了杀戒,岂不是有违自己的誓言? 先前禁宫大乱,宫中内侍纷纷四散逃避刀兵,而诸如宋典之类的十常侍等人皆是逃进了何皇后的寝宫中躲避,如今见何进来了,皆是痛哭流涕的匍匐在何进脚边,赌咒发誓说自己与蹇硕作乱无关。 而何进让何皇后寻了间密室中,将袁绍所请与自家妹妹说了一遍,那何皇后却是不悦道:“兄长胡涂啊!内侍管理禁省,乃祖宗留下来的法度,不能说变就变。况且,先皇尸骨未寒,新皇年幼,张让等人皆先皇近臣,先皇大行未久,你这就杀他的近臣,岂不是让先皇寒心?“ 何进闻言,隐约觉得自己的妹妹说的有道理。而且他对清流士人本就心存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怨恨,毕竟这些自诩清高的士人一向都瞧不起他这个曾经当过屠夫的大将军,一想到这里,何进便下定了决心,宁肯留下诸如张让这等阉宦,也绝不能让刻薄寡恩的士人得势! 此时,刚过卯时,天还没有大亮,不过禁宫中的厮杀之声,却已经渐渐消失。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大汉王朝也将会翻开新的一页...... 153 第三十五章 隆中课(上) ?相较于帝都的惊天巨变,南方的乡间却是一副懒懒的味道,湿润的空气中似乎还带着点点热意。道路两旁绿意依旧,南方的树木大多数都是不会落叶的,因此远山依旧披着绿色,而不像北方一样,变得枯黄。 再次踏上荆州的土地,童英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取下系在腰际的牛皮袋,狠狠往嘴里灌了一口,不自觉的打了个酒嗝,脸上浮起一抹殷红。 “将军,荆州牧请你过去。”不知何时,侯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拱手说道。 “哦,是...是么。”童英微醺的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我这就过...过去。” “将军,你...”侯惇望着微醉的童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能...能有什么事。”童英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摇摇晃晃的朝中军营帐走去。 中军帐中,有一儒雅的男子端坐于前,正很是不悦地望着满身酒气的童英,正色道:“童校尉,你身为朝廷将领,自当时时自省...” 不过看童英满不在乎的模样,男子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冷声道:“看来那黄巾贼首张角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这只南下的队伍中只有一人敢如此当面训斥童英,自然便是那新上任的荆州牧,汉室宗亲刘表了。 刘表,字景升,少时便有贤名,曾因党锢之祸而被迫逃亡,如今党锢一开,他便被任命为封疆大吏,可见朝廷对其的重视。 童英似乎没有听出刘表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再打了个酒嗝,缓缓道:“不...不知州牧大...大人召末将有何...何事吩咐?” “本来刚才是有事,现在无事了。”望着童英的模样,刘表厌恶的挥了挥手,“明日便可到襄阳,届时将军便可自去。” “哦,多...谢大人。”童英随便唱了个喏,转身走了出去。 “哼,无知竖子,焉堪大用!”目送童英东摇西晃的远去,刘景升低声给他下了这么一句断语,旋即不再想他,开始盘算自己入荆州后如何迅速赢得当地士族拥戴的问题。 “将军,州牧他没有为难于你吧。”童英甫一走出大帐,侯惇便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 “为...为难什么?”童英摆摆手,取下酒袋又喝了一口,忽然想起刚才刘表对自己所言,扭头对侯惇问道,“我们明日就到襄阳了么?” 出了洛阳城童英便一直是这么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如今连队伍行进到了何处亦是不知晓。侯惇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正是。” “那...我们现在...在何处?”童英开口问道。 “嗯。”侯惇想了想,旋即答道,“此处似乎名为隆中。” “隆中?”童英忽然眯起眼睛,片刻之后,迷蒙的双眼似乎稍微亮了起来,吩咐道,“去,给我备马!” “喏。”侯惇闻言,迅速去将童英的战马给牵了过来,望着童英翻身上马,便要疾驰而去,不由大声问道,“将军,你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你放心,天黑之前我必定会回来。”童英只遥遥的丢下这么句话,一人一马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 童英驱使着坐骑快速的奔驰在官道上,两面的风景似曾相识,然而伊人却已不再身边。想到这里,他也无心流连周围的景色,扬起马鞭,急催马儿加快速度。 半日之后,童英来到一片青翠的草庐前,轻叩了几下柴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来,一位年*子走了出来,见到童英,不由一愣:“是你?” “敢问卧龙先生可在?”童英知他认出了自己,拱手开口道。 “在,童公子请随我来。”那小童子微一侧身,单手向内平伸,将童英请进草庐中。 一路走到书房外,那童子止住脚步,转身对童英开口道:“童公子稍候片刻,我去报与先生。” 童英点点头,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门扉上的那副对联,轻声念了出来:“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念完,他却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 不多时,那童子又走了出来,朝童英施礼说道:“先生请童公子进到内里一叙。” “有劳了。”童英回了一礼,快步走进屋中。 “童公子来了啊。”屋内卧龙先生端坐于前,正面带微笑的望着童英,只是当他看清童英的模样之后,那抹笑容却是不自觉的凝固在了脸上。 “见过先生。”童英望着卧龙先生,嘴唇微微努动了几下,似乎是想笑一下,又似有很多话要说,但他面上肌肉看上去僵硬无比,终究只是轻声出言,朝卧龙先生行了一礼。 “你神色异常,不比往日,可是遇见什么不如意之事了吗?”望着无比憔悴的童英,卧龙先生实在无法将他与数月前的那个年少英才相联系起来,不由开口说道。 童英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师父和大师兄都过世了,但是我却没办法替他们报仇,小师妹也离奇失踪,我也无能为力,更不知如何寻她回来...” 说着、说着,童英的语调逐渐转为低沉。 “怎么,玲儿姑娘失踪了?”闻言,卧龙先生亦是微微一怔,皱眉问道。 童英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点头。 “你且稍待片刻。”卧龙先生朝童英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书柜上,取出几样物事,再返回案边,将取出的东西放在案上。 童英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块龟甲和几枚古钱,龟甲的纹路颇为怪异,却又透着一丝玄妙。 “你可知玲儿姑娘的生辰?”卧龙先生忽然开口问道。 “知道。”童英赶紧将童玲的生辰报与卧龙先生。 卧龙先生听了,小心翼翼的选出几枚古钱放入龟甲之中,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念着些什么古老的咒语。 童英目不转睛的望着卧龙先生的一举一动,虽然不知道卧龙先生此举何意,但是他隐隐觉得总归是与小师妹童玲有关。 只听古钱与龟甲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然后由龟甲落在案上,卧龙先生仔细看着那几枚古钱的朝向。片刻之后,他郁结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再次浮现起一丝笑意,望向童英:“无需担心,玲儿姑娘如今虽深陷囹圄之中,然而却无生命危险。” “先生此言当真?”闻言,童英脸上瞬间绽放出异样的光彩,虽然他知道卧龙先生智贯天人,所言绝非儿戏,但仍旧不放心的开口问道。 “确是如此。”卧龙先生笑着说道,“我绝非是在诳你,玲儿姑娘必定会平安归来的。” 153 第三十五章 隆中课(中) ?听到卧龙先生如此确信的回答,童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下来了一些,不过他仍旧有些不安的问道:“童英斗胆,敢问先生,可知到底是何人掳走了我师妹么?” “这个就恕我无能无力了。”卧龙先生摇了摇头,开口道,“所谓天机,凡夫俗子如何能知得详尽,即便是我也只能从卦象中推测到只言词组罢了。” 童英无奈,虽然小师妹确定无恙,但是刚才他自己提到的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之死却像是揭开了自己两道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一样,依旧是他心中隐隐作痛。 聪慧如卧龙先生,自然从他的表情中猜到了少许他所想之事,沉吟片刻,却是忽然开了口:“不若我与公子说个故事可好?” “故事?”童英不知卧龙先生为何突然有了雅兴来说什么故事,不过既然卧龙先生如此说了,他亦是点点头,开口道,“先生请讲。” “昔年曾有一位年轻人是为一国之公子,其人颇有贤名,在国内薄有声望。然而某年其国发生内乱,年轻公子的兄长为奸人所害,连自己也被诬陷,而被迫出逃他国。”卧龙先生缓缓诉说着故事,“在国外的日子过得并不算颠沛流离,但是年轻公子却并未忘记过回归故国,等了整整十二年,终于等到国中内乱平定,同时国君也新丧,一时之间年轻公子的故国成了无主之国,年轻公子本欲回国继承王位,然而却因为去得晚了一步而为别人所得,年轻公子只得再次在天下各国流浪,就这样又等七年,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在一个大国的护送下回国继承了早就该属于自己的王位,而此时他已经年过六旬,人也从风华正茂的中年变为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啊。”童英听到这里不禁轻呼了一声。 “童公子可是觉得等了十九年才回到故国的他已经年迈、韶华已逝,便不能再有所作为,或是根本就认为此人这十九年的等待并无什么意义?”卧龙先生瞥了童英一眼,轻声开口问道。 童英默然。卧龙先生却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十九年的流亡生活不仅是带走了他最好的年华,也让他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坎坷、挫折、无助、恐惧、彷徨、苦难、孤独、绝望甚至屈辱,但是他并未就此一蹶不振,归国继承王位后反而是发愤图强,使自己的故国成为天下第一强国,他亦是成为一代霸主!” 卧龙先生顿了顿,淡淡的说道:“童公子可知这位年轻公子是何人么?他便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晋文公受尽苦难,终以六十二岁之龄继承王位,之后一鸣惊人,王霸天下,童公子你以为这是何故?” 童英似乎有些明白了卧龙先生给自己说这个故事的原因,长吁了一口气,一直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渐渐松开来。 “有时候苦难其实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我并不是要你忘却你师父和大师兄之死,而是上天如此安排,就是想让你从苦难中能明白到更多的东西。”卧龙先生直视着童英,缓缓说道。 过了许久,童英眉头完全的舒展开来,他凝视着卧龙先生,感受到对方目光中那殷切的希望,不由站起身,抱拳朝卧龙先生行了一礼,无比郑重的说道:“多谢先生教诲,童英明白了。” “不敢当。”卧龙先生微微颔首,还未来得及开口,案上忽然传来一声异响,二人循声望去,却是发现书案被童英这突兀的站起所带到,案上的龟甲和古钱一咕噜都落到了地上。 “我来。”童英赶紧俯身想要捡起龟甲和古钱。 “慢着!”卧龙先生却是陡然出言制止。 童英大惑不解的抬起头来,却看到卧龙先生脸色微微一变,不由关切的开口道:“先生...” 卧龙先生朝他摇摇头,俯下身去却并不立即将龟甲和古钱拾起,反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每一枚古钱的朝向,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良久,卧龙先生缓缓捡起龟甲和所有的古钱,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龟甲摆在案上,然后再将古钱放入龟甲,口中喃喃持咒,神情肃穆中带有一丝焦虑。他将古钱一次又一次的从龟甲中洒出,口中不再念咒,只是根据每一次古钱不同的朝向,轻声说着一些童英听不懂的话。 童英不敢打扰他,只得侧耳倾听他所言为何,却也只听到诸如“地尽...阳、三…圣、玄龙...天,月...帝...”的只言词组, 终于等到卧龙先生不再摆弄那些古钱,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您这是...” 卧龙先生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嘴唇微张,一字一字的对童英开口道: “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 “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听到卧龙先生所言,童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皱眉道,“这是卦语么?” 卧龙先生眼神飘渺,并没有出言,似乎在失神,有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先生...先生...”童英见卧龙先生不答,只得轻声呼唤了两声。 “唔...”卧龙先生回过来神,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先生您刚才所言的是卦语么?”童英从未见过一向儒雅淡定的卧龙先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想来必定是与刚才所言有关,因此只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并未说其他。 “此言确是卦语,只是此卦...”卧龙先生欲言又止,反复几次终究是长叹一口气,“只怕这大汉天下要再陷浩劫了…” 童英闻言眼中流露出一抹讶异,忍不住追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地尽落阳...帝尽于洛阳城啊...”卧龙先生轻声喟叹,“若是从卦象上看,只怕当朝天子近日或有一劫。” “什么?”童英显然为卧龙先生所言吃了一惊,蹙眉沉思不语,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在德阳殿见到刘宏之时,刘宏依旧是中气十足、身体健壮,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隐疾,而如今卧龙先生却说...... 难道有人会害刘宏不成?童英心里惊觉似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而须臾又否定自己——试问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暗害当今天子呢? 卧龙先生见童英脸色阴晴不定,自然猜到他所想,陡然听到这种事情的确有些让人震惊,即便是自己不也是思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告诉童英的么? 卧龙先生苦笑两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再解释后面几句卦语的意思,有些东西要靠时间来证明。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童英便起身告辞了,经过卧龙先生这一番开导,虽然童玲的下落依然让他心忧,不过毕竟最大的心结已经解开,整个人豁然开朗。 走出草庐,童英来到拴着坐骑的木桩便解开缰绳,正准备翻身上马,却听到腰际有一物叮咚作响,他低头望去,声音是来自腰带上系着的那个牛皮酒袋。 童英缓缓取下酒袋,轻轻摇了摇,里面的酒似乎还有大半,拧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童英凝视着酒袋许久,俄而却是微微一笑,仰头望向天际,手上略一用力,那酒袋便划出一条美妙的抛物线飞向远方,而童英却是毫不留恋的翻身上马,轻扬马鞭,绝尘而去... 153 第三十五章 隆中课(下) ?一人一骑赶回隆中的营帐,只是还未走到地儿,童英却远远的看见营帐中一阵慌乱,士卒们似乎都是在忙碌着些什么,连应有的巡守卫士都没有。这不禁让童英蹙起了眉,揽辔下马缓缓走入营帐中,正准备寻个人来问个究竟,一人已急匆匆走了过来,定睛一看,不是侯惇又是何人? “侯惇,这是怎么回事?”童英肃然问道。 “将军你总算回来了...”侯惇见到童英归来,原本满是焦虑的脸色顿时一松,疾声开口想要说点什么。 “等等,你先和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如何士卒们都玩忽职守,连巡守的人都没有?”童英却是打断他的话,皱眉问道,“若是此时有贼人来袭,该如何应对?” “大人,现在哪里还来得及想着应对什么贼人?”侯惇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摇头道,“大伙都在各自收拾东西,准备拔营北归啊!” “拔营北归?”童英听了顿时一愣,须臾却是怒道,“是谁下的命令,胡闹!” “将军,这不是胡闹。”侯惇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这是荆州牧下的军令。” “荆州牧?”童英瞥了中军大帐一眼,跺脚道,“明明马上就要到襄阳了,他如何下了这么道乱命,你且让众人暂停收拾,我去与他说道说道。” “这不是乱命。”侯惇摇了摇头,凝眸看向童英,无比郑重的开口道,“皇上驾崩了。” “什么!”正准备转身前往中军大帐的童英无比震惊的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侯惇,颤声道,“你...你再说一遍。” 侯惇长吁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皇、上、驾、崩、了!” ********************************************************** 卧龙岗,草庐。 送走童英之后,卧龙先生的面容缓缓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案上的古钱和龟甲,眉头越皱越紧。良久,那抹凝重终究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嘴唇微张,仿似呢喃般:“都几千年了,难道他们还不死心么?” “人有贪、嗔、痴三毒为障,便入无明,无明便成执着,执着便造业障。”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房中如幽灵般响起。 “岳父大人,您来啦。”卧龙先生转身对着那老者说道。这老者自然便是黄承彦了。 “孔明啊,这隆中课的卦语…只怕没像你跟童英说的那么单纯吧!”黄承彦缓缓说道。 卧龙先生苦笑了一下,说道。“嗯,这隆中课的第一句【地尽落阳】才解了一半就已预言当今皇帝驾崩,若童英现在知道全课真相,只怕他一时还承受不住。” “喔?【地尽落阳】才解了一半?” “嗯,这【地】指的不只是皇帝,【地】乃土也,而汉朝以【土】为德,故能取代秦朝的【水】德而兴。因此,这句卦语的更深层含意便是…汉朝就要亡了!” “汉朝就要亡了?“黄承彦诧异的说道,”但以天命而言,汉朝在刘宏中兴之后不是还能延续百年以上吗?” “以卦象而言,刘宏已经死了,而这天命的改变与第三句【玄龙逆天】有密切关系!” “【玄龙逆天】…玄龙之族…难道他们当真能逆天而行?而且就算汉朝灭亡了也轮不到他们掌控天下啊!”黄承彦不解的说道。 “逆天?当刘宏驾崩的那一刻起,历史已经脱离原有的轨迹了…” ”…”,黄承彦沉默无语,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片刻,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来人是卧龙先生的童子。 “何事?”卧龙先生也不抬头,只是出言问道。 “先生,子龙回来了。”那童子拱手说道。 “哦,是么,子龙现如今回来,想必我让他寻访的事必定的有了眉目。”闻言,卧龙先生不觉神色一松,思绪暂时从卦语上离开来,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喏。”童子转身离开,不多时又回转来,只是身后多出一年轻英挺的男子。 “子龙见过先生、黄老先生。”子龙大踏步的走到书房中,对端坐着的卧龙先生及黄承彦行礼道。 “子龙无须多礼,快坐吧。”卧龙先生望向来人,开口说道,“那南中之地乃是不毛之地、瘴疫之乡,想来你此行甚为艰辛,孔明心中甚为不安...” “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子龙摇了摇头,开口道,“若非先生相救,只怕死在黄巾逆贼手中,这探访南中不过区区小事而已,先生无须太太过放在心上。” 子龙把话说完,不待卧龙先生开口,抢先接着说道:“对了,今次子龙深入南中之地,探查了数个蛮人部族,总算不负先生所托,查到了些许那人后裔的蛛丝马迹...” “当真?”卧龙先生闻言,面色一喜,追问道,“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我按照先生所描述的其人后裔特征细加查探,总算是......”子龙缓缓将自己在南中所见所闻与卧龙先生详细的说了一遍。 “是么,他们已经与那南疆人易俗通婚了,彻底融入其中了。”卧龙先生听了子龙所言,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轻叹道,“南中瘴疠之地,生活不易,他们如此选择也无可厚非,哎...” “先生其实也不必如此感慨,他们如今已经完全融入了当地蛮族人的生活,一言一行与之毫无差异,而且据我观察,他们亦是完全将自己当做了当地人,生活平静而安详,如此选择在我看来对他们而言也并非不是件好事。”子龙见卧龙先生长叹不已,不由开口劝慰。 “是啊,祸福相依,我又何须如此喟叹。”卧龙先生点点头,俄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既然他们一言一行和蛮人无异,那么子龙你又如何查找到他们的呢?” “虽然言行无差,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南疆人,何况卧龙先生你说过,他们中必定有人还有异术在身,我便是根据这一线索寻访的,后来查到南疆有一蛮王的妻子精通异术,在族中被奉为神灵,我便一路寻访过去,果然是要探寻之人。”子龙笑着说道。 “子龙你心细如发,若非有你相助,只怕我也无法这么快便得知他们的下落。”卧龙先生亦是点头道。 “那先生以为,下一步我们是否要与他们取得联系呢?”子龙思虑片刻,开口问道。 “时机未到。”卧龙先生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想来他们也不想自己平静的生活为别人所打破。寻找到他们的下落,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若非迫不得已,就让他们一切照旧吧。” “先生所言甚是。”子龙闻言,不由微微颔首。 “不过有一事...”卧龙先生似乎欲言又止。 “先生请说。”子龙见状,当下正色道。 “子龙你才从南中归来,风尘仆仆想必是劳累之极,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十分紧迫,我思前想后也只有你一人堪当此任...”卧龙先生皱眉道。 “先生这是哪里的话,先生恩义,子龙肝脑涂地不能报。”子龙摇头道,“但凭先生吩咐,子龙绝无推辞。” “既是如此,那么此事便拜托子龙你,我想让你去营救一人。”卧龙先生看了子龙一眼,开口道,“其实此人与你也有莫大的干系。” “唔?”子龙应了一声,轻声问道,“那此人现在何处。” “刚才我为她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此人如今身在北方......” 153 第三十六章 虎与狼(一) ?刘宏的葬礼是在一场淅沥沥的秋雨中进行的。德阳殿外,黑压压的匍匐着数千人,最前头的官员们皆是全身素镐,穿着白色单衣与白色头巾,头上无任何冠冕。而刘宏的遗体由太常寺的寺卿小心翼翼的经过沐浴、饭晗、盘冰、小敛、大敛等诸多礼仪,最后被安放在德阳殿正中央的灵柩中,按照礼制,何皇后和董皇后带领着诸宗室女子于灵痛哭。 大殿外,袁隗则手奉《尚书?顾命》高声宣读着:“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师氏、虎臣......” 袁隗宣读完毕之后,一位年纪尚幼的男孩在张让的牵引下缓缓步入德阳殿中,随着小男孩的迈入,殿中的众人旋即止住了哭声,皆是低着头,却又悄然目不转睛的望向来人。 “辩皇子,请站在这里。”走到一旁,张让松开手,轻轻指向那樽放着刘宏遗体的灵柩对身边的小男孩开口道。 小男孩自然便是刘宏的长子刘辩了,今日之事他自然已经为母后百般叮嘱,只见他一步一步的走到灵柩前,然后沉稳的望着面前的众人,展现出一丝与之年纪不相符的稳重,而举手投足间亦是隐隐带着一抹上位者的气势来。 “大行皇帝德配天地,光照上下。不获胤嗣之祚,早弃万国。择贤近亲,考德叙才,莫若皇子辩,年十三,嶷然有周成之质,春秋之义,其以辩为大行皇帝嗣!”张让从怀中取出一卷黄色卷轴,来到大殿之中,高声诵读起来,声音虽不大,然而大殿中静谧无声,他的话一字一句的清晰落到所有人的耳中。 俄而,两位宫娥来到刘辩身边,缓缓搀扶着这位小皇帝走到堂上的龙榻上坐下,然后再搀扶起刚才还伏在地上痛哭的何皇后,来到龙榻侧后方早已准备好的太后位,二人正准备要扶何皇后坐下,何皇后却是双臂使力,挣开两名宫娥的手,缓缓转过身凤目中精光闪烁,扫过大殿之中众多昔日与自己平起平坐、而如今只能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嫔妃们,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得色。 待到刘辩和何皇后各自就位,太尉杨彪缓步入到殿中,双手高捧着一物,正是那枚由和氏璧所刻、从秦始皇之时便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秦汉时期必须要有了此物,君王的即位才能被视作正统。杨彪东面跪授刘辩玉玺,这也标志着刘辩正式即大汉皇帝位,成为又一位少年天子。 其后中黄门掌兵以玉具、随侯珠、斩蛇宝剑授太尉杨彪,杨彪起身走出德阳殿,告令群臣。 “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见到太尉持随侯珠、斩蛇宝走出大殿,皆是不约而同的高呼万岁。何进跪在百官最前方,因此任谁也看不到他眼中闪过的自得意满之色... 萧瑟的秋风之中,簇拥着白盖车的送葬队伍缓缓驶出洛阳城北门,来到早已修建好的文陵之外。文陵乃是依山开凿,所依之山是为邙山,山方三百步,高十二丈,在雒阳西北,去洛阳二十里,乃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东汉王朝便有数字帝王的陵寝在此山之中。 刘氏宗亲将刘宏的灵柩送入陵寝之中,一干内侍缓缓将陵墓的大门阖拢,再也没有一丝光线能照耀到其中,至此大汉朝便正式告别了这位十二岁便登基为帝、在位二十余载的君王。 三公为刘宏议定的庙号为度宗,谥号为孝灵皇帝。用“灵”字来称呼刘宏,也不知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喧嚣片刻之后,浩大的队伍缓缓离开文陵,邙山再次归于冷清。远处,一轮血红的夕阳缓缓落下,只留下些许余晖撒过巍峨的山脉,留下无尽的落寞之色...... ********************************************************** 世人皆言:一代新人换旧人。佛家亦是有语:人死如灯灭。新的君王即位,那么第一件事便是要抹去旧时代的所有印记,所以更换年号就是所有君王即位后的第一件大事。 只是对于新帝第一个年号定为什么,朝堂上却有了一番不同的争论。 本来太常寺的鸿胪卿等老学究们研究了许久,进谏说可将年号定为“昭宁”,董太后听了深以为然,说是大汉朝自中平元年黄巾之乱陡起,已然动荡许久,昭宁二字对于需要安宁和修养生息的大汉朝时局甚为贴切。 然而何太后(也就是刘辩生母何皇后)却是持反对意见,不知是何人为她想了一个“光熹”的年号。熹者,光明也,在何太后的眼底,在自己儿子的领导下这大汉朝的前景必是一片光明,因此她坚持应该定此为年号。 因为刘辩尚幼,按照惯例,由太后辅政。这样问题便出现了,在年号这个事情,两位太后皆是争执不下,谁也不肯退让半步,那么到底应该听谁的呢? 董太后年长德高,乃是先帝刘宏的生母,先帝在世之时,她在后宫中一向是说一不二,如何看得起其它宫人;然而何太后却是当朝天子的生母,有道是母凭子贵,如今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何太后自然觉得自己应该凌驾于后宫所有人之上,自然亦是不会妥协。 就在两个女人僵持不下,将此事放在朝议上与众大臣商议之时。何进却是首先站了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定“光熹”为新帝年号。 而何进一出言,朝堂上顿时形成了一边倒的局面,除了少数默然不语的朝臣,绝大多数官员都附议何进所言。 眼看众怒难犯,董太后无奈,只得勉强同意以“光熹”为刘辩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号,不过任谁也看得出她心中的愠怒,甚至拂袖而去之时,连睬也未睬身侧的何太后一眼。 153 第三十六章 虎与狼(二) ?朝议散了之后,一辆牛车晃晃悠悠驶出禁宫范围,一路向北,在一处占地颇丰的宅院外停了下来。 俄而,驾车的车夫从车上搀扶下一人,面色从容、气度不凡,正是那前任袁隗袁司空,不过如今他已是身居太傅之职了。 “老爷,你回来了。”袁府管家看清来人,赶紧迎了出来。 “嗯,他们到了么?”袁隗微微颔首,开口问道。 “二位公子和荀大人都已到了,如今皆在后院的密室等候。”管家轻声应道。 袁隗不再开口,径直朝后院走去,推开密室的木门,里面正有三人束手侍立,正是袁绍、袁术和荀爽,他们并未窃窃私语,只是不约而同的望着门外,面色似有些凝重。 “见过叔父(太傅大人)。”见到袁隗到来,三人皆是赶紧拱手行礼。 “无须多礼,都坐吧。”袁隗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各自坐下。 “叔父,你今日召见是有何事?”甫一坐下,袁术便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今日朝议之事你们可是都知道了?”袁隗并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轻声问道。 众人皆是点点头,今日朝议众人皆是都参与了的,虽然所处位置在大殿比较靠后,但是所议之事自然都是明了。 “慈明,此事你如何看?”袁隗望向荀爽,开口问道。 “对新帝年号之正值虽看似不过琐事,本朝亦是屡见不鲜,然而窃以为新君初立,任何小事都值得我等仔细思量其中深意。”荀爽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 “哦,你且说说,其中有何深意?”袁隗淡淡的追问道。 “今日朝议虽是年号之争,不过究其根源可算作是两宫之争。”荀爽顿了顿,接着道,“本朝大凡幼年天子即位,惯例是由太后辅政,先有吕后,后有桓、灵二帝时的梁后与窦后,皆是此例。然而如今天子虽然同样年少,太后却有两人,何况这两位太后皆是不落人后者,今日朝议之争便可见一斑,日后只怕这二人之间…” 荀爽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的言外之意,众人皆是心中明了。 “那慈明以为我们该如何做?”袁隗没有开口,袁术却是急急问道。 “公路以为大将军待我等士人如何?”荀爽忽然微微一笑,反问道。 “这...”袁术为他所问,先是一愣,思虑片刻仍旧有些踟蹰说道,“大将军待我还...算不错吧。” 他原本想说很好的,只是敏锐的捕捉到自己叔父袁隗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意,不由当下改口道。 在袁术心目中,如今的大将军何进对自己这些士人们确是分外倚重,新帝甫一登基,大将军便奏请擢升自己为虎贲中郎将,擢升袁绍为司隶校尉、为西园八校之首,还有其它一些士人也得到了一定程度提升,譬如提拔何颙为北军中候、许攸为黄门侍郎、郑泰为尚书。甚至连袁隗也成为了太傅,是为三公之首,并且与何进同为录尚书事,主持朝政。如此殊遇,在袁术看来,已是相当程度的厚待了。 “不错?”不曾想,袁隗却是冷哼一声,“公路你如何会如此短视!那屠家子何曾将你等视作心腹?你却还犹不自知的为他说好话,当真是愚不可及!” 袁术没想到自己一席话却得来袁隗这一顿训斥,不由吓得连声道:“叔父息怒,侄儿懵懂,还请叔父指点。” “目光短浅,竟是为些许蝇头小利而心动。”袁隗连连摇头道,“那何进不过将你等视作家奴而已,如今朝局动荡、人心思动,他自然要百般恩惠于我士人,而等到时局安定之后,只怕届时我等被其弃之敝履也犹未可知。” “这...还不至于吧。”袁术哑然,虽然袁隗说得如此严重,他心中却是颇为抵触,对其所言并不以为然。 “不至于?”袁隗冷声道,“如今天下兵马尽入他之手,即便是他要做第二个王巨君,只怕也无人能阻!” 王巨君自然便是那篡汉自立的王莽了,听到袁隗如是说,荀爽和袁绍不禁面色一变,荀爽赶紧提醒道:“太傅慎言。” 袁隗冷哼一声,不再开口。他如此愠怒自然是有原因的,本以为外戚与宦官一番火并之后,士人能够渔翁得利,攫取最大的利益。何尝想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朝政大权尽落何进之手,如今其人手掌天下兵马大权,权势一时无两,甚至连十常侍也不过就死了一个蹇硕而已,张让等人依旧深受何太后和小皇帝的信任,自己处心积虑,不过只得到一个太傅的虚衔,最重要的是除了西园一校,仍旧没有一兵一卒在手,如此境遇与当初又有何异? “其实如今局面虽不容乐观,却也并非死局。”作为袁隗最为倚重的幕僚,荀爽自然是深明袁隗的心思,只见他沉思有顷,缓缓开口道,“那十常侍侥幸逃得一命,却又如何甘心大权旁落?” “慈明的意思?”袁隗瞥向荀爽,沉声问道。 “太傅,如今时局,那驱虎吞狼之计依旧可行。”荀爽呼出一口浊气,微微一笑,“只不过昔日之虎变为今日之狼而已...” 153 第三十六章 虎与狼(三) ?就在士人们在一起商议时局的时候,大将军府中,何进与何苗兄弟二人亦是在对饮小酌。 其实这兄弟二人关系一向不佳,不过因为拥立侄儿刘辩一事,两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如今也能坐在一起喝酒论事了。 酒酣之际,何苗微醺着开口道:“大哥,如今辩儿登基为帝,我何家的势力可算是稳固了,不过可不要忘了昔日对我们有恩惠的人啊。” 何进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是为谁做说客而来?” “嘿嘿。”何苗干笑两声,放下酒杯开口道,“听说大哥你有意要从民间新选一批内侍入宫?” “哦,这事你也知道了?”何进不置可否。不过正如何苗所言,何进是准备借着蹇硕今次谋反之事,将宫中之人换上一遍,多遣些自己的心腹入宫,以免宫中阉宦势力再次坐大,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我觉得此事就不必了吧。”何苗开口说道,“其实上次大哥你带兵入禁宫,大杀四方,已是将宫中之人吓得不轻,宋典他们...” “我就知道你是来为那些阉宦说情的。”他话还没说完,何进已是摇头沉声道,“你可知那日我们可谓是命悬一线,若是让那蹇硕等人奸计得逞,我何家只怕要被其连根拔起,如何又有今日之辉煌。” “可是此事谋划皆是由蹇硕一人而已,其他人毫无相关,甚至可说是并不知情,大哥你又何必迁怒于他们。”何苗摇头道。 “我知道你素来与那些阉宦交好,小妹入宫之初亦是多受他们照顾,不过这些人奸诈狡猾,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你自己好自为之,休要与他们走的太近。”何进正色说道。 “奸诈狡猾?”何苗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缓缓道,“那么大哥你身边那些个清流士人们便都是正人君子么?他们为何依附于你,难道大哥你心中不知?” “这...”何进蹙眉不语。 “那些个士人们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然而私底下却是所做之事又有多少见得光,能摆上台面来的呢?”何苗满是不屑的开口道,“在我看来,那些阉宦比这些人要好不知多少,至少他们不会表面上对你感恩戴德、忠心不已,背地里却暗中捅你一刀!” 何进无言以对,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我的事自有分寸。” “其实这也是小妹的意思,大哥你也应该考虑一下小妹吧。”何苗摇头道。 “小妹她又如何了?”何进皱眉道。 “如今灵帝新丧,小妹她独自一人寡居深宫中,还要照顾辩儿,心中的苦楚又有何人能知,若是身边没有些熟识的内侍陪着消愁解闷,谁又能解她的忧愁呢?”何苗开口说道。 闻言,何进沉默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既是如此,只要他们以后安于本分,不要再干涉政事,那么留他们在宫中亦是不无不可...” “大哥你放心,想来那些奴才必不敢再生二心,蹇硕的下场可是前车之鉴。”何苗见何进无奈答应,满心欢喜的说道。 “反正宫中之事也要让小妹看紧些,休要让辩儿也被那些阉宦所蒙蔽。”何进还是不放心的补了一句。 “这个我自然省得。”何苗点头说道,想了想又开口说,“对了,既然说道宫中之事,那董家碎女子...” “是啊,此人在宫中多方制肘,确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角色。”何进摇头道,“今次为了年号与她起了一番争执,只怕她对我们已是怀恨在心,留她在宫中终究不妥,只是这人的身份特殊,一时又奈何她不得。” 这兄弟二人说得自然便是那董太后了,虽然知道这女子与己方不是同心,但是毕竟其人是先帝刘宏的生母,如今亦是按律临朝协政,朝中有事都不能完全绕过她,若是什么事她都要来插一手,这倒教人好生为难。 “这碎女子倒是好运,本家并非什么名门望族,自己也不过嫁了一个三等侯爵藩王为妻,谁又料到她竟能成为太皇太后。”何苗感慨说道,看他感想万千的模样,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一族未发迹之前也不过是南阳宛城的屠户而已。 “侯爵藩王...侯爵藩王...”听到何苗的感慨,何进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中念念有词。 “大哥,你...”何苗听到何进自言自语,不禁开口想要发问。 “有了!”何进忽然抚掌大笑道,面色甚为欣喜。 何苗眼见何进如此高兴,却不知这喜从何来,不由愣在一旁。 何进瞥了眼身边发愣的何苗,笑着开口道:“既然留她在宫中要为其多方掣肘,那么想个办法将她赶出宫去不就完了?” “啊?”何苗听了却是撇嘴道,“赶她出宫?那碎女子如今可是太皇太后,大哥你如何赶得走她?还是另想他法吧。” “哼,若她单单只是太皇太后便罢了,可别忘了她原本不过一藩妃而已,按照祖制,藩王妃子不可在宫中久留,既是如此,何愁赶不走她?”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闻言,何苗恍然大悟,亦是抚掌大笑道。 153 第三十六章 虎与狼(四) ?许县颍川郡外,有一支数百人的朝廷军队行进在官道之上,一行人驱驰着胯下的战马,飞快的朝北奔驰而去。 “驭…”望着前方遥遥出现在地平在线的颍川郡城,队伍最前头的一位兵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勒转马头来到一身披甲胄将军模样的人身边,拱手道,“将军,前方就是颍川郡了,我们是否要入城?” “入城就不必了吧,让大伙都原地休息会儿。”那将军对兵士缓缓开口道,“这几日没日没夜的赶路,大家都累了,反正也来不及了,不用这么着急。” “喏!”兵士点点头,转身去传命。 这支风尘仆仆的队伍便是童英率领的护卫荆州牧刘表赴任队伍了,可惜他们根本没有抵达荆州的治所襄阳便急匆匆的原路返回,原因无他——大汉皇帝驾崩,作为刘氏宗亲的刘表自然要回京吊唁。 只是此番路途太过遥远,他们还未赶到许县,已有朝廷的使者来报,说大行皇帝已经出殡,新帝也完成了登基大典,让刘表前往襄阳赴任,就无须再往洛阳一行了。 同时,使者还带来了一队羽林卫接替了童英率领的西园禁军的护卫任务,说是大将军传令让童英率军速速返回洛阳。对于这样的命令童英自然并没有丝毫的抵触,只是联想起在路上听来的一些有关新帝即位时的事情,不由得让他心中明悟了许多东西。 蹇硕死了,死于谋逆的大罪,这其中实在是颇为蹊跷。童英在西园中曾见过几次蹇硕,其人虽不通军事,但一言一行间处处都流露出对刘宏的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也让人想不到蹇硕会有谋逆的想法。更何况他身为内侍,早已没有传承后代的能力,即便他当真是篡夺了天子之位,后继之人又当选谁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童英想起在广宗之时,卢植被押解回京时的场面,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而蹇硕身为上军校尉,统帅西园诸军,如今他一死,西园禁军群龙无首,其兵马皆为大将军所收,而众校尉虽依旧各居其职,但手中的兵马却大多打散重组了,其用意不言而喻。唯一例外的便是童英手下一校,似乎仍旧按兵不动,显然便是在等待他的回转,这军令催得如此急,想来缘由便在其中。思虑及此,童英不由再次想起何进那张满是堆着笑容的面庞,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感觉。 “童将军,怎么队伍停下来了?”身边忽然想起一个较为尖锐的声音,童英循声望去,一个面白无须的小黄门站在自己身边。 “大人,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大家都人困马乏,实在是走不动了。”童英看着那小黄门缓缓说道。 “唔...”那小黄门听了童英的解释,沉吟片刻,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么便让大伙休整一会儿吧。” “多谢大人。”童英见他如是说,不由拱手开口道… 借着这短暂休息的时刻,童英微喘了口气,理了理思绪,脑海中却是又浮现起这一个月来洛阳城中发生的错综复杂的事件的源头所在——汉帝刘宏。 对于刘宏,童英不过只与他见过两面,然而印象却是无比的深刻。御花园里的初会,童英眼拙,一开始并未认出刘宏来,只是将他认作普通工匠,而刘宏竟是也没有责怪。如今这位曾对自己青睐有加,也曾厌恶不已的帝王去世,童英依旧有些丝丝惋惜。 “将军喝口水吧。”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侯惇拿着一个牛皮水袋递到他胸口,笑着说道。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童英亦是笑着点点头,接过水袋开口道:“多谢了。” 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凉水,童英整个人为之一轻,疲惫也少了不少,不经意间瞥见不远处,一群士卒正簇拥着几个内侍似乎在说着话,不由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要不然我们过去看看?”侯惇摇了摇头,笑着建议道。 “反正闲来也无事,走吧。”话音未落,童英举步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侯惇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大人,你说皇上他一日三餐,都吃的是些啥啊?”人群中,一个士卒朝一随小黄门来宣旨的内侍开口问道。 那内侍年岁不大,看来是才入宫不久,还未养成阉宦惯有的自傲,非但没有与这些普通士卒保持距离,反而是对着周围簇拥在自己身边的人们侃侃而谈。 “当然都是些山珍海味了,你们不知道啊,甚至连皇上吃的米也是专门培育的黄、白、紫三色米,以及各地进贡的上等‘贡米’...”那小内侍小声说道。 “黄色的米?”人群有一士卒闻言不禁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道,“那不是和那啥一样了么?” 众人皆是会意,不禁顿时轰然大笑起来。 那小内侍瞪了那不开眼的士卒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话要是在宫中被听到,只怕你吃饭的家伙就不是自己的了!” 那士卒被他这一吓,不自觉的一缩脖子,有些害怕的四下张望了下,看到都是自己熟识的战友,不由拍拍胸膛,松了口气。看到他这幅表情,站在靠外的童英和侯惇不由相视一笑。 “要知道我们在宫中伺候皇上那个不是小心翼翼,连大气也不敢出。”那小内侍微一昂头,接着道,“万一是一不小心惹得皇上或是让公不高兴了,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用。你们不知道,休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就连那名扬天下的卢植卢中郎,就是因为惹了让公,不也被捕下狱了么?” 卢植的大名众人自然都是听说过的,而卢植获罪下狱大家也都知道,只是卢植是因为惹了张让不高兴才受的牢狱之灾,众人却是第一次听说,不由纷纷表达心中的震惊和感慨。 侯惇则明显的感觉当那小内侍说出卢植之名的时候,自己身边的童英脸上表情顿时闪过一抹不自然。他知道童英曾是卢植的亲卫,想来二人关系匪浅,童英能在广宗立下军功也有卢植赏识和提拔的原因在内。 “不是说上次天牢中有人劫狱,卢中郎趁乱逃脱、不知所踪了么?”士卒中还是有消息灵通之辈,连朝廷中严密封锁的事情也知道少许。 “逃脱?有这么容易么?”未曾想,那小内侍却是冷笑一声,忽然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跟你们说,听闻河东太守在辖区内发现了此人的踪迹,而且...他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小内侍话音刚落,人群之外突然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看到童英死死的望着那内侍,然后一步步走了过来,士卒们见他走来,纷纷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童英走到那小内侍的身边,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震惊和激怒之色:“你刚才说谁死了?” “卢...卢植。”那小内侍为他气势所摄,却又不知自己因何惹得这位校尉如此生气,只得颤声答道。 “他是怎么死的?!”童英厉声问道。 “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好像是被朝廷官兵射…射杀的…”那小内侍结结巴巴的答道。 童英久久没有出言,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炙热的杀气。 “将军,将军。”侯惇自然也察觉到了童英的异样,快步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 “传令!全军启程,日落之前我要看到洛阳城!”说罢,童英头也不回的转身上马,高扬马鞭,往北奔驰而去,“张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153 第三十七章 十常侍(一) ?洛阳城郊,张让别院。 “你这消息准确与否?”后院的密室中,黑龙使幽邃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开口问道。 “上使明鉴,属下所言确是事情。河东太守前日上书,说是在辖境发现一具无名男尸,神似前任北中郎将卢植,朝廷便派了卢植的家人前去辨别,确认的确是卢植。据说死因时为流寇所害...” “流寇?哼,你也以为卢植这样的人会死在流寇手中么?”却不想,那黑龙使冷哼一声,打断了张让的话。 “属下也认为卢植必不会这么容易为流寇所害...”张让敏锐的感觉到黑龙使自听到卢植之死后,言语中多出了几分隐隐的恼怒,只是他不知这股恼怒从何而来,因此也只能低头答道,“而且京畿重地,鲜有大股流寇出没...” “卢植是否是你暗中派人所杀?”黑龙使忽然厉声开口问道。 张让一怔,显然不知黑龙使此问何来,旋即跪倒在地,惶恐的连连摆手道:“属下拿性命担保这卢植之死与我无关,还请上使明鉴!” “起来吧。”黑龙使深知张让性格绝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瞒着自己私下行事,刚才那一问也只是试探而已。 黑龙使蹙着眉,沉思有顷,却始终摸不着头绪,不禁喃喃自语:“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上使为何如此在意这卢植之死呢?”张让见状不禁开口问道。 “此事自然是要搞清楚。”黑龙使沉声道,“无论是谁都必须要在我们的掌握中,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人的计划中绝不容有未知的环节。” “喏。”闻言,张让也不禁肃然答道,俄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说,“那河东太守已经派人将卢植的尸首护送回京,上使是否要...” “河东太守?”黑龙使闻言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口打断张让的说,“董卓董仲颖?” “莫不是上使你怀疑此事是董卓所为?”张让见状,轻声问道。 “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你只需时刻关注那董卓的动向,虽是回报于我便是。”黑龙使把手一挥,开口道。 “喏。”张让拱手答道。 “好了,说说这些时日里朝廷中有何异动吧?”黑龙使暂时撇过卢植之死的事,开口问道。 闻言,张让却是苦笑两声:“何太后虽然念及昔日之恩,对我还算信赖有加,可是朝政却是对其兄何屠夫言听计从,如今朝中权柄尽为何屠夫所掌握,虽然他依照宫变那夜的誓言对我等敬而远之,只是他身边围绕着的那些士人...” 说到这里,张让不禁顿了一顿,拿眼看了看身边的男子,低声说道:“上使,杀掉那个人当真做对了么?” “怎么,你敢质疑大人之令?”黑龙使冷冷说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听到“大人”二字,张让忍不住浑身一颤,连声辩解道,“只是我以为如今我们对朝政的掌控远不如昔,是否应该要想些办法来扭转才是?” “你所言倒也不无道理。”黑龙使微微颔首,“正巧大人也有令传来,需要你去办。” “大人有令,张让莫敢不从。”张让闻言,当下跪倒在地,高声说道。 “罢了,你先起来,到近前来说话。”黑龙使摆摆手,让张让到自己跟前来,然后附耳低声对他说了几句。 “此事...”听了黑龙使所言,张让却是有了几分迟疑。 “怎么,你不敢?”黑龙使望着张让缓缓说道,“皇帝都杀得,难道还杀不得他了么?” “杀是杀得,可是...”张让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杀了他会不会引得军中大乱。” “军中大乱岂不是更好,你等正好收了他的兵权,日后便再无一人能威胁到你在朝中的地位!”黑龙使淡淡的说道。 张让沉吟片刻,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狠戾,当下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联系众人布置此事!” ********************************************************** 何进府,议事厅。 自新帝刘辩即位之后,何进将自己的府邸又扩建了一倍有余,不仅新添了数间宅院,连原有的一些房间也扩大了不少。而今日,偌大的议事厅中稀稀拉拉的坐着数人,看上去显得有些稀疏和冷清,不过众人讨论事情的氛围却是颇为热烈。 “大将军,张让、段珪等人四处散布流言,说是大人您为了独揽朝政而鸩杀了董太后,这些人居心叵测,只怕要对大将军你不利,若不乘此时诛灭阉宦,以后必将招来大祸。昔日窦武等人欲谋诛内竖,然而却因谋划不周密,反而被阉宦所害...”大堂中,袁绍端坐于案边,慷慨激昂的对堂上的何进朗声进言道,“如今大将军所率的部署和士卒皆是精锐之士,只要我们同心戮力,何愁大事不成,此乃天赐良机,一旦错失,机不再来,还请大将军三思!” 旬月之前,何进联合袁隗等人上了份奏章,奏章上说:“董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宫中,仍应迁于河间安置。” 可怜董太后身为先帝刘宏生母,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群臣之中无一人为她争辩,到头来她只能带着十数个服侍了自己十数年的宫娥内侍踏上前往河间之路。 然而前几日董太后的死讯却是蓦然传入了京中,让天下之人一时尽皆哗然。 望着声色激烈的袁绍,何进心中却是有些不耐,这些士人天天都在自己耳边聒噪阉宦之害,鼓噪自己早些动手,先发制人诛灭宦官,听得多了,任谁也会烦。何进略一皱眉,不过他还没说话,堂下另一人已然开了口。 “本初此言差矣。”出言的是何进之弟,车骑将军何苗,“黄巾之乱初定,天下黎民无不希望休养生息,而大将军如今辅佐新君,自当修德政,行仁慈之举,如何你却反劝将军专务杀戮?何况十常侍为宫中之人,平日谨小慎微,并未行乱举,若是无端杀之,只怕是为取乱之道吧。” “哼,十常侍狼狈为奸、横征暴敛、卖/官鬻爵,使得民怨沸腾,百姓无不欲生啖其肉,车骑将军如何却说他们未行乱举呢?”然而,何苗话音刚落,堂下却有一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众人循声望去,开口的竟是刚从荆州归来的童英,只见他昂首阔步走到大堂正中央,朝何进拱手道,“十常侍皆是外表忠厚,实乃十恶不赦之人,童英愿率一虎狼之师,为大将军荡平奸佞!” 童英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这童英一向是不显山不露水,平日里大家聚商朝事他也从未出言,今天为何又如此迫不及待的进谏何进诛杀十常侍呢? 连曹操和袁绍都是大惑不解,目光皆是不约而同的投向堂中的童英,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错,两人都看出对方眼里的诧异。 而童英如此旗帜鲜明的站出来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一番考虑,卢植待他如师如父,卢植的仇童英终是要报的,而若是以童英以往的性格,他必定是回到洛阳后便孤身一人杀入宫中寻那张让报仇雪恨。但是现在的童英却已经没有那么冲动,他早已不再是不知进退的愣头青,毕竟他心中也清楚,且不说禁宫中高手如云,他想要杀死张让实在难上加难,更何况即便杀得了张让,接下来又将如何?刺杀禁宫官员,他必定会沦为太尉府四处通缉的罪犯,到那时师父和大师兄的仇,又让谁人来报呢? 所以童英仍旧需要这典军校尉的职务来查访杀害师父和大师兄的仇人究竟是谁,所以这张让是要杀的,但是怎么杀也要想个万全之策。若是能借重大将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而何苗被童英这一番义正言辞的驳斥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思虑半晌却无言以对,只得转头看向何进,拱手道:“大将军难道忘了,太后曾有言在先:‘内侍管理禁省,乃祖宗留下来的法度,不能说变就变。况且,先皇尸骨未寒,新皇年幼,张让等人皆先皇近臣,先皇大行未久,你这就杀他的近臣,岂不是让先皇寒心?’” 何进闻言,面色一沉,这确是宫变之夜何太后当着众人的面所说的话,如今何苗旧事重提,显然是想要用太后来压众人。 “如今太后辅政,此事她不允,又为之奈何?”不过对于诛杀宦官,何进心中本就十分犹豫,如今有了太后之言来堵这些士人的悠悠之口,倒也不失为他寻了个拖延时间的借口。 “大将军明鉴。”袁绍见状,心知何进犹豫不决的原因何在,当下便将叔父和荀爽等人议定之策,向何进娓娓道来,“若是大将军向四方藩镇发一檄文,召他们率军共赴京师,尽诛宫中阉宦,到了那时事权从急,即便是太后也不得不从。” 闻言,何进脑海中飞快的计算起此计的得失来,因为董太后莫名其妙的暴毙,世人皆将矛头指向了他,毕竟谁人都知道那董太后是被他赶出京城的,甚至连董太后出殡,何进也借口身体抱恙而没有出席。 但是何进心中清楚,董太后之死与自己绝无干系,他当初不过是只想将那碎女子赶出京城而已,甚至当董太后的死讯传来了,他也觉得惊诧莫名。 而他虽有诛阉宦之意,但却一直下不定决心,顾忌的也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而袁绍此计召藩镇之军进京铲奸,一则是可以让自己完全撇清干系,二则自己还可以伺机吞并一些藩镇的兵力,壮大自身实力,这一举两得之计似乎或可为之。 思虑及此,他脸色稍霁,颔首道:“本初此计甚佳...” “不可!大将军三思啊!”孰知他话音未落,座下却又一人大呼不可,何进投眼望去,这次开口的是主簿陈琳,此人才思敏捷、文才颇佳,所以为何进征召为主簿一职,专门负责处理公文。 只听陈琳此时高声说道:“大将军此计万万不可!如今大将军您皇威正隆,掌管京城所有精锐之师,若是想要诛灭宦官,不过轻而易举。只要行动迅速,当机立断,便可轻易的一举功成,赢得天下人的顺应,但若是反其道而行,发檄文召边关藩镇来京,到时候四方英雄聚会,各怀一心,这便是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只怕到时不但大事难成,反而平添祸乱啊!” “孔璋此乃懦夫之见,杀这么区区几个阉宦,如何又会有祸乱?”何进摇了摇头,当下说道,“我意已决,就按本初所言罢。” 座下一直没有开口的曹操微微仰起头,望向春风得意的何进,嘴角却是不自觉的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153 第三十七章 十常侍(二) ?与此同时,在洛阳南宫某个偏殿里,十来个畏畏缩缩的身影躲在大殿的阴影中,小声的窃窃私语着。 而若是有宫中之人走进了便会认出,这几人平日皆是在宫中说一不二、趾高气昂的几位中常侍,当然宫外的那些士人们也厌恶的称他们为“十常侍”。 不过“十常侍”只是泛称而已,真正而言十常侍一共有十二人,是为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等十二位宦官,他们都任职中常侍。 “让公,今日你召我们来此处,是有何要事密商么?”开口的是赵忠,先帝刘宏在世之时,尤以张让与这赵忠最受重用,此人历任大长秋、车骑将军,并被封为都乡侯。刘宏甚至曾公然觍颜称:“张常侍乃我公,赵常侍我母”。 他一出言,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最内里阴暗处的那个身影。 “张让敢问,诸位大人以为如今境地与先帝在时有何差异?”张让并不着急说明自己召集众人的原因,反倒是开口反问道。 “让公亦是明眼可见,如今新帝年幼,太后辅政,事事依从大将军,不再倚重我们,我们如今已是备受冷落,哎...” “先帝在时,我们谁人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那些个大小官员竟是连正眼也不瞧我们了。” “是啊,先帝一去,那些官员也不再进贡钱帛孝敬,只知依附大将军,着实可恶!” 众人皆是七嘴八舌的诉说这些时日境遇,哀叹自己如今的落魄。 张让安静的听着这些人的诉苦,脸上面无表情,直到众人郁结已久的情绪稍稍发泄了些,他才又开了口:“那诸位大人认为我们唯今之计又当如何?” “如何?”说话的还是赵忠,他自然明白张让的言外之意,苦笑着摇了摇头,“让公你是没经历那宫变之夜,该死蹇硕自己寻死便罢了,差点连累了我们,若不是为太后托庇,只怕我们也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现在哪还有命站在这儿。” “是啊,是啊,多亏太后庇护,否则那些如狼似虎的羽林卫只怕也会将我们归作乱党了。”众人又是齐声附和。 “按各位大人的意思...”张让往前一步,有一半侧脸为殿外射入的光线所照亮,让他的面目变得似乎有些诡异,“那我们便坐以待毙不成?” “不坐以待毙又能怎样,那何屠夫如今尽领洛阳精锐兵马,我们所掌控的不过是区区禁宫兵士,莫非让公认为我们能与左右羽林卫和西园禁军抗衡么?”十常侍皆是心思敏捷之辈,自然早已从张让的言语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是啊,在我看来既然有太后庇护,大将军也不至于欺人太甚。”一向与何进交好的宋典缓缓说道。 “嘿嘿!看来你们都被大将军宽厚的外表给骗了,诸公若是如此想,只怕离死期也不远了。”却不想张让冷声开口道,“诸公想想董太后日前被鸩杀是谁下的毒手?连一个已经毫无威胁的藩妃都要斩草除根,那对于仍旧掌控禁宫的我等呢?就算大将军或许因为太后的缘故对诸位心慈手软,不忍痛下杀手,可是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清流士人呢?难道他们会无视这一举铲除我们的机会?须知三人成虎,那何进本就是个耳根软之辈,一旦他在那些士人的鼓噪下起了歹心,只需率一校兵马进宫,你我只怕就只能束手就擒,那时太后也保不了我等。” 张让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张让此言绝非危言耸听,毕竟如今的形势对于诸人而言,可谓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说是任人宰割也不为过。 “让公所言确是不无道理,只是我们如今势单力孤,又有什么良策扭转时局呢?”十常侍中一直唯张让马首是瞻的段珪皱眉开口道。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张让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君不见梁冀、窦武之辈,谁人不是权倾朝野,势力雄厚,然而一旦为人先手制住,其从者也自然如土鸡瓦狗,不攻自破,所以只要我们抓住了何进,其余宵小之辈决计奈何不了我们。到那个时候,皇上年幼,太后少有主见,朝政自然再次回到我们手中,到时天下任由我等予取予求,不比今日任人欺凌的好?” 张让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他所言确实无差,昔年梁冀和窦武也都是如今天的何进一样,权倾一时,然而终究是在宦官的设计下,一举被诛灭,不得不说张让所言的确很是有诱惑力,这些中常侍们哪一个不是对权利充满了渴望,哪一个不憧憬再次回到权利的顶峰,像刘宏在世时,为天下人所瞩目。如今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们自然愿意冒着百倍的危险去搏一次。 “可是如今京城中所有兵士皆在何屠夫掌控之下,我们即便有心却也无力啊。”十常侍中的郭胜皱眉道。 “错了,还有一处是他所无法插足的。”张让摇头说道。 “哪儿?”郭胜急急问道。 “这儿。”张让伸手指向大殿,开口道,“至少这禁宫的部署还尽在我们掌握,只要能将他诱入宫中,岂不是瓮中捉鳖么?” “让公高见,让公高见啊!”众人闻言,皆是大喜。 诸人议定整个计划的每一个步骤和环节,这才缓缓走出大殿,各自下去召唤心腹安排部署,张让是最后一个走出偏殿的,望着弹冠相庆的诸人,他伸手掸了掸衣角,嘴角浮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153 第三十七章 十常侍(三) ?这一日,何进正与袁绍、童英等人商议着西园禁军的事宜,何府的管家却是匆匆走入了议事厅,拱手禀报道:“老爷,有宫中使者求见。” “宫中使者?”何进闻言先是一愣,俄而开口道,“请他进来吧。” 袁绍和童英对视一眼,此刻已经是戌时,时序过了黄昏,乃应是休憩的时候,按理宫门也该关闭了,如何此时还会有使者前来。 “见过大将军。”来人是一张生面孔,众人都未见过。只听那小黄门朝何进拱手躬身道,“太后命奴婢来宣大将军入宫觐见。” “嗯,这么晚了,太后她有何事相召?”何进诧异的问道。 那小黄门似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何进身旁的袁绍和童英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们都是我心腹,你有话照直说便是。”何进见状,不禁皱眉道。 那小黄门惶恐的赶紧说道:“奴婢听说好像是为了董太后之事。” “董太后?”闻言,何进脸色反而为之一松,只要说得出原因就好,而对于董太后之死他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毕竟此事与自己的确毫无瓜葛,早些说清楚也好安心。 思虑及此,何进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且稍待,我去去就来。” 何进进到内堂换了一身衣服,便与那小黄门一道离开了。走之前,他还对议事厅中的袁绍和童英笑道:“都散了吧,西园禁军改制之事暂且放在那里,过些时日我们再行商议。” 见何进如此说,袁绍和童英自然没有再多做停留的道理,纷纷告辞离开。 袁绍却没有径直回自己家,而是先行前往了太傅府,求见自己的叔父袁隗。 “这么晚,本初你有何事求见。”袁隗年迈,这个时候已经用完了晚膳,准备休憩了,听到袁绍求见,便让人将自己的侄儿引到内室,屋中只有叔侄二人。 “见过叔父。”袁绍先行朝榻上的袁隗行了一礼,俄而开口,“侄儿方才从大将军处归来。” “哦,还是为了西园禁军之事?”袁隗冷笑一声,“他尽揽了左右羽林卫还嫌不够,还要将手伸到西园里来。罢了,罢了,由他去吧,如今他何进势大,这些细枝末节我们也犯不着和他计较。” “侄儿并非为了此事而来。”袁绍却是皱眉轻声道,“刚才有宫中内侍前来宣召,说是太后请大将军入宫。” “唔,此时宣召...”袁隗闻言,先是一怔,俄而陷入沉思之中。 “侄儿左思右想,总觉得其中似乎有地方不对劲,所以特来请教叔父。”袁绍缓缓说道,“那内侍说太后宣召是为了董太后之死一事,您说他们会不会知道这事是咱们...” “哼!董太后之死?那不过只是个幌子而已。”不想,原本靠躺在软榻上的袁隗却是蓦地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笑道,“嘿嘿!咱们董太后这步棋已经让十常侍们感到危机迫近了,而这虎今日就要吞狼了!” 袁绍听到袁隗此言,不由一惊,旋即问道,“叔父此话怎讲?” “那何太后虽是良家子出身,但向来颇识得大体,又极为爱惜名声,如此才会赢得先帝宠爱。何时听闻过她在宫门关闭之后宣召大臣入宫商议事情?即便何进乃是其兄长,只怕这是那十常侍的伪诏,要杀何进!”袁隗缓缓说道。 “叔父,那我们应如何应对?” “此乃何屠夫的危机,却是我们士人的天赐良机。”袁隗肃然说道,“你速速整备自己的部属,在禁宫之外集结,一旦宫中有变,立刻入宫诛尽阉宦,决不能让阉寺矫诏传出!” 袁绍伫立在原地,思虑良久,脸上变幻数次,终是对着自己的叔父深深的行了一礼,低头轻声道:“侄儿明白。” ********************************************************** 因为天色已晚的关系,童英并没有回军营,而是到了城中何进赐给他的府邸休息。只是不知怎的,回去的路上,他心中一直感觉到有些不安,抬头望天,天色已然完全黑了,天幕中没有明月,也没有闪耀的繁星,一片漆黑如墨。 “老爷,曹大人来了。”在家中休息片刻,府中下人进来说道。 “孟德来了?”童英仰起头,连声道,“快请,快请。” “呵呵,童将军,孟德叨扰了。”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望着熟悉身影出现在门口,童英赶紧起身相迎,望着来人笑着说道:“孟德就不要调笑我了,来,请坐。” “我前些日子回了陈留老家一趟,今日才归,听到你提前从荆州回转,便来看看你。”曹操甫一坐定,便开口说道。 “孟德有心了。”童英由衷的谢道。 “童英你这是哪里的话,本来白日我便想来了,只是听闻你和本初被大将军召去,因此才拖到现在。”曹操摇头道,“大将军召你二人所为何事啊?” “还不是为了西园禁军改制一事,你也知道这西园本是独立一军,直接听命于皇上,并不受大将军节制。”童英缓缓说道,“当然如今新帝年幼,大将军代为驱使,倒也不为过。” 童英没注意到,当他说到新帝年幼之时,曹操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稍纵即逝。 “那大将军如何这么早便放你回来了?”曹操脸上再次挂上笑容,开口问道。 “大将军为太后宣召入宫,说是为了董太后的事情...” “太后宣召入宫?”曹操闻言却先是一愣,俄而打断童英的话,反问道,“你此话当真?” “当真啊。”童英见曹操面色有异,开口答道,“我亲眼看到宫中来人宣召的。” 曹操摇了摇头,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站定面色凝重的望向童英,沉声道:“不好,只怕大将军有危险!” “孟德何出此言?”童英亦是站了起来,诧异的问道。 “我早就知道那些阉宦居心不良,决计不会甘心失势,前些时候行事低调也不过是蛰伏而已,如今...”曹操口中念念有词。 “孟德,你快说大将军有何危险啊?”童英却是一脸急色的追问,俄而他似乎听到了曹操所言,寒声道,“莫不是那些阉宦欲对大将军不利?可是也不对啊,如今京城兵马皆在大将军掌控中,难道他们就不怕...” “杀了大将军,挟持太后和皇上...只需太后一纸诏书,则整个京畿兵马,尽归阉寺。”曹操声音虽轻,但言语中却透着一股笃定。 “不好,我立刻去拦在大将军的车。”童英迅速站起身,就要往外奔去。 “童英!童英!”曹操冲着童英的背影急喊,却发现童英已经走远,只得狠狠一跺脚,此刻去拦车决计已经晚了,只怕何进已经入到宫中,若是让宦官奸计得逞,只怕这洛阳必定是一片腥风血雨,或许再上演一次党锢之乱也犹未可知,到那时这大汉朝... 思虑及此,曹操攥紧双拳,亦是转身快步离去,只是他行进的方向乃是往西,那是西园所在...... 153 第三十七章 十常侍(四) ?夜幕中,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停在皇宫之外。何进缓缓下了车,在那小黄门的引领下走入宫内,才往前行进了小半刻,却发现情形似乎有些不对。 “太后宣召,自当往北宫去,如何你却带我往南宫走?”何进止住脚步,皱眉问道。 那小黄门见何进止步不前,脸上并无任何慌乱之色,只是转过身来低头说道:“何太后正在南宫嘉德殿中陪皇上,因此让奴婢将大将军直接带到嘉德殿。” “唔,原来如此。”何进听对方如此说,疑心稍解,再次移动脚步跟着小黄门往前走去。很快的就进了南宫,过青琐门,直奔嘉德殿而去。只是在他们经过之后,青琐门被缓缓关闭,重重的门闩也被严丝合缝的插上。 很快,巍峨的嘉德殿便出现在何进眼前,里面人影憧憧,似乎还能听到钟磬的金戈之响。 何进昂然走进了嘉德殿,却没有看见自己的妹妹何太后与小皇帝刘辩。偌大的宫殿之中,却只看到数个淡淡人影,何进惊觉似的转过头去,带自己进到宫中小黄门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何进只得硬着头皮再往前走了进步,前面的几个人影逐渐清晰起来,却是张让和段珪。 “怎么是你等?太后和皇上呢?”何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勉力使自己稍微镇定一些,将颤抖的双手藏到身后,缓缓开口问道。 “为何不能是我等?”段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不过一介区区屠户,如今却能飞黄腾达、位列三公,然而却恩将仇报,欲要将我们置诸死地。难道你忘了,若非我等相助你妹妹能得到先帝的宠爱?你何进能有如今的辉煌?” 段珪所言本就是实情,何进无言以对。而后张让又是厉声喝道:“何进,董太后何罪之有,你竟然擅作主张,将其流放,而且还派人在半途鸩死?太后国葬,你身为三公非但不出席,还谎称有病躲在家中饮酒作乐。你不过是个屠夫出身,若无我等相助,将你举荐给先帝,你又何来今日荣华富贵?而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寡廉鲜耻,非但不念我们的好处,反而步步相逼,暗中宣召外藩入京,欲要除我们而后快...你这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今日我等便要你葬身在此处!” 张让话音未落,大殿的四门突然大开,只见无数甲兵冲入大殿之中,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脸冷笑的其余几位十常侍。 “董太后并非是我杀的!”何进下意识的高声感到,只是须臾便发现自己的辩解是如此的苍白和无力,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局面,还指望十常侍放过自己一命么? 为今之计,只有做殊死一搏了,何进早年出身屠户,气力胜过寻常人,而且还曾在行走江湖的游侠身上学过一招半式,也算是有武艺在身。虽然这些年身居高位,享尽了荣华富贵,当年的武艺也放下了许久,但并不代表他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徒。 何进望了眼逐渐朝自己的靠近的甲士,心中一横,忽然高声呼号道:“我乃当朝大将军,手掌天下兵权,谁敢杀我!” 他这声断呼来得突然,那些甲士们闻言,皆是一愣,只有赵忠冷声喊道:“休得听他胡言乱语,还不速速将此人拿下!” 而何进却借着这些甲士走神的片刻功夫,蓦地抽出腰际的长剑,飞快的朝殿门冲了过去。等到他离得近了,站在前面的几个甲士才反应过来,手执戈矛正想要将何进拦下,只听“锵锵”几声,他们手中的兵刃全数断成两节,这才发现何进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绝非凡品。何进手中宝剑剑纹巍巍,犹如流水之波,切铁如泥,锋利无比。也是借着宝剑之锋,他竟是一举杀入人群之中,莫有敢挡者,所到之处皆是血肉横飞,一时间众甲士只能将何进团团围住,却不能靠近他的身体,更无法阻挡他的步伐缓慢的朝殿外挪去。庄严肃穆的嘉德殿,一时间是喊杀声不断。 危急时刻,何进浑身竟是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手上宝剑不住的挥舞,气力看似没有尽头,也正是如此,竟让他生生从人群中杀出一条生路,逃出嘉德殿,奔着北宫就走,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只要出了这南宫,那么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何进浑身浴血,一路狂奔来到青琐门,与此同时,他隐约听到宫墙的另一头响起嘈杂的人声,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分外响亮。 “本初救我!本初救我!”那分明就是袁绍的声音,何进眼见自己有了生的希望,刚才身上连绵不绝的气力反倒是尽数散去,他拄剑而立,口中喘着粗气,高声朝宫墙那边喊道,“我是何进,阉宦欲要杀我,本初你速速砸开宫门,救我出去!” 宫门之外,靠得离墙近的几个兵士望向一旁的袁绍,他们显然是听到了何进再那一头的喊声,而袁绍自然也听到了,然而他却只是冷冷的扫了这些兵士一眼,寒声道:“你等好生看守,切不可放一人出宫。” 那些兵士面面相觑,皆不知袁绍此言是何用意,不过袁绍带来的部属皆是他的心腹,自然唯他的马首是瞻,袁绍如何说,他们也如何做,因此众人虽心中疑惑,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守在宫门外。 虽有一墙之隔,但是何进却依旧是清楚的听到了袁绍所言,他心中顿时明悟了袁绍之意,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苦笑,有些颓然的瘫坐于地,而远处,尽是弓箭手,森冷的箭镞全部瞄向了他... 何进知道这一次他已是在劫难逃了,而过往的种种,一瞬间全部在眼前浮现。想当年,自己志得意满地进入了洛阳,想要凭借妹妹受到刘宏宠爱以求一个好前程。但没想到却是遭尽了白眼,连妹妹在宫中,也是因为受到诸人的嫉妒,而饱受欺凌。那时候这些党人士子们,又在何处? 而真正帮自己的却是十常侍,这些看似奸诈狡猾的宦官们,虽然皆是贪得无厌之辈,但是毕竟收了自己的钱,也的的确确为自己办了事情。正如段珪先前所言,自己的妹妹能得到汉帝的宠爱,自己能身居大将军的高位,也正是源于他们在刘宏身边的吹捧。 可惜在那之后,自己和十常侍的关系反而越发的恶劣起来,究其原因何进自觉并没有和这些阉宦发生太大的冲突,那又为何二者成了这生死大敌呢?这其中的原因全都是因为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若非他们在一旁鼓噪,自己又如何会有今日? 思虑及此,何进脑海中忽然想起何苗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在我看来,那些阉宦比这些清流士人要好不知多少,至少他们不会表面上对你感恩戴德、忠心不已,背地里却暗中捅你一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远处泛着寒光的箭镞已经带着破空声朝何进飞来,他忽然挺起胸膛,仰天一声长啸,“老贼袁隗,你必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何进的身上已然多出数十个血窟窿,而人也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153 第三十八章 诛奸(一) ?张让缓步走到已经气绝的何进身边,望着他那张满是不甘的带血脸庞,不知怎地,张让心中并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有股淡淡的迷惘,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与此人为敌,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过张让并没有让自己这些负面情绪表露出来,而是沉声说道:“来人,将他的头颅砍下来。” 说罢,张让转过身去对身边的其余几位十常侍开口道:“何进一死,其部属必定是群龙无首,正是我等的可乘之机。” 赵忠高声说道:“如今木已成舟、大局已定,接下来该如何做,但凭让公吩咐,我等莫敢不从。” 赵忠一开口,其余人亦是一致点头。张让缓缓说道:“段珪,你与我一道前往永安宫,寻到皇上,护佑他的周全,曹节、侯览你二人带人往长乐宫,找到何太后,劝她下旨,将羽林卫和西园禁军交予我等,只要有了太后的旨意,则大事可定。赵忠你将何进已死的消息传播出去,引起何进党羽的混乱,只要他们一乱,便无暇顾及宫中。” “喏!”众人见张让有条不紊的吩咐,心知其早已是胸有成竹,而已经到这一步,早已是没有回头路可走,因此他们纷纷应诺,开始做自己应做之事。 青琐门外,童英手执长枪,匆匆赶到,只见远处袁绍正带着自己的部属正守在宫墙之外严阵以待。 “你怎么也来了?”袁绍瞥见童英赶来,不由诧异的问道。他自然是得了叔父袁隗的指点,察觉到何进今夜入宫有难,而这童英又是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呢? “大将军何在?”童英径直走到袁绍身边,却并不回答袁绍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 “我来的晚了,没能拦住大将军,他已经入了宫,到现在还未出来...”袁绍开口解释道。 童英闻言,疾声道:“那本初你还在此处等候什么,赶快砸开宫门,进到宫内寻到大将军,再晚了只怕大将军要遭那些阉宦的毒手!” “可是...”袁绍面露为难之色,缓声道,“这一切不过我们猜想而已,如今屯兵于宫门外已是犯了大忌,若是贸然冲入宫中,万一当真是太后宣召大将军,我们岂不是作茧自缚?” “哎,都什么时候了,本初你还如此畏首畏尾。”袁绍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二人循声望去,去看到曹操一身甲胄的走了过来,一脸急色的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时不我待,无论如何也要先看到大将军安好才是!” 说罢,曹操大手一挥:“来呀,给我撞门!” 原来曹操来得晚的原因便是去往西园召集了部属,只见数位西园禁军兵士抱着浑圆的滚木便要撞开青琐门。就在此时,只听宫墙之内传来一个声音:“何进意图谋反,现已伏诛!其余为他胁从之人,只要你们速速散去,回归军营之中,便尽赦其罪!” 伴随着话音,还有一物从墙内被扔了出来,袁绍赶紧走过去拾起那不明物体,仔细一看,却是大将军何进的头颅。 看到何进满是血迹的脑袋,袁绍反而心中安定了几分,拔出佩剑,厉声大喝道:“阉宦矫诏,擅杀大臣,其罪不容赦。诸君速速奋起,随我一同血战,除去恶党!” “除去恶党!除去恶党!”一干西园新军士卒高声呼号起来,那几个抱着圆木的兵士也开始齐心协力的撞起宫门来。 “尔等这是何故,擅闯禁宫乃是死罪!”从远处有一波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他带领着麾下的新军,约一两千人。到了青琐门外,厉声喝道,“你们妄动刀兵,莫不是要谋反不成?” “车骑将军,大将军已为阉宦所害!”曹操对疾驰而来的何苗朗声答道,“我们这是要为他报仇的。” “什么?”何苗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大哥他...他死了?” “不,不可能!让开,我大哥是不是你们这些伪君子杀的?!我要进宫,我要见张让,向他问个清楚!”须臾,何苗却是厉声喝道,驱使着马儿就要往内里赶。 恰在此时,一支利箭却是从旁飞来,正中何苗的眉心,何苗惨叫一声,从马上掉落,挣扎两下然后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本初你这是何故?”射出这一箭的人正是袁绍,曹操和童英不解的望向他,异口同声的开口问道。 袁绍却是不答,只望向何苗带来的那些士卒,高声喊道:“何苗勾结阉党,设计害死大将军,罪不容赦。尔等新军,自当是为皇上效力。速速随我一道杀入禁宫,铲除奸党,为大将军报仇!” 刚才见到何苗之死而陷入慌乱的何苗部属听到这句话,渐渐的都镇静了下来,虽然何苗是他们的首领,但是这些人见大将军及何苗已死,而十常侍作乱也是事实,因此众人答应了一声,一同向禁宫杀去。 随着青琐门在重击下轰然倒塌,袁绍领着西园禁军从再无阻拦的宫门鱼贯而入。 “孟德,走吧,我们也去为大将军报仇!”童英一紧手中的银枪,朝身边的曹操开口道。 然而曹操却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直直的望向一马当先冲入禁宫的袁绍,面有深思之色。 “孟德...孟德...”童英又唤了曹操两声,曹操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好,我们也进去吧。” 一时间,整个禁宫完全的沸腾起来。到处可见宫娥嫔妃慌乱奔走,其间又有无数小黄门丧生西园兵士的屠刀之下。杀红了眼的士卒们,但凡见到身穿内侍服装的人便是一阵砍杀,甚至还有不少人冲到宫殿之中开始抢夺里面的金银财宝,到处可以听到狰狞的笑声和凄厉的惨叫。南宫中,不知是何人打翻了火烛,一股浓浓的黑烟从南面传来,冲天的火光一连点燃了好几座宫殿。 偌大的皇城内,一场失控的杀戮和掳掠正在上演...... 153 第三十八章 诛奸(二) ?长乐宫外,曹节和侯览带着数十个甲士围在宫门外,二人带着几位心腹昂首进到宫内。 “曹节、侯览,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外面的下人如此仓皇。”何太后居于深宫之中,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如今见曹节和侯览,来不及问他俩为何不召自来,只是开口问外面的情况。在何太后身后却是还站着一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刘嫣,想来刘嫣刚才是与自己的从母在叙话,还未回自己的寝宫。 曹节和侯览互望一眼,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太后,大将军欲要诛尽我等,还请太后救我们。” “大哥他要杀你们?”何太后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大哥他分明已经答应了哀家的,不追究你等之罪...” “太后,你有所不知,大将军亦是为他身边的党人所蒙蔽,如今袁绍等士人已经带兵赶往禁宫之中,欲要诛杀我等,还请太后下诏,夺了他的兵权,救我等一命啊!”曹节匍匐着往前几步,跪在何太后脚边哀嚎道。 何太后是个念旧之人,昔年她入宫之初,虽受刘宏宠爱却为后宫中妃嫔所妒,每每受尽白眼和欺凌,后来幸亏何进散尽家财贿赂十常侍,有了这些人的干预,自己的日子才渐渐好转。何太后心念这些人的恩义,因此一直对十常侍恩宠有加,也是因此才会在那宫变之夜在何进面前护住这些人。 “哼,大胆袁绍,竟敢带兵擅闯禁宫,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死罪?”何太后本就对那些党人无甚好感,如今听信曹节一面之言,顿时大怒,“来人,取印玺来!” 闻言,曹节和侯览脸上皆是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只是他们高兴得太早,还未等到服侍何太后的内侍将印玺拿来,长乐宫外已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的自然是西园禁军,当先一人便是曹操曹孟德。 “太后勿要听信阉宦之言,大将军已经为这些奸人所害!”曹操遥见曹节和侯览跪在何太后脚边,知这些人必是图谋不轨,当下喝道。 “什么,你...你等竟然杀...杀了哀家的兄长?”何太后闻言,伸手指向脚下的曹节和侯览,颤声问道。 “请太后恕罪,若我等不先发制人,那么只怕现在死的就是奴婢了。”侯览见何太后已然知道了真相,便也不再装出可怜样,站起身狠声道,“来人,护送太后和公主出宫,其余人等给我拦下曹操!” 话音刚落,便有他的两个心腹上来一左一右搀扶着何太后,就要往宫外走。 “你敢!”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出言的刘嫣突然娇叱一声,伸手从腰际取下鞭子,甩手朝那两个想要挟持何太后的甲士打去。 只听“啪啪”两声,那两人脸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痛得二人抱头大叫起来。 刘嫣手上之物正是她的兵刃羽麟鞭,因为王元是不能随意出入后宫的,所以在宫中刘嫣一向是将羽麟鞭随身携带。此刻她往前一步护在何太后身前,厉喝道:“尔等擅杀大臣,还欲挟持太后,该当死罪!” “休要管她,先将太后制住!”曹节见状,朝身边的心腹大声喝道。 顿时一群甲士将刘嫣和何太后围在当中,不断有兵器往二人身上招呼,刘嫣手执羽麟鞭,左支右挡,堪堪挡下,只是她以寡敌众,终究不能久持,眼见就要不敌。 “贼子敢尔!”忽然,宫外传来一声暴喝,只见一个人影单枪匹马的冲了出来,三两步踏上长乐宫的台阶,整个人腾空而起,长枪如灵蛇出动,直刺向正在往外走侯览。 侯览只见凌厉的枪尖在瞳孔中越来越大,下一瞬间,漫天的血雾落入他的眼中,侯览捂着喉咙颓然的倒下去,他显然没想到此人来得竟是如此的快,枪势如此的急。 来人也不管门口站立着的一干甲士,孤身杀入大殿之中。身后不远处的曹操望着他惊若蛟龙的招式,亦是忍不住赞道:“相比起校场比试,这童英的武艺不知又精进了多少。”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曹操面色一变,拔出宝剑往前挥舞:“随我诛逆平贼!” 言罢,曹操率领着众西园禁军兵士冲向长乐宫门,侯览和曹节带来的甲士那是这些如狼似虎的禁军对手,不多时便被杀得四散而逃。 “怎么是你?”而长乐宫中,正在苦战中的刘嫣眼角的余光瞥见来人竟是童英,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小心!”可是刘嫣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之中,略一走神,一道寒芒便不期而至,眼见就要砍到她的身上,连何太后也忍不住惊呼一声,别过头去不忍看。 “啊!”一声惨叫,不过却并不是从刘嫣口中发出的。就在那寒芒将要砍到刘嫣身上之际,童英往前一个箭步长枪出手,挡下这一击的同时顺势反击,枪身横扫,将那偷袭刘嫣的甲士重重打到在地。 “多...”劫后余生的刘嫣本想向童英道一声谢,俄而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开口道,“你总算不再醉生梦死了?” “你...你认得我?”却不想,童英只是睁大了眼睛好生将她打量了一遍,疑惑的问道。 “这...”刘嫣面色一窘,这才想起来自己每次与童英相见都是一副男儿装扮,他认识的只是刘彦,哪会认识刘嫣?不过她心思敏捷,当下答道,“名闻天下的童英童校尉嘛,谁人不认识啊!” 童英自然听出了这女子话中的刺儿,却又想不起自己在哪得罪过她。看这女子一身华服,想必在宫中地位不低。不过如今大敌当前,他也来不及细想太多,银枪上下翻飞,将一个个悍不畏死的甲士尽数杀退。 就在此时,曹操也率军杀进了宫内,见到何太后和刘嫣都还安然无恙,心中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曹节和侯览带来的甲士都被诛杀殆尽,童英目光四下搜索,忽然发现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躲在阴暗的角落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童英当先来到此人面前,看清楚此人的模样,正是曹节。 “饶命啊,饶命啊!”曹节眼见童英的枪尖抵住自己的咽喉,不由放声求饶道。 “说,张让狗贼在何处!”童英厉声喝问道。 “让...让公他...他和段珪往...往永安宫去...去了。”曹节脸上满是恐惧,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 永安宫!那是小皇帝刘辩的寝宫,何太后闻言脑海中顿时像响起一道惊雷般,浑身一软,就要晕倒过去,幸得旁边的刘嫣眼疾手快,赶紧将她托住,搀扶到一旁的软榻上。 “哼!”童英冷哼一声,厌恶的看了曹节一眼,却终究还是收回了银枪,旋即转身飞快的奔了出去。 “喂!你要上哪儿去?”刘嫣见童英一言不发的离开,心中一急,竟也是跟着冲了出去。乱军之中,谁人也顾不得他们二人的行踪。 “曹校尉饶命,曹校尉饶...”见童英两人离去,曹操眯着眼走到浑身颤抖的曹节旁边,充耳不闻他的求饶,缓缓举起手中长剑,猛然用力。 顿时,温热的鲜血泼洒出来,浸透了宫殿地面铺就一方皮毡...... 153 第三十八章 诛奸(三) ?永安宫中,小皇帝刘辩还未休息,因为他的弟弟陈留王刘协正在与他玩闹着,只是正在兴头上之时,张让和段珪却突然带着一大群人闯了进来。 “你...为何不通禀便擅闯进来了?”被扰乱了兴致的刘辩望着一脸肃然的张让和段珪,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过却终究是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来人,好生看管皇上与陈留王。”孰知,张让却是充耳不闻般,只是对着自己带入的甲士吩咐道。 “喏!”他身后的甲士往前一步,分立在龙榻两旁,不让刘辩和刘协走下来。 屋内的众内侍皆是张让的人,自然不敢对张让擅自闯入加以阻拦。不过张让也并没有太过为难两个刘宏的儿子,只是让手下人将他俩禁锢在龙榻上,然后安静的等待曹节和侯览那边的消息。 等了许久,没有等来曹节和侯览带来太后的旨意,反而听到远处的喊杀声以及南宫冲天的火光。 张让心中一凛,旋即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哪里出了纰漏。想不到何进虽死,他的部属却还能在他人的带领下杀入宫来,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是早有准备... 张让突然有些明白了何进临死前说的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话,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这“渔翁”究竟是何人。太后的旨意久久不来,而喊杀声却越来越近,张让心知情况有变,既然那些人敢率兵攻入禁宫,那么只怕自己便是挟持了皇上也难以自保。 因此张让当机立断,朝段珪沉声道:“带着皇上和陈留王速速离开禁宫,只要皇上在我们手上,那么便还有一线生机。” 说罢,张让一手抱起刘辩,段珪则背负着刘协,领着众人往宫外走去。 夜幕下,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屠杀依旧在继续,只是刚才南面的漫天火光已然小了不少。 童英快步冲出长乐宫,往外走了几步,却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自己找不到通往永安宫的路了。 偌大的禁宫,童英只有上次刘宏传召时由左丰带着进来过一次,而且他所过之地不过那么区区几个地方,这大内禁宫,五步一回廊、十步一雕阁,看上去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童英哪里又会认得这里的道路。 正在迷茫之际,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嘲笑声:“如何,童大校尉找不到路了吧?” 童英转过头去,只见一张清纯娇媚的容颜映入眼帘中,不是刘嫣又是何人? 说来也奇怪,刚才在明亮的长乐宫中,虽然童英好生打量过她一次,可是脑海中的印象却反而不如这一次在夜幕中蓦然回首看得清楚。 面前这女子虽然浑身带着一股傲气,但是却掩不住动人的天生丽质,明月的光华照射在她的脸上泛起点点白色的涟漪,让童英不禁看得呆了一下,面色微微一红,不过须臾想起刚才面前这女子的嘲笑,他却又倔强的开了口道:“我不知道路,难道你又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了!”却不想那女子轻哼一声,开口说道,“你是要去永安宫吧,随我来。”说罢,刘嫣便翩然而去。 童英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快要走出自己的视线,不由赶紧跟了上去。 在刘嫣的带领下,二人迅疾的穿过一间间宫殿,望着前面女子的背影,童英总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却又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喂,我们是不是...”童英开口想要相问。 “我不叫‘喂’,我是有名字的。”刘嫣却是没好气答道。 童英一窒,转念想到对方不过一女子,自己又何必与他计较,因此又低声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走在前面的刘嫣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我叫刘嫣。” “刘嫣...刘嫣...”童英轻声将这个名字念叨了两遍,顿悟似的想到了什么,出言道,“我倒认识一位名叫刘彦的宫中之人,你可识得?” 闻言,刘嫣不禁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过幸好她走在前面,童英看不到她面色有异。 “当然识得,他是我远房表兄。”刘嫣忍住笑意答道。 “唔。”童英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就是长乐宫了。”不多时,刘嫣在一间宏伟的大殿外止住了脚步,扭头对童英开口道。 童英快步走上宫殿的台阶,进到殿内,却发现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现在怎么办?”刘嫣见状,刚刚脸上些微的笑意尽去,这刘辩是她的亲弟弟,她心中自然会担忧刘辩的安危。 童英沉默不语,他自然也担心刘辩,但是寻找张让最重要的目的却是为了给卢植报仇,而且他隐隐感觉到张让此人或许还和自己师父还有大师兄之死也有莫大的干系,因此他脑海中飞快的想着张让等人可能会往何处去。 “你倒是说啊,他们会往何处去啊?”刘嫣显然乱了分寸,情急之下,抓起童英的右手,着急问道。 “往北,青琐门连接洛阳南北两宫,他们无法往南去,就只能往北了。”童英笃定的说道。言罢,转身便要往北宫门追去,却陡然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所拽住,转头看去,正对上刘嫣的目光。 刘嫣面色一红,赶紧放开自己的手,嗔道:“看什么看,我不过是情急之下...情急...” 可惜童英并没打算听她的解释,待她放开手,人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刘嫣望着他的背影,狠狠一跺脚,嘴里低声嘀咕了几句,亦是快步跟了上去。 153 第三十八章 诛奸(四) ?张让和段珪将小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塞入早已准备的马车之中,仓惶的逃出禁宫,一路上四处可见神色慌张的百姓,整个洛阳城都混乱不堪。看样子,皇宫的骚乱已经蔓延到了全城。 远方已经可以遥望见洛阳北门的城楼,张让早已派人前去知会守兵打开城门,因此一行人马不停蹄的朝城楼奔过去。 突然,斜刺里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的声响,张让扭头望去,只见一支几百士卒的队伍从后面追赶了上来,当先一人却是袁术。 “大胆张让,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袁术来得晚自然是有原因的,袁绍根本就并未通知他何进入宫之事,他还是见到禁宫有火光之后,才惊觉有变,亲自往太傅府问过袁隗,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他召集自己的部属,宫内的火光已经渐渐平息了下去,袁术清楚这时候再入宫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因此只是率兵在洛阳城中四处巡弋,期待能捉住几只漏网之鱼。 想不到,真的被他逮到了最大的一条鱼。 段珪见此状况,一咬牙道:“让公,你带着皇上先走,我在这里为你拦下追兵。若是段珪不敌而亡,只求将来让公你得势之时,莫要忘记了段珪今日为你而死。” “这...”张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让公,快走!”眼见袁术带领的追兵越来越近,段珪丢下这句话,当下便带着百余人,扭头向袁术就冲杀了过去。 危机关头,人往往能爆发出更大的力量,方才何进在禁宫中便是如此。段珪催马过去,当先挥剑劈到了一人。他身后的甲士们眼见段珪都开始拼命了,亦是三军用命。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甲士都是十常侍精心培养的心腹,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待着,如今在危机关头,终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区区百余人硬生生拦住了袁术的人马。 双方厮杀了片刻,段珪终究不是袁术的对手,被袁术一刀斩于马下。眼见主帅身死,那些甲士们顿时没有再战斗下去的勇气,袁术的部属趁势掩杀,直将那些甲士们杀得抱头鼠窜,只是等到袁术再集结好人马之时,张让等人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哐当!”袁术重重的一拳砸在马鞍上,错失了张让,他自然是无比懊悔,更何况他还见到对方队伍中还有一辆马车,张让自己都没有乘坐,可以想见车仗里面的人必定身份不低,说不定是皇上也有可能。若是刚才他能够拦下来,自己就有机会成为迎主的大功臣,那么这十常侍之乱后自己也必定能得到最丰厚的回报,可惜现在... “将军,我们...”身边一亲卫凑近来问道。 “给我追!”袁术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厉声打断道,“活要见尸、死要见人,绝不能让他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等到袁术决定带兵继续追赶之时,张让等人已经出了城,队伍里只剩下寥寥十数人,而前方便是茫茫的北邙山。 “让公,接下来我们...”一个甲士返身对张让问道。 而张让思虑片刻,沉声说道:“入山!” 张让深知北邙山连绵广袤,人迹罕至,若是逃到山中,必定难被寻到。只要在里面躲上十天半月,等到局势稍微稳定,再带着小皇帝出山,加上那位大人的安排,那么后事犹未可知,自己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贼子休走!”可惜就在张让等人打算入山之际,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厉喝。 闻言,张让原本以为是追兵又至,仓惶的循声望去,却只看到追来的不过区区二人,心中微微一松,可是待到那两人走得近了,才发现领头的竟是童英! 张让自然是认得童英的,对于童英在校场上的大放异彩他亦是铭记心中,此刻见到是童英追了来,而且后面还有一人相助,他身边这寥寥十数人如何能挡得了? “来人,给我挡住他们,快给我挡住他们!”慌乱之下,张让一边招呼身边的甲士上前抵挡,一边连连往后退,待到甲士们都冲了上去,他却是撇下众人,不管不顾的朝山上跑去。 童英武艺早已今非昔比,寻常的甲士如何是他的对手,再加上还有刘嫣在一旁相助,不多时十数个甲士便为他俩所击溃,大多是被毙命,少数几个则四散逃逸。 童英自然早已看到张让趁乱上山,因此也不追击逃命的甲士,只是快速的奔向山上。 而刘嫣本欲也跟着上山,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弟弟还身处险境,赶紧四下搜寻刘辩的踪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荒野上有一辆快要散架的马车,想来刘辩定是在车上,因此她赶紧走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拉车的马儿还在,只是车轮被卡在石缝之间无法行进,这让刘嫣稍微安了心,可是拉开车帘,她这才发现,里面竟是空无一人...... ********************************************************** 张让一路狼狈的往山顶逃窜,黑暗中慌不择路之下,身上的衣物被树枝划破多处,脚上的靴子也不见了一只,身上更是被摔得遍体鳞伤,可是到了最后他却愕然发现,前方竟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绝壁,再无它途,自己已是走上了一条死路。 张让慌忙转过身,却发现不远处童英已是缓步走来。童英死死的盯着张让,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无路可逃了吧。” 张让惊恐交加的退后几步,右脚却是差点踩空,浑身忍不住一软,瘫倒在地。俄而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漆黑的夜空高喊道:“黑龙使救我,黑龙使救我啊!” “黑龙使救你?现在这个时候任谁也救不了你!”童英等了片刻,四周除了张让喊声的回音,再无其他声音。他暗忖到了这阉宦居然还故弄玄虚,不由冷笑一声,手上的长枪挽了一个枪花,泛着寒光的枪尖抵住张让的咽喉,喝道,“张让,你也有今日!” “饶命啊,童校尉,饶命!”张让见周遭没有丝毫的回应,又清楚的感觉到脖颈间的凉意,整个人内心中的恐慌展露无遗,当下开始朝童英求饶起来。 “饶命?”童英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你残害忠良之时为何没想到要饶他们一命?如今求饶,为时晚矣!” 张让无言以对,仰着头睁大了双眼望着童英,脸上满是惊惧,浑身也开始瑟瑟发抖。 “今日我便要用你的狗命来祭奠卢植卢大人在天之灵!”童英一声爆喝,手中长枪便要刺下! 153 第三十八章 诛奸(五) ?“卢植?卢植之死与我何干!他并非我派人所杀啊!”眼见枪尖将要在自己身上捅出一个窟窿,张让绝望的大叫起来。 “与你无关?”闻言,童英手腕一抖,长枪只是划破了张让脖领的衣襟,他沉声问道,“哼,除了你,还有何人敢暗害卢大人?” “卢大人他当真不是我所杀啊!童校尉,你要相信我啊!”张让似乎看到一丝生机,拼命的对童英解释,“我只知卢大人从牢中逃脱,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又如何能派人暗害于他呢?” “当真不是你?”童英眯着眼,再次沉声问道。 “当真不是我所为啊!”张让声泪俱下,真是恨不得将心剖开来给童英看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休要骗我,若非是你在先帝面前进谗,卢大人又如何会被捕下狱,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时你便有了杀他之心...”童英自是不信。 “童校尉明鉴啊,这些事都非我本意,乃是有人指使的。”张让赶紧解释道。 “有人指使?”童英一怔,旋即想起卢植临走之日曾经说过的话——张让...他只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你所面临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潜伏了数千年的神秘家族,他们的强大是你难以想象的... 思虑及此,对张让所言,童英已然信了几分,而心中也明了这张让必定是与自己师父和师兄之死有莫大的干系,抓住了张让,或能揭开害死师父和师兄的真凶到底是何人。 一想到这里,童英也隐隐有些激动起来,紧攥着银枪的右手也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童英如今业已成熟了许多,经历了这么多的世事,他的心脏也被淬炼得坚强了许多,性格也开始变得内敛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激动隐藏起来,缓声问道:“是何人指使你陷害卢大人?还有...我师父和师兄是否也是他们所害?” “你师父和师兄?”张让闻言不禁一愣,他自然是不认识这两人。 “童渊、张绣。”童英冷声提醒道。 “我不知道。”张让摇了摇头,眼见童英脸色转寒,赶紧接着道,“我不过是大人手下的一粒棋子而已,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还有很多的事是我所不知的,童校尉你要相信我啊!” “大人?什么大人?”闻言,童英疾声追问道。 “这位大人姓甚名何我也不知道,他也从不已真面目示人,我只知他在他人面前都以...”张让开口说道,可是话说到一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色变得发白,止住了话头。 “怎么,你还敢隐瞒不成?”童英枪尖再往前探了两寸,将将抵住张让平滑的脖颈上。 却不想,此时的张让反倒没有刚才那么恐惧,大口喘息了两口气,胸口也不再起伏,缓缓道:“童校尉你不知那位大人的手段,若是我透露了他的信息,那么他绝不会放过我...” “难道你以为我便会饶了你么?”童英打断张让的话,冷冷说道。 “既是如此,那我不如死在童校尉你的手中,了断个痛快。而若是落到那位大人手里,只怕到时就是求生不得就死不能了。”张让脖子一梗,闭目说道。 闻言,童英略一迟疑,手中的长枪丝毫未动,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不过他沉思之时,却没发现张让偷偷的拿眼瞥他脸上的表情。 其实张让也是在赌,从童英刚才的言语中,张让了解童英在寻找杀害他师父和师兄的凶手,而这位凶手很有可能是隐藏在自己身后的那位大人。所以张让便赌童英心中想要了解那位大人的渴望决计比取自己的性命来得迫切,虽然他刚才一席话说得干脆平淡,但其实外表的平静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而已,如他这么个贪生怕死之徒,面临死亡的威胁,自然是想要寻找一切机会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只要你说出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到哪里可以找寻到此人,那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良久,童英终究是缓缓开了口。 张让面色一喜,他知道自己是赌对了,却仍旧不确信的追问道:“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童英沉声说道,不过却补了一句,“但我只说现在我不杀你,日后若让我遇上你,我自不会放过你。” “好,好,好。”张让看到了一线生机,连连应声道。他只要是保住了自己现下的小命,哪还管日后的事情,“那位大人虽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他每每传令皆用一自号...” “什么自号?”童英疾声追问。 张让吸了一口气,似乎单是说出那个自号对他来说便是有很大的压力。 “那位大人自号...”张让顿了顿,一字一顿的说道,“玄、龙...” “小心!”然而张让话音未落,童英面色一变,却是高呼了一声。因为他眼角的余光蓦然发现侧后方有一黑影飞速的朝自己所在之处奔来,因为刚才他全神贯注在张让身上的缘故,等到这黑影离自己两步的距离时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眼见来人身形一闪,便是来到童英的面前,单掌劈向童英。两人面面相对,童英想要看清对方的面目,然而却发现对方一声黑衣,连脸上也覆着一方黑布。 童英心中一凛,心知对方来者不善,而且武艺也十分高强,当下侧身避过这一掌,同时手上长枪横扫,期望能挡下对方的攻势。 “嘿嘿。”然而对方却只是冷笑两声,身子一矮,躲过童英迅疾的枪势,陡然再次出手,这次的目标却并非童英,而是直指一旁的张让! 童英猝不及防,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声东击西,根本来不及回护张让,只听张让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打下深渊! “啊!”童英又急又恼,不甘心追查自己师父和师兄之死的线索再次断掉,长啸一声,长枪直刺向来人。 那黑衣人一击得手,并不与童英继续纠缠,返身一跃,想要迅速的隐入浓浓的黑暗中。 童英长枪击空,眼见对方要逃,哪肯让他就这么轻易的逃掉,快步追了上去,紧跟在对方三步之遥,虽无法拉近距离,但也一直没有被对方甩开。 二人你追我赶好一段路,从山顶一直追到了山脚,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没有被来开,前方隐隐出现了嘈杂的人声和金戈声。童英心知那是西园禁军为寻找张让等人而到城外来了,不由为之一振,死死盯着前方那黑衣人的背影,暗忖:看你还能往何处跑! 不过那黑衣人显然亦是察觉到了前方似有异状,却并未止住脚步,反而更加迅疾的超前冲去,童英见状,自是死死尾衔其人,决不让他有丝毫可趁之机。 眼见前方的人影在夜幕中逐渐清晰起来,从他们身上的甲胄来看,确是西园禁军。童英心中大定,攥紧手上的长枪,他深知此人既然突然出手杀了张让,想必是亦是那什么玄龙大人的手下,为杀人灭口而来。如今张让已死,那么只有从他身上找出线索,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了,而只要再往前跑一段,等到那些兵士发现这里异样,围拢过来,此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我是典军校尉童英,诸人速速与我一起捉拿此人!”须臾,不远处的那些西园兵士果然发现了童英二人,有不少人疑惑的朝这边看来,童英当下大声喊道。 “是童将军,大家跟我上,擒住那贼人。”那些兵士中有一人听到童英的声音,大手一挥,高呼了一句,迅速的领着身边的诸人朝这边围了过来。 “连他们都来了。”童英隐约听到那声音分外熟悉,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侯惇的声音,不由低声说了句。 “你逃不了了,束手就擒吧!”片刻之后,黑衣人缓缓止住了脚步,因为他已经被那些禁军兵士给团团围住,转过头来望向童英,童英亦是站在原地,长枪斜指向他,缓声说道。 “是么?”黑衣人瓮声说道,语气分外平淡。 童英不想和他再多言,待擒下了此人,再慢慢审问也不迟。他膝盖略一弯曲便要用力出招,就在此时,那黑衣人却是站在原地胡乱挥舞了几下双手。诸人先是并不解其意,然而片刻之后,一团白惨惨的粉状烟雾在空中飘散开来。 “小心毒粉,大家捂住口鼻!”那侯惇见多识广、反应迅速,一见此情形当下高呼道,众人纷纷用兵器护住胸膛,以手掩住口鼻,别过头去。 而童英闻言,心中凛然,迅疾的往后退了三步,一是为了退出那毒粉的范围,二则也是为了防止那黑衣人借机逃跑。 不过等到那团白色的烟雾开始缓缓消散,那黑衣人也没有借机趁乱逃脱,童英心中稍定,却也疑惑对方难道真的准备坐以待毙不成?然而片刻之后,那黑衣人身形一软,只见一件黑衣空空如也的摊在地上,而那个黑衣人早已消失不见! 153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一) ?“这怎么会就不见了...”“是啊,就像是变戏法一样,整个人都不见了...”“这是妖术啊,妖术,我在打黄巾贼时就见过!”望着凭空消失的黑衣人,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是如何一回事。而侯惇望向童英,努了努嘴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看到童英朝他摆了摆手。 童英强忍着心中的怒意,缓步走到刚才那黑衣人站立的地方,弯下腰去捡起一物。那是黑衣人的衣物,黑色的夜行衣像是一张蜕壳般,似乎还带着些许余温,只是它原本的主人早已消失了踪迹。 童英反复吸入呼出几口空气,让胸膛的热度微微降低一些,众人都屏住呼吸望着他,因为大家都能感受到童英刚才的怒意。 不过童英终究只是摇了摇头,苦笑了两声,缓缓松开手,任由那件夜行衣从手上滑落,然后望着侯惇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原本我们都已经在军营中歇息下了,不过戌时的时候曹校尉来了军营中,将他的一校兵士都集结起来带走了,临走之时,他嘱咐我也将典军一校集合起来,说是朝中有大事发生...”侯惇缓缓开口道。 “孟德?”童英先是一愣,旋即想起青琐门外,曹操确是带了自己的部属来的,不由点点头,瞥了侯惇一眼,俄而随口问道,“孟德嘱咐你的?他可是认识你?” “唔...曹校尉他在军中颇有名气,许多将士都与他熟识。”侯惇想了想,开口答道。 “哦,那然后呢,你们为何又到了这儿?”童英也没有在此事上过问太多。 “后来我看到皇城中似有火光,而西园禁军中的其余诸位校尉大人也尽令其部属前往皇城,所以我亦是率众人前往皇城中...”说到了这里,侯惇不由看了眼童英,拱手道,“请将军恕小的擅断之罪。” “你何罪之有,其实...”童英忽然想起在府中之时,得知了何进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与曹操截然不同的选择,他是选择了单枪匹马闯入皇宫之中,而曹操却是选择了先回到军营之中带出部属。 从后来整个事件发展的进程可以看出,若非袁绍和曹操等人带领部属及时赶到,只怕那些阉宦的奸计便要得逞了,那么只怕窦武、梁冀之祸又要再现。 如此看来,童英也知道自己这个校尉做得有些不称职了,不由朝侯惇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多谢将军。”侯惇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后来等到我们赶到皇宫,才知道原来是十常侍等阉党作乱,非但害了大将军,还想要挟持太后和皇上,虽然太后被救下,但是皇上和陈留王却为张让带出了洛阳城,袁校尉也命我们出城,四处搜寻十常侍乱党以及皇上和陈留王的下落。” 听完侯惇的解释,童英微微点了点头,俄而轻声说道:“张让已经死了。” “死了?”侯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开口问道,“莫不是为将军你所杀,那可又是大功一件啊。” “不是我杀的。”童英摇了摇头,语气却变得有些落寞,“是被刚才那黑衣人所杀。” 童英的怒意虽然渐渐消散,但是心中的愤懑却是依旧无从排解,知道自己师父和师兄之死的张让被杀,而杀掉张让的黑衣人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像是变戏法一般的逃掉,这让他如何不为之气结,眼看到自己原本已经触摸到了真相,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知道那幕后黑手名号,其余依旧还是摸不着一丝头绪。 不过木已成舟,再怎么懊恼也是无用,童英只能往前看,他坚信终有一天自己能够抓住这个幕后黑手,为师父和师兄以及卢植报仇,终有一天... “将军...”侯惇见童英面色时而愤懑、时而懊恼,几度变幻之下,他一时摸不清童英究竟是在想何事,不过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不得不相问,所以也只能轻声唤道。 “哦,何事?”童英回过神来,望向侯惇,开口问道。 “敢问大人刚才击杀张让之时,可曾见到皇上和陈留王?”侯惇轻声问道。 “皇上和陈留王?”童英这才惊觉,自己只顾追击张让,并未注意到小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皱眉回忆片刻,他摇了摇头,“我并未发现。” “唔,袁校尉说皇上和陈留王均为张让裹胁,既然将军你没有发现,那他二人又会去到何处呢?”侯惇困惑的说道。 童英亦是仔细回想自己发现张让等人时的情形,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你们刚才来的时候,可否在山下看到一女子?” “女子?什么样的女子?”侯惇闻言,更加诧异,此处怎么会出现女子。 “她...”童英想了想,本想描述一下刘嫣的模样,不过瞥了眼侯惇的模样,显然是没见到过,所以干脆的摆了摆手,开口道,“罢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快些找到皇上,你带人往山上去仔细搜索,切不可遗漏...” 说到这里,童英不由顿了顿,转头望了眼夜色茫茫的北邙山,不由皱了皱眉,摇头改口道:“若是天明之时还未寻找到皇上和陈留王,你便回报于我,我到时再与孟德他们商量。” “喏!”侯惇拱手应道,旋即带着大部分兵士开始搜山。 望着众人的背影,童英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刚才只顾着张让,完全忽略了皇上和陈留王的行踪,而如今这两人下落不明,若是万一...万一这二人当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先帝刘宏的血脉就完全断绝了,这国不可一日无主,届时只有从刘姓旁系宗亲中选择一位来继承帝位。 然而这皇位传承其中的利害,童英自然也不会不知道,到时朝廷中人必定会为了此事大动干戈,而且一旦选择的人选不当,那么刚刚从黄巾之乱走出来的大汉朝,只怕又将陷入一场动荡中。 童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当下就要带着剩下的兵士往远处搜寻过去。临走之际,他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望向那件已经被丢弃过一次的夜行衣,缓步走了过去,捡了起来放在手中细细的打量。 不多时,他的目光定格在夜行衣上的一处衣襟上,细细摩挲后放到眼前,仔细辨认一番,总算认出——那分明就是一条惟妙惟肖的黑龙! “原来是他!”童英立刻联想起当日在广宗想要救走张角之人,口中喃喃道,“莫不是他便是张让口中的黑龙使?” 就在童英失神的片刻,他并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的一位西园禁军兵士正凝视着他的身影,而若是此刻有人走近些,便能发现,这位兵士手上还带着少许白色的粉末。 “短短数月不见,你已经成长如斯了,不错,不错。”那兵士压低声音喃喃自语,“不知你我二人再见之时...” 话音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童英已经缓缓转过了身来,他赶紧低下头去,将自己的容颜隐藏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153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二) ?就在童英等人四处搜寻小皇帝和陈留王之时,一心寻找自己两个弟弟的刘嫣也一路往北,寻访到了一片荒郊野岭之中。放眼四望,周遭皆是漆黑一片,茫茫的荒原上除了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树木,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刘嫣忧心如焚,都快要急得哭出来了,却又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美丽的容颜上露出迷惘和焦躁的神色。 而就在此时,北方遥遥传来一阵整齐划一马蹄声,刘嫣循声望去,只见一股火光将北面的夜色照得透亮。片刻之后,火光越来越近,刘嫣看清楚了从北面来的是一支声势浩大的兵马,旌旗蔽日,尘土遮天,而且其中骑兵为数众多,人人脸上皆是挂着剽悍之色,一看便知是这是一支虎狼之师。 望着这支军队,刘嫣不由暗暗心惊,不过与此同时她又疑惑,为何此时会有这么一支兵马出现在京畿之中。 不过此时刘嫣也顾不得太多了,晚一刻寻找到自己的弟弟,那么他们便多一分危险,想要在这茫茫荒原里寻人,自己实在是太过势单力孤,若是能说服这支兵马找人,那么寻到刘辩和刘协的机会必定要多上不少。 思虑及此,刘嫣当下飞快的朝那支兵马跑去,拦在前头。那只兵马为首之人生的面色黝黑、虎背熊腰,借着火光看见从斜刺中杀出一女子,赶紧勒止马头,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我乃当朝万年公主刘嫣!”刘嫣拦在对方马前,高声说道。 “万年公主?什么万年公主,没听说过,我看你如此深夜出现在此处,行迹可以,必定不是什么好人,来呀给我拿下她!”那黑面男子皱眉沉思片刻,却是高声喊道。 闻言,刘嫣不禁脸色一变,确实也是如此,在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岭外,妳一孤身女子拦在一支大军面前说自己是当朝公主,只怕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伸手探入怀中想要拿出行走宫中的金牌证明自己的身份,却发现自己走得匆忙,那金牌不知掉到了何处,眼见如此,刘嫣不由急得满头是汗。 “华雄不得无礼!”不过就在此时,黑面男子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子声音,那叫华雄的男子勒转马头望向身后,一位身材略胖的男子骑在一匹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缓缓走了出来。 “大人...”华雄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那位大人却是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刘嫣微微仰起头,望向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子,不过与其说她看这位大人,不如说她的目光尽数为那匹红色的马儿所吸引。只见那匹马儿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刘嫣从未见过如此神骏的马儿,相较之下,骑在马上的微胖男子与其就并不怎么相配了。 那位大人眼见刘嫣目光飘渺并未落在自己身上,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怒意,不过当他再驱马往前行了几步,看清对方的模样时,那丝怒意须臾便化作一抹迷醉乃至贪婪之色。 “你便是万年公主。”董卓仔细将刘彦打量了一遍,当下翻身下马,领着众人跪倒在地,“臣并州牧、河东太守董卓见过公主。” “你便是董卓?”刘嫣终于将目光从那匹红马身上转移过来,望着董卓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刘嫣语气匆忙而自然,久在深宫的她从小到大都是刘宏和后宫众人的掌上明珠,在她眼中朝廷里的那些文武百官都算不上什么,遑论董卓这样一个外臣。而当匍匐在一旁的华雄听到刘嫣如此自然和漫不经心的对自家大人说话时,不禁面色一变,正欲开口,董卓却是冷哼一声,华雄只得埋下头去,默然不语。 “公主尽管吩咐,董卓莫敢不从。”董卓恭敬的开口道。 “嗯...”刘嫣本想要径直开口,不过看到董卓身边还跪着不少人,不由蹙眉道,“你且先让其他人退下,此事我只能对你一人说。” “大人,此处荒郊野岭,她这一身份不明的女子,如何能轻易相信...”闻言,华雄终于忍不住抢先开口道。 “退下!”董卓却是想也不想的说道。 “大人...”华雄还欲分辨。 “我叫你退下,你没听到么?”董卓厉喝一声,抬头再看了一眼刘嫣,却是笑道,“难道你认为公主会对我不利么?” 华雄无奈,只得带着诸兵士退出十步之遥,不过却是将右手按在腰际的长剑剑柄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刘嫣和自家大人。 “你先起来说话。”刘嫣走进董卓,开口说道。 “喏。”董卓应了一声,微胖的身躯缓缓站起,微微牵动两颊的赘肉,站到刘嫣身边,腆着脸说道,“公主有何吩咐?” 刘嫣简要对董卓说了下这一夜洛阳城中发生的事情,即便如董卓,听到刘嫣的话,亦是忍不住大惊失色,他本是接到何进的诏令,带兵马入京的,然而陡然听到十常侍为乱,杀死了大将军何进,甚至连皇上和陈留王也被裹胁带走... 入京之前董卓对京中的局势做过无数的猜测和设想,但却始终没想到这时局竟是混乱如斯,不禁让他有些失神。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寻找!”刘嫣却是忧心自家弟弟,见董卓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不由着急的催促道。 “唔...公主放心,我立刻派人去寻找。”闻言,董卓立刻回过神来,瞥见刘嫣那张亦嗔亦怒的脸,先是一呆,旋即拱手答道。 “华雄过来。”董卓转身唤来华雄,轻声在他耳边吩咐两声,刘嫣也在一边不时补充两句,将刘辩和刘协的一些体貌特征诉说清楚。 片刻之后,华雄无奈的领命而去,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如此时刻,大人怎么会吩咐自己去寻访什么小孩,不过既然大人下了令,他也只能照办,当下领兵开始对这片荒原进行搜索起来。 “公主请上车休憩,一有了陛...两位公子的消息,我会立刻禀报的。”董卓让人驾来一辆马车,亲自上车拉开车帘请刘嫣上车休息。 下了车,董卓伫立在原地思虑许久,对于如今纷乱的朝局,他却始终没理出个头绪,沉默片刻,他唤来自己的亲卫开口道:“将文优给我找来。” 文优便是李儒的字,那亲卫听董卓如此说,当下领命而去,不多时,李儒便匆匆走了过来。他本是在后军的步卒之中,并未在前军骑兵。 “大人,为何不赶快入京,却让军马停在此处?”李儒见到董卓,拱手行了一礼, “何屠夫死了!”董卓沉声说道。 “何进死了?”李儒先是一愣,旋即追问道,“是否帝都有变?莫不是十常侍提前动手了。” “确实如此。”董卓点点头,他很满意李儒的判断力,缓缓将刚才刘嫣所言再与李儒述说了一遍。 李儒听完,却是抚掌大笑:“恭喜大人,此乃天赐良机啊!” “哦,是么?”董卓闻言不禁开口问道,“文优此话却是从何说起?” “我等奉大将军令入京,虽带了所部兵马,却是处处为大将军节制,即便大人你身负先帝...”李儒顿了顿,瞥眼四周,见周围的兵士离得都颇远,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下去,“大人你身负先帝密旨,然而如今新君即位,内有太后辅政,外有大将军掌控朝局,政局稳定,先帝的密旨便并无太多作用,那么大人你到头来不过是只能成为何进与宦官争斗中的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罢了。” “嗯,这些话,在我们入京之前,你也曾对我说过了。”董卓点点头,“你还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等入京后宜静待时机,等到朝局有变,到时再拿出这份密旨,那么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是啊,只是当时我没想到这朝局变得如此之快。”李儒兴奋的搓着双手,开口说道,“如今何进一死,宫中的何太后便失去了宫外的强援,她不过一区区妇道人家,若无外戚掌兵支持,不过亦如年幼天子一样,便是一桩傀儡而已。而且如今朝局混乱,我等只要拿出先帝密旨,那么便能名正言顺的收拾乱局,大人你必定能藉此一跃成为朝堂重臣,再加上我们手掌重兵,届时这朝堂内外...” “文优所言甚是,那我们是否现在便急速赶往洛阳收拾乱局?”董卓自然也明白了李儒的意思,顿时大喜过望。 “非也,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天子和陈留王。”不想李儒却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我们有了密旨...”董卓诧异的问道。 “这密旨毕竟乃是先帝所传,它是我们名正言顺整饬如今朝局的凭仗,但若是能左右当朝天子,那么未来的朝局不是皆由大人您说了算?”李儒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这便是挟天子以令朝臣了。” “唔,文优说得有理。”董卓恍然大悟,唤来自己的亲卫,开口道,“传我令,让后军步卒亦是前往四处搜寻,务必要将那两个孩童给我找寻回来!” 153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三) ?天色将明,洛阳北门之外,数万大军像是没头苍蝇般寻找了一夜,却始终没有找到小皇帝和陈留王的下落。城中一夜的混乱早已惊动了所有的文武大臣,非但西园八校尉齐齐率领兵马出城来寻觅刘辩和刘协的踪迹,司徒王允,太尉杨彪也带着自家的奴仆出了城来。 诸人齐齐聚在一座小山丘上商议着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寻了一夜却始终没有找到陛下和陈留王的下落,大伙说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司徒王允望着众人,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找不到还能怎么办,只能接着找,难不成就这样撒手不管了么?”说话的是屯骑校尉鲍鸿,他亦是西园八校中的助军左校尉。 “鲍大人此话言重了。”一旁的袁绍听了,不禁摇头道,“我担心若是那张让狗急跳墙,下毒手暗害了陛下和陈留王的话...” “童校尉不是说张让已死了么,既然陛下和陈留王是为张让所裹胁,那么童校尉击杀张让之时没有发现他俩的踪迹么?”说话的是赵融,西园禁军的助军右校尉。 闻言,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一边默然不语的童英。童英见众人的目光投转向自己,摇了摇头开口道:“张让死时我并没有发现陛下和陈留王的踪迹。” 众人见他面色凝重,以为他是在担心刘辩和刘协,皆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其实童英只是想到了刚才那神秘黑衣人是使用哪种诡计逃脱的了。 说来也简单,黑衣人洒出的那团白雾只不过是个幌子了而已,那人必定是借着众人害怕雾中有毒而下意识躲避的想法,飞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夜行衣,而他里面穿的正是西园禁军的甲胄,然后混入士卒之中,毕竟在黑夜中,谁也不能确定自己身边的战友是否已经换了人,如此简单的就被他浑水摸鱼逃出生天,如何不让童英胸中有气。 而且心中除了这刘辩和刘协,童英也有些担心那位神秘的美丽女子,毕竟若非此人的带领,他如何能找到张让?而如今这女子亦是蓦然消失,不知怎的,童英心中倒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袁术则皱眉望向太尉杨彪开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迟迟找不到陛下,只怕便要另择宗室贤能之辈,继承大统...” “公路此言差矣。”没想到袁绍话音未落,一边的曹操却是连连摇头,“皇位传承乃是国之大事岂可如此轻率,何况如今陛下下落未定、生死未明,妄议此事实在不妥。” “你...”袁术面色一红,怒目横视了曹操一眼,他刚才所言自然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正如曹操所言,皇位的更替乃是国家大事,而既然是大事,那么里面的利益自然也错综复杂,纵观东汉百年历史,每一次帝王的更迭都有一小撮人崛起和衰落,外戚和宦官的决死争斗也很大程度上源自于此。如今何进已死,十常侍也覆灭,以前最弱势的士族戏剧性的成为了朝中最强的一股势力,若是趁着此时再拥戴一位新君,那么... 袁绍自然也想到了此处,瞥了袁术一眼,难得自己这位从弟也能思虑如此深远,清了清喉咙,也开口说道:“孟德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是天子之位亦不可久空,不若我们一面派人寻找陛下和陈留王,一面也开始甄别宗室良材,一旦张让恶贼当真对陛下行了不臣之举,那么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袁绍一席话说完,众人是良久的沉默,唯有曹操微眯着双眼,目光直视着袁绍。 多智如他,如何会听不出袁绍话中的弦外之音。曹操并不算是党人,甚至他更亲近了宦官一系,毕竟他的父亲曹嵩便是中常侍大长秋曹腾的养子,甚至他的官途相较大多数人来说要一帆风顺也是因为这其中的关系。但曹操也深深的明白阉宦一党根基不深,手中的权利通常都是源自皇上的宠信,一旦朝局出现动荡或是皇位出现更迭,那么阉宦必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压,所他们即便得势也绝不会长久。因此出仕之后,曹操竭力朝大将军何进和士人靠近,然而对于这些士人两面三刀的做法,他心中是颇为不屑和鄙夷的,如今若真让士族成了气候,在这些人眼中自己这个阉宦之后又将如何自处呢? “为今之计,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良久,太尉杨彪与身旁的王允对视一眼,无奈的开口说道。 然而就在此时,一位传令兵却是匆匆而来,跪倒在众人面前疾声说道:“禀报大人,皇上与陈留王找到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杨彪闻言,面色潮红的走到那传令兵身边,高声说道。 “禀报太尉,皇上与陈留王找到了!”那传令兵亦是颇为激动的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面露喜色,振奋不已,唯有袁氏二兄弟互望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走,诸位我们一起去恭迎圣上!”杨彪激动不已的转过身,招呼诸人随自己一起翻身上马,在传令兵的带领下一路往北奔去... ********************************************************** 董卓大军中,一辆马车缓缓走在最中央,周围满是最精锐的西凉骑兵,每一个人都是警惕的望着四方,小心的守护着那辆马车。 马车内,刘嫣望着面前这两个浑身皆是尘土、满面惊恐慌张的小男孩,眼泪便扑簌簌滚落的下来。而两个男孩眼见她掉下泪来,一夜的惊吓和仓惶带来的满心委屈和恐惧也化作眼泪潸然落下。 姐弟三人抱头哭泣了一阵,还是年长的刘嫣先止住了哭声,轻拍两个小男孩瘦削的背脊,轻声说道:“好了,不哭了,姐姐在这里,不用怕。” 两个小男孩自然便是失踪了一夜的小皇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二人被刘嫣拦在臂弯中,好久才缓缓止住了泪水,不过脸上的惊惧之色并没有消退多少。 “你们俩这一夜到底去了哪了?担心死我了。”刘嫣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开口问道。 两个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才低声开了口,讲诉二人这一夜的遭遇。 原来这一晚刘辩和刘协被张让掳出洛阳城后,一路走到北邙山山脚,正好被童英二人追了上来,张让命所有甲士抵挡童英,却无人注意到拉着刘辩和刘协马车的马儿受惊落跑,跑了不远车轮又被卡住,而两个小男孩也大着胆子从马车上跑了出来,黑暗中两人慌不择路,又惊又怕之下竟是一路走到了洛水河边,就在此时又有不少兵士的喊声传来,两个可怜的孩子不知这些人到底属于哪一方,只能匍匐在河边的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兵士四散而去,他俩才敢出来,自幼娇生惯养的刘辩和刘协何时受过这样的惊吓,再加上走了这么远的距离,又累又饿之下兄弟二人竟是相拥而泣。哭了一会儿,二人再次上路,直到走得双脚疼痛不已,才找到一间农庄,农庄的主人发现了他俩,相问二人是谁家之子,开始两人不敢回答,后来才如实说出自己的身份,幸好那庄主乃是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只因见十常侍卖/官嫉贤才隐于此,崔毅将两人接入庄园中,并好生款待,一直到董卓的兵士找寻到庄上,才把二人接走。 刘嫣听了他二人所言,心中暗自庆幸,幸亏遇上的是崔毅,若是遇到了歹人,只怕姐弟三人就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了。 就在刘嫣还在感慨之时,整个队伍突然又停了下来,不多时车外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臣杨彪恭迎圣上!” “是杨太尉。”刘嫣低声说了句,然后朝两个孩子点点头,示意二人赶快擦去眼角的眼泪,整理仪容,作为天子自然是不应该让朝臣看到自己脆弱一面的。 “董大人,你不是说陛下和陈留王在马车上么?”曹操见马车内迟迟没有回应,不由朝身边的董卓轻声开口道。 “陛下和陈留王昨夜一宿未眠,或许现在正在休息吧。”董卓轻声答道。 曹操皱着眉,望了一眼周遭的西凉铁骑,然后转头望向那辆马车,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皇兄他安然无恙,各位王公大臣且放心,一切事务等待回朝之后再行处置。”良久,马车中终于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然而却并非是天子刘辩的声音,而是由陈留王代为说的话。 “老臣斗胆,敢请陈留王掀开车帘,让我等以瞻龙颜。”没有亲眼见到小皇帝,杨彪无论如何也不敢安心,因此匍匐在地,高声说道。 “也罢。”等了一阵,那道薄薄的帘幕被一只小手轻轻掀起,众人皆是屏住呼吸望向车厢之中,当看到刘辩和刘协果然是安然无恙之时,所有人的心皆是放了下来。 “请皇上回宫!”杨彪见状,赶紧让众人跪送载有小皇帝和陈留王的车驾先行开动。 借着马车开动的功夫,刘嫣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目光往外眺望想要寻觅童英的踪迹,然而寻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童英的身影,当放下车帘的那一霎那,她却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从车帘的缝隙射向自己,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董卓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那眼神让刘嫣感觉很不舒服,当下将车帘一把放下。 153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四) ?当众大臣护送汉帝刘辩的车驾回到洛阳之时,天边已是泛起了鱼肚白的光亮。 一夜的混乱之后,洛阳城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宫中阉宦十之存一,即便是苟且偷生下来的少许内侍也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祸事再牵连到自己。 董卓作为寻找到皇帝和陈留王的最大功臣觐见何太后,众人皆不知他与何太后说了什么,然而翌日朝议何太后竟是下旨,册封董卓为司空、录尚书事! 此旨一出,朝中众臣尽皆哗然,要知道司空为三公之一,位高权重,董卓他入京之时不过区区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而已,即便是在十常侍之乱中立下大功,也不至于擢升至此等官职。 而且“录尚书事”这一职更是了不得,此职是在三公或是大将军的头衔上再加上这个官衔,行宰相的职权。说穿了,录尚书事就是宰相。早先,汉灵帝驾崩,刘辨登基后,何太后只是封其兄何进为“参录尚书事”,意思就是你可以参与国政,但只是参与,却没有宰相的那种权利。董卓少了一个“参”,便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行使宰相之权。 眼见连权倾一时的何进都没有得到的殊遇,却偏偏为董卓所得,如何能让众人心服。正当有朝臣要起身进谏之时,一位小黄门却又是拿出一道圣旨宣读起来。 当小黄门将这道圣旨宣读完,诸大臣便再也没有了异议,因为这道圣旨竟是由先帝刘宏所传,刘宏在圣旨上授予了董卓临机独断之权,甚至还在其中说了这么一句话:君行周公之事。 此话在之前的汉代帝王中也有一人说过,那便是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刘彻,武帝临终之时便有一封遗诏,传给日后的辅政大臣霍光,遗诏中便有这么一句话。可以想见,一向以汉武帝为目标的刘宏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写进传给董卓的圣旨中,其中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散了朝,袁绍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有些东西气不过,便起身出门去到了太傅府。 袁隗见他一脸丧气的模样,不由笑着说道:“本初何事如此沮丧。” “叔父,我等为山九仞而功亏一篑,如何不让侄儿沮丧。”袁绍叹气说道。前夜的策划几可说是天衣无缝,何进和十常侍两败俱伤,死的死,逃的逃,他正可趁此机会收拢京中无主之兵。可惜这董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拍马杀到,而且还寻觅到了失踪的小皇帝,这下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朝堂上,董卓春风得意的模样。 “本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袁隗却是笑了笑,摇头道,“我这两日也想过了,这些大概便是老天对我们的考验,毕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若是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那么以后又如何能成就大事呢?” “可是叔父...”袁绍还欲辩解。 “而且你不觉得如今的局面却是这数十年来最好的么?”袁隗忽的神秘一笑,缓缓说道。 “最好的局面?”袁绍闻言一怔,俄而开口问道,“侄儿不解,还请叔父指教。” “不是么?”袁隗淡淡说道,“以前我们士人头上有外戚和阉宦两座大山压着,连动一动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而如今来得不过是一介藩镇,何愁没有翻身之日?” “只是侄儿怕这请神容易,送神却就难了。”袁绍低声说道。 “莫要忘了当初张让是如何使卢植从一介大将成了天牢中的阶下囚的。这些人最不怕的便是流言,然而最畏惧的也是流言,终有一日我会让那董卓乖乖的交出兵权,如何来的京城,便如何出去!”袁隗笃定的说道。 “可是这董卓可不比卢植老头。”袁绍本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袁隗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由明悟过来,“叔父可是早有计策?” “也不算吧,只是董卓这一入京,昔日有些没想明白的事情,如今倒是明白了。”袁隗轻拈胡须,开口说道。 “没想明白的事情?”袁绍有些疑惑。 “我且问你,蹇硕不过区区一小黄门,虽然深得先帝恩宠,却一向谨小慎微,对先帝言听计从,既是如此,他又何来的胆量敢犯上作乱?”袁隗望着袁绍,发问道。 “这...”这点袁绍自然也想过,蹇硕不过一阉奴,甚至连十常侍都不是,何来的勇气和自信率兵在禁宫中作乱?只是此事来得快去得也快,袁绍并没有太过多想,如今袁隗旧事重提,显然是别有用意。 “只怕先帝的本意并非是要立嫡长子为后继之人。”袁隗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袁绍不禁大惊,刘宏不喜刘辩世人皆知,否则也不会迟迟不立太子,但刘辩登基谁也没有认为有何不妥之处,难道这其中... “我朝创立之后,每每有外戚外乱,遑论西汉更有王莽篡政之举。我想先帝的心里面只怕对何进还是有几分顾忌的。他想要自己的血脉登上皇位,又要保住汉室基业,这何进就必不能留...” “叔父此言...”袁绍皱眉想要出言,不过话说了一半却又止住了。 “如何,你不相信?”袁隗却是淡淡一笑,摇头道,“先帝向来以恢弘汉武帝之盛况为志向,每每行事总想要像武帝一般,譬如今日在朝堂上的那份圣旨。而武帝临死之前赐死钩弋夫人之事,难道本初你便忘了?” 钩弋夫人乃是汉武帝后期最宠爱的妃子,也是继承武帝皇位的汉昭帝刘弗陵的生母,作为后宫中的一名妃子,通常情况下总是母以子贵,儿子被册立为太子,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安全也就有了保证,但钩弋夫人却是一个例外,她之所以被杀害,正是因为汉武帝准备册立她的儿子刘弗陵为后继之君。因为武帝年幼即位,即位之初处处为祖母及母亲掣肘,刘弗陵时年不过才八岁,武帝因此不愿自己的继承人也如自己一般形成“母壮子幼”的局面,于是便赐死了钩弋夫人,以绝后患。 而汉灵帝刘宏即位之初,亦是处处外戚窦武的制肘,当了好几年的傀儡皇帝,他模仿武帝之举,倒也非并无道理。 “若说这些不过我原本的猜测,那么今日董卓拿出的密旨便是印证了这个猜测,只怕先帝原是想要托孤于蹇硕和董卓,让这二人一内一外护佑陈留王登基,以免重蹈自己的覆辙。”袁隗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袁绍思虑片刻,觉得这种可能性的确不小,不由点头说道。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不若将计就计,撺掇那董卓兴废立之举,他一旦中计,必成众矢之的,那么大局定矣!” 袁隗话音一落,叔侄两人不由相视一笑,目中满是一切尽在掌握之色... 153 第三十九章 董卓入京(五) ?虎牢关,又名汜水关,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这里秦置关、汉置县,以后的历朝历代,无不在此设下重兵布防以御敌。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只是自光武帝刘秀立国之后,这里已经上百年没有再被加诸过刀兵,倒是好一派安静祥和的面貌。 这时正是午时,阳光普照大地,虎牢关外只有一条古道,不知曾经被多少古人今人踩过,在关外的原野之上,笔直向前延伸而去。古道旁有一颗大树,树荫之中支着一个小茶摊,茶摊只有一张方案,而此时这张桌子两旁正对坐着两位男子。其中一人穿得分外古怪,全身黑衣,连头上也是用一张黑色的方巾遮住了自己的面目,若是童英在此处,必定能一眼认出这黑衣人便是那夜击杀张让的黑龙使。 一阵难得的微风吹过,吹得遮蔽茶摊的大树上枝叶晃动,透下点点碎阳,洒落在地上。 “大人,张让欲向他人透露您的踪迹,已被属下杀了。”黑龙使望着对面的男子,轻声开了口。 “一个没了价值的叛徒,就跟脱离了大树的落叶一样,归于尘土是他唯一的命运,不是吗?”男子风轻云淡的说道。 “大人明鉴…”黑龙使一向冷静的语调竟是有些干涩。黑龙使在宫中密谋鼓动张让毒杀刘宏之时,曾对张让用了落叶的比喻,而如今这位让他敬畏的男子竟然也对张让用了相同的比喻,这是巧合还是… 那男子似乎没注意黑龙使心中的些许波动,轻抿了一口凉茶,开口问道,“对了,是何人在打探我的消息?” “唔...”那黑龙使微微一怔,旋即答道,“似乎是童渊的小徒弟。” “就是那个童英?”男子闻言却是淡淡一笑,“此人还算是个有情有义之辈,我倒是有兴趣见一见他,若是能使他为我们所用,也算是为大业又添一栋梁。” “此子性格颇为执拗,大凡认定的事绝不会半途而止,而且他似乎也查到了自己师父之死与我们有关,想要让他为大人所用,只怕...”黑龙使闻言,思虑片刻,缓缓说道。 “哦,是么?”男子瞥了黑龙使一眼,开口道,“既然连你也这么说了,那便罢了吧。” 黑龙使右手微微一动,似乎想要拿起案上那杯本是为自己所倒的茶水,俄而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蒙着黑纱,想要喝这杯茶未免也有些太过麻烦,不由作罢。 那男子见状,微微一笑道:“怎么了?我见你这几日似乎一直有心事,不若说出与我听听。” “大人明鉴,我并非是有何心事,只是想到如今张让一死,在朝中我们的势力便大为削弱,似乎与我们的初衷多少有些不相符合...”黑龙使轻声开口道。 “还有呢?”男子闻言,嘴角再次露出一个笑意。 “大人您一向算无遗策,而我们原先的计划不是想要通过张让来控制朝政的么,现在张让一死,反而让那董卓那叛徒得势,对大计...”黑龙使皱眉说道。 孰知男子却是摆摆手,站起身眺望远处的天际的浮云,轻蔑的说道:“算无遗策?呵呵,董卓身边的那个李儒也可说是算无遗策,但你认为如此董卓便能一统天下吗?” 黑龙使一怔,顿时陷入了沉默。 “你永远记得一点,小智在算、大智在道!”那男子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黑龙使显然是没明白男子此话究竟是何意。不过须臾那男子又开了口:“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便是天道。” 顿了顿,男子无比笃定的说道:“天道在我,只要依天道而行,何惧这些小丑暂时猖狂。需知汉朝已合天下数百年,因此,一旦崩坏,天下必会进入至少数十年的分割动乱局面,我等只需藏于暗处去加速分割的结束即可。唯一令我担心的只是那一族的下落!” “那一族?”闻言,黑龙使先是一怔,旋即又反应过来,“可是那一族的族人不是已经销声匿迹数百年了,或许...” “永远不要低估你每一个对手。”男子打断黑龙使的话,摇了摇头,却是不无感慨的说道,“先祖的前车之鉴尤是历历在目,光鲜无比的表面虚华掩盖了底下无数的阴暗和龌龊,结果等到这些阴暗和龌龊渐渐滋生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曾经看似无比庞大的王朝也只有分崩离析一途。” 男子顿了顿,抬眼望向黑龙使,淡淡的说道:“所以不出现并不代表他们并不存在,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我们最值得重视的。” 男子一席话让黑龙使不由深深点头,不过须臾他又皱眉道:“不过这些年我们遍寻祝融一族的踪迹而不见,他们究竟会躲到哪儿去呢?” “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必定能见到他们的踪迹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笑两声,缓缓道,“天下行将大乱,这些人如何还能耐得住寂寞。终有一日我会将他们加诸于我先祖的耻辱百倍奉还!”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一) ?洛阳城,西园军营。 这些时日的风云变幻并没有让童英的生活发生太大的变化,主政的是何进也好、董卓也罢,对他而言,区别并不太大,反正拿着朝廷给的俸禄,便应该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因此童英依旧是日复一日的在军营中操练自己那一校兵马,对于斗转星移的时局他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甚至说是些漠不关心也不为过。 但是寻找小师妹童玲的下落以及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的仇,童英却是丝毫没有忘却。对于童玲,这些时日里童英尽着自己一切的努力在搜寻小师妹的踪迹,只可惜这么久过去了,他依旧是一无所获,这不免让他感到气馁。幸好在隆中之时,有卧龙先生卜算和宽慰在前,童英才不至于恢复到数月前的那股颓废模样。 如今对于卧龙先生这位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童英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远在千里之外,竟能通过几枚古钱和一块龟甲卜算到当朝天子有难,如此神算,实在惊为天人。那么对于童玲无恙的卦语,童英亦是是深信不疑,所以他虽然内心焦急,却并不慌乱。童英坚信,终有一日小师妹会安然无恙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不过想起卧龙先生卜算的那个卦语“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童英似觉卧龙先生之言还有意犹未尽之意,而且当时自己走得太急,后面三句他也没详细解释,如今想来后三句话中当真是处处玄机,特别是那句“玄龙逆天”。联想到张让口中的那位玄龙大人,童英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时间再次南下隆中,请卧龙先生为自己将其详细解释一番。 而至于师父和大师兄的仇,童英则更多是懊恼,毕竟这一次他是多么接近于真相,甚至几乎就能看清楚那幕后黑手的真实模样,然而张让一死,一切又再次归于无尽的黑幕之中。失去了线索的童英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因此他只能静静的等待,等待着对方再次有所动作,借以从中寻觅到这股势力的蛛丝马迹。而他也相信,对方必然还会再次出手搅乱时局,而下一次他绝不会坐视机会从眼前溜走! “将军。”帐外忽然传来侯惇的声音。 “进来。”童英暂且将脑海中的思绪放到一旁,朗声开口道。 帐幕被一双大手掀开,侯惇快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物,恭敬的放在童英身前的书案上,开口道:“将军,有一封您的书信。” “我的信?”童英微微一怔,这个时候会有谁给自己写信来?疑惑中拿起案上的信纸展开来,只瞥了一眼,不禁脸色大变。 一旁的侯惇见他面色有异,不由关切的开口问道:“将军可是...” “此信是何人所送?”童英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微眯起眼将信纸先折好放到一旁,打断侯惇的话。反问道。 “唔...刚才军营外来了一个小乞丐,这信便是他送来的。”侯惇顿了顿,接着道,“我当时也问了他这信是何人给他的,那小乞丐却只说他也是受人所托,那人给了他几文钱,让他将这信送到军营之中来。” “那这小乞丐有无形容送信人的样貌?”童英急声追问道。 侯惇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这小乞丐如今何在?”童英再问。 “送完信便已经离开了。”侯惇见童英如此紧张,心知那乞丐必定干系重大,当下说道,“不如我去将此人给将军你寻回来。” “罢了。”童英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偌大的洛阳城乞儿不下数千人,你又如何一个个去甄别?” “可是...”侯惇还想说点什么,却见童英朝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喏。”侯惇无奈,只得拱手退下。 等到侯惇宽厚的背影消失在营账中,童英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再次缓缓展开信纸,双手也开始微微有些颤抖,只见信纸上字迹寥寥:“欲闻童玲事,城外竹林知。速至!” 童英反复将信纸上的字迹看了数遍,眉头皱得越发的紧,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将那信纸往怀中一塞,霍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 童英入京已经有些时日,对于这洛阳城的物事也算是分外熟悉,洛阳城外唯城北之处有一片占地颇广丰的竹林,因为地处偏远,所以人迹罕至。 这竹林离西园军营大概有十数里的路程,一路上地形坎坷,崎岖难走,童英心情急迫,飞奔之下,却是只花了小半时辰便到了那地点。 那竹林面积甚广,只怕不下数十亩,一棵棵新竹枝繁叶茂,瑟瑟的秋风中,林中传来一阵咿呀响声,将这个地方衬得分外孤寂。 童英走到林边,只见四周空旷,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心中疑惑,但却越加的警惕,仔细将四处再打量一遍,密密的林间幽森阴暗,他蹙眉缓步走入内里,一边走一遍高喊道:“何人约我到此,何不出来一叙,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嘿嘿,童校尉来得好快啊,莫不是担心自家师妹的安危?”童英话音未落,却是从密竹林中走出一男子,全身黑衣,冷笑说道。 甫一看到对方的装扮,童英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微微垂下眼睑,以掩饰自己眼底的那一抹厉色。 “童校尉为何一言不发,难不成就不想再见到自家师妹了?”黑衣男子见童英不语,不由追问道。 “玲儿当真在你们手上?”童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胸口的起伏,寒声问道。 “嘿嘿...”黑衣男子冷笑两声,从怀中取出一物扔向童英。 童英一把接住对方扔过来的东西,那东西并不大,童英放在手心细细打量一遍,面色不禁一变。 那是一枚小巧的银色耳坠,精致的坠饰泛着点点银光。童英自然是认得这耳坠的,因为这本就是他买给童玲的礼物,而童玲也分外珍爱这个耳坠,日夜都戴在耳边,从未曾取下,如今既然出现在这黑衣男子手中,那么所代表的事情也不言而喻了。 “说吧,你们到底有何目的?”童英将耳坠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抬头望向黑衣男子,沉声问道。 “我家大人想让你去取一样东西,只要你能拿到此物,那么你的小师妹自然会平安无事的归来...”黑衣男子顿了顿,乜斜了童英一眼,冷声道,“如若不然,只怕你师兄妹二人再无相见之日。” “你家大人要我去取什么东西?”童英开口问道。 “《古文尚书》!”黑衣男子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古文尚书》?”闻言,童英不禁一怔,旋即问道,“你们拿此书来有何用?” “这就不是你应该问的了。”黑衣男子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你只需去将此书取来交给我便是。” “可是那《古文尚书》并不在我手上,而在水镜先生的山庄之中,我又如何能取得来?”童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说道。 “休要骗我,那水镜老儿对你是另眼相看,大凡你所求,他必定会答应,区区一本《古文尚书》还怕求不来么?”却不想那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童英默然不语,目光闪烁,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而黑衣男子也不着急,只是遥遥望着童英,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童英思虑良久,缓缓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我便等着童校尉的好消息了。”那黑衣男子说道。 “慢着!”童英忽然喊了一声,目光死死的望着黑衣男子。 “还有何事?”那黑衣男子开口道。 “若是我取回了《古文尚书》,你等却食言而肥,又当如何?”童英目光灼灼的望着对方,高声问道。 “童校尉...”黑衣男子拉长了声音,缓缓道,“难道你还有得选择么?” 童英面色几度变幻,终究化作一丝无奈:“不过如今水镜先生住居在襄阳,我只能修书与他,这一去一回颇耗时日...” “二十日后,你我再在此处相见,届时我会将你的玲儿师妹带来...”黑衣男子瞥了童英一眼,开口道,“希望到时童校尉也不要让我家大人失望。” “你...”童英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那黑衣男子却是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飞快的隐入密林之中,童英往前追了两步,旋即止住脚步,目送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二) ?“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洛阳城的皇宫内,传来一个女子愠怒的声音。 只见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有一位面容姣丽的女子蹙着双眉,对匍匐在脚边的宫娥怒声道:“都说了多少次了,他来求见我都不见!” 那宫娥匍匐在她的脚下,见惹来了她如此的怒火,禁不住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嫣儿。”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女子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待看清来人,撅着嘴缓缓施礼道,“见过太后。” 来人自然是当朝何太后,而那正在发脾气的美丽少女便是最受先帝刘宏宠爱的万年公主刘嫣了。 “你先下去吧。”何太后走进大殿,瞥了眼那宫娥,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喏。”那宫娥闻言,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赶紧朝刘嫣行了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顿时只剩下何太后和刘嫣二人。何太后轻轻拉起刘嫣的手来到榻边,示意她坐下,然后仔仔细细将刘嫣好生打量了一遍,见她玉面粉腮,嘴角微红,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忍不住赞道:“好俊的公主,简直比那画中人还要美,难怪世间那些男子会皆为你而倾倒。” 刘嫣虽不是何太后所出,但是先帝刘宏仅有三个子女,其中刘协和刘辩均是男儿,只有刘嫣一个女子,所以刘宏对这个女儿是分外宠溺,连带宫中诸人都对其喜爱有加。何太后自然也不例外,她一向分外照顾刘嫣,因此这两人平日关系颇佳,有什么话也从不避讳。 闻言,刘嫣先是一喜,旋即却是又垂下头,轻声嘀咕道:“别人倾倒又有什么用,那块木头...” 不过刘嫣话说了一半,惊觉似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何太后满是笑意的眼神,不由停下话语。 何太后笑了一会儿,却是轻叹一声,开口道:“童校尉确实不错,为人正直、有胆有识,若是能招为驸马也不失为一良材,可惜他心性坚定,恪守婚约,连先帝都勉强不得...” 何太后虽身居深宫之中,但对洛阳城发生的事情还是知之甚详,更不用说刘嫣的婚事,刘宏校场指婚之事何太后亦是知晓的,因此刚才听见刘嫣轻声自言自语,何太后才会有此一说。而刘嫣面色一红,赶紧打断何太后的话,急声说道:“太后,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嫣儿...”何太后怜爱的摸了摸刘嫣的头,沉吟片刻,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消散,俄而她轻声说道,“司空他已在嘉德殿久等,嫣儿你不若...” “太后。”何太后话还没说完,刘嫣蹭的站了起来,脸上神色陡然一变,没好气的说道,“他爱等便等,反正我是不会见他的。” “董司空他毕竟是先皇托孤重臣,如今身为录尚书事,辅佐政事,求见你想必也是有要事,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呢?”何太后轻声劝慰道。 “太后,你也知道他董仲颖如今身为辅政大臣,协助你处理朝政,既是如此,和我这个公主又有什么相关呢?”刘嫣蹙眉说道,“何况我虽然身居禁宫之中却也听到民间流传说此人行为不端,纵容手下的士兵在洛阳城中大肆剽虏财物,淫掠妇女,称之为‘搜牢’。又虐刑滥罚,以致人心恐慌,内外官僚朝不保夕...如此恶人,太后你如何还能容他在朝中位居高位?” 闻言,何太后亦是站起了身来望向刘嫣,脸上面沉如水,却是不发一语。 刘嫣见何太后面色凝重,以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让对方有些不满,忍不住心中亦是有些惴惴不安。 “对,你说得没错,像这样的恶人确是不该留在朝堂之中。”却不想,何太后沉默了良久,目光飘渺的淡淡说道,“但这朝政又如何能完全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呢?” “可是您是太后啊!”刘嫣听出了何太后言语中的无奈,忍不住急声道。 “太后又如何?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太后再次望向刘嫣,摇头道,“如今这董仲颖手中握有先帝遗诏,更兼掌控了京畿各部军马,朝臣中无一人敢掠其锋芒,想要将他赶出京城,谈何容易?” “不是还有丁原么?”刘嫣闻言,心中一惊,何太后不说,她如何知道这董卓已经如此势大。忽然想起曾听说执掌禁军的执金吾丁原还算是个正直且忠于朝廷的掌兵重臣,不由当下开口问道。 “执金吾丁原?”何太后听了不禁是一声苦笑,“难道你不知道丁原他已经死了么?” “死了,这怎么可能?” “前日那董卓借口丁原不遵上命,派人如军营中捉拿丁原...”何太后缓缓道。 “那丁原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刘嫣皱眉道。 “自然不是。”何太后摇了摇头,叹气道,“可惜他的主簿早已被那董卓收买,此人与董卓里应外合,非但杀了丁原,还收拢禁军尽数投了董卓。” “怎么会这样!”刘嫣自然知道禁军的重要性,如今连这支军队都被董卓所控制,那么京畿之中确实无一人还能制住董卓了。 “先帝识人不明,误选董卓做顾命大臣。孰知此子狼子野心,借着十常侍之乱率军进京,并借助先帝遗诏执掌朝政,如今其势已成...”何太后话语里不觉生出一丝凄凉的味道,“你说,我与辩儿孤儿寡母又能如何?” 刘嫣闻言,脸色亦是一黯,久久没有言语。 “罢了,既然嫣儿你意已决,那我便去回了他吧。”何太后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太后。”不过就在她将要走出大殿之时,身后的刘嫣却是又开了口,“我去!” “当真?”何太后转过身来望着刘嫣,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要勉强自己。” “没关系,我不会让太后你为难的。”刘嫣笃定的说道。 “那好吧,我与你一道前去吧。”何太后点点头,与刘嫣携手走了出去。 ********************************************************** 董卓已经在嘉德殿等了很久了,若是放在往日,要让他等一人等这么久,只怕早就心浮气躁颇不耐烦了,即便是当朝天子也不例外。但因为今天等的不是别人而是刘嫣,所以董卓依旧耐心的拱手站在大殿当中。 此时,董卓敏锐的捕捉到殿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眼角的余光瞥见进来的一群女子中有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不由露出一抹得色。 “臣董仲颖见过太后、公主。”董卓朝盈盈而来的何太后以及刘嫣施礼道。 “董司空免礼。”何太后平摊双手,虚扶起董卓,而董卓甫一抬头,热切的目光尽数落在刘嫣的脸上。 “不知司空大人求见有何要事?”刘嫣假意没注意到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开口道。 “哦,是这样的,臣偶然间得到一件珍奇物事,此物中土罕见,臣不敢私藏,特来献给公主...以及太后。”董卓恭敬的说道。 “哦,是何稀奇的物事?”何太后闻言,不由笑着说道。 “来人,将东西呈上来。”董卓朝门外的内侍挥了挥手,不多时一位小黄门便双手捧着一个长匣走了进来。 董卓接过长匣,缓缓打开来,长匣里有一物。董卓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那是一株朱红色的珊瑚树,高约二尺,董卓挺了挺浑圆的肚子,开口道:“此物名为珊瑚树,这珊瑚树非中土之物,乃是西域小国特产,珍贵无比,在洛阳可谓是有价无市,臣偶然得之,特来献与太后和公主。” 董卓一脸得色,这珊瑚树乃是前日有人为求官专程送来的,据说此物千金不换,他甫一得到便立刻送进宫来,为的就是博得美人一笑。 只是他并未察觉到,当何太后和刘嫣见到他手中的这珊瑚树后脸色皆是一变,待到董卓把话说完,刘嫣当下冷笑一声,对太后说道:“太后,请容嫣儿先行告退。”刘嫣回到何太后身边,躬身行了一礼,眼见何太后对他点了点头,便兀自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出去。 “董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此物...”何太后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顿了顿开口道,“只是此物乃是先帝赐予前大将军的贺礼,既然已经入了司空之手,那你便留下自赏吧。” 闻言,董卓顿时尴尬到了无尽头。他邀功心切,却是根本没将手中这珊瑚树的来历弄清楚便送到宫来,那里知道此物根本就是从宫中流出去的皇家之物,而且还是刘宏赐予何进的贺礼。难怪何太后和刘嫣见了,面色都立刻沉了下去,她俩与此物的前两任主人都是关系匪浅,看到有人拿着故人之物来相送,心中如何不愤慨?因此刘嫣会有刚才之举,亦属正常。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三) ?这一次当真是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脚上,董卓面沉如水的坐在一匹西域特有的高头大马上回府,其实因为身体愈加肥硕的缘故,平日他原本出行都乘坐专用的轺车,然而今天特意选择了骑马,为的就是想要在刘嫣面前显示自己雄风尚在,可是闹出这一出乌龙,董卓心情分外低落,一路上都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义父,何事让你如此愁眉不展?”身边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董卓不用回头便知道开口说话的乃是自己新收的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此人本是胡汉混血儿,但是一身勇武分外了得而被时任并州刺史的丁原招募为骑都尉,后来丁原奉何进之命,率军入京,又擢升其为主簿,大为亲待。 董卓与丁原原本皆为藩镇,董卓因手持先帝密旨而执掌京畿重兵,一时独大。何太后听从他人计谋,提拔丁原为执金吾,衔领禁军,为的就是能找出一人与其抗衡,不让董卓势力过快的膨胀。董卓一心铲除丁原这个碍脚石,见吕布深为其信任,便用手下谋臣李肃之计,策反了吕布,并诱杀丁原。 后来董卓见识了吕布的武艺,心中甚喜,便收其为义子,每每将其带在自己身边,回护自己安全。 “奉先,你说...”董卓本想说点什么,不过终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 “义父莫不是在那宫中受了气?”吕布面色一凛,寒声道,“如今朝廷幼子为帝、妇人当道,若非义父你,只怕早已是朝政动荡、天下大乱,他们安敢欺你?” “奉先你有所不知,我董卓如今能得皇室垂青,身为三公之一,辅佐朝政,心中已是惶恐,安敢奢望其他。”董卓摇头叹道。 “义父此言差矣,您能有今日的地位皆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何况十常侍祸乱宫廷,天子与陈留王落难草寇,若是没有义父,如今这二人还不知身在何处?”吕布沉声道,“他们非但对义父你不感激,反而视你作大敌,如此恩将仇报,义父你又何须给他们好脸色看。男儿生于天地间,正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义父你...” “奉先慎言!”董卓闻言,当下厉声打断吕布的话语。然而吕布的一番话语让他心中起了一番波澜:是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董仲颖为何就不能够做到呢?文优总劝我要慢慢来,夯实根基,才能成就大业,可是如今我已经执掌朝政,手下雄兵数十万,京畿之地人人只知司空,不知天子,这不就是我成就大业的根基么?为何我还要受那娘们的鸟气? 思虑及此,董卓心中没来由的升腾起一股怒意,脑海中回想起刘嫣目光扫过自己时,其中的鄙夷之色,董卓就似乎有一股大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皇室又如何?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们放弃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和高贵,到时通通跪在我董卓身前争求我的爱怜,至于那如花似玉的公主,要在床上如何折磨她呢…? 想着想着,董卓脸上的肥肉随着忍不住的淫笑而颤动起来… ********************************************************** 童英从城外的竹林开始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蒙蒙黑了,与来时的迫不及待相比,他此时的心境充满了疑惑。 这黑衣人究竟是谁?他口中的大人是否就是那位“玄龙大人”?他们向自己所要《古文尚书》所为何用?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与水镜先生关系匪浅? 这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童英心头,久久无法消散,至于《古文尚书》,他自然不会交给对方,并不是说在他的心目中童玲没有这本上古奇书重要,只是这书乃是水镜先生之物,他童英有什么资格代为处置呢,所以想要救童玲,只能另想他法,不过在想到办法之前,童英只得假意应诺对方的要求,藉以拖延时间。 洛阳城外长长的官道上,只有童英一人缓步走在当中,夜幕慢慢的降临,远处已然能看到点点灯火,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怕再晚一些就城门就要关闭,自己就只能夜宿荒郊野外了。 然而就在他快要望见洛阳城巍峨的城墙之际,异变突生,侧方陡然杀出一人,浑身黑衣,单拳袭向童英胸口! 童英面色一凛,处变不惊的快速交叉双手挡在胸口,架住这突袭的一拳,而黑衣人则是化拳为掌,借着寸劲,右手再往前几分,将将就要打到童英的胸膛上。 童英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双腿陡然发力,迅疾往后退开一步,躲过对方这一击,同时展开反击,右脚撩起,攻向黑衣人的下盘。 不过黑衣人亦非庸手,电光火石之间,他身形微闪,同样闪避掉了童英的攻击。 “是你?”童英微眯着眼望向对方,刚才这一次的交锋,通过对招数和套路的拆解,他已然认出了这黑衣人便是那个已经和自己数次交手的黑龙使,不由下意识的开口道。 对方伫立在原地,却是并不答话,似乎也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童英,用他那唯一暴露在黑色外衣之外的双眼。 不知怎的,童英似乎能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不由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透过那薄薄的黑色面纱将对方看个清楚。 可惜就在此时,黑龙使的身形又动了,这次他是飞快的转过身,朝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童英先是一怔,旋即回过神来,这一次他哪肯让对方如此轻易的逃走,亦是迅疾的追了上去,死死的咬在黑龙使身后。 城门处,十来个守城的兵士正整齐的喊着号子,慢慢转动着一个硕大的木制舵盘,而不远处的护城河吊桥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雄伟的吊桥正缓缓从水面升起。 “小心戒备!”城守不经意望见夜幕中有两个黑影急速朝城门冲来,分不清是敌是友,不禁对众人高声喝道。 冲在前面的黑龙使眼见吊桥已然悬在了半空中,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双膝一曲,猛地发力,整个人一跃而起,就在腾空到最高处,双手伸出一把抓住吊桥的悬空的一端,腰际再一发力,竟是生生跳上了已经悬在空中有半丈余高的吊桥! 连那几个正在奋力旋转舵盘的城卫也感觉到从纤绳上传来的震动,双手不禁一阵发麻,使得已经悬在半空的吊桥开始往下回落。 童英见状,自是不甘落后,纵身一跃,亦是跳上了悬空的吊桥,只是此时吊桥的高度已远远不及刚才。 待童英下了吊桥,黑龙使已经冲入了城中,而城守此时同组织城卫开始关闭城门,显然是已经放进了一个可疑人物,不愿再让童英也从自己的管辖范围进到城内。 “我乃西园禁军校尉童英!速速打开城门,我要去缉拿朝廷要犯!”情急之下,童英不由脱口而出,高声朝正在关闭城门的众人喊道。 “西园童校尉?”那城守闻言,先是一怔,借助城楼上风灯的光亮,看清来人的大致轮廓,不由当下高声道,“开城门!开城门!放童校尉入城!” 即将关闭的大门再次被缓缓打开,就在门缝刚刚只能通过一人之时,童英已然冲了过去,迅疾的身形让那几个负责打开城门的连他的样子都未看清。 “嘿,那真是童校尉么?”一个双手还兀自靠在城门门沿上的城卫犹有疑惑的开口朝身边的诸人问道。 广宗擒张角、西园立八校,童英的名字早已是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对于大多数的汉军将士,年纪轻轻便能立下如此功勋,在他们心目中早已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只可惜童英一向都窝在西园军营中操练自己的士卒,这些守城的兵士都没有见过他,自然会有此一问。 “的确是童校尉没错。”城守缓缓从城头走了下来,开口答道,“西园立八校之时,我曾在西园校场中远远的见过他一面。” 那城守不自觉的瞥了眼童英离去的方向,可惜那边早已没有了童英的踪影。 童英在城门处被耽搁了一会儿,入到城中追过几条小巷,却是不见了那黑龙使的踪迹,心中懊恼之际,前方道路的尽头却是再次出现了黑龙使的身影。 童英精神一振,迅速的追了上去,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一路来到了一处占地颇广的华贵府邸前。 黑龙使在那府邸的后院高墙外止住了脚步,回头瞥了童英一眼,童英遥遥的望着他,感受他投来的目光,似能感觉到这道目光中含着一股莫名的深意。 童英还来不及体会这深意从何而来,黑龙使已然转身“蹭蹭蹭”一跃攀上高墙,然后身形消失不见。 童英紧皱着眉,此时他也无暇顾及太多,只能跟着黑龙使越过高墙,进到府邸之中。 不过等到童英进府邸内,却再也找不到那黑龙使的踪迹,环顾四周,只见到处屋檐转阁、亭台楼榭、假山池水应有尽有,显得格外富丽堂皇,正在疑惑这间府邸的主人是谁之时,不远处的回廊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司空大人可在府中?” “大人他正在屋内休憩。”回答他的是一个婢女的声音。 “那好,你速速去通禀大人,就是李儒有要事求见!”男子的声音急促。 司空大人?童英先是一怔,旋即想起如今当朝司空不就是新进入京的董卓董仲颖么,那黑龙使如何将自己引到这里来了?若让司空府上的人发现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且并未经过通传禀报,只怕到时还要惹来不少麻烦。 思虑及此,童英正打算悄悄的退出去,脑海中却是如闪过一道春雷般,惊觉自己二次前往颍川寻找水镜先生时,许老曾说过的话——水镜山庄正是为董卓的西凉兵士所毁,而这些人的目标似乎正是《古文尚书》! 童英隐在墙角的阴影中,脸色几度变幻,终究还是悄无声息的随着那李儒而去,而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之际,就在离童英刚才所躲藏数步之距的另一处阴影中,黑龙使缓缓走了出来,皎洁的月光闪过他黑色的双眸,微微泛起一丝异色......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四) ?童英一路尾随着李儒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屋舍前,只见李儒束手侯在门外,朗声道:“文优求见。” “进来罢。”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正是司空董卓。 童英四下打量了一番,纵身一跃上屋顶,蹑手蹑脚的揭开一片青瓦,用身子挡住月光,屏气凝神,双眼透过掀起的缝隙往下看去,内里的景象一览无遗。 “文优来了。”屋内,董卓正平躺在一张金色的软榻上,阔脸满布着阴沉之色,显然是在为某事而愠怒着,只见他隔着一面屏风对李儒开口道,“你说有要事求见,是为何事?” 而在他身侧站着一人,此人身高八尺有余,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身着一件唐猊铠甲,腰间系着狮蛮宝带,生的是国字脸,面颊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线条分明。一对剑眉,目若星辰一般。肋下佩着一柄宝剑,端的是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整个人一抬手一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子狂野杀气。 李儒并未立刻开口,只是瞥了四周的侍女一眼,董卓会意,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喏!”诸婢女顺从的轻摇莲步走出屋,唯有那董卓身边的男子一动也不动,如铁塔般目不斜视的站在原地。 “刚才华雄已经回转了。”见屋内只剩下三人,李儒这才轻声开了口。 “哦,是么?”闻言,一直阴沉着脸的董卓不禁坐直了身子,开口道,“见到童英了么?” “见到了。”李儒顿了顿,缓声道,“童英也同意了修书给水镜先生以拿到《古文尚书》来交换。” “好!好!好!”董卓抚掌大笑道,“有了《古文尚书》,我大业可成!” 听到这里,童英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心中涌起一股激怒:果然是董卓所为,此人为了拿到《古文尚书》竟是挟持童玲威胁自己。而所谓的“大业”,先前张让也曾经提到过,既是如此,想必这董卓便是自己苦寻已久的玄龙大人! “先前你说水镜老头对此人另眼相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此人确实知道《古文尚书》的存在,甚至水镜老头还给他说过书中的内容...”董卓顿了顿,眉头稍微舒展开来,接着道,“想那水镜老头向来谨慎小心,绝少以《古文尚书》示人,若非我从他人处听说,只怕也不知道这本上古奇书在他手中,” “其实我也是偶然间听说,那水镜在自己的山庄被毁后,并未立刻南下,反而还在颍川停留了数日,专门就是为了等待此人。”李儒开口说道,“既然硬来拿不到,那让此人去拿来给我们也无差。” “呵呵!文优此言大善!对了,我闻此人颇有大将之才,文优你看他是否也能像奉先一样也为我所用?”董卓问道。 “大人,您虽有爱才之心,但此人跟卢植一般顽固不化,不会为大人所用,当他交出《古文尚书》之后,也必须斩草除根才行,否则日后若是让他知道卢植乃为我们所杀,必生大患!”李儒沉声道。 听到屋内二人的谈话,屋顶童英的双手越陷越紧,胸中的愤懑溢于言表。 “不过大人…今日府内出了些许纰漏。”李儒话锋一转,轻声开口道。 “纰漏,什么纰漏?”董卓疑惑道。不知怎地,听到这里,屋顶的童英亦是没来由的感到一丝紧张。 “童玲被人救走了。”李儒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什么!”闻言,董卓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冷哼一声,“何人如此胆大!” 非但是董卓,连一直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的高个男子听了李儒此言,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亦是不自觉的浮起一抹讶异,不过稍纵即逝。 “据看守童玲的文远和高顺的描述,只怕救走童玲的是那一方的人…” “什么人!”李儒话音未落,站在董卓身后的男子却是低喝一声,迅疾的取下腰际的长剑,朝天抛刺而去。 屋顶的童英顿时大骇,他刚才听闻李儒说有人救走了童玲,心神激荡之下,不小心弄出了一丁点的细微声响,却不曾想到如此轻微的声音竟然也为那男子所察觉,下一刻长剑破空的呼啸声已然传到了他的耳边,童英瞳孔不自觉的变大,眼底满是凌厉的剑芒,那剑尖直朝他的面门而来! 童英没想到男子这一击来得如此迅猛,迫不得已只得狼狈的朝旁侧滚,将将躲过长剑,然而剑势来得实在太快,冷厉的剑锋依然划破了他的衣襟。 童英知道自己的身形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只得一咬牙,当下站起来,沿着屋梁往外逃去。 “贼子往哪里走!”站在董卓身后的男子冷哼一声,右手迅疾的取下身负的长弓,左手从一旁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狼毒箭,引弓搭箭对准黑幕中飞速逃窜的童英射去,“嗖”的一声,泛着冷厉光芒的箭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童英的小腹之中! 童英两眼顿时一黑,疼的几欲昏死过去。然而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个时候昏过去,只怕就是死路一条。当下狠咬了一口舌尖,保持自己灵台的清明,然后用尽全力气力纵身一跃,越过司空府的高墙,重重的摔倒在墙外的一堆碎叶之上,费劲全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身,捂住腹部,踉踉跄跄的隐入夜幕中...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五) ?当童英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若非董卓进京之后,西园禁军大权旁落,防卫也松懈不少,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另说。 侯惇和胡车儿见到童英,都是大惊失色。有刺客行刺当朝司空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全程,而他两人见到如血人一般的童英时,须臾已然知晓这刺客究竟是谁。 侯惇将昏迷的童英背到帐中,不敢唤来医官,只得自己处理。胡车儿则是出营将淋漓的血迹擦干,不能擦除的地方,也一定掩上沙土,或者干脆掘开地面,让现场变得一片狼藉。 而后胡车儿守在帐外,侯惇准备了金疮药和止血布之后,颤颤巍巍地用手握紧童英身上羽箭的箭杆,低声道:“将军,得罪了!” 侯惇双手猝然发力,“啪”地一声将童英身后箭杆折断。这一动牵动伤口,痛得童英又醒了过来。 看着满脸焦急之色的侯惇,童英的心里有了一丝感动,不过此事他已然说不出话来,只得朝侯惇微微点了点头。 侯惇会意,取了布按在童英伤口周围,伸出手指,夹住狼牙箭的前段,用力抽了出来。 狼牙箭的箭头颇长,还有小半截在童英的体内,这一拽扯出来,顿时一股鲜血激射而出,童英惨嚎一声,再度昏迷过去。 侯惇连忙取了药洒在伤口处,旋即用布紧紧按住,不敢妄动。 如是捱到了快要子时后半,童英的血终于止住,侯惇松了口气,险些瘫倒在地上。 他将身上的血衣尽数脱下,收拾清了帐内,却不敢脱下童英的衣装,只怕再次牵动伤口,恶化他的伤势。 黎明之时,侯惇让胡车儿继续守卫,自己到集结了禁军的校场上,大声地说校尉染了风寒,操练一如往日。 侯惇的本事也算不差,童英不在军营之时皆是由他代为领兵操演,众人闻言自然也不虞有他,一如往日。 期间侯惇几次折返帐中查看,童英只是昏睡,未曾醒来。 在这个时候,是生是死,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侯惇叹了口气,返回校场。 而童英此刻的生死,却绝非听天由命这样简单。 陷入深度昏迷中的童英,潜意识里却清醒无比,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明媚的春光中,周围鸟语花香,风和日丽,令人心旷神怡。 旭日又东升,带着温暖的阳光,穿透山间的薄雾照到了童英的身上。身下的青草还微有晨露的湿润,散发着清香和泥土的腥湿。微风吹来,吹来了山谷中花丛的浓浓春意。它们虽是开在山谷之中,却是无时不刻不点缀着整个山峦,无时不刻不点缀着人们的心情。 童英看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坐在一面小小的山崖之上,崖下便是有浓郁花香的山谷,万紫千红,在群山的墨绿色中显得尤为靓丽。 童英再看看自己,发现是一身布衣短打,脚上穿的也是草鞋,头发只是用一个布条在脑后随便一束——这是极平民化的装束,而且很像是山民。 这是哪里? 童英不由有了疑问,极目望去,见到朦胧的山峦也渐渐从薄雾中透出了形状,看到最后,童英不禁有了一丝讶异。 自己似乎从未到过这里,但是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却不由让他想起在早年跟随师父学武的时光。 “英儿,英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童英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人,不是他的恩师童渊又是何人? 童渊一如往日,身躯虽然有些干枯瘦小,但目光矍铄,整个人给人以精干的感觉。 师父也是跟童英一样的布衣短打,只是脚下的草鞋要比童英更破一些。只因童英的鞋是刚换的,是小师妹刚刚新编了给他的。 童渊目光慈爱,拍了拍童英的肩膀:“英儿,你来此已有数年,枪法已经小成了。” 童英谦逊地道:“徒儿所学,不及师父万一。” 童渊笑着揉了揉童英的额发,开口问道:“傻孩子,你习武所为何来?” “这...”童英微微一怔,旋即有了答案,“徒儿习武,为的是除恶扬善,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童渊的眼中颇有寂寥之意,却是转身道:“好孩子,今日我便传你百鸟朝凤枪。” 童英心中一喜,却见到自己手中不知何事已多了一杆长枪。枪杆是白蜡木所制,极是顺手。 “需记住,静气凝神,守志不移,纵然是最危险的时刻,你也要能做到心如止水。” 童渊一边说着,一边演练招式,童英则是亦步亦趋,对于童渊的话,他多少有些不解。 怎能做到心如止水? 是人就该有喜怒哀乐,会笑会哭会生气,若是心如止水,那还是人吗? 一套枪法缓缓演练了一遍,童渊便持枪对着童英道:“英儿,你用方才的招式,刺我一枪。” 童英微微一笑,一抖长枪,挽了三朵枪花刺了过去。这三朵枪花虚虚实实,幻化出重重光影,端的是漂亮。 孰料童渊并不招架,反而用身体迎了上去,长枪“噗”地刺入童渊老迈的身体,鲜血顿时顺着枪杆滴了下来。 “师父!” 童英悲呼一声,放下长枪抱住了童渊,却见童渊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英儿...可要记得,你...方才的话...” 童英不住点头,眼泪早已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师父,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童渊缓缓阖上双眼,童英则是悲伤地一塌糊涂,抱着童渊瘦小的身躯不住哭号。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地也为之变色,童英再去看怀中的童渊时,却发现童渊周身整洁如新,面带微笑,似是安然入睡。 “你!童英!你竟杀了父亲!” 身旁一阵娇叱,童英失神地望去,发现正是童玲。童玲的左手还握着一束鲜花,右手却是戟指童英,美目中泪光盈盈,一双柳眉倒竖,显然已是悲极怒极。 “师妹...我...”童英正要辩解,忽然想起刚才师父的确是他一枪刺死,他又能说什么呢? 恍惚间只听童玲一声惨呼,倩影倏然变得稀薄,童玲身后隐隐出现了一个持刀的身影。那持刀的汉子身材胖大,立在地上几乎是一个浑圆膀粗,虬髯满面的男子,两眼中闪着冷光,正是那董卓! 只听董卓狞笑道:“死了,全都死了!所有胆敢与我作对的人,全都要死!” 童英心底生出无尽的烦恶,他看到这个董肥子一刀劈死了小师妹,认定他就是杀害童玲的凶手,抓起地上的长枪,发力冲了过去。 可是那董卓的身影却是闪烁不止,董卓仰天长笑,似是在嘲笑童英的不自量力,不知好歹。 童英恼羞成怒,忽然间灵光一闪,使出方才童渊所授的百鸟朝凤枪来,长枪扑棱棱一刺,竟是划出了五朵枪花,分袭董卓周身要害。 与方才的虚实相间不同,这次童英用足了气力,这五朵枪花都是实的,董卓但中了一枪,便要立刻倒于地下! 董卓拄刀在地,又是一阵仰天大笑,竟不闪不避,任由长枪刺来。 童英想起方才自己刺向师父的那一枪,心中不由有了犹疑,却已是收手不及,长枪再次刺中了董卓的要害。 被刺中的那人紧紧握住枪杆,鲜血从伤口处、口中不住地流出,脸颊不住地抽搐。 “师...师弟...” 童英这才发觉中枪的是大师兄张绣,不由大惊失色。 “师弟...莫要忘记为师父...报...” 张绣话未说完,便已断了气,童英只觉脑袋乱成一团。他方才还明明是董卓,怎么又变成了大师兄? 可有一点却是明确无疑的:自己杀了师父,又杀了大师兄! 童英只觉头痛欲裂,双手按住太阳穴仰天长嗥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不知道为什么一切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奔回师父的尸体旁,却发现躺在地上的已不是师父,而是童玲,童玲面容苍白,早已没了呼吸,脸上也尽是凄苦之色。 为什么?为什么? 童英夺路狂奔,身边的景象也在不住地变化,一会儿是鸟语花香的山谷,一会儿是乱石嶙峋的坟岗,忽而是遍地蓊郁的山坡,忽而是漫漫昏黄的荒漠,他时常身处小桥流水之中,耳边却是杀伐之声,他仿佛看见师父、师兄和师妹静静躺在无声的坟冢,又仿佛看见葫芦谷的烈火熊熊燃烧,数万人死于他所放下的一把大火,哀鸿遍地... 大火中,他仿佛能看到西园校场里万马齐鸣,刘宏愠怒地拂袖而去,他看到卢植惨死,张绣罹难,看到无数人在为他相继死去... 都死了!师父、师兄、玲儿都死了!为什么?世间的生离死别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尝试,自己的一个个亲人都离自己而去,凭什么便要我尝尽这些苦难折磨? 童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苦和愤恨,无数的负面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一股莫名的怒火在他胸口熊熊燃烧,他双脚飞快的跑着,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似乎想要将胸中的戾气通通发泄出来...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眼前变得一片朦胧,朦胧中尽是飘渺和虚无的白色,而这白色却似是有了厚度和重量一样,冰冷滞重,童英在上面一跤跌倒,只感到一阵阵地麻木。 一个人影挡在他的身前。那人羽扇纶巾,面带微笑,却是卧龙先生。 “先生,你告诉过我苦难也是对人的一种磨练,让我看穿世事,不要执着于报仇。”童英双目通红,语带恨意,“可是我无论如何也看不穿,更何况如今我已找到仇人,我现在只想手刃这个仇人,为师父和大师兄报仇...” “你说你看不穿,其实也不过只是心有执念而不自知而已。”卧龙先生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的笑意,睿智的双眸中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执念,何为执念?难道为师报仇也不应该么?”童英不解道。 “应该自然是应该。”卧龙先生摇了摇头,轻声道,“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师父、师兄首先要的必定不是你为他们报仇,而是你能更好的活下去,你明白么?” “更好的活下去...”童英一怔。 “记住,永远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卧龙先生身影慢慢拿变得暗淡起来,“身在地狱,而心存善念,无论世事艰难,唯心不易,只要你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那么再大的艰难困苦,也不过是过眼烟云而已。” “可是,先生...”童英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卧龙先生却是手中一挥羽扇,轻喝道,“痴儿,还不快快醒来!” 随着那挥起的羽扇,童英身边燃起熊熊大火,童英猛地一惊,睁开了双眼。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六) ?醒转之时,童英发现他正躺在帐中,自己的军帐,在西园。 他没有回到从前,也并没有那一片迷蒙飘渺的白色,他还在洛阳。 他身受重伤,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似乎连呼吸都要牵动伤口。 他身上被包裹着层层的麻布,犹如一个粽子,手足也被固定在榻上,想来是有人怕他乱动,这才如此。 童英缓缓望向周围,发现正中立着两个高大的身影,一个袒胸露乳,毛发赤色,正是胡车儿,另一个面容憔悴,神情剽悍,却是侯惇。 童英这才想起那晚他从吕布手中逃出,刚刚到了军营,便已昏迷过去。想来是侯惇和胡车儿救了自己。 见童英醒转,侯惇不由大喜,做到了童英的身侧:“三天了,将军你总算醒过来了。*,快去取些水酒和饭食来!” 胡车儿兴奋的应诺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童英听到侯惇的话,却是不由有了惊讶:“我昏迷了三天?” 侯惇点了点头,“好好养伤,血迹都被清理掉了,没有人找得到这里。只是...将军你果真去行刺了董卓?” 童英也不打算瞒他,疲惫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此时我已再无一丝气力,若是你等愿意,可拿我的头颅去董贼府上领赏。”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董卓名为汉相,实为国贼,”闻言,侯惇面色一变,厉声道,“侯惇我恨不得能生啖此贼,又如何会与之同流合污,将军此言莫不是看轻侯惇不成?” 望着侯惇脸上的厉色,童英知道自己刚才所言的确有些触怒了对方,沉默片刻,轻声开了口:“侯惇,对不起...” “道歉就不必了。”侯惇摇了摇头,却是无比认真的开口道,“不过将军你得答应侯惇一件事。” “何事?”童英开口问道。 “铲除汉贼,非将军一人之责,若是还有下次...”侯惇顿了顿,无比认真的说道,“请将军准我一道前往!” 童英愣愣的望着侯惇那张坚毅的脸,沉默了许久,眼中终是闪过一抹暖意,缓缓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将军可不要忘了我*!”此时,胡车儿端着一碗凉水大踏步走了进来,他显然是没有听到侯惇前半句,不过侯惇的请求倒是一字不差的落在了他的耳中,因此迫不及待的嚷嚷道。 “好,自然也不会落下你!”望着急吼吼的胡车儿,童英和侯惇不觉笑了起来,而胡车儿见他俩笑了,自己虽不知道为何,亦是摸着后脑勺憨憨赔笑。 “咳咳咳...”大抵是笑声牵动到了伤口,童英忍不住咳嗽起来,侯惇见状赶紧从胡车儿手中接过水碗,小心翼翼的放到童英唇边。 童英小口喝了半碗水,目光扫过脸上满是关切的侯惇和胡车儿,感激的开口道:“多谢!” “将军你这就见外了...”侯惇笑着摇了摇头,他话还没有说完,胡车儿已是抢着开口道,“将军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将军你带着我上战场杀敌立功呢!” 听到这两句话,童英只觉胸口有一股暖意涌动着,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 侯惇见童英似乎又有了一些倦意,便拉着胡车儿悄然退了出去,让童英好生歇息。 童英疲惫的闭上了眼,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再进入梦境,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刚才的梦中卧龙先生对自己所说的话,他总觉得其中隐有深意,却还是有些迷惘——先生要自己唯心不易,那自己的本心又是为何物? 童英反复思虑片刻,脑海中蓦然出现了董卓的身影,他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玄龙逆天,玄龙逆天...” 原来这条隐藏已久玄龙便是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董卓董仲颖,而从陷害师父,到害死卢师、大师兄,全是出于他的手笔。 童英缓缓攥紧了双拳,脸上浮起一抹坚毅——血债就只能用血来偿还! ********************************************************* 虽然震怒于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潜入自己的府邸,不过董卓毕竟也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平静下来,除了派出卫士到城中继续追捕那已经受伤的刺客外,便再无其他动作。 “文优,你留一下,我有事与你商议。”待到屋中的众人都散去,董卓却是单独叫住了李儒。 “喏。”李儒应言止住脚步,回身来到屏风旁,望着端坐在矮案前面沉如水的董卓,轻声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坐吧。”董卓指了指对首,让李儒坐下,然后蹙眉道,“最近在京城中流传的那句童谣你可曾听过?” “童谣?”李儒一怔,偌大的洛阳城每日都会有各式不同的童谣产生,他不知董卓具体说的那一句,亦不知其为何会有此一问,因此一时没有回答。 “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见李儒不答,董卓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话。 李儒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开口道:“此言我亦是听过,虽然在城中街头巷尾流传甚广,但依我看来黄发小儿戏语而已,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七) ?“戏语?我看不见得吧。”董卓冷笑两声,开口道,“据我所知,此言在十常侍之乱以前便在洛阳流传,如今想来,此言与当日之情形何其相似。既是如此,与其说是童谣,不如说是谶语。” 李儒不自觉的稍稍抬起头,正巧瞥见董卓脸上一闪而过的戾气,心中不由浮起一丝不安的感觉,思虑片刻,开口道:“确如大人所言,此语或有其前瞻之处,然而其中含义...” “其中含义难道不是很清楚么?”董卓武断的打断李儒的话,沉声道,“帝非帝,王非王——如今天子懦弱无能,已非合适的帝王,而陈留王聪敏过人,可登大宝之位!” “大人三思啊,废立之举事关社稷,不可妄行,何况此时朝局稳定,正适合为大人您实践大业之根基,若是一着不慎,导致时局动荡,只怕反而不美!”闻言,李儒心中的不安更盛,慌忙开口道,“何况单单凭这么一句童谣便定...” “是谶语,不是童谣。”董卓皱眉道,“文优一向睿智,为何却可以对此谶语视而不见?昔年始皇帝残暴,民间便有‘亡秦者,胡也’的谶语流传,王莽乱政之时,亦有‘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之谶语传出,而且日后种种也尽皆应验谶语之言,如今我等自当顺天而为。” “可是...”李儒仍旧还想进言劝说。 “文优以为那刘宏如何会留如此一道遗诏于我?”董卓摆了摆头,却是换言问道。 “此举自是为了对抗何进所刻意为之,刘宏不愿何进一家独大,自然想要选取藩镇制衡,只是他未有想到此举反为我等所利用...”李儒微微躲开董卓的目光,轻声说道。 “文优所言只怕并未完尽吧。”董卓再次打断李儒所言,缓声说道,“那刘宏未必单单只是想制衡何进,更是想要杀掉此人吧!” 董卓话音一落,李儒身形亦是一震,沉吟片刻,终究是摇摇头,苦笑道:“确实如大人所言,刘宏最初的用意应是想要立此子也就是如今的陈留王刘协为帝,所以才会下密旨于大人您,甚至我猜想蹇硕亦是他的棋子之一,为的就是你二人内外夹击,架空乃至杀掉何进,从而使陈留王能平稳即位。” 顿了顿,李儒接着说道:“只可惜为何进先下手为强,蹇硕身死,京畿之兵马皆为何进所掌控,使得大人也无法轻举妄动,幸亏后来十常侍不甘心失势,下决心做殊死一搏,这才让我等渔翁得利。” “那为何这些事情你不早些与我所说?”董卓微眯起眼,沉声问道。 李儒抬起头来,似乎感觉到了董卓眼中的那一抹寒意,心中不觉微微一颤,如今董卓给他的感觉与未入京之前已是大不相同,忍不住在心中苦叹一声,当下起身跪倒在地,长声道:“大人恕罪,当时先帝仍在,虽有密旨于大人您,然而皇家立嫡立庶,向来盘根复杂,大人您作为一藩镇并不宜参与,因此我才隐而不发,及至后来何进势大,兼之蹇硕已死,陈留王无望帝位已成现实,大人您自然不应在明面上与何进起冲突,所以我才并未点明,实非刻意隐瞒,还请大人恕罪!” “罢了,你起来吧。”良久,董卓才缓缓开了口,李儒站起身,拿眼偷瞄了董卓一眼,只见董卓依旧是面色阴沉,心头又不自觉的泛起一丝苦涩。 “那如今呢?刘宏已死,何进已死,我们面前的绊脚石已通通都除掉了,连那敢于与我作对的丁原也伏诛,朝堂上再无一人敢与我相抗,如今行这废立之举,不正是最佳时机么?”董卓沉声开口道。 “可是...”闻言,李儒还欲争辩,却感觉到董卓射向自己的两道泛着冷意的目光,嘴唇嗫嚅几下,终是放弃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只低声说道,“妄行废立之举,恐有损大人您的威信啊。” “文优此言差矣。”董卓沉默良久,望着欲言又止、面露畏惧之色的李儒,脸上的神色微微放缓一些,语气也不再那么重,开口道,“在我看来,行这废立之举,非但不会有损威信,反而能极大的提升我在朝野内的声望!” 闻言,李儒先是一怔,旋即问道:“大人,此话怎讲?” “不是么?君不闻伊霍之事乎?”董卓却是反问道。 董卓所言的伊霍之事分别指的的是商代大臣伊尹和西汉大臣霍光,伊尹乃是商*国君王成汤的重臣,相传此人博学多才,为成汤重用,任阿衡,委以国政,后来他亦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助汤灭夏,后来其被命为右相,成为商朝的最高执政大臣。后来成汤的孙子太甲荒淫无道,伊尹便放逐太甲到桐宫三年,悔过自责,等到太甲心性返善后,才归政于太甲。而霍光更不必多言,其人为汉武帝托孤大臣,在汉昭帝死后,昌邑王为帝,然而昌邑王昏庸,即位二十七日便犯下数千条恶行,结果霍光上奏上官太后,将昌邑王废掉。而立汉武帝的曾孙刘病已为帝,是为汉宣帝。 这两人先后都行过废立之举,然而却都成为了千古名臣,董卓以此二人为例,显然表明了自己废立之心已决。 李儒只知再劝下去也无用,便告辞了董卓。走出屋,回到自己独自一人居住的居所,李儒终是忍不住长叹出声,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董卓的变化。 入京以前的董卓虽算不上从善如流,但对于自己的劝诫总会听上一听,而今日关于废立之举,董卓却是专横独断,名义上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实际上不过是告知自己,他将要做这么一件事而已。 思虑及此,李儒脸上忧色一览无遗,他一向自诩得遇明主,胸中抱负可以实践,因此也尽心竭力的为董卓出谋划策。这几年里他随着董卓起起伏伏,眼见就要一步一步接近目标,然而今天的事情无疑为他原本热切的心泼了一桶冷水。 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李儒目光闪烁,良久从他口中幽幽的说出了一句话—— “有伊霍之才则辅,无伊霍之才则篡。欲要谋天下,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王莽之流便是前车之鉴,为何你就不明白呢...”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八) ?银色的月幕之下,一个稍显臃肿的黑影正借着夜色向洛阳南面的伊阙关疾奔而去。 那黑影身材高大,看起来却很不匀称。不过若是离得近了,便能发现原来是他背负了一女子。不过虽然身负一人,然而黑影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脚下生风,迅疾的朝城外疾驰而去。 等到来到距离洛阳城池颇远的地方,黑影这才缓缓放慢了步伐,目光四下搜寻片刻,却是口中一拉呼哨,不远处便有一匹矫健的白龙驹趁着月光从树林中跑了出来,然后停在黑影身边。 皎洁的月色映在白马身躯之上,泛着点点白色的涟漪,反射到黑影的脸上,照亮了他的面庞。这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棱角分明的脸部曲线有着异样的魅力。男子嘴角露出丝丝笑意,轻轻的摩挲着身边的白马,白马亦是极为享受用马颈凑到男子身边,低声嘶叫的回应。 男子揉了揉白马没有一缕杂色鬃毛,伸手在马鞍上取下一个装满清水的牛皮口袋,缓缓将背负的女子放了下来,拧开牛皮水袋,小心翼翼的将清水倒入女子的唇角。 “咳咳咳...”随着清水的倒入,一直昏迷着的女子渐渐醒转,睁开双眼,当她看清身边正对着自己微笑的男子后,不由眼圈一红,轻声唤道,“师兄...” 这两人自然便是从董卓府上逃出的赵云和童玲了,白日里救出了童玲,一向心思缜密的赵云并未选择立刻出城,反而是在城中择了一处安全的地方等待至傍晚,隐在集体出城的小商贩和农夫们之中,悄然出了城。 赵云怜爱的摸了摸童玲的额发,温言劝慰道:“师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玲儿你放心,师兄一定会为师父报仇的。” “嗯。”童玲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目光闪过赵云的右手臂,却见到衣衫上隐隐带着一缕血色,当下惊道,“师兄,你受伤了!” “不碍事,我在城中已经处理了伤口。”赵云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自觉的忆起白日里为救出童玲,而在董卓中进行的那一番恶战。 司空府的守卫森严,但对赵云来说,要潜进去也并非什么难事。他方从南蛮之地归来,在卧龙先生处得知童玲被困,便没有丝毫休息的立刻北上洛阳,毕竟童玲乃是先师童渊的独生爱女,童渊离世之时,他这个徒弟没有守在恩师身边已是不孝,如今更不能坐视童玲再受到任何伤害,因此在赵云心中,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童玲安然无恙逃离险境。 收押童玲的地方本来颇为隐秘,赵云一连几日潜入董卓府,也没能找到。直到昨日他再一次无功而返时,在自己入住的客房中竟是安放着一张司空府的地图! 赵云来不及思虑是何人在暗助自己,救人心切的他按图索骥,很快地便找到了童玲的藏身之处。 然而他没想到董卓对童玲的看守竟是如此严密,非但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是派了两位武艺高强的将领守护。 而这两人恰巧赵云也认得,一人名为张辽,一人名为高顺。而赵云出师后,在游历北疆之时还曾与张辽交过手,只是他未想到竟在这里重逢故人。 虽然心知这两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可是为了救出童玲,赵云也只能迎难而上,独自一人迎战这吕布麾下的两员虎将。 三人之中虽以赵云武艺最强。但高顺沉稳,张辽机敏,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极好,让赵云在对战之时极为吃力。再加上一旁还有虚弱无比的童玲需要照看,赵云险境迭出,若非是他枪法精妙,只怕早就要死在张辽的大刀和高顺的铁枪之下。 三人在灯火阑珊的司空府后院搏杀,不时有亲卫断断续续地赶来,赵云无奈之下,连番使出玉石俱焚的杀招,逼退张辽,想要趁机带着童玲逃开。可惜每每逼退了张辽,高顺又迎上来封住他的去路,与之缠斗不休。这让一向沉稳的赵云也不禁内心焦急。 就在此时,司空府的一处高墙上却是传来不少箭镞破空而来的声音,赵云心头一惊,旋即却发现那些箭镞尽数是往张辽和高顺身上招呼而去。 张辽二人一时猝不及防,差点被这些流矢所伤,虽然狼狈躲过这次偷袭,却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赵云背负童玲逃离司空府。 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张辽不自觉的暗自松了口气,身为武人,自然有武人争斗的方式。张辽并不反对耍阴谋诡计,但若是要让他以女子来挟制对手,在张辽的心目中却是多少有些不齿。 微微转过头,不经意的望见高顺眉宇间一闪而过的解脱之色,张辽知道,只怕高顺心中亦是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感触吧...... 回首白日里这一番苦战,赵云不由暗自摇头,若非有人暗中相助,只怕自己便要功败垂成了。 思虑及此,他不由苦思到底是何人在连番相助,莫不是卧龙先生的暗中安排?那先生为何不与自己言明呢?但若不是卧龙先生?又会是何人? 赵云反复思量,始终不能确定究竟是何人,只能将疑惑暂且放到一边,等到回卧龙岗后,问过先生就能明了了。 “师兄,我们现在是要往何处去?”童玲没注意到赵云面色的变幻,轻声开口问道。 “我们先去隆中吧。”赵云答道。 “隆中?”童玲听到这个名字,旋即想起了曾见过的一个人,下意识的开口道,“是去找卧龙先生么?” “你也识得卧龙先生?”赵云微有些诧异的问道。 “嗯,我曾随英哥哥一起去拜访过先生。”童玲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先生会让我来救你。”赵云开口道。 “这些年师兄你一直都在卧龙先生身边么?”听到赵云如是说,童玲不禁问道。 “这些年...”听到这句话,赵云脸上却是不自觉的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了许久,却是摇了摇头,低叹道,“一言难尽,等到有机会我再与你细细道来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吧。” “师兄...”赵云话音刚落,童玲却是低下头揉着衣角,轻声道,“我...我想见...见一见英...英哥哥,可以么?” “你要见英弟?”闻言,赵云先是一怔,旋即微微蹙起眉,开口道,“可是英弟他如今身在洛阳城中,你才脱离险地,如何能...” “可是师兄...”童玲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望向赵云,低声道,“在那些贼人的府中,我曾听到过,他们抓我,就是想了要英哥哥为他们做一件事,如今我已经脱离了险境,那些贼人必定不会就此善罢罢休,英哥哥他独自一人在洛阳城,只怕会有危险...” “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闻言,赵云点点头,拍拍童玲的肩膀,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等到天明开了城门后,我们再潜入城中吧。” “好!”童玲见赵云应允,心中喜悦下,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刚刚站直身子,却是双眼一黑,双腿蓦地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幸而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关切的问道:“玲儿,你没事吧?” “没事的。”童玲以手抚额,摇了摇头。 “不对!”赵云刚刚松了口气,却是瞥见童玲面色发黑,印堂处更是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红色,当下脱口而出。 “师兄,怎么了?”童玲不解的问道。 赵云不答,伸出手轻搭在童玲的手腕脉搏处,片刻之后,他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中毒了!” “中毒?”童玲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等到赵云追问下,才知道每日里看守童玲的人都会给她喂食一种特殊的药剂,想必那便是为了要彻底控制童玲,而下的毒药。 “贼子生得如此歹毒!”赵云恨声道,想不到那些人对一个女子竟是也下了如此狠手,这如何不让他怒火中烧。 可惜赵云虽略懂医术,但毕竟不精,虽猜出童玲中了毒,却不知所中何毒,又如何个解法。 “师兄...”童玲见赵云面色剧变,努了努嘴想要说点什么。 “玲儿你放心,即便是寻遍天下,师兄也一定会给你找到解药的!”赵云摇头打断童玲的话,紧攥着双拳,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相信师兄。”童玲点点头,开口说道。 “对了,先生他智贯天人、学识渊博,他必定能救你。”思虑片刻,赵云脑海中闪过卧龙先生睿智的双眸,当下笃定的开口道,“走,我带你去见先生。” “可是英哥哥他...”童玲还欲开口,赵云已然提前答道,“我自会修书与他说明的!” 赵云将童玲轻轻放到马背上,扭头望瞭望巍峨如巨兽的洛阳城,双腿一磕马腹,白龙驹如一道幻影般向南疾驰。夜色中的远方,绵延的群山之中卡着一道雄关,却是洛阳南大门之一的伊阙关,已然近在眼前了。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九) ?在洛阳城内,董卓此时心中想的全是废立之事,李儒苦劝无效,亦是只能依循其意,开始筹备起来,而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测试朝中群臣的反应。昔年赵高以指鹿为马为借口,就是要看朝中还有何人敢于自己作对,而董卓自持如今自己的强势,连虚伪、假意的借口都不屑于去找,直接自己的府邸召集文武百官,说是要商议社稷大事。 将社稷大事放在自己的私宅之中拿出来商议,可见其人自我膨胀到了何等地步,更可悲的是所有朝臣无一不是按时出席,连称病不出的勇气都没有。 董卓高居主位,冷厉的目光从两侧扫过,虎视座下的大小朝臣,被他目光扫过的官员无不低头侧目。 见人已来齐,董卓将按在剑柄上的左手放到了大案上,大模大样的开口道:“天下之主,非贤明之君不可,先帝前车之鉴,尤令人触目惊心。先帝失德,以致天下大乱,万民居于水深火热。如今的皇帝阍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卓欲效伊尹、霍光故事,立陈留王,诸君以为何如?” 此时的董卓意气风发,高踞于首席之上,宛若一头呼啸的雄师。他以如此直白的方式说出废立之议,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 可是董卓握有京畿十万大军,背后又有强兵悍将的西凉军支持,群臣只是他刀俎上的鱼肉,又能如何? 见座下众人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董卓满意的点点头,正待继续说下去,偌大的屋内却是响起一个掷地有声的话语。 “为伊尹所废的太甲乃是庸愚至极的人,为霍光所废的昌邑王尚在服丧,便已犯下千余罪行。而今上从未有过失德之事,更是年轻有为,岂可以与史上被废的两个昏君相比?你董仲颖虽身居高位,又如何能妄行废立之举!”并非所有人都是一个心思,也并非说有人都不敢站出来说话。诸人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开口的竟是西园校尉之首的袁绍。 望着凛然不惧、语带轻蔑的袁绍,董卓有股错觉,他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在宫中,好不容易求见到日思夜想刘嫣,然而得来的却是对方满是鄙夷的神色,不禁怒气上涌,左手复按到剑柄上,吼道:“竖子何知!天下之事尽在我手,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宝剑不利邪!” 袁绍也是一手按在剑柄之上,似乎对董卓身后立着的吕布也无所畏惧,他仰天大笑,声音中尽是嘲讽之意:“汝之剑利,犹利于吾剑乎?尔乃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他说到一半,就霍然转身,扬长而去。 董卓气得左手都有些发抖,他是极想把这袁绍当场格杀,但袁氏一门,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纵是这司空府中,也有诸多袁氏门人。别的不说,单是袁绍的叔叔袁隗,便是董卓刻意拉拢之人。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的放袁绍而去,坐在董卓左首的袁隗望见他满是怒意的脸,不由微微低下头,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得色,这一丝得色几乎瞒过了座下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逃过曹操的眼睛。 “仲颖息怒,本初年少无知,以下犯上,着实无礼之极,当施以重惩!”袁隗站起身,朝董卓施了一礼,开口道。 闻言,屋内诸人皆是不解,毕竟袁绍乃是袁隗之侄,而且袁隗一向对这个侄儿喜爱有加,为何今日袁隗却是向着董卓,主张惩戒自己喜爱的侄儿? 显然连董卓也有些诧异,脸上的怒气稍解,瞥了眼躬身拱手而立的王允,脑海中开始飞快的权衡利弊。 今日袁绍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自己,若是不加以惩戒,自己颜面上挂不住,可是若是把他逼得太急,只怕势必有变,更何况袁氏四世三公之族,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若是揭竿而起,只怕自己势力薄弱的山东之地便不复为自己所有,于自己的大计有百害而无一利。 忽然想起李儒曾经点评袁绍其人“好谋无断,不足为虑”,当下便做了决定:“既是如此,徙校尉袁绍为渤海太守,即日就任!” 既然不能杀那么便远远的发配出去,这是董卓心中的第一想法。挥了挥手,暂时将袁绍之事略过,董卓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座下众人,一字一顿的开了口:“诸君,还有谁与袁绍一同想法?” 而这一次,再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了,群臣们一言不发,噤若寒蝉。 “司空大人明鉴,陈留王贤,臣荀爽附议。”非但没有人反对,座下一人还站起身高声应和道。 董卓朝站起的那人望去,心中不觉一喜,开口的是八骏之一的荀爽,他亦知此人乃是袁隗的心腹,士人中的一员,如今得到此人的赞同,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废立之举得到了这些士人的赞同呢? 万事开头难,而一旦有了一人起头,群臣们便开始一个个附和,不多时董卓废立之举已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赞同,似乎这件事根本就该如此一般。 董卓心满意足的露出得意的笑意,在他眼底天下间有袁绍那种家世的唯此一家,其余胆敢反对董卓的人,更多的则是执金吾丁原的下场! 只是此刻志得意满的董卓并未注意到在自己的左首下,袁隗脸上那抹诡异的笑意...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 ?及至傍晚,董卓的宴席总算结束,百官尽皆散去,一辆轺车载着袁隗缓缓驶离司空府。 回到府邸,袁隗迈步来到后院的密室中,推开门,一个高大的人影伫立在屋内的阴影中,望着他的到来,拱手行礼道:“见过叔父。” “无须多礼,坐吧。”袁隗微笑着望着对方,此人正是刚才在司空府怒斥董卓的袁绍。 叔侄俩相对而坐,袁隗沉默片刻,轻声道:“那董贼徙你往渤海任郡守。” “是么?”袁绍冷笑一声,开口道,“逼走异己,此人度量也不过如此。” “他果然畏于我袁氏四世三公,自不敢在明面上陷害于我,因此只能远远打发我离开。”然后袁绍顿了顿,望着袁隗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可是董贼却不知道他的想法早就落于叔父你的算计当中。” 此时若是董卓在此,听到这叔侄二人的对话,只怕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原来今日袁绍所为都是这二人早已算计好了的。 袁隗摇摇头,缓缓道:“这不过是我们计划的第二步而已,前次让你命人在洛阳城中散步那首‘帝非帝,王非王’的童谣,如今已经起了作用,那董贼生了废立之心,如今你自请出京,一面联络豪强官吏一面也要发展自身实力,只要董贼当真废了当朝天子拥立陈留王为帝,你便要在地方造势,届时我等士人再在京畿中响应,何愁不能逐董贼出京。” “侄儿明白。”袁绍点头应道,想了想,却是又不安的说道,“可是如今董贼手握数十万兵马,朝堂百官畏惧,若是他罔顾天下大义,执意行那王莽...” “你以为王莽是谁人都能当得了的么?”袁隗冷冷打断袁绍所言,开口道,“王莽之所以能篡天下、自立为帝,一是因为其外戚身份,二是其人历经二十年苦心经营贤名,有此二者才引得天下诸多大才归附。他董卓不过草莽出身,且恶名累累,如何比得上王莽。更何况即便如此,王莽也不过才坐了寥寥数年的皇位,天下人依旧纷纷拥刘氏宗亲为主,引得天下大乱,如今汉家为天下之主已达四百余年,其恩泽深渥而兆民拥戴,董卓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篡汉自立?” 袁隗这一席话说得袁绍不禁连连点头,心中顾虑尽去。 “这洛阳城已经渐渐变成牢笼,外戚、阉宦、藩镇皆是你方唱罢我登台,外面的世界才是天高海阔,你这样的年轻人就应该到外面去闯一闯,或许下一个董仲颖就是你袁本初也不无可能。”袁隗忽然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袁绍,认真的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侄儿...明白。”袁绍迟疑了许久,终究是极为勉强的说出“明白”二字。 袁隗微微摇了摇头,却是站起身打开屋门,开口道:“如今离城门关闭还有少许时间,你去取一匹快马,即刻离开洛阳。” “现在出城?”袁绍一怔,不解的说道,“可是现在天色已晚,此刻出城只怕反倒惹人怀疑吧。” “那董贼帐下亦不乏多谋之士,若是迟了,只怕董贼回心转意,你便再也出不去了。”袁隗正色道。 “那叔父保重。”听袁隗如是说,袁绍也不再多做停留,站起身朝袁隗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来人。”望着袁绍的背影离去,袁隗沉吟片刻唤来府中的管事,开口道,“吩咐下去,这几日我身体抱恙,一律不见客,别家的邀请也概不接受。” 与此同时,在董卓府上,李儒正在听董卓述说白日发生的事情,因为他并无官职在身,因此董卓宴请百官他并没有参加,对其间的事情也无从知晓。 “什么,大人你如何能放那袁绍离京?”听到董卓说自己徙袁绍为渤海郡守之时,李儒脸色微微一变,当下开了口。 “怎么,此举有何不妥么?”董卓诧异的说道,“这竖子今日当着百官之面顶撞于我,若不是念及他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众多,我恨不得杀之以后快。文优你不是亦曾说过这袁绍‘好谋无断,不足为虑’么,如今逐他出京,又有何不妥之处?” “袁绍其人虽好谋无断,然而其身后却有一只老狐狸袁隗,若我猜测无差,这必定是那袁隗之计,让袁绍故意顶撞大人您,借以自请出京。” “自请出京?”董卓皱眉道。 “大人你亦知晓,我等根基在西凉之地,如今掌控京畿,但对山东诸州却是鞭长莫及,控制远不及司隶,而冀州、徐州官吏皆为党人,那袁绍入了此地,便如鱼得水,一旦他生了反心,必定是一呼百应,届时山东震动,对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唔...文优所言有理,那如今又当如何?”董卓思虑片刻,点头说道。 “速速拦下袁绍,绝不能让他出了京城!”李儒斩钉截铁的说道。 “嗯,吾儿奉先何在?”董卓当下高声唤道。 “义父有何吩咐?”吕布快步从门外走入,朝董卓拱手道。 “你速速带兵封锁京城各个城门,务必拦下袁绍,让他无法出京!” “喏。”吕布领命而去。 然而小半个时辰之后,吕布面沉如水的赶了回来,朝董卓报导:“回义父,侄儿去的晚了一步,城守说那袁绍早已换了通关牒文,出城而去了。” “哎。”董卓还未开口,李儒已是连连叹气,懊恼不已。 “还有一事...”吕布略一迟疑,轻声接着道,“据城守禀报,太傅袁隗的另一个侄儿袁术亦是于数日之前离开了京城,据说是返回了故里汝南...” “混账!匹夫袁隗安敢欺我!”闻言,董卓一掌拍在案上,震怒不已。 “大人息怒,如今木已成舟,后悔亦是无用。”李儒开口劝慰道,顿了顿,又轻声开口建言,“不若废立之事再延后一些时日...” “此事无须多言!”董卓霍的站起身,寒声道,“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放他出京又如何?我意已决,若谁敢相抗,自有丁原前车之鉴!” 说罢,董卓转身拂袖而去,李儒望着他的身影,脸上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叹息之色......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一) ?这一日,当夕阳西垂之时,一匹骏马载着曹操来到了西园军营之中。 一路上只见到寥寥数人,这也难怪,短短数月之中,西园禁军已经遭到了两次极大的削弱。一是宫变之夜,西园禁军名义上的最高将领、上军校尉蹇硕身死,大将军何进收拢京中兵权。西园禁军成立之初本是独立于诸军之外、直接听命于皇上的一只军队,本身就不为何进所喜,因此何进遣散了不少西园禁军兵士;二是十常侍之乱后,董卓入京,他对西园禁军这只新军似乎也不甚满意,好几次传出要裁撤掉这支军队的传言,虽然传言还未成真,但是西园禁军中的众人们已是人心惶惶,大部分人都各自自寻出路去了。 望着西园里如今一片肃萧的景象,再回忆过往这里万马齐鸣的盛况,曹操亦是不禁唏嘘不已,不过他亦是属另寻出路的人之一,并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不是。 而今日来曹操这里也并不是为缅怀过往的,不远处忽然传来兵士正在操演的口号声,远远望去,只见一校西园禁军兵士军容整齐、一丝不苟的正在操练着。看着西园禁军中唯一还在坚持每日出操的兵士,曹操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感慨的神色,这一校兵士自然便是童英手下的士卒,西园八校尉,大抵也只有童英最沉得住气,无论西园禁军几度起起伏伏,童英都岿然不动,每日只安安心心的在院内训练自己手下的士卒,根本不去找什么门路,以作未来的退路。 这样的心境是曹操所钦佩的,而今日他也是专程来寻童英,为的是一件要事。 “孟德?速速有请...不,我亲自去请。”童英听到侯惇禀报说曹操求见,当下急道。 不过他还没走出门,曹操爽朗的笑声已从帐外传来:“呵呵,童兄别来无恙啊。” “孟德兄来来来,快请坐。”童英笑着将曹操请到案边坐下,“今日是什么风,竟是把你给吹来了。”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今日我来寻你,可是有要事相商的。”曹操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再多做客套,沉下脸正色道。 “要事,有何要事?”童英早不是昔日那懵懂少年,眼见曹操面色肃然,当下亦是脸上笑意尽去,开口说道。 “童英你身在这西园中,只怕如今朝中局势不甚了解。”曹操轻叹道,“你可知我大汉朝如今已是风雨飘摇,形势更比当年黄巾之乱时更差!” 闻言,童英微眯起眼睛,他这十数日里都在军营中养伤,但对于朝局却并非像曹操所言那样,一丝也不了解,恰恰相反,他对朝局或者是说对董卓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关心,因此童英冷声开口说道:“奸佞当道,国将不国!” “国将不国?”曹操听了这句话,当下抚掌道,“好一个国将不国!如今朝中形势糜烂如斯,不知童英你有何想法?” 童英沉默不语,只是抬眼望着曹操,而曹操亦是不发一语的目光透彻的与他对视,屋中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良久,童英忽然霍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隔着营帐对伫立在外的侯惇高声说道,“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得放入!” “喏!”帐外的侯惇亦是高声应允。 童英走回案边,望着曹操,正色道:“杀贼以正朝纲!” “卢公眼光果然不差!”听了童英所言,曹操忍不住赞道。 听到卢公的名字,童英不禁面色一黯,隔了片刻,才缓声说道:“孟德可知?卢师亦是为那董贼所害!” “什么!”曹操闻言不禁面色一变,沉声说道,“此事你是从何而知?” 童英还没来得及回答,曹操却是仔细将童英打量了一遍,眼角的余光瞥到大帐角落里放着的药渣,忽然缓声道:“我听闻十数日之前有司空府曾有刺客,莫不是...” “孟德不用猜了,那刺客的确是我。”童英也不瞒他,干脆的承认了,“只可惜那董贼身边有高手护卫...” “童英,不愧真勇士也!”曹操赞道,努了努嘴,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胡车儿却在帐外大声道,“洛阳有事。” “进来。”童英眉头微皱,看了曹操一眼,高声说道。 胡车儿大步走到帐中,见童英身旁坐着曹操,目光中颇有犹疑,童英却道:“无妨,有事直说。” “遵命!城门校尉伍琼刺杀董卓,被杀了。” 童英不由一惊,曹操却是眼前一亮。 这个城门校尉伍琼,却是一个受董卓信任和拉拢的人。伍琼字德瑜,汝南人,少有大节,为郡守门下书佐。而后大将军何进征辟伍琼为东曹属,后迁侍中、河南尹、越骑校尉。后来董卓进京,伍琼虽被降职为城门校尉,可董卓屡次延请,深以为重。 伍琼的名头,童英也是听说过的,却不料此人竟会去刺杀董卓,于是急问道:“如何杀的?” 胡车儿道:“伍琼着小铠于朝服之内,藏佩刀谒见董卓。伺机出刀刺杀,但董卓武艺不差,又兼力大,退却几步避开刀锋,便反击将伍琼击倒了。” 童英挥了挥手,胡车儿便默默地退出,默然良久,童英才是一声叹息。 孰料曹操却道:“伍琼武艺并非不堪,之所以功亏一篑,错在无利刃在手。昔年专诸刺僚,将鱼肠宝剑藏于鱼腹之中,是以一举功成;荆轲刺秦王,为求一刃而耗费千金。同样的道理,若是今日伍琼换以利器刺杀董卓,未必便不能成事!” “孟德所言极是。若是给我一把利器,我必定能杀董贼于剑下!”童英点头道。 “勿急,凡事谋定而后动。董贼武艺高强,又兼伍琼今日举动,此后极有可能身着铠甲。若非良兵,只怕不能成事。”曹操摇头道,“何况你之武艺,世人皆知,贸然求见董卓焉能不防?” “孟德所言也不无道理。”童英蹙眉道,“那照你所言,这刺杀一途只怕难成了。” 曹操摇了摇头,忽然诡异的一笑:“童兄可曾见过我的武艺?” “这...”童英细细回想一番,似乎从未在人前见过曹操动武,不由开口道,“我从未见过孟德的武艺,莫非...” 曹操摇头道:“我的武艺,比起童兄是有不如。” 顿了顿,他目光闪烁,却是话锋一转开口道:“但当年我学的乃是击剑的功夫,并非将军的战阵搏杀之能。更兼这些年从未在人前对他人对阵,只怕那董卓眼中必定以为我武艺不显,这反而是我等一个良机!” 闻言,童英不由一喜,然而片刻却又皱眉道:“此计虽好,但还是得寻一良兵才能付诸实行。昔日专诸刺王僚,以二尺鱼肠藏于鱼腹之中,猝而刺之,力贯三重铠甲方能全功,这良兵,还要短小方能瞒过董贼耳目的搜查。” 两人苦思冥想,却是都没有什么短小而精悍的兵器。 末了,童英突然道:“有了!昔日童英跟随卢师于河北戡乱平叛之时,曾经在葫芦谷从贼酋张角的手中夺得一柄七星宝刀。那宝刀只有二尺许,削铁如泥,端的是不世出的利器。” “那七星刀现在何处?”曹操急问道。 童英的神色须臾又复归沮丧:“我当时将这宝刀送给了大将军,希望他能打通关节,营救卢师。可惜...” “罢了,良兵之事,你我再多方寻访便是,天下之大何愁找不到一把利刃。”曹操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董贼其人党羽甚多,即便我等击杀了贼首董卓,其手下亦是极有可能趁机作乱,我们切不可重蹈十常侍之乱的覆辙,需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孟德所言极是!”童英点头道,十常侍的乱象他自然见过,不由当下道,“我营一千五百人外,俱为有志之士!董贼府上守卫虽然森严,然兵士稀少,只需雷霆一击,必定能一举破之,谅董贼插翅也难逃,届时便将其党羽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我那一校亦是还有数百士卒,然似乎还是稍微少了些。”曹操沉吟片刻,皱眉道。 “这...”童英想了想,忽然开口道,“何不求助袁本初,他如今是为西园禁军之首...” “难道你不知道本初他已经徙为渤海太守了?”曹操瞥了童英一眼,将那日在董卓府中发生的事与童英说了一遍。 “想不到此人能在如此威压之下仗义执言,也算是英雄,可惜业已出京,否则若是能求得其相助...”童英不无感慨的说道。 “嘿嘿!童兄实在是太天真了,你还当真以为那袁绍是在仗义执言,忧心社稷不成?”曹操却是打断童英的话,冷笑说道。 “难道不是么?”童英诧异的问道。 “当然不是,这不过是他那叔侄二人合演的一场戏罢了。”曹操忆起那时袁隗脸上得意的笑意,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不屑。 “孟德此话怎讲?”童英追问道。 “如今京畿之地,董卓势力愈盛,人人只知他司空之名,焉知天子。这样的情况显然不是那些士人们愿意看到的,但在董卓眼皮底下,势难有一番作为,因此那袁绍借机自请出京,只要到了山东之地,那便是天高任鸟飞,董卓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曹操缓缓说道。 “可是他就不怕董卓当场发作,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么?”童英皱眉道,“董卓其人心狠手辣,此事未必做不出来吧。” “董卓心狠手辣是不假,然而他根基未稳,又要行废立之事,必定要征得天下士人的拥戴,那袁氏一门根深蒂固,若是大动干戈,只怕连董卓自己也要伤筋动骨,因此他也只得任由袁绍离去,还封他做了渤海郡太守。如此一来,他袁绍非但赢得了不与奸佞同流合污的好名声,还遂了自己的心意...”曹操冷笑连连,“如此心思深沉之人,我俩岂可将身家性命加诸在他们身上?” 童英默然不语,有了曹操这一番分析,他自然已经明悟袁绍之意,忍不住摇头叹道:“借社稷之危来谋自己的前程,此等人着实下作。” “罢了,兵在精而不在多,有两千人亦是足以成事,这两日你我便可以寻找那良兵,一旦寻到,便立刻动手,早一日铲除奸佞,便能早一日还我大汉朝一个朗朗乾坤!”二人又商议了良久,毕竟刺杀董卓之事事关重大,除了对方京中再不敢相信其余任何一人,因此到了最后,曹操也只能无奈说出这么句话,然后与童英拱手作别。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二) ?等到曹操从西园军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垂,隐现昏黄之色。 曹操骑着瘦马从长街走过的时候,路过司徒王允的府邸,但见府邸仪门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他心有疑惑,便去询问仪门的管事。 那门子答道:“司徒大人今日延请百官公卿,凡是汉臣,皆列其中。” 凡是汉臣,皆列其中?曹操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旋即微笑问道:“不知司徒大人可曾延请骁骑校尉曹操?” 门子想也不想的答道:“曹操阉竖之后,实不足赖,他为董卓所重,乃是汉贼,如何是汉臣?” 曹操眼中厉芒一闪,这些时日为了接近董卓,他的确也做了不少违心之事,然而想不到落在他人眼中自己亦是变成了汉贼,曹操不禁一时悲愤莫名,然而他毕竟不是一般人,片刻之后却是哈哈大笑,大步走进了大门之中。 门子急问道:“你是何人,敢擅闯司徒府?” 曹操脚步不止,早已进了府中数步:“吾人,乃曹操是也!” 门子顿时目瞪口呆,立在原地。 曹操的到来,令王允大感惊讶。此人是他特意从名单上划掉,不打算宴请的董系新贵,孰知其人竟是不请自来,显然是刻意为之。 而曹操亦很是随意,随口叫来从人,在一列长案的末尾加了一席,自斟自饮,也颇见闲情逸致。 可曹操舒坦了,在场的众人,尤其是新任的司徒王允,却不舒坦了。王允因伍琼刺杀董卓一事,匆忙间宴请众人,为的乃是商议出一个对策来来应对董卓废立之举,却不料为董卓所重的曹操突兀而至,让他颇有些拘谨。 有了曹操,有些话便不能说开,王允又无法将曹操赶走——来者是客,更何况当着众人之面,曹操可以逾越礼数,王允却做不得违礼之事。 于是乎,众人从文景之治、黄老刑名之术聊到三代之治,上古贤圣,从吕后乱政聊到汉武帝作《秋风辞》,花前月下,风流韵事,乃至于文韬武略,历史隐秘,无所不包,无所不含——就是没有谈到当朝局势。 一场原本用作未雨绸缪的宴会,在压抑和漫无边际的闲聊中结束。 及至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曹操还在默默地自斟自饮,他酒量不错,竟然还没喝醉。 等到只剩下曹操一个客人,天色已然全黑,王允终于耐不住性子想要下达逐客令,曹操却突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王司徒,今日百官群臣,不过土鸡瓦狗耳!” 王允已是隐隐有了愠怒:“骁骑校尉何故如此狂狷?须知月满则缺,水满则溢,天道有常,不幸一人。” 他这话很清楚,有些事情并非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你现在得志,保不准明天就要摔个一塌糊涂。 曹操笑声方止,沉声道:“董卓名为国相,是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王司徒今日设宴,不正是为了此事么?可惜百官群僚,却无一人敢说出来,不亦悲哉,不亦悲哉!” 王允脸色一变,沉吟片刻,却是快步到了曹操跟前:“孟德小心说话,你我后堂细说。” 曹操说了这两句大实话,让王允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以至于方才硬邦邦冷冰冰的“骁骑校尉”,也变成了亲昵的“孟德”。 王允赞赏曹操的勇气,却还是不敢太过信任。到了内堂之后,王允便问道:“孟德以为董卓此人如何?” “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司徒大人还用明知故问?”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说道。 “兹事体大,须得妥善谋划,不可有失。”王允摇了摇头,开口道。 “如今大权尽付与董贼之手,多拖一天就困难一分,你们只道妥善谋划,却不知尚未谋划周全,董贼已经部署内外,坚如盘石。如是一来,董贼高枕无忧,诸公的谋划还如何妥当?” 王允被曹操问住,沉默了许久,只得说道:“那依孟德之意,是要尽快,可是如何个尽快法...” “书生谋事,十年不成。”曹操语带微讽的开口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方法,能比一刀子下去更快呢?” “伍琼之事犹在眼前,董贼岂能没有防备?孟德所言实在不妥,此事太过行险,不宜采纳,还是另择他法为佳。”闻言,王允不禁面色一变,连连摇头道。 孰知,曹操却是大笑三声,急声道:“那便坐等着董卓收拢权力,安插心腹便了。曹操不才,也能在相国大人手下混得风生水起,司徒大人和一帮老臣,就尽快备齐棺椁,等着家人帮你收尸吧!” 曹操此话说得分外难听,王允禁不住脸色大变,便要下逐客令,将这不知好歹的狂徒逐出门去。然而努了努嘴,刚想要开口,两眼却似乎看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对曹操说道:“孟德且稍带片刻,我去去便来。” “大人自便。”曹操亦不管他,反正自己话已至此,听不听便是对方的事了。 王允急急的站起身,快步走到屋外,也不知去做了什么,过了良久才又返身回转,坐到曹操对座,沉声道:“我亦知孟德你所言乃是效聂政刺侠累之法,可是惜乎无人可用啊。” “聂政乃是天下豪勇之人,怎可一朝而得?然荆轲、专诸之人,无不身配良兵,可以事半功倍,不知司徒大人的府中,可有良兵?”曹操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他此时已有了微醺之意,因此并未发觉王允这态度转变得有些突兀。 “我府上虽无甲士,但是良兵却是不乏。”闻言,王允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大人此言当真?”听到这话,曹操的酒已是醒了一半,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王允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手,不多时,便有一府中管事手捧一个木匣快步走了进来。 王允从管事手中接过木匣,挥手让管事出去。而后缓缓打开,里面却是一柄长近二尺的宝刀,静静地躺在匣中,犹若处子。 “此剑唤作七星刀,削铁如泥,孟德以为如何?”王允伸手指向那宝刀,开口说道。 曹操眼前一亮,伸手将刀拔出,但见荧光顺着刀刃微微滚动,寒气逼人,刀身与刀柄更是连铸而成,果然是一口宝刀。 须臾,曹操忽然开口问道:“不知此宝刀大人又是从何得来?” “唔,黄巾之乱后,王允回到洛阳,曾在大将军门下任事,当时大将军便将这宝刀送给了王允,只是王允年老体衰,却没有舞剑的本事了。”王允缓缓答道。 曹操点点头,心道果然是童英的那柄刀,想不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究还是落到了自己手上,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曹操还刀入鞘,便即配在了自己的腰间,迎上王允惊愕的目光,坦然说道:“我欲刺董,正需此刀,多谢司徒大人相赠。” 王允还是为曹操的直白所震撼。按照他的想法,一个月商议,再一个月绸缪,最后一个月实施,一次下来,要得三个月的功夫。却不想曹操竟是如此直接,如此坦率。 “告辞!”王允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曹操已是慨然的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未几,门子过来回报说曹操已经走远,王允这才起身,屏退了一众仆从,缓步来到偏厅,小心翼翼的轻敲了几下屋门。内里传来一个男子声音:“进来吧。” 王允推门而入,屏风后缓步走出的一个黑衣人,通体黑衣如墨,唯独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两点亮光,不是别人,正是童英苦寻已久的黑龙使。 “见过黑龙使大人。”王允躬身行礼道。 “免了,那曹孟德走了?”黑龙使摆摆手,开口问道。 “嗯,我也按大人您的吩咐将七星刀赠予了他,就不知他是否当真有这个胆量去行刺董卓了。”王允恭敬的开口道。 “嘿嘿。”黑龙使冷笑两声,却是瞥见王允面色似有疑惑之色,不由问道,“你似乎有话想说?” “董卓坐拥十万大军,内庭之中更是有猛将吕布守护,曹操一介阉竖之后,难道便能成事?”王允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 “成事又如何,不能成事又如何?”黑龙使淡淡的说道,“成了事死的便是董卓,不能成事死得便是曹操,这两人的生死与我等有何干系?” “既是如此,既然伍琼已经事败,又何必再让曹操去送死呢?”王允不解的问道。 “若你是董卓,在如今的情况下还遇到接二连三的刺杀,你会如何做?”黑龙使避而不答,却是反问道。 “这...既然朝野内反对之声如此众多,那么只怕废立之事便要暂缓…”王允想了许久,开口说道。 “呵呵,可惜你不是董卓。董卓此人深信唯力服人,遇到此事更会激发其加速巩固自己权力的意图,从而加快推行废立之举。”黑龙使目光闪烁,笃定的说道。 “那万一...万一曹操当真杀了董卓呢?届时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影响?”王允想了想,接着问道。 “死了?”黑龙使摇了摇头,“他不会这么容易死,而且即便死了,那么对我们的计划亦不会有丝毫的影响,别忘了董卓那些手下诸如李傕和郭汜之流,那一个不是较之董卓更加心狠手辣百倍之辈。董卓或许还会听信李儒所言,对士人们多加笼络,此二人只怕更加无法无天,到时这汉家的天下崩坏得只能是更快!因此无论这曹操成与不成,对我们的计划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黑龙使深谋远虑,小人远不能及。”听了黑龙使这番话,王允终是心悦诚服的开口道。 “总之你自己小心行事,蛰伏在这京中便是,莫要露出了尾巴,让人抓住了把柄。我想大人日后对你必定会有重用的,所以你莫要妄自菲薄,只要你好好做事,大人必不会亏待于你。”黑龙使淡淡的说道。 “黑龙使放心,小的必定会尽心竭力,绝不会倦怠。”王允闻言,当下答道。 他本是玄龙大人安插在朝廷中张让之后的第二号人物,想到张让最盛之时,权倾朝野,无人敢与之相抗,别人都以为这是刘宏眷顾的缘故,但王允知道,若是没有玄龙大人在幕后运筹帷幄,张让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而如今张让身死,他自然成为玄龙大人最倚重的对象,或许不远的将来这朝野上也会是自己一手遮天,一想到这里王允便忍不住心中暗喜。 而当王允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之际,那黑龙使早已不见了踪迹,偌大的后厅里只剩下了他一人,仿佛也就曾只有他一人而已......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三) ?曹操取了七星宝刀,便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此刻他的酒劲已然完全过去,望着怀中的宝刀,却是也有些坐卧不安起来。 行刺董卓之举,乃是极险的事。且不说董卓府中护卫森严,更兼有飞将吕布等人,武勇天下无双。曹操自诩自己武艺虽也算是深藏不露,但是要从这些人的手中逃脱,只怕九死而无一生吧。 何况史上那些著名的刺客,专诸也好,荆轲也罢,就算是勇猛如聂政,还不都是死了?不论他们成功或者失败,但凡刺客,少有活命之人。 那么自己呢? 缓缓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着步,曹操脑中忽然闪过西汉太史公曾说过的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是啊,此时身死,虽不能达成冠军侯那样的功业,但若是能为我大汉剪除逆贼,还朝野一片朗朗乾坤,那么我曹操,死又何惜? 思虑及此,曹操不由大笑三声,心中顾虑尽去,只见他取出怀中的七星刀,放到灯下细细观赏起来,此刀刀身兵刀柄一共二尺,刃长一尺三寸,色调黑沉,刃薄如纸,极其锋利。刀柄上刻有“七星宝刀”四个篆字,刀背上镶有七颗宝石,排列如北斗模样,于灯下熠熠闪光。 “好刀!”曹操由衷地称赞了一声,反复把玩,爱不释手,不觉已至深夜。 想起如斯宝物明日不免沾染董卓污血,不由有些惋惜。士人爱佩剑,更爱名刀名剑。曹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花花公子,见过不知多少柄好刀好剑,却以今日这七星剑最为锋锐,最为名贵。 他手抚刀柄,竟有些不舍了。 也罢,为天下杀一独/夫,纵然是性命亦可舍却,为何独独爱惜别人的一柄好刀呢? 曹操想通之后,案边油灯的灯油燃尽,“噗”地一声熄灭。黑夜中七星宝刀上的七颗明珠,散发着盈盈光辉,颇为耀眼。然而此刻它再耀眼,已是不能让曹操再多一分眷恋。曹操将宝刀压在枕下,酣然睡去。 时序已然进入了严冬,这两日里洛阳城罕有的接连下了三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让整座洛阳城变成了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 这一日董卓再次派人传召曹操,然而此次召见的地方并不是司空府,而是大内禁宫!听到传唤使者所言,曹操心中涌起无尽的怒意,董贼竟敢如此猖狂,但能刺死董贼,纵然身死又有何妨? 何惜不得百战死,刺客亦留侠骨名。 为了天下,曹操一人又何足道哉! 这是一个黑暗的时代,而我曹操,愿意化作一道利剑,为这浓重的黑暗带来第一缕光明! ********************************************************** 想到了这里,曹操再不耽搁,将七星宝刀揣入怀中,迅速的前往军营将董卓召见之事说与童英,约定一旦自己刺杀董贼成功,童英便领军杀入司徒府中,剿灭乱党。 曹操交代妥当后便往皇宫而去,行至青琐门前,却是撞见了一彪人马。为首那人极其威猛,杀气凛然,骑着一匹赤兔嘶风兽,掌中一杆方天戟,正是吕布,而他身后跟着一队兵士,参差而来。 见到曹操,吕布也是拱手见礼:“孟德来得好晚,快请入内。” 吕布有些鲜卑的血统,他新到董卓帐下,虽是比曹操更显亲近,却未必如曹操那般受董卓的看重。曹操虽然也是官宦子弟,却并无袁绍袁术等人的倨傲,让吕布也心生好感。 曹操见到赤兔马极其雄峻,但此时天气寒冷,这匹良驹却是浑身汗湿,不由问道:“将军早出,不知何事烦劳?” “今日天寒,方才布与诸位将军郊外赛马,驰骋了一阵。”吕布笑着答道。 曹操点点头,看似由衷赞道:“赤兔神骏无比,将军神威天成,日后上到阵前必定无一合之将。” “承君吉言。”吕布仰天大笑,下意识瞥了眼曹操的坐骑,只见对方骑得竟是一匹又老又瘦的癞毛马,不由诧异道,“孟德贵为朝廷新贵,如何骑了这么一匹劣马?” “将军有所不知。”曹操苦笑两声,摇头道,“操平日里惯乘的老马昨日病死于枥下,这马还是向他人借来的。” “孟德何以窘迫至此乎?”吕布皱眉道。 “操颇爱声色犬马之道,又喜好长乐聚饮,旦有资财,便即散去,无能积累之故也。”曹操继续解释道。 吕布承了曹操刚才的一番赞赏,心中本是高兴,听到曹操这一番话,当下说道:“银鞍配白马,宝马配英雄,孟德乃是少有的俊杰,怎可骑乘如此劣马?待我等会禀明司空大人,让他为你择一匹好马,如何?” 等会?曹操心中暗忖,只怕等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吧。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拱手谢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呵呵,孟德这是哪里的话。走吧,只怕大人已经醒转了。”吕布摆摆手,领着曹操一同进了宫中。 153 第四十章 七星宝刀(十四) ?曹操见到董卓的时候,董卓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昨夜在宫中喝酒喝得极是畅快,一时兴起便就在长乐宫中睡下,一直酣睡到了辰时,酒意犹未消退,因此也就在宫内召见曹操。而他此时正躺在暖香阁楼之上,在一干宫女的服侍下喝着醒酒汤,看他那模样,只怕早已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孟德多日不来,可是令我颇为想念啊。”董卓见到曹操来到,颇为高兴,曹操虽不比吕布更威猛,却是举手投足间蓬勃着一股才气,既有年轻人的奔放自然,又有董卓所喜爱的沉稳。 “多谢司徒大人挂念,操深以为幸。”曹操拜服施礼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会儿政事,曹操忽然开口道:“今日大人传召孟德,在来宫中的路上我倒是听到了一则颇为有趣的童谣,不知大人是否有意听听。” “喔,童谣?孟德快快说来。”听到“童谣”二字,董卓却是不自觉的微微一扬眉,开口说道。 “都是些市井小儿传诵。”曹操笑着开口道,“说的是什么‘土德将衰,新人将出,千里草青,天下大足。’” “是么?”董卓还在思虑这句话内里的含义,曹操又开了口,“适才孟德路过相国府前,不经意见看到青气如盖,覆于府上,想来此皆大贵之兆也,不知与那童谣有何相似之处。” 所谓土德将衰,新人将出,乃是说汉室的德运快要衰弱了,会有新人涌现出来,取而代之。而所谓千里草青,天下大足,曹操故意说成是董卓的相国府青气如云,乃是大贵之兆。 好话是人人都爱听的,董卓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本就深信谶语。听了曹操这两句,董卓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当下高兴地起身哈哈大笑道:“孟德真乃妙人也。” “对了,刚才奉先说你平日惯乘的老马昨日病卒了,正好前些日子西凉进贡了几匹西域好马,你自己任选一匹为坐骑吧。”兴尽之余,董卓忽然想起刚才吕布所言,开口说道。 “多谢大人赏赐。”曹操笑得谦恭,心中盘算着行刺的时机,他只怕像前日伍琼那般,一刺而不中,反而前功尽弃。 片刻之后,吕布便牵来了数匹好马,全都拴在宫外,一个个毛色发亮,体态雄峻,俱非凡品。 曹操仔细观察,见其中一匹马浑身雪白,只是四蹄之后各有一缕黄毛,旁边的马儿都是咆哮不止,腾动如龙,喷着鼻息,俱是一副剽悍姿态,唯独这匹白马睨目不动,沉默如山。 曹操一眼便看中了这匹马,当下便即向吕布指要。吕布听他所言,不禁抬头惊讶道:“孟德相马之术何其高耶!” “操并不曾涉猎相马之术,莫非此马亦是千里驹?”曹操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也仅仅是推断而已。”吕布笑道,“此马刚来之时,不动不嘶,众人见过此马之后,皆言有病。然马槽中一干马匹但凡见我所乘赤兔马,皆俯首帖耳,不敢嘶叫,唯独此马昂首阔步,咆哮如雷,意甚不服。因此布独知此乃好马也!” 董卓一直在阁楼中,听到曹吕两人对答,亦是起身披着外衣,来到宫外,对曹操说道:“孟德才艺颇高,可为此马起名。” 曹操略一沉吟道:“马儿身长腰细,奔驰必速,快如闪电,更兼四蹄黄毛,随风翻飞,恰似黄云。唤作...爪黄飞电如何?” 董卓大喜道:“黄云之上闪电飞,好名!好马!” 选马已定,吕布便牵着其余战马离去,宫中一时只余曹操与董卓二人。 董卓宿醉,未能清醒,更因体态肥胖,身躯沉重,又重新坐回榻上。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这在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时代,活到这般年岁已极是难得。董卓渐感心力衰弱,岁月不饶人啊。又说了一会儿,他却是坐在榻上,双目微阖,头颅下沉,须发已经显出花白之色,宛若一头浅睡的老迈雄狮。 好机会!曹操心如明镜,目光如炬,在董卓倒身而卧,转面向内之后,缓缓从大袍之下抽出了七星刀。 一刀,只需一刀,他就能让天下复归宁静,让大汉重现辉光。此时的曹操,已经为光荣和梦想所充斥,他梦想着成为大汉的中兴名臣,辅佐已经残破的汉室,再次开创出百年的强盛基业! 七星刀已经完整地呈现在曹操的面前,董卓的背后,在窗棂阳光的照耀下,刀身上的七颗明珠折射着一屡屡瑰丽的光芒。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已然握紧了刀柄。 “孟德何为!”却是董卓忽地觉察到了一丝冷意,睁眼从衣镜中看到曹操持刀,急忙转身问道。 而与此同时,吕布在阁楼下高声道:“孟德,爪黄飞电鞍辔已然齐备了。” 曹操心中百转千回,心中明了,董卓已有了戒备,此刻若还要强行动手,只怕自己便要落得一个和伍琼一般的下场。心念电转之间,曹操当下持刀下跪曰:“操得宝刀一口,特来献与恩相!” 董卓脸上神情稍稍纾解,伸手接过宝刀。而曹操则在一旁解说道:“这柄宝刀乃是于古井之中偶得,夜发寒光,冷似秋水,沁人心脾。若是以手扣之,声如龙吟,历时不绝。臣曾与颍川荀公达,陈琳等人于密室观看,众人皆以其非大贵之人不可佩也。今日献于恩相,亦乃天意。” 这是曹操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董卓不疑有他,目光投在七星宝刀上,只见其刀锋长尺余,七宝嵌饰,极其锐利,确是是一柄难得一见的宝刀。 此时,吕布也进了宫内,董卓将七星宝刀交给他,吕布接过小心收纳道一旁。曹操见宝刀已失,心知今日事不能成,来不及懊恼,飞快的开始思虑自己该如何脱身。 “孟德何不去看看你的宝马?”董卓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是他方才未曾看得清楚,心中倒是有些好奇这个敢于跟赤兔马一争高下的爪黄飞电。 曹操眸子一亮,笑着说道:“好!” 出了宫门,只见那匹刚刚定名的骏马正安静的伫立在院子当中,曹操朝董卓拱手道:“愿借试一骑。” 董卓呵呵笑道:“这马儿便是孟德的,又何须来借?” 曹操于是牵马出府,加鞭往西园而去。来到西园,只见侯惇已经整军备战,他当下下马将侯惇拉到一旁,疾声问道:“元让,童英何在?” “将军他刚才说担忧孟德你行刺之后无法脱身,亦是只身了前往宫中,留下我在这里整军。”侯惇见他神色仓惶,亦是迅速的答道。 “哎!我误童英!我误童英啊!”曹操顿时垂首顿足说道。 “怎么了?孟德你...”侯惇忽然想起曹操本是去刺杀董卓的,此时偏偏却是出现在这里,因此话说了一半,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罢了,事情紧迫,你速速散了军队,与我一道逃命去吧。”曹操也不多言,径直开口道。 “那将军怎么办?”侯惇急急问道。 “他见我事败,必定也会自行逃命的。”曹操翻身上马,摇头道,“上马,我带你离开。” “我要去寻将军!”侯惇却是倔强的转过身,先去解散了准备多时的士卒,然后往皇宫而去。 曹操无奈只得骑着爪黄飞电望东南而去,而爪黄飞电果如想象一般,四蹄翻飞,快似闪电,片刻之后已经化作天边一个白点,消失在了东方的官道之上。 ********************************************************** “义父,这孟德试马为何许久未归?”长乐宫中,吕布等了良久也没等到曹操归来,不禁开口问道。 “是啊,如此久了都还未归来,着实让人...”董卓点点头,忽然面色一变,开口道,“刚才孟德献刀于我之时,你可曾见到有何异样?” “唔...”吕布仔细回忆了一番,皱眉道,“莫不是他本是要行刺义父,不巧被义父你及时喝破,因此才推说献刀?” “只怕大有可能!”董卓目中精光闪烁,片刻之后,开口道,“你去把文优找来。” “喏。”吕布领命而去,不多时李儒便跟在他身后快步走来。 “大人唤我?”李儒朝董卓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嗯,刚才孟德来过...”董卓将曹操献刀的情形给李儒说了一遍。 “曹孟德是否行刺我也不敢妄断...”李儒沉吟片刻后,缓声道,“不过此人在京中并无任何妻小,只有一人独居在寓所之中。不若大人您差人再去召他前来,若他没有丝毫疑问便随传召之人前来,那便是献刀,而若是不敢前来,则必定是行刺无疑!” “那好,奉先你速速命人前去传召孟德。”董卓点头道。 “我亲自前去。”吕布沉着脸,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然而小半时辰后,只有吕布一人归来,脸色愈发阴沉:“义父,那曹孟德根本就没有回自己的寓所,我遣人去城门相问,城守回报说此人从东门遁去。城守曾相问,他推说是有义父您的差遣,要出京办紧急公事。” “混账!”董卓一掌拍在案上,怒道,“我何曾给他什么紧急公事,此人必定是想要行刺于我!想不到我如此厚待于他,这竖子竟是包藏祸心,奉先你速速带人去,一定要将这竖子给我拿下,我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喏!”吕布亦是心中恼怒,想不到这曹孟德开始还与自己称兄道弟,到头来竟是连自己也骗了,此人绝不能留,否则让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放,“此人现在已出了洛阳城,敢请义父你将通缉文书遍发天下让其无所遁形。” “好,文优你立刻命画师作画,将这竖子的图形画下,广发天下诸郡,有捉拿到曹操者献于我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如若有人胆敢窝藏其人,与这竖子同罪论处!”董卓点头说道。 “奉先稍待片刻。”李儒点点头,却是又叫住吕布,转身朝董卓拱手道,“若是我猜测无差,此事必定还有同党,否则曹孟德必不敢一人只身前来行刺大人你。” “同党?”董卓眉头微皱,开口道,“还有何人敢随这竖子一道作乱?” “曹孟德原本乃是西园校尉,只怕这同党必定亦是在西园禁军之中。”李儒沉声说道。 “那好,奉先你再命人前往西园,给我查抄,只要与这曹操有关系都通通给我抓起来!”董卓脸上闪过一抹狠戾,“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153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一) ?就在曹操离去之后,童英心中突然觉得极为不安,深恐曹操有所不测,于是悄然潜入了禁宫之中,希望能在暗中协助曹操。这里他虽然来过两次,但是对于路径却还是有些模糊,而这里一处处巍峨的宫殿,飞檐斗角,大体相似,想从中找出董卓的所在,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童英向四下仔细观察了许久,才凭着印象,继续往前。幸好这一这场大雪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迅疾的脱去外衣,露出内里准备好的一袭灰白的衣衫,往地上一扑,整个人便与大雪浑然一色,哪怕是走到了近前,他人也很难注意到那儿竟是还有一人存在。 童英在雪中静静地匿伏了许久,才抓住两支禁军巡戈队伍交叉而过的刹那机会,进入到了禁宫深处。皇宫实在太大,不可能处处都设置兵丁把守,因此只要越过了外围防线,再往里走就容易多了。 长乐宫,董卓又回到了大殿之内,宫外廊下,两名禁军侍卫身穿蓑衣披雪而立,手按钢刀,站得笔直。 大雪纷纷扬扬,这两个侍卫丝毫没有发觉雪地上正有一道虚幻若无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向他们滑过来。他们只是警惕的望着各个通向大殿的路口,防止有人从那些地方进入。 于是当那雪地上突然诡异地跃起一个雪人,闪电般扑向他们的时候,两个禁军侍卫不由大吃一惊,还来不及拔刀叫喊,一双手便探向了他们的咽喉。雪人出手如闪电,轻轻地两声“咯”地轻响,两个禁军侍卫的喉骨便立即被捏碎了,不等两人的软倒,雪人双手一分,便把他们甩进了左右阴暗的角落,紧接着,他立即向后一滑,再度没入雪地。 此时一个三十出头的将领走了过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息,四下看看,但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因此原本握紧刀柄的手再次松开来,慢悠悠地转身往回走去,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本来安排有两个侍卫。 雪地里露出一双黑色的眸子望向那个将领的背影,刚才那雪人自然便是童英,而这中年将领他亦认得,正是董卓的心腹大将华雄。想来既然他也出现在此,董卓必定便在此处附近,最有可能的自然便是在这长乐宫的大殿之中。 雪花飞扬而起,童英如鬼魅一般从雪地中出现,一只手探向华雄的后颈,他显然是准备先将华雄拿下,免得他成为自己等会行刺董贼的一大阻碍。 可惜童英并未和华雄交过手,实在是太过小觑这个对手,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看似必杀,然而华雄岂是庸手,原本已转过身去,可待到童英长身而起,只带起一缕微风,便立即被他感知到了。其实他方才就已发现了两个侍卫的消失,却沉住了气,故意卖了个破绽,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的闯入皇宫大内,此时察觉有异,他霍然转身,手中长刀如匹练一般劈头斩下。 猛扑过去的童英心头一惊,却是在空中硬生生拧过身形,毫厘之差的让过了这柄呼啸一刀。此刻他已然心知自己的大意,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速战速决,争取能迅疾的解决掉华雄后,再入到宫中刺杀董卓。 “噗”地一声,童英和华雄对了一掌,华雄被他逼得连出五步,身子摇晃了一下站住了。而童英同样是连退数步,喉咙顿时一甜,一口鲜血就差点吐了出来。 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已到了口中的鲜血,眯起眼凝视着不远处的华雄,仔细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有胜机。 与此同时,华雄也在上下打量着这个刺客,虽然童英蒙着面,但他总觉的此人分外熟悉,自己必定是在哪里见过。不过须臾他又发现现在并不是思考对方是谁的时候,大人就在身后的大殿中,而此人武艺颇高,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万一让对方进到大殿之中,那么大人必定会有危险。思虑及此,他当下欺身而上,扑向童英,拦住对方进到大殿的去路,同时口中亦是高喊道:“有刺客!” 华雄的喊声已然惊动了宫内的董卓,因为曹操的事情,董卓原本就心中有气,此刻他站在长乐宫殿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在他身前身后,是吕布离开后刻意留下的高顺,此时不待董卓吩咐,高顺已是举步向前走来。 童英虽然不识得高顺其人,但眼角的余光瞥见高顺行进之间渊渟岳峙,气宇不凡,便知其人必定不是庸手,心中不由暗忖:“这狗贼果然戒备森严,今日必定没有机会了,只怕我再不走,就得白白交待在这儿!” 童英把牙一咬,突然吐气开声,大吼一声,一双肉掌陡然劈向华雄。华雄不敢大意,亦是举掌相迎,两人甫一接触,顿时气劲爆响,劈啪作响,华雄感受到一股大力袭来,下意识地一退一避之间,童英便从他让开的一线缝隙中一掠而出,呼啸而出。 董卓见他要逃,顿时暴跳如雷,高声喊道:“给我抓住他,要活的,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打我的主意!” 童英掠过了华雄,却没能闪过高顺。早在他拼死突袭华雄之时,高顺已然勘破了他的想法,抢先一步拦截了童英可能的退路,是以才能在童英和华雄对过一掌后,气力未续之时将对方拦下来。 童英无奈,单腿横扫逼开迎上高顺,自己却也不得不退后一步,陷入了华雄和高顺的夹击之中。 华雄抛开手中的长刀,不但因为是刚才董卓说过要活捉童英,更是现在他们本就以二敌一,胜之亦是不武,若再用兵刃,岂不是更加不堪。 “你俩还在等什么,还不快速速将此人给我拿下!”一旁的董卓高声唤道,高顺和华雄对视一眼,只能同时欺身而上,攻向童英。 他自从出了长安以来,已不只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然而此次以一敌二,而且对方任一一个都是不弱于自己的对手,这一次看起来自己真要和死神撞车,他甚至已闻得死亡的气息,冰冷如雪。 童英大汗淋漓,用尽了每一分的力气。他双掌翻飞,每每挡下华雄的招式,可却挡不住高顺的锐利攻势。而对方不给他一分喘息的功夫,“啪啪”只听两声脆响,高顺和华雄一人一掌同时打在了童英的胸口和后背之上。 “哇!”童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原本聚在外围的侍卫见状,纷纷涌了上来,以期抓住这位刺客,在司空大人面前邀功。 不料童英劈面再次喷出一口血雾,漫天的血污让众人脚步不禁为止一滞,而童英亦是藉这一阻之机,抖手一扬,袖中飞出一只飞爪,堪堪钩中殿顶鸱吻,一个身子腾空而起,三下两下便上了殿顶。 不待他吩咐,侍卫们已急急追去,顷刻间皇宫警讯大作,一队队禁卫武士四处出动,童英强提一口气,在一幢幢殿宇楼阁间神出鬼没,渐渐消失在禁宫深处...... 153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二) ?永乐宫中,一缕檀香幽幽的升起在空中,然后缓缓散开,不远处换了男装的刘嫣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这些时日里朝廷内风云变幻,她虽居于深宫之中,却也听说了那董卓董仲颖竟是在自己府中召集群臣,说出自己有废立之意。 废立?刘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嘲笑董卓的自不量力,区区一介藩镇,虽借着平乱有功升为三公之一,却是如何敢妄言此事。当时的刘嫣满心以为,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正义之士愤然而起,将董卓这个痴心妄想之人打到在地。 然而等了数月,非但没有等来这样的人,反而每日都能看到何太后以泪洗面,泣不成声。刘嫣忽然发现,这个董卓还当真不是自不量力而已,事实上,他确实已经有了废立的实力。 刘嫣一时之间亦是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虽然刘辩和刘协都是她的弟弟,她从来都不分彼此,但是身在皇家,刘嫣如何不知道那些废帝的悲惨遭遇? 她开始为自己的两个弟弟无限担忧起来,甚至有时会情不自禁的想,若是自己能刺杀掉董卓,是否能保住辩儿的帝位? 在重重的楼宇中彷徨四顾,刘嫣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激愤,思忖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来人,去召王元过来!” “是。” 内侍在公主的命令下唯唯诺诺,不敢稍有大意,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刘嫣等到了贴心的美丽侍女回转,却是低低地问道:“红昌,皇上和陈留王都在宫中么?” 那明艳无伦的侍女自然便是任红昌了,她恭谨地道:“皇上他们都在未央宫偏殿,听荀大人讲书呢。” 刘嫣点了点头,将手按在额上,多少有些紧张。 成功或者失败,也在此一搏了,太后此时已经六神无主,皇帝和陈留王,也只有由她这个姐姐来守护了。 而刘嫣绝想不到的是,此刻的禁宫苑外,已经有了两位不速之客。 吕布和麾下的将领张辽,正站在宫门外,身后还有数十位披坚执锐的禁军将士。 张辽面色沉静,唯有双眸中隐藏着淡淡不悦,对身前的吕布恭敬地道:“将军,此举三思啊!” “文远以为此事不可?”吕布双眉如刀,微微一耸,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冷声说道。 吕布自丁原处投奔董卓之后,董卓为表其拉拢之意,并未打散吕布的手下,而是让吕布依旧率领自己从并州带来的兵马,并且还将原属丁原的并州士卒也都交给了吕布。 张辽身为并州军一员,名义上受董卓节制,然而实际上,他依旧是吕布的手下,而且在张辽心中,他也从未想过会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因此,此时虽敏锐的察觉到吕布似有不悦,却依旧是坚定的沉声道:“将军,司空虽然势大,然公主毕竟是先帝嫡出,当今皇上的姐姐。司空不问缘由,不经媒妁礼节,便要强纳公主,与强盗何异,天下之人又将如何看待司空大人?” “文远,纵然义父不用强,那宫里的人也不知骂了多少次,既然同样是被骂作禽兽强盗,便真的做个强盗,看她能怎样?”吕布转头瞥了眼张辽,冷声说道。 “将军!”张辽说道,“将军你莫要忘了,前次将军铲除丁原,已经为董卓背负了骂名,这次将军若是劫持公主,同样要为董卓背负骂名。董卓高高在上,坐享其成,将军奔波驱驰,却仍是承受天下人的唾骂,董卓是拿将军当刀使啊!” 张辽不再称司空而是直呼其名,多少显示出了他的不满,吕布对称呼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对于张辽所言,他也不由陷入了沉思。 张辽说的不错,董卓以自己为刃,所及之处,无不血雨腥风,一片惨嚎。如今自己所及之处,士人唾弃,庶民畏之如虎,避之不及。然而自己究竟又得到了什么? 身处京畿之中,顶着一个将军的爵位和虎贲中郎将的虚职,不过是做董卓的护卫而已。 所以今日吕布细细回想起来,竟是渐渐有了不悦。 董卓被曹操刺杀,虽然未伤毫发,却大惊小怪,几乎出动了所有的侍卫力量去城中大索。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而淫/心大起,竟然想要强娶公主,这才命吕布前来。吕布虽并不看重所谓的皇家威仪,更提不上对这皇室有丝毫的敬畏,然而他毕竟也畏人言,他也不想时时被人在身后戳脊梁骨。 心念至此,吕布命人通名报号,虽然同样是要将刘嫣请过去,但好歹要做做面子上的功夫,若是刘嫣能自愿过去,那是再好不过。 就在两人在宫门外等候之际,吕布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空气的异样。 “何人在此!”吕布倏地一声爆喝,拔剑在手,便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从树丛后闪出,正要逃窜。 那人身手敏捷,动作爽利,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吕布心念电闪,手臂用力一挥,长剑化作一道闪电,从吕布身前脱手飞出,直刺侍卫背心。 长剑如虹,去势如雷,那侍卫虽然剽悍,却只是能躲过一死,躲不过身受重伤的宿命。长剑从侍卫的右胸穿出,带出丝丝激射的鲜血,落在雪地上,点点落红,显得狰狞而美丽。 见侍卫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吕布精神一振,正要去追,一个亲卫却匆匆忙忙奔到了眼前:“将军!司空大人,遇刺了!” 吕布很不耐烦的说道,“曹操已经逃走,某家已安排好了人手追捕,你待怎地?” 那亲卫顿了顿道:“将军,不...不是曹操,是另一个,又有刺客!” 吕布脸色一沉,扭头看了看在雪地中移动的侍卫,蓦地喝道:“张辽,将可疑之人拿下,就算是未央宫,也得跟着闯进去!” “遵命!”张辽神色肃然,高声应道。 “你,随我去保护司空。”吕布指了指气喘吁吁的亲卫,已是大步向董卓的居所奔去。 望着吕布远去,张辽缓步去追那名行状可疑的侍卫,表面神色如常,心中却多少存了些许希望,隐隐地期冀此人去向公主报信,不能遂了董卓的意愿。 张辽和吕布是不一样的,吕布乃是胡汉混血儿,心中对家国的概念颇为淡薄。然而张辽却是西汉聂壹之后。聂壹便是那著名的“马邑之谋”的发动者,后来其家族为避灾祸而改姓张,然而聂氏族人对汉室的敬重却是丝毫没有消散,张辽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董卓的所作所为,张辽早已是心中愤慨,虽然他是极少直面董卓,但也不想让这个暴虐的权臣肆意妄为。 而那侍卫似是对禁宫极为熟悉,张辽循着血迹追去,竟还是被他跑掉——血迹在一颗树下消失了。 张辽站在树下,眉头微皱,倏然,张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杀机,下意识地向一旁侧身跳开,一柄长剑挟着风声,铿地刺入了方才张辽的落脚之地。长剑颤颤巍巍,剑刃上还带着血迹,正是吕布方才掷出的剑。 张辽心中洞明,想到侍卫可能躲在树上,抬头望去,树荫之间一道灰色的人影从高墙上跃过,消失在了禁宫之中。 张辽从地上拔出宝剑,挂在腰间,攀到了树上,向宫内望去,发现飞檐重重,楼宇遍布,复道行空。更兼此时大雪纷飞,天地间尽是茫茫白色,侍卫若是要躲起来,逃到花园里以大雪为屏障,倒也不易发现。 张辽提了口气,用力一跃,飞跃高墙,落在了宫内。 等等,这不就是公主的居所么? 也罢,他虽不想对皇室无礼,但总是要抓到可疑之人。 瞭望四周之后,张辽借着雪色,迈入了重重楼宇之中。 153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三) ?就在张辽遍寻那侍卫的踪影之时,那侍卫却已是单膝跪在了刘嫣的面前,他用手捂着胸前的伤口,口中还在不住地咯血:“公主...董...董贼,欲强纳公主!公主快走!” 闻言,刘嫣不由懵了,董贼这厮,胆敢如此? “公主!董贼遇刺,此刻盛怒已极,若是不从,只怕有性命之忧!”那侍卫见刘嫣愣在原地,不由强忍着疼痛,急声说道。 刘嫣此时才清醒过来,挥退了侍女和内侍,将侍卫扶了起来,“王元,你随我去未央宫,我要带着辩儿和协儿一起离开洛阳!” 原来那侍卫便是王元,他对刘嫣素来忠心耿耿,此刻却不得不摇头抗命:“没用的,公主...董卓派吕布和张辽来强请公主,那两人俱是武艺高强,而张辽马上就到,只怕我们到不了未央宫,便要被张辽擒住了。” 刘嫣心中一惊,旋即想到若是自己被董卓掳了去,一切便再无希望,只是她仍然念着两个弟弟,一时间踌躇不定,难以决断。 “不!董卓被刺,洛阳城必定大乱,这是一个机会,我要去未央宫,辩儿和协儿不能任董卓欺凌!”刘嫣终究是做出了决断,显出了少有的气概,不顾着王元的恳求,坚定地道,“若你不去,那我一个人去!” 王元面容发苦,脸色苍白,半边衣甲已经为鲜血染红,“公主哪里话,王元这条命,纵然是死一万次,也要保护公主无恙!” “咱们去吧。”刘嫣点了点头,快步到屏风后脱去深衣,露出了内里的一身白色男款劲装,转了出来,朝王元开口道。 王元还来不及回应,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呼——“公主请见谅,张辽追捕刺客,得罪了!” 王元和刘嫣同时一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王元毕竟是阅历更广,旋即冷静下来:“走偏门!” 两人急步行去,张辽手握血迹斑驳的宝剑,更是无人敢拦,一路循着王元的血迹,追了过去。 刘嫣和王元虽然熟悉宫中地形,但毕竟一个有伤在身,一个只是女流之辈,片刻之后张辽已经跟了上来。王元见事不可为,一把推开刘嫣,自己横着长剑,挡在了小路的中央。 “休要去未央宫了,公主快走!”王元扭头厉喝,满面鲜血的狰狞人让刘嫣心生畏惧。王元不再向刘嫣望去,转身正对着张辽,牢牢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 刘嫣终于狠下心来转身离去,张辽也终于来到了王元的身前,看到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想到此人甘舍弃性命也要守护主君的汉子,张辽心中却是涌起一丝相惜。 “何必呢,你武艺不差,何必做这无谓挣扎,为了他人而枉送性命?”张辽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问道。 “枉送性命?”王元却是惨然一笑,擦去嘴角的一丝血迹,朗声道,“我王元立誓守护公主,自当要兑现诺言,即便舍去性命又有何干系?” 王元话音一落便忽然欺身上前,手中长剑直取张辽的胸膛,然而张辽只是微微一侧身,闪过他这一击,却并没有乘势反击。 王元踉踉跄跄的止住脚步,唇边再次流出几缕血丝,显然刚才这一击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如今的王元已到了油干灯尽的地步。 张辽横剑在手,遥望着摇摇欲坠的王元,淡淡的开口道:“我敬你是条汉子,自裁了罢。” “大丈夫生而有命,但决于天,决于父母,岂可轻易自戕?我只恨不能马革裹尸,却死在你这等谋朝篡逆的宵小手中!”王元字句铿锵的厉声说道。 望着怒目圆睁的王元,张辽很想辩解些什么,然而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举目望去,远处已然没有了刘嫣的踪迹,张辽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不再多言,挥剑冲了过去。 只听一记金戈交错之声,王元腹部多出了一记重创,鲜血不住涌出,双目也缓缓阖上,却仍旧是一个倔强的站姿。 张辽深吸了一口气,收剑入鞘,快步朝刘嫣远去的方向追去,心中却是忍不住想:国有义士如此,董卓虎狼之人,又岂能长操权柄? 他微微仰头望天,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苦笑——马革裹尸?这不也是自己昔年从军之时最大的愿景么? ********************************************************** 一身男装的刘嫣在大雪中向宫外疾奔,惊恐交加的她努力的辨别着宫内的道路,幸好因为有人在宫中刺杀董卓的缘故,宫内的侍卫一片大乱,许多要经之处都无人把守,这也让刘嫣毫无阻碍的一路往宫外逃去。 这也让她的心中一直不住的想着:那刺杀董卓的人又会是谁呢? 前日伍琼刺董,反被董卓所擒,鞭挞至死。刘嫣想到此处,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美目一闪间,恰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她吃了一惊,一声惊叫便要脱口而出,不料一只大手已突兀出现,紧紧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那手有如一只虎钳,看那样子,只消一力,就能硬生生扼断她的脖子,此时那人尚未用力,刘嫣就已喘不上气来了。而惊惧之下,一身武艺根本排不上用场。 那双手十分有力,但却带着甜腻腻的腥味,莫非是血?刘嫣似乎想到了什么,扭了扭脖子想要看清身后之人的模样。 “别动,不然杀了你!”背后那人感觉到她的动作,皱着眉低低地发了话,刘嫣闻言却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你...就是行刺董贼的刺客?” “是又如何?”那人不置可否的开了口。 “放开我,我助你脱困!”刘嫣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助我脱困?”那人闻言显然是一愣,手上的力道也不禁一松,刘嫣终于转过了头,目光扫过对方,正待开口,那人却是惊道,“是你?” “你...你识得我?”刘嫣闻言,不由反问道。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松开锁住刘嫣喉间的手,缓缓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153 第四十一章 雪夜杀机(四) ?“原来是你!”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刘嫣不禁又惊又喜。 “嗯!是我。”那人自然便是童英了,只见他嘴角犹自还带着一抹鲜血的痕迹,他看了刘嫣一眼,苦笑道,“刘兄大可带我的头颅去向董贼请功,童英死而无憾。”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刘嫣没好气道,“只是你为何去行刺那董贼?” “这...这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还能走不,我带你出宫去!”刘嫣急声对童英开口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我知你是皇家贵胄,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必为了我这么一个逃犯而得罪董贼...”童英苦笑说道。 “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刘嫣闻言,脸色不禁翛然一变,声音转冷喃喃道,“原来在你眼中,我只不过是你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 童英不知为何自己这一句话让刘嫣脸色转换如此迅速,正待开口之时,却看见远处纷飞的大雪之中,一个身形剽悍的戎装武士正手持长枪冲来。 刘嫣顺着童英的目光扭头望去,眼见来人便是刚才追赶自己的张辽。她贝齿紧咬下唇,再看了眼身边的童英,冷哼一声。 童英知道来者不善,头也不回的朝刘嫣开口道:“我且阻他片刻,你速速去叫开宫门。” “不,你去叫开宫门,我来阻他!”刘嫣却是大声答道。 望着一脸倔强的刘嫣,童英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勉力站起身来,飞身迎向来人。 张辽本是追着刘嫣而去,却没想到斜刺里杀出一人拦在了自己的去路,定睛一看,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缓缓止住脚步拱手说道:“原来是童校尉,久仰久仰。” 闻言,童英心中暗叫不妙,刚才为了取信刘嫣,自己取下了面巾,如今又忘了戴上,而且恰巧还遇上了认识自己的人。 童英深知董卓此人心狠手辣,自己行刺不成,必定会迎来对方疯狂的报复。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身死,毕竟他本就是抱着杀身成仁的想法前往宫中行刺的,若是能报得大仇,那么死亡对他而言并不可怕,但他害怕会连累自己手下的一校士卒。 一想到这里,童英心中蓦然变得沉重起来,一时也没有回答张辽所言。 “在下雁门张文远,童校尉莫不便是今日行刺司空大人的刺客?”张辽望着一身贴近雪色的白衣的童英,敏锐的联想到了行刺之事,不由开口问道。 “张文远?”童英缓缓皱起了眉,手中却是慢慢攥紧了长剑,“你便是张辽?” “想不到童校尉也曾听说过...”张辽话音未落,瞳孔却是急促的收缩,因为童英忽的迅猛的朝自己冲了过来,手中长剑泛着凌厉的寒光,直扑自己的胸口! 张辽临危不乱,手中长枪挽起一记枪花,堪堪挡下童英这一击。而童英一击不成,并不气馁,反而愈加疯狂的朝张辽发起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而且进攻之余丝毫不在乎自身的防守,看他的样子是务求将张辽击杀于剑下,甚至两败俱伤也甘愿。 张辽不知自己到底是因何惹来了童英这么大的仇恨,童英如此拼命的非杀自己不可,不过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手中长枪挥舞,几起几落之间,将童英的攻势一一化解掉。 虽然此时飞雪漫天,气温极低,然而童英却是额头见汗,面色惨白。他刚才这一番狂暴的进攻自然有其道理,既然让这张辽看到了自己的容貌,那么便留他不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才会不顾自己的伤势拼了命的要击杀掉对方。可是童英未想到张辽此人武艺竟是如此高强,自己的攻击非但一一落空,而且对方隐隐还留着后手杀招,好几次对方的枪尖都差一点触碰到自己的身上,不过却都戛然而止。 童英一咬牙,勉力提起一口气,手腕一抖,整个人朝张辽扑了过去,剑势又急又快,剑芒幻化万千,与空中大雪浑然一色,看似避无可避。但与此同时他胸前也是门户大开,毫无防备,若是对方发起攻击,只怕亦凶险之极。这分明就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招数! 张辽眼见童英如此拼命,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刚才的一番对战中,他已然察觉到童英是负伤在身,同时,他已经大抵明白到了童英如此决绝的原因,不经意间瞥见童英脸上那一往无前的神色,不由摇了摇头,轻轻抛下手中的长枪,向后一跃跳出战圈,叹道:“你们走吧,快些走,早点离开洛阳。” “你...”闻言,童英不禁一愣,一脸的决绝化作茫然,忍不住开口想要问点什么。 “张辽虽曲身从贼,然心向汉室。董贼暴虐,实为汉贼,必不得善终,辽虽无童校尉之胆量,但亦不屑与贼同流合污,所以...”张辽目视着童英二人,笃定的开口道,“两位还是速速离去吧。” “既是如此,那文远你何不与我二人一道离开,日后再共谋诛董大计?”童英为张辽的真诚所感染,亦是开口劝道。 “人无信不立,我知道童校尉你刚才欲杀辽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属下,同样,我也不忍舍我家将军而去,因此恕我不能答应童校尉所请。”张辽却是摇了摇头,缓声答道。 “文远高义,童英无以为报。”童英朝张辽一拱手,感激道。 张辽不再多言,去到宫门处让守门的卫士打开了宫门,然后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掷给童英,开口道:“持此令牌便可顺利出城,两位速速离开,一路走好。” 童英再朝张辽一拱手,旋即和刘嫣快步离开皇宫。目送他们两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张辽看了看身边的门卫,淡淡说道:“今日这事,还要多多感谢你们。” “张将军,如此轻易的放这两人出城,若是为司空大人所知,只怕我俩不好交代...”几名侍卫虽不知童英和刘嫣的身份,但因为董卓被人刺杀的缘故,他们已经得到了要封锁宫门的命令,如今张辽强令他俩开了城门,放走了童英二人,的确让他们很是为难。 “是啊,此时确是难以解释...”张辽假意沉吟片刻,突然间从一名卫士的腰间拔出佩刀,在侍卫的惊诧中,刀光闪烁,数息之内,已经结果了这几人的性命… ********************************************************** “什么,让刘嫣给跑了?一群废物!这么大个人让他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混账!” 司空府中传出董卓的一阵咆哮,随即是一阵劈里啪啦的瓷器被摔破的声音。李儒站在门外,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心中暗自摇头——以前的大人可不是如此易怒。 不多时,吕布沉着脸走了出来,只是他左侧脸鲜红无比,上面五个硕大的手指痕迹清晰可见。李儒赶紧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吕布,而吕布看到李儒站在门外,亦是捂着脸快步离开。 望着吕奉先离去的背影,李儒忍不住喟叹一声,转身进到屋内。 甫一进屋,便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无数的瓷器碎片散落于地,却没有一个下人敢进来收拾。 “大人...”李儒轻唤了一声董卓,董卓缓缓转过身来,双目赤红,脸上依旧保留着暴怒的痕迹。 “何事?”董卓眼见来的是李儒,暂且压抑下怒意,开口问道。 “西园军营那边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李儒拱手说道。 董卓不发一语,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李儒接着说了下去:“当日西园八校中典军和下军二校曾短暂集结,据其中细作来报,当日士卒接到军令,说是有紧急军情...” “哐当!”董卓手边的一个瓷瓶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旋即他又寒声问道,“这两校的校尉乃是何人?” “典军校尉正是曹操...”李儒顿了顿,低下头接着道,“下军校尉乃是童英。” “是他?”闻言,董卓不禁一怔,面露沉思之色。 “那童英本是卢植的部下,卢植此人冥顽不灵,一向愚忠于汉室,而童英为他所提携,想必亦是对其脾性,而且曹操与童英交往向来甚密,两人密谋的可能性亦是不小。”李儒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俄而却又说道。 “那他此时人在何处?”董卓开口问道。 “据说今日一早此人便离开的军营,如今已不知所踪。”李儒开口答道。“那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想必届时他必定会出现。” “可是如今那童玲已经被人所救走了,到时交不出人来,又如何取信...”董卓皱眉道。 “何须取信于他,届时可让华雄埋伏一队精兵,只要他拿来了《古文尚书》,我等便将其强行拿下便是。”李儒缓声道。 “好。”这大抵是今日董卓所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纾解,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那些典军和下军的西园士卒何在?” “如今依旧在西园之中。”李儒开口答道。 “那好,让华雄带西凉精骑前去西园...”董卓神色转厉,比了个砍头的手势,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一、个、不、留!” “大人...”李儒还想说点什么,却感受到了董卓冷厉的目光扫向自己,只得无奈的闭上了嘴。” 望着眼前的董卓,李儒的胸中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陌生感觉,这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无法消散开去...... 153 第四十二章 亡命天涯(上) ?“帝非帝,王非王,千骑万乘走北邙……”童英立在漫天大雪之中,面对着连绵百余里的邙山,喃喃自语。 在他的身后,刘嫣亦是迎风而立,缕缕青丝为风雪吹拂,一袭白衣之下,顿生出尘之意。 童英和刘嫣从北宫逃出之后,顺道出了洛阳北城门,一路向北,已是到了邙山的脚下。 此地为历代王侯墓葬群的所在,素来是堪舆师相中的宝地。可这只是死人的宝地,不是童英的福地。他今日受伤颇重,先是生生捱了华雄和高顺各一掌,然后与张辽恶斗一番,接着一路没有停歇的奔逃至此,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若是再算上漫天的大雪,此地都快要成为童英的葬身之地。 呼呼风声钻入耳鼓,鹅毛般的打在脸上,覆在身上,童英的意识一阵阵地模糊。只觉好累,好累,想要尽快地睡一觉... 而站在童英身后的刘嫣亦是看出了他的异样,轻轻唤了童英两声,童英犹自钉在原地,对刘嫣的话充耳不闻。 刘嫣伸手去推童英,力道极轻,不料童英竟扑倒在了大雪之中。 “童英!”见状,刘嫣顿时一惊,连忙俯身扶起童英,这才发觉他身躯冰冷,四肢僵硬,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脸庞却无一丝的血色。 “你不准死!不准死!”刘嫣没想到童英伤重至此,用力的拍打几下童英的面庞,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响应。瞭望四周,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除了雪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刘嫣紧咬着牙关,吃力的抱起童英,在大雪中踽踽独行。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她,哪里曾尝试过野外生存,此时又兼大雪,刘嫣不禁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抱着童英走了小半个时辰,刘嫣便已双臂酸疼,不堪忍受,于是放下童英将他拖在地上,这才想起需要尽快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待童英醒来。 可绵绵北邙百余里,处处银装素裹,这里山势低矮,又有哪里可以避风? 等等...北邙不是有许多的墓穴? 想到阴森的墓穴,刘嫣一时间又是忐忑,又是恐慌,少顷终于下定了决心,拖着童英找到了就近的一处破败的墓穴。 北邙山墓葬极多,盗墓贼也是极多,许多墓穴被破坏之后,陪葬器物被盗,便成了一个空壳子。刘嫣现在就找到了一个这样的空穴,抱着童英坐到了一处通向深处的阶梯上。这里接了地气,颇为温暖,或许便能让童英早些恢复过来。 刘嫣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木头,童英的面颊上仍是血迹斑驳,他双眉紧蹙,嘴唇开裂,实在是一副狼狈至极的景象。可刘嫣却觉得此刻的童英更加真实。 想起刚才对方在与张辽恶战之时,仍不忘将自己护在身后,不由的呆呆的看了童英许久。俄而,刘嫣转身到童英的身前,抱膝而坐,为他遮挡住洞外的风雪… ********************************************************** 惨白的日光渐渐从连绵的北邙山中隐没,纷飞大雪也终于渐渐止息,刘嫣不知什么时候累得睡着,又不知什么时候被彻骨的寒意冻醒。 墓穴之外犹是一片惨白,刘嫣站起身来,却是脚下一软,险些因麻木瘫倒在地。她坐了那么久,双腿早已麻了,却又因为害怕童英会出什么意外,而不敢睡去。 揉了揉双膝,刘嫣回望墓穴之内,但见童英仍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其中,如今面色已经不再像昨夜那么惨白,而已经有了些许血色,看样子已经开始慢慢好转,不由心中稍感宽慰。 心弦一松,睡意慢慢袭上来,双眼半闭不闭之时,耳边却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水...水...” 刘嫣先是一惊,随后才想起是童英是说话,高兴地不知所措,半晌瞥见童英干裂的嘴唇,这才明白他因失血过多,早就干渴难耐了。 刘嫣连忙走到墓穴入口的地方捏了一个雪团,捧到墓室内将雪块掰碎,一点一点地放进童英的口中。 直到童英再次昏睡过去,刘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多时她也缓缓躺在童英身边,沉沉睡去... 到了次日天光大亮之后,童英终于醒来。 他觉得头很痛,但好歹亦是还算清醒,身上的伤口很很疼,但庆幸的是这条命还在。 刘嫣已经熟睡在他的身边,童英见他睡着的样子清纯柔弱,双臂交叉架在胸前,不像是个男人,倒像是一介弱女子。只是此人能在深宫中通行无阻,贵为皇族却敢反抗董卓,也是不易。只可惜如今落到和自己一般的下场,童英心中多少还有几分愧疚之感。 童英艰难地起身,从墓室的阶梯爬了出去,记忆中只记得他们两人来到了北邙山,这里,也果真便是北邙山的一处墓穴么? 此时雪后初晴,旭日如丹砂一笔,点在东面的天空,万里晴空无限,湛蓝湛蓝地没有一丝尘埃。 呼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童英这才觉察出了阵阵的寒意。他本是习武之人,体质强健,在冬天只穿汗衫也未必会像今日这般寒冷。只是他大伤未愈,不仅是外伤,更是内伤,伤了脏腑元气。 看日头已经过了辰时,东汉时代的帝都洛阳城早就已经在晨曦中醒来,北邙一带作为盛名已久的墓葬群,早有人带来酒食祭祀先祖。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童英摇了摇脑袋,记不清楚,但既然有人来祭祀祖先,或许可以混在人群中逃出洛阳的控制范围。 童英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头,浑身的劲装倒不像是祭祀先祖之人,十分容易令人怀疑,更何况他身上还有点点斑斑的血迹呢? 童英无奈,只得返回墓室之中,看看墓室主人的棺椁里还有没有随葬的衣物。此举虽是对先人大大的不敬,但童英此刻为求保命,也只能如此了。 墓穴几乎被毁坏殆尽,棺椁也早已被人破开,露出了灰白的两具骷髅。童英从旁边找了一身青衫,并不十分华贵,但相较其他服饰的灰尘漫布,这身青衫也稍显清洁淡雅。 他换下昨日的血衫,走到墓穴外用雪擦净了脸上的血迹,这才缓步向不远处祭祀的人们走去。 “敢问官人,从此地往孟津该怎么走?小弟昨日在风雪中迷了路,烦请指点一二。”童英一身儒生的打扮,向一个富豪模样的人问道。 那大户见童英气息虚弱,目中隐现血丝,嘴唇干裂,若非这一身青衫,他险些以为童英是个拦路的乞丐了。大户的心中虽有疑惑,但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跟昨日洛阳城里闹哄哄追捕的刺客关联起来,于是一指西方道:“顺着山脚大道往西五里,再向北穿越北邙,之后便顺着大河南岸一路向东便是。” 童英躬身拜谢,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转了回来,脸上有了讪讪之色:“小弟愚鲁,随身包裹在昨夜遗失了,如今饥渴交加,不知官人能否垂怜则个,给些饭食...” 童英从未做过乞讨之事,如今这头一遭,并不能说是像模象样,反倒是多少有些窘迫。 谁料这样一来反倒让那大户认定了童英并非招摇撞骗之人,所谓先祖面前,与人消灾,也算是功德一件。大户很爽快地给了童英些食物,还有半囊祭祖剩下的清酒。童英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吃喝,也怕被人误以为是盗墓贼,不敢直接回到墓室中去找刘嫣,只好就近靠在一棵枯树之下,席地而坐摆开了酒食,慢慢吃喝。他奔波一日,昏迷一夜,此时饥渴交加,却不敢狼吞虎咽,只怕万一牵动伤口,又或是吃得太爽,反而忽视了远方官道上巡逻的守卫。 他将食盒中的饭菜留了一半,撕下一片衣衫铺在地上,将剩余的饭菜都放在上面,上前交还了食盒,说了许多好话,再三道谢,这才拾起饭菜的包裹,绕过另一边祭祀的人众,寻路回到了墓室之中。 153 第四十二章 亡命天涯(下) ?刘嫣犹自酣睡,尚未醒来,童英却是将饭菜小心放在刘嫣的身前,自己守在墓室的入口打坐调息。他吃了一顿免费的午餐,稍稍恢复了些体力,想着在入夜之后,便可借着夜色偷渡北邙,前往孟津。在孟津渡过大河之后,就进入了河内郡,河内郡虽然同属司隶辖区,但并非是董卓的嫡系人马所控制的地域。 进入河内之后,他们便可以相对安全了,至于之后怎么办,倒非现在童英有暇考虑的事了。 气息勉强运行两周,由于少了磐龙璧的助力,竟是耗费了三个时辰之久,等到童英睁开双眼的时候,刘嫣早已醒来了。 刘嫣只是有些疲累困倦,睡了一觉,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伶俐的明眸盯着童英,忽地噗嗤一笑,伸出手指点着童英的鼻子道:“咦?你竟然没死,真令人意外啊。” 她一句话将无限的担忧和焦虑遮掩过去,化作最明媚的笑容,对于这样一个大汉的公主来说,本已是极为难得的事。但在童英看来,这个出身皇族的贵胄”刘彦”,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真是生在帝王家,不知百姓疾苦。童英虽不是百姓,但作为一个官职低微的西园校尉,在刘嫣这样的皇亲国戚面前是蝼蚁不如的。 童英自然没有给刘嫣好脸色看,刘嫣却是指着旁边早已凉下来的饭菜问道:“这是你找来的?” 童英没好气地道:“难道还是土里蹦出来的?” “那我还要多多感谢你了。”刘嫣嫣然一笑,无限动人,竟然连童英也看得有些发痴。 “不谢...应该的...”童英别过头去,开口答道。 刘嫣伸手捉住一只鸡腿递到了嘴边,张口欲咬,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扭头问道:“这些食物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童英随口答道:“嗯...是从祭祖的人那里讨来的。” 孰料刘嫣听到这话之后,蓦地扔掉了鸡腿,伸脚将饭菜踢开,指着童英怒道:“你怎么那么恶心啊!居然拿死人的东西给我吃!” 地上顿时一片狼藉,童英完全不知道刘嫣此举是为何故,只是心疼的望着那些被无端糟践掉的饭菜,心中的愤怒多过了腹中的饥饿。 “这些东西虽是祭祀用的剩饭剩菜,但也都是来之不易。刘兄,我知你是皇室贵胄,从小锦衣玉食,但如果你们这些贵族能晓得些庶民生活疾苦,汉室天下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童英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当下不由得忿声说道。 听到童英一阵数落,刘嫣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只不过是说我不想吃死人的东西,怎么啦?你扯上啥贵族啥天下兴亡的干嘛?!你以为你是谁啊!” 闻言,童英冷笑一声说道:“是啊!在你们这些皇室的人眼里,我们只是贱民,连个人都算不上!” “你!…”刘嫣气的七窍生烟,把头别过去,再也不再理童英。 而童英心中也是有气,两人相对而坐,却是一个闭口朝天,另一个盯着地面,一直静坐到了深夜。 童英经过白天一天的调息,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气力,他有意惩治刘嫣一番,便起身道:“董卓命人在河南大索,搜捕刺客,若要活命,便在此时出发前往孟津,不然的话,便在这墓室中做着汉家帝国的大梦等死便了。” 他本想借此打压刘嫣的嚣张脾性,但刘嫣却是噌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恶狠狠地道:“董卓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贼,何足道哉?本公子要活着将董贼从洛阳赶出去,此刻出发便此刻出发,倒不知童校尉你的伤好利索了没有。” 童英哑然,扭头便走。 两人出了,一前一后地顺着山脚的大道向西走去。雪夜映着月光,月光打在这一前一后逶迤而行的两个身影上,拉出两道长长的暗影。 童英的脚步时快时慢,刘嫣却总能跟上。他走在平坦的大道上,刻意放缓脚步,刘嫣也不超越他一头;他故意迈上崎岖难行的小路,健步如飞,刘嫣竟然也能跟上,总归不超过身后两丈的距离。 童英不禁暗暗称奇,他之前只是以为刘彦不该耍贵公子脾气,想着要这位大汉宗室改改脾性,却想不到刘彦也是如此倔强的一个少年。想起前日在宫中阻拦张辽时他欲与自己一同赴死的决绝,童英的心中已是暗生歉疚了。 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奔波,但昨日一整天,刘嫣可都是水米未进啊。 心念至此,童英不由放缓了脚步,转身柔声道:“刘兄,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现在休息,天亮之前就不能穿越北邙山是不是?”刘嫣面北而立,并不直视童英,声音清冷傲然。 “是...”童英只能如实回答,只是多少有些担心刘嫣的体力。 “既然如此,还不赶路,难道还要我带路吗?”刘嫣冷哼道。 “好...请刘兄跟紧了。”童英不再多言,转身疾步行去。 ********************************************************** 他们两人按照童英日间询问出的路径西行五里,然后向北穿越邙山,最后折而向东。月亮在东方,又转向南方,最后出现在西方,在朝阳的霞光中渐渐隐退。 他们走了一夜的路,早已是饥寒交迫,童英算算脚程和时辰,觉得午后便可抵达孟津,不觉大感振奋。 倏然间,身后噗的一声,童英回头去看,发现刘嫣竟已倒在了雪地中。 童英连忙过去抱起刘嫣,但见她面颊苍白,额前黑发散乱,更添狼狈。童英心中立时急了,目光当下四处搜寻,看可否找到一个休息避风的场所。 上次刘嫣为他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墓室,那么在山南极为常见的墓葬,在山北又会不会有呢? 由不得童英去想,就在他搜索墓地而不得的时候,通红的太阳已经完全跳上了天空,官道上开始出现了零零碎碎前来祭祀的人们。 无论如何,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找到一处墓室潜入进去了。 说不定,还要像昨日那般乞讨求食。 童英多背着一个人,来到了祭祀的众人身前,同样是乞讨求食,这次童英显得比昨日老练了许多。他自称是兄弟两人,从洛阳城中逃出,前往河东避难,只是天气寒冷,弟弟受了风寒,昏迷过去。 童英态度虽然谦恭,却又一股天生的傲然,并不让人厌恶,反倒在心底不由地赞赏。众人不乏低声咒骂者,更多的是则是对童英网开一面,赐以酒食。 可就在童英草草吃完,等待刘嫣醒来的时候,在隆隆的蹄声中,他见到一个仆从众多,鲜衣怒马的车队,顺着官道向他来时的路奔去。 那车队中央顶着一杆旗帜,上书“司马”二字,在大道上逶迤行去,引起了两旁路人的无尽艳羡。 司马? 童英多少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可这个司马多半不是他在西园中的军司马侯惇,而像是一个姓氏。至于童英为什么觉得熟悉,却是不得而知了。 此时施舍饭菜给童英的人道:“那是河内司马氏啊,小兄弟可是羡慕了?你若是有个好出身,他日平步青云也未可知啊。” 河内司马氏?童英越想越觉得头痛欲裂,极不舒服,索性不再去想,专心等候刘嫣醒来。 睡到将近午夜,刘嫣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童英已经累得昏睡过去。刘嫣望着一头乱发的童英,虽然童英身子睡得歪七扭八的,但是手上还是捧着早已冷掉的饭菜及筷子。 刘嫣静静的望着沐浴在蒙眬月光下的童英,天地之间一片静默,只有几声夜乌的啼叫,衬托着旷野的寂寥。过了半晌,刘嫣轻轻拿过童英手中的饭盒,默默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两行清泪从刘嫣的脸颊上,落入冷冷的米饭之中… 153 第四十三章 千里相依(上) ?好在之后几天都是有惊无险,他们当晚便抵达了孟津,次日随过往的商队渡过了大河,便向河内而去。 童英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只是他伤了元气,这一路上又奔波劳累,吃不好睡不好,以致恢复极慢。他的外伤虽然渐渐痊愈,但脏腑之伤却只能慢慢滋养,这个也急不来。 他们本以为进入河内就应该算是逃脱了董卓的魔爪,但不料刚出魔爪,又入狼窝。 自张角为首的黄巾之乱覆亡后,各地尚未就死的黄巾残党纷纷躲到深山里藏了起来。 数月前灵帝驾崩,小皇帝闇弱,大将军何进、十常侍又因权力争夺而先后殒命,一直到现在董卓擅权,天下人心已经浮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当此之时,先前隐匿的黄巾乱党纷纷打起了旗号,再度出山。在常山国一带由张牛角、褚飞燕发起的黑山贼、昔日的黄巾军渠帅管亥领导的青州黄巾,以及上郡人郭太在河东白波谷号召的白波贼,都成为了动荡华北的重要力量。 偏生不巧,河内郡正处于白波贼和黑山贼的活动范围之内。 童英和刘嫣自孟津渡河,取道温县、怀县、野王一线,在数日前抵达修武。他们一路出来,并无明确的目标,因此走走停停,都是挑大道在白天走路,尽量避过那些蟊贼。 这一日从修武出发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河内郡在地理上犹如一个匍匐在大河转弯处的长蛇,而修武便在这条蛇的七寸位置。河内郡多是平原,但修武北接太行山余脉,已是成为了黑山贼的触手。 童英没想到黑山贼蔓延地如此之快,更没想到黑山贼会如此猖狂。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山坡的时候,山坡上突然站出来几个头裹黄巾的汉子,手中拿着木棍柴刀,摇着木枪上的红缨吼道:“前头两人站住!难道你二人没见到我李大目在此?还不速速留下钱财,否则枉送性命可不是什么好事!” 童英和刘嫣两人面面相觑,望向坡上为首的那个汉子,发现他相貌平平,一双眼珠子却似是要凸了出来,因此显得双眼尤大,大抵这便是他名字的由来。 眼见对手人多势众,自己二人恐怕不是对手,童英思虑片刻,却是缓缓地手按剑柄,朗声答道:“兄弟也是昔日跟随人公将军在河北打过仗的,还请李大哥通融通融,放我二人过去。” 李大目环眼一瞪,声音里竟有了兴奋:“原来是人公将军的手下,却不知兄弟是在哪一战失散的?” 童英对着迎面而来的李大目笑道:“小弟与人公将军乃是在钜鹿一战失散的。” 李大目看了看童英,又看了看刘嫣,问道:“哥哥我是人公将军麾下郭大贤渠帅的手下,不知兄弟是听谁的号令?” 童英面上装出惊喜之色:“原来如此,兄弟我也是在郭大贤渠帅的帐下,不料竟是他乡遇故人啊,失敬,失敬...” 李大目微微一怔,旋即仰天大笑,就在李大目笑得最灿烂的时候,猛地抽刀疾刺,直取童英前心! 刘嫣猛地去推童英,却发现童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一柄锈剑,闪身格开了李大目的长刀,语气讶然:“李大哥这是做什么?” 李大目狰狞道:“郭大贤渠帅明明是地公将军麾下,你小子想冒充,还嫩了点!兄弟们上,杀了这两个!” 童英脸色数变,想不到面前这李大目看似木讷,心思却是如此缜密,当下也不多想,只是拉着刘嫣向山下的大道上狂奔而去。 李大目那边有五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有武器,最不济也是一柄六尺长的短棍。可刘嫣只有随身匕首,童英只有路上捡来的一柄锈剑,他自然是不怕死的,却还不想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与对方拼个鱼死网破。 一前一后七个人从山脚下狂奔到大道上,又顺着大道向东狼奔豕突。 童英受伤未愈,刘嫣却是行动敏捷,须臾已经变成刘嫣在前,童英在后。黑山贼中跑的最快的却非那个头子李大目,而是一个身材短小的瘦子。相较于童英来说,他的步幅偏小,频率却是奇高,因此速度竟然比童英要快。 但那瘦子只有一柄柴刀,武器上并无多大的优势。 童英似是伤势沉重,跑了一阵便脚步散乱,被瘦子将距离拉得越来越近,须臾瘦子已经到了童英的身后,他的眼中绽放着一股野兽捕获到猎物一般的神采。 瘦子挥起柴刀,用力向童英的背心砍下! 跑在最前面的刘嫣突然感到不安,扭头望去,发现瘦子的柴刀离童英只有一尺之遥! 他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在下一刻却看到童英蓦地扭转身躯,左手握住了瘦子挥刀的右手手腕,同时右手的锈剑猛地递出,扎进了瘦子的心脏! 鲜血顺着锈迹斑驳的铁剑流了出来,瘦子双目圆瞪,嘴唇还在蠕动,从瘦子尚未僵硬的右手里接过柴刀,童英将柴刀向着随后一个手持短棍的彪形大汉猛地掷出,柴刀挟着风声飞出,直接钉在了大汉的前额上。 大汉扑地倒地,童英和刘嫣身后的追兵只剩三人,但他们却少了一件武器。 眼见着童英以及其利落的手法杀了两人,刘嫣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立刻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彪形大汉之后紧跟着的山贼手中拿的是一柄长剑,直刺自己的前胸,刘嫣侧身闪过这一剑,却浑然不觉李大目已然来到了她身后,趁机偷袭她的后背,等到刘嫣反应过来之时,李大目手中的环首刀已然马上就要刺到了她的身上! 难道要死在这里么?刘嫣心中闪过一丝绝望,眼前瞬间闪过一丝鲜血,然而却并非是她的,因为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童英挡在了她的面前! 李大目这一刀洞穿了童英的肩膀,却未刺中他的心脏。 而李大目刺中童英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危险,刚想抽刀后退,童英的左手猛地搭上了刀刃——他以肉掌握在刀刃之上,却没有丝毫犹豫。李大目奋力抽刀,童英的左手则是死死地攥住刀身,手背上青筋暴起,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不住溢出,而那柄环首刀,就像是卡在了石头里,纹丝不动! 李大目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角色。 “噗”地一声,李大目猛地松开了握剑的右手,张开大口,低头望向胸前露出的三寸刀锋,眼中满是诧异。 刘嫣一刀刺中了李大目的心脏,握紧匕首抽了出来,鲜血顺着伤口飞溅,染红了她的一袭白衣。 童英大喝一声,双手握在刀柄上,一寸寸拔出了环首刀,鲜血也顺着他的节奏一瀑瀑激射而出! “跑啊!”两名山贼见李大目被杀,扭头便撒腿狂奔。 这一场肉搏几乎耗尽了童英所有的力气。继刺杀董卓受伤之后,童英再次身受重伤,回头望了望犹自双手紧握匕首而不住发抖的刘嫣,双目一阖,便昏倒在了大道边。 刘嫣蓦地一声尖叫:“童英!” 153 第四十三章 千里相依(下) ?刘嫣无力地跪在了童英的身前。童英一直以来都是武艺高强,她的身手也算不凡,但他们一个重伤,一个有气无力,以至于虎落平阳,反倒被这几个黑山贼寇所困。 虽然最终还是将这几人击杀,可童英的伤势只有更重! 刘嫣甚至不知道,童英这次还能不能醒来... 她撕下身上的衣衫,捂在童英的伤口上,白衣旋即为热血浸红,连着刘嫣的纤纤玉手,也尽染淋漓的鲜血。 情急之下,刘嫣蓦然想起自己出发前带了两份御医调制的伤药,连忙从腰间取出,不住地倒在童英的伤口上,被刘嫣浪费了半瓶上去,她还只怕不够。 这大内御医调制的伤药药效来得很快,不多时止住了血,刘嫣环顾四周,只看到那五个山贼的尸体躺倒在周围,大道上行路的人们见到这里出了血案,都是远远避开,唯恐多事。 童英不能死,但是已经昏迷,如今只有自己与她二人,眼下只能是自己来保护他了。 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休息的地方,可是刘嫣却不知道二人可以往哪里去休息,去哪里找来让两人恢复体力的食物呢? 刘嫣长在皇家,对衣食住行这一类,从未放在心上,可是真的到这山穷水尽的时刻,刘嫣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办法来养活两人了。 去山中打猎?且不说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追不到野鸡鹿狍之类行动敏捷的猎物,若是遇上熊虎狼豹一类,只怕自保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此时大雪如盖,山中野兽皆是蛰伏,他又到哪里去打猎? 去买吗?刘嫣在决定带着两个弟弟出宫之后所作的准备,带了伤药带了兵器,就是忘了带钱,一点钱都没有。他活了十多年,从未愁过钱财方面的问题,在宫中锦衣玉食,出到宫外也有侍卫随时伺候着。但斗转星移,此刻的刘嫣已经迫切地想要捡到哪怕是一枚的五铢钱了。 眼见日头渐渐偏西,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刘嫣只能将童英背到一处破庙中,小心翼翼地在后堂休息,生怕再出了什么变故。 只是这破庙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到处肮脏不已,刘嫣强忍着胸中的烦恶,将童英安置好之后,便出了庙宇,去找些食物。 她本无生活自理能力,眼下要来找些东西吃,竟也难如登天。此时正是隆冬,飞鸟走兽尽皆隐遁,草木枯萎,亦无野果可采。刘嫣到最后又累又饿,终于还是转回到大道旁的一个车队旁。 思忖再三,刘嫣终于还是做了决定。现在的她除了乞讨一途,再无他法了。无论如何,他不能死,童英也不能死。他们两人都要好好地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刘嫣脚步虚浮,一步三晃地走过去,神色困顿,缓缓地伸出手来乞讨,却终究是不能越过心里的那一道防线,只是咬紧嘴唇,并不说话。 刘嫣如此低眉顺眼地乞讨,已是难为他了。 “呸!哪里来的小乞丐,触大爷们的霉头!”那一行人见刘嫣全身脏乱不堪,有个人便啐骂了一声。 刘嫣从小到大那里这样被人骂过,而这几天又积了一肚子的火,不由得骂了回去:“谁是小乞丐!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如此无礼!”。 “呦!这小乞丐还挺威风的,莫非我们是遇上落难贵族了?哈…哈…哈…”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纷纷狂笑,笑了一阵,众人当刘嫣是个疯子,再也不理睬他,驱车而去。 刘嫣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狂奔而出,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任何行人经过,哭着哭着慢慢只剩抽泣的力气,心知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用已经沾满尘土的衣袖擦了擦哭花了的脸,艰难的爬起身,顺着大道寻找下一个乞讨目标而去… 刘嫣回到破庙时已是深夜,好不容易找了户好心的农家,讨到了些食物,此时童英却尚在昏睡,刘嫣喂了他一些清水,又让他迷迷糊糊的喝了一些粥,摸了摸童英的额头,似乎没之前那么热了。忙活了半天,然后才放心的坐了下来,轻轻的依偎在童英的身边,寻求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暖… *********************************************************** 这次昏迷,童英直到三日三夜后方才醒转。那个时候,刘嫣正在朝歌为他乞讨。 时至薄暮,童英只看到自己坐在一辆破旧的板车上,周围多是些拖家带口的民众。他似乎记得是刘嫣带他过来,但是此刻不见了刘嫣,童英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周围还有孩子在哭泣,一个女孩儿依偎在中年妇人的怀中道,“妈妈,我饿...” 听了这话,童英的肚子这才很自觉地叫了一声,他也终于意识到,他也饿了。 在板车上随便翻一翻,童英竟发现羊皮褥子下面还有一个纸包,包里是一条鸡腿和几块面饼。他大有惊喜之感,想要取出来吃,却还惦记着刘嫣,勉力咽了两口唾沫,又将食物收好放回原处。 大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衣衫脏污的小乞丐和两个皂衣的男子。那两个男人虽然衣着简单,但是整洁有序,趾高气扬,看起来多半是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两个护院都是手持一条三尺短棍,挥动着大骂道:“抓住小贼!别想跑!” 那小贼倒是行动敏捷,跑到这边人多的地方,倏忽钻进了人群之中,不知藏到了何处。 那两个护院搜了半天未果才慢慢走远,那个小乞丐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向角落里的童英。 童英微阖双目,努力调匀内息,及至觉察到有人接近,猛地睁开双目,却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小乞丐正站在他的面前,裸露的半边手臂上显出片片淤青和紫红色的冻伤,一身灰衫上遍布点点污渍,仔细一看或许能辨出他身上本是一袭白衣。 小乞丐头发凌乱,脸上油污泥垢遍布,唯有一双明眸楚楚动人。 “你...你...”童英惊诧地张大了嘴,他从那双动人的眼睛分辨出这个小乞丐的身份,但却无法相信他竟会落遢到这副光景。 “我……我怎么了?”小乞丐眼中也是惊疑不定,半晌醒悟过来,连忙转过身去,不再面对童英。俄而疾步走开两步,似乎想要离开,但旋即又倒退过来,将手中好不容易抢来的半块面饼放在车上,这才寻了个地方洗了手和脸,又用手梳理梳理头发,等回到童英身旁的时候,虽然还是衣衫脏污,但面容已经不再邋遢不堪。 这小乞丐正是刘嫣,她在这短短三天里经历的变化童英不得而知,但仅从数日前尊贵无比的汉室贵胄,到现在一个蓬头垢面,靠乞食和偷窃存活的乞丐,其中的艰难童英也能大致想象一二。 “你...”童英低声想要说点什么。 “你什么你,你不认得我啦?”刘嫣倔强地看着童英,不知为何,她愿意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最可怜的一面,然而唯独在童英的身边,自己却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的高傲。 “我们这是要去哪?”童英的声音分外低沉。 “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带你去寻医,但是身无分文...”刘嫣本想说出自己这几日里的经历,然而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 不过她后半截没有说的话,童英已然明白,面色微微一滞,诚心诚意的朝刘嫣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这几日多谢刘兄照顾,童英无以为报,但求...” “你不用谢我,若非你,我早已死在那李大目手中。所以你亦不必心存愧疚,我照顾你只是为了报恩而已,你并不欠我什么。”刘嫣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倔强。 两人慢慢沉默了下来,因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童英回望了一下西面,转过头来对刘嫣说:“如今董贼势大,往西是不可能再去了,我们还是往东去吧。” 刘嫣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哎呀,你要做什么!”刘嫣正准备拉动板车,却发觉身后传来异动,转过身去,这才发现童英竟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我已经可以自己走了,这板车你还给别人吧。”童英虽如此说,当看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刘嫣已然知道他不过是在逞强。 这一次刘嫣连理都懒得理童英,转过头来,拉着车便往前走。童英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连坐直身子也无法做到,也只能无奈的继续躺下。 夕阳之中,童英和刘嫣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缓缓前行,慢慢的走向一个他俩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远方...... 153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上) ?在自己遇刺的两天后,董卓不顾诸多朝臣以及李儒的强烈反对,执意要行废立之举,而今日皇位更迭之事便在崇德前殿举行。 盛大的仪仗无法掩饰帝国每况愈下的衰弱,繁复的礼仪无法挽救汉室愈来愈卑微的存在。新一任的皇帝虽然有聪明的名声,却因年龄更为幼小,所以更容易被董卓控制。 从跋扈将军梁冀开始,在经过了数十年外戚和宦官连番掌权的拉锯战之后,朝中大权、京畿军事为前所未有的为外来的藩镇董卓所掌控。这似乎是一个新的预示,至于谜底是什么,只能等待时间给出答案。 祭告天地,奉上三牲太牢之后,司徒袁隗接过皇帝刘辩所持的玉玺印绶之后,将其传递给了陈留王刘协。就在玉玺传递的那一刹那,座下的群臣中隐隐传来了几声低泣,然而转瞬即逝,仿似根本就未曾出现过一般。 而依照传统,天子南面而坐,群臣则与之相对面北而立。 最前头的乃是前任皇帝——是的,从他交出玉玺印绶的那一刻起,刘辩已经成为了前一任的皇帝。他被迫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然后向他的弟弟,新皇帝刘协跪拜。 或许有人会觉得屈辱莫此为甚,而作为废帝的刘辩,除了惊惶失措之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自己本来就不是做皇帝的料吧。他虽然泪眼朦胧,但在心底却隐隐有了解脱之感。 仪式完成之后,新皇帝的确立以三公的名义传召天下。虽然诏书的最前头写的是袁隗的名字,但是人们都将矛头指向了权倾朝野的董卓。 皇帝被董卓废了。皇帝被董卓立了。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因为废立之事而引发的风波,只是董卓掌握朝中大权以来的又一次推波助澜。距离皇位交替还不到三天,董卓毫无征兆的再一次召集了群臣。 当着众朝臣的面,董卓不容置疑的开口道:“当今何太后,曾逼迫永乐太后过甚,令其忧劳而死,忤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何太后宜移驾永安宫。” 和前次一样,群臣再一次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忤逆董卓。 董卓所谓的永乐太后,则是养育新皇帝刘协的董太后。董太后并非刘协的生母,而是灵帝刘宏的生母。至于新皇帝刘协的母亲王美人,则是在多年前便已亡故了。董皇后被何进赶出了京城,而后又莫名死在了路途之上,虽然迄今没有找到凶手,然而董卓说是何太后逼迫之故,便为其盖棺定论。 因此,何太后被贬冷宫,半个月后,幽居冷宫的何太后便因食物过敏而死。 群臣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所谓吃错了东西能够吃死的,无非是吃了毒药而已。与董太后之死一样,但这次没有人敢说什么。 更残忍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即便何氏一族剩下的只有女人,董卓也不愿放过。 与何太后的死讯同时,董卓派人将已故车骑将军何苗的棺椁挖出,将何苗的尸体手脚切断之后,弃之于道。又将何苗之母舞阳君杀害,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复收敛。 在此后,董卓就任三公之一的太尉,从名义上掌握了天下的军权。 而被困居于永安宫的少帝刘辩,实际上已经同囚犯无疑。除了年初纳入的唐妃,他身边再无陪伴之人。曾经让他赖为依靠的舅舅、母亲,先后死去。就连是无辜的外祖母也不能幸免。 永安宫里的配给也渐渐减少,衣服饮食欠缺,丧失了亲人的刘辩,后来为人形容为“少帝泪不曾干”。 刘辩每天都只是立在庭中彷徨踟蹰,叹息流泪,这一日却见到一对燕子于庭中飞舞,心有所感,便即吟诗一首: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 何人张忠义,泄我心中怨。 刘辩身处空庭之中,呆立叹息,而飞鸟任意翔舞。他触目感愤,抗声而吟,不知是诗,不知是泪? 少帝的诗句并不算极有文采,却是立刻为董卓的耳目所察觉,呈于董卓。 董卓不怒反喜:“废帝有怨望,乃不遵今上,杀之有名!” 于是李儒带武士十人,以鸩酒奉于少帝。少帝不愿,于是李儒强灌之,少帝死,葬于洛阳城外。 董卓以废帝心存不轨的罪名通告洛阳,可是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两个月后,董卓就任“相国”,成为了大汉有史以来的最强横权臣。 四百年前,汉高祖刘邦创立汉王朝时,曾经任命建国大功臣萧何为“相国”重职,这个在战国时代频频设置的官职,到了后世则成为拥有极大权限的宰相——百官之首,甚至能够压过君王,负责全国的政事。 后来的历代丞相都以自己没有如萧相国之功绩和才能为由,不敢使用“相国”名号,因此,“相国即萧何,萧何即相国”,已是人们牢不可破的观念。 而四百年后的现在,竟有一个恬不知耻的粗暴武夫,胆敢以相国自称。人们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里低声叹息,有志之士则是开始了秘密的谋划。 而掌握了大权的董卓,开始了更为蛮横和恐怖的统治。 一名侍御史因为公务来找董卓的时候,未曾恭敬地解下佩剑,于是董卓“立挝杀之”,京师震动。 董卓怒喝一声,就砍下了这个人的头,他的一切作为,都已经到了横逆无道的地步。 于百官群臣来说,进入皇廷时当然不允许佩剑,这是因为对象乃是天子的缘故。而不得佩剑到相国——一个蛮横的赳赳武夫之前,则是从未有过的规矩。更何况相国这个官职,四百年间未尝有过,所以也无人知道面对相国所应有的礼貌。 这是董卓自定义的规矩:佩剑到我面前者,尽杀之! 此外,董卓还决定了一件事情:洛阳城中的财宝和美女全部归我所有,皇宫也不例外! 于是董卓纵然手下四处劫掠,奸/淫妇女,犯下滔天罪行。董卓自己更是擅闯皇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 一时间,洛阳震怖,京畿动荡,人人自危。 153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中) ?洛阳城,禁军大营。 中军营帐中,吕布正端坐在其中。董卓废帝之后,非但自己成为了相国,连带身边的所有亲信也都加官进爵。吕布自然也不例外,被董卓从骑都尉擢升为为中郎将,封都亭侯。而且还在洛阳城中为其选了一间气势恢宏的宅院做府邸,不过吕布久在军旅中,早已习惯了军营中风餐露宿的生活,因此除了大部分时间守护在董卓身边,其余时候也多在禁军大营里。 虽然才加官进爵,然而此时的吕布却是眉头紧锁,端坐了片刻,又缓缓站起身来,在营内来回踱步,脸上似有所思。而在军营当中的方案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面令牌,却并非是吕布所有。 吕布来回走了几步,终是站定了脚步,转身朝帐外的亲兵朗声说道:“来人,去将文远召来。” “喏。”帐外亲兵领命而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人回转来,正是张辽。 “文远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唤文远来有何要事?”张辽进到帐内朝吕布行了一礼,沉声开口道。 “哐当!”吕布并未答话,只是缓缓拾起方案上的令牌,随手掷到张辽的脚边。 张辽拾起令牌,定睛一看,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这是你的令牌吧?”吕布淡淡的开口问道。 张辽沉默片刻,沉声答道:“是。” “那为何此令牌会出现在北门城守手中?”吕布眯起眼睛,直直的望向张辽,接着问道。 张辽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那万年公主可是你放出城去的!”吕布忽然提高音量厉声喝问道。 “是!”张辽沉默了半晌,终究沉声应道。 “混账,你可知你在做些什么!”吕布见张辽承认私放万年公主,当下勃然大怒,拔出佩剑遥指着张辽,怒道,“万年公主乃是义父点名要捉拿之人,你作为我的下属,却将其私放出京,若是为义父所知,你将我置于何处!” 吕布如此大怒,并非没有道理,董卓如今虽对他推心置腹、百般信任,然而毕竟吕布一系乃是并州军,并非是董卓凉州人马,真正来说算不上董卓的嫡系,而且董卓其人多猜疑,吕布即便受其恩宠,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董卓。 因此,若是让董卓知道万年公主乃是张辽所放,不知会生出多大的怒气,毕竟董卓对这个皇室女子的看重,吕布是非常清楚的。而张辽又是他的手下,经此一事,董卓必定会对他产生猜忌之心。 “将军!”张辽长跪于地,叩首道,“辽一心为将军着想,还请将军明鉴!” “你为我着想?”吕布怒极反笑,“你倒说说,你如何为我着想的?” “董卓其人残暴无道,早已引得天下民怨沸腾。如今更是只为一己私欲而妄行废立之举,此人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天下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其人欲行王莽之事,然却无王莽之才,王莽为发迹之时,亦知谦恭待人,而董贼又如何?在辽看来,这董贼灭亡之日必不久矣,将军雄才大略,难道甘愿为其陪葬?”张辽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吕布对视,字句铿锵的开口说道。 这次轮到吕布无言以对了,虽然吕布并不善谋,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便看不清天下大势,如今董卓看似势大,朝臣莫敢不从。然而这天下毕竟还是汉家王朝,关东之地,人人只知天子,又有几人知董卓其人?而且吕布也知道,袁绍等人已经开始在招兵买马,只怕不多时便会起兵举事,这董卓并非看起来那么高枕无忧。 “更何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将军你我皆是并州人,手下士卒亦皆是来自并州,而他董卓乃是凉州人氏,其心腹亦多是凉州之人。虽董卓他如今看似对将军你宠信无比,然而董卓其人性多猜忌,谁能保证他对将军你会一直如此信任,一旦哪一天将军你因小事触怒于他,难保他不会借题发挥,届时只怕将军你自身便是难保了。”张辽接着说道,他看见吕布脸色数度变幻,心知自己的一番话已经对吕布起了作用。 “那按文远你的意思...”吕布并非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的人,而张辽可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如今张辽这一番话让他的确大为触动,不禁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如今董贼势大,我等也只能静观其变。”张辽笃定的开口道,“将军可以对董贼虚以委蛇,等待合适时机再将其一党一网打尽,尽收其部属。届时将军你便是平逆功臣,声望必不是如今能...”张辽缓声说道。 “义父待我不薄,要我对他不利...”吕布微微摇了摇头。 张辽见吕布欲言又止,知其心中所念并不算坚定,然而如今时机未到,此事也并不着急。因此他改口接着道:“所谓狡兔三窟。既然将军不愿反董贼,那么也应该多多联络士人,与其亲近,等到日后若是有变,将军你也可长袖善舞,不至于沦为和董贼一个下场。” 吕布久久没有言语,张辽也不再出言,只是静静的等待吕布的决定。良久,吕布轻叹了一口气,并不对张辽所言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开口道:“罢了,文远你与高顺是我最器重的手下,今次你私放万年公主之事,我便不会再追究,但是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可谨记。” “喏,文远必定谨记将军所言。”张辽面色不变,虽然吕布口中不说,但是他决定不再追究自己私放万年公主之事,便已经是一种表态。 “你先出去吧。”吕布转过身去挥挥手,让张辽自行离开。然后自己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吕布当初之所以拜丁原为义父那是没有办法之事,因为他自己身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为了取信于丁原他只得委曲求全,然而丁原对他却始终只是信而不任。丁原一方面将吕布视作亲信,让其随侍在自己左右,却并不对其委以重任,在他入京被任命为执金吾之后,也不过给了吕布一个主簿的文官虚职。而董卓则不一样,董卓不但信他,更任他,许以高官厚禄。 做官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么。如今吕布位高权重,不应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是吕布每每想起董卓那一双满是阴霾的眼睛,心中便是闪过阵阵的后怕。 正如张辽所言,董卓其人猜忌之心颇重,而且极为易怒,常常因为小事而杀人,随侍在这样的人身边,吕布不得不百般小心,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池。这种整天都提心吊胆的日子,如何是吕布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想要过的? “将军。”吕布正在思虑着,帐外忽然传来自己亲卫的声音。 “进来。”吕布将那亲卫唤了进来,开口问道,“何事?” “将军,司徒府上来人,说王大人想要延邀将军你今夜到府上赴宴。”那亲卫拱手答道。 “司徒?”吕布略一迟疑,如今的司徒便是那王允,此人虽为党人,但其人颇为油滑,哪方都不得罪。阉宦得势他便亲近阉宦,董卓得势他也接近董卓,因此为董卓看重而升为三公之一。不知此人来邀请自己又为何事,吕布想了想,寻思着还是找个借口推脱算了。 “你转告司徒府的来人,就说司徒大人的好意奉先心领了,但是今日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不便出席宴会,还望司徒大人海涵一二。”吕布朝自己的亲兵摆摆手,开口道。 “喏。”那亲兵领了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就在亲兵将要走出去之时,吕布忽然又开口将其叫住。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那亲兵转过头来,疑惑的问道。 “罢了,你还是去告诉那司徒府的来人,就说吕奉先今日必定准时赴宴。”吕布却是改口说道。 那亲卫虽然不解,不过既然吕布如此说了,他自然也只能原话去转达。 “嘿嘿,狡兔三窟,文远啊,你这是让我早些寻好一条退路么...”良久,营帐内隐隐传来这么一句话,仿似呢喃般随风而逝...... 153 第四十四章 篡政(下) ?就在司徒王允在自己府中大宴群臣之时,三公之一的袁隗也在和荀爽商议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果然如袁公你所料,这董贼按捺不住,终于开始动手了。”荀爽轻声开口朝袁隗道,“如此迫不及待的妄行废立之举,自比伊尹和霍光,可是他难道不知有伊霍之才则辅,无伊霍之才则篡么?在我看来,他不过第二个王莽而已。” “只怕这董贼连王莽都不如。”袁隗笑着摇头道,“王莽未篡之时,亦是有礼贤下士的贤名闻名天下,因此其人亦是笼络了一大群士子为其虚张声势。而如今这董贼有什么?荒淫无道、残暴独断,恶名天下皆知,如此之人有谁愿意与其为伍?” 顿了顿,袁隗接着道:“而且此人还犹自不知,只怕还做著称帝的美梦,愚昧至此,当真是可笑之极。” “是啊,如今关东诸侯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兴兵平乱,只怕用不了多久,这董贼便会身首异处,死于非命。”荀爽咬牙切齿的说道,可见其对董卓的怨恨已是无可附加。 “慈明莫要想诸事想得太过顺利。”袁隗摆摆手,正色道,“这董贼十恶不赦不假,然而其人毕竟手握数十万重兵,麾下亦是猛将云集,想要一举破之,未必是一件易事。” “唔...”荀爽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袁隗说的是事实,如今董卓势大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其手握重兵,京畿的军队尽在其手中,更不用说董卓的老巢凉州等地,每旬都还有源源不断的良马和兵源输送过来。 “其实兵多将广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董卓其人薄情寡义、胸无大志,即便再多的士卒在他手中也不足为虑。然而我担心的是...”袁隗欲言又止。 “袁公担心所为何事?”荀爽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一人为龙,十人成虫。”袁隗缓缓的说道。 “袁公担心的是关东诸侯其心不诚,不能戮力同心么?”袁隗话音刚落,荀爽已然知道他的意思。 “而且董卓毕竟乃是先帝的托孤大臣,虽然如今恶行累累,然要诛灭他还缺一大义之名分,否则这些关东诸侯必定是各自心怀鬼胎,一旦从内部出了分歧,只怕届时反倒让董贼获利。”袁隗皱眉说道。 “大义之名分?”荀爽微微一怔,旋即说道,“难道妄行废立之举还不算么?” “算,但是还不够。”袁隗笃定的说道,“光凭这一样,势必无法发动起所有关东诸侯。” “可是先发制人,而后发制于人,如今董贼气候已成,若再不抢先一步出手,占住先机。只怕那董贼便真要如王莽一般,行谋朝篡位的大逆不道之举了。”荀爽沉声说道。 “慈明所言也不无道理,如今的形势的确是时不我待...”袁隗沉声道,沉吟片刻,忽然眸子一亮,“我记得那何屠夫诛杀阉宦之时,曾矫诏号令京中各部人马?” “据本初所言,的确是有此事。”荀爽不知袁隗为何会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点头应道。 “嘿嘿,既是如此那我等亦可以天子之名昭告天下,号召群雄讨伐董贼,如此一来必定能集聚人心,也占了大义之名。”袁隗开口说道。 “矫诏讨董?”荀爽闻言,思虑有顷,却是开口道,“既然诏书要昭告天下之人,那么若是让人看出乃是作伪...” “不会有人看得出来的。”袁隗神秘的一笑,缓声道,“难道慈明你亦不知,这传国玉玺已然下落不明的事?” “什么!传国玉玺失踪了?”荀爽大惊失色。自前朝始皇帝以和氏璧刻制传国玉玺,这传国玉玺乃是皇室传承的重中之重,没有此物,皇帝的传承便被不被视作正统,因此昔年王莽篡位之时才会想尽办法要夺得传国玉玺。而如今袁隗却告诉他传国玉玺下落不明,这如何不让荀爽大吃一惊。 “那日,十常侍作乱宫廷,本初和曹操等人率兵杀入宫中,张让与段圭带着皇上和陈留王逃离洛阳,却独独没有带走传国玉玺,而后十常侍之乱被平息,传国玉玺也不见了踪迹。”袁隗淡淡的将传国玉玺失踪的情况给荀爽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荀爽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轻声说道。 袁隗顿了顿,开口道,“如此一来,即便矫诏上没有加盖传国玉玺大印,也无人质疑了。” “袁公英明。”荀爽点头说道,俄而,却是微微一笑,“何况没有传国玉玺,这董贼想要当第二个王莽也当不成了......” 153 第四十五章 讨董(上) ?中平元年,从司州流出一道榜文,榜文上昭告天下,历数董卓恶行,令天下诸侯震动。 榜文迅速流传,自司州向冀、青、兖、徐、豫等各地扩散,一时间只让这大汉的天空之下,弥漫起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之气。各地诸侯,纷纷响应,秣兵厉马,准备合讨董贼。 冀州,邺城。 邺城始建于春秋齐桓公时期,战国时,魏文侯封于邺,他将邺城当作魏国的陪都。此后,邺城一步步成为侯都、王都、国都。名臣西门豹曾为邺城令,他留下的投巫治河的故事,天下妇孺皆知。 袁绍出兵三万,自渤海东渡黄河来到邺城,准备在酸枣会盟天下诸侯。冀州刺史韩馥亲自将袁绍引入城中歇息。 袁绍并未谢绝韩馥的好意,下榻在韩馥选定一间豪宅中,不过舟车劳顿的他并未着急休息,而是在屋内皱眉思虑着什么。 “主公。”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元皓么?速速请进。”袁绍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当下起身将门外的男子迎进来。 那名叫元皓的男子年过不惑,一身青衫,面色清矍。此人姓田名丰,冀州巨鹿人,博览多识,权略多奇,曾在朝中任侍御史,因不满宦官专权,弃官归家。袁绍在渤海招兵买马之时,听闻田丰多智的声名,特意修书一封延请其出任自己的别驾。 “主公双眉紧锁、面有忧色,是有何难事?”田丰一进屋,望见袁绍的脸色,不由开口问道。 “不瞒元皓,我确是有一事担忧,不知何解。”袁绍坐定,缓缓开口说道。 “哦,主公不妨说出来,让元皓为你参详一下。”田丰淡淡的说道。 “我等起事在即,然而我家叔父却依旧在洛阳城中,我担心董贼会对其不利。”袁绍叹道。 “原来是此事。”田丰微微一笑,开口道,“主公大可不必担心。” “哦,元皓为何有此一说?”袁绍不解的问道。 “董贼虽残暴不仁,然并非不识时务之人。此人想要如王莽一般,篡位得天下,就必须要得到天下士人的支持。而隗公为当今士人一党的领袖,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董贼断然不会伤害隗公的。”田丰缓缓开口道。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有些担心。”袁绍摇头道,“毕竟董贼不能以常理度之...” “既然如此,若要保隗公平安,那么主公便要彻底中断与隗公的联系,只要主公表面与隗公做出毫无瓜葛的样子,那么董贼便找不到对隗公下手的理由。”田丰见状,开口说道。 “那我依元皓所言便是。”袁绍点头应道,“不知元皓来找我又有何事?” “城外大军已经分营驻扎下去,后续粮草辎重也在慢慢从渤海运转过来,韩大人也应允会提供军需物资。”田丰缓缓说道。 “如此甚好。”袁绍闻言不禁喜道。 “还有兖州刺史刘岱、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青州刺史焦和、后将军袁术、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长沙太守孙坚、西河太守崔均、河内太守王匡等各地诸侯皆发檄文,决意共讨董贼。若是算上主公你和韩大人,一共是十三路人马,兵员更是不下十万。” “这董贼倒行逆施,引得人神共怒,天下有志之士何其多也,何愁不能平定此獠!”听到田丰说天下有如此多的刺史、太守回应讨董之举,袁绍不由亦是热血沸腾,朗声说道。 不过,田丰却依旧是一脸淡定从容的模样,睿智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开口道:“主公以为光凭人多便能成功么?” “唔...元皓你的意思是?”袁绍皱眉道。 “人心齐,才能泰山移,但若是人心不齐,那便万事不成。不瞒主公,我只怕这十三路诸侯中真心讨董的并不多,大部分不过是为了博取名望而已,届时会盟之后,这些人各自心怀鬼胎,只怕讨董不成,反而让天下愈发糜烂、汉室威严不存。”田丰摇头说道。 “既是如此,依元皓之见,我又当如何?”袁绍问道。 “以主公的家世、才智、威望以及如今的实力,非其他诸侯可以相比,因此此次酸枣会盟,这盟主之位主公应当仁不让!”田丰笃定的说道,“如此一来,无论此次讨董成与不成,对于主公你,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好,便依元皓所言,我倒要看看这谁人敢与我来争这盟主之位。”袁绍大笑一声,豪迈的说道。 两人又商议了许久,将会盟之事准备的差不多了,田丰却是诡异的一笑,望着袁绍轻声说道:“主公以为这冀州之地如何?” “冀州地大物博,人力和物力皆是冠绝天下。”袁绍缓声说道,“元皓此言是何意?” 田丰笑而不答,接着追问道:“那比之渤海呢?” “渤海地寡人少...”袁绍才说了一句,忽然闭口望向田丰,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正如主公所言,这冀州之地物产冠绝天下,然而如今的冀州刺史却是一个胸无大志、平庸无能之人。天下大乱在即,若是主公你能以此处为根基,那么日后何愁不能...” 袁绍与田丰相视一笑,脸上皆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色...... 153 第四十五章 讨董(下) ?谯县,曹氏庄园的议事大厅。 宽敞的屋子中央架着一个大大的火炉,火红的炭火让整个屋子暖意十足,多少缓解了屋内众人脸上流露出的浓浓肃杀之气。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今社稷沦丧,朕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除国难...” 曹操放下手中榜文,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昔日那袁本初向大将军建言引藩镇对抗阉宦,如今见弄巧成拙,引狼入室,这些党人又发矫诏要讨董平逆。如此出尔反尔之人,毁我大汉根基,着实可恨之极!” 说罢,曹操抬眼往向自己下首的一人,开口问道:“不知奉孝你如何看此诏?” 曹操下首的那人身着单衣、面如白玉,眼眶凹陷,目光看上去分外深邃,鬓间一缕白色额发格外引人注目,正是蔡邕的关门弟子郭嘉。 郭嘉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党人自李膺以来,莫不思如何掌握朝纲。可惜太过急功近利,因此引来两次党锢之祸...而后,党人开始藏在暗处,暗中牵扯朝局,然而屡屡为阉宦和武人打压。这些人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依奉孝看来,如今的乱世与党人关系莫大。董卓识人不明,非但不对党人进行打压,还想要拉拢士人,当真是可笑之极。” “那奉孝以为我等又该如何做呢?”曹操开口问道。 “主公若想在乱世中求生存,如今正是展现勇武的好时候。各路诸侯于酸枣会盟,与其说是共谋讨董,不如说是为搏声望,为日后乱世之中争霸天下打下基础,因此主公你亦是不能落于人后。”郭嘉开口说道。 “按奉孝所言,这天下当真是必将大乱么?”曹操开口道。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这几日里郭嘉私下里已经与他交流过数次,在郭嘉看来天下乱局已定,绝非某个英雄人物可以力挽狂澜的,而曹操要做的便是积极应对,为日后在乱世中打下一片厚实的根基做准备。 “无论此次讨董成与不成,天下都必将陷入乱局!”郭嘉笃定的开口道,“如今汉室对天下的号召力已经下降到了极点,皇帝不过成了傀儡而已,以前执掌朝政的皆是外戚和阉宦,其危害还看不出来。然而董卓作为一藩镇进京乱政之后,开了武人摄政的先河,天下诸人也看到了汉室的孱弱,即便今次讨董当真斩董卓于洛阳城下,只怕过不了多久便有李卓、袁卓...” “奉孝的意思我明白了。”曹操长叹一声,缓缓道,“既是如此,那我等便准备北上酸枣,与天下诸侯会盟之事吧。” 话虽如此说,可是曹操可是清楚的知道,董卓的麾下战斗力有多么强悍。别人不说,但是那吕奉先,便是勇武绝伦,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自己的麾下...曹操不由得向身后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着两员大将。这两人,一个名叫许褚,二十出头,表字仲康,是曹操途经许家村结识的一员猛将。这许褚身高八尺有余,腰有十围,相貌雄毅,力大无穷,曾在村中倒拽牛尾,行百余步,令曹操不由得为之惊叹。当下邀请其出山。 都是陈留老乡。而且曹家也颇有名气。许褚当下答应了曹操的邀请,并带领村中二百青壮,投靠于曹操的麾下。 另一位姓典名韦,陈留己吾人氏。与许褚一样,此人亦是以武勇过人闻名一方。其时同乡刘氏与睢阳人李永为仇敌,典韦为刘氏报怨,亲自驾车,载着鸡酒,伪装正在等候别人的闲人;待到李永亲自出府时,典韦便怀匕首向前截杀李永,并杀李永妻,再慢慢走出来,取出车上刀戟,步行离去。由于李永的居所邻近市,此事发生后全市皆惊。从后而追者虽有数百,但却无人敢近。典韦行了四五里,遇上李永伴众,双方转战许久,典韦安然无恙的脱身而去,自此为豪杰之士所赏识。 虽然两人皆是有勇武,然而与董卓麾下勇将如云相比,还是稍显不够。何况这两人智谋一般,并非帅才,曹操深感自己实力不足,亟待加强。然而他如今已非昔日的西园校尉,更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虽然董卓捉拿他的文书到了关东便无人响应,可是曹操的身份终究有些尴尬,很难像袁绍那样轻易的吸纳天下名士良将为自己所用。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正在曹操思虑之时,一家丁忽然进到议事厅中禀报道。 “何人求见?”曹操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是您的两位从弟子孝和子廉。”家丁如实答道。 “快快有请...不,我亲自相迎!”曹操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当下领着郭嘉、许褚和典韦一起迎了出去。 门外站着两名年轻男子,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最大的区别是一人面色较黑,而另一人肤色较白。两人甫一见到曹操带着众人出来,当下拱手行礼道:“见过兄长。” “子孝、子廉,你二人如何来了?”曹操上前紧握住两人的手,笑着问道,“来我给你们介绍。” “这是子孝,我族弟,单名一个仁字。”曹操指着肤色较白的一人对身后的郭嘉等人开口道,然后指向另一人,接着道,“这是子廉,单名一个洪字。” 然后曹操再将身后的郭嘉等人一一介绍给曹仁和曹洪,众人进到屋中慢慢叙话。原来曹仁、曹洪听闻曹操正在招兵买马,当下引兵千余人特来来相助。而更让曹操高兴的并非是这千余人马,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自己的这两位族弟皆是弓马熟娴,武艺精通之辈,而且智略皆是不差,更何况还能保证绝对的忠心。有了此二人,不知能为曹操分多少忧,这如何不让他大喜过望。 众人正高兴的说着话,刚才那家丁却是去而复返,立在一边朝曹操拱手道:“大人,门外又有人来投。” “是么?这次来的何方人士?”曹操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谁说福不双至的,今日这便是双喜临门。 “他自称是大人您的故交。”那家丁开口答道。 “故交?”曹操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开口道,“莫不是童英?” “走吧,随我一道出去迎接这位故友。”曹操转头朝身边诸人开口道。 众人皆是又穿上刚刚脱下的皮衣毡帽,随着曹操一起走出议事厅。 庄外的雪地上伫立着两名男子,在厚重的毛皮包裹下面目被遮去了大半,站在靠近大门的那一位甫一见到曹操领着众人走出来,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激动,开口唤道:“孟德!” 曹操见来人体型远比童英魁梧,不禁疑声道:“阁下是?” 那人缓缓除去头上的毡帽,露出了侯惇那张刚毅粗犷的脸。 曹操见到了侯惇不由得兴奋的叫道:“元让!哈哈!夏侯元让!” 153 第四十六章 冬阳(上) ?旭日初升,和煦的冬日暖阳照耀在延津渡口上,洒下一片光明和暖意。这样的好天气也让窝在家中,慵懒了的好些日子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进到集市来,采购生活的必需用品。 延津渡是黄河中上游连接司州和冀州的一个重要渡口,延津由五津组成。孟津、棘津、延寿津、灵昌津、石济津.延续百里,首尾相接。此处地势险要,依傍东都洛阳和雄关虎牢,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周武王便曾在延津渡会八百诸侯国,誓师伐商,如今这里因为交通便利的缘故,已经从一个小渡口发展为了一个不小的城镇。 渡口的东方缓缓的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从他们的模样可以轻易的辨出,这是一群逃难而来的难民。 这群人缓步来到一片树荫下小憩片刻,不远处早有一些发现他们到来的善心人提着装有吃食的竹篮快步走来,将食物送给众人充饥。 在最不起眼的一方树荫阴影下端坐着两个人,相对而坐、却是久久沉默不语,这二人正是从洛阳城出逃的童英和刘嫣。 经过这数十日的休养,童英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忍不住偷偷瞥了眼面前蓬头污垢的刘嫣,不由回想起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照顾,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不过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没说出口。 “怎么,饿了么?”不过他这一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刘嫣的眼睛,刘嫣望着他,轻声开口道。 “我...我...”童英欲言又止。 “你等等。”刘嫣微微一笑,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分发食物的人们,起身准备往那边走去。 “还是我去吧。”童英也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不用,你伤还没好,还是多休息吧。”刘嫣摇了摇头,快步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刘嫣拿着两个饼子走了回来,仔细看了看,挑出大一些那个递给童英,童英迟疑了一下,慢慢伸手接过,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刘嫣问道。 “唔,你不是说想要去往邺城寻那冀州牧韩馥么?”童英有些诧异的说道,而后微微一笑,笃定的说道,“放心吧,过了这延津渡再往北便是冀州境内了,不出旬月便能抵达邺城...” “我说的不是这个。”刘嫣摇了摇头,目光飘渺,缓缓道,“昔日我曾听父...父亲说过,韩馥此人志大才疏、却又好猜忌,诚不足成大事。” 顿了顿,刘嫣叹道:“想要依靠此人铲除董贼只怕是难上加难...” “你想要靠韩馥来...”童英闻言不禁一怔,旋即却是皱眉道,“切不可贸然行事,如今董贼势大,各地藩镇尽皆畏惧,只怕必不会轻易起兵讨逆,只怕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你不在皇家之中,自然是不急,那董贼多盘踞洛阳一日,皇室中不知要多出多少人要受其欺凌,若是再从长计议,只怕那董贼便要成为王莽第二了。”刘嫣蓦然激动起来,提高音量大声说道。 “可是...”童英亦是能够体谅刘嫣的心情,然而他更明白此举事关重大,因此还欲劝刘嫣慎重。 “哼。”刘嫣却是冷哼一声打断童英的话,没好气的说道,“难道你孤身一人刺杀董贼之时也是如此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么?” “我...”童英一时语塞。 两人再次同时沉默起来,这些日子在同行的道路上,他俩已经绝少再爆发争吵,遇到了矛盾更多的时候是用沉默反思来代替伤人的唇枪舌剑,在思考中慢慢体会对方所言究竟是对是错,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你俩还没吃东西吧,来,给你两个饼子。”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童英和刘嫣同时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那几个拎着竹篮的好心大婶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我刚才...”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大饼,刘嫣心中不自觉的一暖,本想说自己刚才已经领了两个饼子了,那大婶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大饼塞到她的手中,“看你都饿得这么瘦了,真是可怜啊,多吃一点。” 闻言,刘嫣神色不由一顿,不过却没有出言,只是更加用力的啃起手中的饼子来。 “唉,最近东面来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都是那天杀的董贼啊...”几位大婶缓缓远去,不过她们最后的话,却让童英二人更加的沉默起来。 ********************************************************** 洛阳,太傅府。 “见过袁公。”照例是在袁隗的府邸密室中,荀爽兴冲冲的走了进来,满面春风的朝袁隗拱手行礼道。 “哦,慈明如此兴奋,可是关东诸侯对我们的诏书有了响应?”袁隗依旧是淡定的开口道。 “袁公果真是料事如神,那诏书一经流出,关东诸藩镇皆是群情激奋,纷纷写下檄文誓言讨逆勤王,据说已有十八路诸侯回应诏书...” “呵呵,好,好!”闻言,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袁隗听了此言,也不禁露出了笑意,连声说好。 “诸侯议定在冀州会盟,选出盟主,然后合兵进击...”荀爽顿了顿,笑着说道,“据说本初已经率军从渤海赶到了邺城,而公路也已整军北上,准备会盟群雄。” “只希望他俩能够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即便不能匡扶汉室于大厦将倾,亦要打下一番坚实的基础,以便日后诸事。”袁隗缓声说道,其实对于自己这两个侄儿他并无太大的偏爱,袁绍也好、袁术也罢,既然都是袁家一脉,那么不管日后哪一人飞黄腾达,都能保袁氏“四世三公”的声名不坠。 “此番关东诸侯精英尽出,只要诸人能够通力合作,何愁董贼不灭?”荀爽沉吟片刻,却是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既然关东已有了动静,袁公以为我等是否应做其内应,将京中的事情报于...” “此举不妥。”荀爽话还没有说完,袁隗已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反对,“那封诏书是从京畿之地流传出去的,只怕董贼对京中之人已有了戒心,而如今讨逆大军声势浩大,董贼即便再如何愚钝也不会不严防走漏京中将领调配和兵力部署的消息出去,因此必定会加强戒备,在此关头,我等切不可留下把柄于他,否则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唔,袁公所言甚是,此处是我思虑不周了。”荀爽点头说道。 “如今时刻,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联军胜固然最好,若是联军兵败,那么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袁隗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 同样是洛阳城,司徒府中也有两人在密议着接下来的部属。 “上使,如今关东诸侯已经掀起了讨董风潮,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形成讨董联军。”王允对着黑龙使恭敬的说道。 “这我已经知道了,这些都在大人的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依旧是浑身裹在黑衣中的黑龙使淡淡的说道。 “大人英明神武,小的是望尘莫及。”王允腆着脸笑道,“那我们是否需要再使一把劲...” “不用了,大人说了,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可。”黑龙使却是不耐烦的一摆手,冷声说道。 “喏。”王允费力没讨到好,只得讪讪应了一句。不过须臾,他脸上又在此堆满了笑容,对黑龙使开口道,“那不知今次上使寻我又是有何任务交待?” “虽然对于董卓与关东联军的争斗静观其变,但是这京城中有一人必须要死!”黑龙使沉声说道。 “何人?”王允开口问道。 “袁、隗。”黑龙使一字一顿的说道。 “袁隗?”闻言,王允不禁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为何要杀他?” “哼,这是你应该问的么!”黑龙使却是冷哼一声,呵斥道。 “上使息怒,上使息怒,小的失言,还请上使见谅。”王允被他这一哼吓得赶紧伏在地上,连连叩首。 “罢了,起来吧。”黑龙使挥手让王允站起身来。 “多谢上使。”王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小的驽钝,袁隗这老狐狸如今谎称抱病,一直深入简出,连朝议也再未参加,只怕很难抓住其把柄,不知上使准备如何杀他?” “杀他有何难?”黑龙使却是冷笑一声,“现在便是天赐良机。” “上使,此...此话怎讲。”王允不解道。 “那袁隗自诩狡诈,将自己的两个侄儿送出去招兵买马,如今这两人便是讨董的主力军,你以为董卓不会疑他?”黑龙使不疾不徐的说道。 王允明白了黑龙使的意思,不过依旧是皱眉道:“可是若是抓不到这老狐狸与两个侄儿密谋的证据,那董卓又如何会信...” “证据?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黑龙使一口打断王允的话,幽幽的眸子里闪着点点寒芒...... 153 第四十六章 冬阳(中) ?过了延津渡便进入了冀州的地界,董卓的势力虽大,但却仅限于西凉和京畿之地而已,对于虎牢关以东却是鞭长莫及。因此抵达了冀州,童英和刘嫣便可以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一想到此处,两人便皆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两人行到一山林之中,童英找到了一条山间小溪,溪水清澈透明、甘甜可口,他赶紧掬起一抔水清洗起面庞来。 这些日子为了逃避追捕,童英和刘嫣两人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反而刻意用泥土敷在脸上,让人看不清面庞,并且混在那群逃难的难民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躲过好几次巡逻的兵士的盘查。如今已经脱离险境,自然无需再为难自己。 “刘兄,你也来梳洗一下吧,想来到了此处便没有危险了,你也无须再如此蓬头垢面,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了。”童英揉了揉脸,搓下脸上的烂泥,扭头朝不远处的刘嫣开口道。 刘嫣瞥了眼脸上还兀自带着不少水珠的童英,忽然觉得他此刻的样子比刚才脸上满是污泥时更加狼狈,不由扑哧一笑,旋即慢步来到溪边,开始细细的清理起自己的脸庞来。 好不容易等到刘嫣清洗完,童英努了努嘴,正待说点什么,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他尴尬的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朝刘嫣笑了笑。 “饿了?可是我们的干粮好像已经吃完了,你要不再坚持一下,想来出了这个山林便会有城镇了。” “唔...”童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住往四处瞄。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看到他的神色,刘嫣觉得自己刚才所言似乎都是在白费唇舌,不由没好气的说道。 “嘘…”童英却是神秘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刘兄你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你...喂...”刘嫣见他话说得没头没尾,正要追问,却发现童英早已起身快步走入密林深处,只得无奈的冷哼一声,屈膝坐在地上,双手枕在膝上,假寐片刻。 “刘兄,你看这是什么?”不多时,她耳边再次传来童英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满是得意。 “你...你抓的?”刘嫣睁开眼来,却发现童英的手上已然多出了一只肥硕的野兔,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闭着眼,显然已经死了。 “当然,你再等会儿,我俩就能饱餐一顿了。”童英笑嘻嘻的将那只野兔子放在一边,返身进林中找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就在溪边将野兔子收拾起来。 刘嫣自然也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赶紧去到林中找了许多干枯的树枝来,放在地上,然后眼巴巴的望着童英的一举一动。 一阵“劈啪”声过后,窜起的火焰开始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刘嫣坐在火堆旁边,看着童英将野兔收拾停当之后,插了放在火上烤。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得金黄色,而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缓缓从兔肉上滴了下来,落到火炭中,溅起几许跳跃的火苗。 片刻之后,山林之中一股喷香美味开始四溢飘散,闻到这股特有的肉香味,刘嫣忍不住食指大动、口中生津,吞了吞口水,扬眉瞥了眼童英,却见童英倒是不慌不忙,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火候,依旧是缓缓摇晃着树枝让每一处的兔肉均匀的享受到火的炙烤。 过了一会儿,虽然时间不长,但刘嫣却仿似觉得过了有数年一般。童英才凑近闻了闻,笑着说道:“火候正好,可以开动了。” 刘嫣在一旁老早就等得不大耐烦了,她只觉得那香味像是无孔不入一般,从身体上下的每一处毛孔穿进去,忍不住抽动下小巧的鼻翼闻了一闻,身子似飘了起来似的。而至于嘴里,那则更不必说,若不是她刻意小心的隐藏,只怕连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也被这小子给听了去。毕竟自从逃离洛阳的这些日子以来,休说是烤肉,她几乎连根肉丝也没见过。旬月不识肉滋味,刘嫣几乎都快忘了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直到如今见到面前这香喷喷的兔肉,心中对肉类美好的回忆才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当下一听童英大发善心,说出可以开动的时候,刘嫣已是忍不住就伸出手去,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些,手甫一触碰到兔肉,却是“啊”了一声,缩了回来,显然是被烫着了。 眼见刘嫣迫不及待却又吃瘪的模样,童英嘿嘿一笑,开口道:“看你猴急的模样!” 说着把兔子拿开火堆,上下移动,让那些油脂都流下了,然后再从树上摘下几片树叶,仔细的将兔肉上的油脂尽数刮去,这肉上的温度也低了些,才小心地撕下一个兔子后腿,递给刘嫣,开口道:“吃吧。”刘嫣立刻伸出手去,接过了这兔子后腿,努了努嘴,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是不经意间看到童英那一脸温和的笑容,对着自己微笑,林间有几缕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星星点点的洒落了下来,落到童英的脸上,将他的笑容映衬得越发的温柔。 不知为何,刘嫣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红霞,赶紧微微别过头去,不再正对着童英,这才吃了起来。 见刘嫣的举动有些怪异,童英忍不住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毕竟他自己也早饿得不行了,赶忙一把撕下另一只兔子腿,大口啃了起来。吃了一半,刘嫣感觉自己脸上的赧红尽数褪去,这才再次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童英,嘴角微露出一个笑容, 见刘嫣面露笑意,童英亦是笑着开口道:“好吃么?” “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看来可以去宫中当我的御厨了。”刘嫣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嘿嘿,可惜今次身上没有调料,否则这肉的味道还会好上百倍。”童英又咬下一块兔肉,在嘴中轻轻的咀嚼着,然后摇头晃脑的接着道,“以前我与师妹练武的闲暇之余,就常常偷偷跑到山中打猎来...” 然而,童英的话说了一半,脸色却突然黯淡了几分,也不再接着说下去。 刘嫣见他面色变幻,很轻易的猜到了童英的心中所想,不由得心中酸楚,于是也沉默了起来… 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中过了许久,刘嫣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决提而出,从而轻轻的抽泣了起来。 “刘…刘兄…你…”童英被刘嫣的哭声从回忆中拉回,见到刘嫣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泣,顿时不知所措。 “刘兄、刘兄,你不叫刘兄会死啊!你这个木头,不会安慰人家一下吗?”刘嫣没好气的说道。 “安慰?啊…怎么安慰?”童英纳闷的说道。 “哼!你师妹伤心的时候你怎么安慰的?”刘嫣冷哼一声。 “喔…”童英搔搔头想了半天,终于艰难的挪过身子靠近刘嫣,然后搂住刘嫣的肩,轻轻的拍打起来。 过了许久,刘嫣在童英的安抚下,终于慢慢的止住了眼泪。 刘嫣轻叹了一声,把头靠向童英厚实的肩膀,闭上星眸,轻轻的说声:”谢谢…” “不…不谢…”童英笨拙的回答。 刘嫣轻轻的笑了一下,在嘴角的笑容还没消失之际,便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153 第四十六章 冬阳(下) ?第二日,出了那段密林没走多远,一座小城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童英和刘嫣神色如常的往城门走去,城门口的守卫看见二人也并没有任何询问,便如普通百姓一般放他俩入了城。 “呼...”童英微微松了一口,耳边却忽然传来刘嫣的声音,“你快看,那是什么。” 童英扭头看去,只见刘嫣手指向不远处的城墙,那里围着不少百姓,似乎在纷纷的议论著什么。 “走吧,过去看看。”童英想起刚才城守见到自己二人也并没有任何异色,想来这些人围观的必不是自己二人的画像,因此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开口说道。 两人来到那面城墙边定睛一看,只看到城墙上贴着一张硕大的榜文,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字。 天子诏书! 甫一看到榜文最上头的那几个字之时,童英和刘嫣不禁对望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一抹惊讶。 两人赶紧挤到人群最前面,想要仔仔细细的看一番这所谓的“天子诏书上”到底写着什么。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今社稷沦丧,朕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除国难...”刘嫣缓缓念出榜文上所书写的内容,眉头却是慢慢的皱了起来。 “我们走吧。”迅速的扫过榜文的最后一句话,刘嫣却是铁青着脸,冷声说道。 “走?可是我还没有看完啊。”童英诧异的开口道,人却已被刘嫣拽着出了人群。 两人一路往前行着,童英瞥见刘嫣面色有异,正开口想要问她是否有所发现,刘嫣已是先开了口,“这封诏书不是出自小...皇上之手!” “什么?”闻言,童英微微一惊,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人并不多,赶紧压低声音问道,“刘兄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与当今圣上关系匪浅,素来知道其人的性格,虽然他天资聪慧,断不会是冒失之人,如今身在虎穴之中,此等诏书他如何敢撰写,否则让董卓知晓,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刘嫣越说心中越愤懑,脸上满是震怒之色,“此举必定是有人假冒为之,为的便是洗清自己的干系,将所有责任推到皇上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这份天子诏书乃是...”童英沉声道,“矫诏?!” “没错。”刘嫣笃定的开口道。 “可是又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假冒天子之名,向天下广发矫诏呢?”童英疾声追问道。 “不知道。”刘嫣摇了摇头,紧咬着下唇,恨声道,“我只怕那董贼知道此事后,会对皇上不利,此獠心狠手辣,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刘兄你莫要着急,皇上毕竟是当朝天子,董贼再如何胆大妄为也不敢对圣上下手的。”童英见刘嫣神色紧张,当下出言劝慰道。 “话虽如此,可是...”刘嫣摇了摇头。 “你放心吧,圣上乃皇天贵胄,吉人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的。”童英轻拍着刘嫣的肩膀,继续劝道。 刘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落寞之色。 良久,刘嫣才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心绪,毕竟她现在远离洛阳,无论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亦是鞭长莫及,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们走吧。”思虑及此,刘嫣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稍待片刻。”不想,童英却是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正在刘嫣讶异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两个男子的对话。 “李二狗子,你看了那城墙上贴出的诏书了么?” “看了呀,老孙头难道你没看么?” “也看了,你倒是说说,这几年到底我大汉出了什么事?一会儿是那黄巾贼作乱,一会儿又是十常侍为祸一方,现在连西凉来的藩镇也要插上一脚...”那被唤作老孙头的年老男子叹气道。 “哎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这些都是神仙打架,管我们屁事,还是老老实实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才是正事啊。”李二狗子摇头说道。 “神仙打架,凡人也要遭殃啊,难道你忘了前些年那黄巾贼猖獗的时候么,这里可到处都是十室九空,好多地方都看不到人,地啊、田啊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在那里...”老孙头不无惋惜的说道。 “可是这次应该不会了吧,不是说已经有十多路诸侯准备会盟共讨董卓了么?想来这次战火不会蔓延到我们冀州来吧。”李二狗子迟疑了片刻,缓声说道。 “这些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但愿吧。”老孙头无奈的说道。 听到这里,童英终于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朝二人拱手施了一礼,然后疾声问道:“敢问二位,刚才你们所言可是当真?” “当然当真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不骗人。”老孙头和李二狗子互望了一眼,显然是对童英突如其来的发问颇为诧异,犹豫了许久,老孙头才缓缓开口回答道。 “唔,那二位可知道会盟的诸侯都有哪些呢?”童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这我哪里记得清楚,只知道来的人不少,天南地北的都来了。”老孙头闻言,摆摆手开口道。 “这...”童英顿了顿,满是期待的接着问道,“那其中可否有一唤作曹操的人?” “曹操,我不知...”老孙头想了想,正待开口,一旁的李二狗子却是接话道,“曹操?就是那个行刺董卓不成的曹操么?” “兄台知道此人?”童英眸子翛然一亮,急切的问道。 “我这种乡野庶民哪里知道这样的人物?只是记得前些日子曾有榜文张贴出来,通缉这个曹操,还画出他的画像,说是只要抓到此人绑送官府便可以赏银千两,封万户侯。”李二狗子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开口说道。 “那后来呢?” “后来?”李二狗子摇头道,“那榜文张贴出来的第二天就不知道被何人撕掉了,换上了如今的这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没听说过此人?”老孙头闻言不由点头道。 “那...”童英还想再问。 李二狗子显然已经知道童英想要说什么,抢先开口道:“我也是听说来往的商人说得,他们说这个曹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谯县,准备厉兵秣马,再次起兵讨伐董卓呢。” “多谢二位!”闻言,童英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再对李二狗子和老孙头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朝刘嫣走去。 “怎么了?有什么好消息么?”刘嫣看见童英脸上的表情,开口问道。 “嗯。”童英点点头,他与曹操密谋刺董,最后由曹操携七星宝刀以献刀之名行刺,然而最终功败垂成,童英只知曹操行刺失败,却不知其人是否安好,如今知道曹操的下落,总算是个好消息。 “孟德他在故乡谯县招兵买马,准备起兵讨逆。”童英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刘兄,我以为若是去投孟德他,是否...” “曹孟德?”刘嫣微微偏过头,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此人是否可信?” “绝对可信,须知他亦是因为行刺董贼而被迫逃出洛阳,而且我与其深交已久,其人高风亮节、不负名士之名。”童英赶紧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便往谯县一去也并无不可。”刘嫣闻言,并未太多犹豫,便点头道。 “多谢刘兄信我。”童英感激的朝刘嫣拱手谢道。并非他不愿意去投韩馥,只是童英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在洛阳之时他与曹操一道共谋行刺董贼,可惜最后并未功成。而既然如今曹操再举义旗讨伐董卓,那么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与之共进退。 “我才不是信你呢。”刘嫣却是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开口道,“昔日我曾听父...亲说起过曹操此人,他说曹操其人虽貌不惊人,然而却是少有的有大智慧之人,亦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若是此人起兵讨逆,想必相比起韩馥,成算更大。” “哦,是么?”童英先是一愣,俄而笑道,“想不到令尊对孟德的评价如此之高。” 顿了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刘嫣,疑惑道:“话说你我相识这么久,我只知你是皇室中人,可是你却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家世,不知刘兄你父亲又是哪位殿下?” “这...”刘嫣闻言,神色却是一黯,赶紧别过头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到有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 “唔...” “我们快走吧,从这里往谯县可是极为遥远,还不赶快,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刘嫣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往走去。 童英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伫立了片刻,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153 第四十七章 枭雄 ?时间过得很快,当地面上的积雪完全融化之时,路边的枯树上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日头渐渐的高了起来,驱散了地面上的寒意。 经过这旬月的厉兵秣马,曹操发觉自己麾下也已经有了数千人的兵马,掌控的人一多,底气也变得足了起来。让郭嘉起草了一份讨伐董卓的檄文,他也准备不日领兵北上,与诸侯会师酸枣。 “主公,讨逆的檄文已经撰写好了。”曹府的后厅里,郭嘉将一份拟好的檄文交给曹操,曹操细细看了一遍,笑着说道,“师弟果然好文采,此文一出,只怕董贼不知该如何震怒。” “主公谬赞了。”郭嘉面色不变,轻声说道。 “师弟啊,不是和你说过么,只有你我二人在的时候,以师门中的称谓便可...”曹操笑着摇头道。 “尊卑不可逆,奉孝既然已经决意助主公你逐鹿天下,那么就不能遵循师门之中的规矩。”郭嘉顿了顿,朝曹操行了一礼,郑重的开口道,“也请主公勿再以师门中的称谓相称。” “好吧,既然小师...奉孝你坚持,那么我改口便是。”曹操无奈的笑着摇头说道。 “对了,奉孝可知如今已有十七路诸侯立下檄文,发兵讨逆了么?”曹操忽然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哦,那加上主公你,不正是十八路诸侯么?”郭嘉笑着开口道。 “是啊,秦末项羽假借楚后怀王之名,自立为西楚霸王,并分封了十八路诸侯。其中便有我大汉朝开国之君高祖刘邦。”曹操目光灼灼的望着郭嘉,忽然开口道,“不知奉孝在你看来,这其中是否有能媲美高祖之雄才大略者?” “自然是有!”郭嘉却是想也不想的答道。这师兄弟二人平日对天下大势早已讨论无数次,对于这样的话题也不是第一次触及,所以说起来并无丝毫禁忌。 “哦,是么?”曹操眸子里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异色,看似平淡的追问道,“那此人是为这十八人中的哪一位呢?” 郭嘉平视着曹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当然是主公了。” 闻言,曹操轻笑了一下,对郭嘉所言不置可否,只是开口道:“为何不是其他人呢?诸如袁术、袁绍二人,皆是‘四世三公’之后,天下士人多以归之,视其为民主,焉知此二者未必不能成大气候。” “袁术其人虽矜名尚奇,而天性骄肆,绝非治乱之人;袁绍者,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其手下鲜有真才实学之人,更兼其人是非不分、忠奸不查,必不能成大事。”郭嘉笃定的说道,“而观乎其余诸侯,多是胸无大志、鼠目寸光之徒,鲜有如江东孙文台、西凉马寿成等智勇双全之人,然各自有之天然缺陷,不足大虑。” “缺陷何在?”曹操追问道。 “此二人皆是名门之后,孙坚孙文台是兵圣孙武之后,其人智勇双全,然起根基乃在荆南,欲要染指中原其间路途实在太过遥远;马腾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为人骁勇善战,然与孙坚相类,其兵马部属多是凉州之人,远离中原之地,至多偏安一隅而已。”郭嘉缓缓说道。 听到这里,曹操不由拊掌赞道:“奉孝果然大才!吾得奉孝,便如文王得姜尚、高祖遇张良,有奉孝辅佐,何愁天下不定?” “主公谬赞。”得到曹操如此溢美之词,郭嘉却依旧是面沉如水,摇头轻声道,“不过主公你若想要与高祖皇帝一样,开辟一片新天地,那么...” “奉孝的意思是?”曹操轻拈胡须,缓声说道。 “主公你昔年曾立下宏愿,欲仿冠军侯,扬名于行伍之间?”郭嘉并不着急回答,却是反问道。 “是啊,封侯非吾意,只愿汉疆平。这的确是我昔年的志向,而且如今也并未曾改变。”曹操轻叹一声,诚恳的说道。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郭嘉忽然轻声念道。 “这不是那许邵对我的评语么?奉孝你为何...”曹操皱眉道。 “主公所思所想乃至所为皆是英雄之举,然而若要成为高祖那样的人物,您不能做英雄,而要做枭雄。”郭嘉沉声说道。 “枭雄?英雄?”曹操沉默片刻,皱眉道。 “雄者,夫权千姓万家,志与九州岛、气吞海内,识人而复容人,容人而复用人,天下群英,无分男女长幼,甘愿纳侧栖身,如此霸气,尊为‘雄’。”郭嘉长声说道,“英雄与枭雄虽皆人中之‘雄’,然其中差异多矣,乱世之中,英雄或许能够赢得一时,可是到最后赢得天下的却终究会是枭雄。只因为英雄眼中往往不是只有天下,而枭雄眼中却永远只有这个天下。” 顿了顿,郭嘉接着道:“且让奉孝以高祖与其一生之敌项王为例——鸿沟订立之后,项王立马‘引兵解而东归’,高祖却是‘大行不顾细谨’,或许在天下人看来,高祖置信义于不顾,尾随追去之举,实乃背信弃义的小人,远不如项王一言九鼎;及至中分天下之时,项王以太公及吕后相挟,高祖竟是笑请分一羹,在他人眼中,高祖置父亲与妻子于险地而不顾,当真是不仁不义之徒;垓下之围,项王不舍士卒,最后自刎乌江,相较高祖彭城之败,拼死逃亡之时,可将亲生子女掷于车下,足可见高祖只会苟且偷生,没有项王的国士之风。有此三处,项王可称为世之英雄,而高祖却配得上枭雄二字。因此最终项王只能换得青史留名,而高祖却能赢得天下,成为我大汉朝开国之君,这便是英雄与枭雄的的区别。” 良久,曹操沉声道:“奉孝之意,我已经明白了。” 曹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缕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泛起点点金色的涟漪:“欲要称雄天下,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少爷。”门外忽然传来曹府下人的声音。 “何事?”曹操转身朝门外望去。 “院外有人求见少爷你。”那下人恭敬的拱手说道。 “哦,来的是何人?” “他说是少爷你在洛阳的故友,自称是童英!” 153 第四十八章 殿下(上) ?“童...童英?”曹操站在自己的府邸外,望着眼前这两个蓬头垢面,神似路边乞儿的男子,忍不住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孟德。”童英唤了曹操一句,眼角的余光发现在曹操身后还站着郭嘉,不由诧异道,“郭兄也在此处啊。” 虽然容貌看不清,但听到童英出言,曹操终于确认面前这人的确便是童英无误,不禁开口问道:“童英你如何落到如此地步?” “哎,说来话长啊。”童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边,再想起逃离洛阳后,这一路的艰辛,亦是不胜唏嘘。 “这位是?”曹操将目光转向一直低着头站在童英身后的刘嫣,开口问道。 “这位是我的朋友刘彦,多亏了有他相助,我才能来到这里。”童英说完话,诸人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刘嫣开口,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还是曹操笑了笑,说道,“走吧,你们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一定是累了,我们到里边叙话吧。” “好。”童英点点头,四人一道走入内里,不过那刘嫣依旧是低着头走在最后。 四人在内室里纷纷坐定,下人端上来几杯清茶,然后便掩上房门,留他们几人慢谈。 童英先是将自己这些时日的经历捡重要的与曹操说了一遍,说到几个惊心动魄之处,连郭嘉也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张辽?”当听到在洛阳城中若非张辽相助,童英二人必不能逃脱之时,曹操不由摇头叹道,“可惜如此义士却是屈身从贼,不能为我所用,当真是可惜、可惜。” “主公何须如此,天下名臣猛将何其多哉,如何又能收尽?可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郭嘉微微笑道。 “主公?”童英听到郭嘉对曹操的称谓不由有些诧异。 “这...”曹操略一迟疑,与郭嘉互望一眼,这才开口道,“如今奉孝已经为我幕僚,为我运筹帷幄。” “那日分别之时,郭兄不是已经准备入仕为官了么?”童英尤记得三人上一次分别的时候,郭嘉说的是要去郎署为郎官,承担宫廷戍卫之任,然后按照大汉朝的律令,等到戍卫之期满,便可以外放为官,如今为何又成了曹操的幕僚? “此事亦是说来话长,不提也罢。若非奉孝所救,只怕我早已是身陷囹圄、万劫不复了。”曹操苦笑一声。 “主公...”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不知怎地,听到这个声音,童英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正待开口询问,但目光却完全被来人吸引。 “侯...侯惇?”童英怔怔的望着来人,诧异的开口唤道。 侯惇有些不敢确信的循声望去,反复打量了好几次童英,才依着声音踟蹰的说道:“将军?” “侯惇,你如何会在此处?军营里的其他兄弟呢?他们都来了么?”童英见侯惇认出自己,当下兴奋异常,站起身扶住侯惇的肩膀,连连问道。 起初侯惇与童英一样,亦是无比喜悦,毕竟他这些时日里最担心的便是童英的下落,如今见到对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无异于悬在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然而当听到童英问起军营中的兄弟时,侯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眶开始变得微微有些殷红。 “怎么了?侯惇你说话啊!”童英也看出了侯惇脸上的异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疾声追问道。 “扑通!”侯惇却是蓦地屈膝跪倒在童英面前,低着头泣声道,“侯惇有负将军所托!罪该万死,请将军责罚!” “有负我所托?”童英越发的不安起来,厉声道,“你快说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莫不是我营的士卒都...” 侯惇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童英离开军营之后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当日在童英孤身一人潜入禁宫之中刺杀董卓之后,他将自己一营兵士的指挥权交给了侯惇,约定只要宫中一乱,侯惇便率领士卒们杀入董卓府中,清剿其余党。 然而侯惇左等右等,却是始终没有等来禁宫那边的消息,直到曹操乘着爪黄飞电前来告知,曹操与童英起先的行刺计划已经败露,让侯惇赶快离开京城之后,侯惇这才慌了神,因为他知道曹操行刺失败,董卓必然会有所警觉,童英再度行刺的难度无异比登天还难,他必须得想办法告知童英此事。因此就在这时他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竟是为了寻觅童英的下落,抛下了已经整军待战的兵士,独自一人离开了军营。 而就在侯惇无功而返的时候,群龙无首的典军一营兵士早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吕布所率领的并州军所围,通通的缴了械。而且就在数日之后,全数以谋反之罪斩杀在了洛水河边! “将军如此信任侯惇,侯惇却因冒失之故,害得兄弟们丧命于董贼之手...”侯惇语带哽咽,匍匐在童英面前,开口道,“侯惇万死不足为惜!” 听到侯惇的一番叙述,屋内的众人莫不是唏嘘不已,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便能引发无法想象的大灾祸,即便是侯惇也不能例外,在当时那样的情形下失去了方寸,结果使得洛水河边多出了数千条冤魂。 “不怪你...不怪你...”唯独童英双目无神、面上满是懊悔和凄苦之色。 “将军...” “这都怪我啊!”两行清泪缓缓从童英的眼角滑落,他颓然的瘫坐于地,惨声道,“若非我的莽撞,又如何会连累诸位兄弟,童英有罪,童英对不起他们啊!” 童英边说边是用手攥成拳头重重的捶着青石铺成地板,似乎是想用这种肉体的疼痛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苦楚。不多时,那青石之上已是显现出斑斑血迹。 “童英,你做什么!”眼见童英情绪失控,曹操正待出言劝慰,刘嫣却已是大叫了一声,快步来到童英身边,一把摁住童英的肩头,厉喝道,“难道你这样做,那些已经冤死他乡的将士就会活过来么?” “这位刘彦兄说的极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童英你节哀。”曹操也在一边附和道,不过他的目光却是不断在刘嫣身上游移。 “逝者已矣,童英你应该要想如何为他们报仇,而非是用因为过往的缺失来迁怒于自身。”郭嘉亦是轻声劝道。 “是啊,将军,我们要为兄弟们报仇!”侯惇猛地抬起头来开口道,他的眼角也是有泪痕。 “对,报仇!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童英脸上的迷惘之色尽数化为坚定,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望向东方,那是洛阳的方向,厉声喝道,“董卓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 “说得好,我等如今在谯县招兵买马正是为了要讨伐董贼,未知童英你是否...”曹操抚掌朗声道。 “我二人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童英转过身望着曹操,却是拱手道,“童英愿为一介马前卒,为孟德统属,只为手刃那董卓老贼,不知孟德你是否愿意收留?” “童英你此话便见外了。”曹操笑着摇头道,“你我二人何须分彼此,有你相助,何愁董贼不得平定。” “太好了,将军,你我二人又能并肩作战了!”闻言,一旁的侯惇亦是兴奋异常,就是连曹操身后的郭嘉也不自觉的微笑颔首...... 153 第四十八章 殿下(下) ?不多时,诸人重新入座,曹操唤人找来大夫,为童英包扎了下手上的伤势。童英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侯惇,出言问道:“对了,侯惇你还没告诉我,你如何是会来在此处的?” “这...”侯惇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元让时至今日,你我也不需再隐瞒童英了。”倒是一旁的曹操先开了口。 “隐瞒什么?”童英面露疑惑之色。 侯惇再次站起身,来到童英面前躬身拱手道:“将军,其实我本不叫侯惇...” “嗯?你不叫侯惇,那又叫什么?” “我本名夏侯,单名一个惇字,表字符让。”侯惇缓缓说道。 “夏侯惇?既是如此,那你为何又要化名为侯惇入到我军中...” “童英你不要怪元让瞒你,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我来为你解释吧。”曹操轻声说道,“其实他与我早就相识了,因为我俩本就是同乡...” 原来,夏侯惇与曹操一样都是谯县人士,两人自幼便是熟识。夏侯惇自幼爱好习武,十四岁时曾寻到一位名师,随其修习武艺,不过有一日一人竟是当着夏侯惇的面侮辱他的老师,夏侯惇一怒之下将此人杀死,因此而以勇武闻名乡里,但也差点为自己引来了牢狱之灾。 幸而得曹操所助,使得夏侯惇逃离了惩罚,但是这谯县他也呆不下去了,因此在曹操的安排下改头换面,进入了正在招募士卒的西园新军中。 “实乃有个中隐情,非惇刻意隐瞒将军,还请将军恕罪。”夏侯惇诚恳的对童英说道。 童英淡淡一笑,摇头道,“元让你多虑了,夏侯惇也好,侯惇也罢,不都是一个人么?无论是夏侯惇还是侯惇,你都是我的好兄弟!” “多谢将军!”听到最后一句话,夏侯惇顿时一喜,朗声说道。 “呵呵,元让我早就对你说过了,童英他为人宽厚,必不会怪你的,果不其然吧。”曹操亦是笑着说道。 解开了心结,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久别重逢的诸人都有不少的话要对对方说,唯有刘嫣一直没有开过口,而曹操的目光亦是不时扫过她的身上,似有所思。 “对了孟德,我听闻讨董诸侯约定在冀州酸枣之地会盟,不知你准备何日北上?”童英开口问道。 “不瞒你,相较于这次讨董的诸侯,我的准备是最晚的,所以至今也还是在厉兵秣马,做着准备。”曹操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确实如此,毕竟其他发檄文讨董的诸侯皆是一方朝廷官员,有各自的辖区,可以充分利用辖区内的人力和物力,因此筹备起来也快得多。 而曹操则不然,他是本是在京城中为官,只是因为贸然的刺董不成,而逃离出洛阳城回归故里,要说起来他还背着朝廷的通缉,相比起其他诸侯,他的备战工作要更加艰辛。 幸好谯县有一孝廉姓卫名弘,其家巨富,而为人又好仗义疏财。曹操置酒张筵,拜请卫弘到家,请求其相助,而卫弘亦是慷慨应允,曹操才能够有足够的资金来招兵买马。加上之后又有曹仁、曹洪以及夏侯惇和夏侯渊各自带兵数千来投,曹操的嫡系初具规模,也有了底气发檄文讨董,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在这短短数月完成而已。 “我知童英你讨逆心切,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大可放心,一旦诸事准备妥当,我必定当即挥兵北上,与诸人会盟,合力击贼。”曹操沉声说道。 “我信孟德你。”童英点点头,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童英,我冒昧问下,不知你这刘彦的朋友来历...”曹操忽然瞥了刘嫣一眼,压低声音出言问道。 “孟德你且放心,这些时日刘兄与我出生入死,此人亦是对董贼有莫大的恨意,我用性命担保他绝不会是董贼的内应。”童英显然是误会了曹操的意思,还没听完曹操所言,便抢着低声答道。 “童英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一下此人的来历而已。”曹操摇头道。 童英正要接话,却看见曹操望向一旁的刘嫣,开口道:“我见这位刘兄似有几分面熟,未知这位刘兄可是识得曹某?” 随着曹操的问话,众人的目光皆是聚集到了刘嫣身上,不过刘嫣却是依旧垂着头,慢慢说道:“天涯沦落之人,识不识得又有何区别?” “臣曹操参见公主殿下!”听到刘嫣的声音,曹操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心中的判断,当下是站起身,一脸肃然的朝刘嫣跪拜行礼道。 “公...公主...殿下?!”曹操的话语如同一道春雷般在童英的脑海中炸了开来,他怔怔的望着平静的接受诸人行礼的刘嫣,一时觉得喉中无比干涩,胸中有万千话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天色已是渐渐黯淡了下来,曹家大院的一间客房中,明黄的烛火将整间屋子照亮,童英端坐于其中,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眉宇间依旧满是写着困惑。 “笃笃笃”,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子的宁静,也似乎让童英惊醒过来。 “请进。”童英呼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屋门应声而开,童英循声望去,只见昏暗灯光中,缓步走进了一个身着白裙、淡雅如仙的女子,她眉如远山,目如春水,青丝高盘,杏眼琼鼻,脸上带着淡淡晕红,身形有如扶风的弱柳,轻轻摇曳生姿,勾勒出一个无限美好的曲线。 此刻来人正静静的注视童英,她的眼中似乎有着一种神秘的魔力,让人看她一眼,便忍不住看第二眼,看第二眼还要再看第三眼。童英甫一见到她,亦是不自觉的微微一怔。 看到童英目瞪口呆的模样,来人不禁微笑间如百花含露、牡丹怒放。 “怎么,童兄不认识刘彦了?”来人自然便是万年公主刘嫣了,看童英久久没有开口,她促狭的开口问道。 “不不不,你...我...你...”童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纠结了许久,终是起身朝刘嫣行了一礼,开口道,“见过万年公主。” 听到童英这声称呼,刘嫣却是收敛起笑容而沉默了起来。 双方在尴尬的气氛中伫立了良久,刘嫣轻叹道:“难道你就不请我坐下?” “哦,殿下请坐。”童英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请刘嫣坐下,“不知殿下来寻童英有何事?” “喏,这个给你。”刘嫣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方案上。 “这是...磐龙璧!”童英定睛一看,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璧,玉璧边缘雕刻着一只青龙,中央则是不规则的分布着九个圆孔,大小各异,一孔稍大居于石璧正中,另外八孔则错落落有致的分布于外,其中一个小孔已经为一颗椭圆形的白色玉石所填充。不是那磐龙璧,又是何物? “原来是叫磐龙璧啊,我还以为这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而已。”刘嫣撇嘴道,“这磐龙璧有何特异之处么?” 也难怪刘嫣会看轻磐龙璧,这整块玉璧看上去无比普通,灰灰绿绿,烛火的光亮照耀其上,却丝毫不能将其照亮,看起来就和普通石头无异。童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伸手拾起案上的磐龙璧反复摩挲着,口中却是轻声答道:“唔,这也就是块普通玉璧而已...殿下你是如何得到这块玉璧的呢?我记得不是已经将它...” “将它当给了酒馆的掌柜换酒钱对吧?”刘嫣没好气的说道,“幸好那酒馆的掌柜识得王元,亦知道你与王元关系匪浅,因此你典当完此物的当天,那掌柜便将磐龙璧拿给了王元,王元又交给了我。” “原来如此,难怪磐龙璧会出现在殿下你的手中。”童英点点头,忽然又想了什么,开口说道,“原来那日殿下来寻我,是准备将磐龙璧还给我么?” “是呀。”刘嫣点头说道,“不过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 “……” “看你当时那烂醉如泥的模样,我若是将这玉璧还你,你亦是绝不会珍惜,说不定哪一日又拿去换了酒钱,只怕便再也找不回来了。”刘嫣白了童英一眼,笑着说道。 童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尴尬的笑道:“确实如此。那几日我实在太荒唐了,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你是指你对我那么凶,还是指你拒婚这事?”刘嫣轻声说道。 “我…” 童英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又再次选择了沉默… “你师妹一定很美吧?”刘嫣打破短暂的安静,苦笑一声说道。 “玲儿…玲儿她一直对我很好…” “那如果我也一直对你很好呢?” “殿下…” “可以不要叫我殿下吗?”刘嫣有点生气的说道。 “那叫公主吧?”童英搔搔头说道。 “哼!” “那还叫你刘兄?” “…” “那…那要叫啥…?” “我真弄不明白,你师妹到底喜欢你这木头什么?真是笨死了…”刘嫣被童英弄得好气又好笑,于是没好气的说,”以后你就叫我嫣儿吧!” “嫣儿…” “是啊,就叫嫣儿吧。”刘嫣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后我还有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要求?...什么要求?”童英听到刘嫣这么说,生怕她重提赐婚之事,不禁紧张起来。 刘嫣见他一副担心的模样,心念一转,已知他在想啥,不由得一阵酸苦,眼圈顿时红了起来,于是幽幽的说,”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要逼你娶我吗?我刘嫣在你心中就这么的低贱吗?” “我…殿下…喔不…嫣…嫣儿我…”童英一下被说中心事,不由得面红耳赤。 刘嫣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你…你的什么?怎么成了结巴了?” 刘嫣这一笑,现场气氛顿时轻松不少,童英长吁了一口气道,”嫣儿,童英虽然心思驽钝,但也是知道好歹。自从我们逃亡以来,数度在童英危难之际,嫣儿妳为了救我,从金枝玉叶的公主沦落成漂泊天涯的乞儿。童英为贼人所伤之后,你一女子又拖着我走了千里来投曹兄。你穿着磨破的鞋往前每走一步,我就对你的愧疚就多增加一分。我心中早下了决心,童英在有生之年中,要跟你成为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童英顿了一下说道“但如今…” “但如今兄弟成了女子,刘彦成了刘嫣是吗?”刘嫣听着童英动情的述说,两眼不禁又红了起来。 “嫣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而,玲儿对我亦是情深意重,我不能负她,公主厚爱,童英只能来生再报!” 刘嫣心知童英会这么说,但是童英最后的这句话,还是像一根锐利的锥子一样,轻易的刺破坚强的伪装,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划过美丽的脸庞。 童英见刘嫣流泪,心下不忍,缓缓的走过去将刘嫣轻轻的搂进怀里。刘嫣不依的挣扎了两下,但是想起了父皇的驾崩、千里逃亡的艰辛委曲、最后想到了与童英的情深缘浅,这些日子伪装出来的坚强堤防顿时溃决,在童英厚实的怀中,刘嫣仿佛回到了往日宫中跟父皇撒娇的日子,于是用力的抱住童英,放声大哭了起来… 过了许久,刘嫣哭得没了力气,终于慢慢的停止了哭声,又过了一阵子,才好不容易停止了哽咽。刘嫣在童英耳边气息虚弱的说道:“我是父皇的长公主,父皇一直很忙碌,所以从小我就一直希望有个哥哥能照顾我。你能认我这妹妹吗?我不求更多,只要让我能陪着你,陪着你一起去找玲儿妹妹,好吗?” “嫣儿…”童英听了刘嫣如此软语相求,心知这对一位心高气傲的公主而言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少的深情,一时之间心情激荡,不由的将搂住刘嫣的双手紧了紧,咬咬牙说道:”童英此生何其有幸,能得嫣儿垂青,今后你我兄妹不能同月同日生,但愿同月同日死!” “但愿同月同日死…”刘嫣微弱的重复着誓言,嘴角露出凄然的微笑… 153 第四十九章 会盟(上) ?就像曹操对童英承诺的那样,并没有等太久的时间,甫一开春曹操便率领着兵马北上冀州,来到酸枣之地与诸侯会盟。 酸枣,又名郑延邑,此处地名最早见于《左传襄公三十年》,其中有这么一句话:“郑游吉奔晋,驷带追之,及于酸枣。”后来,汉初置酸枣县,治所便在离延津不过五十余里的位置。 选在酸枣之地会盟并非无道理,此处乃是战略要津,地域开阔,利于大军驻扎,乃大军交锋的绝好场所。而山东诸侯来自各处,于洛阳北,南,东均有势力影响,从河内,陈留,南阳各处对洛阳形成包围之势。 当曹操领兵到达之时,其余各路诸侯早已抵达数日,远远一望,山东诸侯的联营扎出二百多里,帐篷角压着帐篷角,可谓是旗分十色、人山人海,其中兵士如云,盔明甲亮刀枪耀眼,鼓号声声旌旗蔽日,气势好不雄壮。 曹操领着人马来到联营入口,经人通报后,命手下人选一处地方扎营,自己则只带着童英等几名亲信往中军大帐行去,而刘嫣怕被人认出而多有不便,因此便留在营中歇息。 中军司马将曹操引入大帐之中,内里早已是坐满了各路诸侯,曹操一边走一边小声的与童英介绍着座下众人。而冀州牧韩馥因为是地主之故,坐在了上席,同是四世三公之后的袁绍和袁术分列其左右。 童英目光微微扫过众人,最终却是落在了北平太守公孙瓒身后的三人身上。 这三人之中间者,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带着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不过其人却有两处与常人相异,一是耳朵,他的一对耳朵硕大无比,足有常人的数倍,虽有发髻低垂遮掩,可还是非常明显;另一处是手臂,此人身高八尺,双臂却足足比普通人长出一大截来,直直放下,甚至可以抵达膝盖之处。 白脸汉子左边,站立一九尺大汉,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更兼有一副长长的美髯,随风飘扬。只见此人手扶佩剑,双目微闭,似睡未睡,隐隐透着一股孤桀高傲之气,表露于外。只是当童英目光落在他脸上之时,这红脸大汉双目却是陡然张开,精光毕露。 而在白脸汉子右边,也站有一人,身高大概在八尺以上,比红脸大汉略低了一些。他面如黑炭,一双环眼,燕颔虎须,整个人浑身透着森严冷漠。 童英暗自将这三人的面庞记下,旋即缓缓收回投向这三人,站到了曹操身后。 “孟德来得可算迟啊!”曹操甫一坐下,坐在最上首的韩馥便朝他微微笑道。 “呵呵,孟德迟来,还请诸位恕罪。”曹操朝座下诸人一拱手,朗声说道。 “我们如何会怪孟德,你孤身一人刺杀董贼的事早已天下皆知,可惜功亏一篑,否则便是我汉室的再造功臣啊。”韩馥却是摇头说道,此言一出,帐中便是有不少人附和。 “呵呵,韩大人谬赞了,只可惜不能手刃董贼,还要劳烦诸位合力共讨,惭愧,惭愧啊!”曹操笑着说道。 曹操话还没说完,在座一人笑道:“好你个曹孟德,须知你把肉都吃完了,总是要给我们留点汤水吧。” 曹操循声望去,出言的乃是北平太守公孙瓒,他努了努嘴,真要开口,目光却是不经意的瞥见了公孙瓒身后的三人,显然这三人也引起了曹操的注意,只听他顿了顿,笑着道:“伯圭说笑了,不知伯圭从何处招揽来了这三位义士,不妨介绍于我等。” “此乃我部曲刘备、关羽、张飞。此三人乃是结义兄弟,曾在与黄巾之乱中,率义兵痛击幽州的黄巾贼,如今听闻董贼作乱特来助战。”公孙瓒手指身后三人,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来,我敬三位义士一杯。有此义士,何愁天下不定。”曹操闻言,当下举起案上的酒杯,高声道。 “多谢曹公!”那刘关张三人亦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回礼道。 眼见曹操敬完了酒,东郡太守乔瑁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对众诸侯们朗声道:“今日有志于讨伐董贼的诸侯们都已经齐聚于此酸枣之地,我等既为大义而来,定然并力东进,击破董贼而直奔洛阳以面天子。然所谓龙无头不立,吾独患我等虽兵强马壮,然部曲繁多,不利统一调度,如此一来反倒是行事不利。“ “元伟所言极是,只是不知你有何妙计可以化解我等调度不一之劣?”韩馥闻言,不禁深以为然,点头说道。 “瑁以为我等应推一盟主,由他来发号施令总揽全局,如此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知各位意下如何?”乔瑁对诸人拱手说道。 “元伟所言大善。”河内郡太守王匡立即接口说道:“乔瑁大人所言甚是,如今天子蒙难,群臣受辱,天下百姓更是尸横遍野,千里无村。董贼残暴如斯,诸位何不顺应民意立盟推主,西进扣关,以成万事基业?” 闻言,济北相鲍信、陈郡太守张邈也纷纷举杯应声,其余众人也都接连点头。王匡趁热说道:“渤海太守袁绍四世三公,素有威望,可为盟主。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一直没有开口的袁绍见此情状,亦是不觉眼中神色激荡,却含笑不语,并四下打量在坐众人的反应。其实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那王匡乃是他的少年好友,推荐盟主之事,他早已与之商议多次,王匡亦是承诺会带头提名袁绍为盟主。想来只要王匡一开口,诸人必会顺水推舟,拥立他做这盟主之位。 果不其然,只见大多数诸侯心中盘算后便随声附和,共同向袁绍举杯相请,但是也有少数人举杯不语,神色各异。 袁绍心中暗自留意这些不动声色之人,一直没有开口的有三人,一是是兖州刺史刘岱,此人乃是诸侯中唯一的刘氏宗亲,这刘岱一向自视甚高,如何会服他一区区太守;其二便是与他同族的袁术,二人虽名为兄弟,但一向是面和心不合,何况袁绍深知袁术此人野心勃勃,只怕他对这盟主之位亦是垂涎三尺了。 “南阳太守不也是四世三公么,何况其人近日才为朝廷平定了荆南之地,深孚名望,由他来出任这盟主之位,不也是合适么?”其三便是此时开口的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孙坚之所以会支持袁术,只因为其如今与袁术已经结成联盟,而袁术还送了不少兵卒于他充实实力,甚至还以后将军的名义上书朝廷,奏请孙坚代理破虏将军。所以今日孙坚站出来支持袁术在正常不过了。 “乌程侯此言差矣,本初文武双全、折节下士,昔年灵帝驾崩之时,便是本初与大将军合谋诛杀十常侍,后来大将军事泄/身死,亦是本初领兵为其复仇,而后董贼入京,本初更是曾拔剑与其相对,如此胆色,在我看来盟主之位本初便是当仁不让。”听到孙坚所言,王匡当即反对道。 “哼,彼时公路并不在京城而已,否则未尝不会如此?”孙坚却是冷冷一笑,开口道,“何况若按王大人你所言,那么这盟主之位便应由孟德居之,除了他还有何人敢孤身行刺董贼?” “呵呵,乌程侯说笑啦,孟德何德何能,如何敢妄居这盟主之位。”曹操连连摆手道,顿了顿,目光稍稍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郭嘉,只见郭嘉微微点头,这才接着说道,“我亦是觉得本初可为这盟主之位,引领诸军共抗董贼。” 闻言,袁绍不禁深深的望了曹操一眼,须知曹操因刺董之事在诸侯中名声大噪,威望陡升,如今有他支持自己,想来这盟主之位自己更加能触手可及。思虑及此,他反倒是连忙朝大家拱了拱手,径自推辞道:“袁绍惶恐,受诸位大人如此抬爱,实在是愧不敢当。还望诸位大人再找寻有德之人,袁绍自当带我渤海儿郎奋勇向前,以壮我军声威。” 袁术和孙坚心知这是袁绍以退为进之策,本欲开口出言,却只见豫州刺史孔伷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愤愤地说道:“诸位大人让人好生失望!我等为国起兵,本是为了会同各位共谋西进,匡扶社稷以成大业,却不想竟是推举一个盟主也这般艰难,既是如此还谈何讨伐董卓?本初若是还要推辞,大家不如散了吧,各自带兵回家罢了!” 孔伷一席话说得大帐之内鸦雀无声,诸人久久没有再言语,直到韩馥走下主位,来到袁绍面前,深深的拜了一拜,然后大声说道:“公绪所言极是,本初你众望所归便不要再推辞了吧。” 而后曹操亦是学着韩馥一般,走到袁绍面前,拱手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紧接着,东平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山阳太守袁遗、广陵太守张超、右北平太守公孙瓒。第十二路,辽西太守刘备也纷纷站了起来,走到袁绍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齐声说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一时之间,只有刘岱、袁术和孙坚三个颇为尴尬,可是要让他们现在去拜袁绍,又拉不下颜面。而眼见大家公推袁绍,令他们也无可奈何。尤其是那袁术心中更是无比愤懑,按身份出身,自己才是袁家的嫡子,他袁绍不过是庶出子弟,可是偏偏这么多年以来,这袁绍样样都要压自己一头,非但家族中长辈更看重袁绍,连那何屠夫也对其另眼相看,如今这么多诸侯公推他为讨董联军盟主,而可以忽略自己,这如何不让袁术气恼不已? 然而,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心知如今袁绍成为盟主已是不可逆转,不得已就在座位上拱了拱手,齐声说道:“恭请袁绍大人就任盟主之位。” 袁绍看到他们三人也表了态,不由得心中暗喜,但还是故作姿态,沉吟半晌,才站起身来,朝大家拱了拱手,郑重说道:“承蒙各位大人厚爱,袁绍暂居盟主之位。定当与各位共同进退,誓灭董贼!” 座下诸人亦是跟着他大声喊道:“共同进退,誓灭董贼!” 153 第四十九章 会盟(下) ?在确定盟主之后,接下来便是要确定会盟的主盟之人。这主盟者,就类似于后世的司仪之类的角色。具体负责的主要就是祭告天的等一系列的仪式,而后宣告山东的讨董同盟正式成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却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因为无论何人担当这主盟者,一旦此次讨伐董卓失败,他就会成为首恶。因为主盟者便是发起者,是这次战争开始的主因。 正是因为如此,十八路诸侯中,不是刺史就是太守,最差的也是将军,可竟是生生没有一人愿意来当连个主盟者。诸人不是冷眼相看,便是相互推诿,没有一人愿意做着出头鸟,毕竟他们都是极爱惜自己声名的人,这次愿意出兵讨伐董贼,更多的也是为了挣取声望。 到了最后,还是广陵太守张超的部曲——广陵功曹臧洪实在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说自己愿意主持这次酸枣会盟。而诸人看到有人愿意做出头鸟,谁还管你是什么官职?再加上臧洪也算是颇有贤名,因此便如此定了下来,约定择一良辰吉日正式举行盟誓仪式。 散场之后,诸人各自回到驻地,曹操望着郭嘉,微微笑道:“奉孝,你以为那袁绍能明白我推举他为盟主的意思么?” “主公放心,这袁绍并非庸才,自然知道投桃报李。”郭嘉笃定开口道,“何况即便他不知道,他手下亦有多智之人,如何会想不到主公你的用意。” “嗯,如此最好,如今我等行事毕竟亦是名不正言不顺,有了身份那便大不相同了。”曹操缓缓说道,目中隐有精光闪过... 与此同时,在袁绍的军营之中,他亦是在与田丰说着今日之事。 “恭喜主公,成功当上这讨董联军的盟主。”田丰一脸笑意的朝袁绍行礼道。 “早知今日公路会出言反对。多亏有公节等人大力相助,否则此事想来不会如此容易。”公节便是河内郡太守王匡之名,袁绍微笑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连那阿瞒也会出言表明立场,须知此人向来狡猾,事事不肯为人先,我如今还未想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元皓能猜到么?” “呵呵,这有何难。那曹孟德会出言力挺主公你,必然是对你有所求。”田丰轻声的说道。 “哦,那他所求的是为何物?”袁绍不解的问道。 “如今这曹孟德最缺什么,他自然便是求什么。”田丰笑道。 “缺什么求什么?” “那曹孟德原本乃是朝廷西园校尉,然而因为行刺董卓的缘故,身上的所有官职被一扫而空,如今连白身都算不上。我听闻他招募兵士也是托的陈留太守张邈之名,主公你说他求的是什么?”田丰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他是为求官。”袁绍亦是笑道,“我以为他是多么高洁之辈,原来亦不过是贪图虚荣的世俗之人罢了。” 不过须臾,袁绍又是皱眉道:“可是如今朝政皆为董贼所把持,又如何能为他求到官职呢?” “这又有何难?”田丰微微摇头道,“主公莫不是忘了那袁公路为孙文台求破虏将军之事么?” “元皓是说‘表奏’?”袁绍望着田丰缓缓道,田丰亦是点了点头。 袁术为孙坚“表奏”破虏将军要从孙坚起兵之时说起,在矫诏传出之后,孙坚立刻在长沙发檄文,起兵讨董。然而他起兵之后并未直接前来冀州,而是先在荆州做出两件大事。 孙坚领兵入荆州,先是逼死了荆州刺史王睿;而后率军到南阳,杀掉了南阳太守张咨。结果却因为这两事而得罪了南阳与荆州的士族,他的数万兵士在荆州之地得不到丝毫的补给,而军心涣散、士卒纷纷逃离,而就在孙坚快要到山穷水尽之时,袁术却是对他伸出了援手,非但为其提供了粮秣和兵源,甚至还以后将军的名义上书朝廷,“表奏”孙坚代理破虏将军。 按照大汉律令,诸如破虏将军和豫州刺史这样的高级官员任命应该由天子亲自颁布诏书,然而现在天子掌握在董卓手中,其他人的人事任免提议已经没有用,于是袁术来了个自行任命,事后报朝廷“备案”,这就是“表奏”,说穿了这便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是如今皇权沦落的一个表现。 有了袁术开了这个头,在此之后,大凡有点势力的人都开始“表奏”起来,汉室的人事任免从此混乱不堪,经常出现一个州好几个刺史、州牧,一个郡好几个太守的情况。 “如此甚好,那我便‘表奏’皇上,奏请曹操为奋武校尉!”最终,袁绍拍板说道。 ********************************************************** 好不容易等到了选定的皇道吉日,各路诸侯齐聚早已经筑好的高台之下,准备举行盟誓仪式。原本的中军大帐边上已经筑起了一座九尺高台,高台周围遍列五德旗帜,上建白旄黄钺,另还有一百二十人,手执旗幡围绕在台基。 在臧洪宣布吉时已到之后,袁绍沐浴更衣,然后在诸位大人的恭请声中走出大帐,整衣佩剑,步行台上。他走得很慢,仿似一步一步迈上自己人生的巅峰一般。独自一人来到高台上,返身回望底下众人模糊的脸孔,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心中竟是生出一种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感觉,而他也清楚的了解到,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美妙。 焚香祭拜天地,袁绍率诸侯共发盟誓:“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我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台下众人尽皆下拜,大声和念。稍后诸侯歃血为盟,共饮血酒。已罢,下坛。众人随袁绍升帐而坐,两行照例依爵位年龄分列坐定。臧洪出列朗声说道:“今日既立盟主,就得各听调遣,同为国家,并力西向,诸侯之间切勿以强弱计较。” 袁绍则是朝诸人开口道:“袁绍虽不才,既承各位推为盟主,必当执法如山,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国有常刑,军有铁律。望各位大人遵守规法,勿得违犯。” 诸人闻言皆是齐声应诺,末了袁绍将自己“表奏”朝廷封曹操为奋武将军一事知会了众人顺便也拿掉了自己渤海太守的职位,给自己封了个车骑将军,毕竟渤海太守之职太过人微言轻,这里绝大多数诸侯都是一州之首。 因为有了孙坚的先例在,诸人也未对袁绍所为有何异议。不过其中大多数人都将袁绍之举暗自记在心中,以便日后依样画葫芦,给自己的手下安排官职。 歃血盟誓之后,诸侯们兵分三路,分别自成皋虎牢关、荥阳、阳翟三地进发。 袁绍主持北路军,纳奋武校尉曹操、北平太守公孙瓒等诸侯兵马,合计二十万大军由河内出兵,攻打成皋虎牢关。 上党太守张扬、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为中路军兵马,辖十五万人自延津出兵,意图夺取敖仓。剩下南路军,亦十万余人,自阳翟攻打大谷。 一时之间,大汉朝的江山风雨飘摇,一场旷世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153 第五十章 战神(上) ?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偶有一两场绵绵春雨,依旧带着对隆冬的恋恋不舍,给这天地间带来了一丝去而复返的寒意。 官道旁,去年的枯叶依旧洒落在地,而老树上已是冒出了几许嫩绿的新芽。 一棵颀长的大树下,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正随风摇曳。不远处的草丛中蓦地窜出一只灰色的兔子,原地蹦跶了两下,目光忽然被这朵小花所吸引,凑近了些,正准备将这小花吞掉,突然间又警觉的瞪大了眼睛扭头朝远方眺望。 此时正是清晨,道路上还飘扬着没来及消散的薄雾。大地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一阵阵闷雷声,从远处传来。滚滚的尘烟席卷着雾气,如巨浪排空般的扑面而来。 随着时间推移,那轰隆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灰兔无比惊恐的转身钻入了枯草丛中。一匹匹矫健的战马,极速驰来,那朵无名的小花被马蹄带起的一阵劲风拦腰斩断,飘舞的在半空。 小花落地的一刹那,一只马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了过来,将其揉碎在泥土里。 而远方,巍峨的虎牢关已然清晰可见... 就在关东联军朝虎牢关极速前进的时候,吕布早已是率大军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不得不说,吕布治军的本事确实十分出色,甫一抵达虎牢关,他便亲自率领兵马巡视城关,检查城垛的漏洞,整点军备,督促原先的守将将一应守城物资,全部准备妥当。 在他这一番雷厉风行的行动下,整个虎牢关原本懒散的风气早已一扫而空,兵士们皆是积极备战,不少人还嗷嗷的叫嚣着要与联军决一死战。 “启禀将军,西方十里处发现贼军踪迹!”一个探子飞奔上城墙,跪倒在吕布面前,禀报着敌情。 “来得好!”闻言,吕布面色一喜,“贼军有多少人,何人将领?” “不下三千,其中步卒两千,骑军一千,应是贼军的先头部队。”那探子朗声答道,“将领不知为何人,只是将旗上高书一‘鲍’字。” “鲍?”吕布并未听说过天下有哪位名将姓鲍,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蔑笑,“这等无名小卒也敢前来搦战,当真是不知死活。” “高顺,你点三百陷阵营随我出战,文远,你代我守关。”吕布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等诸将回应,便手执方天画戟,跨上嘶风赤兔马,下了关城。 此番第一个杀往虎牢关的乃是济北相鲍信之弟鲍忠,本来酸枣会盟之时议定的联军先锋是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然而鲍信寻思孙坚既为前部,怕他夺了头功,暗自派其弟鲍忠领马步军三千,径抄小路,前来虎牢关挑战。 然而待到鲍忠率军赶到虎牢关下时,吕布早已是带兵列阵等候多时了。 鲍忠勒止士卒前进的步伐,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员虎将迎风而立,其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腰系玲珑狮蛮带,一件大红色披风在风中抖动,隐约可见那披风上所绣金丝麒麟图案,胯下则是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骏马,嘶声如龙吟一般。远远望去,这一人一马恰似一团火焰般,在苍茫的大地上分外惹人注目。 一直以来,关东诸侯对于董卓其实并不甚了解。不少人都极为看轻此人,毕竟董卓并未有过何功绩,甚至在与黄巾贼作战之时还尝到过败绩,在诸侯眼中区区董卓根本不够看,只待联军大军压境,其人必定不战自溃。 因此鲍信才会只派给鲍忠区区三千人,便来叫关。而鲍忠看到吕布后,不由暗自心惊,他未曾想到那董贼手下竟有如此猛将。再看吕布身后的士卒,不过仅仅数百人而已,可是这几百人面对十倍于己的对手,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军容分外整齐,铠甲具亦是尽皆精练齐整。 “吕奉先在此等候尔等多时,谁人敢与我一战!”就在鲍信还在打量对方的时候,吕布已是大喝一声,声若洪钟一般,在肃杀战场上,回荡不息。 “助恶匹夫,何不早降!”鲍忠自是不敢应战,只是遥遥指着吕布大骂道。 “哼,无胆鼠类!”眼见鲍忠只是躲在骑军阵中,根本不敢出来应战,不由冷哼一声。 “驾!”吕布方天画戟在赤兔马臀上轻拍一击,与他心意相通的赤兔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朝前狂奔而去。 “将军!将军!”高顺眼见吕布独自驾着赤兔马绝尘而去,不由大急。 “放箭!放箭!”鲍忠则比他更急,大声呵斥着手下赶紧放箭阻挡吕布前进的步伐。 一时间箭如雨下,黑色的箭镞带着划破空气的破音嗖嗖的朝吕布飞去,可是急如闪电的赤兔马带着吕布强大的杀气,有如一团烈焰般的吞噬所有射向它的箭枝! 只是几息的功夫,吕布这一人一马竟是冲到了敌军的阵前,此时弓箭已经失去了作用。 “拦下他,快拦下他!”鲍忠根本想到吕布竟是如此神勇,神色顿时变得仓惶起来,赶紧招呼身边的亲卫上前去挡下吕布,而他自己则是拨转马头,想要躲到后军去。 “贼子往哪里走!”吕布眼尖,望见鲍忠想要逃窜,当下大喝一声,朝鲍忠疾驰而去,身前有几个敌兵想要拦住他的去路,只见他长戟一挥,一道银光闪过,拦在前路的诸人尽数被挑落马下! 鲍忠回望吕布的位置,却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禁心神俱丧,更加奋力推动坐骑逃命,然而他的马如何能跑得过神驹赤兔。几个起落便为吕布所追上,赤兔马嘶声长啸中,一道惊雷闪过,吕布已是斩落了鲍忠的首级! “陷阵营,随我掠阵!”见状,高顺当下挥展令旗,率领三百精骑掩杀向敌军。 与此同时,吕布亦是未有停息,孤身一人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卷走吞噬敌军的性命。而鲍忠麾下人数虽众,但主将已死,群龙无首,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被吕布杀得胆战心惊,抱头鼠窜。紧跟着,陷阵营精骑席卷而来,随着吕布不断屠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战斗便已结束,三千敌军逃走的十之无一,而三百陷阵营不过轻伤十余人,可谓是一场完胜。 如此一场失利不吝于一次当头棒喝,原本士气高昂的讨董联军听到了这个消息,无不是人人大惊失色,而更让袁绍等人颜面大失的是,当他率领着大军赶到虎牢关下的时候,竟是看到城头上正当中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而头颅下还系着一条方布,上书七个大字——从贼者,皆如此人! “二弟,大哥误你啊!”当分辨出那城墙上的头颅正是自己亲弟弟鲍忠的首级之后,济北相鲍信当下气急攻心,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摇晃了几下栽落下马... 153 第五十章 战神(下) ?原本袁绍准备是领兵到了虎牢关下就立刻攻城的。然而经过白日一幕,全军士气大衰。袁绍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等到暮色降临,袁绍便召集所有将领汇聚于中军大帐中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走。 “没想到虎牢关中,竟然会有如此猛将。昔日在洛阳城中,那吕布杀丁原而投董卓,我还视其为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辈,不想如今看来此獠倒确有几分真才实学,只怕我等要在这虎牢关遭遇到一番恶战了。”帐内,袁绍当先说道。 “我当年在空亭也曾听说过这吕奉先。此人乃是胡汉杂交所生的混血儿,自幼便以勇武著称,昔年在北地,此人领军数度击败南侵的胡人。胡人称其为飞将军李广在世,如今看来,果然是威名之下无虚士。”北平太守公孙瓒亦是点头说道。 “既然这吕布曾经背主求荣,那么不如我们派人前往洛阳散布谣言,就说他与联军暗通,意欲反戈一击。”听到袁绍所言,北海太守孔融忽然生出一计,开口说道,“董卓匹夫本就是多疑之人,想必会对吕布心生间隙,届时我等再趁机猛攻,则虎牢关唾手可得。” “此计不妥。”孔融话音刚落,曹操却是摇头说道,“我在洛阳曾与吕布有过交往,此人深得董贼信任,甚至还认贼作父拜董贼为义父,董贼亦是一直让他随侍在自己身边,想要离间此二人,只怕不易。” 听曹操如此说,本来刚刚脸上才浮起一丝喜意的诸人顿时又皱起了眉。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孟德你熟知吕布其人,那你可知其有何弱点,我等亦好对症下药,攻其七寸。”袁绍思虑片刻,还是将目光投向曹操,开口问道。 “这...”曹操沉思有顷,这才缓缓道,“此人重利而忘义,尤其贪慕高官厚爵,只是...” 曹操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吕布喜欢做官,然而如今皇上是在董卓手中,一应官职,董卓都可以假借圣上之命授予吕布。想要从此处着手实在是难上加难,总不能也给吕布“表奏”个大将军吧? “啰啰嗦嗦个甚,若要我说战场上一刀劈死他便是,何必想什么阴谋诡计。” 大帐内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诸人皆是一怔,旋即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出言的是一位面如黑炭的男子,童英定睛一看,正是公孙瓒手下刘关张三兄弟中的张飞。 张飞发现诸人将目光都投向自己,不禁一阵愕然,他刚才本是无心之言说与身边的二哥关羽听的,可惜他天生嗓门大,这一句“悄悄话”说得是帐内众人皆知。 “三弟!”刘备责备的瞪了自家兄弟一眼,然后朝诸人拱手说道,“我家三弟莽撞无知,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闻言,张飞搔了搔头,却是一脸无辜状。众人见状皆是莞尔,帐内原本紧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呵呵,其实这位张义士说得不无道理,若是能在战场上阵斩了这吕奉先倒也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曹操微微一笑,开口道,“只是此人武艺神勇,只怕天下单打独斗能胜得了他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打过怎么知道打不过。”曹操话音刚落,张飞又开了口。 “三弟!”刘备这次提高了音量。 “我曾与此人交过手,此人武艺确实极为了得,只怕正如孟德所言,天下能胜过他的人只怕屈指可数。”一直未开口的童英出言说道。 “这位大人是?”刘备望向童英开口道。 “这位乃是前西园校尉童英童将军。”童英还未开口,公孙瓒已经向刘备开口道。 “原来阁下便是童将军,刘玄德久仰大名。”闻言,刘备脸上闪过一抹敬意,当下拱手说道。非但是他,连站在刘备身边一直似闭非闭着双眼的关羽亦是睁开眼来,上下好生将童英打量了一遍。 “不知童英你与那吕布交手结果如何?”袁绍亦是第一次听说童英与吕布交过手,不由好奇问道。 “十分惭愧,我尚未能出手便已落败!”童英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童英话音一落,帐中诸人皆发出惊叹,童英的武艺诸人还是知道的,连童英都说这吕布的武艺如此了得,只怕也只能另寻他途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等总不能就因为对一个个区区的吕布束手无策就打道回府吧?盟主,明日我愿为先锋攻城,不拿下虎牢关,誓不旋踵。”正在诸人沉默之际,王匡却是一拍方案,奋然而起,朗声对袁绍说道。 是啊,十八路诸侯起兵讨董总不能因为一人便半途而废吧,如今三路进击,自己身为盟主亲率一路大军进击虎牢,本身想要的就是以最快速度攻入洛阳,生擒那董贼,若是在此处耽搁太久,让其余两路抢了先机,立下头功,那自己这盟主颜面何存。 思虑及此,袁绍亦是霍然站起,开口道:“既然是公节请愿,那我断无拒绝之说。明日你攻城,我必在大营中亲自为你擂鼓!” ********************************************************** 翌日,天色将明,王匡便率领自己的河内军在虎牢关前列阵,准备攻城。 王匡站在中军最前方,遥望着远方高耸的虎牢关城墙,脸上闪过一抹冷厉,大手高举,旋即重重落下—— “攻城!” 王匡话音刚落,联军的大营中便隆隆的鼓声。开始只是一处在响,可就像传染了一样,很快各处营地中都有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令人热血沸腾。河内军士卒们踩着鼓点缓慢而又坚定的朝虎牢关慢慢推进。 整只军队分为三节,走在最前面的一部士卒,一手持盾牌顶在头上,防止为守城兵士的弓箭所伤,另一肩膀上则扛着长长的云梯;中间一部乃是手提环首刀的攻城兵士,他们肩负着攻下城楼的重任;最后一部则是身背强弓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皆是能拉三石强弓,他的任务则是负责掩护攻城的士卒。 虎牢关城墙上,高顺冷冷的望着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推进而来的河内军,一向不苟言笑的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而他身边的陷阵营兵士个个挽起长弓,瞄准远方的敌人 眼见河内军一步一步的靠近,高顺却始终是紧抿着双唇,像是一尊雕像一般动也不动。直到河内军行进到距离城墙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他才淡淡的开口道:“弓箭手,放箭。” 嗡! 虎牢关城楼上弓弦齐鸣。城头上的陷阵营兵士大约有千人,分布在每一个城垛中上,共有三人。一排利箭破空呼啸着射出,另一人便立刻错身站在城垛前。 虽然最前头的河内军士卒都用盾牌护住头顶,然而仍有些许流矢从盾牌没有护住的缝隙射了进来。那些不幸中箭的士兵刚落在地上,后面地士卒已经来不及收脚,纷纷就这么踩踏了过去。惨叫声顿时在战场上空回响。 不过并没有过太久,河内军的弓箭手也开始发起反击,掩护攻城部队搭架云梯。因为人数众多的关系,河内军的弓箭手一时压制住了城头的陷阵营兵士,使得一架架云梯被架起,无数河内军士卒悍不畏死的朝城头冲去。 此时的高顺依旧是冷静异常,轻声开口道:“点火。” 而陷阵营兵士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抱起城垛中早已准备好的干柴,在其上还缠绕着不少枯草。 无数个火把从城头上扔下来,落在云梯之上,那云梯竟是呼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而那些已经爬上了云梯的河内军这才发现,城墙上早已泼上了一层火油。所有的云梯在火油的作用下,全部被吞噬进了火海中。 熊熊的火焰在虎牢关城墙边熊熊燃烧着,火焰劈啪作响,惨叫声不绝于耳。更有云梯倒塌,落在火海中发出轰隆地声响。 “鸣金收兵!鸣金收兵!”眼见着河内军兵士在火焰中惨哭哀嚎,袁绍知道事不可为,立刻朝身边的亲卫大声喊道。 然而就在象征撤退的钲声响起的同时,原本紧闭的城门忽然陡然大开。吕布一马当先,张辽紧随其后,三千铁骑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出虎牢关来! 此次奉命镇守虎牢关,吕布带足了自己所有的嫡系人马,足足有三万之多,而此番随他出战的三千铁骑更是其中最精锐之师,因为这些骑军的坐骑全部都是西域马。众所周知,西域马无论从体格和脚力都胜过中原马匹甚多,吕布一次便精锐尽出,可见其必胜之心。 三千铁骑,如同三千头恶狼,追随着吕布杀出关外,几千只翻飞的铁蹄无尽地叩击着冰冷的土地,发出连绵不绝的隆隆声,每一名骑兵都将手中的长矛直刺长空,随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伸缩,仿佛毒蛇吞吐的毒信,幽冷而又慑人。 而河内军则早已被大火烧得方寸大乱,当他们对上这些并州铁骑之时,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吕布率领着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组合成一个个锋利的箭矢冲阵,将混乱不堪的敌人切割成无数零乱的小块,然后一个个的挨个屠戮殆尽。 河内军的阵型,被撕扯,分割成了碎片。而这时候,一股洪流扑至,长枪寒光闪闪,把整个河内军杀得是惨叫连连。王匡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今日已是功败垂成了。 “退兵,快退兵!”王匡心疼自己招募来的兵士,当下嘶声叫喊,没想到却引来了吕布的注意。 见王匡撤退,吕布怎肯放过?催马向王匡就扑了过来,方天画戟上下翻动,血肉横飞。 “主公先走,我来为你断后!”眼见吕布直冲王匡而去,斜刺里杀出一员猛将拦在前面。 王匡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部将方悦,此人乃是河内郡的名将,听闻王匡出兵伐董,特来相助。 只见方悦挺枪刺向吕布,吕布勒转抬手一记挑斩,想要逼退了方悦。枪戟相交,方悦只觉一股怪力从方天画戟上涌了过来,顿时虎口撕裂,一抹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受死!”吕布大喝一声,长戟翻飞,疾刺向方悦。 “主公快走!”方悦也不回头,只是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长枪抛射向吕布。 吕布勒止赤兔马,闪过方悦的长枪,同时亦是挑落下方悦。只是为方悦这一阻碍,王匡已然快要逃回大营中。 “贼子哪里走!”吕布杀得性起,正待驱马继续追击,不过张辽已经快马来到他身边,朗声劝道,“将军,穷寇勿追!” 闻言,吕布冷冷扫了远去的王匡一眼,冷哼道:“算你逃得快,我们走。” 说罢,吕布便领兵返回虎牢关中。 大战之后,虎牢关前仿若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到处可见残肢断臂,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烟熏和恶臭,鲜血把大地染成了一片红色...... 153 第五十一章 嵩山之变 ?接下来的数十日里,关东联军便就在虎牢关外驻扎下来,每日只派小股部队叫阵,一旦关内有人率兵出来应战,那股部队便又缩了回去。这样近乎无赖的打法,让急于立功的吕布心中激怒不已,好几次想要带兵出击,却都为张辽和高顺劝住。毕竟如今敌军势大,而且虎牢关易守难攻,并州军做得只需要防御即可,贸然出击风险实在太大,一旦失败那边是得不偿失。 吕布也并非不知道这点,可是这样的仗打起来分外窝火,也让他的心情一直抑郁不已,这一日又想到此处,他却是抛下亲卫,一个人沿一条古道往嵩山上而去。 虎牢关本就依嵩岳而建,吕布沿着古道拾级而上,不时回望远方,关东联军的军营清晰可见,那里晨炊袅袅,显然是在开火准备早饭了。 吕布冷哼一声,回过头来继续往上,不多时便来到一片平坦的山坡。此处地势平坦、视野辽阔,不远处有一片密密的松林,不时传来阵阵松涛,让人心旷神怡。 正值旭日初升,东边的天际慢慢的探出一个小小光晕,将第一缕阳光洒向人间。晨雾将散未散,流连在嵩山每一寸土地上,空气中有些潮湿润气,吸入脾肺中清凉无比,这也多少减轻了吕布心中的烦闷之感 吕布在此处流连许久,正准备下山巡城之际,异变却是陡然发生。 一瞬之间,天空中突然暗了下来,刚才还霞光万丈的东方,转瞬风云变幻翻涌,云气蒸腾,一层层一幕幕如咆哮奔流的海浪,让整个天地为之色变。 望着这等场面,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吕布也是脑中一片空白,不由愕然的站在原地。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惊愕的发现,远方松林的最深处,忽地腾起一道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也越发的粗大。最终那道光芒竟是化做无比巨大的金色光柱,轰鸣声中,直冲上天,刺入云层之中,刹那间将天上地下尽皆照得明亮无比,到处都是金色光芒,天地间所有的物事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子,云是金云,树是金树,连吕布也全身浸染了一片金色。 吕布昂首观望,只见那金色光柱在一片黯淡的天地间却是越来越耀眼明亮,到最后几乎不可目视,天际风云翻涌更是激烈汹涌,围绕着金色光柱急速旋转不已,形成了一个被金色光芒照得透亮的巨大旋涡,漩涡飞快的转动着,吕布似乎能从其中看到无数事物,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从未见过,甚至还有不少壮丽的山河亦是掩映其中,亦真亦幻,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在这等壮观景象之下,天地肃然,仿佛其间有什么至尊至贵之物一般,使人不由得心生敬意。吕布缓缓将目光投向那密林的深处,也是那金柱的源头所在,沉思了许久,终是慢慢的、慢慢的移动脚步进入到密林当中。 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划破了长空,在金色光柱中散发出几丝不祥的血色,似乎在预示着未来的异变...... ********************************************************** 许久之后,金色光柱终于缓缓停歇了下来,随即迅速减弱,只一会儿工夫,惊天动地、叱咤风云的景象已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到天际,远处朝霞再度浮现出来,将阳光洒在了地面。 整座嵩山又再次回复到平静之中,不过这种平静并没有过多久便被一群披坚执锐的兵士所打破。 “你,带人往山顶去找;你,带人沿这条小道往内里去找;你,再将来时的路找一遍;剩下的人随我一道进到林中搜索。”一个男子满脸急色的对身后的诸士卒吩咐着,“找不到将军,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喏!”众人齐声应诺,正准备按照男子吩咐四散开去寻找他们的将军。密林中却是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文远,何事如此惊慌?” “将军!”闻言,那男子有些惊讶的循声望去,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正是吕布的麾下大将张辽。 “怎么了,你如何是带了这么多士卒上山?”吕布缓缓从松林中走了出来,全身甲冑破烂不堪的挂在身上,血红的目光直视着张辽。 张辽被吕布诡异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一时间突然失神,以至于没有立刻回答吕布的问题。 “怎么了?说话啊!”吕布声调忽然提高三分,森冷的说道,“该不会是你与那关东诸贼坑瀣一气,欲要捉我去投靠那袁绍?” “将...将军明鉴!”听了吕布的话,张辽顿时大骇,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家的将军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言语来,当即跪倒在地,朗声道,“属下只是见到嵩山异象横生,又想起将军你今日孤身一人上山来,心中担心,害怕将军...因此便带兵前来寻找将军,绝无加害之心,还请将军你明鉴!” 非但是张辽,连他带来的一干士卒听到吕布所言,亦是大惊失色,他们俱是并州兵士,随吕布和张辽征战多年,素来知道吕布对张辽是信赖有加,而且张辽亦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更何况今日张辽的确是眼见天地间有了异象,这才临时起意带兵前来搜山寻找吕布,怎么可能会和关东联军有联系,更不用提什么欲要加害了? 望着张辽冷汗如雨的模样以及诸人满是错愕的脸色,吕布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浮现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开口说道:“我和文远你开玩笑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说罢,吕布还亲自俯下身将张辽扶起。张辽抹去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拱手道:“现如今虎牢关中诸将士还在等待将军的消息,不若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吧,将军意下如何?” “唔,好吧。”吕布点点头转身往山下走去。 张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今日的将军陌生得有些可怕,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闪过吕布攥紧的左手,几缕诡异的光芒透过指缝间照射出来,映入张辽的眼帘中,那光芒中似乎带着一股异样的魔力,让他不禁为之一怔...... ********************************************************** “什么?下战书?”联军大营中,曹操和童英相视一眼,皆是面露疑色,不约而同的开口道。 而帐内的其他将领听到这个消息,亦是吃惊不已。 “的确如此,刚刚吕布派人送来了战书,约定明日午时在虎牢关前一战。”袁绍扬了扬手中的帛书,苦笑说道。 “莫不是这吕布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计谋,否则没有道理会在这个时候下战书约战吧?”公孙瓒皱紧了眉,轻声说道。 “可是文台已经领兵出击了,如今再派人去报信,只怕为时已晚了。”孔融开口道。 “只是即便是我们计谋泄露,那吕布也不一定非要与我们一战吧。”曹操却是摇头道,“他只需传信洛阳,然后将一支精兵前后夹击,文台必定会陷入危局,此计也不攻自破。” “是啊,可是如若不知,吕布此举到底是何意义呢?如今虎牢关固若金汤,只要坚守,我等必不能轻取,他又何需冒着偌大的风险主动出击呢?”袁绍脸上大惑不解。 “罢了,既然已经来不及知会文台了,那能拿下虎牢关也不错。”片刻之后,公孙瓒干脆的说道,“我军数倍于对手,他愿意出城作战,自是求之不得,何必顾虑其他呢?” “伯圭说得有理,这一次一定要让吕布付出代价!”因为前一次惨败而一直闷闷不乐的王匡,站起身来慨然道。 见诸人都一心请战,袁绍瞥了眼沉思不语的曹操,当下说道:“既是如此,那请诸君今夜好生休整,明日再与那吕布决一死战!” 曹操和童英回到己军的营帐,两人沉默端坐了许久,童英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孟德,此事你如何看?” 曹操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其中必有蹊跷,只是我一时想不到这蹊跷在何处。明明如今这吕布死守虎牢便是占尽了先机,何需主动求战?” “是啊,我只担心乌程侯所率的奇兵会有危险...”童英话还没说完,帐外却是传来曹操亲卫的声音,“禀报主公,擒获了几名虎牢关中逃出的逃兵,主公可要亲自审问?” “逃兵?”闻言,曹操不禁一怔,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带上来!” 不多时,几个身着并州军军服的士卒被压了进来,曹操指着其中一人开口道:“你,上前来说话。” 那个被曹操点到并州士卒畏畏缩缩的走上前来,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且好生答话,若是属实,那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曹操眯起双眼望向那个并州士卒,恩威并施的开口道。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句句属实,一定句句属实。”那并州士卒当下是磕头不已。 “你姓甚名何,来自何方,从军几年了?” “小的姓程名义,乃是并州雁门人,从军已经五年有余了。”那个叫程义的并州士卒老老实实的答道。 “尔等为何要做逃兵,莫不是城中粮秣不足?”曹操/死死的瞪着程义,缓缓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若是说虎牢关中粮食不足,那么今日吕布下战书的原因也并不足为奇了。 “回...回大人,如今城内粮秣充足,士卒每日三餐都能吃得饱。”程义开口答道。 “唔,那是尔等所属的士官克扣你们的饷银?”曹操追问道。 “每月饷银亦是足额发放。” “那你等为何要做逃兵?”曹操不解的问道。 “因为...因为...”那程义吞吞吐吐了半天,再瞥了身后的诸人一眼,终是开口答道,“因为吕将军他如今性格大变,我等害怕被其所杀,这才...这才结伴逃了出来。” “吕布性格大变?”闻言,曹操不禁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迷惑,“如何个性格大变法?” “以前将军他虽治军从严,然而却是一直善待下属,极少打骂士卒。可是自从前些时日开始,将军他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底下人只要稍微触怒了他,便为其所打骂,昨天甚至还有人因为一件小事而被将军活生生打死。”说到这里,程义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后怕,“我等皆是守护军械库的士卒,前日军械库里少了十数把环首刀,司马说是要报与将军,我等害怕将军责难,因此便一起逃了出来...” “唔,原来如此。”曹操微微点点头,旋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那你可记得吕布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 “何时改变?”那程义迟疑许久,俄而眸子一亮,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是那天,从那天开始将军便变得脾气暴戾起来了。” “哪天?” “就是嵩山上有异象发生之日,我听说那时将军正好在山上,张辽大人还曾因为担心将军,亲自带兵上山寻找。”程义低声道,“回来之后将军就变成这样了,私底下有人说...有人说将军是在山上中了邪...” “好了,带他们下去吧。”曹操摆摆手,朝自己的亲卫开口道,“等到攻下虎牢关,给他们路费,让他们自行回乡。”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程义闻言不禁面色大喜,高声对曹操开口道。 “你如何看?”等到所有人都散去,曹操对童英开口道。 “此人所言并不似作伪,只怕吕布之变便于那日天际的异象有关。”童英缓缓说道。 说起那日的异象,童英突然想起,当那道金光大作之时,身上的磐龙璧也同时有异样,原本灰灰绿绿的石璧亦是突然产生了一阵光芒。当时童英并未注意,现如今想来会不会二者有着某种联系呢? “罢了,一切都不过猜测而已,等到明日上了战场便知道了。”末了,曹操摇头叹道,“哎,明日又是一场恶战啊。” 童英亦是附和着点点头,右手却是不自觉的伸到胸口隔着衣服轻轻摩挲起磐龙璧来... 153 第五十二章 虎牢魔神(上) ?“将军,昨日相国...”硕大的“吕”字旌旗之下,张辽面色凝重的朝吕布开口道。 “混账,难道你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吕布却似已知道他要说什么般,冷声打断张辽的话。 张辽面色越发的深沉,努了努嘴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瞥见吕布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芒,所有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谁敢与我吕奉先一战!”只是吕布看也不看身边的张辽一眼,驱动赤兔马缓步向前,来到对峙的双方正中央,虎目中闪过一丝睥睨天下豪杰的傲气,轻蔑的扫过联军所有将领,朗声喊道。 若说数月前,吕布吕奉先之名还不过寥寥数人知晓,绝大多数关东诸侯甚至从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的话,那么十数日前在虎牢关一战则是彻底打出了吕布的威名——三百战三千,以一敌十却大胜而归,如此以寡胜多,天下几人能做到? 再加上上次王匡领军攻城又是惨败而归,因此众诸侯们皆是心有余悸,眼见吕布独自一人出来叫阵,许久未有一人敢上前应战。 “逆贼休得放肆,看我潘凤来战你!”片刻,联军阵中忽然传出一声怒喝,众人还未看清出言者为何人,一抹乌芒已直取吕布而去。 “诸位勿忧,此乃吾之上将潘凤也。”韩馥见身边的诸人皆是流露出一丝疑惑,不由自信的笑道,“有此无双猛将,定可斩杀吕布!” 潘凤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吕布疾驰而去,而吕布却是一动也不动,冷眼坐视任那上将潘凤飞快的靠近自己。 “嗷!”吕布尚未有动作,他那胯下的神驹赤兔却是猛然高昂起脖颈,一声暴嘶,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回荡在天空中,惊得潘凤的战马腿一软,险些就跪倒在地上。 潘凤心中一惊,幸好他骑术精湛,勉力将战马提起。可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吕布却是动了! 吕布双腿一夹马肚,赤兔马心有灵犀,四蹄顿时翻飞,一人一马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冲下来。及至潘凤身前,对方才刚提起坐骑。吕布面色狠戾,眸子里那抹诡异的红芒愈盛。只见他高擎起方天画戟,借着赤兔马的冲劲儿,狠狠斩向潘凤。 方天画戟挂着风雷之声,那劲道足有万钧之力。潘凤慌忙架起长刀,向上奋力的抵挡,试图挡下吕布这一击。然而只听咔嚓一声,潘凤手中的长刀竟是被生生斩断!下一刻,潘凤已是从坐骑上跌落,一条鲜红的血痕从天灵盖一直连接到凸起的小腹,身上的铠甲亦是沿着一条直线裂开,漫天的血雾随着方天画戟起落弥漫在一方天际中。 见到这位“无双上将”竟是在吕布手中连一招都没有走过,所有关东诸侯的心中无不是惊怒交加,更不用提刚才还扬言潘凤能斩吕布的韩馥此时那一脸的惨白和羞怒之色。一时间所有人皆是默然,显然是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吕贼休得猖狂,我武安国来会你!”正在诸人失神之际,联军阵中又一员虎将驱马而上,此人身高八尺,膀圆腰粗,使得一对赤金大锤,乃是北海太守孔融手下的大将武安国。 吕布嘴角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人借马势,方天画戟翻转,横扫向武安国。武安国眼见吕布戟影吞吐不定,一片肃杀中,又平添了一分诡异。不禁心头一惊,双锤扬起,狠狠地砸在了画戟小枝上。然而吕布却是丝毫未受影响般,那画戟滑出一个弧线,诡异的再次横扫。 “啊!”武安国根本未想到吕布强悍如斯,竟是根本为受自己攻击影响,方天画戟眼见就要劈到面门,他当机立断,一咬牙往旁一拧腰肢! 血光四溅!一只带血的惨臂飞舞在天空中,武安国左肩往下尽数已经消失不见。剧痛中,他哪还有再战的勇气,当下抛去手中的大锤,捂住鲜血直冒的伤口,勒马往回逃命去。 吕布也不拦他,只是冷眼目送武安国飞快的逃命离去。飞舞的天空的鲜血溅起几滴落在他的脸上,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庞顿时显得狰狞无比。 此刻这一人一骑伫立在那里,横眼扫过联军的所有人,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对手无不是微微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此刻的吕布就像是一方无可匹敌的魔神一般,无一人敢略其锋芒! 并非无人敢再上前去,然而无论是袁绍身后的两员虎将颜良文丑,亦或是曹操身侧的典韦许褚,都有跃跃欲试,想要策马上前的冲动,可是都在主公的目光示意下,暗自打消了心中的冲动。 “三姓家奴休得猖狂!燕人张翼德在此!”就在此时,公孙瓒身傍一位面将领却是口中一声暴喝,飞马大叫道。 童英循声望去,只见此人圆睁环眼,倒竖虎须,面如黑炭,挺一杆丈八蛇矛,正是那刘关张三兄弟中的老三张飞。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然而张飞这一句“三姓家奴”却是直揭吕布的逆鳞,吕布自姓吕,后认丁原为义父,该当姓丁,及至董卓以赤兔马及高官厚禄拉拢,他又杀丁原而投董卓,并故技重施,拜董卓为义父以取得其信任,至此他又该改姓为董。因此张飞说他“三姓家奴”便是意在讽刺他反复无常、卖主求荣。 “张翼德!该死!”听到此话,吕布眼中红芒大盛,厉喝一声迎上前去。横戟飞挂张飞,二马交错,就听“铛”的一声响,张飞借着坐骑的前冲之力,非但没能逼退吕布,胯下马儿反倒是退了十几步。 “再来!”张飞却是丝毫未有气馁,大吼一声,拨转马头再次冲向吕布。 而吕布亦是大戟翻飞,如同蛟龙出海,招招直击张飞的死穴,看他的模样恨不得是一招便将对方斩于马下。 眨眼间,两人已经连过了数十招。看得诸人皆是呆立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语。 然而其中的惊险却是只有当局者心知肚明,一番没有停歇的打斗之后,张飞额头上已是隐隐见汗,越往后他越是心惊,这吕布手中的力量竟是如碧海潮生一般连绵不绝,一招凶猛过一招,每一戟他都不过是堪堪挡下。如今更是左支右绌、败象渐生,被对方压得几无还手之力。 更加让张飞诡异的是,吕布眼中的红芒越来越亮,双眼中除了一对黑色的眸子,眼仁尽染成了红色,甫一望去,竟让人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哐当!”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再一次被张飞勉力崩开,张飞心中如此硬碰硬必然不行,当下驱动起坐骑,准备游走起来。联军营中却是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弟,我来助你!” 出言的乃是关羽,只见他此时双目圆睁,长髯飞舞,手执自己的兵刃青龙偃月刀杀入战团。 眼见二哥前来相助,张飞大吼一声,重新抖擞起精神,沉下心来再战吕布。 “来得好!”关张以二敌一,人数上虽战了优势,然而吕布却是丝毫不惧,长啸一声,手中方天画戟再次施展开来,只见戟晕重重,顿时将二人人笼罩其中。 非但是人,就连吕布胯下赤兔兽,暴嘶连连。随着他的戟法越来越精妙,赤兔兽也变得越发的暴躁凶悍,甚至若是进到前来,便会发现,连它的眸子里也开始透着血红的厉芒...... 153 第五十二章 虎牢魔神(下) ?“此三人皆可谓当世虎将,可惜...可惜啊...”遥遥望着远处的三人,曹操口中不禁喃喃自语。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蠢蠢欲动之声,不由当下一笑,扭头望向面有不忿之色的典韦以及许褚,开口道:“你二人莫要着急,来日方长,大丈夫何患无建功之机?” “可是主公,千金易得、对手难求,若是能与此等对手一战,夫复何求啊。”典韦沉声说道。 “放心吧,会有机会的,不必急于一时。”曹操淡淡笑道,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经意间瞥见身边的童英紧捂着胸口,面色有异,不禁关切的问道,“童英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无妨。”童英依旧是按着胸口,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曹操见他不愿明说,也不便再问,转过头再次将眼投向前方。 战局依旧焦灼,关羽和张飞二人轮番出招与吕布死死缠斗在一起,天空中青龙偃月刀带着一股森冷的刀锋,席卷积雪劈向吕布,一蓬刀云出现,其间隐隐似能看到青龙翱翔,方天画戟好不容易架开这一刀,丈八蛇矛又是后发先至,如出洞的灵蛇般,刺向吕布的要害,不过次次都是被吕布躲闪开去。 关张以二敌一,似乎隐隐占了上风,然而其中苦楚也只有他俩知晓,这吕布也不知哪来的气力,鏖战了这大半时辰了,竟然手上的方天画戟依旧是虎虎生风,威力丝毫没有削弱。而他俩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招所运用的力量都在一点一点的减少,眼见再这样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二弟,三弟,大哥来助你们诛杀此獠!”正在此时刘备却是驱马赶到,他的武器乃是一长一短双股剑,长剑进攻,短剑防守,唤作雌雄剑。 眼见大哥刘备来助,关羽和张飞二人皆是士气大振,三兄弟互为犄角,将吕布围在当中,转灯儿般厮杀不已。 吕布虽猛,然而终究是以一敌三,渐渐的开始落入下风。刘关张三人看到胜利的希望,皆是面露喜色,手上的兵刃舞得更快了几分! “啊!”吕布将将卖出一个破绽,刘备的雌雄双股剑便在他的背部划出一条血痕,几缕鲜血涌了出来,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吕布面色越发狰狞,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嘶吼一声,疯狂的咆哮道,“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说完,他手中的方天画戟挥舞的越发快了几分,戟上的力量也更大了几分,状若癫狂! “喝!”吕布一记横扫八荒,同时崩开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和张飞的丈八蛇矛,疾刺向刘备。刘备猝不及防,此刻正是他旧力未消、新力未生之时,一时间险象环生。 “休伤我大哥!”关张二人见状,同时大喝一声,挥舞着兵刃朝吕布砍去。 赤兔马长嘶一声,两只后蹄同时往前跃起,助吕布躲过身后这两记攻击,而方天画戟已然快要劈到刘备的身上! 危急时刻,刘备眼疾手快,赶紧翻身滚下去,可怜他那匹胯下的骏马却是受了这一戟,巨大的力量生生将它从中间劈成两段,只留下一声悲鸣。 刘备慌忙的站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坐骑,不禁心有余悸。现在他已经没了坐骑,只剩下自己的两个兄弟合力面对越发凶残的吕布,他俩如今亦是险象环生,指不定多久就会败于吕布之手。 “我来会会你!”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童英却是大喝一声,从联军阵中冲了出来。曹操望着他的背影,面色一急,却是已来不及出口阻止,不由恼道,“人家三兄弟合战一人,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其实童英也并不想凑这个热闹,毕竟以多对少即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可是他心中虽不愿出战,但却被胸口的磐龙璧驱使着赶了出来。 其实从刚才这磐龙璧便一直有异,在他胸口抖动不已,甚至还隐隐有亮光透了出来,因此童英才会一直用手捂住。然而就在刚才吕布凶性大发之时,磐龙璧越发异动个不停,几乎要从他胸口弹跳而出。 童英思虑许久,终于发现这盘龙壁的异动与那吕布有关,无奈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杀了出来。 吕布正在鏖战关羽和张飞二人,忽又见一骑朝自己冲来,顿时脸上凶光大盛,竟然还有不知死活的人来挑战自己。 思虑及此,吕布竟是抛下关张二人,径直朝童英奔去。关羽和张飞蓦然见到对手弃自己而去,当下大怒,衔尾追去,只是他们的坐骑哪里赶得上神驹赤兔,不多时便被遥遥甩在了身后。 眼见吕布袭来,童英毫不畏惧,大枪一抖,却是连刺三枪,快如闪电,寒光闪闪,直取吕布的胸膛。 这三枪又沉又疾,狠辣无比,正是童渊的绝学百鸟朝凤枪法,然而吕布却是遇强则强,手中方天画戟迅疾的划出。 童英感到枪头撞在戟身之上,正欲要发力的一刹那,却突然生出一种刺在空气中的怪异感受。心中顿知不妙,方要撤枪变招。但已经慢了。 吕布大吼一声,突然长身而起,手腕扭曲,准确无误的点在了童英手中的那杆银枪之上。连续的爆发力,令童英手中的银枪顿时难以控制,呼的一下子脱手飞出。 没有了武器的童英哪还是吕布的对手,吕布方天画戟横扫而过。童英立马滚下马去,那大戟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将他后背的甲冑扫的粉碎。 “去死吧!”吕布血红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地上的童英,高举起长戟猛然刺下! 童英仰头望着泛着寒光的长戟,此刻的他避无可避,心中忽然闪过童玲、师父及刘嫣的脸庞…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咄!”的一声非金非木的巨响,吕布的方天画戟竟不偏不倚的刺在磐龙璧之上,这致命一击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难不死的童英定睛一看,吕布的脸孔正痛苦的扭曲成一团。 吕布忽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只见到一束光芒从他身上激射到童英胸口的磐龙璧之上,从而迅速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童英死里逃生之余,禁不住喃喃自语。 “这是哪里?我为何会在这里?”与此同时,他耳边却是传来吕布迷惘而沙哑的声音。 抬起头来,只见吕布脸上满是迷茫之色,茫然四顾,口中念念有词。 不经意间望见童英,童英亦是直勾勾的望着他,二人四目相对,童英惊奇的发现吕布眼中的红芒亦是全部消失不见。 “贼子往哪里走!”忽然间,吕布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厉喝。转过头去,只见张飞正怒目直视着自己,而丈八蛇矛已经快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吕布赶忙举戟相迎,两柄绝世兵器再次交击,而这一次张飞和吕布各退了三步,竟是拼了个半斤八两。 这番结果显然连张飞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愣之下,竟是没有继续攻击。 “将军速速回关!将军速速回关!”张辽见状,顿时大喊起来。 吕布闻言,瞥了眼面前的黑厮和地上的童英,也不再犹豫,赶紧拨转马头,朝虎牢关奔去...... 联军一众将领眼见吕布落荒而逃,哪里肯让他如此轻易的回到关内。 “全军出击!”身为盟主的袁绍令旗一挥,身后的众将顿时群起而动,率领着自己的部署朝虎牢关掩杀而去。 “陷阵营随我御敌!”望着蜂拥而来的敌军,张辽却是镇定自若的指挥着陷阵营掩护吕布回转关内。 陷阵营乃是吕布手下并州军中的精锐之师,这支部队人数并不多,不过仅仅七百余人,号为千人,然而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个个都是骁勇善战、兵马娴熟,装备亦是制作精良。这支部队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因此名为“陷阵营”。 不过陷阵营的统领本是吕布麾下的另一员大将高顺,只是在此番大战之前,张辽敏锐的发现吕布的异样,因此主动请缨随吕布出战,这才临时换成他来指挥陷阵营。 虽然临阵换将,不过陷阵营的将士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面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关东联军,诸人相互配合、进退有据,牢牢的遏制住对方的攻势,等到吕布逃回虎牢关内,这才在张辽的招呼下,有序的开始退却。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守军也开始不断的放箭,掩护陷阵营。 “贼子哪里走!”联军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一人一骑从人群中杀了出来,直取正在指挥陷阵营的张辽。 张辽自然亦是听到这声怒喝,循声望去,只见一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的虎将手执一杆象鼻刀朝自己直冲而来。 “来得好!”张辽目中不由闪过一抹精光,高喝一声,挥舞着手中问天枪迎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便战在了一起,张辽枪法变化颇多,犹如孤雁于空中腾挪,招招相连,杀机隐藏。而他的对手则是大开大合,攻击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凶悍勇猛以力取胜。 两人缠斗在一起,须臾便过了十数招,结果却是不分胜负。 “喝!”张辽一枪挑开对方的眼角的余光扫过四方,只见大部分联军士卒的目光皆是为自己二人这番龙争虎斗吸引,而陷阵营的大部分兵士则借机安然无恙的回到虎牢关中。 张辽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问天枪虚刺向对方,逼得对手侧身闪避,然后自己却是猛地勒转马头,飞快的朝虎牢关退去。 “贼子休走!”对方见张辽要走,顿时勃然大怒,正待追上去,身后却传来曹操的声音,“仲康且慢,让他去吧。” 仲康正是曹操手下大将许褚的字,许褚听自家主公如是说,只得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不甘心的说道:“无胆鼠辈。” “呵呵。”曹操驱马来到他的身边,望着张辽远去的背影,却是淡淡一笑,“此人有勇有谋,不失为一帅才...” 听到曹操如此夸赞自己的对手,许褚自然不干了,当下撇嘴道:“哼,若是步战,此人如何是我的对手?” 曹操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转头看向身侧的童英,这才发现童英脸上表情却是变幻莫测。 童英脸色却是并不好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口气血不断翻涌,而若是靠近了他的面庞便会发现,童英他此时的眼中竟是似刚才的吕布一般,瞳孔里散发着异样的光彩。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吕布眼中是诡异的红芒,童英的眼底却是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仿佛夜晚天空的群星一般。此刻他只觉自己气力充沛,无处发泄,尤其是在小腹的位置似乎有团火炎在熊熊燃烧,整个人变得有些躁动。 “童英,你没事吧?”曹操关切的问道。 “呼。”童英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将胸口多余而燥热的气力发泄一些,“孟德勿忧,我并无大恙。” “那就好。”曹操点点头,遥望了一下前方,吕布军的已然尽数退回了关内,紧闭上虎牢关的城门。而联军诸将也开始整兵回营,并派人打扫战场。 “想必经此一役,贼军必不敢轻出,接下来就只待...”曹操顿了顿,目光缓缓飘向西南荥阳的方向...... 153 第五十三章 追击 ?接下来的数日里正如曹操所料,无论联军如何叫阵,虎牢关都是紧闭城门,坚守不出,而联军也没有再组织兵力强行攻城,只是屯兵与之对峙,也没有丝毫要撤走转攻他处的意思。 曹操军的中军大帐内,曹操手下的心腹齐聚一堂。 “从时间上推算,乌程侯应该就在今明二日率军抵达荥阳。”郭嘉望着曹操轻声说道。 “奉孝以为这孙文台此行有几分把握?”曹操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镇守荥阳的乃是董贼手下大将华雄,此人颇有勇力,然智谋却是其短。乌程侯智勇双全,手下亦有数员虎将,若是强攻或许力有不逮,但如果智取,当能成功。”郭嘉淡淡的说道。 “哦,是么。”曹操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意,“那荥阳乃是洛阳的门户,若是让孙文台夺了,京辅必定大震,会不会给其可趁之机,一举杀入洛阳城...” “主公的意思是?”郭嘉眸子一亮,望向曹操。 “不能让这孙文台专美于前,我欲率军往荥阳,若是荥阳为其所克,便挥师直向洛阳,若是荥阳依旧在董贼之手,那也可助其一臂之力,奉孝以为此举如何?”曹操正色说道。 郭嘉没有立刻回答,沉思有顷,这才缓缓道:“主公此举确无不可之处,若是主公能拔得讨董头功,必然是声势大振。” “既是如此,那子廉你传我军令,全军整肃...”曹操闻言,当下开口道。 “不过主公就如此独自率兵离开,只怕联军之中会有非议,不若留一部分兵马于虎牢关前。”郭嘉又开了口。 “唔,奉孝所言不无道理。”曹操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出言道,“那便劳烦童英你率两千人驻留此处吧。” 不过,让诸人没有想到的童英却是兀自站在原地,似乎对曹操所言充耳未闻,也未出来领命。 “童英,童英!”曹操皱眉又提高声量唤了他两遍,童英这才恍然大悟般,抬眼望向曹操,开口道,“孟德唤我何事?” 曹操将刚才自己与郭嘉商议之事与他再说了一遍,童英这才当下领命。 “那诸人便各自下去准备吧,今夜三更出发。”曹操满意的露出一个笑意,朗声说道。 “喏!”众人轰然应诺,然后纷纷走出了大帐。 “童英你还有何事?”不过童英却是刻意留在了最后,曹操知其有话要说,不由开口问道。 童英迟疑片刻,终是缓缓开了口:“董贼虽处守势,但其手下亦有不少能人猛将,实力不可小觑,孟德你此行切勿冒进,当加倍小心才是。” “呵呵,童英你放心。”闻言,曹操先是一愣,旋即笑着说道。 童英见曹操似乎并未将自己所言放在心上,轻叹了一口气,掀起帷帐,慢慢走了出去。 “主公...”帐内一时只剩下曹操和郭嘉二人,郭嘉凝视着童英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却是闪过一丝异色,“你觉得这童英可是有些变化?” “变化?”曹操微微一怔,旋即开口道,“奉孝的意思是?” “主公可记得你我二人在洛阳初遇此子,他那时给我的感觉多少有些木讷。”郭嘉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叹道,“我自负也算是颇能识人,但是当时初遇此人却从未想到过他能有今日的建树...” “是啊,我也是看走了眼。”曹操亦是摇头感叹道,“在洛阳结识童英也不过是个意外,后来听闻他在广宗大破黄巾乱党,初时也不过以为是受卢大人点拨之故,然而后来等到大军回朝之后才知道,在此之前,卢大人已经是获罪被缚回京,前线将领只剩下宗员而已。” 顿了顿,曹操接着说道:“宗员此人,并无大才,只是沉稳有余,智略却略有不如。葫芦谷一战,先是分兵诱敌深入,而后偷袭广宗,最后再施以火攻之计,只怕宗员是想不出的,此计也只有可能出自这童英之手...” “而后他西园扬名,并孤身行刺董贼还能安然无恙的脱险而出。不得不说,我亦是有些佩服此子的武艺和胆量。”郭嘉接口道,“再加上今日他还能说出此等话语来,不得不说,如今的童英和当初洛阳初见之时已有了云泥之别。” 曹操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郭嘉继续说道:“世人都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但是观夫童英此人,他的改变却是让人刮目相看,留此人在主公身边,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奉孝多虑了。”曹操很显然已经明白了郭嘉意思,沉思片刻,摇头笑道,“纵观童英此人言行,足见其乃是极为重情重义之人,必不会叛我。” “但愿如主公所言吧...”良久,郭嘉轻声说道。 ****************************************************** 荥阳失陷及华雄被孙坚所杀的消息震惊了洛阳城,荥阳乃是洛阳东部的重要屏障,此处失守,想来那关东联军就真要打过来了。然而比荥阳被关东联军攻下还要让董卓伤心的却是华雄的死。 自从他逃离那位大人的组织之后,这华雄便一直跟着他东征西讨,向来都是他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即便是收服了武艺更高强的吕布,然而在董卓的心中华雄要比这个便宜“儿子”要可靠的多。 虽然他也知道华雄的武勇过人,然智略不足,只能为将不能为帅,但是这丝毫没有减低华雄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如今却陡然听说华雄死了,这如何不让董卓震惊和难过? 暴怒之下的董卓一连处死了好几个犯了点小错的宫女和内侍,然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宫内,静静的思量着。 董卓反复的回想着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道路,从一个没有丝毫出身的平民到边关大吏,然后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这其中自己经历过多少次的艰难、陷入过多少次险地又有何人知晓呢? 别的不说,单说中平二年自己随车骑将军张温平定北地的叛乱时,自己与周慎公讨先零羌族时,周慎全军覆没而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实力,而坐视友军大败,结果为孙坚痛斥,还直指自己三条罪状,欲要让张温诛杀自己,那时便已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幸亏张温心软而没有听信孙坚所言,这才化险为夷。 说到孙坚,此人的勇武威猛,董卓亦是心中深知,对于关东联军这股乌合之众,他本不畏惧,唯独这个孙坚,让董卓心有忌惮。因此私底下他曾派部将李傕前往劝说,想与孙坚结为秦晋之好,并且让孙坚开列子弟中能任刺史、郡守的名单,答应保举任用他们,条件只要孙坚退兵即可。可是没想到此人竟然不识好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如今也正是这个孙坚,他居然偷袭下了荥阳,还阵斩了自己手下的大将华雄,一想到此处,董卓不禁有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而更让董卓感到后怕的是,在这次十八路联军的背后他隐隐能够察觉到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无数次的深夜里,董卓似乎都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自己。“啪!”董卓狠狠将手边的瓷瓶掼到地上,满地的碎片看上去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你想让我在洛阳城坐以待毙,我就偏不遂了你的意,当真以为这群乌合之众能奈何得了我么!”董卓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大声的咆哮起来,仿佛是在对那深深的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咆哮。 “大...大人...”一个宫女战战兢兢的站在殿门之外,低声开口道。 “什么事!”董卓红着眼睛,喘着粗气说道。 那宫女被吓得一哆嗦,赶紧低头道:“大...人...,司...徒求...求见...” “司徒?”闻言,董卓不禁一怔,“他为何事求见?” “不...不知,司徒他...他只说...说有要...要事求...求见大人您...”宫中的侍婢早已熟知董卓的脾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人而招来杀身之祸。 “宣他进来。”董卓思虑片刻,还是开了口。 听到这句话,那宫女如闻天籁般快步走了下去。不多时,王允快步走了进来。 “王允见过相国大人。”王允微微一躬身朝殿上端坐着的董卓行了一礼,仿似根本未有看到一地的碎片。 “何事?”董卓显然还是余怒未消,只冷冷的问了一句。 “听闻荥阳失守,下官夜不能寐...”王允话甫一出口,便只觉董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当下环顾四周,见周遭无人后紧接着说道,“下官以为荥阳失守非华雄将军作战不利,而是...” “而是什么?”董卓厉声问道。 “而是京中有人与贼军内外勾结、里应外合,这才使得荥阳会落于贼手!”王允压低声音,笃定的说道。 “此话当真?”闻言,董卓先是一愣,旋即面色变得无比狰狞,他知道王允既然敢如此说,必定是有所发现,不然绝不敢在这个时候来消遣自己。 “下官不敢欺瞒大人。”王允悄悄抬起头瞥了董卓一眼,见他面色不善,知道自己所言已让他上了心,“只是此人位高权重,下官虽有些证据...” “位高权重?”董卓怒极反笑,双手死死扣住椅背,狞声道,“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比我位高权重么?你只管道来便是,我倒要看看这京中是何人敢与逆贼勾结!” “此人正是...”王允凝神一字一字的说道,“太傅袁隗。” “袁隗?”听到这个名字董卓脸上的表情也不禁为之一滞,对于士人董卓一向都是较为优待,即便他心中知道这些清流士人对自己多有非议,他也并未问罪,反而对许多人都许以高官。更不用提这个袁隗,董卓对四世三公的袁家一直都是拉拢为主。所以听到王允说袁隗与关东联军勾结,董卓的第一反应是有些迟疑,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有何证据?” “下官这里有一封书信,乃是那袁隗亲笔所书,内里记录了京辅之地的兵力和将领配置...”王允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开口说道。 “呈上来!”董卓朝王允伸手说道。 “喏。”王允应了一声,双手将那封书信交给董卓。 董卓缓缓摊开书信来,目光一字一字的扫过上面所书的内容,而每看一行,他的脸色便愈发的难看,直到看到信的末尾,他早已是怒不可遏—— “老匹夫,安敢欺我!” 153 第五十四章 帝都末日(上) ?“老匹夫!”董卓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般霍然站起身,在大殿内来回踱着步,口中用最恶毒的语言不断咒骂着,久久没有平息。 “能给他们的我都给了!他们还不满足!还不满足!”被背叛的感觉深深的萦绕在董卓的心头,兼之华雄之死,董卓的怒意已经达到了顶点,而这股愤懑让他无暇考虑这封信的真假。 “既然你们要让我不好过,那么我便要让你家破人亡!”董卓双眼布满了血丝,厉声吼道,“王允,你马上带人去那老匹夫的府上将他给我拿下,其他人都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喏!”王允眼中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拱手应诺一声,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了董卓一个人,他手中死死捏着那封足以证明袁隗背叛自己的书信,口中不住的喘着粗气,脑海中一团乱麻。 “来人,给我把文优找来。”而董卓每每在这样的时刻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李儒,所以自然而然的想要立刻见到他。 “主公找我?”李儒急匆匆的走进大殿,瞥了眼狼藉的地板,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场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你看看这个。”董卓黑着脸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李儒。 李儒接过来展开扫了一遍,脸色亦是大变:“此物主公从何而来?” “刚才那王允拿来的。”董卓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胸口的起伏。 “王允?”听到王允的名字,李儒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再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信纸看了遍,轻声道,“这信可是真的?” “确是真的无误,我比对过字迹,这的确是出自袁隗老匹夫的手笔。”一提到袁隗,董卓的怒意又有些涌上来。 “这袁隗一向老谋深算,如何会留下此等把柄受制于人?”李儒有些不解。 “我已让王允带人去将这老匹夫拿下,到时一问便知。”董卓亦是听到了他这句话,大手一挥,恨声道,“若是当真因为他损我一员大将,那我必将此人千刀万剐!” “嗯。”李儒缓缓点点头,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口。 “还有荥阳一失,洛阳城已是门户大开,文优以为我等应当如何应对?”董卓将袁隗的事情先撇到一边,缓声问道。 “京畿有两大粮仓,东敖仓,于雒阳之畔,南大谷,靠近伊阙关。这两大粮仓,囤积有雒阳三分之二的粮草。如今荥阳失守,敖仓也落入敌手,不过大谷仓还在我手,更兼洛阳城城池坚固,即便关东诸贼打到了洛阳城下,我等也不需畏惧。”李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轻声道,“到那时这洛阳城下便是这些逆贼的葬身之地!” “文优的意思是...坚守?”董卓开口问道。 “正是。”李儒笃定的说道。 董卓沉默片刻,然而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洛阳不可守!” “不可守?主公多虑了,这洛阳城...”李儒闻言,当下有些着急,顿时提高音量道。 “哼!这洛阳城妖孽太多了,还是咱们老家好,咱们就迁都长安,离家也近一些!”董卓想也不想的打断李儒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 “长安?”李儒沉默片刻,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微微没有那么忐忑,毕竟相比起洛阳,长安亦是西汉国都,迁都于此处,并不算荒谬。 “可是王莽之乱时,长安城数次被劫掠,如今依旧没有恢复到文景之治时的辉煌...”李儒皱眉道。 “无妨,洛阳城如此富庶,搬过去便是。”董卓冷冷说道。 “搬过去?”李儒还没想清楚董卓这要如何个搬法,董卓已然自己开了口,“我觉得将长安城的富商和士人都迁徙往长安去,只要这些有钱人去了,何愁长安不能再现往日辉煌。” “可是...”李儒努了努嘴,还想要说点什么,董卓目光灼灼的望向他,说道,“这件事便交给文优你去办,若是有人敢阳奉阴违,杀无赦!” 感觉到董卓口中的浓浓杀意,李儒只能无奈的点头应诺。 “迁都一事兹事体大,各种准备亦是纷繁复杂,若是时间太过仓促,只怕不能尽善尽美,如今贼军已然得了荥阳,兵锋直指洛阳,若是不加阻止...”李儒沉默了片刻,却是又开了口。 “那依文优之意,派何人阻击最为合适?”董卓明白了李儒的意思,当下问道。 “不若派徐荣将军去吧。”李儒沉吟片刻建言道,“徐荣将军智勇兼备、进退有据,而且贼军未必想得到我军还有此部署,指不定能出奇制胜。” “既然如此,就照文优你所说的去办吧。”良久,董卓终是疲惫的点了点头...... ****************************************************** 洛阳,太傅府。 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最近这小半年的时间,袁隗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虽然他的名号还挂在朝臣名录上,但他的身影早已不再朝堂上出现,特别关东十八路诸侯联军成立之后,他更是足不出户,除了荀爽之外任何人都不见。渐渐的他的府邸冷落了下来,久未开启的大门外的石阶上几许青苔渐渐蔓延开来。 一连数月清心寡欲的生活让袁隗年迈的身体慢慢养了起来,昔日一向是小恙不断的他如今却是再没有生过什么病。不过今日袁隗没来由的却有些不安,从早上起来开始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阿庆,你给我泡盏茶来,就用前些时候扬州那边送来的茶叶。”用过了午膳,袁隗感觉心中的不安稍微纾解了一些,回到书房端坐了片刻,开口说道。 那位被他唤作“阿庆”的年老男子姓袁名庆,如今是这袁府的管家。此人自小便跟在袁隗身边,当然袁隗对他也没有亏待,一直将其看做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亲信,无论何事都不瞒他。 然而站在袁隗身后的袁庆却似乎没有听到袁隗的话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阿庆,阿庆!”袁隗见没有得到响应,有些疑惑的转过头,高声再唤了两声。 “唔...老爷,你有何吩咐?”袁庆这才回过神来,茫然的望着袁隗,开口道。 “阿庆你怎么了?今日怎么有些心神不宁。”袁隗将自己刚才所言重复了一遍,旋即又开口问道。 “哦,没事,我这就去给老爷您泡茶。”袁庆急声答道,只是他的神色看上去多少有些仓皇。 袁隗微微蹙起了眉,不知一向心思缜密的袁庆今日为何表现得有些反常。 “老爷,茶来了。”不多时,袁庆双手捧着一盏热茶走了过来,只是,几滴清茶不安分的溅了出来,洒落在袁隗面前的方案上。 “我去...”袁庆慌张的开口想要说点什么。 “不用了。”袁隗摇了摇头,径直端起茶抿了一口。不过还没喝完,眉头却是更深的皱了起来,“这茶的味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袁府的大门却是被轰然撞开,然后便看到数人快步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昂首阔步,不是那王允又是何人? “放肆!王允你这是要做什么?”望见来人,袁隗勃然大怒,对于这个王允他早有不满,此人本是士人却是对董卓卑躬屈膝,着实让袁隗看不起,如今见王允竟敢大摇大摆的来自己府上撒野,他如何不怒从中来。 “袁太傅,放肆的人是你吧。”望着怒气冲冲的袁隗,王允却只是冷冷一笑,然后看也不看袁隗一眼,扭头朝身边的禁军甲士淡淡的说道,“给我搜!” 看着王允有恃无恐的模样,袁隗却反倒是镇静了下来,他宦海沉浮数十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长长的呼出胸口的浊气,袁隗额头的皱纹稍稍纾解一些,望向王允冷声道:“休要以为你现在在某匹夫面前得宠便能为所欲为,这天下依旧是我汉家的天下...” 王允却是理都不理袁隗,只是安静的驻足等待,也不反驳。 “大人,在书房中搜到了这些书信。”不多时一名甲士手中拿着几张信纸走了出来。 “果然是与反贼勾结的证据。”王允接过信纸迅速的扫过一遍,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意,点头说道。 “休要含血喷人,我如何会与什么反贼勾结?”袁隗大怒。 “喏,这便是证据。”王允拿着手中的信纸朝袁隗扬了扬,开口说道。 “胡说八道。”袁隗一把抢过信纸还没来得及看完,却是脸色大变。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袁隗连说了三个不可能,旋即他惊觉似的想到了什么,扭头望向身边的袁庆,目光中交杂着愤怒和疑惑。 袁庆不敢与之对视,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王允身后。他随侍在袁隗身边数十年,不但对袁隗生活作息了如指掌,甚至连袁隗的字迹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有时候甚至袁隗也会主动让他帮助批阅一些公文,而这些书信既然袁隗字迹没有写过,那么其作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哈...”望着对面一前一后站着的王允和袁庆,忽然大笑起来,凛然不惧的开口,“你当真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么?走吧,你不是来抓我们,老夫便与你一道去见那董卓。” “太傅大人。”王允忽然往前一步来到袁隗的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贸然将你下狱,只怕又将是一场党锢之乱,相国大人不敢冒这个风险。” “原来你也知道。”袁隗斜了王允一眼,冷笑道。 “可惜啊,枉太傅大人你聪明一世,难道现在还不明白?”王允忽然开口问道。 “明白什么?”袁隗面色一凛,反问道。然而话音未落,他的鼻孔和眼角却是有几道殷红的鲜血流出。 袁隗终于明白了王允话的意思,抬眼望了袁庆一眼,惨然道:“你...” 袁庆低着头不敢望向袁隗。 袁隗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一滴的消散,转头望向王允,只见对方一脸阴霾诡谲的笑意,他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允,你必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王允听到他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更盛,“太傅大人你可知道,当年大将军惨死在青琐门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王允凑近袁隗的耳边,一字一字的开口道:“他亦是诅咒你袁隗不得好死啊!”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袁隗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王允伸手在袁隗的鼻间探了探,确认他已经完全断气。这才抬起头望向一旁畏畏缩缩的袁庆,开口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多谢司徒大人,多谢司徒大人。”袁庆连声朝王允谢道。 “来人,袁隗畏罪自尽,你等好生看守他的尸首,待我向相国大人禀明后再行处置。”王允再唤来两个甲士,指着袁隗的尸首说了这句话,然后转身出了太傅府上了外面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禀报上使,那老贼已经死了。”王允上了车,对早已端坐于车中的黑龙使恭声报告。 “是么,那接下去的事情你知道该如何去做吧?”黑龙使冷声说道。 “上使放心,小人明白。”王允恭敬的开口道。 黑龙使沉默了片刻,再次开了口:“袁隗这一死,洛阳城的士族再没了主心骨,日后也只能唯你王大人的马首是瞻,你只要好生为大人做事,大人必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上使,多谢上使。”王允赶忙低下头连声道谢,神情与刚才的袁庆一模一样。 然后马车内久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而当王允再次抬起头来之时,黑龙使早已不见了踪影。 望着空空荡荡的马车车厢,王允的眼神中闪过一股若有似无的得色...... 153 第五十四章 帝都末日(下) ?“大人,袁隗已经死了。”洛阳东市一间酒楼的僻静厢房中,黑龙使对着方案边端坐着的一名男子开口道。 “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误了自己的性命。”那男子正是玄龙。只见他嘴角泛着一抹淡淡笑意,一手端着酒杯,而目光却瞥向窗外的芸芸众生,阳光照耀在他的面庞上,泛起点点金黄的涟漪。 “是啊,这老贼一纸伪诏唤起了关东十万联军,可惜他自己也因此而死。”黑龙使点头应道,沉默了片刻,他却是皱着眉,缓声道,“不过...” 黑龙使顿了一下,沉声说道:“王允此人不可信。” “呵呵。”玄龙大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道,“王允此人满口仁义,然而内里却是野心勃勃,权欲极强,若说董卓算得上是真小人,那王允他不过是个伪君子而已。 “那大人你如何还...”黑龙使不解道。 “这种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工具罢了...”玄龙大人顿了顿,接着道,“当工具失去它的作用之时,它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属下明白了!” “听闻那董卓已经开始准备要迁都长安了?”俄而,玄龙大人又开了口。 “是的,据宫中之人来报,他已命李儒为迁都做准备,并准备将洛阳的富户尽数迁往长安。”黑龙使开口答道。“嘿嘿!当初他叛离时我族时,还以为他有多大志气呢。结果才吃个小小的败仗就放弃了中原,迁都偏安。”玄龙大人摇了摇头,轻叹道,“看来他也就这点出息,一个不称职的演员留在这舞台上已无甚作用了。” “是否要刺杀董卓?”黑龙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开口道。 “杀他何须我们动手?”玄龙大人淡淡一笑,目光缓缓投向皇城的方向,眼底数不尽的轻蔑和淡漠...... ****************************************************** 司州,荥阳。 虽然严冬尚未逝去,但是满城却是已经可见初春的气息,杨柳枝条,新芽点点,无不提醒所有的人,冬天已经走了,春天就要来到了。 这是,这丝丝春色中,总是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晦涩,甚至是一种颓废的味道,这和天地时节无关,如今的酸枣,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军营,而这种味道,就是从这些军营里的军将士卒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支新败之军。 大帐中,曹操有些眉目灰败,当日所受的箭伤,如今虽是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端起酒杯时候,时不时牵起的疼痛,还是让他微微有些龇牙,这点疼痛,远不及他心里的疼痛来得更为积累。 他败了,彻底的败了,他所有的本钱,甚至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这点声望,都在这汴水之侧离他而去,如今,虽然是托言在荥阳休整,以聚拢残兵。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以他新败之师,又能挽回到多少兵丁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着,都是那个徐荣!想到这里,曹操心里又是恨恨的揪心了一把,他端起酒杯,对着面前的童英说道:“童英,当日得亏是你,要不然,只怕我今日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对饮了,多谢了!” “孟德何出此言,你我二人共患难、同生死,更何况我如今还托庇于你,这个‘谢’字着实不敢当。”童英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感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喉咙里缓缓流下,当天的恶战的一副副画面,仿佛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前些时日曹操悄悄率军脱离虎牢关联军大营,星夜朝荥阳奔去,而到了荥阳城也并未知会其中的孙坚,只径直朝洛阳杀奔而去。 如今董卓势大,各路诸侯都是在逡巡观望,而曹操此举,虽然胆大,然而却是令人耳目一新,若是取洛成功,毫无疑问,在联军中曹操的声望会大幅度的上升,到了那时,他自然就可不必依附于张邈的羽翼之下了,这对于曹操心中的大志,是有着无比的好处的。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却会在汴水之滨遇到徐荣这支游兵。 更为糟糕的是,当徐荣见到联军势大,在联军阵势未成的时候,缓缓退却,示之以弱,曹操却是不听郭嘉苦劝,居然想靠着自己手下的骑兵,一鼓作气正面直捣徐荣的大营。 可他哪知徐荣早就料到这一点,当曹操的骑兵朝着徐荣的大营突进的时候,徐荣手下的骑兵亦是毫不示弱的迎了上来,让曹操大出意外的是,他手下几乎全部是轻骑,而徐荣的骑兵,居然是有千余骑是披甲的重骑。 这个时候,再改变命令已经来不及了,骑兵一旦开始冲锋,除非有足够的空间能够转向,否则的话,他们停下来,就只有一个结果,被自己身后的发力奔跑的同袍的坐骑,撞翻在地,然后被踏成一团肉酱。千军万马中,这个人的力量是何等的渺小,骑兵们都知道,一旦开始冲锋,他们就只有这三种选择,杀死敌人或被敌人杀死,再或者,被同袍踩死。 两支骑兵,如同两股洪流,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在稍稍停顿了一下后,曹操的那股骑兵,迅速被豁开了一个口子,然后,这个口子被迅速的扩大,仅仅一次冲击,曹操骑兵就被彻底的凿穿、击溃,没有了数组和集体优势的散骑,在虎视眈眈的徐荣的步卒的手下,就好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就好像大海上船只沉没的时候,泛起的几朵浪花一样,这些骑兵迅速的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而去势未尽的徐荣的重骑兵,凿穿了联军的骑兵之后,也没有转向,直接朝着曹操的大营而来。而这个时候,曹军甚至尚未成阵,这千余重骑冲进了大营之中,那简直就是虎入羊群一般,顿时就掀起了腥风血雨,而收拾完了联军散骑的徐荣步卒,也抓住战机,紧随着重骑在后面掩杀而来, 原本以为胜利在望的曹军到转眼间就阵脚大乱、溃不成军,这种转变,就是有着足够的军事素养的武将们,也未必一时接受的了,更别说那些普通的士卒了。一时之间,曹操士卒死伤无数。 纵然有夏侯惇、曹洪等人极力约束部众,试图挽回局势,但是整个战场上大势已成,这些武将的努力,也没有没持续多久,尤其是一直坚持在前线指挥的曹操中箭落马,生死不知,曹军士卒最后一点战斗的意志都彻底消失了。 所谓将为军胆,此刻连领军的将领都殁了,这些士卒自然第一反应,就是撒腿就跑,哪怕就是逃跑的时候,将自己的后背卖给了身后的敌军,他们也在所不惜了。可是他们哪里有逃得过胯下有西域良驹助阵的西凉骑兵,不多时士卒就被这些骑兵分割包围,西凉军每一次的冲锋都会在混乱的曹军阵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眼见这最为混乱的时候,出现在战场上最为激烈的时刻,童英却如神兵天降般,率军赶来! 原本童英是被留在虎牢关前驻守,但是曹操走后,童英突然感到一丝强烈的不安,与刘嫣商量之后,便带着曹操留给他的千余人往荥阳而来,只是还未走到荥阳便听闻曹操在汴水突遇董卓军的消息,这才立马朝汴水赶来,总算是在这个万分危急的时刻及时赶到。 曹操中箭下马,童英已经看在眼里,他甚至看到,不仅仅是曹操中箭,就连他胯下的坐骑,也是被好几支利箭贯身,这个时候,没有了坐骑,就算曹操伤不致命,在蜂拥而来的铁骑面前,他身边的亲卫,也决计护不得他的周全的。 而不远处敌骑中一员黑马黑甲手持大刀的战将,分明是看到了落马的曹操,正率着几十骑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若是他比童英先赶到,那曹操绝无生理。 童英身体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焦躁之感,当下顾不得体恤马匹,手中银枪,狠狠的朝着马臀一击,马儿吃痛不过,长嘶一声,风驰电掣般的朝着曹操的方向而去。 而来者正是徐荣,他十分的肯定,那个中箭落马之后,又慌慌张张的在身边许多人的拥簇下站起来,试图爬上另外一匹马的家伙,绝对是联军中的首脑人物,他此刻只要冲上前去,将手中的大刀,在对方脖子上用力的一砍,今日一战,便是完美了,也不辜负相国大人特意派自己前来狙击敌军的使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徐荣手中的刀已经递了出去,他甚至都已经看到了那个敌将恐惧空洞的眼神的时候,一支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银枪,当啷一声,隔开了他的大刀。 “贼子尔敢!”童英怒叱一声,蓄势已久的百鸟朝凤枪法喷薄而出,一时间,竟将徐荣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而他身后,曹操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在亲卫的帮助下,爬上了一匹战马,匆匆的看了童英一眼,便在许褚等人的护卫下赶紧离开战场。 眼见曹操飞速逃离,徐荣心中大怒,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追上去将曹操斩于马下。只是在他的身边,那个逃跑敌将留下的那些亲卫分明是舍却了性命不要一般,拦住他属下的骑士,尤其是一个黑大汉,更是力大无比勇猛异常,竟然生生的拦住了他们几十骑。 “我杀了你这小贼!”徐荣低吼一声,终于在童英的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他怒急而击,手上的气力大了几分,一时竟是与童英拼了个平手。而童英亦是越战越勇,招式也变得大开大合起来,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眸子里又有一道诡异的金光越来越盛。 “童英,休要恋战,速速回营。”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时,不远处却是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童英趁隙回头望去,只见郭嘉一脸急色的呼唤自己。 童英见状,眼中异色尽皆褪去,当下虚晃一枪逼退徐荣,而后拍马迅疾的离去。 “哼。”徐荣见状,当下摇了摇头,朝四周跃跃欲试的众人挥手道,“不用追了,让他们去吧。” ****************************************************** “孟德今后,作何打算?”童英望向面前的曹操问道。 这个男人的眼中,或者有些苦涩,有些痛苦,但是唯独没有退缩。 “日前操于诸公说起,此番我为大义,力除国贼。可惜,诸公皆畏缩迟疑,这番作为,如何能够成大事,倒是令操大为心冷了!” 童英静静的听着这个男人的牢骚,他知道,在这番话后面,一定还有下文。 “今次汴水一败,只怕我等再无在联军中立足之地...”说道这里,曹操眼中闪过一阵落寞,“而且那董贼已经火烧了洛阳,宣布迁都长安,即便是继续随联军进军也无甚意义,我与奉孝商议过了,为今之计,我便回转故里,再图后事!” “孟德,我...”听到这里,童英却是面色一顿,迟疑了片刻轻声说道,“我想往洛阳一行。” “去洛阳?”曹操微微有些惊诧,“如今那洛阳已经被董贼烧成一片白地,你往那里去作甚?” “我...”童英右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胸口,思虑了半晌,没有开口。 曹操望着童英,他也沉默了下来,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不过他心机甚深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你要去洛阳,自然有你的缘故,我不阻拦你,这样,我给你一千人马,总不成你孤身上路,何况,就算到了洛阳,你也要人手用不是。” 闻言,童英心头不由掠过一丝暖意,这一千人马,除掉那些不能用的伤兵,怕是曹操目前能用的兵力的半数了“这个倒是不用,目前孟德正是用人之时,我岂能拖你的后腿。给我二十余人足够了,多了反而是个累赘。”童英拒绝了曹操的好意。只是握着胸口的右手更抓紧了几分。 除了童英他自己,任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磐龙璧一直闪耀着毫光,而且越是接近洛阳城便越发明亮...... 153 第五十五章 传国玉玺(上) ?数日后,洛阳城外,童英一行二十余人,已经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这里。他已经足够快了,他知道,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子了,这各路想捡便宜的诸侯们,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都是朝着洛阳蜂拥而来,别的实质的东西不说,就是这个洛阳之主的名分,就足够他们打破头了。 而他必须在这些人的前面,至少大多数的人的前面,赶到洛阳,这样他的洛阳之行才不会节外生枝。这几日,越靠近洛阳,他身上的磐龙璧的动静就越大,开始还是隐隐发出圆润的微光,微不可查,但是,如今站在洛阳城外,他若是不加以遮掩,这光芒已经掩饰不住了;同时,时时觉得胸腹间气血汹涌翻滚,无法抑制,以至于情绪有时会莫名的燥动起来。面临这种状况,童英也不知如何是好,或许有空时须要再去找卧龙先生问个明白… “大哥,进城吗?”刘嫣见童英有些失神,于是策马上前询问。火烧后的洛阳,除了这巨大的城墙还矗立在这里,见证着这这座城市的兴衰败亡,实际上,城里和城外都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到处都是一副死寂般的沉静,几乎是看不到一个走动的百姓。 “进城吧!”童英自然没有故地重游的唏嘘感慨,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朝着城里策马而去,在城里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方向,朝前奔去,而他身后的几十骑,见到童英动了,几乎是毫不迟疑,立刻就策马跟了上去。 在城的另一侧,一支大军,也正在缓缓的靠近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那些士卒,也尽是面有疲惫之色,显然也是长途跋涉而来,而骑马走在最前列的,是一个穿着赭色战甲的将军,看着巍峨的城头,他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色。 辛苦了这些日,总算是他孙坚第一个赶到洛阳了,那帮只有说大话成不了事情的家伙,怕是还在数百里外争论不休吧!思虑及此,他不由颇为自得。 “进城!” 随着他的命令,逶迤数里的军队,在这变得逐渐暗淡的暮色中,慢慢的走进了那有些残缺的城门洞。 孙坚有自己的目标,那就是皇宫,他要用这个姿态,向天下表明他的大志,他孙坚绝对不是胸无大志的碌碌之辈。 “咦?”甫一进城门,孙坚身边的程普便很是惊讶的唤了一声,孙坚扭头朝着他一看,只见程普圆睁着双目瞪着西北方,满脸惊奇之色。 孙坚顺着程普的目光看了过去,心头也是突然一紧,在西北方向,隐隐可见一柱白色的毫光,冲天而上,这毫光柔和圆润,并不刺眼,若是在白昼之中,恐怕还很难发现,但是此刻暮色苍茫,那就很是显眼了。 “天降异光?”孙坚心里暗暗忖道,莫非是这洛阳,还有董贼临走之际,未曾发现的异宝么?他做事一向利落,这等异相,既然出现了他的眼前,他自然是要立刻去看看的,若是真有异宝,这洛阳城虽然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保不定还有些散兵游勇,若是宝贝被这些人得了去,那可就是失之交臂,悔之晚矣了! “德谋、公覆你二人,随我来,其余人领军去皇宫附近宿营!”德谋便是程普的字,孙坚领着这两员心腹战将,加上他的亲卫们,几十百来骑人马,马蹄声声,朝着那白色光芒所在之处而去。 ******************************************************* 童英看着手里的磐龙璧,站在一处废墟旁边的古井旁,这废墟似乎是一个院子,而此刻他就站在这院子的中间,手中的磐龙璧光芒耀眼,让人不可逼视。与此同时,那古井之中,也迸发出数十丈的毫光,其颜色光芒与磐龙璧所发出的光芒殊无二致。不管是磐龙璧被这古井中的物事吸引而来,还是古井中的物事,迎合这磐龙璧,总之,这两者同出一源,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这井下会是什么?童英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探首朝着井下看去,所见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居然什么都看不到。到了此刻,他带来的那些人,自然他不会让他们跟在身边,悉数都留在了外面警戒着,而这些人都是曹操精心挑选出来的忠勇之士,自然知道尊卑规矩,只要他不出危险,哪怕是他在院子里折腾得天翻覆地,也不会闯进来的。 所以,他此刻伏在井边,身边只有刘嫣陪着,他正待叫几个人进来帮忙,外面的亲卫们却是有几分惶急的先开了口:“大人,有军马过来了,怕是不下百骑?” “百骑?”童英眉头一皱,这个时候,洛阳城里还能有百骑规模的人马?难道是董贼的残部?怕是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诸侯们了。 “大人!”外面的亲卫催促道,他们二十几人,在百余骑前面,可是没有丝毫的优势,在未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能靠童英自己的决断了。 “先避一避!”童英从院子中的破门露出身形,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们避开,看看来人是什么路数再说。” 不多时,童英便领着众人从破落垮塌的院墙另一头走了出去。而虽然已经离开了井边,但他身上的磐龙璧却是依然不屈不挠的泛着微光,此刻在暮色中,他身上竟然仿佛是隐隐披了一层光晕。他的亲卫们看到童英这番模样,心下都是自以为是的明白了——看大人这番模样,想必的得到了什么宝贝,既然得到了宝贝,那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不管远方传来的阵阵的马蹄声带来的人是谁,和他们都没有大的关系了,要怪,就怪他们手脚不够快,来迟了一步! 153 第五十五章 传国玉玺(下) ?当孙坚赶到废墟的小院子的时候,四周已经见不到一个人了,不过,这一切,孙坚都不是十分关心,因为此刻,他的目光,在已经被那口仍然隐隐露着光芒的古井,牢牢的吸引住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用他吩咐,随着他而来的将士,都已经自觉的打起了火把。井口之间可见的光芒,在磐龙璧逐渐远去之后,也渐渐有了变化,由乳白色的光辉,逐渐泛起了一层斑斓之意,在孙坚看起来,这简直称之为五色神光也不为过。 “德谋,你下去看看!”他对着身边的程普开口道。 程普有些沉默寡言,却是对孙坚的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应了一声,一旁几个士卒拿来绳索,套在他的身上,缓缓的将他放下井去。 “主公!”井里传来几声闷闷的呼叫,含含糊糊的不太清楚,不过,井口一直待命的士卒一直等待着井下的回音,听得程普呼喊,立刻七手八脚的拉动绳子,将井下之人拉了上来。 只不过,这回拉动绳子,可比刚才放人下去的时候,沉重多了,士卒们正在纳闷,却见一袭湿淋淋的彩衣慢慢升出了井口,然后,一张被水浸泡得惨白的女人面孔,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几个士兵陡然惊骇了一下,手一软,差点手中的绳索都滑落下去,那井下的程普显然也是猝不及防,立刻就怒喝了一声,那几个士卒才连忙一鼓作气,将这女尸和程普拉了出来。 “主公,井下就这女人尸首,再无其他!”程普浑身湿淋淋的说道。 孙坚招招手,几个手执火把的士卒,凑上前来,让他更清楚的看清楚这地上的女人尸首。火烧洛阳已经这么多日了,按理来说,这井中若有尸首,应该早已经腐烂了。但是奇怪的是,这女尸虽然被水浸泡得发白,却是栩栩如生,一点腐烂的痕迹都没有。 再看她那一身的宫装,孙坚估计这就是大乱当日,殁于这井中的宫人嫔妃之类的。当然他对这女尸也就匆匆的扫了一眼,这女人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更令孙坚关心的是他终于找到发出光芒的异宝的所在了。 就在那女人的脖子下面,挂着一个锦囊,此刻,锦囊中,仍然微微发着毫光,纯粹的、五色的毫光,毫无疑问,这井口的异象,全是都这锦囊中的物事所致。 不知为何,一向沉稳的孙坚双手竟是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缓缓伸出手从女尸脖子上摘下锦囊,慢慢的打开来。锦囊中是一个朱红色的小匣子,此刻五色的毫光正从朱红小匣里隐隐透出,虽然这光芒也不复先前之甚,但是这光芒却是显得更加精粹内敛了。 匣子上有一拇指大小的金锁,这自然阻挡不了孙坚。他只是手上微微一用力,便拧开了这小小的金锁。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孙坚慢慢的打开了匣子。 登时之间,所有的五色毫光全部都不见了,而朱匣四周都变得格外的清晰,格外的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匣子中,紧紧的躺着一方玉玺,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孙坚喃喃自语道。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这是传国玉玺啊!”程普身上还在往下滴着水,脸上却是一脸的喜色。他一眼从这玉玺的模样上,认出了这玉玺的来历,再加上这井口的异象,这抱着玉玺投井而死的嫔妃,他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这绝对就是那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主公,自光武得此宝于宜阳,传位至今。今日董贼为国贼,必定是觊觎此宝日久,如今天授主公,主公必有登九五之份。”尽管四周都是孙坚心腹,程普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公,此处不宜久留,今日这异相,不日满城皆知,有心之人,必定能看出一番端倪来,主公应速回江东,再图大业!” 孙坚听得此言,也是心中一凛:“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明日就马上离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而来,然后,又风风火火而去,自始至终,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不足百多步的一处残垣里,一直有人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童英怀中磐龙璧的光芒也渐渐沉寂,随着玉玺的远去,两者之间的联系,渐渐的趋于平淡了来了。 “大人,刚才我在不远处遇到了一个遗留下来的宫人,您要不要见见他?”眼见孙坚等人走远,童英身边的一个亲卫忽然开口道。 “宫人?”童英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你带他过来。” ****************************************************** “什么,弘农王死了!”望着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宫人,刘嫣无比震惊的开口道。 “启…启秉公主…奴婢亲眼看到那李儒将毒酒灌入殿下的口中,不多时,殿下便...”刘嫣眼前一黑,再也听不到那宫人说些什么了… 这几日,童英一直都陪在刘嫣的床边。刘嫣中间醒来了几次,都只是握着童英的手,流着眼泪不说话,这会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哎...”童英望着刘嫣憔悴的脸庞,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耳边却是没来由的响起了一句话——“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 这不是曾在卧龙先生处听到过的卦语么?童英在黑暗中反复咀嚼这句卦辞,当时卧龙先生曾为自己解过第一句,也正如他所言那样应验了。但是那余下的三句又该作何解呢? 突然之间,童英脑中灵光一现,这三分待圣,是何解,暂且不说,这玄龙逆天,似乎有些眉目了。 董卓是为国贼,把持朝政,火烧洛阳,涂炭生灵无数。如今更是毒杀了曾经的天子弘农王刘辩,这不就是逆天么?他霍然站了起来,脑中嗡然一响,如果这卦辞是应在董卓的身上,那岂不是说,那岂不是说,这董卓就是那玄龙。这哪里还是卦辞,分明是谶纬! 童英回忆自己在隆中的时候的情形,他记得分明是自己无心之作,将卦具扫落地下,而那诸葛孔明则是依照自己那扫落在地下的卦具,占算出的这一课。难道这诸葛孔明深通这谶纬之术,只是借助这卦辞,将谶语喻示自己? 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只是不管是不是诸葛孔明当初对他有所隐瞒,眼下这行逆天之举的,只有这董卓,而这卦辞也好,谶语也好,已经很清楚的点明了,这董卓就是那玄龙!那师傅、大师兄及卢植的死再加上小师妹的失踪,全都是这董卓犯下的罪行! “大哥…”刘嫣虚弱的呼唤,把童英从沉思中拉回。 “嫣儿,你好些了没?”童英抱起刘嫣,让她软软的靠在自己的肩上。 “我不要紧…大哥…你帮我杀了董卓好吗?”刘嫣虚弱的说。 “嗯!”童英双手抱紧了刘嫣,复仇的念头在他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153 第五十六章 貂蝉(上) ?长安,董府。 自从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后,董卓更是骄横无比。对于长安百官来说,如今“僭越”二字,已经是他董氏的特有的招牌了,其招摇过市,皆是使用天子仪仗,若是朝廷势强,仅此一条,便可灭其满门,诛其三族了。 他又伪天子诏,自封为太师,并封其弟董晃为左将军、鄠侯,其侄子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长安诸军,都在董氏一门手中,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董氏宗族,不问长幼,皆封列侯。当然对于心腹他也没有亏待,吕布亦是得封温侯,这一封赏让吕布对其更是死心塌地。 而且,在穷奢极欲方面,他也丝毫不逊色,在距离长安城二百五十里的地方,别筑郿坞,仅此一处,他便征召了民夫二十五万人筑之:这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长安,内盖宫室,仓库屯积二十年粮食;选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实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积不知其数;家属都住在内。 而吕布,更是他手下第一爪牙,简直是肆无忌惮,横行长安,长安城中,虽无数人遭其荼毒,恨其入骨,但是盖因其武艺卓越,无人能动的了他半分。 然而无论是朝中百官,还是是长安百姓,都看的分明,若是要斗倒这董卓老贼,必定是要剪除他的这些羽翼的,他董氏一门尚且不算,而在他门下效犬马之劳的吕布,尤为可恨,若是不讲包括吕布的这些爪牙一举扫荡干净,这长安城,无人可以威胁到董卓一丝一毫,哪怕就是这董卓再如何的骄横跋扈,再如何的穷奢极欲,废弛国力,他们也只能干瞪眼,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百姓们这样想,百官们这样想,刚刚达到长安的童英等人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对于如何铲除气焰滔天的董卓,童英却是一时没有任何对策。 倒是刘嫣,回到长安后,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但却是暗地里和昔日的一些相交深厚的亲族臣子,走动频繁,大有串联之意。童英本来劝她不必如此,但是她却很是执拗,这联络走动的人越多,将来可用的助力就越多,除掉董卓的把握也就越大。 童英劝不过她,只得由她去了。 这日童英苦思对策之时,刘嫣却是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童英一见她,顿时苦笑了一下,本来就绞尽脑汁,此刻再被她这么一打搅,那就更是别想找到一个周全之计了。 “童英,你猜我今日去哪里了?”刘嫣一边解开披风,一边兴奋的说道。 “这我如何猜得到。不过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童英有些无可奈何,他实在不忍心打搅刘嫣的兴致。也只有在这长安,刘嫣才能找回昔日的一点点感觉了,他若是再这般不识情趣,于心何忍呢? “我去了司徒王允的府上,你猜我见到了谁?”虽然是叫童英猜,但是刘嫣却是一点等他猜的意思都没有,“我见到了红昌,简直太好了,我还以为她遭遇了不测,没想到,她如今被司徒王允,认作了义女,过得好好的!” “红昌?哪个红昌?”童英有些纳闷。 “哎呀,你是真的忘记了她,还是假装逗我开心!”刘嫣一跺脚,没好气的说道,“昔日她可是和你还有一段露水姻缘呢,你莫要在这里假装糊涂!” 经过刘嫣一提醒,童英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红昌就是昔日那个奉刘嫣之命来试探自己的任红昌,此女的绝世美貌他倒是记忆深刻,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将这两人对上号来而已。 “原来是她啊,被王司徒认作义女了,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归宿。”他笑吟吟的看着刘嫣,开口说道,“不过想来此间你也出力不少吧?” “我也是能帮就帮了,总不成让她离开了我身边,沦落成一个歌姬吧!”刘嫣俏皮的吐吐舌头,先前在外面的一副庄重样子,此刻荡然无存。 “咦,等等,那吕布吕奉先性喜女色,与董贼如出一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吧!”童英脑海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刘嫣提起这任红昌,他又想到这任红昌的美貌,自然而然,他就想到了吕布和董卓的这一喜好来。这一切仿佛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一点都没有滞碍。 “不错!这两人都是性好渔色!”刘嫣点点头,面色却是没来由的一红,她只是想起了那董卓想要强娶自己的事情,不过这件事他一直未对童英说起过。 “有了!”童英忽然兴奋不已,“我倒是有了一个计谋,你看,这行不行得通?” 此言一出,刘嫣顿时大感兴趣,赶紧开口道:“你说!” “你看,既然这两人都是喜好女色,而我们可以用一个美貌出众的女子,先献给董卓,然后设计个机缘,让这女子与吕奉先一见钟情,然后利用这女子,离间这董卓和吕布父子,若是两人都是嗜色如命之人,只要这女子姿色足够,这计策必能成功!”童英越说越兴奋,“只要这女子能够激得这吕布和董卓反目,我等下手就容易多了,至少两人生了嫌隙,这吕布自然不会如昔日对董卓那般忠心,甚至,因此两人刀兵相见,也不是不可能。等到他们两人一失依靠,二折羽翼,就是咱们动手的时候了。” “只是这女子,挑选起来,倒是有几分困难,第一个,她身份不能太低;第二个,她必定是要姿色无双;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这个女子,一定要可以信赖,不然的话,就弄巧成拙了。”说完,童英的眼光抬了起来,望向了刘嫣。 “你难道是说...红昌?”刘嫣咬着下嘴唇,一脸的狐疑。眼前的童英,有点不太像她印象中的童英了,她印象当中的童英,是个木讷寡言的木头,而这智谋之术,向来非其所长。然而,自己仅仅就是进门提了一提任红昌的事情,他眨眼之间,就想出这一石二鸟一环套一环的计策出来,而且,听他这么说起来,这计策,只要用人得当,还真的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两人大眼瞪这小眼,自然没有发现,此刻童英身上的那块磐龙璧,在童英的怀里,隐隐的泛着金色的光芒,在童英完整的说出这番计策之后,这光芒又渐渐的隐去,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样。 刘嫣怔怔望着童英,童英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心知这任红昌,也就是刘嫣昔日的侍女,而如今刘嫣又令司徒王允将她认作义女,这远远近近的恩情,加起来,相信只要刘嫣出马,这任红昌无论如何也是拒绝不了的。 只是刘嫣却是不禁有些心下不忍。这样的计谋无论成败,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其下场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凄惨。而她却是要亲手将这个和她相交深厚刚刚才久别重逢的姐妹,送到这般地步去,说句心里话,只要有别的办法,她绝对不希望用这个计策。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她有些不忍的问道。 童英面色一片黯然,久久没有开口。 “好,我去,要怨,就让她怨我好了!”望着童英的神情,刘嫣心知想必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既然已无退路,她不由一咬牙,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等等!”童英忽然抬起头叫住了她,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153 第五十六章 貂蝉(中) ?两个时辰后,司徒王允府。 童英和刘嫣到任红昌的房间里,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无论是童英对任红昌晓之以理,还是刘嫣对她动之以情,这任红昌只是垂着头,低低啜泣,就是不发一言,更别说参与此事了。 “唉!”童英嘴都说干了,看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儿,觉得十分的烦躁,有一瞬间他竟是曾忍不住想要将剑放在这任红昌的脖子上,逼她去做此事。不过转瞬却又马上清醒过来,甚至在心中反思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你先出去走走吧。”刘嫣见他坐立不安,小声的说道。而一边说,她一边还不忘记给任红昌递上一条柔软的罗帕。 见到童英出去了,任红昌抬起头,两眼微微有些红肿:“殿下,不是红昌不愿意为公主效命,只是此事事关女子之贞操,若是公主要红昌一死来报公主的知遇之恩,红昌决绝不眨一下眼睛,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难以从命!” “罢了,罢了。”刘嫣轻轻拍着她纤弱的背,安慰着她,“你的心意我明白,既然你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于你。放心好了,你就当我从未来过,这件事情你我今后提都无须再提。” “公主...”见到刘嫣如此大度,任红昌的眼泪又下来了。此刻她除了流泪,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没事情了,你好好休息,看你哭的,待会我走后,用清水好好清洗一下,要不要我给王司徒说一下,就说你身体微恙,明日就不必出房了!”刘嫣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了。 “不用了,公主,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任红昌望着刘嫣,终是泣声垂下头去...... ****************************************************** 刘嫣出得任红昌的房间来到大厅。而大厅里,童英和王允两人正在面坐着侃侃而谈。 童英和刘嫣此次前来司徒府,并没有顾忌王允,这王允本是刘嫣来长安第一批拜会的人,在刘嫣看,他和那董卓绝不不是一路人。一直以来,他只是一直虚与委蛇罢了,因此她只是委婉的提了一提,那王允便不再深问。而以王允的老于世故,又如何会看不出他们此为何来,只怕在他的心里,在童英和刘嫣未来长安之际,这王允就存了这般心思,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 几番简短的试探后,童英和刘嫣,便可确定,这王允必然能成为自己的助力,果不其然,等到他们说明来意,王允便欣然从诺,他们两人欣喜之余,哪里想得到,这王允也是存了自己的一番心思。 见到刘嫣出来,正在说话的两人,将询问的眼光一起投向她。 刘嫣缓缓的摇摇头,默不出声的在童英身边坐下,开口说道:“莫要难为红昌了,若是我是红昌,我也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简直是太难了。” 童英和王允,顿时脸上一片黯然。童英苦苦思索,除了这法子,目前倒还真的没有还有没其可以替代的法子,这的时候,他脑筋倒是似乎没有先前那么灵光了,倒是那王允,黯然了一下后,沉吟道:“要不,老夫再去别处寻几个听话的女子来?” 童英和刘嫣一起摇摇头,像任红昌这般满足童英三个条件的女子,只怕是这长安城,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这王允所说的,再去寻几个这样的女子,谈何容易。再说了这董卓和吕布,均是阅女无数,这普通的庸脂俗粉,又如何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三人在厅中相对无语,在后宅,任红昌的房里,却是吱呀一声门扇响,一个浑身黑衣脸蒙黑巾的男子,突兀的出现在了任红昌的房间里面。 那男子一双露在布巾之外的眼睛,晶晶发亮,正低着头的任红昌,听得动静,抬起头来,看到这双眼睛,不惊反喜,低呼一声“大哥”,便如乳燕投林,扑入来人的怀里。 “小妹!”那男子的眼睛里,也闪过一层暖意,轻轻的搂住怀里的人来,在她背上拍了几下。这个动作,刚刚刘嫣也做过,但是,在任红昌感觉上,公主的再细腻温柔,也比不得现在在自己背后的这双粗糙的大手带给自己的温暖。 半晌,任红昌才醒悟过来,一把推开来人,一边紧张的说道:“大哥,不是说,不是到事情万般紧急的时候,你不会与我直接见面吗,难道此刻到了这般时候了?” 黑衣人眼中爱怜无比的看着他,却是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 他这个样子,让任红昌更是感觉到心慌了:“是公主发现了我的身份,还是王司徒发现了我们的图谋,大哥,你告诉我!” 黑衣人缓缓的摇摇头,眼中闪过一副痛苦之色,干涩的开口道:“小妹,你...你何不答应他们?” 任红昌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急速退后几不,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小妹,你何不答应他们!”黑衣人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任红昌。然后缓缓重复了一下先前的说话,只是这一遍显得流畅多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人的意思?”任红昌声音有些发颤,如果说刚刚公主劝说她的时候,她的样子是楚楚可怜,那么此刻她的样子,便就是心如死灰了。 “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的!”黑衣人明显的是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感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大人的意思,我们都是大人的属下,为大人效命,这是不可抗拒的。而大人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你不要怪他。” 听到他的话,任红昌的脸上,恢复了一点红色。 “大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两行清泪,又从她红肿的眼中流了下来,“如果不是大人的命令,大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我答应公主的,是这样的吗?” 黑衣人依旧是背对着她,缓缓的点点头,黑色面巾下看不到他任何的表情:“小妹,大哥...大哥对不起你!” 任红昌笑了起来,脸上竟是一片凄厉的美丽,大哥是做什么的,她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玄龙大人的命令,就是大哥生存的意义,连他自己的命都是玄龙大人给的。而若没有大哥,又何来的自己?既是如此,她又如何愿意让大哥为难? 更有可能,她甚至想要选择死。死并不可怕,但是比死更可怕的,是她从此以后,再也和大哥没有一丝牵挂了。 “好,我答应公主!”她转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用力的抱住黑衣人说道,“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大哥,我要你当我的第一个男人!”任红昌双颊潮红,语气中透出一股热切。 黑衣人闻言,不由得也紧紧的抱住她,过了半晌,他长吁一口气,艰难的推开任红昌,涩声说道:“小妹,要是董卓那叛徒发现妳非完壁,此计必会失败,那么你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 “那你我今世是无缘了?”任红昌凄然说道。 “小妹,让我下辈子作牛作马回报你吧!” 闻言,任红昌沉默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语了半响,任红昌凄然一笑,缓缓将发钗取下放在黑衣人的手中,如乌云一般的飞散而下,在黑发的衬托之下,红潮尽退的脸庞如白玉般的清丽而又冷冽:“我明白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就没有了你的小妹任红昌,有的,只有歌姬貂蝉了!” 那黑衣人握着任红昌的发钗,呆立了许久,千言万语竟没有一句话说的出来。 “小妹…那董卓乃是上代黑龙使,他的智谋武功都不在我之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千万要小心!”过了许久,黑衣人最终从牙缝中蹦出这句话,然后就消失在黑暗中。 她颓然坐了下来,往事一幕幕又浮上眼。 那一年大雪当中,蓬头垢面的她畏缩在街角,望着满天的白雪,浑身瑟瑟发抖,那个时候,也是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睛,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把自己从饥寒交迫的边缘救了回来。 那接下来的那一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了。这个男人收养了她,不仅仅供给他衣食,还教会了她识字等等一些原本她这辈子根本不可能学到的东西,同时还手把手的教会她一些技击之术。 他要让自己叫他做义父,那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年轻,自己叫他大哥还差不多。想到这里,她由不禁微微浅笑了一下,倾国倾城的容颜妍丽无比。 他终究执拗不过自己,结果义父这话他从此也不再提了,而对于自己叫他大哥,似乎也默认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年,还是二年...早已记不清了,她发现不知不觉中,她也从大哥口中的小家伙,变成了小妹。 大哥似乎没有发觉这个变化,也许是自己经常在他面前自称小妹,潜移默化了对方,大哥他也不知不觉的随着自己的叫起来了。她记得他第一次不经意叫她小妹的时候,她可是足足在被窝里,高兴了半天,愣是没有让他察觉。 大哥很奇怪,每年总是有那么一段时间,要离开她,悄无声息的,一消失就是几个月。这段日子是最难熬的了,但是等到她稍稍大了一些,她就知道大哥还有一个主公,每次离开她的时候,就是去为主公办事去了,只是大哥从来不透露他去做了些什么,她只能从这他不经意露出的蛛丝马迹去推测出这个事实。 要是我也能和大哥侍奉一个主公,那么,不管什么时候,大哥都会和我在一起了!这个念头一旦萌芽,便犹如荒原上的野草,一发不可收拾。在她十六岁那年,她终于在大哥消失了几个月后出现他的面前的时候,对着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她明显的看到大哥也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了什么,她感觉到,似乎大哥一直就在等着她提出这个要求。可惜,那个时候,她一心想和大哥在一起,根本就对于这一逝而过的感觉,没有任何的关注。 就这样,她也成为了玄龙主公的一名属下,而她也知道了,大哥是玄龙主公属下的黑龙使,而她,则是直接归属于大哥的属下,受大哥指挥的。 可惜的是,世间的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她为了和大哥能多些时间在一起,做出的这个选择,却让大哥距离她越来越遥远。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潜伏在宫中刺探宫中的消息,而她也阴差阳错成为了万年公主的侍女。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宫中大变。公主不知所踪,她正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大哥也如同今天晚上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将自己带到了王司徒的府上。 原来这王司徒也是玄龙主公的属下,这一点她还真没想到,不过,她也安心了,虽然外面是一片混乱,在这司徒府里,却成了他一处小小的避风的港湾,而大哥有时候,也会悄悄的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和自己说说话,谈谈外面的朝局,或者是他的近况,这让她感到这种日子宁静安乐无比,如果有可能,她甚至希望,这种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这种日子,到今天晚上就戛然而止了。她手中“啪嗒”一声,精致的象牙梳子在她手中折成了两截,铜镜里,一张如花容貌,已经是泪流满腮。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的房间的屋顶上,黑龙使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黑巾,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在夜风中,撕裂的心像落叶一般被黑暗无情的吞噬… 153 第五十六章 貂蝉(下) ?“红昌答应了?”王允看着从任红昌房中出来的刘嫣,见到刘嫣点点头,登时脸上喜形于色。 “她答应了!”刘嫣低声说道。 “好好好,果然不愧老夫认他做义女,有这么一个好女儿,老夫也算没有看错人。”王允心中着实高兴,只要这任红昌答应参与这计谋,这计谋成功就指日可待,一想到那董卓老贼和吕布翻脸成仇,他心中就是一阵快意。更重要的是,黑龙使大人的指示,也不用他再多费脑筋了。 “不过!”刘嫣停顿了一下说道,“红昌说今后他这名字,就弃之不用了,怕董卓知道她是我以前的侍女,从今以后她叫做貂蝉!” “嗯,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童英一旁插口道,“既然她答应了,我们就好好的筹谋一下吧,此事机密,除我等几人知晓,外人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这个老夫自然知道轻重,两位今日就在我府中歇下,明日,我们等再细细商议!”王允点点头。 第二日,在几个人的努力筹谋下,整个计策逐渐成型,现出了脉络。 先是让王允请那吕布到府中来,寻个机会,让吕布和貂蝉两人见面,以貂蝉的姿色,此刻王允再说将貂蝉下嫁给吕布,吕布自然无有不允。当然,这好事情肯定是要多磨的,这许诺是一回事情,让吕布得到美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王司徒的女儿,再怎么说,也不能那么随随便便的嫁了出去,那王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所以,这吕布该筹备的,该准备的,一应都是要准备齐全的。吕布闻言也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便满心欢喜的去筹备婚事去了。然而,吕布所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 今日又到了大朝会日子,董卓乘着玉辇缓缓来到禁宫之中,然而今日他的身边却是并未见到一向守卫在他身侧,形影不离的吕布,不过他根本没注意吕布有没有在身边,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女子在昨夜带给他的极乐享受。 前些日子司徒王允进献了一位绝色女子于他,纵然董卓如今已是权倾天下,何样的女子不曾见过?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王允献给他的这位叫貂蝉的女子用绝色来称呼绝不为过。 初次见到貂蝉的那一夜,只见她雪白的胴/体被一缕红纱半遮半掩的裹住,两只手臂反转在背后,用一根红缎带轻轻绑住,状似昏睡的放在自己的床上。王允那老儿说这貂蝉是他闺女,从小个性贞烈,从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这次为了表示效忠自己,因此趁他在睡梦中“绑来”献给自己。 董卓向来性好渔色,可谓阅女无数,但是所有的女子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侍候着,这使得他一点征服的快感也没有。如今难得王允这老儿想出这新鲜花样来玩弄他的闺女,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尤其当他见到貂蝉玉色的胴/体,因双手反绑而呈现出一种极为诱人的曲线,嫩红的椒/乳随着呼吸而轻微的起伏着,董卓顿时口干舌燥,心脏竟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董卓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去,轻轻拨开掩住貂蝉面庞的长发,在这一刻,董卓彻底忘记了呼吸! 在想象中,一个如此诱人的胴/体,应该配上一张美艳的脸庞。可是此时映入董卓眼中的,却是一张清纯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仙颜,长长的睫毛像是带着魔力一般轻轻的颤动,一向色胆包天的董卓,就这样被催眠似的定住了身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噗!”的一声轻响,屋内的烛火爆出了最后的一星火花,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失去了视觉的董卓,才如梦方醒的从貂蝉的魔法中被解放出来,口中咕噜一阵乱响,然后发出一声有如野兽的号叫,肥大的身躯便扑了上去,貂蝉身上的薄纱顿被撕的粉碎……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也可算是董卓这几日生活的真实写照,他食不甘寝不寐,整日都与貂蝉黏在一起,一连好些日子连早朝也是称病不去。美人窟,英雄冢,纵然董卓这样的一世枭雄也臣服在貂蝉的美色之下。 其实董卓身边一直不乏绝色美女,但是貂蝉永远不会像其他女子一样,镇日像狗一样的向他摇尾乞怜,每天貂蝉都会坐在荷花池旁的凤仪亭中,怔怔的望着墙外的天空,脸上带着一丝永远的期待和忧愁。 但是到了夜晚,这不爱笑的貂蝉似乎完全变了另一个人。她喜欢玩一些奇怪的游戏,每天晚上上床前,她都叫董卓用红缎蒙住她的双眼,同时还说董卓看起来还很年轻,两人共赴云雨时,貂蝉口中便喃喃的叫他大哥,然后,貂蝉那绝美无瑕的身躯便热烈的在他身上扭动迎合起来,每次都让董卓精疲力尽方才罢休。而到了第二天早上,貂蝉又恢复那冷冷的模样,如此昼夜间巨大的反差,使得董卓又是迷惑,又是心痒难搔,整天满脑子都是貂蝉的身影。 然而对美人的流连,却让董卓有些忽略了身边人,尤其是曾经亲密无间的猛将吕布。他并没有注意到吕布望向自己与貂蝉时,目光中的怨毒。 然而,吕布对貂蝉的野心还是没能隐藏太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董卓撞见了吕布竟然私闯后花园意图染指貂蝉,董卓一怒之下拿起吕布的方天画戟掷向吕布,吕布慌忙逃走。为了避免吕布再来纠缠,董卓便带着貂蝉搬去眉坞,天天过着销魂的日子…… 153 第五十七章 诛董(上) ?在眉坞过了月余神仙般的日子,一日李肃奉天子诏至郿坞宣董卓,言天子将禅位于他。对于这等好事情,董卓当然欣然接受。虽然李儒苦劝董卓要再三小心,但是由于在传诏之前,王允已经先告知董卓禅位的消息,因此李儒的劝说只被董卓当作耳边清风罢了。实际上,此刻天子就如同摆设,即便是此诏不下,以董卓的打算,也不会再他在龙椅上再呆多长时间了。 当下董卓整顿车马,浩浩荡荡的带着貂蝉等人随着李肃入朝,貂蝉今日穿了一件大红的衣服,说是为了庆贺董卓登基。貂蝉自从跟了董卓之后,虽然尚称柔顺,但是眉宇间总有一缕化不开的忧郁,如今居然会主动庆贺登基,董卓不由得大喜,直称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封貂蝉当皇后。但是董卓没有注意到的是,貂蝉那件大红的衣服上没有一点花饰,那血色的红衬托着貂蝉冷艳而苍白的脸庞,而如云的秀发只用一支古朴的发钗拢住,在飘逸出尘中却又隐约透露出一丝的不祥。 等到了城门边,城中百官密密麻麻站了一地,看这模样,朝中文武都是出城相迎接他来了,董卓更是意气风发,顾盼自雄。 车马一行到了宫城,却是发现吕布带着一帮武士站在那里。 “义父,天子禅让是何等庄严的大事,这些从人按律是进不得宫的。”吕布低眉搭眼的站在董卓面前,给他解释道。 见到吕布一副服软了的样子,董卓心里痛快了不少。昨日他曾与李儒商议此事,李儒拿楚庄王绝缨之会来劝说自己,要董卓将貂蝉赐吕布以换来对方的忠心。而如今看来,即便是没有美人,吕布还不是要依附自己。 不过也是,在董卓看来,今日一过,这天下都是自己的了,以吕布的身份何等女子求不得,这里面的利害,想必他是想的明白。 “无妨,无妨,我儿随我进宫就可以了!”董卓笑意盈盈,日前凤仪亭之事,仿佛忘记得个一乾二净一般,“其余人,就让他们呆在这宫墙之外吧!” “碰!”的一声巨响,沉重的青琐门在董卓身后关闭,童英在天子殿门前持剑而立,冷冷的看着吕布引领者董卓而来,此刻除却吕布,董卓身边随从武士不过是十余人,而此刻宫城内所有的武士都是王允的人和忠于朝廷的人。一道深深的宫门,将董卓从不离身的数百武士,隔绝在了宫墙之外。 “你是何人?”董卓虽不认识童英,但是身为多年的黑龙使,自然不是泛泛之辈,童英那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让十步开外的董卓忽生警觉。 “奸贼,受死吧!”童英大喝一声冲下玉阶。王允见状大喝一声,身后的宫殿里一群批甲执戈的武士蜂拥而出。 此刻董卓心里顿时一阵怒不可抑,一种被人欺骗玩弄的感觉,从他的心头喷薄而出,自从他成为太师之后,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猖獗了。 董卓身边虽然只有十来个从人,不过这些都是从西凉军中万里挑一的黑甲铁卫,这些铁卫见到童英发难,已经迅速集结成阵,将童英等人档住。 董卓扭头看了看四周,有这些铁卫再加上万夫莫敌的吕布,欲脱今日之困有何难。而只要他离开这里,便立马就发兵,将王允这些反臣贼子,诛灭九族,碎尸万段。 “我儿奉先何在?”思虑及此,董卓大声喊道,“去给为父,取了这些奸贼的狗头来!” 然而董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吕布冷着脸从他车驾后闪身而出,站在了车驾之前。 “有诏讨贼!诸人速速随我诛杀此等祸国殃民的逆贼!”不料,吕布却是大喝一声,手中方天画戟急刺而出,只是并非刺向王允,反而是刺向了董卓自己! 可是让吕布吃惊的是,他原本自以为一击必杀的一刺,却在刺中董卓的身体时,发出”咄!”的一声巨响,戟尖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我儿意欲何为!”董卓亦是没有想到会有此等异变,此时眼见情势峰回路转,不由大惊失色的问道。 “老贼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今日我奉天子诏书除贼,还不速速就擒!”吕布虽然心中大惊,不过事到如今已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因此他长戟挥舞,再次斜劈向董卓的头颅。董卓虽已发福,但当年功力犹在,庞大的身躯往后一翻,吕布的长戟只是扫过董卓头冠的系带,将冠冕扫落。 “想不到连你也背叛于我!”董卓已然明白自己受骗,望着吕布却是面色狰狞的说道,“但是我有千年玄武甲护身,你杀得了我么?” 吕布不语,只是手中长戟上下翻飞,不断的刺向董卓,董卓肥硕的身躯在狭小的车厢内四处闪躲,狼狈不堪,然而每每眼见长戟就要在董卓身上刺出一个窟窿之时,戟尖却始终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一样,无法寸进一分。 “哈哈哈哈!”董卓披头散发,面容狰狞无比,“反复小人,看我如何...” 然而董卓话音方落,童英却是向前两步,猛然从大殿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整个人腾空而起,一柄长剑从他手上飞出,只见一股奇异的金芒迅速的没入董卓的胸口,然后将董卓死死的钉在殿柱之上。 鲜血顿时董卓的从胸口狂涌而出,两眼仿佛都要凸了出来,他右手捂住自己不断喷血的伤口,并不看吕布,而是死死的盯着童英,喉咙里咯咯作响,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153 第五十七章 诛董(中) ?见到董卓被杀,董卓的那些黑甲铁卫顿时不知所措,面色仓惶无比。 “董贼已经伏诛,尔等还不速速投降!”王允见势,当下大喝一声。 那些黑甲卫见事不可为,纷纷抛下武器,而宫内的打斗声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大殿之上一片狼籍,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王允见大势已定正要说话,突然“啪…啪…啪…”一阵鼓掌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童英等人以为是哪位大臣庆贺董卓伏诛而鼓掌庆贺,不料,这阵掌声却是来自一名跌坐在地的黑甲铁卫!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之时,这名黑甲铁卫又朝着童英怪笑说道:“嘎!嘎!嘎!嘎!真不愧是玉使,连千年玄武甲都档不住你的雷霆一击啊!” “阁下何人?!”童英忽然感到一丝强烈的危机,开口时居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嘿嘿!你们不是都想杀老夫吗?怎么连董某都不认得了?”那黑甲铁卫缓缓站起身来,在一阵爆裂声中,身上的黑甲纷纷崩落,逐渐露出一个肥大的身形。 “董卓!”众人不禁失声惊呼,而在大殿的另一头,原先董卓的尸身却还是牢牢的钉在殿柱上。 看着惊惶失措的众人,董卓得意的狂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你们真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们的雕虫小计吗?老子今日来此,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董卓环顾四周,顿了一下继续得意的说道:“如今长安城内人人皆知小皇帝下诏禅位于老夫,老夫即位乃顺天应人之举,若再推辞那就太对不起诸公的厚爱了。哈!哈!哈!” “哼!无耻老贼,想当皇帝也得先要有命再说!”吕布冷傲的脸上闪过一抹被人嘲弄后不甘的怒意,大喝一声,再次举戟飞身刺向董卓。 面对吕布势不可档的雷霆一击,董卓见状却是发出一声冷笑,双眼忽然放出幽幽的绿光,吕布双眼一触这妖异的绿光,心里一阵迷糊,身形竟然生生的在半空中坠落在地! 董卓诡异一笑,一双妖眼扫向场中诸人,所有人顿时有如失魂落魄,呆立在地。 董卓的目光最后扫向童英,当童英一接触到董卓妖异的绿光时,也是一阵迷糊,正当他心神即将散去,陷入无意识之时。觉得胸口的磐龙璧忽然急速发烫,传出一丝暖意,这一丝暖意迅疾的冲向天灵,他双眼顿时金芒大盛,神志恢复一片清明。 “嘿嘿!不错嘛!看来你连冀玉都拿到了啊!”董卓怪笑两声说道,“不过,你虽然能抵挡住我的惑术,但你能不能过得了我的乖儿子呢?哈!哈!哈!” 童英忽觉身后一阵强大的杀意袭来,下意识的弯下身子,迅速往前一滚,只听身后劲风凛冽,一杆长戟带着破空之声堪堪从他身上擦过,虽然童英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护身的铠甲却是被划开一条大大的口子! 而当童英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时,发现见吕布以及一干黑甲铁卫正一步一步的向他围拢而来。 童英见状,心念一转,已知吕布等人已为董卓邪术所制,跟吕布等人纠缠只是自寻死路,唯有制住董卓今日才有胜算。 思虑至此,童英长啸一声高高跃起,飞身向董卓扑去,而手中长剑裹着一股灼热的金芒,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要沸腾起来! 董卓见到童英这惊天一击,不敢大意,脸色首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大喝一声,竟然用双掌硬生生的夹住了童英这必杀一剑! 董卓身上毛发俱张,墨色的黑雾滚滚而出,彷佛要将童英连同身上的金芒一并吞噬! 面对怪物一般的董卓,童英感到星玉的力量正被一点一滴的从剑身吸取出去,而吕布沉重的脚步声正从后方慢慢靠近。 童英正当无计可施之际,突然间,董卓脸色一变,眼角鼻孔冒出了紫黑色的血丝,夹住剑身的双手一松,童英的长剑顺势送进了董卓的心窝! “好!好!好个冰蝉针,原来你也是玄龙的人啊!我的小宝贝…”董卓艰难的转过身去,只见貂蝉手中握着一支沾满了紫黑色的血迹的发钗,全身瑟瑟发颤。 “很好…很好…玄龙你还是赢了…我是要下地狱了…我的小宝贝…咱们一起去逛逛吧!哈!哈!哈!”董卓狂笑声中,从身上拔出了童英的长剑,在漫天的紫黑血雨中,长剑没入了貂蝉绝世的美丽身躯… 153 第五十七章 诛董(下) ?刘嫣又病倒了,之前亲人陆续的过世再加上千里的流浪,已经让她憔悴不堪,如今自己又亲手把自己的好姐妹送上绝路,深深的愧疚让她再也支撑不住。 望着刘嫣憔悴的病容,童英的心中杂乱如麻。从头到尾,这一幕幕,童英都看在眼里,眼见大仇家董卓死在自己的剑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虽说他跟貂蝉说不上有何太深的交情,但是为了自己报仇,却让一位本有着美好人生的姑娘香销玉陨。可是难道自己不该报仇吗?难道杀了董卓不是挽救天下苍生吗?可是,为了挽救天下苍生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自己就有权利去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吗?“大哥,你在想什么?红昌的遗体找到了吗?”刘嫣从沉睡中醒来,望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童英开口问道。 原来,当日董卓毙命后,吕布坚持要将貂蝉的遗体安置在他府上祭奠,不料隔日吕布府上便传出貂蝉遗体被盗之事,吕布正发疯似的四处派兵搜查貂蝉遗体的下落。 “红昌的遗体还没找到,不过吕布看来对红昌倒是真的十分痴情,正着急的四处派兵搜索,想来很快会有结果的,嫣儿你就别太担心了。”童英温柔的扶起刘嫣,轻声说道。 “唉!也好,红昌在世时孤伶伶的也没什么亲人,如今至少有奉先深爱着她,她在天之灵,或许也不会那么孤单了。”刘嫣气息虚弱的说。 “对了,王司徒刚刚派人来说要请你择日入宫。”童英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干涩。 “我入宫?那大哥你要去哪?”刘嫣有些着急的问。 “此间之事虽然已了,但是...”童英望着远方轻轻说道。 “我知道,玲儿姑娘还没有找到,只要大哥愿意,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你去找的。”刘嫣自然知道童英所想,当下急着开口道。 “嫣儿...”童英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不过旋即脸色再次黯淡下来,“但是你是金枝玉叶,怎能随我浪迹天涯呢?” “大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心吗?只要在你身边,就算你在无间地狱,我也愿意随你永世沉沦!”刘嫣虚弱而又坚定的说。 “嫣儿...”童英见到刘嫣如此深情,心下激动,双唇不由得吻上了刘嫣缺乏血色的樱唇,刘嫣嘤咛一声,也热烈的回应,苍白的双颊泛起了一片桃红,过了许久,两人的双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那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找玲儿吧!”童英轻声说道。 “我身子没事了,我们明天就走。大哥你不用担心,只要努力,一定能找到玲儿姑娘的。”刘嫣笃定的说道。 “嗯!”童英重重的点了点头,望着无比认真的刘嫣,不由微微一笑。 “那我们先去哪儿呢?”刘嫣见他心结稍稍纾解,亦是笑着说道。 “还是先去孟德那儿吧,他麾下士卒众多,寻找玲儿之事少不得也要借助于他的。” “嗯!”刘嫣乖巧的将头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感受他身上的男人气息,不再言语了… ****************************************************** 长安外十里坡。 瑟瑟的秋风在荒凉的土坡上带起一阵无根的叶,一名全身裹着黑衣的男子像石雕般的在风中站立了三天三夜,在他身前有个小小隆起的土堆,土堆前插着一片木板,木板上的字呈现着发干的血色,上面写着“爱妻任红昌之墓”。 他,没有流泪。 或许,一个心早已破成碎片的人,已经失去了心痛的能力。 诛杀董卓那日,由于他与董卓同出玄龙门下,门下弟子之间,有着强烈的特殊感应,为避免董卓起疑,他只能守候在王允府上静待董卓伏诛。 当然,他也担心小妹入宫会有危险,屡次他想见小妹告诫她不要入宫,但小妹都冷漠以对,拒绝跟他说话,无奈之下,他只有留下玄龙大人的冰蝉针让她防身。 没想到,小妹还是走了… “走吧!红昌只是回到天上去了,她现在过得比我们都幸福多了..”一个声音如幽灵般在黑衣男子的身后响起。 “大人,我杀了那么多人,您说我死后还能到天上去见红昌吗?”黑衣男子沙哑的缓缓问道。 “我们的理想是需要鲜血来铺垫的,我们所追求的是让这一切乱象回归到正常的秩序中去。你以为只有你失去所爱吗?难道你忘了我经历过的一切吗?”那大人向来平静的语气中出现了少有的波动。 “小公子,他…”黑衣男子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没说。 “行了,逝者已矣,再提往事也无济于事,不如早些振作起来,如此一切的牺牲才有意义!”那大人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平淡。 黑衣男子没再接话,随着夜幕的降临,两人的身形逐渐被黑暗吞噬… 153 第五十八章 群雄割据 ?就在童英在长安城里设计对付董卓的时候,曹操也在东郡,大展其才,破黄巾,败流贼,势力迎风而长,不到数月,其麾下兵马已有数万,四方来投的英雄豪杰,更是如同过江之鲫。在童英和刘嫣决心回头投奔曹操的这个晚上,曹操已经表奏自己为东郡太守,据数城之地,俨然是一路诸侯了。 而就在这一年,冀州的袁绍,对幽州的公孙瓒,发动了兵势,袁绍及公孙瓒之间,攻伐多年,然此战为历年之首,也幸亏袁绍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公孙瓒的身上,曹操才有机会发展壮大起来。 大战在界桥展开。 是役,公孙瓒闻名天下的三千白马义从,一举被袁绍军歼灭,其主力也是一溃千里,袁绍军的弓弩兵,以华丽的姿态出场,将公孙瓒的骑兵打的一败涂地。其后公孙瓒在易京建易京楼,又被袁绍火攻破之,公孙瓒众叛亲离,最后杀了妻儿后自刎而死。白马公孙瓒这个名字,从此在这豪杰四起的大地上,成了一个过去的记忆。 值得一提的是,董卓死后月余,董卓部下李傕、郭汜乱军进逼长安,司徒王允投墙而殁,朝政顿时落入李傕、郭汜手中,而献帝则在有心人的帮助下逃到了洛阳,脱离了李傕、郭汜的掌控。然而此刻洛阳城在被董卓火烧之后,全场一片凄惶,献帝和百官还都洛阳后,食无所食,居无所居,日子过得十分的拮据。而此时,郭嘉给曹操献上一条计策:“奉天子已令不臣!” 曹操欣然采纳,借口京都无粮,要送献帝到鲁阳就食,把献帝安全转抵许昌。建安元年,献帝迁都于许昌。曹操被献帝授给节钺,录尚书事,任司隶校尉,迁都许昌后不久,献帝又任命曹操为大将军,曹操的冒险,终于取得了巨大的回报,一时之间,声势无两。 转眼间,已经是建安四年了,这几年里,曹操的地位逐渐稳固,他利用天子的名字,招讨四方,逐渐坐大。此时天下形势,已经渐渐明朗。当初一起反董卓的十八路诸侯,在这几年的征伐中,强的更强,而弱的,不是被人吞并,就是已经消失在了这中原大地上。举例来说,不可一世的吕布在白门楼兵败为曹操所杀,大将张辽降了曹操;而孙坚在获得玉玺之后,不但没有一圆帝王梦,反而在征战刘表时为暗箭所杀;而其子孙策为继承父志,以玉玺抵押给袁术借兵扫平江东。而袁术在得到玉玺之后,便在寿春称帝,结果也在曹操等人的打击之下逃亡淮南,并将帝号归于袁绍,最后在江亭呕血而亡,而那有如受到诅咒的玉玺也随之不知所踪… 如今曹操拥献帝坐镇许都,在北方,是势力庞大的袁绍,在南方,刘表自成体系,而东南孙策也是蠢蠢欲动。为了防止腹背受敌,曹操起兵,一举击溃了一直和袁绍暧昧不明的刘备军,然后进军官渡,陈重兵于此处。 而此举,更是刺激了北方的袁绍。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如今袁绍和曹操之间,已经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两人之间必有一战,而曹操对刘备的举动,直接让袁绍感到了威胁。 建安五年一月,袁绍集结十万大军,发布征讨曹操的檄文,出兵官渡。其兵马一动,天下震惊,几乎天下英雄的眼光,一时之间,全部都集中在这官渡这个小小的地方。 而在这几年中,童英有一半的时间在跟刘嫣四处寻找童玲的下落,但童玲有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另一半的时间童英则在曹操麾下征战,战场的无情让他身上多了一份岁月的沧桑。他如今的身份,已是朝廷的虎贲中郎将。 曹操如今虽然麾下战将如云,谋士众多,但却是一直很看重他跟童英两人之间的情分。所以他在曹操军中,地位很是特殊。对于曹操的属下们来说,大家虽然名义上都是食的朝廷的俸禄,但是大家都清楚,自己应该效忠的主公是谁,唯独这童英,却是食朝廷俸禄,行朝廷之事,虽然归属曹操节制,却是从未叫过曹操一句主公。 论公来说,他们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论私来说,他们情分如同兄弟,虽然在外人看来,童英和曹操的这种关系有点怪异,但是两人都没有觉得这种关系有什么不妥。 就像这一次,袁绍兵势凶猛,曹操召集自己的心腹之人,商讨对策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忘记叫上童英。而他也相信,若是他有需要童英出力的时候,童英绝对不会有半点推脱。这种情分,可远远不是一个主公和属下的情分,可以解释得了的。 郭嘉,荀彧,贾诩...童英进得大殿来,看了看早已经等候在其中的几人,不禁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些人几乎是曹操麾下最富才智之名的几位谋士了,其中还有和他关系一直都很密切的郭嘉。 看到他走了进来,郭嘉微微咳嗽了几声,含笑朝着他点了点头。倒是其他几人,见到童英进来,微微有些奇怪,童英此人向来是以武勇闻名,而智谋相对而言是其弱项。然而曹操和郭嘉却是心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童英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木讷而不知进退的愣头青了,虽然此人甚少参与议事,但是私底下他曾经多次为曹操出谋划策。 “都议一议吧!”曹操挥挥手,脸色有些疲惫,“军中日前人心惶惶,军心不稳,而我军粮草又告不济,虽然前些日子,我军在白马斩了敌将颜良,算是小挫了一把袁绍的锐气,然敌军势大,我欲推还许都拒之,诸位以为如何?” “不可,主公!”闻得此言,首先出声反对的就是荀彧,“此时退兵,必将为敌军所趁,如今我军在官渡这易守难攻之地,虽然兵疲粮少,但是仍可勉强维持,但是若是一旦失去官渡,那可就优势顿去,到时候,主公必定会悔之晚矣的啊!” 曹操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荀彧说的道理,他何尝不知道。但如是此时不退兵,等到粮尽之时,这官渡的人马,可就是连退都退不出来了。 而如今他手上一共就是这么三两万人马,这样的损失,他可损失不起。这几年才经营出来的这一点基业本钱,曹操不想一战就葬送在这里。 “荀司马言之有理!”凉州从事杨皋也同意荀彧的看法,“两军相持日久,必能生变,而大将军只需要将这个生变,变成利于我军的方向就成了,此刻既然我军还能维持,贸然撤军,殊为不智,大将军不如想想,如何才能掌握这个变量!” 两人言辞一致,曹操忍不住将眼光转向一直都没有出声的郭嘉,郭嘉跟随他日久,对于郭嘉的看法,他一直是很重视的,若是郭嘉也是这么认为,那就真说明这退回许都之策不可取了。 郭嘉先是朝曹操看了一眼,不过旋即却又将脸转向了童英:“童将军,你的看法呢?” 这几年,郭嘉和童英也是不时的讨论一下大局或者是某个战局,虽然通盘考虑上,童英尚且不如他,但是童英往往另辟蹊径,偶出奇言,却一定是一语中的,这让他对童英有些刮目相看。不过童英是自家事情也只有自家知道,自从在虎牢关和吕布一战之后,那磐龙壁上多出了一枚星玉,而他自己的性格也似乎被潜移默化,以前决计想不到的一些事情,也经常灵光一闪,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这自然是件好事,然而童英却也发现自己的个性也变得有些急躁起来,以前沉默寡言、温润如水的自己却常常为了一些小事而发火。 “我哪里有什么看法,在几位大才面前,我只有言听计从的份。”童英笑了笑,这种战略上的把握,可不是他的强项,这里每一个人,包括曹操,都比他高明得多,他才不会献丑呢! “那好,我说说我的看法,若是有不足之处,荀司马,杨从事,还有童将军,还请你们一一指点,万万不可因为奉孝的颜面,坏了主公的大计!”见他如此,郭嘉也没勉强,只是微微的朝他顿了下首。 众人点头称是,郭嘉这才缓缓道来:“适才主公说我军兵疲粮少,而兵士不足,诚然,这是我军的大忌,然后,袁绍军,也未必像我等想的这般强大!” 顿了顿,郭嘉接着说道:“袁绍兵多,兵多必然将广,而袁绍军这些年,吞并幽州,冀州,青州,并州,降将众多,其麾下也并非是一块铁板,我敢断定,这袁绍军中必定也有不和之处。有了这个缘故在里面,这兵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是其一!”郭嘉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皆是微微颌首,他微微一笑,继续往下说,“其二,袁绍出兵十万,而我军不过两万余众,以十万对两万,加上袁绍这几年来,殊少败绩,悍将挟骄兵,岂有不骄横之理。轻敌乃是兵家大忌,若是我们能好好的利用这两点,未尝不能一战而扭转乾坤!” 这一次,不仅仅是曹操和他的谋士们,连连点头,就连童英,也是信服不已。毫无疑问,在众人皆看到一片颓势的情况下,也只有郭嘉这等无双国士才能从这颓势中发现并找到对方的弱点了。 “不错,奉孝言之有理,看奉孝言之凿凿,莫非是心中早有定数?”曹操微微捻着颌下的胡须,淡笑问道,郭嘉这番话,的确让他听得比较舒服。 “主公你看!”郭嘉走到墙壁上挂着的那一份巨大的图舆前,指着图舆上的一点说道:“这里是乌巢,距离官渡不过一日之程,袁绍十万大军每日粮草用度,全部都是由此处支出!” “断其粮道?”“袭其粮仓!” 荀彧和杨皋都是才智高绝之士,郭嘉才一开始说个头,他们马上就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好计谋,好计谋,若是派一勇将,取了这乌巢,或者干脆直接焚毁之,这袁绍大军,不战自乱,到时胜败之数,还有谁敢断言?” 童英微微一怔后,也是明白了郭嘉的意思,这釜底抽薪之计,的确是好办法。 “只不过,这袭击乌巢之人,一要是将才,能冲锋陷阵力斩敌将,二要眼光高绝,深有智谋,有专机之权,能行当机立断之举,主公麾下,能够二者在其一身者,怕是寥寥可数?长途奔袭,其中不可预料之事万千,若是一处出了纰漏,让敌军有了防范,只怕便是有去无回了。”郭嘉摇摇头,却是给在场诸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哈哈哈!”曹操大笑起来,“奉孝这是激将之法吧?!” 曹操笑罢,将脸转向童英,简直就像是问童英吃过了午饭没有一般寻常:“童英,你可愿意为孟德取了这乌巢!” 童英亦是脸带微笑:“大将军令,童英岂敢不从,奉孝这等好计谋,若是童英不为奉孝做的漂漂亮亮,岂不是辜负了奉孝的竭精殚虑!” “好好好!”曹操大笑道:“我就知道,童英你什么时候都没有让我失望过,我给你五千精骑,指日出发!” 153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一) ?这月色有些太亮了吧!淳于琼微微有些醉意,撩起袍子,在月色下的栅栏边,痛痛快快的将腹中的存货全部倒了出来,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不已。 这里是乌巢,距离大营不过是四十余里,而他这次不过率军运粮而已,根本无须太过于紧张。曹操军此刻,还在天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走进自己的营帐,又给自己的杯中倒满一杯酒,一口喝下,脑子里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但是胸中的那股郁郁之气,仍然是难以遣怀。 他想起前些日子,从白马逃回大营的时候,太尉看他的那种眼神。他这些天半夜梦回的时候,还经常在梦中被这种眼神吓醒。 他觉得自己十分的无辜,白马之败,其罪在颜良,与自己何干,若不是他贪功冒进,非得斩那东郡太守刘延于马下,以致于中了曹操的埋伏,何至于一败涂地,还丢了自家的性命。若不是他自己当机立断,杀出重围,只怕此刻也随着那颜良在地下团聚去了。 但是,太尉肯定不会这么想,这一次,自己率沮授军分出来的人马,前来运粮,便是明证。这乌巢离大营不过四十余里,用得着这一万多人马,这么郑重其事的来押运粮草么?分明是自己在太尉面前失了宠信,令得太尉给了自己这样一个不足轻重的差事。 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对于曹操,他其实并不是怎么怨恨,两军交战,当然是各为其主了,论起渊源,他当初和曹操,童英等人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虽无深交,却是也是相熟的,只是,如今曹操一飞冲天,居然可以力拒太尉,而他只能在这粮草包围的营帐里,喝着闷酒,一想到这些,他又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了。 若是那曹操派人来截杀粮道就好了!淳于琼心里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粮道若是有失,太尉的大军,立刻就会土崩瓦解,是何等干系重大,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 不过他心里却是隐隐知道,若是自己最近不露出点本事,做几件漂亮的事情的话,恐怕自己终将会淡出太尉的视野,若是真到了那地步,富贵权势也好,抱负野望也好,对自己来说,都将是过眼烟云了。 最好是曹操不知死活,派人来劫粮,然后被自己取了来将的人头。他暗暗点头,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一阵酒意翻涌,他竟这样靠着案几,沉沉睡了过去。 距离乌巢十里地外,童英一扬手,翻身上马,在他身后已经足足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的骑兵们,纷纷翻身上马,经过这半个时辰的休息,马力人力,都得到了足够的缓解,而接下来必定是一场苦战,若是因为长途奔袭精疲力尽败阵的话,那就太不值得了。 “将军!”一旁一个黑甲的将军调转马身,来到他的面前:“虎豹骑全军准备妥当,等待将军的命令!” “好!”童英点点头,“三千人随我,直接冲击守军的大营,剩下两千人,一旦前军冲垮敌营,立刻各带引火之物,四处纵火,焚烧粮草!” “喏!”诸人齐齐应诺。 童英打头,五千人如同一只在黑暗中潜行的巨龙,悄无声息的朝着数里外的敌营摸了过去。这是曹操最精锐的五千骑军,号虎豹骑,此刻尽数一股脑的拨给了童英,可见曹操对于此次童英袭取乌巢,是存了必得之心的。 童英一直到率军远远可以看到敌营的栅栏营房的时候,却是连一个巡弋的敌军都没有遇到,不禁大为庆幸。这些守军自以为在自己大营附近,竟然懈怠至斯,真可谓天助他也。 “火箭准备!”童英下令道,“将箭壶中的火箭,一只不留全部射出去,然后随我冲击敌营!” 众军士取下弓箭,将箭镞上裹着的柴火点燃,然后一齐射出。顿时千万只火箭,从他身后飞腾而起,一时之间天空中竟然是一片通红。很快,这通红的就不仅仅是天空了,连整个大地也变得通红起来了! “都督,不好了,不好了,敌军袭营了!”一个亲卫跑进淳于琼的帐中,赫然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而他们的都督却依然在呼呼大睡。摇晃了几下,淳于琼还是不醒,这亲卫顾不得那么许多,抄起帐中的一盆清水,直接就浇到了他们的都督头上。 “哪个贼厮敢泼我!”淳于琼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相貌本就生的凶恶,此刻抱怒而起,两眼通红,须发又都是湿淋淋的,更是看起来犹如凶神恶煞一般。 “都督,敌军袭营,营中已经多处火起了!”那亲卫少不得将外面的情况急急说了一遍,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用说了,粮草燃烧起的火光,透过淳于琼的营帐,已经看的清清楚楚,这也是这个营帐,离得营门较远,不然的话,一定有火箭落在这里,若是真要落在这里,堂堂的西园校尉,酒醉后在军中被烧死,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淳于琼嘟囔了一声,却是并不害怕,“为我披挂起来,我去杀了这些宵小!” ******************************************************* 火光中,童英一枪将一个挥舞着长刀扑过来的家伙挑开,眼中余光扫了一下四周,虎豹骑们都已经按照自己的命令,到处开始纵火起来,只是这营地的守军着实不少,虽然刚刚一开始,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已经有一些拿着兵器的士卒,开始聚集起来了。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不知道这营中到底有多少敌军,但是按照曹操的情报,这乌巢守军的军力,不会低于他此刻军力的三倍,若是让这些人聚集起来,对于自己的这些人,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坏消息。没有了马力的冲锋,没有了队列,这些四处纵火的骑兵,和一般的散骑没有多大的区别,这样折损起来,别说放火烧毁这些粮草了,就算自己全军覆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边!随我来!”童英枪一指,身后这百多骑随着他又朝着那逐渐聚集成对的一群士卒扑了过去,此刻,哪里有士卒聚集,哪里就是童英的目标,他这一百多骑,若如一群杀神,在这营里纵横驰骋,收割着性命。 “是你!”那群人中,一个骑马的将官窜了出来,远远看到童英,简直是睚眦欲裂,“童英,我淳于琼与你不共戴天!” 童英也看到了对方,当下心里一乐,正是当初曾经在西园校场败在他手里的淳于琼。如今居然在这乌巢营里重逢,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你们几个,带人去杀了那些四处放火的贼军,我来会会童英!”随着淳于琼的命令,他身边的几个部将,齐齐应了一声,拍马就要离开。 童英岂能让他们如愿,此刻整个敌营乱成一团糟,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正是他们混水摸鱼的好机会,这些将领若是回归本军了,那还了得了。 “你们去拦住他们几个,只要死的,不要活的!”童英见到淳于琼手中铁矛如蛇,朝着自己而来,急急对着身后的虎豹骑大声喊道,刚刚喊完,那淳于琼的手中铁矛,已经到了他的面门,他不慌不忙腰间一发力,下肢未动,整个上身朝着马后折了下来,堪堪避过了这一矛。 人还没有起来,手中的银枪,却是自淳于琼胯下坐骑的马腹,急攒而出,那淳于琼也甚了得,一矛刺空,手中居然还有余力,见到童英手中银枪上刺,矛尾顺势一扫,荡开了童英手中的银枪。 “不错,有长进多了!”童英从马背上翻起来,轻蔑的一笑。 “哼!”淳于琼重重的哼了一声,却是不和童英斗口,两下一交错,已经到了童英身后,然而他却是忽然间反手一矛,直取童英后心! 这一招,乃是这些年淳于琼苦练的绝技,意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如今在童英身上使了出来,在淳于琼的心目中,童英必死无疑,自己也能报得旧恨。 可惜的是,童英让他失望了,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往前一扑,将淳于琼这一刺,有惊无险的避开了。 “再来!”淳于琼见一击不成,扭转马头再次向童英迎了过去,然而再一次交错,他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从童英枪上传来的那一股巨大的力量,比他的力量,大得何止是一分半分。 “砰!”他重重的摔在地下,顿时摔得荤七素八,好像整个天地都在旋转,等到他摇摇脑袋,清醒下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多了一支闪烁着森森冷光的银枪。 “跳梁小丑而已,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童英居高临下,手中银枪直指着淳于琼,用无比轻藐的语气开口说道。 153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二) ?眼见淳于琼被童英击落于马下,四周的曹军士卒赶紧围拢过来,将淳于琼绑得个严严实实。童英环顾四周,就在他生擒淳于琼的同时,那边负责截杀淳于琼派出去的部将的虎豹骑也有了战果。 有了童英的命令,那些如虎似狼的虎豹骑将领,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留手,而这个时候也不是什么讲究单打独斗的时候,他们一拥而上,或者是二对一,或者是三对一,将那几个敌将纷纷斩落下马来。早已守在一旁的士卒们甫一见到这些敌将下马,更加不会客气,纷纷刀剑齐下,顿时之间,这些敌将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没有了将领,虎豹骑依仗着战马之利在袁绍军的营帐中疯狂的穿插、截杀,整个乌巢粮营顿时变得一片混乱不堪,那些在后面的士卒只听得前头杀声震天,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混乱之中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率先丢下手中的兵器,掉头就朝身后的黑暗之中逃去。那些正在彷徨不知所措的士卒们见到同袍如此,脑子了哪里还有其他思量,立刻就风闻景从,也是纷纷撒腿就往后跑。至此,袁绍军的有组织的抵抗彻底消散,任五千虎豹骑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战局已定!眼见袁绍军再无心恋战,童英终于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样下去,只消再有小半个时辰,他和虎豹骑彻底杀散了敌卒,点燃所有的粮草,便可撤军回营了。而四十里外的袁绍大营,即便做出反应,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必定赶不到乌巢。而等到他们的援兵赶到乌巢,留给他们的也只有漫天的大火和一地的弃尸罢了。 正如童英所想,从他发起攻击到现在彻底的掌握了局势,已经差不多一个来时辰了。这个时候,乌巢的快骑已经将受袭击的消息传到了袁绍的大营。 就在童英骑在马上睥睨纵横的时候,袁绍正脸色阴沉的坐在大帐之中,看着身边一个个满脸惺忪被自己紧急召唤来的将领们。 “适才淳于琼派人来报,曹阿瞒兵行险着,暗遣数千精骑鏖夜袭我乌巢,意欲断我粮道!”袁绍一字一句的说道,脸上却是古井不波,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的端倪。 “太尉,末将愿率军驰援乌巢!”一个将领闪了出来,自告奋勇的请战道。 袁绍瞥了那将领一眼,此人乃是他手下大将张合,他原本乃是韩馥手下,而在袁绍赶走韩馥,独霸冀州之后,他与沮授等人一起选择的从事于袁绍,而在攻打公孙瓒之时立下了不少战功,从而被袁绍封为宁国中郎将。 “太尉明鉴!乌巢有眭元进、韩莒子所部数千,又有淳于琼一万余人,如不是曹操小儿全力来攻,定可保得无恙,救援乌巢虽有必要,但绝非当务之急。”然而张合话音刚落,袁绍左首却又一文士出声道。这文士姓郭名图,乃是袁绍帐下谋士之一。 “太尉,曹操兵力虽少,然而皆是精锐,此行更是偷袭,必能破淳于琼等;而乌巢一失,则我大军危矣,当急引兵前去救援啊!”张合闻言不由一急,当下开口道。 “张将军!”不料,郭图却是大喝一声,冷声道,“你如何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罢了,公与、正南你如何看?”袁绍扭头看向身侧,他身侧坐着两个男子,分别是沮授和审配,公与乃是沮授的字,正南则是审配的字。 能坐在靠近袁绍身边的谋士自然皆是袁绍的心腹,只是却不见了当初袁绍最信任、视作股肱的田丰。原因无他,田丰虽然高智,然而禀性刚烈、正直不阿,在此番官渡之战以前,他便因为强谏袁绍征讨曹操而触怒袁绍,被捕下狱。 “太尉,窃以为张将军所言极是,乌巢乃是我军囤粮之地,一旦乌巢有失,后果不堪设想,宜速速发兵救之。”沮授先开了口,听到有人支持自己,张合不由面色一松。 “太尉,在我看来。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如今救援乌巢路途遥远,只怕援军未至,乌巢已失,不如发大军攻曹操本营,曹操听闻我军至,其必定回还,则乌巢之危不救而自解也。”审配沉默了片刻,拱手说道。这审配亦是韩馥的旧部,素以忠烈闻名,因太过正直而不得志于韩馥,而袁绍胁迫韩馥,领冀州牧后,委审配以腹心之任,以为治中别驾,并总幕府,可见其在袁绍心目中地位之重要。 “太尉...”张合还欲多言,却只见袁绍面色一凛,开口喝道“高览何在?” “末将在!”听到袁绍唤自己,高览赶忙出列领命。 “你率麾下一万兵马火速赶往乌巢,乌巢诸军均受你节制,你此去以保全粮仓为第一要务,若曹军远遁,不可追击,明白吗?”袁绍沉声道。 “末将得令!”高览抱拳拱手,接过令牌而去。 眼见袁绍发兵救援乌巢,张合脸上的急色不少反多,他深知高览麾下皆是步卒,少有骑兵,若是等到他的援兵赶到乌巢,只怕那粮仓早已不保了! “曹操小儿兵发我乌巢,必定用尽他所有精锐,不然这袭击乌巢的兵丁将领就是自投死路!”然而袁绍却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疾声说道,“阳武、白马、南阪,延津一线,他均布有军力和我军相持,如今手中又有多少兵马,我可以断言,此番袭我乌巢,他必定是倾巢而出!” “太尉圣明!”闻言,郭图顿时领头高声道。 “如今我等便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溃这曹阿瞒!众将领听命,随我兵发官渡,直取曹操小儿大营!”袁绍一颌首,意气风发的朗声道,“今日一战,定叫曹阿瞒灰飞烟灭!” 众将轰然应诺,纷纷出营去准备兵马,此番太尉肯定是全军尽出,倾其所有,太尉亲自领军,他们岂有丝毫懈怠之心。 唯独张合落在了最后,眼底闪耀着无限失望之色,耳边忽然回想起此番大军开拔前,他偷偷入到牢内探望田丰时,军师曾对自己说过的话——“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觽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觽,外结英雄,内修农战......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先生之言,犹历历在目,然太尉...”走出中军大营,张合仰望着夜空,摇头轻叹,“但愿蒋奇能及时赶到吧......” 153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三) ?“将军,除了一千余降卒,其余敌军,或死或逃,不复成军了!”虎豹骑的统领走上前来,给童英回报道。 童英看着地上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淳于琼,微微点了点头,策马走到淳于琼面前,朗声道:“淳于,你我也算是旧识一场,如今你落在我手里,你说我该如何待你呢?” “童英匹夫,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他日我必报今日之辱,将你碎尸万段不可!”地下的淳于琼虽然十分的狼狈,却是仍然嘶吼之声不断,从其眼中发出的怨恨之意,却让童英看得十分的不舒服。 “杀你?”童英轻蔑的笑了,“不,我不会杀你,我倒是要看你,如何在日后将我碎尸万段!” 他自然是丝毫不惧淳于琼的威胁,大家各为其主,败则败矣,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但是败了之后,被人捆得如同粽子一般,还大言不惭,就有些不受人待见了。 “将军!将军!”童英努了努嘴,正待开口,身后却是飞速驰来一骑,乃是一名斥候。只见那斥候脸上满是急色,边大喊着边翻身下马跪倒在童英身边,疾声道,“将军,南方有一支袁军正向乌巢赶来!” “有多少人?”童英面色一凛,沉声问道。 “大约有五千人,打的是中郎将蒋奇的旗号,似乎是看到乌巢被袭,特地前来驰援的。”斥候开口答道。 “五千人?”闻言,童英不由皱起眉头,他这数千虎豹骑人衔枚马缚口,打着袁军旗号,趁夜从小道疾驰,沿途诈称奉袁绍令前去加强守备,骗过袁军的盘问,这才来到乌巢。 而对于袁军的营寨,他也曾细细打量过,驻军皆是不多,而自己才刚偷袭了乌巢,袁绍的援军就算是用飞的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那这五千人的袁军又是从何而来呢? “哈哈哈!”而一旁的淳于琼闻言却是大笑起来,轻蔑的看了童英一眼,开口道,“休要以为尔等奸计得逞,张合将军早就知道你们会打乌巢的主意,因此特命了蒋奇驻军于十里外,一旦乌巢有事,须臾便能来援,等到援军一到,你们这孤军插翅也难逃!” “闭嘴!”站在淳于琼身边的虎豹骑司马怒喝一声,重重的一肘击在他脸上,将淳于琼击倒在地。然而淳于琼虽满脸是血,却依旧倔强的抬起头瞭望着童英,大笑不止。 “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童英命人将淳于琼压下去,脸上却是面沉如水。 不可否认,这一支袁军的出现的确出乎他的预料,他现在面临着严峻的局面,原先想要原路返回大营的计划,因为这支从南面而来的袁军的出现已经不可能了。而若是从北面绕路,不但路程遥远,路上说不定也会碰到袁绍大军,如此一来只怕这几千虎豹骑便会葬送在自己手中。 可是若是要正面击溃这五千袁军,童英确信自己这支精锐虎豹骑有这个能力,然而一是如今虎豹骑已经人困马乏,即便能击败对手,必定自身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二是一旦被这五千人纠缠住,谁也无法预料之后会发生什么,一旦其他袁军援军纷至沓来,自己同样是无法全身而退。 接下来该如何抉择成为摆在童英面前最大的难题,一旦选择错误,那么等待自己和这支虎豹骑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将军!”司马望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童英,缓声问道,“如今乌巢守军皆已溃散,只待烧掉这些粮草...” “守军...溃散...”司马话音未落,童英却是惊觉似的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开口道,“有了!” “什么有了?”那司马迷惑的问道。 “你且附耳过来。”童英在那司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司马闻言面露喜色,点头道,“将军好计策!我这便去办。” 眼见司马走远,童英缓缓扭头望向南面,脸上却是隐隐闪过一抹坚决之色...... ********************************************************** 官渡之南,曹操大营。 “依属下之见,袁绍得知乌巢被袭击的消息后,除了派出援兵援助乌巢,怕是对于主公的大营,亦不会放过。袁绍此人刚愎自用,轻视主公久矣,对我军的军力又是了如指掌,此番天赐良机,定不会放过我军大营精锐尽出的机会,想必会率大军来攻,主公还是应当及早防范才是!” 中军大营内灯火通明,曹操军在前线的谋士齐聚一堂。而郭嘉正在对曹操献计。 “我已令童英在袭击乌巢之后,不做任何的滞留,火速返回大营,如无意外,此刻童英已经率军在路上了。”曹操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主公切不可掉以轻心,不过若是能守得住大营,或许便可胜了与袁绍的这一官渡之战!”郭嘉笃定的说道,“袁绍对主公多有轻视,所以其一旦来攻,必定是来势汹汹、尽起精兵,如今我军兵力空虚,此举对于袁绍来说,的确是一个天赐良机,但是对于我军而言,何尝又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曹操眉毛微微一挑,投眼望向郭嘉,口中缓缓出言问道:“奉孝此言怎讲?愿闻其详。” “我军此刻虽军中空虚,但童将军若能成功焚毁乌巢,断了其粮草来源,其军中用粮必不能久矣,我军只需精兵强将,守住这大营三两日,之后便可后发制人。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袁绍军久攻不下,又粮草匮乏,必定撤军,而其撤军之时,便是情势逆转,我军转败为胜之时了!” 郭嘉指了指曹操身后的图舆,曹操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手指在图舆上移动,郭嘉这才接着说道:“此刻我军大营中,兵士不过万余人,如无意外,在袁绍军抵达之时,童将军的五千精骑应该已经先行返回大营了,这两万余人,对上袁绍军,依托大营筑楼橹、竖营垒,虽不敢说制胜,但是坚守数日却是不难。” 最后,郭嘉的手指朝着官渡四周,点了几点,又将这几点连成了一线:“而此时主公可急令白马、南版、延津各路将领,算准时日,倾巢而出,袁绍本军在此,其所驻防之地,安置偌多兵力已无必要,如此一来,主公又可得军一万余人。袁绍军久攻不下,这战力自然是大打折扣,再加上军中无粮,必定人心浮动、而我军内应外合,趁其拔营之时施以前后夹击,上有主公仁德,下有众将士用命,袁军焉有不败之理?” 曹操沉吟了半饷,微微点头道:“此计大善,不过,若是童英不能率军在袁绍军抵达之前到达,可就凶险得紧了! 说罢,他抬起头,微微看着西边,口中喃喃自语道:“但愿他不负我所望!” 153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四) ?而与此同时,蒋奇率领的袁军正在向乌巢疾驰而来。 蒋奇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名斥候飞快的来到他身边,拱手道:“将军,前方乌巢处有火光闪现!” “果不其然,正如张将军所料,这些逆贼果然是要偷袭乌巢。”蒋奇点头道,“一旦乌巢有失,我军粮秣不济,大军便是危矣!” 旋即,蒋奇大手一挥,朗声喝道:“传我军令,全军速速驰援乌巢,切不可让曹军得手!” “喏!”诸人轰然应诺,然后加快步伐朝乌巢奔去。 不过行至半道,速度却慢了下来,因为前面来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蒋奇恼怒的开口道,他虽然不以谋略见长,但也知道此刻的形势刻不容缓。 “将军,好像都是乌巢的逃兵。”身旁的校尉定睛仔细看了看,轻声说道。 “逃兵?哼,淳于琼这庸人驭下不严,竟然出了这么多逃兵,如此部队怎么能打赢敌人!”蒋奇恨声说道,不过顿了顿,他还是摇了摇头,开口道,“罢了,先将这些逃兵收入后军,待会也能算上一分战力。” “喏!”那校尉点点头,领着数十骑开始往前收拢这些残兵败将,不过夜色深沉,他并未注意到这些原本该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士卒脸上却多出了几分此时不应有的剽悍... 再行进了小半时辰,乌巢终于遥遥出现在蒋奇的面前,然而与臆想当中一片混乱和喧嚣的场面不尽相同的是,此时的乌巢却是静谧无声,空荡荡的大营内竟是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将军...”蒋奇身边的亲卫疾声开了口,他本想询问是否一鼓作气杀入营内,却见到蒋奇面色凝重的开口道,“诸人小心,以防有诈。” 不得不说,蒋奇并不算是个庸才,不然也不会为张合委以此任。若是换做淳于琼之类的将领,只怕此刻早已是急吼吼的冲入营寨中。 而此刻隐在乌巢大营中的童英眼见蒋奇挥手止住袁军前进的步伐,他轻声对身边的行军司马吩咐道:“整军备战,听我号令,一起冲杀出去。” 蒋奇正准备派遣几个斥候进到内里侦查一番,然而须臾却蓦然听到前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起头来,但见夜幕中一对骑兵无比凶悍的朝己方涌来,就像一股黑色的洪流般,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蒋奇却是临危不乱,虽然他麾下多为步卒,对抗骑兵的话,在先天条件上已经稍逊一筹,遑论对方还是虎豹骑。但蒋奇也明白自己的任务并不是要在正面上击溃对手,他只需牵制住对方,延缓这些曹操精锐骑兵退却的速度,蒋奇相信袁绍所在的中军大营已然得到了乌巢有变的消息,定是会及时派人前来救援,只要等到援兵到来,必定能将虎豹骑全歼于此,而少了这些骑兵,曹操原本孱弱的实力就必定更是为极大的削弱,那么想必这场战役的胜利便终究会属于己方了。 思虑及此,蒋奇迅速的做出了决定:“长戟手正前方布鱼鳞阵,骑兵分两翼包抄,不必正面接战,只需袭扰敌军,延缓对方前进速度即可!” 蒋奇军令一下,诸人皆是轰然应诺,然而骑兵们还未翻身上马,长戟手刚刚准备上前布阵之时,在袁军的腹背却是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蒋奇大怒,如今敌人就在面前,自己的手下如何却是未战先乱,自乱了阵脚。 “将军!将军!”一名校尉满面急色的冲到他的身边。 “何事如此慌乱?”蒋奇怒道。 “将军,后军有士卒哗变了!”那校尉疾声说道。 “哗变?”蒋奇皱眉道,“这如何可能,我麾下士卒...” “将军,不是我军的士卒,而是刚才从乌巢逃走的那些逃兵们哗变了!”那校尉不等蒋奇说完,便开口答道。 “混账!”闻言,蒋奇更是怒上加怒,“这些逃卒居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看我不...” “不对,他们不是逃兵!”然而蒋奇话还没说完,脸色却是陡然大变,因为哗变的兵士已然快要冲到他的面前,而这些人早已脱去了身上的伪装,露出原本身着的铠甲,分明都是虎豹骑的士卒! “中计了!”蒋奇心头惊觉似的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想不到自己步步谨慎,然而终究还是入了对方的圈套。 此时,曹军已成两面包夹之势朝袁军冲来,蒋奇原本想要狙击对方的阵势被完全冲散,没有了阵型的步卒哪里是骑兵的对手,更不用说对方是曹军最精锐的虎豹骑,片刻的功夫,这五千袁军便被风卷残云般杀个精光,连蒋奇也在童英的长枪下一命呜呼。战事的顺利,让不少虎豹骑的士卒也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诸人对童英这瞒天过海之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将军,还有少许袁军往北逃窜去了,是否要继续追击?”硝烟散尽,行军司马来到童英面前,缓声问道。 “不用了,此地不宜久留,速回大营!”说罢,童英掉头就走,在四周的漫天大火中,童英带着这些黑衣黑甲的骑兵,消失在黑暗中,而他们的身前身后,都已经是一片狼藉。 就在童英离开不到一个时辰,高览率军赶到了乌巢,不过,他看到的,只是漫天的大火和到处横七竖八的士卒尸首,袭击乌巢的敌军,早已是都踪迹不见。 ********************************************************** 此时,在遥远的司隶河内之地,一处高高山岗上有两名男子正登高远眺东方,在他俩的眼中似乎能透过重重的黑幕看到官渡之地的熊熊战火。 “大局定矣,袁绍败了。”站在前头的男子手握着一张信纸,缓缓开口道。 “信上说童英领兵夜袭乌巢,按时间算此时大概也才抵达不久,大人如何断定袁绍必败?”男子身后之人浑身黑衣,唯独露出一对眸子,在黑幕中煜煜生辉。 这二人正是玄龙大人和黑龙使,从二人的谈话来看,说的正是数百里之外官渡鏖战的情形。 “还记得此战之前,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么?”玄龙大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开口反问道。 “自然记得,大人你曾有言‘袁绍其人宽而不断,好谋少决,而曹操雄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今袁绍虽强,但必为曹操所败’。”黑龙使将玄龙大人曾说过的话娓娓道来。 “袁绍兵多将广,然人心却是不齐。此番随行的唯有沮授算得上高智之人,然而在袁绍身边却还有郭图、逢纪这样的宵小之辈,袁绍看似声势浩大,也不过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而已。”玄龙大人点点头继续说道,“曹操则不然,虽然其兵微将寡,然而内部却如铁板一块,人心沉稳,更兼曹操其人目光高远,能行非常人之事,所以其胜算并非像世人说看得那么低。” “既是如此,那曹操也未必是必胜吧。”黑龙使不解道。 “自古以来,兵家相争,粮草是为重中之重,乌巢之地囤积了袁军所有的粮秣,而袁绍却是只派了庸人淳于琼看守,此乃自取灭亡之举。” 黑龙使默然不语,而玄龙大人缓缓说道:“如今童英奇兵偷袭乌巢,必能一战而破。” “大人如此看好童英么?”黑龙使忽然开口问道。 “你不是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么?”闻言,玄龙大人却是转过头来,望着黑龙使诡异的一笑。 “乌巢有失,袁军必然军心大乱,以袁绍之性格,定然会全军突袭曹军大营,然而军心浮动之下,如何能攻破曹军?”玄龙大人冷冷的说道,“如此一来,袁绍焉能不败?” 玄龙大人对战局的分析让黑龙使心服,不过借着微弱的星光,他忽然瞥见玄龙大人的面色有异,不由开口道:“大人在思考什么?” “曹操一向用兵稳健,这偷袭乌巢之计乃是险中求胜,并不与其性格相符,若是我猜测无差,此计必定乃是郭嘉所献。”玄龙大人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黑龙使接着问道。 “郭嘉及童英一文一武,此二人在曹操身边于我族大业不利,尤其那童英是当今玉使,乃我族天敌,必不能留!” “大人…属下明白!”黑龙使轻声回答,但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莫名的神色..... 153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五) ?“快快!”黑暗中,一声声低呼声响起,这是虎豹骑的骑将,在催促士卒,乌巢被焚烧成一片白地,无疑他们这次奇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是,这并不意味这他们就是安全了。要知道,这里距离袁绍的大营,不过数十里地,随时随地前方都有可能出现一飙人马,拦住他们的去路。 虎豹骑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奋战了一夜,此刻兵疲马困的,若是被拦住了去路,让袁绍的大军合围过来,那就是连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了。 这一点童英清楚,这些虎豹骑的将领也清楚,因此对于童英下达的连夜返回的命令,他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突兀,要是童英在滞留在乌巢附近,那才是令他们觉得突兀的事情。 曹操能将这一支被其一直视为心头肉的虎豹骑给童英将军统领,毫无疑问童英将军是深得曹操信任的,更别说曹操此行前,亲口对着诸将言道:此番战事,童英之命,便是吾之命,若是有人胆敢违抗,军法从事! 所以尽管此刻童英的命令下,不少马儿都已经跑脱了力,甚至跑着跑着就倒毙在了路上,但马上的骑士也不过是一跃而起,爬上同袍的马背,任留自己的爱马留在在身后的黑暗中。饶是如此,这些将官还在一个劲的催促着:“快,快一点!” 童英就在队列的最前面的,夜风吹在他的脸上,不觉有些清冷。但是经过半夜厮杀的他,却是看不到丝毫的倦意。 思虑及此,他忍不住将手探入怀中,顿时一片温润的感觉由手掌渗入他的身体内,使其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这些年,童英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的发生着改变,而其中的缘由或许正是与这块玉璧有关。而这几年他也从来没有一天和这磐龙璧分开过,他甚至觉得自己和这磐龙璧之间,渐渐的有了一种很奇怪和微妙的联系。 比如现在,他就感觉到,磐龙璧就在跃跃欲试,而上次有这种感觉,便是在荥阳城中,而他也是循着这种感觉赶到洛阳,并在皇宫内的古井边看到了那一番异象。 如今童英当然早就清楚了当日孙坚取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大汉朝传国玉玺。而一代枭雄的孙坚也因此而死,那传国玉玺却又是再次下落不明了。今日,磐龙壁再现异象,莫不是与那玉玺有关? “快,快!”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方向,张合也在大声的催促着自己的士卒。虽然袁绍并未听从他主力驰援乌巢的建议,但作为袁绍帐下首屈一指的大将,袁绍还是毫不犹豫的指派他作为先锋,张合率万余骑兵先行,在他后面,袁绍带着数万步卒,作为中军紧随其后。可以想象,只要他的骑兵能够冲开曹军的大营,那么不用一个时辰,整个曹军大军就会被铺天盖地的的袁军步卒淹没。 如果要打个比方,袁军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长枪,狠狠的刺向曹营的话,那么张合这支骑兵队伍就是这长枪上那无坚不摧的枪尖,在张合眼中,任何一切敢于阻拦他的步伐的对手,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刺得透心凉。 “天亮前,一定要杀曹军个措手不及!都给我快些!不用体恤马力!”他大声喝道,眼前距离天亮,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了,要是等到天亮了才到达曹营,那势必为他的攻击增加了几分变量。虽然张合仍然有信心冲开曹营大门,但若是能够趁着黎明前的黑暗以最微弱的代价破敌,保全更多的士卒,这才是张合最大的愿景。 “快,快!”曹军大营中,同样的叱喝声一样连绵不绝。无数士卒,从营帐中走了出来,爬上营寨的女墙,一队队士卒抬着成筐成筐的铁蒺藜,仿佛不知道疲倦的工蚁一般,将这些三面尖锐无比的物事层层洒在营寨的外面。不多时,除了正对着营寨大门三五丈的距离,整个营寨百十米的外围,都被士卒们用铁蒺藜耕耘了一遍。 至于为什么要留出这样的一个空白,他们也是清楚,在这空白的尽头,除了无数的弓弩手以外,更有刘晔大人研制的神器“霹雳车”! 这霹雳车本是刘晔为了对抗审配居高处用强弩抛射己方阵营而研制出来的一种威力强大的投石车。实战中曹操发现,这霹雳车不但对攻城帮助甚大,对于防守亦是裨益两朵。它一次性发射的飞石,可是比起数十个弓弩手发射的箭支毫不逊色,弓弩手尚且有力疲之时,而这些霹雳车,除非是散架了,否则飞石可以连绵不断的发射出来。 不过即便是有此等威力强大的霹雳车相助,曹操也有些坐立不安。数次走出自己的中军大帐外,朝着西边的方向翘首以待。对白马和南阪的驻军,以及原武夏侯兄弟的命令都已经快马送出去了。根据距离的远近来看,三日之后,这几处的兵马都将倾巢而出,朝着官渡而来,但是若是在他们合围之前,这大营守不住而被迫退往许都的话,他可就全盘皆输了,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就像他第一次倾其所有进军洛阳,却在汴水遇见了徐荣一般。 而仿佛是巧合一样,这两次都和童英有关,两次都是在他生死存亡的关头,需要童英的出现。在汴水,他身受箭伤落马,是童英救了他的性命;而这一次,童英若是即使率军回来,他还尚可一搏,若是童英和虎豹骑不能实时回来,那只怕他再鼓舞士气,也拼不过那袁绍了。毕竟如今双方兵力已经太过悬殊,即便是加上童英所率的虎豹骑战力,这场仗想要打胜,只怕也要靠老天相助。 若是老天爷也有眼睛的话,那么此刻他便会看到,如今官渡之北,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把正飞快的朝曹军大营靠近,一场惨烈大战即将爆发...... 153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六) ?在夜色最深沉的时候,张合的先锋军终于赶到了曹军大营之外,没有丝毫的停歇,他便下令全军开始了强攻。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原野。无边无际的袁军如黑色的海浪一般,一浪一浪的向前涌动着,队伍中长戟密集如林,透着杀气腾腾,巨大的脚步声整齐而有力。与此同时,张合命两翼骑兵护卫中军攻坚的步兵防止对方的袭扰,弓箭手则位于最后方,整支部队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向不远处的曹军大营杀去。 而曹军大营的女墙上,曹军士卒依然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地,唯有弓弩手慢慢地拉开了弓弦,以三十度斜角伸向空中,只待将领一声令下便开始对正前方的敌军进行狙击。 随着鼓声越来越响,袁军行进的步伐也是越来越快,胯下的战马喷着重重的响鼻,长戟刺刷地端了起来,袁军终于发动了第一波的攻势,士卒们犹如从决口大堤中冲出的一股洪流,向曹军大营猛扑而去。 “弓箭手准备!”此时指挥曹军的将领是曹操的从弟曹仁,对于这个从弟的能力,曹操有着绝对的信心。曹仁以善守闻名,在曹军中甚至有“铁壁”的名号,因此曹操将大营的守备都交给了他来处理。 望着潮水般涌来的袁军,曹仁面色如常,待到对方士卒来到离女墙不足一百五十步的距离时这才厉声下令道:“放箭!” 伴随着曹仁的话音,曹军第一轮的弩箭腾空而起,霎时在夜幕中飞影无踪,只听到箭镞带着呼啸的风声扑进了敌群中,袁军的奔速顿时为之减缓,诸人纷纷举盾于头顶,须臾便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撞击声,其中还夹杂着有人中箭的惨叫声,毕竟箭雨来得太密太急,还是有数十人中箭而死。 不过训练有素的袁军甚至看也未看身边倒下的战友一眼,脚步只是微微一滞,旋即又再次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冲去。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的剑雨,铺天盖地的箭矢呼啸而来,密集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曹仁让弓箭手分为三组,轮番放箭,这样使得弓箭能保持着最密集的打击,袁军前进极为艰难,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近百人中箭阵亡的代价。而袁军的弓箭手因为在队伍的最后,因为射程的缘故,他们暂时也无法还击,短短的数十步,曹军便向对方倾斜了十数轮箭雨,也让袁军付出了数百人中箭伤亡的代价。 不过袁军终究还是来到了女墙下,因为是临时营寨的关系,这道墙不过是用泥土夯成,根本算不上坚固,甚至在好些地方,墙下的袁军单凭手中长戟便能与墙上的曹军士卒展开搏斗。而曹军全都放下弓箭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滚石和圆木,疯狂的往墙下砸去,而一次便能带走好几条袁军士卒的性命... “大将军!”中军大营的帷帐被猛然掀开,然后又重重落下,曹洪一脸急色的走了进来,对端坐于中央的曹操疾声道,“撤军吧!那袁军的将领根本已经疯了,丝毫不顾及士卒的死活,分明是要和我们拼命,大将军你留在这里,只怕有...” “有什么?难道子廉你要我弃袍泽于不顾,做一个逃兵么?”曹操却是淡淡的开口道。 “当然不...”闻言,曹洪连连摇头,开口道,“可是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曹操缓缓站起身,“也不知这袁军的将领是何许人...” “大将军!”曹洪面色又是一急,如今形势当真是危急到了极点,在他看来这大营随时都有可能被袁军所攻破,如今紧要关头,这孟德如何还在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放心吧,子孝必定能够抵挡住袁军的攻势,只要等到童英他赶回来,那么我们就能一举反败为胜!”曹操笃定的说道。 “可是童英他这一去已经...”曹洪依旧不放弃的继续劝道。 “我相信童英,他一定能及时赶回来的!”曹操的语气依旧是无比坚定。 “孟德,你如今是三军主帅,一旦你有失,教将士们如何能再与敌作战,你切不可为了一时之气,而置自己于险地不顾啊!”曹洪苦口婆心的开口道。 “子廉,此处不是险地。”曹操凝视着曹洪,开口道,“这是我与那袁绍的决战之地。” “可是...”曹洪还欲开口,曹操已是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字的说道,“不必多言,你传我军令:今日我曹孟德与众人共进共退,不破袁军,死不旋踵!” “哎...”曹洪见曹操心意已决,也不再劝,只是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帐。 大帐内又只剩下了曹操一人,只见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脸色变幻数次,久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 虽然曹操的境地已是到了无比艰难的地步,但是他并不知道,其实张合也并不好受。 连续不断的进攻,让他手下的士卒损失颇大,毕竟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而他率领的先锋袁军不过两万余人,虽已是超过了如今曹操大营的士卒数量,但是远远达不到五倍十倍这样的数量级,更何况如今曹军是做好了防御工事等着他来进攻,世人皆知攻击方永远比单纯的防御方要占劣势,而且更糟糕的消息也传到了张合的耳朵里... “什么!我军后方发现有曹军大量骑兵正朝这里赶来!”张合望着面前的斥候,大声说道。 “回将军,是的,大概有数千人,皆是骑兵,应该是曹操的虎豹骑部。”那斥候点头回应道。 “虎豹骑?”闻言,张合脸色又是一变,他自然也听说过虎豹骑的名声,只是他不明白的为何这支曹操最精锐的部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腹背之处。 “糟了,乌巢...”不过张合毕竟非常人,须臾便想通了原委,只怕如今乌巢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吧。 “将军,该如何应对,还请您示下。”那斥候疾声问道。 张合沉吟片刻,他自然也知道如今曹军大营在自己的连番进攻下,士卒们已是强弩之末,也许下一刻他便能拿下曹军大营,活捉那曹孟德。因此绝不能让这些虎豹骑与大营中的曹军汇合。 思虑及此,张合当机立断,开口说道:“张南何在?” “将军有何吩咐。”旁里走出一人,正是偏将张南。 “你率五千步卒前往我军后方布防,无论如何务必要将虎豹骑拦截在外,不让其绕过我军增援曹军大营。”张合下令道。 “喏!”张南领命而去。 少了这五千人,袁军的攻击力必定大打折扣,然而这毕竟是无奈之举,只要能在张南这五千人被虎豹骑突破之前拿下曹军大营,那大事可定矣! 张合皱着眉,脸色越发的坚毅:“继续攻城,绝不让曹军有任何喘息之机!” 而与此同时,一路没有丝毫停歇的童英等人终于赶到了大战的前线,甚至隐隐能够听到前方传来的喊杀声。 眼见如此情状,童英知道自己的猜测无差,这袁绍果然是孤注一掷的倾尽全力进攻曹操大营,一旦大营有失,那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及此,童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大手一挥,朗声道:“止步!” “希律律”一阵声响过后,所有虎豹骑兵士都停了下来,而狂奔了一夜的他们不住的喘着粗气,显然大家都已是疲惫不已了。 “将军...”行军司马驱马来到童英身边,他显然也发现了前些战事紧迫,早一刻回到大营,那么便能早一些解救危局。因此他对于童英此时让大家停歇的决定颇为不解。 “大家累了么?”童英却是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转过身朝众人大声问道。 “不累!”而虎豹骑的士卒们也是大声回应。 “不累就好,若是我没有猜错,前方袁军为了阻碍我军回援,必定已是设下了重重阻碍。”童英朗声喊道,“你们怕么?” “不怕!”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大将军身陷重围,我等只当竭尽全力解救,哪怕是搭上自己性命也罢,无论前方是何人阻挡...”童英的声音越来越大,而虎豹骑士卒们随着他的言语,刚才还疲惫不堪的脸上渐渐浮起了坚毅之色,“神挡,我便杀神,佛挡,我便诛佛!” “诸位袍泽,随我破敌!”童英不再多言,只是长枪高举,然后双腿一紧马腿,一马当先的杀入重重夜幕中,丝毫不在乎前方憧憧黑影会否有敌人隐藏着。 而在他身先士卒的鼓舞下,所有虎豹骑兵士皆是士气大振,刚刚的疲惫感觉一扫而空,所有人亦是学着童英一般,高举着手中的兵刃,随着童英义无反顾的杀向前方! 张南虽为偏将,但在张合身边甚久,也颇知兵法。为了防止童英率军绕过己方,以迅速返回增援曹操大营,张南采用了双头蛇之阵,将主要兵力布置于两端,一方面扩大了防守的地域,另一方面这双头可随时支持受到攻击的蛇身部位。 当然,这种阵的缺点就是中央兵力薄弱,但是由于蛇身中央之后便是袁军大营,张南心想这数千骑兵应不至于自寻死路。 然而,张南愕然发现,对手根本没有避开自己的意思,反而率领着大军发疯似的朝自己蛇身中央疾插而入。 仓促之下,张南已经来不及收拢散开的士卒,虎豹骑如同一枚钢锥一样,狠狠的扎入了袁军最核心的区域,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袁军被虎豹骑这一往无前的冲击完全冲散了阵型,而要论单兵作战,他们显然根本不是骁勇善战的虎豹骑的对手,不过幸好虎豹骑并未与他们缠斗,而是风卷残云般在袁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继续往前,直指激战正酣的曹军大营! 153 第五十九章 官渡之战(七) ?“子廉!子廉!”中军大帐内的曹操惊觉似的站起身,高声呼喊起曹洪的字。 “大将军,何事召唤?”曹洪快步走进帐内,开口问道。 “你听到什么了么?”曹操脸上的表情颇为怪异,似疑惑又似激动。 “听到什么?”曹洪先是一愣,旋即答道,“我只听到我军士卒与袁军的厮杀声...” “不,你仔细听,仔细听。”曹操摇了摇头,断然说道。 “唔...”曹洪屏气凝神的竖着耳朵倾听片刻,忽然面色亦是闪过一丝激动,“是马蹄声!” “是童英,是童英回来了!”在得到曹洪的认同后,曹操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此时张合的部队里是不会出现这种骑兵的,虽然作为先锋,他能如此迅疾的赶到曹军大营外,骑兵必然不少,但是因为在攻城战中,骑兵的作用微乎其微,想必张合为了保持攻击的连续性,已经让不少骑兵下马投入步战攻城中,所以这个时候除了童英所率领的虎豹骑,不会再有其他了。 果然片刻之后,曹仁派来报信的兵士也确认了这点,曹洪长出了一口气,大笑道:“大将军,只待童英绕过袁军回到营寨中,那么...” “营内还剩多少骑兵?”曹操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开口问道。 “千余人。” “那好,拿我铠甲来,今日我要亲自上阵杀敌!”曹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开口道。 曹洪显然也反应过来,当下也不多言,迅速的出去准备了。 ********************************************************** “什么,你说那虎豹骑并未绕过我军防线回援,而是正面刺穿的张南的阵形!”当张合听到童英突破张南后,脸色顿时大变,久久没有再言语。 “将...将军。”他身边的亲卫轻声唤道,这才使他回过神来,张合有些颓然望了身边的士卒一眼,如今他所率领的先锋军在曹仁顽强的阻击下已然十存三四,再加上张南分走的五千人,只怕再想继续进攻已经力有不逮,思虑及此,他终究是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准备退...”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从后方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里,张合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恨声道:“这率领虎豹骑之将到底是何人,竟然有如此勇武?” “将军,将军!”而就在此时,一名士卒飞奔而来,对他行礼道,“曹军大营内杀出一队骑兵,对我军开始反冲锋!” 如今袁军已是两面受敌,便是想不撤军也难了,张合不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全军撤退!” 随着张合的命令,一场大战终于硝烟散尽,此役袁军损失万余人,却依旧没有攻下曹军大营,反而让童英偷袭乌巢的虎豹骑突入阵中,肆掠了一番后成功回到大营内,这对袁绍来说可谓是惨败。 不过这场惨败似乎更激发了袁绍骨子里本就不多的狠戾,拂晓时分,袁军主力终于赶到了曹军大营外。 没有片刻的休息,袁军再次对曹军大营发起了潮水般攻击,然而他们并未发现,此时在曹军大营内却是多出了十架硕大的投石机。 当袁军冲锋到了一半之时,曹军大营内的十架投石机开始被吱吱嘎嘎地拉开了,投石车本在春秋时期便被运用在战争中过,昔年秦国大将李信(飞将军李广的远祖)攻楚,楚军秘密准备了大批投石车,当秦军渡河时突然同时发射,无数尖利的石块乌云般砸向秦军,二十万秦军霎时全面溃败。 而此番官渡之战,刘晔对投石车进行了一番大的调整,巧妙的对其进行了一番改进,使得原本笨重不堪的投石机大大的简化,不但发石的重量大大增加,攻击的间隔缩短,连原本需要百人才能操动的投石车,现在只需二十人便能驱动。 只见磨盘大的石块放进了投掷的兜袋中,曹仁挥动令旗一声令下,十部投石机当下同时发射,十枚巨石被高高的抛起,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便划出了一条弧线,猛地向密集的人群中砸去。 只听地一声巨响,顿时袁军中惨叫声四起,十数名士卒避之不及,被巨石砸成肉饼,巨大的惯性使石块在人群中连续的翻滚,其势迅猛异常,一连滚出好几十步,后面的袁军士卒虽然拼命向两边躲闪,希望能躲过这不期而至的巨石,但还是五六十人死在巨石的冲撞下,更有上百人在挤压和踩踏中牵连受伤,骨断筋折,哀嚎声响成一片。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投石机连续射出,伴随着女墙上士卒们的弓弩,一时间箭如密雨,城下死伤惨重,每一块巨石砸下,都会带来上百人的死伤,在这个时候,这十架投石车化成了十部屠杀人的机器,给袁绍的军队带来了灭顶之灾! 虽然这个时候袁军拼死护卫着撞城木渐渐靠近女墙边,然而曹仁却是冷冷一笑,小声朝身边的兵士吩咐了几声,那士卒旋即领命而去。不多时,投石车内的装填物便有了变化,里面不再是石块,而换为了几团涂满厚厚火油并且已经被点着的圆木,随着几声巨响,十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向百步外的撞城木投去。 须臾,火球便被狠狠的砸进了人群中,顿时形成一片火海,无数人被火油点燃,成为火人,他们张开臂膀,口中凄厉的叫喊着拼命四处奔逃,可是没跑出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上的大火甚至将他们的躯干都烧得蜷缩了起来。 曹军的火油弹给撞城木造成了致命的打击,随着大火燃烧扩散,巨大的撞城木也被点燃了,大量抬运的士兵逃跑,撞城木轰然落地,被熊熊的大火吞没。 望着同伴的悲惨境遇,袁军士卒们心中皆是生出了无限的恐惧,特别是对于这能与远处夺人性命的投石车的深深恐惧。终于在死伤无数人之后,拼死进攻的袁军如潮水般的撤退了,袁绍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曹军大营,内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几分迷惘之色—— 这场仗,我真的能打赢么...... 153 第六十章 诅咒之玉(上) ?建安五年五月,袁绍讨伐曹操之战结束,史称“官渡之战”。而这场战斗的结果却让天下人都是大吃一惊,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袁绍军竟是大败而归! 是时,袁绍率军八万余人,以张合为先锋,进攻曹操大营。曹军以曹操为首,八千残卒死守大营不退,正当袁军即将突入曹军大营之际,童英率军适时赶到,激战三日,其后袁军因军粮不济,久攻不下,不得不退,而此时曹军各路援兵已至,与曹军大营里应外合,合击袁军,袁军顿时溃不成军,此役,曹军斩杀袁军万余人,得降卒七万余人,皆被曹操坑杀之。 而袁绍则只身率数百骑狼狈而逃,从此一蹶不振。其麾下武将谋士,或者战死,或者被俘,或者事前投靠曹操,不足一一而举。曹操声望一时无两,放眼河北,再无可战之敌。 “哈哈哈哈!”饶是曹操的城府,此刻看到漫山遍野的败卒,亦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多年来袁绍给他来来的压抑,尽数在这顷刻之间发散得干干净净,而这数日来脑子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对了,童英呢?”他环顾四周,此刻除了打扫战场的夏侯兄弟不在身边,其他的战将都在他的身侧,唯独不见此战最大的功臣童英。 “童将军率军追杀残敌去了!”张辽踏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追击?”曹操微蹙起眉,“袁绍虽败,然其残卒亦有一战之力,我只怕童英太过冒进...” 曹操深知此刻大局已定,若是童英杀得兴起,单枪匹马去追杀那袁绍,若是逼得那老贼困兽犹斗,折损了童英,那么这一场大胜可就无味的紧了。在曹操的心中,如今的童英不仅仅只是自己麾下的一员虎将,更是自己的一员福将,大凡是只要童英在,就算是再危急的关头,自己都能化险为夷,因此童英万万不能出了什么意外。 “文远,你带人去接应童英,速速去,不可出任何差错!”思虑及此,曹操疾声对身边的张辽开口道。 “末将遵命!”张辽朗声应诺,须臾便领着千余人朝袁绍溃败的方向追去。 而童英之所以对对袁绍紧追不舍,内里的原因只有他自己一人明白。他并未想过要生擒或是斩杀袁绍,驱使他奋勇往前自然是因为他怀里的磐龙璧的缘故。 磐龙璧这几日光芒乍现,这种异象,童英已经见怪不怪了,然而此刻磐龙璧这般不安分,终究是有东西在吸引他,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他似乎隐隐与这块玉璧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所以对于磐龙壁的变化他也是想要探个究竟。 更何况磐龙璧上次呈现如此异状是因为那孙坚取走的传国玉玺所致,那么今次又是不是为了此物呢? “若是能取回那传国玉玺,那么想来嫣儿会很高兴吧!”这便是童英内心中的想法。 而通过这几日的战斗,也让他看得分明,只要他越冲近敌阵,这磐龙璧动静愈大,所以当袁军大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朝着磐龙璧指引的方向而去,而丝毫不在乎身边只有寥寥数字亲卫而已。 坐在飞奔的坐骑之上,童英抬头往前望去,如果自己推测没错的话,袁绍应该就是在那个方向。就算藏有这传国玉玺的不是袁绍,而是袁绍的某个部将或者是谋士,对于童英来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本就不是为了袁绍而去的... “太尉,太尉!”一队骑兵在不是很宽的道路上发力狂奔,不时有跑得脱力的马匹,一脚踏空,倒了下来,而马上的骑士猝不及防的被自己的坐骑压倒在地。也有身手敏捷的士卒在马儿到底的那一刹,飞快的跳开,但是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后面的马匹一头撞到,转眼间消失在无数的马蹄之下。 “太尉!太尉!”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袁绍抬起头,往日威严的面庞如今已经是狼狈不堪,头上的束发头巾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几缕额发从他额头飘了起来,不过更多的却是乱糟糟的贴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之上。 “怎么了?”他胯下马匹去势不减,一边扭头对着身后赶过来的这个将领大声喊道。 “曹军追上我们了,太尉,看起来,曹军人不是很多!”逆着风,那将领大声喊道,“不若我等反戈一击,必定能将敌军尽数...” “你去带人去拦住他们!”然而他话音未落,袁绍却是不假思索的喊道。 闻言,那将领不由一怔,努了努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袁绍已经越过他的马身,头也不回的朝前而去了。 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了:拦?怎么拦,所有人都在逃命,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没有太尉的命令,他能让正在逃命的大家都停下来,回头杀敌吗。除了他本部还有百余人,他谁都指挥不动。 再说了,此刻拦阻敌军,分明是九死一生的活儿,可是袁绍连一句宽慰勉励的话语都没有,只顾自己逃命去了,如此凉薄,叫人怎么不寒心。 追兵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眼见几十骑风驰电掣的从后面追了过来,他微微叹息了一下,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迎了上去。 童英见到有人拦住去路,想都不想,手中银枪一抖,直接刺向来人的面目,那人身手不弱,竟然反应得过来,一根狼牙棒,立刻就挡在自己的面目前。 可惜的是童英可没多少功夫和他厮杀,这照着面目的一枪本就是虚招,招式没有用老,银枪便已收了回来,而此刻他的马匹已经超过了对方的半个马身,对方举起手中的狼牙棒,肋下自然露出了个空档,此刻便毫无保留的出现在眼前。 枪尖捅进敌将的身子,借着马力,童英猛一发力,登时将敌将从马上挑了起来,这个时候敌将口中凄厉的惨呼,才从空中传到下面人的耳中。 这袁绍的手下,本来就是一群肝胆俱寒的败兵、残卒,又能有多少的战意?此刻见追兵的敌将如凶神恶煞一般,仅仅一个照面就挑飞了自己的校尉,这好不容易鼓起来的一点战意须臾就化作了乌有。只听得他们哀嚎一声,顿时四散开来做鸟兽散了。 而此刻童英和他身后的马队,基本上连去势都没有缓下来一缓,对于这些已经逃散的敌军,他们更是连追击的兴趣都没有,整个马队就好像一只钢锥,重重的扎进了袁绍逃兵的后队,破竹一般,朝着最前面而去。 “休要走了袁绍!”后面这喊声越来越近,袁绍不禁有些心慌。扭头一看,只见得自己的手下犹如被船只分开的河浪,正在朝着两边翻滚,而破开这河浪的追兵,却是一边喧嚣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朝着自己径直而来。 他看看自己的身上,鲜红的袍子此刻在这乱军之中是如此的显眼。他顿时恍然大悟,立刻伏在马上,手忙脚乱将自己的袍子脱了下来,远远抛开。 在后面的童英原本一直盯着前面那个被十多骑拥簇的红袍骑士,然而只见前面马匹几次交错之后,那红袍骑士赫然不见了。 他用力睁大眼睛,虽然他的目力最近颇有长进,但是此刻逆着风,又是在马背上,即便以他的目力,也再也分不清楚刚才的那红袍骑士如今是哪一骑了。 前方有人三三两两的回过头来阻击他们,而这些人都是势如疯虎,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一时之间童英前行的速度大大的被拖慢了,而前面的那些骑士却是趁着这个空档和追兵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彻底的消失在他的眼帘中了。 他有些恼怒,下手自然不会有半分留情,转眼之间,便有六七人,倒在了他的枪下,等到他和他的亲卫们将这些留下来阻拦他们的死士全部杀干净的时候,前方奔驰的马队早就无影无踪了...... 153 第六十章 诅咒之玉(中) ?“罢了!止步!”童英朗声喊道,止住身边亲卫前进的脚步。他不觉得疲倦,并不代表他的属下也是如此。何况他孤军深入,本已犯了兵家大忌,童英自然不是那种不知怜惜士卒的将领,因此果断叫停追击。 童英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拿下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往怀里探了探,摸出几块饼就这清水吞了下去。然后再将水壶递给身边的人,对于奔波了一上午的他们,的确很有必要补充一下体力了。 不料,拉开衣襟之后,童英却不禁楞住了。此刻他怀里的磐龙璧竟是一时间光芒四射,只不过因为现在是正午,若是天色暗一些,就算他没有发现这异状,他的这些亲卫们也应该早已经发现了。 眼见此幕,童英的心不自觉的开始怦怦直跳起来,这种光芒在虎牢关他看到过,在洛阳他也曾看到过,而此刻在这里竟是又出现了,那么这只代表一个意思——他需要寻找的东西并没有随着前面袁绍军的离去而离去,而是留在了这里附近。 “将军,将军你在找什么?”望见童英开始在四周搜寻,他的亲卫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童英摇了摇头,敷衍的答道。 “需要我们帮忙么?”那亲卫见童英依旧在四处搜寻,不由继续问道。 “不用了。”童英谢绝了亲卫的好意。能成他亲卫的,自然都是他心腹之人,这些年来一直都跟随着他出生入死,对于这些人的忠诚,他自然放心,不过这磐龙壁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轻易他还是不想让他人知晓。 “这是?”须臾,童英在树林边挂着的一件红袍边上停下了脚步。那袍子正是刚才袁绍所抛却之物,而此刻悬挂在袍子腰间的一个小小的锦盒,却是正在微微泛着光芒。 童英长枪挑开袍子,那锦盒就彻底露出了真容,童英背对着诸人,伸手拾起朱盒,手上微一用力,扭断了盒口的紧锁。然后慢慢的打开盒子。 锦盒甫一被打开,入目所及的乃是一方闪耀着流光的玉玺,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而此刻,这玉玺发出的光芒,竟然和怀中的磐龙璧犹如同出一源,殊无二样。 这不是那传国玉玺,又是何物! 童英心中狂喜不已,赶紧将盒子放在地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颤抖着双手将怀里的磐龙璧拿了出来。然而就在这时候,异变骤起,刚刚从童英怀里拿出来的玉璧怦然发出一团五色毫光,令人不能逼视,而被童英放在地下的玉玺,竟也同样绽放出五色的光芒,这两股光芒,在刹那间水乳/交融般交汇到了一起。 而地下的玉玺仿佛是有人在下面拖着它一样,慢慢的从地下升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更让童英诧异的是,整方玉玺竟是好像是一只蜡烛在燃烧,而这些五色的光芒,就是它在燃烧的火焰,光芒越甚,蜡烛燃烧得越快。 童英完全不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玉玺在自己面前慢慢熔化,形体越来越小,最后整个玉玺都变成了一团五色的光芒,再也看不到玉玺的模样了。 童英心想这传国玉玺怎就莫名其妙的毁在自己手上之时,他手中的磐龙璧,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将这些五色光芒一点不漏的全部都吸了进去,等到光芒完全散去,童英才赫然发现,先前一直闪烁着光芒的磐龙璧,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就好像一块普通的上好玉璧。唯一不同的是,中间的九个凹孔又多了一颗星玉,这使得磐龙璧上总共镶嵌了三颗星玉。而这颗新的星玉却是笼罩在一股黑色的流光之下,这使得它比先前的星玉更多了一分诡异的色彩。 童英无暇多想这黑色星玉的意义,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树林里折腾出的动静,林外的那些亲卫们都已经察觉了,他不担心自己的这些亲卫会将这些诡异而不能用常理解释的现象泄露给旁人,但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对自己的这些亲卫们去解释。实际上连他自己此刻都还有些云山雾罩没有搞清楚状况,这解释二字更是无从谈起。 将磐龙璧重新放进怀里,童英缓步走出了树林,一个亲卫当下走了近来,开口道:“将军,你没事吧?” 童英摇了摇头:“没事!你等不必担心。” 他看了看四周,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亲卫们都在关切的看着他,这是他这些年算得上最心腹的人了,而有些新进的只是在外围远远的警戒着,连靠近树林的资格都没有。 “罢了,大家原地休整片刻。”既然无法解释,干脆就避而不谈。童英怀着如此的想法,缓缓开了口。 正当所有人都齐齐上马,准备继续自己的征程的时候,张辽也赶到了。“文远,你如何来了?”童英望着气喘吁吁的张辽,开口说道,“甚好,我们一同再追一程,活捉那袁绍老贼!” “哎!童英,你可真是管杀不管埋啊,须知这一路来都是你杀散的溃兵,为了解决这些人,可是耽误了我不少功夫。”张辽见到童英好生生的在他前面,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不由笑着说道。 自吕布殒命白门楼后,张辽便归顺了曹操。而他与童英的关系便是异常融洽,毕竟若是没有张辽,童英和刘嫣当初只怕早已是死于董卓之手了。 “怎么样,你累了就先歇息一下,我们可是歇够了,要不,我们先去?”童英亦是微微一笑,“不过到时我立下了头功,你可不能来抢哦!” “别!大将军说了,穷寇莫追,此刻天色已晚,将士们厮杀了一天也疲累了,还是收兵吧。”张辽连忙摆手,正色道,“大将军正是知道你童英勇猛,因此放心不下,特地派我来接应你。” “何况此番大战,童英你本是首功,别人想抢都抢不走的。”止住了童英,张辽又笑着说道。 “好吧,既然孟德有命,那我们就一道回转吧。”童英微微一笑,带着自己的人马,和张辽的马队合在一起,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而至于那传国玉玺之事,童英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将此事永远的埋在心底,不再向任何人提起,因为谁能相信玉玺竟然化成了星玉?只是童英没注意到,他身后的一名亲卫望着他的目光闪烁,脸色深沉,显然是心有所思...... 153 第六十章 诅咒之玉(下) ?就在童英和张辽打道回府的同时,已经在数十里之外的袁绍,根本不知道身后的追兵已经回头,他恨不得肋生双翅,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邺城才好。 此刻的袁绍,说是狼奔豕突也不为过。在他的心目中一股无比的屈辱感觉油然而生,毕竟自他从渤海起兵之时起,夺冀州、克幽州、荡平河北之地,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何时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非但精锐尽失,连自己也被追得像丧家之犬一般。 “太尉,太尉,不能再跑了,再跑,这些马匹全部都要废了!”袁绍身边的一员亲卫胯下的马匹一个马失前蹄之后,敏捷的从地上跳起来的他,大声朝着袁绍喊道。 袁绍感觉浑身汗淋淋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这些汗,一会干一会湿,也不知道反复了几回。他胯下的这批青骢马,乃是千里挑一的宝马,此刻亦是浑身汗津津气喘吁吁,和他的主人一样疲态尽显。 他看了看身后,在自己身后跟随的不过是一两百骑,有的马背上甚至驮着两人,至于那些剩下的没有跟上来的,或许永远也都跟不上来了。 他的心里涌上一阵悲凉,这就是自己的十万铁骑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么一个地步的? 忽然袁绍的脑海里浮现起田丰那张坚毅的脸庞,思虑起当初田丰对自己的劝谏,他不禁在心中长叹道:悔当初不听元皓所言,不然又如何会招致今日之败? 袁绍手上的马缰慢慢的松了下来,一阵冷风拂过,他的头脑一阵清明,手下人说的有道理,此刻发力狂奔也无法保证能在马匹倒毙之前到达下一个据点,若是真的累死了所有的马匹,那等到追兵们再追上来,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都歇歇吧!”袁绍叹了口气,慢慢的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这些手下,能够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能在这里休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些追随自己的忠勇将士们拿性命换回来的。 天命在我!我袁本初一定会东山再起的!袁绍久久没有下马,心中暗闪过这么一个信念,紧接着想到:曹阿瞒休要猖狂,我坐拥河北广袤之地,只待再休养生息数年,必定要你血债血偿! “太尉,下马休息一会儿吧。”亲卫来到袁绍的坐骑边,俯身请他下马来。 袁绍点点头,挪开有些麻木的双腿,从马背上跨了下来,落在地面上,他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习惯性的往腰间一掖,身子登时一僵。 往日袁绍从马上跨下来,腰带上的金匣,总会在他的腿上,不轻不重的碰撞一下,袁绍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很少有人知道他那金匣里装的是什么,即便是最亲近的心腹也从未见他打开过。 可是此刻锦盒居然不见了,毫无疑问那里面的传国玉玺也不翼而飞了。他脑子一阵发闷,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再也支持不住,往后就倒了去。 “太尉,太尉!”耳边响起属下们的惊呼声,袁绍挣扎的从旁人的搀扶中站了起来,强自镇定的摆摆手:“无妨,只是有些头晕而已,去给我拿些水来。” 拥簇过来的众人见到自家主公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当下有人就去寻了一袋清水抵到袁绍手中。 袁绍靠着一根不知道何时被砍走的枝干的树墩,缓缓的坐了下来,他的那些属下见得他的一脸镇定,谁又知道此刻他心里却是气血翻涌,激荡不已。 “受命于天!受命于天...”他喃喃自语道,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讥诮的笑容,“莫不是我袁绍根本不是那天命之人?难不成我袁本初这么多年竭精殚力,到头来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这一刻袁绍真的有点心灰意冷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得到玉玺的那一天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简直就是苍天毫不掩饰的明示其眷顾!纵观天下,一直野心勃勃的袁术妄自称帝,结果落得众叛亲离,呕血而死;那江东之虎孙坚,在众多英杰中他是第一个得到这传国玉玺之人,然而他英雄一世,到头来却是死于小人暗箭,不过也是一个福薄之人。 唯独他袁绍,却是由袁术自动自发的献给他这个玉玺。 “啊!”袁绍轻轻的惊呼了一声,似乎惊觉到了什么。袁术虽是自己的族弟,但两人向来不合。当初袁术将玉玺献给自己时,大喜之下,并未多想这一直跟自己作对的族弟怎么就突然转了性,把这无价之宝拱手送给了自己。此刻回想起来,这玉玺乃是由春秋时期楚人卞和所发掘的和氏璧所制,这和氏璧因是在荆山(今湖北省南漳县内)发现的,因此又名荆玉。 卞和为了这和氏璧被两位楚王先后砍去双腿:战国末期,秦破赵而得和氏璧,旋天下一统,秦始皇命李斯将和氏璧制成玉玺。然而,数年后秦始皇却突然暴毙于沙丘,当年监制玉玺的李斯也被腰斩弃市,于是有关玉玺乃是受到诅咒的不祥之物的传言一时甚嚣尘上。然而,在刘邦得到玉玺之后,倒是建立了一个数百年的强大王朝,有关玉玺的不祥传言才渐渐散去。 然而,自从玉玺离开汉室之后,历任的拥有者——孙坚、孙策及袁术皆死于非命,如今自己又在官渡败得莫名其妙,难道当初袁术献玉其实是不怀好意?难道自己也遭到了玉玺的诅咒?也要步上这些人的后尘? 思虑至此,袁绍不禁打了个冷颤,所有的雄心壮志,顿时似乎都随着这个冷颤而消失殆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绍身侧的诸亲卫不经意间惊讶的发现自家主公凌乱的须发变得有些花白,不,应该说是变得更花白了。此刻的袁绍,比起前几日来,好像苍老数十岁一般。 “走吧。”袁绍往嘴里狠狠灌了口水,然后将水袋扔到一旁,一抹嘴,声音无比沙哑的说道,“避开大路,走小路,我们回去。” 说罢,袁绍朝着自己的马匹蹒跚走去,在他的身后,众人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主公。 斜阳下,袁绍佝偻的背影,就像一个行将暮年的老人,沉重而无力...... 153 第六十一章 河内司马(上) ?在许都的城西有一方占地颇广的新兴建筑,那是曹操为了迎接献帝刘协而特意修建的皇宫。这皇宫大致比对洛阳城皇宫,所有重要的宫殿都是复刻而建,只是有些不必要的宫殿和宫女内侍的居所被取消了。 毕竟如今的汉朝皇室已经不需要,也用不到这么多仆从了。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嘉德殿内,曹操抑扬顿挫的念着一篇手中帛书上写着的一篇文章。目光却是不时扫过殿下的群臣,而在他的身后,白玉建成的高台上端坐着一脸稚气的献帝刘协。 “陛下以为如何?”念完帛书,曹操转过身对着台上的献帝恭谨的说道。 “准!”献帝点点头,开口说道。以曹操为首殿下众臣顿时一起叩首应道,“陛下英明!” 此刻,童英也站在殿下一帮武将的行列里,微微有些沉默。之前在得到冀玉(第二颗玉)时,他时时觉得气血翻涌,情绪燥动;然而,在得到荆玉(第三颗玉)之后,他不但没有像得到前两颗玉之后,在武功及智力上有明显的跃进,反而时时有种压抑之感,总是感觉到有什么自己害怕的事即将发生… 而至于曹操所念的这份《求贤令》,前两日童英就看到了,实际上即使是不看到这一封求贤令,他也知道曹操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急迫。官渡之战后,袁绍的势力就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消融的速度令人乍舌,转眼间,曹操的实力就已经遍布河北,成为这河北当之无愧的霸主。但是与之一起来到的,却是曹操感到手下的人才极端的捉襟见肘。 先不说他这个军事集团的中枢需要多少将领、谋士新血来充实,就是那些原本属于袁绍的地盘,如今到了他手里也需要大量的官吏来执行自己的政策。可是此刻的曹操,却是仿佛一个暴发户,无论外表看起来是多么的光鲜,而有些底蕴,没有足够的沉淀,是怎么都显露不出来的,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人才。 童英深知曹操的性格,他的志向绝不是平定中原和河北这么简单,官渡之战后曹操曾大宴群臣,在宴席上他就曾赋歌一首,歌以咏志,其中便有这么一段“齐桓之功,为霸之首。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足可见曹操如今之志已经开始放眼天下了。 而要想平定天下,人才绝不能缺少,用求贤若渴这个词语来形容此时的曹操绝不为过,因此这一篇《求贤令》的出炉也就不足为奇了。 散朝以后,童英径直回到自己的宅邸。而宅院里,刘嫣已经收拾好行装精神抖擞的等待着他的到来。其实如果今天不是有大朝会,此刻恐怕他二人已经出了许都,奔驰在去往河内的官道上了。 之所以童英要往河内去,是因为曹操听说河内有一大才,名为司马懿,字仲达,因此特意让童英前去延请此人出仕。 这个司马懿究竟有无大才,童英自然是不知道,不过既然曹操这么上心,那他便走上一遭就是,一是就当是带着刘嫣去散散心,二来那河内之地靠近长安,长安乃是童玲的故乡,虽然此地他早就派人去找过无数遍,但毕竟还是没有发现童玲的踪迹,如今有机会他也想自己亲自再去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找寻到童玲的下落。 “大哥。”出了许都,刘嫣与童英并驾齐驱,转头轻声说道,“司马家可是一名门望族呢,在温县至少有一小半土地都是他们家的,想要说服这样的人,怕是不容易吧。” “是啊,这些士子们自诩清高,多少都不愿出仕为官,听闻前次孟德也派了人去劝说这个司马懿,可惜连门都没能进得去。”童英望着刘嫣微微一笑,“不然又如何用得着我们的万年公主出马?” “哼!”刘嫣没好气的白了童英一眼,不过没有接话。这几年她一直跟在童英的身边,即便是曹操迎献帝于许都之后,也没有回到皇宫之中。而她的心意童英自然也早已明了,只是他们俩人都知道,横桓在两人中间的还有一个童玲,因此有些事情都是心照不宣。 “呵呵,放心吧,咱们不过是顺路一趟而已。如今孟德基业已稳,这般所谓的大才,若是不识时势,倒霉的终将是他们自己而已,与我们何干?”童英看了她一眼,脸上微微笑道,“若是我空手而返,怕是孟德的耐性也耗尽了吧,总不至于他从许都自己亲自去温县,就为请他出山不成!” “那倒是,这曹操如今权柄渐重,河北又是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我怕他也没有那个闲心,再说了,这些所谓的在业大才,一大半都是自己花钱吹出来的名头,尤其那些家里有些富余钱财的士子更是不可信了。”刘嫣亦是轻蔑说道,看来她对那些世家子弟也没有什么好感,“没准,我看这人就是徒有虚名,曹操这边一征召他,他怕露馅,就推辞不去,这样既落了个好名声又藏了拙。” “哈哈!”闻言,童英哈哈一笑,这个时候,他才从刘嫣身上,看到当初万年公主的几分味道,“是真是假,咱们去看看就是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咱们就戳破他的假面目,岂不是更好。” “嗯,戳破他!”刘嫣点点头,仿佛司马懿真的就站在她的面前一样,伸出小拳头,在自己面前狠狠的一戳,不过,旋即她的脸就垮了下来:“大哥,你说那温县还有多远啊,都走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到啊!” “快了快了!”童英朝着前面一指,若是我们加把劲的话,天黑前就到温县了!” 天黑的时候,温县城里最大的客栈,迎来了一对明显气质不凡的男女。这两位服饰华贵的客人甫一住下,便出示了令牌让掌柜的去将本地的县令请来,那掌柜一见这二人来头不小,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去请县令来客栈中。 这温县是什么地方啊,说句难听的,就是来个校尉,都够在这里兴风作浪一番了,更别说突然之间来了一个大将军麾下的中郎将了,小庙迎来了大菩萨,主持自然有些诚惶诚恐了。 晚饭之前,童英便见到了温县县令。此人依足了礼节前来拜见童英。 “你就是温县县令?”童英望着眼前的来人,缓声问道。 “下官就是!”那人一脸的谄媚,赶紧开口道,“下官公冶敖,建安五年秋任本县县令,将军虎威,下官可是一直仰慕得紧!” “你认识我?”童英有些奇怪。 “这个自然,将军夜袭乌巢的时候,下官在后营夏侯将军属下任文书,也是见过将军的。”公冶敖解释道。 “原来如此。”童英恍然大悟,原来是军中放出来的文吏,怪不得认得自己。难道曹操手下的人才,就已经匮乏到了这个地步了,一个军中的文书,居然能够外放到一县县令,要说这人胸有大才,他是怎么都不信的,这并不是他以貌取人,真正有着才学的人可不会见到一个中郎将就这样一副谄媚模样。 童英点点头,开口道:“坐吧,不用拘礼。” 有了这层渊源,接下来的气氛便融洽了不少,寒暄了片刻,公冶敖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童英此行的目的:“将军路过本县,若是需要下官做些什么,将军尽管直言,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童英哑然失笑,这个县令当真是个趣人,不过自己初来乍到,他应能帮得上一点忙。 “你给我说说温县司马家的情况吧,听说,司马家可是温县首屈一指的大户。”童英说道。 “将军你可问对人了!”公冶敖一愣,然后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153 第六十一章 河内司马(下) ?“走吧,去见见那司马懿去!”第二天一早,穿戴整齐的童英,吃完客栈精心准备的早点,就要带着刘嫣出门。 “就这么去?不用带点礼物什么的?”刘嫣瞥了眼童英,开口问道。 今次既然二人是代表曹操来千金买马骨来的,总不至于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跨进司马家的大门吧。 “还用带什么礼物,人家可是比咱们阔的多。”童英笑了笑,昨天晚上公冶敖的一番介绍令他大开眼界,这司马一家可不是简单的地主可以形容的,这温县一地至少大半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若是将这温县县城一分为二,那这个温县县令公冶敖管辖的范围,还不一定有司马家的多。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不过大哥你可寻得到路么?”刘嫣点了点头开口道。 童英笑了笑指指外面,原来公冶敖早已是一脸灿烂的站在门外,等候他俩多时了。 司马家自然不会特别难找,远远看去,朱红色的大门,足足有三四人那么高,只是在大门口两旁摆的不是常见的石狮,却是摆着一对用黑色玉石做成的麒麟,但是这对麒麟却有些地方怪怪的,跟一般的麒麟不太一样,但又不明所以… “行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不用你相陪了。”童英打发走“热心”的县令,这才上前叩门。 巨大的铜环在门上发出闷响,以至于侧门中都探出一个脑袋,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两个来客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他们不知道司马家的大门不是这么轻易打开的吗? 童英扭过头去看了看那边的侧门,他的身份自然不会走侧门,别说司马家还没人出仕,就算他家有人位列高位,也没有道理让一个中郎将来拜访的时候走他们家的侧门。 不料他这一扭头,那个从侧门里探出来的脑袋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啊”的一声就缩了回去,然后他就听得门口传来一串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一边低声询问着什么,一边朝着门后走来。 “太放肆了!”眼见此状,刘嫣却是有些不满了,高声说道,“一介平民也这么大架子,难道这司马家的门比大将军府还难进么?” 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缝隙,童英将代表自己身份的名帖递了进去,这一下大门就开得快了,很快随着一阵酸涩的声音,朱红色的大门,大敞四开,整个司马家,出现在了童英的面前。 “将军,里面请,小人们已经去通报老爷了。”一个明显是管家模样的老人微微弯着腰对着童英说道。不过等到童英转过头来,他看到童英的面容的时候,急忙又有些惊慌的将自己的眼帘垂了下去。 “我有这么可怕么?”童英心中不禁有些自嘲。按理来说,这等大户的管家必定是见多识广之辈,待人接物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的,但是这个管家在他面前却显然有点失态,这其中的缘由就颇为让人费解了。 穿过有点大得不象话的庭院,管家将他引领到了一处花厅,宅院大了,最大的坏处,就是这大门和主人的住所距离得太远了,按照童英的估计,即便是那司马懿听到他来的消息立刻起身赶来,也是他在喝完了这杯热茶之后的事情了。 倒是那个管家,时不时的将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遍,一待他发现对方的行为,对方又立即将目光收了回去,老老实实侍候在一边。这让童英微微有些不高兴,而且他发现对方看自己的时候那眼色甚至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这让他更加不是个滋味。 “你叫什么名字?”终于,童英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着管家招了招手,开口道。 “小人司马钱。”管家低着头,轻声的回答道。 “好,司马钱是吧,你告诉我,司马家的下人,都是这般无礼的吗?”童英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容,“还是,仅仅只有你?” “不,不,不!”这个叫司马钱的管家,显然是受不了童英这样的威压,或许他知道双方身份相差太远,对方若是要为难他,就连他的主家都庇护他不住,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人不是无礼,实在是将军和小人的一位故人,太过于相像,这才冒犯了将军,还往将军恕罪啊!” “一位故人?什么故人?”童英看了看一旁的刘嫣,刘嫣也是一脸的茫然。 “童…童…童将军,您就不必多问了,那位故人已经过世了…”司马钱低着头,结结巴巴的答道。 “起来吧,别老盯着我看,你去催催你家老爷去。”闻言,童英不由一怔,旋即摇了摇头,有些秧秧的样子。 “喏。”司马钱立刻爬了起来,正要出去,前面几个下人已经快步朝着这边走来了:“将军,我家主人一大早就已经出门访友去了,小人们不知道怠慢将军了,不过主母说了,若是将军不嫌弃,就在府中用些酒饭,说不准下午我家主人就回来了!” “罢了。”童英没好气的摆摆手,莫名奇妙被当做了一个死人,他本就心中有气,如今这司马懿又不在,谁知道这司马懿是躲在后面,还是真的出门访友去了。 思虑及此,童英不由也来了火气,当下站起身来,对司马钱开口道,“既然司马先生不在,那我改日再来拜访,你将此书信转交给你家主人,他看了自会知晓!” 说完,他将延邀司马懿的书信和求贤令放在桌上,便带着刘嫣,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只留下司马钱凝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153 第六十二章 奇怪的信 ?童英自然没有兴趣再去司马府吃第二回闭门羹了,反正曹操的意思他都已经表达出来了,既然目的都已经达到,至于剩下的选择,就要看司马懿自己如何抉择了,这是他所无法左右的。 “好了,我的大将军,不至于这么闷闷不乐吧。”在回去的路上,刘嫣见童英一直紧皱着眉,不由劝慰道。 “你觉得...”童英却是瞥了刘嫣一眼,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跟那司马钱的故人会有关系吗?” “这怎么可能!”刘嫣知其要说什么,想也不想的开口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两人长得相似又有什么奇怪的,何况那司马钱不也说了么,那个故人早已死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闻言,童英不由微微释然。他刚才之所以会有念头,只是源于对自己身世的不确定,毕竟自己十八岁之前的记忆是一片模糊。但正如刘嫣说的,这天下人这么多,寻出两个容貌长得相似的又有何难? 思虑及此,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在心中暗道自己异想天开了,自己怎么会与这司马钱拉上什么关系? “这位大人,有客来访。”一进客栈,那掌柜就凑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谁?”童英第一时间便想到会否是司马懿,该不会此人见到自己留下的东西,快马加鞭的赶在自己的前头到客栈来了吧。 “来人不肯告知姓名,只说是给将军送信了来了。”那掌柜摇头回答道。 “唔...”童英微微有些失望,看掌柜的模样便知道,此人不是司马懿,否则又如何说是什么送信的,顿了顿,这才接着道,“那信呢?” “那人不肯将信交给小的,说是一定要见到将军,亲手交到将军手上,所以我就留下了他的人,此刻他人正在后面院中等待将军你。”那掌柜缓声说道。 童英眉毛微微一皱,奇怪的人,奇怪的信,可是自己正在这河内,可没有什么熟人啊,更别说是在温县了。罢了,无论是何人,一见便知分晓了。 童英沉吟片刻,这才对那掌柜开口道。“前面带路,我去看看是什么人送来什么信。” 果然如那掌柜所言,在厢房中有一男子正端坐于榻前,当他听到童英的脚步声,当下转了过来,脸上登时一片惊喜,开口说道:“果然是英兄,我就说我没有看错,这么多年不见,英兄你风采依旧啊。” 闻言童英不由微微一愣,在这一瞬间他也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然而他也非常确定,自己以前从未看见过此人,更别说熟识了。可是看这人面上的模样,却是分明认识自己的,而且从对方的称呼来看,此人与他必定非常熟稔,这让童英顿时就觉一头雾水。 “你认识我?”他有些不太肯定开了口。对方都和自己称兄道弟了,但是自己却是一脸的懵然。 “英兄又在说笑了,莫非你是做了朝廷的将军便嫌弃我这个贫贱之交了么?”那人见到童英这般模样,似有不悦的说道。 童英静静的打量着此人,从衣着上看来此人一袭文士打扮,而他的口音分明就是这温县本地的口音,看来这人应该是温县人氏,那他又是如何认识自己的呢? “英兄,你当真不识曹阳了么?”那人见童英久久不语,不由接着说道。 曹阳...曹阳?童英反复将这个名字咀嚼两遍,确认自己确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着急,不着急!”看到那自称曹阳的人有些着急的模样,童英当下摇了摇头,暂时将这问题上放在一边,开口道,“刚才我听这儿的掌柜说,你是来送信的,那信呢?” “罢了,既然英兄你不愿与曹阳相认,那我也不勉强。”那曹阳叹了口气,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童英,“喏,这便是你当日交给我的,你说只要你没出意外,就把这信交还给你;要是出了意外…” “要是出了意外便如何?”童英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说要是你出了意外,就要我亲自将此信送去给卢植卢尚书,因为信中记载着一个巨大的政治阴谋!你怎么都忘了啊!”那曹阳见童英继续”装傻”不禁有些不悦。 然而童英没空去理会曹阳的不悦,”卢植卢尚书”这几个字在他心中掀起了巨浪,到底是什么样的政治阴谋需要卢植才能解决? 曹阳见他仍然不理自己,心中有气,于是站起身来朝他一拱手,开口道,“既然曹阳已不负所托,便不再叨扰了,这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曹阳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见他走远,童英便急忙的拿起信来读,须臾他脸上就变得无比凝重,甚至还有一丝丝茫然。 “北中郎将卢世伯尊鉴, 侄为河内司马家三子司马英,拜于前骠骑将军童渊门下习武。师父日前无故遭人诬陷,收押于天牢,侄透过故人进入天牢方知真相。家父司马懿…… ………………………………………………… 侄行将潜入天牢营救师父,如有不测,恳请卢世伯向朝廷揭发真相,以救天下苍生!” 信上的内容让他无比震惊,因为信上分明指出,童渊之所以遭到诬陷乃是因为知道了一个惊人的政治阴谋,而这阴谋正是来自于那司马英的家族! 那司马家族其实本姓赢,乃是秦始皇的嫡长子——公子扶苏的后代。秦始皇离奇驾崩于沙丘后,赵高下伪诏逼扶苏自杀,同时大肆捕杀扶苏族人。时扶苏幼子在秦国名将司马错的后人司马敬的保护下逃出生天,之后便于河内隐姓埋名,改姓司马,是为河内司马氏。此时,盛极一时的秦帝国在赵高的精心谋划下,迅速的土崩瓦解,最终为刘邦的汉朝所取代。而在河内司马家族的心中,是赵高与刘邦共谋害死了扶苏,窃取了大秦的天下。因此,河内司马家族便世代以推翻汉朝、恢复秦朝为使命。因秦朝以玄(黑)色为德,因此历代家主便以玄龙为号,而司马英的父亲司马懿便是这代的玄龙大人! 然而,深受父亲疼爱的司马英知道司马懿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复国计划必将会使天下苍生陷于烽火之中。经过亲情与义理的痛苦挣扎,司马英决定以苍生为念,因此打算冒险救出童渊,以揭发父亲的阴谋… 看完信后,童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尤其这司马英还是司马懿的儿子,儿子如何会说自己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呢? 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童英已经无比坚信,死在自己剑下的董卓,才是真正的玄龙。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再也没发现那玄龙大人的蛛丝马迹,同时此人也再未出现过,既是如此,这让童英如何能,又如何敢相信信上所言。 再次通篇浏览一遍信上的内容,与其说这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更像是司马英提醒自己不应该忘记的一些东西。所有的事情,说得都是详细清楚无比,即便是童英这个外人这一封信看完,闭上眼睛也能将信中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信是司马英在营救童渊之前留下来的,没错,就是童英的师傅童渊。三年前童渊,正在身受牢狱之苦,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在于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童渊不慎得知了司马懿和他的党羽已经在暗中形成一种不容天下人小觑的力量,他们长于计谋,长于统筹、策划、煽动,甚至包括武力,这股力量并不依附于任何一股势力,但天下任何一股势力里都有他们的力量在渗透。 而这些人的首领就叫玄龙! 玄龙就是司马懿,司马懿就是玄龙!至少,童渊是这么认为的,也许他有证据,也许不过是他的揣测,不过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了。唯一知道的就是,当他开始调查这个组织的事情的时候。这个组织的反扑打击就凌空而来了。童渊一个人在这样的组织力量面前,简直是毫无抵抗之力。当下童渊便被打入了天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么就是死在狱中,要么就是被捏造个罪名,死在法场,那些人的目的只是要他永远的闭上嘴巴而已。 但是这个时候,却是有人看不过去了。而这个人居然就是司马懿的小儿子司马英,他决心要对抗自己的父亲,营救童渊。 这不得不说,冥冥中的一些安排,似乎隐隐藏有天意... 玄龙,童渊,童英,司马懿,司马英!一个一个熟悉或者不不熟悉的名字,就好像是一张渔网上的那些绳结,渐渐的将一些原本不靠边的绳线,结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网。 思虑至此,童英想得头大如斗,连刘嫣什么时候进来,他都不曾发现。刘嫣显然发现了他烦恼的源头,等到他抬起头看到刘嫣的时候,刘嫣已经将桌子上的信函,已经慢慢的看完了。 玄龙大人的事,童英并未对刘嫣隐瞒过,因此当刘嫣看完了信之后,脸上亦是震惊不已。 “嫣儿,你觉得司马懿是玄龙吗?”童英头痛的问道。 “大哥,你难道不觉得司马府前的那对”麒麟”有些怪吗?”刘嫣没有直接回答童英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麒麟?是有些怪…好像没有腿…?” “呵呵,傻大哥啊!没有腿的麒麟还是麒麟吗?那不就是龙吗!”刘嫣好久没见童英的傻模样了,不禁笑了出来。 “龙?黑色的龙?玄龙!司马家就是玄龙之族?!”童英不禁惊呼出来。 “嗯!其实我听父皇谈过这个神秘家族,他们以玄龙为家徽,以颠覆汉王朝为志业。世代的家主皆具有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尤其擅长以意念控制他人。朝廷一直在秘密查访,只是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如果今天不是那司马英的信泄了底,我也无法从那门口的石雕猜出司马家的真实身份!”刘嫣面色凝重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应迅速回转许都,让孟德将这玄龙一族剿灭!”童英不禁激动起来。 “大哥啊!你是关心则乱,但这事可不能鲁莽,朝廷的事我可要比你清楚多了。首先,我们有何确凿证据,能证明司马懿就是玄龙?就凭着一封来路不明的信?其二,证明了又待如何?你真以为孟德在乎玄龙一族把汉王朝颠覆吗?你怎知这不是正中孟德下怀呢?” “孟德…他…”童英被刘嫣问得一阵结巴。 “大哥,你就相信嫣儿吧!嫣儿在宫中见得太多了。这些搞政治的人永远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所谓天下苍生只是骗取民心的口号罢了。除非我们能证明司马懿会对孟德不利,因此我们最好伺机而动,不要打草惊蛇。” “好吧…”童英强压住心中复仇的火焰,无奈的答道。 然而,他没注意的是,刘嫣在看他的眼神中,平添了一份复杂、一份忧郁… 153 第六十三章 司马懿(上) ?童英二人并未在温县多做逗留,第二日便往洛阳一行,而后又前往了长安,半月之后,这二人才回到许都,然而甫一回来便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司马懿已经奉《求贤令》来许都求官了。 司马懿应招而来,曹操大是满意,直接让他做了将军府的文学掾,而恰巧曹操又派军征讨冀州的黑山贼张燕,这司马懿已经随军去冀州去了。 黑山贼童英是知道的,不过是当初黄巾贼的余孽,倚靠着地势险峻、易攻难守的山脉成了气候。袁绍平公孙瓒的时候,张燕曾经派兵相助公孙瓒,这可登时就惹恼了袁绍,立马将公孙瓒放到一边,率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冀州杀来,不多时就将一度无法无天的黑山贼杀得七零八落。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袁绍给曹操做了嫁衣,要知道黑山军最顶峰的时候,可是号称百万之众,而如今盘踞在冀州的,仅仅不过是剩下三两万人而已。 如今河北大部份都在曹操的势力范围当中,对于这样的一根肉中刺,眼中钉,曹操自然是不能容忍,这些日子,只怕曹操除了招揽四方贤才英豪,琢磨得最多的,就是这一件事情了。 “奉孝,大将军居然没有用你,就派文远和那司马懿去冀州了,倒是有几分奇怪……”童英回来,首先是去拜访了郭嘉。 “一群乌合之众,与袁绍军不可同日而语!主公体恤奉孝,奉孝自然是心里感激的。”郭嘉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也是,奉孝你这身子骨,的确是要好好的将养一番了。”童英点点头,郭嘉一向体弱多病,而这些年曹操又南征北战,因此郭嘉更是好几次劳累成疾,“我等劳力,奉孝你劳心,两厢比较,你可是要辛苦多了。” “不过...”童英顿了顿,话头一转,接着说道,“孟德就如此放心司马懿么?这不过一新来之人,就让文远带着他前去冀州,莫不想是要试试这司马懿的才学,看他是否名副其实?” “也不全是这样,要试试那司马懿的才学,法子多的是,没有必要拿将士们的性命去试,兵事凶险乃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可儿戏。”郭嘉摇摇头,“据说是那司马懿献上了一个奇策,说是仅仅只需要借助我大军的军势,便可兵不刃血解决了这黑山贼,大将军为他说动,便让其随大军出征。” “什么奇策?”童英听得此言,倒是真的有几分好奇了。那黑山贼也曾被招安多次,甚至其首领张燕还上表朝廷表示归顺,然而每每都是过不了多久又再次反叛,因此也在冀州为祸多年。这司马懿竟然说只靠军势便能解决黑山贼,这如何不让人疑惑不解。 “我亦是不知道,”郭嘉摊开手,一脸的无可奈何,“至少我思虑不出一条可以兵不血刃解决这一祸患的良策。” “你亦是不知?”童英皱着眉头开口道。须知如今的郭嘉身为军师祭酒,算得上是曹操手下第一号的谋士,此事他居然都不知道。 “的确不知,我私底下曾经问过主公,不过主公说既然用了司马懿,那就用人不疑,他说反正不过就这月余的事情,大军一到冀州,用不了多久自然就都明白了。” “那奉孝,你如何看司马懿其人?”思虑及此,童英不由开口问道。 “这司马懿...怎么说呢,坦白讲,虽然我自诩阅人无数,然而此人我亦是有些看不透,此人外表亲和、待人得体,极易让人产生好感,特别是他身上带着一股特有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我只在主公身上看到过。” 闻言,童英不由微微一怔。曹操最大的气质是什么?从他们西园八校尉名声鹘起,他就看的出来曹操身上最大的气质就是“不甘人下”。从十八路诸侯反董卓起,曹操那时候根本算不得一路诸侯,就敢率领他三千陈留兵马和他能鼓动的所有兵马取洛冒险,虽然汴水之战大败,但是曹操的这种特质,根本就没受到影响。 实际上,这种“不甘人下”的特质称作“野心”也许更为合适,如果没有了这野心,也许汴水之战后曹操就彻底的湮灭了,根本就没有如今的“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曹大将军。而这样的气质在他人身上却是从未看到过。 而现在郭嘉说司马懿居然如此,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 冀州,黑山军总寨中军大厅。 张燕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靠在案上,两只眼睛微微闭了起来。 这里是黑山军的总寨,而这座大厅,在黑山军最兴旺的时候,黑山、黄龙、左校、郭大贤、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丈八、平汉、大洪、司隶、雷公、浮云、飞燕、李大目、白绕、畦固、罗市各路好汉,齐聚一堂,那是何等喧闹热烈。 黑山军不是某一支人马,就像黄巾军一样只要奉三公将军的命令,头系黄巾,就可以称之为黄巾军,黑山军实际上是所有活动在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各郡之间的人马,这些人马或者六七千一部,或者是三两万一部,盖因他张燕的黑山部实力最强,所以才被人合称为黑山军。这个称呼还是在天公将军事败之后才慢慢的传开的,在那之前,张燕从未想到要自立门户。 可惜的是,这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如今的黑山军早已不复当日,曹操到了河北,随着曹操在河北慢慢站稳脚跟,黑山军的生存空间也被渐渐压缩,更别说在河北盘踞这么久的袁绍了。实际上当天公将军的噩耗传来,整个黑山军人心基本上就散了,各路头领都有着自己的计较,而这些各自的小算盘又给了曹操和袁绍各个击破的机会,就是张燕再不晓事,也看得出来,照着这样下去别说成大事,就是覆亡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了。 如今总寨里也就他一家独大了,能够有自己的小算盘而且有能力打小算盘的都已经付诸了行动,不管他们是找到了自己的前程,还是已经客死他乡,总之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寨子里连同军士们的家小差不多还有五万余人,对外是号称十万精兵,但是张燕清楚,真的刨除了那些妇孺老人,他能够整饬出作战的兵马只怕两万都勉强。黑山军最强盛的时候,号称百万,那虽然还吹了点牛的,但真能上阵厮杀的凑齐也有十数万,如今这点兵马,已经是张燕竭尽全力保全下来了的。 若是曹操和袁绍,不来和他张燕过不去,张燕倒是也能勉强维持,不过,眼下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三日前,他的斥候就已经发回来了消息,曹操到底还是忍不住,派着他的大军往冀州而来了。消息来得仓促,这几天,他为了布置山寨的防守,总共都没有休息几个时辰,即便眼下已经初初有了些模样,但是面对曹操的大军,他的心里着实没底。毕竟官渡之战后,曹军的强悍和坚韧已经名闻天下,而此番率军的又是大将张辽,此人武艺与智略兼备,着实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色。 “大王,大王。”一个小校走了进来,在他身前轻轻唤道。 张燕睁开眼睛:“小黑,后山的石墙都准备妥当了?多备些石块,万一弓箭不济的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大王...”那小校面露难色:“小的正在督促大伙儿采石呢,不过,小的在后山抓到两个奸细!” “奸细?”张燕霍的站了起来,皱眉道,“曹操的兵马来的如此之快么?人在哪里?” “人就在外面。”那小校嗫嚅道,“不过那两人说是识得大王,还叫小的把这个东西给大王看,说大王一看就知道是故人来了,所以小人派人看住了那两人,倒也没有在怎么为难他们。” 小校从腰里拿出一块玉佩,恭恭敬敬递给张燕,张燕伸手接了过来。 玉佩并不是什么稀世好玉,就是普通通通的一块黄玉,甚至都不算通透,只是整个玉佩的造型有些奇怪,下端微微凸出两块,中间反而凹陷下去,感觉就好像是一只长了两只脚的异兽一样。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造型对于张燕来说,却是让他如遭雷殛。此物的来历他心中再是明白无误,而居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否也意味着...... “你说的那奸细如今在何处?”张燕怔了半响,才缓缓开口,在那名叫小黑的小校听起来,张燕的声音忽然间竟然有几分颤抖和嘶哑。 “在外面,兄弟们看着呢?”小校伸手一指外面,开口说道。 “快把人带进来,不,还是我亲自去!”张燕快步走了下来,“你前面带路。” 所谓的奸细,是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远远看见当前一人的身影,张燕立刻就可以确定,这个人正是玉佩的主人,他朝着那人走去,越走越快,到了后来,竟然是小跑起来。 “张将军,别来无恙。”一声浑厚的声音,在他没开口之前,将张燕原本想要喊的话生生堵在了喉咙中,“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一坐,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可累坏我们了。” “是,是!”张燕急忙转身,引着这两人,朝着自己的中军走去,那小校搔搔脑袋,正想跟上,确被张燕狠狠的瞪了一眼,顿时就止住了脚步。 张燕缓步在前面带着路,别看他此刻走得四平八稳,可是谁又知道在他心里简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走进中军大厅,张燕对着自己亲卫吩咐:“出去看着,五十步之内,不许有任何人!” 待到亲卫们悉数的离开大厅,去外面把守后,他这才一撩衣襟,恭恭敬敬的将那块玉佩双手举在面前,朝着那为首一人跪下:“左营巡骑将军张燕,参见天公!” “起来,起来,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多礼的!”来人淡淡一笑,一把扶住了张燕。不正是在洛阳销声匿迹的天公将军张角,又是何人? “自天公将军你广宗失利后,被缚往洛阳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属下日日担心天公的安危,如今看到天公依然风采,属下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有天公将军统领,我又何惧那曹操!” 张燕八尺男儿,统帅三军,平时都是一副威严有加的样子,此刻眼见张角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真情流露之下,竟然犹如孩童,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就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错你,当初张牛角死于乱军之中,你黑山军群龙无首,我就力排众议,封你为这黑山军的统领,如今我黄巾军只剩你这一脉,你着实做得很不错。”张角将他扶起,笑着说道,“如今你也算是一方统帅,好生说话,莫做那些妇人之态。” “是!是!”张燕应道,却是自觉站在一侧,眉梢中满是欢喜。既然天公来了,那他还为这山寨的事情烦什么心,一切都有天公主持,那曹操又何惧哉。他甚至感到就在这一刹那,他那早已经不知道到消失到哪里去了的主心骨,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了。 “我看你寨子里人马,都在整饬军备,垒墙挖沟,莫非是打算与那曹军决一死战?”张角看了看四周,微微摇了摇头,这里的简陋超乎他的想象。 “是。”张燕自然不敢欺瞒张角,当下点头道。 “你可知此番自许都而来征讨你的曹军,领兵的大将是那张辽张文远?”张角解释道。 “已经有探子回报与我,这张辽乃是曹军名将...”张燕顿了顿了,却是对着张角慨然道,“天公将军,属下维持这黑山军已经是所有法子都想了,如今曹军以来,我黑山军已经退无可退,只有和他们决一死战了!” “可是如今敌人势大,明知不敌,还要蛮干,那便是不智。”张角淡淡的说道,语气分外平静。 “属下也想过走,不过属下的这些兵马都是这黑山一带的人氏,在这里,属下还勉强可以维持,若是带着他们离乡背井......”张燕苦笑一声,摇头道,“到时候,怕是曹军没打来,这些兵马就要散去大半了。” “其实我今日就是为解此危局而来。”张角听了他的话,微微停了一停,然后开口说道,“如今你黑山军,可是我黄巾义军,仅剩下的一支血脉,我可不能允许这支兵马就这么散去。” “一切谨凭天公将军吩咐!”张燕肃然说道,在他的骨子里,黑山军就是黄巾军,而黄巾军都是要唯张角唯命是从的,这一个信念,从头到尾都他都不曾改变过,哪怕是他最艰难的时候,他都不曾动摇过这个信念。此刻这一句出口,他等于就是将黑山军的军权,全部都交给了张角了。 “不,我不方便露面,这里面有些事情你暂时不用知道,你只需要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不仅仅这支兵马我要保全,就是你我也有完全的安排,这几年你的用心我都看在心里,绝对不至于亏欠你的。”张角淡淡的说道,“你意如何?” “天公将军有命,属下岂敢不从!”张燕依旧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好你即刻点起兵马,备好名册,派出使者去见那张文远。”张角点点头,缓缓说道。 “天公将军之意?”闻言,张燕有些不解。 张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字一顿的说道:“咱们投曹去。” 153 第六十三章 司马懿(下) ?许都,大将军府。 “来!来!来!”宴会厅中,曹操端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座下的众人朗声说道,“此番平北将军率众来投,仲达居功甚伟,大家举杯,为仲达贺!” 座下众人,轰然喏了一声,举杯畅饮。 这是曹操为率军前来投靠的黑山军诸位将领举行的酒宴,就在前两日,张燕率领黑山军全军投入了曹操的大营,临走的时候,张燕还将他们盘踞多年的山寨,一把大火焚了,以示自己绝无回头反悔之意。这一举动对于有些多疑的曹操而言,无疑是彻底的对黑山军上下放心了。 黑山军中的精壮兵士被充入了军中,而原本黑山军山寨里的那些妇孺老幼也一起到了曹操的治下,充实人口。黑山军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又将亲眷放在曹操的眼皮子底下,再无让曹操怀疑的余地。 而曹操亦是投桃报李,张燕带着近两万军力来投,他自然也得拜张燕个将军,等到张燕甫一来到许都,曹操毫不犹豫就拜他为平北将军,至于黑山军其他将领杨凤、于毒等人,也各自拜了校尉等职,说是厚待也不为过。 至于这次说动黑山军来投的司马懿,自然是首功,曹操自然也没有亏待与他,拜了他做军师中郎将,俨然和军师祭酒郭嘉一起,成为众谋士前列之人了。 至于司马懿如何说动这张燕来投,曹操也还很是关切了一番,不过司马懿只是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话来搪塞,曹操虽心有怀疑,却也不方便再继续追问。于是旁敲侧击和张燕说了几句,那张燕倒是和司马懿一般的说辞,曹操有些搞不懂这里面的玄虚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黑山军如今被他尽收囊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再往下深究了。 席中有些喧闹,曹操叫众人不必拘谨,说完了正事,剩下的时间,就是众将之间交流感情的时间,说些天南海北的见闻,军伍之中的轶事,一时间,诸人倒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曹操和自己的几个心腹重臣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一个上位者和自己的属下适当的保持点距离,这是最起码的驭下之道,近之则不逊,这道理曹操还是懂的。这些人是他的属下,而不是他的朋友,曹操当然拎得清这里面的分别。 曹操一离开,气氛陡然就热烈起来,郭嘉一个人坐在一侧,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的司马懿,在亲和力这一点上,郭嘉比不得司马懿,在他看来一个满腹韬略的文人和大字不识只知道厮杀的武将,鲜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而司马懿则不然,他似乎天生有股不一般的气质,能迅速的与众人打成一片。 郭嘉扫了扫自己这一边的宴席,童英没有来,郭嘉微微抿了一口酒,眼睛却是不自觉的朝着司马懿那边看去了。不过有个小细节或者别人没有注意,他却无意中发觉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就是此刻和司马懿正在说话的那平北将军张燕,神情微微有些古怪。 按理来说,军师中郎将和平北将军,一文一武,其尊卑的差距,微乎其微,就是双方互相不买账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此刻张燕微微低着头,和司马懿小声说话,这个样子倒像是属下和主公在交谈一般。 郭嘉看在眼里,却将这一幕暗自记在了心中。 “张将军,今后你我共侍一主,当精诚团结,尽弃前嫌,为大将军效命啊。”司马懿看了眼张燕,淡淡的说道。 “不敢,不敢。”张燕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军师中郎将到底是何样人等,只是天公将军在自己临行之前,却是反复交代,到了曹营,一切事情都可自己见机行事,而天公将军不便露面,自己要和他联系只得通过此人。当然,还有更要紧的一句话,那就是张角亲自交代,此人说话便如同自己说话一般,张燕不必问缘由,照做就是。 “末将和司马先生哪里有什么前嫌,倒是日后还需司马先生多多指点一下张燕,张燕脑子有些胡涂,缺的就是司马先生这等聪明人指点。”张燕话说分外谦恭,在他想来,这司马懿既然和天公将军如此熟稔,又能担此重任,自然是教中重要之人,天公将军不与自己明言,自然有将军的考虑,自己照着做就是了。 司马懿微微眯起眼望着面前的张燕,嘴角微微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 153 第六十五章 断义(下) ?“将军,不要怪我...”那人低着头,嗫嚅着将那日的事重复了一遍,整个过程中,童英都紧抿着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是这样的,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将军他找到了何物,后来才听人说,那匣子里乃是传国玉玺。”那人缓缓把话说完,不过却一直没提这个告诉他真相的人到底是谁。 “好了,你下去吧。”曹操一挥手,让童英那亲卫出去,然后扭头看向童英,冷哼一声,寒声道,“哼,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将玉玺献上来,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般。而且即便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刘嫣想想,去吧!” 童英退了出来,却见曹操的一队侍卫,站在自己的面前,领头一个侍卫,对他客客气气的说道:“请,童将军,丞相令我等送将军回府。” 这是要将自己看守起来了么?童英目光复杂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曹操的熟悉的背影依然巍峨,只是他觉得,这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得他只怕以后,再也触摸不到了。 走出府来,一员大将坐在马上正脸带微笑的看着他,不是他人,正是曹操的族兄弟曹仁。 “童兄弟,和丞相的交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厚啊,这一到许都,丞相就将我叫了去,说是袁氏贼子派了刺客意欲加害兄弟,虽然我知道兄弟武艺高强,不过既然丞相有命,我也不能违抗。所以还请童兄弟莫要觉得曹仁在你身边碍眼。” “哪里的话,童英感谢还来不及了呢!”童英的微笑中透出一丝苦涩… “袁氏的刺客...”闻言,童英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心中暗忖:袁氏早已式微,如今是自顾不暇,如何还能派什么刺客来这里,孟德不过是找个借口将自己看守起来而已。 童英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再开口。曹仁见童英兴致不高,也没有多言,只是领着人马护卫着童英回到府邸。 还未进到家门,早有下人见到自己主人回来,欢天喜地的去通报刘嫣,两人刚刚下马,就看到一脸欣喜的刘嫣从大门中露出了身影。 童英毕竟是出征打仗,平时童英不在这府中,在这府中当家做主的,就是刘嫣了。 虽然两人依旧是以兄妹相称,不过府中的下人们都隐隐知道两人的关系并非一般,早就将其看做这府邸的女主人了。而此刻见到童英平安无恙的得胜归来,刘嫣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至于为何前线还未彻底平定,曹操便急招童英这样的主将回来的问题,她是考虑都没有考虑的,毕竟对于她而言只要童英平平安安的,那就比什么好。 “既然子孝你来了,就进来喝一杯吧!”童英邀请曹仁道。不管曹操是否将前线之事已经告诉了曹仁,但公务归公务,他与曹仁以及曹洪这两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私谊也很不错,既然来到了自己的府邸,那么自然是应当要尽地主之谊的。 “若不是丞相有吩咐,少不得曹仁要来叨扰你一番的。”曹仁朝童英拱手道,“可是此刻仁有公务在身,虽不在军旅,但若是因为吃酒误了事,而坏了童兄弟的性命,那曹仁这一颗脑袋就不算是自己的了,这酒还是等改日大军凯旋之日,我再与童兄弟你痛饮一番!” 走到跟前的刘嫣,刚刚好听到曹仁的这一句话,不禁微微脸色一滞。而且毕竟她自幼是在皇宫之中长大,什么勾心斗角之事没见过,再加上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不理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娇蛮公主了。从曹仁这番话中,她显然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那好,童英就不勉强子孝你了。”童英将手中的马缰递给护卫:“改日再宴请子孝你兄弟二人,好好的大醉一番。” 两人分手,曹仁自然带着人去和曹洪交接,刘嫣迎了上来,两人朝着自家的庭院走去。 直到曹洪的背影彻底不见了,刘嫣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刚刚我听曹洪说,什么叫坏了你的性命,莫非还有什么凶险之事?” 看到刘嫣关切的眼神和一脸的疑惑,童英脸色有些凝重,压低声音道:“进去再说吧。”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当然没有打算要瞒住刘嫣。而曹操令人看住自己,自己若是不交出那传国玉玺来,想必是不能轻易的脱身的,而童英最怕的,就是曹操不择手段,利用自己关心的人来对付自己。一想到此处,他便不禁忆起当初那董卓为了逼自己交出古文尚书,而拘禁了童玲来要挟自己,害得童玲如今依旧下落不明。虽然这些年来,童英四处寻找童玲的踪迹,却是丝毫未有任何蛛丝马迹。 而今番似乎自己又是面临这样的局面,虽然曹操不似董卓,然而童英与他交往多年,对其心性亦是了如指掌,表面看曹操礼贤下士、待人优厚,可是凡人皆有逆鳞,对于曹操而言,这个天下便是他的逆鳞,为了这天下,他任何事都能做出来。 即使如此,若是刘嫣不知道缘由,却因为自己受了无妄之灾,那他心里怎么样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两人关上门,童英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缘由告诉了刘嫣:“如今这玉玺已然依附到了磐龙璧之上,但是我若是说给孟德听,只怕他亦不会相信如此诡异之事,反而会认为我是欺瞒于他,此事究竟该如何是...” “大哥你多虑了!”不想,刘嫣听了他所言,却是柳眉一竖,沉声道,“曹孟德这些年来拥天子以令天下,自诩自己对朝廷有功,便假借天子之名四处征讨、妄开杀伐,如今更是荡平了北方的袁氏,只怕他自以为自己声势无两,早已生了不臣之心,如果这传国玉玺落在此人手中,不正遂了他的心意!” 童英望着一脸愠怒的刘嫣,这才想起刘嫣原本的身份乃是宗室之后、大汉朝万年公主,虽然汉献帝迁都许县之后,她为了留在自己身边并未回归皇室,然而刘嫣心中自然还是向着汉室,只怕早就对曹操有所不满了,只是因为在自己身边而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想到这里,童英不由心中一暖,刘嫣见童英一直凝重的面色稍稍纾解,接着道:“我说这曹家兄弟怎么这么好,今天一大早便带着人马在这附近巡弋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等宝物国器,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曹操得不到,说明他没有这个命数,何况若他真像自己所言那般,只想做一个匡扶社稷的能臣,那他拿着玉玺来也无用,你不若上书说已将玉玺献给了皇上,明日我再入宫与协弟说上一番,担保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 童英沉默了许久,嘴角却是不由泛起了一丝苦笑。刘嫣对曹操的了解远远不如他对曹操的了解来得深,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而权力是会使一个人发生改变的,而这种改变往往会使人始料未及。如今的曹操早已不是他当初在洛阳城头初遇的那个翩翩官宦公子了,在名义上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汉朝丞相,甚至从掌握的权力上来说,他如今是权柄最重的人,难免会生出不臣之心。 从曹操刚才对自己所言来看,对于这枚传国玉玺他是志在必得,所以刘嫣刚才想出来的小花样肯定是瞒不过他的,他也必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善罢罢休。 “罢了,事已至此,虽然荒谬,但是我不能瞒着孟德,还是该将此事的原委告诉给他,无论他心中作何想...”童英沉吟片刻,摇头道。 “告诉了他那又如何,难道你觉得曹操还会像以前一般,对你信任有加么,如今曹大丞相旗下可谓战将如云,谋士们趋之如骛,往日的那点情分,未必能管上一辈子的!”刘嫣见惯了朝廷中人争名夺利不择手段,甚至骨肉至亲相残的事情,不由提高音量开口道。 “难道我和孟德的缘分就到今日为止了么?”童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不禁有些惆怅及失落。自从他十八岁有记忆以来,他就没了父亲。随着磐龙璧的指引,他透过寻访星玉的旅程,希望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并找到自己的父亲。然而,随着这旅程的展开,他虽然在星玉的助力下,武功智力均大幅跃进,但其代价是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亲人。从师父童渊被杀开始,大师兄、卢植及小师妹的不幸,让他有时觉得自己是否是受到了什么诅咒,自己越想追求家的幸福,结果失去的更多。 如今,好不容易在这曹营找到了些许家的感觉。不管是夏侯惇、郭嘉甚至是曹操都成了他情同手足的兄弟。然而,随着曹操的权位日重,童英也渐渐感觉到曹操在有意无意的以主君的姿态来面对将士,当然也包括童英自己。这种微妙的改变让童英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然而,直到听到刘嫣如此说了,自己才知道这不安来自于曹操日益膨胀的野心,而这野心终究会造成曹操与刘嫣的对立! “曹操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此事最后如何,都会在他的心里落下一根刺来,他容不得你的!难道你还能跪下叫他主公不成?大哥,咱们还是走吧!”刘嫣不忍见童英如此纠结,思虑片刻,当下开口道。 “走?走哪里去?”闻言,童英顿时有些茫然。 “我不能坐视大哥你陷入险境而不顾,不管去哪里,先离开这里再说!”刘嫣坚定无比的说道。 童英默然,一种莫名其妙的寂寥之感,涌上了他的全身,顿时觉得,这天下之大,似乎竟无他的容身之处...... 153 第六十四章 陨落(上) ?官渡之战后袁绍大败而归,归来之后检点人马,一战之后原本数十万的精锐兵马只剩下了十之一二,偌大的基业顿时变得有些动荡不安,而他本人也忧愤得一病不起。 袁绍才断气不久,他的三个宝贝儿子袁谭、袁熙及袁尚便直接就带着各自的人马,混战成一团。那些袁绍老臣们眼见袁氏基业被这三个败家子一天天消耗下去,无一不是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曹军要起军北伐了! 此番出师讨袁的曹军主帅是童英,而郭嘉也不顾病体,自告奋勇随着童英一起出征。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刚投靠过来的黑山军基本上大部份都划归到了童英的军中,这使得此次北伐大军中,童英的军力和张燕的军力竟然相差无几。 当然也不是说曹操在防范黑山军,不过黑山军投曹以来,一场仗都未曾打过,这不免让人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尤其是曹操这样多疑的人,毕竟若是这投来的人马不能给他打几场硬仗、死伤些人,这些人马便始终还是顶着黑山军的名头,融不进曹军当中。 用童英做统兵大将,曹操也是有着考虑的,童英的身份特殊,或多或少的在黑山军和曹军中可以缓冲一下。即便有凶险无比的战事,黑山军被童英派上去送死,张燕也不会觉得是曹操在故意消耗黑山军的实力。毕竟童英如今还是代表着朝廷,而不是代表着曹操的,这个角色很是微妙。 袁谭原本有四五万兵马,袁熙也差不了多少,加上高干还有些人马,在一旁摇旗呐喊,这冀州之地,倒是真是热闹。袁尚虽然兵力比不上他的两位兄长,但是却占有地利人和,一时之间倒也打得一个旗鼓相当。哪怕就是听到曹军北伐的消息,这三人依旧坚持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继续混战不休。 曹军到了黎阳,首先遇到的是袁谭的人马,此时曹军和袁谭军,人马不相上下,袁谭虽小心谨慎,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附近还有袁熙和高干的人马在一侧,若三军合围,曹军为未必讨得了好去。 至于邺城的袁尚,此时暂时消停下来,不过他也没打算帮手,只是一边观望,一边加紧招兵买马,发狂似的败着他老头子留下来的家业,昔日袁绍留下来的那点名声、人望,都被他葬送得差不多了。 两军相遇,袁谭就先败一阵,还折损了手下大将汪昭。在被曹军一阵冲杀后,袁谭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连忙收拢了残军率众退守黎阳,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开始向自己的兄弟们求救了。 不过如预想一般,来救他的只有袁熙,袁尚是肯定不会来了。 黎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军就在这里僵持住了。一个攻城力有不逮,一个反攻也是难以成行,每日里双方都出兵厮杀一番,不过屡次都是曹军胜,袁谭军得胜的日子,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不几日,袁熙和高干终于率着人马来了,此时童英和袁军交手了这么多天,对于袁军的底蕴早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此刻的袁军士卒的士气也是低迷如斯,更无可用之大将,恐怕若不是困守孤城,或许袁军每日都有为数不少的逃兵要逃走。与之相比,曹军却是士气高昂,兵精将猛,孰高孰低,一眼可知。 袁熙和高干率军来援,童英果断的将自己的兵马一分为二,张燕领着原来黑山军的士卒前去迎击袁熙,而他率着本军人马则是继续保持对袁谭的攻势。 而随军以来,一直未有任何动作的郭嘉忽然前来见童英。北上之后,郭嘉似乎身体就一直不好,时有咳嗽,似乎是染了风寒,而前方战事顺利,童英也就没有让他多操劳,只是嘱咐他多加休养,保重身体才是。 “奉孝,你不是风寒未愈么,怎么不好生休养,还来我这儿。”童英见到一脸病容的郭嘉,掀开自己的大帐走了进来,不禁有些关切的说道。 “我见到营中兵马调动,平北将军带着人马离营去了,可是那袁谭的援军到了,有几多人马?”郭嘉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对着童英问道。 “嗯,是袁熙和高干,两人分两路而来,我令张燕迎击那袁熙去了,至于高干,士卒不多,且士气低迷,量其不敢主动出击,因此并不足为惧。” “那也是,这袁熙一来,倒省了我们很多事情了,此人性格懦弱,用兵也是谨慎异常,想来也不敢对我军挑起什么战事。”郭嘉说道。 “正如奉孝所言,所以你还是好好休养去吧,这里有我就成了。”童英想把他劝回去,郭嘉的性子温和,他倒是一直视其如同自己的兄长一般,两人颇为合得来。 “呵呵,若是我有一妙计,可以不付吹灰之力攻下黎阳城,你还会赶我去休息么?”郭嘉却是淡淡一笑,有些神秘的开口道。 “不付吹灰之力便可攻下黎阳城?”童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疾声问道。 郭嘉淡淡一笑,也不继续卖关子,缓缓开了口:“此刻袁熙未到,袁谭想必在这黎阳翘首以待,若是我们等佯做袁熙军,骗开这城门,这黎阳岂不是唾手可得。” “可是这法子,那袁谭肯定也是防范得紧密,只怕不会这般容易上当吧。”童英眉梢一挑,开口说道。 “我们叫不开城门,那袁熙的人呢?”郭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了。 “用降将?”童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拍手道,“只要找个袁谭认识的降将去诈城,那袁谭必定会中计。奉孝你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咳咳...”郭嘉努了努嘴,本想再说点什么,却是又咳嗽了几声,童英有些关切的看着他,开口道:“莫不是军中的郎中医术低劣,还是军中药草不及,怎么奉孝这风寒,拖了这些日子还不见好?” 郭嘉摇了摇头,不过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都憋得通红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不是风寒,奉孝也略通医术,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是大致开始能察觉得个七七八八的,这病从许都出来,就日益严重了,无妨的,待到取了黎阳城,找个高明点的郎中看看就好了。” “那好,我就按照奉孝所说去做,早日拿下这黎阳,奉孝的身体也就早点好起来。”童英当下端起案上的茶壶,为郭嘉倒了一杯茶,这才接着道,“对了,你上次和我说,那平北将军张燕和司马懿之间举止异常之事,有没有和别人说过?” 郭嘉喝了口水,抬起头来,气色平和了一些,听到童英这般问起,微微有些奇怪:“没有啊,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话来了!” “哦,没事,看来是我多心了。”童英忍住想跟郭嘉说明司马懿真实身份的冲动,只得敷衍过去。 “是么?”郭嘉目光闪烁,似有所思...... 153 第六十四章 陨落(下) ?翌日,童英急令张燕,令其若有可能,招降一两名袁熙军将领。说来也巧,袁熙大将吕旷、吕翔兄弟,早有投曹之心,又厌倦了袁氏兄弟之间的同室操戈般的杀伐,早有叛逃之心,而且又好巧不巧的被袁熙派为先锋大将。 也不知张燕是如何说动他们来投,总之虽然袁熙的先锋人马这两人全部驱策不动,但是他二人愣是丢下大队人马,带着自己的心腹,一股脑的投到曹营来了。 袁熙先锋群龙无首,自然不是如虎似狼的黑山军的对手,一场大战之后,袁熙军大败,死伤数千人,溃兵数十里。而与此同时黎阳的城门在当天夜里也被两位急于立功表现的吕氏兄弟给诈开了,童英也率领全军一涌而入,兵荒马乱之中,袁谭心知大势已去,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只得带领自己的心腹脱城而逃。 可惜的是他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却是一头撞进了刚刚打败袁熙军返回的黑山军的怀里,可怜袁家长子居然没有一个和他身份般配的死法,而是半夜里堕下马来,愣是让一个不知名的小兵割了首级。 先锋失利,袁熙正自惶惶,紧接着黎阳城失守的消息又传到他的耳中,这一下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手上就这么点实力,若是全部和曹军耗光了,那么他袁熙可就什么都不是了。思虑及此,他立刻率军就走,毕竟这里不是他的老巢,幽州才是他经营多年的地方,他犯不着为了一个生死不知的大哥,将自己都赔进去。 袁熙军一退,冀州可再无一点遮掩的出现在了曹军的眼前了,袁尚见自己两个实力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兄长,都是一个生死不知,一个率军败退,他哪里还有什么主意。曹军来势凶猛,单凭他一州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而此刻他属下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谋士们,也一个个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撺掇他立刻弃城而逃。 所谓三人成虎,一个人这么说,袁尚还不在意,两人这么说,他有些犹豫,等到所有的人都劝说他如果不弃城而逃,只怕有大不忍言之事发生,袁尚便再也淡定不了。慌乱了几天,终于带着自己的人马狼狈北逃。等到童英带着人马到来之时,早已不见了袁军的踪影。 至此,袁氏基业,仅余幽州一地,河北顿平。 然而就在童英率军一帆风顺的时候,却是传来了一个让他决计意想不到的消息。 “奉孝殁了?这不可能!”听到自己的亲卫轻声在自己耳边附耳道来,童英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弄错了,一定是以讹传讹。 前两天取了冀州,这城里最有名气的大夫就被自己请去了给郭嘉看病,而郭嘉用了汤药后也是大有好转,两人还好生了聊了一会,怎么可能两天不到,好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呢? 虽然这两天在冀州安民,收拾残局,自己是忙了一些,但是自己已经尽力不让郭嘉处理这些事情了,说是操劳过度,引起病情转化,也不可能。郭嘉身子骨不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候,打从童英认识他时,似乎他就是这个样子。 “这消息哪里来的?”童英嘴抿了起来。冀州初定,这等散播谣言搅乱军心民心的人,最为可恨,这样的人,不抓一批杀一批以儆效尤,还真让这些在袁氏治下生活习惯了的家伙,以为曹军真是软柿子了。 “是郭祭酒的童子来报的信,哭得跟泪人似的,我让人安排他在侧房待着了。”亲卫小声的说道,眼睛也是微微有些微红,郭祭酒和自家将主交好,是将主少有的几个好友之一,平素对待他们这些人也从不摆架子,和气得犹如自家兄弟,这让他心里也不禁有些悲郁。 “只怕这消息还真是真的了,一个小小的童子,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拿这样的事情说笑。”童英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脸上不由自主的流出了悲戚的神情,这个动乱的世道,人命是那么的不值钱,童英看到过很多的人死,甚至在他的手下,失去了性命的人也是很多,但是像这么自己身边的亲人密友失去的疼痛,还是上一次他得知卢植的噩耗之时品尝过一次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又尝到了第二次。 他站了起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走,把那童子带着,我们过去郭祭酒的住处看看。” 平了冀州,童英给病体未愈的郭嘉安排了一处大宅子。为了让他不操心军务,他甚至没有在城中心安置他,而是在城西一处幽静的所在寻到了这个住处,他甚至专门调拨了一队兵卒,在这宅子里,供郭嘉听用。 他到了这宅子的时候,宅子里的兵卒,还是一如既往的巡弋,仿佛丝毫不知道,他们守卫的祭酒大人,已经不在人世了,看到童英一行人过来,他们一个个执兵为礼,和前两天童英来看望郭嘉的时候,殊无二样。 “怎么回事?”一走进门厅,童英就站住了脚,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郭嘉身边来报信的那个童子,一脸的严峻。 童子叫郭从,在郭嘉身边侍奉已经很久了,童英知道郭嘉对这个童子甚是喜爱,但是此刻童子出来报丧,而外面护卫的兵丁居然茫然不知道,这就太令人生疑了。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这童子,犯了什么过错,害得郭嘉殒了性命了。 郭从仍然时不时的在抽噎,两只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他听到童英的问话,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兼身后全是童英的亲卫,那些护卫在外面的兵卒一个都没有在这里,这才嘶哑着声音回答道:“先生说万一他,万一他不能再照顾我了,叫我第一时间去寻将军,他说将军会知道怎么做的。” 闻言,童英身子猛地一震,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郭嘉曾来寻过他,郭嘉说自己查到了一些东西,还说那司马懿甚为可疑,让自己千万要小心,莫不是... 这时候,几个进到屋子里的亲卫退了出来,对着童英点点头,这是安全的意思,领头的亲卫队长则手指向卧室,轻声道:“郭祭酒的遗体在卧室,将军,郭祭酒真的不在了。” 闻言,童英当下丢下众人,径直朝着卧室走去,诸人正要跟上,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你们就在这候着,谁也不能放进来,让我和郭祭酒单独待会儿。” 那些亲卫听他如此说,只得止住脚步,不过这屋子他们都已经好生查过了,确认没有什么刺客之类可以对自家将军造成威胁的东西。 童英走进内室,那郭嘉静静的躺在榻上,脸上盖着一块白帛,想来是那童子给盖上的。童英走了过去,轻轻的将白帛拿开,郭嘉消瘦的脸庞便露了出来。 童英就在郭嘉的榻前,缓缓坐了下来。他脑子里仿佛是一片空白,又仿佛塞满了和郭嘉相识的一个个片段:从颍川的初遇,再到长安城他为自己师兄妹二人解围,再到在官渡大营里,一脸镇定的说着“十胜论”的郭嘉,还有这次北伐和自己偶尔谈起那司马懿和张燕的郭嘉...... 不对,不对!忽然童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仔细的凝视着郭嘉,郭嘉嘴边,果然隐隐还有血垢,显然是那童子虽然给郭嘉清洗过面庞,却洗不彻底,他又掀开郭嘉的被褥,果然,被褥上有些斑点的血污,虽然不是很分明,但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走了出来,亲卫们和那童子郭从,都还在外面站着,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大厅,坐了下来,身后的一帮人,急忙跟了过去。 “郭从,郭祭酒是怎么样过世的,过世的时候,你可在他身边?”童英沉声朝那童子问道。 “将军,先生过世的时候,我都一直伺候着先生。”一说到自家先生,郭从的眼睛又泛红了。 “那你家先生这两日,可有什么异常?”童英脸色如霜,语气却如山一般沉重。 “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先生这两日精神还好,昨日夜里,还说给大将军报捷,谁知道...”说着说着,郭从又抽泣起来。 “我在你先生房里,看到些许血迹,是怎么回事?”童英盯着他的眼睛,“不许哭,好好看着我回话!” “那是先生咳的,那日用了郎中的药之后,白日里先生虽然精神好了很多,但是入夜后却是又开始咳嗽,就咳出血了,好多的血!” “明白了!”童英点点头,对着自己的亲卫说道,“把那日为郭祭酒看病的郎中抓来!” “将军是说,是那庸医害死了先生?”郭从瞪大了眼睛,突然之间他就嚎啕起来。 童英默不作声,朝着外面走去,剩下的事情,已经不用他安排了,郭嘉的地位,注定即便是他过世,也不会草草了事,他的丧事,肯定不会在冀州办的,手下人自然会找最好的棺木装殓,然后护送灵柩回许都,他甚至能想到,得知了这个噩耗,远在许都的曹操是何等的痛惜的表情。 “庸医?”他站在大门外,仿佛是笑话自己的一样,呐呐自语道,“庸医,真是庸医么?” 他心里已经有八成,怀疑郭嘉不是正常死亡了,这派人去抓那庸医,不过是再确定一下,如果那庸医如常在城中,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但是一旦是不见了,那便十成十的有人借助这庸医之手加害郭嘉了。 以郭嘉那虚弱之至的身体,多年经过汤药的攻伐,只怕早就如同风中败絮,经受不得丝毫的风雨了,只要精通岐黄之术的人,甚至不需要用毒药,只要用药刚猛一些,只怕郭嘉的身子,立刻就垮了,这才是真正上乘的杀人手段。 而有理由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就可以呼之欲出了,郭嘉虽然智绝天下,可他都是为曹操统筹战略,在个人层面上,他根本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敌人,他性子又温和,上至大夫,下至走卒,他都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少有与人为敌,这样的人,最希望他死的,怕是只有袁氏一脉了。 然而此刻袁氏一脉,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将军!”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一骑哒哒而来,在他身边翻身下马,正是他派去抓那郎中的亲卫,只听亲卫急声道,“那郎中举家消失无踪了,其邻居们说,已经两日不见他们家的人了。” “知道了。”童英顿感一阵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只恨自己怎么就没跟郭嘉说要提防司马懿! “你在这里协助打理郭祭酒的灵柩吧,然后派人送回许都,给孟德报丧吧!”童英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已然死死攥紧,目光望向张燕营地,心中暗自恨道:“司马懿,今次我童英必不会轻易的饶过你!” 153 第六十五章 断义(上) ?许都,大将军府。 夜色早已深沉,整个大将军府万籁俱寂,没有谁人敢大声喧哗,因为谁都知道今日的大将军心绪不佳,或许不能说心绪不佳,准确的说就是雷霆震怒。 曹操的房间里昏黄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而在屋外,就连曹操最为信任的侍卫,此刻也远远的在屋子的四周,屏声静息仿佛是一块木头桩子杵在那里。大将军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和他们有说有笑,但是,若是触了大将军的眉头,大将军杀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的。 自从军师祭酒的灵柩从冀州运回来,大将军就这个样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有一整天了,军师祭酒在大将军心中的地位如何,他们这些侍卫可是比外面的那些臣子,看得更清楚,说句杞人忧天的话,这些侍卫,现在都有些担心这次统军讨袁的童英童将军了,这种情况下,童英会不会被大将军迁怒,还真的很难说。 捡拾郭嘉的遗物,童英发现了郭嘉留给曹操的信,这封信自然随着郭嘉的灵柩一起送到了许都,而这个时候面目阴沉的曹操就坐在屋子里,面前就摆着这封信。 这封信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了,信中有言:“今闻袁熙、袁尚往投辽东,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孙康久畏袁氏吞并,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击之,必并力迎敌,急不可下;若缓之,公孙康、袁氏必自相图,其势然也。” 又云:“丞相若从书中所言,辽东事定矣。” 从信中的文字足可见郭嘉一直到死,都在为曹操出谋划策,为曹操能尽涤河北,奠定其稳如盘石的霸主地位而殚精竭虑。然而谁知道当曹操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是天人两隔,所以此刻曹操睹信思人,又如何不感伤。 “奉孝死,乃天丧吾也!”曹操喃喃自语道,神情黯然。他抬头看了看北方,那正是冀州的方向,此刻他派去接替童英的将领,只怕早已经到了冀州了,只是不知道,那童英还有多长时间能够回到许都。 对于童英,他此刻的感情分外复杂,说是对其爱恨交加也不为过。若不是有人举报,昔日袁绍手中得自袁术的那一方传国玉玺,已经被童英得到了手中,他只怕还要蒙在鼓里,这让他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若是别人如此,他大不了一怒杀之,即便是错杀了他有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但是对童英,他下了不这个决心。所以他仍然希望给童英一个机会,让他解释一下这事情的来由。这传国玉玺,是何等之物,童英不过一介小小的中郎将,而在自己的庇护下,他怎么能对这样的东西动了心思,他难道不知道这样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童英屡次三番救他性命、挽他基业,曹操心里还是感激的,但是这种感激,远远不如他那种不甘人下的心思强烈,他心中始终相信,一个人若是要在这乱世成大事,必要的绝情那是一定要有的,哪怕是亲如兄弟的部下也不能例外。 “童英,但愿你不负我。”一阵冷风拂过,曹操的面色却是渐渐变得有些狠戾。 翌日,童英终于赶回了许都,而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大将军府面见曹操。 “丞相,童英童将军请见!”门外传来侍卫的低声禀告,自取得冀州起,曹操就已经奏明天子此番大胜,而天子下旨,加封他为丞相,如今许都的百官僚属皆都是称呼其为丞相了。 曹操长吁了一口气,缓步走了出去。 “孟...见过丞相大人。”见到曹操一身公服走了出来,童英嘴边的“孟德”二字,几乎脱口而出,不过眼见曹操面色阴沉,不知怎地,他忽然心中闪过一个不安,慌忙改口道。 “你们退下!童英你随我进来。”曹操站在高台上冷冷的凝视童英许久,忽然开口屏退左右,然后将童英领进堂内,自己大马金刀的居中坐下,眼光却是依旧遥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童英。 “我将一个活蹦乱跳的郭奉孝托付于你,你给我送了一副灵柩回来,童英,你可对得住我?”半晌,曹操终于开口道,语音却是十分的阴沉。 闻言,童英亦是一阵黯然,他知道曹操令他一进许都即刻来见他,只怕为的就是此事,此时发难他还真的无言以对,对于曹操对于他自己,他都觉得自己真的都很难对失去的郭嘉给出一个交代。 “有负丞相之重托,童英愿领丞相责罚!”若是其他的将领,见到曹操见面不评述其平定冀州的功劳,反而问责,肯定是心有怨气,不过童英此刻此言的确是真心实意,他甚至觉得郭嘉的死,他自己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责罚?”曹操冷笑了一声,缓缓道“我岂敢责罚于你,如今你可是声名遐迩的童将军,又曾救我性命于危难,我曹操若是责罚于你,岂不是令天下人说我心胸狭隘,无用人之量!” 童英微微低着头,听着曹操嘲讽,却是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曹操此时的心思,他大致也能猜出一点,郭嘉身死,对于自己来说,只是失去了一个挚友,对于曹操来说,可是失去了左臂右膀,这种心疼,他能理解。 “我一向视你为手足,待你不薄,难不成就是这样,养成了你的跋扈?还是你觉得对曹某有恩,挟恩自重,料定了曹某不敢杀你,才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曹操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这一刻,就连一直低着头的童英,都感到了曹操话中的恨恨之意。 胆大包天之事?闻言,童英不由一怔,郭嘉之死他已承认自己有责任,但是这和跋扈、和胆大包天有什么关系,曹操此刻竟然说出了自己料定他不敢杀自己这样的重话来,这着实让童英大惑不解。 “丞相,童英不明丞相所指,实在是有些惶恐,在胆大包天,从何说起?”童英却是也有些怨气了,不由提高音量答道。 毕竟在他心目中,托庇于曹操帐下,为曹操效力,可都是一直没有叫过曹操一声主公的,这样曹操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吗?既然明白自己的意思,那为什么还好像训斥自己的属下一般,对自己这般态度。 “不知从何说起?我问你,袁绍手中那方传国玉玺可是为你所截留?”曹操忽然厉声喝道,“童英,你何德何能,能够将这天下至宝,据为己有,难道你还有那般心思,窥测九五之位么?你置当朝天子于何地!” 童英心中咯噔一跳,神情微变,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曹操此刻会问起这件事情,在他心中,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曹操都是不应该知道的,他对于当日追击袁绍的时候自己的那些亲卫,都是自己的心腹,而且那些人也没看到自己到底寻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这已经不是事情的关键了,关键是那传国玉玺早已化作磐龙璧上的一枚星玉,若是他拿出磐龙璧,指着玉玺所化的那一块凸起,告诉曹操,这就是传国玉玺,想必曹操是死也不会信,反而认为自己是在戏弄于他。 “没话说了,是不是以为我实在冤枉你?”曹操看了看他,心中却是一片心灰意冷,还真的如举报之人所说,这童英瞒住了自己,这天下人,又是哪一个可信的,像郭嘉这样的人,自己何时再能遇见一个? “来人,你来说说那日童英到底寻到了什么?”曹操冷笑两声,从他身后的屏风中走出一人,虽然此人畏畏缩缩的低着头,然而童英依旧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自己亲卫中的一人,一股异样的愠怒充斥在他的胸口,伸手指向那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153 第六十五章 断义(下) ?“将军,不要怪我...”那人低着头,嗫嚅着将那日的事重复了一遍,整个过程中,童英都紧抿着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是这样的,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将军他找到了何物,后来才听人说,那匣子里乃是传国玉玺。”那人缓缓把话说完,不过却一直没提这个告诉他真相的人到底是谁。 “好了,你下去吧。”曹操一挥手,让童英那亲卫出去,然后扭头看向童英,冷哼一声,寒声道,“哼,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将玉玺献上来,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般。而且即便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刘嫣想想,去吧!” 童英退了出来,却见曹操的一队侍卫,站在自己的面前,领头一个侍卫,对他客客气气的说道:“请,童将军,丞相令我等送将军回府。” 这是要将自己看守起来了么?童英目光复杂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曹操的熟悉的背影依然巍峨,只是他觉得,这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得他只怕以后,再也触摸不到了。 走出府来,一员大将坐在马上正脸带微笑的看着他,不是他人,正是曹操的族兄弟曹仁。 “童兄弟,和丞相的交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厚啊,这一到许都,丞相就将我叫了去,说是袁氏贼子派了刺客意欲加害兄弟,虽然我知道兄弟武艺高强,不过既然丞相有命,我也不能违抗。所以还请童兄弟莫要觉得曹仁在你身边碍眼。” “哪里的话,童英感谢还来不及了呢!”童英的微笑中透出一丝苦涩… “袁氏的刺客...”闻言,童英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心中暗忖:袁氏早已式微,如今是自顾不暇,如何还能派什么刺客来这里,孟德不过是找个借口将自己看守起来而已。 童英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再开口。曹仁见童英兴致不高,也没有多言,只是领着人马护卫着童英回到府邸。 还未进到家门,早有下人见到自己主人回来,欢天喜地的去通报刘嫣,两人刚刚下马,就看到一脸欣喜的刘嫣从大门中露出了身影。 童英毕竟是出征打仗,平时童英不在这府中,在这府中当家做主的,就是刘嫣了。 虽然两人依旧是以兄妹相称,不过府中的下人们都隐隐知道两人的关系并非一般,早就将其看做这府邸的女主人了。而此刻见到童英平安无恙的得胜归来,刘嫣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至于为何前线还未彻底平定,曹操便急招童英这样的主将回来的问题,她是考虑都没有考虑的,毕竟对于她而言只要童英平平安安的,那就比什么好。 “既然子孝你来了,就进来喝一杯吧!”童英邀请曹仁道。不管曹操是否将前线之事已经告诉了曹仁,但公务归公务,他与曹仁以及曹洪这两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私谊也很不错,既然来到了自己的府邸,那么自然是应当要尽地主之谊的。 “若不是丞相有吩咐,少不得曹仁要来叨扰你一番的。”曹仁朝童英拱手道,“可是此刻仁有公务在身,虽不在军旅,但若是因为吃酒误了事,而坏了童兄弟的性命,那曹仁这一颗脑袋就不算是自己的了,这酒还是等改日大军凯旋之日,我再与童兄弟你痛饮一番!” 走到跟前的刘嫣,刚刚好听到曹仁的这一句话,不禁微微脸色一滞。而且毕竟她自幼是在皇宫之中长大,什么勾心斗角之事没见过,再加上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不理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娇蛮公主了。从曹仁这番话中,她显然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那好,童英就不勉强子孝你了。”童英将手中的马缰递给护卫:“改日再宴请子孝你兄弟二人,好好的大醉一番。” 两人分手,曹仁自然带着人去和曹洪交接,刘嫣迎了上来,两人朝着自家的庭院走去。 直到曹洪的背影彻底不见了,刘嫣这才缓缓开口问道:“刚刚我听曹洪说,什么叫坏了你的性命,莫非还有什么凶险之事?” 看到刘嫣关切的眼神和一脸的疑惑,童英脸色有些凝重,压低声音道:“进去再说吧。”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当然没有打算要瞒住刘嫣。而曹操令人看住自己,自己若是不交出那传国玉玺来,想必是不能轻易的脱身的,而童英最怕的,就是曹操不择手段,利用自己关心的人来对付自己。一想到此处,他便不禁忆起当初那董卓为了逼自己交出古文尚书,而拘禁了童玲来要挟自己,害得童玲如今依旧下落不明。虽然这些年来,童英四处寻找童玲的踪迹,却是丝毫未有任何蛛丝马迹。 而今番似乎自己又是面临这样的局面,虽然曹操不似董卓,然而童英与他交往多年,对其心性亦是了如指掌,表面看曹操礼贤下士、待人优厚,可是凡人皆有逆鳞,对于曹操而言,这个天下便是他的逆鳞,为了这天下,他任何事都能做出来。 即使如此,若是刘嫣不知道缘由,却因为自己受了无妄之灾,那他心里怎么样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两人关上门,童英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缘由告诉了刘嫣:“如今这玉玺已然依附到了磐龙璧之上,但是我若是说给孟德听,只怕他亦不会相信如此诡异之事,反而会认为我是欺瞒于他,此事究竟该如何是...” “大哥你多虑了!”不想,刘嫣听了他所言,却是柳眉一竖,沉声道,“曹孟德这些年来拥天子以令天下,自诩自己对朝廷有功,便假借天子之名四处征讨、妄开杀伐,如今更是荡平了北方的袁氏,只怕他自以为自己声势无两,早已生了不臣之心,如果这传国玉玺落在此人手中,不正遂了他的心意!” 童英望着一脸愠怒的刘嫣,这才想起刘嫣原本的身份乃是宗室之后、大汉朝万年公主,虽然汉献帝迁都许县之后,她为了留在自己身边并未回归皇室,然而刘嫣心中自然还是向着汉室,只怕早就对曹操有所不满了,只是因为在自己身边而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想到这里,童英不由心中一暖,刘嫣见童英一直凝重的面色稍稍纾解,接着道:“我说这曹家兄弟怎么这么好,今天一大早便带着人马在这附近巡弋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等宝物国器,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曹操得不到,说明他没有这个命数,何况若他真像自己所言那般,只想做一个匡扶社稷的能臣,那他拿着玉玺来也无用,你不若上书说已将玉玺献给了皇上,明日我再入宫与协弟说上一番,担保此事便如此不了了之。” 童英沉默了许久,嘴角却是不由泛起了一丝苦笑。刘嫣对曹操的了解远远不如他对曹操的了解来得深,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而权力是会使一个人发生改变的,而这种改变往往会使人始料未及。如今的曹操早已不是他当初在洛阳城头初遇的那个翩翩官宦公子了,在名义上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汉朝丞相,甚至从掌握的权力上来说,他如今是权柄最重的人,难免会生出不臣之心。 从曹操刚才对自己所言来看,对于这枚传国玉玺他是志在必得,所以刘嫣刚才想出来的小花样肯定是瞒不过他的,他也必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善罢罢休。 “罢了,事已至此,虽然荒谬,但是我不能瞒着孟德,还是该将此事的原委告诉给他,无论他心中作何想...”童英沉吟片刻,摇头道。 “告诉了他那又如何,难道你觉得曹操还会像以前一般,对你信任有加么,如今曹大丞相旗下可谓战将如云,谋士们趋之如骛,往日的那点情分,未必能管上一辈子的!”刘嫣见惯了朝廷中人争名夺利不择手段,甚至骨肉至亲相残的事情,不由提高音量开口道。 “难道我和孟德的缘分就到今日为止了么?”童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不禁有些惆怅及失落。自从他十八岁有记忆以来,他就没了父亲。随着磐龙璧的指引,他透过寻访星玉的旅程,希望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并找到自己的父亲。然而,随着这旅程的展开,他虽然在星玉的助力下,武功智力均大幅跃进,但其代价是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亲人。从师父童渊被杀开始,大师兄、卢植及小师妹的不幸,让他有时觉得自己是否是受到了什么诅咒,自己越想追求家的幸福,结果失去的更多。 如今,好不容易在这曹营找到了些许家的感觉。不管是夏侯惇、郭嘉甚至是曹操都成了他情同手足的兄弟。然而,随着曹操的权位日重,童英也渐渐感觉到曹操在有意无意的以主君的姿态来面对将士,当然也包括童英自己。这种微妙的改变让童英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然而,直到听到刘嫣如此说了,自己才知道这不安来自于曹操日益膨胀的野心,而这野心终究会造成曹操与刘嫣的对立! “曹操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此事最后如何,都会在他的心里落下一根刺来,他容不得你的!难道你还能跪下叫他主公不成?大哥,咱们还是走吧!”刘嫣不忍见童英如此纠结,思虑片刻,当下开口道。 “走?走哪里去?”闻言,童英顿时有些茫然。 “我不能坐视大哥你陷入险境而不顾,不管去哪里,先离开这里再说!”刘嫣坚定无比的说道。 童英默然,一种莫名其妙的寂寥之感,涌上了他的全身,顿时觉得,这天下之大,似乎竟无他的容身之处...... 153 第六十六章 逃亡(上) ?曹操最近比较烦,其实正确来说是非常烦。 首席谋士郭嘉突然去世,在这几年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童英又涉嫌私藏传国玉玺,而好不容易在官渡之战前收服心仪已久的关羽,却又因得知其义兄刘备的下落,天天来丞相府欲向曹操辞行,因此这几天曹操也顾不上管太多童英的事,阵日躲在府中跟关羽玩“失踪”,而曹仁兄弟则成了斥候,实时的将关羽的动向随时回报。 “启禀丞相,刚刚士兵来报,关羽挂印封金,骑着赤兔与刘备的两位夫人离去了!”这日曹操正在纳闷,关羽今日怎么还没上门,曹仁及曹洪便急吼吼的来报。 曹操一听,心中不由得抽了一下,沈思片刻道,“你们通知文远,我们追云长去!” “丞相,何须您亲自出马,我俩兄弟率军将他绑来便是!”曹洪大声说道。 “混账!我又不是要你们去抓人,备上二千两黄金,我们给云长送行去!”曹操没好气的斥责了曹洪一顿,便往门外大步迈去……? “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不知怎地,童英耳边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下意识的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那块磐龙璧。 当初卧龙先生给出这样一句谶纬的时候,怕是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到今天这份田地吧。童英深深的明白自己如今的这一切,都与这块磐龙璧息息相关,说是指引也好,说是命运也好,他始终没有逃出这磐龙璧的魔力。虽然他自问自己似乎在这磐龙璧上得益甚多,但是,一直到现在,他对这磐龙璧,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小小的东西,仿佛就是一个天生的谜团,他怎么样也解不开。 对了,去找卧龙先生,以他的见识博闻还有智谋,一定会给自己解开一些疑惑。 刘嫣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童英踱着步慢慢的思索,没有打搅他的思绪。 “好,嫣儿,我们走,离开这里,去隆中!”片刻之后,童英猛地一点头,沉声说道。 “隆中?”闻言,刘嫣微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既然童英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说法,她心中已然是很高兴了,亦是点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还有,你的那些护卫都是些可靠忠勇之人,要不我去通知他们...” “不,不用了。”童英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不知道这些“忠勇之人”中还有多少曹操埋下的眼线,“还是不要告诉他们,我离开的时候会给孟德留一封信的,想必念着几分旧情,他不会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将士们下毒手,他们留在这里,反而比和我们一起上路更加安全。” “大哥是说就我们两人悄悄离开么?”刘嫣凝眸望着童英,开口问道。 “嗯。”童英轻轻点点头,不过须臾,他又微带愧疚的望着刘嫣,缓声道,“嫣妹,你本是皇家贵胄,如今却因为我几次三番的连累你流离失所,大哥当真是于心不...” “大哥!”刘嫣却是望着童英,开口道,“大哥你何出此言,难道你还将我当成外人么?” “嫣妹!”童英轻轻将刘嫣拥入怀中,刘嫣将脸颊埋在童英宽阔的胸膛上,静静聆听他的心跳声,两人一时都不再言语。 良久,童英才轻声开了口:“时不我待,我们现在就走,曹家兄弟刚刚送我回来,肯定想不到我会立刻就逃走,而且此刻我应该还能在许县畅通无阻,一旦过了今日,就很难说了。” “好!我去收拾一些必备的细软,等会儿我们换一身衣服就走。”刘嫣当下走出屋子去。童英想了想,从书桌上,拿出一支笔,伏案写了起来... 院子里,随着童英回来的那些护卫,还来不及卸下行装,脱掉铠甲,便开始朝着宅子里的下人们吹嘘这他们此行的辉煌战绩,院子里一片闹腾欢笑。对于他们来说,这童府就是自己的家,还有什么能够比在外面征战多日之后,回到自己的家更轻松惬意的呢。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就在他们说笑的这个时候,刚刚他们护卫回来的主人,已经和这个家的女主人一道换上了一身的便装,悄悄的从府邸的侧门离开,融入了外面热闹的大街小巷中去了。而在童英的卧室书案上,一封他亲笔书写给曹操的信,正静静的躺在上面......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是一个令人心情愉悦、适宜出行的好天气。 一条只够两匹马儿并行的羊肠小道上,两骑徐徐而来,正是逃出了许县的童英和刘嫣。和煦的阳光洒在他俩的脸上,让二人心情分外愉悦,看起来他俩的心情都很不错。 这次“出逃”许县,到目前为止竟是格外顺利,原本应该看守他们的曹洪兄弟居然不知去向。当然,童英不知道此刻曹操及曹家兄弟正忙着追上关羽一行,不过,对于童英而言,能不跟昔日兄弟兵戎相见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刘嫣看了眼一身布袍的童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出来的时候,两人身上的服饰,是直接从下人的房间里拿出来的,比起他们两人以前身上的衣服,两人这身的装扮,只能用寒酸来形容。 这情形不禁让刘嫣想起了当初她和童英一起去投奔曹操的时候,那时两人颠沛流离数月之久,一路从洛阳仓皇逃到沛县,那个时候两人的狼狈相比之现在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茫然不知道明天会如何,只是随波逐流的让命运牵引着自己前行,而这一次,却是心里踏实的很,而这转变的因素自然就是身边这个骑着马的男人。 “在笑什么?”童英转过头来,亦是笑着瞥了刘嫣一眼,开口说道。 昨日混出城后,两人就城外不远的驿站中取了两匹良马,然后沿着大道狂奔,直到马儿都有些脱力了,这才离开大道,转入这林中的小道。 “没什么。”刘嫣俏脸微微一红,赶紧摇了摇头。 “前面山路陡峭,咱们的马儿只怕过不去了,我们要弃马而行了,等过去了,再寻坐骑代步吧。”童英看了看前面的山壁,习惯性的打量的周围的地形,这是他这些年在征战带兵时候养成的本能习惯。如今每到一处不熟悉的地方,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从用兵的角度上,去观察地形。 “好!”刘嫣应了一身,翻身下马,手脚麻利的从马身上取下他们的应用之物,东西有点多,除了细软,还有一些吃食清水,有过逃亡经验的刘嫣,在这方面准备的相当充足。 不多时,二人便亦步亦趋的往山间行去。 153 第六十六章 逃亡(中) ?当曹仁曹洪兄弟第二日一早前去拜会童英的时候,却赫然发现童府内,家将下人都在,唯独两个主人却是不见了踪迹,当下大为慌乱,立刻就飞报给曹操。 得知童英逃脱的消息后,曹操阴沉着脸毫不客气的将曹仁曹洪一人赏赐了二十军棍。以曹洪曹仁的身份,这些年已经很少吃到军法了,而此刻他们清楚的知道曹操是真的怒了,若不是他们两人的姓氏,只怕曹操斩了他们都可能。 吃完了军棍,曹操也没有让他们歇着,因为由于不知道童英是往哪一个方向走的,曹操干脆各个方向都派了追兵,他们两人也领着其中的两路追兵一直追了下去。 而叶县靠近荆州,乃是早已有重兵把守,而此处的将领也早已得到了阻拦童英和刘嫣二人的消息。而此时镇守叶县的正是童英的另外一位老相识——夏侯兄弟中的夏侯惇。 由此可见曹操为了追童英可是下了本钱,他特意派些童英的相熟之人,除了捉拿追捕童英的想法以外,未免没有试图劝说童英回心转意的意思。 叶县地势险要,西依汉水最大支流白河,北傍伏牛山,南与宛城接壤。叶县之南便是荆州牧刘表的属地,因此夏侯惇领着数万精兵驻扎在此地,曹操在此地布下重兵,除了防范刘表挥军北上之外,未必也没有将此处作为自己南下的桥头堡的意思。 “大哥,前面就是叶县了。”从伏牛山出来,刘嫣一扬马鞭指向前方,开口道。 “那好,待会我俩混在出关的人群中过去。”童英点头轻声嘱咐道。 “嗯。”刘嫣亦是点点头,微微低下头,和童英并肩往前走去。 然而两人在关口前转悠了一番,结果却是让人颇为沮丧。在叶县门口驻扎了好些军马,根本看不到平常进关出关的那种人流,而是一个挨着一个详细审查过后才会放出关去,只怕这些人根本就是冲着他俩而来的。 童英看了刘嫣一眼,两人眼里都露出了一丝忧虑,恐怕,还是真是冲着他们来的,曹军的追兵,沿着大道走,自然比他们在山野之间跋涉要迅捷的多,终究还是快了一步,赶在了他们的面前。 毕竟一过叶县,数百里之内,再无大的关卡可以拦阻他们,他们可以再往南便进入荆州,那时曹操可就再无法追缉他俩,可谓是虎归山林,龙入大海了。问题是他知道这一点,显然在叶县堵截的曹军也知道这一点。 童英微微仰起头瞥了眼关口城楼上的旗帜,飘扬着“夏侯”二字,想来此刻守关的大将便是夏侯兄弟了,他默默的点点头,就是不知道夏侯兄弟中的哪一个,虽然他平时和夏侯渊交情也算不错,不过此刻他叛出曹营,这点交情也不知还有没有用处。而说起夏侯惇... 童英心里颇为复杂,说起来他甚至希望此刻在这里的是夏侯渊而非夏侯惇,不知夏侯惇他听到曹操勒令追缉自己的消息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思虑及此,童英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哥,大哥!你看前面有军队拦路!”童英还在发怔之时,刘嫣见前方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推了推童英一下。 童英往前望去,只见夏侯惇骑马端立的雄伟的关门之前,两只眼睛虎视着前方的一名骑着红马的长须红脸将军,而在这长须将军身后则跟着一辆帘幕低垂的马车,看不清车中坐着何人。 “关将军,你欲从叶县出关,可讨得丞相手令?”夏侯惇望着前方的长须将军冷冷的说。 这长须将军自然便是关羽了,他自从出了许县之后,一路护送着两位嫂嫂大路而行,虽说大路远较童英二人所取的山路好走,但是一路上过关斩将,耽误了不少时日,竟是只比童英二人早到了一些,而在叶县遭到了夏候惇的阻拦。 “未曾讨得!”关羽只冷冷的回答了四个字。这一路上他为了闯关,已杀了六名曹将,反正事已至此,也懒得再跟夏侯惇多费唇舌了。 夏侯惇见关羽如此倨傲,不由得心头火起,冷哼一声道:“没有丞相手令便不得出关,关将军还是请回吧!” “哼!我欲护兄嫂前往襄阳投兄,尔等若是无礼拦阻,休怪关某刀下无情!” 关羽千里迢迢来到叶县,好不容易即将脱离曹操的掌控,岂能中途而废。 夏侯惇见关羽要强行过关,同时也听说了关羽一路上杀将闯关,脸色一寒,右手一挥,无数弓弩手将关羽一行人团团围住。 关羽见事态危急,对着随从大喝一声“走!” “放箭!”关羽胯下赤兔才刚往前冲剌,夏侯惇冷喝一声,无数羽箭便毫不留情的飞向关羽及其身后的马车。 关羽胯下的赤兔感到危险的迫近,长嘶一声中飞跃而起,硬生生的越过弓弩手的队列。然而,载着刘备两位夫人的马车则是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弩箭的攻击之下! 关羽心中一寒,悔恨的念头如电光闪过。他原本料定夏侯惇也会跟前面几关守将一般,会顾忌曹操对自己的偏爱而不致骤下狠手。殊不知夏侯惇乃曹操最信任的大将,早就对关羽这“外人”心怀不满,因此毫不留情的说打就打! 眼见两位嫂嫂竟是要死在自己的眼前,而关羽自己却无能为力之际,童英大喝一声从旁冲向马车,千钧一发之际将射向马车的羽箭悉数打落! 众人惊魂甫定之际,只见童英手执长枪威风凛凛的站在马车之前,与夏侯惇四目相对,两人眼神中充满了复杂莫名的情绪,而刘嫣也缓缓走出,站在童英的身边。 夏侯惇心中五味杂陈,一片混乱。见到了久违的童英,夏侯惇心中很想上前一把抱住这多年的兄弟。 不过说实话,夏侯惇对于丞相捉拿童英的命令实在是有些不解。在他看来童英是自己兄弟,对丞相是屡立大功,甚至好几次救丞相于危难之间。既然是自家兄弟,那么有什么不好说的,用得着如此刀兵相见么。丞相说童英有异心,可是须知若是童英当真有了异志,他北讨袁绍手握重兵的时候不反,反而等到回到了许县之后,单枪匹马的时候再反,丞相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一些,莫不是受了他人的蛊惑,可是丞相雄才大略,如何会轻易听信小人的谗言,丞相与童英之间到底是生了什么问题?一想到这里,这让夏侯惇心中不禁分外矛盾。 “侯惇!你连妇孺也不放过吗!”童英的声音中明显的带着些许怒气。 “咳!本将复姓夏侯,不姓侯,你认错人了,赶快速速离去!”夏侯惇清了清喉咙,装模作样的说道。 童英见他如是说,心下已是明白,于是向夏侯惇拱手说道:“夏侯将军,那可否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放过关将军一行人出关?”。 夏侯惇见童英还不速速出关,心下发急道:“无知草民,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敢多管闲事,本将乃是执行公务,若再不速去,连你们都一起捉拿!” 童英闻言,胸口那股被荆玉抑郁许久的怒气不禁勃发而出,冷哼一声道:“今日我童英既然管了这档子事,就不会半途而废。夏侯将军,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功夫吧!” 夏侯惇见童英在军前自承身分,此事已无法善了,脸色不禁转冷,转头对着身边的副将李闯喊道:“给他一匹马,若是此人胜得过我手中长槊,便放他们及关羽一行人出关!” “元让。”一个士卒牵来马匹,童英静静的看着夏侯惇,”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我二人也会兵戎相见...” “休要多言!”夏侯惇却是冷着一张脸,打断了他的话,朗声道,“来吧!”夏侯惇一如往常的勇猛,长槊挟着风势,直扑童英的面门而来。 童英知道夏侯惇的长槊的沉重,自然不会用手中的这普通长枪去格挡,头略一低,从长槊的空隙中一掠而过,在两匹马一错身之际,手中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刺过去。 他的目标不是夏侯惇,而是夏侯惇胯下的坐骑。而一见童英的长枪的来势,本来准备回槊荡向童英后心的长槊,在空中诡异的转了一个方向,直接朝下而去,格住了童英的长枪,而童英早就趁着这一个空档,驱马驶出了几丈之远。 153 第六十六章 逃亡(下) ?第一回合两人打了个不分胜负!这几年来,童英在星玉的助力下,功力日进,但是自从得到有诅咒之玉称号的荆玉之后,功力不但没有进步,反而时时觉得身上星玉的力量被压制得极为难受。反倒是夏侯惇在这几年中日日练武,隐然有超越童英成为曹营第一猛将的态势。 夏侯惇拨转马头朝童英凝视了半晌,再次朝童英杀奔而去。不多时,两个人影再次交错的在一起,只听得兵器绵密的碰撞声,而周遭的士卒哪里又还分得出什么招式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大半个时辰,从马上打到马下,双方杀得兴起,两人愈打愈快,但也愈来愈没火药味,甚至两人脸上渐渐出现了有如老友重逢般的会心微笑。而两旁士兵早己忘了捉拿关羽的任务,看到精釆处不时爆出喝釆声,只有关羽则依旧孤傲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铛!”又是一阵金鸣之声,童英的长枪刺向夏侯惇,而夏侯惇横槊一档,童英的枪尖便刺在了槊身之上。两人较劲似的僵持了起来,谁也无法将谁推后半步。 “啪!”的一声巨响,夏侯惇微一用力,手中的长槊霎时断为两截,童英的长枪顺势抵在了夏侯惇的胸甲之上。 童英凝视了夏侯惇半晌,将手中长枪缓缓收回。 “侯惇,谢谢你。”童英沉声说道。 “不谢!”夏侯惇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三军听着!”夏侯惇别过头去,对身后的诸士卒大吼一声,“我夏侯惇今日技不如人,败在童将军的枪下,大丈夫当不食言,诸军不得阻拦童将军及关将军一行,丞相那里,自有我夏侯惇前去领罪!” 童英朝着夏侯惇拱了拱手道,“夏侯将军,你我后会有期!” 夏侯惇不答,只是转过身去,率军回营。 在夕阳的残晖上,童英领着刘嫣及关羽一行人缓缓的离开曹操的领界…… “走了!?”曹操的脸色阴沉的说:“你是说,你不敌那童英,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及关羽从你的眼皮子底下走了!” “是的,丞相!”夏侯惇低着头,低声说道“夏侯惇拦截不力,愿受丞相惩罚!” 曹操望着跪在地上的夏侯惇,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道:“元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童英及关羽走了就走了吧,既然他们已经心生离意,我即便是再厚待,也挽留不了他们的心思了,你且下去休息,过得几日,大军就出发了!” 其实这几天曹操静下来后细细想过,虽然玉玺的确重要,但是此物也可谓是不祥之物,君不见此前拥有过玉玺的几方诸侯,譬如孙坚、袁术、袁绍,不也一个个都破灭了么,这说明了什么?即便是拥有了传国玉玺也不见得就能拥有天下。 只要自己真正平定了天下,一方玉玺的有无又能说明的了什么?到了那时自己再刻一个就是了。至于童英,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童英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但为何会私藏玉玺必有隐情,童英暂时离开一阵子也好,有时,透过时间的沈淀,真相才会显现出来…… “出发?丞相,冀州不是已经平定了么?”夏侯惇诧异的声音打断了曹操的沉思。 “不,不是冀州,我要带兵亲征乌桓!”曹操淡淡的说道。 乌桓亦作乌丸,乌桓族原为东胡部落联盟中的—支,历史颇为悠久,起先臣服于匈奴,后来汉朝强大,乌桓又转而投靠汉朝。其部落首领受封为乌桓校尉,安置于上谷宁城。 汉献帝初平元年,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死,其侄蹋顿即位,有武略,统一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郡乌桓。如今汉朝衰落,乌桓王蹋顿也蠢蠢欲动,并收留了袁绍的两个儿子,一想到此方势力随时可以藉以袁氏之名南下进犯,对于曹操而言,便不吝于心头之大患,幸好郭嘉早已为他立下奇谋,必定能平定这外患。 “童英再生离意,不为我所用,但是他的战绩却是不容抹杀,冀州被他取下,值此良机,我若不是将辽东一举平定,他日我南定中原之日,难道还要耗费心力与这卧榻之侧的猛虎周旋么?” “其实,那乌桓也算不得什么猛虎,丞相何须亲征,夏侯愿为丞相领兵,扫清这群宵小!”闻言,夏侯惇当即跪倒在地,朗声说道。 曹操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开口道:“我意已决,无须多言,军中已经在准备粮草军械,不日就要开拔,你会另有重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在曹操的心中对夏侯惇的早已经是安排妥当,原本这一路的将领,曹操是中意童英,可惜的是这童英终归是有异心,不能为他所用,而夏侯此刻刚放走童英,必定急于将功赎罪,将心可用,这一支兵马让他去领军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目标,不是辽东,辽东有他自己亲自坐镇,毋庸多耗军力,既然河北已定,以如今的局势,当然是要南下中原了,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荆州刘表了。江东孙权,其势力已经稳固多年,对付这样的实力,只能是徐徐图进,倒是这刘表,最近刘备率军依附之,颇有雀占鸠巢之势。 刘备此人,曹操与其结识已久,而且刘备也曾投靠过他,寄居篱下。对于此人,曹操深知其人久有野心,也颇为礼贤下士、收服贤才。这一股异军乍起,若是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土壤,完全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刘备立足荆州,必定会成为自己大业的阻碍之一,为了防患于未然,当然是越早扼杀其越好。 今日有细作来报,那刘备军力不过一两万,驻守在新野。新野本就是襄阳的屏障,让夏侯领本军精锐万余,偕近来新军数万,合成十万之众,料想此番袭去,雷霆之势,刘备应当抵挡不住。只要击溃了刘备,刘表之荆州必然震动,届时自己再一鼓作气率大军南下,何愁荆州不平! 当得知自己的使命之后,夏侯惇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武将功勋,当是在战场上博取,在敌人的身上获得,像追杀童英这样对付自己同僚的事情,不仅寒心,而且憋屈,就算因为这样的功勋得到丞相的赏识,势必也被其他同僚不齿。 夏侯惇有这个自负,那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本,这么多年,他身经百战,败绩屈指可数,而且,此番前去新野,以雄狮对弱旅,他岂能不信心满满。 十余万人马,浩浩荡荡,直奔新野而来。新野城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叶县城外,十里亭 “童将军高义,关某代刘皇叔夫人在此谢过了!”夜色苍茫中,关羽向童英及刘嫣拱手致谢。 “关将军多礼了,关将军挂印封金,千里护嫂,这才是义薄云天之举。至于夏侯元让,还望关将军念在其职责所在,不要再深究其冒犯之事了!”童英也拱手说道。 “罢了,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更何况我见此人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否则也不会故意自折长槊,败在你手下了。”关羽抚弄着长须说道。 “呵呵,看来我们那点技俩还是逃不过关将军的法眼。”童英笑道,“那关将军我等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保重!”关羽一拱手,便转身策马率车队而去。 童英及刘嫣也转身踏上了寻访卧龙先生的旅途。 只是他们彼此都不知道的是,这十里亭一别,不是分离,却是童、关二人命运对决的开端…… 153 第六十七章 博望坡(一) ?数十日后,新野城郊。 “此番曹军大张旗鼓而来,领兵的大将是夏侯惇,于禁,军力远超过我军军力,眼下荆州刘表,对吾尚有猜疑之心,我等已无可退路,诸位,新野存,则吾等大业存,新野亡,则吾等无立锥之地矣!”中军大帐中,刘备对着麾下的将领陈词,脸上尽是一片凝重。 “愿为主公效死!”堂下的糜竺、糜芳、孙干、简雍等齐齐慷慨。关羽张飞则是一脸平静,刘关张本是一体,自不必多言,只是他们此刻看着刘备身边峨冠皂衣的诸葛亮的眼神,微微有些迷惑。 以他们对自己大哥的了解,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能够保存实力,大哥是决计不会在乎这一城一地的得失的,所以大哥这些年,一直颠沛流离,就没有自己的地盘,犯不着为这样的一个小小城池,倾尽全力一搏,这个时候当是带着大家避开敌人兵锋,让刘表派军去应付才是,此刻大哥尚且不是荆州之主,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地盘与强大的曹操硬碰硬。 想必这都是他身边的那个叫诸葛亮撺掇的,得亏大哥如此高看于他,力尽礼贤下士之能力,结果,这家伙,尽出这样的馊主意。 “诸位也不必过于悲观,敌军虽然势大,但是,除去那夏侯惇于禁的本军,其他皆是河北新募之军,战力较之我军精锐,不可同日而语,更别说我此番请得卧龙先生出山,为我军军师,军师乃是世间大才,有军师的谋略无双,我军胜算增加的又岂是一分半分?”刘备顿了顿,接着说道,”此番战事,自吾而下,皆由军师调度,尔等可有异议?” “大哥,不可!”众将领尚未开口,张飞却是迫不及待的开口了:”这三军都听一个书生的,怎么打得了仗,若是说有异议的话,我第一个有异议!” “三弟!”刘备的脸色沉了下来,如若不是在众将面前,他都要喝斥张飞一番了。 “三将军莫非有更好的拒曹之法?”诸葛亮没有让刘备为难,只是淡淡的接过了话头。 张飞一时语塞,他脑子里哪里有什么好的办法。只是对于这个诸葛村夫,他一直都没什么好感,为了请这人出山,大哥竟是带着自己兄弟二人三顾茅庐,才把他请出来。须知在张飞等人眼中,如今的刘备贵为天子皇叔,如此尊贵的身份去亲自去请他这么个村夫,已经足够给面子了。 然而这个诸葛亮却是如此不识时务,一连请了三次才请动出山,对于此人,张飞早已是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要让自己听从他的指挥,张飞如何不心生恼怒。 “既然三将军也没有一个更好的法子,那么,就听听亮的如何?”诸葛亮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意,缓声道,”若是此战有失,孔明甘愿军法从事!” “军师不可!”闻言,刘备疾声说道。 “三弟莫再多言,连大哥也言听军师调度,我等还有什么不服,请军师发令!”关羽眯缝着眼站了出来,斜了眼张飞,让他把话都吞回肚子里去。 “孔明一言既出,便不会再更改。”诸葛亮朝刘备施了一礼,笃定的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军师发令吧。”见诸葛亮坚持,刘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缓步从中间走了下来,站在关羽的一侧,遥遥对着诸葛亮,等候他的发令。 “曹军要至新野,必过博望,博望左山右林,皆可伏兵,其路狭长险隘,若曹军至此,我等任其前军而入,其后军辎重粮草缓慢难行,此刻我伏兵尽出,焚烧其粮草,截断其后路,而我军趁势掩杀,则敌军必溃!”诸葛亮走上主位,目光扫过账内的大小官员和将领,朗声说道。 “子龙何在!”诸葛亮拿起一只令牌,对着赵云开口道,”曹军指日即到,令你率本部人马,前去迎击曹军前军,许败不许胜,势必要引得曹军前军,进入博望坡!此战得胜,你当记首功!” “得令!”赵云拱手应道,接过了令牌。 “打败还能记首功?!”张飞瞪大了牛眼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着。 诸葛亮笑了笑没理他,继续下令道:”关平,刘封!” “末将在!”关平和刘封一齐上前来听命。 “你二人各自率领一千人马,带引火之物,见得曹军后军火起,立刻自两面纵火!” “得令!”关平领过令牌,然后和刘封一道转身走了出去。 “主公。”诸葛亮朝着刘备微微一弯腰,手中亦是拿着一面令牌,开口道,”主公坐镇中军即可,赵云将军一返回,见到敌军后军火起,立刻和赵云将军合兵一出,全军尽出,痛击曹军!” “得令!”刘备如同其他几个将领一般,接过诸葛亮的令牌。 “我们呢?我们兄弟呢?”张飞忍不住了,别人都有安排,唯独这书生忘记了他和关羽兄弟二人,不由得嚷了起来,在他看来,就是这书生心眼忒小了一些。 “当然不会忘了二将军和三将军。”诸葛亮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两位将军,各带一只人马,埋伏在山后,三将军负责袭取曹军后军,焚其粮草辎重,而二将军,则是要阻断敌军归路,待得赵云将军诱敌成功,全军都是等着两位将军的讯号,方才开始动作!” 关羽轻抚长须,对于诸葛亮这般嘱咐,他还算是比较满意的。在他看来这等重任也只有他们兄弟才担当得起来。 “将军,于禁将军派人来,说此地险要,望将军小心从事,不可中了敌将阴谋?”一员偏将匆匆的赶到夏侯惇的身边,对着夏侯惇禀报道。 “知道了!”夏侯惇有些微微不耐,他是此次的领军主将,于禁不过是后军都督,居然对着他指手画脚起来,虽然知道对方未必有什么恶意,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快。其实并非夏侯惇本性如此,只是他因为”私放”了童英,觉得自己有愧于自家主公,因此急于将功折罪,所以才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进击新野。 何况在夏侯惇眼中,新野的刘备军不过区区万余人,自己所率之军数倍于他,还怕他什么阴谋阳谋? “哼,待我取下前面那嚣张贼将的人头扬我军军威,刘备军一帮老弱残卒,又能有什么阴谋了!”思虑及此,他挥挥手,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你告诉于将军,叫他守好自己的兵马辎重便是了。” 说罢,夏侯惇扭头朝着前面看去,刚刚还依稀看得到的那数百敌军,此刻连人影都看不到了,明知道这不过是刘备军的袭扰之计,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难道这数百人马,就像迟滞我大军不成,你痴心妄想去吧,你既然送上门来,那我便拿你来祭旗! 夏侯惇打量了一下地势,这地势的确有些于大军不利,不过,这等不利,也是要在对方不弱于自己大军的情况下,才堪堪算得上不利,就是这么点人马,即便他们利用地势,又能奈得自己如何? 想明了这一点,夏侯惇不再犹豫,长枪一指,身后的人马,如滚滚洪流,朝着这甬道一般的山谷而去,有于禁在后军镇守,他大可万事无忧,只管杀敌便是。 然而夏侯惇不知道是,在博望坡周遭的密林中,早有刘备军的大批兵士埋伏。 张飞将身子隐在一颗大树下,身旁的坐骑早已带上了嚼子。此刻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探子报来,那曹军前军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眼下这后军还在这里磨磨蹭蹭,他的性子最是耐不得这样的事情,忍不住就催促关羽道。 “再等等!”关羽却比他镇定得多,”敌军首尾尚能呼应,此刻我等放火,敌军必定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一股脑的退回来,你我这点人马抵挡不住暂且不说,坏了大哥的大事,你我如何还有脸面去见大哥!” “再等,再等夏侯惇那贼子,就快到樊城了!”张飞嘀咕道,对于刘备的安危,他还是很放在心上的,”你说那诸葛村夫这火攻之计,究竟能成吗?” “哼,他立下了军令状,若是不成,必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关羽斜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缓声说道。 “来了!”忽然关羽低喝一声,不无欣喜的开口道,”等下面这些运送粮草辎重的兵马,一进入甬道,你立刻纵火,我率军下去!” 闻言,张飞急急往下望去。果然,甬道之中出现了两支人马,前方的一支人数稀少,显然是赵云率领的刘备军。而后面紧追不舍的便是夏侯惇所率的曹军。 赵云再一次挑开了夏侯惇的长枪,瞅着一个空档,拍马挑开,大声笑道:”夏侯惇勇武威名之下,也不过尔尔,小爷不陪你玩了,劝你还是速速回去,否则这新野就是你葬身之处!” 说完,他也不顾后面的夏侯惇,调转就走,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蓄养马力,而是发力奔驰起来,转过了这个山谷,主公的兵马应该大部应该都在此处了,此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只看后面埋伏的关张两位将军的了,埋伏在山谷之中的关张两位将军,只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夏侯惇正待再拍马去追,忽然听得自己后军一阵骚动,扭头一看,身后几里地,均已经火光黑烟四起了。 153 第六十七章 博望坡(二) ?不少士兵也开始惊慌起来,大声叫道,”火!,火!”他们胯下的坐骑,也感觉到这种慌乱,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嘶鸣声和人喊声,乱作一团。混乱,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开来。 “两侧也有人在放火!”夏侯惇身边有人大叫到,夏侯惇猛的一惊,朝着两边的山谷看去,果然两边也出现了火光,在火光后面,更是有不少人影晃动。 “上当了!”夏侯惇第一反应,自己就是中了刘备军的圈套,他只想到刘备军的军力,不足以在这样的地势上伏击他,没想到,敌人居然借助了火势,水火无情,这漫山皆是易燃的草木,一旦蔓延开来,哪里还有他大军的活路。 毕竟是带老了兵久临战阵的的将领,夏侯惇瞬息之间,就做出了决断! “众将士,随我冲出谷去!”他大喝一声,带着人,朝着前面扑去。此刻顺着道路冲出去,方才有生机,若是回头,大军已经开始混乱,这人马践踏,只怕更是乱得一发不可收拾,更要命的是,后军是运送辎重粮草的车马,他的骑兵,如何能冲击自己的后军而脱离险境。 “夏侯惇前来受死!”随着一声大喝,金鼓齐鸣,一彪人马拦住了他的去路! “刘备!”夏侯惇瞳孔微微一缩,既然刘备已经出现这这里,丝毫不用怀疑,刘备军已经倾巢而出了,他们选的好地点,用的好计谋,就等自己前来,若是平日的自己或许不会这么轻易中计,然而今日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像是着了魔一般非要追杀赵云的那一支小股部队,结果落得如此境地。 身后的喊杀声远远传来,夏侯惇知道,刘备既然堵住了自己的去路,不可能不派人堵住自己的后路。 “杀!”思虑及此,他心知今日只有拼死一战了。当下冷着脸,一晃手中的长槊,迎了上去,此一战,有进无退! “让你看看我常山赵子龙的真本事!”赵云也不甘示弱的迎了上去。 二人战在了一团,刘备却是好整以暇,指挥自己的兵将,在这谷口,布下军阵,长枪重盾数组于前,竟然是一副只守不攻的架势。 好不容易逼退赵云,夏侯惇稍稍缓了一下的空档,连连发令,让身后的兵士朝刘备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毕竟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刘备,想必对方便不战自溃了! 可惜刘备军早有准备,先是用箭弩射住了阵脚,而后依靠长枪重盾抵住了夏侯惇军的第一波次的攻势,竟然不计伤亡,立刻就发动了反攻,愣是生生将意欲突出去的夏侯惇军,生生挤压回了山谷。 而此刻山谷中的火势已经炙热得士兵门手中的兵刃都热了,热浪铺面而来,曹军士卒哪里还有什么战意,此刻他们唯一的希望,只怕就是拼命离开这烧的好似炭炉一般的地方吧,人群拥挤践踏,将统不了兵,兵不知道将,所有人都在逃命,一切都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 “将军,事不可为,末将为你杀出一条血路!”一直在他身边的这员偏将,手起刀落,将一个惊慌失措从他面前跑过的士卒,劈成了两半。说来好笑,他说的杀出一条血路,却并非是在敌人中杀出一条血路,而是在自己的溃卒中杀出一条血路,好护送自己的主将离开。 “唉!”夏侯惇很是不甘心的看了看身后,此刻败势已定,天时地利人和他一处皆无,的确是事不可为了,可惜了这些跟随自己的多年的百战之兵,不知道此战过后,还能收拢多少。 “走吧!”他本是果断之人,此刻决心已下,即可就不再犹豫,从自己的士卒之中,淌出一条血路,仓皇遁去。 在山谷的那一头,同样是火光冲天,厮杀连连,关张二人纵火之后,立刻就率军冲杀下来,杀散了押送辎重粮草的士卒,用无数的车马,堵住了窄窄的甬道,然后又是一把火,将堆积如山的车马粮草悉数点燃,此刻,山谷已经是一片火海,无数人甚至连冲到这个堆积如山的大火把面前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被火燃烧殆尽的空气中,窒息而死,而他们的尸首,又为这场大火,增添了无数的燃料。 这一场大火,足足燃烧了三天三夜,除了不足十分之一的曹军,从两侧的山谷,顶着大火翻越过去,用一身的烧伤,侥幸逃得了性命,其余的人悉数被大火吞噬在这里了。此战过后,新野附近的百姓,足足有半年之久,不再想吃任何的肉食,博望坡人肉烤炙的味道,这这段时间几乎所有的百姓一闭眼就闻得到。 数日后,隆中。 一羊肠小道上,两个人影正在急急行着,二人皆是一身风尘仆仆,不过面色却是颇为轻松,自然便是那刘嫣和童英了。 “前面就是卧龙岗了!”童英四周望瞭望,手指往前一指开口说道,”想不到这荆楚之地,也是兵火延绵,害得我们在路上耽误。” 童英这一行自然也知道了前些日子在博望坡发生的战事。 “大哥,那卧龙先生,究竟是何等人物,可是峨冠博带,相貌非常,宛如神仙一般的么?”刘嫣眉宇中微微有些疲倦的神色,却是掩盖不住她眼中兴奋的光芒。和沿路经过的地方相比,此处脱俗清新,倒是有几分人间乐土的味道,她自然想到,能够在这里,结庐而居的人物,自然不是一般人了。 童英对卧龙先生推崇备至,即便是郭嘉,在刘嫣眼中那可以说是才智双绝的一个人物了,但是童英和郭嘉一样称兄道弟,亲近起来,唤对方一声”奉孝”,也就这样了。虽然也有推崇的味道,但是推崇到如对待卧龙先生这样,却是没有过的,这已经不是推崇,而是敬重了。童英的态度,不禁让她悠然神往,这卧龙先生究竟是要是何等的人物,才能让大哥这样的英杰折服啊! 童英摇头笑而不语,这一路上,刘嫣可是问了无数次了,他就不知道,为什么在刘嫣的心里,会将那卧龙先生想成一个白胡子的老神仙模样的,这卧龙先生算起来和自己倒是年岁接近,只比自己大上几岁罢了。 “说说嘛,这都快到了,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刘嫣微微嗔道。 “好了好了,免得你到时候失望,那卧龙先生,乃是真隐士,年岁嘛,可能比你我略长,决计不是什么老神仙了。不过,你可不能因为对方年轻,就小觑于他,说出失礼的言语。”童英笑着回道。 “到了!”走过这条蜿蜒在山间云雾中的山间小道,刘嫣一声欢叫,指向前方不远处。丝丝薄雾缭绕的山道尽头,一处草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院子扫地的童子,听见外面有人声,放下手中的扫帚,有些惊诧的抬起头来,见到童英等人进来进来,微微有些疑惑。 “你们找谁?”童子似乎觉得童英有些面熟,不由盯着童英开口道。 “敢问卧龙先生可在家中?”童英自然是见过这童子的,当下笑着说道,”还劳烦通禀先生,就说昔日故人来访。” “故人?”童子微微一怔,旋即开口道,”敢问你是?” “在下姓童名英,数年前曾来此处拜访过卧龙先生。”童英缓声道,”那时我亦曾见过你的...”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童公子。”闻言,那童子总算是想起来,一拍额头开口道,不过须臾又摇了摇头,说道,”先生他已经出山了,这里只留下我打理草庐。” “出山了?”童英大奇,以卧龙先生的高洁心胸,他还以为他一直都在此隐居呢,没想到他居然出山了。这要是何等的主公,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之效力。 “是啊,先生他为刘皇叔三顾茅庐所请,出山为其运筹帷幄、效命帐前了。”童子点头道。 “刘皇叔?”童英又是一愣,须臾追问道,”莫非,你刚刚说的刘皇叔,就是那刘玄德?” 他自然是识得这个刘备刘玄德的,说心底话,在童英看来刘备兄弟三人都算得上是当世英杰,但其人不得天时地利,因此每每颠沛流离,时而投靠曹操,时而依附袁绍。如今此人已年过四旬,还是只能栖身于新野这样的小城,相比起曹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卧龙先生这样的人物,放着风头正旺的曹操不去辅佐,反而偏偏选择了侍奉刘备这个名声不显之人,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了。 “是啊!”童子理所当然的点头:”那刘皇叔来过好多次,先生念他心诚,就随他下山了,对了,你们若是要寻先生,去新野即可,先生此刻就在新野城中。” “新野吗???只是以我如今的身份,就算去刘玄德处寻找卧龙先生,怕是还颇有不便。”童英有些无奈的对着刘嫣苦笑了一下,他在曹操的阵营,呆了那么久,而刘备又刚刚与曹操交战过,这个敏感的时候,他去新野,只怕惹人非议。 “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你总不想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心里都有些疙瘩吧,既然你认为卧龙先生能解开你心中的疑惑,那么就去找卧龙先生吧。”刘嫣看着他的脸,柔声道,”虽然卧龙先生辅佐了那刘备,但你寻得是卧龙先生又不是他刘玄德,你又何愧之有?” “嫣妹说的是,大丈夫做事情,岂能半途而废。”听了刘嫣的话,童英顿时释然了不少。 两人辞别了草庐里的童子,便径直朝着山下而去。 153 第六十七章 博望坡(三) ?新野城中,刘备大营。 大营中,刘备和手下诸多将领,还有新近加入他阵营的军师诸葛亮,正齐聚一堂,觥筹交错。 如今刘备麾下,除了糜竺糜芳,孙干简雍,就只有赵云和刘关张以及他们的子侄后辈这些将领了,和战将上千,谋士如云的曹操相比,实在是寒酸的可以。但是就是靠着这些人,他们遵从了军师诸葛亮的计谋,愣是在博望坡一把大火,将夏侯惇于禁的十万人马,烧的丢盔弃甲,大败而归。 而刚刚一下山,就被刘备拜做军师的诸葛亮,经此一战,也折服了几乎在座的所有人,原来还颇有微词甚至有些怀疑的人,在这样的大胜利面前,他们对于这位年纪轻轻却智谋无双的军师,也算是彻底的信服了。莽撞如张飞,从他的一言一行中,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也算是服气了。 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亲热,如今的诸葛亮,可以说已经被他们心悦诚服的视为了自己人,而一口一句”军师”,在他们的口中,也叫的恭敬之极。 兵少将寡,又是绝对劣势,却依靠军师计策,天时地利人和一一俱占,火烧十万精锐曹军,新野稳如盘石,这样的胜利面前,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庆贺一下呢,诸将频频举杯,敬自己的主公,敬军师,大帐里里热闹非凡。 “军师,有一人在帐外求见!”一员偏将进帐来到诸葛亮身边,轻声说道。 “唔,他也该来了。”诸葛亮头也不抬的说道。 诸葛亮缓缓起身来到刘备身边轻言了几句,旋即随那偏将出了帐去。 诸葛亮回到自己的营账,里面早有一男一女正在伫立等候,正是远道而来的童英和刘嫣。 “童公子,你来了啊。”见到童英走进帐中,诸葛亮微笑说道。 “先生,童英已是走投无路,请先生指点。”童英苦笑一声,摇头道。 “来,请坐,你慢慢道来。”诸葛亮伸手请童英二人坐下,然后听他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大半个时辰之后,童英终于将自己因何脱离曹操阵营详细告知了诸葛亮,诸葛亮凝眸沉思许久,缓缓开口道:”公子...” “先生,您还是直接唤我为童英就好。”童英诚恳的说道,”而且我今日来这儿是请您解惑的,还请先生您不吝赐教。” “那好吧,童英,你能将那盘龙神璧给我看看吗?”诸葛亮点点头,开口道。 童英依言将盘龙璧从怀中取出交予诸葛亮,诸葛亮接过盘龙璧细细打量了许久,尤其是那三颗星玉,更是摩挲了数次。只是不知何时,眉头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童英敏锐的察觉到诸葛亮神色的异常,当下开口问道:”先生是不相信童英所言?” “我如何会不信童英你所言,只是...”诸葛亮喟叹道,”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便得到了这颗星玉。” 诸葛亮手指着盘龙壁上三枚星玉中的其中一颗,对童英说道,童英细细一看,他手指的正是那传国玉玺幻化而来的那枚黑色星玉! “这枚星玉有何不妥吗?”童英追问道。 “你可知这枚星玉的由来?”诸葛亮并没立刻回答,只是对童英反问道。 “童英不知。”童英摇了摇头。 “此星玉名为荆玉,相传原为女娲布置在九恨天上吸取共工龙气的九颗星玉之一,后散落于荆山,被战国楚卞和所得称为”和氏璧”,后制成传国玉玺世代流传。因其内部封印着诅咒的力量,所以从卞和开始,历代得到此玉的人都不得善终!”诸葛亮缓缓说道。 童英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蓦然想起曾经获得这颗星玉的几个人,诸如孙坚、袁术、袁绍,哪一个不是盛极而衰,仿佛就是被诅咒了一般。 “所以这颗星玉便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诅咒之玉!”诸葛亮沉声说道。 “诅咒之玉!”在一旁端坐许久一直没有出声的刘嫣听了此言,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那我大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姑娘你放心,童英他身为玉使,获得星玉乃是天命所归,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只是...”诸葛亮摇了摇头,眉梢依旧紧锁。 “只是什么?”听到前半句话,刘嫣原本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听到诸葛亮后半句,不由又紧张起来。 “只是星玉皆有其特性,会慢慢影响玉使的心性...”诸葛亮缓缓道来,童英亦是点点头,这一点他在获得前两颗星玉时业已有了深刻的体会。 诸葛亮接着说道:”这枚诅咒之玉自然也不例外...” “那它会如何影响大哥呢?”因为事关童英,刘嫣不由再次打断诸葛亮所言,急声追问道。 “嫣妹!”童英轻声提醒刘嫣。 “无妨。”诸葛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世间之事皆有其两面性,并不是荆玉本身不好,而是它所主的力量过于强大,如果持有者不能以正确的态度去面对,那便会反遭其祸。” “先生可否再说得具体些呢?”童英还是有些迷惑。 诸葛亮微笑了一下说道:”呵呵!要具体就说来话长了,你知道什么是“脉轮“吗?” “脉轮?” “嗯!其实,你应该也听说过,我们都是龙的传人的吧,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我们为何既不能腾云,也不能驾雾,毫无神力可言吗?”诸葛亮问道。 “愿闻其详…” “其实,人既是神的后裔,所以人即是神!”诸葛亮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佛家有云,人人皆有佛性,只是被蒙蔽罢了。而确切来说,人跟神的差距就在于人类的七个脉轮是被封闭的,如果将七个脉轮全数打通,那人即是神!”诸葛亮正色说道。 “那七个脉轮跟星玉又有何关呢?”童英问道。 “星玉的力量正是打通这七脉轮的关键!”诸葛亮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所谓的七脉轮便是人体中的七个能量中心,分别是海底轮、本我轮、太阳轮、心轮、喉轮、眉心轮及顶轮。当初我请单福给你的雍玉,所激发的便是你的海底轮,而海底轮主掌着生命及力量,因此你才能在不知不觉*力大增。而冀玉激发的是本我轮,其主掌的是思想及创造力,你不觉得你在得到冀玉之后,你的神志加强了许多吗?” 童英回想这几年在得到冀玉之后,确实再也不是当初长安城中的懵懂少年了,尤其在诛董之时,连董卓的摄心术都对自己起不了作用,应该便是这冀玉之功了。 “至于这荆玉嘛???”诸葛亮停顿了一下说道:”它所激发的是太阳轮,乃是人体能量场的力量中枢,力量十分的强大,如果运用得当,你将可拥有改变周遭世界的能力,这也是荆玉被制成玉玺的主要原因。但是,如同玉玺所代表的皇权一样,如果善用则可泽被苍生,如果滥用,则成为掠夺的工具,最后必遭反噬,秦始皇暴卒于沙丘,而秦帝国一夜崩解便是滥用荆玉的结果,只是后人不知其因,反将诅咒之名强加于荆玉之上罢了!” “童英明白了!”经过了这番说明,童英终于明白为何卧龙先生一直告诫他善用星玉的原因了。 “那剩下四个脉轮又主何种力量呢?”刘嫣在一旁听得入迷,不禁追问起其他脉轮的作用。 诸葛亮微笑着瞄了刘嫣一眼道:”莫急、莫急,千万不要以为得了星玉就能完全打通相应的脉轮了,其实星玉只是助力,脉轮仍须你自身进行艰苦修炼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要如何修炼呢?”刘嫣还是抢着问道。 “活着就是一种修炼!”诸葛亮抚须道:”在每个人进入这世之前,早已排定修炼的课程了,你既是玉使,那就必然会遭遇到比常人更多的苦难,这些苦难就是你成长的必要代价!” 童英长呼了一口气,当下点头道,”先生所言,童英明白了。” 诸葛亮将盘龙璧交还给童英,三人又叙了一会儿话,童英两人才告别而去。 望着童英离去的背影,诸葛亮沉默了许久,喃喃自语道:”童英呀童英,你真的明白你未来所要面对的试炼了吗。” 153 第六十七章 博望坡(四) ?刘备军的中军大帐中酒宴早已散去,偌大的大营内只剩下刘关张三人而已。 而此刻刘备也知道来访诸葛亮的客人究竟是何人,毕竟童英之名天下人早已熟知,知道其面相的人也不少,在己军大营中出现了陌生的面孔,刘备自然很快便会将对方的身份查的一清二楚。 “居然是他?”刘备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 “谁?”张飞开口问道。 “童英!”刘备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闻言,关张二人的脸色就有点精彩了,童英和他们在虎牢关的时候就认识,不过那个时候,童英已经和曹操很是亲密了,后来又听说他一直都在曹营效力,甚至他还是曹营中为数不多的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在如今刚刚大败曹军的时候,他突然来到新野,这其中的意味,就很值得让人思量了。 “童英啊!此人义薄云天,前些日子若非他出手相助,嫂嫂们可能还无法顺利来此与大哥相会呢!?”关羽的语气有些激动,脸涨得更红了。 “哦?竟有此事,二弟你说来听听!”刘备有些诧异。 于是,关羽便将当日童英如何仗义相助之事,一五一十的道来,张飞听得连连叫好,而刘备脸上则是阴晴不定。 “大哥,这童英乃不可多得的将才,可否将他收揽过来?”关羽开口问道。 刘备闻言笑道,”二弟先莫冲动,如果此人如你说的如此有情有义,他与曹操相交多年,岂能立马就叛?同时,他为何与曹操反目之因尚未查明,我等先厚待于他,静观其变才是......” 就这样,童英和刘嫣,暂时在新野住了下来,而夏侯惇在博望吃了这么大的亏,以童英对曹操的了解,迟早曹操会率军来复仇的,只怕这新野之地,并不是什么安生地方,随时都有可能烽火再起。 不知道是不是诸葛亮的特别关照,童英虽然没有在刘备军中领军职,但是即便是一些军报,童英也有权限查阅,甚至在诸葛亮的默许下,就算是是童英没做表示,关于曹营的一些信息,仍然源源不断的流入他的耳中。 郭嘉死前留给曹操的密信,起了巨大的作用,乌桓在郭嘉的遗计之下,曹操按图索骥,不出意外的被曹操平定了,整个辽东,迅疾风平浪静,举目所见,皆是曹军大旗。腾出了手来的曹操,终于将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南边,而此刻从博望坡大败而回的夏侯惇,再一次引起了他的愤怒。 据说夏侯惇伏地请死,曹操却再一次赦免了他,允许他戴罪立功。当然这个功得从荆州的刘备军身上来立了。 建安十三年秋,曹操再起兵锋,直接兵发新野,欲要扫平刘备,直接图谋荆楚之地。 有点意思的是,来到了新野,童英一直没有看见赵云这个他的同门二师兄,赵云追随刘备,这是他以前就曾经有过耳闻的,但是,好像是命运捉弄一般,他一到新野,赵云就被派去了樊城,所以,一直两人没有机会见面。 博望坡之战,夏侯惇于禁的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其中固然是有诸葛亮的计谋建功,不过,也与夏侯惇于禁军中混杂了新军还是有一定关系的。但是,这一次刘备军,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曹操尽起五十余万大军,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参加讨袁和征战乌桓的老兵,其战力更是上了不止一个层次。 而这一次领兵的将领,更是曹操手下一些有着名号,基本上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而且这些人,还差不多都是童英的老熟人,曹仁,曹洪,张辽,张合,夏侯兄弟,于禁,李典,这些将领,无论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可以领军的,可见曹操此次而来,除了准备要一雪前耻以外,更是对着荆楚之地,有着必得之心的。 这等军势,自然不是势单力薄的刘备军可以抵挡的,而且如今刘表已死,荆州之主暂时换成了对刘备一向不待见的蔡瑁等人,最大的后盾已失,即便刘备又增加了不少士卒,但是就军力而言,曹操军和刘备军,依旧太不成比例了。 没人会傻得拿鸡蛋去往石头上去碰,尤其这个鸡蛋还是自己的时候。作为刘备这个军事集团的领袖,刘备更不会犯这种决策性的错误。这是决计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得了这块地盘,总算是落下脚来,就这么俯首称臣,这对于一心回复汉室荣光天下一统的刘备,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么,不能投降又不能硬拼,剩下的就只有走这一策了。 童英是这样揣测的,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连他都能看出来的大势,难道卧龙先生会看不出来吗。 事实证明,他的看法完全没有错误,新野街头,很快就出现了这样一张告示:”无问老幼男女,愿从者,即于今日皆跟我往樊城暂避,不可自误”。显而易见,诸葛亮不仅仅知道此刻什么计策谋略最符合刘备军的需要,而且,已经将它们付诸于行动了。 刘备要率军前往樊城,居然不愿抛下这新野满城百姓,童英有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虽然满城百姓,战火一起,必定是生灵涂炭,但是这样的妇人之仁,在这个世道,还有用处么,难道刘备不知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一点他都做不到,他拿什么去逐鹿天下,曹操便不可能这样做。思虑至此,心中不禁一动,发觉自己怎么改变了这么多,回想当初初投卢植军中时,自己不也是很珍惜每个人的生命吗?曾几何时,自已怎么渐渐变得如此冷酷了?战场上士兵杀戳是一回事,可是百姓呢?数年前,曹操攻陷徐州时下令屠城,自己为何没有挺身劝阻?难道正如卧龙先生所言,自己虽然因为星玉变得愈来愈强大,但却也愈来愈迷失自我的本性?如今自己武功大进名声鹊起,但是比当初在长安武馆跟师妹打打闹闹快乐吗?小师妹呢?自己为何愈来愈少想起那生死不明的小师妹?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由自己追寻父亲的下落开始,父亲呢?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究竟在哪? 童英毫无节制的胡思乱想,突然觉得体内真气乱窜,然后全数集中在肚脐上方胸口之下的位置,随着真气的累积,感觉身体快要爆裂开来,童英想要张口呼叫刘嫣,结果什么声音都呼叫不出来,剧痛之下,登时晕死了过去?????? 当日夜里,新野城燃起了滔天的大火,虽然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刘嫣等人听不到那喊杀声,但是,火光已经让所有的人都明白,新野城,已经付之一炬了。 童英依旧是昏迷在马车之上,整个刘军正在进行大撤退,每个人都忙成了一团,其间除了卧龙先生来助童英稳定下来,以及关羽匆匆来探望了一下之外,身边也只剩刘嫣一人在照料着童英。 童英的病情在诸葛亮来过之后,稳定了许多,但是高烧还是没退,在这期间,口中反复呢喃着”父亲、师父、小师妹”,却没有一次提到刘嫣的名字,这让刘嫣心中不免有些神伤。 待到了到了樊城,童英才渐渐清醒,他与刘嫣才得知新野当晚的消息,原来诸葛亮故布疑兵,先是各个方向放置了一些人马,派着强将领着精兵,装模作样的抵抗了一番,很是让曹军吃了点苦头,最后,这些派出去断后的也好,掩护的也好,终于发现自己的军力和曹军的军力远远不济,悻悻的放弃了新野,仓皇逃遁。这点看起来倒是不像是作假,新野城里都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了,十成百姓里,已经逃了七八车,这漫山遍野的难民,可都是证明。 当曹军的先锋官曹仁,领着兵马得意洋洋驻扎进了新野,并向着他的丞相大人报捷的时候,半夜里一把大火,从新野城的四面八方烧了起来,诸葛亮安排的军将,乔装成百姓,潜伏在城中,早就备好了各种易燃之物,等着他们进来。 黑暗之中,曹军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这些潜伏的人马,一边放火,一边还大肆制造混乱,曹军哪里知道是城里潜伏的有敌人,还以为是刘备军趁夜来攻,他们在曹仁的命令下,匆匆忙忙堵住了城门,准备和来犯的敌人,来一场浴血奋战。 等到他们发现四周都是火海,到处都是拥挤的兵士,而唯一的出路,却被自己堵得死死的,一时之间,登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悉数葬身于火海,除了曹仁见势不妙,率着亲卫脱城而去,保住了性命,这进入新野城的曹军,只怕是绝大部分,都没有逃出来。 这一场火烧新野城,虽然造成的死伤,比不得火烧博望坡那么大,但是其动静一点都不比博望坡小,这十多万人,就在诸葛亮的两把大火之下,化为了灰烬。先是夏侯惇,然后是曹仁,童英实在是很难想象,曹操在宽恕了丢盔弃甲逃回去的夏侯惇之后,还会不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曹仁了,尽管曹仁也姓曹。 刘备和他的武将谋士们,并没有在樊城停留多久,稍稍在此驻足了一下,便朝着江夏去了,荆州刘表如今已经死了,究竟是立长还是立幼,这样简单的问题,却愣是被蔡瑁张允折腾得不得宁生,不过,眼下看来,似乎长幼都不太重要了,曹军已经来了,蔡瑁张允拥立的刘琮,可不像是刘表那样有大略,整个就是一个被人操持的傀儡,据说,他们已经派出使者,去和曹军接触了,这自然是要去行那投献之礼的。 而刘表真正瞩意的大公子刘琦的地盘,正是江夏,既然刘表临终的时候,留下了遗言,刘备自然是要履行自己的诺言的,刘琦倒是想和刘琮甩手一战,制止自己这个弟弟的愚蠢之举,无奈,他实力也实在是太不够看了,这个时候,依附刘备,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否则,不用曹军来找他的麻烦,就是他的弟弟全力来找他的麻烦,只怕他也抵挡不住。 樊城的难民越来越多,虽然新野之战挫了曹军的锐气,但是曹军迟早要卷土重来的,这个时候停留在曹军铁蹄随时能到的樊城,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幸好曹军没有水军,那么一江之隔的江夏,相比来说,那可就安全多了。 等到第三天,刘备及童英一行人终于找到了船只朝着江夏而去。 153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一) ?江夏城东,刘备执着诸葛亮的手,一脸的肃穆的开口道:”先生,此去东吴,一定要诸事万般小心,虽然说孙刘联军是先生提议,眼下是似乎是唯一抗曹之举,但是那孙权向来隐忍,究竟他所想如何,外人不可得知。先生能够说动东吴上下,固然是极好,但是,若是事有不成,先生第一要务,当是保全自己!” 诸葛亮微微点点头,开口道:”主公大可放心,江东之地,皆多英豪,亮此行必定竭尽全力,决不叫主公失望的!” 刘备还待再送诸葛亮一程,诸葛亮却是制止了他,笑道:”主公,留步吧,此去长不过月余,短不过十数日,亮必定归来,此刻主公为江夏之主,万万不可为亮耽误了公务。” “这五百军士,护卫先生,吾仍稍嫌单薄了,可惜我手下忠诚可用之人太少,要不,我令二弟送先生去东吴?” “不用,二将军此刻乃有大用,岂可轻易调动,至于护卫,童英留在此处也帮不上忙,不如让他随我前往东吴一行。”诸葛亮轻摇着鹅毛羽扇笑道。 “也罢,童将军之勇武天下皆知,由他护送先生自是再稳妥不过了,只是...”刘备微微一顿,再深深的望了眼远处的童英,缓声说道,”只是如此英才如今却是荒废了,若是能为我所用,岂不是...” “主公,童英此人来历成谜、命格特异,注定是左右天下气数之人,不能为任何人所用,主公只须善待于他便是?”不待刘备把话说完,诸葛亮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左右天下之人???”刘备的语气中,多了一股复杂莫明的味道???? “去东吴?”一行人上了船,童英及刘嫣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不过童英一想,亦是微微有些释然了,曹军南下,刘表已殁,刘备新军突起,但是论起实力,整个大汉朝南部只有东吴孙权的能与曹操一争长短,毕竟其盘踞江东三世,根基最深,人马和将领亦是最多,当之无愧的的称之就江南霸主。曹操若是要南下,绝对不会忽视孙权的。 “对,去东吴,刘琮和荆州水师在蔡瑁张允的撺掇下已经投了曹操,本来曹军没有水师,这长江天险尚可拒得他一时,而如今他得了荆州水师,无疑是如虎添翼,凭我家主公一人之力,是难拒曹操的。”诸葛亮笑的风轻云淡,”所以我就建议主公,派出使者去说动东吴,与主公连手共拒曹军。” “先生莫非是亲自去充作这使者?”童英微微有些皱眉,对于卧龙先生之计,他并无甚意见,只是觉得自己在此事中似乎有些尴尬。毕竟他与曹军将领交好多年,自己虽已离开曹营,对于刘备这仁义之君也心存好感,但怎能一转眼就掉转枪头对付曹操呢? 诸葛亮知他心思,摇摇羽扇微笑道:”你还记得那隆中课吗?” “先生是说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童英答道。 “嗯!那你又知道我为何出山?为何帮的又是一个实力孱弱的刘备吗?”诸葛亮沉声说道。 “童英愿闻其详。”其实童英心中有这疑惑许久了,只是一直没问而己。 “地尽落阳这句话基本己经实现了,原本汉朝在刘宏振作之后尚有百年气运,但因玄龙强行逆天,改变了原本的天命。如今,汉朝己是日落西山,玄龙也正在一步步实现他的计划。日前你跟我说玄龙便是司马懿,而郭嘉为他所害,我反复推敲此事,相信他加入曹营必有重大图谋!”诸葛亮露出少有的沉重之色。 “重大图谋?曹营有何是他需要的?”童英问道。 “一统天下的能力!玄龙看重的是曹操一统天下的能力!曹操如今踞有北方富饶之地,当初群雄割据的情势已被打破,曹操如有玄龙相助,将能迅速荡平诸侯,一统天下!”诸葛亮说道。 “那???孟德有治世之大才,若是由他来一统天下,是否也不是件坏事?”童英低声问道。 诸葛亮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道:”如果曹操能治理天下,其实比由汉室的那些皇帝来治理要好上许多。只是???这天下他打得下来,却是轮不到他来治理了!” “先生是说?”童英隐隐知道诸葛亮的意思了。 “数年前许子将曾来卧龙岗寻我,他跟我聊起天下英雄。他对曹操的评价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没错吧?”诸葛亮说道。 “嗯!确实如此。”童英答道。 “如今乱世,曹操充其量也就是个枭雄罢了,再加上他杀戳过重,曹操此生是没有帝王之命了!”诸葛亮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许子将却特别跟我谈起另一奇人。” “奇人?” “他说此人鹰视狼顾,平静的外表下包藏极大之野心,必为世之祸源。此人便是???”诸葛亮看了看童英,缓声说道:”司马懿!” 诸葛亮目光炯炯的看着童英:”所以,到头来曹操只是用他的杀戳为司马懿扫清障碍,为人作嫁衣裳罢了!” “那先生出山相助刘备,难道刘备才是天命之人,能与玄龙抗衡?”童英问道。 “汉室刘家乃承土德,隆中课的`地尽落阳`的`地''字就是`土也`,这说明土德气运已尽,而在五行之中木乃克土,因此木德将兴,只是木族圣人的时机未到,所以我出山便是要让天下形成三分之势,阻止玄龙利用曹操统一天下的阴谋得逞,同时以等待圣人出世!”诸葛亮正色说道。 “如果圣人不是曹操也不是刘备,那究竟是谁呢?”好久没开口的刘嫣好奇的问道。 “呵呵!人人皆有佛性,你我皆可为圣,只是自己能不能放下执着,去欲见真罢了。”诸葛亮微笑着摇了摇羽扇,说完之后斜瞄了一眼童英,目光中夹杂着复杂莫明的神色。 153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二) ?曹军大营。 原本大军的营账便是蜿蜒不到尽头,如今,在江边,更是一座座水寨林立,不时有或大或小的船只进进出出,一片森然气象。 这便是刘琮带蔡瑁张允前来投曹时候带来的全部荆州水师,而蔡瑁张允,因为精通水战,也被曹操毫不吝啬的赐给了官职,管辖水军。 对于曹操而言,刘琮的来投无疑是一场及时雨,他手下的兵马将领,绝大多数都是北方人,碰到个小河小湖,尚且能够应付,但是在如此雄阔的长江天险面前可就无半分用武之地了,当初挥军南下,曹操也不是没有看中这荆州水师的力量,如今得愿以偿。自己是心花怒放了。 如此顺利,让曹操也不禁有些得意,只是忽然想起三番两次的在刘备手中吃苦头,不由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夏侯惇于禁的失利,他可以当他们是轻敌所致,一时大意,入了敌人的圈套,但是曹仁在新野的失利,他却不能原谅的,如果,眼下不是用人之际,如果,曹仁他不是曹氏族人,他非得砍了他的脑袋祭旗不可。 将为军胆,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啊,曹操的愤怒,简直是无法宣泄,要不是江的对面,还有孙权这个庞然大物在那里,他恨不得立刻就亲率大军,渡江而过,将死守在那小小江夏的刘备军碾做齑粉。 “丞相如今已得荆州,小小的刘备军何足道哉。只消派能臣干吏,掌控荆州,再派一支人马据守此处,我大军从此可进可退,进可窥江东之地,退可守河北诸郡,缓缓图之,则大业可成矣。”荀彧知道曹操的心思,开口说道。 郭嘉殁后,荀彧便隐隐成为了曹操手下第一谋士,而在荀彧看来,此刻已经占据了荆州这个要地,那么此番大军南下的目的便已经达到,毕竟荆州不似战乱频仍的河北与中原之地,这些年甚少经历战乱,因此百姓富饶,得到荆州,便大大的补充了己方的实力,如今曹操一家独大只要缓缓发展,必定能实践大业。 甚至如今都不用大军出击,对于江南都是一种巨大的威慑了,用兵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以为上。只要将这种威慑保持下去,孙权也好,刘备也好,他们迟早都会沉不住气。一旦敌人沉不住气,就会犯错,等到他们犯错的时候,那就是丞相进军江东的时候了。 “不可,这个后发制人的计谋,若是放在平时,那是不错的,可是此刻我大军横距江表,又有新得的水师为助,江东咫尺可到,江东宵小,又如何能挡得住我大军!”然而荀彧话音未落,座下的司马懿却是缓缓开了口,”这个时候,自然当一鼓作气荡平江南,我等当极尽全力助丞相成就大业,岂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闻言,荀彧连连摇头道:”仲达此言差矣,就算有荆州水师可用,但是如此天险横亘于前,我数以十万的大军,如何能渡过天险、扫平江东,别忘了,我大军众军士将领皆是北人,不擅水战,指望荆州水师将人马运送过江,难道司马军师以为那孙权周瑜的水师是摆设么?” “哈哈哈!”司马懿长笑起来,看着荀彧:”原来文若担心的是这个啊?” 曹操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刚愎之人,对于手下的谋士,他一向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眼下,他最为倚重的两个谋士,却是都各执一词,这让他有些踌躇起来。 “你们二人暂且不要争吵,文若你说的有道理,仲达你也没有错,只不过不管如何,我们都得承认,面前的这条横贯东西的涛涛江水,才是我们目前应该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么?” “丞相不必忧心忡忡。”听了曹操所言,荀彧重重的点了点头,然而司马懿却是起身对曹操拱手道,”司马不才,倒是有些杂学在身,虽然这江面雄阔无比,但是要让他坦坦如通途,却也不是不可以...” “啊?”曹操又惊又喜,”仲达莫不是有何妙策,快细细给我道来!” “我幼年时曾随一世外高人习得一异术,唤作冰龙之术,只需一应施法之物准备俱全,在江边搭起高塔,自可唤得漫天冰雪,届时所有流动之水皆凝结成冰,至于这滚滚长江,届时也不是一个较大的冰块而已,我大军不谙水性,难道对于冰上行走还陌生么?” “此言当真!”曹操顿时大喜过望,朗声道,”如此一来,东吴水师,也是悉数没有了用武之地了。天险既去,我大军兵临城下,那孙权除了拱手称臣之外,还有什么法子!” “如此异人异术,我当初请得仲达出山,果真是我的幸运!”曹操越说越兴奋,他似乎已经能隐隐看到自己率大军平定天下的美好愿景达成现实。 “丞相,这十月之初、长江之地何来冰雪?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啊!”荀彧一向谨慎,对于司马懿所谓异术之言显然并不太当真,当下开口提醒道。 “这个自然,事关数十万大军,丞相必定不会仅仅凭司马寥寥几句,就定下计略。”司马懿正色说道,”丞相稍待,此等异术需准备数日,并祭祀天地,但是司马召唤一场不大范围的暴风雪,却是用不得准备这么久的,若是丞相亲眼所见,自然就不会担心属下诳言了!” “甚好!”曹操点头嘉许,”仲达你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此刻是正午,司马稍稍准备一下,便为丞相作法,今日夜间,必定有骤风雪,至明日天明,风雪方止!”司马懿笃定的说道。 “好,去吧,我且拭目以待,文若,你去传令全军,做好防风雪事宜,莫要冻死士卒马匹了!” 江东,柴桑。 与此同时,孙权也正召集一班将领谋士在堂上议事,曹操引得数十万大军而来,对于东吴来说,必然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为了此事,整个东吴集团上上下下皆在为此忧心。 孙权看着堂下各执一词,试图用自己的观点说服对方的两派,心里烦闷不已。东吴眼下分作了主战和主和两派,主战者少,主和者众,尤其张昭,更是主和一派的领军人物,似乎在他看来,投降曹操,才是东吴眼下唯一的出路。 “曹操拥万之众,借天子之名,以征四方,拒之不顺。且主公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既得荆州,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势不可敌。以愚之计,不如纳降,为万安之策...”坐下资历最老的张昭正喋喋不休的开口道。 而孙权只是低头不语,见到孙权不说话,张昭复又进言道:”主公不必多疑。如降操,则东吴民安,江南郡可保矣。” 听了张昭所言,在他身后的一班谋士皆是点头称是。 孙权摇摇头:”你等再议一议!” 说罢起身更衣,眼前的这帮人,让他心里有些鄙夷,在他的心中,将父兄留下的基业,就这么拱手送人,那是在心里上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可是此刻言和者众,而唯一主战者鲁肃,却又沉默不语,其他将领皆被他布置在了拒曹前线,竟然连反对张昭这班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这让他甚为不喜。 鲁肃见到孙权起身更衣,不声不响跟随其后,待到离开大堂,早已察觉鲁肃跟随其后的孙权,回过头来:”子敬,你有话说?” “主公,恰才众人所言,深误将军。众人皆可降曹,惟将军不可降曹。”鲁肃摇头朗声道。 “此话怎么讲?”孙权一听此言,深合他意,不由得问道。 鲁肃正色说道:”若是肃等投降曹操,封官加爵再不济也是一州一郡之主,即便不予为官,解甲归田,也可以得以保全身家富贵,但将军若是投降曹操,能够颐养天年么?至于封赏,位置至多和那刘琮小儿一般,得一个富贵清闲爵位,无权无势,又怎么能和主公江东号令群臣的权柄可比,张昭等人的话,与其说他们为主公、为江东百姓筹谋,倒不如说他们是为自己筹谋,主公万万不可听从!” 孙权面露喜色:”子敬你所言,甚和我意,只是这曹操得袁绍之众,近又得荆州之兵,势力嚣张,我东吴怕是难以力敌,故而我犹豫不决。” “子敬闻得,江夏刘备,已经遣使来了柴桑,似乎也是为这曹军而来,主公可曾知闻?”鲁肃说道。 “哦,还有这等事情?”孙权微微一皱眉,恨声道,”张昭可恶,这等事情,也竟敢瞒我?” “使者是乃诸葛瑾之弟,诸葛孔明也。前些日子刘备军和曹操打了几仗,主公若是要知道那曹军深浅,抑或者是要知道那刘备军的深浅,倒是不妨和使者见上一见,也好方便主公决断。”鲁肃轻声说道。 “这个自然,不单是我要去见一见,便是张昭诸人,也是要去见一见,你说的诸葛瑾之弟,莫非就是和凤雏先生齐名的卧龙先生么?”诸葛孔明之名,孙权亦是听说过,因此当下便反应过来。 “主公博闻,正是此人。这诸葛孔明素有大才,却不知如何投效在刘备手下,此刻正是作为使者来我东吴。”鲁肃颇为惋惜的说道。 “可惜了!”果然,孙权也是同样的表情,”当初孤也曾派人带着其兄的书信,前去请此人出山了的,可惜的是被此人婉拒了,有些人终究还是不能为我所用啊,哪怕其兄所劝,也不能改变其初衷。” “主公明日便可一睹这卧龙先生风采了,肃这边去安排,明日来奉请主公。”鲁肃拱手退了下去,留下仍然有些出神的孙权微微在那里发呆。而在那边大殿,张昭等人高谈阔论的声音,依然隐隐传来...... 153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三) ?如果从天空俯视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条长江,层次分明的将地上庞大的人群和建筑,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 江北是曹军的阵营,营盘无数和水寨林立,而江水的南面,则是规模相对要小的多的东吴阵营,再往远看一点,则是江夏的刘备阵营,不过,比起这遥遥对峙的两方,江夏那一边,明显的稀疏了很多。 不过真正的看点在于此刻两方阵营的天空,以长江为界,江南江北的天空,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天气,江南虽然算不得是阳光普照,但是也总算是正常的日头,但是江北却是笼罩在厚厚的云幔之下,雨雪霏霏。作为分界线的江水,则是因为两种不同的天气的碰撞,水面上到处都是氤氲的雾气。 在江北临近江面的一出水寨中间,一个突出的高台,这个高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看起来,多少与周围的战船兵营有些种格格不入的味道,但是此刻高台下众多严阵以待的军士,甚至华盖下裹着狐裘的一帮将领,都没有感到任何不妥的地方,华盖下居中一人更是笑吟吟的看着从高台走下来的一道身影。 “丞相!”那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司马懿,只见他对着正中间的曹操施了一礼,朗声道,”司马幸不辱命,法术已经初成了!” “看到了,看到了!”曹操大笑道。 这等呼风唤雨的异术,若非亲眼得见,他非得斥做妖言惑众不可。可是在他亲眼看到司马懿在高台上做法,沟通天地之后,他哪里还有丝毫怀疑。 “只是,司马你所言异术,到极致时,可召唤冰寒神龙,眼下虽然不曾得见,却是很让众将士期待呢?”曹操的心情极好,对着司马懿说道。 “今日方才是第一日,这异术需要连续做法七日,以血食为酬,以至诚为引,到第七日,神龙才会自天而降,方才大功告成!”司马懿微笑开口解释道。 “如此,那便劳烦仲达了。待到我大军平定东吴,仲达当记首功!”曹操点点头,”是我过于心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岂可是这般轻易现身的!”你且下去歇息,这七日,你专心施术即可,万事皆不用你操心,需要何等物事,尽管吩咐曹仁,他自会为你办妥当!” “谢丞相!”司马懿点头退了下去,施展这冰龙之术颇耗他元气,确实需要好好歇息一下。 曹操环顾四周,众将或者是凛然,或者是兴奋,显然此前司马懿所说的结水成兵,步卒过江,不是空口白话,也就是说,一旦司马懿施法成功,那么接下来丞相就要看他们作为了。 唯独蔡瑁张允微微有些失落,他们这帮降卒,所依仗的不过是荆州水师,若是论步卒骑军,曹丞相显然是看不上他们的那点兵马的,可此刻一旦过江如履平地,那他们就一旦价值都没有了,原来还指望的高官厚禄,只怕是不用指望了。 “蔡瑁张允!”曹操第一个就叫到了他们两个,他们微微一愣,却是一点磕绊都不打的应道,”末将在!” “这七日之内,你水军职责,便是护得这法台周全。虽然东吴水军今日并未曾挑衅,但是东吴也是人才济济,若是有奇人窥破司马军师施法,必定会派军前来百般阻挠,坏我大事,你水军但剩下一兵一卒,也不得让东吴一艘战船过来!” “得令!”蔡瑁张允齐齐应道,他们知道只怕此刻就是他们最大的用处了,若是这件事情办不好,丞相大人的怒火就下来了。曹丞相的怒火,就是曹仁将军都承受不住,更别所他们这些荆州降将了。 “其余诸将,这七日里,整顿军备,蓄养士卒气力,七日后,若司马施法成功,便是你辈大显身手之时!”曹操转身朝周遭其他的将领高声道。 “愿为丞相效死!”众将齐齐应道,激昂的声音,从江面上远远的荡了开去。 大江对面,东吴大都督周瑜,也正站在一处高台上,凝望着江心犹如实质般的雾气,正在怔怔出神。江水的对面是虎视眈眈的曹军,对于对方的一举一动,他自然都不敢掉以轻心,自从清晨派出去的哨船,带来了江北天气骤变的消息,不知为何,他就感觉隐隐有些不安,心中颇为忐忑。 周瑜虽自幼在长江边长大,但还没有看到过这样诡异的天气,别说是他,就是那些数十年如一日在这长江上讨饭吃的老艄公,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天气。 物反必妖,周瑜是这样认为的,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尤其是与他情同手足的孙策临死之前将自己的亲弟弟孙权托孤于他,更是让他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的沉重。如今曹操大军来犯,整个江东都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个时候,他更是不能让自己犯丝毫的错误。 “派三十只哨船,再探!”周瑜面无表情的下令道,对方可能不会在这样的诡异天气里有所动作,但是他却不能不防,失败往往就是从一个小小的疏忽开始的,周瑜是一个极度骄傲的人,他从来都不允许失败这样的词汇加诸在自己的身上。 “都督!”一个骑马的士兵,风驰电掣而来,远远就叫道:”柴桑信使到,请都督前去相见!” “信使何人?”周瑜走下哨台,淡淡的问道。 眼前的士兵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是鲁肃,鲁子敬大人!” “原来是子敬啊。”周瑜点了点头,快步朝中军走去。不过此刻鲁肃应该在柴桑为主公分忧才是,怎么会来到军中,莫非主公有令传来? 他心里微微一动,对着身边的将领说道:”哨船一旦回报,即可报与我知晓,所有战船,皆要戒备,谨防敌军突袭!” “是!”身边的将领应了一声,接替了他的位置。 鲁肃在营中已经等待多时,周瑜踏步进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除了鲁肃以外,在他身边还有着两人,一人峨冠博带,手执羽扇;另外一人虽然是武将打扮,却是眼生的人,分明不是自己军中之人。 “子敬,你不柴桑为主公分忧,来这边作甚!”周瑜暂且压抑下心中的诧异,对鲁肃微微笑了笑,开口道,”莫不是主公有书信给我?”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卧龙先生,诸葛孔明,这一位是童英童将军,公瑾你不知道啊,张昭诸人,一味畏敌如虎,与卧龙先生一番言辩,皆被卧龙先生折服!”鲁肃面色有些激动的开口道。 “卧龙先生?”周瑜瞥了眼诸葛亮,然而须臾却是将目光放到了童英身上,”童将军不是效命于那曹操帐下么,如何又投靠了刘备?” “周将军此言差矣。”童英摇了摇头,”我如今不过是卧龙先生身边的侍卫而已,并非投了刘军。” “哦,是么?”周瑜再次将目光转向鲁肃,接着刚才对方的话头往下说,”这么说,此刻主公已经决断,和曹军一决生死了么?” 对于周瑜而言,这个消息让他也是甚为畅快,须知大军在外,最忌讳的便是上令不明,而偏偏如今主公身边皆是一些眼光短浅之辈,这让他很是忧心,甚至担心来自自己阵营的擎肘。 “自然,如今主公已经决意和江夏刘皇叔联军,共同拒曹,以保得我江南安宁,不被那曹贼蹂躏!”鲁肃点头道。 “江夏刘皇叔!”周瑜嘴角微微一翘,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诸葛亮还是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讥诮之意。的确,从军力上看来,刘备的军力别说和曹操比,就是和东吴相比也是相差得太远了。就算是此刻将刘备的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也不见得能凑得出五万军力,而单单周瑜手下的兵马,就远远不止这个而数字了,作为心高气傲的周瑜,自然有看不起刘备军的理由。 更别说,刘表之死,就是缘起东吴,而刘备军眼下在江夏,很大一部分都是刘表原来的士卒,对周瑜来说,这些人更是手下败将了。 只是既然是孙权决定的事情,周瑜自然是不便反对的,只是刘备不能派上用场暂且不说,起码,绝对不能在这里碍事,要不然,自己可不客气。周瑜心里暗暗的想道。 “先别说这个。”鲁肃打断了周瑜的沉思:”这几日,公瑾可曾发现什么不寻常之事?昨晚诸葛先生夜观天象,甚至不肯休息一下,便自行请缨前来。” “是么?”周瑜总算是认真的看了诸葛亮一眼,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危言耸听。然而他心里一动,今日这江面上的天气,岂不就是这奇怪之事,难不成这所谓的卧龙先生当真能掐会算,料到今日有有此情形出现? “倒是没什么奇异之事,曹军也甚为安分。”他沉吟道,缓缓开口道,”就是今日的天气,有些反常...” “如此说来,孔明所料还真没有差错。”听完周瑜的叙述,鲁肃扭过头,朝着诸葛亮看了一眼,然后接着说道,”公瑾可知,昨夜孔明便已料到今日会出现这样的反常天气,因此这才急急赶来。” 鲁肃所言不假,不过这一切也并非都是诸葛亮之功,说起来,还与童英脱不了干系。 153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四) ?孙权率东吴众谋臣和诸葛亮相会,被诸葛亮舌战群儒,一一辩得哑口无言,孙权见到没有了阻力,也是也就定下了心思,这孙刘联军一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除了派出信使知会刘备,令其率军和孙权军接洽联军事情,按道理而言,诸葛亮来江东所为之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打道回府,继续回到刘备的身边,去为刘备出谋划策才对,但是他又怎么和鲁肃一起出现在了这里呢?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盘龙璧又出现了异动。 童英对自己身上的这块玉璧,已经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这些年的纠缠下来,别说这玉璧上的纹路他了如指掌,就是这玉璧的奇异之处,他也不是没有关切的。当玉璧轻鸣,并发出光芒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这玉璧又感知到了一颗星玉的存在。 就在诸葛亮舌战群儒后的第二天,这玉璧突兀的再次发出了征兆,和当初在虎牢、在官渡的时候机乎毫无二致,他绝对可以断定,又有一颗星玉出现在了这附近。 甚至童英根据玉璧光亮的程度,敏锐的发现这枚星玉的所在之处就应该在这两军对峙之处。 晚间,诸葛亮完成使命,也正是心情略略放松的时候,闲暇之时童英和他聊了半晌,除了叙述这盘龙璧的奇异之处,自然也将这才出现的异兆毫无保留的和诸葛亮说了。 而诸葛亮听了之后,当下掐指一算,立刻出了帐去夜观天象,待到天色将明,他便让童英将鲁肃请来,详细的将今日会出现的异象说了一遍。 鲁肃听了亦是大惊,三人当即取了快马朝孙权军在长江南岸驻扎的大营而来。 “可否劳烦都督带我们等去江边一观?”此时,诸葛亮终于开了口,朝周瑜请求道。 “这个自然无妨!”周瑜点点头,开口道,”公瑾军务在身,就不陪同两位了,子敬,你就多辛苦一番,待得我巡营回来,我与子敬你三人接风洗尘!” 周瑜离去,诸葛亮和童英也不在意,毕竟人家是这数万兵马的统帅,眼前又是大敌当前,他们两个到来,对方前来迎接,已经是相当的给面子了,再不知道进退的要求对方如何,那就是在惹人讨厌了,孙刘联军刚刚成行,而孙权军更是联军的主导,这个时候,得罪联军的重要人物,诸葛亮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面。 鲁肃当前引路,两人朝着江边走去,还未到江边,江面那氤氲缭绕的情形,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而童英手中的盘龙璧,更是活跃异常。 “这异宝必定是曹操麾下之人所有。这等天才地宝,若是用之正途,自然是可以造福苍生,但是,若是用来为恶,其所造成的危害,也是远远超乎世人的想象的!”诸葛亮低声说道,前方,鲁肃正在和一个水军将领说着什么,”童英,你可否将盘龙壁借我一观?” “先生但用无妨!”童英没有犹豫,直接将玉璧递给了诸葛亮。 “不妙!曹军有人在施术法!”借助盘龙壁,诸葛亮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皱眉道。 “术法?”童英闻言,不由一愣。 “正是,天下奇人异士众多,其中不乏能沟通天地,用术法驱使五行之人。”诸葛亮面色无比凝重,接着道,”你看这江面的雾气来得如此怪异,显然都是术法驱使的云雨。只可惜我对于五行术法虽有研究,然而只对火术较为精通,眼前这驱动云雨,明显的是属于水术,只怕是出自玄龙的手笔。水乃克火,更兼对方有星玉相助,只怕...” “先生也对付不了?”童英从未见卧龙先生面色如此深沉,不由开口道。 “你看这江面,江南是清气下降,浊气上升,而江北截然相反,是浊气下降清奇上升,而且看这曹营上空云雨的规模,怕是方圆百里的云雨都被曹营的术士招集而来了,此人颇有法力,只怕不下于我。”诸葛亮声音越发低沉。 “召集雨云?莫不是他想水淹孙权军么?”童英知道卧龙先生身负奇术,不然也不会如此擅长经纬占卜之术。只不过他自己对五行之术不甚了解,听到卧龙先生如此说,不由追问道,”这四周皆是水寨,而这东吴兵士也大都是水军,这又有何用?” 诸葛亮看了看江面,摇头道:”未必如此,曹军里的那个术士,不可能这都不知道,水到极致,就是冰,只怕那术士想要冰冻江面,送曹军数十万大军渡河!” 童英哑然,数十万大军越过这阻拦他们脚步的长江,孙刘联军,可是万万抵挡不住的,曹操的军力如何,童英可是清楚的,更别说,他最近又得了荆州之军,加上新募之军,诸葛亮火烧博望坡和火烧新野,其实根本就没有伤到曹操军的筋骨。 “先生可有破解之法?”童英见卧龙先生将此事说的如此严重,不由亦是紧张起来。 “我们速速回营,将此事告知那周公瑾,可惜我的火系术法被对方克制,所以只能求你这盘龙壁相助了,有了这神物之助,或许还是有几分胜面的!”诸葛亮已经无心在看下去了,对方的术法克制于他,又已经施法在前,他已经失去了先机,再也耽搁不得。 江北的天气,一天一天的寒冷,前两天在江心看到的那层次分明的分隔带,如今早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寒风早已经不分江南江北,一起将这天地都笼罩了进去。 在江的南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搭起来了一座高台,看搭建的泥土的样子,显然这座高台被搭起来,就是最近的时候,而此刻,高台之上,一个人影,披头散发,面色肃穆,口中正在念念有词。 若是此刻有精通望气之人,又能够看透天空中厚厚的云层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发现,在厚厚的云层上面,两团巨大无比,又截然不同的云团,正在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看起来个头大一些的是黑色的气云,此刻他占据着上风,而颜色暗红的气云,不仅仅个头比对方小了不少,此刻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左支右绌,对于黑色气云的席卷而来,似乎抵挡得十分的吃力。 黑色气云,毫无疑问是司马懿施术召唤而来的,经过几天的做法,这气云已经逐渐成型,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在黑色气云的笼罩之处,气温比起其他的地方,要低上许多,如果有人在这个范围当中的话,就会感觉到宛如置身寒冬。而江南暖湿,这等严寒,怕是大多数江南土生土长的人都感觉有些经受不住。 还有一个最清楚的征兆,就是滔滔的江面上,开始出现了一些零碎的薄冰,在十月之初的江南,这种情况实在令人咋舌,即便是先前不太相信诸葛亮所言的曹军要冰冻长江这一离奇的说法的周瑜,此刻也有些将信将疑了。 暗红色的气云,自然是诸葛亮作法召唤而来的,可惜的是,他失却了先机,而且,本身这气云的属性又被对方所克制,尽管他有盘龙璧的相助,也只是勉强抵御黑色气云的进攻,实际上,诸葛亮也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别的办法的话,这一场术法比拼,他已经输给了曹军中的那个神秘术士。 两座高台高置于大江两岸,遥遥对望。江北曹军为司马懿所建的高台名为祭站台,此时祭站台上,司马懿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料到孙权据江东之地少有了解五行异术之人,而他这边法术一起,兵丁也不会察觉到有何不妥当。毫无疑问,他便占了先机,因此即便几日前对方也请来了一位了解异术的能人异士与自己对抗,然而此人却是用火术来对抗自己的水术,难道他不知五行之中水克火吗?有此一条,对方必败无疑,这几日江面上的情况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司马懿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走下了祭站台。还有两日,这术法就完成了,到时候,江面成冰,车船禁绝,曹操的大军就可以无惊无险的跨过长江去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术士是何等人物,毕竟这交手几天,他除了感叹对方时运不济以外,心里还是暗暗认可了对方的实力的。 “司马军师,今日又辛苦你了,我已吩咐兵士为你准备热酒来暖暖身子。”一旁曹仁走了过来,开口道。不过看他目光闪烁,显然是还有弦外之音。 “那就劳烦将军了。”司马懿自然知道对方想问什么,笑着说道,”孙权军的那位术士,已经被我耗完了法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到明日,他回复不了元气,如今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坏不了丞相的大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曹仁搓搓手,口里哈着热气,面上闪过一抹厉色,自从新野一败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想到报仇雪恨,如今眼见天赐良机就快到来,不由开口道,”如今全军都摩拳擦掌,等待司马军师建奇功,便能大功告成,一举平定这江南,届时这天下还有何人是丞相的对手?” “是啊,大功告成,一举平定天下...”司马懿微微别过头去,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嘴角亦是浮起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153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五) ?而在江的南岸,周瑜为诸葛亮所建之高台名为七星台。七星台上,诸葛亮跌跌撞撞的走了下来,脸色一片煞白,他已经是尽力了,但是还是阻挡不住对方的法力朝着江南侵蚀,这么算起来,江面结冰是迟早的事情,他能做的,最多,也不过是延缓一下对方的进程而已。 “先生!”一直在高台下等候诸葛亮的童英迎了上去,一把搀扶住诸葛亮。 诸葛亮此时的模样竟然有几分狼狈,和他平日的神闲气定的样子,大相径庭。 “饶是有你盘龙神壁相助,我似乎也奈何对方不了。”他被童英搀扶到附近的营房,挥散了左右,摇头道,”对方在这术法上修为与我相当,再加上星玉的力量,照这个样子,最多三两日这江面便会凝结,到时候这赤壁大营可就真是堪忧了。” “想不到这盘龙璧也无法助先生你一臂之力...”童英叹了口气,开口道。 “这盘龙壁只有你这玉使能够运用自如,他人若是要强行借助其力,实在太难,最多也能增加十之二三的力量罢了。”诸葛亮摆摆手,开口道:”童英,如今情势危急,我法力已经告罄,接下来两日,怕是制止不了对方做些什么了,这个时候,指望周瑜周督都出兵,去袭扰对方,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今我可做指望的就只有童英你和身边这五百兵丁了!”诸葛亮沉默了许久,终究是缓缓开了口。 “但凭先生吩咐,童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童英知道诸葛亮必定是有要事吩咐,当下正色道。 “还请童英你往江北一行,潜入曹营,击杀那施法的术士妖人!” 诸葛亮厉声说道,”那术士妖人心思歹毒,又不择手段,留他性命徒自遗害世间,此乃是替天行道之举。而我思前想后,此事也只有童英你能为之,你久在曹营中,自然对其营阵布置了如指掌,潜入其中当属易事。只要找到那妖人的位置,一举击杀,则曹军必败!” “先生所言甚是,潜入曹营并不困难。”童英点点头,开口道,”只是如何才能寻到那妖人所在呢?” “这个很好办,你看到七星台了吧,施法之人要想天地借力,这法台自然是越高越好,你到了对岸若是看到有何这七星台一般的高台,那就是那妖人的所在了。”诸葛亮顿了顿,从怀中取出盘龙璧递给童英,接着道,”你把盘龙璧也带上,这神璧也会提示你的。” 盘龙璧一落在童英的手里,立刻就嗡鸣不已,原本暗淡的光芒,陡然增强了几分,仿佛是有灵性一般。 “童英必定不负先生所望!”童英接过盘龙壁,当即便欲转身离去。 “童英!”却不想诸葛亮却是将他叫住。 “先生还有何事吩咐?”童英诧异的转过身,望着诸葛亮。 然而诸葛亮的面色却是颇为复杂,似乎在为什么事踟蹰不已,良久,他才缓缓道:”如今江面初结冰,你过江一定要小心。” 童英笑着点点头,满是自信的说道:”先生放心,童英省得。” 说罢,童英便出了营账而去。诸葛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复杂的神情终究是化作一声叹息,他嘴唇嗡动,仿似喃喃自语的说道:”希望你日后不要怪我...” 刺骨的寒风吹过,夹杂着雪花的雨水淅沥沥的下了下来。天气冷得有些可怕,这让极少经历如此苦寒的江东士卒们不禁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口中不断的咒骂着如此恶劣的天气条件。而江的对岸,早已准备的曹军兵士们业已披上了厚厚的棉衣,对于这种天气,来自北方的他们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大帐内,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着,周遭围着一圈曹军士卒,火红的篝火将他们的脸照耀得分外红润,而诸人都在磨砺着自己的兵器,因为曹操已经下令今日休整一日,明天就要向驻守在江南岸的孙刘联军发起攻击。不少曹军兵士得知这个消息后,皆是兴奋异常,望向对岸的眼中多出了几抹迫不及待的杀意和嘲讽——只怕敌军在这种天气下连弓弦都冻得拉不开了吧! 因为天气的缘故,今天的夜色变得越发的深沉,除了被双方营火照亮的地方,其余之处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的北岸一处乱石堆中忽然呼啦啦冒出了数十个人影,正是童英等人。 刘备派遣了五百士卒随诸葛亮出使江东,刘备对诸葛亮的重视自不必说,这五百兵士皆是军中精锐之士。而诸葛亮又将这些人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童英,不过童英考虑到如今虽然孙刘已经缔结盟约,可是毕竟人心叵测,他又如何能置卧龙先生一人于孙权军大营中。 因此童英并未带太多人过到江北来,毕竟今日要深入敌营,人太多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成事。童英选择了五十个深谙水性的士卒,原本打算乘船到接近北岸后再泅水过江,然而到了河边才发现,此时浩瀚的江面已经结起了一层薄冰,虽然还不足以让千军万马从冰面上过河,然而支撑数十人的重量早已是绰绰有余了。 童英一干人绕道上游曹军设防不严的地方悄然过了河,望着原本可算是天堑的长江已是千里冰封,童英不由深深的皱起了眉。想起卧龙先生说过的话,他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然而今次童英却一违往常,亲自来刺杀这个施法的妖人,原因也很简单。兵家对战,主力用的是兵士,伤亡最大的也是士卒,从军者生死有命,怪不得别人。然而这妖人用异术改变天气,伤害最大的却是整个江东的黎民百姓,如今本是已近收获的季节,可是这一番风雪之后,江东的粮食还能有多少收成?又有多少百姓要忍受这种饥寒交迫?届时即便曹操打赢了这一仗,也要留下无尽的恶名。 不得不说,对于现在的孙刘联军来说,要遣人前往曹营刺杀一个人,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童英了。毕竟童英在曹操帐下效命多年,对于曹营的布局和哨卡了如指掌。 童英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曹军营账,不禁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自从出逃许县以来,他曾无数次想到过自己重回曹营时的情形,但没有一次会想到是以如此身份,偷偷潜回。 思虑及此,他的脸上不由浮现起一丝复杂的神色...... “将军...将军...童英将军!”耳际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人声,童英扭头望去,开口的是一个熟识的兵士。 此人姓许,乃是护卫诸葛亮的五百士卒中官职最高者,是一名校尉。 此时这位许校尉正目光灼灼的望着童英,显然是发觉刚才的走神,故出言提醒。 “哦,将众人唤过来,我有事与大家吩咐。”童英开口道。 “喏。”那许校尉闻言,当下前去招呼所有兵士。虽然童英并未在刘备军中挂有任何官职,但是因为有刘备的吩咐,所有刘备军士卒都其尊敬有加,依旧唤其一声”童将军”。 “刚才来时路上我与你们说的话,都记住了吗?”等到诸人都围拢过来,童英开口问道。 “都记住了!”士卒们齐声应道。刚才在河面上,童英已经将曹营的大致布局与岗哨守卫和这些人都详细说了一遍。 “好,待会你们悄悄潜入军营里,只需造成混乱即可,一旦曹营鼓噪起来,你们就立刻退出,渡江回南岸,明白吗!”童英接着吩咐道。 “那将军您呢?”许校尉忽然蹙眉道。 “你们无需管我,完成自己使命便可!”既然卧龙先生将这些士卒交付给自己,童英便也不拘泥于什么身份,依旧像是在曹营之时般下令道。 “喏。”那许校尉见童英如此坚决,只能无奈点头道。 不多时,所有刘备兵士全数隐没入黑暗之中,想必过不了多久,曹营中的不少地方便会产生一些人为制造的骚动。不过童英也知道曹操一向治军严厉,这些小骚动必定无法真正扰乱到曹军的阵脚,曹军士卒至多有片刻的慌乱便会被平息下来。 不过这片刻的慌乱也足矣了,童英借着夜色潜入道曹营之内,凭着对曹军大营布置的熟悉,他总能找到巡逻士卒的纰漏,只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便找到了自己此行要寻找的东西——祭站台。 童英遥望着不远处的高台,他虽然不知道这高台的名字,但是眼见曹军营寨中出现如此怪异的物事,而且这高台甚至比卧龙先生的七星台更高,他便知道自己必然没有找错地方。何况,卧龙先生在搭建七星台的时候也曾说过,这高台搭得越高、越接近天空,更能使术者与自然沟通越发和谐,也更有利于异术的发挥。 虽然发现了目标,童英却并未着急动手,他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须臾,曹军大营中传来了不少嘈杂的人声,有几顶营账被人拔去了固定所用的铜钉,使得整个营账坍塌下来,砸到了里面正在休憩的士卒。正如童英所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部分曹军士卒有些不知所措,陷入了暂时的慌乱中,这慌乱从那几个坍塌的营账逐渐蔓延开去,不少人纷纷走出自己的营账来,想要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童英动了!他飞快的踏上祭站台的台阶,然后拾级而上,一路往祭站台的最顶端狂奔而去。 原本守卫在周遭的士卒都被营中的变故所吸引,都没有主要到有一道黑影从自己身边划过。 153 第六十八章 赤壁双龙(六) ?长江北岸祭月台。 司马懿的脸色苍白得有如纷飞的大雪。 为了迅速完成自己庞大的计划,同时取得曹操的信任,这几天强行在这十月之初施行冰龙之术。虽说有兖玉的助力,但是要将这滚滚长江全数冰封谈何容易,还好自己修行家族异术多年,功力深厚,因此这才能施法成功。 不过,这冰龙之术是一个极为艰深的法术,只有每代的玄龙才能修习,每次施法均会消耗大量的真气。 前二日的施法尚称顺利,但到了第三日南岸突然出现一团红云与自己召唤的黑云相抗。经过了几日的斗法,虽然自己凭着五行相克勉强压过了对方,但自己也元气大伤。但是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司马懿还是以意志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强行最后的祭月仪式。 冰冷的夜色中,一条人影悄然出现在祭站台上,司马懿感受到一股杀气袭来,于是缓缓的转过身来。 那出现的人影正是童英,他强烈的感觉到这台上施法之人便是玄龙,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他曾幻想过玄龙各式各样的形象,但是当玄龙转过身来,与他正面而对时,童英却浮起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自己似乎对这张脸孔极为熟悉! 而司马懿的反应更是怪异,他居然毫不设防的两眼死盯着童英,似乎见到了世间最怪异的事物一般。 当二人都还在失魂落魄之际,童英胸口的盘龙璧突然光芒大盛,而飘浮在祭站台中央灰色的兖玉,也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像是金属被磁铁吸引般的朝童英飞去。 司马懿脸色一变,两手迅速结印,那飞向童英的兖玉便硬生生的被停在两人之间,随着双方力量的此消彼长,缓慢的被两人来回拉锯扯动。 司马懿紧咬着牙,在这寒天之中,脸上却是留下一滴滴的汗珠。而在另一头,童英也不好受,自从得到荆玉之后,始终在胸腹之间乱窜的真气此时又开始作怪,仿佛有个怪兽在撕咬着胸腔,欲夺胸而出! 两人相持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双方都忍受着煎熬、突然从祭站台下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霎那间已接近了台顶,显然来人武功甚高。 童英心知来人是敌非友,心下一急,胸腹间的真气顿时爆发,喉间一甜,口中黑血狂喷而出,司马懿见状心中一惊,稍一分神,兖玉便被吸进了童英身上的盘龙璧! “英儿,你没事吧?”司马懿见兖玉被童英夺走,居然似乎不太在意,反而关心起童英来了。 童英闻言一怔,将真气运行了一下,吐血之后,似乎功力更胜从前。见司马懿一付气息虚弱的样子,知道机不可失,大吼一声:”玄龙,我要为师父报仇!”,便抽剑飞身向司马懿扑去! 童英见自己的身影在司马懿的眼瞳中愈来愈大,但是这个即将死在自己剑下的大仇人,他的眼中流露的不是恐惧,而是迷惑、关心及解脱??? “住手!”一声大喝,一条黑影迅速的将司马懿一把抱住,两人狼狈的在地上一滚,堪堪躲过了童英这必杀一击。 童英一击不中,夜色中,那黑影扶着气喘不己的司马懿站在台沿,夜风中,那黑影一袭黑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又是你!”童英在夜色凝神望向那如幽灵般的黑影,不是黑龙使更有何人! “大人,走!”黑龙使没理会童英,轻喝一声,身前爆出一团黑雾,黑龙使及司马懿顿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童英成功了!”大江之南,七星台上。一直关注着天象的诸葛亮眼见黑云萎靡了许多,不由暗自心道。 他亦是知道此时的形势刻不容缓,他并不知道童英在江北到底做了什么,也不敢保证这样的场面能持续多久。 因此诸葛亮长吁了一口气,忽然面色一变,睁目锁眉,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凛然生威。左手食指和中指忽地一引,径直向胸前长剑上划去。 只见白色的剑芒闪过,忽地红芒闪动,诸葛亮左手二指伸入白光之中,再出来时却已是鲜血淋漓,而脸色则是越发的苍白。旋即他左手疾划,虚空中快速之极地划了一个怪异图样,而他两指之间的血滴竟也并非向下掉落,而是随着他挥舞手势,凝结半空,生生将这个图案显了出来。 那分明是一个鲜红的用鲜血镌刻在空中的八卦图案。那八卦图缓缓旋转起来,慢慢升起,到了诸葛亮面前三尺地方。诸葛亮此刻的脸色已是苍白至极,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这个八卦图给吸了过去,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吟唱着古老而遥远的咒语。 随着诸葛亮口中咒语的念出,那八卦图越转越快,原本血红色的八卦图轮廓也渐渐起了变化,红色的边缘竟是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晕,仿佛火焰一般。 “喝!”当诸葛亮忽然面色肃然厉喝一声,那八卦图上的鲜血终于熊熊的燃烧起来,越来越强烈,遥遥望去,宛如一轮初升的旭日一般!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幕忽然间完全被强烈的火光所笼罩,先前的黑暗被彻底驱逐出去,整个大江之南仿佛已找不到一丝阴暗的地方。在这一时刻,这明亮的光芒远超过了世间任何的光亮,甚至令人有股异样的感觉——即便是天际烈日降临,只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而这恐怖的力量当中,最为炽热的地方无疑就是那个正在急速转动,闪烁着诡异光彩的八卦图了。而在八卦图正中,太极精光大显,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不停扩张又微微收缩起伏的八卦图仿佛如一个孵化的赤焰之卵,其中蕴育着某种可怕之物,而随着周围温度的持续急速升高,那可怕的事物正一点一滴的凝聚着力量,或许下一刻便会降临到这个世界。 七星台下方圆五里之内再也看不到一个士卒,即便是离那高台远远的兵士也能感觉到一阵炙热正在烘烤着他们的身心,仿佛要榨取掉他们身体里每一滴的水分,不由纷纷退开得更远,但又目不转睛的遥望向高台,生怕会漏过什么重要的时刻。 高台上的诸葛亮望着半空中的八卦图,却是长呼了一口气,俄而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显然,刚才的一番施术,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幸好在他的周遭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光圈,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将所有的酷热隔绝在外,使诸葛亮不必受到火焰的伤害。 突然,那八卦图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有那么一刻,仿佛世上的一切都瞬间凝固住了,然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龙吟,全部的火焰瞬间迸发出最热烈的光芒! 巨大的头颅慢慢的从八封火炎中探了出来,如烈日一般耀眼,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巨大古老火龙,每一处地方都是火焰。然后火红的龙身、龙尾、龙鳞一样一样的显现在了这个世间,那令人窒息的威势,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火龙术! 借助盘龙璧的力量,诸葛亮终于成功的完成了施法,召唤出了这头来自亘古洪荒的巨龙。 新生的巨龙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仿若带着一个新生的力量,让整个世界都跟着颤抖。片刻之后,它似乎已慢慢适应了刚刚苏醒之后的感觉,巨大龙首之中,红润透明的巨大眼眶里,燃烧的烈焰缓缓升高,龙头也随之慢慢转动过来遥望向七星台上的诸葛亮。 而诸葛亮在它的目光中勉力站了起来,只见他飞快朝巨龙的方向比划了几下,似乎在向巨龙诉说,亦或是祈求了什么,那巨龙微微颔首,转后缓缓转头看向北方... “吼!吼!” 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天地!一声嘶吼过后,巨龙开始朝大江之北飞去,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道火红的闪电般。而大凡它所过之处,原本曾经无比坚硬的地面,此刻却完全崩溃了一般变作熔岩地狱,巨大的裂缝龟裂无数,赤红的岩浆在脚下奔腾咆哮,如浪花潮汐一般飞溅,打在残留的焦黑岩块之上,不停的灼烧着,发出丝丝的声音。 更不消说结了一层薄冰的江面,只不过一瞬之间便尽数融化。无数冰雪连化作河水的机会都没有,便变作气体蒸发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江上的曹军舰船纷纷被巨龙溅出的火焰所点燃,熊熊的大火顿时无可抑制的燃了起来,将整个江面映照得通红。 舰船上的曹军士卒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是被吓得失魂落魄,纷纷跳下船入到河水中求生。 半空之中的火龙似乎也看到了这一幕,猛然咆哮,龙吟长啸隆隆不绝传了出去。龙首蓦地一沉,庞大的身躯顿时浸入河中,在曹军的舰船阵中迅速的穿梭起来,四周的火焰瞬间也一起高涨。 整条江的江水须臾便沸腾起来,所有的舰船都被付之一炬,那些早早跳入江中的士卒们仿佛置身于油锅之中,江水刹那间滚烫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让他们因痛楚而发出阵阵哀嚎。 凄厉的声音传到江的南岸,让所有人江东士卒不寒而栗。而与此同时,江北的曹军士兵却是感同身受,因为那头可怖的巨龙已然掉头朝岸边袭来,带着无可匹敌的毁灭力量,席卷了一切事物! 所有的营账都被点燃,所有的士卒都在呼号着逃窜,整个曹军大营仿佛变成了一个修罗世界! 被亲卫强行架上爪黄飞电的曹操早已逃到了安全的地方,然而当耳边凄惨的叫喊声逼得他拨转马头回望的时候,入目所及的就只剩下一片熊熊燃烧着的火海。 火光照亮了曹操的脸庞,望着付之一炬的营寨,说不清心中是茫然、恐惧抑或是悔恨...... 第三部 御 龙 第六十九章 背盟(上) ?今年的梅雨季节来得总是很早,好些日子里,整个江南都被笼罩在烟雨濛濛之中。 不过这一连好些天,沿著大江两岸的百姓却觉察到了一丝异样,天空总是被一团黑色的雨云所笼罩,遮蔽了所有的阳光。而不同於寻常雨季的是,这几日里下的都是瓢泼大雨,雨水冰冷刺骨,连带著气温也陡然降了下来,比冬季更加寒冷。随著酷寒的天气在延续,人们甚至愕然发现,涛涛不绝的江面上竟是开始结起了一层薄冰,这让许多一向是如同夏虫般的江南百姓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雪是什麼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些敏锐的人们想要寻找这极端天气的由来,却无奈的发现,那黑色雨云的源头似乎是来自一个叫赤壁的地方,而如今的赤壁正是强大的曹军和孙刘联军的战场所在。 正当这些人开始莫名的担心之时,一场更加诡异的场景出现了,一天夜里,突如其来的冲天火光将夜空照亮,大火由赤壁战场所起,火焰熊熊燃烧著,仿佛永远不会熄灭一般,天地為之色变,如同白昼一般,漫天的大火即便是数百里以外的人也能看到,甚至他们还能听到一阵阵奇怪的龙吟声,也是从那赤壁传来的。 这场火整整燃烧了一夜,当第二天的黎明到来之际,所有人都惊奇的发现,那团縈绕在天际久久不肯散去的黑云竟是在一夜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气温也猛然蹿升,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而最為重要的是,一场旷世大战也再这一夜中分出了胜负...... 而当那条火龙出现在夜空的一瞬间,周瑜便已察觉到形势的逆转,当即下令全军出击,数万大军直扑江北曹军大营! 满载江东军士卒的舰船缓缓驶离江岸营寨,周瑜站在江边远眺北方,江北岸依旧是火光滔天,虽然隔著浩渺宽广的江水,却依旧能听到来自对岸士卒的惨叫和哀嚎。 不过,此刻周瑜的脸上没有丝毫胜券在握的喜色,反而深深的蹙著眉,目光飘渺,似有所思。 “大都督...大都督...”忽然,周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呼唤自己,循声回头望去,开口道,“是义公啊,有何事稟报麼?” 来人是韩当,义公便是他的字,此人长於弓箭、骑术并且膂力过人而被孙坚赏识,追随他四处征伐周旋,孙坚死后又辅佐孙策打下偌大的江东,而孙策為许贡门客刺杀后又為孙权所用。所以可算得上是三朝元老,此番赤壁之战也是颇為周瑜所倚重。 “大都督,所有兵士都已出发,公覆按照您的吩咐,将率军从下游登陆,绕过如今已是一片火海的曹军大营,然后突击曹军。”韩当轻声说道,面色似乎有些复杂。 “唔,等到公覆抵达曹军大营,这火应该就停了吧。”周瑜淡淡的开口道,仿似没看到韩当表情有异。公覆是黄盖的字,与韩当一样,他亦是曾随孙坚征战天下的老将,因此周瑜才会以他為将,出征曹军。 “大都督,你似乎...”韩当本想说点什麼,周瑜却是先开了口, “义公,方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麼...” “唔,属下方才正在领兵巡视营垒,正好看到了那一幕...”韩当似乎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这才压低声音接著道,“听说那条火龙是那卧龙先生靠异术引来的...” “哼。”周瑜忽然冷哼一声,打断了韩当所言,俄而以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令道,“明日你派二十个口舌灵敏、能言会道的士卒往四方去,就说曹操歹逆,妄兴不义之师进犯我江东之地,因此遭到了天谴!” “天...天谴...”韩当显然是為周瑜所言吃了一惊。 “怎麼?”周瑜语气很平淡,然韩当与他结识多年,深知其心性,,向来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越是面临生死攸关的大事或是内心起了波澜,他的外表却反而越发的平静。 “没什麼,我这便去办。”韩当一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你且稍待,此事不急,明日去办便可。”周瑜却反倒是叫住了他。 “大都督还有何事吩咐?”韩当走了回来,开口问道。 “你刚才面色有异,是否在埋怨我派公覆率军出征曹军,而并未让你将兵?”周瑜不答,却是反问道。 原来周瑜并非没注意到韩当的脸色,只是他刚才刻意没有提罢了。 “唔...何人领兵,大都督心中必定自有计量,属下如何敢埋怨大都督您。”韩当连连摇头道。 “我之所以不派你出战,自然是另有所用。”周瑜缓缓说道。 “你立刻带两千兵士前往七星台,将那诸葛孔明留下,带到军营之中严加看守。”周瑜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这...”韩当没想到周瑜所谓的“另有所用”指的是这个,一时却是忘了领命。 沉吟了片刻,韩当道:“那卧龙先生身边还有五百刘备军士卒,若是这些人...” “如果刘备军的士卒胆敢阻拦...”周瑜忽然提高音量,寒声道,“格杀勿论!” 韩当面色又是一变,沉吟片刻,这才开了口:“那若是卧龙先生不愿前来中军,属下又当如何呢?” “他要敢反抗...”说到这里,周瑜沉默了片刻,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厉色,冷冷的开口道,“同样杀无赦!” “可是大都督,那卧龙先生来江东是為了盟约而来,如今刘备军与我们可是联盟,私自扣押盟军大员...” “妇人之见!”周瑜冷声打断韩当的话,“如今是盟友,难道永远都会是盟友麼?公覆你且要明白,这世界上只有永恆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若非大敌当前,那刘备会来求主公缔结盟约麼?” “可是...”韩当似乎还想说点什麼,周瑜却是面色愈发的冷厉,怒声道,“无须多言,若是主公怪罪下来,我周瑜一己承担!” “...喏!”韩当佇立良久,终是领命而去。 周瑜并不看他远去的背影,只是依旧遥望著火光渐渐变小的对岸,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一个人便能决定一场战争,若是日后吴侯与那刘备相争,如此人物怎能留他在世间......” 与此同时,七星臺上,刘嫣正搀扶著卧龙先生缓步走下高臺。此刻的卧龙先生面色无比苍白,鬚髮和著汗水散乱的贴在额头上,持剑的右手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而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隐约可以看到一道血红色的伤痕。 “先生小心!”就在即将走下高臺的最后一节臺阶之时,卧龙先生却是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幸而刘嫣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他。 对於卧龙先生,刘嫣现如今已是如童英一般,敬仰无比,不仅仅是因為今日见到他大发神威,用一招火龙术彻底扭转了整个赤壁之战的战局。更因為卧龙先生平日里举手投足间透著的温文儒雅以及渊博的智慧,无一不让出身於皇室、向来是眼高於顶的刘嫣打心里佩服。 “无妨。”卧龙先生站直了身子,对刘嫣轻声笑道。不过笑容中还是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惫。 两人在眾士卒的护卫下回到温暖的营帐中,还未坐定,卧龙先生已然开了口:“童英他回来了麼?” “还没有...”刘嫣面色一黯,低著头说道。 本来临行之前,刘嫣是準备要和童英一道去的,然而童英却以此行人太多反而是累赘坚持让她留在了江南,如今见童英久久未归,刘嫣更是心急如焚,她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若再过半个时辰童英还没有回来,她无论如何也要往曹营走上一遭了。 然而正当刘嫣暗自下定决心的时候,帐外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听到嘈杂的声音,卧龙先生眼中闪过一抹异芒,却并没有开口。 “出了什麼事?”刘嫣站起身,本来她便是已经心烦意乱了,如今听到这喧嚣的声音,不由更加烦躁,当下开口道,“先生且稍待片刻,我去看看外面怎麼了?” “嗯。”卧龙先生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刘嫣掀开帐帘走了出去,还没走几步,却只见一人低著头快步的走了过来,因為对方走得太快太急,差点与刘嫣撞个满怀。 “唔,见过公主...”来人正是与童英一道潜入曹营,而后又平安归来的许校尉。 第三部 御 龙 第六十九章 背盟(中) ?“何事如此喧哗,难道不知道先生需要静养麼?”刘嫣蹙著眉,开口道。 “这...”许校尉一时语塞。 “到底出了什麼事?”刘嫣见他面色有异,当下开口追问道。 许校尉无奈,在刘嫣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混账!”也不知他对刘嫣说了些什麼,刘嫣顿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先生正在休息,我与你一道去见那江东军将领。” “好。”许校尉也知道此时实在不便惊扰了卧龙先生,当下点头道。 刘嫣随著许校尉来到营地的边缘,前方有两队人马正在对峙著,人数偏少的一方正是刘备军的兵士。而外圈密密麻麻的站著江东军的士卒,不下千人。 眾刘备军士卒见许校尉去而復返,身边还跟著一人,知道能拿主意的人物来了,当即分开一条路,让刘嫣和许校尉进到圈内。 “何事喧哗?”刘嫣望著江东军领头的将军,沉声问道。 “吾乃中郎将韩当,奉大都督之令,特来延请卧龙先生往中军大营休憩。”韩当未曾想到对方出来的竟是一女子,不由微微一怔。然而细细打量对方,只见这女子气质非凡,只一眼便能看出此人必定非常人,於是也不敢轻视,当下开口道。 “多谢大都督关心。不过先生他施法多日,早已是精疲力竭,如今已经在帐内休息了。”刘嫣想也不想开口道,“韩将军请回吧。” “大都督听闻有曹军刺客潜入了我军营内,专门行刺我军重要将领,因此特地下令我务必请卧龙先生往中军大营中,好生保护。”韩当心知对方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因此早已準备好了应对的托词。 “如此宵小之辈,我们还不放在眼底。”刘嫣冷声回应道,“卧龙先生的安全我们自然会保护,就不劳大都督费心了。” “如今大敌当前,一丝一毫都不可鬆懈。”韩当耐心的说道,“此处只有区区五百人,实在过少了。而中军大营人马眾多,那些贼人想必望而却步...” “休要多言!”刘嫣连话都不想再与他多说,摇头道,“今日卧龙先生哪里也不去,只在这营帐中。”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得罪了。军令如山,还请姑娘见谅。”韩当见刘嫣态度坚决,知道光靠嘴皮子是决计无法请动卧龙先生,只得朝对方一拱手,高声朝身后的眾士卒朗声道,“来人,随我一道将卧龙先生请出来!” “大胆!”刘嫣见对方要硬来,当即俏脸一寒,“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羽麟鞭,挡在韩当身前,亦是提高音量厉声道,“难道你就不怕吴侯怪罪麼!” 刘嫣话音方落,本来就紧张对峙的气氛越发的凝重,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一般。黑暗中,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不时在双方的面上晃过,似乎连一次不经意的呼吸都会触发双方的一场冲突。 闻言,韩当不由一怔。毕竟他心中也是一直在顾虑孙权对今日之事的态度,须知这孙刘联盟抗曹,便是孙权在江夏与卧龙先生议定的,若是自己当真在这里击杀了卧龙先生,那麼孙刘联盟必定就此破裂,届时若是孙权雷霆一怒,那自己如何也不能抵挡。 思虑及此,他脸上不由闪过一抹踌躇之色,刘嫣眼见於此,微微鬆了一口气。 然而片刻之后,韩当面色又是一变,他忆起之前周瑜的吩咐,想起大都督冷峻的脸色,心知若是今日带不回卧龙先生,只怕大都督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韩当沉吟了片刻,终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如此,现今也管不了这麼多了,只要卧龙先生不死,想来一切便还有回圜之地。 “还楞著干什麼,还不速速将卧龙先生请出来。”想通了这节,韩当望了周围迟迟没有动作的士卒,开口道,“不过万万不可伤了先生。” “你们...”刘嫣没想到对方还是要一意孤行,还来不及阻止,那些江东士卒已经一拥而上,而刘备军的诸人如何会让他们如愿,须臾双方便缠斗在了一起。 初时,眾人都还较為克制,心念对方如今是己方的盟友,因此出手也并不太重。然而毕竟大家手中拿的都是铁铸的兵刃,所以有人受伤是在所难免。 鲜血是最容易刺激人们神经的事物之一,当战友殷红的血液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谁人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上的力道顿时加重,死伤也渐渐的开始增多。 江东士卒毕竟数倍于刘备军兵士,虽然刘备军的士兵都是精锐之士,然而以一敌数,始终力有不逮,很快营地中的战斗便呈一边倒的态势,刘备军士卒一个个倒下,而刘嫣眼见於此,心中越发的焦急,手中的羽麟鞭挥舞得飞快,想要快速的击退眼前的对手,去救助其他人。可惜她对上的是韩当,韩当虽擅长骑战,然而步战武艺亦是不弱,因此二人拼了个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 刘嫣怒叱一声,长鞭划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韩当的箭头,韩当面色一凛,横刀準备格挡,然而刘嫣却是手腕一抖,借著招式未老,一卷长鞭将鞭势收了回来,旋即跳出战圈,毫不犹豫的转身朝卧龙先生所在的营帐跑去。 韩当正欲衔尾而去,然而却為一刘备军士卒缠住,当他用刀背打晕对手的时候,刘嫣已然进到了卧龙先生的帐内。 大帐内,卧龙先生依旧是微闭双目在休息,脸色较之先前要好了不少,不过依旧是分外苍白,显然还未恢復。 “先生...”刘嫣满是急色的开口想要说点什麼,卧龙先生已然睁开了闔著的双目,轻声道,“外面的那些人是来拿我的麼?” “正是,他们说是奉大都督之命,来请先生你去中军大帐。”刘嫣急切的说道,“不过我看那周瑜包藏祸心,绝非如此简单!” “久闻周公瑾素有大才,然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如今见之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卧龙先生轻叹道。 “先生,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刘嫣心知营中的刘备军士卒还在用血肉之躯阻止韩当等人,不由越发焦急,开口道,“我来护送先生你离开。” 卧龙先生淡然一笑,说道:“好,我们走吧。” 刘嫣点点头,一手执鞭,一手搀扶著卧龙先生赶紧出了帐,朝江边走去,身后不时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第三部 御 龙 第六十九章 背盟(下) ?刘嫣和卧龙先生出了驻扎的营帐,一路朝江边走去,远处的江北岸依旧是火光通明,而营地里的廝杀声却是渐渐小了许多。 “糟糕!”眼见不远处江水滔滔,然而偌大的江面却是无一艘舰船,连可供渡河的小船都没有,刘嫣当即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嫣循声望去,只见韩当带著十数人追了上来。 “先生留步,卧龙先生留步!”韩当眼见终於赶上了刘嫣二人,心中顿时鬆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先生小心!”刘嫣低喝一声,将卧龙先生挡在身后,怒目投向韩当,“大敌当前,尔等竟然行此屠戮盟友之举,如此卑劣伎俩,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听闻刘嫣这一番义正言辞的怒斥,韩当不由一时语塞。 “孙刘联盟乃是你家主公与我家先生签订的,难道你就不怕吴侯雷霆震怒麼!”刘嫣口中接著道,脑海中亦是在飞快的想著逃脱的方法。下意识的用眼角餘光扫过江面,虽然已然解冻,然而依旧有不少细碎的浮冰飘过,想必江水必定是寒冷刺骨,何况江面浩渺,即便是深諳水性之人想要浮水亦是绝难,更何况如今大伤元气的卧龙先生。 “姑娘你误会了,我当真只是奉了大都督之命请卧龙先生往中军营帐休憩的,绝无恶意。”韩当遥望著刘嫣和卧龙先生二人,连声说道,脚下的步法却是越发的快了起来。 “哼,你们...”刘嫣本欲出言反驳,身后的卧龙先生却是开了口,“殿下,无妨,我便随他走上一遭就是。” “先生...”刘嫣面色一急,开口道。 “将军,我便随你往大都督处一行。”卧龙先生对她摇了摇头,往前两步,对韩当朗声道。 “先生不可!”刘嫣见状,大喝一声,再度扬鞭拦在卧龙先生身前,断然道,“除非我死了,决不让你们动先生一根毫毛!” 韩当朝身边的亲卫点点头,诸人会意,就要举步上前,刘嫣却是面色微寒,长鞭出手,将上前来的江东士卒逼退。 “我来缠住她,你们护送卧龙先生前往中军营帐。”韩当长刀出鞘,迎向刘嫣,而其餘人则遵令朝卧龙先生围拢去。 韩当与刘嫣二人又再一次缠斗起来,不过刘嫣心忧卧龙先生安危,羽麟鞭抵挡韩当猛攻之餘,还要照顾卧龙先生,不时攻向周围的士卒,不让他们靠近。 这些年童英征战四方,而刘嫣跟在童英身边,亦是并未荒废自己的武艺,反而勤练不輟,因此较之当初在皇宫中之时,她武艺更加精进了许多。 只是她此时毕竟是以寡敌眾,而且还要照顾卧龙先生,须臾便落入下风,处处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被韩当伤到。 “喝!”韩当单刀劈向刘嫣,刘嫣银牙一咬,将羽麟鞭合為双股,挡在空中,拦下这一击。 韩当一击不成,下一刀业已衔尾而至,中间几无丝毫的停顿,他刀法精妙,然而刘嫣武艺亦是不差,韩当只想将刘嫣缠住,好让其他人去擒卧龙先生,却不想刘嫣鏖战了半宿,早已是力竭,虽然挡下了上一击,却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手上不自主的一软,长鞭脱手,人也踉踉蹌蹌的倒在了地上。 “小心!”韩当也未想到刘嫣刚才是在勉力抵抗,如今他长刀已然出手,再想收回却是来不及了,口中大喝一声,锋利的刀刃几近要落到刘嫣身上,甚至刘嫣已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凌厉风声,不禁让她闭上了眼镜。 “鏗鏘!”就在此时,一击金戈之声忽然响起,当刘嫣再次睁开眼睛之时,扑面而来的长刀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落到自己身上,而在刘嫣的身边,一杆泛著寒光的长枪在黑夜里煜煜生辉。 “大哥!”看到长枪,刘嫣心中却是不自觉的一颤,显然是察觉到了什麼,微微仰起头,看清来人后,她终於如释重负,又惊又喜的开了口。 来人正是童英,刚才也是他用手中的长枪為刘嫣挡开了韩当致命的一击。他望著满是疲惫的刘嫣,关切的问道:“嫣妹,你没事吧?” “没事。”刘嫣摇了摇头,开口道。眼见童英出现,她仿似有了主心骨一般,本来已经脱力的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童英来迟,还请先生勿怪!”童英转过身,朝卧龙先生拱手道。 “来了就好。”卧龙先生见到童英到来,淡然一笑,点头说道。 童英亦是点点头,转过身,拾起长枪遥指向韩当,开口道:“嫣妹,你守著先生,这些人交给我便是。” “好!”闻言,刘嫣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只要童英在身边,她便是无所畏惧。 “你是何人?”韩当望著童英,他不知这人从何而来,不过对方刚才用掷出的长枪枪尖格开自己长刀,只从这一招便能看出此人绝非庸手,不由有此一问。 “童英。”童英冷冷的开了口。 “童英?你便是童英!”韩当闻言,不由面色一变,显然他是听说过童英的名字的。 “你是吴侯手下吧?”童英朝韩当开口问道,见他点了点头,当下厉声喝问,“如今孙刘两家已结為同盟,共抗曹军,你等如何敢妄然戕害友军?” “童将军误会了。”韩当连连摆手,心中却是分外疑惑,童英之名天下皆知,他自然也听过,只是此人一直在曹操手下效命,虽然听闻前段时间二人不只因何事生出间隙,因此童英不在曹操麾下,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此人,而且看模样似乎还是站在这卧龙先生一边。须知卧龙先生如今是那刘备的军师,这是否也意味著童英也投奔了刘备?若当真是如此,这刘备只怕当真不可小覷,难怪大都督如此防备此人。 “误会?有何误会。”童英沉声问道。 韩当将周瑜延请卧龙先生往中军大营休息的话与童英说了一遍,刘嫣却是在童英身后疾声道:“一派胡言乱语,大哥你千万莫要信他。” 童英转过头对刘嫣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復而望向韩当,冷笑一声,开口道:“久闻周公瑾心胸狭窄、容不得贤才,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 “童将军!”闻言,韩当脸色一变,当下厉喝一声打断童英所言。而后手上长刀一挥,朗声道,“久闻童将军武艺高强,今日韩当便来领教一番。” “既然你自己要寻死,那便来吧。”童英挥舞这长枪挽了个枪花,遥指向韩当。 韩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大喝一声,直扑向童英而来,童英微微一侧身,长枪带著寒芒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韩当的后心。 韩当听到身后劲风来袭,心知是童英长枪刺来,脚步不停,再往冲了一步,躲过这一刺。他旋即转过身,却骇然发现下一枪已然接踵而来,赶忙举刀横档。 童英手中的长枪急速旋转,只听鐺的一声轻响,枪尖敲击在刀身上。韩当顿时只觉一股巨力从长枪上渡了过来,虎口一麻,长刀脱手而去,落在地上,溅起几许火星,在黑暗中分外醒目。 “哼,还不认输!”童英长枪抵住韩当的脖梗,寒声道。 “将军!”周遭的江东士卒见自家将军被擒,皆是面色一急,韩当却是面不改色的朗声道,“韩当技不如人,任凭童将军你处置。” “好...”童英心念一动,枪尖更加接近韩当的咽喉,眼见就要在他身上刺出个血窟窿,身后却是传来卧龙先生的声音,“童英!放他走吧。” “哼!今日算你命大,既然先生有言,那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童英缓缓移开长枪,开口道。 韩当面色复杂的看了童英三人一眼,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他心知既然有童英阻止,那麼单凭自己这十数人,必定无法阻止他带走卧龙先生。大都督交予自己的使命完不成,回去必定要受大都督责罚,因此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涩。 “怎麼,还不快走!”童英见他面色踟躕不定,冷声喝道。 韩当见事不可為,只得朝童英三人拱了拱手,訕訕的缓步离开。 “大哥!”刘嫣见童英大发神威,驱走了韩当,為自己和卧龙先生解了围,心中不由一阵欢喜,轻唤一声扑入童英的怀抱。 “嫣妹,你放心,有我在,任谁也伤害不了你。”童英微微一笑,轻轻摩挲著刘嫣的肩膀,宽慰道。 不过须臾,童英面色又是一凝,开口道:“此处不宜久留,只怕那周瑜必不会善罢甘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便多一分危险。” “嗯。”刘嫣点点头,站直了身子。 “先生,我们还是速速回江夏吧。”童英朝卧龙先生拱手道。 “好。”卧龙先生点头道。 “可是大哥,我们怎麼离开呢?”刘嫣举目四望,只见江水茫茫,不由犯愁道。 “放心,随我来便是。”童英示意刘嫣不用担心,旋即领著二人往河上游走去,转过一块矗立在岸边的巨石后,一艘小船正安静的停靠在河边。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章 仇恨之玉(上) ?浩渺的江面上,一叶扁舟正缓缓驶著,犁开江水往上游行去。 扁舟上端坐著一男一女两个人,舟头还有一位男子在撑著蒿,控制船行的速度。 这三人正是刚刚逃离险境的童英、刘嫣和卧龙先生。刘嫣望向船头撑蒿的童英,开口问道:“大哥,你哪里去找来的这艘船啊?” “我从曹营中寻来的。”童英扭头说道,“没有它,我怎麼能从曹营中脱身呢?” “曹营?对了,你找到那施术的妖人了麼?”刘嫣这才想起童英今晚是去了曹营,不由开口道。 “当然找到了,不然我如何能召唤出那火龙呢?”童英还没开口,卧龙先生已是在一旁笑道。 “先生说得没错,今夜我潜入曹军大营,在江边一处营地中发现了一个高臺,那施术的妖人正是在高臺上作法......”童英点点头,将自己在曹营中的经歷说了一遍。 “后来他為黑龙使所救,若是我没猜错,这妖人便就是那玄龙大人,也就是杀我师父和大师兄的幕后黑手!”童英恨声道。 “大哥,死者已矣,终有一日我们会报仇的。”刘嫣见童英脸色微变,知其又想起了童渊和张绣之死,不由出言宽慰道。 童英点了点头,不过须臾脸上的表情又化作疑惑,沉默了片刻,这才接著道:“只是这玄龙大人似乎对我非常熟悉,甚至还唤我作...唤我作...” “他唤你作什麼?”刘嫣见童英有些迟疑,追问道。 “他唤我作英儿。”童英缓缓说道。 他此言一出,刘嫣顿时一愣,而卧龙先生的面色却是变得颇為怪异,只是夜色太过深重,因此童英和刘嫣都没注意到这点。 “等等,你说你拿到了那玄龙大人施法的星玉?”忽然,卧龙先生似乎想起了什麼,骤然出言问道。 “嗯。”童英点了点头。 “你且将那星玉予我一观。”卧龙先生开口道。 “好。”童英将长蒿暂时放到一边,走到舟的中央,从怀中取出磐龙壁交到卧龙先生手中。 借著微弱的月光,卧龙先生看清了磐龙壁上那枚新增的星玉的模样,只见星玉顏色黯淡,泛著灰色的光芒,看似毫不起眼,但卧龙先生却是面色一变,沉声道:“是兗玉!” “兗玉?”闻言,童英不由一怔,旋即开口道,“这颗星玉有何怪异之处麼?” “你知道这颗星玉的来歷麼?”卧龙先生没有立刻回答,却是反问道。不过眼见童英摇了摇头,这才接著道,“我曾告诉过你,星玉共分九颗,每一颗都是昔年女媧大神佈置在九恨天上吸取共工龙气,防止共工逃脱的法器,后来散落在天下,而这颗兗玉便落到了泰山绝顶之上,附著於山顶的一块巨石中,被称之為“镇山玉”,有辟邪之能。” “既然是落在了泰山之上,那又如何会在玄龙大人手中呢?”童英不解的问道。 “每一颗星玉都有其独特的经歷。”卧龙先生看了一眼童英,缓缓道,“前朝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九州,成就了绝世功业,為了向后人炫耀他的功绩,彰显自己的统治乃是受命於天,因此他便做了一件大事...” “我知道,是封禪!”卧龙先生话还没说完,刘嫣已然兴奋的开了口,“我朝世宗武帝也曾经上泰山封禪。” “正是。封禪者,封為‘祭天’,禪為‘祭地’,古人有言,人间的帝王应到最高的泰山去祭过天帝,他的政权才算受命於天。因此上古先贤诸如炎帝、黄帝、尧、舜、禹、汤还有周成王都曾上泰山封禪,因此秦始皇也决意要封禪泰山。”卧龙先生顿了顿,接著道,“然而他在封禪途中却是天象突变,狂风暴雨大作,久久不息。” “是麼?”闻言,童英微微一怔,忽然联想起讨伐董卓时,在虎牢关前也曾发生过天生异象,而后那吕布便在嵩山上得到了那冀玉,莫非... “随始皇帝巡视天下的儒生博士见状,便议论纷纷,说古代天子封禪坐用蒲裹车轮的蒲车,以免损伤山上的草木土石;要扫地而祭,铺上用菹秸做的席。秦始皇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斥退,自己乘车从山南登上泰山之顶去行封礼,说来也怪,秦始皇甫一上到山顶,那风雨便停了下来。秦始皇封礼之后,还刻石歌功颂德,然后又从山北下来,到梁父山去行禪礼。”卧龙先生将当时的情况敍述了一遍,瞥了童英一眼,忽然问道,“童英,你知道那异象為何消失麼?” “莫不是他找到了这颗星玉?”童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 “正是如此!”卧龙先生点点头,“秦始皇得到了这颗兗玉后,异象便尽数消去,世人只道是帝王气象,皆是称奇,却不知道其实都是这颗星玉在作怪的缘故。” “那玄龙大人又是如何得到这颗星玉的呢?”童英追问道。 “我只知道这玄龙家族与秦朝嬴氏有关係,恐怕便是嬴氏后人给那玄龙的。”卧龙先生开口道。 “原来如此。”童英点点头,不过他看到卧龙先生依旧是眉头紧皱,心知卧龙先生必然还有后话。 果然,卧龙先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已经得到了诅咒之玉,再加上这麼仇恨之玉...” “仇恨之玉?”闻言,刘嫣不禁掩嘴轻呼。 “对,这颗星玉又名仇恨之玉。星玉都会影响玉使的性格,这颗兗玉充斥著怨念,自然也会干扰你的本心。”卧龙先生无比郑重的开口道,“因此,你一定要小心控制自己的嗔念,以免走入邪道。” “先生之言,童英必定谨记!”童英朝卧龙先生一拱手,篤定的开口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章 仇恨之玉(下) ?江夏,郡守府。 “军师,你可想煞备了。”刘备听闻卧龙先生和童英平安归来,顿时大喜过望,领著关羽和张飞二人快步从府中迎了出来,执起卧龙先生的手,欣喜的说道。 “劳烦主公掛念,孔明心中有愧。”卧龙先生本想朝刘备拱手,不过他的手已被刘备挽住。 “军师,你们这是...”刘备这才注意到三人的异样,特别是看到卧龙先生面色苍白,一脸疲惫,当下大惊道。 “哎,江东之事日后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不要放跑了那曹操。”卧龙先生打断了刘备的话,沉声说道。 “放跑曹操?”刘备闻言,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只是这欢喜中还夹杂著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迟疑的说道,“难道赤壁之战...” “没错,赤壁之战我们胜了!”卧龙先生知道刘备所想的是什麼,篤定的开口道。 “当真?当真赢了?”刘备还是不敢相信,连声追问道。 “是真的,曹操数十万大军都在先生的火龙术下灰飞烟灭了!”一旁的刘嫣插了句。 “好!好!好!”刘备大喜过望,连说了三个“好”字。 “主公,虽然赤壁之战我们胜了,但是首恶未除,切不可因一时小胜而掉以轻心。”卧龙先生开口道。 “对,除恶务尽,那中原和河北之地还在曹贼手中,若是让他逃回许县,他日必定还会捲土重来。”刘备亦是收起脸上的笑容,沉声道,“所以决不能放虎归山,还请军师进府决策。” “好。”卧龙先生也不推辞,就在这郡守府外开始下令,“那曹操在赤壁大败,必然逃往南郡江陵,而赤壁往江陵必经华容,此处无大道可走。曹军只能沿江向西溃逃,进入华容县境之后,再向西北折奔华容县城。这样就必须涉过大泽边上的一片沼泽地带,届时曹军车马不行,若是有一支兵马在此处伏击曹军,必然能一举生擒曹操!” “那军师以為派何人去截击合适呢?”刘备疾声问道。 卧龙先生目光在刘备身后的关张二人身上扫了几眼,目光终究是定格在关羽身上,开口道:“就由二将军领兵前去截击曹军吧。” “喏!”闻言,关羽面色一喜,当即领命。 “军师,那我呢?”张飞一听,亦是大叫起来。 “三将军你领兵追击...”卧龙先生刚开了口,张飞就不悦的说道,“让我领军跟著那曹操的屁股撵啊,不干!不干!” “谁让你追那曹军的残部了。”卧龙先生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你只需在曹军放弃的各个郡县插上主公的旗帜,并留一些士卒驻守即可。” “就这麼简单?”张飞张大了眼睛望向卧龙先生。 “对,就这麼简单。”卧龙先生开口道。 “可是如此一来,功劳不都让二哥拿去了...”张飞皱著眉嘟囔著,刘备却是瞪了自己的三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军师这麼吩咐了,三弟你还不快去点兵出征。” 张飞见刘备不悦,也不再多言,赶紧和关羽一起领了兵符前去领兵出征...... 未几,天色渐明。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几乎让所有天下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曹操南下的数十万大军竟然是在一夜之中灰飞烟灭,连曾经不可一世的曹操也如丧家之犬一般,在数千兵士的保护下北逃。天下局势也在这一夜当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诸侯割据的局面似乎还要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 “哎...”回到了住处,童英望著窗外慢慢跃出地平线的旭日,却是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在想什麼?”刘嫣望著微蹙著眉的童英,轻声问道。 “我...”童英沉默了片刻,却是低声道,“我只是有些為孟德忧心。” “你忧心他做甚?”闻言,刘嫣却是摇头道,“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若是他不在了,或许我大汉还有再兴之日。” 童英知道刘嫣对曹操没有丝毫的好感,苦笑了一声,缓缓道:“我也知道如今孟德他在天下人特别是忠於汉室的士子眼中声誉不佳,但是其实他本不是这样一个人...” 说到这里,童英脑海里回想起当初曹操的豪言壮语——只愿如冠军侯霍驃骑那般,為我大汉开疆扩土,马革裹尸而还,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是他如今已经权迷心窍,早就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曹操了!”刘嫣看出了童英的异样,开口道。 “是啊,他已不是当初的曹操了。”童英长吁了一口气,然而沉默了许久,终是说出了自己内心底的想法,“可是我还是想要去救他。” “救曹操?”闻言,刘嫣又急又恼,疾声道,“难道大哥你忘了他当初在许县是怎麼对你的麼?” “可是他终究没想要取我性命,只是想要那传国玉璽罢了。”童英摇头道,“这一切其实本就是一场误会,毕竟孟德他一直以来都甚為优待於我,如今他生死存亡於一线之间,若要我弃他不顾,我实在是做不到...” “大哥!”刘嫣还欲再劝,但见他面色坚定,知道多说亦是无用,只得叹了口气。 “何况我这一行也并非只是為了孟德,先生火龙术虽然厉害,而且那玄龙大人因此连续数日的施术,已是接近油尽灯枯之境,但我料定他必然不会如此轻易伏诛,想必也会和乱军一道北逃。”童英凝眉沉声道,“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不除,我有何面目去见生死未卜的小师妹,以及九泉之下的师父和大师兄?” “即是如此,那我和你一道去!”刘嫣沉吟片刻,开口道。 “你和我一道?”闻言,童英先是一怔,旋即摇头说道,“不行,那玄龙大人身负异术,身边还有武艺高强的黑龙使,此行太危险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既然如此,我更加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刘嫣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可是...”童英还有一些犹豫。 “大哥。”刘嫣眼中闪过一抹水色,柔声道,“你我二人出生入死这麼多次,难道今次小妹会离你而去麼?” 童英默然,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开口道:“好吧。” 刘嫣见他点头,微微一笑,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嗯。”童英拿起墙角的长枪,和刘嫣一道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童英不知道,就在他俩走出宅子后,院中的老槐树阴影下却是走出一人,羽扇纶巾,正是卧龙先生。 ”三分待圣.....圣人未出,曹操便命不该绝,天意啊???”随著一声嘆息,卧龙先生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上) ?南郡,华容县。 华容属於荆州之域、荆楚之地。大禹治水曾经到过华容县南部的禹山,疏浚过华容河。此处曾两置侯国,如今属南郡管辖。曹操由经此处归江陵是最近的道路,而且华容县城中屯有不少粮食,可以供这支新败之军补给,可以说若是能进到华容县城,那麼曹军便能喘口气,因此曹操也正是选择了这里北归江陵。 然而可惜的是,曹操新败,只顾仓皇逃窜,虽然选择了这条最近的道路,却忘了这些天因為司马懿作法施术导致连日阴雨的缘故,通往华容的道路已是泥泞难行,更兼在华容一带有古代的沼泽湖泊阻隔,使得曹军前行的速度一拖再拖,跟龟爬几无差别。 乱军之中分外喧嚣,原本互不统属兵士纠缠在一起,奋力往前艰难的行进著,唯恐落在后头,為追兵所擒,因此场面一时纷乱无比。其中一人在数十位亲卫的簇拥下,随著人流缓缓向前,不是曹操又是何人? “丞相,前方道路太过难行,好多士卒都深陷其中,无法加快速度,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要為追兵所赶上。”曹操身侧的一员将领抬头望了眼前方的情况,不无忧虑的说道。 “是啊!”曹操亦是叹了口气,开口道。他又何尝不知此处关节,然而如今已经行到路的一半,再想要折返另寻它途已无可能,眼见前路漫漫,曹操也不禁心中茫然。 “丞相,丞相。”就在此刻,他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来的是一武将和一文士,唤他的正是那為武将。 “文远来了,可寻到了仲达了麼?”曹操朝来人问道。 来的武将便是张辽,他刚才奉曹操所令,四处去寻访司马懿的下落,然而搜寻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发现司马懿的踪跡,如今回来复命,见曹操迫不及待的问起,只得摇头道:“回丞相,我寻遍了军中,都未见到司马军师。” “唔,是麼。”曹操面色一黯,轻声道。虽然这场赤壁之战,他输得一败涂地,但是他却并不怪司马懿,毕竟曹操也亲眼看到了司马懿作法让时令天气更改的奇跡,心知若是再继续几日,必然能真如司马懿所言,让大江天堑变坦途,届时自己必定能一举平定那孙权和刘备。 只可惜,这一条不期而至的火龙,将曹操的一切计画都打破了,想必那孙刘联军中亦是有通晓异术的高人压阵,而曹操心知己方也只有司马懿一人能与这人抗衡,若是没了司马懿,日后再次在战场遇到这人,对方再召唤一次火龙,那这仗还怎麼打?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司马懿,思虑及此,曹操对张辽沉声道:“继续去找,多派些人手往四面搜寻,一定要找到仲达!” “喏!”张辽心知曹操对司马懿的重视,当下领命,转身离去。 “仲德,我交予你的事可否办妥。”目送张辽走远,曹操将目光望向刚才与张辽一道前来的文士身上,开口道。 “丞相放心,所有战船我都已派人烧毁。我军虽败,但绝不会留片甲与周瑜。”那文士姓程名昱,字仲德。他本名本名程立,因梦中於泰山捧日,更名程昱。曾於东阿率领民眾抗击黄巾。后从曹操於兗州,算起来也算是曹操的老臣,亦是主要谋士之一。 “这就好,此番我军虽败,但捲土重来犹未可知,必不能让那孙权小儿得利。”曹操恨声道。他在败退赤壁之际,还留了程昱带数千士卒往未著火的舰船上放火,将那些完好无损的舰船也都付之一炬,表现他绝不留一艘完好的船隻给周瑜的决心。 “丞相,如今大队兵马行进速度為这片沼泽所拖慢,如此下去一旦吴军追来,只怕我军将面临灭顶之灾啊。”程昱环顾四下,看了眼那些在与泥浆搏斗的士卒,缓声说道。 “是啊,我也是正忧心於此,只是如今再无它途,只得硬著头皮往前走啊。”曹操先是叹了口气,俄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赶忙抬起头来望向程昱,开口道,“莫不是仲德有良策可以加快我军行进速度?” “我倒是或有一计...”程昱看了曹操一眼,轻声道。 “是麼,仲德快快道来。”闻言,曹操眸子一亮,连声催促道。 “军旅逢山开路,遇水叠桥,虽然身在沼泽但也并非绝路,只需让身体孱弱者抱薪於前,以茅草垫路,后军由草上过,必然能加快速度,摆脱追兵。”程昱开口道。 “仲德此谋...”闻言,曹操不由陷入了深思,他自然知道程昱这计谋的确可行,然而遍观周围兵士,因為新败的缘故加之连夜逃往,大多数人都是饥饿疲乏,若是还要担土束柴,搬草运芦,填塞道路,只怕这些人很难还有气力走出这沼泽。 “丞相,牺牲数百人或可让十倍之人脱离险境,此刻切不可妇人之仁,否则等到追兵赶来,那时便是一个也走不脱了。”程昱见曹操面色踟躕,不由开口劝道。 曹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程昱一眼,能想出此等毒辣计策,可见程昱虽然多智,但内心也著实狠厉。不过曹操忽然忆起当初官渡之战时,己军缺粮,而当时奉命驻守东阿的程昱,竟是一次為自己送去了可供大军三日的粮食。后来曹操才知,这些粮食其中居然包括不少醃制的人肉。两相比较,此计已是没那麼残忍。 曹操思虑许久,终是想通了自己此刻不能因小失大,於是当下吩咐道:“那便依照仲德所言吧,传我军令,派选三百身体孱弱的军士就路旁砍伐树木,填塞道路。” 顿了顿,曹操接著道:“再命徐晃、许褚二人领五十刀斧手於后,若有迟慢者,立斩之!” “喏。”程昱当下领命而去。 不多时,人群中便想起一阵哀嚎之声,那些被选到的士卒们不是老弱病残便是有伤在身,自知再经过这样一阵折腾,自己必然没有生路。然而望著身后手执明晃晃兵刃的刀斧手们,却又不得不往前,一人怀抱著一束从道旁砍下的树枝和柴草,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每走一步便小心翼翼往前面放下一些,用来垫路,再復而往前。 然而这样的速度亦是极慢,那些后军的士卒们如何能等待,不断的有人催促,甚至有几个行进得太缓慢的兵士被推倒在泥浆中,如何拼命挣扎也爬不起来,亦得不到他人的援手,只能慢慢等死。 不过程昱此计终是有效果,原本毫无秩序的大军沿著那些孱弱兵士铺就的道路,好不容易走出了沼泽,只是為大军铺路的诸人被人马践踏,深陷泥中,已是十之八九丧命於偌大的沼泽地中。 曹操心有餘悸的回头望了一眼,暗自庆倖:幸好那刘玄德反应迟缓,若是他早派一支人马到此道纵火,只怕我等必将全军覆没不可。 “参见丞相!”就在他思虑之时,后军有探马来报,“刘备麾下张飞已然追至沼泽之中,而且开始顺风纵火。” “哼,毕竟那张翼德是慢了一步,我们走!”曹操极目远眺,那沼泽的另有头果然隐隐有火光浮现,他冷笑一声,大手往华容县城的方向一挥,领著眾人继续开拔前行。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中) ?入华容县城前还有一山,山腹中仅有一羊肠小径可通人。不过此处离华容毕竟已经很接近,只要过了山便能在县城中得到补给休憩、恢復体力、收拢残兵,因此连曹操也不由得微微放鬆了警惕,毕竟他想到刘备的追兵只怕还在沼泽中纵火,绝无可能如此快的赶到自己前头,所以便著急著赶路而并未派探马入山中查探。 然而当曹军尽数进到山腹小路之后,只听一声巨响,一颗硕大的圆石突然从山崖间急速滚下。 不少曹军士卒猝不及防,慌忙想要躲避大石,然而巨石来得太快,更兼体积庞大,因此不少人躲闪不及,被巨石压倒在地,顿时脑浆崩裂、鲜血横流,眼见就活不成了。 那巨石落到崖底后并未停止运动,顺著惯性还往前碾压了一段,又杀伤了不少士卒,更重要的巨石停止后正好卡在道路当中,生生截断了曹军的退路,让曹军只能向前,而无法照原路退出。 幸好曹操等人走在队伍的前头,因此那巨石并未伤到他们,可是依旧把他们吓得不轻,等到诸人回过神来之际,却是驀然发现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支人马,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帜上赫然写著一个硕大的“关”字! 看到那面飘舞的旗帜和那些士卒所穿的鎧甲,所有曹军士卒如遭电亟,尽皆面如死灰。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刘备的人马竟然会在这里出现,只有诸如曹操和程昱等寥寥数人须臾想通了关键,想必那刘备军中有高人早已猜到自己会从这里过,因此便派了这支人马是绕路从华容县城逆向往此处设伏,想必此时那华容城也业已落入敌手,曹操原先想的入华容县城补给的计画也泡了汤。 “既然到了此处,那也只能拼死一搏了。”张辽心中暗忖,握紧了手中的问天枪,微微朝曹操靠近。 不过程昱亦是靠了过来,伏在曹操耳边轻声道:“丞相,关羽此人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恩怨分明,信义素著。昔年他曾在丞相麾下,承主公您恩义,今日唯有请丞相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动其人,或可得脱此难。” “前面的可是关将军麼?”曹操微微頷首,再望了眼对方的旗帜,然后高声喊道,“可否出来与曹某一叙?” 话音刚落,对面士卒分两边摆开,一员长髯大将身跨赤兔马手执青龙刀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关羽。 “关将军别来无恙。”曹操遥遥的朝关羽一拱手,开口道。 关羽亦是对曹操拱手道:“今日关某奉诸葛军师将令,在此处等候丞相多时了。” “诸葛军师?莫不是那隆中卧龙先生诸葛孔明?”曹操皱眉道。 “正是。”关羽点点头道。 “久闻卧龙先生才高八斗,我亦是曾数次派人延邀,却屡屡為他拒绝,想不到如今他竟是侍奉了刘备,当真是明珠投暗。”曹操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家大哥為人忠厚、礼贤下士、德行名扬天下,更兼是当朝陛下之叔,军师侍奉大哥有何不可?何来明珠投暗之说?”闻言,关羽一抚长须,冷声喝道。 曹操见他发怒,心知如今自己性命均是取决於对方,旋即改口道:“关将军可还记得昔年在曹某帐下效命的时日?” “当然记得,昔年承蒙丞相以礼相待,关某感激不尽。”闻言,关羽果然怒色尽去,再对曹操欠身道。 “今日曹某兵败势危,到此无路,望将军能以昔日之情為重,放我等一条生路。”曹操伸手一指身后的残兵败卒,开口道。 “昔日关某虽蒙丞相厚恩,然在官渡之时已斩顏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报答丞相。而今日之事,岂敢以私废公?”关羽沉声道。 闻言,曹操不由默然,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将军当日掛印而去,吾亦曾命人礼送出关,而将军过五关斩六将,曹某亦是不曾怪罪,莫非将军忘了此处麼?” “哼,当日若不是童英童将军护送,只怕过不了叶县之地。”关羽冷哼一声,开口道,“丞相之恩,吾已尽皆相报,关云长并非不识好歹、以德报怨之人,今日我已在军师面前立下军令状,势不能单凭丞相你三言两语便放你等过关,丞相尽可堂堂正正与我一战,若是丞相得胜,自然可以从此处过去。” 曹操无言以对,心中不禁颇為后悔,他自然知道当初若非童英,夏侯惇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放关羽等人出关。但提到童英,曹操却又不禁再次忆起他的好来,想起虎牢关汴水之畔,童英拼死相救,以及官渡之时,童英千里奔袭乌巢,无一不是扭转局势,使得自己化险為夷、转危為安。 当初自己还称其為一员福将,若非童英只怕自己早已死於乱军之中,而赤壁之败,要是童英还在自己帐下,结果又会如何呢?思虑及此,曹操心中已是有了悔意,自己如何会為了一方玉璽,便逼走了这样一员大将。 张辽见事已至此,只怕一战不可避免,然而看看身后这些早已精疲力竭的士卒,他下意识的狠狠攥紧手中的长枪,然后嘴唇瓮动,轻声说道:“丞相,待会我设法缠住云长,您见机离开。” “文远...”曹操轻唤一声,正待说点什麼,然而张辽已然张辽往前踏出一步,朝关羽高声道,“云长,你我二人许久未战了,今日便让我来领教你的刀法吧!” “那好,你我二人今日便分个高下吧。”关羽遥望著张辽,缓缓下了马,“你如今无马,我也不占你便宜,就以步战分个高下吧!” “好。”张辽慨然应诺,回头深深的望了曹操一眼,就要挺枪向前。 曹操望著张辽的背影,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他深知张辽今夜已护著自己奔逃了一夜,只怕如今已是气力耗尽,整个人已到了强弩之末,如何又会是关羽的对手。 “云长,文远,且住手!”就在此时,从关羽身后却是响起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不但关羽和张辽皆是一愣,连曹操亦是怔了一怔,须臾脸上闪过一抹激动之色。 只见关羽身后的士卒再次分开,两骑飞快的来到关羽身边,两匹马儿浑身都是汗水,而坐在上面的一男一女亦是额头见汗,足见其来得多麼急。 “童英!”关羽和张辽看清来人,皆是喊出了同一个名字。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一章 华容道(下)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山谷的寧静,两骑并轡而行,来到对峙双方的中心位置,所有人也皆是看清了来人的真正模样。 来的二人正是童英和刘嫣,他俩心知关羽走得早,為了赶上关羽,二人一路不惜马力,一直催马急行,好不容易终於及时赶到。正待鬆一口气,準备勒止胯下战马,刘嫣所乘的坐骑却是高昂马颈,长嘶一声,然后毫无徵兆的朝一旁倒了下去。 “嫣妹小心!”完全没有準备的刘嫣惊呼一声,身子一歪,眼见就要跌下马去,童英大喝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将刘嫣揽入怀中,然后落到地上。 童英缓缓将怀中的刘嫣放开了,刚才那一幕让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刘嫣的坐骑竟然被活活累死,还好他武艺高强,反应及时,这才没有让刘嫣受伤。 瞥了眼已然气绝的战马,童英微微叹了口气,耳边却是传来关羽的声音:“童兄弟,你怎麼来了?” 张辽亦是紧张的望著童英,他眼见这支刘备军的伏兵只有关羽一员大将,便打算拖住关羽,然后给曹操机会趁乱逃离,然而童英这一出现,又多了几分变数。张辽早就知晓童英如今身在刘备军中,虽然从未领兵出战,然而他不知道今日童英来的用意,若是是他被刘备说动,也和关羽一样是前来狙杀曹操的,那只怕今日丞相便要凶多吉少了。 童英没有立刻回答关羽的问话,双眼扫过张辽,眼见他面色凝重,心知他疑心自己来意,目光越过张辽望了曹操一眼,只见曹操神色无比疲惫,鬚髮散乱的飘舞在空中,身上的鎧甲亦是骯脏无比,童英从未见他如此狼狈,此刻眼见他目光久久的凝视著自己,心中不由闪过一丝不忍。 “童兄弟...”关羽见童英似乎有些失神,不由再唤了一声,童英朝关羽拱手道,“云长,刚才你与文远所言,我俱是听到了,不过如今文远的状况你也看到了,他如今筋疲力尽,你便是胜了他也是胜之不武吧。” “童兄弟所言亦是有道理,只是...”关羽本想说自己对这场比试自然是势在必得,自己同意与张辽比试不过是给他一个武士体面的死法,死在自己手中,总比实在小卒的乱刀之下要好吧,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明言,因此关羽话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开口。 “不若让我代替文远与文长你一战吧。”童英忽然开口道,他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刘嫣外,都不由大吃一惊。 “童...童兄弟,你何出此言?”关羽愕然望著童英,不知他為何会有此一言。 “昔日洛阳禁宫之中,我独身一人行刺董贼失败,曾蒙文远仗义相救,借我令牌出城,这才得以逃脱生天,若非文远只怕我童英早已死于董贼之手。”童英朗声说道,“我童英非是忘恩负义之辈,今日文远有难,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有代文远出战,还请云长休要怪我。” “这...”关羽不知该如何作答,童英并未从自己如今身属哪一方的阵营来开口,整这一番话都占住了一个“义”字,说明了自己是為报张辽之恩,因此关羽不知该如何作答。 “云长,请吧。”童英缓缓取下背负的银枪,开口说道。 此番却轮到关羽沉默良久了,他一言不发的低著头,紧皱著眉,面色踟躕,似有所思。 童英望著关羽,正待开口,关羽却是猛然抬起头来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然后再望向对面曹操身后的那群残兵败将,长叹一声,说道:“你们走吧!” 关羽此言一出,诸人又是一惊,眾人没有想到刚才还态度坚决的关羽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因此虽然他如是说了,但诸人皆是一动不动,曹军士卒不敢上前一步,刘备的兵士也没有让开道路来。 “童兄弟,你是忠义之士,我关云长又如何不是。”关羽缓缓开口道,“那日在叶县关前若非童兄弟你,只怕我与大嫂、二嫂也无法脱离,你的大恩大德,关云长亦是牢记在心中。今日我便还你这个人情,放这些人离开。” “云长...”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关羽却是朝他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身对带来的士卒们吩咐道,“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云长高义!”张辽朝关羽拱手谢道,旋即快步走到曹操身侧,开口道,“丞相,我们走吧。” 曹操没有开口,领著眾人快步沿著刘备士卒让出的道路往前走出,只是走到童英身边时,他却是停下了脚步,看了童英一眼,嘴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云长,可否让童英尽故人之情,送曹丞相一程?”童英对关羽开口道。见关羽点了点头,童英这才走到曹操身边随他一道走出山谷。 “将军,你在军师面前立下军令状,势要生擒这曹操,如今...”关羽身边走出一亲卫,面色凝重的开口道。 关羽亦是脸上颇為复杂,左手几次握紧又缓缓鬆开,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道:“罢了,大哥和军师那里,我自会前去领罪的,走吧。” 说罢,他翻身上了赤兔马,青龙偃月刀一挥,领著眾人缓步离开。 出了狭长的山中小道,那些刚才还面若死灰的曹军士卒们如临大赦般,相互搀扶著跟在后面,脸上皆是劫后餘生的庆倖之色,而张辽和刘嫣也刻意落在了后面一些,给曹操和童英二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童英,今日若不是你仗义相救,只怕我便再也见不著你了。”两人一路沉默著走了许久,曹操终於开口道。 “孟德何出此言,你能绝境逢生都赖云长高义。”童英摆了摆手,开口道。 曹操见他如是说,又是忆起当初童英在自己麾下时从来都不居功自傲,一向谦虚低调,自己如何又会疑他有篡位之心呢? “童英,当初在许县之时,我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掛在心上。”曹操止住了脚步,缓缓对童英拱手失礼,面带歉意的轻声说道。 以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以及一向自傲的性格,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童英不禁有些讶异。 “孟德无需如此。”童英摇了摇头,缓声道,“昔日之事俱是过往云烟,我自是不会放在心头,孟德你也不用太过介怀。” “你走之后,你府邸的僕役和家将俱是念及你平日待他们不薄,都不肯散去,如今还留在府中...”曹操顿了顿,抬起头凝视著童英开口道,“他们都还在等你能够回去。” 童英自然听出了曹操的弦外之音,他面色颇為复杂,显然是心中踌躇。 曹操看出了童英的异色,心知童英如此念旧之人,必然还是顾及昔日之情。。 “孟德,我也不瞒你,其实那方传国玉璽...”童英沉默了许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心知无须再隐瞒,準备将玉璽的下落坦白告诉曹操,无论他信不信也罢。 “那玉璽就不用再提了。”哪知曹操只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一时糊涂,居然会為了一介死物罔顾你我兄弟之情。” 说罢,曹操提高音量,对童英行了一礼,躬身道:“童英,只要你愿意回转,无论何时,我曹孟德必定倒履相迎!” 童英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心中不由一暖,其实他又何尝不想重归曹操麾下,毕竟那里有无数自己的兄弟、战友,这麼多年行军作战的生活,早已让他习惯了与这些人同吃同住、并肩作战的感觉,一旦这些人不在自己身边,他便会觉得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麼一般,所以这些时日他虽然身在刘备军中,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回想自己重归曹营的那一刻,可是... 童英缓缓的攥紧拳头,面色逐渐变得坚毅,可是师父和大师兄大仇未报,那仇人还在曹操手下身居高位,他如何能与这种人同殿為臣。 “孟德,非我不愿重归你处,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事未了,身负血海深仇未报,等到此事一了,我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童英望向曹操,亦是无比郑重的开了口。 “是麼?”闻言,曹操面色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转瞬即逝,反而有些诧异的望著童英道,“血海深仇?莫不是童英你已找到了杀害你师父和师兄的兇手。” 曹操亦是知道童英师父和大师兄為奸人所害的事,也知道童英这些年一直在寻访这个大仇人,不过却一直没有寻到此人的踪跡。如今听童英所言,似乎已有了眉目,故而有此一问。 童英微微点了点头,曹操略有释然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你,待到你手刃仇人之后,我俩再敍旧日之情吧。” “嗯。”童英开口道。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两人再并肩往前走了一段路,曹操止住了脚步,转头对童英微微一笑,说道,“你如今毕竟是身在刘备军中,若是让那刘备得知关羽是因你而私放我北归,只怕会对你不利,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若是那刘备容不下你,你随时可以来许县。” “好。”童英再次点了点头。 曹操领著眾人继续往前,而童英只是站在路旁目送这群人远去、眼见诸人的背影走远,刘嫣缓步来到他的身旁,她也不询问刚才童英与曹操说了些什麼,只是开口道:“大哥,我们这就回转江夏麼?” “不。”童英却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刚才我已经仔细打量了曹操身后的这些人,那司马懿并未藏身其中,想必此人因為气力耗尽的缘故,还落在后面,若今日不能杀了此獠,下次未必还有这麼好的机会!” “那好,我们这就去寻那司马懿。”刘嫣这才明白童英刚才為何还要送曹操一程,当下是点头随他一道离开了华容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上) ?夜色中,童英和刘嫣二人策马狂奔。 半日前,他们终於在华容县城外的一个农夫口中寻到了司马懿的踪跡,便一路毫不停歇的沿路追赶。 高速奔跑中,两人胯下的骏马突然似乎受到了什麼惊吓般的,同时急停住了脚步,双双昂首惊嘶一声,然后不安的在原地打转,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大道上,一个黑色的影子如标枪般的佇立在道路当中,夜风吹过,影子身上的衣带飘起,在风中摆动著强大而妖异的杀气。 ”黑龙使!”童英瞳孔暴缩,冷声喝道。 童英见黑龙使拦在前方,心知今日若过不了他这关,便无法继续追击司马懿,当下长枪遥指向对面的黑龙使,沉声说道:“今日你还要逃麼?” “逃?我為何要逃?”那黑龙使冷笑一声,淡淡的反问道,“难道你当真以為杀得了我麼?” “杀不了也要杀!”童英面色一凛,冷声道,“我要為师父及大师兄报仇!” “报仇...”闻言,黑龙使却是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张绣其实早就死了??????” “混账,一派胡言!”童英顿时疾声喝道,“废话少说,你我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他不再给黑龙使继续开口的机会,脚尖一点,一跃而起,银枪直刺对方。 童英一招出手,黑龙使亦是马上有了反应,当下一面快步退后,一面取下身后的兵刃。 只见漫天的枪影扑向黑龙使,黑龙使一退再退,却终躲不过刺向自己胸口那锋锐的枪尖,他甚至不能闪,因為间不容髮,无奈之下只得用手中的兵刃与童英硬拼了一记! “蹭蹭蹭”两人各自退了三步,童英倚枪而立,同时他也看清了对方手上的兵器,那同样也是一桿长枪。 童英一击不成,已失了先机。如今先手互换,黑龙使迅疾的出招,长枪出手,仿若重於泰山,枪势划破空气,带动气流的变幻,场间顿时狂风四起。他凌厉的枪尖就在狂风中,有如一叶轻羽,若羊掛角,刺出的轨跡不可捉摸。 童英神色凝重,刚才那一招硬碰硬的较量,已让他明白对方的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隐隐有压过自己的感觉。 童英这些年在武艺上苦练不輟,為的就是今日,他自然不会因為对方稍强於自己便心生胆怯,反而是遇强越强,眼见对方枪法举重若轻、变幻无穷,亦是不敢大意,立刻使出师父童渊传授的“百鸟朝凤”枪法。 只见童英长枪一出,场间狂风骤息,童英的枪法厚重无比,有如定海神针,中流砥柱,风不能掩。 只听“鏗鏘”一声,童英和黑龙使两人的枪头在空中击撞在一起,溅起几缕火星,这一招两人又拼了一个平手。 此时旭日东昇、朝阳似火,明亮而带著无限热意的光线洒了下来,照在童英身上,他原本稜角分明的脸庞越发显得坚毅,而黑龙使虽站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但是為黑衣素裹的他却是散发著一股深不可测的莫名寒意。 “喝!”童英长啸一声,身形一动,银枪上泛著一抹异样的光芒,斜刺向黑龙使,黑龙使举枪格挡,然后枪尖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童英。 童英躲闪不及,怒目圆睁,一击虽未成,须臾枪势却是丝毫未作停顿,依旧朝黑龙使疾刺,若是黑龙使要乘隙攻击门户大开的童英,那麼必定是两败俱伤之局。 黑龙使亦是看透了这一点,他自然不肯拼命,枪尖一转,竟然收了回来,抢在童英的长枪刺穿自己身躯之前挡下了这一击! 只听“噹”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童英面色一凛,才要抽迴长枪再战,黑龙使却是冷笑一声,手腕一翻,掌中的兵刃竟然生生压制住了童英的长枪,顺势一撩,枪尖倒划向童英的胸口! 这一招来得十分巧妙,童英心中大骇,只得双腿往后发力一跃,两桿长枪顿时脱离了接触,黑龙使无处借力,枪尖只在童英的长衫上轻轻划过,险些伤到童英。 然而黑龙使的进攻一波接著一波,连绵不绝。他的枪法巧妙,童英被他攻得只有招架之功,鲜有还手之力,只得连连后退。黑龙使大喝一声,一枪三刺,幻影无穷,童英手腕疾抖,连连用出“百鸟朝凤”枪法中的精妙之处,好不容易化解了这威猛的三招。只是三招下来,童英已被黑龙使震退了三步,退三步之时,胸中為对方枪力所逼,口角边竟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只是童英这一口鲜血却是喷出了鬱阻之意,双眼驀然间红光大盛,浑身上下气血翻腾,精力弥漫,不可遏止!他的枪法越发的狠戾,招招都是要与对手同归於尽的杀招,而黑龙使明显又似乎在顾忌些什麼,眼中不时闪过一抹异色,手中长枪虽依旧舞得迅疾,却再无刚才那麼大的压倒性优势。 黑龙使脸上眼神数变,眼角的餘光瞥见此处怪石嶙峋,心念一动,忽的跳出战圈。 童英见状,先是一愣,旋即以為他心生怯意,当下欺身赶上,却不想陡然间身前疾风一阵,童英面色一变,向旁闪开。砰地一声响,一块大石砸在山石上,火光四溅。紧接著又是接二连三的石头飞来,黑龙使脚步不停,不断的变幻方位,而同时脚尖轻踢,地上的石头飞起。有如利箭般地击向童英。 石块在他的脚下,已和杀人利刃无异。童英心知他是要阻挠自己,藉以拖延时间,然而却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得东绕西枴,往前奔了两步,只期望能快速的接近对方,然而尝试了数次都未能如愿。 “看鞭!”一旁观战的刘嫣眼中童英处於下风,受制於人,终究是忍不住,长鞭出手,挥向黑龙使。 黑龙使显然并没有想到刘嫣会出手,身形不禁一滞,这次并未再向童英踢出大石。 “嫣妹,你别插手!”然而童英却是怒喝一声,双眼赤红,长枪挑过刘嫣的羽麟鞭,将鞭势挡下。 “大哥...”刘嫣见状,心知童英想亲手為师报仇,不愿借他人之助,只得不再出手。然而羽麟鞭依旧紧紧攥在手中,生怕童英当真有危险的时候,自己援救不及。 不过得刘嫣这一扰,黑龙使略一停顿,已然被童英赶上,双方再一次缠斗在一起,週遭锐风四起,拼了约莫百招,两人均是受创甚深。童英的右腿和左臂都中了一枪,缓缓流淌著殷红的鲜血,而黑龙使胸膛则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从右肩到小腹,裡面亦是隐隐有著血跡。 二人均是大口喘著气,童英目光凌厉的望向对方,忽然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枪法与我如此相近?” “想知道麼?”那黑龙使冷冷一笑,开口道,“只要你胜过了我,不就知道了麼。”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中) ?“那好,今日我便戳穿你这幅假面具!”童英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费言语,勉力提起一口气,银枪再次奋力刺出。 童英耗儘气力使出这一招乃是“百鸟朝凤”枪的最终奥义-”火凤涅槃”,这一枪变幻无穷,舞在半空,漫天的枪影将对方身上所有的破绽都笼罩在枪势之中,几乎是断了对手所有的退路和后手。 但这招之所以称之為”火凤涅槃”,就是因為这一招刚烈无比,一枪刺出有进无退,自己亦是门户大开,这一招若是不中,让对手有了反击的机会,那麼出招者必定无法再抵御。 童英使出这一招,為的就是要这黑龙使斩於枪下,或者即便不能杀了对手,寧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不知為何,黑龙使看见童英这一招,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乎微微有些失神,童英见状,心中不由一喜,想不到对方在这生死相搏的瞬间竟然会走神,须知这可是武者的大忌。 然而童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枪尖即将刺到黑龙使胸膛的时候,那黑龙使却是身形一矮,完美的躲过了这一击,同时长枪从手中刺出。 童英内心震惊不已,黑龙使躲过自己这一击所用的方法,正是这招唯一的破绽。在长枪刚刚刺出的一刹那,这招有无数的变化,无论你如何躲闪腾挪或是举枪格挡,童英的枪势都会随之有相应的变化来应对。所以要破解这一招最好的方法便是等到童英的枪式变老,无法进行变幻之时,再予以后发制人,这样非但能破掉这一招,还能顺势进行反击,就正如黑龙使此刻所做的那样。 可是无论天下那家的武学都是强调先发制人,寻常的武者相斗都是见招拆招,在你一招施展出来的同时便开始格挡反击,那裡会有人等到对方的兵刃马上要刺到自己身上时,才开始应对,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和怎样的自信才可以做到。 可黑龙使偏偏就做到了,而且看他应对的身法,似乎是早就知道了童英这一招的破绽,所以才刻意施為。 “大哥,小心!”一直在一旁紧张观战的刘嫣眼见这一幕,心中大骇,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命休矣!”原本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的童英陡然听到刘嫣的呼唤,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笑,他心知这一招被对手如此轻易的破掉,如何还会有自己的生路。 当下勉力做出最后的反击,手腕一抖,长枪无力的飞出,刺向黑龙使,可以想见,如此软绵无力的一枪必然无法给他造成任何的伤害。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似乎已能感觉到黑龙使的枪尖泛著的寒意...... ******************************************************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顺著枪桿缓缓流淌著,滴落在地,也染红了银色的枪缨。 刚才的一幕早已让刘嫣不忍卒读,闭目偏过头去。可是等了许久,周遭再没有一点声响,她不由感到一丝怪异,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来,内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可是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幕让她原本的不安全部转為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童英亦是一脸愕然的望著面前的黑龙使,他刚才勉力拋出的长枪正插在对方的胸膛上,银色的枪尖穿过了黑龙使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慢慢带走黑龙使的生命力。 而黑龙使手中的长枪却是从童英腋下穿过,只划破了他的衣角而已。 虽然刘嫣并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麼事,童英却是心中无比明瞭,刚才就在黑龙使手上的长枪将要刺中他的时候,黑龙使却是手腕一抖,让枪尖往右偏出三分。而且童英刺出的一枪,他非但没有丝毫的躲闪,而且竟是敞开胸膛迎了上前。 “你这是為何?”童英开口道。 “嘿...嘿嘿...”黑龙使微微一笑,却仿似牵动了伤口,只见他抬起头望向童英,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口中喃喃道,“小...小师...小师弟...” 听到这一声“小师弟”,童英顿时如受电亟,脸上的愕然变成了不可思议,嘴唇也变得颤抖起来:“你...你叫我...叫我什麼?” “小师弟,你...你长大了。”黑龙使每说出一个字似乎都耗费他不少的气力,以至於声音分外的低沉。 “你是...你是...”童英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般,迅疾的伸出手去,一把揭开了黑龙使罩在脸上的黑色面纱,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大师兄张绣! “大...大师兄,怎麼...怎麼会是...是你...”童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凝结成冰了一般,面色苍白无比。 张绣没有开口,只是牵动嘴角,淡淡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童英愣愣的望著张绣胸前的长枪,看著染红的枪缨和缓缓滴落的鲜血,在心中反復追问著自己。 “这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片刻之后,童英无比惊慌失措的问道,这一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实让他状若癲狂,“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小师弟,你...你听我...我说...”张绣身子微微一晃,几乎就要摔倒在地,还好童英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刘嫣也走了过来,关切的望了眼童英,只见他神色悽惶,忍不住心中暗叹了一声,站在了另一头,亦是伸手扶住了张绣。童英右手甫一扶住张绣的后背,便觉得手心湿润,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右手,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再看看张绣苍白的面色,童英几欲泪下。 “小师弟,这...这并不怪你...”张绣勉力摇了摇头,开口道,“其...其实我早...早就是该死之...之人了,今日能...能死在小...小师弟的枪下,大...大师兄心中...无憾!” “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终於,童英的眼泪潸然而下,他泣声道。 “不...不要难过,小...小师弟。”张绣脸上却是带著释然的笑容,缓缓道,“你...你放心,所有的...的一切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嗯...”童英哽咽著点了点头,然后静静聆听著张绣的敍述。 这个故事要从数十年前说起,张绣其实本是个孤儿,从小被司马家族收养,自幼便為司马家中高手传授武艺。后来為了给他一个正式的出身和身份,他被送往武威城中一小有名望的张姓武师家中,后来又為当地的张氏望族族长张济收為从子。 他一直在武威呆了十数年,每日勤练武艺,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报效收养了自己的司马家族,不过此后数年司马家一直没派人来与他联繫。直到十八岁那一年,张绣原以為司马家已经将自己忘却了,他却在屋中意外的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便是那玄龙大人?”听到这里,童英忽然开口问道。 “正...正是。”张绣点点头,继续往下敍说,那玄龙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身神奇异术更是了得,著实让人佩服不已,张绣自然也不例外,若说初时愿意跟随这玄龙大人是因為他為了报恩,那麼到了后来,张绣愿意為他卖命,则全然是出於心中那股敬佩之意,而玄龙大人也对他示之以诚,任他做了黑龙使,任何事情都不瞒他,在其势力中,几乎可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后来,张绣被玄龙大人派到童渊身边从军,本意是想要接近童渊,进而劝说童渊加入玄龙大人的计画中。因张绣十分干练,因此深得童渊倚重。之后童渊因功调入京中,而张绣则留在边疆驻守。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下) ?后来,童渊下狱、脱逃,张绣在一偶然的机会中得知童渊的下落,於是辞官去投。可是张绣发现童渊对汉王朝没有丝毫反意,甚至童渊还準备联合卢植向朝廷检举揭发玄龙大人的阴谋。 因為事出突然,张绣来不及通知玄龙大人,便擅自做了决定,出手弑杀了童渊。 “当真是大师兄你杀了师父?”闻言,童英失声问道。 眼见张绣疲惫的点了点头,童英顿时心乱如麻,在他的心目中,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他对两人的敬重几乎不分轩輊,然而如今陡然听说是张绣杀死了童渊,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大师兄,这是為什麼?”童英抱著张绣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张绣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费力的扭头望了童英一眼,俄而闭上眼惨然道,“小...小师弟,你问...问我这是為什麼?嘿嘿...為...為什麼?” 张绣忽然睁开眼睛,开口道:“这都是為了小师弟你的家族啊!” 这一次,张绣的语句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嘴角却是溢出了一股鲜血,想必是童英的那一枪已伤到了他的内臟。 “我的家族?”童英分外茫然。 “想必你已经从那曹阳手中得到了那封书信了吧。”呕出了一口鲜血,张绣刚才还分外苍白的脸色却是变得红润起来,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中气,不再断断续续的。但是刘嫣知道这不过是迴光返照罢了,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微微别过了头去。 骤然听到张绣提及曹阳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童英浑身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脸色越发的苍白。 “还不愿面对事实麼,小师弟。”张绣轻声说出了那个童英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 “其实你便是那司马英,也就是玄龙大人司马懿的亲生儿子!” ****************************************************** “轰隆隆!”张绣的话仿佛一阵春雷般在童英的脑海中劈了开来,让童英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去想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不...不...绝不可能...”童英口中念念有词,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父亲竟然是司马懿。 “我不知在小师弟你的眼中是如何看大人的。”张绣又开了口,慢慢地说道,“但是在我的眼中,大人他非但文韜武略世间罕有。而且更让人敬他佩他的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并非為了自己,而完完全全是為了自己的家族,為了自己家族的使命。” “在我的心目中,说大人他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人物也并不為过!”张绣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童英默然不语,只是眼角的泪痕已经渐渐的风乾。 “大人他一向心思坚韧,从来都不会让外人看出一丝一毫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张绣轻声说道,“為了家族的大业,他一向是废寝忘食、宵衣旰食。然而唯一有一次,我见过他唯一一次意志消沉,你知道是為什麼吗?” “那便是幼儿之‘死’,当初你失踪后,大人他原以為你已经死了,整整一个月将自己关在宅子中,没有见过一次外人,更没有说过一句话。”张绣不待童英回答,便逕自开了口,“可惜当初我并未曾见过小师弟你,不然早已将你的讯息告知给大人,也不会使得你父子二人相见亦不相识。” “不,他不是我父亲。”童英终於又开了口,声音无比沙哑和低沉。 “你心中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是血浓於水,大人他是你父亲的事实终究是无法改变...咳咳咳...”张绣叹了口气,开口道,不过话音未落,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再一次从嘴角流出。 “大师兄,你先不要说话,我為你止血!”童英一见,立刻说道,右手开始在张绣的背上寻找穴道,然而无论他如何挤压,张绣身后的鲜血也遏制不住。 “不用了,小师弟,不用了。”张绣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大师兄,我现在就带你去寻医,我一定要救你。”童英望著越来越虚弱的张绣,说道。 “不,小师弟你听我说。”张绣伸手握住了童英的手臂,牵拽著童英的手伸向自己的怀中。 童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张绣的意思,伸手探入张绣怀里摸索了一阵,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册子。 “这是...”童英微微一怔,那册子上沾满了血跡,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血跡分為两种,一些分外殷红,分明是张绣胸口的流淌出来得,而还有一些顏色较暗,早已风乾。 “我以前并未曾见过你,你肯定想问,我為何如此确信你便是大人之子吧。”张绣惨然一笑,接著道,“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师父?”童英有些诧异。 “师父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了你手上的这本手札当中。”张绣点点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的身份...咳咳咳...” 说罢,张绣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色。 “大师兄...”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然而张绣却是攥紧了童英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小...小师弟,你不要...不要怪我,虽然我从...从手札上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但是...” “大师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童英努力忍住眼角的泪水,开口道。 张绣点点头,接著道:“但是我...我并没有将你的身份告...告诉大人,因為我...我害怕大人...因你和他敌对而...而再次伤心,小...小师弟,你千万...千万不要怪我。” “大师兄,我不会怪你,永远都不会怪你。”终於,童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我这一生為...為大人做过无数的事情,但...但是全部都是心甘情愿。唯...唯有不尊上令,擅自杀...杀死恩师,让我於...於心有愧,这些年内心一...一直备受煎熬,今...今日我用我的血来洗清我犯下的罪孳,小...小师弟,你不要再让大???大人伤心了???”张绣留下了这句话后,攥紧童英手臂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双眼也慢慢的闔上,唯有嘴角的那一抹释然的笑意,一直残存在唇边,久久没有消散...... ****************************************************** 浩淼的江水之畔有一处占地颇广的竹林中,青色掩映之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在他俩身前,一座矮矮的坟塋,堆著新土,与周遭的景物融為一体。 坟前立著一块青石板,石板上新刻著几个大字——大师兄张绣之墓。 刘嫣转头看了童英一眼,他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去,只是眼神中依旧散发著浓浓的悲伤。 “大师兄平生最爱的便是竹,他也一直教导我,君子当如竹,做人要寧折不弯、坚忍不拔,如今将大师兄葬在这里,希望他能安息。”似乎感觉到了刘嫣的目光,童英缓缓开了口,声音依旧分外低沉。 “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回江夏麼?”刘嫣轻声问道。 “不!”童英沉默了许久,右手死死攥紧张绣给自己的那册手札,双目却是转為通红,厉声道,“我要去追那司马懿。” “可是...”刘嫣不知该说什麼,只是忧心忡忡的望著童英。而若是她此刻细心一些的话,便会发现童英胸口似乎有点点异样的光芒从衣缝间渗了出来。 童英不再开口,返身走出竹林,骑上了系在林外的坐骑,刘嫣自然只能赶紧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沿著官道往前疾驰而去。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中) ?“那好,今日我便戳穿你这幅假面具!”童英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费言语,勉力提起一口气,银枪再次奋力刺出。 童英耗儘气力使出这一招乃是“百鸟朝凤”枪的最终奥义-”火凤涅槃”,这一枪变幻无穷,舞在半空,漫天的枪影将对方身上所有的破绽都笼罩在枪势之中,几乎是断了对手所有的退路和后手。 但这招之所以称之為”火凤涅槃”,就是因為这一招刚烈无比,一枪刺出有进无退,自己亦是门户大开,这一招若是不中,让对手有了反击的机会,那麼出招者必定无法再抵御。 童英使出这一招,為的就是要这黑龙使斩於枪下,或者即便不能杀了对手,寧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不知為何,黑龙使看见童英这一招,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乎微微有些失神,童英见状,心中不由一喜,想不到对方在这生死相搏的瞬间竟然会走神,须知这可是武者的大忌。 然而童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枪尖即将刺到黑龙使胸膛的时候,那黑龙使却是身形一矮,完美的躲过了这一击,同时长枪从手中刺出。 童英内心震惊不已,黑龙使躲过自己这一击所用的方法,正是这招唯一的破绽。在长枪刚刚刺出的一刹那,这招有无数的变化,无论你如何躲闪腾挪或是举枪格挡,童英的枪势都会随之有相应的变化来应对。所以要破解这一招最好的方法便是等到童英的枪式变老,无法进行变幻之时,再予以后发制人,这样非但能破掉这一招,还能顺势进行反击,就正如黑龙使此刻所做的那样。 可是无论天下那家的武学都是强调先发制人,寻常的武者相斗都是见招拆招,在你一招施展出来的同时便开始格挡反击,那裡会有人等到对方的兵刃马上要刺到自己身上时,才开始应对,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和怎样的自信才可以做到。 可黑龙使偏偏就做到了,而且看他应对的身法,似乎是早就知道了童英这一招的破绽,所以才刻意施為。 “大哥,小心!”一直在一旁紧张观战的刘嫣眼见这一幕,心中大骇,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命休矣!”原本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的童英陡然听到刘嫣的呼唤,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笑,他心知这一招被对手如此轻易的破掉,如何还会有自己的生路。 当下勉力做出最后的反击,手腕一抖,长枪无力的飞出,刺向黑龙使,可以想见,如此软绵无力的一枪必然无法给他造成任何的伤害。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似乎已能感觉到黑龙使的枪尖泛著的寒意......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顺著枪桿缓缓流淌著,滴落在地,也染红了银色的枪缨。 刚才的一幕早已让刘嫣不忍卒读,闭目偏过头去。可是等了许久,周遭再没有一点声响,她不由感到一丝怪异,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来,内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可是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幕让她原本的不安全部转為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童英亦是一脸愕然的望著面前的黑龙使,他刚才勉力拋出的长枪正插在对方的胸膛上,银色的枪尖穿过了黑龙使的身体,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慢慢带走黑龙使的生命力。 而黑龙使手中的长枪却是从童英腋下穿过,只划破了他的衣角而已。 虽然刘嫣并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麼事,童英却是心中无比明瞭,刚才就在黑龙使手上的长枪将要刺中他的时候,黑龙使却是手腕一抖,让枪尖往右偏出三分。而且童英刺出的一枪,他非但没有丝毫的躲闪,而且竟是敞开胸膛迎了上前。 “你这是為何?”童英开口道。 “嘿...嘿嘿...”黑龙使微微一笑,却仿似牵动了伤口,只见他抬起头望向童英,眼神中闪过一丝暖意,口中喃喃道,“小...小师...小师弟...” 听到这一声“小师弟”,童英顿时如受电亟,脸上的愕然变成了不可思议,嘴唇也变得颤抖起来:“你...你叫我...叫我什麼?” “小师弟,你...你长大了。”黑龙使每说出一个字似乎都耗费他不少的气力,以至於声音分外的低沉。 “你是...你是...”童英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般,迅疾的伸出手去,一把揭开了黑龙使罩在脸上的黑色面纱,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大师兄张绣! “大...大师兄,怎麼...怎麼会是...是你...”童英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凝结成冰了一般,面色苍白无比。 张绣没有开口,只是牵动嘴角,淡淡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童英愣愣的望著张绣胸前的长枪,看著染红的枪缨和缓缓滴落的鲜血,在心中反復追问著自己。 “这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片刻之后,童英无比惊慌失措的问道,这一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实让他状若癲狂,“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小师弟,你...你听我...我说...”张绣身子微微一晃,几乎就要摔倒在地,还好童英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刘嫣也走了过来,关切的望了眼童英,只见他神色悽惶,忍不住心中暗叹了一声,站在了另一头,亦是伸手扶住了张绣。童英右手甫一扶住张绣的后背,便觉得手心湿润,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右手,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再看看张绣苍白的面色,童英几欲泪下。 “小师弟,这...这并不怪你...”张绣勉力摇了摇头,开口道,“其...其实我早...早就是该死之...之人了,今日能...能死在小...小师弟的枪下,大...大师兄心中...无憾!” “大师兄,你告诉我这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终於,童英的眼泪潸然而下,他泣声道。 “不...不要难过,小...小师弟。”张绣脸上却是带著释然的笑容,缓缓道,“你...你放心,所有的...的一切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嗯...”童英哽咽著点了点头,然后静静聆听著张绣的敍述。 这个故事要从数十年前说起,张绣其实本是个孤儿,从小被司马家族收养,自幼便為司马家中高手传授武艺。后来為了给他一个正式的出身和身份,他被送往武威城中一小有名望的张姓武师家中,后来又為当地的张氏望族族长张济收為从子。 他一直在武威呆了十数年,每日勤练武艺,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报效收养了自己的司马家族,不过此后数年司马家一直没派人来与他联繫。直到十八岁那一年,张绣原以為司马家已经将自己忘却了,他却在屋中意外的看到了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便是那玄龙大人?”听到这里,童英忽然开口问道。 “正...正是。”张绣点点头,继续往下敍说,那玄龙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身神奇异术更是了得,著实让人佩服不已,张绣自然也不例外,若说初时愿意跟随这玄龙大人是因為他為了报恩,那麼到了后来,张绣愿意為他卖命,则全然是出於心中那股敬佩之意,而玄龙大人也对他示之以诚,任他做了黑龙使,任何事情都不瞒他,在其势力中,几乎可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后来,张绣被玄龙大人派到童渊身边从军,本意是想要接近童渊,进而劝说童渊加入玄龙大人的计画中。因张绣十分干练,因此深得童渊倚重。之后童渊因功调入京中,而张绣则留在边疆驻守。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二章 黑龙悲歌(下) ?后来,童渊下狱、脱逃,张绣在一偶然的机会中得知童渊的下落,於是辞官去投。可是张绣发现童渊对汉王朝没有丝毫反意,甚至童渊还準备联合卢植向朝廷检举揭发玄龙大人的阴谋。 因為事出突然,张绣来不及通知玄龙大人,便擅自做了决定,出手弑杀了童渊。 “当真是大师兄你杀了师父?”闻言,童英失声问道。 眼见张绣疲惫的点了点头,童英顿时心乱如麻,在他的心目中,师父童渊和大师兄张绣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他对两人的敬重几乎不分轩輊,然而如今陡然听说是张绣杀死了童渊,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大师兄,这是為什麼?”童英抱著张绣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张绣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费力的扭头望了童英一眼,俄而闭上眼惨然道,“小...小师弟,你问...问我这是為什麼?嘿嘿...為...為什麼?” 张绣忽然睁开眼睛,开口道:“这都是為了小师弟你的家族啊!” 这一次,张绣的语句没有丝毫的停顿,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嘴角却是溢出了一股鲜血,想必是童英的那一枪已伤到了他的内臟。 “我的家族?”童英分外茫然。 “想必你已经从那曹阳手中得到了那封书信了吧。”呕出了一口鲜血,张绣刚才还分外苍白的脸色却是变得红润起来,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中气,不再断断续续的。但是刘嫣知道这不过是迴光返照罢了,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微微别过了头去。 骤然听到张绣提及曹阳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童英浑身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脸色越发的苍白。 “还不愿面对事实麼,小师弟。”张绣轻声说出了那个童英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 “其实你便是那司马英,也就是玄龙大人司马懿的亲生儿子!” “轰隆隆!”张绣的话仿佛一阵春雷般在童英的脑海中劈了开来,让童英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去想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不...不...绝不可能...”童英口中念念有词,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的父亲竟然是司马懿。 “我不知在小师弟你的眼中是如何看大人的。”张绣又开了口,慢慢地说道,“但是在我的眼中,大人他非但文韜武略世间罕有。而且更让人敬他佩他的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并非為了自己,而完完全全是為了自己的家族,為了自己家族的使命。” “在我的心目中,说大人他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人物也并不為过!”张绣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童英默然不语,只是眼角的泪痕已经渐渐的风乾。 “大人他一向心思坚韧,从来都不会让外人看出一丝一毫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张绣轻声说道,“為了家族的大业,他一向是废寝忘食、宵衣旰食。然而唯一有一次,我见过他唯一一次意志消沉,你知道是為什麼吗?” “那便是幼儿之‘死’,当初你失踪后,大人他原以為你已经死了,整整一个月将自己关在宅子中,没有见过一次外人,更没有说过一句话。”张绣不待童英回答,便逕自开了口,“可惜当初我并未曾见过小师弟你,不然早已将你的讯息告知给大人,也不会使得你父子二人相见亦不相识。” “不,他不是我父亲。”童英终於又开了口,声音无比沙哑和低沉。 “你心中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但是血浓於水,大人他是你父亲的事实终究是无法改变...咳咳咳...”张绣叹了口气,开口道,不过话音未落,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再一次从嘴角流出。 “大师兄,你先不要说话,我為你止血!”童英一见,立刻说道,右手开始在张绣的背上寻找穴道,然而无论他如何挤压,张绣身后的鲜血也遏制不住。 “不用了,小师弟,不用了。”张绣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大师兄,我现在就带你去寻医,我一定要救你。”童英望著越来越虚弱的张绣,说道。 “不,小师弟你听我说。”张绣伸手握住了童英的手臂,牵拽著童英的手伸向自己的怀中。 童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张绣的意思,伸手探入张绣怀里摸索了一阵,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册子。 “这是...”童英微微一怔,那册子上沾满了血跡,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那血跡分為两种,一些分外殷红,分明是张绣胸口的流淌出来得,而还有一些顏色较暗,早已风乾。 “我以前并未曾见过你,你肯定想问,我為何如此确信你便是大人之子吧。”张绣惨然一笑,接著道,“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师父?”童英有些诧异。 “师父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了你手上的这本手札当中。”张绣点点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的身份...咳咳咳...” 说罢,张绣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色。 “大师兄...”童英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然而张绣却是攥紧了童英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小...小师弟,你不要...不要怪我,虽然我从...从手札上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但是...” “大师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童英努力忍住眼角的泪水,开口道。 张绣点点头,接著道:“但是我...我并没有将你的身份告...告诉大人,因為我...我害怕大人...因你和他敌对而...而再次伤心,小...小师弟,你千万...千万不要怪我。” “大师兄,我不会怪你,永远都不会怪你。”终於,童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我这一生為...為大人做过无数的事情,但...但是全部都是心甘情愿。唯...唯有不尊上令,擅自杀...杀死恩师,让我於...於心有愧,这些年内心一...一直备受煎熬,今...今日我用我的血来洗清我犯下的罪孳,小...小师弟,你不要再让大???大人伤心了???”张绣留下了这句话后,攥紧童英手臂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双眼也慢慢的闔上,唯有嘴角的那一抹释然的笑意,一直残存在唇边,久久没有消散...... 浩淼的江水之畔有一处占地颇广的竹林中,青色掩映之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在他俩身前,一座矮矮的坟塋,堆著新土,与周遭的景物融為一体。 坟前立著一块青石板,石板上新刻著几个大字——大师兄张绣之墓。 刘嫣转头看了童英一眼,他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去,只是眼神中依旧散发著浓浓的悲伤。 “大师兄平生最爱的便是竹,他也一直教导我,君子当如竹,做人要寧折不弯、坚忍不拔,如今将大师兄葬在这里,希望他能安息。”似乎感觉到了刘嫣的目光,童英缓缓开了口,声音依旧分外低沉。 “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回江夏麼?”刘嫣轻声问道。 “不!”童英沉默了许久,右手死死攥紧张绣给自己的那册手札,双目却是转為通红,厉声道,“我要去追那司马懿。” “可是...”刘嫣不知该说什麼,只是忧心忡忡的望著童英。而若是她此刻细心一些的话,便会发现童英胸口似乎有点点异样的光芒从衣缝间渗了出来。 童英不再开口,返身走出竹林,骑上了系在林外的坐骑,刘嫣自然只能赶紧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沿著官道往前疾驰而去。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上) ?三日之后,江陵城外有两骑疾驰而过,正是童英与刘嫣二人。 “大哥,你看。”行进至江边,刘嫣忽然勒止坐骑,一扬马鞭,遥指向江边,开口道。 童英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滔滔江水边,有一人正负手望向自己,那面容分外熟悉,不是司马懿又是何人? “终於被我找到你了!”远望见司马懿,童英不由精神一振,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色。 為了追踪司马懿,这三日里童英和刘嫣马不停蹄的从华容一路追到了公安,终於在这里赶上了司马懿。这三日的追逐中,童英也抽了时间自己将童渊的手札看了一遍,手札中记载了很多的事情,但与童英,或者说与司马英相关的事情大抵都是在数年前,也就是童渊获罪下狱之时开始的。 当年童渊曾是朝廷中将领,与卢植等人同殿為臣,却因為拒绝了玄龙大人的拉拢而被张让构陷下狱,而且还是死罪。就在童渊心灰意冷,準备在天牢中等死的时候,却為司马英所救。司马英说自己不愿父亲残害忠良,更不愿司马懿為了权位而不顾天下苍生,所以才决意独闯天牢来营救童渊。 童渊与司马英逃出天牢,而天牢的守卫也发现童渊越狱,於是追兵也赶了过来,童渊和司马英二人寡不敌眾,只得边战边退,退到邙山之中时,司马英却是失足跌落山崖。童渊几经搜索,好不容易在山崖下寻到身受重伤的司马英,并布下其為狼群吞噬的假象,将其带到了长安的祖宅中养伤。 司马英的身体一天天康復,但是童渊却是发现司马英忘记了过去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但是他始终记得自己是有一个父亲,而且还从身上找到了一块刻著一条磐龙的玉璧,说是父亲留给自己的。 童渊见司马英為了救自己出牢笼而变成了这个模样,心中无比愧疚,於是悉心教导,还传授了最得意的枪法与他。 不过童渊也将司马英的名字改為了童英,為的是避免引来玄龙大人的注意,只是更名為童英后的司马英还是念念不忘,想要寻找自己父亲的踪跡,童渊无奈,只得表面上应允下来,假意派人出去寻找一番后,只对司马英说还未找到他父亲的下落。 时间慢慢的流逝,童渊也在暗中查出了不少玄龙大人為了自己所谓的大业而进行的一些事情,甚至查出了黄巾乱党也与玄龙大人有关,可就在他準备与卢植联络,将玄龙大人的罪证交给卢植之时,手札的内容戛然而止。 童英明白,必然是张绣抢先动手,击杀了童渊。思虑及此,童英的心情分外复杂,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一个是自己的大师兄,他能怪谁呢?或许只有怪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玄龙大人司马懿,直到此刻,他依旧不愿承认司马懿是自己的父亲,这也是他為什麼会执意要追击司马懿的原因,还有很多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 “英儿,你来了。”司马懿望著童英二人下马朝自己走来,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朝童英轻声道,“想必佑维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了吧。” “住口,我不是你儿子!”童英双目赤红的望著司马懿,恨声道,“你害死了我师父...” “师父?便是那童渊麼?”司马懿忽然冷声打断了童英的话,寒声道,“若不是他,我父子二人如何会分别这麼多年?若不是他,你如何会与我这个亲生父亲作对?若不是他,你我二人又如何会像现在一般,相见不相识?难道这样的人不该死麼!” 童英的嘴角略一抽搐,若是在以前,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污蔑童渊,他必定早已愤然出手,然而此刻听到司马懿这样的话,手中的长枪却是微微有些颤抖。 不得不说,虽然他始终不愿也不肯承认司马懿是自己的父亲,然而不管是童渊的手札还是张绣的话,都毫无疑问的证实了这一点,而这两人的话,童英是绝不会有丝毫的怀疑的,因此潜移默化中,他对面前的司马懿有了一股复杂的感情。 “英儿,回来吧,回到父亲身边来。”司马懿脸上掠过一丝柔情,轻声道,“你不知道,父亲这些年是多麼的思念你,我听佑维说过,你也从未忘记过父亲,如今你我父子再次重逢,难道...” “住口,我不是你的儿子!”童英怒喝一声,打断司马懿的话,长枪出手,直取司马懿胸前。 眼见童英还是对自己出手,司马懿轻叹一声,捏了个手诀,然后朝童英一指。童英飞起的身形顿时被定在半空中,司马懿指诀一转,童英便如风车般的往后旋转三圈,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哥,我来助你。”刘嫣见状,轻叱一声,抽出腰际的长鞭朝司马懿挥去,可是和童英一样,她的长鞭不但没有打到司马懿身上,反而被弹了回来,差点伤到了自己。 “嫣妹小心!他会使妖术。”童英大声提醒刘嫣道。 “你便是那万年公主刘嫣吧。”司马懿望向刘嫣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冷厉,“刘氏族人都该死!” 说罢,刘嫣只觉耳边劲风袭来,微微转头看去,只见一块江边巨石呼啸著朝她袭来,刘嫣顿时大骇,赶紧屈身,那巨石从她头上飞过,狠狠的砸到了一旁的河滩上。 童英见状,飞身而起,从另一面疾攻向司马懿,然而每一枪都像是刺中了棉花一般,根本刺不到司马懿身上。他心知这几天司马懿必定已经恢復了元气,却没想到司马懿竟是如此厉害,根本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到,这还如何取胜? “咄!”司马懿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手指再次刘嫣,刘嫣面色一僵,整个人却是毫无徵兆的躺倒了地上。 “你杀了嫣妹!”童英见状,以為刘嫣為司马懿所害,顿时不顾一切的朝司马懿冲去,然而司马懿眼中突然暴出绿光,童英只觉身子一软,再无半点气力,连长枪也拿不住,双腿一曲,跪倒在地。 “你放心,那女娃只是晕过去了。”司马懿缓缓走到童英身边,久久的凝视著童英,轻声道,“我知道有些事情,要你一下子接受并不容易,但是我要你知道的是,我司马懿乃至我们整个司马家族所做的事绝非你想像当中那样。” 司马懿顿了度,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沉声说道:“我们只是要拿回我属於我们家族的东西,夺回属於我们司马家族的荣耀!” “东西,什麼东西?”童英不解的问道。 “天下!”司马懿面色一凛,沉声道。 “天下?”童英却是轻蔑的一笑,“天下自然是有能者居之,你凭什麼说这个天下是你家的?” “凭什麼?”司马懿叹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看来英儿你真的忘了太多的事情了。” “我忘了什麼?”童英面色一沉,说道。 “你连你身上流淌的是谁的血脉都已忘记了!”司马懿大声道。 “血脉?” “非但是你”司马懿傲然道。“我们整个司马家族都是先祖共工大神的后裔!”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中) ?如今已近黄昏,日头缓缓西垂。江岸边上,司马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将面前的童英全数笼罩在其中。 “共工?”闻言,童英先是一愣,旋即开口道,“便是那个野心图谋天下,被女媧大神囚禁於九恨天的共工?” “野心图谋天下?”司马懿冷冷一笑,朗声道,“刚才你不是说过麼,这个天下自该是有者居之!伏羲生五子,先祖共工虽然年幼,但素有大才,本就该承伏羲衣钵,成為三皇之一。” “可惜先祖他最后棋差一招,被女媧困在九恨天中,自此我共工一族无时无刻不在筹谋復仇。”司马懿恨声道,“可惜眼见就要功成,却三番两次為土族后裔所阻。” 童英眉梢微微一挑,他自是在水镜先生和卧龙先生处都听过这个故事,然而如今却是从司马懿这里再听一次,显然不同的人在敍说这个同样的故事时,是又有不同的感触的。 “看你的模样,似乎你已经听说过这些上古秘闻了,想必那水镜老儿已将《古文尚书》中的故事都告诉给你了。”司马懿见童英除了听闻司马家族是共工后裔时面露惊讶之外,在听到自己说接下去的故事时,脸上却并没有半分的讶异,当下明瞭他必然是听说过这些事了,当下话锋一转,缓声道,“那你可知我司马家族原本的姓氏并非是司马氏,而是嬴氏!” “嬴氏?”童英似乎明白了什麼,忽然想见刚才司马懿曾恶狠狠的对刘嫣说过“刘氏族人都该死!”的话,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失声道,“莫不是那秦...” “没错,我们司马家族便是秦朝皇室之后!”不待童英把话说完,司马懿便是点头道。 童英表情愕然,若说共工的时代离他太远,那麼為刘氏所建的汉朝替代的秦朝便让他熟悉得多。 “想不到司马家族居然是暴君嬴政之后。”童英低声喃喃道。 “暴君?”童英虽然声音很低,然而依旧是落到了司马懿耳中,司马懿顿时大怒,双拳攥紧,厉声道,“你可知何為暴君?” “歷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刘邦小儿何许人也?农夫出身、高阳酒徒,一时侥倖得了天下,便著史污蔑前朝,如此小人行径,大丈夫安能效仿?”司马懿面色无比愤慨,声音越来越高,“想我始皇帝击灭六国、统一天下,使得天下千万黎民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光此等功绩便超过前人百倍有餘!” 说到这里,司马懿仿似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遑论我始皇帝的所作所為远不止这些:他北击匈奴,悉收河南地,置九原郡,却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相比起那刘邦被困白登山,用计逃脱后,还要用宗室之女与外邦和亲来祈求和平,不知胜出多少;还有南征百越,拓土千里,又有几人能做到?更兼书同文、推动文化发展,车同轨、定车宽以六尺為制,一车可通行全国,行同轮、教会世人伦理道德,收六国钱币、改良币制,修建秦直道、整治交通...” 说到这里,司马懿不无感慨的开口道:“偌大的功绩,这刘氏窃据天下数百年,试问又有谁人能够做到。若论千古一帝,非我始皇帝莫属!” “你倒是说说,这天下由我嬴氏家族居之,有何不可?”最后,司马懿瞥了一眼童英,朗声喝问道。 “可是你如何不提那嬴政焚书坑儒之事?”童英反问道。 “焚书坑儒?”未想,司马懿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你不过為刘邦小儿所篡改的史书所蒙蔽,须知这焚书坑儒背后另有真相?” “另有真相?”童英微微一怔,旋即不再言语,静听司马懿口中这所谓的“真相”。 “九鼎的来源你必定已经知道了吧。上古帝尧时期,我共工一族曾经攻入九恨天,夺取了九颗星玉,救先祖脱困而出。可谁知那木族后裔禹却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避水剑,先祖不敌有神器相助的禹,重被锁入九恨天。但由於九颗星玉已不知所踪,无法再次吸取先祖的龙气,禹為了避免先祖再次脱困,於是集天下之金,以女媧所用的九颗星玉之名铸造了九鼎,此九鼎形成庞大的结界,替代九颗星玉吸取龙气。”顿了顿,司马懿缓声道,“从此之后,九鼎便成為王权至高无上的象徵。大秦灭周后,曾将九鼎迁往咸阳,却不慎将雍州鼎落于泅水之中。九鼎不全,先祖自然也无法脱身,后始皇帝急於救先祖脱离九恨天,始皇询问当时极受其尊崇的方士侯生、卢生。却不想為此二奸贼所蒙蔽!” “被骗了?”童英望著司马懿,开口问道。 “原来此二人乃是火神祝融之后,潜伏在始皇身边,用心险恶。卢生进言始皇,只要毁去八鼎就可破除结界,释放共工,始皇果真信其言,打算毁掉八鼎,并且由於大量史册及书籍记载大禹铸鼎之法,始皇為绝后患,将六国史书及手中八鼎一同焚毁。”司马懿冷冷的说道,“这才是‘焚书’的真相!”司马懿恨声说道。 “那毁去八鼎后,共工...”童英本想问毁去八鼎后,共工可曾从九恨天脱身,然而旋即想到司马懿说秦始皇是因為為卢生、侯生的蒙蔽才毁去八鼎,想必共工必然不能脱身,便没有再继续开口。 “当然没有。”司马懿开口道,“始皇知被卢生所骗,大怒之下遂欲捕杀侯生,卢生等。但此时他们已经逃脱,秦始皇遂下令拷问咸阳400多名术士,欲寻二人。事后,将相关460名术士全部坑杀。此一事件,后世往往和焚书并列,合称為焚书坑儒。” “之所以先祖不能脱困,原因便是在於虽然八鼎俱毁,但雍州鼎仍然在泅水当中,九鼎有一鼎尚存,九恨天的结界便无法破除。非但如此,失去了八鼎,反而累得始皇无法传承从先祖处吸收而来的龙气,使得我大秦一天天衰弱下去,最终為小人窃据!”司马懿面色狰狞,状若癲狂的问道,“那侯生、卢生,如此险恶用心,利用始皇欲救先祖之心,用蝇营狗苟的伎俩毁我大秦江山,我之族人谁会甘心?” 童英默然,司马懿的话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从未想过秦王朝还有如此背景。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三章 龙之族(下) ?说道这里,司马懿的面色已然变得有些狰狞:“然而最為可恨的不是祝融之后,而是那后土一族,他们為了毁我大秦江山,派遣了赵高这个奸贼入到寝宫中作乱。” “赵高是土族后裔?”闻言,童英不由一惊,开口道。 “当然。”司马懿咬牙切齿的说道,“后土族為了毁我大秦江山,处心积虑的安排此獠混入朝中,而赵高欲要取得始皇信任,竟是不惜自宫為一名阉宦,就是為了成為始皇最亲密的内侍。” “始皇崩於沙丘后,赵高便兇相毕露,他先是传偽詔于戍边的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勒令二人自尽。想我公子扶苏远见卓识,素有乃父之风,最后却因忠孝而為赵高所害。”司马懿开口道。 扶苏之名,童英自然是听过,正如司马懿所言,此人文韜武略皆是秦始皇所有儿子中的翘楚,其人素有贤名,礼贤下士,而在於蒙恬一起镇守北疆之时,亦是让匈奴人闻风丧胆,不敢南侵。如此人物,最终却是死在一纸偽詔上,著实让人唏嘘不已。 “公子扶苏和大将军蒙恬死后,朝政為赵高和李斯所控制,而后赵高又陷构李斯下狱,夷李斯一族。至此赵高尽掌朝政,他在朝中指鹿為马,肆意残害忠良。”司马懿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怨毒,接著说道,“非但如此,那赵高心狠手辣,竟是在暗中杀害始皇后裔,特别是公子扶苏一脉,经他大肆残虐,公子扶苏唯有一幼子在司马敬的掩护下逃出生天,最后隐姓埋名於河内,而反汉復秦成了我族世世代代的神圣使命!” 听到这里,童英也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他虽知赵高奸佞,但也没想到此人心思竟是残忍如斯。 司马懿面露唏嘘之色,说道:“我嬴氏一族先祖暴霜露,斩荆棘,及始皇之时才得偿所愿,以拥天下之地,最后却葬送在奸人之手,将天下拱手送给刘邦此等反復小人手中,可悲!可叹!” 童英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高祖虽文韜武略不如始皇,但其其為人忠厚,相比起那项羽,尤胜良多...” “為人忠厚?”司马懿冷笑一声,寒声道,“英儿,你可知我為何如此仇视刘氏族人?” 司马懿不待童英开口,自答道:“这刘氏族人分明就和那赵高一般,皆是土族后裔!” “你说什麼?”童英又是一惊,开口道,“刘氏也是后土族人,你又如何知道?” “英儿,以你之智,这麼明显的事情难道都看不出麼?”司马懿摇头道,“你想一想,那汉朝军士的鎧甲為何色?” “黄色。”童英久在军营,自然对这些细节瞭若指掌,当即开口道。 “五德,指五行的属性,即木德、金德、火德、水德、土德。木德,其色尚青。金德,其色尚白。火德,其色尚赤。我嬴氏一族是為共工后裔,自為水德,其色尚黑。而他刘邦乃是土族之后,尚土德,其色尚黄。”司马懿点头道,“而且这刘邦亦如赵高一般,处心积虑的杀戮我嬴氏子孙。只是他比赵高稍胜一筹,他并非自己动手,而是借刀杀人,假借那项羽之手施為罢了!” 说到这里,司马懿已是面色无比苍白,他伸手指向童英,厉声喝道:“英儿!你身上流淌著我嬴氏的血液,这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先祖的耻辱,必须由我们亲手来洗刷!你明白不明白!”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听到这里,童英已是与司马懿一样,面色苍白之至,只是他口中一直喃喃自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司马懿在说什麼。 “既然你还要执迷不悟,那我便让你看个清楚!”眼见童英如此,司马懿忽然拾起童英落在地上的长枪,站到离他两步之遥的距离,用力一挥!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童英的上衣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司马懿俯身抓紧童英的衣襟,狠狠朝两边拉开,只听“唰”的一声,童英的上衣被他整个撕开了来,露出宽阔的胸膛。明晃晃的日光将童英的胸膛的照亮,在心房的位置,却是有一条黑龙胎记,那黑龙张牙舞爪,几欲腾空而去!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亦是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一把撕开来,而在他的胸膛上,同样一条刻画得惟妙惟肖的黑龙映入童英的眼帘中,将他的眸子染黑,也让他脑海变為了一片空白...... “每一个共工族人都有这样一条黑龙胎记,这是任谁都无法作偽的。”司马懿沉声说道,“英儿,现在你还怀疑我的话麼!” 望著司马懿身上的黑龙胎记,童英瘦削的双颊仿佛白纸一样,两瓣嘴唇微微颤抖著,却什麼话也说不出来,而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全身都僵直了一般。 司马懿眼见他如此模样,心知他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自己所言,而此刻天色已经慢慢的黯淡下来,夕阳如血般撒在江山,染红了半条江水。 “喝!”司马懿单手隔空对著童英虚指了两下,长叹一声,轻声道,“我已经解开了你的穴道,你走吧。” 不过,童英依旧是刚才那副模样,一动也不动,一言也不发。 “若是你还要杀我為那童渊报仇,我在江陵城中等你,你随时可以来寻我。”最后,司马懿只扔下了这麼一句话,便缓步离开了,只是他面色似乎有苍老了许多,飘舞在空中的头髮也越发的花白了... 夜已深沉,被打昏的刘嫣慢慢醒转过来,清冷的月色下,只见童英赤裸著上身,呆呆的坐在她身边,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细不可闻,仿若根本就不存在这世间一般。 “大哥!大哥!”眼见童英如此情状,刘嫣以為童英為那司马懿所伤,赶紧来到他身边,大声唤道,“你怎麼了?大哥!” 然而童英并没有回答,依旧是愣愣的低著头,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隻字片语。 “大哥,你怎麼了,你说话啊!”刘嫣分外焦急,她扑到童英身上,伸手想要寻找童英身上的伤口,然而搜寻许久,却发现童英根本就没有受伤。 刘嫣心中微定,然而童英却是始终一言不发,仍让教她担心不已,刘嫣不知司马懿到底对童英做了什麼,说过什麼,竟然让童英变成此番模样。 “大哥,你看看我啊,我是嫣儿啊!”刘嫣急得都快哭出来,拼命的呼唤这童英。 似乎刘嫣的呼唤终於有作用,童英有了动作,微微偏转头看向刘嫣,嘴唇微动,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麼,然而他仿佛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一般,喉中无比乾涩,尝试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大哥,你怎麼了?”刘嫣见童英终於有了动作,心中一喜,知道他并没有事,终於彻底的放下心来。 “嫣妹,你醒了。”童英望著刘嫣,却是双目无神,只轻声开口道。 “大哥,那司马懿了?他去哪了?”刘嫣开口道。 “他走了,回江陵城去了。”童英声音很低。 “那我们还去找他麼?”刘嫣问道。 “找他...”童英忽然惨然一笑,嘴唇囁嚅著说道,“不...不...” “那我们去哪?”刘嫣忽然开口问道。 “去哪?”童英先是一怔,望了一眼江陵城的方向,似乎又想到了白日里司马懿对自己说过的话,忽然他被撕裂的衣物中有一道红光闪过,连带著他的眼里掠过一股诡异的红芒。 若是在白日,或许刘嫣并不会注意到这毫光,然而如今天色已晚,一丁点的光亮都分外显眼,因此这红光落入刘嫣的眼中,不知為何,却让她心中闪过几许异样的感觉。 “我们回江夏。”良久,童英幽幽的开了口,“我有事要问那卧龙。” 童英声音虽轻,只是言语中却不含丝毫的感情,并不像以前一般,提到卧龙先生之时,总是带著几分敬意。 不过这一点区别并未引起刘嫣的注意,因為刘嫣此刻完全為童英胸膛所吸引,而他的胸膛之上却是盘踞著一条面目狰狞的黑龙!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上) ?天气终於雨过天晴了,刘备一直鬱结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来。这几日裡发号施令也变得底气十足,浑然忘记了名义上那刘琦才是这江夏城的主人。 刘备的底气自然来自於赤壁的大捷,大战的经过他已经从派往赤壁的探子口中听说了。听完探子的敍述,这些年来见多识广的刘备亦是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想到那夜通天的火光,竟然是卧龙先生凭空召唤出来的火龙,他就恨自己当时没在赤壁,亲眼看看这神乎其技的异术。 想到卧龙先生凭藉自己一己之力便彻底改变赤壁的战局,让曹操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刘备的脸上就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 瞥了眼铜镜中的面容,鬢角已生华髮,思虑及自己颠沛流离半生,為兴復汉室而努力,如今终於看到了希望。接下来就要以这荆州為基,依照这卧龙先生隆中对裡所言,割据荆、益之地,内修政理,外揽贤才,何愁大业不成? 不过,在这之前,若是当真能擒得曹操,那麼横亙在北方的大敌便能顷刻间烟消云散,或许不需要等到坐拥益州之地,此刻自己便能将军北伐光復汉室。一想到此处,刘备便不由得有些按捺不住,频频驻足北望,望眼欲穿的等待二弟关羽的归来了。 “主公,二将军回来了!”盼了许久,门外终於传来了自己期盼已久的消息。 刘备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激动,朗声道:“二弟他在何处?” “二将军往行军司马处交还了虎符,如今正在外面。”门外的亲卫开口道。 “好,我这便去见云长。”刘备大踏步走出了门,来到中堂,屋内有一伟岸身躯的男子正恭候他的到来,正是领兵截击曹操的关羽。 “大哥。”眼见刘备向自己走来,关羽当下对他拱手行礼。 “二弟,你可算回来了。”刘备扶起关羽的手,先关切的说道。 “谢大哥关心,我...我...”关羽努了努嘴唇,欲言又止。 “二弟此行可生擒了那曹贼?”刘备瞥见关羽面有异色,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赶紧问这最要紧的事情。 关羽低下头,不敢接触刘备的目光,望著他此等反应,刘备已然有了计量,只怕给那曹贼逃了。 “无妨,走了就走了吧,如今逆贼让他苟延残喘几日又有何妨。”刘备沉默了片刻,却是又笑著宽慰道。 闻言,关羽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感动之色,正待开口,门外却是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二将军回来了?” 刘备和关羽循声望去,来人正是那卧龙先生。只见他轻摇著羽扇朝刘备行了一礼,然后望向关羽。 “军师来了,快快请坐。”刘备见来人是卧龙先生,赶紧让他坐下。 然而关羽脸色数变,沉默了许久,却是退后一步,朝刘备与卧龙先生长身一拜,朗声道:“羽有负大哥、军师所托,未能拿住那曹贼,特来请军法!” “军师...”刘备自然不愿惩戒自己的二弟,只能将目光投向卧龙先生。 而奇怪的是,听到关羽所言,卧龙先生却是并未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长叹了一声,久久不发一语。 “还请军师按军法处置,羽绝无怨言!”眼见卧龙先生一言不发,关羽双拳紧握,再次沉声请罪。 “二将军临行之前曾立下军令状...”卧龙先生终於开了口。 听到此言,关羽只是深深的低下头,而刘备却是脸色大变,忍不住出言道:“军师,二弟他...” “大哥不必為小弟求情,军令如山,大哥切不可為小弟徇私。”不过他话没说完,关羽已是出言道。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刘备和关羽都将目光望向卧龙先生,显然是等著他最终的裁决。 “是童英吧?”良久,卧龙先生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闻言,关羽脸色一变,再次低下头去,没有开口。 “若非是童英,二将军你必然不会罔顾军令,私放那曹操北归。”卧龙先生接著说道。 “童英?”闻言,刘备不由一愣,旋即问道,“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弟且与我道来。” 关羽无奈,只得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不过敍述中他还是有意淡化了童英对整件事所起的作用,将很大部分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刘备是何等聪明的人,关羽虽如此说,但是他如何又不知道其中的关节,当听到在华容道,曹操逃脱后,童英还亲自送了他一程时,刘备的眉头深深的皱紧,神色也变得分外难看。须知,若是能生擒曹操,那麼原本铁桶一片北方便必然会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这对他復兴汉室的大业大有裨益,如今却是為童英所破坏,他如何不心生恼怒,更何况刘备还曾对童英百般礼遇,到头来还是未能收服其心,这更让他对童英分外不满。 “大哥,童英他毕竟有恩于小弟,这私放曹操并不怪他,都怨小弟,小弟甘受责罚。”关羽见刘备面色不善,赶紧再為童英开脱。 “军师,此事你怎麼看?”刘备不答,却是望向一旁的卧龙先生,开口问道。 卧龙先生朝刘备一拱手,说道:“此事乃是孔明用人不察...” “罢了,军师。”刘备摇了摇头,打断卧龙先生的话,开口道,“童将军身有大才,若让他做你的护卫,只怕天下人都会笑我刘玄德识人不明,我拟向朝廷表奏,请童将军出任步兵校尉,為国效命,还请军师你代為转达。” 卧龙先生深深的望了刘备一眼,沉吟片刻,拱手道:“孔明必定将主公你的美意转达与童英。” “好了,今日我有些倦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罢,刘备转身逕自入了后室。 望著刘备的背影,卧龙先生明白刘备刚才所言就是要逼童英表态了,授予他官职,若是童英接受,便得从此安心為刘备效命,若是童英不接受,那刘备必定不会再留童英在自己军中。 卧龙先生摇了摇头,一声嘆息随著晚风消失在夜空之中???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中) ?天色将晚,江夏城的城墙上已掛起盏盏风灯,照亮了城外一小片区域,而城门自然也已关闭,在明日鸡鸣三遍之后才会再次开放。 然而此刻遥远的官道上却是疾驰而来两匹骏马,骏马上坐著一男一女,直奔向紧闭的城门。 “来者止步!”城门守卫望著来人,高声呼喊道。 “希律律”走在前头的男子一勒韁绳,止住马儿前进的步伐,亦是高声答道:“我乃诸葛军师手下,有要事求见军师。” “此刻天色已晚,你等若要进城,需要有军师令牌...”那城守兵士朗声道。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物,手腕轻轻用力,手中的物体竟是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不偏不倚的落到士卒的脚边。 那士卒俯身拾起来,正是一面证明身份的令牌,确认无疑之后,他当即高声唤道:“来人,开城门!” 硕大的城门吱吱呀呀的缓缓打开来,那男子甫一见到城门开了一条可供通行的缝隙便夹住了马肚,驱使坐骑飞快的进了城,身后的女子亦是紧跟他一道,连令牌也未曾取回。 “就这麼放他们入城麼?万一是曹军的奸细怎麼办?”另一士卒见到此状,不由狐疑的问道。 “这令牌是真的,何况...”开口放行的守城兵士略一迟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為他从刚才那人投掷令牌的身手来看,此人绝对是个高手,而且不经意间从风灯的微弱光亮瞥见了对方的脸色,还算端正的外表下隐隐透著几分诡异的神色,在这黑夜中竟是显得有几分狰狞。 “这个时候怎麼可能有曹军的细作,好生巡视便是,这人不用去管他了。”顿了顿,这兵士三言两语打发了身边人,目光却是不自觉的望向刚才来人离去的放心,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莫非又有大事发生了。 事实证明这兵士的猜想只对了一半,的确是有大事发生,然而却只是对於童英而言。刚才回城的两骑正是童英和刘嫣二人,他们风尘僕僕赶回江夏,只是因為童英想要在最短的时间见到卧龙先生,然而赶到卧龙先生的居所时,却被告知卧龙先生已经睡下了,让二人明日再来。 “大哥...”回去的路上,刘嫣望了童英一眼,欲言又止。自从那天见过司马懿之后,回来的路上她便一直觉得童英有些不对劲。相较于往日,童英沉默寡言了许多,几乎没有主动与她说过话,都是刘嫣问几次,他才开口回答,显得颇為心神不寧。 刘嫣心知童英的异样必然与那日见过司马懿有关,只是她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聊了些什麼。所以眼见童英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虽然有心开导,却不知话该从何说起。 “嫣妹,我...”童英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来望著刘嫣,他似乎也有许多话想要对刘嫣说,不过他望著刘嫣看了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大哥,你赶了这麼久的路,想来也倦了,还是好生歇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去寻先生。”刘嫣眼见如此,温言劝慰了两句,转身準备离开。 “嫣妹!”然而就在刘嫣推开房门,想要走出去的时候,却又突然被童英叫住。 刘嫣转过头来,望著童英微微一笑,开口道:“大哥还有什麼事麼?” 望著刘嫣那笑靨如花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暖,不过须臾,他面色一黯,微微别过头去,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嫣妹,无论发生什麼事情,你都会在我身边的,对麼?” “大哥,你这是什麼话。”刘嫣走回屋内,伸手轻轻握住童英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轻声道,“无论发生什麼事情,嫣儿都会在你身边的。” 闻言,童英下意识转过头来,正好接触到刘嫣柔情似水的目光,他一时不知该说什麼,只能紧紧攥住刘嫣的小手,久久不愿放开...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四章 生死卦(下) ?翌日,童英领著刘嫣再次前往卧龙先生的居所,这一次经过童子的通稟,童英总算可以如愿以偿的见到卧龙先生。 “见过先生。”进了屋,童英和刘嫣先是对端坐於前的卧龙先生行了一礼,然后各自坐下。 刘嫣望了卧龙先生一眼,只见他气色比起前些日子已然好了不少,不由心中微定。想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他的身子已经恢復了元气。 “童英你...”卧龙先生眼见童英双眼佈满血丝,脸色也有些憔悴,微蹙起眉,想要说点什麼。 童英却是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的朝他拱手到:“童英前来叨扰先生,实在冒昧。” “呵呵,童英你何须如此客气,有话请讲。”卧龙先生笑著摇了摇头,丝毫不以為忤。 “童英进来求见是為了请先生卜算一卦。”童英直直的望著卧龙先生,开口道。 “所為何事?”卧龙先生见童英话语分外生分,心念微动,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我数年来一直在寻访父亲的下落,却一直未有所得。先生你学究天人,不知能否卜算出童英生父的踪跡,好教童英不再徒劳无功。”童英缓缓开口道。 卧龙先生听他的语气很平淡,不过说到“父亲”二字之时,明显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不由心中泛起一丝苦笑,暗道:想不到瞒了这麼多年,终究还是让他知道了真相。 想到这裡,卧龙先生没有立刻回答。而他的犹豫落在童英眼中,却又是让童英心中產生别样的想法。 罢了,既然他已然知道了真相,那麼一切便看天意吧。思虑及此,卧龙先生当下应允道:“好吧,我便為你卜算一卦,望童英你能早些找到自己的父亲。” 说罢,卧龙先生站起身,朝两人点点头,开口道:“随我来吧。” 卧龙先生领著童英和刘嫣进到内室,从满是竹简的书柜上取下一片龟甲,放在案上,龟甲中叮噹作响,正是那些古钱相互撞击而发出的声音。 早在卧龙岗的草庐中童英便已见过这两样物事,而刘嫣却是第一次见到,不禁颇為好奇,伸手拾起古钱好生看了一遍。 “先生,靠这两样东西便能预测天机麼?”放下古钱,刘嫣不禁开口问道。 “呵呵,天机如何是凡人所能窥测的。”卧龙先生笑著摇了摇头。 “那先生你...”刘嫣似乎还想要说点什麼,卧龙先生已知其心中所想,笑道,“我亦是只能透过卦象去解读神佛的旨意罢了。” 卧龙先生说罢,微微瞥眼看了看童英,只见童英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分外冷漠。 卧龙先生也不再多言,将古钱放入龟甲中,口中喃喃持咒。龟甲中,古钱撞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叮噹作响,刘嫣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卧龙先生的一举一动,而方才也一脸冷漠的童英,此刻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哐当”,龟甲中的古钱同时洒了出来散落在案上。三人同时望向方案上的数枚古钱,久久未有一丁点声响。 “先生...”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嫣,她抬起头来,望向卧龙先生,本欲开口说点什麼,却发现卧龙先生的面色颇為怪异,因此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 童英亦是抬头来,望向卧龙先生,他自然也发现了卧龙先生的异样,然而他只是紧抿著嘴唇,静待卧龙先生对卦象做出解释。 “这...”卧龙先生脸上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低声喃喃自语,“未知...生,焉...知死...” “未知生,焉知死?”刘嫣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这便是卦语?” “确是如此。”卧龙先生点点头,望著童英轻声道,“未知生,焉知死。” “此语何解?”童英皱眉不语,而刘嫣却是开口问道。 “此卦甚為怪异,看来???童英的父亲并不存在这世上!”卧龙先生缓缓说道。 ”那他是死了?”童英冷漠的语调中透出一股怒气。 卧龙先生深深的望了童英一眼,说道,”以卦象来看,他没有死,只是并不存在这世上???” 闻言,刘嫣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须臾,又担心的望向童英,她是亲耳听到张绣所言,也曾看到童英师父手札裡所记载的事情,知道这二人都一口咬定,童英便是那司马懿之子司马英,但如今卧龙先生為何却又说童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嘿嘿...嘿嘿嘿...”然而,他话音未落,童英口中却是发出了一阵冷笑,笑声越来越大,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狰狞。 “大哥...”望著表情剧变童英,刘嫣的内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好你个卧龙!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还在骗我!”童英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的望著卧龙先生,瞳孔中泛著一抹妖异的红芒。 “什麼未知生,焉知死?你说我的父亲没死,但你又说他不在人世?难道我是凭空蹦出来的?”童英伸手指著卧龙先生,恨声道,“你当我是傻瓜吗?你还想骗我多久!” 卧龙先生看了眼情绪无比激动的童英,微微叹了口气。 “怎麼样?圆不了谎了吧!”童英眼中的红芒愈盛,寒声道,“你不过一直是在利用我罢了,让我為你收集星玉!” “???” “哼,我再问你,那单福先生你可识得?”童英大声问道。 “那单福本名徐庶,向来与你交好,若非你派遣,他如何会千里迢迢从荆州来到长安,设计蛊惑我去寻那水镜先生。”顿了顿,童英冷冷的接著道,“而后那水镜先生又借那古文尚书继续误导我,让我借磐龙璧為你寻找星玉...” 卧龙先生一脸淡然,仍旧没有辩解。 “我说得没错吧?你还有什麼可说的?”童英攥紧了双手,朗声质问道。 “童英,你已被那仇恨之玉所惑...”卧龙先生注意到童英眼底的红芒,沉声说道。 “诸葛孔明!”童英却是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疾声道,“你明知我的身世,也知那司马懿就是我父亲,却一直欺瞒於我,甚至还刻意让我父子相残,其心如此歹毒!” 卧龙先生只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而刘嫣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哥和卧龙先生今日竟是闹到了此番地步,对於卧龙先生她一向是心中敬重,然而今日先生对大哥所言却是做不出太多辩解,这让她亦是不知该说什麼才好。 “我童英不是奸恶之人,今日我不杀你,但若是他日在战场相见,我必定要取你首级!嫣妹,我们走!”童英冷冷的丢下这句话,领著刘嫣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望著童英渐行渐远的背影,卧龙先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未几,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五章 血战子龙(上) ?“先生,先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卧龙先生的小院再次被人打破了寧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书房中的卧龙先生缓缓抬起头来,却忽觉脖子有些酸,或许是僵坐了太久的缘故。 来的是一男子,他瞥了眼敞开的大门,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旋即望向堂中端坐著的卧龙先生,拱手行礼道:“见过先生。” “原来是子龙你来了。”卧龙先生看清来人的面庞,缓声说道。 来人正是赵云,只见他面色急切,向卧龙先生行了一礼,目光便在屋中四下搜寻,然而当发现内裡只有卧龙先生一人枯坐之时,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努了努嘴正待说点什麼,卧龙先生却是先开了口。 “主公不是派你守卫樊城了麼,如何你又回了江夏?”卧龙先生望著赵云开口问道。 “昨日主公遣来糜芳接替了我的职位,说是另有军令交付於我。”见卧龙先生发问,赵云暂且按捺住心头的疑惑,轻声答道。 “是麼...”卧龙先生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口中仿似自言自语道,“看来主公已经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麼?”赵云隐隐听到了卧龙先生口中所言,不由问道。 “经赤壁一役,主公如今已经佔据了大部分的荆北之地,然而荆南仍有韩玄、赵范、金旋等人各自為政,主公向那吴侯借来了荆北,只怕那荆南在主公和吴侯眼中都是无主之地,更何况长沙还是吴侯之父故里,若是主公不先发制人,只怕...”卧龙先生止口不言,微微仰头看了赵云一眼,开口道,“所以主公急招子龙你回江夏,必然有其用意。” “子龙明白。”赵云亦是聪敏至极之人,卧龙先生虽然没有将话说完,但是他已然听出了先生的弦外之音。 顿了顿,赵云终究忍耐不住,发问道:“先生,我听闻小师弟他今日来寻你,為何...” 卧龙先生摇了摇头,叹道:“童英他...他已经走了。” “走了?他去哪了?”赵云早年从师童渊之时,与童英师兄弟的感情便是极好,如今二人数年未见,自然是分外想念,何况他还有要事欲要告知童英,自然是分外的迫切要见到对方,“我刚刚才从小师弟住处而来,并未见到他回转啊。” “他并不是回自己的住处了,而是...” 眼见卧龙先生面色有异,赵云心知其中必定是有隐情,因此疾声问道:“那小师弟他到何处去了?” 卧龙先生缓缓站起身来,面对这书房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处,将后背留给赵云,沉默了许久,这才摇头道:“童英他去寻自己的生父去了。” “寻自己的生父?”闻言,赵云不自觉的一震,皱眉道,“莫不是那司马懿...” “不是那玄龙司马懿,还有何人...”卧龙先生将刚才发生的事对赵云说了一遍,不过当说到卦语之时,不由忽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口中喃喃自语,“未知生,焉知死...未知生,焉知死...” “先生,您在说什麼生呀死的?”赵云疑惑的问道。 卧龙先生转过身来,沉默了半晌,说道,”我们也一直认為童英的父亲是司马懿,但是刚刚替童英卜了一卦,卦象却显示童英的父亲不存在这世上,但却又没死???” ”???” ”我知此卦太过匪夷所思,但又不愿欺骗童英,因此据实跟他说了,他因此起了误会,我也可以理解???”卧龙先生沉重的说。 ”那童英的生父到底是不是司马懿呢?”赵云问道。 卧龙先生苦笑一下说道,”天意难测,卦象如此,再加上磐龙璧无故的从姜维身上消失,而出现在童英身上,只怕童英的身世没那麼单纯。” 赵云脸上却是闪过一抹坚毅,他对卧龙先生一拱手,开口道,“既然如此,事情尚有转机,我这就去寻小师弟回来!” “不用去了,童英他如今已被星玉所迷,控制不住心中的嗔念,只怕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不若让他先冷静一下,再想他法也不迟。而且???”卧龙先生思虑片刻,却是摇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童英便是要经此劫难才能成就大器。” “先生,无论如何,子龙不忍自己的师弟助紂為虐,就让我去劝上一劝吧,若是他当真不愿意回来,我...我...。”赵云亦是不知该说什麼,沉默了片刻,不再开口,只是在向卧龙先生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 江夏城外,童英一路纵马狂奔,须臾便将江夏城遥遥的甩在了身后。而刘嫣担心童英,也一直驱马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一直跑了大半时辰,直到两匹坐骑都有些脱力,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哐当!”前头一匹马刚刚止住脚步,童英便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然而一不小心却是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见状,刘嫣赶紧下马,上前想要搀扶起童英。不过还未等她走近,童英亦是自行站了起来,快步朝不远处的江边走去。 “大哥...”刘嫣亦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眼见童英一步步靠近江边,靴子也被江水浸润到,刘嫣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放心,我没事。”童英淡漠了说了一句,便怔怔的望著滔滔江水,一言不发,只是脸色分外苍白。 刘嫣担心的站在童英的身旁,到现在,她终於明白童英对卧龙先生所言都是真的,想不到童英一直寻找的杀害师父和师兄的大仇人却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此残酷的现实,刘嫣试问,若是换成自己,想必也不知该如何来面对——一边是待自己视如己出的师父的血海深仇,一边又是血浓於水的父子亲情,童英的迷惘深深的写在了他的脸上。 而刘嫣也隐隐感觉到,童英在心中将这股迷茫换做了愤怒,化為了对卧龙先生的怨毒,他似乎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结在了卧龙先生的身上。或许在童英的脑子裡,若非卧龙先生派那单福到长安寻找自己,并将自己是当世玉使的身份一併告知,只怕自己还在长安和师父及小师妹过著平常而又安逸的生活。 对於童英这样的想法,刘嫣亦是觉得有些太过偏激,然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更何况以她对童英的瞭解,自己的这位大哥算得上是恩怨分明,内裡的性子又分外坚韧,对人的看法很难迅速的发生转变,若非从司马懿处得知了这麼多的事情,而让童英心中起了变化,认為卧龙先生一直都是在欺骗自己,他也不至於今日与一向敬重的卧龙先生决裂。 “嫣妹,我是不是做错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英终於开了口,声音分外低沉和沙哑。 “错了?大哥你做错了什麼?”刘嫣回过神来,诧异的问道。 “我这些年的作為根本就是错的。若不是我轻信人言,相信自己是什麼玉使,而带著小师妹离开长安,也不至於见不到师父最后一面,若不是我一直寻找杀害师父的兇手,也不会亲手杀死了大师兄。”童英的眼眶微红,话语裡满是自责,“而且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在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為敌,父亲他虽然丝毫不怪我,可是我心裡...” “小师弟!小师弟!”童英话还没说完,身后却是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唤声。 听得这声音分外耳熟,童英有些不敢确信的转过身来,官道上一男子骑著马飞快的朝自己这儿奔来,那英俊的面庞分外熟悉,不正是自己的二师兄赵云麼。 “二...二师兄,真...真的是你麼?”眼见赵云下马快步走到自己的身边,童英擦了擦眼睛,又惊又喜的开口道。 “小师弟。”赵云上下好生将童英打量了一番,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长大了。” 童英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点什麼,然而话到嘴边却没能出口,因為赵云的话让他听得分外熟悉,他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思虑了片刻,当即想起那日大师兄张绣也曾抓著自己的手说过同样的话,一字不差。 想到张绣,童英不由悲从中来,声音顿时哽咽起来,缓缓道:“二师兄,师父和大师兄他...” “我都知道了。”赵云眼见童英眼眶微红,往前两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揉捻著他的额髮,这是他面对童英时的习惯性动作。 童英深吸了两口气,将胸中的那股悲意暂时压抑住,数年不见赵云,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自己的二师兄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位便是万年公主吧?”倒是赵云先开了口,目光越过童英,望向他身后的刘嫣,缓缓问道。 接触赵云的目光,刘嫣微微一怔,因為不知為何赵云望著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只是眉尖微微的蹙了起来。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五章 血战子龙(中) ?平日裡童英便与刘嫣说过自己的两位师兄,对於赵云,她虽未见过其人,但对其人其实并不算陌生。只是刘嫣此时心中颇為疑惑,不知赵云為何如此。 “二师兄,这位正是万年公主。”见刘嫣未答,童英则帮她回了赵云,“不过如今她是我的义妹,公主的身份已是过往云烟。” 显然,童英也注意到了赵云的异样,他以為赵云是在介意刘嫣的身份,於是开口解释道。 “过眼云烟了麼...”赵云再深深的望了刘嫣一眼,转头看向童英,沉吟片刻,忽然缓声问道,“小师弟,你可知小师妹的下落?” 闻言,童英浑身一震,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寻找玲儿的下落,然而当初她被董卓掳走之后,便踪跡全无,我曾逼问过董卓的家将,只知玲儿被一神秘人救走,然而这些年百般寻查,却始终找不到玲儿...” 望著面色沉重的童英,赵云听他所言诚恳,绝不似偽,知其这些年為寻访童玲必定是下了好一番苦心,不由眉头一鬆。 赵云的表情再次落在刘嫣眼中,她心中的疑惑更盛,目中似有所思的望著赵云。 须臾,赵云望著童英,面色逐渐转為严肃,开口道:“小师弟,随我回江夏吧。” 听到赵云说这句话,童英并未有太多的动作,只是脸上的喜色渐渐的消散开去,沉默了许久,苦笑著摇了摇头,声音微涩道:“我便是知道二师兄你是来找我回去的...” 顿了顿,童英却是开口道:“可是我不能与二师兄你一道回去。” “為何不能与我一道回去?”赵云沉声道。 “我要去寻我父亲!”童英答道。 “父亲?便是那司马懿麼?” “二...二师兄,你也早知道我父亲是何人麼?”童英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来,望向赵云。 赵云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缓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著你,不错,我的确早便知晓你父亲究竟是何人。” “那...那為什麼...為什麼二师兄你一...一直不告诉我?”童英颤声问道,“莫不是你也受了那诸葛孔明的蛊惑...” “住口!休得污蔑卧龙先生!”闻言,赵云忽然厉声训斥道,“先生他品性高洁,如何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被一直敬重的二师兄赵云一番詰责,童英顿时不再开口,只是垂头默然不语,然而赵云和刘嫣都没注意到此刻童英的眼眸中又淡淡的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红芒。 “还是我把前尘往事都给你说上一遍吧,或许这样你就能明白了。”赵云淡淡的开口将自己出师后的经歷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娓娓向童英二人道了出来。 原来赵云自童渊处出师后,受童渊的举荐往军中效命,报效国家。然而因為赵云过於正直,虽有一身武艺,然而却始终得不到重用。為人机敏的赵云甚至还发现自己的上司竟与黄巾逆贼有所勾结,激愤不已的赵云越级向行军司马稟报此事,然而却不知道那行军司马也与黄巾贼沆瀣一气,他非但举报不成,反而被上司倒打一耙,诬陷下狱。是夜,赵云又遭数十人暗杀,他虽然逃脱,却也受了重伤,幸得卧龙先生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伤癒之后,赵云為报答卧龙先生的救命之恩,便一直跟随在卧龙先生身边,后来卧龙先生听闻童英身边有一块随身的宝玉,或许便是上古神器磐龙璧,后来证明果然如此,為了瞭解磐龙璧因何离开姜维而出现在童英身上,所以特意让赵云对童英的身世进行了一番探查。 赵云知道自己的师弟与自己不同,童渊对其青睞有加,想必自己的师父必然知道其来歷,所以他亲往长安向童渊求问,童渊一开始本不愿向他说起,后来却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将赵云一人唤道自己屋内,对他说起了童英的身世。 原来童英并非是如童渊所言,是其收养的孤儿,而根本就是司马懿的儿子司马英,司马英為了救下狱的童渊而摔下山谷,头部受重创而失去了以前的记忆。童渊将司马英救回了长安,并收他為自己的亲传弟子,改名為童英。 听到童渊这些话,赵云亦是无比震惊,想不到他的小师弟竟有如此曲折的身份。只是童渊在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却有严令赵云不得将此事告知给童英。 赵云自然不敢违逆师命,因此他将童英的身世来歷告诉给卧龙先生后,也请求卧龙先生不要告诉童英。 “现在你知道我们為何要瞒著你了,其实我们都是為你著想。”说罢,赵云摇头道,目光凝视著童英。 虽然赵云敍述的一些事情童英已经知道从师父童渊的手札中得知了,然而重新再听赵云敍述,对他心中的震动依旧不减当初初读手札时。此刻他面色苍白,双拳死死的攥紧,足见其心绪的激动。 “小师弟,随我回去吧。”赵云见童英久久不开口,伸手想要去拉童英,却不想被童英侧身闪过。 “小师弟,你...”赵云皱眉道。 “说得真好啊,什麼都是為我著想...”童英惨然一笑,抬起头来与赵云对视,然而声音却是变得冰冷,和刚才初见赵云时的热情大相径庭,“可是你们真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吗?这麼多年来,我只不过是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為什麼我的人生要你们来做主呢?為什麼我不能选择我自己的未来?” 童英眼中的红芒愈盛,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二师兄,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小师弟!”赵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抑胸中的怒意,稍微放缓语调,开口道,“难道你不知道那司马懿是个什麼人麼?他就是那玄龙大人,师父便是他所杀的,难道你不想為师父报仇麼?” “二师兄,你知道大师兄他是怎麼死的麼?”童英忽然反问道。 “大师兄...大师兄他不是被黑龙使所杀的吗?” 童英语调低沉的说道:“大师兄是我杀的。” “你杀了大师兄...小师弟,你...”赵云不敢相信的望著童英,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 童英将自己如何误杀死张绣的经过与赵云说了一遍。当听到童英说张绣便是玄龙大人手下头号大将黑龙使之时,赵云面上露出一丝明悟的神色,低声道:“原来如此...” “二师兄你知道大师兄的身份?”童英开口问道。 “不,我只是与那黑龙使交手过几次,虽然他竭力隐藏自己本来的招法,但一招一式之间依旧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当时我便猜想此人或许是我熟识之人,却始终未想到他竟然是...”赵云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俄而,赵云又望著童英道,“既然大师兄他是自愿死在你的枪下,那麼你又何必愧疚,想必大师兄他亦是醒悟到自己这些年做错了...” “做错了?不,大师兄他这麼做都是為了让我父子二人重归於好!”童英大声的朝赵云道,“而且大师兄临终前也说了,弑师之事是他一人所為,我父亲他根本就不知道...” “不知道?哼!”赵云怒极反笑,亦是大声道,“好吧,即便他对师父之死毫不知情,那你不知道黄巾之乱便是他一手挑起的麼?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也是拜他所赐,你当真要认贼作父?” “二师兄,有些事情你根本不知道,父亲他这麼做也是有苦衷的。”童英摇头道。 “苦衷?还不是為了他们共工一族的野心麼!”赵云怒道,“难道為了他们家族的利益,便要天下所有百姓為其陪葬麼?” “二师兄,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终了,童英依旧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师弟,无论如何,今天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赵云亦是寸步不让。 “二师兄,你...你不要逼迫我...”童英开口道,眼中的红芒不停歇的闪烁起来......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五章 血战子龙(下) ?远处,鸟鸣山幽,除了山峰之前隐约阵阵松涛声,便没有其他的喧哗了。徐徐的山风,遥遥轻轻吹来,满山青翠掩映这一江碧水一起摇动,彷彿不是人世间的景色。 而此刻,沉默的山水也注视著两个男子默然对峙。多少年的时光,似就这般悄悄而过了,回头时候,旧日师门弟子,又还剩下几个? “你今日要离开,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终於,赵云拔出背负的长枪,对童英厉声喝道。 “二师兄...”童英望著赵云手中长枪枪尖泛著的寒芒,不知该说什麼。 “出招吧。”终究,赵云下定决心不让童英离开,心想只要先将童英带回江夏,假以时日必然能让其看清司马懿的真面目,从而回心转意。 相较于张绣的枪法,赵云的招数更加的灵动,枪势看似没有张绣那般石破天惊、势不可挡,然而赵云每一招刺出都是留有三分餘力,随时可以变招。 一时间,只见童英身遭寒芒点点,数次枪尖刺中童英的身体,都被他堪堪躲过。而他手中又没有兵刃,根本无法格挡,一时之能处处受制於人。不过幸好赵云只是想擒他回去,并非要取他性命,因此并未用杀招,这才让童英还能躲闪。 “大哥,接著!”一边的刘嫣见童英险象环生,终究还是怕出了意外,回身去到坐骑边上取下童英的长枪,掷给了他。 童英接过长枪,心中有了底气,眼中红芒顿时大盛,只听“呛啷”龙吟之声,碧光大盛,童英长缨在手,气势如虹,汹涌澎湃,直欲择人而噬,映衬著童英年轻却愤怒的脸庞,甚至有几分狰狞。 “二师兄,今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和你一道回江夏的,我要选择我自己的路!”斩钉截铁的话语,再没有一丝回圜的餘地。 闻言,赵云没有任何隻言片语,只是手中的长枪舞得更加迅疾,一时间漫天儘是破空锐啸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那铺天盖地的枪影已然冲到童英跟前,劲风吹得他两颊生疼。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童英的身影忽然间隐去,往半空中一纵,赵云的枪尖结结实实的刺中了原本在童英身后的一块巨石,枪头亦是刺入了一多半。 童英厉喝一声,眼中的诡异红光似乎也从他身体透了出来,联手中的兵刃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只见天际划过一道红芒,童英反手刺向赵云的胸口,而赵云临危不乱,右手一绞,抽回刺入巨石的长枪,旋即轻轻一挑,四两拨千斤般在童英的枪头上磕了一下,童英顿时只觉双手一震,长枪不自觉的往一旁偏转,错过了目标。 童英一击不成,脚尖甫一落地,便腾空而起,手中长缨如化作一条赤龙一般,呼啸而出,凌厉的枪势儘是让身体周遭在刹那间吹起了一股狂风,飞沙走石间,童英面上带著那股狰狞的神色,朝赵云直扑而去,枪上红芒奔腾,势不可挡,在地面激射出深深沟痕,直冲向赵云。 感受到对方一往无前的气势,赵云不由面色一凛,双足往后发力一蹬,整个身子往后干拔而起,童英这一枪只打到他原本站立之处,登时便将地下坚硬石块打的四分五裂,生生击出了一个大坑出来。 下一刻,赵云诡异的身影突然现身在童英身前一丈之处,长枪轰然而出,飞啸而来,劲风扑面,童英长笑一声,更不躲闪,迎著赵云枪势而上。 如离弦之箭,凌空相撞! 瞬间,四周狂风骤起,以半空之中二人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纹向外狂涌而去,靠得近处的砂石纷纷倒飞而起。一时间迷住了一旁刘嫣的双眸。 待她避过了风沙,投眼朝不远处的两人望去是,赵云和童英的脸上几乎也是同时都闪过一丝痛苦顏色,其中童英脸上更掠过了一丝隐隐的赤色异芒。 “想不到,小师弟你得了磐龙璧之助,武艺竟是提高如此之快。”赵云深吸了一口气,调匀胸中的气息,缓声说道。 “二师兄,我实在不愿与你為敌,你让我走吧。”童英眼中赤芒微敛,开口道。 “走?小师弟你可知道,今日我若让你离开,你必然走上的是不归路,此刻随我回转,还算是迷途知返,难不成你真想像大师兄一般...”赵云喝道。 “迷途知返...”童英喉咙似乎感到一丝苦涩,摇头道,“二师兄,你又如何知道你走的便是正途,我和大师兄走的便是邪路呢?” “他司马懿欲要以一族之力,行逆天之举,此举不是邪路,又是什麼?”赵云厉声道。 “逆天之举?”闻言,童英却是忽然笑了,笑声中带著几分激愤之情,“我父亲不过是想要拿回属於我族应有的东西,在你等口中变成了什麼逆天之举,二师兄,我看你才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混账!”赵云气得浑身发抖,疾声道,“既然你今日如此冥顽不灵,我更不能放你离开,否则他日只怕不知多少无辜之人会受你屠戮!” 说罢,赵云不再给童英任何开口的机会,身形一晃,整个人竟是凭空消失. “咄!”俄而,天空中平白出现了一声清啸,旋即让一旁的刘嫣瞠目结舌的事情陡然出现的童英的面前,一瞬间在他周围竟是出现了三个赵云,呈三角之势将童英围在当中! 童英亦是不觉有些目瞪口呆,良久才不敢相信的摇头道:“这是什麼招数?!师父為何从未曾传授与我。” “这不是师父所授。”赵云的声音骤然响起,童英抬起头来,环视一周,愕然发现三个赵云的嘴唇却是同时嗡动,寒声说道,“这是卧龙先生教我的异术,小师弟你虽已能借助星玉之力,但还不能完全驱使磐龙璧上的龙魂,对异术必然是无可奈何,你还是和我一道回转吧。” 眼见此幕,童英心中一震,听闻是卧龙先生传授给赵云的异术,他不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卧龙先生的异术童英自然是见识过的,当初在赤壁,卧龙先生借助磐龙璧竟是使出了改天换地之能,召唤出了火龙,凭一己之力,生生将曹操数十万大军和无数战船烧得灰飞烟灭。如今看到二师兄竟是使用异术使得自己以一化三,不由亦是惊叹不已,然而他却是依旧想也未想的开了口:“二师兄,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哼!多说无益!”赵云冷哼一声,终於动手了。只见三个赵云同时出手,三杆银枪夹杂著风雷之声,天地间為之一暗,直刺向童英! 然而童英却是毫无动作,联手中的长枪也未挥舞起来格挡,反倒是将整个胸膛和后背留给了赵云。 赵云见状,以為童英是要寻死,不由断喝一声,手腕陡然发力,真身所执的那泛著寒芒的枪头也旋即微微偏转。可就在此时,童英也动了! 只见童英豁然转身,长枪一舞,毫无畏惧的迎著赵云偏转的枪头迅疾的冲了上来! 须臾,两声闷哼从童英和赵云口中同时发出,赵云手掌摁住小腹,御风而退,他俊朗的面庞闪过一丝抽搐,好不容易站住了身子,嘴角却又一滴殷红的鲜血滑落,而另两个分身早已随风消逝。 再看童英,胸口上滴答滴答的往外冒著热血,他清楚的知道刚才自己终究还是差了一招,虽然用上了搏命的招法却依旧為赵云所重创。即便是刚才赵云已经留手,但猛烈的枪势依旧是刺中的他的胸膛,而且震得他五臟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移位,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面色惨白如白纸一张,随时有可能倒下。 但纵然是如此,童英却是笑了,他竟是勉力挤出个笑容,望向赵云,惨然道:“二...二师兄,这...这样你你便不能逼...逼我随你一道回去...去了吧。” 赵云没有答话,只是深深的望著童英,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扑通”,童英一头栽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体周遭的沙地。一旁的刘嫣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接下来童英便再没有任何知觉......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六章 司马英(一) ?童英的意识再一次陷入深沉的黑暗中,一望无际的浓浓黑幕裡,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和亲切的呼唤:“英儿...英儿...” 朦朧之中,童英如何分得真切,他循著那声音走去,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然而无论他如何前行,那发出声音的人仿佛都在他的身前不远处,却始终隐没在黑暗中。 “你是谁...”童英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是谁...呵呵...”那声音裡忽然传来一阵笑意,片刻之后,笑声暂歇,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声唤道,“英儿...我是你父亲啊...” 话音渐渐依旧縈绕在童英的耳际,四周的黑暗却是慢慢消散,一缕缕的光亮照射进来,将童英的眸子点亮,终於他也看清楚了前方朝著自己凝眸微笑的脸庞... “我...我这是...这是在哪?”童英的眼睛缓缓睁开,嘴唇瓮动著轻声开了口,胸口却是传来丝丝痛意。 “大哥...大哥你醒了!”童英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不差的落到了身旁一直守候著他的刘嫣耳中,刘嫣又惊又喜的望著童英,眼眶微微一红,轻声道。 “嫣妹,我...我们这是在哪...哪儿啊?”童英再次开了口。 “大哥,我们这是在许县。”刘嫣轻拭了两下眼角,开口道。 “许县...我们怎到这儿来了。”童英微微一怔,旋即开口道。 “那日你与二师兄血战之后便昏了过去,我...”刘嫣缓缓开口将二人如何来到此处与童英说了一遍。原来童英那天在江夏城外和赵云拼了个两败俱伤,虽然自己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然而赵云亦是受创不轻,无力强行将他带回江夏城,只能目送他俩离开。刘嫣知道童英决然不愿再见卧龙先生,又害怕江夏城中再有追兵赶来,便带著童英一路往北而行,一直来到了江陵,此时童英的伤势因為一直没有得到治疗和长途的跋涉,已经开始恶化。而甫到江陵之时,江陵城皆是赤壁新败的曹操军士卒,到处都是一片乱象,根本找不到大夫為童英医治。 刘嫣心乱如麻,却陡然想起虽然此刻民间找不到大夫,但是军中却是绝不缺大夫的,因此她又带著童英去到军中找此刻曹军留守江陵的将领,寄望其人是童英昔日的下属或者袍泽。万幸曹操留在江陵断后的正是曹仁,刘嫣带著童英去找到曹仁,曹仁眼见童英如此,不禁大惊失色,在他眼中童英武艺天下难逢敌手,如何会伤的如此重? 不过刘嫣已经来不及向他解释太多,只是催促曹仁赶紧找大夫来给童英医治,事关童英的生死,曹仁自然不敢耽误,当即找来数位军中的杏林高手為童英医治,总算把童英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不过没多久,便听闻孙权亲率大军北攻合肥,派张昭率军袭击九江郡的当涂,同时还派了周瑜向江陵大举进攻,曹仁奉命率军阻击。曹仁怕战乱耽误童英的伤情,便专门派人将童英二人送来了许县。 “原...原来如此。”听闻是曹仁的安排,童英不由点了点头,微微放下心来。 稍稍转过头,却是瞥见了刘嫣的容顏,短短几日,刘嫣绝美的脸庞却是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显然这些变化都是因自己而起,童英心中一暖,轻声的开口道:“嫣妹,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大哥...”闻言,刘嫣顿时觉得这几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眸子水波流转间泛起淡淡的温柔。 童英探手入怀中,摸了摸胸口的伤处,那裡已经结疤,除了还有少许疼痛以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童英扭了扭身子,想要坐起来,刘嫣见状,赶紧搀扶著童英,让他慢慢坐直了身子。 “躺得太久,人都有些倦了。”童英笑著摇了摇头,俄而忽然开口问道,“我的伤怎麼好如此之快,是曹仁请来了哪位神医麼?” 童英对自己的伤情还是很清楚的,為赵云那惊天一枪所伤,自己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移位,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寻常人受此重创只怕休养大半年也无法痊癒,而自己只不过短短数日便已经康復到这种地步,那只能说明為自己医治大夫医术实在高明。 “这...”刘嫣并没有立刻回答童英的话,脸上的神色颇為迟疑。 “怎麼,有何不方便...”童英察觉到刘嫣的异样,正欲开口,门外却是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伟岸的男子身影出现在屋外的庭院中,他右手端著一碗泛著热气的汤药,小心翼翼的慢步前行著,不让药水洒出来一滴。 “公主,英儿他好些了麼,只要服了这剂药,明天便应该能醒转了吧。”男子还未走入屋子,便开口说道。 然而当他看清屋内的情形,特别是童英目不转睛的望著自己的时候,他不禁止住了脚步,亦是怔怔的望著童英,一时间脸上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童英愣愣的望著门外男子的面庞,这张面庞和他刚才梦中人的面貌重合在一起,不差分毫。唯一的区别大概便是此刻男子额头上凌乱的髮丝,以及双眼佈满的血丝。童英只觉胸中有一股热流在涌动著,沉默了许久,童英忽然微微一笑,两瓣嘴唇轻轻动了起来。 不知怎的,甫一瞥见童英嘴角的笑意,在他人眼中永远都是不动如山的男子却是有一丝莫名的激动,双手也不禁开始微微颤抖。 终於,童英轻声开了口,说的是他这麼多年一直想说却不知该对谁说起的两个字,也是对男子而言迟来了多年的两个字... “父亲!” “哐当!”司马懿手中的药碗陡然滑落,从半空中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药汁四溅而出,而他却似乎是浑然不觉般,只是深深的凝望著童英,仿佛那裡便是这世间的全部......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六章 司马英(二) ?许县,丞相府。 偌大的屋子裡,曹操端坐於其中,周遭没有一个侍卫,也没有一个婢女,只有他独自一人,将身形深深的隐没在阴影之中。 只打从赤壁大败而归后,曹操已经无数次这样将所有下人摒退,只留自己一人独处了,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更深刻的体会的孤家寡人的意味。 自起兵讨董以来,曹操经歷过无数次失败,汴水河边遭徐荣突袭,他為徐荣追杀差点丢了性命;宛城之败,他不但损失了心腹大将典韦,还令长子曹昂惨死,但这两次失败都不像赤壁之战般,对曹操的打击来得大。 赤壁之战一役,对曹操而言,损失最大的不是那数十万精锐之士,更重要的是无数战船被诸葛孔明付之一炬,须知那些战船都是自刘棕投降后,曹操一併接管而来的。 刘表当初之所以能在荆州立足,靠的便正是这荆州水军,否则如何能与江东孙策、孙权相争这麼多年。再加上那些熟练操船的水师也在赤壁之战中伤亡惨重,只怕下一次再聚起这麼一支可以与江东军相抗衡的水军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思虑及此,曹操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身侧的屏风上。 屏风上画著一男子,两颊瘦削,目光凌厉,而双鬢微霜,一小撮白髮轻轻扬起,这男子正是那在辽东呕血而死的郭嘉。 “奉孝,若是你在,我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境地。”良久,曹操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低声呢喃道。 这屏风上惟妙惟肖的郭嘉像是曹操专门请丹青圣手来画在此处的,睹物思人,曹操思绪不禁飘回了当初第一次与郭嘉相见时的情形,仿佛还歷歷在目。 而想到郭嘉,曹操的记忆裡自然又浮现起童英的身影。当初在洛阳城相识相交的三人虽然并未像那刘关张一般桃园结义,但因缘际遇下也终究成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三人中自然是以曹操為首,而另两人一文一武,对他鼎力相持,说是刎颈之交也不為过。 如今郭嘉已逝,而童英也人在那刘备军中,思虑及此,曹操心中悔意又起,那童英是何等人物,天下皆知的虎狼之将,自己如何会鬼迷心窍,為了那玉璽这一介死物而将此等人才拱手推向敌方。 曹操正懊恼著,大殿之外响起侍卫的声音:“稟丞相,司马军师求见。” “司马军师...”闻言,曹操一怔,旋即开口道,“不是说过了麼,司马军师求见,一律不须通稟麼?” “可是...可是丞相,今日司马军师还带了一人来...”那侍卫有些迟疑道。 “还带了一人?”闻言,曹操不由一怔,旋即开口道,“唔,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司马懿便快步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跟著的人却是让曹操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过丞相。”两人同时向曹操行礼。 “童英!”曹操这才醒悟过来,无比兴奋的开口道,“是你?当真是你麼?” “我今日前来是给丞相您请罪的。”来人确是童英,此刻他的伤已然痊癒,龙精虎猛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前些日子他才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 “请罪?请什麼罪,你何罪之有啊!”曹操大喜过望,朗声笑道,然后手指向一旁的方案,对司马懿和童英说,“快快坐下,来人,上酒!” “丞相,那玉璽之事...”不多时便有下人将美酒和熟肉端了上来,三人边饮边聊,童英甫一开口,便被曹操将他的话打断了。 “童英你休要再提那玉璽之事了。”曹操连连摆手,面带愧色的开口道,“是為兄错怪你了,还望童英你不要放在心上。” “唔...”童英微微一愣,不知曹操何出此言。 “事情的前因后果,仲达已经与我说了。”曹操缓缓开口道,“想不到我竟然為了一枚假玉璽罔顾你我二人这麼多兄弟之情,兄长当真是糊涂,还请童英你勿怪,勿怪啊!” 说到这裡,曹操竟然还站起身来朝童英拱手行了一礼,以表歉意。须知他如今可算得上是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如今却是如此谦恭的朝童英行礼致歉,足见其对童英确实是心中有愧。 “孟德,那传国玉璽...”童英不由想要开口询问,然而手背却是為身侧的司马懿轻轻一敲,话音也因此被打断。 “说到传国玉璽,為父也要向英儿你致歉!”司马懿忽然开了口,朝童英说道,“此事怪我并未查清那袁绍所得的传国玉璽乃是贗品,便贸然向丞相稟报了此事,英儿你要怪就怪為父,不要再责怪丞相大人了。” “唔...”望著一脸诚恳的司马懿,童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麼,只好闭口不言。 “為父?英儿?”曹操听了司马懿的话,不由满是疑惑的望向座下的二人,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仲达,莫不是童英认你為义父了?” “不是义父。”司马懿摇了摇头,正色道,“英儿乃是属下失散多年的幼子,天幸上天有眼,前些日子让我父子二人相认。” “这...”曹操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望著童英,显然是想要听他亲口告诉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父亲所言不差。”童英站起身朝曹操行了一礼,躬身道,“所以还请丞相你莫名再提我的旧名,从今日起,我便是司马英!”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六章 司马英(三) ?过了大半时辰,司马英父子二人缓步出了丞相府,登上軺车慢慢的驶回府邸。刚才就在离开之前,曹操便说了,待会天子就会有詔书往司马府中给司马英。而至於詔书的内容,虽然他没说,但是司马英和司马懿都知道,这是要司马英官复原职了。 “看来曹孟德还是念著你在华容救他一命,如今又要施恩笼络你了。”车厢内之内,司马懿笑著朝司马英开口道。 “孩儿并不贪慕这些死物。”司马英恭敬的说道。 “英儿,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在為父面前无须如此拘束。”司马懿摇头道,“你我父子二人好不容易重聚,可不要生分了。” “孩儿明白。”司马英点点头,此时车厢中只有他与司马懿二人,因此按捺在心中许久的疑惑终於脱口而出,“父亲,刚才那传国玉璽究竟是怎麼回事?那玉璽不是已经化作星玉了麼?” “曹孟德其人终究还是野心勃勃,若是他知道玉璽始终在你手中,只怕心中对你必然会有芥蒂,即便是口中不说,但你与他的兄弟之情势必还是会有影响。”司马懿开口说道。 听他如此说,司马英不由亦是微微点了点头,司马懿说的不错,他也知道虽然曹操确实有些后悔,但是对於曹操而言,若是拿不到这传国玉璽,那只怕这玉璽始终都会像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中。 “所以,我便另外寻了一块美玉,请能工巧匠雕刻成传国玉璽交给了他,谎称这才是真的玉璽,而你所得的那枚不过是贗品而已。”司马懿淡淡一笑,开口道,“想来此刻那颗‘传国玉璽’就在小皇帝的禁宫之内吧。” 虽然司马英知道想要仿造传国玉璽必然不易,遑论要瞒过精明无比的曹操,不过他更清楚自己父亲暗中的实力,因此对司马懿所言一点也不怀疑,当下说道:“多谢父亲。” “不是说了麼,你我父子二人无须如此,怎麼老是记不住!”司马懿轻轻拍了下司马英的脑袋,用亲昵的动作让对方放鬆下来。 “对了,说起星玉,父亲,这磐龙璧可是你传给我的?”司马英忽然出言问道。 “嗯...”闻言,司马懿却是略一迟疑,片刻后才开口道,“你且先将那磐龙璧予為父一观。” “嗯。”童英从怀中取出磐龙璧,双手毕恭毕敬的交到司马懿手中。 司马懿好生将这上古神璧打量了一番,只见如今的磐龙璧上已经有了四颗星玉,其中还包括了原本在司马懿手中的那颗兗玉。此时的磐龙璧周遭散发著一股青色毫光,即便是在白日也隐隐可见,壁身之中仿若有水流一般,使整块磐龙璧更显圆润。 “此物来歷颇為复杂,你将其收好便是,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与你详谈。”良久,司马懿微微摇了摇头,将磐龙璧又交还给了司马英。 “好。”司马英将磐龙璧再次小心翼翼的收好,只是在他低头的那一刹那,并未注意到司马懿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异样的目光......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一) ?难得今日曹操在自己的府上宴请了群臣,这还是自赤壁之战后,曹操首次在府内摆宴,自然是因為有好消息要与诸人分享。 “此番淮北平定,河北民心归附,文若你当记首功,我敬你一杯。”曹操端起手中的美酒,朝座下一男子遥遥敬道。 “丞相谬赞。”那名被曹操唤作文若的男子,一身简朴的青布长衫,仪容却是颇為俊美,整个人透著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淡定从容的面上隐隐透著一股深沉的睿智。 虽然司马懿在赤壁展现了令所有人惊叹不已的奇术,而且曹操也知其智略非凡,但要说继郭嘉之后,曹操最為信任的谋士却并非是司马懿,而是这位荀彧荀文若。 荀彧少小便有才名,南阳名士何顒见到荀彧后,大為惊异,称其為:“王佐才也。”其人曾任守宫令,后遇董卓之乱,荀彧弃官不做,还乡隐居,后又举家前往冀州、其时,冀州已為袁绍所得,袁绍见荀彧来,待之為上宾。荀彧弟荀諶和同郡辛评、郭图都在袁绍手下。然而為袁绍出谋划策未久,荀彧已敏锐的发现袁绍非成大业之明君,因此出奔而投曹操,曹操甫一见荀彧来投,当即对其大喜道:“吾之子房也。” 子房便是那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由此可见,曹操对荀彧的重视,一直将其视為股肱之一。如今郭嘉已逝,曹操对荀彧更加倚重,每每外出征战,都留其在许县居中调度。 赤壁之战后,原本在明面上被曹操统一的北方暗流涌动,尤其是淮北袁术故地,原本袁术早已伏诛,然而其部将陈兰聚眾数万於嵩山,一直為乱一方,尤其是赤壁之战后,陈兰见曹操大败,自以為时机到来,竟是打出袁术仲氏皇帝的遗号,大举攻伐州郡。 听到这个消息,曹操自然震怒无比,当即就要领军亲征陈兰,却為荀彧所劝。荀彧諫言曹操,诸如陈兰此等宵小鼠辈,只消遣一大将征讨即可,曹操如今的首要任务是安抚民心,特别是河北袁绍故地,其中不少曾受袁绍恩惠的人亦是在蠢蠢欲动,这些才是曹操最应该提防的。 曹操思虑许久,终究还是从諫如流,只是派了张辽带领张郃、牛盖等讨伐陈兰,果然张辽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陈兰,如今淮北安定,河北那些袁氏餘孽见无机可乘,也只能按捺住起兵作乱的衝动。 曹操如今想来,若非自己听从荀彧所言,一旦河北生变,那麼孙权和刘备再趁势来攻,只怕这些年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就要付之东流了。 思虑及此,曹操仰头将鼎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然后笑意盈盈的望向诸人,开口道:“赤壁虽败,但诸位无须沮丧,那刘备与我屡战屡败,如今不过侥倖胜了一次罢了,不足為惧;而孙权小儿,倚先祖餘荫,偏居江东一隅,胸无大志,日后我大军再度南征,其人必定如刘棕一般,束手请降!” “丞相英明!”座下诸人起身应诺道。 “不出五年,天下必定再度一统,我大汉必然将复兴,诸位届时便是大汉再造之功臣,因此切不可怠慢!”曹操接著说道。 “吾等必不敢忘丞相教诲。”眾人又是齐声相应。 司马英自然也在诸人当中,只是他目光并未尽数放在曹操身上,眼角的餘光却是不时瞥向不远处的荀彧。当曹操再诉说著自己的豪言壮语的时候,荀彧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对曹操所言隐隐有些担忧。 司马英不知他的担忧从何处而来,不自觉的稍稍偏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司马懿,却是发现司马懿此时亦是没有看曹操,而将目光锁定在荀彧身上,那眸子裡的神色颇為阴冷。 而经过这些天与司马懿的接触后,司马英已经对他的一些习惯颇為熟稔,这样的目光代表著司马懿已将这荀彧看成了一大对手,或者说是——一大障碍! 司马英别过头去,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感觉,而就在此时,殿外却有一侍卫匆匆进到内裡来。 “稟报丞相,有紧急军情!”只见他面色极為焦急,显然是非常重大的事情发生。 曹操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略有些不满的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侍卫换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儘量看起来较為平静,然而急促的语速依旧出卖了他内心的焦急:“西凉马超反了!” “什麼?你再说一遍!”曹操面色一凛,开口道。 “偏将军马超与西凉太守韩遂二人起兵叛乱,纠结了十万餘人进犯长安,长安来人急请丞相发兵相救。” 等那侍卫一口气把话说完,曹操面色已经无比铁青,额头上青筋直冒,许久才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好,好你个马孟起!” 曹操一怒,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屋内顿时没有了声音,座下眾人表情各异,有同曹操一般,震怒无比的,也有如荀彧一般,神色淡然,但内心惊讶的。 “丞相勿急,此事或有蹊蹺。”座下诸将中对西凉事务最為熟稔的贾詡沉默了片刻,却是朝曹操拱手开口道,“休说马氏一族,除了这马超以外如今已尽数居於业城,更何况,马超之父马腾与韩遂素来不合,韩遂又如何会与其一齐起兵作乱呢?” “文和,此言也不无道理,只是...”闻言,曹操面色不由微微一鬆,不过眉头依旧紧锁。 正如贾詡所言,马氏一族乃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马超之父马腾乃是汉羌混血,自幼勇武过人,青年从军,凭藉战功升至军司马,后天下大乱,董卓為招揽马腾封其為征西将军,后来又為李傕封為安狄将军。马腾曾与韩遂结為异姓兄弟,初时二人分外亲密,然而后来却因為部曲间的摩擦而闹翻,甚至被韩遂步步紧逼赶出了凉州,二人因此连兵不解。 曹袁相争之际,关中军阀在杨阜的劝说下决意助曹,马腾也曾派长子马超协助钟繇击败郭援、高干等人。后又击破了弘农的黑山贼张白骑,甚得民心。 曹操在发动南征之前,派议郎张既劝说马腾等解散部曲入朝,当时马腾和韩遂长期不和,对此很犹豫,张既於是大肆宣扬,移书拟经过的几个县準备接待事宜,又命令沿途二千石以上官员出城郊远迎,马腾被逼无奈只好上路。被封為卫尉,他的次子马休為奉车都尉,三子马铁為骑都尉,举家迁到业城。长子马超被封為偏将军,封都亭侯,继领马腾部曲。 如今曹操陡然听闻马超叛乱,心中自是震惊不已,不过现在细细思量,似乎贾詡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此中紕漏颇多,那马超如何会置自己在业城的父亲兄弟安危于不顾而起兵作乱,而且还是和己家有大仇的韩遂合兵叛乱。 然而看侍卫的模样,此事也并不像是作偽,因此曹操思虑许久,终究是开口道:“文若,劳烦你与文和一道凑备粮草,若此事為真,我当亲率大军征讨,若是并无此事,那麼...” 曹操并没有将话说下去,但看他不自觉的仰头望向南方,谁人都看得出曹操心中真正的目标所在。 “诺!”荀彧和贾詡起身领命,然而司马英却是敏锐的捕捉到司马懿嘴角露出的那一抹淡漠的笑意...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二) ?甫一出了曹操的丞相府,司马英便迫不及待的朝司马懿开口问道:“父亲,您看这马超与韩遂起兵作乱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司马懿瞥了面色有些焦急的司马英一眼,却是微微一笑,缓缓道,“只怕现在长安都已落入其手中,英儿你说此事是真是假?” “什麼,长安都已经失陷了?”司马英皱眉道。 “这有什麼好惊讶的麼?”司马懿摇头道,“那马超勇武更胜其父马腾,在凉州各族的声名威望颇高,他若是起兵作乱,那必定是一呼百应、从者云集,长安那区区数千人马如何挡得住他的攻势。而长安离许县数百里之遥,消息传来这裡,那长安必然已经失守。” “可是...”司马英眉头微皱,接著问道,“那马超為何要造反呢?他父亲和诸位兄弟都在关内,可算得上是人质,难道他就真的不管这些人的死活了麼?” 而这次,司马懿却是笑而不答,司马英望著他那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心中顿时明悟,当即追问道:“父亲你是否早已知道这马超要起兵作乱?” 司马懿微微頷首,目中闪过一抹精光,淡淡的说道:“英儿勿急,这不过是才开始罢了。” 司马英有些愕然的望著自己的父亲,久久没有开口。 翌日,确切的消息终於从长安传来,不过相较於昨日,今天的消息却更让人吃惊,那马超已然攻下了西都长安,如今十万大军直逼潼关而去,一旦潼关失守,那麼东都洛阳再无险可守,一旦东西两都同时陷落,必然让天下為之一震,这对曹操的打击远非赤壁之战可以比拟的。 正因為如此,曹操震怒之下,再次决定亲征,同时将在业城的马腾一家徒往许县派重兵看守。 潼关,位於关中平原东部,雄踞秦、晋、豫要衝之地,此关的形势非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径,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如此险要的地势天然形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关隘。 古时,潼关亦被称為桃林塞,《左传》中有“晋侯使詹嘉守桃林之塞”的记载,那时桃林的范围,便将潼关包括在内。而潼关之名因水而得,《水经注》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建安元年,朝廷始在潼关处建造关城,不过相较於西方遥遥相望的函谷关,彼时的潼关无论从关城的规模还是驻守的士卒人数都远远不及函谷关,可见其重要程度在当时并不如函谷关。 然而建安元年,曹操鉴於关西凉州等地兵乱频仍,随时有可能将兵祸连绵至关中来,因此果断的著力构建潼关,并废弃了函谷关。想不到这麼快便派上了用场,马超的十万关西军被潼关生生的拒在了西面,不得寸进。 “如今情况如何?”潼关简陋的关城内,曹操一身甲胄的望著座下诸将,沉声问道。 “回丞相,自长安失陷敌手,叛军屡次进击潼关,不过都為我军将士凭藉关城之利而击败,如今他们得知丞相率大军前来,现已在河西之地安营扎寨,并无退却之意。”答话的是曹仁,先前便是他引领士卒在潼关抵御马超军的进攻。 “而且...”顿了顿,曹仁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曹操,然后再接著说道,“西凉侯选、程银、杨秋等部也在陆续赶来,增援马超叛军。” “哦,是麼。”却不想,听到曹仁所言,曹操却是不怒反笑,微微頷首道。 “丞相,自马超领兵叛乱以来,关中百姓亦有不少人经子午谷,逃往汉中以避兵祸...”座下的大将曹洪沉声道,“如今贼人愈多,声势也愈发浩大...” “子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洪话还未说完,曹操已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朗声笑道,“关中较西凉太过长远,若是诸贼各依险阻固守,即便吾发大军征之,未免要数年才能平定。如今这些人皆来潼关汇集,看似气势汹汹,然诸部莫相归服,军中无一能统领各部、发号施令之人,不过乌合之眾罢了,我军一举可灭之,吾自然是以為喜。” 闻言,诸人不由皆是暗自点头。未几,曹操收敛起笑意,开口道:“不过西凉兵士颇為精悍,尤擅骑战、野战,昔年董卓乱政之时天下之人便已见识,因此诸人切不可大意。” “丞相,属下有一计,或可破敌。”闻言,司马懿却是微笑说道。 “哦,仲达有何良策,你且道来。”曹操将目光望向司马懿,疾声问道。 “关西军良马充足,麾下士卒尽皆精於骑战,那我等或可避其锋芒,暗中遣一队精锐往河西筑营,一旦成功,便可两面夹击关西军。”司马懿开口说道。 “此计倒是不错...”曹操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只是往河西筑营谈何容易,一旦為关西军发现,只怕筑营不成,反送了兵士的性命。” 正如曹操所言,筑营并非一朝一夕可成,遑论是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兴建,若是被关西军发现你的企图,只怕大营还没筑成,数万铁骑便衔尾而至,届时这些筑营的兵士敌不过对方,又退无可退,就只能闭目等死了。 “丞相,所谓兵贵神速,只要筑营速度够快,在关西军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大营筑成,届时再依仗大营固守,关西军便无计可施。”司马懿篤定的说道。 “要构筑一个能容纳数千人的大营,必然非一日之功,何况筑营的材料无法从潼关带过去,若是就地取材那就更加耗费工夫,只怕仲达此计不可行啊。”司马懿话音未落,曹操还未开口,曹仁却是已然开口道。 然而闻言后,司马懿脸上却是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曹仁所言不以為然。 曹操自然也注意到了司马懿脸上的笑意,心知其必然还有话要说,不由笑著催促道:“好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何良计就一口气都说出来吧。”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我有一计,可让大营一夕建成。”司马懿开口道。 “当真?”司马懿话音一落,眾人皆是一惊,无不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司马懿,屏气凝神,静待他的下文。 “如今已是九月,天寒地冻,我方兵士大可担沙泼水筑营,夜中露气深重,温度更低,只需一晚,大营必可筑成!”司马懿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司马懿说完,诸人皆是沉默了片刻,须臾,曹操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 曹操一笑,屋内眾人亦是跟著笑了起来,所有人看向司马懿的目光裡都满是敬佩,连一直未尝出言的司马英也不例外。 “徐晃、朱灵何在!”良久,笑声暂歇,曹操正色开口道。 “末将在!”被曹操点到的徐晃和朱灵同时站起身,拱手领命。 “吾予你二人四千步骑,今夜子时北上於浦阪津过河,沿用仲达之法筑城,务必在明日正午之前将河西大营建成!”曹操朗声道,“待你二人在河西筑成大营后,无论对方如何叫阵,务必谨记坚守不出、等待时机,配合大军渡河合击叛军!” “诺!”徐晃和朱灵齐声应道。 “子孝何在!”曹操将头转向曹仁,曹仁当即起身答道,“末将在!” “今夜你派小股兵士于河东鼓噪,佯作我军要大举渡河,与敌决战的态势,以掩护徐晃、朱灵渡河。” “末将领命!”曹仁亦是抱拳道。 佈置好了这一切,曹操的眸子裡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神色,想必他亦是在期待自己能够用这一战、用关西诸侯的鲜血,来洗刷自己赤壁之战大败的耻辱!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三) ?用天寒地冻来形容现在的天气绝不為过,渭水上有不少水流不太湍急的水面上已经结起了一层薄冰。皎洁的月色下,苍茫的原野上所有的事物都分外清晰,河岸边的几颗垂柳静謐无声,只是柳条上的露出早已结成了冰凌,在月光的映衬下,晶莹剔透。 “这鬼天气好冷啊!”河岸不远处的矮矮山丘上忽然冒出了一个男子的脑袋,从面相上看,颇為年轻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只见黝黑的眸子往河畔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当即哈出一口热气,轻声腹诽道。 “小猴子,你也不想想这麼什麼天气,当然冷了。”年轻男子身旁的还伏著一头髮花白的年长男子,他斜了那小猴子一眼,开口说道。 “老孙啊,你说这麼个鬼天气,曹操还敢派人过河麼?”小猴子姓侯,不过年幼从军,性格极為活泼,因而被战友们戏称做小猴子,今次还是他第一次上阵,就被发配来这渭水河边侦查敌情。而年老者姓孙,因其年纪在斥候营中无人能及,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孙,他已经从军十数年了,经验丰富,所以什长才会派他和小猴子一起出来。 “这谁知道。”老孙撇了撇嘴,须臾却是又开了口,“不过既然将军让我们在这裡巡守,自然有其道理。” 老孙口中的“将军”便是那马超,在关西军中虽然韩遂名义上职位最高,然而声望却远不及马超,而此番能纠结起近十万的雄兵,其中马超之功远胜於韩遂。 “哎,真想早些回家睡热炕啊,比在这裡风餐露宿还要挨饿受冻不知道安逸多少!”小猴子再看了眼远处空无一人的渭水两岸,低声说道。 “你才从军多久,这点小苦都吃不了,以后怎麼跟著将军成大事。”老孙轻骂道。 “哼,难道你不想回家麼?”小猴子颇為不服气的反驳道。 “不要拿我和你比啊,我都这麼大把年纪了,这场仗打完了就可以退伍还乡抱孙子了,可不著急这一两天。”老孙笑著开了口。看他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洋溢起的笑意,只怕已是想到了自己未来含飴弄孙的情形。 “哎,对了,你那孙子几岁了?”小猴子开口问道。 “还不到两岁,上次见我回去,那芽儿从他娘怀裡跳下来,又蹦又跳的朝我过来...”说起自己的小孙子,老孙不由有些滔滔不绝。 “那他爹呢?”冷不防的小猴子插了一句,老孙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了脸上,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去年和羌人打仗的时候断了一条腿...” “哎,不知道我还回不回得去...”小猴子亦是沉寂了一会儿,这才略带些洩气的开了口。 “住口,不许说晦气的话!”老孙低喝一声,没好气的瞪了小猴子一眼。从军之人都是很迷信的,不但是那些将领,连普通士卒一样,这小猴子口不择言,犯了军中禁忌,幸亏旁边是老孙,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一嘴巴子拍上去了。 “以后在营中不许说这样的话,知道麼!”老孙正準备训斥小猴子,却发现小猴子面色变得无比难看,整张嘴张大,吃惊的望著远方。 “小猴子,你怎麼...”老孙正想问他為何如此模样,然而顺著小猴子的目光望去,他的脸色也像是被传染了一般,满脸的褶子也再次皱了起来。 银色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渭水水面被几根铁索拦腰截断,一条浮桥漂浮其上,一队身著黑衣黑甲的士卒正悄无声息的通过浮桥,而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裡,必然是曹军的兵士无疑了。 此时在渭水西岸已有了不少士卒,不过他们此时的举动很奇怪,每人都挑著一个筐和一个桶,筐裡装满了渭水边的泥沙,桶中则是冰冷刺骨的河水。 “越怕什麼越来什麼,都怪你这臭小子,叫你不要乱说话偏不信!”良久,老孙终於回过神来,却是抬起脚狠狠在小猴子屁股上踹了一脚,开口说道。 “不要叫!想死啊!”那小猴子一吃痛,嘴一张就差点叫出来,幸好老孙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喝道。 “那...那我们现...现在怎麼办?”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的小猴子战战兢兢的掰开老孙捂住自己嘴的手,略带惊惧的开口道。 “看看再说。”老孙却是沉稳的说道。 “我...我们还是先...先回营,将...将这裡的事回稟给...给将军吧。”毕竟是初次上阵,小猴子感觉自己的心臟因紧张而越跳越快,几乎就要从胸膛中迸出来。 “回去?你回去说什麼,就说河西来了敌人?”老孙冷声道,“连对方来了多少人、主将為谁、有何目的都不知道,你回去了怎麼说?” “那...那怎麼办?”小猴子只觉得自己两腿都开始打颤了,追问道。 “再观察一下,不用著急,他们现在发现不了我们的。”老孙低声道。 不得不说老孙的确是个经验十分丰富的斥候,他选择的这个山丘当真是个绝佳的隐蔽和观察位置,既能凭藉周遭的物事完全的让自己与小猴子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又能将附近的环境尽收眼底,发生什麼事情都不错过。 “好...好吧。”小猴子依言再次将头埋了下来,只是呼吸声越发的沉重,像是老牛喘气般。 “大概有四千人。”浮桥上的人影渐渐都消散,浮桥也被撤去,老孙心中默默数了一遍,喃喃道。 “这也能看得出来麼?”小猴子已渐渐平静了下来,听到老孙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孙摇了摇头,再向曹军那边望了一眼,低声道,“没有打旗号,看不出主将是谁。” “他们到底在做什麼?”小猴子望著那些正在渭水河边的忙碌著的曹军士卒,又问道。 只见那些曹军士卒在地面上用早已準备好的圆木搭成大致的框架,然后往框架裡堆积泥沙并泼水,不多时,那框架的底部已结起了一层薄冰。 “不好,他们在筑营!”眼见於此,老孙忽然沉声说道。 “筑营?”闻言,小猴子不禁一愣,不解的开口道,“就靠这河水和沙子也能筑营?” “来不及解释这麼多了!走,立刻回营将此事稟报将军,迟了就来不及了!”老孙疾声说道,正打算一跃而起,然而山丘的另一侧却是想起了一个尖锐的低啸声。 “什麼声音?”小猴儿循声望去,老孙却是一把将他拽起,厉声道,“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果然如老孙所言,尖锐的啸声之后,紧接著而来的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远处十数骑朝这小山丘飞驰而来,当先一人策马扬鞭一骑绝尘,显然是其首领。 眼见曹军士卒来势兄猛,老孙和小猴子再不敢耽搁,齐齐一跃而起,转身快步跑下山丘,而在山丘的另一头,两颗枯树各拴著一匹西凉高头大马,口带嚼子,四蹄也用布裹住。 慌乱之际,老孙和小猴子只顾得上鬆开韁绳,来不及解开马儿的其他束缚,便翻身上马,驱马疾奔! 苍茫的旷野上,一群黑衣黑甲的骑兵疯狂的追逐著前面的老孙和小猴子。浓稠的夜幕下,他们仿佛与天地融為一体,除了手中兵刃反射银色月光而泛起的点点白色涟漪,再无其他色彩。若是不仔细分辨,这些骑士仿若会给人一种错觉——一群挥舞著镰刀的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著目标。 “希律律!希律律!”老孙只觉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他仿佛已能听到曹军士卒胯下战马那沉重的喘息声,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背心,微微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的曹军骑兵不断的拉近与自己二人之间的距离,对方手中兵器闪烁著的寒光映入老孙的眸子,让他因為内心的惊惧,而浑身不自觉的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麼多年来,这是老孙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接近。他从军多年,当斥候也十数年了,老孙自知自己武力不足,打不过别人,但是他从未怀疑过一件事,就是他跑必定能跑得过别人。毕竟西凉兵士的坐骑大多都是西域马,相较于中原的马匹,无论速度和耐力都要高出许多,因此走為上一直都是老孙的救命法宝。只是今天这法宝却是不灵了,非但不能将这些曹军士卒甩开,反而被步步紧逼、越追越近,再这麼下去,只怕不出一主香的工夫,二人就要被身后的曹军骑兵追上! “不行,分开跑!”眼见於此,老孙当机立断,一拨马头朝左侧拐了过去。 此时,老孙精湛的骑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只见他的战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划过一道圆弧变向朝左侧拧过身子,几乎没有减低一丁点速度的疾驰而去。 那些曹军骑兵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变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来不及改变方向,只能继续往前追逐小猴子,而来不及变向追赶老孙了。 老孙长吁一口气,转过头眼见身后并没有人继续追来,心中微微镇定了些,正準备忙裡偷閒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水,庆倖自己总算捡回一条命来,异变陡生! 一个尖锐的破空之声突然传到老孙的耳畔,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一人一骑佇立在不远处,那人左手裡握著一张长弓,右手已空。而空气中,一缕泛著灰黑色光芒的箭鏃则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飞速的靠近他的胸膛。 只听“扑赤”一声,老孙瞳孔骤然缩小,羽箭闪电般射中了他的胸膛,不偏不倚的插在左胸上,老孙颓然的摁住胸膛,殷红的鲜血缓缓从指缝中渗出,身子一歪,从坐骑上摔了下来。 “想跑麼?“远处那人慢慢驱使坐骑来到老孙身边,望著一动不动的老孙,寒声道,“若是让你从我虎豹骑面前逃了,我徐晃有何顏面回去面对丞相大人?” “将军,另一人也已经被。”不多时,刚才追击小猴子的曹军骑兵都返回来,一人拱手稟报。 “走吧。”徐晃再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老孙,拨转马头策马而去,诸人亦是紧跟而去,不多时旷野裡又慢慢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什麼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四) ?翌日,阳光虽然分外耀眼,但是气温却丝毫没有回升的跡象,而当韩遂闻讯率大军赶到之时,一座冰筑的营寨已高高矗立渭水河畔。 韩遂鬚髮皆白,眼窝深邃,西域的风沙吹得他面上皱纹繁多,如秦川的山谷一般沟壑累累。 “吁!”韩遂勒止了马蹄,驻足眺望,只觉眼前一片光亮,扰得他眼花繚乱。 曹军用渭水和泥沙建起的营寨并不高,不过一丈有餘,然而城垛和哨台一应俱全,与其说是一个营寨,不如说是一座冰城。冰铸的城墙内沙砾反射著阳光,分外耀眼。 “混帐,居然让曹操小儿奸计得逞,气煞我也!”韩遂望著面前的曹军营寨,顿时震怒无比,抽出腰际的长剑,看了眼身后的部属,就要开口,“来人,随我攻...” “叔父息怒!叔父息怒!”然而韩遂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人群中却是走出一人一骑,疾声说道。 这叫住韩遂的男子面色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头戴狮盔,腰系兽带,正是那马腾之子马超。马超其人,自幼便有健名,昔年袁尚曾派遣高干、郭援以及南匈奴单於入侵河东,马腾遣马超将万餘人随钟繇征讨,两军战於平阳。期间马超為飞矢所中,然而他却以布带裹好受伤的小腿继续战斗,终是大破袁军,其部将庞德亲斩郭援首级,南匈奴单於投降。朝廷詔拜其為徐州刺史,不至,又改拜為諫议大夫,时年马超不过才二十七岁而已。 正因為如此,马腾入朝為官之时,刻意将马超留了下来,统领自己的部属。 “超儿,你待如何?”韩遂眼见喝止自己的乃是马超,不由面色一寒,冷声道。 “叔父是否欲要攻伐此营寨中的曹军?”马超驱马来到韩遂身边,沉声问道。 “如何?你以為不可麼?”韩遂问道。 “叔父,我以為此举不妥。”马超摇头道,“是所以我军旬月无法攻克潼关,乃是因為我军强於野战,而弱於攻坚。若是曹军未筑好此营,我军乘隙而攻,必能大获全胜。可是如今此营已成,曹军据营相守,只怕我军得不偿失...” “弱於攻坚?哼,超儿莫不是忘了。”闻言,韩遂却是冷哼一声,开口道,“那长安如此一座坚城,不也為我们所破麼?” “那时情形如何是如今能比的?”马超却是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说道,“彼时我军兴师不久,部属士气高昂,一路自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何况那长安令贪生怕死,未战先退,我军未尝真正攻坚过。” “那依超儿之见,我等如今该如何是好呢?”韩遂声音越发冷漠。 “曹操大军云集潼关,必是要準备渡河与我军一绝死战,不若等到其半渡之时,我军再一举击之,必能曹军,攻入关内!”马超自然也察觉韩遂的面色转冷,只是沉默了片刻,声音又越发急促的接著说道。 “那这河西营寨就不管他了?”韩遂追问道。 “叔父,大局為重啊!若让曹操大军安然渡河,则我军危矣!”马超开口道。 “大局為重?超儿你口口声声说要以大局為重,但我看你处处包藏私心吧。”却不想,韩遂却是怒喝道。 “叔...叔父你何出此言?”马超一愣,皱眉道。 “哼,这河西营寨建在我军腹背,佔据要衝之地,对我军来说不若是芒刺在背。一旦让曹操渡过渭水,这营寨中的曹军再倾巢出动,两面夹击,我军如何能够抵挡?”韩遂沉声说道,“若不先解决掉这部曹军,我军才是真正危矣!” “叔父!你如何...”马超见韩遂冥顽不灵,正待再劝。 “够了!”韩遂却是一声厉喝,打断他的话,“你若想要保存实力,那便由你,这营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留在此处!” “来人,随我破敌!”说罢,韩遂再不看马超一眼,挥舞著手中宝剑,领著自己的部属朝河西营寨冲了上去。 “叔父!叔父!哎!”见状,马超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军,我们怎麼办?”此时又有一人来到马超身边,轻声开口道,正是马超手下的得力大将庞德。 庞德,字令明,东汉末年雍州南安郡狟道县。此人亦是勇武过人,当年郭援来犯,正是庞德在阵上,亲斩援首,后因公拜中郎将,封都亭侯。后张白骑於弘农反叛朝廷,庞德又随腾征讨,為先锋破张白骑於两肴间。庞德每战,皆是身先士卒,陷阵却敌,其人勇冠腾军。后来马腾被徵召為卫尉,庞德则留下来辅佐马超。 “令明啊,叔父已经对我有了疑心,此时若不助他,只怕...”马超长叹一声,面色颇為愤懣。 “将军...”庞德努了努嘴,似乎想要劝慰马超,却又不知该说什麼。 “罢了,我予令明你三千人,你率军去助叔父...”然而说到这裡,马超却是顿了顿,瞥了眼曹军的营寨,终究是摇头道,“这营寨必然是攻不下来的,你随时收拢士卒,儘量把损失减到最小吧。” “庞德明白!”庞德朝马超一拱手,肃然应道,旋即领命而去。 马超缓缓转头望向前方,看著那些毫无章法的一拥而上的西凉兵士,嘴角忍不住闪过一丝苦笑,俄而,拨转马头往回走去—— 他实在不忍看到己方军队大败而归的模样。 事实也正如马超所言,韩遂军不但没有攻下曹军的河西营寨,反而吃了一个大亏。原因无他,皆因这河西营寨的营墙与往日他们遇到的大不相同。 这河西营寨的营墙是由冰块筑成,不但冰凉刺骨,而且光滑无比,根本没有办法攀爬。此番关西军也并未準备太多云梯之类的攻城武器,更不用说投石车,这让他们在潼关的攻城战中吃尽了苦头。 而反观据守的曹军,非但尽皆精锐之士,连虎豹骑也有不少士卒下马走上寨墙守城,这些兵士都是弓马嫺熟、武艺精湛,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更何况,西凉诸军互不统属,此番来犯的是韩遂的嫡系部属,以及马超、杨秋等人的少量部队,兵力不过曹军的一倍有餘,如此便贸然发动进攻,实在太过莽撞。 徐晃望著不远处蜂拥而来、毫无章法的关西军士卒,嘴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一手持弓,一手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来。那细长尖锐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著淡淡的银灰色光芒,徐晃将箭搭在长弓之上,左眼微眯,弓弦渐渐拉成了满月。细尖的箭头瞄準了一名冲在最前头的关西军将领。 在他两边,所有的曹军士卒都张弓搭箭,各自瞄準了目标,关西军越来越近,阵型散漫,诸人皆是各自為战,如此攻城不吝于给曹军当活靶子。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 当对方刚刚进入六十步的范围,徐晃的弦终於鬆了,羽箭闪电般向刚才瞄準的目标射去,只见箭只在空中闪了一闪,便射穿了那关西军将领的头盔,重重钻入了千夫长的头颅。然而这便不算完,徐晃这一箭的力道是如此强劲,从眉心射入,后脑透出,竟是生生刺穿了对方的头颅! 徐晃这一箭便是命令,营墙上顿时箭如雨发,第一轮羽箭呼啸著扑向关西军,不少敌军跌倒於马下,不等其他人奔出十步,第二轮箭再一次射到,这次甚至都不用瞄準,关西军密集的衝杀阵型,几乎让曹军每一箭都命中目标。 渭水河畔,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战马长嘶,关西军士卒纷纷从马上坠落,霎时间马背上便少掉一小半骑士,地面上的步卒也有不少人倒於箭下。不少战马也中箭倒下,最先的几匹马拼命仰蹄不肯奔跑,堵住了去路,原本便散乱的关西军骑兵顿时乱成一团。 几轮箭雨下完,关西军已死伤惨重,不过纵然是死伤惨重,但是毕竟关西军人数太多,还是有不少士卒冲到了曹军的河西大营营墙下。可是到了墙角,诸人又犯难了,这用冰筑城的营墙徒手是无法爬上的去,而论坚固程度也完全不逊于石製的城墙,更不像木製的一般怕火,西凉士卒拿它根本没有办法。 与此同时,墙头上的曹军兵士奋力将早已準备好的石块和圆木掷了下去,一时间西凉士卒再遭重创。 “都督,不能再打下去了,再这麼下去我们的家底就都被败光了。”一位谋士望著面色铁青的韩遂,痛心疾首的说道。 “哢哢哢”韩遂双手攥紧,骨节哢哢作响,沉默了良久,终究是咬牙切齿的开口道:“鸣金收兵!” 一阵清脆的鐘磬之声在旷野上响起,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关西军士卒顿时转身飞快的朝刚才的相反方向奔去,面上皆是闪过一抹劫后餘生的庆倖之色。 而墙头上的曹军士卒眼见关西军如潮水般退却,却反倒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样子都恨不得能立刻冲出营寨痛快的廝杀一番。 “将军,敌军一败涂地,我们是否该趁胜追击?”徐晃身边走来一名膀大腰粗的男子拱手问道,正是此行的副将朱灵。 “不用了,由他们去吧。”徐晃却是摆摆手,开口道。 “可是...”闻言,朱灵面色一变,皱眉道,“就这麼放他们回去?” “不这麼放他们回去,你还待怎样?”徐晃转过头来,望向朱灵,开口反问道。 “末将愿率五百虎豹骑精骑追击敌军,若是不胜,甘请军法!”朱灵慨然说道,显然他已是立功心切。而且朱灵也有这个自信,眼前这些残兵败卒虽然人数远胜於己方,可是看他们毫无心气的模样,如何会是虎豹骑的对手,只要徐晃准许出击,这份功劳便是唾手可得。 “不行!”谁知,徐晃却是斩钉截铁的摇头说道,篤定的言语中没有丝毫回转的餘地。 “為什麼?”朱灵大惑不解,他也曾与徐晃并肩作战多次,熟知徐晃的性格,每每遇敌,此人亦是寸功不让,如何今次却像转了性一样,眼看著这偌大的功劳弃之不取。 “你忘了?临行之前,丞相著重对我俩说过:关西兵精悍,坚壁勿与战。”徐晃正色道,“我率军於此处筑营,目的并非是要击杀多少关西军,而是作為打入河西的钉子,随时準备接应丞相大军,因此立功并不急於一时,只要安守住此处,一旦丞相大军到来,何愁没有功劳可得?” “可是...”朱灵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不过他并非莽夫,思虑了许久,自然还是看出徐晃所言才是正确的,万一自己贸然出击為敌军所乘,使河西大营失守,丞相的大计便功亏一簣了。 “将军所言甚是,朱灵衝动了。”朱灵朝徐晃一抱拳,缓声说道。 “那好,你先下去吧,其他将士还要劳烦你去安抚一下。”徐晃明白此时己方大胜,想要乘胜追击的人绝不仅仅只有朱灵一人,而他作為军中主将自然不方便亲自出面解释,以免堕了自己的威信。 “将军放心,朱灵省的。”朱灵应道,旋即转身而去。 眼见朱灵走远,徐晃再度转过身,目光从狼藉的战场扫过,最后落在那滔滔渭水之上,心中不禁暗忖:想来丞相大军业已开始渡河了吧。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五) ?就在徐晃心中思虑之时,曹操亦是站在渭水河南岸,极目远眺。河面上,数十条渡船正源源不断的将南岸的曹军士卒往西岸运去。 渭水,黄河第一大支流,发源於鸟鼠山,由潼关汇入黄河,自东汉以来便是关中漕运要道。 如今虽然天气已是极為寒冷,然而渭水河床宽浅、沙洲眾多,所以并未完全结冰,人马亦是无法直接从上面通行。因此曹操的数万大军想要过河亦是只能靠船渡。 “丞相,可以上船了。”许褚来到曹操身旁,拱手说道。 “好吧,上船。”不知怎地,曹操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转瞬即逝。 望著冰冷刺骨的江水,曹操不自觉的皱起了眉,思虑片刻,他驀然想起自己的不安源於何处。这滔滔渭水竟是让他思虑起了一年多以前的赤壁,当初他亦是如此自信满满的站在长江边上,遥望著对岸的吴军营寨。那时的曹操是多麼的意气风发,甚至兴尽之时,还赋了《短歌行》一首,歌以咏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輟?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整首诗气韵沉雄,质朴简洁,却又不失慷慨悲凉,表面上虽然写得是曹操求贤若渴的心情,然而字裡行间却无不透著他欲要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思及当初,曹操不禁微微泛起一丝苦笑,赤壁一败,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丞相...丞相...”耳边响起许褚的声音,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曹操转过头去,望著许褚关注的神色,想必许褚是看到自己脸色有些难看,这才出言询问,曹操不由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没事。” 甩了甩头,将刚才的念头都抛诸脑后,也将心中那丝迷惘和对自己的不确信打消。曹操的面色重新变得坚毅起来,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不会失去信心。这也是曹操為何屡战屡败却又屡屡东山再起的根本原因所在。 “丞相小心!”忽然,许褚警觉的侧身将曹操扑倒在地,而就在二人倒地的一刹那,一支羽箭“噌”的一声钉在刚才曹操所站的位置。 “怎麼回事!”曹操面色一变,正欲开口,河西岸却是一声炮响,伏兵尽出,看衣著正是关西军,而迎风飘扬的大纛旗上一个硕大“马”字清晰可见。 “嗖嗖嗖”关西军一时万箭齐发,漫天的箭雨朝渭水两岸的曹军射来,已经渡过河西的步卒还好,能靠著手中的大盾顶在头上防御,然而正在渡河的骑兵则就没这麼好运了,望著天际飞舞著的如蝗虫般的箭鏃,他们只得挥舞起长剑试图将弓箭打落,而且非但要保护自己,还得保护身边的坐骑。最遭殃的是那些被徵发来撑船的艄公,在这轮箭雨的洗礼中,不少船夫被射中掉入冰冷的河水中,而他们所掌舵的船隻则没有了明确的行进方向,只得随波逐流,甚至有两艘船撞在了一起,不少曹军士卒被撞得掉下了河水中,这些兵士大多不识水性,只得在水裡胡乱的挣扎和呼救,一时间,河面上混乱无比! “回去!快回去!回河南岸!”许褚赶忙起身,用他那壮硕的身躯将曹操护在身后,一面挥舞起双戟抵挡来袭的弓箭,一面朝船夫大声喊道。 “不行!继续往前,一定要渡河!”然而曹操却是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丞相,这裡太危险了!”许褚不敢转头,只得大声说道。 “必须要渡过河去,不然西岸的兵士岂不是送入虎口!”曹操声色俱厉的喝道。 眼见曹操发怒,许褚不敢再开口,那些船工眼见于此也不敢转向,只得冒著箭雨朝前继续划去。 然而周遭的不少船隻畏于前方的危险,已经开始转向回渭水南岸了。曹操望著这些不战自退的士卒,顿时大怒,一把从腰际抽出佩剑,那佩剑流光四溢、锋利无比,正是宝剑倚天。 “许褚,你去撑船,我来抵挡这箭!”曹操一个箭步跨到许褚身前,大声说道。 “可是,丞相...”许褚面色一变,疾声道。 “这是军令,我命你将船第一个划到对岸!”曹操看也不看许褚,厉声道。 “诺!”许褚无奈,只得收起双戟,返身快步走到划桨的船夫前,开口道,“让我来!” 那船夫将浆交到许褚手中,许褚便奋力开始摇起浆来,船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很快便冲到了最前面。 船头的曹操不断挥舞著手中的倚天剑,剑芒四散而开,漫天的箭雨根本无法靠近他的身侧,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便被倚天剑的锋芒截成两段,落入水中。 原本慌乱的曹军士卒眼见主公所乘的船隻毫不畏惧的冲在最前方,顿时為其所激励,重新燃起了战意,刚才那股慌乱被一扫而空。同时司马英、张辽等大将也连连呵斥诸人紧随曹操。一时间,曹军恢复了秩序,诸舰齐齐再往河西驶去,反而减少了伤亡。 “哐当”曹操所乘的船隻在许褚的奋力划桨下,果然第一个抵达岸边。 靠了岸,许褚一把扔下双桨,领著曹操便往现行过河的步卒结阵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却是响起一声爆喝:“曹贼哪裡逃!” 曹操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人一骑正遥遥望著自己,那马上的男子面如傅粉,白袍银甲,手中一杆银枪,长缨迎风飘扬,当真可说是威风凛然,虽然曹操未见过此人,但是从对方浑身散发著的孤傲气质,便能一眼认出此人的真实身份——西凉马超! “你便是那马超马孟起?”曹操微眯起双眼,望著来人,朗声问道,“汝乃我大汉朝名将之后,何故背反耶?” “哼!曹贼你欺君罔上,罪不容诛!害我父弟,与我不共戴天之仇!吾当活捉生啖汝肉!”听曹操发问,马超顿时怒目圆睁,厉声喝道。然后再不给对方答话的几乎,逕自策马朝曹操直奔而来。 闻言,曹操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一直善待入朝為官的马腾父子,将其安置在最繁华的业城為官,即便是听闻马超在西凉高举反旗之后,也不过是将马腾一族押往许县监视,如何在马超口中便成了不共戴天之仇? 然而此时由不得曹操多想,因為马超已然快要杀到。许褚眼见於此,赶紧牵来曹操的坐骑扶曹操上马:“丞相先走,某来為你抵挡此僚!” “仲康你务必小心!”曹操是听说过马超的勇武的,当下叮嘱了许褚一句,驱马朝步卒的阵地而去。 “马孟起休得猖狂,某来会你!”眼见曹操在亲卫的护送下走远,许褚微微鬆了口气,亦是上马迎著马超而去。 马超只注意著曹操,却没注意到旁边的许褚突然杀出,眼见许褚的双戟将要刺中自己之时,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横枪於胸口挡下了这一击。 “鏗鏘!”银枪与双戟在空中交错,马超双手一麻,下意识的上半身往后微微一仰,让过许褚。 “你便是那虎痴?”马超虽然从未与曹操打过交道,然而他亦是听说过曹操手下猛将无数,尤其是有二人自曹操起事时便护卫在曹操左右,这两人皆是力大无穷,一名典韦,一名许褚。而且两人皆有各自不同的名号。 典韦被人称為古之恶来,恶来本是商末大臣蜚廉的大儿子,相传其人力大无穷,而典韦曾经在军营前见大旗倒下,无人能竖起,亲自上前,只手竖起大旗,力大无比,曹操於是称其道:典韦,真古之恶来也!只可惜典韦早已过逝,既然不是典韦那此人必定便是被人称為“虎痴”的许褚了。 “哼,吾即譙郡许褚,反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许褚冷哼一声,环眼望向马超。 马超细细打量了一遍面前的许褚,心中却是暗忖,经过刚才一击,他也发现对方一身怪力著实惊人,若是与其力拼,只怕是吃力不讨好。 思虑及此,马超当即拨转马头,围著许褚游走起来,不时刺出一枪,如灵蛇出洞一般,让许褚防不胜防。 这样的打法,让许褚很不适应,他与人争斗向来都是以力破巧,所谓一力降十会,用在许褚身上一点也不错。此番与马超对战却让他感觉很憋屈,因為马超一直都在围著许褚游走,少有与他正面接触,要麼就是借著枪法精妙偷袭许褚的破绽,要麼就是用拨、挑、刺等招数逼得许褚防御。 而且马超极擅马战,不但是与自己的坐骑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再加上他的游走隐隐透著一种莫名阵法,无论许褚如何像他衝刺过来欲要与近战,都被马超从容闪过,二者始终保持一段距离,正巧是马超的长枪可以攻击到许褚,而许褚却又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许褚一身武艺根本无从施展,只能防御不能进攻,如何能不憋屈? 不过一主香的工夫,许褚手臂和胸口已有多处被马超刺中负伤,鲜血淋漓。而马超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暗暗闪过一丝轻蔑——这名噪一方的虎痴也不过尔尔,只是力气大些罢了,想那曹操手下只怕皆是名过其实之辈。也罢,今日便拿这许褚祭旗,下次便要生擒活捉那曹操,亲手杀之,以祭奠父亲和弟弟在天之灵。 殷红的鲜血非但没有让许褚產生半分胆怯,反到是刺激了他的凶性,只听许褚大喝一声,右戟反握,猛地掷向马超! 马超显然是未想到许褚会如此做殊死一搏,面色微微一变,挥舞手中长枪準备挡下这一击,却不想那短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刺中了马超的坐骑! “希律律!”许褚这一戟是用尽了全力投掷,马超胯下的战马脖颈被刺中,当即悲鸣一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连带马超也被摔倒在地,顿时嘴角缓缓流出一道鲜血。 马超狼狈的站起身来,狠狠的擦去嘴角的血液,心中却是暗骂自己实在太过大意,没想到这许褚看似粗枝大叶,但其实并非莽夫,他这一戟根本就是冲著自己的坐骑去的,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中计,当真是不应该。 不过此刻如何懊恼也无用,马超微扬起头看向许褚,许褚亦是环眼圆睁,死死的瞪著他,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久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七章 潼关之战(六) ?渭水河岸,曹军士卒顶著关西军的箭雨纷纷登上了岸。而与此同时,关西军的伏兵也一齐杀出,兄狠的杀向对手。刚刚登岸的曹军士卒為此突然袭击,不觉暂时乱了阵脚,许多人来不及上马便被砍翻在地。 好不容易等到大部分人上了马,开始与关西军展开短兵相接的骑战,曹军士卒才发现与对手的差距是多麼的大,这些凉州骑兵与坐骑几乎浑然一体,在马背上的技艺远胜於己方,一对一作战根本不是其对手。好在此番伏击的只是马超的嫡系部属,不过万余人,根本无法与曹军相比,曹军往往是两三人围攻一个西凉骑兵,这才堪堪打个平手。 惨烈的廝杀一刻也没有停歇,一时间血水将整条渭水都染成红色。 而唯一没有被波及的似乎只有两个人,但是他俩的战斗却丝毫不逊於正在河边廝杀的诸人,因為这也是一场我死我活的争斗。 马超与许褚对视了许久,马背上的许褚忽然做出了一个让马超分外惊讶的举动,他竟是身形一动,缓缓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马超面色一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旋即恢复正常。须知在马上居高临下,对上步卒要占极大的优势,失去战马后的马超本已有了劣势,但他是想不到许褚竟然会放弃自己的战马,并不占这便宜,这不得不让马超对这虎痴许褚高看了一眼。 “嘶!”俄而,许褚做出了更加惊人的举动,他竟是一把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宽阔的胸膛,赤裸著上身面对马超,丝毫不顾及伤口上还往外流淌著温热的血液。 “兀那马超小子,可敢与吾再大战三百回合?”许褚朝著马超高声喝道,胡髯微颤,中气十足。声音扩散出很远,震得马超的耳膜微微颤抖。 “哈哈!好你个虎痴!”闻言,马超亦是大笑了,一把扯下自己的银色头盔,朗声应道,“纵然再战八百回合又又何妨!” “喝呀!”许褚不再开口,大喝一声,手持单戟、面色狰狞的朝马超奔去。 而马超亦是攥紧长枪毫不畏惧的迎上前去,临近五步之遥,银枪陡然出手,直刺向许褚! 空气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犹若风雷的声响,那是马超的长枪划破空气產生的气流,眼见枪尖就要刺到自己身上,许褚却是临危不乱,身子微微朝旁侧了过去,躲过这一击,然后用早已空出的右手一把抓住马超长枪的枪桿! “撤手!”许褚死死握住马超的长枪,猛然一发力,嘴中喊道。 “哼!”然而让许褚意外的是,马超只是闷哼一声,右手亦是同时用力,两人各执一头各自暗中发力,那长枪却是纹丝不动,唯有枪缨随风飘动。 许褚鼓著腮帮子,死死盯著马超,额头上青筋暴露,握著长枪的右手关节哢哢作响,显然又加了一把力。而另一边马超亦是眼中直冒精光,原本英俊的面色也变得有几分狰狞,手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施加在长枪上的气力寸步不让。 “呀喝!”僵持了片刻,两人同时大叫一声,亦同时将另一隻手放上枪身,双手死死握住枪桿,继续发力。然而两人劲力虽大,却是相互抵消,那枪桿始终是一动不动。 哢嚓!也不知过了多久,木制的枪桿终究承受不起这两人的大力,拦腰折断,许褚和马超握著半截各自退了三步,然后都是一屁股重重的坐到在地。身上顿感疲软,口鼻中不住的喘著粗气,可见两人早已力竭,到了最后不过都是用意志在坚持罢了。 “大哥!”就在此时,远远的传来一个男子声音。 闻言,许褚面色一变,循声望去,远远的有十数骑朝这边奔来。 “你还不快走?”却不想,马超只是淡淡的瞥了许褚一眼,开口说道。 刚才许褚放弃坐骑之利,与其步战,是為了不想占马超的便宜。而马超并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他显然并未有乘机缠住许褚,待到帮手来了后,再一举将其击杀的打算, “哼,你我二人今次战了个平手,他日再战定要分出个胜负!”许褚当即是起身上马,临走前看了马超一眼,犹有些不甘心的开口道。 “随时奉陪!”马超目送许褚走远,亦是站起身,来到自己的爱马身边,长叹了一口气,為早已没了呼吸的坐骑缓缓抹下了双眼。 “大哥!”那十数骑终於赶到,当先一人下马来到马超身边,开口道。 来人面相和马超有几分相似,只是年岁要小许多,正是马超的从弟马岱。 “岱弟,你来了。”马超朝马岱点点头,缓声道,“他们都来了吧?” 马超口中的“他们”是此番与他一齐起兵讨伐曹操的眾西凉诸侯。听闻探子来报说曹操大军将要渡河,马超敏锐的察觉到这是打败曹军的好机会,而关西联军中鱼龙混杂、互不统属,若是要一一通报,只怕这战机便稍纵即逝,因此马超当机立断,亲率自己的嫡系部队前来伏击曹军,而让马岱去通报诸人,请他们发兵来援。 马岱点点头,开口道:“嗯,都出兵了,只是...” “只是什麼?”见马岱面色有些迟疑,马超不由蹙著眉头问道。 “只是叔父他只派了副将领军,自己并未亲自前来。”马岱低声说道。 闻言,马超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怕叔父还是对我心存不满,哎...” 此番关西联军中,马超和韩遂是实力最强的两支,一旦这二人离心,互相之间生了间隙,对联军是百害而无一利。 马岱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由皱眉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罢了,等此战完结,我亲自去和叔父解释。”马超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 说罢,他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一匹坐骑的韁绳,翻身上马,朗声对诸人道:“走吧,今日决不能让曹贼活著离开!” 马超话音一落,眾人皆是齐声应诺,各自上马一路朝曹军结阵的所在地绝尘而去。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八章 离间计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关西联军的到来,让原本处在微妙平衡的战场出现了了倾斜,而且是朝关西军方面的倾斜。 此番来援的都是关西联军都是骑兵,这些骑兵在潼关下吃瘪了太久,就像是饥渴的野兽一般,来势汹猛,前仆后继的冲向曹军布下的阵势之中。 所谓水滴石穿,若是将曹军的阵营比作一块顽石的话,那麼这次冲来的西凉兵就可算得上是山洪暴发,势要将面前所有阻碍都裹挟而去。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战步兵是占绝对优势的,步卒想要正面与骑兵作战,必须要有一个完美的阵型和训练有素的配合,而且更重要的是,步卒的人数必须要比骑兵多,越多越好。 只是此时曹军这几个方面一样都不具备,尤其是人数也占了下风,所以曹军的阵势被轻而易举的凿穿,步卒们被一小块一小块的分割开来,等待著他们的毫无疑问将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曹操眼见情势危急,只能让诸人率各自的部属往河西大营退却,然而关西联军依旧紧追不捨,幸亏渭南县令丁斐赶到,他正押送的是送来犒军的牛马,眼见情势危急,当即放走牛马作饵,以分散关西联军的注意力。果不其然,关西联军放弃了追剿,各自追捕四散的牛马,曹操这才转危為安,及至司马英又率领后军赶到,曹操才带著残兵败卒汇合后军一道进入河西大营。 一场大战结束,曹军再次遭受大败,虽然不像是在赤壁一般元气大伤,但是这一败下来,整个曹营中却是笼罩著一片愁云惨澹的气息之中。 “丞相,文远请战!”“丞相,徐晃愿率军破敌!”“丞相,李典愿做先锋!” 中军营帐内,张辽、徐晃等人纷纷起身请命出战,看他们的模样,显然是对前日之败,十分心有不甘。 曹操扫了一眼这些群情激奋的部下,却是久久没有开口,目光在空气中游移片刻,最后落在司马英的身上。 司马英淡淡一笑,他自然明白曹操的心意,当即站起身拱手道:“司马英愿出战。”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番迎战擅长野战的关西军,在他心目中最适合的将领便是司马英,所以今日著急诸人议事,他刻意让司马英坐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果不其然,司马英一开口,张辽等人顿时面色一滞,旋即微微摇了摇头。他们明白,自曹操起事之时起,每逢如此关头,领兵出战的必然都是司马英,当初官渡之战便是如此,司马英孤军深入,偷袭乌巢一举扭转战局,只怕在曹操心中,司马英便是他的福将,只要司马英出马,便没有打不胜的仗。既是如此,他们又如何争得过司马英呢? “好,既然司马英你主动请缨,那麼我便予你...”曹操正待开口,座下却有一人高声道,“丞相且慢!” 有些恼怒自己的话被人突兀的打断,曹操不由蹙起眉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出言的是司马懿。 “仲达有何话要说麼?”见开口的是司马懿,曹操眉头稍舒,他知道司马懿不会无的放矢,当下问道。 “破敌何须如此劳师动眾,平白牺牲我军将士。”司马懿淡淡的开口道。 “唔,仲达有何妙计,快快与我说来。”闻言,曹操眸子翛然一亮,连声追问道。 “这关西联军鱼龙混杂、互不统属,内部矛盾重重,尤其是那韩遂与马超,我听闻昔年韩遂与那马腾本是结為了义兄弟,后却為了部曲之间的小矛盾而征伐不休,马腾入朝后,马超继承了其官职和部属,如今这马孟起风华正茂,威望日隆,西羌无人不知,此番却是关西联军却是韩遂為首,丞相以為这二人间会和睦相处麼?”司马懿顿了顿,拿眼望向曹操。 “仲达的意思是,用离间计?”曹操会意,开口反问道。 “正是。”司马懿点点头,接著说道,“我军如今士气虽糜,反则更不该急於求战,那关西联军远道而来,补给不足、粮秣柜乏,我军只需以逸待劳,即便这离间之计不成,只怕关西联军亦是会不战自溃。” “仲达所言极是!”曹操沉吟片刻,终究是微微頷首,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毕竟己军新败,急需一场胜利来提升士气,不过现在听司马懿所言,也颇有几分道理,这离间之计的确不妨一试。 “不过...”曹操看了成竹在胸的司马懿一眼,追问道,“这离间之计该如何进行呢?” “我听闻丞相你与那韩遂有旧,昔年亦曾和韩遂之父同年被举為孝廉,不若...”司马懿语气虽然平淡,但眸子裡的那抹冷厉却让身旁的一直关注著他的司马英感觉有些不寒而慄......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九章 豫玉(上) ?是夜,司马英一如既往的来到司马懿所在的营帐中。 “父亲,这些日子,我思虑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这马超為何会起兵作乱?”司马英目光炯炯的望著司马懿,开口问道。 “那英儿你又為何知道為父会知晓其中的因由呢?”司马懿依旧是缓缓说道,语调如他古井无波的面色一般,平淡无奇。 “直觉而已。”司马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些事似乎早就在父亲大人您的掌握之中。” “呵呵,这世上的事又如何会尽在某人的掌握之中呢?”司马懿却是微微一笑,“英儿,你这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了。” “那...”司马英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即便不能完全掌握也罢,有些事就像荒原上的野草一样,只要你点燃了火,那麼自然会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或许便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司马懿望著似有所悟的司马英,笑著说道,“我也不过是给马超点了一把火而已,他如今不是已经将这偌大的关西都引燃了麼。” 司马英心下明瞭,这马超之所以会高举反旗,其中果然还是有司马懿的干系。 “不过作為纵火者,你也要小心,非但要在放火前控制好这场火的规模,更要注意到...”司马懿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千万不要引火焚身。” “孩儿明白。”司马英知道这是父亲在对自己进行教诲,而每夜他来这司马懿处,也正是為了聆听这些东西。或许司马懿所说的话,他一时还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外在的很多东西也已经让他受益匪浅了,内裡的东西就只能慢慢体会了。 “那父亲您又如何让马超反叛的呢?”司马英继续追问道。 “这有何难?”司马懿摇了摇头,开口道,“马腾入朝為官,被安置在业城,凉州此去业城不下千里,即便是西域良马一来一往也要三日,為父派人往凉州散播马腾因触怒丞相而被处斩的消息,更兼买通了马超心腹整日在他耳边鼓噪,所谓三人成虎,由不得他不信。” “原来如此。”虽然司马懿说得容易,但司马英知道这其中司马懿必定不知谋划了多久,这才能使得马超下定决心起兵。 “可是...”司马英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司马懿望著司马英,开口道。 “可是马超起兵作乱,对我们又有什麼好处呢?”司马英不解道。 “呵呵,好处?”司马懿又笑了,缓缓说道了,“自然是对我玄龙一族有所脾益,我才会如此做。” “英儿,你可知汉初三杰?”不待司马英开口,司马懿却是反问道。 “汉初三杰?”闻言,司马英不由一愣,旋即开口道,“不是那张良、萧何、韩信三人?” “正是。”司马懿点点头,“昔年刘邦小儿平定天下后,曾在一次朝会上问群臣:‘吾何以得天下?’群臣回答皆不得要领。刘邦遂说:‘我之所以有今天,得力於三个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不断供给军粮,吾不如萧何;率百万之眾,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位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因此这三人便為后人称為汉初三杰。”顿了顿,司马懿忽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司马英见状,并未开口,他虽然听到这裡还是有些一头雾水,但是他也知道司马懿所言必定有其用意而不会无的放矢。 “不得不说,刘邦能得天下,除了先祖為歹人所蒙蔽之外,也有其运势。张良、萧何、韩信三人俱為不世出的人杰,得一便可安天下,这刘邦小儿竟是能得三人的效忠,著实气运逆天。只可惜这三人未逢明主,实在是尤為可惜。” 听到这裡,司马英不由面色微微一变,须知高祖刘邦作為大汉朝开国之君,在如今世人眼中,其人能审时度势揭竿而起,并知人善用赢得天下,如此人物如果都算不上明主,那麼... “难道不是麼?”司马懿显然看出司马英所思所想,冷哼一声,开口道,“张良、萧何、韩信何等人物,在他刘邦手中却是落得何等结局?“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强弩藏,韩信其人国士无双,虏魏、破代、平赵、下燕、定齐、潍水杀龙且,垓下破项羽,如此丰功伟绩,到头来却换得无限猜忌,最后於长乐宫死於女子之手,可悲可叹!” 司马英面色一黯,韩信的此等结局,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纵观其一生,為汉王朝立下不朽战功,结果却是死於非命,这其中刘邦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说那萧何,若非其从諫如流,先是散尽家财平陈豨反叛,而后又自污己身以平刘邦之猜疑,只怕下场也与韩信别无二致。”司马懿接著说道,俄而又叹了口气,开口道,“為父也不过只是感叹而已,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其实韩信与萧何都可算得上是一代梟雄,但若要说真正的英雄,只怕这三人中只有张良算得上。” “张良此人仁、智、勇、信兼备,深明韜略,足智多谋、算无遗策、决胜千里,然则最让人钦佩的是,他有如此诸多天赋,但為人却又淡泊名利,恪守可有可无、时进时止的处事原则,最后得到善终...”说到这裡司马懿忽然诡异的一笑,望向司马英。 司马英為他这麼一笑,却是分外迷惑,不自觉的开口道:“父亲大人,你想对孩儿说什麼...” “呵呵,世人有言张良之所以能有此成就,盖因其在圮水桥遇其人黄石公,得授《太公兵法》,从其中修得高明的兵法及谋略。”司马懿顿了顿,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正色道,“然而,英儿你可知道,这张良其实并未得到什麼《太公兵法》,他之所以兵法、谋略无一不精,是因為得到了一颗...” “星玉!这张良是得到一颗星玉!”听到这裡,司马英已然明白司马懿想说什麼,不由失声说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七十九章 豫玉(下) ?“没错,这张良之所以兵法、谋略样样精通,是因為其得到了豫玉!”司马懿点点头,开口说道。 听到这裡,司马英这才明瞭,难怪张良有此大才却始终為人谦虚低调,甚至在刘邦成就大业、一统天下之后,他也是深居简出、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原来根本原因是张良身负的力量都是来源於星玉,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得到善终? “可是这豫玉又如何会落到张良手中呢?”不过司马英还有疑问。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司马懿端起案上早已冷却的茶水,往嘴裡灌了一口,因為他知道这个故事又有些长了。 “英儿,你知道的,这星玉本是那女媧為吸收我先祖共工龙气所佈置的,不过后来散落於天下各地。此玉失落在中原,為一白龙所吞,可是也算是这白龙命数中有此一劫,它与豫玉命格不合,竟是為豫玉吞噬数千年的修為,从高贵的白龙变為了最初修行时的白蛇。”司马懿开口道。 “白蛇?”司马英眸子翛然一亮,当下道,“莫不是那刘邦当初在丰西大泽斩杀的那条白蛇?” “正是。”司马懿微微頷首。 刘邦斩白蛇的故事早已是家喻户晓,司马英自然也是听过。当初刘邦起事之前不过是沛县泗水亭长,往酈山押送劳工,但在路上,劳工大多在路上死亡,到了丰西大泽中,将劳工放走,结果却有十来个壮士愿意留下来跟随刘邦。夜中,刘邦喝醉了酒,令一人前行,前行者回报道,前面有一条大蛇阻挡在路上。请求让我们回来。刘邦正在酒意朦朧之中,酒壮人胆,他当下说:是壮士的跟我来,怕什麼!由是勇往直前,刘邦挥剑将挡路的大白蛇斩為两段,路开通了,走了数裡路,刘邦困了,倒头就睡著了。有一老妇人在蛇被杀死的地方哭,有人问哭的原因,老妇人说,有人将我儿子杀死了,有人又问,何以见得你儿子被杀?老妇人说,我的儿子,就是化成為蛇的白帝子,因挡在路上被赤帝子所斩。后来有人将此事告诉刘邦,刘邦听后暗自高兴,颇為自负。 “刘邦斩杀白蛇后,从蛇腹中取得了此玉。然而此子如何会运用星玉之能,但他知晓此物乃是一宝物,当即小心收藏,后来张良来投,刘邦大為高兴,便将这豫玉赐予了张良。张良家五代相韩,其人学识渊博,自幼便遍读古籍,正巧,在他家中藏有《古文尚书》,他便是在《古文尚书》中读到过世间有星玉这一神物,如今得见真容,便是依尚书中记载之法,借取星玉中的力量為己所用。”司马懿开口说道,“同时,他也谨记《古文尚书》中所言,修身养性,不敢滥用星玉之力,以防走火入魔,这才得保善终。” 听到这裡,司马英不得不感叹,难怪连一向自负的父亲也夸讚张良是一位英雄,他是当世玉使,如今已手握雍、冀、荆、兗四颗星玉,并从中收穫不菲,他自然瞭解星玉的力量是何等强大,其已能强大到使一普通人变為世间出类拔萃的雄才,如此能力谁人不喜,又有几人能把持得住?而偏偏张良面对如此诱惑,就能克制住内心中的贪念,适度利用星玉之力,如此人物当真是了不起! “父亲大人你可是发现了豫玉的下落?”司马英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开口问道。 “没错,為父派人寻访多年,终於找到了这豫玉的下落。”司马懿点头道,“那张良临终之时,将豫玉交给了自己的后人,让他们好生保管。” “后人?那张良的后人是谁?”司马英追问道。 “汉中,五斗米道师君张鲁!”司马懿沉声说道。 “原来是他。”司马英脸上闪过一丝明悟之色。 五斗米教原本是一个较為神秘的教派,相传是為江苏丰县人张陵所创,张陵其人本太学诸生,自幼好道,天文地理、河洛图纬无所不知,尤好老庄,曾任巴郡江州令,后弃官入北邙山修长生之道,汉顺帝时入鹤鸣山修道,亦為百姓治病、消灾,在此期间著《正一经》、《太平洞极之经》等,号“天师道”,又因其供神时需摆五斗米,新人入教时需交五斗米,所以才被人称為五斗米道。不过五斗米道中人自称為“五斗神道”,此“五斗”指的是五方星斗,而非五斗米。 这张鲁乃是张陵之孙,张陵死后,其子张衡继行其道。衡死,张鲁继為首领。张鲁之母与益州牧刘焉颇為熟稔,张鲁便通过其母跟刘焉家的关系,得到了刘焉的信任。东汉初平二年刘焉任命他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带兵同击汉中太守苏固。张修杀苏固后,张鲁又杀张修,夺其兵眾。刘焉死,其子刘璋代立,以张鲁不顺从他的调遣,尽杀鲁母家室。张鲁遂割据汉中,以“五斗米道”教化人民,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权。而当初曹操一心想要南征,无暇顾及西北、汉中之地,便封张鲁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算是承认了其对汉中的实际控制。 不过这张鲁也算是有几分本事,在他的治下,汉中子民安家乐业,算的上是这乱世中的一块世外桃源。 “张鲁他是张良的十世孙,豫玉便在他手中,為父常数次派人去汉中想要从他手中取得此玉,却始终不為所得。”说这话时,司马懿面沉如水,但司马英知道,每每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司马懿就非要得到不可,何况是这豫玉。 “父亲,你莫不是...莫不是想要让孟德攻伐那汉中?”司马英却是皱眉道。 “可惜啊,丞相始终将重心放在南征上,更兼张鲁将汉中治理颇佳,丞相爱惜声名,一直不肯出兵。”司马懿摇头道。“没办法,為父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下策?”司马英终於想起今夜自己父子二人最开始讨论的话题了,“可是父亲,这张鲁和马超又有何关系?” “英儿,有些事你就等著看吧,马超之乱只是一个*罢了。”司马懿脸上闪过一抹厉色,“无论如何,这颗豫玉一定要在我玄龙一族手中!”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章 毒信(上) ?关西联军中军大营,韩遂正靠躺在胡床上,微眯著双眼休憩。营帐中央掛著一个硕大的火炉,散发著一股暖暖的热意,橙黄的火光不是从韩遂面庞上闪过,将他脸部的轮廓照个通明。 虽然年岁与曹操相差无多,但是韩遂明显要比曹操苍老许多,西域的风霜在他的脸上鐫刻下了深深的痕跡,塞外的雨雪亦是悄然爬上了他的两鬢。但是任谁也无法小瞧这个看似年迈的男人。 须知韩遂早年為羌胡叛军劫持并推举為首领,以诛宦官為名举兵造反,聚眾十万,先后击败皇甫嵩、张温、董卓、孙坚等当世名将,拥兵割据一方三十餘年,在这凉州,威望无人能及。 虽然如今看似苍老年迈,但是若是谁小覷了韩遂,必然要在其手下吃上大亏。 不过这几日,韩遂却是颇為烦躁,虽然前些日子关西联军在渭水大胜一场,重创了曹军,但毕竟没有伤其筋骨,让其进到河西大营与徐晃汇合,从实力上说,曹军依旧要强於关西联军。 更重要的是天气是越来越寒冷了,关西联军远道而来,携带的粮草快要用尽,而补给又太长,诸人急於与曹军一战,但曹军却死守不出,这如何不让人烦躁不安。 “都督,曹营中有信使来。”忽然,一名亲卫走入帐内,拱手稟报道。 “信使?”韩遂缓缓睁开眼,思虑片刻,开口道,“请他进来。” “见过刺史大人!”来使被引入帐内,毕恭毕敬的对韩遂行了一礼。 “混帐!这是我家都督。”那亲卫沉声喝道。 “我此行见的是朝廷的并州刺史,并非是什麼都督。”却不想来人却是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你...”那亲卫面色一变,正待呵斥,却听韩遂摆手道,“罢了,你下去吧。” “诺。”那亲卫只得怏怏退出帐外。 “你...”韩遂努了努嘴,正待开口,然而却是发现来人的面相有几分熟稔,不由皱眉细细打量起来。 这曹操的信使年纪很轻,不过弱冠之年,只见他在韩遂的目光注视下,依旧是镇定自若,嘴角带著一丝笑意,泰然处之的站在营中。 “你便是孟德派来的信使?”韩遂思虑片刻,终究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这个年轻人,又不能冷落对方太久,当即问道,“可有凭证?” “凭证倒是没有。”闻言,来使又是微微一笑,再朝韩遂躬身一拜,开口道,“小侄此行除了送上丞相大人的书信,也特意转达父亲大人对刺史大人您的问候。” “哦,是麼?”韩遂再将来人好生看了一遍,追问道,“你父亲是?” “小侄姓钟名会。”来人自报家门。 “钟会?”韩遂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闪过一丝明悟之色,“你父亲是钟繇!” “想不到刺史大人还记得家父。”钟会起身望向韩遂,开口道。 “如何会记不得,当初我与令尊可是交情匪浅。”韩遂笑著说道,“你也不必拘礼,坐吧。” “多谢伯父。”钟会点点头,却是改了对韩遂的称呼。 韩遂说得是实话,当年他确实是与钟繇交往颇多。昔年曹操与袁绍对峙,马腾、韩遂诸将恃强居於关中,曹操便命钟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之职持节监督,终於说服马腾、韩遂诸将一同反袁,并大败进犯河东的高干、郭援。 “钟校尉如今可好?”韩遂出言问道,他就在关西,对朝中事务并不甚了然,因此对钟繇的称谓还是和当初一样。 “多谢伯父关心,家父如今身体康健。”钟会恭敬的答道,顿了顿,他望著韩遂笑道,“家父时常掛念著伯父您,想必若是他看到您鹤髮童顏的模样,必定亦是欢喜不已。” “老咯,老咯。”听到钟会所言,韩遂不由笑著摆手道。 见叙旧也差不多了,韩遂对自己的疑心尽去,钟会这才从怀中摸出曹操的书信,站起身毕恭毕敬的送到韩遂身前,开口道:“这是丞相大人让侄儿送予伯父您的书信。” 韩遂接过书信,却不著急展开,只是感叹道:“当初我与孟德在洛阳城中把酒言欢的场景还歷歷在目,想不到一别经年,我与他二人却是要对战沙场,当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其实丞相大人亦是不愿与伯父您為敌,侄儿来之前丞相大人曾说,伯父您素来忠心朝廷,昔年张猛等人作乱,伯父您上表主动发兵平乱,為朝廷除了一大害,这些功绩丞相大人都还记在心中。此番关西联军首恶者乃是那马超马孟起,伯父不过是為奸人所蒙蔽而已。”闻言,钟会亦是缓声开口说道。 韩遂默然不语,钟会所言确实有几分实情,此番关西联军起兵叛乱的原因正是马超联合关中八部军阀正打著韩遂的旗子反抗曹操。而当时韩遂正在老家金城平定叛乱,武威太守张猛杀了雍州刺史邯郸商,韩遂主动上表平乱,不费吹灰之力灭了张猛,进一步扩充了自己的实力。回来之后眼见关西诸侯皆已参加到了马超的联军,他无奈之下也只能高举反旗,应马超之邀率军至华阴做了关中联合军的都督。这也是这些时日,韩遂对马超一直心有不满的原因。 钟会察言观色,眼见韩遂久久没有再开口,心知只怕韩遂对己所言已有了几分意动,当即趁热打铁:“丞相大人还承诺了,只要伯父你率兵退出关中,回转凉州,他必定既往不咎,您依旧是大汉朝的并州刺史。” “唔,是麼?”听到这裡,韩遂脸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缓缓说道,“孟德他不需我帮他招安其他关西诸侯麼?难道是嫌我这把老骨头这点本事都没有麼?” “伯父说笑了。”钟会微微一笑,摇头笑道,“没了伯父您的关西联军如何还是丞相大军的对手,不是麼?” “哈哈哈...”闻言,韩遂大笑起来,良久,笑声暂歇,他望著钟会,朗声道,“好了,信我已收到了,你且回去吧。”韩遂忽然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孟德还是老样子,你帮我带句话给他,我韩遂虽不才,但这种背信弃义之事还是不会做的,让他準备与我在战场上一决雌雄吧。” 闻言,一直面带笑意的钟会脸色微变,抬头望向韩遂,正好与他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这让他脸上產生一股灼热的错觉。钟会现在才明白其实自己所言并未对韩遂產生任何影响,也是一方诸侯的韩遂如何会因為自己这三言两语便下定决心彻底改弦更张,倒向己方。 “多谢伯父款待,侄儿告退。”钟会站起身朝韩遂行了一礼,就準备举步走出营帐。 “等等。”然而,韩遂却是突然叫住他。 “伯父还有何吩咐?”钟会转身问道。 “作為长辈,我有几句话想要告诉你。”韩遂一字一句的说道,“做人可自信,但不可自傲,凡事必定要量力而行,否则只怕不仅勋业难成,自身反受其害,你自己思之、慎之。” 钟会沉默片刻,却是笑著朝韩遂拱手道:“伯父教诲,侄儿谨记於心。” 望著钟会离去的背影,韩遂却是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章 毒信(下) ?钟会走后,大帐内暂时又安静了下来,韩遂凝视著案上的书信看了许久,缓缓伸手拆开火漆,正待将信纸展开来,帐外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寧静。 不多时帐幕被一男子一把掀开,他走了进来,脸庞被火光照亮,正是马超。 “孟起?”韩遂看清来人,不免有些生气,蹙著眉头,沉声问道,“未经通传,你如何擅闯我营帐。” “哼,我要是通稟如何还能见到都督你刚才做了何事?”只见马超一脸怒容,语带尖锐的开口道,连对韩遂的称呼也从叔父变成了都督。 “我做了何事?”闻言,韩遂一愣,旋即想到了马超如此生气的原因,必然是刚才他来营帐之时遇到了离开的钟会。 “天寒地冻,我联军将士正在前线与敌军生死搏杀,都督你却在这大帐之内和敌人使者密商,敢问都督,你此举如何不叫战士们心寒?”马超疾声说道。 他今日本是来找韩遂準备化解二人之间的误会的,却不想见到钟会从韩遂营帐中走出,他并不识得此人,当即询问外面的韩遂亲卫,韩遂亲卫先不敢明言,后来实在被逼只好说出钟会的身份,这才引来马超之怒。 “放肆,你以什麼身份来质问我?”闻言,韩遂亦是恼怒不已,他本来就对马超心有怨懟,今日见马超不逊,心头火气,怒声说道。 “怎麼,都督敢做还不敢认麼?”马超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哼,我有何不敢认的!”韩遂朗声说道,“这钟会不过是曹操的信使,前来送信的而已。” “送信?”马超自然不信,当即道,“都督和一信使都能攀谈如此之久?” “此人是那钟繇之子,我与钟繇有旧,与他交谈一阵,瞭解老友近况有何不可?”韩遂沉声道。 “与钟繇有旧?我记得都督你与那曹操也有旧吧。”马超冷冷的说道,“” “马孟起,休要血口喷人!”闻言,韩遂顿时大怒。他虽有求和之心,但刚才明明已回绝了钟会,他根本没过错却遭马超无端质疑,这如何使他不怒? “都督恼羞成怒了?那也罢,你说那钟会不过是一个信使,那可否将曹操送你的信予我一观?”马超眉梢一挑,朝韩遂伸出手来说道。 “哼,有何不敢?”韩遂自问自己问心无愧,当即把信纸交到马超手中。 马超皱眉接过信纸,放在眼前缓缓摊开来,只看了一眼,面色却是越发的难看起来。 “这封信连我亦没看过,现在交给你...”韩遂见他面色有异,这才想起那信连他自己都没看过,若是那曹操在其中真写了什麼招安的话,如今被马超见了,只怕反而是弄巧成拙。 “嘿嘿,都督你还想狡辩麼?”须臾,马超放下信纸,轻蔑的说道。 “我狡辩什麼?”韩遂怒道。 “都督,你口口声声说,没有看过这封信,那麼这些东西你要如何解释?”马超指著案上的信纸,大声质问道。 韩遂定睛望向信纸,这才发现那信纸确实有异,信中多个言词都有涂改的位置,而且都是在关键之处,休说马超,若是换成韩遂自己,只怕也会起疑心。 韩遂百口莫辩,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怕越抹越黑,而马超也不发一语,只是冷眼看著韩遂。就在此时,原本守在帐外的韩遂亲卫却是一涌而入,将马超团团围住! 这个举动让帐内的两人皆是面色為之一变,韩遂先是吃了一惊,旋即明白自己这些亲卫有这举动的用意。这些人都是韩遂的心腹,自然知道韩遂与马超本来就不和,而刚才又听到韩遂与马超的激烈争论,担心二人万一发生衝突,韩遂会吃亏, 而马超先是脸色一凛,不过立刻恢复如常,冷笑一声,缓缓将包围住自己的眾人看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韩遂脸上,然后满是狠戾的一字一字开口道:“若是我马超今日在这裡出了什麼意外,我担保你韩遂再也回不了凉州!” 说罢,马超转身大踏步的走出营帐,而帐内诸人為他的气势所摄,竟是没有一人有任何动作,包括韩遂在内,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远去。 良久,韩遂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疲倦之色,他心中暗自苦笑自嘲:想不到自己小心谨慎如斯,到头来还是中了这曹孟德的离间之计。 “罢了,传令下去,备战吧。”俄而,韩遂淡淡的朝身边的一名亲卫开了口。 “是又要和曹操开战了麼?”那亲卫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或许是要和自己人开战啊!”韩遂望著远方深沉的暮色,意味深长的说了这麼句话。 遥远的旷野上,依稀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仿佛是预见了一场大混乱的到来...... 不出韩遂所料,马超回营之后,当即整兵备战,翌日便趁夜杀向韩遂军,可惜韩遂早有防备,两军混战一夜,两败俱伤。 然而这不过是拉开了关西联军混乱的序幕罢了,本身关西联军中便是山头林立、各自為政,谁也不见得服气谁。如今马超和韩遂打了起来,当即便纷纷站队,原本只是马超军与韩遂军之间的矛盾立即扩大到了整个关西联军中,一时间原本还打著联军旗号的诸人,从战友变成了敌人,很多人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便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原先的袍泽的屠刀下。 这场混乱整整持续了两天,正当诸人都觉得疲乏不已,準备鸣金收兵之时,一直坐山观虎斗的曹操终於有所动作。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曹操这一出手便是派出了最精锐的虎豹骑,而将领则当仁不让的选择司马英。司马英率领兄悍的虎豹骑轻易的冲散了早已精疲力竭的联军防线,旋即与张辽、徐晃率领的步卒完成合围,一战之后,联军大败,大将成宜、李堪被司马英阵斩於乱军之中。 韩遂眼见不敌,当机立断,带领剩下的兵士连夜逃回了凉州,而杨秋等人则败走安定。独留下马超一部,无处可去,几被全歼于渭水之滨。 走投无路的马超只得率领著弟弟马岱以及庞德等十数骑远赴汉中,投靠了张鲁。而当这个消息传来,司马英也终於明白了那晚司马懿对其说的话,原来马超这最后的选择早就在司马懿的预料之中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个人,就这麼拉上了关系。然而,令司马英有些不寒而栗的是,自己的父亲一手挑起西凉叛乱的腥风血雨,居然只是為了夺取豫玉的一小步骤…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一章 三国鼎立 ?潼关一战,曹操先败而后胜,彻底将关西联军击败,也宣告了自灵帝以来,割据关西乃至河东的以韩遂為首的关西军阀完全覆灭,曹操也不但是形式上,也从实际上彻底统一了北方广袤的土地。 不过,曹操的理想必然不是如此简单的,如光武皇帝一般,他彻底平定了关内,那麼自然而然的產生了得陇望蜀之心,下一步,大军兵锋直指蜀中的门户汉中,而这次的出兵也有了名正言顺的藉口——汉宁太守张鲁私藏反贼马超一党,其心叵测。 不过,就在曹操与关西联军潼关大战之时,在南方,另一个势力却如彗星般掘起,為原本混乱不堪的天下奠定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赤壁之战后,北方叛乱不断,曹操一面大力开发江淮,一面忙著四处救火,无暇顾及其他;而孙权与刘备合力攻下江陵之后,拜周瑜為南郡太守,在周瑜的坚持下,本準备发兵攻蜀,但周瑜却是突然身染重病,在去蜀途中病逝于巴陵巴丘。孙权素服举哀。鲁肃代周瑜领兵。程普代领南郡太守,失去周瑜这一智勇兼备的大将,孙权也暂时停止了一切军事行动。 唯独刘备藉此机会,大力发展军备,并南下攻伐割据荆南的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一举收服荆南四郡,与此同时原庐江营帅雷绪率领部曲数万归附刘备,而荆州原有吏士出仕刘备的也不少,周瑜死后,孙权採纳鲁肃所言,借江陵与刘备,与之共拒曹操,如此一来,刘备佔据了大半个荆州,实力大增。 恰好就在这时,另一个天赐良机摆在了刘备面前,為他提供了西取益州的机遇。 益州牧刘璋本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在他统治之下的益州,不但存在著土著将领与外来将领的矛盾,而且刘璋部下一些才智之士也感到没有出路,渴望另外找一个英明的君主,以保障自己的利益和前途。 当刘璋听说刘棕向曹操投降的消息时,非常害怕,派出州中大员张松向操致敬,并观望动静。张松自负其才辩,也想从曹操那裡捞到好处。可是这时曹操已到达江陵,把刘备打得七零八落,狼狈逃窜。曹操不免胜利衝昏头脑,根本不把刘璋放在眼裡,对张松更不屑给个脸色。因此张松怀恨在心,回去劝刘璋勿再与曹操来往,另外走与刘备联合的路。刘璋听从了张松的话,又派出谋士法正到荆州结好刘备。刘备巴不得有这样好的机会,他对法正“厚以恩意接纳,尽其殷勤之欢”。法正回去在刘璋面前极力称述刘备的好处,背地又给张松述说“备有雄略”,於是二人进一步密谋迎接刘备,以為益州之主。 如今,听闻曹操欲要发大军征伐张鲁,刘璋甚怀恐惧。张松趁机向璋建议迎接刘备入蜀,使讨张鲁。於是刘璋再次派遣法正将兵四千,往迎刘备。法正至荆州,向刘备献策进取刘璋。卧龙先生与庞统亦劝刘备趁机取蜀,否则,刘璋亦终為他人所併。刘备遂留下诸葛亮、关羽守荆州,以赵云领留营司马,自与庞统将步卒约二万餘人,随同法正西上。刘备到江州后,由垫江水乘船至涪城。刘璋亲自率军来迎。法正、庞统向备建计於会所袭璋,刘备认為初入益州,恩信未著,不可如此仓猝。刘璋增加刘备兵力,请刘备北击张鲁,以图汉中。这时刘备的军队增至三万餘人,车甲器械资货俱备。可是刘备到达霞萌关以后,即停留不进,唯“厚树恩德,以收眾心”。 此时,曹操东击孙权,孙权求救於备。刘备向刘璋求增万兵及资粮。刘璋但许兵四千,其餘皆减半。刘备当即以此為反刘璋的口实,他激怒军士说:“吾為益州征强敌,师徒劳瘁,而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大夫死战乎!” 这时张松兄广汉太守张肃,恐张松的阴谋谋被刘璋发觉,祸连及己,因此暗中向刘璋告发。於是刘璋收斩张松,敕关戍诸将勿复与刘备关通文书。刘备大怒,召刘璋白水军督杨怀、高沛,责以无礼,斩之,并其兵,进据涪城,南向成都。刘璋遣诸将拒战,或败或降。只是在雒城备遇到坚强抵抗,损失了庞统,才把雒城攻克。刘备进至成都城下。这时,卧龙先生也率张飞、赵云也自荆州引军来会。不久,马超脱离张鲁来降,与刘备等共围成都。刘璋见大势已去,乃出城投降,刘备遂得益州。 刘备获得了形势险固、物產富饶的益州,便可以进攻退守,应付裕如。刘备取得益州,可算得上是三国分立局面确立之始。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二章 汉中(一) ?汉中,夏商时期时期称梁州,是為天下九州之一,及至秦惠文王首置汉中郡,為秦36郡之一。对於汉朝皇室而言,汉中有著无比特殊的意义,因為这裡可以算是汉朝的发源地。 昔年项羽灭强秦,分封天下诸侯,汉高祖刘邦便被封為汉王,封地便是在汉中,刘邦在汉中时期韜光养晦,后採用张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拜韩信為大将,突袭拿下三秦地区,进而进军中原和项羽一争高低。 如今的汉中為张鲁所佔据,但是领袖一方的张鲁此时却是愁眉不展,一脸愁云惨澹。 “前线探子来报,曹操发兵十万来袭,先锋大将司马英,阳平关已经陷落...”空荡荡的屋内,张鲁只招来谋士阎圃,商议著如今汉中危急的形势。 “参见师君。”阎圃进到屋内,朝满面愁容的张鲁行了一礼。 “坐吧。”张鲁朝阎圃点点头,随意的指了指身前的软榻示意阎圃坐下。 “多谢师君。”阎圃依言坐下,抬眼望向张鲁,静待其下文。 “阳平关的战事你也知晓了吧?”张鲁轻声问道。 “属下已经从行军司马处得知了。”阎圃点点头,缓声答道。 “刚才斥候来报,先前攻取阳平关的曹军不过是其先锋,如今曹操已亲率大军进犯我汉中之地。子茂,你看...”张鲁沉默了片刻,望著阎圃开口道。 自打从行军司马处听闻阳平关失守的消息,阎圃便知道张鲁必然会问计於己,因此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如今张鲁说起,他当下是开口道:“先前曹军来袭之时,我便与师君你说过,曹操势大,昔年挟天子以令诸侯,占了先机,如今更是解决了关中绵延多年的西凉兵患,一统北方,天下诸侯中无人能出其左右。我汉中富饶天下皆知,这曹操只怕早就想取之,其大兵压境必然是势在必得,不若早降。可惜师君你不听,如今阳平关已失,汉中如何还守得住,师君不若早降了曹操,还能保全身家富贵。” “降曹?”闻言,张鲁不由一愣,旋即苦笑道,“若是早听子茂之言降了那曹操也就罢了,可是我军已与曹军在阳平关打了一仗,此时再降曹,难保其不刻意刁难啊。” “师君多虑了,虽然失了阳平关,但汉中依旧在我手中,师君你拱手献上汉中之地,那曹操如何会不允?”阎圃接著劝道。 那张鲁久久不语,双眉紧蹙,显然内心极度挣扎。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缓声道:“不行,我张鲁身价性命事小,可追随我的道中教眾千万,再不知晓曹操如何对待这些无辜的百姓之前,我必然不会贸然请降的。” “师君!”听了张鲁的话,阎圃面色一变,就要开口,张鲁却是朝他摆摆手,篤定的说道,“子茂你不必再劝了,现在还不是请降的时候。” 阎圃无奈的止住了话头,开口道:“那师君你认為何时才是时候呢?莫不是等到失了汉中之后麼?只怕到时曹操更加会轻视师君吧。” “这...”张鲁无言以对,看了看一脸失望的阎圃,他不由苦口婆心的说道,“子茂啊,你也不要怪我,须知这天师道乃是吾祖父一手创建的,先祖父他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如今的尺寸之地,我如何能如此轻易的拱手赠与他人?何况如今道中教眾不下十万,若是我為了一人的利益,而罔顾这些追随我的教眾,我张鲁於心何忍啊!” 望著一脸真诚的张鲁,阎圃也不由為其之言所动,他之所以在这乱世中选择了效命张鲁,不正是因為其人爱惜百姓,又待人至诚麼? 思虑及此,阎圃不由站起身朝张鲁长身行了一礼,满是歉意的开口道:“师君忠厚!” “休要说这些了,还是想想我们如今该如何做吧?”张鲁摆摆手,将话头转回正题上。 “既然请降不可為,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阎圃重新跪坐於软榻上,开口道。 “子茂有何妙计,快快说与我听。”闻言,张鲁似乎看到一丝希望,赶紧问道。 “汉中之地易攻不利守,而巴中之地路途遥远,更兼地势险峻,大军难以征讨,若是我们退入巴中据险以守,或可最大程度的保存实力,待到日后或有转机。”阎圃正色说道。 “退守巴中?”张鲁迟疑许久,开口道,“就这样将汉中拱手让与曹操,那你所说的转机又在何处?” “这转机便在益州的刘备刘玄德身上!”阎圃篤定的说道。 “这转机与那刘备又有何相干?”张鲁不解的问道。 “汉中之地乃是三辅屏障,又是益州的北大门,汉中若有失,则益州门户大开,曹军随时可以藉此进取西川。而那刘备以诈力虏刘璋,郡人未附,一旦曹军攻克汉中的消息传入成都,那刘玄德必然是寝食不安,定会率大军来争,届时鷸蚌相争,我等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阎圃细细将因由与张鲁道来。 “唔,子茂所言极是。”张鲁本就是个耳根软的人,这阎圃是他第一谋士,如今情急之下已然再想不到其他更好方法,因此他并未思虑太多便採纳了阎圃所言,开口道,“你传令下去,让汉中教眾做好準备,举族迁往巴中以避曹军锋芒。” “谨遵师君法旨!”阎圃见自己的意见终於被张鲁採纳,终於暂时放下心来,正待出去準备,却是又止住脚步,回身来朝张鲁行礼问道,“对了师君,这汉中城中宝货仓库存资颇多,只怕一时转移不走,是否要将其付之一炬?” “不用了。”张鲁想了想,摇头道,“这些财物吾本欲归命於国家,只是一直未能如愿,如今离开汉中,不过是為了躲避曹军的锋锐,并非是想与其作对,这些东西就封存起来,留给那曹操吧。” 阎圃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张鲁见他走远,亦是缓缓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目光终究是停留在墙上掛著的象徵五斗米道教主之位的符节上,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无奈之色。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二章 汉中(二) ?当司马英等人赶到汉中之时,已是三天后了。此时的汉中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到处皆是空荡荡的院落,只有灶台中那还带著温热的餘烬证明这裡曾经有人居住过。 望著这麼一座空城,司马英不由得心生感慨,世人皆言张鲁爱民如子,尤其是对五斗米道道眾,无论贫贱皆是一视同仁,身居高位却不自矜,所以深得民心,汉中百姓皆从之号令,如今看来果不其然,短短数日之内这汉中十数万百姓竟然尽皆远离故土随其迁往巴中,若非深孚民望,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而汉中富庶天下皆知,主要原因是其这些年少经战乱,人民安居乐业,因此人口眾多,百姓富裕。曹操眼红汉中的原因便在於此,可是如今得了一座空城,百姓皆逃亡,拿下来了却没有任何壮丁和兵源补充,也收不到什麼赋税,那这座城拿来又做什麼呢? 好不容易攻克天险阳平关,到头来却是只拿下一座空城,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想到这裡,司马英便不由叹了口气。 “将军,城南发现一处粮仓,其中存满了谷米。”忽然一位校尉快步走到他身边,拱手稟报道,“我已派兵士小心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当真!”闻言,司马英不由又惊又喜,想不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得,当即催促道,“快快,领我去看。” 来到城南的粮仓前,那校尉吩咐左右打开粮仓的大门,只见裡面偌大的粮仓内黄澄澄的谷米堆积成一堆,几乎抵到了仓顶,粗略一算,只怕有数千石之多。 眼见于此,司马英不禁有些疑惑,须知战争中这粮草是最重要的军用物资,如果没了粮草,无论再精锐的军队也不可能打胜仗,但粮草也是最脆弱的军用物资,任你多少粮米,只消一场大火,便能尽皆付之一炬。如今两军敌对,这张鲁竟然拱手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送上,而没有将其焚毁,内裡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想到这裡,司马英微微一笑,当即开口问道:“丞相大军到哪儿了?” “回稟将军,丞相大人已率大军过了阳平关,想来明日便能抵达汉中。”校尉开口说道。 “那好,你多派些人手守卫此处粮草重地,非我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司马英肃然说道。 “诺!”闻言,那校尉自然不敢大意,当即领命而去,佈置重兵把守此处。 曹操的临时府邸便是在城中的原汉中太守府,此刻随其东征的所有曹军将领齐齐一堂,商议著下一步的该如何走。 “此番平定汉中,司马英你当记首功!”曹操望著司马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若非你率军攻下阳平关,只怕我等现在还在那关前驻足不前啊。” “丞相过誉了,攻下阳平关非我一人之功,全赖将士们三军用命。”司马英朝曹操一拱手,谦逊的开口说道。 “呵呵,你也不必过谦,先锋军的将士们,我都会重重嘉奖。”曹操笑道。 “听闻那张鲁逃往了巴中?”顿了顿,曹操眯著眼望向司马英,开口问道。 “正是,在我军攻破阳平关的第二天,张鲁便下令弃守汉中城,非但是其士卒,连城中百姓也随其一起逃往了巴中。”司马英拱手答道。 “久闻这张鲁深得民心,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竟是给我军留下了一座空城。”曹操苦笑著摇了摇头,叹道,“如今这汉中城,当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丞相此言差矣。”却不想,司马英出言道。 “哦,错在哪裡?”曹操诧异的看了司马英一眼,开口问道。 “张鲁军虽走,但也给我军留下了不少物事,譬如城南粮仓中藏有粟米千石,可供我大军数月所需,所以也不算一无所获。”司马英开口答道。 “哦,对,我如何忘了这事。”曹操笑著说道,目光转向左下首的一干文臣,开口问道,“诸位看我军接下来如何才好?是否要继续进击张鲁残部?” “主公,此举不妥。”曹操话音刚落,座下便有一人起身说道,司马英定睛一看,出言的是程昱。 “巴中之地皆是山地,偏僻难行,无法容纳大军通过,而且郡内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即便是佔领了也无法有效的控制,派大军征讨可谓是得不偿失,主公三思。”程昱朝曹操拱手道。 曹操目光扫过其餘谋臣的脸,诸人皆是流露出深以為然的模样,心知程昱所言非虚,於是便微微頷首道:“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吧,由他张鲁再苟延残喘一阵。” “主公,虽然征讨巴中得不偿失,不过可以兵锋转南,进击西川!”又有一人朝曹操拱手说道,开口的人正是司马懿。 “进击西川?”曹操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是陷入了思虑中。 “那刘备以诈力而迫刘璋投降,但如今西川之人并未归附,其并不得人心,时刻期望王师的到来。如今我大军攻克汉中,此处乃西川门户,势必益州震动。若是以汉中為跳板南下进击,那刘备之势力必然土崩瓦解。主公,圣人不能违时,亦不能失时也!”司马懿力劝道。 司马英望了司马懿一眼,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不过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 司马懿的话显然让曹操颇為意动,如今天下大势他亦是瞭若指掌,现下三足鼎立之势已成,孙氏坐拥江东,有天险长江庇护,赤壁一战的失败,已经让曹操暂时生不起讨伐孙权之心,而这刘备原本是刘璋请入客军,可是他却反客為主、鳩占鹊巢,那刘璋父子二人经营益州多年,如今刘备夺了益州,但必定也有不少人念著刘璋父子二人的好,虽明面归附,内心是另作他想,若是自己挥军进击西川,说不定真能如司马懿所言般,王师所到之处,刘备的实力便土崩瓦解。届时三足鼎立之势便不复存在,自己坐拥三分之二的天下,再加以数年的休养生息,何愁大业不成? “不可!”未曾想,坐在左下首最前方的一人却是高声喊道,打破了曹操的思绪。 “主公不可!”坐在这个最靠近曹操的位置的人自然便是曹操最為倚重的谋臣荀彧,他瞥了司马懿一眼,旋即起身朝曹操拱手行礼道。 “哦,是麼。”对於荀彧所言,曹操向来是分外注重,当即开口道,“文若你且说说,仲达之策有何不可?” 荀彧朗声说道:“古人有言: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自古以来,由北面入蜀有三条路可行,一是米仓道,从南郑地区向南经巴中进入南疆;二是经阴平道,翻越摩天岭,入绵阳、江油等地;第三条便是古蜀道,从勉县进入,直取绵阳、梓潼、剑阁等地经勉县。如仲达所言,刘备能取西川,靠的是诈力,但若非如此,他又怎能轻易的攻下益州之地。而这三条从北面入蜀的道路皆是崎嶇难行,大军极难行进,一旦刘备在险要之地驻兵防守,那我军便不得寸进,再以重兵抄截后路,届时进不可进、退无可退,则形势大危矣!” “何况,大军自平定凉州兵患以来,少有休息,如今兵士将领皆疲,士气不高。而蜀地多山多林,我大军多為北人,不熟山地丛林作战,若贸然出兵,我怕...”顿了顿,荀彧接著道,“我怕重蹈赤壁之覆辙啊。” 听了荀彧的话,曹操久久没有再言语,司马懿抬起头来想要看看他脸上的神色,但视线却是為身前的荀彧所挡住,这让司马懿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了起来。 “文若所言有理。”良久,曹操终是开了口,面向著诸人缓声道,“全军在汉中休整十日,然后拔营北归。” 曹操一言既出,便是定论。他站起身来,缓步迈入后堂,待他离开后,诸将也慢慢散去,唯有司马懿久久的留在屋中,面色深沉如水......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二章 汉中(三) ?是夜,司马英父子二人又是隔案对坐,司马懿望著一个多月没见的儿子,皱眉道:“听说你在阳平关率著十数人夜袭了张鲁军别营?” “嗯,当时情况紧急,孩儿也是行得不得已之策。”司马英早知此时瞒不过司马懿,当即说道。 “情况紧急?如何个紧急法?”司马懿瞥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当时若不夜袭张鲁军别营,只怕便攻不下阳平关了。”司马英苦笑著将当时的情形与司马懿形容的一遍,在他叙述的过程中,司马懿一直都是面沉如水的望著他,一言不发。 “英儿,你知道為帅者,首重什麼吗?”等他说完,司马懿忽然开口问道。 “这...”司马英被他问得一愣,脑海中一时间闪过无数答案,却似乎都不正确。 “為帅者,首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衝锋陷阵、夜袭敌营那是军中将领所為,為帅者乃是军队的灵魂和大脑,一旦没了坐镇中军的主帅,那麼整个军队便是无头苍蝇,一触即溃。”司马懿沉声说道,字裡行间透著一股严厉,“你说正是因為你斩了那杨昂,张鲁军大乱,你才能以寥寥十数人夺取别营,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在那别营中战死,没了主帅的军队如何还能攻下天险阳平关!” 司马懿很少这样声色俱厉的训斥司马英,而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司马懿这次也少见的脸上掛起了一丝薄怒,司马英反复咀嚼父亲所言,这才开始有些后怕,当即低头恳切的说道:“孩儿知错了。” “知错就好。”眼见司马英低头认错,司马懿的怒气也消散了些,缓缓开口道,“你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那无牵无掛的愣头青了,你现在是三军主帅,既是如此就应该更多的从全域考虑,為父也是担忧你年轻气盛,做事瞻前不顾后,这些都是為帅者的大忌!為父希望你不要只做个将才,而应该成為帅才,甚至是...” 司马懿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眼中悄然闪过一丝精芒。 “孩儿明白。”不过司马英低著头,并没有注意到司马懿眼中的变化。 “听说你夜袭时还受了伤?”过了一阵,司马懿面色恢复平静,瞥了眼司马英盘著的双膝,开口问道。 “一点小伤,前些日子敷了父亲你给的伤药,现在业已好得差不多了。”司马英笑著说道。 “不是我伤药的功效,而是你的体质為星玉改造,如今早已远胜常人了。”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寻常的小伤小病自然奈何不了你。” “那诸葛村夫可有教你异术?”司马英还没说话,司马懿却是又开了口。 “没有。”闻言,司马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他倒是教了我二师兄不少本领。” “哼!我就知晓,这诸葛村夫居心叵测,他如何会教你异术!”司马懿冷哼一声。 司马英心中暗忖,自己与诸葛亮相处远不如二师兄时间长,而且那时诸葛亮已然出山相助刘备,一直在殫精竭虑、东奔西走,没有时间教导自己异术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些话司马英可不敢开口说出来,他深知司马懿对诸葛亮的仇视,他若是说了,想必又要被父亲训斥一番。 “你如今武艺已臻至化境,天下少有你的敌手,不过若是他日碰到如赵云一般,武艺高强且身具异术之人,必然又要吃大亏。”司马懿沉声说道。 听到这裡,司马英不由深以為然的点点头,他忆起那日在江夏城外与二师兄一战,他之所以受了这麼重的伤便是因為从未见识过能在武艺中掺杂异术的对手,单论武艺的话,他自认并不比二师兄差太多。 “前些日子,因為马超叛乱和丞相派你征汉中,所以我并没有来得及提。”司马懿目光炯炯的望著司马英,缓缓道,“為父欲将一身异术传授於你,你可愿意修习?” “传授...给我?”司马英显然是没有思想準备,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怎麼你不愿意修习麼?” “愿意,当然愿意。”司马英忙不迭的点头应道。 “呵呵,英儿你本就资质过人,如今更兼有星玉相助,暗中改变你的体质,你修习异术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司马懿不无感慨的说道,“天幸让父亲寻回了你,不然只怕我水神一族多少精妙异术又要被埋没了。” “父亲言重了,族中不是还有大哥、二哥麼...”司马英开口说道。司马懿如今还有另外两个儿子,长子司马师与次子司马昭,这二人也业已入朝為官,身居高位。 “你大哥、二哥虽然也有些才学,然而却过於文弱,资质、天赋远不如你,為父观族内眾人,唯独英儿你可继承我的衣钵。”司马懿正色道,“所以為父愿将一身本领尽数传授与你,日后若是為父有何不测,你也可以领导族人继续完成我水神一族千年的祈愿。” “父亲言重了,孩儿駑钝,有何德何能可以...”司马英哪裡想到司马懿竟是想得如此深远,当即起身跪地道。 “起来吧,為父重未看错过人,英儿你也不过於自谦。”司马懿挥手打断司马英的话,亦是起身将他扶起,笑道,“為父不过也是未雨绸谬,家族千百年的梦想,為父誓要亲眼看著实现。” “父亲你春秋鼎盛,必然能看到那一天的。”司马英真诚的说道。 “好了,这些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现在说这些也太早,為父还是先传授你异术的入门之法吧。”司马懿让司马英重新坐下,自己也跪坐於案边,开口道。 这入门之法是何物?”司马英显然对异术也很感兴趣,甫一盘腿坐好,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呵呵,所谓异术也可说是法术,既然是法术,那便要寻到施法的要领,这样才能沟通天地,借重其能,施展法术。毕竟人力有限而自然无穷,个人的力量只能起到牵引和控制法术的作用,若是凭区区肉体凡身是断然不能施展毁天灭地的异术的。”司马懿对司马英娓娓道来。 “父亲的意思莫不是异术其实是以人為媒介,借天地之力,施展的术能?”司马懿微微一停顿,司马英便当即开口问道。 “正是,吾儿果然资质出眾,举一反三。”司马懿赞道,“不过修炼异术首先也要修身,而修身的关键便是要打通你身上的脉轮。” “脉轮,何為脉轮?”司马英不解的问道。 “所谓脉轮,便是指人体内的能量中心。人体中有七个能量中心,因為这七个能量中心是盘旋状,所以命名為七脉轮;人们可以经过这些脉轮来接受传递精神上的或者其他性能的能量,脉轮也可以激发肉体与精神两种本性的交互作用,经由肉体上的气轮接收和传达精神上的能量。”司马懿缓缓说道,“因此要想真正修习异术便要先打通你身上的脉轮。” “原来如此。”司马英点头说道。 “今天為父便為你打通一脉轮吧。”司马懿顿了顿,开口道,“这脉轮一旦打通,便相当於将你的身体淬炼一次,会让你武艺也随之提升。” “多谢父亲。”听闻打通脉轮有此般好处,司马英自是对父亲感激不已。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二章 汉中(四) ?司马懿撤去二人面前的方案,让司马英集中精神,面对著自己,然后轻轻一掌扣在司马英的左胸心臟之处。俄而,从他身体的周围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毫光,随著时间的推移,那股白光愈盛,须臾从他扣在司马英头上的手掌传递到司马英身上,使得司马英身上也开始散发出相似的光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懿的额头上却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足见為司马英打开脉轮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而就在此时异象突变,从司马懿的天灵之上却是呼啸而出一条银色的冰龙,它矫首昂视在司马懿和司马英的头上不断盘旋,隐隐似乎还有龙吟声从它口中传出。若是有其他精通水系法术的人或者共工后裔在此便能一眼认出,这条不可一世的冰龙乃是水龙之魂,只有法力高深的水系修行者才能拥有此魂,一旦拥有了水龙魂,运用法术之时便是事半功倍,这是所有水系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此刻司马英并未发现这些异象,只是闭著双眸感受。他只觉一股冰流顺著司马懿的手掌灌入自己的体内,直到四肢百骸,通体清凉舒畅,尤其是司马懿手掌覆盖心臟之处,甚至让司马英有一股置身於汪洋之感。 正当司马英倘佯在海水的恍惚之中时,原本平和的汪洋突然莫名地掀起了巨大的海啸,司马英只觉得自己被巨浪像落叶般的抛来抛去,完全无法控制,而身边则飘浮著许多建筑物的残骸,大量的钢筋及破碎的玻璃窗在海浪中疯狂的肆虐,而有些半沉半浮的汽车中,还有奄奄一息的人们,无力的敲打著车窗,绝望的看著被毁灭的世界?????? “啊!”一股锥心的冰流让司马英从幻觉中惊醒,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发出一声轻呼,而就在此刻司马懿往他的心口重重的一拍,高喝一声,“破!” 司马英只觉浑身一震,胸口仿佛受一重击,感觉到一股刺痛,仿佛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要裂了开来般。 良久,这股痛楚终於慢慢的消散开去,司马英睁开眼,却看见司马懿额头上汗珠滚滚,脸色苍白无比。 “刚才我已经為你打通了七脉轮中的心轮。”司马懿虚弱的说道。 “心轮?是在我心口的脉轮麼?”司马英恍惚的开口问道。 “正是。”司马懿点了点头,接著道,“心轮、在人的心臟位置,是掌握感情力量的气轮。” 司马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来,静静感受一番,只觉自己体内四肢关节各处都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流动,力量也比之前强大了许多,但是整个头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仍然沉浸在刚刚幻觉中奇特的景象。 “其餘六个脉轮,為父日后再為你一一打通。”司马懿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缓声说道。 “谢谢父亲!”从司马懿疲惫的表情便可以看出,要打通一个脉轮,司马懿要付出极大的精力,听父亲这麼说,司马英自然是点头应允,不过他依旧是好奇的问道,“那其餘六个脉轮又在何处呢?” “人身上的七个脉轮分佈是从人体的头顶一直到脚底,依次為顶轮、眉心轮、喉轮、心轮、太阳轮、本我轮以及海底轮。”司马懿说道。 “眉心轮又称第三眼,打通这个脉轮把你的意识从物质的层次提升到心灵层次,让你看事物能穿透其表像,对能量的敏感度增加,亦是对施术的一种增强;喉轮是是心灵力量的中枢,打通这一脉轮,可以增强人的视觉、听觉以及感知能力;心轮是感情力量的气轮;太阳轮则是人体能量场的力量中枢;本我轮则代表恢复能力,打通这一脉轮可以提高人的自我疗伤能力;最后是海底轮,这一脉轮代表著生命力和活力,打通海底轮可以提高人的行动力。” “原来如此???那顶轮作用是什麼呢?。”司马英点头问道。 ”顶轮啊???就我所知,顶轮的开啟只存在於传说之中,相传顶轮是通往神性的大门???” ”通往神性的大门?”司马英好奇的问道。 ”嗯,据说打通顶轮之后可不受时空限制,可不生不灭,换言之,也就是由凡人变成了神!”司马懿严肃的说道。 ”??????” “不过现如今,為父只能為你打开海底轮、本我轮、太阳轮、以及心轮这四个脉轮。”司马懿顿了顿,却是开口道。 “这又是為何?”司马英不解的问道。 “因為每一个脉轮都对应著星玉,海底轮对应雍玉、本我轮对应冀玉、太阳轮对应荆玉、心轮对应兗玉、喉轮对应豫玉、眉心轮对应梁玉、而顶轮则同时对应徐玉与青玉。”司马懿解释道。 “哦,那意思是必须要有了对应星玉才能打通相应的脉轮麼?”司马英说道。 “的确如此。”司马懿赞许的点点头,接著道,“要打通脉轮就得借助星玉的力量。” “哦,瞭解了。”司马英点点头,开口道。 “好了,今晚你我聊了这麼多,想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些天好好疗伤。”司马懿叮嘱了一句,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顿了顿,接著道,“你也可以收拾下行囊,準备打道回府吧。” “打道回府?”听司马懿如是说,司马英旋即问道,“莫不是孟德準备班师了?” “今日议事时难道你看不出来麼,丞相他既无继续南下入川之心,那必然就要準备班师回朝了。”司马懿淡淡的开口道。 “父亲,此刻入川当真是好时机麼?”回想起今日在曹操那儿议事之时,司马懿的献策,司马英不由开口问道。 “任何事情都不是百分之百的绝对,蜀道难行那是世人皆知的,我们知道难道那刘备就不知晓了,可是兵法有云,奇正相辅,用兵不能次次都出阳谋,而忽视阴谋,在為父看来,此番曹操可是失策了。”司马懿篤定的说道,“若是丞相率大军由古蜀道入川牵制刘备军主力,再派一支奇兵经阴平道奇袭后方,何愁不能一举平定益州!一旦刘备覆灭,那江东之地纵有长江天堑护佑,但假以时日,这孙氏又如何能以区区一隅抗整个天下呢?” 司马英默然不语,平心而论,他似乎觉得司马懿所言有理,但是心中也有一丝丝的庆幸,可以不用马上去跟卧龙先生对决????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一) ?果不其然,正如司马懿所言,曹操在命大军驻扎汉中休整数日之后便下令班师回长安,本来他原本是準备让司马英做驻守汉中的大将,不过因為其腿伤未愈,终究还是留下了夏侯渊、张郃、徐晃等将军把守汉中,让司马英随军一道回转。 这些时日,司马英一边养伤,司马懿也一边帮其将其他几个脉轮一一打通,果然如司马懿所言,每打通一个脉轮,他的功力便精进一分,而过程之顺畅让司马懿也不禁尤為称奇。只是司马英每次打通脉轮之时,那奇异的洪水幻象就愈来愈清晰,也让他愈来愈痛苦。 正当司马懿準备将一身异术倾囊相授之时,汉中却是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征西将军、博昌亭侯夏侯渊於定军山為刘备部将黄忠所袭,战死! 此消息传入长安后,据称曹操大哭一日,三日不食,整个人爆减了十数斤,可见其心中之悲痛。也无怪乎曹操如此难过,夏侯渊不但是其族弟,更是其起兵之处便一直追随在左右的左膀右臂,如今骤然听闻夏侯渊战亡的消息,如何不让曹操悲慟不已。 过了一日,汉中那边的情形终於為斥候整个的传回长安城。原来那刘备听闻曹操取了汉中,甚至汉中与蜀地唇齿相依,若是不能控制汉中,那麼整个西川的安全就时刻要受到曹军的威胁。当即与原本争斗不息的孙权求和,以湘水為界,划分荆州,而后亲率大军进屯汉中西面的门户阳平关,但两军相持许久,互有胜负,刘备却不得寸进,只能会师休整。 而后,刘备再次整军进击汉中,却与张郃所部守备的阳平一线酣战而未有突破性进展。双方攻的艰难,守的顽强。后来刘备听从法正的谋划,不再与张郃部缠斗,率军强渡沔水,直插定军山,佔据了定军山有利的地形,定军山乃是要衝之地,控制了整个定军山,便能掌控大半个汉中郡,夏侯渊无奈之下,只得率军来争。 而张郃眼见刘备转战定军山,当即挥军进击巴西,试图牵制刘备军,然而却被驻守巴西的张飞打得大败,几乎是全军覆没,隻身逃回定军山。 夏侯渊本欲坚守,然而法正却是设计夺取定军山对面的高山,并依山势筑营,曹军失去地利,迫使夏侯渊主动出击。夏侯渊与张郃率兵来争夺刘备军所筑之营,在走马穀设营。黄权进谋给刘备,於夜中,刘军火烧曹军鹿角。夏侯渊派张郃守护东围,而自己则率军守护南围。刘备军向张郃那面进攻,张郃不利,夏侯渊便将兵分半帮助张郃,而夏侯渊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一分兵,為他的阵亡埋下了伏笔。 法正眼见夏侯渊部兵力单薄,当即进言刘备对夏侯渊所部发起进攻,刘备便派黄忠乘著高势、擂鼓呐喊进攻曹军,曹军一时没有防备,被黄忠部大破,乱军之中夏侯渊及部将赵顒均是身亡。 夏侯渊部既破,张郃惟有率兵至汉水北下营。当时曹军失去元帅,军中纷乱。杜袭与郭淮收合散兵,推举张郃為统帅。张郃接受,指挥军队安定阵营,并授各将领节度,军心才安定。 翌日,刘备準备渡汉水进攻,曹军各将领认為此时寡不敌眾,想依河建阵御敌。郭淮却认為这只是向敌人示弱,不足以挫败敌人;建议在远离汉水的地方设阵,引他们渡河,当过了一半时才作攻击。张郃认為可行,设阵后,刘备疑惑,不敢渡河,曹军於是退回阳平继续坚守,双方再度陷入僵持。 知道汉中的情形之后,曹操当机立断,命曹真立即率军增援阳平。而后亲率大军前往汉中,準备痛击刘备军,為夏侯渊复仇! 作為如今曹操麾下最高将领之一的司马英自然要随其出征,可是诸多谋士中,曹操却偏偏留下了荀彧和司马懿在许县辅佐曹丕,各中缘由,或许别有深意。 父子二人再次因為征战而话别,临行前,司马英从司马懿那儿学来了几样基础异术的法门,便踏上了南下前往汉中的路途。 3月,曹操亲自率大军由长安出兵斜穀,到达汉中。曹操亲征极大的鼓舞了汉中兵士的士气,曹军由被动防守开始转為主动出击,而先前佔据战事主动的刘备军则聚眾守备险地,不和曹军交战,只是派部队袭扰曹军的粮道。 两军对峙了多月,曹操渐有力有不逮之感,因為曹军运粮需从陇右地区长途运送而来,费时费力不说,运送途中还易受到刘备军的袭扰。 而刘备军则显得游刃有餘了许多,因其佔据了广汉地区的枢纽梓潼郡。 梓潼与成都由古蜀道相连,自古出西川的三条路中,米仓道窄,阴平道险,唯古蜀道较宽,较近。因此成都的兵粮通过古蜀道能够安全的源源不断输送往前线,两相比较,曹军在后勤保障上远远落后,所以军心浮动,甚至开始出现兵士逃亡的现象。 面对这样的局面,曹操分外忧虑,不得不传命召留守的荀彧与司马懿前来汉中问计他二人,此时这二人还在路上,但曹操的心境已有了变化,甚至将巡夜兵士的口令换做了“鸡肋”。 作為随军大将,司马英自然是对如今的形势瞭若指掌,当听闻巡夜口令為“鸡肋”时,他心知曹操或许已有了退兵之想,非但是他,连军中主薄杨修也明白鸡肋“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的道理,竟是自行执收拾行装,却反倒被曹操以大战在即、动摇军心的罪名斩之。 眼见于此,司马英对曹操的想法又有了些许不确定的感觉,暂时将进諫的想法放倒一边,如今他驻守在外,面对萎靡不振的军队士气,每日最殫精竭虑,思虑如何提振军心、鼓舞士气。不过诸多将士中,若说士气最低落者,非一人莫属。 “侯惇,你...节哀。”营帐之中,司马英望著因族弟夏侯渊之死而鬱鬱许久的夏侯惇,轻声开口道。虽然平辈相较多以对方的表字相称,但司马英依旧更愿意唤夏侯惇西园故称侯惇而非其表字元让,以显得亲切。 “多谢将军,侯惇...我...”夏侯惇感激的望著司马英,努了努嘴,本想要说点什麼,但终究是只化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与夏侯渊虽说是族兄弟,然而因為年岁相仿,自幼便一起长大,感情异常深厚,而后又一道随曹操起事反抗暴戾的董卓,这些年来二人相互扶持,心中对对方的感情早已超过了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如今骤然听闻夏侯渊竟是死於定军山,夏侯惇如何不伤心难抑。 司马英亦是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劝慰夏侯惇,何况他与夏侯渊也曾并肩作战多次,夏侯渊待人至诚,行军打仗也悍勇无比,深得军中将士爱戴,司马英也对其颇為欣赏,此番听闻其身死,他也颇為难过。 本来如今夏侯惇已是足以抵挡一面的大将,然而曹操见他因夏侯渊之死而颇為心神恍惚,因此此番却是将其派往司马英麾下,并未使其单独领兵。司马英知道曹操的用意,是让自己约束夏侯惇,不要让他因為私愤而罔顾军命,擅自出阵与刘备军作战。 不过以司马英对夏侯惇的瞭解,夏侯惇為人守持慎重,断不至於因此而不惜将士性命私自出战。但司马英也看得出来这些时日夏侯惇的消沉,所以特意命人请他来自己中军营帐中,原本想好生劝慰一番,不过此时眼见此情状,他也不知该说什麼好。 “丞相大人与将军之意,侯惇心知,我虽駑钝,然亦知将士性命宝贵,断不至於為了族弟之死而平白枉送袍泽之命的。”夏侯惇沉默了许久,勉强挤出个笑意对司马英说道。曹操将他派為司马英的副将是何用意,夏侯惇又如何会不知晓,因而才有此一说。 “侯惇你也无需太过压抑心情,我亦是欲為妙才复仇,只是此时的情势你必然也清楚...”司马英摇了摇头,开口道。 司马英没有把话说完,但夏侯惇已然明白其未尽之言,当下便道:“这刘备何其奸诈,只坚守不出,空耗我军粮草。如今我军进退维穀,更兼粮草运转路途太长,时时被其袭扰粮道...” “时时被其袭扰粮道...时时被其袭扰粮道...”忽然,司马英打断了夏侯惇所言,口中喃喃自语,似有所思。 “将军...”夏侯惇见状,狐疑的开口道。 “侯惇,此番我军的粮草已运到何处了?”司马英却是抬起头来,开口问道。 “取图舆来!”夏侯惇朝帐外的侍卫唤了一声,不多时便有侍卫将地图呈了上来。 “将军您看,我军的粮草已经行进到了此处,明日便可到这饮马涧。”夏侯惇指著地图上的一处地点说道。 “那好,这次我便要让这刘备军有来无回!”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缓声说道。 “末将愿為先锋!”听到这裡,夏侯惇自然已是明白了司马英的意思,一直萎靡的精神顿时為之一振,当即站起身拱手请命道。 “好。我予你三千精骑,你与饮马涧设伏。”司马英朗声说道。 “末将领命!”夏侯惇抱拳说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二) ?饮马涧,顾名思义,此处是一个山谷,穀间有一条潺潺的溪流,寻常商贾客旅从这裡经过都要休息片刻,让疲惫的马儿在这裡饮水解乏。而且饮马涧两侧皆是高山,灌木茂密,唯有穀中一条道路可通过,当真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狭窄的饮马涧中,横七竖八的躺著几十具死尸,从身上的服饰来看,都是曹军士卒。而道路上还摆著数十辆粮车,驼拉车辆的马儿早已因為受惊而四散逃离,只剩下光秃秃的车軲轆带著满满实实的粮草,被遗弃在饮马涧中。 “快快快!把这些粮草物资都给我烧了,一颗粟米都不能留给曹贼!”而此时饮马涧内最多的便是刘备军的兵士了,其中一人手执长剑、背负强弓、身披鎏金鎧甲,虽已满头银髮、脸上也满是皱纹,但丝毫不减其身上的悍勇之气,此人正是那定军山阵斩夏侯渊於马下的黄忠。 刘备挥军进击汉中之时,黄忠先是斩杀益州刺史赵顒,而后更是在定军山一战中斩杀曹操麾下身经百战的名将夏侯渊,曹军因此惨败,黄忠自此声名大震。 此番便是黄忠亲自率军来袭曹军的粮道,他一边对诸人大声喊著,让诸人点火焚烧缴获的粮草,一边挥剑砍到那粮车之上,剑光闪过,车上的粮袋被划出一条大口子来,然而大出黄忠所料的是,从裂缝中徐徐流出的不是意想之中的粟米,而是砂石。 见状,黄忠顿时大吃一惊,四处望去,眼见其他粮车上装的也是砂石,当即色变道:“不好,中计了!” 话音未落,两侧的山峰却是响起一通急促的鼓声。一瞬间,伏兵尽出,顿时箭如雨下,刚才还如风卷残云般屠杀曹军运粮兵士的刘备军士卒现在反倒成了活靶子,被司马英安排的伏兵一一狙杀。 角色的调换来得太快,原本是黄忠带兵伏击曹军的运粮队,如今却变成了自己被人伏击,黄忠当机立断,长剑一面在头上挥舞将射向自己的羽箭一一打落,一面呼引著手下的士卒聚拢到自己身边,而后高声道:“随我杀出穀去!” 说罢,便一马当先的想穀口杀去,然而好不容易出了谷,面前豁然开朗,诸人纷纷从林中取了早已藏好的马来,可正当他们準备翻身上马回营之时,却陡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支骑兵,当先一人正是那夏侯元让!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化眼红。夏侯惇原本不过是想伏击前来袭扰粮道的刘备军,却不想领军的正是黄忠,当即驱马上前,长刀指向黄忠,怒喝道:“黄忠老贼,可敢与我一战!” “哼,有何不敢!”黄忠眼见对方的旗帜上写著夏侯两个大字,已然心知来者何人,他也并不畏惧,缓缓走迎上前去。 “来得好!”夏侯惇眼见黄忠不躲不避,心中暗喜,双腿一夹马肚,冲上去便是挥刀砍向老黄忠。 黄忠不慌不忙,长剑架开夏侯惇这一击,旋即突刺反击,却為夏侯惇侧身躲过。 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过了数十招,夏侯惇却是暗暗心惊,这满头白髮的老头从面相上看只怕已过古稀之年,然而武艺却是精湛无比,一声怪力并不逊於自己,难怪妙才会折在他手中。与此同时,黄忠也是越发焦急,因為他眼角的余光已然瞥见夏侯惇身后的眾多骑兵见自家主将僵持不下,已经开始佈阵包抄后路,黄忠心知,若是再与对方缠斗不休,只怕就走不了了。 思虑及此,黄忠刻意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枪,旋即拨转马头就要离开。夏侯惇哪裡会放他离开,快马跟了上去,那黄忠等得就是他追上来,手中长剑反转,插回鞘中。顺势取下背负的硬弓,却并不著急从箭壶中取出弓箭,只是拉伸弓弦,放出一记空箭。 夏侯惇惊觉弓响,当即俯身下去以躲避黄忠发出的冷箭,然而等了片刻,却发现根本没有羽箭袭来,两人的距离反而被拉开了不少,心中怒气更盛,加速追上去。 黄忠眼见夏侯惇紧追不捨,嘴角却是闪过一抹冷笑,悄然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俄而转过身去,用力拉开弓弦,飞快的射出这一箭! 夏侯惇以為黄忠又是虚晃而已,為了儘快赶上黄忠,他并没有再次俯下身去,这样坐骑的速度并没有丝毫的减缓,然而当夏侯惇发现空气中有一支黑色的箭鏃朝自己袭来的时候,他再想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下意识的一闪,羽箭破空之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夏侯惇只觉一股巨力猛然撞击到自己的额头上,他惨叫一声,跌下马去。 夏侯惇的亲卫眼见於此,尽皆大惊失色,赶忙围了上来,幸好那夏侯惇却是慢慢的站起身来,原来黄忠这一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他的头盔,将他的头盔击落,也让他逃过一命。 黄忠遥遥望见夏侯惇安然无恙,心中暗叹夏侯惇命大,不过此时他也不可能回身再战,只得率著残部快速的离开。 “可恶,被这廝逃了!”夏侯惇的亲卫望著黄忠部远遁的背影,恨声说道。 “逃,你以為他当真逃得了麼?”夏侯惇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冷意,缓缓说道,“吩咐下去,全军继续追击,前头自然会有人拦住他们的!” “将军,后面曹军仍旧紧追不捨。”黄忠身旁有一侍卫满头大汗的开口说道。 “不用担心,此番临行之前我与子龙商议过了,一旦我等逾时未归,他便会率军来援,想必子龙他已经得知我等被伏击之事,援军也在路上了,只要援军一到,就会有转机。”黄忠却是临危不乱的说道。 果不其然,眾人亡命奔逃了约莫半个时辰,终於盼来了黄忠等待已久的援军。然而来得并非单单只是赵云率领的援军,他们也等来了司马英亲率的大军,原来夏侯惇三千精骑的目的并非是要将袭扰粮道的黄忠等人一网打尽,而更重要的是要拖住这些人,以实现围点打援的目的。司马英的目的是不出击便矣,一旦大军出动便要将刘备军聚而歼之,重挫对方的士气。 如今这黄忠的残部和赵云的援军皆是落入司马英精心布下的圈套之中。黄忠见状,登时面色大变,连声叹道:“这曹军主将狡猾如斯,是老夫害了子龙啊!” “老将军无须自责,此地不可久留,你我速速合兵一处,趁对方尚未完成合围,突围而去。”黄忠的自责正好落在赶来的赵云耳中,他却是淡淡的一笑,朗声说道,“这区区曹军如何挡得住老将军你与我联手冲阵!” “好!”黄忠被赵云面上的自信所感染,顿时提起士气来,亦是大笑一声,开口道,“子龙稍待,看我弓箭杀敌。” 说罢,他当即拨转马头,从箭壶中同时取出三支箭来,搭弓上弦,朝身后的追兵同时射出三箭。只听三声惨叫,后方跟得最近的三名追兵被他射中,应声跌落马下。 “好箭术!”眼见黄忠一弓发三箭,箭无虚发,赵云不由赞道。 黄忠自负的缓缓收回长弓,或许他因為年迈的关系,武艺已不如壮年,但箭术却是随著年龄的增长而越发的炉火纯青。追兵眼见他此等神技,显然都有些胆寒,当即勒止坐骑前进的步伐,只远远的游弋,不敢再靠近。 “老将军,此处不宜久留,你...”赵云正说著话,忽然却是惊愕的望著远方,话语也是微微一滞,旋即低声喃喃道,“果然还是避不了啊...” “子龙,怎麼了?”黄忠见他面色有异,不由关切的问道。 “无妨。”赵云回过神来,对黄忠微微摇了摇头,俄而面色凝重的开口道,“老将军,来者不善,你率部属先走,我来為你断后。” 赵云此言与刚才说话的口气大為不同,言语中还带了一些恳请之意。黄忠努了努嘴,本想说点什麼,但看赵云面色分外难看,他知道其中必定有隐情,但此地并非叙话之处,他便不再多问,只是点点头,答道:“好,有劳子龙你了!” 说罢,黄忠带著大部分兵士朝曹军还未聚拢的侧翼,杀奔而去,赵云则率领餘下的部属前往阻击曹军追击的部队。 与此同时,在另一面的曹军阵势中,夏侯惇驱马来到司马英身边,抱拳道:“将军,属下无能,没能将袭扰粮道之敌尽数歼灭。” “无妨,那老将便是黄忠吧。”司马英瞥了夏侯惇一眼,复尔将目光投向远方,语气很平缓,但脸色却是分外复杂。 “正是那老匹夫。”夏侯惇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好,只怕对方现在準备突围,现在由你指挥中军拦住其去路。”司马英淡淡的说道。 “由我指挥中军?”闻言,夏侯惇微微一怔,司马英如此说便是将现下全军的指挥权交予了自己,夏侯惇不解开口问道,“那将军你...” “你有你要对付的人,而我也有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对手,去吧。”司马英只是摇了摇头,打断夏侯惇的话,解下背负的长枪,遥指向远处刘备军中的一人,喃喃道,“既然终究躲不过这宿命,那便来战吧。”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三) ?两隻大军在偌大的战场上各自分成了两股洪流,缓慢而坚定的交汇在一起,一场搏命的廝杀即将展开。 故友重逢,本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然而此时此地赵云和司马英两师兄弟心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喜色,反倒是各自生出了一番命运多舛、造化弄人的感慨了。 自江夏城外的一番死战之后,这两人之后的人生轨跡便交错而过,仿似看不到再次相遇的时候。赵云先往南,平定荆南四郡,之后随刘备入川,夺得了益州;而司马英则是往北去,与马超率领的关西了联军大战一场,然后进击张鲁的汉中。 他俩谁都没想到会在这裡遇到对方,甚至各自在心中都暗暗期盼不要遇到对方,然而偏偏天不遂人愿,命运让他俩在这裡重逢。 既然躲不过去,那便战斗吧。战场上敌对的双方,结局通常只有一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便是战争的残酷,是每一个踏上战场的热血男儿也无法回避的事实,也是每一个战士的宿命。 这个道理,司马英和赵云都明白,因此再没什麼师兄弟重逢的旧情可言,既然各為其主,那此番在这裡便要分出个胜负。 司马英一马当先的率著数百精骑,朝前冲去,虽然人数并不算多,然而声势却是颇為浩大,眾人疾驰前行,有如狂风席卷大地般扑面冲来,不可一世。马儿未到,声势摧人! 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只见赵云横枪在前,虽疾风扑面过来,衣襟猎猎而动,人却无丝毫动作,马如铁铸,身躯如山一般屹立在那裡,并无怯意。赵云沉稳的背影给了身后诸人无比的信心,面对如狂风骤雨般袭来的曹军,所有人都面色深沉,脸上看不到丝毫胆怯,只有无尽的战意。 “杀!”赵云银枪一举,口中只说出一个字来,旋即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而在他身后,刘备军士卒们无一例外的跟著他冲阵,片刻之后,两军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战场上顿时纵横捭闔,兵甲错乱。 赵云和司马英毫无阻碍的战到一起,司马英面色潮红,大喝一声,长身而起,一枪如疾风迅雷般向赵云刺了过去。 而赵云眯缝著眼睛,也不敢怠慢,轻叱一声,出枪直刺而出。他出枪的招式平和中冲,看起来并不迅疾华丽,只是在司马英的重击离他头顶还有一臂距离之时,他的长枪已经刺到司马英的胸口。 不过毕竟二人师出同门,对彼此的招数都是知根知底,司马英这一枪看似锐猛无比,但是却不乏变招,他眼见赵云并无任何格挡,反而攻己必救,当即念如电闪,手中长枪化刺為扫,只听“当”的一声响两枪相交。火花四溅,两人的坐骑则是交错而过,拼了个半斤对八两。 虽然只过了一招,然而赵云心底却是起了不小的波澜,他拜入童渊门下远早于司马英,同样出师也远早对方,可算得上是尽得师尊童渊的相传,而司马英跟随童渊修习的日子远不如他,天赋也与他相差甚远,甚至因為童渊意外身故的原因,司马英连童渊的枪法也未能完全掌握。 江夏城外一战,他还稳稳胜司马英一筹,最后通过卧龙先生相传的异术重创了司马英,而他不过受了点轻伤。可今日再度交手,赵云却愕然发现,这司马英的武艺竟是越发的精湛,似乎已不在自己之下了。 习武之人都知道,当武艺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再想往上提高就十分困难了,甚至有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自身的瓶颈以达到更高的程度,赵云亦是感觉到自己的武艺再无进展,才选择告别师尊,往天下游歷,最后在卧龙先生的指导下才得以突破的,而这司马英又是如何达到这一境界的呢? 赵云驀然想到了一个人,也只有这能与卧龙先生相提并论的男人或许才有这麼大的魔力,让司马英在短短的时间内飞速提升。 想到这裡,赵云望向司马英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战场上由不得他分神,转瞬之间,司马英的银枪带著尖锐的破空之声再次向他划来,青天白日,那锋利的枪尖却如亮出一道闪电般,阳光一耀,明亮了半边的天空。 枪式未到,寒风割面,赵云对司马英再不敢有一丝怠慢之心,他身子急缩后仰,只是右手一紧,手上长枪疾刺而出,只听“崩”的声响,他长枪暴涨,竟然又比他方才使用长出三尺。枪头却是离枪体而去,劲射司马英的胸口。 司马英显然未想到赵云的长枪竟是有如此精妙的用法,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而他心思活络,当即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赵云的枪头堪堪擦他的身侧而过,只将他的衣襟打个破洞! 下一刻,司马英跌落在地,马上又是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子。不过司马英心中却是暗叫不妙,他亦是心知自己的武艺原本差赵云许多,但司马懿為他打通脉轮后,他武艺大增,从刚才的交手来看,他已能与赵云打个平手,但毕竟赵云比他先出师数年,临敌作战的经验比他丰富太多,这一枪司马英便是吃了经验的亏,完全没想到赵云竟能后发先至,现在他以步战敌赵云骑战,必是要吃大亏。 不过就在此时,赵云回望黄忠的方向,只见黄忠率军赶在曹军完成合围前,凭著悍勇终究是杀出一条血路来,让曹军无法完成合围,不过这战机稍纵即逝,一旦耽搁曹军随时都有可能完成包围圈。 赵云目光扫过四周还在与自己并肩作战的袍泽,之后又俯视了一眼倚枪而立的司马英一眼,当即作出决定,马头一拨,高声对周遭的己军士卒道:“诸人随我突围!” “希律律”眾人皆是拨转马头来齐声应和,随著赵云往黄忠打开的通路疾驰而去。 望著赵云远去的身影,司马英微微摇了摇头,心知自己还是输了对方一筹,身边亲卫牵来他的坐骑,他正待翻身上马,却看到未能完成合围的己方大军竟是尾随赵云和黄忠的残部而去。 “穷寇莫追!”司马英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暗叫不妙。他知道这必然是夏侯惇报仇心切作出的举动,但深追下去就是刘备军据守之地,孤军深入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但刚才司马英己将中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夏侯惇,此刻再无法挽回其决定,只能率领这诸人跟了上去。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四) ?“侯惇止步!侯惇止步!”司马英一路不惜马力的猛赶,终於追上了冲在最前面夏侯惇,然而前方已然便是刘备的大营了。 “将军。”已杀红眼的夏侯惇望著司马英,朗声道,“那老贼已遁入大营之中,且待我杀入营内,将他揪出来一刀了结,以慰妙才在天之灵。” “你且稍待!”司马英赶忙拦在夏侯惇身前,深吸一口平复了心绪,旋即打量起刘备军的营寨起来,这营寨依山而建,地势颇為险要。而且此刻营寨却是寨门大开,裡面看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旗帜也俱是被放倒在地,静寂无声。 “将军,你还在等什麼,再迟就被那老贼跑了!”夏侯惇疾声说道。 “不好,速速撤兵,其中必然有埋伏!”司马英却是厉声喝道,大手一挥,让诸人立刻撤退。 然而毕竟还是晚了一步,忽然间,眼见两面的山坡上伏兵四起,司马英和夏侯惇俱是心中大骇,想不到这赵云竟是有如此胆量,竟然是放空大营来伏击己方,刚才追得太深入,如今骤然遇袭,曹军登时乱作一团,人马皆惊,阵脚大乱。 那赵云眼见於此,当机立断,令旗一挥,亲率伏兵突入曹军阵中,他手下的兵士人数虽少,却个个驍勇善战,居高临下掩杀而来,竟是杀得上万曹军阻挡不了。与此同时,另一面山坡上的黄忠见状,亦是不甘落后,同样杀奔过来,两支刘备军像是蛟龙如水般,在曹军阵中杀进杀出,给予曹军以重创。 原本便惊慌失措曹军士卒此时更加胆寒,纷纷开始往后撤退,任司马英等人如何喝止也无法,然而曹军刚才是度过汉水前来追击,如今慌乱之下,人马都拥挤在一起,争先渡河,结果反而欲速则不达,不少人自相践踏,坠入汉水中,死伤无数。 司马英眼见败势已无法挽回,当即对夏侯惇喝令道:“你速速前往后军整肃乱军,胆敢后退者,一律杀无赦!我自率亲卫,挡住敌军。” “将军,还是我去迎敌!你...”夏侯惇闻言,面色一变,当即开口道。 “混账,我是统军的将军还是你是?如今战场之上,我说的话便是军令!”司马英怒声道,然后看也不看夏侯惇一眼,勒马转向赵云和黄忠等人所在的方向,对身边的数百亲卫开口道,“随我挡住敌军!” 说罢,便一马当先的杀了过去,夏侯惇望著司马英的背影,长叹一声,只能无可奈何的前往后军收拢败军。 想要在败军之中组织反衝锋,是一件极為困难的事,因為面对的不仅是气势如虹的敌军,还有身遭不断溃败的己军,一旦军心有所动摇,那麼只怕反击不成,反而更加一溃千里。 司马英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此刻这招是险棋,但他却不得不走,若不截下后面紧追不捨的刘备军,让对方衔尾追杀,那己军必将更加一败涂地,如此一来不知多少袍泽要死在刘备军的屠刀之下。 司马英身為三军主帅,每一个士卒的性命都如同山岳一般压在他肩头,这是他的责任。他冲在队伍的最前头,身边则是他的贴身亲卫,而亲卫并未执任何兵器,只是高擎著一面战旗,旗上书著大大的“司马”两个字,司马英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自己这名主帅并未退却,还在浴血奋战,他要用自己的这般行為提振己军的士气。 果不其然,不少败军眼见司马英带头反击,脸上慌乱的神色不由為之一滞,俄而脸色逐渐转為坚毅,当即止住了脚步,随著司马英杀了回去。 “来得好!”杀得兴起的老黄忠眼见司马英返转,面上花白的虎须一振,驰马迎上前去,朗声道。 说时迟、那时快,黄忠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长剑已然到了、司马英这是第一次见到黄忠的武艺,但他一眼便看出这老头的武艺已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心中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长枪向外一挑,挡下了这一剑。 只听鐺的一声,两人俱是感到一股巨力袭来,连身下的坐骑也马脖昂起,往侧方退了一步。 “老将军,勿要与他纠缠,乘胜追击才是!”不远处传来赵云的高声疾呼,他眼见汉水之滨曹军士卒已经开始在慢慢聚拢,知道时不我待,若是让夏侯惇定住了军心,那麼若是曹军反击,自己这区区数千人如何也不是对手。 黄忠又何尝不知,然而司马英所率区区数百人却是如磐石般死死的阻住了他以及身后兵士前进的道路。 赵云望著这一幕,脸上阴晴不定,他也知如今情势危急,再耽搁只怕就马上要来的便是曹军声势更大的反击,思虑及此,赵云终究是无法再束手旁观。 “喝呀!”赵云大喝一声,挥枪刺向司马英。他知道如今这司马英便是曹军之胆,只要司马英败了,那麼曹军最后所剩的胆气也会尽数消散。所以赵云才会断然加入战圈,与黄忠一起攻击司马英。 司马英正与黄忠激战正酣,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断喝,感觉到一股锐利的金属寒气袭来,当即心中一凛,回身横枪扫去。 只听又是一记清脆的金戈之声,司马英只觉喉咙一甜,忍不住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司马英赶紧驱马稍微后撤些许,缓缓拂去嘴角的血,目光平视著不远处的二位强敌,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他心知刚才赵云出招之前,刻意出声提醒,若非如此,只怕自己便不是仅仅吐一口血了。 司马英知道面前这二人论武艺都是与自己相当,甚至赵云还隐隐在自己之上,他要以一敌二毫无胜算,然而司马英却不能退,皆因他是曹军的主帅,他若退了,这军心也就散了,此刻他非但不能退,还得迎难而上,给侯惇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收拢败军,重振旗鼓再战。 三人互為品字对峙片刻,黄忠按捺不住挥剑再次杀了上来,又是一轮狂风骤雨的急攻。司马英面沉如水,长枪上下翻飞,守得严丝合缝,任凭黄忠如何寻隙进攻,却就是无法突破他的防御。 司马英并非不敢与黄忠大开大合的对砍廝杀,他武艺绝不逊于黄忠。可偏偏,那赵云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却始终不见动作,犹如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司马英心知赵云的厉害,若是他不留心严阵以待,赵云再次来袭,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老将军,让我来!”赵云寻到一个机会,插到司马英和黄忠二人当中,迎上司马英的长枪,却也是将黄忠挡在了身后。 司马英见换了赵云来战,身上的气力又增了几分。黄忠此时已杀得眼红,他却是取下身负一张硬弓,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对準了司马英,嗖的一箭飞出。 被赵云缠住的司马英正聚精会神的应对对手如潮的攻势,没注意到黄忠忽施冷箭,但突然间胸腔的太阳轮剧震,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危险袭来,而在脊椎尾端的海底轮爆发出一股炽热的洪流,往他的四肢百骸疯狂冲去,司马英不自主的长啸一声,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司马英手中长枪重重的往赵云刺去,赵云见状,赶紧举枪迎击。 只听两声闷哼同时响起,司马英闷哼是因為他终究没能完全躲去黄忠这迅雷般的一箭,左小腿上殷红的鲜血顿时顺著伤口流了出来,而赵云闷哼则是因為司马英这一击当中竟是带著一股无法匹敌的力量,赵云猝不及防之下,双手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长枪飞了出去! “将军!”周遭的司马英亲卫见状,一起涌了上来,将司马英围在当中,而此刻,夏侯惇也带著聚拢的士卒掩杀回来。 “老将军,事不可违,我们退回大营坚守吧。”赵云眼见情势再次逆转,当即对黄忠开口道。 “哎,既是如此,那就撤吧。”黄忠亦知再无法继续追击,只好点头说道,“可惜走了这司马英,我昔日听闻此人智勇双全,如今与其交过了手,果然如传闻一般啊!” 闻言,赵云却是面色颇為复杂,缓缓望向远处按住手臂伤口的司马英,再瞥了眼不远处自己的长枪,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深思之色......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三章 再战子龙(五) ?汉中,曹操府邸。司马英兵败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往曹操处上门请罪。 “将军请稍候,我现在便去请示丞相大人。”曹操的亲卫一路将司马英引到后室之外,请其止步。 “有劳了。”司马英点了点头,驻足不久,那亲卫便将他请了进去。 书房内,曹操早已端坐於案边,身著宽大的袍服,甫一见到司马英走了进来,便笑道:“你如何来了,坐吧。” 自从司马英回归之后,曹操便一直对其分外亲厚,甚至比当初更甚,司马英知道这是曹操為了弥补传国玉璽之事而对自己的愧疚心理。不过司马英亦是明白如今的曹操已经身居高位,二人关系虽然亲密,但自己作為属下不能再像以前一般随意,因此更加的恪守本分,不敢逾越丝毫。何况此番自己作為败军之将前来,心中愈发忐忑,更加是谨小慎微。 “司马英见过丞相大人。”司马英恭敬的朝曹操行了一礼,这才慢慢坐下。 曹操望著司马英的目光裡闪过一抹深意,旋即开口问道:“这麼晚了,你来我处,是為兵败之事吧?” “司马英有愧丞相重托,特来请罪!”司马英单膝跪地,面带愧色的朝曹操开口道。 “罢了,起来吧,此番兵败责任并不在你,而是元让复仇心切而轻敌冒进所致。”曹操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这引蛇出洞之计,前日派人报与我时,我也是赞成的。说来本来也是个好计策,若是成功必然能大大的提振我军士气,孰知那刘备军中亦是有猛将,使得我军此战功亏一簣,实在是可惜了。” “此战是属下指挥不力,并不怪元让...”司马英闻言,赶紧说道。 “不必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曹操摆了摆手,示意司马英起身来,然后开口道,“且待你日后将功赎罪便是,你先安心养伤吧!” “多谢丞相!”闻言,见曹操并没有对自己施加惩处的意思,司马英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气。 “近些时日,我大军粮秣不济,军心似有浮动的跡象,而且此番兵败,士气委顿,末将以為丞相您应早作决断?”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司马英却是低声开口道,说出了担忧许久之事。 “军心浮动啊...”闻言,曹操似乎想到了很多,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望著司马英,久久未语。 “末将认為此事应该及早处置,否则一旦大战来临,对我方士气极為不利。”司马英见其默然不语,不由接著说道。 “大战来临?”听得这裡,曹操的脸上却是浮起一丝苦笑,他瞥了眼司马英,开口问道,“你认為这场仗还有必要打麼?” 曹操话音刚落,司马英却是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曹操会有此一问,思虑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汉中之地进可做攻取西川之基地,退可為庇护关中之屏障,地利尤為重要,若是放弃实在大為可惜;可是我军补给线实在太长,而刘备军占了古蜀道的便利,粮秣兵源运输快捷,若是久拖下去,对我军尤為不利。” “是啊,这也正是我忧虑所在。”曹操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站定开口喃喃自语道,“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哎,当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司马英知道此语出自杨修之口,如今听到曹操说起,不知其到底是何用意,因此不语静待其下文。 “我现在有些后悔未听你父亲的献策,若是当初挥军进击西川,或许现在益州之地已经為我所有了。”曹操长叹一声,“前日裡据张郃稟报,有川中降者来报说:自从我军攻取汉中后,蜀中一日数十惊,逃亡者以万计,刘备虽斩之而不能止也。” “既然时机已过,丞相你也无需太过纠结了。”司马英开口说道。 “呵呵,司马英啊,你我二人相交多年,你今日来意我自然清楚,我也不瞒你。”曹操复而跪坐下来,看著司马英正色道,“如今我大军困守这汉中之地,进不能进,战无可战,我业已有了退兵之想。” “正如丞相大人你所言,我大军在此处已经陷入了困境,不若早早退兵,另作它途。”司马英正是為此而来,恳切的说道。 “你可知我在犹豫什麼吗?”曹操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甘心啊,汉中如此丰腴之地却要拱手献与那刘备,我当真是不甘心!” 曹操的一席话,让司马英恍然大悟,原来曹操只是不愿担上裂疆失土的责任,可是这样空耗下去,迟早还是要退兵的,曹操不可能看不到,司马英沉思许久,眸子却是翛然一亮,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丞相大人你為何不效仿那张鲁,只留一座空城与刘备即可。” “我也想啊。”曹操长叹一声,摇头道,“当初班师回长安之时我已命夏侯渊迁汉中百姓往中原,然而如今应者寥寥,不过才万餘口人。” “这是何故?”司马英不解道。 “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因為故土难离,很多百姓并不远迁出故乡,现在前往中原的人大都是当初马超等人起兵乱关中时,逃难到汉中的中原人,二是此处五斗米教势力太大,许多人都跟随那张鲁前往了巴中。”曹操以手扶额,面露一丝痛楚状。 “丞相你...”司马英看曹操的模样,不由关切的问道。 “无妨,大抵是这些时日太过劳累的缘故,不碍事的。”曹操摆了摆手,开口道。 “想不到这张鲁在汉中之地如此得民心。”司马英摇了摇头,轻声道,俄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开了口,“那為何不劝降张鲁呢?一旦张鲁归降,那汉中郡的百姓必然会跟随其徒往中原。” “你这想法倒也不错,只是这张鲁他似乎并无归降之心啊。”曹操皱眉道。 “不见得,丞相你是否还记得那仓库的粟米,我想这便是张鲁向丞相您释放的善意,他或许想对丞相你说明,其实自己并未将丞相您看成是敌人,不然张鲁如何会留下这仓库粮秣来资敌呢?”司马英轻声说道。 “是麼?”曹操抬眼看了看司马英,仍有些疑惑的说道,“那他為何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呢?” “只怕这张鲁还在顾虑什麼。”司马英若有所思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去劝降吧。”曹操沉思有顷,终是打定主意道。 “丞相,不若让我去吧。”司马英忽然朝曹操一拱手,开口道。 “你去?”曹操瞥了司马英一眼,显然是觉得司马英的请命有些草率。 “由汉中前往巴中路途遥远不说,还需穿越刘备军防区,若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辩士,只怕力有不逮。”司马英正色道,“请丞相大人放心,司马英必不辱使命。”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往巴中走一趟吧。”见司马英信心满满,曹操也不再多说什麼,点头道,“不过一定要早去早回。” “末将明白!”司马英站起身来拱手领命。 “我明日準备一下,后日就出发,今晚就不刀扰丞相大人了。”二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司马英便準备告辞了。他预留足一日的时间交接军中的事务,然后再出发前往巴中。 “好,我送你出去。”曹操亦是站起身来,準备送司马英离开,然而他刚刚站直双腿,却是感到一阵炫目,身子晃了一晃差点又坐下去。 “丞相...”司马英眼见曹操如此,不由大為紧张。 “没事,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曹操缓缓坐下,揉了揉额头,朝司马英摆手道。 “那丞相大人你好生休息,末将自行离去便是了。”司马英朝曹操开口道。 “好吧,你先去吧。”曹操对他勉强挤出个笑容,面色复尔变得难看起来。 望著紧紧蹙著双眉的曹操,司马英心中不自觉的浮起一丝不安,久久不能消散......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四章 故人(上) ?回到自己的屋子,天色虽暗,但司马英并没有什麼睡意。他今日之所以在曹操面前如此有信心,自然是有原因的。司马英并不知道张鲁到底是个什麼样的人,不知其喜好、不知其性格,所以要想接近张鲁,他需要一个熟悉张鲁的人的帮助,而恰好张鲁军中正好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帮助他,这个人便是在攻打阳平关时偶然打听到的敌方副将-胡车儿。 当初胡车儿司马英身為西园校尉时,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便是夏侯惇和胡车儿二人,他瞭解胡车儿,他相信胡车儿必然会帮助自己,因此他才会对曹操做出那样的承诺。 其实这些年来,司马英也一直在寻找胡车儿的下落,毕竟他对胡车儿亦是心存愧疚,若非他当初一意孤行孤身前往刺杀董卓,只怕也不会牵连到包括胡车儿在内的西园兵士。司马英一直很想对这些昔日的袍泽表达自己内心的歉意,如今终於有机会了,他心中顿时觉得分外轻鬆,所以便丝毫感觉不到睡意了。 既然睡不著,司马英乾脆拿出司马懿给自己的记载异术法门的册子,开始修习起来。他深深呼吸,静下来,慢慢走到床上,按司马懿传授的姿势打坐,闭上眼睛,在心中把司马懿传授的法门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当即依言修习起来。 司马懿传授给他的水系异术中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这些修习法门功用是為其打根基,让其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水系灵气入身体中,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以巩固司马懿為他打通的七个脉轮。 然而让司马英大為疑惑的是,无论他如何静心静坐,却始终无法感受到天地间的水系灵气,闭目感受了大半个时辰,以至於睡意来袭了,他还是丝毫感受不到。 司马英缓缓睁开眼,长叹了一口,他心中暗忖,或许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对,还是等父亲来了汉中再细细询问吧。 过了一夜,司马英正準备出门前往军营中交接事务,却发现门外兴冲冲的走来了一人,定睛一看却是那刘嫣。 “嫣妹,你如何来了?”此番出征,他本没有带刘嫣,却不想这丫头却是自己找来了。 “怎麼我就来不得了麼?”刘嫣美目中闪过一丝狡黠,嗔道。 “来得,来得,怎麼会来不得呢。”司马英赶忙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来得话,怎麼不早些通知我,我好去接你。” “哼,这还差不多。”刘嫣睨了司马英一眼,笑著说道。 “父亲大人呢?你肯定把他甩在后面了吧。”司马英亦是笑著道。 “呵呵,英儿你这是哪裡的话,為父有这麼老麼,连个小姑娘都撵不上。”司马英话音一落,屋外便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司马懿伟岸的身子出现在了那裡。 “见过父亲大人。”司马英赶紧朝司马懿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 “无须多礼,你如何猜到万年公主是和為父一起来的?”司马懿朝他挥挥手,笑道。 “丞相请父亲大人您从许县来前线,孩儿也是知道的,算了算日子,估计就是这几日了,所以看到嫣妹自然知道您也来了。”司马英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司马懿点点头,瞥了眼司马英正待出门的模样,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孩儿正準备去军营交接一些事务。”司马英微微一笑,接著道,“幸亏父亲大人你二人今日到了,不然只怕还要过上一些时日我们才能相见。” “怎麼?丞相又派了什麼任务给你麼?司马懿疑道。 “正是。”司马英点点头,将昨夜他与曹操商议之事与司马懿二人说了一遍,“所以明日我便要前往巴中了。” “我要和大哥你一道去!”司马英说罢,便听见刘嫣在耳边抢著说道。 司马英知其不甘心自己才来便要离开,思虑片刻便笑道:“好,你要一道去便一道吧。” 刘嫣没有再开口,不过脸上洋溢的笑意充分说明瞭她内心的喜悦之情。 “英儿,这胡车儿值得相信麼?”司马懿却是沉吟了片刻,缓声问道。 “父亲放心,这胡车儿与我乃是生死之交,孩儿绝对信得过他。”司马英无比篤定的说道。 “凡事都没有绝对,人心叵测,英儿你千万记住,永远不要将自己的性命託付给其他人。”司马懿却是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有时候便是亲生父子也不能相信,歷朝歷代,為了皇位骨肉相残的还少麼?” “孩儿...明白。”司马英答应得很勉强,显然他对於司马懿此言并不是完全赞同。 “罢了,既然你坚持要去,那為父也不拦你。”司马懿拍了拍司马英的肩膀,开口道,“不过万事小心。” “孩儿谨记。”司马英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心头不由一暖,点头应道。 “哦,对了,我给你的法门你这些日子都有勤加修炼麼?”司马懿收回手来,望著司马英开口问道。 “孩儿都有修炼,只是...”司马英搔了搔后脑勺,将自己修习中遇到的问题给司马懿说了一次。 “怎麼会感应不到水系灵气!”闻言,司马懿脸色顿时一变,当即说道,“你现在立刻修习给我看一看!” “好。”司马英见父亲如此紧张,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立刻盘腿坐下,凝神闭目静坐感应起来。 司马懿轻轻将手放在司马英的头顶,他身体的周围须臾便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在白日裡依旧依稀可见。而其中又以他按住司马英天灵的掌心中光芒最盛。 司马懿原本是打算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司马英感悟,然而他手掌中的光束始终无法渗透到司马英的体内,即便他想尽所有办法,却始终都无能為力,良久,他终於收回自己的手,身上的光芒也缓缓散去。 “父亲...”司马英自然还是一无所获,始终无法感悟到天地中的水系灵气,疑惑的站起身,望著司马懿,却是陡然发现司马懿此刻的脸色分外难看。 司马懿挥手止住司马英的话,他只是淡淡的瞥了司马英一眼,那眼中饱含的情绪分外复杂,一时间让司马英不知其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你先去军营忙你的事吧,此事為父还需要好好思虑一番。”司马懿挥了挥手,缓缓转身走进屋内,只留下这麼一句话。 司马英微微一愣,目光望著司马懿的背影渐渐隐去,不知為何,他却是觉得自己的父亲的距离像是被拉远了很多,很多...... “大哥,你怎麼了?”显然是发现司马英的面色有些怪异,当下关切的问道。 “放心,我没事。”司马英朝她挤出个笑容,开口道。 “没关系的,大哥。”刘嫣慢慢走到司马英旁边,拉起他的手,细细抚摸这手心上因刻苦勤练武艺而长出的老茧,柔声道,“即便你学不会异术也好,在我的心中,这世上绝对没人能伤害得了你的。” “谢谢你,嫣妹。”司马英望著刘嫣那柔情似水的双眸,感动的说道。 “好了,我们走吧,你不是在军营中还有军务要处理麼。”刘嫣朝司马英微微一笑,开口道,“若是处理不完,明天可就去不了巴中了吧。” “嗯。”司马英点点头,二人并肩走了出去。 军营中的事务并不算多,傍晚时分,两人便双双返回了司马英在汉中的宅院,只是回来后却是遍寻不到司马懿所在,问了下人才知道,司马懿去往了曹操处,还未回来。 司马英二人打点好行装,司马懿却是一夜未归,而翌日他俩一直等了小半日,也始终没有等到司马懿归来,為了不耽误时辰,无奈之下,司马英只得留书一封给司马懿,然后带著刘嫣踏上前往巴中之途。 一路行来,司马英却是因為司马懿的态度转变而分外沉默,刘嫣见他心有所思的模样,只是闻言劝慰,说司马懿对其期望甚高,如今才会如此,想必一切都有变通之法,司马懿学贯天人,必定能够找到的。 司马英这才好不容易解开心结,二人一路往巴中行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逃离洛阳后并肩而行的日子,不过现在可不像当初那麼狼狈。 “嫣妹,你还记得那时你的模样麼。”说起那段逃难的岁月,司马英却是微微一笑,望著刘嫣开口道,“就像个小乞丐一样。” “哼,小乞丐又怎麼了。”眼见司马英提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刘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嗔道,“没有我这个小乞丐啊,你这大将军能去到那譙县麼?” “是,是,是。”眼见刘嫣恼羞成怒的模样,司马英忙不迭点头称是,旋即抱拳朝刘嫣行了一礼,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朗声道,“多亏了你这位大公主,小人才得以逃脱生天,请公主你受小人一拜,日后甘愿公主驱使,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哼,这还差不多。”刘嫣小手一挥,很自然而然的摆出大汉公主的威仪,开口道,“好你个司马英,午时将近,还不快去给本宫弄些吃食来!” “咯咯咯...”说罢,刘嫣自己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大大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天边那弯新月。 望著刘嫣两幅截然不同的模样,司马英心中顿生感慨,想到这些年刘嫣随自己东奔西走,早已从当初那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大汉公主变為了如今这亲和可人、温婉贤淑的平凡女子。这其中受过多少磨难,刘嫣都是藏在心中,从未与他说起。 思虑及此,司马英情不自禁将刘嫣揽入怀中,柔声道:“嫣妹,你受苦了。” “大哥...”刘嫣的脸靠在司马英宽阔的胸膛上,脸上顿时浮起两朵红霞,声如细蚊的说道,“有你在身边,我不苦的...” 两人相拥片刻之后,继续上路,复又行了半日,那巴中便已遥遥可见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四章 故人(中) ?巴中,位於益州盆地东北部,地处大巴山系米仓山南麓。远古时期属梁州之域。秦灭巴国后,在其治所置巴郡,西汉沿用秦之建制。东汉和帝永元年间置汉昌县。东汉东汉建安六年改属巴西郡,后继属宕梁郡,又先后置归化郡、大穀郡。 巴人歷来尚武,部族英勇善战,血性勇武,能歌善舞。周时巴人将士出兵助武王伐紂,后又助秦扫六国,连高祖刘邦据巴蜀之地,亦是用了不少巴人士兵以争天下。 巴中城并不大,司马英二人很容易的进到城中,不过内裡的人却是很多,说是摩肩擦踵也不為过。 因為张鲁远避巴中的缘故,许多五斗米教的教眾都随他一道前来巴中,再加上如今刘备与曹操各自率大军在汉中鏖战,更多的百姓為了躲避战乱而相继扶老携幼进入相对安定的巴中之地。原本便不算大的巴中顿时就有些人满為患了。 “饿了吧,我们先去找些吃食。”风尘僕僕行了这麼远的路,司马英虽没有太多困乏之感,但看刘嫣一脸疲色,当即建议道。 “好。”刘嫣点点头,她也确实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二人在人群中穿梭著,不经意间刘嫣却发现前面的一间小房子裡,放著不少物事——一桶热腾腾的熟饭,不少煮好的山菜,甚至还有一个鼎中放著少许熟牛肉。而在屋子外,有一农人端著碗径直走了进去,取出内裡的饭菜,便坐在地上大快朵颐起来,吃完便抹了抹嘴,拍拍屁股大摇大摆的走了,也没留下一文钱来。 “大哥,你看那人吃东西都不给钱。”刘嫣觉得大為讶异,开口对司马英说道。 “哦,是麼?”司马英转过投来,望向刘嫣所指的方向,自然也是看清了那屋内的陈设。 “这莫非便是那‘义舍’?”司马英思虑片刻,忽然开口道。 “义舍?什麼是义舍?”刘嫣好奇的问道。 “这我也是听军中的汉中兵士说的。”司马英缓缓开口道,“这张鲁一脉自祖父张陵起便在益州等地传教,后来慢慢发展壮大便创立了这五斗米道,张陵死后,其子张衡继行其道。衡死,张鲁继為首领。这张鲁自称‘师君’,张鲁一向对百姓宽惠,他定下教规:教民诚信不欺诈,令病人自首其过;对犯法者宽宥三次,如果再犯,然后才加惩处;若為小过,则当修道路百步以赎罪。这义舍也是他一手创立的,命人置义米肉於内,免费供行路人量腹取食。” “当真?”刘嫣双眼一亮,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低声说道,“那我俩去把裡面的食物都给吃光吧。” “不可!”闻言,司马英顿时哭笑不得,想不到这些丫头过了这麼些年,还是存著小女生顽皮的一面,赶紧一把将其拉住,开口道,“这可不行,五斗米道崇信鬼神,教律颇多,义舍之食虽任由人自取,但不可贪多,否则将得罪鬼神而患病。” “那好吧。”听司马英如是说,刘嫣只得性性作罢。 不多时,又有数人入到那义舍之中取了食物果腹,司马英望著并不算大的义舍,心中想起孟子所言: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这张鲁或许不能得天下,然能得汉中百姓如此拥戴,举家随其迁徒者数万,只怕原因便在这些小节之处。 思虑及此,司马英忽然有些想要早点见到这张鲁了。 天色已晚,胡车儿这才从军营中回到自己的府中。前些日子,他原本一直很紧张,因為在汉中之地,曹操和刘备双方的大军正在鏖战中,张鲁军的实力与这二者想必无异於蚍蜉撼大树,甚至连做一个搅局者都很难。 因此张鲁想的便是自保而已,作為军中大将的胡车儿那些日子便是吃住都在军中,费心劳神的佈置巴中的防御,然而好不容易佈置妥当,却发现似乎刘备和曹操都没有进军巴中的想法,这场战役一直都是围绕这汉中、阳平一带展开。 张鲁军从上到下这才稍稍鬆了口气,不过胡车儿还是不敢大意,每日都要去军中巡视一番,整飭军纪,毕竟有备方能无患。 今日胡车儿回来得稍早了一些,他左眼一直跳个不停,所谓左眼跳喜、右眼跳灾,不过他却不知道这喜从何来,眼见军中无事,乾脆早些回了家。 不过家中似乎也没什麼喜事,胡车儿让百无聊赖的坐在屋中,静待晚上的吃食。 “将军,门外有人求见。”忽然府中的下人进来开口道。胡车儿将兵营中的习惯带回了自己家中,他不喜别人唤自己做什麼“老爷”,而还是喜欢被称作“将军”。 “这麼晚了还有人求见?”胡车儿微微一愣,开口道,“他有没有说自己姓甚名谁?” “他说他复姓司马,还有...”话说了一半,那下人忽然顿了顿。 “还有什麼,你倒是快说啊!”胡车儿牛眼一瞪,大声说道。 “还有他说是大人您的洛阳故人。”那下人缓缓说道,心中却是暗忖:大人何时有过什麼洛阳故人,从未听过啊。 “洛阳故人?”闻言,胡车儿脸色顿时一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赶紧道,“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诺。”下人见胡车儿如此激动,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出门去请来人。 而此刻胡车儿如何还坐得住,心中反复思虑著来的到底会是谁。洛阳故人,知道自己在洛阳从军经歷的人寥寥无几,此时来的会是谁呢? 胡车儿思量许久,想到了几个名字,却都不敢肯定,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胡车儿赶紧站起来準备相迎。 “将军,他俩来了。”下人将二人引到门口,先进来稟报道。 “还不快请进来。”胡车儿立刻说道。 “二位,请!”下人将来人请进屋子,胡车儿圆睁著眼睛望了过去,只听到一个熟悉的笑声传来,“胡车儿,还认得我不!” “童...童将军,当...当真是...是你!”终於看清了来人,胡车儿再也无法隐藏内心的激动,面色顿时变得潮红,嘴唇微微颤抖。 “好久不见,胡车儿你还好吧。”来人正是司马英和刘嫣,司马英望著无比激动的胡车儿,自己的心绪也是颇為激越,毕竟故人相逢,难免希嘘。 “还好,童将军你还好吧,哦,快做,童将军你二人快快请坐。你还愣著干什麼,还不快去给童将军弄些吃食来!”兴奋之下,胡车儿似乎有些语无伦次了。 “无须如此,我二人已经吃过了。”司马英笑著朝他摆摆手。 “那就给童将军倒茶来。”胡车儿大手一挥,吩咐那下人赶紧下去备茶,然后看到司马英还站著,忙不迭的说道,“将军你快坐,快坐啊。” “好。”司马英和刘嫣依言坐下,然后望向胡车儿,开口道,“胡车儿,你这些年过得还好麼。” “还好,就是时时惦念著将军您以及诸位兄弟们。”胡车儿稍微平静了些,不无感慨的说道。 “你如何追随了这张鲁呢?”司马英问道。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闻言,胡车儿微微一愣,旋即长叹一声,慢慢的对司马英二人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司马英与曹操相继刺董失败后,原定的举事计画也随之破產,吕布带领著大军将西园包围,大肆绞杀西园士卒,而胡车儿等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纷纷寻机突围,胡车儿凭著高强的武艺突出了重围,但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河内之地隐姓埋名的藏了起来,本想避一避风头,然后再去寻童英等人。 可是不久之后,朝廷的通缉令发了出来,不但曹操和童英上了榜,胡车儿自己也未能倖免,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隐藏,还要小心被朝廷发现踪跡,因此久久无法脱身去寻童英。不过并没有过多久,天下群雄并起,组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其中曹操亦是一路,而且童英也在其中,胡车儿当即大喜过望,準备寻找合适的时机去投军,然而这十八路诸侯声势浩大,但却是一团散沙,没多久便土崩瓦解,曹操也在汴水大败而回了沛国,胡车儿只能无奈的再次蛰伏下来。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董卓為吕布和王允所杀,但其部将李傕、郭记有率军劫持了献帝,官渡之战后,胡车儿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去许县寻找童英,但童英却因曹操猜忌而掛印离去,胡车儿再次无功而返,终於是心灰意冷,回了故里凉州。 再后来,张鲁听闻胡车儿勇猛之名,特地延请其為自己部将,胡车儿知道张鲁的贤明,对待百姓和部属都分外优厚,所以便答应了其所请,為其效命。 听了胡车儿这一番稍显冗长的叙述,司马英心中对胡车儿的愧疚更盛,想不到其念及故情,如此屡次三番的找寻自己,司马英当即站起身来,朝胡车儿长身行礼道:“胡车儿,受我一拜!” “童将军,你这是何故,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胡车儿见状大惊,赶紧起身闪过司马英这一拜。 “司马英对不住你,也对不住西园兄弟们,一时衝动给大家带来灭顶之灾,司马英愧对你们的信任啊!”司马英低著头,开口道。 “将军你这是哪裡的话,我等愿意追随将军,自然是已将身家性命託付给将军你,何况将军你是為剪除国贼,兄弟们即便身死也对将军绝无怨言的。”胡车儿亦是无比诚恳的说道。 “可是...”司马英还想说点什麼,胡车儿却是抢先说道,“胡车儿心中从来都未责怪过将军您,我相信兄弟们也绝不会怪罪将军你,将军你当真无须自责了。” “胡车儿,你...”望著胡车儿那张真挚诚恳的脸,司马英想起当初自己為此事向夏侯惇道歉之时,夏侯惇亦是这样一幅面容,心中不由百转千回,原本还有许多想说的话,此刻都堆积在胸口,化作一道暖流在体内流动,让他久久无法再开口......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四章 故人(下) ?“二位,您的茶。”胡车儿府中的下人去而复返,端来了三杯热腾腾的茶水,放在每个人的案前。 司马英和胡车儿这才复尔坐下,胡车儿有些疑惑的望向司马英开口问道:“童将军,你现在人在何方,為何又自称司马...” “此事说来也是话长了。”司马英摇了摇头,打断了胡车儿的话,说道,“我如今还在孟德麾下效命朝廷。” “孟德,还是在那曹操麼?”闻言,胡车儿微微一愣,旋即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子翛然一亮,脸色大变,“司马,难道童将军你便是那攻打阳平关的曹军主将司马英!” 司马英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你出去吧,没我吩咐,不让任何人进来!”胡车儿朝门口束手伺立的下人开了口。 “诺!”那下人知道自家主人与来者有要事相商,当即应声走了出去,顺便还带上了房门。 “难怪不得我说那曹孟德军中如何来了如此一位猛将,连西凉马超為其所大败,想不到是将军你。”胡车儿望向司马英,话语中不再提“童”字,而是只唤司马英作“将军”,“更想不到我竟是阴差阳错与将军你交了手,败在将军你的手中,输得不冤啊。” “胡车儿你也不必过谦,你如今亦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了。”司马英摇头道。 “将军谬赞了,胡车儿如何比得上将军你。”胡车儿在军中多年,如今早已不是当初在洛阳城时初入军旅的那个愣头青了,他看著司马英,暂时将故人重逢的激动心情放在一边,缓缓道,“将军你来寻胡车儿必然是有事要办吧?” 司马英亦是抬起头来与其对视,他发现此刻胡车儿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敌意和警惕之色,只是单纯的询问而已,心中不由一定,开口道:“没错,我的确是有事相求胡车儿你。” “哦,将军你有事但说无妨,只要胡车儿能办得到,必然不会推辞。”胡车儿沉吟片刻,望向司马英的眼神中依旧是闪烁著绝对信任的光芒。 “我想见一见师君。”司马英显然是感受到了这股信任,径直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将军你想要见师君?”闻言,胡车儿微微一愣,低头思虑了良久,忽然开口道,“将军你莫不是要劝师君降曹?” “是。”司马英点头道。 眼见司马英说得如此乾脆,胡车儿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没有开口。 “有难处麼?”司马英见胡车儿许久没有言语,不由轻声问道。 “其实不瞒将军你,师君他其实早有归降之心...”胡车儿终於开了口。 “此话当真!”闻言,司马英不由得大喜过望,看来此番自己是来对了。 “将军你不要著急,我话还没说完。”胡车儿朝他摆了摆手,接著道,“想必将军你也知道,师君他爱民如子,对待百姓甚為宽厚。” “嗯,这我知道。”回想起白日在城中见到的义舍,司马英不由点头应道。 “可是...”胡车儿迟疑了片刻,这才低声道,“可是师君他担心...担心曹孟德其人会对归降者...” “这点便是师君多虑了,其实丞相大人他对降臣都颇為优待。”司马英知其想要说什麼,当即开口道,“便拿那刘表之子刘棕来说,他归降丞相大人后,封為青州刺史,后迁諫议大夫,爵封列侯...” “将军,你会错我的意思了。”胡车儿摇头道,“其实师君他并不在乎个人的前程,他只是在乎这些教眾和汉中的百姓。” “原来如此。”司马英恍然大悟,他终於明白张鲁迟迟不肯归降的原因了,原来是畏惧曹操的“屠夫”之名。 司马英开始庆倖自己来找胡车儿了,若非胡车儿如此说,他必然是找不到事情的关节所在,到时见了张鲁,却不知如何劝諫,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 “所以若是将军你能从中斡旋,让曹孟德许下承诺,厚待这些归降的百姓,想必师君他必然不会再多做犹豫。”胡车儿接著说道。 “此事我来想办法。”听了胡车儿所言,司马英当即决定不再著急见张鲁,他先要将此事稟报给曹操,只要有曹操的承诺,想来其他事情都好说。 而在司马英看来,想必曹操定会应允,毕竟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裡,司马英朝胡车儿开口道:“不过此事或许要过几日才有答覆,所以这几天...” “将军你只管在我这裡住下即可,其他事情大可不必担心。”胡车儿不待司马英把话说完,当即拍著胸脯开口道。 胡车儿此言一出,司马英又是大為感动,毕竟自己所属的阵营如今和张鲁军算得上的敌对态势,胡车儿收留自己,若是為他人所知,往张鲁处告上一状,想必胡车儿也会有麻烦。 不过看胡车儿的模样,显然是不会同意自己二人另寻其他地方的,他只得诚恳的对胡车儿说一句:“多谢了。” “将军你我二人,何须如此客气。”说罢,胡车儿这才想起司马英身边还有一人,当即投眼望去,第一感觉是这女子生的好生美丽,俄而微眯起眼,上下再好生将其打量了一番,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见过这女子,但始终想不起来。 望著胡车儿一脸困惑的模样,刘嫣知其所想,却是微微一笑,她自是见过胡车儿,不过那时她是女扮男装,这胡车儿现在看刘嫣眼熟,但必然不会认出她是谁来。 “呵呵,这是我义妹,姓刘名嫣。”司马英显然也发现了胡车儿在打量刘嫣,当即介绍道。 想了老半天,胡车儿终究还是放弃了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见过对方,旋即吩咐下人為司马英二人準备房间,让其好生休憩。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五章 背信(一) ?虽然曹操并未打算进攻巴中,但是為了掌握张鲁军的动向,他自然不会不派探子往巴中打探。而这些司马英在来之前早就弄清了,因此很快他便用暗语找到了曹军的斥候,让他以最快速度把消息传回汉中。 不出三日,曹操的答覆便送来了,锦帛上只写著短短一行字:可!巴中之事由司马英将军全权负责! 有了曹操的手书,司马英顿时彻底放下心来,立刻请胡车儿安排他见张鲁。胡车儿的答覆也很快:明日师君便接见司马英。 翌日,司马英随胡车儿来到城中一处府邸,见到了他闻名已久,但迟迟不得一见的张鲁。 “司马英见过师君。”司马英缓缓将面前的男子好生打量了一番,只见其人已是中年,头戴便巾,身著长袍,相貌普通,浑身透著一股亲和力,当即拱手问候道。 “早听闻司马将军你一身武艺精湛,如今一见,果然是英雄了得。”看得出,张鲁对司马英亦是十分欣赏。 “师君你谬赞了。”司马英微微一笑,谦恭的说道。 “请坐吧。”张鲁点点头,请司马英坐下,开口道,“将军你的来意我已从胡车儿处得知了。” “司马英素知师君您為人宽厚、爱民如子。只是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尽皆而起,到处皆是兵祸交加,难有一寸净土,而丞相大人雄才大略,更有仁爱之心,当今士大夫少有人能及,若是师君你归降丞相,丞相必定会善待汉中百姓,不失其再流离失所,安居乐业。”司马英望著张鲁,将早已想好的说辞一一道来,“此不正是师君你所望麼?” “将军你说得没错。”张鲁点了点头,俄而却是轻叹一声,说道,“曹丞相雄才大略,我亦是心中了然,其实我何尝未想过,若曹公挥军前来,我便封闭库藏,逃入深山之中,了却了此残生,只要曹公善待我治下百姓,我心足矣。然这天师道乃是吾祖父所传,我张鲁虽无能,但一丝一毫不敢弃之,因而这才避往巴中,以躲兵祸。” “师君高义,天下皆知,只是跟随师君你的教眾多达数万人,这巴中尺寸之地,如何能久居,即便是為了百姓著想,师君你也需早作打算。”司马英劝道。 “将军所言,我又何尝不知。”张鲁瞥了司马英一眼,忽然问道,“敢问将军,若是我率军归降曹丞相,丞相大人将如何安置呢?” “丞相大人应允,只要师君你愿意归降,那麼将仿荆州刘棕,封师君你為中原一州之刺史,愿意随师君你入中原者,保证耕者有其田,一家老小生活无虞!”司马英开口说道。 “此话当真?”闻言,张鲁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声道,“将军口说无凭,我怎知将来曹丞相不会食言呢?” “师君多虑了,丞相大人如何是食言而肥之人?”司马英正色道,“他既然应允了师君,那必然便会守诺的!” “唔,将军所言有理。”张鲁还不放心,追问道,“可是刚才的话都是将军所言,我如何能...” “师君请看。”司马英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帛书来,交到张鲁手中。 张鲁接过帛书仔细看了一遍,心中疑惑终於尽去,他缓缓将帛书交换给司马英,沉吟有顷,这才开口道:“如此甚好,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将军稍待些许时日,我与诸人商议过后,再给将军你答覆。” “如此便有劳师君了。”司马英见张鲁如此说了,当即站起身,朝其行了一礼。 “来人,代我送司马将军出府!”张鲁亦是站起身回了一礼,旋即请人送司马英出去。 司马英走后,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张鲁一人独自坐在案边,静静的思虑著什麼,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鲁循声望去,来人是阎圃。 “见过师君。”阎圃朝张鲁拱手道。 “是子茂啊。”张鲁朝他点点头,开口道,“坐吧。” “谢师君。”阎圃依言坐下,然后说道,“我已见过刘备军的使者。” “他说什麼?”张鲁问道。 “刘备想请我军配合其进攻阳平,击败曹军,事成之后,其愿意将汉中拱手归还师君。”阎圃轻声答道。 “归还汉中?”闻言,张鲁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你也相信他当真会归还汉中与我麼?” “只怕这不过是那刘备笼络师君而已,汉中之地,益州屏障,退可拱卫西川,进可攻取关中、凉州,他如何会放心一个外人控制汉中。”阎圃望著张鲁,正色道,“只怕即便曹操不派大军征伐我们,他刘备平定益州后,也会亲征汉中。” “是啊。”张鲁长叹一声,点点头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刘璋虽与我不和,然其前车之鉴,我又如何能不视之不见?” “刚才师君已见过曹军来使了?”阎圃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司马英出府去,因而有此一问。 “嗯。”张鲁点点头,将刚才司马英所言再对阎圃复述了一遍。 “仿荆州刘棕安置?”阎圃闻言,轻声道,“如此还算是对师君不薄。” “是啊,毕竟那刘棕是带著偌大的荆州请降,而我等如今已失汉中,这巴中之地荒凉贫瘠,原本我以為曹操顶多会给个朝中閒职而已,从未奢望过还能再领一州之地。”张鲁摇了摇头,开口道。 顿了顿,张鲁却是感叹道:“不过最让我安心的还是其对我教眾的处置,若是当真能耕者有其田,那就是莫大的恩惠了。” “其实也不儘然。”阎圃却是摇头道,“自董卓以来,那关中歷经了多年战乱,如今千里良田无人耕种,那曹操对师君你如此许诺,未尝不是想多收青壮,以充实自身。” “充实自身也好,真心為了百姓也好,只要他能兑现承诺便好。”张鲁开口说道。 “是啊。”阎圃微微抬眼望瞭望张鲁,开口道,“不过这曹军使者当真能為曹操做的了这个主麼?” “子茂啊,你可知此番前来巴中的曹军使者是何人麼?”张鲁并没有马上回答,却是反问道。 闻言,阎圃微微一愣,说道,“我听胡车儿说,此番来的是人名叫司马英,却是个武将,不知那曹操為何不派个辩才来,倒派了个武将...” “这个司马英以前可不姓司马。”张鲁淡淡的开口道,“他以前姓童...” “童?童英!”阎圃顿时恍然大悟,“难道是那西园校尉童英,他以前不是曹操手下的头号大将麼,若非他,汴水之滨曹操便已丧命在那徐荣刀下,官渡之战,只怕袁绍也不会大败而回了。” “可是,我也听说他后来不是因受曹操猜忌而出奔了麼,如何现在又改名换姓重新加入曹军了呢?”顿了顿,阎圃皱眉说道。 “这些前因后果,你还管他作甚。”张鲁笑道,“据我所知曹操对他宠幸更盛,如今还加封其為车骑将军,若不是此事,我必然不会如此轻易相信其所言。” “既是如此,那想必师君你一定下定决心了吧。”阎圃眼见张鲁嘴角的那抹笑意,熟知张鲁心思的他当即开口道。 “正是。”张鲁点头道,“我年岁已高、精力也大不如前,如今渐觉世间荣辱不过过眼云烟,我欲抛开俗念,一心主持教务,至於其他便託付给曹丞相了。” “既然师君你下定了决心,那阎圃必将誓死跟随师君你。”见张鲁如此说了,阎圃当下起身拱手说道。 “那好,你去安排吧。”张鲁亦是站起身望著阎圃道,“至於教眾迁徒的事情,传我教令便是,不要发什麼告示了,以免為那刘备所知,这几日你继续与其使者虚以為蛇,争取些时间吧。” “遵命。”阎圃一拱手,领命转身而去。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五章 背信(二) ?司马英一路出了张鲁府,径直回到了胡车儿的府中。 刘嫣和胡车儿正焦急的等待司马英的消息,眼见他回来了,当即异口同声的问道:“师君如何说?” 司马英望著二人,微微一笑开口道:“準备一下吧,过两日我们就可以回汉中复命了。” “那师君是答应了?”刘嫣深知司马英的个性,若是不达目的是决不甘休的,既然他说可以回去复命了,那想来必是已完成使命。 “嗯。”司马英笑著说道,“虽然师君没有明言,但其内心所想已表露无遗。若无变故,应该便会在这两日宣佈了。” “好。”闻言,不单刘嫣欢喜不已,胡车儿也长出了一口气,毕竟司马英是他引荐与张鲁的,若是张鲁没有降曹之心,他难免為其所猜忌。何况张鲁待他不薄,司马英也对其有故义,他实在不希望二者再起兵祸,如今听闻张鲁愿意投降,也避免了日后他与司马英在战场上各為其主的廝杀,对他而言,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果不其然,翌日张鲁便亲自修降书一封与司马英送曹操,同时遣长子张富代表自己随司马英一道回转汉中,以示诚意。 司马英领著张富回到汉中,覲见曹操。曹操大喜过望,当即表奏朝廷,奏请封张鲁為镇南将军,封閬中侯,邑万户,其五子以及阎圃皆封為列侯。 张鲁得知曹操如此厚待,当下感激涕零,不过他亦表示希望能让随自己迁徒往巴中的百姓早日回归故土。曹操自然应允,不日便派司马英领三万精锐打通了汉中与巴中的道路,张鲁率数万教眾沿此路北归汉中。曹操见张鲁后,嘉许其本有善意,待以客礼,并与张鲁结成了儿女亲家,让自己的儿子曹宇娶了张鲁的女儿。 而后,曹操再次下令迁徒汉中百姓去往中原地区,这次政令便分外通畅,汉中百姓纷纷举家迁徒,因為不但曹操在政令中许诺了但凡由汉中前往中原者,政府发劳作工具与土地,保证耕者有其田,而且张鲁也动身前往许县覲见汉帝,然后就留在朝中任职,须知在汉中百姓中,五斗米教教徒占了很大部分,这些人眼见於此,当然纷纷自愿跟随自家教主前往中原之地,毕竟那里还有广袤的土地和眾多的百姓,可以传播五斗米教。 一时间,由汉中迁往中原的百姓络绎不绝,為了争取更多时间供更多的百姓迁徒,曹操下令诸军坚守各处通道要津,保护百姓通过。 与此同时,刘备也听闻张鲁归降了曹操,虽然大為恼怒,但却是也无可奈何,毕竟虽然己军后勤保障远胜曹军,但兵力却少於曹军,固守有餘而进取不足,想要阻挠汉中百姓的迁徒,实在不大现实了。刘备心知此番即便是得了汉中,也不过是一座空城罢了,但即便是空城,他也不能退让,汉中对於曹操而言或许只是“鸡肋”之地,但对於西川而言却太重要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兵,只能坚持到底,所以两支大军依旧是遥遥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至於司马英,虽然此番他又立下了一功,但曹操只加其封邑千户,并未有其他更加实质的封赏,虽然司马英并不以為意,毕竟他不在乎这些东西,然而自幼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中长大的刘嫣却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大哥,此番曹孟德封赏似乎有所不公啊?”刘嫣望著司马英,蹙眉说道。 “哦,哪裡不公了?”正在专心静坐的司马英睁开眼睛来,望著刘嫣开口说道。 “曹操对於归降张鲁等人大事封赏,唯独对立下偌大功劳的大哥你许以些许小惠,这与其平日所行并不相同。”刘嫣缓缓说道。 “哦,是麼?”司马英有些迟疑的说道。 “曹孟德平素尤擅以高官厚禄来收买人心,讲究有功必赏,此番却是对大哥你的功劳视而不见,难道不反常麼?”刘嫣开口道。 “前日我领军作战大败而回,丞相他没有处罚我,我便很感激了,如今不过是戴罪立功,丞相他这麼做无可厚非。”司马英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小妹你就不要多想了。” “可是大哥你莫要忘了曹孟德此人生性多疑,那次传国玉璽之事便是前车之鉴,大哥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啊。”刘嫣疾声说道。 “小妹你放心,这些事情我心中省得。”司马英望著一脸急色的刘嫣,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的安危,不由微微一笑,开口道,“何况我感觉到丞相他确实没有疑我。” 司马英并不是在说谎宽慰刘嫣,他这几日因為张鲁归降的缘故与曹操见了数面,也聊了很多,他能感觉到曹操并没有对自己產生什麼戒心,有什麼军国大事也不回避自己。 “那这是怎麼回事?”刘嫣皱眉自言自语道。 “总之你就不要多想了。”司马英笑著揉了揉刘嫣吹弹可破的脸蛋,说道,“对了,这几日父亲来过麼?” “伯父他来过两次,见你不在便...”刘嫣正说著,忽然话语一顿,若有所思般开口道,“莫不是曹孟德在疑伯父?” “什麼?你说丞相在怀疑父亲?”闻言,司马英面色微微一变,旋即开口道。 “极有可能。”刘嫣沉吟片刻,点头道,“我先前还在想為何此番曹孟德出征汉中竟没有徵召伯父随军,还留下荀彧在许都,只怕...” 刘嫣的话没有说完,但内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司马英默然不语,良久才出言问道:“那丞相他怀疑父亲什麼呢?” “那要看伯父他是為了什麼了?”刘嫣望著司马英,一字一顿的缓声问道,“大哥,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以伯父一身神乎其神的异术,以及学贯天人的才学,还有家族庞大的势力,他完全可以成為一方霸主,又何必委身于曹孟德帐下甘做一谋士呢?难道当真只為了日后封侯拜相麼?” “这...”刘嫣的一席话问得司马英哑然无语。 司马懿有过严令关於司马家族的事情一律不能透露给刘嫣,毕竟刘嫣也是姓刘,她流淌的也是刘邦的血脉,所以司马家族的事情司马懿自然不想為一刘氏族人知晓。司马英向来遵从父亲之命,所以并未与刘嫣说起过自己族内之事。但聪慧如刘嫣,只怕通过些许蛛丝马跡,早就猜到了一些东西。 “父亲他自有自己的想法,小妹你就不要再问了。”司马英别过头去,对刘嫣的问题避而不谈。 刘嫣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大哥你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我先去看看今日的饭食做好了麼。” “唔。”司马英点点头,目送刘嫣离开,他并不想瞒刘嫣,但他又不愿违逆父亲之命,因此分外為难。 不过刚才刘嫣的话却是点醒了司马英,正如刘嫣所言,司马懿的目标绝非仅仅是封侯拜相而已,他具备一切成為一方霸主的条件,而之所以会选择委身曹操麾下,原因只有一个——无非是想要隐藏实力,隐身在幕后,等待时机成熟后再坐收渔人之利。毕竟司马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先祖未竟之愿望,其中最為重要的一步便是要成為天下至尊。 司马英深知,為了达成目的,司马懿可以牺牲一切东西,他会搬开所有绊脚石,若是当真曹操对他產生了怀疑,那麼... 思虑及此,司马英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敢继续再往下想了,因為他无比迷惘的发现,若是当真遇到了这般情况,他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另一边是同自己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他究竟该站在哪一边呢? 司马英根本无法做出抉择,他只能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避免发生这样的情况。 可是司马英亦是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的,而且或许已经不远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五章 背信(三) ?时间过得很快,自张鲁率教眾投降曹操之时算起,已过了旬月,如今他正带著自家的亲属以及一干被曹操封赏的五斗米教首领前往许都。 毕竟虽然曹操已然表奏天子封赏他一干人高官厚爵,但这天下名义上还是汉家天子的,即便谁人都知道大凡曹操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皇帝必然不会反对,至少过场还是要走一遭的,因而张鲁等人还是要往许都覲见天子,领旨谢恩。 张鲁轻轻挑起马车车窗的帘幕,仰头望天。天际的云朵压得很低,黑压压的连成一片,像是大湿了的棉絮,随时準备挤出水来,又像是沉甸甸的铅块,哪里是天空能撑得住的,只怕下一刻便要坠落凡间。 张鲁探出手去,这才发现已有少许不安分的雨丝从铅云中钻了出来,丝丝点点落到地上,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变成大雨。 “不用担心的老爷,翻过这座山,便是襄城了,明日傍晚就可以到许都了。”与张鲁同乘一辆马车的还有他的正妻。 “但愿如此吧。”张鲁放下车帘,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忽然间,一直缓缓前行马车停了下来,整个队伍也随之止步不前。 “出了什麼事?”见状,张鲁在车内沉声问道。 “回师君,前方有人拦道。”车夫开口答道。 “去问问是何人?”张鲁说道。 “诺。”那车夫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对方身前不远,只见对方一身黑衣,脸上也了蒙了黑布,於是开口问道,“阁下何人,為何在此处拦住我等的去路?” “车上是张师君吧。”那人缓缓开了口,声音分外低沉。 “你究竟是何人?”车夫面色一变,喝问道。对方竟是一口叫出了张鲁,不由让人对其所图產生一丝警惕。 “请张师君出来说话吧。”那人又开了口,车夫这才发现其实对方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和自己说话,目光一直是望向马车的方向。 车夫顿时心中闪过一丝怒意,往前一步準备挡住对方的视线,然而惊变陡生,一支冷箭毫无徵兆的突然射出,正中车夫的眉心。 那车夫连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没了呼吸。张鲁的车队顿时乱作一团,车内的女眷见到这样的情况顿时惊呼频起,引得不少马儿亦是焦躁不安起来,亏得其餘车夫尽力控制,才没有惊马伤人。 “张师君还不出来吗?”等到场面渐渐平静下来,那黑衣人又开了口。 “尊驾何人,莫不是我张鲁曾得罪阁下,缘何要阻我去路,杀我家奴?”张鲁走出马车,瞥了眼地上的车夫,他不愧曾是一方梟雄,面对此等场面,脸色依旧是古井无波。 “我与师君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只是想向师君您请教一物的下落。” 张鲁心知此人来者不善,当即开口答道:“是麼,阁下请问。” “敢问豫玉此刻所在何处?”黑衣人一字一顿的开了口。 张鲁登时脸色大变,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什麼豫玉,我听不懂阁下在说什麼?” “明人不说暗话,师君何必和我装糊涂。”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道,“昔年刘邦斩白蛇得此玉,而后将其赐给了张良,张良运筹帷幄,佐刘邦平定天下,以功封留侯,皆是赖此玉之功,难道师君不知道麼?” “我不明白阁下在说些什麼?”张鲁面色如常,但双拳却是不自觉的攥了起来,说到,“高祖、留侯皆是数百年前的人物,古人之事我又如何知道?阁下要问,不如直接去问高祖和留侯吧。” “张师君!”黑衣人提高了音量,开口道,“你身為留侯十世孙,难道我问你不对麼?” “你究竟是何人!”张鲁终究是忍耐不住,厉声喝问道, “师君你休要管我是谁,只消回答我一句话,豫玉到底在哪儿?”黑衣人寒声道。 “我也只答你一句话。”张鲁眉梢一挑,凛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麼?” “既然师君你执迷不悟,那我也不与你多言了。”黑衣人摇了摇头,面上掠过一抹厉色。 只见黑衣人微微頷首,四周早已埋伏许久的弓箭手齐出,一时间天空中羽箭如蝗,站在马车外的侍卫与车夫尽皆中箭,下一刻,车外只有张鲁和黑衣人二人还毫髮无损,其餘的人已经被射成了刺蝟。而车内的女眷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一阵阵啜泣之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到底要做什麼?”此时,张鲁面色无比苍白,冷眼投向黑衣人,开口道。 “交出豫玉,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黑衣人面色依旧平静,淡淡的说到。 “我当真不知道你所言的豫玉在哪里,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就放过我的...”张鲁在巨大的压力面前,禁不住浑身颤抖。 “够了,张师君!”黑衣人厉喝一声,打断张鲁的话,开口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不成?你便不是為你自己著想,也应该為你的部属和家人著想吧。” “他们是无辜的,你有什麼事冲著我张鲁来,何必牵涉到他们?”说到最后,张鲁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了。 “哼!把人给我带出来!”黑衣人却是如磐石般丝毫不為其所动,冷声说了一句。 话音一落,旋即有数十个黑衣人飞身出来,来到张鲁的车队边,将车内的一干人等都拖了出来,连妇孺都没有放过,顿时哭喊声又起,张鲁面若白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依旧是紧闭双唇。 “我再问你一声,那豫玉在哪里?”黑衣人望著张鲁,不含一丝感情的追问道。 张鲁攥紧了拳头,死死的紧咬著牙关,始终没有没开口。 “哼,把他给我带出来!”黑衣人手指一位被身著华贵衣服的妇人护著的小男孩,缓缓道。 “不!”望著两个虎背熊腰的依黑衣人之命走向自己的小儿子,张鲁终於打开了牙关,凄声道。 可惜那两名黑衣人并不是他张鲁的手下,二人对其所言置若罔闻,蛮横的将妇人推倒在一边,一人一手将小男孩拽了出来。 “我数到三,此人还不肯言,你俩便各自卸掉他一隻手!”黑衣人此刻不再对张鲁说话,只对自己手下吩咐道。 “诺!”二人朗声回应。小孩子对於危险有股敏锐的感知力,他显然是知道身边的两人对自己不怀好意,顿时“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男孩凄厉的哭声将周遭大人们的脸色映衬得愈发苍白,而黑衣人面如冰霜,淡淡的开口道:“一!” 小男孩的哭声更加大了,被拖下车的许多妇人亦是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唯有张鲁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看。 “二!”黑衣人又开了口。 此时刚才护著小孩那妇人忽然像发了狂一样,扑向那两个黑衣人,本来以她的气力想要撼动两名黑衣人根本是痴心妄想,却不想她在这一瞬间竟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生生从两人如铁钳一般的手中抢回了孩子,然后死死护在自己怀中,说什麼也不肯放开来。 那领头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那两名黑衣人顿时一凛,赶紧想要再把孩子抢出来,可是那妇人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就像一隻发怒了野兽一般,拼死护住自己的孩子。 领头黑衣人不為所动,嘴唇微张,轻声道:“三...” “我给你!你要什麼我都给你!”终於,张鲁的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掉了,他一路跑到自己的女人孩子身边,将那两名黑衣人用力推开,然后大手一张,将女人和孩子笼在自己怀中。 “那好,你们俩先到一边去。”黑衣人一步步走到张鲁一家三口身前,开口道,“现在你可以将豫玉交出来了吧。” 张鲁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往马车走去,钻进车厢内从内里的暗箱中取出了一个匣子,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一把拧开匣子上已然有些生銹的锁,将匣子打开来,内里放著的自然便是九颗星玉中的豫玉。 黑衣人缓缓将匣子收起,目光扫过张鲁然后落在那对母子身上,然后冷冷的转过身去。 下一刻,在他身后,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场屠杀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悄然展开......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六章 血之代价(上) ?汉中前线,各处的要隘行人往来如织,多是扶老携幼的百姓,他们听从张鲁的号令,纷纷阔别家乡,前往关中,希冀在那里能远离兵祸、再一次过上安定的生活。 司马英站在高地的军营外望著远方故秦直道上人们,不由得生出些许感慨。 秦直道乃是前朝始皇帝命大将蒙恬所开闢监修的一条重要军事要道,和长城一样,是為世人所瞩目的浩大工程。如今斯人已逝,然而后人们每每见到秦直道和万里长城,在感叹其雄伟壮丽的同时,必然也会想起此二者的直接建造者——大秦始皇帝。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或许很多人会骂始皇帝残暴不仁,但仅凭秦直道和万里长城这两样东西,无论史家如何用春秋笔法暗示其劳民伤财,但终究不可否认其作用,仅凭这两样东西便足以让始皇帝青史留名,供后人讚颂。 如今汉中百姓的大迁徒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他们现如今是背井离乡,為了一个看似虚无縹渺的理想而奔波劳顿,但数十年后当他们的后代真正安定生活之时,必然又会对今日率领他们离开的张鲁感激不尽吧。 司马英念及张鲁,不由心中暗忖:想必他已经到了许昌了吧。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司马英转过头去,来的是他的亲卫。 “将军,军师来了。”亲卫来到司马英身前,小声说道。 “父亲怎麼来了?”司马英微微有些诧异,司马懿一直都是在汉中留守,随侍在曹操身边,怎麼今日有閒暇来自己的军营。 “属下也不知。”那亲卫摇了摇头。 “走吧,回营。”司马英正準备举步离开,忽然胸口一烫,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右胸。 “将军!”亲卫有些紧张的望著司马英,开口唤道。 “我没事。”司马英朝他摆摆手,说道,“走吧。” 说罢,便领著亲卫一路往大营方向走去,而他的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因為刚才他之所以会伸手掩胸,只是因為那里放的磐龙壁发出了一丝不安分的悸动...... “父亲,你如何来了?”中军营帐内,司马英望著不期而至的司马懿,开口问道。 “我来找你自然是有事。”司马懿淡淡的说道。 “还请父亲大人吩咐。”司马英恭敬的说道。 “第一件事是丞相的嘱咐。”司马懿看著司马英,开口道,“如今每日经汉中转往关内的百姓繁多,丞相让我转告你,一定要小心刘备军兵士偽装成百姓偷袭。” “这个孩儿自然省的,这几日往来的百姓我都有派人细细盘查,绝不会给刘备军以可乘之机的。”司马英正色道。 “这就好。”司马懿点了点头,接著道,“其二便是这汉中之战旷日持久,我军粮秣转运补给困难,而刘备军又不断骚扰,丞相授予你临机决断之权,可以随时调兵出击。” “多谢丞相!”闻言,司马英顿时心中一阵感动,毕竟前不久自己率兵出击,才是大败而归,如今曹操依然授予自己临机决断的权力,不可谓不信任,他当即掷地有声的答道。 “好了,丞相的吩咐便止於此了。”司马懿目光闪烁,望著司马英缓缓道,“接下来是我有一些私事要於你详谈...” 司马英会意,大手一挥,对营中的诸亲卫朗声道:“你们先下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诺!”亲卫们应声离开。 司马懿见帐内只餘下自己父子二人,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手心中,交给司马英看。 那是一个古朴的盒子,正是司马懿从张鲁手中得来的那只。 司马英面色微微一变,不為其他,只是因為他感觉到胸口的磐龙壁又有了异变,开始发出一股灼热的能量,这种情况司马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开口道:“这里面是...星玉?” “你自己打开来看吧。”司马懿笑著说道。 司马英接过盒子,缓缓打开来,眼中顿时一亮,将他的眸子晕染成一片红色,那是反射盒子内里星玉光芒所致。 只见盒子里安安静静的躺著一颗红色的星玉,而与此同时,司马英的胸膛亦是发出阵阵毫光,白日里亦是清晰可见。 “这便是豫玉?”司马英并不著急将磐龙壁取出来,反而是将目光投向司马懿。 “不错,这正是那刘邦斩白蛇而得的豫玉。”司马懿点头道。 “那父亲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此玉呢?”司马英死死盯著司马懿,追问道。 “当然是张鲁那儿得来的。”司马懿仿若没有看到司马英紧张的表情,淡淡的开口道,“我不是与你说过麼,此玉刘邦后来赐给了张良,张良则代代相传,直至交给了张鲁。” “那敢问父亲。”司马英面色依旧凝重,开口道,“此玉你又如何从张鲁那里得到的呢?” “我是用其他东西和他交换的。”司马懿沉默了片刻,接著道,“用他更加珍贵的东西...” 听司马懿如此说了,司马英不由暗自鬆了口气,不再追问,而是用另一隻手从怀中取出了磐龙壁。 此刻,再没有任何束缚的磐龙壁在司马英的掌心放肆的闪耀著异样的光芒,发出动人心魄的魅力。司马懿屏气凝神仔细端详著这方神壁,只见磐龙壁上已镶嵌了四颗不同顏色的星玉,分别是那雍玉、冀玉、荆玉以及司马家自始皇帝时起便传下的兗玉,四颗星玉分别闪烁著白、黄、黑、灰四种光芒,夹杂在磐龙壁壁身散发出的炫目色彩中,使人一时间难以直视。 司马英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放在方案上,然后取出豫玉,只见磐龙壁上突然毫光暴涨,迅疾无比的将司马英另一隻手上的豫玉吞没,旋即豫玉被吸附到其上,二者水乳般交融般合在了一起。良久,磐龙壁的光芒渐渐散去,而豫玉已是和其他四颗星玉一样,附著在壁身之上,再无法取下。 司马英久久的凝视著磐龙壁上的五颗星玉,一时间思绪繁多,从当年单福先生赠与他雍玉,告诉自己的宿命之时起,磐龙壁和星玉便与他结下不解之缘,数年之内,冀玉、荆玉和兗玉纷纷找上门来,这几颗神物让他从一介平民变成了现今的朝廷车骑将军,但也曾给他带来过重重挫折。距离他上一次得到兗玉,已经过了数年,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唯独这磐龙壁始终是守在他身边。 思虑及此,司马英不禁感慨万千,当初卧龙先生曾与他说过,身為玉使,收集散落在天下的九颗星玉便是他的宿命,如今九颗星玉他已得其五,不知其餘四颗星玉又在何方呢? 与此同时,司马懿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他早已见过磐龙壁的模样,但此刻磐龙壁光芒大盛的情状,仍让他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感叹道:果然是上古神壁,只可惜已经... 司马懿眉梢轻轻的挑动了一下,目光慢慢移到了此刻正陷入沉思的司马英的脸上......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六章 血之代价(中) ?“先收起来吧,此等神物,越少人知道越好。”过了许久,司马懿回过神来,开口道。 “嗯。”司马英点点头,将磐龙壁收回胸口中放好。 “每一颗星玉都会对玉使產生影响,那这豫玉又名分离之玉。”司马懿想了想,又开了口,“但我亦不知这星玉究竟如何影响你,总而言之这些时日你小心运用星玉之力,能不用到儘量就不要用。” “孩儿明白。”司马英点头道。 父子俩又叙了一会儿话,司马懿便飘然而去,司马英送他离开后,回到帐内,呆坐了许久,却是复尔又拿出磐龙壁来仔细端详。 “分离之玉,分离之玉啊...”司马英口中喃喃道,脑海中却是不自觉的浮现起一个美丽的身影。 “分离了这麼多年,玲儿你究竟在哪啊?”司马英握著磐龙壁的手禁不住颤抖了起来,内心被回忆的洪流冲刷了好几遍,不由有些心绪激越。 这些年,司马英无时无刻不在搜寻小师妹童玲的下落,可是始终一无所获,每每想到童玲,司马英便心中万分自责,当初若是他再冷静小心一些,在董卓处寻到小师妹的踪跡,也不至於使得二人分别如此之久。 司马英长叹了一声,闭上双眼来,他知道若是寻不到小师妹,那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可是如果寻到了以后呢?????? “将军,有军情呈报。”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司马英的思绪。 “进来吧。”司马英听出帐外之人是自己的亲卫,当即收起磐龙壁,让传令的亲卫进来。 “将军,胡车儿求见。”那亲卫进到帐来,朝司马英行礼道。 “胡车儿,他怎麼来了?”闻言,司马英一怔。胡车儿随张鲁归降后,因其旧部皆在巴中,曹操為表示对他的信任,便派其回到巴中统帅张鲁旧部,保护巴中的百姓能不受刘备军的袭扰,安全的前往关内,如何现在又跑来自己这儿了? “他只说自己有紧急军情求见将军你。”亲卫开口道。 “那便让他进来吧。”司马英点点头,自巴中一行,他亦是好久没见到胡车儿了,倒是颇為想念。 “诺。”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见到胡车儿大踏步走了进来。 “胡车儿,你怎麼来了?”司马英笑著迎了上去,不过当他看到胡车儿的模样时,却是不由一愣。 胡车儿满面的尘土,一脸风尘之状,显见其一路从巴中赶来,只怕途中一直赶路都未曾休息过,同时他双目赤红,目中隐隐有一股怒气。而他甫一见到司马英,却仿若充耳未闻其所言,眼中的怒意反倒是越盛。 “胡车儿,你怎麼了?”司马英眼见胡车儿如此模样,禁不住再次出言问道。 “我...我没事。”良久,胡车儿终於开了口,他垂下眼帘,似乎想要掩饰自己心中真实的情绪。 “听闻你有紧急军情找我,到底是何事?”司马英望著胡车儿,说道。 “属下确是有紧急军情,要稟报将军。”胡车儿又是沉默了许久,这才又开了口,看他胸膛起伏剧烈,显然是在压抑著什麼。 “哦,是麼,那你还不快速速报来。”司马英闻言,心中迅速的思量到底是有何等重要的军情,竟是让胡车儿如此匆忙的从巴中赶来自己这儿。 “此军情十分机密,只宜属下单独稟报将军您。”胡车儿低头说道。 “那好,你们先下去。”司马英挥了挥手,正準备将周遭的亲卫打发走,但胡车儿又开了口:“将军,此事实在太过紧要,请容我在外单独稟报。” “好吧。”司马英想了想,既然胡车儿如此小心,那自己谨慎点也好,当下点头同意胡车儿所请。 司马英领著胡车儿缓步走出军营,复往前行了数十步,因為他一直走在前面,因此一直没有发现走在他身后的胡车儿死死盯著他的后心,双拳好几次攥紧,却终究又慢慢鬆开。 “好了,这里再无他人了,你有军情便放心呈报给我吧,不虞有敌军的探子偷听。”司马英寻了一处还算开阔的山坳,四下张望一番,确定周遭再没有其他人,转身来朝胡车儿开口道。 然而,胡车儿又是许久没有回应他,只是低著头,仿若是在思虑著什麼,司马英皱了皱眉眉,往前走了一步,来到胡车儿身前,接著道:“胡车儿,你怎麼了?” 可是让司马英未曾想到的是,回答他的却是凌厉的刀光! 就在司马英站定的一刹那,胡车儿却是猛地抬起头来,伸手抽刀,一刀砍向司马英! 这一刀又猛又狠,瞄準的却是司马英的脖颈,司马英根本未曾想到胡车儿会陡然朝自己出手,心中大骇,但他毕竟非常人,只见他迅疾缩身躲闪,胡车儿这一击堪堪落空! 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又惊又怒,正待问胡车儿為何突袭自己,却发现刚才胡车儿砍他却是用的刀背,并非用的刀锋,这让他怒意稍解,不过仍对胡车儿所為大為疑惑,当下喝问道:“胡车儿,你这是做什麼!” “你问我做什麼!哈哈,你问我做什麼!”胡车儿却是状若癲狂般,仰天大笑道,“司马英,你誆得我好苦!” “我誆你?我誆你什麼了?”司马英听得一头雾水,开口问道。 “哼,废话少说,司马英你纳命来吧,我要用你这小人的血来祭奠师君!”可是胡车儿却是根本不做任何解释,话音一落,刀光又是猝起,直扑向司马英。 “祭奠...师君!”闻言,司马英如受电亟,微微一怔,动作便缓了,差一点被胡车儿削到。 “这到底是怎麼回事?”司马英一面躲闪,一面大声喝问,胡车儿只是紧咬著牙关,不再开口,手上的招法却是如碧海潮生般,一刀接一刀像司马英身上招呼。 司马英一连闪避了十数招,终究忍不住了开始了反击,长啸一声,迎著胡车儿的刀锋而上,单凭一双手掌与手持长刀的胡车儿对战。 当初虽然因司马英的牵连而被迫离开了行伍,但胡车儿却是始终没有放鬆自己武艺的训练,后来為张鲁所赏识,拜為军中大将后,他更是勤练不輟,武艺突飞猛进,所以号為张鲁手下第一武勇将军。 可是胡车儿的武艺若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的话,那司马英的武艺便可算得上是一日千里,尤其是有星玉的辅助以及司马懿為他打通脉轮之后,更是有了极大的增长,二人之间原本便有差距,如今这差距更是如鸿沟一样。 此刻,胡车儿绝望的发现,面前的男人是自己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 不多时,只听一声闷哼,胡车儿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蹭蹭蹭倒退三步,颓然的跌倒在地。 司马英空手入白刃,夺下胡车儿的长刀,反手一掌拍在对方的胸膛,不过他也控制了力道,只用了五分力,但也将胡车儿打得吐血倒地。 下一刻,冰冷的刀锋已然摆在胡车儿的颈间。 胡车儿丝毫不惧,闭上眼睛,脖颈一挺,反而迎了上去,厉声道:“你杀了我吧!” “杀你?我為何要杀你?”司马英望著胡车儿,开口问道。 “你杀了这麼多人,难道还差我一个麼?”胡车儿冷笑道,“只枉我胡车儿白生了这一双眼睛,没能识出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对不起师君,你还是快快杀了我吧!” 说罢,胡车儿再次闭目等死。可是他等了许久,却只等来司马英一声长长的叹息。 只见司马英将长刀抛到胡车儿脚下,转过身去,缓缓道:“我知道自己现在说什麼你也不会听,既然你执意要杀我,那你来吧。” 听了司马英的话,胡车儿一脸不敢置信的睁开眼来,只见司马英负手背对著他,而他的长刀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胡车儿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显然内心极度挣扎,他迟疑了许久,终究是缓缓伸手拿起了长刀,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司马英。 “临死之前,你能答我一句话麼?”司马英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忽然出言道。 “你说吧。”胡车儿沉默片刻,开口道。 “张师君究竟如何了?”司马英问道。 “你还需来问我麼?”胡车儿脸上略过一丝怒意,握著长刀的右手攥得更紧了,厉声道,“枉师君如此信任你,听信你所言,举教尽数投了曹操,哪知你们皆是包藏祸心,竟是设计引诱师君迁往长安,然后在途中暗杀...” “什麼!你说什麼!”闻言,司马英大惊,转过身来,死死盯住胡车儿,大声问道,“师君他怎麼了!” “哼,可怜师君一家人数十口皆是惨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胡车儿比他声音更大,长刀一挥,直指司马英,厉喝道,“若不是你司马英,师君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听到这里,司马英心绪已是大乱,连声道:“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推脱麼?”胡车儿断喝道,“连那曹操都得到了师君遇害的消息,你会不知道?” “我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司马英垂著头,眼中闪过一抹顿悟之色,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右胸,喃喃道。 胡车儿见司马英的模样,心中不由起了波澜,他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如今眼见司马英这副痛苦的模样,以他对司马英的瞭解,胡车儿已然心知司马英只怕当真与张鲁之死无关。他之前之所以将张鲁之死都归咎于司马英,不过是因為当初是司马英亲自前来劝降,并保证了曹操一定会优待张鲁,如今张鲁却是死於非命,他不找司马英又找何人? 更何况张鲁待胡车儿甚為殊遇,司马英又是他所举荐给张鲁,胡车儿自责之下,自然是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洩在司马英身上,一气之下便提刀来寻司马英了。 现如今看到司马英懊恼与悔恨交加,胡车儿已明白,张鲁之死与司马英并无干系,所以胡车儿陷入了犹豫之中,一时间攥紧的手却是慢慢鬆开了来。 司马英也没注意到胡车儿表情的变化,他低头沉默了许久,缓缓出言道:“无论你信与不信,事情绝非你想的那样,我司马英亦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尤其对於师君,心中更是敬仰,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对师君下毒手的。” “难道师君的死就与你无关了麼?”胡车儿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不,若非是我,师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摸住胸口的一刹那,司马英已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而事涉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无法据实以告,“所以,你若要為师君报仇,那就来吧。” 说罢,司马英再次转过身去,他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内心里对张鲁巨大的愧疚使得他做出了这个决定,即便是今日死在胡车儿的手上,那他也绝不会皱一丝眉头的。 然而司马英等了许久,却并没有等来意想之中的那一刀。只听胡车儿长叹道:“我胡车儿从不杀不抵抗之人,何况若说愧对师君,那也都是我胡车儿一人之责,若非我引荐,你也见不到师君...” 听到这里,司马英讶然转身,只见胡车儿脸上闪过一抹决绝之色,接著道:“我胡车儿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昔年在西园受你之恩,我已回报,但师君大恩,胡车儿无以為报,今日...” 胡车儿话音未落,只见刀光一闪,血光四溅,他的左臂已然重重的落下! “胡车儿!”司马英瞳孔爆缩,胡车儿陡然自残,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伸手惊呼道。 “不要过来!”胡车儿用仅存的右手执刀遥指著司马英,厉声道。 “你...你何必如此。”望著面色狰狞的胡车儿,司马英已不知该说什麼好。 胡车儿深深的望了司马英一眼,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瓜葛,若是他日我知道师君之死与你有关,我胡车儿必定誓死也要為师君报仇!” 说罢,他捂住鲜血淋漓的左手,一步步艰难的转身离开,司马英望著他离去的背影,从指缝渗出的鲜血一滴滴落下,这让司马英脸色惨白,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摇著头,低声喃喃道:“离别之玉,离别之玉...”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六章 血之代价(下) ?翌日,汉中城。 “英儿,你如何来了?”司马懿望著不期而至的司马英,压抑的问道,“还有...出了什麼事麼?” 此刻司马英的情形与昨日胡车儿几无二致,双目赤红,满面尘灰之色,显然他是一宿未眠,连夜赶路从前线返回汉中的。 “父亲,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司马英没有回答司马懿的问题,却是沉声反问道。 望著司马英的模样,司马懿也收敛起脸上的惊讶之色,面色复尔变得古井无波,缓缓的坐在案边,然后伸手让司马英也坐下,这才徐徐说道:“你问吧。” “那颗豫玉,父亲是如何得来的?”司马英盯住司马懿的眼睛,开口问道。 “上次為父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麼,此玉乃是我用其他东西与张鲁交换而来的。”司马懿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他东西?那是何物能让张鲁愿意拿星玉来交换呢?”司马英想也不想的追问道。 “你当真想知道?”司马懿不看司马英,淡淡的反问道。 “孩儿的确想知道。”司马英说道。 “还有什麼东西能比其家人的性命更珍贵的呢?”司马懿冷冷一笑,看似风轻云淡的开了口。 “啪!”司马英重重一拳击在案上,厉声道,“父亲如何能这样?” “如何怎样?”司马懿斜乜著司马英,开口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星玉本就是那留侯所传,张鲁必然视之為珍宝,父亲你如何非要逼他交出呢?何况还是用家人性命相威胁,父亲你此举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麼?”司马英怒声问道。 “留侯所传?嘿嘿...”面对司马英咄咄逼人的问话,司马懿却忽然是冷笑两声,直视著司马英,冷声问道,“留侯所传便是他张鲁之物了?” “难道不是麼?”司马英答道。 “那这天下还是我始皇帝所传,如何便為那刘邦小儿夺取了!”司马懿忽然提高音量,厉声喝问道。 眼见司马懿发怒,司马英顿时不敢再放肆,只得放低声音,缓缓道:“这如何能类比,父亲大人莫要忘了,豫玉本就是无主之物...” “那这天下便有主了?”司马懿打断司马英的话,说道。 “那父亲你得到了豫玉便罢了,為何还要杀了张师君一家,连妇孺也不放过!”司马英想起胡车儿凄厉的神色,心头怒气又起,朗声问道。 “英儿,都这麼多年了,你还是如此妇人之仁啊。如果我们从张鲁手中夺玉之事传到曹操耳中,他岂能还容下你我父子性命。”司马懿缓缓说道。 “父亲!”闻言,司马英已是怒极,大声争道,“难道你不知张鲁其人在汉中為人所尊崇,何况他还是孩儿劝降的,如今父亲你為了星玉便杀了张鲁全家,岂不是陷孩儿於不义?” 司马懿沉默了片刻,亦是站起身来,平视著司马英,忽然开口道:“跪下。” “什麼?”司马英闻言,不由微微一愣。 “為父叫你跪下!”司马懿正色道。 司马英望了眼一脸严肃的司马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了下去。 “我问你。”司马懿开口道,“你姓什麼?” “司...马...”司马英低声道。 “司马?”司马懿忽然厉声道,“你要记住你根本不姓什麼司马,你姓嬴,你是始皇帝的后代,你身上流淌著的是我先祖共工大神的血脉!” 司马英深深的低著头,一言不发,自从他认祖归宗之后,司马懿对他从来都是和顏悦色,从未发过脾气,然而今日司马英的一席话却是引来了司马懿雷霆之怒,这让他根本无法辩解,也不能将自己本想说的东西再说下去。 “什麼叫陷你於不义?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小仁小义!”司马懿冷笑一声,接著道“司马英,你不要忘记了我们家族曾经遭受过的屈辱,你不要忘记了那些贼人是如何对待我们家族的,他们难道不是赶尽杀绝的麼?你竟然為了一个贼人的后裔,来质问為父?為父告诉你,这世间只有胜负,没有你想像的正义!” 司马英被他这一番痛斥,说得无言以对,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机会开口。 “為父所做之事,用不著你来置喙!”司马懿依旧是餘怒未消,接著厉喝道,“你若是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那我便也不再认你这个儿子!” “父...亲...”司马英显然没想到司马懿竟是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吓得浑身一震,当即叩首向司马懿请罪。 “滚出去!什麼时候知错了,什麼时候再来见我,若是你不思悔改,那麼便永远也不要再来见我了!”司马懿转过身去,负手背对这司马英。 司马英在地上跪了许久,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麼该想什麼,但他心中明白自己不能再失去父亲,决不能失去好不容易寻回的父亲! 因此,他深深的朝司马懿再叩了一首,眼眶微红,无比沉重的违心道:“孩儿...知...错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七章 噩兆(上) ?司马英在府中休息了半日,便前往了曹操在汉中的临时行辕请罪,毕竟他身為前军主将,未请军令便擅自从前线回到汉中,这可是犯了大忌,因此请罪是必须的。 司马英一路往城中行辕走去,然而路上的情形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此时还是白日,但大街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所有的临街店铺都以收起了写有店名的旗幡,不时便有数名士卒巡城,面上皆是紧张之色,仿若如临大敌般。 “这是怎麼回事?”司马英终究按捺不住,拦下一队巡城士兵,开口问道。 “稟将军,辰时丞相发了手令,今日全城戒严。”领队的十夫长眼见司马英的盔甲,知其是军中大将,赶紧拱手稟报。 “戒严?”司马英眉头皱的更紧了,缓缓道,“莫不是城中混入了敌军的细作?” “这属下便不知了。”十夫长摇了摇头。 “罢了,你去吧。”司马英挥了挥手,让这队巡城士兵离开。 “诺。”十夫长再朝司马英行了一礼,便带著属下继续自己的使命。 司马英遥望了一眼远方行辕的方向,面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当即加快了步伐。 来到行辕外,司马英发现这里的士卒比城内的其他地方都多了数倍,一个个都是严阵以待,似乎比上战场还要紧张几分。 “麻烦通报一下,就说前军将军司马英求见丞相。”司马英来到大门外,朝守门的兵士开口道。 “司马将军...”那兵士望著司马英思虑了片刻,却并未挪动脚步,反而是迟疑道,“敢问将军有丞相大人召见的手令麼?” “没有。”司马英摇了摇头。 “那请司马将军恕在下不能通报。”不想,那兵士摇了摇头,却是一口回绝道,“丞相有令,非持其手令徵召,一律不见。” “这...”闻言,司马英不由一怔,他想不到自己亲自前来却是连曹操的面也见不到,那这罪还如何请? “可否劳烦通稟一下,请丞相示下...”司马英还是不甘心,接著道。 “还请司马将军不要让我等為难。”那士卒面有难色的说道,“丞相大人说了,今日什麼人都不见,我等又如何敢去通报。” 司马英叹了一口气,正待转身离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尔等大胆,竟然连司马将军都敢拦!” 司马英循声望去,只见一精明强干的男子从门内走了出来,朝守门的兵士申斥道。 “于将军,非我等刻意刁难,实在是司马将军并无丞相大人手令...”刚才将司马英拒之门外的兵士见来人赶紧拱手答道。 “混账,司马将军乃是前军主将,主持前线军务,此刻返回汉中必然是有紧急军情呈报,你等居然连司马将军都拦,耽误了军情,你有几颗脑袋能砍?”来人怒声道。 “属下愚昧,还请司马将军勿怪。”一席话,说得诸人纷纷对司马英请罪。 “司马将军随我来吧。”来人单手平伸,将司马英引进门来。 “文则,这到底是怎麼回事?”司马英随他进来行辕,来到一回廊转角,见四下无人,开口问道。 引司马英进行辕的便是曹操手下大将于禁,于禁字文则,亦是五子良将之一。他原本是鲍信部将,后来归属了曹操,深得曹操信任。原本曹操无论出战或是驻扎某处,本阵和行辕的守备都是给曹仁或者曹洪等曹氏族人率兵佈置,但如今曹仁被派往樊城防守,曹洪也留守在了许都,曹操在眾多将领中选择将行辕的守备交给了于禁,足见其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 “司马将军,你不是外人,所以我也不瞒你。”于禁面色凝重的开口道,“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大军过不了几日便要班师回长安了,你只怕今日便要立刻回转军营。” “什麼!班师?”闻言,司马英面色大变,急声道,“这个时候怎麼能班师呢!还有这麼多百姓準备迁往关内,难道就不管他们了?” “司马将军你有所不知。”于禁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也是情势所迫,无可奈何之举。” “文则此话怎解?”司马英大惑不解的问道。 “其一,我军粮秣补给不济,许都和长安都已无太多存粮,而汉中的粮食已不足大军半月所需...”于禁轻声道。 “可是马上便是秋收时节了,只要坚持一下等到收了秋粮,那麼大军的补给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呀。”司马英急促的说道。 “粮秣不济只是原因之一。”于禁顿了顿,警惕的四下搜寻一番,确认周遭再没有其他人,这才接著道,“其二,张鲁死了!” 于禁自以為自己这番话会让司马英大吃一惊,却不想司马英早已知道这个消息,所以面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之色。 “张鲁才归降不久,丞相让他入朝為官,谁知前日传来消息,赴许都的张鲁及其家眷竟是被人发现全数被人杀害,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于禁见司马英面色不变,以為其心中已起了波澜,便继续道,“张鲁是将军你亲自前往巴中劝降的,将军你应该最清楚此人在汉中的影响力,一旦让汉中之人,特别是五斗米道的教眾知道其已经身亡之事,必然是会极為震惊,若是刘备军再趁机蛊惑,只怕我军在汉中便会陷入眾矢之的,到时更加步履维艰,想走也难了。” 司马英默然不语,听了于禁所言,他心中的愧疚又在一次犯滥起来,一股悔意油然而生,不由自主的想,若是当初没有前往巴中劝降,情况只怕又不一样了。 “其三...”于禁瞥见司马英沉默不言,亦是沉吟了片刻,又接著往下说。 “还有第三个原因?”司马英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不由沉声问道。 “正是。”于禁点了点头,接著道,“而且之所以要班师,便与这一点攸息相关。” “到底发生了什麼事?”司马英追问道。 这一次,于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若蚊声:“丞相病了!” 于禁的声音虽低,但落在司马英的耳朵里,却不吝于一道惊雷,他圆睁著双目,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本想继续开口,但他立刻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马上紧紧捂著嘴,慢慢消化胸中的震惊之情。 “难道还是那头疾?”良久,司马英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这才出言道。 于禁点了点头,司马英追问道:“严重否?” “这属下便无法回答将军你了。”在这个时间点,曹操的健康必然是最高的机密,即便是司马英,于禁也不敢轻易告诉。 虽然于禁没有说,但司马英也能想像得到曹操的情况必定是不容乐观,不然汉中何须戒严,这行辕中的人又如此如临大敌。 “那此刻我见得了丞相大人麼?”司马英思虑了片刻,轻声道。 “现在还不行。”于禁的答案并不出司马英所料。 “那...”司马英顿了顿,望著于禁,开口道,“文若军师可在行辕之中?” “军师在的。”于禁应声道。 “那我可否见一见文若军师?”司马英问道。 于禁想了想,这才说道:“好,我带将军你去。” “多谢。”司马英朝于禁点了点头,随著他一路往后院走去。 “劳烦将军你在此处稍候。”于禁领著司马英来到一处客房外,止步说道。 “好。”司马英亦是驻足等待,目送于禁进到内里。 不多时,于禁又走了出来,对司马英开口道:“军师请将军进去。” 司马英依言进到内里,只见荀彧端坐在屋内,一动不动的望著自己,而其目光却是隐隐有几分警惕之色,这让司马英有些颇為不解。 “司马将军,你身為前军主将,不在前军军营之中,如何擅自回了汉中,你可知擅离职守在军中可是大罪!”荀彧第一句话便是语气分外严厉。 荀彧平日待人处事都分外温和,对司马英亦是如此,但此时见他的模样,却是与平时大不相同,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我正是為此事特地前来请罪的。”司马英暂时将疑惑按捺在心中,朝荀彧施了一礼,开口道。 “请罪?不用了,你速速出城回营去吧。”荀彧望著司马英,开口道。 “可是...”司马英没想到荀彧话说得如此果断,当下一愣,却是开口道,“只是属下还有些事情想要当面向丞相大人稟报。” 司马英只觉自己此言一出,荀彧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复杂,荀彧缓缓道:“何事?” “我听闻张师君在前往许都的路途上遇害,因其乃是我前往巴中劝降,其中详情,我欲要面陈丞相大人。”司马英实在很奇怪荀彧的反常,心知必然与曹操的病情有关,他实在很想见到曹操,因此有此一说。 “此事是谁告诉你的?”荀彧目光瞥了眼司马英身后的于禁,开口问道。 “乃是张师君军中将领胡车儿遣人告知我的。”说到胡车儿,司马英面色又是一黯,他顿了顿,这才接著道,“军师你必然知道张师君对汉中军民的影响,若是此事不弄清楚,只怕不但民心不稳,如今还在巴中的兵士也会產生哗变。” 闻言,于禁这才知道為何刚才自己说到张鲁的死讯时,司马英并不显得太过惊讶,原来他早已知道了此事。 听了司马英所言,荀彧亦是不由点了点头,说道:“你所言之事的确值得警惕,想不到巴中之人也已知道此事了,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忧,我已吩咐人将此事隐瞒下来,毕竟这几日大军便要班师回长安了,你也莫要再与他人说,以免影响军心。” “司马英明白。”司马英点点头,“那我可否见一见丞相大人...” “不用了,此事主公也已知道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回到军中,收束兵士準备撤回关内。”荀彧摇头道。 “可是还有这麼多百姓没有入关,当真就不管他们了?”司马英开口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荀彧一直盯著司马英的眼睛,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道,“主公患病在床,已无法处理军务,我大军无主将,一旦為敌人所乘后果不堪设想,你也曾身為大军主帅,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吧。” “明白,我这便立刻回转。”司马英长叹了一口气,既然连一向谨慎的荀彧也这麼说了,那曹操的病必然很严重了,他也不能再继续在汉中耽搁了。 于禁将司马英送出行辕,复尔回到屋内,荀彧见他回来,当即开口道:“文则,你传令下去,命张郃与徐晃两部严密监视司马英军中动静,一旦有异状,立刻回报!” “军师,这...”荀彧话音一落,于禁当即皱眉道。 “主公重病,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一点都不能大意,务必不能出丝毫差池,否则主公醒转后,我等何以向他交代?”荀彧沉声道。 从荀彧所言可以看出曹操病情的严重,其实曹操从昨日起便已头疾发作,一病不起,荀彧等人忧心如焚 “这我亦是明白,只是司马将军為人向来高义,无论在朝野还是军中都是蜚声在外,窃以為军师你根本无需疑他。”于禁低声说道。 “你所说的我何尝不知。”荀彧长叹一声,“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何况我要防的并不是司马英。” “军师你的意思?”闻言,于禁顿时一惊。 荀彧站起身来,缓慢却又坚定的说道:“你命人看紧司马懿的宅院,这几日不可让其踏出汉中一步!”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七章 噩兆(下) ?出了曹操的行辕,司马英并没有立刻出城,还是回到了司马懿的住处,毕竟他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不辞而别。 “你去请过罪了?”司马懿见到他归来,开口问道。 “我去过丞相大人的行辕了,只是没有见到丞相。”司马英摇了摇头,答道。 “哦,这又是為何?”司马懿淡淡的问道,此时他的脸上已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早上他怒斥司马英一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 “丞相大人他...他...”司马英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对自己的父亲据实以告,“他病了。” “是麼。”司马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道,“只怕不但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吧。” “父亲大人如何知道?”司马英面色一变,讶然问道。 “这还不简单。”司马懿不紧不慢的说道,“今日汉中城全城戒严,兵士亦是剑拔弩张,若不是混进了奸细,那必然是行辕中有大事发生。” 顿了顿,司马懿接著道:“你父亲又不是傻子,这都看不出来。何况丞相他患有头疾并非一天两天了,尤其是这几日更是越发严重,当时我便知道他犯病是避无可避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麼快罢了。” 司马英默然不语,他自知司马懿眼光比他强得多,这些事情比他看得深远也是正常。 “也没想到他的病来得这麼重,连外臣都不能见了。”司马懿摇了摇头,忽然又抬头看向司马英,开口问道,“如今行辕中主事的必然是那荀文若吧。” “恩,正是文若军师。”司马英开口答道。 “你去了这麼久才返回来,想必定是见到他了吧?”司马懿不假思索的追问道。 见司马英点了点头,司马懿嘴角却是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缓声道:“那他必然告诉你近日便要班师回长安了吧。” “想不到父亲你足不出户便已知晓了如此多。”司马英面色微变,轻叹道。 “主将有恙,军心必然浮动,那荀文若一向谨慎小心,当初攻下汉中之时,便是他劝諫不可入益州,由此便可见一斑。”司马懿冷冷说道,“此时突逢大变,他自然是稳妥為上,除了退兵还能做出其他什麼决定麼?” 司马英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文若军师让我立刻赶回军营,收束士卒。” “那你还在此处干什麼,收拾一下便快走吧。”司马懿对他挥了挥手,说道,“今日毕竟是戒严,若是提前关了城门,你便还要往行辕请令才能出城了。” “恩,那孩儿便告辞了。”司马英朝司马懿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抓紧最后一点时间,他还要向刘嫣告别。 目送司马英离开,司马懿枯坐了片刻,估摸著司马英差不多已离开了,忽然开口唤道:“来人!” “大人,您有何事吩咐?”屋子外走来一下人朝司马懿轻声问道。 “吩咐下去,这几日紧闭大门,无论谁来一律不见!”司马懿沉声说道。 “诺。”下人听司马懿说的严肃,赶紧下去让人将宅门紧紧拉拢来,插上重重的门閂,将夕阳最后一丝光亮锁在了院落之外... 随著曹操大军班师,持续了两年的汉中之战终究以刘备的获胜而告终。 一月之后,刘备派大将孟达由秭归攻房陵,杀死太守蒯祺。后再命刘封由汉中顺沔水而下,率孟达军攻打上庸,太守申耽投降,至此益州的防备才趋於圆满,刘备也终於得到了一个安定的大后方。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久病不愈的曹操渐渐有了好转,已经可以在人的搀扶下,下床缓行了。 司马懿知曹操好转,於是求见了曹操,跟他简单的报告了司马英之前逕自从前线回来的缘由,便告辞出府。 出了门,还未走下臺阶,司马懿便远远见到小院内有两人缓步行来,走在前头之人正是那荀彧,而在他身后走著一年迈的老者,背负著药囊,鬚髮虽已皆白,但精神却分外矍鑠。司马懿好生将其打量了一番,只觉面生的很,自己并未曾见过。 “文若军师。”司马懿走上前去朝荀彧微笑行礼道。 “仲达啊,丞相可好?”荀彧回了一礼,低声问道。 “还好,丞相大人刚刚进了药,此刻正在休息。”司马懿答道。 “唔。”荀彧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身后之人,开口道,“既然丞相大人在休息,老先生,我俩是否晚些再来?” “事情有轻重缓急,病情亦是如此,早一个时辰诊断那便多一分治癒的把握,荀大人,你若当真是為病人著想,那最好让我现在就去见他。”老者的话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语气里明显带著几分傲气。 “还未请教这位老先生的高姓大名。”司马懿抱拳朝老者行礼问道。 “哦,这位便是华佗神医。”老者没有答话,荀彧已先给司马懿介绍道。 “哦,原来是华神医,在下司马懿,久仰了。”司马懿微笑说道,华佗却只是朝他点点头,并未多说什麼,此人之傲可见一般。 “那好吧。”荀彧对华佗显然是分外尊重,沉吟片刻,开口道,“请老先生在此稍候,我先去请丞相大人示下。” “我也先行告辞了。”司马懿朝荀彧二人拱了拱手,快步走了出去,只是走出行辕后,他的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冷笑。 “老先生,丞相大人请您入内。”行辕内,荀彧请示完曹操后,走出来将华佗引了进去。 “你便是华佗?”曹操眼见来人,出言问道。 “正是。”华佗见到曹操一不行礼,也不问候,只是自顾自的将药囊放下,然后望向对方,显然并未将曹操看做位高权重的大汉朝丞相,而不过是将其视為一普通病人罢了。 眼见於此,曹操眼中掠过一道厉芒,一旁的荀彧见状,赶紧开口道:“丞相大人,华老先生乃当世神医,医术天下无双,属下特意请来為您诊治。” 曹操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旋即淡淡的问道:“听闻神医曾為那关云长刮骨疗伤,可有此事?” “不错。”听到曹操提起关云长之名,那华佗却是破天荒的浮现起一丝敬意,徐徐道,“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关将军此等神人,老夫為他刮骨疗伤之际,关将军却是与诸将饮食相对、割炙饮酒、谈笑自若,单论此等胆识,天下便无人可及!” 闻言荀彧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他知曹操素来心高气傲,华佗此言却把关羽比作天人,胆识更胜一筹,只怕曹操必然心生不满,当即欲出言缓和气氛,不过曹操却是先开了口:“云长忠义,世间少有人及。” 看曹操面上只是浮现一丝惋惜之色,荀彧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缓声道:“还是先请华神医為丞相大人诊脉吧。” “好。”曹操点点头,将手伸了出来。 “不需了。”孰知,华佗只是轻捻白须,摇头道,“在下与人看病从不诊脉。” “望闻问切,乃是医之纲领,华老先生连诊脉都不需了,便可為人治病,只怕连上古神医扁鹊也自愧弗如吧。”曹操微眯起眼,慢慢的说道。 “望闻问切虽為医之纲领,但若是寻常小病,又何须诊脉?”华佗想也不想的答道,“何况昔年扁鹊见蔡桓公,遥望之即可知其病理何在,老夫虽不及扁鹊神医,但丞相之病老夫亦是一眼便知。” “那还请神医将丞相大人的病情说出来与在下听听,在下好对症抓药。”荀彧疾声道,“丞相大人乃是国家柱石,若是老先生能早日治癒丞相大人,那必然是大汉朝百姓之福啊。” “曹丞相所患乃是头疾。浅而近者,名曰头痛;深而远者,名曰头风,听闻曹丞相的头疾由来已久,那必然已成头风。患头风之人必定还有其他隐疾,老夫观丞相之隐疾必然是心上,不知可对?”华佗淡淡的开口道。 “老先生所言不差。”曹操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道,“每每头疼发作,便心慌、晕眩,是我苦不堪言。” “头风乃是因為丞相的头部受风邪侵袭所致。俗语有云:高处不胜寒。头部乃是人体最高点,亦是最易受到风邪侵袭的部位。曹丞相长年征战,风里来、雨里去,再加上身居高位者,向来欲望过多、思虑过盛、脾气暴躁,此数举皆易伤肝脾,这些都会导致风邪入侵。”华佗望著曹操,缓缓道来,“而此病来时如山倒,去时如抽丝,只宜慢慢调理,想要在短时间内治癒,实难办到。” “可是...”荀彧正欲开口,却為曹操目光所止住,“那依老先生所见,我该如何调理呢?” “我先為开一单方,可照方抓药,早晚各一剂,老夫每日午时為丞相针灸一次,只要丞相谨遵医嘱,少操劳多休憩,或许能在半年之内治癒丞相的头疾。”华佗闭目沉吟了片刻,缓声开口道。 “半年?”曹操想了想,朝荀彧微微頷首。 “老先生请随我来。”荀彧会意,将华佗带了出去。 曹操没有再答话,只是挥手让他俩出去。不多时,荀彧便回转来,屋内只剩下他与曹操二人。 “稟丞相,我已吩咐下去让人照华佗神医的药方抓药。”荀彧朝假寐的丞相轻声说道。 “半年啊,还要我谨遵医嘱。”曹操瞥了荀彧一眼,却是开口问道,“这便是说半年之内我便要受制於这村夫?” 闻言,荀彧面色剧变,沉默许久不敢回答,他心知,心高气傲的曹操对桀驁不驯的华佗已然是心生不满。 而曹操向来是不待见此等恃才放旷之人,前有禰衡出言不逊辱駡曹操,结果曹操接黄祖之手杀其解恨,离得近的便是那杨修,同样是恃才傲物,犯了曹操的大忌,因此在汉中被曹操斩杀於军中。 如今这华佗自持医术高明,在曹操面前亦是尊卑不分,这如何不惹来曹操的隐怒。 “既然是文若你请来的,那便就让他献几副药来吧。”曹操沉默了许久,终是开了口。 “诺???啟禀丞相,不知丞相对於之前属下报告司马一族谋反一事有何决断?”荀彧问道。 ”文若,司马英与我相知已久,此人绝非不忠不义之人,而你与仲达為我左右股肱,就不要彼此明争暗斗了,可否?”曹操语气虽轻,但却带著一股威严。 ”属下遵命。”荀彧轻声应道,不知何时,他的额头已浸满了一层细密冷汗......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八章 樊城之戰(上) ?对於曹操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前些日子群臣表奏汉帝,歌颂曹操功德极天际地,伊周莫及,宜进爵為王。汉帝当即令鐘繇草詔,册立曹操為魏王,曹操上书三辞。詔三报不行,曹操乃拜命受魏王之爵,并于业城建立魏王宫铜雀台,享有天子之制,获得“参拜不名、剑履上殿”的至高权力。 而今日早朝,汉帝便要当著百官面,亲自册封曹操為魏王。 偌大的朝堂之上,曹操跪接了天子赐剑,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脚下俯拜的群臣,连堂上端坐著的汉帝也似乎矮他一筹,心中一时涌起俯瞰芸芸眾生之感:从今日起,我曹孟德再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了。 下了朝回到府中,不多时天子便派人送来了九锡。九锡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这些礼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 “文若為何鬱鬱不乐?”曹操将九锡隆重的收入府中,让下人赏赐了宫中来人,却看见一旁的荀彧面有不豫之色,因而问道。 荀彧沉默了片刻,却是跪拜在曹操面前,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恕属下直言,主公您兴义兵為了匡扶大义,振兴我大汉朝,那便应秉承忠贞的志向,恪守谦虚退让的人格,须知君子爱人以德,实不宜受这魏王之位,更不应坦然接受九锡。” “哼,莫不是文若你也认為孤无德以恬居高位?”闻言,曹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沉声反问道。 “属下并非如此想,主公您匡扶社稷於狂澜之中,于大汉朝乃是第一等大功臣,如此偌大功劳,主公受王爵确是当之无愧。”荀彧伏在曹操身下,低声道,“然而当初大汉朝立国之初,高祖皇帝便与诸王室大臣斩白马立下誓约,异姓不得封王,天下人皆知,主公您却是打破这一誓约,日后天下人若是群起效仿,只怕有损主公的声誉...” “哼!”曹操冷哼一声,开口道,“异姓不得封王?我大汉朝莫不是就没有异姓封王了麼?当初高祖皇帝便封了七个异姓侯王,及至吕后当政,吕氏一族亦有人被封為王,為何孤就不能当这个魏王了?” “没错,高祖皇帝的确是封了七位异姓王,吕后也封了数位亲族為王。”荀彧摇了摇头,开口道,“但主公难道忘了,这些异姓诸王可有一人善终了的?连為高祖立下大功的韩信亦是不能倖免...” “够了!”听到这里,曹操终於按捺不住,勃然大怒,“如今的天子不是汉高祖,孤也不是韩信!” 眼见曹操发怒,荀彧浑身一震,然而沉默了片刻,却是依旧直諫道:“主公您雄才大略胜韩信百倍有餘,但自古以来...”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曹操重重一击捶在方案上,厉声道,“不要忘了,这个天下若没有我曹孟德,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主公...”荀彧还欲开口,曹操早已是拂袖而去,荀彧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眼中夹杂著失望及恐惧...... 曹操被立為魏王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天下,老对手刘备自然是不甘落后,在汉中自立為汉中王,以汉中、广汉、巴蜀等地為封国。 与此同时亦是大封有功之臣,封许靖為太傅、法正為尚书令、诸葛亮為军师,同时封关羽為前将军、黄忠為后将军、马超為左将军、张飞為右将军,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刘备任命了名不见经传的魏延為汉中太守兼都督。 之所以自立為汉中王,原因也很简单。虽然大汉朝已经孱弱了数十年之久,但毕竟是一个绵亙了四百餘年的朝代,如今天下大部分百姓依旧是人心思汉,而刘备一向是自詡為汉室宗亲,打著大汉的旗号,便能表明自己是顺应民心的王者,不过当初汉高祖被项羽封為汉王,刘备自然不敢又僭用了祖宗的王号,所以才将自己的王号定為汉中王。 不过相比起刘备自立為汉中王,还有更让曹操头疼的消息传来——镇守荆州的关羽挥军北上,进攻樊城! 关羽虽未参加汉中之战,然而却是被刘备封為了前将军,甚至赐予假节鉞之权,许其可在地方自行诛杀二千石以下的官员,这等於是将荆州的军政大权尽皆託付於关羽一人之手,足见刘备对其的信任。 关羽大军北上,顿时襄樊之地震动,负责樊城防御的曹仁紧急向许都上书请援,曹操与眾臣商议之后,却是选择了派于禁為主将、庞德為副将率七军、共约三万余人支援曹仁。 赤壁大战之后,刚刚才得到数年平静的荆州,又是一场惊世大战在开始慢慢酝酿之中。 樊城外,关羽大军营帐。 “父亲,据前方探子回报,曹贼的援军明日便可到达樊城之外。”关平对帐内端坐著的关羽拱手稟报道。 “哦,是麼。”关羽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春秋》,轻捻长髯道,“领兵之将乃是何人?” “听闻贼军领兵将领是于禁于文则。”关平轻声答道。 “居然是他?”闻言,关羽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若当真是此人统兵,那麼我军大胜可期啊!” “父亲此话如何讲?”见关羽听闻曹军是于禁领兵后,面色反倒是变得轻鬆起来,关平不由有此一问。 “于禁此人年老体衰、锐气尽失,早已无当年那般勇武谋略,以此人為将,曹军焉能不败?”关羽朗声说道。 “原来如此。”关平点点头,俄而却是好奇的问道,“那父亲看来,曹军之中有何人能抵挡住我勇猛无前的汉军呢?” 关羽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声,开口道:“若说当世名将,那曹操麾下倒当真有一人可以当此名。” “父亲莫不是说的那童英?”关平开口问道,他自是见过司马英的,当初在叶县关城前,关平曾见其与夏侯惇大战,当时他便将此人牢记在了心中。 “是啊,正是童兄弟。”关羽点点头,面露惋惜之色,“只可惜他却以身从贼,如何不教人痛惜。” 听闻关羽依旧将司马英称為兄弟,关平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没有忘记司马英,只可惜往事不可追,当初这二人也曾并肩作战,但或许不久之后却要在沙场上拼死搏杀,如何不教人希嘘不已。 “罢了,不用再提他了,如今我们的对手是那于禁。”关羽摇了摇头,开口道,“既然探马说他大军明日便会到樊城,那我便亲自会会他。” “孩儿这就去整军备战!”听关羽如是说,关平顿时兴奋起来,因為他明白,明日父亲便要亲率大军出击迎战于禁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八章 樊城之戰(中) ?江风猎猎、汉水滔滔。 “吾乃汉中王帐下前将军关云长,可有人敢与吾一战?”关羽手执青龙偃月刀,骑著赤兔马,站在己方队伍的最前方,河风拂动他的长髯,一双丹凤眼淡淡的扫过不远处的曹军,缓步向前,运足气,朗声开口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在空旷的河畔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竟是使得不少曹军的坐骑有些惊马,马背的骑士好不容易才将坐骑安抚下来。 “逆贼休得倡狂!我路招来会你!”话音一落,便有一人从曹军阵中杀出,手中长戟指向关羽,厉声道,“你这朝秦暮楚的小人,昔年你兵败末路之际為魏王收留,魏王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如此小人有何面目在此猖狂!” “无名鼠辈,死到临头还要饶舌。”听到路招提起数年前的往事,关羽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杀机,也不再準备与其多做口舌之争,拍马便直取路招而去。 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虽重达八十二斤,但在他掌中犹如灯草般毫不吃力。一刀挥去,快如闪电,却又给人了一种轻飘飘,根本没有用上力气的感觉。 路招见他长刀不紧不慢的朝自己袭来,下意识的挥戟相迎,可是两人的兵刃甫一接触,路招便知自己对关羽的轻视是大错特错,而且错得太多离谱,对面这男子的刀法早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巨力朝路招袭来,他双手虎口一麻,长戟当即脱手飞出。 下一刻,青龙偃月刀的便重重的砍到路招的身上,刀光闪过,一股温热的鲜血如箭般喷出。 关羽之名,天下少有人不知,尤其是曹操手下的这些将领,当年关羽為寻兄长,过五关斩六将,杀得便都是曹操手下的将领。遑论关羽还曾以客将的身份,阵前斩杀顏良与文丑两位河北名将,更是让人记忆犹新。 那路招其实亦是曹操手下的一员老将,曹操入主兗州之时,他便归顺曹操东征西讨,却不想今日竟是被关羽一招便结果了性命。 眼见于此,曹军的将领无不暗暗心惊,普通士卒更是士气大為受挫,于禁沉默了许久,心知此战必然无法轻易获胜了,当即準备鸣金收兵,整顿士气以便来日再战。 “将军,末将愿出战!”不想,就在此时,从于禁身侧却是走出一人,拱手请战道。 于禁定睛望去,才发现请战之人原来是庞德。 庞德,字令明,自幼习武,勇略过人。初平年间,投奔马腾帐下,在平定羌民的征伐中屡立战功。建安年间,庞德跟随马超征战平阳,抵御袁将郭援、高干,在马上亲斩郭援首级,因其每次出征常衝锋陷阵,勇冠凉州三军,被马超委以重任,视為心腹大将。 马超起兵反曹,却在渭水南岸大败而归,庞德便随马超入汉中,投张鲁。 然而马超被张鲁派遣支援成都时,庞德却因病未能随行,因此并未同马超一起归顺刘备,后来曹操平定汉中,庞德随眾投降。曹操素闻其驍勇,拜庞德為立义将军,封关门亭侯,邑三百户。 “既然庞将军主动请缨,那我也不拦你,一切小心。”于禁沉吟片刻,点头说道。 “多谢将军!”庞德朝于禁抱拳行了一礼,目光缓缓投向不远处的关羽,面上却是流露出一股少有的决绝之色。 庞德并非不知道关羽的武艺天下少有人能敌,但他还是主动请缨求战,并不是為了逞匹夫之勇,更重要的是欲要争一口气! 原因无他,因為他庞德才归降曹操不久,却被许以高位,甚至封了侯,这对於许多曹军嫡系将领来说,他们并不认可,更何况庞德本是马超属下,而马超如今已投靠了刘备,甚至庞德的哥哥庞柔也在刘备帐下,如今与刘备军麾下的关羽作战,谁能保证庞德没有二心?所以,许多曹军将领并不愿意与庞德一起出征关羽,怕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庞德会倒戈相向。 甚至连于禁也有这个担心,在离开许都之前,于禁曾对曹操进諫过此事。因此,曹操亦是考虑过换一人替代庞德出征,而庞德知道此事后亲自寻到曹操,免冠顿首、流血满面的表明心跡,自己已与马超各為其主、恩断义绝,必不会反叛,曹操这才没有改变主意。 庞德其人,心性刚烈无比,如何受得了此等屈辱,他早已打定主意,必然要在战场上洗刷自己的污名! “来将通名!”关羽眼见庞德驱马缓缓走了出来,高声问道。 “无名之辈,姓名不足道也。”庞德却是淡淡的答道。 “无名之辈?”闻言,关羽眯起眼睛,冷冷道,“关某刀下从不斩无名之将。” “哼!”听了关羽的话,庞德却是面色不变,反倒是对身后的亲卫开口道,“抬出来!” 眾人皆是不知庞德到底是要干什麼,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却只见八名庞德的亲卫缓缓抬出了一具棺材出来! 抬棺上阵,自古罕见,今日庞德却是兵行奇招,足见其不成功、便成仁之决心! 眼见此物,关羽也不禁收起了对庞德的轻蔑之心,慢慢攥紧了青龙偃月刀,显然是认可了庞德这个对手。 庞德手执的是一杆长枪,这长枪的式样分外独特,枪刃尤其长,还带著一个很诡异的弧线。枪身中间,却是凸出了一块,而后两边是各以一种很柔和的弧度延伸出去,形成了美妙的曲线。这种枪施展起来,很难控制。因為枪身上的弧线缘故,所以出招的时候,总是带著一个很细微的弧线,不但能增加速度和力量,并且使得招数变幻莫测。 关羽亦是兵器的行家,一眼便看出此枪的不凡之处,不过他依旧是傲然而立,没有抢先出手的意思。 庞德深知自己的武艺必然不如关羽,唯有用气势来弥补武艺的不足,而若是抢的先机,那麼或许胜算还能多上半分。因此庞德没有丝毫的犹豫,举枪便是直刺向关羽。 若是司马英在此,那麼必然能看出这庞德不但是手中长枪带点不凡的门道,连他的枪法亦是颇為精妙。 庞德的枪法皆是出七分气力而留三分餘力,每一招都藏著后手,变化颇多,犹如孤雁於空中腾挪,招招相连,杀机隐藏。 第一次对上此等枪法,关羽显然还有些颇為不适应,不过他毕竟征战沙场多年,临阵对敌经验颇為丰富,在适应了庞德的枪法后,慢慢的搬回了劣势。 这二人斗在一起,一时间战得是不分胜负。庞德枪法不俗,手中长枪又是力大枪疾,招招奔著关羽的要害走。而关羽则是马快刀沉,青龙偃月刀轮开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兄悍勇猛。 与此同时,对垒的两军将士亦是饱了眼福,那擂鼓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鼓声不断,喊喝声震天。不少曹军将领眼见庞德竟是与关羽斗得难解难分,心中对其的偏见多多少少已扭转了许多,更何况见庞德抬棺出战,不少正直之人暗暗的对他还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情。 两人又战了百余回合,庞德开始渐渐落於下风,毕竟他武艺还是并不如名震天下的关羽,能与他再百回合内战个不分胜负,靠的便是那股抬棺出战而带来的视死如归的气势。 但单靠气势不可久持,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随著时间的流逝,庞德刚开始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也渐渐消散开去。 更重要的是庞德不单是人力不济,连马力亦是远逊。他胯下虽亦是西域引进的良驹,但如何比得赤兔神马。 关羽瞧準时机,拨马一个迴旋,猛然在马上长身。长刀在头上翻转一圈,高高的抡了起,借著马势如霹靂般的斩向了庞德。此刻庞德也有点疲了,可又不想就这麼束手就擒了。当即一咬牙,举起大枪,气沉丹田一声大喝:“开!” 只可惜,庞德的气力终究是差了一筹,关羽这股开山巨力虽被他手中长枪卸去了一些,但大部分却传导到了庞德的坐骑身上,马儿顿时就撑不住了,希溜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庞德栽倒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睛一闭,心道:“我命休矣!” 哪知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庞德缓缓睁开眼来,这才发现,原来关羽已然勒止了赤兔马,只是居高临下的望著他,缓缓道:“好一条汉子,你功夫不差,若是有匹好马,或可与我一战。” 庞德呆呆的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却是摇头涩声道:“关将军谬赞了,庞德绝非你的对手。” “庞德?”关羽将庞德的名字默念了一遍,丹凤眼中闪过一缕异色,点头道,“我记住你了。” 说罢,他便扭转马头,往己方阵营绝尘而去。关羽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物,普天之下绝少有人能為他另眼相看,而如今他却说记下了自己的名字,庞德的心中一时分外复杂。 于禁遥望呆坐在地的庞德,面色却是沉了下来,沉默了许久,却是不等庞德回阵便兀自下达了撤军之命。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八章 樊城之戰(下) ?一场大战便在关羽与庞德的恶斗之后消弭於无形之中,因為两军的主帅都明白此刻并非是决战之时,关羽并不著急,因為他已将樊城牢牢围困,只要寻机击溃了于禁所率的援军,那麼樊城旦夕可下;于禁也不著急,他已秘密打通了与樊城曹仁守军的联繫,知道樊城中粮秣充足,守军在得知援军到来后士气也是大振,何况有铁壁曹仁将军镇守,一时绝无破城之危,所以他不著急,為的是不给关羽任何可趁之机。 凡此种种,促使两支大军在汉水之畔安营扎寨,默然对峙起来。 “父亲,探马有军报传来。”关羽的中军营帐中,关平拱手而立,开口说道。 “说。”关羽依旧是手捧一卷《春秋》,头也不抬的说道。 “于禁将所辖的士卒分為三部,一部驻罾口川,一部驻鏖战岗,主力则在余家岗到团山铺一带铺开。”关平缓缓将于禁的部署道了出来。 “哦。”听到这里,关羽才放下手中的《春秋》,开口道,“取图舆来。” “诺。”关平赶紧取来一副牛皮地图,在案上缓缓展开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关平伸手在地图上指了三处,正是于禁大军驻扎之处。 关羽望著图舆,久久没有开口,显然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关平见他不言语,亦是不敢说话打扰。 “已经过了立秋了吧。”良久,关羽开了口,却似乎说了句与此时军事毫无干系的话。 “父亲说得没错,前日便是立秋。”关平轻声答道。 “立秋已过,梅雨便要来了吧。”关羽喃喃自语道,目光扫过案边放著的《春秋》,眸子里翛然一亮。 “父亲可是想到了什麼妙计?”关平眼见於此,不由开口问道。 “平儿啊,為父平素让你多读《春秋》,你可有熟读?”关羽笑而不答,却是反问道。 “回父亲大人,孩儿自然不敢不遵父亲的教诲。”关平赶紧答道。 “那好,為父问你,你可知晓三家分晋之事?”关羽接著问道。 “孩儿知道,乃战国时期韩赵魏三家瓜分了晋国。”关平皱眉问道,“父亲你问此事所為何意?” “你说得不错,但你可知其实当初分裂晋国的本不止三家。”关羽轻捻长髯,缓缓说道,“当初晋国掌势的共有四卿,除了赵、韩、魏三家,还有一家智氏,而且智氏势力远在赵、韩、魏三家之上。” “当初智家的大夫智伯瑶仗著自己实力强大向另三家索取土地,迫於其威慑,韩、魏两家皆是割让了土地以换取和平,唯有赵襄子不肯,智伯瑶大怒,令韩、魏两家一起发兵攻打赵家。赵襄子自知寡不敌眾,便率军固守晋阳,智伯瑶久攻不克,却是想了一条妙计。””顿了顿,关羽接著道,“平儿,你可知是為何计?” “孩儿不知,还请父亲示下。”关平摇了摇头,开口道。 “智伯瑶观晋阳之地理,发现晋水绕过晋阳城而去,便想出若是将晋水引往西南,便可水攻晋阳城。因此他令兵士在晋水旁另外挖一条河,一直通到晋阳,又在上游筑起坝,拦住上游的水。当时正是雨季,水坝中的水很快便蓄满,智伯瑶命人挖开大坝河堤,大水便直冲晋阳,一举冲毁了城墙。”关羽娓娓道来。 “孩儿明白了,父亲莫不是说我等可以水攻曹军!”关平亦是触类旁通,立即便知道了关羽的意思。 “吾儿聪慧,正是如此。”关羽点点头,伸手指向地图,笑著说道,“你看,这于禁乃是北人,不知荆州地理,所选驻营之处皆是汉水改道的地区,地势低洼,而如今暴雨将至,一旦我军善用水势,必能水淹于禁所率七军,一举奠定胜势!” “父亲大人此计甚妙!”关羽话音一落,关平便兴奋的拊掌道。 “这也只是我的设想,我先予你三千精锐前往汉水上游十里之地筑坝,拦截河水。”关羽开口下令道。 “诺。”关平当即领命而去。 “不急,我再修书一封与江陵守将,让他速速打造战船,以备军用。”关羽叫住关平,接著道,“你命人快马送往江陵去。” 正如关羽预料的一样,并没有过太久,一场连阴大雨不期而至,一连下了数十日,汉水暴涨溢岸,再加上关平率军趁机掘堤,大水便沿著汉江故道河床低洼地带分三路涌向罾口川、鏖战岗、餘家岗到团山铺一带;再加上唐河、白河、小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等地的山洪暴发之水,使罾口川、鏖战岗、餘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内的水準地五六丈深,于禁所率的七军皆被大水淹没。 于禁与诸将登高望水,一片汪洋,无处躲避,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让所有人皆是暗暗心惊。无奈之下,他只好与庞德等将领上堤避水。 却不想关羽亲自率领水军乘船来攻,并在大船上向曹军避水的堤上射箭,曹军死伤落水被俘者甚多。在全军覆没的窘迫情况下,于禁被迫向关羽投降,唯有庞德却率领部眾在堤岸上顽强抵抗,终是因為寡不敌眾而被擒住。 关羽惜庞德之才,三番两次的派人劝降,然而庞德大义凛然,将前来劝降的使者怒駡一通,遂為关羽所杀。 于禁兵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樊城曹仁处,此时樊城亦是為突如其来的洪水冲毁了数段城墙,曹仁手下的将士都害怕了。有人趁机对曹仁进言,劝諫曹仁此时情况危急,应该趁关羽的水军还没合围,赶快乘小船逃离。 曹仁也觉得此刻樊城形势危如累卵,亦是有了逃离之心,然而却為与他一起守城的满宠的坚决反对,满宠说现在虽然山洪暴发,但必定不会持续很久,只要等到过几天洪水就会退下去。而关羽已经派人从另一条道向北进攻襄阳。而关羽自己留在樊城之地,便是因為有樊城守军在,怕我们截他的后路。若是我们一旦撤离,那麼整个荆州之地便要落入刘备和孙权之手了,所以还请曹仁再坚持一下。 曹仁终究是听从了满宠的进諫,继续在樊城坚守。 并没有过多久,关羽巧施水攻之计,全歼于禁七万大军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天下,天下人皆為此事所震惊,许都以南,各地郡县纷纷响应,关羽的威名震动了整个中原。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九章 大战前夕(上) ?许都,魏王宫。 曹操的头疾似乎好转了不少,这几日里一连处理了积压许久的公文也没见再犯,曹操鬱结许久的心情顿时為之一鬆,不过却是绝口不提华佗之功。 不过头疼虽然好了,但樊城一战的结果,却让曹操愈发心烦意乱。 “今日征招诸位来此处,原因你们都应该知道了吧,樊城我军一败,逆贼声势更加浩大,如今兵锋直抵襄阳。”曹操目光扫过座下的诸人,缓缓道,“你们有何意见都说说吧。” “殿下,贼军势大,已经逼近襄阳,若是襄阳有失,那麼贼军度过黄河便可直取许都,届时中原震动,陛下近贼,乃是臣子的失职,因而属下建议不若劝陛下迁都以避贼军锋芒。”曹操话音一落,便有一人起身说道。 曹操定睛望去,出言的乃是大司农郎中令王修,他沉吟片刻,追问道:“若是迁都,又往何处去呢?” “长安乃前汉国都,是我大汉朝兴国安邦之处,当今陛下也曾迁都长安,因此必不会有何抵触。”王修开口答道。 曹操眉梢微微一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对他人所言颇為意动的表示,沉默了许久的荀彧终究忍不住,出言道:“迁都之策万万不可!” “文若為何有此一说?”见荀彧出言,曹操当即将目光转向他,开口问道。 “迁都万万不可,国都乃是国家政权之象徵,社稷宗庙所在,如何能轻易放弃。”荀彧朗声道,“何况许都初立未久,此时便如此轻易的放弃,教天下人如何看,请主公思之、慎之!” 听荀彧依旧是称呼自己為主公,曹操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不满之色,只听王修辩道:“迁都并不意味著便要放弃许都,只是贼军此时的确声势浩大,黄河以南有不少势利之徒对其回应如云,一旦让贼军踏上中原之地,谁又敢保证陛下的安全?” “叔治此言差矣!”荀彧正色道,“我大汉朝带甲之士不下百万,人人皆有為陛下效死之心,如何不能保证陛下的安全!” “何况,主公莫要忘了...”荀彧站起身来朝曹操拱手道,“那董贼的前车之鉴!” 听到这里,曹操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怒意,前日荀彧将他喻為韩信,今日又将他比作董卓,或许这只是荀彧的无心之失,可是落在曹操耳里,便似乎成了一种讽刺。 司马懿敏锐的捕捉到曹操目中的变化,面色不变,亦是缓缓站起身来。 “仲达有话要说?”曹操看见司马懿站起了身,当即开口道。 “殿下,属下以為确如文若军师所言,迁都之策不可取。”司马懿徐徐说道。 “為何不可取?”曹操皱眉道。 “迁都之事纷繁复杂,千头百绪,绝无想像中那麼简单,何况...”司马懿顿了顿,接著道,“何况如今贼军危机四伏,绝无可能会踏过黄河一步的。” “哦,仲达此话怎讲?”闻言,曹操眉头微微一鬆,赶紧追问道。 “此时贼军虽然看似锋芒毕露、无人可敌,然而所谓胜极则衰,贼军背后隐忧有三。”司马懿缓声道。 “有哪三点隐忧?”曹操说道。 “其一,战线过长。从江陵到襄阳路途遥远,且如今刘备為与东吴讲和,与其平分了荆州,以湘水為界:江夏、长沙、桂阳属权;南郡、零陵、武陵属备。关羽不过只佔据半个荆州,仅以半州之力欲伐天下,无异於痴心妄想。”司马懿开口道。 曹操点了点头:“仲达你继续。” “其二,兵力不足。关羽不过区区数万人,而我带甲之士数十百与他,于禁之败不过是因其大意而為关羽所乘,此时殿下只消再派一上将军将兵南下,必定将贼军阻在襄阳城下。”司马懿继续说道。 “是啊,于禁之败究其原因还是在其自身,只是其人从我随军数十年,為何面临险境之时,竟还不如一庞德呢?”提起于禁,曹操不免又是一阵希嘘,“那仲达你说,派谁人再去為好?” “举贤不避亲。”司马懿瞥了眼另一头端坐的司马英,开口道,“属下举荐司马英為将,领兵前往襄阳。” 曹操亦是望瞭望司马英,沉吟片刻,点头道:“关羽武勇天下皆知,我军之中或许只有司马英能与之一战,那便如此吧,至於其餘的出兵细节,等你将贼军的三大隐忧说完后再说吧。” “诺。”司马懿拱手接著道,“这其三亦是贼军面临的最大危急,那便是后方不稳,随时可能有倾覆之危!” 听到这里,屋内的眾人皆是心中一凛,屏气凝神静待其下文。 “之所以属下敢如此断言,首先便是樊城未失,樊城乃是襄阳门户,而如今虽然贼军已兵临襄阳,但樊城仍在我军手中,那麼关羽便不得不分兵驻防,以备曹仁将军突袭而断其后路,如此一来本就兵力寡微的贼军更显不足;其次,贼军的最大隐忧便是在江东。” “在江东?”闻言,曹操微微一愣,旋即开口道,“仲达莫不是以為那孙权会攻伐刘备?” “正是!”司马懿篤定的点头道。 “仲达只怕是在痴人说梦吧。”那王修却是笑道,“孙权与刘备订有盟约,两家向来共进共退、休戚与共,与我為敌,远有赤壁之战时,孙刘两家联手抗衡魏王殿下大军;汉中之战时,那孙权亦是与刘备遥相呼应,进攻淮南,这亦是近在眼前之事。这两家可算得上是铁盟,那孙权如何会去攻伐刘备?” 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為何王大人对偌大的半个荆州视而不见?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刘备為与东吴讲和,与其平分了荆州,以湘水為界:江夏、长沙、桂阳属权;南郡、零陵、武陵属备。当初荆州不过是刘备向孙权相借而来的,如今刘备已得益州却不肯归还荆州,那孙权会如何作想?” “那仲达以為如何才能让孙权出兵呢?”曹操自然也已从司马懿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门道,当即开口问道。 “孙刘两家看似和睦,但孙权岂是善与之辈,為了荆州,两家必然有一战。殿下只需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江东游说,那孙权定会应允。” “派何人出使江东為好?”曹操问道。 “属下不才,愿為殿下出使江东。”未想,司马懿却是主动请缨。 “好!孤便如仲达你所愿,许你出使江东。”曹操点点头,瞥了还站在堂内的荀彧一眼,却是站起身来,朝诸臣朗声道,“今日所议之事便如仲达所言办,散了吧。” 说罢,转身走入后堂,眾人见曹操离开,亦是纷纷起身离去,唯有荀彧久久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父亲,你為何要举荐孩儿掛帅前往襄阳?”返回自家宅院的路上,司马英忍不住在马车内出言对司马懿问道。 “怎麼,你不愿意?”司马懿不疾不徐的反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司马英一时语塞,他并非不愿出征,只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是关云长,心中便是不免有些许复杂的滋味。故人相见,却是在战场上,如何不教人感慨万千。 “我知你与那关羽有旧,但沙场之上决不能心慈手软,存妇人之仁。”司马懿正色道,“此话我已与你说过很多遍了,何况殿下如今还未彻底对我父子二人消除怀疑,因此你更加要奋勇杀敌。” “什麼?殿下在怀疑我和父亲?”闻言,司马英不禁面色一变。 “哼哼,他何尝真心信任过别人?”司马懿冷笑两声,开口道,“当初汉中之战,他让我与荀文若留守许都辅政曹丕便已开始对我有了戒心。而后从汉中撤退之时,荀文若还命人监视我父子二人,这还不明显麼?” “可那不是文若军师自行决定的麼...”司马英皱眉道。 “自行决定?”司马懿瞥了司马英一眼,缓缓道,“若不是曹操默许,他如何敢派人监视领兵大将。不过此番因為晋封魏王之事,荀彧也為其所猜疑。” 司马英想起刚才荀彧在殿内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浮起一丝不详之感。 第三部 御 龙 第八十九章 大战前夕(下) ?再度领兵踏上荆州之地,司马英一时间感慨许多,这里毕竟有他许多的回忆,然而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回首往事,因為军情如火,樊城里还有几千将士和曹仁等诸多将领等待自己前去救援。 因此司马英甫一渡过黄河,便下令全军急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击樊城,关羽军显然没想到这第二支援军来得如此快,在樊城之北的杨陵坡被司马英率军打败,司马英一举夺得了偃城这一樊城外的重要据点。 夺得偃城之后,司马英并未立刻乘胜追击,而是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同时命人将援军到来的消息通过强弩射入樊城之中,让曹仁知晓,以防被围将士久不见救,担心缺粮產生恐慌,一旦发生意外,局面将难以收拾。 而原本打算进击襄阳的关羽听闻是司马英率军来解樊城之围,丝毫不敢大意,当即率大军回援,再次在樊城外与曹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大雨之后,连著十好几天都是艳阳高照,温度立马蹭蹭的往上窜,让人恍惚间似又回到盛夏般,浑然忘记了如今本已是深秋时节。 午时三刻,骄阳正艳,热辣辣的阳光撒了下来。樊城之外的旷野上,司马英身穿的寒铁鎧甲反射著光线,泛起一阵阵涟漪,却是升起一股冷意,午时的正阳亦是驱散不了两军交战的萧杀之气。 司马英遥遥望去,不远处的敌军早已摆开阵势来,严整以待。劲风吹过,大旗猎猎,对方的中军高树著一面大纛旗,随风飞扬的旗面上书著一个硕大的“关”字。 司马英已从收拢的败军中得知那日庞德抬棺出战的事,不过今日关羽却并未主动邀己军主将溺战,司马英知道这是关羽念及故人之情,不愿与自己面对面的对战,只是如今两军对垒,有些事不是不愿就可以不用面对的。 司马英抬眼望天,只见遥远的天际有一朵云彩飘来,颤颤巍巍,似乎连骄阳也有些畏惧这里的杀气,扯过云彩遮住了自己。 司马英高高的举起手臂,旋即重重的放下,就在他手落下的一刹那,衝锋的鼓点急促的响起。 没有想像中的尘土飞扬,司马英并没有让骑兵第一时间发起衝锋,只是分散开来,在敌军两侧游弋著,伺机而动。一列列步卒手持盾牌前行,脚步整齐划一、沉重有力,给天地之间带来了萧杀肃然。 而关羽则是将己军分為三个方阵,每个方阵约有万餘人,眼见司马英率军袭来,他并没有主动迎击的意思,因為关羽的目的是防守,只要不让司马英打破樊城的包围,那他便是胜利。 眼见曹军行进到距己方一百步的地方,关羽军有人发了声喊,顿时弓箭手纷纷射出了手中的羽箭。 一时间羽箭穿梭,声音凄厉,割裂著让人窒息地空间,曹军灵巧的利用盾牌遮掩,方阵的后方亦是有弓箭手从盾牌的缝隙中不停的还箭相应,务求以最小的损失给对方造成最大的杀伤。 当曹军前行到了三十步的距离,关羽军终於行动,阵营中鼓声大作,远远荡开去,四面八方,弓箭手们也暂时停止放箭,从两侧散开,将位置腾了出来,后方的长枪手短刀手纷纷涌了上去开始与对方短兵相接。 而关平亦是夹杂在这其中,他手执长刀冲了上去,只一记横扫便迅疾的结果了两名曹军士卒的性命。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继续向前冲去,战场上的猛将个个都是武功高强,只因為实力强旁人一筹,这才能在百战中求生,但比武艺更重要的是气势,只有拥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才能带动袍泽与自己一起奋勇杀敌,毕竟单靠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千军万马的敌人的。 此刻的关平身上便带著这样的气势,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头,出头的椽子易烂,战场上的最前方便是最危险的地方,关平单刀砍去,劈飞了一杆刺向自己的长矛,顺便砍死了那名偷袭的曹兵,旋即就地滚过去,只听扑扑扑声不绝於耳。这一刻不知道多少把刀砍在他的身后。关平一路上前,士气正盛之时,只见前方忽然一阵劲风袭来,一槊击来,虎虎生威,使得关平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关平心中一凛,知道能持槊者必力大,只怕此人定為曹军之将领,来槊力沉,正袭击他的弱处所在,攻敌之必救,对方武艺想来不弱。关平眼角的餘光发现周遭皆是曹军士卒,自己显然冲得太深,一旦被纠缠住,只怕再无法躲过冷枪冷剑,因而他当机立断,不与来人缠斗,反而杀了个回马枪,翻身杀了回去。 关平好不容易与己方兵士汇合,旋即再次杀向曹军,这次他有了己方的支援和掩护,打定主意要和那持槊之人分个胜负! 樊城之外,喊杀撼天,尸横遍地,两军将士都是已经杀红了眼睛,為一寸一分土地而抛头颅洒热血...... 两军一直从午时战到太阳西斜,一场鏖战,双方皆是丢下了几千人的尸体,然后各自鸣金收兵。 关羽就像是磐石般,率领兵马将樊城依旧围个水泄不通。这让回到偃城的司马英不免有些焦虑,他只向樊城射进了自己前来支援的消息,却并没有收到城中的任何回应,因此司马英并不知晓樊城的情况究竟如何,城内还有多少将士?粮秣、弓箭等军需物资是否充足?更不知曹仁到底还能坚守多久,这一切都像是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坐立不安。 因此才下了战场,司马英便到各营巡视了一遍,一面抚慰受伤的将士,一面盘算著下一步如何解这樊城之围。 “将军,司马军师求见!”就在司马英有些束手无策之时,他的亲卫却是进帐来报。 “父亲来了?”司马英微微一怔,旋即起身道,“速速将司马军师请进来。” “父亲,你如何来了?”望见司马懿熟悉的面容,司马英不由有些诧异道,“你不是前往江东...” “自然是江东的事已了,因而才到你这儿来了。”司马懿笑著开口道。 “江东的事已了?”闻言,司马英当即想要追问,“那结果如何,孙权他答应...” “不急,不急,先不说此事。”司马懿却是朝他摆摆手,打断了司马英的话,“為父见你面色踌躇,莫不是遇到了难事?” “正是。”司马英当即将今日的战况与司马懿说了一遍,皱眉道,“如今我对樊城之中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这关羽已将樊城围了数月之久,不知曹仁将军还能坚持几时。我奉魏王殿下之命来解樊城之围,若是樊城有失,只怕魏王殿下责怪。”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司马懿望著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抵到司马英的胸前,笑道,“看吧,看了这个便不会再担心了。” “这是什麼?”司马英疑惑的接过司马懿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封信纸。 见司马懿只是笑而不答,司马英便将其拆开来,只看了一眼,面色便是微微一变。当他将信纸看完,当即有些讶异的看向司马懿,愕然道:“父亲,此事当真?”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如何会给你看。”司马懿点头道。 此信乃是孙权写给曹操的亲笔信,信纸上写得不是其他,乃是孙权接受了曹操所请,準备起兵西上袭取关羽的后方。 此事当真是事关重大,一旦孙权起兵必然影响整个荆州的局势,司马英自然要再行确认。 “这是我临行之前吴侯写给魏王殿下的,想必此刻江东之兵已经开始向江陵开拔了吧。”司马懿缓缓说道。 “想不到父亲你这江东之行短短月旬,便得来了此物。”司马英满是佩服的说道,“有了此物,那樊城之围必然迎刃而解。” “这并非全赖為父一人之功。”司马懿又是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里藏著一丝蔑意,开口道,“本就是两厢情愿之事,為父不过是去走个过场,给吴侯吃一颗定心丸而已,助他打定出兵之心。” “那父亲如何不快将这密信送往许都,呈魏王殿下呢?”司马英这才想起这事,赶紧对司马懿开口道。 “放心,我已让人陪同吴侯使者前往许都,只是临行前殿下早已说过,江东的事要第一时间告知你,因而我便先来了你这儿。”司马懿瞥了眼司马英手中的书信,接著道,“这也是為父誊抄的,并不是原件,你留下吧,再命人抄几份,想办法送往樊城之中,如此一来,必然会让守城士卒士气大振,以曹仁之能,这樊城一时间必然不会失守了。” “好,我马上去誊抄。”司马英点头道,“只是父亲你...” “為父赶了这麼久的路,也倦了,你找一处给我休憩,过几日再回转许都。”司马懿知他想要说什麼,当即开口道。 “好。”司马英笑道,朗声对亲卫喊道,“来人,给司马军师安排住处。” “诺。”那亲卫领著司马懿走了出去,司马英目送他两人离开,脸上的喜色却是转瞬即逝。 他拿著手中的密信,缓缓坐回了案前,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沉默了许久,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当即将那封密信誊抄了数份,然后开口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守在帐外的亲卫快步走入,朝司马英行礼道。 “派人立刻将这几份密信分别射入樊城和关羽军大营中。”司马英将密信递给亲卫,朗声道。 “诺!”那亲卫虽然有些疑惑,当对司马英之命不敢怠慢,当即接过密信,走了出去......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一) ?此时的樊城已经被关羽重重围困了数月之久,亏得镇守樊城的乃是有铁壁之称的曹仁,因他知晓樊城的重要性,在关羽北伐之前便早作了準备,囤积粮草,因此虽然迟迟未能解围,但樊城依旧牢牢的钉在汉水之南,成為关羽大军北进的心腹大患。 前些日子,因為拿不下樊城,关羽曾调转主力的锋芒,渡过汉水準备进击襄阳,这使得曹仁暂时喘了口气,因為关羽的水攻之计,不但让于禁大军的覆灭,也使得看似坚不可破的樊城露出了不少破绽,连曹仁也曾有过弃守的想法,幸好為满宠所劝止。 如今因為司马英援军的到来,关羽不得不再次将重心转回樊城, 巨大的压力再次向曹仁袭来,让他打起百倍精神来迎敌。 今日曹仁才巡城归来,还未来得及脱去甲胄,饮上一杯热水,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来,满宠的面庞映入他的眼帘,曹仁心知如今战局吃紧,满宠来寻自己必然是為了战事,当即不敢大意,挥手示意準备侍候自己更衣的婢女先行退下,然后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见过将军。”满宠见曹仁起身相迎,当即抱拳行礼。 “伯宁快快请坐。”曹仁朝他摆摆手,将他引进屋,也不再客套,径直开口询问道,“可是有军情来报?” “正是。”满宠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锦书递到曹仁面前,“这是 巡城士卒在城头捡到的,是从城外偃城方向射入的。” “哦,是麼?”闻言,曹仁面上闪过一抹异色,当即结果锦书展开来。 随著目光的游移,他这几天来一直紧锁著的眉头却是缓缓紓解开来,冷峻的脸上微微露出喜色。 “好!好!”曹仁连说两个“好”字,右手重重捶在案上,朗声道,“想不到司马仲达当真说服了那孙权出兵。” “是啊,如此一来,樊城之围便迎刃而解了。”满宠自然早已看过了信的内容,亦是笑著说道。 须臾,曹仁脸上的笑意又是渐渐散去,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粮秣?” “自贼军大举围城以来,我已下令全军控制了口粮,每日只食两顿,如今城内屯粮还够城中驻军三月之需。”满宠缓声说道。 “传令下去吧,让行军司马将粮秣分发下去,不用再节约口粮了。”曹仁开口说道。 “可是...”闻言,满宠面色微微一变,皱眉道,“若是贼军继续围困樊城,那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若是当真如司马英信上所言,不出一月樊城之围必解。”曹仁正色道,“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一场恶战在等著我们,让将士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或许这是此番我们在樊城的最后一战了吧...” 满宠望著一脸严肃的曹仁,知其绝不是在妄言,当下朝曹仁拱手道:“领命!” 与此同时,在樊城之外的关羽军大营中。 “父亲,偃城方向有书信射往樊城,其中有几封被我军兵士截获了。”关平拿著从弓箭上去下的锦书,来到关羽的帐内,开口道。 “呈上来吧。”关羽抬头望向自己的义子,说道。 “诺。”关平毕恭毕敬的将锦书交到关羽的手中,旋即退到一边。 关羽缓缓张开锦书,目光迅速的扫过上面的文字。 “父亲...”关平见他久久不言,忍不住出言道,“信中都写了些什麼?” “平儿,你没有看过这信吧?”却不想,关羽却是不答反问。 “孩儿拿到信便第一时间给父亲您送来了,绝无看过信中的内容。”关平想也不想的当即答道。 “那截获这锦书的士卒呢?他们看过内容了麼?”关羽追问道。 “这...”关平一时语塞,开口道,“孩儿这就去查。” “不用了。”关羽摆摆手,沉声道,“把截到这书信的士卒先带到后军看管起来,不要让他与其他人接触。” “诺。”虽然对关羽的军令颇為不解,但关平还是毫不犹豫的前去执行了。 目送关平离开自己的营帐,关羽再次将手中的锦书摊开来,刚刚还平静如水的面色却是变得凝重起来。 信中的内容不是其他,正是曹孙两家秘密达成协定的内容,孙权答应派兵偷袭关羽后方的事情。 平心而论,关羽对於信中的内容是半信半疑,毕竟信中所言之事实在有些太过让人震惊。须知自赤壁之战起,孙刘两家便结成了同盟,合力抗曹。其中虽然也有几次齷蹉,譬如当初汉中之战前,双方曾差点為了荆州所属大动干戈,但最后还是签订了“湘水协议”,平分荆州,所以从总体来说,两家还算和睦。 何况在关羽看来,如今的天下毫无疑问还是曹操的实力最强,非但佔据了河北、淮北、三辅等富饶之地,还挟天子以令诸侯,佔据了大义的名分,若是孙刘两家不联合起来,必然会被其各个击破,关羽相信这点孙权不会看不出来。 但是关羽却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刘备也好,孙权也好,两人都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他们都是胸怀天下的智者。尤其是在孙权一方看来,当初赤壁之战时,刘备麾下带甲之士不过数千,所占之城不过区区江夏一座,而如今的刘备却是麾下猛将如云、士卒无数,还佔据广袤的益州西川,和当初相比已是有云泥之别。孙家要的是一个可以助自己一统天下的刘备,而非一个与自己争夺天下的刘备,如今刘备羽翼将丰,那孙权如何会坐视不理。 当然,身為三军统帅,关羽自然不是莽撞之人,所以他并未对书信中所言完全置之不顾,而是仔细思虑了一下如今的形势,最后关羽得出了结论——即便孙权大军来袭,以自己在江陵留守的上万兵士以及还有与江陵互為呼应的公安傅士仁军,孙权必然无法在短时间拿下江陵来,到时只要自己能及时攻克樊城,到时孙权必不敢再造次。 想到这里,关羽已然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他缓缓点燃案上的油灯,将手中的锦书慢慢的放到烛火上,明黄的火焰噌得一下将锦帛点燃,一点一点的将其燃成灰烬......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二) ?“什麼!那关羽没有退兵,反而还从江陵抽调了数千援军?”偃城内,司马英听到斥候稟报的情况,当即拍案而起。 “回将军,是的。”那斥候未想到司马英会如此意外,不过也只能据实以答。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司马英迟疑了片刻,挥挥手,让有些不安的斥候下去,自己却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关羽没有看到自己刻意射入其大营的锦书? “关云长矜其骄气,陵轢於人,在他看来江陵之地固若金汤,如何会这麼莽撞的退兵?”正在司马英思虑之时,却有一人未经通稟便挑开帷帐走了进来,不是司马懿又是何人? “父亲。”司马英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何况如今的关羽早已被大胜冲昏了头脑,矜其骄气,始有大功便意骄志逸,早已无法正确的看待形势,任你如何给他示警也是枉然。”司马懿望著司马英,缓缓说道。 闻言,司马英顿时脸上一红,他自然也知道司马懿已明瞭自己的小动作,因此默然不语。 “还请父亲示下,接下来孩儿该如何做?”司马英顿低声问道。 “丞相派人来了,让我今日便回转许都。”司马懿淡淡的开口道,“同时,丞相下令务必将关羽击溃并将之带回许都,否则军法从事,你自己看著办吧!” 听闻司马懿说自己要回转,司马英先是一楞,不过须臾又為司马懿后半句话而陷入深思之中,待他再度回过神来之时,司马懿已然飘然而去。 一连数日,樊城之地再无任何大的动静,双方都不再越雷池一步,司马英不再著急為樊城守军解围,关羽也不著急进攻樊城,然而这看似平静的背后,不过是一场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 在远离樊城的江陵之地,一场东吴精心策划的夺取江陵之战悄然展开来。 如今的东吴大都督已不是鲁肃,而变成了汝南人吕蒙。吕蒙字子明,少年时依附姊夫邓当随孙策為将。以胆气称,累封别部司马。孙权统事后,渐受重用,从破黄祖作先登,封横野中郎将。从围曹仁于南郡,并於儒须数御曹军,屡献奇计,累功拜庐江太守。如今他代鲁肃守陆口,统辖三军。 為了这场突袭江陵之役能大功告成,吕蒙早已做了準备,他亦是清楚关羽自傲的脾性,在数月之前吕蒙便自称病重,而孙权亦是公开发佈命令召吕蒙返回,暗中与他进行策划。同时吕蒙还写信给关羽,称颂关羽大破曹军的功德。也正是因為如此,关羽不再有疑心,便逐渐撤出防守的军队赶赴樊城。 而就在此时,吕蒙却是悄然从建业回到了潯阳,先是派数千精锐将关羽设置在江边守望的官兵都尽数歼灭,使得前线的关羽和江陵守军对吴军的行动一无所知。然后他把精锐士卒埋伏在偽装的商船中,令将士身穿白衣,化装成商人,募百姓摇櫓划桨,昼夜兼程,溯江急驶,直向江陵进袭,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隐蔽和诡密。驻守江防的蜀军士兵被偽装的吴军所骗,猝不及防,全部被俘虏,江陵城内空虚,陷入混乱。 与此同时,吕蒙让原骑都尉虞翻写信游说率军驻守公安的傅士仁,傅士仁对关羽早有怨念,关羽率兵在外,傅士仁供应军用物资不能全部送到,关羽当眾说将要治傅士仁延误军需之罪。傅士仁本就心中惶恐,如今既然有虞翻劝降,他便顺势带著所有公安的兵马投降了东吴。 听闻傅士仁来降,吕蒙大喜过望,当即带著傅士仁至南郡,江陵的守将乃是麋芳,糜芳亦是常常為关羽所轻视,吕蒙让傅士仁劝降糜芳,麋芳便想也不想的开城出降。 而吕蒙到达江陵,首先便是把被囚的于禁释放,同时对被俘虏的关羽及其将士们的家属给以抚慰,并对军中下令不得骚扰百姓和向百姓索取财物,甚至為此还杀了自己一名私吞公物的亲兵。 一时间南郡道不拾遗,吕蒙还在早晨和晚间派亲信去慰问和抚恤老人,询问他们生活有什麼困难,给病人送去医药,对饥寒的人赐与衣服和粮食,以此来收买人心。而对关羽库存的财物、珍宝,吕蒙亦是全都被封闭起来,等候孙权前来处理。 南郡的巨变很快便传到了樊城之地,听到糜芳率军出降吕蒙之时,关羽脸色发白,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留守江陵的糜芳竟是如此没有气节,只因平素二人之间的些许恩怨便轻易投降了东吴,如此一来南郡尽失,己方大军已没有了后方,再无任何粮秣、兵源的补给。 更可怕的是,此番随关羽出征的大军士卒皆是荆州人氏,其家中老幼妻儿都在南郡,一旦让他们知道自家亲人已经落入敌手,那麼军心必定动摇,届时只怕不等敌军来攻,便会不战自溃了! 纵横沙场数十年的关羽从未有过今日般懊悔,他悔恨自己太过大意,也悔恨所托非人,这股悔恨比以往任何一次在战场上的的失败更让关羽受打击。 “父亲,我们退兵吧,等到主公从益州发来援兵,再夺回南郡也不迟啊。”一旁的关平从未见到自己的父亲如此颓唐,忍不住出言劝道。 “退兵...”关羽缓缓抬起头来,望著关平,沉默了许久,忽然厉声道,“不,传我军令,明日全军攻城,一定要拿下樊城!” “父亲,此时攻城万万不可!”闻言,关平面色不由一变,朗声道。 “有何不可!”关羽双目赤红,虎须倒竖,厉声道,“如今失了荆州,若是就这麼败退回西川,你让我有何面目见大哥和军师?何况我等经营数年,如今那东吴不过以诈力取了南郡,士人未附,只要拿下了樊城,到时一切便还有回环的餘地!” 望著情绪无比激动的关羽,关平长叹了一口气,他甚至此时的形势对己方已是危险之极,前有司马英大军阻截,后有吴军偷袭,这樊城之地如今已成了绝境,若再不早作打算退往西川,只怕... 可是如此简单明瞭的局势在关羽眼中却是浑然不见,关平知道他是為大意失荆州的激怒一时蒙蔽,而以关羽的性格,此刻自己说什麼,他必然也是不会听的。 “你还愣著做什麼!莫不是要抗命不成!”关羽眼见关平久久不语,也不去传令,本就愤懣的他更加恼怒,当即厉声道。 “孩儿...遵命。”眼见关羽如此模样,关平心知他再气头上,只能先行抱拳领命。 走出大帐,关平望著远处傲然耸立的樊城城墙,脸上不禁浮起一股悲色——此时的局面,即便拿下了樊城又能如何?这樊城已被重重围困了数月之久,即便开战前内里放了一座粮山,耗费到现在必然也所剩无几,己方数万大军现在没有了后方,枯耗在这里便是无根之木,再打下去,唯有败亡一条道路罢了。 想到这里,关平悵然的望了眼身后的大帐——希望父亲能早些明白这些吧......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三) ?东方的天际甫一露出一丁点鱼肚白,樊城的城关之下,已有数个关羽军布下的方阵严阵以待。然而此番这些士卒的面上已看不到往日的坚毅,反而隐隐流露出一丝迷惘之色。 南郡在东吴军偷袭下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军中,流言便像是瘟疫一样开始的军营内蔓延,而关羽又恰在此时下令全军攻城,不免更让将士们人心惶惶,还未上阵,战力就已经大打了折扣。 此刻在樊城高高的城墙上,曹仁与满宠并肩而立,他目光飘渺,极目眺望远处,似乎想要在黑压压人群中找到关羽的所在。 不过毕竟对方人数眾多,任他目力如何好,也之不过看到一面大旗迎风招展,再往下便很难看清旗下之人了。 “我实在很难明白,这个时候,為何这关羽还敢来叫阵,而且是全军齐上?”满宠皱著眉缓缓道。很显然虽困守孤城,但他们与外界消息并未完全断绝,吴军奇袭南郡的消息,司马英也派人射入了城中。 曹仁只是目光平静的望著远方,并没有立刻开口。 “世人皆言这关云长乃是世之名将,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了。”见他不开口,满宠冷笑一声,接著道。 “伯宁,你错了。”曹仁终於收回了目光,瞥了眼满宠,开口道。 “我错了?”满宠诧异的看著曹仁,问道,“错在何处?” “这关云长非但是担得起名将之名,而且在我看来,甚至称之战神也不為过。”曹仁正色道,从他眉间的郑重可以看出,他此言是诚心之语,绝非妄言。 “将军实在太高看此人了吧。”满宠显然是对曹仁所言不以為然,“如今的局势任谁来都一眼便明白,除了退守西川,他关云长再无它途,继续守在城下必是死路一条,遑论竟然还来攻城...” “这点或许其他人都看得出来,但是唯独他关云长看不出来。”曹仁摇头道。 “将军此话怎讲?”听曹仁如此说,满宠倒是来了兴致,追问道。 “关云长此人将兵作战靠的不是其他,而是胆气二字。”曹仁目光闪烁,冷静的说道,“其实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但没有胆气二字,便无论如何也不配上战场,因為打仗不是过家家做游戏,在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总要分出个胜负来,若是连胆气都没有,遑论其他。” “当初这关云长寄身于魏王殿下帐中之时,我曾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甚至白马一役,他斩杀顏良之时,我就在军阵之中。此人之胆略当真是世之罕见,孤身一人竟是毫不犹豫的杀入敌阵之中,斩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说到这里,曹仁顿了一顿,望向满宠道:“说实话,如此一往无前的气势,我不如他远甚!” 听到这里,满宠也不禁对关羽有了几分敬意,因為他很瞭解曹仁的為人,能被其如此讚颂的,只怕这天下间也就关云长一人而已。 “那将军如何说如今的形势,其他人都能看出,就这关云长看不出来呢?”满宠皱眉问道。 “因為他毕竟只是肉体凡胎、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真正的战神。”曹仁轻叹道,“关云长上阵杀敌靠的是身上的胆气,而胆气从何而来?正是从一次次胜利中积累出来的,便因為如此,他就不能有任何的退却,因為一旦大凡有一次不战而退,那便会成為他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积累下来的胆气也会在阴影中慢慢消散去,到了那时,这关云长还能站在沙场之上麼?所以不是他看不出来,即便是他看出来了此时的情形,他依旧会如当初白马渡前般一往无前的攻击,而决不后退半步!” “我明白...”曹仁说到这里,满宠终於明白了,亦是不禁长叹一声,不再开口,只是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面大旗之下。 而就在此时,呜呜的号角声陡然响起,一时间樊城外,尘土飞扬,人叫马嘶,沸沸扬扬。 大队的关羽军开始向前缓步前行,掩护身后的云梯等攻城武器。而出乎意料的是,及至他们走进樊城的弓箭范围内,空中却一直没有任何羽箭袭来,那城头上依旧是安静的有些可怕,这让所有关羽军士卒不禁有些心头不安。 虽然内心有些顾虑,但毕竟离了弦的箭便再没有回头之理,他们只能在这颇有些诡异的气氛中继续一步步往前,迈向那一无所知的远方。 就在大军快要接近樊城前的那道壕沟之时,异变突生!那樊城的城门忽然被打开了来,一队两三百人组成的骑兵队伍竟是从黑洞洞的城门内掩杀出来! 骑兵!居然是骑兵! 很多关羽军的士卒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围困了数月之久的樊城之中竟然还藏著这样一队骑兵,而且还敢在这个时候肆无忌惮的杀了出来,只怕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而偏偏这种事情就这麼发生在所有人面前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唯独曹仁想到了。这几个月内,不断有人向他进言城中粮秣不足,应当杀马以充军粮,但每次都被曹仁驳回了。他非但没有杀马,甚至还每日保证这些马儿的草料充足,保有随时作战的能力。曹仁為的就是这一刻,能够在正面战场上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事实证明,他当真做到了这一点。 只见这队骑兵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之士,从城门中掩杀出来后阵型丝毫不乱,马蹄卷起漫天黄尘,节奏之疾,冲势之猛,让关羽军眾士卒不由得暗自寒心。而那当先一人正是曹仁,向来沉稳如水的他為了求此奇袭功成,竟是亲自带兵出战! 野战之中,若没有遮罩或障碍,骑兵对步兵便有著先天的优势,要想在平地制住对方扑面而来的骑兵眾,最好的方法莫过於己方亦是用骑兵迎战,可是待到曹仁率军冲出樊城,关羽军一方才愕然发现,己军根本没有骑兵来迎敌! 这也难怪,虽然在野战中作用巨大,但在攻城战中,骑兵的作用可算得上是微乎其微,根本没有其发挥的餘地,因此关羽此番是将所有的骑兵佈置在后阵中,準备用来抵挡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司马英部,但他没想到这恰恰给了曹仁绝好的机会。 只见到曹仁一马在前,面容依稀可见,他身后的铁骑都是一手握著一支长矛,在身后还负有一支。初时诸人还不解其意,然而随著两军逐渐接近,大抵还有数十步的距离时,只听曹仁手中长枪一挥,爆喝一声:“射!” “嗖”的一声响,长矛如影,纵横天际,百餘杆长矛那一刻霍然击出,划破半空,尖啸声声!两军之间交战的空间被瞬间挤爆,让人窒息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四) ?长矛空中组成密网,带著交织的暗影落下来,插向前方的关羽军,而望著这片密网,方阵中的所有士卒那一刻几乎都是惊骇欲绝。 方阵前行,彼此地空隙已经不大,空中落矛,他们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幸亏手中还有原本用来抵抗来袭羽箭的盾牌。可是这薄薄的盾牌能挡住弓箭,又如何能挡住这挟著破空之声飞来的长矛! 只见两厢接触,那长矛仿似根本未受到阻碍般,横贯刺透盾牌,一时间惨痛嘶叫声连绵不绝,不少人被长矛中裹挟著的巨力钉在地上,激起漫漫的灰尘。一时间,关羽军阵脚大乱,他们征战这久,从来没有见过有骑兵会冒然捨弃长矛,他们更不知道长矛还有此等用处! 这波长矛的奔袭不过只是个开始,下一刻,那些骑兵另一隻手的长矛再次射出,须臾,又是上百人倒下。关羽军一方的士气顿时遭受重挫,眼见曹仁身后的骑兵纷纷取下背负的长矛,心中顿时更加恐惧,一些人竟是开始驻足不前,不愿再往前送死。 “混账!”从方阵中却是忽然杀出一人,大喝一声,当先快步冲向前方,诸人定睛望去,正是先锋大将关平。 只见关平面带怒容,快步往敌方的一名骑兵奔去。那骑兵见他朝自己奔来,心中一惊,手上长枪霍然刺出,关平却是侧身闪过这一刺,旋即手中长刀重重一击将他打下马来,那骑兵胸前被刀锋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涌了出来,眼见就活不成了! 关平冷哼一声,双腿用力,整个人却是腾空而起,一跃翻到了马背上,当即拨转马头,往曹仁杀了过去。 曹仁眼见关平朝自己冲来,虽然他不知关平的姓名,但见对方刚才杀人夺马一气呵成,便知此人绝非庸手,当下也不敢大意,挥矛便刺。 哐当一声,两马交错而过,曹仁手中的长矛与关平的大刀在空中重重击在一处,顿时溅起点点火星。 “再来!”关平脸上战意更盛,再次找上曹仁。可是曹仁却不愿与他颤抖,他目光迅速扫过战场,心中对此时的佔据当即有了清晰的判断。 己方这百餘骑兵的出击宛若壮汉蓄积了全身的力道一拳击出,不用缩手缩脚,便能发挥十二成的力道,给予对方以出乎意料的迎头痛击。 可是毕竟人数太少,即便各个皆是精锐,但若陷入了缠斗之中,面对的就将是百倍与己的对手。良将和庸将的区别就是在於,一个知道伺机而变,对敌阵强弱判断了然在胸,击弱避强,另外一个却始终拘泥兵书定势,明知是坑还要去跳。 曹仁深深明白,此时己方锐气已过,再杀下去只怕很快便会為对方逐个击破,因此他当机立断,弃关平于不顾,高喝一声:“撤兵!” 然后头也不回的领著所有骑兵死命往樊城奔去,好不容易站稳阵脚,正準备反击的关羽军愕然发现这些敌人就像狡猾的恶狼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狠狠咬了一口肉之后,立刻又收了回去,根本不给自己报仇的机会。 关平虽有勇武,但他领军的本事远远不如自己的父亲,亦是不如曹仁,刚才他单枪匹马挡下了曹仁的攻势,看似大功一件,然而不过只是逞匹夫之勇罢了,身為先锋将领没有组织属下做好反击,并早作準备拦截对方的去路,此刻便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敌人来而复去,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正在关平无比懊恼之时,南方却是尘土高扬,当先大旗之上大大的司马二字,迎风招展,猎猎飞舞。 一直没有出阵的关羽眼见此幕,忍不住轻声叹息,心中的感觉甚為复杂。他早知今日的攻势瞒不过司马英,所以特意选在拂晓便出击,為的是能早些打开局面,想不到却反而是一上来被曹仁狠狠痛击一番,如今正是士气最低迷的时刻,司马英又适时出现,关羽坚韧的面庞上不由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莫不是我关云长当真拿不下这小小的一座樊城麼! 不过,此时的形势由不得关羽再细细多想,眼见司马英率部赶来,他也只能将自己早已準备好的后手拿出来了。 只见关羽朝身边的司马点点头,那司马手中的令旗立刻挥动起来,而周遭原本围绕在关羽将旗边的士卒们也动了起来,朝两边缓缓散开,呈弧形来迎击以锥形阵攻来的司马英部。 弧形阵法是从偃月阵衍化而生出,主采守势。锥形阵攻击力最强,像是一杆长枪一般,讲究的以点带面,寄望於用自己最强的枪尖打开局面,但弧形阵却是以防御為主,而且阵无定法,四处皆是浑圆一体,随时有人能补上被打开的缺口,甚至还能在形势转换时,就地发起反击。 关羽身经百战,在发起进攻前,他已為今日的局面做了充分的部署,这一战最关键的不是野战的胜负,只要拿下樊城,则大局可定。因此关羽亲自率少量阻击司马英对樊城的援救,而依旧将大部分兵力投入到攻城战中。 随著司马英部的到来,战局立刻呈白热化展开,司马英指挥著部队迅疾的冲向关羽扼守的通往樊城的必经之路,试图打开一条道路来,但关羽军却是死死的守住了阵脚,寸土不让。 步兵交锋,肉搏往往是越到最后越发惨烈,因為等到了那时候,就是拼毅力、磨勇气的时候,战场上的死伤会陡然增加。可甫一交锋之际,关羽军却是用盾牌、弓箭、硬弩构成第一层防线。战场上,羽箭如飞,漫天的破空之声。司马英亦是指挥亦是左右持盾,右手持抢而行,宛若一面盾牌围成地铁墙在移动。 不少人中箭倒下去,可立刻便有更多地兵士补充到前方的佇列中,悍然前行。这时候,所有人都是忘记了生死,耳边只是听著鼓声,眼前只有敌人,杀过去,杀死他们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终於,两阵衝撞在了一起,天地间仿佛掀起了一片滔天的骇浪,断刀残枪,尸体残旗勾勒著一副无比惨烈的画面! 如潮水般前仆后继发起了的两次衝锋,但始终没有打开局面。而进攻者比防守一方损失必然要惨重得多,司马英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全军暂时撤退。 他撤退的命令发出后,方阵徐徐退后,看似秩序有些慌乱,有机可乘,但关羽却只是号令兵士原地待命,重新构筑防御阵势,而并不攻击。 眼见此幕,司马英暗自叹息,心道诱敌之计已被其看穿,他虽是撤军,却是离而不乱,早有弓箭手硬弩手隐藏在两翼,随时準备补上袭击,只要关羽发动兵力準备乘胜追击,那必然会落入他的伏击圈中。如今既然对方不中圈套,那麼就只能重整旗鼓再战了。 这一番交战,关羽得了个小胜,终於有时间回头关注樊城一面的战斗,然而只看了一眼,他面上的神色便越发的凝重,因為那一面的攻城战没有丝毫的进展,关平虽拼死作战,麾下士卒亦是三军用命。可惜樊城在曹仁的防御之下,依旧是巍然不动,甚至连云梯都很难搭到城墙边上。关羽明白,随著时间的推移,兵士的士气慢慢低落,那麼攻克樊城的希望便愈发渺茫。 看到这里,关羽恨不得自己能亲自上阵夺下樊城,可惜他现在不能离开这里半步,他若是离开,只怕这里须臾便会被司马英攻破,一旦让曹军里应外合,那麼这场仗自己必败无疑。 汉水之上,天际的白云似乎都已被映照了血色,腾腾的尘土又為白云添了层黄边,耀眼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黄边登时又被晕染成淡金色。 短暂的休整之后,司马英一方的旗帜再度扬起,号角长鸣,给战场注入了更為紧迫的气氛。 “咚、咚、咚咚咚……” 忽然间鼓声大响,汉水震动。伴随著鼓声,远方却是又有一支万人部队徐徐前来,望著这支队伍,关羽面色大变,这个时候来的必然不会是己方的援军,因為在这个时候整个荆州除了这一隻孤军,再无其他刘备军的势力。 关羽所料无差,这支部队高擎的帅旗上书著一个徐字,正是原本驻守襄阳的徐晃部。虽然并未得到曹操的军令,但徐晃从回报的探子口中得知关羽已然撤走了所有汉水以北的部队,尽数迁往樊城,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个机会,因此当即率大军前来樊城援战,事实证明徐晃这一决定著实英明果断,他这支部队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整个樊城战场的局势。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五) ?关羽败了!数月之前,他誓师北伐,一路攻城掠地,水淹七军、生擒於禁,而后北渡汉水、围困襄阳、进逼许都,在那时关云长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天下谁人不知其名,当真算得上是威震华夏! 可是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来得如此之快,就在关羽最辉煌的时刻,命运却仿若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般,非但没能攻下樊城和襄阳,反而為东吴所偷袭,失了荆州三郡,如今更是在樊城之下吃到了大败,几近全军覆没,只能带著数千残兵败将远遁往麦城。 望著一片狼藉的战场,司马英顿生出许多感慨,他并非第一次经歷此等苦战,然而每一次艰苦的战役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淬炼,让他变得愈发的坚韧,但也让司马英觉得自己越发不像当初的自己了,他似乎已经找不到当初投身卢植帐下时的年少轻狂,换来的不过是身心的双重疲惫。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变忍不住会想起当初和师傅、小师妹一起在长安城的日子,总觉得那时的自己才是最快乐的。 “将军。”正在司马英心生慷慨之时,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他回过头去,来人正是徐晃。 “公明,今日多亏了你及时赶到,不然此战只怕输赢不定啊,待到回了许都,我必定亲自向殿下為你请功!”司马英将刚才厌战的情绪抛在脑后,迎上前去,开口谢道。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援助袍泽、战场杀敌乃是武夫的本分,我如何敢以此邀功。”徐晃摇头道。 “呵呵,公明过谦了。”司马英笑道。他知道徐晃此刻来找自己必然还有他事,因此只是望著对方,静待徐晃的下文。 “将军,今日我军大胜,本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為何将军却是止住诸军,下令不予追击呢?”徐晃终於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恕属下駑钝,不解其个中深意。” “公明啊。”司马英早知有人会对自己刚才的命令有此一问,当即开口答道,“你以為如今天下形势如何?” “天下形势?”徐晃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汉中一役后,天下呈三分鼎足之势,那孙刘两家联手抗衡魏王殿下,魏王虽富拥河北、中原之地,却仍旧无法打破这两家联盟。”顿了顿,司马英望向徐晃接著道,“如今却是一个天赐良机,这两家反目成仇,东吴背信弃义,偷袭荆州,也直接导致关羽的败亡,你想那刘备如何会善罢甘休。” “我明白了。”听到这里徐晃自然明白了司马英的意思,“鷸蚌相争,渔翁得利,今次樊城之战,我军与关羽相争,让孙权做了次渔翁,平白得了荆州三郡。如今只怕他必不会放过关羽这只残军,既是如此那便让这两家去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后,魏王殿下届时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将军深谋远虑,晃自愧弗如。” “公明过谦了。”司马英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只是司马英脸上虽带著笑意,但心中却是暗自心虚的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的望向麦城的方向... 樊城之围既解,司马英便入驻樊城之中,耐心等待曹操下一步的命令。这几天他一直在想曹操下一步的动向,虽然与东吴孙权达成暂时的协定,然而对於东吴毕竟不能太过轻信,不然这关羽便是前车之鉴。不知曹操会否下令自己率军南下,毕竟关羽败退,南郡不过新附,必然不稳,若是乘机进军,或可从孙权手中夺得一部分荆州之地,须知拿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最稳当的。 “将军,司马军师来了。”正在司马英思虑之时,却是有亲卫进来稟报。 “哦,父亲来了。”司马英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走出去相迎。 “樊城一役,你打得不错,不愧是我玄龙一族的血脉。”父子俩摒退了眾人在屋内交谈起来。 “此战全赖子孝将军率军坚守,公明及时来援,孩儿何敢言功。”司马英摇头道。 “你就不必过谦了,此番魏王对你必然还有封赏,不过要等到你回转许都之后。”司马懿轻声道。 “回转许都之后?”司马英望向父亲,开口问道,“魏王殿下是否有军命让父亲您传达?” “没错。”司马懿点点头,正色道,“魏王命你率兵出击,将关羽截下,绝不能让他回到益州。” 闻言,司马英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望向自己的父亲,开口道:“魏王殿下不肯放过关羽?” “哼!他那敢放虎归山啊。关羽水淹于禁七军,天下震动好不风光,但也给他自己掘了坟墓。魏王已不愿再看到关羽回到益州而跟曹军為敌了。”司马懿冷笑说道,“若我没猜错,如今吴军已经截断了关羽退往西川的道路,他要想去益州便只能经上庸沿水路前往,你只消带百餘精骑拦住其去路,然后将关羽带回许都便可。” 说到这里,司马懿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抹厉色,冷声道:“至於他是生还是死,这并不重要!” “不行,这道军命恕我不能遵从!”司马英却是斩钉截铁的开口道。 “不能遵从?”司马懿冷冷的瞥了司马英一眼,问道。 “当初魏王殿下兵败赤壁,残军逃至华容道,若非蒙关羽大义相释,魏王殿下如何会有今日?”司马英郑重的开口道,“我若真是遵从了魏王殿下这道军命,岂不是陷魏王於不义之地!” “不义?”司马懿冷笑道,“若天下人认為曹操不义岂不是更好?别忘了,他不过是代替我族征伐天下的工具罢了,一个工具声望太高的话,用完要扔的时候岂不是挺麻烦的吗?” “??????” ”為了更远大的理想,所有障碍都要扫去,如今朝中的大敌已经被為父除掉了!现在轮到你去做你该作的事吧!”司马懿厉声说道。 司马英被他说得默然无语,脑海中沉浸在司马懿的话语中,突然觉得一阵反胃,而忘记了追问他那所谓的“朝中大敌”究竟是何人?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六) ?麦城。 这是一座城郭不足十里的小城,内里的居民亦是只有百来户,这麼座城池根本无法满足一支军队的需求。若是换到一月前,关羽或许会对这样座小城不屑一顾,却想不到如此这里竟成了他率领这支残兵的栖息之所,世事之难测可见一斑。 阴暗的屋子内,关羽安静的端坐在一张方案边,方案上摆著两样东西,一盏烛臺和他从不离身的《春秋》。 油烛散发著昏黄的光亮,将关羽的面容照亮,短短数日的工夫,他似乎老了很多,额上飘舞著一缕缕白髮,脸色也无比苍白。 “父亲...”关平推开屋门,缓步走了进来,低低的唤了关羽一声,旋即又低下了头,似乎是不忍细读关羽脸上憔悴的神色。 “你来了。”关羽的声音分外低沉,他的目光飘渺,不知看向何处,并未望向关平。 关平点了点头,却是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父子俩相对无言了片刻,关羽幽幽开了口,“说罢,你来我这里不就是為了稟报军情的麼,今日又有多少人散去了。” 关平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关羽会主动提起,他瞥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低声道:“今日又有百餘人逃离了麦城,如今城中兵士不足五百...” “好了,我知道了。”关羽摇了摇头,打断了关平之言,他抬起头来,闭上双目,长叹了一声,久久没有出言。 关平看著自己父亲此时的模样,再忆起当初击败于禁大军时关羽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不禁分外难受。 樊城战败后,原本随关羽一道逃到麦城的还有两千余兵士,然而这些人多為荆州人士,家中亲人皆在已沦陷于东吴之手的南郡之地,然而就在数日前,关羽在樊城之战前派往江陵的使者回到了军中。 剩下的士卒们从使者口中得知佔领了江陵的吕蒙非但没有屠戮自家亲人,而且甚為优遇,所受到的优待胜於以往,有些士兵还得到了自家亲人托使者带来的家书。 一时间诸人再无战心,连续几日不少人都偷偷开了小差,当了逃兵。关平曾向关羽建议是否将使者拘押起来,不让他再见军中的士卒。关羽却是答道:这使者是我派往江陵的,南郡也是因我所失,我关云长已经对不起手下这些兵士了,如今还什麼资格不让他们知道自己亲人的真实情况。 关平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爱惜士卒,因此也不便再多言,然而这几日逃兵越来越多,都是一营一营的一起逃走,但关羽也只是让关平每日向他回报离开的人有多少,丝毫没有阻止逃兵增加的想法。从关羽这些做法里,关平已经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但却不知该如何劝诫。 “你还有何事?”关羽见关平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知其还有话要说,当即开口问道。 “据探马回报,孙权已派朱然和潘璋阻断了我退往西川的道路,如今麦城存粮将尽,父亲应该早作决断了,再在这里枯耗下去,必然是死路一条。”关平急促的开口道。 “那你认為我该怎麼做?”关羽目光再度飘渺起来,愣了许久,才开口道。 “我们可想法撤往上庸,上庸有孟达将军把守,只要到了上庸便可沿水路安然无恙的退回西川。”关平劝道。 “退回西川又能如何?”关羽苦笑一声,轻叹道,“失了荆州,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兄长?” “父亲如何能这麼想!”听到此言,关平知道果然如自己最担心的异样,关羽因為自责,已萌生了以死明志之心,当即跪倒在地,泣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往昔我高祖皇帝亦有滎阳之败,尽失关东之地,然后亦重新振作而得了天下,父亲又何必如此介怀荆州之事。如今虽小人倡狂,然天理轮迴,今日得意,未必明日便不会失意。父亲您身為三军主帅,切不可心灰意冷,而当率领我等奋起才是,这也是汉中王殿下的意愿啊!” “起来吧。”关平一席肺腑之言说得情真意切,关羽亦是為其所打动,眼眶微红,他站起身来到关平的身边,伸手将他扶起,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是為父做得不对。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為父必定带你等脱离险境,以不负你等誓死追随之义!” “為今之计,是要早些脱离麦城这绝地。”关平站起身来,擦乾眼角的泪水,开口道。 “这几日是否还有吴军使者来劝降?”关羽沉吟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有,刚才孩儿来父亲你这儿这时,还有一名吴军使者前来城中,想必如今还未离开。”关平点头道。 “那好,你去将那使者带到我这儿来。”关羽开口道。 “父亲你...”闻言,关平不由微微一愣,因為关羽曾吩咐过,自己绝不见东吴劝降的使者,不知他為何此时又转了性。 “刚刚平儿你说到高祖滎阳之败,那你可知当初高祖皇帝又是如何从滎阳逃脱的呢?”关羽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缓缓道。 “父亲你莫不是要...”关平当即明瞭,开口道,“诈降!” “没错,滎阳之战,高祖皇帝兵败被困孤城,亦是面临绝境。然高祖他使部将纪信假扮自己出东门诈降,乘楚军疏於防备之机,从西门突围而走...”关羽点头说道。 “孩儿愿做纪信假扮父亲,以助父亲离开麦城。”关平当即开口道。 “不用!”关羽断然拒绝关平所请,只是温言劝慰道,“為父如何会让你去送死。” “可是...”关平还欲多言,关羽已打断他的话,“你只需把幡旗做成人像立在城墙上,然后命人在约定之时打开城门即可,届时趁吴军入城混乱之际,我再率军突然杀出,必能打开一条血路!” 眼见关羽侃侃而谈,面上又恢复了如往常般镇定自若的神色,关平亦是不由神色一振,朗声领命道:“诺!”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七) ?是夜,关平依关羽所言,在城头遍佈用幡旗做成的人像,用作疑兵来欺骗吴军,然后收拢麦城中的残军,等在西城门内,静待突围的那一刻到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或许便是自己在荆州的最后一战,若是突围成功,那便可逃亡西川以图再战,而若是失败... 天空忽然飘起了一阵鹅毛大雪,感受到雪花中浸著的丝丝凉意,望著脚下的道路被积雪慢慢覆盖,此时的关平不禁心念一动——莫不是上天也在帮助己方,特意下了这场雪為他们掩盖逃离的方向,让吴军无法追击。 时间到了!关平心中默念一声,在他身边的关羽亦是丹凤眼骤然睁开,下一刻他已翻身上了赤兔马,手中青龙偃月刀重重一挥,厉声道:“开门,诸人随我突围!” 关羽话音一落,沉重的城门便被缓缓打开了来。关羽一马当先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头,而在他身后剩下的四百餘人皆是纷纷上马,跟著他一道衝杀出去。 关羽与东吴劝降的使者约定的是在东门受降,因此吴军将重兵都放在了麦城以东,西门外并没有留太多兵马,但也足有数千人,是关羽带领的这支残军的数倍之多。 可是这些吴军根本没有想到关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突围,也没有想到其会选择自己的方向突围。眼见一队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不少吴军士卒都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取下自己的武器来来迎敌。 一方是在麦城外风雪中下苦苦等待。毫无作战準备的吴军将士。一方是隐忍许久,养精蓄锐,只等关羽一声令下,便要抱著必死之心做最后一搏的死士。 双方的气势、精神因為时势的关系,原本并不太大的差距,骤然间被拉大到了一种战场上不可能承担的距离。 四百名关羽军将士就像是一把被烧热了地刀子,锋利无比地冲入了吴军阵营之中,随著无数鲜血的迸溅,尸首的落马,他们很快便在敌阵中斩开了一道大口子。 不过瞬间,吴军的前锋营便死伤惨重,而后方地大队步卒被这雷霆一击打的有些心神涣乱,一时间根本无法冲上来救援,而此时旷野上的吴军,但相隔犹有一段距离,情势分外散乱。何况看这队骑兵如此如风驰电掣般衝击,谁也不知道当大队前来合围时,他们会不会另选一个突破口,谁人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他们害怕自己的攻击引来对方更為疯狂和猛烈的反扑,因此增援缺口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这些人突破的速度。 只见关羽座下的赤兔马奋力前行,吴军骑兵座下地马却悲鸣乱跑,就如同它们背上地主人们此时的心境。 马蹄之下,残雪渐起,数百名骑兵在关羽的带领下,在数倍于己的吴军阵营中杀了个几进几出,这种狂妄蔑死的气势,这个令人心悸的画面,必将长久地停留在在场所有人的记忆中。 因為胯下神驹的缘故,关羽衝杀速度极快,须臾便杀穿了吴军的阵势,而在他身后此刻仅仅只有关平等数十骑而已,更多的人还在与吴军奋力廝杀,关羽面色一沉便要转身再度杀入敌阵,可是却為关平死死劝阻。 无奈之下,关羽只得带著这数十骑一路往北而去,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将纷乱的马蹄印记慢慢的掩盖了起来...... “休息一下吧。”狂奔了一夜,关羽察觉到赤兔马也有些累了,当即开口道。 其实若是放在数年前,休说一夜,即便是跑上三天三夜,如赤兔这般神驹也是不会累的,但毕竟岁月不饶人,马儿更是如此,它们的寿命不比的人类,如今的赤兔已经跟随过董卓、吕布、关羽三位主人,已近暮年了,如今马力不济也是情有可原。 此时飘洒了大半个晚上的雪也逐渐停了,诸人纷纷下马,在一旁休息。 “父亲,喝口水吧。”关平从马上取下水袋,递给关羽。 关羽伸手接过,还没有放到嘴边,面色却是陡然凝重起来,因為前方不远处缓缓走出了一支百餘人的部队。 “收起来吧。”关羽将水袋还给关平,独自一人来到赤兔马边翻身而上。 “备战。”关平见状,紧张的招呼身边的诸人。 “不用,来的是故友而已...”马上的关羽摇了摇头,轻声道。 说罢,他便驱使著坐骑往来人的方向行去,听了他的话,关平绷紧的心弦微微一鬆,示意其餘人自己小心,他则上马跟了过去。 眼见关羽独自一人迎上来,对面的队伍亦是缓缓驶出一人一骑,关羽双目望向来人,轻声开口道:“童兄弟可好。” 来者正是司马英,他為司马懿所命,不得已只得带著百余亲卫来这麦城通往上庸的必经之处设伏。 听到关羽唤自己為“童兄弟”,司马英本欲出言纠正,但沉吟片刻,终是开口答道:“还好,云长兄如何?” “败军之将无顏以见昔日袍泽。”关羽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的双目依旧是望向司马英,而不知為何,司马英却似乎不敢与他对视,将头微微偏向一边。 “樊城一战,关某败得心服口服。”关羽见他的模样,兀自开口道,“童兄弟若是因战场上的胜败而担心误了你我手足之情,那便实在是太过小看关某了。” “云长...”司马英终於将头望向关羽,声音却分外踟躕,“我...” “不用说了。”关羽却是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你今日的来意,我自然心知,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战场上的胜败绝不会误了你我之间的手足之情...” 说道这里,关羽不禁顿了顿,长叹一声:“命运多舛,為何让你我二人互為敌手。” 司马英不语,心中亦是感慨非常:是啊,世事无常,没有谁是会得到上天刻意的偏爱,永远的事事如意。 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关羽终是缓缓攥紧了手中青龙偃月刀,抬眼望向司马英,朗声道:“关某平生向来自命不凡,尤其是在武艺上,少有对人另眼相待,唯独二人让我一直有愿与之一战,一人是我的三弟张翼德,可惜我俩共為一主,而且有桃园结义之情,因而今生是无法拼死一战,决出胜负了。” 司马英安静的听著关羽所言,他能从对方的言语中感受到那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另一人便是童兄弟你了。”关羽看著司马英,徐徐说道,“今日关某终能得偿所愿,何其幸甚!”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章 最后的战神(八) ?说到这里,关羽从来都是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开,眸子里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战意,整个人仿若突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凛然於天地间! 他如墨的黑髮已有斑白,他坚毅的容顏已满是沧桑,他威仪的额头遍佈皱纹... 似水流年,如刀如箭,纵毁不了奇伟的风骨,却已改变了往昔的容顏! 可他的腰板仍如长枪一样挺直,他的双眸仍和繁星一样的闪亮。他骑在马上,挺起胸膛,因為他一直无愧於天地,他双肩凝厚,因為他依旧可以担负天地间的浩荡正气。 他便是关羽,他在等待著自己人生中最快意的一战! 连胯下赤兔马也感受到了他的战意,高亢的长嘶一声接著一声!仿若是在这一即将到来的大战,唱著最嘹亮的战歌! 司马英缓缓举起自己手中的银枪,到了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堂堂正正的与关羽对决,这是对一个武士最好的尊重,或许也是最后的尊重... 雪已停,风更冷,刮在身上,透骨的寒。 关羽动了,只是瞬息间,那匹火色的战马已经逼到司马英的面前。司马英目光微凝,却已来不及回撤,只能看著一道刀光裂空而来,激起的气流似乎已经割到了他的面颊。 这是关羽的第一刀,司马英挥舞著手中长枪去格挡。半空中,一缕枪樱飘然落下,為刀光毫不留情地割断,然后长刀重重的劈在枪身上。巨大的力量,甚至在枪身上刻下了一条豁口。 两人擦肩而过,关羽闪电般兜转了战马,再次一刀劈下。 关羽的第二刀,每一刀看似都毫无区别,只是简单的纵劈,只是一刀比一刀更快,更凌厉!连闪避也已经没有空隙,司马英亦是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回身一刺,刀枪凌空相交,各自猛地一振,巨大的力量,让二人各自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司马英刚刚稳住猛烈颤抖的枪身之机,第三刀已是衔尾紧随而来,被银枪微微弹开的青龙偃月刀只是凌空一震,而后再次劈落! “鏗鏘”一声!一抹鲜血从司马英的嘴角缓缓滑落,而右手的虎口也已崩裂开来,没人看清楚他是如何挡下关羽这石破天惊的一刀,但他终究是挡下了,虽然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便是关羽的刀法,前三刀精妙无双,纵横天下,几无人能敌!无数英雄豪杰如顏良、如文丑皆是倒在他这三刀之下,可今天司马英却是一步未退,生生将这三刀尽数挡了下来! 不远处一直屏气凝神的关平愣愣的看著这一幕,他是最瞭解关羽这套连环刀法威力的人,在他的心目中,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人能硬抗住父亲这三刀,可偏偏司马英就做到了,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连天际重新飘扬起鹅毛大雪也浑然不觉。 雪花在旷野里飘飘洒洒地落著,虽然受了伤,然而司马英的双眼越来越亮,脑海之中没有一丝杂念,浑然忘却了自己身上的伤痛,这是他旺盛至极的斗志以及已经被催至顶峰的状态。 骤然间,四道淡淡光芒的照亮了略显晦暗的天地,空中出现了四道捉摸不定,异常诡异的痕跡,每一道痕跡里,便是一道令人心悸的枪势,竟让分不出来,这四枪是哪一招先出,哪一招会后至。 关羽三刀之后,攻守已然转换。瞬息间,司马英已经驱马来到了他的身前,双臂衣衫呼呼作响,衫下的每一丝肌肉都猛烈地爆发出了最惊人的能量,於电光火石间出枪收枪,连发四枪! 这四招枪法遁天地而至,每一枪皆是刺穿天地间飘洒的一片雪花,然后夹杂著冰雪的寒意,一往无前的刺向了关羽的浑身四处死穴! 然而片刻之后,司马英却是骇然发现自己的四枪竟全部刺空,尤其是最后一枪距离关羽的小腹只有一寸距离,却偏是这一寸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枪势已尽,犹如飞瀑已乾,再也无法汹涌,再也无法靠近。 若说刚才司马英硬抗下关羽那三刀展示了他无与伦比的气魄和勇力的话,那麼关羽此刻轻描淡写的驱使著赤兔马在雪地上几起几落,看似随意却又妙到毫巔地让开了司马英这蓄势已久,如闪电一般释出的四招,便是展示了其大巧若拙、让人叹為观止的身法,而且别忘了这一系列动作还是在马背上完成的。 虽然如此,但司马英的脸上没有丝毫失望的表情,依旧一脸平静,而那双眼眸里的亮光,竟是倏乎间敛去,然而内里藏著的无数波涛汹涌的暗流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战意! “喝啊!”司马英长啸一声,伴随著大作的风雪,再度驱马而上,而关羽亦是面色凛然,迎著他冲了过去。 风愈急!雪更猛! 狂傲的风雪中,关平即便是如何睁大自己的双眼,也看不清司马英和关羽二人的一举一动,他唯独能看见点点鲜红的血花夹杂在风雪中飘落於滴,这是真正只属於两个人的战斗! 此刻两人皆是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了巔峰,每一次的出招格挡都带著让人心悸的气势,这是一场真正惨烈的死战,亦是一场巔峰武技的廝杀! 人力终有尽时,再如何强横的人物也无法抵御时间的侵蚀,关羽和司马英都是如此,或许在武艺上两人可以不分轩輊,然而相较于关羽,司马英却有他最大的优势——年轻! “哼!”一声闷哼,关羽与赤兔马皆是浑身一震,退出了战圈。从他的口鼻中同时缓缓流出鲜血,虽然双手还握著青龙偃月刀,但是手臂如柳絮般不可抑制的慢慢颤抖著,此刻任谁也看得出来,他是靠著无比坚强的毅力在支撑著自己没有倒下,而内里已是油灯枯尽,再无续战之力了。 而与此同时,司马英亦是在马上喘著出气,眼神分外复杂的望著对方。 “我败了。”关羽无比艰难和苦涩的开了口,他仿佛还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话音刚落,却是感到一阵力竭的无力感,终究无法再保持现在的状态,整个身子一软,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父亲!”关平大惊失色,赶紧下马奔到关羽身边,将自己的父亲扶了起来。幸亏地上的积雪深厚,关羽虽坠马,却并未加重伤势。 “云长,魏王殿下只是想请你去许都,并非是要你的性命。”司马英望著不远处相互搀扶著的父子俩,尤其是老态尽显的关羽,心中驀然闪过一丝不忍,当即开口道。 “我是不会和你去许都的!”关羽声音虽轻,却是无比坚定。 闻言,司马英不禁低头默然。而关羽亦是看出了他的為难,他轻咳两声,吐出胸中的淤血,然后将关平推开,一步步走到司马英面前,忽然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童兄弟,我也绝不会让你為难...” “不!”司马英似乎察觉到了关羽的异样,当即面色一变,大喊道。 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天地间雷电一闪,关羽反转长刀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的抹了下去! 冲天的鲜血伴随著赤兔马的长嘶喷涌而出——锋利的青龙偃月刀轻易的砍断了关羽的头颈,也带走了这位绝世名将的生命......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一章 月之影(一) ?许都,关羽覆灭的消息早已从麦城传到了这里,前段时间因為其兵锋所指,弄得人心惶惶,如今听闻其败亡,许都的百姓不由皆是鬆了口气。 非但是普通的百姓,连曹操亦是感觉到大為轻鬆,早已没了当初被逼要与眾臣商议迁都时,那股芒刺在背的感受。 而今日是司马英班师回朝的日子,他在府中备下了一席丰盛的酒宴,特意為司马英庆功。 “臣司马英见过魏王殿下。”司马英甫一走进大堂,曹操端坐在堂上,当即行礼道。 “无需多礼,无需多礼。”曹操大笑著走下堂来,伸手将司马英扶起,好生将其打量一番,朗声道,“得此良将,何愁天下不平啊!” “殿下谬赞了,司马英何敢言功,不过是三军将士用命...”司马英连连道。 “不消说了,司马英你也无需自谦,来,上座。”曹操显然是心情好极,执著司马英的手将其一路送到堂下右首首位让他坐下。 “来人,上酒。”曹操拍拍手,让人给司马英倒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朝向司马英,笑道,“孤敬你一爵。” “多谢丞相!”司马英朝曹操行了一礼,然后捧著酒杯站起身来,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云长一死,孤终可卧榻安枕了!”曹操亦是饮下一杯酒,朗声笑道,“对了,云长的首级在何处?” 司马英面色微微一变,一抹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旋即拍拍手,不多时便有他的亲卫捧著一玉匣上到大殿来,献给曹操。 曹操接过玉匣放在案上,缓缓打开来,只见内里的关羽面庞如往常一般,不由笑道:“云长,别来无恙啊!” 话音刚落,曹操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顿时一阵剧痛,让他几乎不能自己,恍惚间仿佛看到玉匣中的关羽唇目微动、鬚髮皆张,他不禁大喝一声,将玉匣扫倒在一边。 “殿下!殿下!”诸臣见状,皆是大惊失色,都冲了上去為曹操急救。 “华佗神医呢,他在何处,还不快快唤华神医出来為殿下诊治!”司马英见曹操的模样,知其头疾又再次复发了,本欲也上去看望,不过他心知自己不通医术,去了只怕反而碍事,便是立在一旁,焦急的开口道。 “不用了,华佗已经死了。”却不想,司马懿缓缓来到他的身边,冷冷的开口道。 司马英诧异的望向自己的父亲,竟是发现他嘴角隐隐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大哥,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司马英抬头望去,只见一张绝美的容顏映入眼帘中,不是刘嫣又是何人? “嫣妹...”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司马英终於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沉重,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大约是二人这麼多年来,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再度相逢,司马英和刘嫣似乎都有千言万语想要向对方倾诉,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他俩就这样静静的凝视著对方,久久未发一语。 良久,司马英终於走上前去,轻轻的将刘嫣揽入怀中,缓缓道:“嫣妹,让你担心了。” “大哥这是哪里的话。”刘嫣将臻首紧贴在他坚实的臂膀中,感受到司马英怀中熟悉的气息。 “大哥一路奔波,必然是累了吧,小妹在屋内给你準备了吃食,你先吃点东西。”须臾,刘嫣抬头望向司马英,轻声道。 司马英点点头,随她一道进到屋内,内里果然备了一席精美酒食,可见刘嫣花费不少心思,不过他刚才在魏王王府已经吃了不少东西,而且怀有心事,因此每样菜动了一筷子,便浅尝輒止,没有继续进食的想法了。 “怎麼了,是不是这些菜不合大哥你的胃口,那我现在就去换了。”刘嫣眼见司马英没有食欲,当即开口问道。 “不用了,都很好吃,只是我实在...”司马英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大哥你有心事?”刘嫣问道。 司马英望向刘嫣,努了努嘴唇,欲言又止。 “此番大哥你出征樊城,小妹未能随行,不知其中发生了何事,何不与我说说。”刘嫣心思灵巧,眼见司马英如此,心知必然与此番樊城之战有关,当即开口问道。 “此番樊城之战...”司马英见她问起,也不隐瞒,缓缓将樊城之战的经过与刘嫣说了一遍。 “大哥可是还在对关云长之死掛怀?”听完了司马英的敍述,虽然他刻意将麦城之战一笔带过,但刘嫣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心中对关羽的愧疚之情,当即开口问道。 “云长虽非我所杀,然却始终与我脱不了干系。”司马英站起身来,面色凝重,“云长何等重情重义之人,為我所逼死,我心何尝能安。” “大哥此言差矣。”闻言,刘嫣却是正色道,“关云长之败,败在其太过自傲,為胜利冲昏了头脑,这才让东吴有机可乘,以至於失了荆州,与大哥你有何干?” “可是...”司马英还想说点什麼,刘嫣已抢先开了口,“何况你也说关云长乃是自己不愿回西川见兄长,然后自尽而亡,大哥你已对他仁至义尽,何必还自寻烦恼?” “哎,嫣妹你不用开导我了,无论如何,云长之死我确是有愧於他,非但是我,连魏王殿下也是心中有愧。”司马英摇了摇头,“当初华容道前,若非云长义薄云天,魏王他...” 华容道关羽义释曹操等人时,刘嫣亦是随司马英在在现场,她忆起当初的经过,顿时更加理解司马英此时的感受。 眼见提到关羽之死,司马英的情绪更加低落,刘嫣便不再追问下去,转移话题道:“大哥你出征在前线多月,许都里亦是发生了许多事情,想必你不甚瞭解吧。” “哦,许都发生了什麼事?”司马英开口问道。 “荀文若死了。”刘嫣缓缓说道。 “什麼,文若军师死了?”闻言,司马英面色顿时一变,急声追问道,“如何死的?” “听说是服毒自尽的。”刘嫣轻声说道,“荀文若一向劝诫曹操称王,曹操对其早有不满之心,但因其乃是王佐之才,故而隐忍不发,但上月荀文若忧劳成疾,曹操却是命人送去了一盒食物与他,但食盒中却是空无一物,荀彧见了之后,当夜便服毒自尽了。” “食盒?空无一物?”听了刘嫣所言,司马英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忽然长叹一声,不无悲愤的开口道,“天下当真就这麼重要麼?為了这个天下,世人皆是如此疯狂,孟德是如此,父亲亦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天下之大不但容不下一个关云长,也容不下一个荀文若!” 听到这里,刘嫣顿时一惊,柳眉微蹙,说道:“大哥你说什麼?莫不是荀彧之死与伯父有关?” 司马英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落寞已经说明了一切,司马英之所以如此肯定自然是有原因的,司马懿与荀彧之间早有间隙,而私下里司马懿对其一向忌惮,司马英很瞭解自己父亲的為人,对於荀彧这样的人,司马懿绝不会手下留情,他必然会用尽所有办法除掉如荀彧这般的眼中钉、肉中刺、為成就大业铺平道路。 而且刚才一刹那间,司马英突然想起了在樊城时司马懿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那话中已经无比明确的暗示了荀彧之死的资讯,只是当时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困守麦城的关羽身上,而忽略了这一点。 “嫣妹,你说我这些年做得事情真的都是对的麼?”司马英原本激愤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沉默了许久,面上满是落寞的忽然开口道。 “大哥...”刘嫣怔怔的望著司马英,她与司马英相处多年,却是第一次在司马英脸上看到如此神色,一时不知该说什麼好。 司马英眼神有些迷离,喃喃道:“為了一个家族大业,我和二师兄决裂;為了这个大业,我逼死了云长;為了这个大业,我还要坐视无数无辜的人丢掉他们的性命;这个大业到底是什么?為了一个家族所谓的大业,却要弄得生灵涂炭,这个大业到底有何意义?!” “嫣妹,我做的到底对不对,到底对不对?!”司马英将自己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双手却是死死的攥紧,连指甲也深深的嵌入到手心之中,足见其内心的痛苦。 眼见司马英如此模样,刘嫣更加心疼,她紧紧搂住司马英,柔声道:“大哥,你...” 司马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握住刘嫣的手,摇头道:“嫣妹你放心吧,或许时间会让我明白一切的,也只有时间才能检验我做得到底是对还是错...” 刘嫣抱著无助的司马英,心中突然闪过一阵强烈感觉,司马英的人生,即将迎来另一次的巨变???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一章 月之影(二) ?“天色不早了,嫣妹你準备这麼多菜肴肯定累了吧,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两人又叙了很长时间的话,将这几个月来的相思之苦说与对方,直到日头西沉,司马英站起身来,笑著说道。 “恩...”刘嫣点点头,亦是站起身来,“我送送大哥你吧。” “好。”司马英点点头,刘嫣一路将他送到院外,司马英正準备与她告别,却发现刘嫣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似乎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怎麼了,还有什麼事麼?”眼见于此,司马英便不著急离开了,他望著刘嫣关切的问道。 刘嫣欲言又止,思虑了片刻,低声说道:“大哥,我们都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你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吗?” 这个话题一直是刘嫣与司马英之间避而不谈的话题。多年来,虽然两人感情日篤,但是两人仍然维持著朋友的关系,而未有更深的逾越。 “…”忽然听到刘嫣提起这事,司马英心中一阵刺痛,一个从未忘却的倩影又浮现了出来。 刘嫣见他如此,心中喑叹一声,知道司马英对童玲的愧疚,仍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其实倒也没什麼事,只是这几日我总觉得府中有人在暗地里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所以希望你能多陪陪我而已???”刘嫣见司马英為难,登时转换了话题,“有时我夜里醒来,也会感觉到窗外有人...” “不要胡思乱想了,肯定是你的错觉,这府内的下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绝不会有人有异心的。”司马英拍了怕她的肩膀,轻声劝慰道,“要不今晚我在你院子里守候,看看到底是否有人装神弄鬼?” “算了,大哥你今日第一天回府,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是。”闻言,刘嫣当即摇了摇头,开口道,“或许...或许是大哥你离开太久了,我有些疑神疑鬼了。”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司马英点点头,转身缓步离开,刘嫣望著他离去的背影,扁了扁嘴,回到屋内,独自坐在镜前,一时不知该做点什麼。 目光下意识的往铜镜中扫过,却发现镜中除了自己外似乎还有个淡淡的影子从窗前一闪而过! 刘嫣当即一惊,赶紧回过头去,不过窗外并无什麼异样,她不自觉的拍拍胸脯,心中暗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虽是这麼想,但刘嫣还是站起身来,快步来到窗前,将窗户小心翼翼的放下关好... 夜深了,但司马英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如果说眼见关羽死在自己面前让他原本坚定的想要实践家族大业的想法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话,那麼荀彧的死让他开始反思起来,反思自己為了司马懿口中那个家族大业而所做的一切。 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尤其是与司马懿父子相认之后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司马英这才陡然发现,自己是做了那麼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做了那麼多在以前自己绝不赞同的事情,司马英开始渐渐感觉到自己都有些不像自己了,他甚至开始有些许的害怕,他害怕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他根本不想成為的人。 这些当真是自己想要的麼?司马英在心底反问自己,但却久久没有给出回答。 “哎。”司马英长叹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他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是他心中清楚,不是自己无法给出答案,而是不敢给出那个答案。 内心的极度矛盾让司马英分外纠结,俊朗的脸上显现出深沉的落寞之色。 昏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些话他无法对其他任何人倾诉,甚至连刘嫣也无法,因為他不想刘嫣為自己担心。而此刻司马英脑海里渐渐浮现起另一个人的样子,每当这种夜深人静、无心成眠的夜里,司马英总会回忆起她的模样,每每想起她,司马英就会变得心安,这是亲人之间特有感情。 “小师妹,你到底在哪儿呢?”司马英低下头,口中喃喃自语道。 “吱吱”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响。 “谁在那里!”司马英面色一凛,厉喝一声。下一刻,他一口吹灭了油灯的烛火,然后屏气凝神的藏在屋子的一隅,时刻警惕著随时可能到来的偷袭。 不过,等了许久,屋子内外并没有任何异样,司马英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来到门边,从门缝中向外探望,只见院中树影婆娑,月影朦朧,而刚才偷视自己的人早已不见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二章 崩裂(一) ?今天是朝会的日子,虽然如今在朝堂上议事不过只是走过场而已,其实很多东西的结果早已在魏王府中决定,但毕竟朝会是祖制,即便是曹操也不敢逾越。所以虽然曹操这些日子卧病在床,无法上朝,但朝会照例还是要开的。 一大早,司马英便独自往皇宫行去,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带亲卫,毕竟也已几个月没回许都了,他想一个人在城里走走,瞭解下许都的变化。 许都本不大,但自曹操迎汉天子以此处之后,為了将许都营造出可以媲美长安、洛阳的帝都气象,便徵发了上万民夫对其进行了扩建,并詔令天下将汉都迁到此处,许都的规模便逐渐扩大,汇聚的百姓也越来越多,这许都如今算得上是整个汉朝最大的城市之一了,变化日新月异,几可算得上是一天一个样。 司马英缓步前行,目光四处游移,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处皆是商家的旗幡飘扬,益州的锦绣、凉州的骏马、江东的海鱼...南来北往的各地的货物都能在这里找到,但是这色彩繽纷的街景在司马英此刻的眼中却呈现出一片无声的灰白。 “你听说了麼,魏王殿下又病倒了,已经一连好些日子不见外臣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几个暂时没活干的苦力蹲在地上,随意的聊著天。 “是麼,还是头疾的老毛病麼?” “可不是麼。”透露魏王病发的那名苦力接著道,“本来前段时间全赖华佗神医的针灸之术,殿下的病已好了很多,可惜朝中有奸人进谗,华神医惨死在狱中。” 苦力顿了顿,接著道:“魏王殿下虽圣明,可惜如今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加上身患重病,以至於朝中奸党横行,不知我大汉朝何时才能迎来真正中兴。” 此言一出,周遭的同伴皆是点头称是,面露叹息之色,唯有远处的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当即转过身準备离开,不过就在此时,他眼角的餘光却是瞥见一游手好閒的男子去到那群苦力身边,开口道:“什麼身患重病,魏王殿下那是中了毒,可不是生病。” 闻言,司马英脸色陡然一变,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再次望向墙角的那群人。 “中毒?你可不要乱说,魏王殿下位高权重,谁敢下毒害他,你小子就不要危言耸听了。”苦力有人瞪了眼那游手好閒的男子,沉声道。 “嘿,你可还真别不信。”那男子摇了摇头,一脸神秘的说道,“我可是有内幕消息的,魏王殿下就是被身边人下的毒。” “谁?”听到这里,眾人皆是屏气凝神,静待他说出下文。 “不是别人就是你们刚才说的奸臣...”男子警惕的四下张望了眼,司马英假意将注意力放在路边的一个小摊上,但凭他的耳力,这些人说的一字一句他都能一字不差的听到。 “司、马、懿!”男子声音虽轻,却仿似重锤一样,字字敲打在司马英的心头,而那些苦力亦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很快的交头接耳的议论开来。 那游手好閒的男子不时也对诸人的讨论补充几句,说出些自以為是却又能蛊惑人心的所谓证据来,不多时这些苦力便大都相信了他所言,因為在这些人心中司马懿本身就不是个好人。 那男子满意的望著这一切,然后转身而去。相信用不了司马懿下毒杀害曹操的流言便会从这些人口中一传十十传百,过不了多久只怕整个许都都会遍佈这流言蜚语。 司马英不待他走远,便快步跟了上去,一路尾随对方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这才动手将其制住。 “你...你想做什麼?”游手好閒的男子回过头来,眼见是一个陌生的人擒下自己,在看司马英穿著,知其是位高权重之人,心中不由有些害怕,颤声问道。 “你叫什麼名字?”司马英沉声问道。 “王...闲...”男子不知其究竟是何意,老老实实的答道。 “你不知汉律麼?竟敢在市集中散步谣言,诬陷朝中大臣,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将你送廷尉府处置。”司马英厉声道。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那名叫王闲的男子被他所言吓得面色苍白,他自然知道廷尉府是什麼地方,一旦被抓紧那里,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他当即朗声求饶道。 “饶命?”司马英冷笑一声,开口道,“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挺威风的麼,擅自编造谣言、构陷他人...” “大人饶命,刚才小的所言不是我编造的啊,我哪有这个胆子...”闻言,王闲立刻大声辩道,“何况即便小人真是胆大包天,又哪里编得出来这种话啊?” “当真?”司马英面色微微一变,开口问道。 “绝对是真的,刚才小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人所指使的。”王闲急切的说道。 “什麼人指使你的?”司马英喝问道,眼见王闲面露踟躕之色,不禁立马提高音量问道,“还不快说!当真想让我送你去廷尉府麼?” “我说,我说...”王闲见他面色又变了,当即如实将所有实情都说了出来,“这些话都是一个女子教我说的,她给了我十金,让我在许都的大街小巷对这些百姓散播,她还说如果我不照她的话去做,那麼便会给我好看,我逼不得已才...” “女子?什麼样的女子?”司马英皱眉问道。 “我也没看清,她来找我都是在夜里,每次说完就走,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王闲唯唯诺诺的说道。 “都是?”司马英直直的盯著王闲,追问道,“这些时日里,许都城中传出的司马懿是奸臣的流言,亦是她让你散播的?” “没...没错。”王闲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低头说道。 王闲把话说完,司马英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都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若当真这些流言传入了曹操耳里,难保其不对父亲產生怀疑,司马英有心帮司马懿找到谣言的源头,可到底究竟是谁在如此构陷父亲呢? 思虑了许久,司马英始终没有找到答案,当他回过神来之际,那王闲早就趁机悄然逃走了,司马英这才想起之际还要赶著去上朝,只得将疑惑暂且放在放心,一路往皇宫行去。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二章 崩裂(二) ?司马英走到半路,却是见到一队巡城的士卒急匆匆的往城的另一头赶去。 “何事如此匆忙?”司马英拦下领头的校尉,开口问道。 “是司马将军。”那校尉认出了司马英,当即向他行了一礼,俄而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司马英的问话,倒是面色变得颇為复杂。 “到底发生了什麼事?”校尉表情的变幻让司马英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追问道。 “回将军,是...”那校尉顿了顿,这才开了口,“是司马大人遇刺了!” “什麼?父亲他遇刺了?”闻言,司马英顿时面色一变,急声道。早在汉中之战后,曹操便赏了司马英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如今司马英已搬出了司马家,因此对於司马懿发生的事情,他并不能完全的第一时间瞭解。 “正是,今日辰时有刺客潜入司马大人的府邸,意图行刺司马大人,幸亏司马大人机敏,躲过了一劫,不过那刺客也趁乱逃出了司马府,如今廷尉大人让我们在城中搜捕刺客...”那校尉话还没有说完,司马英已经赶紧转身改变方向,往司马府快步而去。 司马英一路来到司马懿府邸之外,只见宅院外佈满了廷尉府的士兵,而府门却是大门紧锁。 司马英顾不上及闸外的将军打招呼,径直走到门边重重的扣了几下门环。 “我家老爷说了,让你们守在门外便是,他谁也不想见。”内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司马英听出来了是管事司马钱。 “是我,司马英,我想见见父亲大人。”司马英朗声开口道。 “哦,是英少爷,快请进。”司马英话音一落,大门便应声而开,司马钱探出身子来,确认来得的确是司马英,这才闪身让他进去。 “父亲大人怎麼样了,有受伤麼?”司马英进到院内后,当即开口问道。 “英少爷放心,老爷他如何会為这些蟊贼所伤。”司马钱微微一笑,开口道,“只是这蟊贼将事情闹得有些大,连廷尉府都惊动了,老爷不想被这些士卒打扰,所以便让他们在府外守护就是。” “喔。”司马英点点头,只要司马懿没有事那便好,他顿了顿接著道,“我想见见父亲。” “英少爷随我来吧,老爷他在书房之中。”司马钱一路将司马英领到后院的书房外,司马英推门进到内里,司马懿正负手站在屋内。 “父亲。”司马英朝他行礼唤道。 “英儿你来了。”司马懿转过身来,望向司马英,开口道,“今日小朝会你未去麼?” “孩儿行在路上时听闻父亲你遇刺,就直接来了这里,朝会自然去不了了。”司马英开口道,“如今看到父亲大人您安然无恙,孩儿便放心了。” “不用担心。”司马懿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这种蟊贼,為父还不放在眼里。” 司马英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生本领,天下少人人能敌,寻常刺客必然奈何不了他,不过毕竟还是要亲眼见到了司马懿无大碍后,这才能安心。 “对了,我听说这蟊贼逃了...”司马英忽然想起那校尉对自己说的话,开口道。 “恩,此人似乎很瞭解為父,她应该并非是想来行刺,而是知道今日早朝,只道是我去了宫中,这才潜入府中寻一些东西,只不过我今日被一些俗事耽搁,走得迟了,这才撞破了此人的行踪,她一时间狗急跳墙,逼不得已才对為父出手。”司马懿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司马英点点头。 “不过此人也為我所伤,想必已是身负重创,让她逃了便逃了吧。”司马懿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 “唔...”司马英努了努嘴,正待说点什麼,然而陡然间脸色却是大变,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震,目光只是紧紧的盯著不远处方案上的一物。 “英儿识得此物?”司马懿眼见司马英面色有些异样,不由开口道,“这是那刺客身上掉落的,想不到此人武艺不差,但却竟是个女子。” 司马英没有开口,只是缓步走到案边,目光死死望著案上的东西——那是一枚银色的耳坠,显然是女子的饰物,因此刚才司马懿才会如此说。 “英儿?英儿!”司马懿连唤了司马英几声,司马英这才回过神来,望向他。 “你怎麼了?莫不是此物你识得的?”司马懿见他目光有些失神,不由皱眉再问了一次。 “唔...”司马英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孩儿家中还有些事,就先行告退了。” “好吧,你先去吧。”司马懿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不过精明如司马懿如何会看不出来司马英的异样,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异色......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二章 崩裂(三) ?出了司马府,司马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中的真实情感,他眼眶一瞬间便红了,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他之所以会如此失态自然是有其缘由的,而原因自然便是那枚银色耳坠——那是司马英在长安之时买给童玲的礼物,童玲自收到时起,便一直对这耳坠分外珍爱,从不离身。而且这耳坠本是一对,只是当初董卓擒了童玲,派华雄威胁司马英交出《古文尚书》时,用的也是这耳坠。 司马英用止不住颤抖著的右手探入怀中,慢慢取出一物,正是那另一枚银色耳坠,自从他从华雄处得到后,司马英便分外珍视,一直将其随身存放,也正是如此,刚才在书房中见到另一枚时,他才会如此迅速的想到童玲。 “玲儿,是你麼?真的是你麼?”司马英低声呢喃,脑海沉浸到过往的回忆之中。 “司马将军,司马将军!”就在此时,司马英耳边却是依稀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司马英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只见来人身著甲胄,应该是廷尉府的兵士。 “司马将军,能否让一让,我有刺客的消息要稟报司马大人。”那士卒恭敬的朝司马英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 “哦,好。”司马英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府门外,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当即闪身将大门露了出来。 “多谢司马将军。”那士卒感激的说道。 “对了,你刚才说什麼?”司马英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开口道,“发现了刺客的踪跡?” “正是,巡城的士兵今天发现了有一全身黑衣的可疑人物从南门出了城,看她的模样似乎还受了伤,应该就是行刺司马大人的刺客。”那士卒点头道。 “好的,有劳你了。”司马英朝他点点头,旋即转身大踏步的朝南门方向走去。 许都之南是茫茫群山,司马英出了城门,快步往山上行去,由於路上尚有许多积雪未化,他很快便在道路一侧发现了几滴斑斑血跡。看到这些血跡,司马英更是心急如焚,一路沿著血跡往前寻找,却是在一山洞之外发现那血跡突然消失。 “玲儿?玲儿!玲儿你在里面麼!”此时的司马英已然丧失了平日里的冷静,径直冲入了山洞中。 “玲儿!玲儿!”边往前走,他边大声的呼唤。 终於,司马英的呼唤有了回音,山洞内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轻声应道:“英哥哥,是你麼?” “玲儿,是我!”听到这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司马英顿时精神大振,加快加下的步伐循著声音前去,终於在山洞的一侧寻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正是失踪多年的童玲。 洞内光线昏暗,但司马英还是一眼认出了突然躺在地上的童玲,此时的童玲身著一声黑衣,面色分外苍白,嘴角还隐隐有些许血跡,她右手捂住胸口,眉宇间不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显然是受了重伤。 “玲儿你怎麼了?”司马英赶紧将童玲抱在怀中,关切的问道。 “英哥哥?真的是你麼英哥哥。”童玲抬眼望向司马英,无比虚弱的开口道。 “是我啊,玲儿我是你的英哥哥啊。”眼见童玲如此,司马英只觉胸口仿若遭受了重击。 “我...我还以為今生再...再也见不到英哥哥你了...”望著司马英,童玲的嘴角却是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缓缓道,“想...想不到还能再...再见到英哥哥你...你一面,玲...儿就算是...是死,也死而无...无憾了。” 童玲心绪激动之下,不由得咳嗽了起来,嘴角又有几缕血丝流下。 “不会的!不会的!玲儿你不要说傻话,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司马英斩钉截铁的说道,“玲儿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去找大夫来给你医治,即便是找遍天下的神医,我也一定要把你治好的。” “不...不用了。”闻言,童玲脸上闪过一抹感动之色,她摇了摇头说道,“玲儿只...只要英哥哥你在...在我身边,不要离...离开玲儿就好。” “好,我答应你,我什麼都答应你!”司马英眼眶又红了,急切的说道,“我就守在玲儿你的身边,哪裡也不去。” “英...英哥哥,你知道麼玲...玲儿这些年找你找得好...好苦。” “玲儿,我???我也找得你好苦,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儿,我找遍了整个大江南北也没有寻到你的踪跡。”司马英开口道。 “当年我為...我二师兄所救...”童玲强忍住身上的伤势,将这些年自己的经歷给司马英说了一遍。 原来当初童玲為赵云从董卓手中救出后,因為她身中剧毒的缘故,赵云本欲带他去见卧龙先生,看能否有办法替她解毒,然而由於路途过於遥远,童玲无法撑到卧龙岗,因此先将童玲送至水镜先生处医治。 水镜先生见多识广,认出童玲所中的毒来自西域,虽然没有解药,但只要慢慢调理,便可将她身体中的毒素清除乾净。童玲便在水镜先生处住下,她还从赵云口中得知了自己父亲之死与司马懿有关,為报父仇,她便一面养病一面跟随水镜先生苦练武艺。 等到一年多以后,童玲所中的才毒被水镜先生尽数排除,童玲迫不及待的前往许都寻找司马英,却是发现司马英身边多出了一个貌美如花的绝色女子,而且两人的关系匪浅,童玲顿时大受打击,心灰意冷之下再度回到了水镜山庄。 听到这里,司马英这才恍然大悟為何当初在江夏城外赵云见到自己和刘嫣在一起时竟是那样的神情,还刻意询问自己是否还记得小师妹,原来原因皆在此处。 “咳咳!”童玲显然是受创极重,说了这麼长段话,不禁又咳出血来。 “玲儿你不要说了,我这就带你去疗伤,一定能治好你的。”眼见童玲这般模样,司马英又怜又疼,来不及解释自己与刘嫣的关系,疾声说道。 “不...不用了,英哥哥,你听...听我把话说完。”童玲死死攥住司马英的衣角,摇了摇头,继续把话往下说了下去。 司马英虽然在曹操麾下屡立奇功,但童玲却感觉自己与司马英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只得将重心放在磨练武艺和寻机為父报仇之上。不过后来童玲从赵云口中得知司马英一直以来从未忘记过自己,童玲的心仿似又活过来了一般。 童玲本想立刻去寻找司马英,可惜此时司马英已与司马懿相认,而童玲亦是知道司马懿乃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兄手,也是掀起天下大乱的幕后黑手。為了让司马英醒悟过来,於是四处收集著司马懿危害天下的证据。 “英...英哥哥,玲儿不想看你助紂為虐,一步步滑向深渊。”不知何时童玲的眼中已有了水光,她低声道,“你知道麼,司马懿不但害死了我父亲,他还害死了很多人,现在他更要毒害魏王殿下...” “什麼,父亲他当真对孟德下毒?”闻言,司马英满是骇然。 “我知道英哥哥你...你不愿意相信,但是这...这是事实。”童玲惨然一笑,吃力的抬起右手来,她的手心中藏著一个瓷瓶,“这里面便...便是司马懿用的毒物,魏王殿下每...每日的饮食中都被加入了此...此物...” “玲儿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句话甫一说完,司马英一片混吨的脑海似有一道光亮闪过,他想起了司马懿刚才对自己说的话,驀然出言道,“这便是玲儿你今日在父亲府中寻到的?” 童玲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玲儿,你好傻,你好傻!”司马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控制眼眶中的泪水,“你怎麼不早些来找我呢?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 “英哥哥???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还认我这小师妹...”突然,童玲大口的吐出一抹殷红的鲜血,面露无比痛苦之色,显然是受的伤已越发严重。 “玲儿!玲儿!”司马英面色剧变,他用力抱紧童玲的身体,努力的呼唤著童玲的名字,抑制许久的眼泪终於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英...英哥哥,你笑...笑啊,玲儿不想看...看到你难过的样...样子...”童玲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司马英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她强忍著疼痛,轻声说道。 “...” “英哥哥,玲儿好想...好想再回长安,好想和你一切回长安去看爹。”童玲原本苍白的面颊渐渐的红润起来,但司马英知道这不过是迴光返照而已,童玲的生命力正在随著时间飞快的消逝。 “我答应你,答应你,等你好起来就陪你去。”司马英强抑住泪水,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但内心里巨大的悲痛让他的嘴角有如千钧重,任他如何使力也无法拉起。 “英哥哥,抱...抱紧我。”童玲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 司马英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泪水又一滴滴流了下来,偌大的山洞内,此刻再无任何声响。 司马英从未想到自己和童玲的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场面,更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重逢竟是如此短暂,他感受到怀中童玲的身体慢慢冷却下来,赶紧放开童玲,再次大声呼唤:“玲儿!玲儿你醒醒!醒醒啊!” 可惜,这一次,童玲再无法开口回答他了...... 狂乱、朦朧、哀伤,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玲儿你不是要练武麼?今天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考校你的武艺哦,你这样一声不说的便走了,也不怕师父生气?” “哎呀,今天天气这麼好,还练什麼武...再说反正有英哥哥你保护我,我学了也没用武之地啊...” ...... “英哥哥,我好看麼?” “好…好看。” “我是问你的这支玉釵好看不,你盯著人家脸看什麼!” ...... “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照顾,你怎麼照顾自己?战场上危险重重,随时都可能会丢掉性命,你独自一人...” “谁说我是独自一人了,不是还有这麼多将士和我一道与敌人廝杀麼?你就放心好了。” “放心,我怎麼放得下心来?爹他武艺如此高强,不也…不也…” ...... “...等到平定了黄巾贼人,我就回转长安陪你一起重建童氏武馆,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著你,好麼?” “那好,我等你回来。” ...... “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童玲的温言细语仿若在还耳边縈绕,司马英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悲意,他仰起头来面色狰狞的怒吼起来:“啊~~~!” 巨大的声响在静謐的山洞里,层层的迴响,久久没有停歇......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二章 崩裂(四) ?“大哥!你怎麼了!”当刘嫣看到司马英满身是血、怀抱著一女子回到家中,不由花容失色,大惊道。 “嫣妹,你替我好生照看玲儿。”却不想,司马英径直将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然后只丢下这麼一句话,便转身大踏步出了门。 “大哥!大哥...”刘嫣追出去想要叫住司马英,然而司马英像是著了魔般,只顾往前走,从身后刘嫣的声音充耳不闻。 无奈之下,刘嫣只能返回屋内,準备照顾司马英带回来的女子,可是她这时才发现,这女子早已气绝身亡多时了! 司马英一路往魏王王宫行去,他一身是血的模样以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让大街上不明就里的行人纷纷对他敬而远之。 “站住!”司马英还未走近魏王宫,就被守卫在外的兵士喝止。 “滚开!我要见魏王殿下!”一向对人谦和的司马英此时却仿若换了一个人般,对阻挡自己前进的兵士厉声喝道。 “原来是司马将军,属下失礼了。”那兵士认出来得是司马英,赶紧行礼赔罪,然而却并没有让路的意思,只是开口道,“请司马将军恕罪,属下职责在身,没有传令不敢放您进去。” “混账!我有大事要向殿下稟报,你竟敢挡我!”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厉芒,不再看对方,径直往内闯去! “司马将军!司马将军!”那兵士见司马英发怒,顿时大骇,竟是下意识的将佩剑抽了出来。 “敢对我拔剑!”长剑上泛起的清冷光芒一下子激发了司马英抑制许久的心绪,他冷哼一声,陡然出手! 那兵士根本没看清司马英的动作便感觉到右手上一股剧痛袭来,投眼望去,他的右手被司马英轻轻点在手肘上,吃痛之下,手中长剑也已被司马英夺过。 眼见自己的袍泽被人出手夺剑,原本守在王宫外的诸侍卫都围了过来,不过当看清出手的人是司马英时,眾人皆是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将军,你怎麼来了?”就在此时,从王宫内走出一人,眼见此幕,赶紧来到司马英的身边开口道。 “子廉,我有要事要当面稟报魏王殿下!”来人正是曹洪,司马英缓缓收起长剑,开口道。 “你们退下!”曹洪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侍卫回到各自岗位上去,然后瞥了眼浑身浴血,一脸怒意的司马英,他虽然不知道在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现在的司马英的為人,司马英如此迫切的要见曹操,必然是有大事发生,只是... “司马将军,你如今就算进到宫内,也必然是见不到魏王殿下...”曹洪压低声音,轻声道。 “孟德他怎麼了!”闻言,司马英脸色一变,心绪激动之下连对曹操的敬称也忘了,直接唤起了其表字。 “非但是你,只怕当今天子来了也是枉然。”曹洪知司马英与曹操情深,因為对其逾越之举也不以為意,只见他脸上闪过一抹悲易,开口道,“现在的魏王殿下已经...已经...” 然而曹洪话音未落,魏王王宫中却是爆发出一片大哭之声!听到这哭声,曹洪顿时面色惨白,身经百战的他从未在战场上怯过场,可现在却是陡然身子一软,几乎晕倒过去。 “子廉,子廉!你怎麼了!”司马英赶紧将他扶住。 曹洪还未开口,王宫中已走出詹事,对著眾人带著哭腔的高声道:“魏王殿下...薨!” 当“魏王殿下薨”这五个字传入司马英耳里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渐渐醒转过来,而这个时候周遭已是哭声一片。 司马英放眼望去,只见王宫内外,无数人伏地哭泣,连路过的百姓听闻这个消息亦是纷纷朝王宫的方向跪拜,对於他们、不仅仅是他们,对於整个北方的大汉朝百姓而言,是曹操结束了黄巾之乱以来军阀割据的局面,让他们过上安定的生活,正如曹操自己所言: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而对於司马英来说,曹操不但是他手足兄长,更是他一步步成长的引路者,若无曹孟德,何来如今的司马英?或许两人之间曾有过矛盾和间隙,但在司马英心中,对於曹操的尊敬从未随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分毫。 世人皆言:倾盖如故,白首如新。可是司马英如今悲凉的发现,自己还剩多少故人在身边呢? 為了父亲的家族大业,有多少在自己心目中佔据一席之地的人离自己而去,恩师童渊惨死,大师兄张绣和关羽在自己面前自尽,挚友郭嘉及曹操也因此而亡,还有胡车儿、二师兄赵云与自己反目成仇,甚至如今小师妹童玲也含恨而终... 司马英只觉得自己如今当真算得上是一个孤家寡人,小师妹说得没有错,自己这根本就是在助紂為虐!為了一族之私的野心,却要让这麼多无辜的人陪葬! 司马英攥紧了双拳,眼中闪耀著一股许久未有过的坚定神采,因為这一回他终於下定了决心——做回真真正正的自己!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四) ?整个地宫,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司马英缓缓站起身来,与刘嫣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胸中满是劫后餘生的庆倖。 司马英从怀中取出磐龙壁,笑道:“想不到又是它救了我一命。” “当初不是有人说这东西给自己带来不幸,想要扔掉的麼?”刘嫣似乎想到了什麼,望著司马英眨巴眨巴眼睛,亦是笑著说道。 闻言,司马英顿时想起了当初在洛阳的日子,一霎那间才发现那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忍不住有些希嘘。与此同时,想到刚才刘嫣奋不顾身的相救,心中又涌起一股别样的感觉,他轻轻握住刘嫣的手,轻声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候麼。” “我怎麼会让大哥你一人置於险地?”刘嫣柔声道,俄而她又有些诧异的开了口,“对了,大哥你不是秦始皇的后裔麼,如何那恶兽会攻击你呢?” 听刘嫣这麼说,司马英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迷惘之色,摇了摇头,慢慢的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刘嫣看司马英的模样,也不知该说什麼好,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终究还是司马英先开了口,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刘嫣说道。 “恩。”刘嫣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望著司马英一步步走向那高臺,伸手取下随侯珠。 只见司马英一手拿著磐龙壁,一手拿著随侯珠,二者离得近了,已经可以肉眼看清磐龙壁不断从随侯珠上吸附著光芒,渐渐的那随侯珠越来越小,终於变成了与其他几颗星玉差不多大的模样,散发著淡淡的蓝色光芒,这才是徐玉本来的面目,司马英将徐玉轻轻放在磐龙壁上,两者顿时如水*融般,融合在了一起。 “我们走吧。”司马英见目的达到,顿时松了一口气,走到刘嫣身边对她轻声道。 刘嫣点了点头,两人缓缓走出了地宫。失去了随侯珠的秦始皇陵地宫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可是司马英二人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走出地宫的那一刹那,那已经重新化作石刻的相柳却是有一双眼眸中闪过一道诡异的亮色,稍纵即逝......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三章 决裂(一) ?&ttp://!司马懿的府邸从刚才刺客袭扰的慌乱里渐渐平静下来,守在的士兵们早已散去,因為在城内发生了一件比之司马懿遇刺重要更多的事情,若是处理得不好,连整个大汉朝也将為之震动我的贴身校花全阅读。γ在γ线书γ吧老域名被盗Θ启用新ttp://) “英儿,你怎麼回来了?”司马懿望著去而复返的司马英,目光扫过他浑身是血的衣衫,开口道,“你受伤了?” “父亲,魏王殿下薨了。”司马英并不回答司马懿的问题,却是开口反问道。 “為父已经知道此事了,我这不正準备往宫里去麼。”司马懿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开口道。 “魏王殿下是被毒死的…”司马英直直的望著司马懿,缓缓道,“父亲可知道?” “那又如何?”司马懿终於看出了他的异样,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动作,深邃的目光平静的看向司马英,说道。◆在○线◆老域名被盗η启用新ttp://) “魏王殿下的死…”原本这一路走来,司马英努力使自己激动的情绪已经暂时得到了平复,但此刻他才发现这不过是徒劳,说起曹操之死,他的声音又变得有些颤抖起来,“和父亲是否有…” “没错,曹操是我派人毒杀的。”没想到司马英话还没说完,司马懿已经坦承是自己下毒害死了曹操。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这样!”司马懿此话一出,司马英抑鬱许久的情绪终於迸发出来,他攥紧了双拳,朝司马懿大声质问道。 “為什麼?”司马懿冷冷一笑,眼闪过一抹不屑,根本没有答话的打算。 “你究竟要杀多少人你才甘心!”司马英怒声道。 “凡是阻碍我司马家复兴的人都要死!”听到这里,司马懿眼闪过一抹厉声,寒声道,“所有在我们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都必须被搬开!” “魏王殿下也是麼?”司马英面色狰狞,“父亲你想过没有?若没有魏王殿下,父亲你何来如今的位高权重;若没有魏王殿下;我司马家族何有今日的荣耀;若没有魏王殿下…” “够了!”司马懿终於是為司马英一连串的质问所激怒,怒喝一声,拍案而起,“魏王殿下、魏王殿下,瞧你这副家奴模样,魏王算个什麼东西!” “你 “哼!你别忘记,我司马家乃始皇之后,天贵帝胄,本就该是这天下的主人,而那曹阿瞒不过是个逆贼的家臣罢了!”司马懿声色俱厉,“你不要以為那曹操封了你做大将军,你就该对他感恩戴德,难道你忘了当初他是怎麼对你的?為了区区传国玉璽,他便与你反目成仇,不惜千里派兵追讨你,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司马英不语,只是眼依旧闪烁著愤怒的神色。 “他既然当初能这麼对你一次,那麼谁敢保证他不会再这麼对你!不但是对你,还有我们整个司马家族!”司马懿亦是提高音量,高声道,“我是司马家族的族长,我必须对整个家族负责!” “负责?為了这样你就杀了他?”司马英疾声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必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必仇寇报之。这是都是父亲你教会我的我,但是父亲你并没有教过我杀自己的兄弟、杀自己的朋友!” “兄弟?朋友?”闻言,司马懿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今日我不杀他,明天我们就要為其所杀了!” “你…何出此言?”司马英面色微微一愣,开口问道。 “哼,还不是今日那个刺客干的好事!”司马懿冷哼一声,说道,“她竟是偷偷潜入魏王宫,将下毒之事偷偷告与了那曹孟德,让曹孟德有了提防。你可知那曹孟德在人前说為父什麼?他说為父‘鹰视狼顾,不可付以兵权;久必為国家大祸。’我本欲等曹操一统江山之后再行夺权,但如今也只好先下手為强了!”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三章 决裂(二) ?&ttp://!顿了顿,司马懿冷声道:“想不到那刺客居然还敢潜入我府来,幸亏此番被我撞破,可惜还是為她逃了,不过她為我所重伤,想必亦是离死不远了!” 听到司马懿所言,再回想起童玲临死之时的情状,司马英面上又是一暗,沉声道:“父亲你可知道那刺客是谁?” “是谁?”司马懿开口问道。π老π域名被盗启Θ用新ttp://) “她是我恩师童渊的女儿童玲,也是师父在这世上唯一的遗孤!”司马英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什麼?童渊老贼的女儿?”闻言,司马懿却是面色微微一变,“当初这女被董卓所虏,我还以為她死在了乱军之,想不到竟然為她逃出生天,这童渊老贼死则死矣,竟然还是阴魂不散,教出的人连坏我的大事!” “当初赤壁之战若非英儿你,这孙刘两家如何还能存在,曹操大军早已渡过长江,进军东吴,届时其必定能横扫四方,一统天下。eα吧老^域名被盗启ヵ用新ttp://b%αα”司马懿缓缓说道,“以曹操之能及其心性,绝非久居人下之辈,当真為其一统天下,必然会效仿王莽一般代汉自立,到了那时我再暗加以推波助澜,等到曹操兴废之后,我再取而代之,必定能让这天下回归正朔!” 顿了顿,司马懿叹了一声:“不过也不怪英儿你,毕竟当初你是為那童渊老贼以及卧龙所蛊惑。如今天下虽成三足鼎立之势,但曹操佔据的是广袤富饶的北方,根基深厚非常,人才更是远胜孙刘两家,一统天下亦是迟早的事,即便為父不能见到那一天,英儿你必然也可以,司马家定能在你我父二人手上复兴!” “父亲真是深谋远虑。”司马英的话语里是道不尽的苦涩。 “可惜这计谋却為那童渊之女密告与了曹操,曹孟德已对你我起了疑心,我决不能坐视大事再度功败垂成,因而无奈之下这才派人下毒杀了他。”司马懿恨声道,“早知如此,当初為父就该斩草除根,杀了童渊之后将童氏一族连根拔起,一个活口都不留,如此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什麼!”司马懿话音一落,司马英脸色却是一瞬间苍白得如银箔一般,“父亲你杀了师父?” “怎麼?难道这老贼不该死麼!”司马懿亦是皱起了眉头,厉声道,“若非此人,你我父二人如何会分别数年,难道你还在念著他的好不成?” 司马英只觉一阵天晕地旋,原来当初大师兄张绣骗了自己,师父当真是為自己的父亲所杀,他忽然有一股深深的迷惘:自己深负师恩,如今师父為人所害,自己理应為师父报仇雪恨,但是这个杀害自己师父的人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自己该怎麼办?到底该怎麼办? 司马英在心无数次的问自己,但无比挣扎的内心并不能给他一个答案。终究,司马英望著司马懿,坚定的摇了摇头,开口道:“父亲,请你原谅孩儿,从今日起,再无法助你完成你那个所谓的家族大业了…” “逆!”司马英话还没说完,司马懿已然大怒,伸手劈向司马英,他并不是想要伤害司马英,不过是怒极攻心,不想再和其理论,準备让司马英和自己都冷静一下。 就在司马懿的手掌将要落在司马英的后颈上,将其一掌拍晕时,异变陡生! “师弟小心!”屋内忽然响起一个男的厉喝,下一刻,一扇木质的窗户驀然破碎,有一个矫健的身影破窗而入,手凌厉的寒光直刺向司马懿。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三章 决裂(三) ?&ttp://!為这招所重创。△○老域名被盗ψ启用新ttp://.)“”,全字手打如今赵云再度使出,司马英自问依旧无法轻易破解,虽然他知道司马懿身负奇门异术,但依旧是不自觉的将担心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 而赵云虽化一為三,但却迟迟没有贸然发起进攻,他一上来便用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技,為的便是出其不意,在气势上能压倒对方,一旦司马懿透出丝毫破绽,那便是给了赵云可趁之机,到时赵云再一鼓作气寻机进击,或可险求胜。司马懿面色微微一变,显然是没想到还有人会突然出手偷袭自己,不过只见他右手迅疾扬起,手指在空捏了个法诀,衣袖拂过,来人只觉一股劲风朝自己袭来,不得不收剑闪避。 待到他双脚落地,司马英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他眉梢一挑,诧异的开口道:“二师兄,你怎麼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赵云,只是他如今身為汉王手下大将,如何会出现在这许都之呢?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师弟,我带你离开!”赵云背对著司马英,坚定的说道。e在e线e老域名被盗启v用新ttp://.) “你便是赵云?”司马懿望了一眼赵云,开口问道。 “不错。”赵云淡淡的开了口,下意识的却是将手的长剑握紧。 “你想带英儿离开,只怕没这麼容易。”司马懿面色平淡说道,篤定的言语下隐隐透著无比的信心。 “哼!”赵云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但心却是提高了警惕,他知道面前这个男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与卧龙先生相比的异人,一身本领神鬼莫测,纵然是身经百战的他也自知绝不是其对手。 赵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神守一,用自己最佳的状态面对这个前所未见的强大敌人。 “喝!”赵云厉喝一声,剑身抖动,寒光四射,闪过司马英父二人的眼睛,司马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待他再度睁眼时,却发现屋内多出了两人。 準确的说并不是两个人,多出来的是赵云的分身,只见三个一模一样的赵云将司马懿围在当! 司马英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初在江夏城外,赵云对自己使出的最终绝招,而自己也正是 可惜司马懿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眼见赵云一瞬间化出两个分身来,他不过眼微微闪过一抹异色,脸上依旧是股风轻云淡的神情,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这一气化三清的分身法乃是火族之术。”忽然,司马懿缓缓开口道,“此术必定是那诸葛孔明传授与你的吧。此贼与我玄龙一族做对久矣,我一直很奇怪他到底是何来歷,如今看来原来是火族餘孽,难怪不得。” 闻言,司马英与赵云皆是微微一怔,司马懿将目光投向司马英,接著道:“英儿,你也知道的,这火族与我水族共工一脉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诸葛孔明既是火族后裔,你以為他真的是对你好麼,他不过是一直在利用你,挑拨你我父二人之间的关系...” “住口!”听到这里,赵云终究是忍不住,厉声打断司马懿所言,开口道,“卧龙先生岂是你所言之不堪,其人心忧百姓,一心為了天下社稷,如何是你这等只会在背后耍些蝇营狗苟的卑鄙伎俩的小人可以詆毁的!”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三章 决裂(四) ?&ttp://!“哼!心有百姓?一心為了天下社稷?”司马懿冷笑一声,目光死死盯住赵云,喝道,“你可知当初这天下便都是為这些人的先祖所颠覆,若非这些小人,我大秦始皇帝早已是开创出千年盛世!” 骤然听到司马懿说起秦始皇,赵云不由微微一愣,旋即将目光投向司马英,显然是想知道这司马懿如何和秦始皇扯上关系。Θ在α线老域名被*盗启用新ttp://.@/而司马英却是并不看他,只是望著司马懿,沉默了许久,开口道:“父亲,或许始皇帝的确比高祖刘邦更适合做天下之主,但可惜歷史没有假设,歷史的车轮永远都是往前而不会退后,天下人哪一个不希望世间安定,父亲您却是一意孤行要逆天下大势而為,如此何能得天下人之心,而不能得天下人之心,又何以得这天下?” “不破不立!天下欲要大治就必须先大破,难道你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麼?”司马懿喝问道。 “我只知道国家兴亡不应為个人意志所运转,若是為了个人或一个家族的野心而罔顾天下大义,那麼即便他满嘴的仁义道德也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如此必将為天下人所唾弃!”司马英沉声道。▼▼书▼吧老○域名被盗启用γ新ttp://)“”看最新|章节 “你说我假仁假义?”司马懿终於為司马英之言说彻底激怒,面色变得狰狞起来,盛怒之下,他也不想再多做解释,当下一字一顿的对司马英决绝的开口道,“今日你若当真离开这里半步,那麼从今往后我绝不在认你这个儿!” 闻言,司马英猛然一震,旋即低下头默然不语。 而就在这时,赵云动了。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直古井无波的司马懿為怒意所扰,给了他可趁之机,三个赵云同时起身,一道尖厉的声音从他的指尖响起,像是竹簫管内的音符,按捺了许久,陡然钻出那些孔洞,作為空的几缕清音。 三道清冽至剑,凌厉至极,杀伐之意大作的剑气,从赵云的剑身上喷吐而出,瞬间超越了二人间的空间,刺向了司马懿的咽喉! 可惜,赵云实在是太低估司马懿了,有时候太过低估自己的对手,那便是最大的错误。 “雕虫小技!”司马懿眼陡然闪过一抹厉色,只伸出了食指和指,径直向著赵云的剑尖上摁了下去,他的身形飘然而前,倏乎间将二人间的距离压缩至没有! 就在嗤嗤气流声,电光火石间,司马懿的指尖便触到了不停喷吐剑气的剑身,两隻细长的手指并在了一处,看似举重若轻的捏住了长剑的剑身! 而下一刻,司马懿两隻手指的指腹间气流大作,光芒渐盛,激的长剑剑尖无法再前进一寸! 司马懿脸上的神色一敛,手腕微微一用力,两根手指慢慢绞动。只听喀的一声,赵云手长剑竟然是出现了密密的裂痕!不多时,铁制的长剑就像是细嫩的豆腐一样為司马懿一点一点的捏碎! 赵云不敢相信的望著这一切,而他的身体如被天神之锤击,整个若风箏一般颓然后掠,猛地撞在了门框上,大门登时崩裂,而口鲜血狂吐!与此同时他另两个分身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彿根本未存在过! “小师弟,走!”赵云勉力压下胸翻腾不休的气血,朝愣在原地的司马英喊了一声。 听到他的喊声,司马英抬起了头来,先是看了面色如白纸一张的赵云,下意识的往门口走了一步,然后却似忽然想到了什麼,转头望向司马懿。 司马懿亦是紧抿著嘴唇望著他,眼底的目光分外复杂,似满是失望、又似满含期待。 “小师弟!”就在此时,赵云已然挣扎著站起身,走出了屋,站在院朝司马英唤道。 沉默了许久,司马英终究是再度往前踏出了一步,虽然他心知道这一步踏出,或许他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或许他与司马懿之间便再无父之情可叙,或许他就将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寻回的父亲...... 但司马英终究是踏出了这一步,如此坚定又如此决绝。他快步来到院里与赵云互相搀扶著飘然而去,独留下屋内的司马懿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原本锐利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苍老......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四章 回魂(一) ?&ttp://!这一路上,司马英走得步履蹣跚,他的脑海中空白一片,只知道往前迈动双脚却根本不知自己是在走向哪裡,就像他如今的心境一般,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是在何方。.Α在!线老域名Ш被盗启用新ttp://.>○“”看最新|章节 “小师弟,小师弟...”耳边忽然传来赵云的声音,司马英茫然的转过头望向他。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赵云开口问道。 司马英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发现自己搀扶著赵云一路竟是出了许都城,来到了城郊。. “哦,走这边吧,我先带回府上你疗伤。”司马英辨别了方向,转身有準备往许都城走去。 “回去?”闻言,赵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声道,“万一那司马懿派人在城中搜捕...” “不会的。op吧老域名▲被盗启用新ttp://!)”司马英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时候,父亲他是决然调不动许都城的兵马的...” 闻言,赵云驀然想起,今日那曹操已死了,许都城必然是如临大敌一般,只有寥寥几人可以调动兵马,而司马懿必然不是其中之一。. 司马英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他语带苦涩的接著道:“何况若不是父亲他刻意放纵,你我二人如何能走得出许都城?” 闻言,赵云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黯然,听司马英还称司马懿做“父亲”,他不禁开口问道:“司马...你父亲这些年对你可好?” “父亲对我很好...”司马英又想起刚才临别时司马懿的眼神,胸口不禁一阵绞痛,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无法再往下开口。 “小师弟...”赵云望著司马英眉宇间痛苦的神色,不知该说什麼好,只能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二师兄,你怎麼会来许都的?”司马英不想再谈有关司马懿的话题,当即开口道。 “我是来找玲儿的。”赵云沉默了片刻,望向司马英,“玲儿这些年来為了你东奔西走,為的就是让你重回正途,我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你不要辜负於她...” 玲儿!一听到这两个字,司马英面色变得越发苍白,他许久没有答话,不敢面对赵云的眼睛。 “你已经见到玲儿了?她在哪裡?”赵云看出了司马英的异样,连声追问道。 “玲儿她...她...”司马英眼眶微红,声音也跟著颤抖起来,无法把话说下去。 “玲儿她到底怎麼了啊!”赵云抓住司马英的手臂,喝问道。 “二师兄,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玲儿,无论你怎麼责罚我都可以!”司马英忽然跪倒在地,泣声道。 “你的意思是...是玲儿她...”赵云只觉一阵天晕地旋,踉踉蹌蹌的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本来一直运功抑制的伤情因為他情绪的变化又发作了,一口鲜血如箭一般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二师兄!二师兄!”司马英见状不由大惊失色,赶忙来到赵云身边。 “小师弟...”赵云亦是眼眶微红,他转过头来望向司马英,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你我二人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 师兄弟二人相对无言许久,赵云终究是站起身来,擦拭了眼角缓缓道:“走吧,带我去看看玲儿。” 司马英亦是站起来,轻轻点了点头,二人慢慢返回许都。 在司马英的府邸,赵云终於再一次见到了童玲,只是如今的童玲再无法开口呼唤他的名字。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四章 回魂(二) ?&ttp://!司马英与赵云师兄弟二人望著面前的童玲,相对无言。.Α在!线老域名Ш被盗启用新ttp://.>○过了许久,赵云攥紧了拳头,疾声怒道:“我必杀司马懿此贼!” 听到这句话,司马英顿时一阵空白,久久无语。 “能不能想办法让玲儿妹妹死而复生呢?”而就在此时,一旁的刘嫣却是忽然开口道。 “死而复生?”司马英和赵云皆是微微一愣,将目光投向刘嫣,司马英皱眉道,“这世上当真有此等事麼?” “没错。.”刘嫣点点头,篤定的说道,“大哥你可曾听过董仲君此人?” “董仲君?”司马英和赵云对视了一眼,沉吟片刻,皆是摇了摇头。●●老域名被盗启≮用新ttp://●) “此人乃是西汉之人,他少时服炁炼形,二百餘岁不老,世人皆以為奇。武帝时,最宠爱的妃子李夫人因病去世,武帝思念不已,传詔董仲君,希望能再见李夫人一面,董仲君答应了武帝所请,他向武帝要了百艘楼船和千名大力士,传授他们异术并带著不死药前往黑河的北方一个叫对野之都的地方,取来了一种神奇的石头,刻製成李夫人的形象,董仲君便用这石像召唤了李夫人的魂魄与汉武帝相见。.”刘嫣缓缓说道。 “可是这不过是传说吧...”听到这里,司马英终於想起武帝為李夫人招魂作赋的故事,不过在民间,此事不过是被当做趣谈罢了,如今从刘嫣口中听闻,如何不让他疑惑。 “不是传说,是确有其事。.”刘嫣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件事是我父皇告诉与我的,乃是宫中不传之秘。” 刘嫣说得无比郑重,司马英自然是相信了其所言,毕竟这种宫闈秘闻,谁都不如刘嫣知道得清楚,更何况还是刘嫣的父亲汉灵帝刘宏亲口所言。 “可是即便此事是真的,但那董仲君也是汉武帝时的人物了,相隔如今已有上百年,如何还能找到他来救活玲儿呢?”司马英摇了摇头,轻叹道。 “找不到董仲君,但我们可以找另外身负异术之人。”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云开了口。 “何人?”司马英急急朝他望去。 “卧龙先生!”赵云篤定的说道,“先生他一身本领通天彻地,绝不 下那董仲君,只要找到先生那便有一线机会!” “卧龙先生...”听赵云这个名字,司马英第一个反应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小师弟你在想些什麼。”赵云走到司马英身边,轻声道,“你放心吧,卧龙先生绝非小肚鸡肠之人,昔日你对他的冒犯,他从未掛在心上。何况事关小师妹的生死,你...” “二师兄,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司马英望向赵云,点头道,“只要能让玲儿死而复生,那我司马英即便是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惜。” “好!”赵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路!”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四章 回魂(三) ?&ttp://!成都,大汉朝西南的一座重城。n在*线*老!域名被盗启用新ttp://.$)成都為古蜀国之国都,蜀语“成都”二字的读音就是蜀都。 秦惠文王时期,秦国大将司马错领兵从石牛道上纵横千里南下,尽收蜀国和巴国之地為秦境。昔时古蜀地非涝即旱,有“泽国”、“赤盆”之称。后秦昭王任李冰為蜀郡太守,李冰父子二人一同主持修建了惠利百世的都江堰水利工程,一举从根本上解决了成都平原水旱从人的状况,使成都平原取代中原而被称為“天府”。 及至西汉年间,成都已成為了全国闻名的大都市,人口达到7。6万户,近40万人,是為西汉六大都市之一。刘焉被封為益州牧后,更是从原广汉郡雒县移治于成都,用成都作為州、郡、县治地,足见成都的重要性。γ在γ线书γ吧老域名被盗Θ启用新ttp://) 也正是因此等缘故,刘备虽自立為汉中王,却并非将属国的治所放在汉中,而是依旧在成都修建了大量的行宫,作為国都。 今日又到了在王宫中朝会的时候,刘备拖著病体躺在榻上望著座下群臣,缓缓道:“关於伐吴之事,诸位有何意见?” 刘备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当得知二弟关羽樊城兵败,不但失了荆州还损性命时,刘备便是得了一场急病。好不容易待到病情稍微好转,刘备便召诸葛亮、糜竺、许靖等重臣商议伐吴之事,因為在他看来,若非东吴孙权背信弃义,派吕蒙偷袭荆州,自己的二弟也不会兵败,更不会失去性命。 但是刘备这个想法却被自己最為倚重的诸葛亮所竭力劝諫,在诸葛亮看来,如今北方的曹操依旧是目前己方最大的敌人,只有联合孙吴才能抗衡曹操,否则必将是為其逐一击破,所以不能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从内心而言,诸葛亮此言刘备又何尝不知晓,可是他更痛心的是自己二弟关羽,因此他打心底不愿放弃伐吴之策,这才会拖著病体召集群臣商议。 “殿下,伐吴之事如今切不可行。”诸葛亮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起身说道,因為这是他作為属臣的责任,若是连他都不开口劝诫,那麼就只能眼睁睁主公好不容易创建的基业毁於一旦。 “攘外而必先安内,如今益州新附,南蛮之地还有少数民族不服管辖,这些才应是首要该处置的。再加上我大军新败,士气披靡,实在不宜出征东吴,还望殿下三思。”诸葛亮苦口婆心的说道。 诸葛亮此言一出,座下群臣皆是深以為然。 “咳咳咳…”刘备面色苍白,目光缓缓扫过眾人,缓缓道,“我这里有一封三弟自閬中写来的信,你们都看看吧。” 刘备话音一落,当即有侍者将一封帛书交到诸葛亮,诸葛亮将帛书缓缓展开了,看完之后,面色不禁微微一沉。因為这帛书竟是用血水写成的! 而帛书上的内容很简单,便是张飞自请為伐吴先锋的出师表,诸葛亮看完沉默许久,将其拿给身边的许靖等人一一传阅。 “孤自桃园与关、张二人结义,曾立下盟誓,同生共死!然如今二弟云长不幸為东吴孙权所害,孤若不报此仇,那便是背弃盟誓,必為皇天后土所弃!如今三弟与孤同心,孤自不能做无义之人,因而欲起倾国之兵,剪伐东吴,生擒逆贼,以告二弟云长在天之灵!”刘备强忍著病痛,无比恳切的对眾人缓缓道。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四章 回魂(四) ?&ttp://!此言一出,座下之人尽皆面色凄然,显然皆是為刘备这番肺腑之言所打动。δδ吧老δ域名被盗ィ启用新ttp://) “殿下!”诸葛亮忽然站起身来,朝刘备跪拜道,“此举当真是万万不可,当今天下之国贼乃曹操,非孙权也。殿下切不可本末倒置,关东义士,无一不是必裹粮策马待迎王师,殿下只消乘势北伐,定能问鼎天下、复兴汉室;而若舍魏以伐吴,兵势一交,岂能骤解,届时鷸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汉家天下必落入贼手,愿陛下思之、察之,以百姓為重,以天下為重!” “军师,你难道要孤坐视血海深仇不得报?做一个為天下唾弃的不义之人?”刘备掩面说道。 “国贼之仇,公也;兄弟之仇,私也。”诸葛亮继续劝诫,“臣只希望殿下不能因私而废公。” “你...”闻言,刘备陡然站起身来,攥紧了拳头望向诸葛亮,诸葛亮只是不断叩首,希望刘备能回心转意。Φ在Φ线书Φ吧老Φ域名被盗u启用新ttp://.) 而群臣见状,生怕刘备对诸葛亮此举起了异心,当即纷纷跪倒在地,开口道:“殿下息怒,军师亦是為天下大计著想。” 见状,刘备默然不发一语。良久,他是长叹一声,颓然坐下,此刻他心乱如麻,不知是否该坚持自己的决定。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一风尘僕僕的男子一脸急色的来到殿外,却為守在门口的侍卫所阻拦。 “让他进来!”刘备认出这人乃是三弟张飞的长子张绍,他如今不过是侍中之职,按理是不能参加朝会,但见他如此模样,刘备当即挥手下令道,侍卫立刻放了他进来。 张绍进到大殿,见到刘备之后,却是长跪不起,泣声连连。 “何事让你如此,快快与孤道来。”见张绍的模样,刘备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安,疾声问道,“是否与三弟有关?” “殿下,我父亲他...他為奸贼所害,如今已...已身亡了!”张绍哭泣中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闻言,刘备先是一怔,旋即放声大哭,悲慟之下竟是昏厥於地! 眾臣眼见於此,赶紧唤来医官救护,医官一番诊治,终於让刘备幽幽转醒。 只见他疲惫的朝张绍招了招手,诸葛亮会意,赶紧将张绍唤到他身边,只听刘备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问道:“你...你说,三...三弟他是如...如何被害的?” “父亲他...”张绍慢慢将张飞如何遇害的事情与眾人说了出来。 张飞為人与关羽不同,关羽是善待卒伍而骄於士大夫,张飞则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尤其是对待属下士卒,稍有不如意则打骂交加,而听闻二哥关羽遇害后,更是每日借酒消愁,為了给关羽报仇,张飞下令军中,限三日内制办白旗白甲,三军掛孝伐吴。次日,帐下两员末将范疆、张达入帐告诉张飞白旗白甲一时无可措置,须宽限时日才行。 想不到,此言却是引得张飞大怒,当即让武士把二人绑在树上,每人在背上鞭打五十下。打完之后,张飞还勒令二人明天务必要全部完备,如果违了期限,就杀范疆、张达祭旗! 范疆、张达不甘受辱,二人回到营中商议,明日之内是必然準备不好这麼多白旗白甲,既然如此不如豁出去拼了,杀了张飞或许还有活路。二人商议停当,正巧张飞这天夜里又喝得大醉,卧在帐中。范、张二人探知消息,初更时分,各怀利刀密入帐中,暗中杀害了张飞。然后携著张飞的头颅,投奔了孙权。 听到这里,诸葛亮心中暗叫不妙。果不其然,听到范、张二人投奔的是东吴,刘备面色大变,厉喝道:“二弟俱亡,孤安忍独生!此事不必再议,孤将率兵亲征,此番不踏平东吴,誓不甘休!”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四章 回魂(五) ?&ttp://!下了朝,诸葛亮独自一人回到府上,心绪分外复杂。∑在∑线书∑吧老域n名被▍盗启用新ttp://b^)他知道张飞之死,对於刘备而言打击绝不下关羽,毕竟三人结义已数十年,从曾经的朝夕与共,到后来的天各一方,三兄弟感情丝毫没有随著身份地位的变化,以及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变长而减少丝毫,依旧如当初结义时一般,这说明三人皆是重情重义之辈。 也正是如此,当刘备在听说自己的两名手足兄弟纷纷遇害后,才会这麼伤心难过,在这负面情绪的影响下,刘备做出举兵伐吴的决断,也情有可原,可是诸葛亮明白,如今天下虽然看似鼎足之势,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比起曹、孙两家,失去了荆州后的刘备一家的实力都是最弱的。 现在的局面绝不允许己方两面作战,一旦与东吴之战陷入僵局,而到时曹操再趁势来袭,那麼只怕连根基之地都要失去。 一想到这里,诸葛亮便是忧心忡忡。●●老域名被盗启≮用新ttp://●) “大人,子龙将军来了。”就在此时,府中的管事前来稟报道。 “子龙,他回来了啊,快请进来。”诸葛亮听赵云回来了,立刻让管事将他请进来。 “见过卧龙先生。”赵云进到内里,朝诸葛亮行了一礼,旋即看出他脸上的忧色,当即开口道,“先生面有忧色,可是朝中出了什麼事?” “正是。”诸葛亮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继云长之后,翼德也為奸人所害。” “什麼!翼德也...”闻言,赵云面色一变,追问道,“先生可否告诉我翼德是如何被害的?” 诸葛亮将今日在朝会上张绍所言的经过对赵云复述了一遍,赵云听完,仍旧不甘心的开口道:“已经确认了麼?” “恩,散朝之后我详细问过张绍,此事乃是翼德被害后,其部将吴班特意派人传回,使者今早赶到,因诸位大臣在参与朝会,使者无法见到殿下,这才先取道将军府,让张绍前来报信。”诸葛亮低声道。 “怎麼会这样...怎麼会这样...”赵云摇著头,喃喃道。 “而且因為云长和翼德之死,殿下急怒攻心之下,已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如今他决意要亲征东吴。”诸葛亮皱眉道。 “当真?”闻言,赵云先是一愣,旋即默然。因為他自问若易地处之,换做是自己,如果知道司马英被害,只怕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我担心的是,一旦与东吴交战,那曹操从北方来犯,不知该如何抵挡。”诸葛亮不无忧虑的说道。 “此番我从许都归来,倒是有一事或可解先生此忧。”赵云却是开口道。 “哦,何事?”诸葛亮望著赵云,问道。 “曹操已经死了!”赵云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曹操已经死了?”诸葛亮闻言顿时大惊,这个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若是其他人陡然对他说起,或许诸葛亮只会将这看做个笑谈,但他深知赵云為人,赵云是绝不会对他说假话的。 眼见赵云点了点头,诸葛亮面上却是闪过一抹异色,赵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当即开口问道:“先生可是想到了什麼?” “我只怕这一切又是那玄龙在背后阴谋策划。”诸葛亮缓缓说道。 “极有可能。”赵云思虑片刻,点点头道,一说到玄龙司马懿,他的面上便不自觉的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怎麼了?可是此番许都之行出了什麼变故?”诸葛亮见状,不由开口问道。旋即发现童玲并未随赵云一道归来,当即追问,“玲儿姑娘呢,她如何未与你一起回来?”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四章 回魂(六) ?&ttp://!“玲儿...玲儿她...”赵云的话语越发有些硬咽,而就在此时,一名男子却是从外快步走了进来,跪倒在诸葛亮面前,开口道,“请先生定要救救玲儿!” “童英!”当诸葛亮看清来人,顿时一愣,旋即惊道。∑在∑线书∑吧老域n名被▍盗启用新ttp://b^) “先生,求您救救玲儿!”这男子正是司马英,他伏在诸葛亮身前,低声道,“当初我懵懂无知冒犯先生,还请先生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司马英,只要先生能让玲儿起死回生,司马英必定是结草衔环相报,做牛做马亦是在所不惜...” “童英你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诸葛亮双手将司马英扶起来,摇头道,“我从来就未怪过你,你且先不要太过激动,待我先看过玲儿姑娘。” “好!好!”听诸葛亮如此说,司马英仿若看到一线曙光,连连说道。n在*线*老!域名被盗启用新ttp://.$) “走吧。”诸葛亮携著司马英的手,朝赵云点点头。赵云立刻领著他往自家的府邸行去。 赵云将童玲的尸身安放在自己府邸的一间僻静宅院内,司马英请刘嫣留在院中守护童玲,这才和赵云一道去请诸葛亮。 赵云一路领著诸葛亮来到院外,推开门,一股寒气,陡然从屋内冲了出来,儘管诸葛亮还站在门外,但被这股寒气一冲,也不禁微微打了个冷战。 他进到内里后,赵云轻轻将房门带了一下,一次吱呀的凄凉声音后,大门再次轻轻合上。 幸亏如今隆冬还未过,天气苦寒,再加上一路上司马英等人小心看护,不断用冰块来防护童玲,因此童玲的尸身保护得很好,和当日司马英在山洞中见到的一般。 诸葛亮投眼望去,童玲就安静地躺在屋内用冰块砌成的床上,没有丝毫的生气,但在她带著痛苦之色的脸上,却似乎带著更一份轻鬆和解脱之色,或许是因為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终於见到了这麼多年来,一直念念不捨的男子。 此时此刻,屋内的另三人都死死的望著诸葛亮,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最期望听到的话语。 可惜诸葛亮好生将童玲打量了一番,沉默了许久,却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虽轻,却仿若狂风暴雨,雷电轰鸣在司马英空荡荡的脑海里闪过!他心神激荡之下,竟是有些站立不住,头晕目眩,身子向旁边倒去。便在此时,一隻温和带著暖意的手从旁边伸来,扶住了他,司马英转头望去,只见刘嫣脸上带著关切的目光望著他,绝美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看著刘嫣的眼神,司马英顿觉一股暖流从手心传来,他勉力挤出个笑容,朝刘嫣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司马英再转头望向诸葛亮,眼见他也正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开口道:“先生,你说吧,我没事的。” “那好吧,我便直说了。”诸葛亮点点头,缓缓道,“生死有命,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非人力可以逆转的,即便是我也无法逆天改命,让玲儿姑娘起死回生...” “可是当初那董仲君不是為李夫人招魂与武帝相见的麼。”司马英疾声道。 “你先不要著急,听我慢慢把话说完。”诸葛亮摇了摇头,缓缓道,“招魂与起死回生并非是一回事,其中差别甚大,董仲君為李夫人招魂,靠的是从黑水北面对野之都找来的神奇石头。借著此物董仲君也才不过将李夫人的魂魄召唤归来与武帝一见,如此岂能与起死回生相提并论?”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四章 回魂(七) ?&ttp://!“那…那当真就没有办法了麼?”司马英无比沮丧的开口道。γ在γ线书γ吧老域名被盗Θ启用新ttp://) “是啊,先生这世上当真就没有起死回生之法麼?”赵云亦是疾声问道。 “这倒未必。”诸葛亮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微微摇了摇头,“让人起死回生虽是逆天之举,希望微乎其微,但毕竟还是有可能的。” “当真!?”司马英和赵云异口同声的问道,连刘嫣亦是死死的望著诸葛亮,静待他的下文。 “这希望便在童英你的身上。”却不想,诸葛亮竟是将目光投向司马英,淡淡的说道。 “在我身上?”闻言,司马英不由一愣,不解的说道。 “正是。Α在!线老域名Ш被盗启用新ttp://.>○”诸葛亮篤定的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可知那董仲君从对野之都找来的神奇石头,究竟是何物麼?” 司马英茫然的摇了摇头,眼角的餘光扫过赵云和刘嫣,他俩亦是满是疑惑之色。 “当初共工因兵败怒而用头去撞不周山。不周山乃撑天之柱,被共工一撞,山体崩塌,天柱折断,女媧大神為求补天,寻了一个了积聚天地灵气的宝地冶炼五彩石,此处便是仙山蓬莱。”诸葛亮缓缓说道,“董仲君对武帝所言的所谓对野之都其实正是这蓬莱之地。而他找到的神奇石头其实…” “那石头就是女媧大神补天的五彩石?”司马英自以為会意,赶紧说道。 “你说得并不完全对,五彩神石何其珍贵,怎可能如此轻易的便被人在蓬莱找到。”诸葛亮摇头道,“董仲君找到的不过是女媧大神炼製五彩石时用来铺鼎的炉石罢了。” “单单是炉石便有如此能力,可以引渡亡魂?”赵云皱眉道,“那若是真正的五彩石…” 赵云没有把话说完,但他话里的意思诸人皆是明白。 “是啊,否则女媧大神也不可能千辛万苦的炼製五彩石来补天吧,而且寻常的石头也决然无法弥补天上的缺口。”诸葛亮点头道,“若是当初董仲君能找到真正的五彩石,或许真能让李夫人起死回生,与武帝在阳世再度相见。” “难怪那董仲君后来对武帝说这石头有毒,只适宜在远处观望,而不能靠近,以防武帝被精魅所迷。”听到这里,刘嫣也不禁点点头,开口道,“后来武帝听从了他的劝諫,等到见过李夫人瞭 解心愿之后,董仲君立刻派人将石头做成的人像捣成九段,断了武帝的念想,原来并非他不想让武帝见到李夫人,而是根本不能做到。” “没错。”诸葛亮微微頷首,显然是同意刘嫣所言。 “可是这五彩神石当初不都是被女媧大神用来补天了麼,如今我们又往何处去寻找呢?”赵云皱眉道,“何况此等神物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找到的,若是三五十年找不到,那麼小师妹…” “这倒不然,其实这五彩神石已经在我们身边了。”诸葛亮摇了摇头打断赵云所言,开口道。 “已经在身边了?”赵云微微一愣,旋即顺著诸葛亮的目光望向司马英,只见司马英面色先是一阵疑惑,俄而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亮色,无比激动的开口道—— “磐龙壁!先生您说的莫不就是磐龙壁!”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四章 回魂(八) ?&ttp://!没错,正是磐龙壁。■■u老域名被盗启用√新ttp://.■)”诸葛亮点头说道,“这磐龙壁便是当初禹帝用女媧补天的五彩石所铸。” “那请先生您快快救治玲儿吧!”司马英赶紧从怀中取出了磐龙壁,递给诸葛亮,开口道。 诸葛亮却是并不接过,只是说道:“你不要著急,我话还没说完。” 听诸葛亮如此说,司马英只得按捺下激动的心绪,耐心听他继续往下说。 “虽然磐龙壁亦是由女媧大神的补天五彩石所作而成,但距离当初禹帝制作这块神壁已有上千年之久,其中蕴含的力量已大不如前,若是我没有猜错,单凭磐龙壁的力量很难完成逆天改命之法,若要让玲儿姑娘真正的死而复生,必须还要借助九颗星玉的力量,毕竟九颗星玉亦是女媧大神作成的宝物,一旦聚齐九颗星玉,定能有逆转乾坤、穿越阴阳之力!” “可是...”听到这里,司马英不禁有些洩气,看了眼磐龙壁,叹道,“这麼多年来,我也不过找到了五颗星玉,刚刚过半数,另外四颗不知要多久才能聚齐,玲儿他...” 司马英手中的磐龙壁泛著淡淡的流光,其中壁身上有五颗星玉闪耀著五色光芒。白色的星玉是雍玉,乃是当初在长安城时,单福先生赠予他的;黄色的星玉是冀玉,乃是吕布在嵩山之上偶得,而后司马英在虎牢关前从吕布处得来;黑色的星玉是荆玉,乃是官渡之战,司马英拾得传国玉璽时,因磐龙壁的缘故,由传国玉璽化作而得;灰色的星玉是兗玉,乃是秦始皇封禪泰山时所得,作為司马家族传承的宝物,司马英从司马懿处得来;红色的星玉是豫玉,本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所得,后赐予张良,张良传给后世,一直到张鲁手中,司马懿强抢来后,又转交给了司马英。∑在∑线书∑吧老域n名被▍盗启用新ttp://b^) 这五颗星玉来歷不同,司马英逐一得到亦是花费了数十年的功夫,然而磐龙壁上还有四颗星玉的位置没有镶嵌,诸葛亮口中的九星聚齐不知何年何玉才能得偿所愿。 “大哥,你放心!”刘嫣看出了司马英面上的沮丧之色,当即出言宽慰道,“即便是踏遍天涯海角,嫣儿也会陪著你将那四颗星玉找寻到,让玲儿妹妹死而复生的!” 人在逆境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鼓励,尤其是亲人的支持和鼓励,如今听到刘嫣的话,司马英面色失望沮丧的神情缓缓化作了坚毅。 “说得没错,小师弟你一定不能失去信心,既然你身為玉使,那麼终有一天你必定能够找到所有九颗星玉,到时就一定能救活小师妹。”连赵云亦是开口说道。 “好!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司马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望著童玲像是许下承诺般,郑重的说道,“玲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 眼见司马英重新恢复了自信,诸葛亮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缓缓开口道:“其实童英你也不需太过担心,另外四颗星玉的下落,我已有了些许眉目。” “先生此言当真?”闻言,司马英面色一喜,赶紧追问道,“还请先生教我。”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诸葛亮脸上掠过一抹感慨之色,却是先反问司马英,“想必当初焚书坑儒之事的原委玄龙已经对你说过了吧。” 司马英知道诸葛亮等人口中的玄龙便是司马懿,垂下头低声道:“没错,父亲已经对我说过了整件事的经过。” 诸葛亮看司马英神色有异,再听他还是称司马懿做父亲,知其已然有心结未解,不由看了看赵云,赵云朝诸葛亮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许都之事他会私下说明。 诸葛亮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口道:“当初之事且不论谁是谁非,秦始皇焚书坑儒确是是因為受了卢生与侯生的欺骗,而且当初这两人从咸阳城逃走之时,还各自带走了一颗星玉。” “各自带走了一颗星玉?”司马英睁大了眼睛说道。 “没错,当初秦始皇一统六国,从六国皇宫中搜刮了其餘各个国家数百年的珍藏,其后又下令让天下人上缴家中所藏之金。”诸葛亮缓缓道,“名义上是為了防止叛乱,其真正的目的便是為了寻找散落在天下四处的九颗星玉,经过十数年之功,当真是為他找到了四颗星玉。” “四颗?”赵云惊讶的问道。 “没错,的确是四颗。”诸葛亮点点头,“除了童英这磐龙壁上的兗玉,还有梁玉、扬玉和徐玉三颗星玉也為其所得。不过其中梁玉和扬玉為卢生和侯生所骗得,两人逃出咸阳之时,為了不被秦始皇派的追兵一网打尽,因此两人约定各带一颗星玉,一人往北逃走,一人往南逃走。” “那这三颗星玉呢?如今下落何处?”司马英赶紧追问。 “每一颗星玉都有其特定的来歷,先说这梁玉吧。”诸葛亮徐徐说道,“九颗星玉从九恨天散落於天下后,这梁玉后散落於淮水之中,被鰩所吞,鰩得其祥瑞之气,从此所到之处禾苗便会成熟丰收,被百姓视為吉祥的象徵。《山海经》中记载:‘文鰩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於东海,以夜飞……见则天下大穰。’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派人四处寻得此鱼,养在宫中以求维持秦朝的祥和。后秦始皇夜间观此鱼腹中发光,便召来方士卢生询问,卢生明白此鱼腹中所藏可能是失散已久的九星玉之一,為怕秦始皇心存歹意,便欺骗始皇说这是鰩的内丹。鰩得此内丹才有如此灵力,若是强行取出,则神形俱散,可能会带来灾祸。始皇信以為真,於是不敢再打鰩的主意,命卢生好好奉养。” “之后秦始皇焚书坑儒,卢生為逃避秦始皇的追杀,带著扬玉一路往北,逃到了北海之地,本欲学那徐福一般逃亡海外,可惜却是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虽然卢生侥倖活了下来,但却是不小心让鰩逃入了海中...” “遗失在了海中?”听到这里司马英忍不住皱眉道,“难不成我要去茫茫大海里寻找这扬玉不成?” “你可曾听过庄子的《逍遥游》?”诸葛亮忽然开口问道。 “听过。”司马英点点头,却不知诸葛亮為何提及此文。 “庄子在《逍遥游》中写过:北冥有鱼,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為鸟,其名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说到这里,诸葛亮顿了顿,望著司马英说道,“鯤鹏最喜爱的食物便是鰩,当初卢生的后人曾出海搜寻这藏有扬玉的鰩,然而却发现在卢生遇海难之处有鯤鹏出没,想必这藏有扬玉的鰩定是為那鯤鹏所吞食,所以你最好往北海一行,只要找到了鯤鹏便能找到扬玉。” “好!那我便去北海走一趟,定要找到扬玉!”司马英当机立断,开口说道。 )ttp://*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一) ?北海,大汉朝青州郡三国之一,因濒临渤海而得名。司马英和刘嫣二人一路风尘僕僕的从成都赶到这里,几乎横贯了整个大汉朝的疆域,而这些时日里大汉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人几乎目不暇接。 先是大汉朝丞相、魏王殿下曹操薨,其子曹丕袭其王位。曹丕少有逸才,广泛阅读古今经传、诸子百家之书,年仅八岁,即能為,深得曹操宠爱、 曹操长子曹昂早亡,因而曹丕被曹操立為继承人,其人野心更甚于父亲曹操,袭王爵后不过短短数月,便逼汉帝刘协禪让皇帝位,他废汉帝為山阳公,自己登基為帝,定国号為大魏,遵曹操為大魏武帝,并大封群臣百官,改元黄初,定都於洛阳。至此,由光武皇帝刘秀创立的东汉共历十二帝,计一百十五年,终亡于曹丕之手。 而远在成都的刘备听闻曹丕废帝自立,更有谣言说曹丕杀害了汉帝刘协,让他分外伤心,此时群臣劝其称尊号,袭汉家正统,刘备却是谦让未敢当,直到诸葛亮进言力諫,刘备无奈下,只得应允眾臣所请,在成都称帝,国号依旧為“汉”,遥尊被废的刘协為汉献帝,改元章武。 而刘备称帝后的第一件是便是大举兴兵伐吴,诸葛亮和赵云等人苦諫,他亦是不听。孙权听闻刘备来伐,曾遣使求和,却為刘备拒绝,此时吕蒙已病亡,无奈之下孙权只得以陆逊為都督,领兵抗衡刘备大军。 不过这些事司马英根本不愿理会,在他心目唯一一件事便是儘快找到其餘四颗星玉,让童玲早日起死回生。此刻他与刘嫣身在北海城,正欲往郡守府求见北海的郡守王修。 就在路上,刘嫣却是见到一群三大五粗的汉子正在将一乾瘦老头围堵在墙角,声色俱厉的模样,显然是正在对老头发火,有位男子甚至抡起膀子似乎要对老头动手,刘嫣当即厉声喝道:“住手!” 说罢,她抽出羽麟鞭挥舞驱赶开眾人,将老头护在身后。司马英望著刘嫣娇怒的模样,不禁想起当初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与此时竟是颇有几分相似。 那时是刘嫣带著一干人对洛阳城内的一商贩发难,為司马英所见,司马英仗义出手相助商贩,这才与刘嫣结识。 望著此时与行侠仗义的江湖女侠无异的刘嫣,在司马英的脑海里,两个截然不同的刘嫣模样不禁交替变换,竟是让他生出许多感慨。 转眼间,离当时的情景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之久,刘嫣也从一个刁蛮的大汉朝公主变成了如今追随自己东奔西走的江湖女侠,这其有多少苦楚或许只有她一人清楚,司马英自知亏欠刘嫣太多太多,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有一天能当真放下一切与刘嫣归隐山林,过上闲云野鹤的逍遥生活,只是身上背负的责任和不期而至的变故,让他这个想法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实现。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二) ?“你们这麼多人何故欺负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就在司马英陷入回忆洪流的时候,场间的情况已经有了变化,刘嫣柳眉倒竖望著眾人,喝问道。 “这位女侠,你是有所不知。”那些汉子眼见刘嫣手执长鞭、威风凛凛的模样,知道这女子不好惹,当即辩解道,“这老头根本就是个老骗子,我们都是出海捕鱼的船夫,上月这老头告诉我们他在海上发现了一处宝藏,说是要出钱请我们去取,取回来后必会给大家厚礼,可是谁知道此人把我们骗到一处荒岛上,晃悠了十数日什麼都找到,我们回来后让他按约给报酬,这老头却是百般抵赖,我们迫不得已之下才将他堵在这里。” “此话当真?”闻言,刘嫣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老头,开口问道。 那老头唯唯诺诺的躲在刘嫣身后,低声道:“我的确是发现了一处宝藏,可惜去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先...” “那意思是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了?”刘嫣面色一变,开口道。 老头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疾声辩解道:“既然没找到宝藏,我...我哪有钱来给他们...” “哼!”刘嫣冷哼一声,知道自己似乎管错了事,不过此时她又不好意思一走了之,还是司马英走了过来,从怀取出一袋钱递给那些船夫,為她解围道,“罢了,你们把这些拿去把,就当是这老者给你们的报酬,你们也就不要為难他了。”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那些船夫既然得了钱,便也不再与那老头為难,立刻对司马英二人千恩万谢,然后感激涕零的走了。 “好了,他们都离开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司马英见诸人走远,也不想再耽搁时间,对老头说了句,然后把头转向刘嫣,开口道,“我们走吧。” “二位请留步。”却不想,那老头竟是将司马英二人唤住,出言问道,“敢问公子可是要出海?” “何以见得?”司马英眉梢微微一挑,不置可否。 “从公子您的衣著打扮看,二位并非北海本地人,而且亦非商贾客旅,想来并不是為了倒卖海盐和海味而来,那麼来北海唯一的目的必定是出海了。”老头眼闪过一道精光,缓缓道。 “想不到你还有些眼力。”司马英点头说道,既然被他看破,自己也无须隐瞒,而且司马英也想听听这老头的下。 “既然今日二位替我解了这个围,我无以為报,愿意随公子您出海,相信我能帮得上你们的忙。”老头篤定的开口道。 “多谢老丈的好意了,在下心领了。”闻言,司马英淡淡一笑,说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三) ?“怎麼?公子不信我?”眼见司马英的模样,老头知道他并未将自己的话记在心上,皱眉道。 “并非不信,只是旅途坎坷,老丈还是在家颐养天年,无需和我们一起受风吹日晒之苦了。”司马英缓缓道。 虽然他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上他的确是对这老头的话并不在意,毕竟不过萍水相逢,司马英绝不会轻信对方之言。 “哎。”听司马英如此说,老头只得长叹一声,朝司马英二人拱了拱手,独自迈著蹣跚的脚步离去。 然而他走了不远,却是忽然又转过身来,走到司马英身边,再度开口道:“那算我冒昧,能否请公子告知你出海的目的為何?” “我们是去寻找那鯤鹏的。”司马英开口答道。 “你们要去猎鯤鹏?”不知為何,听到司马英这句话,那老头脸色顿时一变,惊道。 “怎麼,有何不可麼?”刘嫣插言问道。 “公子可知,自古要猎鯤鹏者,没有一个人能活著回来!”老头神色异常郑重,绝不像是在誆骗,“恕在下直言,公子最好早些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还请老丈见谅。”眼见对方如此诚垦的劝诫,司马英亦是温言说道。 “既是...既是如此...”老头犹豫了许久,这才慢慢的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好走。”司马英亦是朝他拱拱手,目送他远去。 “大哥,这鯤鹏真有他说的这般厉害麼?”眼见这有些怪异的老头走远,刘嫣亦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临行前卧龙先生特意嘱咐过我,这鯤鹏虽為兽类,但其已灵智绝不下於人,而且体积庞大,让我务必要小心...”司马英顿了顿,却是摇头坚定的说道,“不过即便是如此那又怎样,為了玲儿,我一定要将扬玉带回去!” 《卧龙战记》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四) ?“嫣妹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独自一人去见王修便是。”郡守府外,司马英对刘嫣开口说道。 “恩。”刘嫣也并不想见所谓的大魏朝官员,当即点了点头。刘协被废之事刘嫣也听说了,刚开始她分外担心刘协的安危,后来听说曹丕逼刘协禪让皇帝位后,还是封了其做山阳公,顿时心情為之一鬆,毕竟刘嫣早已知道大汉朝為曹氏所取代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她只担心自己弟弟的安危,如今听闻刘协至少能平安度过下半生,知道这大概是他这个废帝最好的归宿了。 不过刘嫣对於新生的曹魏政权依旧没有好感,若不是出海之事要有求于北海郡守王修,她定然是不愿来这里的。 出海之事千头万绪,準备工作繁多,尤其是船隻、而且是能远航的大船,司马英不可能凭空弄出来,只得求助於官府,这便是他来这里找王修的目的。 司马英进到门房递上自己的名刺,不多时便有一郡丞来请他到后堂,而北海郡郡守王修已经在里面等著他了。 “见过司马将军。”王修眼见司马英到来,拱手问礼道。王修字叔治,本名為王脩。其人先后侍奉孔融、袁谭、曹操。為人正直,治理地方时抑制豪强、赏罚分明,深得百姓爱戴,到算得上是一清廉有為的好官。 “王大人无需客气。”司马英回了一礼,开口道,“我今日是来向大人您借一样东西。” “何物?”王修疑惑的说道。当听闻司马英前来北海他便有些不安,毕竟新主曹丕初登基,他这位车骑将军不在朝,却是千里迢迢独自来到这偏僻的北海,莫不是新皇帝对自己起了猜忌不成? “一艘大船。”司马英缓缓道,“能远航往北方的大船。” “这...”听到司马英要的不过是一艘船,王修暗地里微微鬆了口气,不过旋即他又开口道,“敢问将军您是否要出航?” “没错,我有急事要往北方一行。”司马英也不瞒他,点头道。 “那此事...”王修有些迟疑。 怎麼?可是有何难处不成?”司马英皱眉道。 “确是有所难处。”王修偷偷瞥了司马英一眼,见他并未发怒,这才接著往下说道,“若是将军您只要一艘船,那下官很好办,今日便可為你调配一艘,但若是将军你要远航...那便有些不方便了。” “远航又如何?”司马英不解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五) ?“要开动一艘大船,少说也要上百名水手船夫。将军你知道的下官手下尽皆是我大魏朝的士卒,而朝廷载有明,想要调动各地兵马,必须要有虎符才行,若是不见虎符,则任何人都不可擅动一兵一卒...”王修低声说道,“不知将军你此行可带来了朝廷的虎符?” 糟糕!听到这里,司马英不由在心暗叫不妙,他此番乃是私自离开许都,自然是绝不会带虎符在身的,如今没有虎符便不能驱使水师,那即便是给了自己一艘船,单凭自己与刘嫣两人也是无法开动。思虑及此,司马英便不知该说什麼好。 “将军也无需著急。”眼见司马英的模样,王修便知道他必然是没有虎符的,他沉吟片刻,却是又开了口,“我倒有一个方法,或可帮到将军您。” “哦,王大人有何计策,快快说来。”闻言,司马英赶紧说道。 “船我可以调配给你,但是操船的水师确无法為将军你配备...”王修缓缓道。 “那有何用,难道我一人能开动这船不成。”听到这里司马英不由有些洩气。 “将军莫急,待我把话说完。”王修却是淡淡一笑,接著往下说道,“虽然我无法给你配备操船的水师,但这北海郡内会水的船家举不胜举,不少人都是世代以捕鱼為生,操船的本领并不在朝廷的水师之下,将军您不若花些钱财,请些郡人来操船,如此我可以不违背朝廷制度,将军您也可以达成所愿。” “好计策!”王修话音一落,司马英当即拍掌叫好,如此一来的确是一举两得。 “那就请王大人速速準备了。”司马英感激的望著王修说道。 “请大人您在此处稍待一日,明日我便為您将一切準备妥当。”王修开口道。 “不用了,我今日便去募集可随船出海的船夫,明日再来这里便是。”司马英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便请将军恕下官怠慢了。”王修见司马英一脸急色,显然是对出海之事迫不及待,当下也不再多言。 “有劳王大人了。”既然事情已经商议妥当,司马英也不想就留,对王修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开了。 只是他不知道王修望著他远去的背影,却是流露出一丝迷惘之色。 王修疑惑的是司马英要一艘船到底是做什麼,既然他拿不出虎符来,那必定不是朝廷的意思,如今朝代交替,正是各种事情波密诡譎的时间,司马英此举的确很令人怀疑。而且司马英显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目的,王修脑海不禁闪过司马英是否要叛逃的念头。 不过须臾王修又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须知司马英乃是国家栋梁,天下闻名的猛将,若是他要叛逃,这东吴孙权或者西川刘备哪个不是抢著要,他何必仓皇出逃海上,何况朝廷并未下旨追缉司马英,身為下属他也无法拒绝司马英合理的要求。 王修在屋内来回踱步踟躕了许久,忽然眼前一亮,将今日之事记录下来,然后高声道:“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门外郡丞走了进来,拱手道。 “派人把这书信送往朝,交给司马军师。”王修将写好的书信折好递给郡丞。 “诺。”接过书信,郡丞不敢怠慢,立刻出去找人送信。 王修听闻如今魏帝曹丕对司马懿分外信任,才登基便任命司马懿為尚书,不久转督军、御史丞,封安国乡侯,既然司马英与司马懿关系匪浅,乾脆把这事告于司马懿,看他如何应对,到时若真出了什麼差池,自己也好交代。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六) ?司马英出了郡守府,远远的便见到刘嫣身旁多出了一人,他走近了一看,却发现是刚才在城外遇见的老头去而复返了。 “你...”司马英望著老头,皱著眉头正待说点什麼,老头已然先开了口,“让恩人临险境却视而不见,乃是不义之举。既然你们执意要去猎那鯤鹏,那老朽也不愿做不义之小人,所以还请公子您能把我带上。” “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不需要...”刘嫣一脸无奈的开口道。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司马英却是忽然开口道:“既然你如此坚持,那麼我们此行便带上你吧。” “当真?”那老头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问道。 “当然。”司马英微微一笑,说道,“对了,还未请问老丈贵姓...” “我姓林,二人恩公以后称小老儿為老林便好。”老头赶紧朝司马英拱手道。 “林老太客气,我这儿有件事想请您帮忙,你看方便不?”司马英缓缓说道。 “单凭恩公吩咐,小老儿自当竭尽所能。”老林开口道。 “林老您也无需叫我什麼恩公,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叫司马英,你还是唤我公子即可。”司马英缓缓道,“我想请一些船夫操船出海,我看今日那些被你请去找宝藏的船夫皆是善水之人,不知可否就邀约他们?” “可倒可以,只是...”闻言,老林瞥了眼司马英,开口道,“只是若是我独自一人去请他们,只怕他们未必肯信我。” “这个好办。”司马英从袖取出一袋钱交给老林,说道,“你可以先把定金给他们,然后价格也可以适当高一些。” “好。”老林接过钱袋,当即点了点头,旋即他又开口追问道,“那是否要找一艘大船呢,毕竟鯤鹏远在极北之海,没有一艘坚固的大船,只怕...” “船我已经寻到了,这个你便不用担心了,只需找一些好水手来即可。”司马英摇头道。 老林忽然想起刚刚司马英是从郡守府出来,立刻明白过来,点点头快步离开。 “大哥,真要带他一起去麼?”望著老林离去的背影,刘嫣忽然开口问道。 “怎麼,有何不可麼?”司马英笑著说道。 “只是觉得此人有些怪异,何况他年纪也大了,当真能出海远行麼...”刘嫣轻声道。 “出海远行和年龄可没有关系,须知许多远行的商旅都会随队带一位元老人,因為他们相信这些老人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司马英笑著摇头道,“何况我们初到北海,人生地不熟,还有很多事需要人帮忙,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对了,大哥你為何要找水手,莫不是那王修不肯帮忙?”听司马英如此说,刘嫣这才想起出言问道。 “不,此人倒还是算开通,不过...”司马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与刘嫣说了一遍,听到王修肯提供远航的大船,她不由点了点头,毕竟民间少有能出海远航的大船,只有官府才可能找到,若是王修不肯帮忙,那麼这事便相当棘手。 “既然他不肯派兵,那麼我们就只能自己找水手了,因此我才会同意他来帮忙。”司马英缓缓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七)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老头有些怪异,有点不放心。”刘嫣低声说道。 “有时候高人行事亦是会有些高深莫测,我们且看看他到底是否是隐於市井间的高人吧。”司马英想起老林说起鯤鹏时色变的模样,不由轻声道。 因為是先付一半的定金,再加上报酬分外丰厚,因此水手船夫的问题很快便解决了,王修那儿也特意选择了一艘极為宽广和坚固的大船给司马英,因此準备工作进行得极為顺利。 司马英选了一个晴好的天气出海,庄子《逍遥游》的北海并非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北海郡,而是那极北之海,也被成為北溟。在故老相传的传说那里绝少有人踏足的杳无人烟的荒芜之地,也是充满神奇的地方,因此水手们听闻司马英的目的地是北海之地,亦是既紧张又兴奋。 起初司马英的航船是按照既定的航线,贴著海岸线航行的,可是没多久司马英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因為自己这艘船实在太过庞大,一路上每每停靠在港口便会引来无数人竞相观看,司马英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让水手们在一个港口补给足够的物资食物以及淡水后,便下令航船往西航行再折转北方,这样他们就缓缓的离开了眾所周知的航道,真正的开始了深入外海的试探。 虽然有海图,但是这份海图已不知是经过了多少年月的洗礼,上面很多标记都已是模糊不清,因此往西航行了三四天,水手们不禁有些惊惶起来,因為海图上标明的礁石和岛屿绝少还能再找到,四面望去都是碧蓝的海水,风极其的微弱,庞大的航船在苍茫的大海,也不过像一片小小的枯叶。 不过司马英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他分外镇定,每日都是平静巡视各处,还让水手们将新发现的岛屿和暗礁在海图上勾勒出来,以备回程之时所用。 司马英的沉著自若感染了船上的所有人,那些水手们渐渐不在惊慌,司马英甚至允许他们可以在閒暇时候钓鱼和下水摸鱼,这些水手们各个都精於游泳,不时能收穫一些海鱼,船上的清水和米麵又多,大家日复一日的烧制海鲜,自得其乐,简直都要忘记為何而来了。 唯有随行的老林却有些异样,他日日夜夜都在船舷边看著北方,每天吃喝也很少,人变得越来越枯瘦,眼的光芒却越来越盛。司马英劝过他几次,让他多休息,却都為其所拒绝,望著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司马英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正如司马英所预感的那样,可怕的变化终於来临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八) ?()就在大船往北航行整整二十ri后,这一天早晨晴朗得出奇,整个天空万里无云,硕大的ri头高悬於天际,灿烂的ri光将海水照得是金光粲然,船上的眾人依旧如往ri一般,各司其职,看似一片祥和的景象。而老林已经不在船舷边眺望了,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司马英心有不忍,只得下令把他锁在船舱里养病,其实他这麼做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即便不锁老林,以其如今虚弱无比的样子也很难爬上甲板了。 可即便是如此,老林依旧扳著舷窗,死死的望著北面。司马英从他的舷窗路过,望著他这幅模样,突然很是后悔当初答应将他带上船来,加快脚步离开,还未走到甲板,便有一水手来到他身边开口道:“公子,快要下雨了,你还是在舱内休息吧。” 闻言,司马英当即抬头看去,只见北面果然有一片黑sè的云彩缓缓飘了过来。海上的天气最是变化莫测,一时朗ri,或许一时就化為暴雨,这些时ri的航行中,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何况这些水手对於海上气候的变化最是敏感,他们所言向来不会出错,因此司马英点点头,準备转身返回船舱。可就在此时,异像突生!天际仿若传来一阵若有似无尖利的啸声,似乎正是来自远方的那朵乌云。 啸声刚刚响起,便只听一声闷响,那老林竟然是用孱弱的身体撞破了船舱的门,猛地冲上了甲板,状若癲狂的喊道:“是它!是鯤鹏!鯤鹏来了!” 老林面上闪著一股病态的嫣红sè,恐惧和兴奋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他的眼睛雪亮,死死的盯著远方的那朵黑云。 “鯤鹏?来了?”司马英和水手皆是一怔,一时没有醒过身来。 仿若是為了印证老人的话,一阵疾烈的狂风突然向大船,全无任何徵兆,利刃一样割著所有人的脸。船帆不过刚刚卸下一半,巨大的航船几乎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倾覆过去。船上的所有人都滚倒在一侧船舷边,老林亦是不例外,还好司马英眼疾手快,赶紧冲了过去将他抱在怀中,然后顺势滚倒在地。 当cāo舵的水手好不容易稳住了船身,将船帆全部放了下来,那黑云也起了变化,它已经压住了小半个天空,刚刚仿若还在天际,如今却离航船并不太遥远了,而且推进的速度更是逐步加快,,它的身形是如此之大,几乎将明晃晃的ri头全部遮掩住,远处的海面迅速的黑了下去,让人竟是有一股心悸的感觉。 “果然是鯤鹏,想不到它真的来了!”一瞬间,所有人都相信了老林的判断。 等待以久的时刻终於到来,司马英本想将老林送到船舱内,可是老林却是如何也不肯,不知道他哪裡来的力量,老林的手有如铁爪一样死死扣著桅杆,眺望著南方的那一小片黑云。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九) ?()司马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由著他,此时刘嫣也从舱内走了出来,她来到司马英的身边,与司马英并肩而立,司马英扭头看了看刘嫣,刘嫣朝他微笑著点了点头。望著刘嫣脸上明媚的微笑,,司马英原本因為鯤鹏到来而有些不安的心神顿时镇定了下来。 就在那黑云飞速靠近的时候,黑sè的海水开始剧烈的翻腾起来,像是一锅被煮沸了的水一样,海浪击打在船舷上击得粉碎,冲天的水花腾了起来,抛在天空中近十丈高,让这些自幼在海边长大的水手们不禁也瞪大了眼睛。 慢慢的,那朵黑云渐渐显出了本相,海面上显现出一个鸟形的巨大黑影,随著那黑影的逼近,嗡嗡的声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每个人都觉得有锋利的长针一直刺进了脑颅中,赶紧用手捂住了耳朵! 猛然间,船上的人们只觉天上一黑,原来那鯤鹏飞快的从航船的上空掠过,阳光完全被它所遮掩,波涛起伏的海面上顿时浮起了一道巨大的水痕笔直的shè向了航船,仿佛是一道隐形的气刀割开了海面似的。 “快闪开!快闪开!”见状,老林顿时面sè一变,立马朝还在甲板上呆立的水手们狂吼起来。 只见那道隐形的气刀“砰”的一声斩击在船舷上,硬木製成的船舷竟然為之崩裂,幸亏老林提醒,那些水手闪避及时,没有為这气刀伤到,此刻眼见此幕,不禁皆是心有餘悸。 须臾,那巨大的黑影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又是飞了回来,这一次人们终於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这鯤鹏的模样,它长颈青羽,全身通体黑羽,它的翅膀不下百尺,双翼猛地一振,对著天空飞升而起,振起的大风几乎要将航船生生压进了海水中!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生出一丝恐惧。但既然司马英敢来,必然是早有所準备,只见他一声令下,旋即有十数个水手从船舱中拖出几个木箱子,水手们用手斧砍开了箱子,一阵檀木香升起,狂风将箱子中的檀木的碎屑席卷上了天空,一片濛濛的黄雾笼罩在周围。 这檀木香似乎天生对鯤鹏有所克制,鯤鹏巨大的身体在空中不断盘旋,不断发出尖锐的啸声,但就是不敢再度从航船上空飞过。眼见于此,水手们再度生出了胆气,他们赶紧从船尾推来了两座硕大的弩机,调整方向让弩箭遥遥指向天空中的鯤鹏,那弩箭的箭鏃上泛著绿莹莹的亮光,分明的淬了剧毒! 这两样东西都是司马英临行前卧龙先生赠予他的,那檀香木克制鯤鹏之法是卧龙先生从古书上读来的,如今看来果然有用,而这两座弩机更是卧龙先生才研製出来的,被他称為元戎弩,一次能发shè数十支箭,所用的箭矢也是特製,火力极强,卧龙先生相信用元戎弩shè出的弩箭必定能够伤到鯤鹏,因此让成都的能工巧匠赶制了两座,命人给司马英送来。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 ?()鯤鹏在空中盘旋,而后忽然对著天空笔直的升腾,变做极小的一个黑点,几乎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那是因為它已经腾入了极高的空中。 “不好,它要将我们撞沉!”老林再度狂吼起来,连声道,“快转向!转向!” 事实证明老林又对了,天空中的黑点再度出现,在人们的瞳孔中极速变大,鯤鹏垂直的对著木兰船下冲,显然是想用自己庞大的身体把整个船撞成碎片。 还好随司马英出航的都是北海郡最好的水手,他们扯著棕缆飞纵起落,在狂风中竭力cāo纵著风帆,航船迅速的在海面划了一个半圆,这让鯤鹏的攻击落了空,但它在临近水面不到百尺的地方猛振双翼,再次升起,无人可以想像这遮挡ri光的庞然大物竟然可以那麼灵活。 而就在这个时刻,司马英抓住机会,下令水手们放箭,元戎弩上的毒箭化成一阵箭雨飞shè而出,从弩机上shè出的数十支箭组成的一个箭阵极速shè向鯤鹏,只听一声闷响,毒箭全部投shè在鯤鹏的颈部,暴雨般落下的水花中,当即便多了星星点点的红sè,像是一场血雨一样。它的颈部一阵一阵的血雾迸溅,而鯤鹏的速度把减缓了许多,显然是毒xing开始在它体内发作了。原本它似乎想要故伎重演,再度飞高然后用身体衝击航船,可是这次飞起的高度还不到上次的一半,俯衝下来的时候速度也分外缓慢,给了船上掌舵的水手们以充足的规避时间。 水手们欢呼起来,连刘嫣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笑意,但唯有司马英却依旧目不转瞬的凝望远去的鯤鹏,而他左手中紧紧攥著,似乎是握著什麼东西,一直没有鬆开来过。 眾人的欢呼声还没有停歇,刚刚看似已到了强弩之末的鯤鹏却是在远处猛地折身,它似乎是被刚才那道箭雨所激怒,眼眸由黑sè变成了赤红sè,鯤鹏张大了嘴,发出的不再是刚才那种刺耳的啸声,而是有如风雷一般的咆哮,震的周围嗡嗡作响。 下一刻,鯤鹏竟然是一头扎进了檀木形成的黄雾中,掌舵的水手没想到它竟会如此,待发现之时再没有给他们调整航船位置的时间,望著扑面而来的鯤鹏,所有人都摒住呼吸抓住了船舷和桅杆,都明白双方逼近的那一刻,便是决定生死的时间。 轻易的穿过了黄雾,鯤鹏顿时全身一振,它奋力驱动被毒液麻痹了庞大的身躯,几乎就要压到船上,“喀嚓”一声的裂响,鯤鹏与航船重重的撞到了一起,航船仿若受到了重击,一侧的船舷被完全撞碎! “shè它翼根!shè它的翼根!”就在这个危急时刻,老林又叫了起来,“它的弱点就是翼根!” 经过老林前面一系列的表现,诸人已再无人对他的话產生一丝怀疑,此时水手们已经為元戎弩装填好了弩箭,他们立刻调整元戎弩的方向,指向鯤鹏的翼根。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一) ?()又是一阵凌厉的箭雨,不过这次shè向的位置是鯤鹏翅膀的根部。然而鯤鹏亦是通灵之物,它刚才已经吃过这元戎弩大亏,自然不会这麼轻易给水手机会,他硕大的翅膀微微抖动了两下,卷起一阵强风,让shè向自己的弩箭全部偏离的预定的方向。然后扑著翅膀腾空,显然準备飞走后再度来袭。 “让我来!”就在这个时候,司马英从背上解下了长枪,大吼一声,竟是一个踏步冲到了船舷边上。 此时鯤鹏刚刚转过身,正準备飞起,显然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如今腹背全部留给了司马英。司马英手中猛然用力,银sè的长枪宛如一道闪电般挟著破空之声,直刺向鯤鹏! 下一刻,鯤鹏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悲鸣,司马英的长枪不偏不倚的刺中了它的右翼翼根,巨大的疼痛让鯤鹏顿时全身痉挛,不停的痛苦的拧著脖子。 因為翼根被袭的缘故,鯤鹏再无力高飞,只是撞断了桅杆斜斜的飞了出去,完全失去了风的依託,仅仅滑翔出一里,就栽进了大海中。巨大的水花铺天盖地的飞扬起来,鯤鹏缓慢而无力的沉进了水中。 而司马英也不好过,因為离得太近,他被鯤鹏搧动起的风势带倒,重重的撞在船舷上,好不容易在刘嫣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缓缓流出一丝殷红的鲜血。船上每个人都围了过来,望著司马英,他们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若非司马英这惊天一刺,若再让鯤鹏往航船撞击一次,只怕整个龙骨都要被撞断,到时即便是杀了这鯤鹏,自己也无法回到故乡了,当真是在死亡的大门边走了一圈。 “不用管我,林老呢?”而司马英回过神来回,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那老林。 眾人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老林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口像是被巨大的钝器猛地其中,整排的肋骨都已经断裂,人早已昏迷过去。 然而就在司马英上前,想要托起老人的身体时,老人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面上闪过一抹恐惧之sè,吐出一口鲜血,用尽全身力气对司马英说道:“它...它还没...没有死...”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整个船身剧烈的颤抖起来。水手们跑到船舷边,手指远处的海面,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刚才还在不远处的鯤鹏忽然不见了身影但是海面上却是突然多出了一道近十丈高的狂浪,像是一堵水的墙壁向航船直扑而来! 这样巨大的浪头,休要说司马英,便是这些水手们也没见过,即便是最大的海啸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因此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那道水墙带著雷鸣般的声音扑近,最后把自己完全的吞噬掉。 可是就在水墙距离航船不过半里的时候,整个水墙和周围的海面一齐裂开了。巨大的水花中,白茫茫的水雾冲天而起,黑sè的鯤鹏振翅冲出水面,凌空翻转著扑了过来! 司马英面sè苍白,他早就该知道,正如那庄子《逍遥游》中记载,这鯤鹏在天翱翔时便是鹏鸟,而入了海中畅游便化作鯤鱼,既是如此它怎麼可能会如此轻易的死在海里?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二) ?()巨大的风压下,鯤鹏张开了锋锐的长喙,而且他是直扑向司马英,显然通灵的鯤鹏知道刚才是何人重创了自己,它此番便是要找对方报仇。 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覆盖天地的鯤鹏缓缓从海面露出头来,高过船舷而停在司马英的头顶,深红sè的瞳孔完全可以将司马英整个人完全装下,仿佛一面巨大的幽深的镜子,司马英在其中可以看清自己的影子,也可以感觉到对方那种打从心底发出的疯狂愤怒。一人一兽对视了数息,那鯤鹏猛地加速,对著司马英直冲过去! “不!”远处的刘嫣悲呼一声,迈开双脚拼命的向司马英冲过去,想要挡在鯤鹏之前,可惜距离实在太远,还未等她赶到,鯤鹏已经距离司马英不过寥寥数尺。 就在这个所有人都几乎绝望的时候,司马英做出了一个让他们甚至连鯤鹏都没有想到的举动,已经没有了长枪的他竟然是不闪不避,反倒是扬起左手迎上前去。与此同时司马英一直攥紧的左手终於张开了来,诸人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张符咒,上面满是殷红潦草的字跡和符号。 这符咒也是卧龙先生给司马英的,而且远比另两样东西重要,因為这是卧龙先生用自己鲜血写成的符咒!临走之际,卧龙先生无比郑重将它的交到了司马英手中,还特意嘱咐他务必要在最紧要的关头使用。因為这符咒威力无比巨大,一旦使用不慎,很可能伤及自身。所以司马英一直都隐忍不发,等待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他明白此物才是这场猎杀鯤鹏成败的关键所在! 现在司马英觉得时机到了,所以他才如此决绝的扑了上去,将手中的符咒重重的按在鯤鹏的眉心之处,而他亦是用血肉之躯与鯤鹏的脑袋撞在了一起,狠狠的摔倒在船舷的一角。 火焰!那张符咒被贴在鯤鹏眉心的一瞬间,驀然燃烧,旋即升腾起来,变成一股冲天的大火,而在火焰中仿佛还藏著龙吟虎啸之声,将鯤鹏脑袋上的羽毛尽数点燃,然后急速蔓延开来。 猝不及防下,鯤鹏只得暂时放过已受重创的司马英,哀嚎一声,回到海中,不断的翻腾,显然是想让海水来浇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可是很快它便发现这些不过都是徒劳,那火焰根本不惧海水,反而越烧越大。人们能从鯤鹏口中发出的巨大哀鸣声中听出它此刻是有多麼痛苦,整个大海被它翻腾得仿佛地狱,海水飞溅入天空掀起一层层巨浪,而航船在漩涡中急速飞转,让人根本分不清什麼是天,什麼是海,世界仿佛倒悬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滔天的大火中,鯤鹏终於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它无力的栽进水中,黑sè的背脊泛著一股难闻的气味,天空中的水缓缓滴落,打在它的尸体上,一切都安静下来。司马英和水手们呆呆的站在船舷边,许久都不知身在何处。 良久,还是司马英第一个回过神来,他艰难从怀中取出磐龙壁。此刻磐龙壁上正发出幽幽的光彩,果不其然,那颗被鯀吞吃的扬玉正是在这鯤鹏腹中。 “大哥,小心!”眼见司马英的动作,刘嫣已然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麼,当即关切的出言。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三) ?()013-11-24 司马英没有答话,只是朝刘嫣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他让水手缓缓将航船靠近鯤鹏的尸体。此时火已经差不多消散了,不过司马英还不放心,离的远远的便让人放下一扁小舟,他独自一人去到舟上朝鯤鹏划去。 越是靠近,就让司马英越是感叹这鯤鹏有多麼庞大,如此庞然大物竟然也会為自己所杀,不禁让他有股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不过旋即他又自嘲的一笑,须知亙古以来,这可有不死不灭者?再如何强大的生物也逃不过生死这个宿命。 司马英乘著小舟来到那鯤鹏背脊身边,此时磐龙壁上的光芒已经分外耀眼,这样的现象司马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他已经可以完全确信那颗失落的扬玉就在这鯤鹏体内。 司马英运了口气,暂时压抑住体内的伤势,然后慢慢爬上鯤鹏的脊背,正当他思虑如何寻找扬玉之时,只见磐龙壁上忽然青光大盛,一束光芒从鯤鹏的脊背上shè了出来,不偏不倚的shè到其上,下一刻,壁身上已经多出了一颗橙sè的星玉。 司马英顿时大喜,心知这便是那卢生遗失的扬玉,如今费尽千辛万苦终於找到了它,司马英赶紧将磐龙壁收好,下到扁舟中往回划去。 上了航船,诸人见他迫不及待的下令返航,知其已得偿所愿,所有人皆是长出了一口气,水手们赶紧各司其职,除了cāo舵的人,其餘眾人都开始修补起因鯤鹏撞击而损毁的船体来。 而司马英和刘嫣两人则是亲自照看受了重创的老林,因為若非这位老人,或许他们便再也无法踏上回家的路了 踏上返程的十天后,重伤昏迷的老林终於醒了过来,在他睁开双眼后的很短时间内,船上的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屋内站不下脚,那些水手便站在船舱外久久凝望著这个老人。 老林勉力朝他们笑了笑,然后对司马英费力的微微摇了摇头。司马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眾人都散去。 老林缓缓握著司马英的手,司马英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赶紧将耳朵贴了过去。 “公子应该已经知道,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鯤鹏。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欺骗了公子您,我并不姓林。”老林勉力开口道。 “那您姓”司马英诧异的问道。 “诸葛”老林轻轻吐出两个字。 “诸葛?”司马英眸子里闪过一抹异sè,似有所思。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五章-北海屠鹏(十四) ?()其实从公子您说出自己想要猎杀鯤鹏之时起,我便知道你是想要寻找遗失已久的扬玉。”老林面上浮起惘然之sè,显然是回忆起了往事,“当初我与公子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也曾随族人一起来到这里猎杀鯤鹏,為的也是这颗星玉,因為这是我们诸葛一族的先祖所遗失的,这数百年来不断有族人想寻回此物,我亦不例外。” “或许这便是我们这一族的宿命吧,也可以说是使命。”老林惨然一笑,接著道,“可是这宿命实在是太过残酷,单凭区区人力便捕杀鯤鹏这样的生物,实在是难入登天,因此当初我一见到这鯤鹏后,便是心生惧意,竟然...竟然...” 说到这里,显然是勾起了老林心头不忍回首的一幕,使得他语气不禁有些硬咽,司马英本想劝他休息一下,但话还没出口,老林已然摇头道:“还请公子听我把话说完,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这些事现在不说出来,那便再无法对人倾诉了。” 闻言,司马英不禁默然,船上带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早已為老林诊治过,老人早已是到了油乾灯尽的地步,如今能苏醒,靠的全是药物的效力,而一旦这效力过去,那麼... “我竟然独自撇下船上的族人们,自己乘了一艘小舟拼命的逃离,那时的我只想要保住自己的xing命,因此并未想到此举的后果。”老林轻声叹道,“虽然我逃得了xing命,却是落得有家不能回,只能改名换姓,四处流浪,而且这麼多年来,一想到当初自己的所作所為便无法成眠,我之所以不愿离开北海,為的就是偶尔能在高山上眺望家族所在,但此举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徒增叹息罢了。” “所以我愿随公子你出海捕杀鯤鹏,不单单是為了公子你,也是為了我自己,如今我终於能无愧的去见泉下的族人们,所以我真的...真的很感激公子你。”老林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然后用最后的气力抓住司马英的手,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有一些话想对公子你说。你是有大志向的人,我不希望公子你如我一般,遇到一些挫折便选择逃避和放弃,须知有些人的宿命和使命是无法逃避和放弃的,只能够勇敢面对。就像今次猎杀鯤鹏一般,若是公子你因為畏惧鯤鹏的强大就半途而废,那麼又如何能得到扬玉呢?虽然我不知道这星玉究竟有何用,但却知道此物乃是神物,而公子你既然有德取之,那麼希望你能善加运用,多做一些造福天下苍生和百姓的事,这也算是老朽的遗愿吧...” 说罢,老林缓缓闔上了双眼,他嘴角掛著释然的笑意,想必这番话对司马英说出之后,纠结在他心中数十年的心结便已经打开了。 司马英看著这位老人的遗容,想到对方临终前的教诲,心中一时是百感交集。十ri之后,司马英的航船回到了北海,司马英抬著老人的遗体下了岸,亲自為他举行了葬礼,而所有出海的水手都身穿白衣参加,墓碑上司马英只留下了“诸葛族人”四字???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六章 诸葛家族(一) ?()然取得了扬玉,但司马英并没有立刻返回成都,并不是他不着急,而是他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比如说将借来的航船还给王修。 而就在他出海的这几个月里,天下大势又发生了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变化。 为了给自己的两位结义兄弟复仇,称帝不过三个月的刘备便亲率大军出长江南岸缘山截岭攻吴,先前攻势颇为顺利,刘备军一路势如破竹,在巫地击破吴军李异、刘阿部,占领秭归,而后又联络当地部族首领沙摩柯起兵协同大军作战,一时荆州震动。孙权与刘备求和不成,转向对曹魏求和,避免两线作战。而前线大将陆逊为了避刘备大军锋芒,果断地实施战略退却,一直后撤到夷道、猇亭一线。退守夷陵后,陆逊一面坚守不战,破坏了刘备倚恃优势兵力企求速战速决的战略意图,使其逐渐斗志涣散松懈,失去了主动优势地位,另一面他也在集中兵力,准备相机决战。 陆逊看到蜀军士气沮丧,放弃了水陆并进、夹击蜀军的作战方针,认为战略反攻的时机业已成熟。因为当时江南正是炎夏季节,气候闷热,而蜀军的营寨都是由木栅所筑成,其周围又全是树林、茅草,一旦起火,就会烧成一片。决战开始后,陆逊即命令吴军士卒各持茅草一把,乘夜突袭蜀军营寨,顺风放火。顿时间火势猛烈,蜀军大乱。陆逊乘势发起反攻,大获全胜。 此战,刘备军几乎全军覆没,阵亡数万人,刘备仅以身免,率领残兵败将退守永安,这便是与官渡、赤壁齐名的汉末三大战役之一的夷陵之战。 当听闻这个消息时,司马英第一个反应便是追问卧龙先生和二师兄赵云的安危,后来听说这二人皆是力谏刘备不要出兵伐吴,因此刘备出兵并未带上这两人,而是让卧龙先生留守成都,让赵云统帅后军,并未直接参与前线作战,司马英这才放下心来。 在北海的郡守府,司马英向王修交还了那艘航船,正待离去,王修却是突然拿出一物来,对司马英说:“我听闻将军您喜好古物,对古文亦是有所研究,此物乃是我出海打击海盗所得,不知将军你可识得?” “唔...”司马英接过王修递来的东西,那是一个古朴匣子,打开来,里面却是有一卷锦帛,锦帛上写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篆文。 司马英摇了摇头,本yu开口,然而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发现这帛书上的文字竟是与当初自己在水镜先生处所看到的《古文尚书》颇有几分相似。 “怎么,将军你...”王修看出司马英的异样,不由出言道。 “哦,这些字我只识得一部分,不过大概意思还不尽明白。”司马英顿了顿,接着道,“可否让我将此物带回许都,请高人辨识,再交还给大人您?” 王修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如此也好,将军自取去便是,我便在此静候将军您的佳音。” “多谢王大人了。”司马英将古匣收入袖中,朝王修拱了拱手,然后出了府去。 王修目送他远去,却是不自觉的轻声疑惑道:“这父子二人到底是在各自做些什么打算呢?”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六章 诸葛家族(二) ?()司马英和刘嫣二人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成都,也没有休息,径直求见诸葛亮。 “你们可算回来了,来,先生已经在内等候了。”正好赵云亦是在诸葛亮的府中,他听闻司马英归来,兴奋的迎了出来,一路将二人引到书房外,开口道。 “先生,司马英拜见。”司马英朝赵云点点头,在门外开口道。 “快请进来。”门内传来诸葛亮的声音。 司马英三人进到内里,只见诸葛亮正含笑望着他,说道:“我算了下时ri,猜到你差不多就是这几ri回转。” “多劳先生挂心,司马英感激不尽。”司马英朝诸葛亮拱手说道。 “此行还顺利,可是拿到了那扬玉?”赵云迫不及待的问道。 司马英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了磐龙壁,诸葛亮和赵云朝磐龙壁望去,只见壁身上已经多出了一颗星玉,正是那扬玉。 “我就知道小师弟你一定能行的。”看着扬玉,赵云兴奋的说道。 “这都多亏了卧龙先生给我的三样宝物,还得了一位老者相助,若非如此,我们真不一定能活着归来。”司马英轻叹道。 “老者?”赵云诧异的问道,“是谁?” 司马英缓缓将自己此行的经过与诸葛亮和赵云叙说了一遍,诸葛亮听闻这鲲鹏竟是如此厉害,不禁皆是皱眉说道:“想不到我还是低估了此僚,若非那林姓老人相助,只怕我便误了童英你二人了!” “先生也不必愧疚。”眼见诸葛亮面带愧sè,司马英赶紧摇头道。 “那林老呢?你没带他一起回来么?”赵云追问道。 听赵云如此问,司马英不由面sè一黯,低声道:“林老他伤势太重,在回北海的途中已经逝世了。” 听到这里,诸人尽皆默然。司马英沉默了片刻,却是将目光投向了诸葛亮,缓缓道:“林老在临终前曾告诉我其实他并非是姓林,而是...” “他是姓诸葛。”司马英话还没说完,诸葛亮却是长叹一声打断他的话。 “先生如何知道?”赵云将目光投向诸葛亮,分外疑惑。 诸葛亮眼见司马英yu言又止的模样,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已经大抵猜到了,那我也不再隐瞒了。没错,我这一脉的诸葛族人正是那卢生之后。” 此言一出,除了司马英之外,屋内的另两人面上皆是流露出震惊之sè。不过他们都没出言,只是静静等待诸葛亮的下文。 “当初先祖辗转逃亡北海,本yu出海避祸却是遇上了海盗袭击,后又在北海遇到鲲鹏,结果吞食了扬玉的鲧为鲲鹏所吃,先祖侥幸逃得了xing命,最后逃至了琅琊一带,因为诸葛在当地为大姓,所以他改姓诸葛,在琅琊繁衍生息。”诸葛亮顿了顿,叹息道,“先祖一ri也未忘记寻回扬玉,因此曾数次出海寻找,可惜皆是一无所获。而他逝世之后,后人继承他的遗志也屡次三番出海找鲲鹏,想要夺回扬玉,童英你所说的那位林老大概便是最近一次族内派去寻找扬玉的族人,可惜据我所知那一次出去的族人亦是遭遇了海难,无一人生还,想不到...” .. ..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六章 诸葛家族(三) ?()“林老他...”司马英声音低沉的将老林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与诸葛亮和赵云复述了一遍,并把自己如何为其办理后事也说了出来。 “你做的很对,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诸葛亮不无感慨的说道。然后屋内的众人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未发一语。 “如今我已经找到扬玉了,那么敢问先生,其余几颗星玉的下落?”良久,还是司马英先开了口,开口问道。 这次轮到诸葛亮疑惑的望向司马英了,他原本以为司马英还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 “林老说过,有些东西躲避和放弃不了的,既然我身今世的玉使,那么便应以收集星玉为己任,何况...”司马英垂下眼帘,摇头道,“玲儿她还在等着我救她。” “那好吧,当初我曾与你说过,秦始皇得到了九颗星玉中的四颗,其中扬玉和梁玉为卢生、侯生窃得,卢生所带的扬玉你已经找到了。而梁玉乃是从凤凰涅槃重生的三昧真火中淬炼而出的星玉。《鶡冠子?度万》中记载:“凰者,纯火之禽,阳之jing也。”凤凰每过500年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幸福。在**经历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重生,并在重生中得到自我的升华。,梁玉伴随凤凰涅槃而生,所以内含燃烧一切(包括灵魂),使万物重生的力量。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将其与其他六国珍宝一同收入阿房宫中。”说到这里,诸葛亮将目光望向了赵云,接着道,“当初侯生带着梁玉往南逃避秦始皇的追杀,一路到了西南蛮夷之地,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多亏了子龙相助,终于找到了侯生后裔所在。” “他们在哪?”司马英赶紧追问道。 “南中!”赵云界面说道。 闻言,司马英微微一愣,旋即开口道,“莫不就是如今正在叛乱的南中?” “正是。”赵云点了点头。 在归来的路上,司马英已经听闻了夷陵之战后,刘备退守永安,孙权虽获胜但仍主动求和,因长期征战和兵败而心力交瘁的刘备同意停战,此时的他已是疾病缠身,终是在永安城,也就是俗称的白帝城病逝,临终前传位与儿子刘禅,并托孤于诸葛亮、李严等一干大臣。而就在刘备驾崩不久,原属益州的南中蛮族便起兵造反。 “既然那些蛮族与侯生颇有渊源,那为何又会起兵作乱呢?”一直没有开口的刘嫣不解的问道。 “侯生定居在南中,与当地女子成婚而繁衍生息,但由于南中甚为偏远,而其后代多不识文字,因此家族使命只能靠口耳相传,如今与始皇帝的年代相隔已是数百年,想必其后代对很多事早有遗忘,因此才会起兵作乱。”诸葛亮摇头说道。 “那先生待如何做?”司马英开口问道。 “先生已向陛下请兵,要亲赴南中平定叛乱。”诸葛亮还没答话,赵云已然开了口,“一方面是为了社稷安定,另一方面便是为了这梁玉。” 闻言,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异sè,当即朝诸葛亮抱拳开口道:“还请先生应允司马英一事。” “你说吧。”诸葛亮神sè淡然,仿若已然知道他所请之事,点头应道。 “请先生答应司马英此番随侍在先生左右,与先生你一同寻找那梁玉。”司马英郑重的开口道。 “此事你便是不说,我也会邀你一道去的。”诸葛亮笑着说道,“你乃是当世玉使,我想若是有你在,或许更能取信于那侯生的后人。” “多谢先生!”听诸葛亮如此,司马英顿时大喜。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一) ?()周代的《礼记·王制》中曾曰: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xing也,不可推移。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居,有不粒食者矣。其中四大外族之中,南蛮分佈最為广阔,长江以南大部分地区的先民皆為南蛮。 昔年秦始皇派大将屠雎和赵佗征讨南蛮百越族,大胜而归,开疆拓土上万里,岭南之地的南蛮势力被大大减弱。但在南中,却还有不少落后的南蛮部族聚集,这些部族名义上虽归附中原政权,但实际上却是根本不听zhongyāng统属,时常聚眾叛乱。此番雍闓联络南中各大南蛮氏族高举叛旗,使得诸葛亮下定决心,一劳永逸的解决后顾之忧,然后才能安心準备北伐中原的大计。 五月,诸葛亮率领大军顺利的渡过了瀘水,便进到了南中之地。雍闓听闻诸葛亮亲自率蜀汉大军前来征伐,不由心生畏惧,原本声势浩大的叛军也有不少人纷纷逃离,雍闓与高定商议之后,当即将兵力集中在永昌郡,準备在这里与诸葛亮进行决战。 天光破晓,蜀汉大军已在永昌郡城外摆开了阵势。旌旗密佈的汉军大营中,诸葛亮端坐中军大帐之中,此番随军出行的文武大臣分别侍立在两边,此时帐幕大开,遥遥可以望见远方永昌郡城门开啟,一队队叛军从其中走了出来,準备在城下佈阵。 诸葛亮此番讨伐雍闓共分三路大军,他亲率的乃是约莫三万人的中军,永昌城并不大,诸葛亮在城前摆开了阵势,势要攻取这座叛军的据点。 此刻,诸葛亮深邃的目光眺望永昌城下雍闓率领的叛军,忽然喝道:“何人敢為我军掠阵!” “末将愿往!”“末将愿往!”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帐内眾人循声望去,开口的乃是两名年轻将领,一人姓关名兴,一人姓张名苞,这二人乃是虎将关羽和张飞之子,皆是在父亲的督导下自幼习武,一身本领jing湛,此番二人随诸葛亮前来剿平叛乱, 诸葛亮微笑著看了看面前的两名年轻果敢的青年俊才,心中却是有了几分盘算。张苞和关兴二人虽然武艺非凡,但毕竟太过年轻。 而且此番初次上阵,若让他们為先锋,谁也不敢年少气盛之下这二人能否全胜而归?何况这掠阵之举,事关双方士气的消长,不战则以,若是出战便定要必胜! 思虑及此,诸葛亮心中已然计量,他头微微一偏,望著身边束手而立的一男子,开口道:“李立何在?”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二) ?()闻言,那男子上前拱手应道:“属下在。” 若是刘嫣在此,看到此人的模样必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因為这李立不是他人正是司马英装扮而成。司马英刻意将鬍鬚弄得密了一些,长的丑一些。身材魁梧些,看上去和眾人无异。之所以如此,他是怕军中有人认出自己来,须知如今他的身份还是大魏朝车骑将军,虽然他从未到过魏军的军营里当过一ri职,但魏国却依旧没有将他除名。司马英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刻意所為,或许在司马懿心中,父子二人还有和好的可能。其实司马英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所以他才会如此将自己打扮一番,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他是為了星玉而来,并非是当真想要加入蜀汉。 诸葛亮沉声道:“我命你带前锋营兵士五百人出战掠阵,务必重创敌军,大胜而归,若是折损一人,则不必回来见我。” 听到这里,帐内的眾人皆是微微皱眉,心道这可是个天大的难题,须知如今永昌城下的贼军足有数千人之多,诸葛亮非但要让这李立大胜而归,还要不能折损一人,这条件实在太过苛刻。因此连张苞和关兴也没有继续请战,只是侧目望向司马英。 “末将必不辱使命!”未想,司马英却是当即领命而出。 出了营寨,司马英片刻的工夫便点齐前军的五百士卒,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司马英心知这三百士卒每一位都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之辈,而且心思坚韧、配合默契,因為他们并非寻常的士兵,而全部都是白眊兵士卒。 这白眊兵乃是当初刘备的亲兵,原本由大将陈到所统领,陈到此人早在刘备在豫州之时便归属刘备,随刘备转战四方,名位常亚于赵云,这白眊军士卒,个个都是陈到jing心挑选,因此这支军队战斗力极强,曾多次救刘备于危难之时,深得刘备器重和信赖。刘备崩后,陈到被任命為护军、征西将军,封亭侯,為永安都督,白眊军一部分随陈到镇守蜀汉东部大门,是魏、吴不敢犯蜀汉东境;另一部分则便被留在成都拱卫京城,成為宫廷禁军,此番诸葛亮南征,汉帝刘禪特意拍了一千白眊兵随行,作為诸葛亮的亲卫,可见刘禪对其信任。 司马英上马,除了一杆长枪,还带了六袋箭。眾将见状都是骇然,心道一般将领出军,带两袋箭地都是少见,他带了那多,莫不是準备以死相搏不成? 司马英哪有这麼多念头,手中长枪一挥,高声道:“锥形阵,随我衝锋!” 他话一出口,已经率先冲出了营帐,径直朝将要布好阵势的叛军杀去,身后的五百兵士虽是疾驰,却是错落有致,步伐虽快,但阵型保持得极好,宛如一把尖刀般準备刺入敌阵,又好似一柄巨锤,即将重重砸向对方。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三) ?()锥形阵又名牡阵,早在秋战国时代这种阵法已经被广泛应用,《孙臏兵法》中也有对其记载,孙臏大家将其列為十阵之一。锥形阵是一种前锋如锥的战斗队形,是一种强行突击的阵法。非勇悍无比的将领和jing锐的攻击型部队无法使用。因為唯有如此,才能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扩大战果。 司马英不过只带了区区三百人便敢於使用此阵型,当然是因為他对自己实力有充分的信心。汉兵马快,黑压压的乌云般地涌了过去,自出了营寨到接近盗匪週边之时,叛军甚至还未来得及补好防御,好不容易将兵力分出一部分,却只是来得及像长蛇般地倒卷,首尾并不能合拢。 司马英见状,心知机不可失,手中长枪一抖,紧夹马肚,想也不想的杀入敌阵之中。他此举一出,不但是远处观战的汉军将领们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一区区偏将竟然有如此胆略,一人杀入千军万马中,连叛军的兵士也是万万没想到,略一愣神之下,便被司马英突入阵中深处。 下一刻,血光四溅!司马英虽在敌阵中,却仿若一条蛟龙般如鱼得水,杀得几进几出,手中长枪每一次挥出,都会带起一股血雾,掀起漫天血雨。片刻之后,司马英四周竟是没有一名叛军敢靠近,而此刻那三百白眊兵亦是突入了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汇合在他身边。 “刺!”看援军赶到,司马英当即喝道。兵甲鏗鏘声中,长矛林立。盾牌竖起。阳光一耀,照在矛尖盾牌之上。寒光森然。只是片刻的功夫,刚刚已被司马英杀得胆寒的叛军再遭重创,白眊兵纷纷出招,有如巨石投入了河面,涟漪一圈圈的扩散。而每**出一圈涟漪,便意味著有一茬叛军士卒的毙命。不多时,便有数百人死于这支先锋部队手中! 看到此幕,城头上的雍闓和高定不由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这员虎将究竟是何许人也,生得如此兄悍? 非但是他们,连这边的汉军将领们亦是连声讚叹,想不到己军阵中还藏著如此的驍勇善战之辈,而且身份竟不过是一名偏将。 刚刚还因為请命出战而不得所以心生怨懟的张苞和关兴二人则紧抿著嘴唇,一言不发,他们内里了然,若是诸葛亮当真派自己率兵掠阵,决计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 面sè各异的眾人之中,唯有诸葛亮依旧是轻摇羽扇,脸sè风轻云淡,毕竟他瞭解司马英之能,对如今的局面自然是早有预料。但其实他的心中也在轻声喟叹,想当初先帝初即汉中王之时,手下猛将如云,五虎上将无一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绝代猛将,更不用说还有魏延等一干智勇兼备的名将,可是这才短短几年的光景,五虎将中已有四人逝去:前将军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天下,然而却因大意失了荆州,最终败走麦城,客死他乡;右将军张飞向来敬君子而不恤小人,果不其然,张飞因為兄长报仇心切,為小人所害;左将军马超,昔年举义兵反曹,渭水边大败曹军,险生擒曹cāo,然而归顺刘备后,却是鬱鬱而终,时年不过四十七岁;后将军黄忠老当益壮,定军山一役阵斩曹军大将夏侯渊,勇毅冠三军,但亦是在先帝任汉中王后次年病故。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四) ?()如今蜀汉大将凋零,拿得出手的猛将不过赵云、魏延二人而已,此番南征,诸葛亮让魏延留守汉中以备曹军偷袭,又让赵云自领一军伐云南,如今环顾四方,竟是再无一员可称得上是当世闻名的虎将,只能靠司马英来掠阵,不禁使得诸葛亮亦是生出一丝悲凉之感。 不过诸葛亮毕竟非常人,这股复杂的感觉刚刚涌上心头便被他打消,眼见司马英已使得叛军阵脚打乱,他羽扇一横,沉声道:“敌军阵势已乱,后军留守,其餘诸军进击!” 诸葛亮此言一出,眾将皆是拱手领命,各自带著部属朝永昌郡城下的叛军杀去。然而张苞和关兴两名小将却是再次被诸葛亮留下待命,这让两人分外不解,只是碍於诸葛亮在军中上下的威望,他们虽有不满也不敢流露得太过明显,但毕竟是少年心xing,脸上始终还有少许愤懣不平的神sè, 诸葛亮望著这两人的模样,却是笑而不语,只是手中的羽扇微微扇动了两下,长髯在风中随之摆动··· 郡城十数里外是片地域颇大的森林,白ri里从天空中shè下的阳光為层层叠叠的树叶所遮蔽,根本照不到林中深处,使得这里的光线分外yin暗,仿佛盘亙在地面的一个怪兽,静静的等候著吞噬著世间万物。 远方的大战仿佛并未对这里造成一丝影响,森林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然而虽静寂无声。可若是仔细的去听,才发现这股异常的静寂中有种不安的sāo动,有种不安的恐惧! 森林像是怪兽,内里动静却像是平静的海面下蓄积的惊涛骇浪般,一旦翻涌而出,下一刻便能将海面上所有的一切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数千兵士静静的埋伏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一动不动,就像雕塑一般,天sè已经渐渐寒冷起来,兵士却丝毫感受不到,铁打的神经般凝望远方,远处正在激烈交战的两军渐渐融汇在了一起,不分彼此,战况显然已经到了最激烈和胶著的地步,稍微懂兵事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任何一方再投入一支兵马,那麼战局便会立刻改变。 兵士恪于将军的威令不敢稍动,林子中的几百匹战马却是有些不安和兴奋,马衔枚,人衔草,只為了不為敌方察觉。 葡匐在最前头之人面sè怪异,黝黑的脸上用顏料画著许多谁也看不懂的图腾形状的图案,此人便是越嶲的夷王高定。 南蛮这些少数民族选择自己的头领向来都是遵循古法,只会选择部落中最勇武之人,这高定便是如此,一身怪力力大无穷,因此才会成為如今夷王。 只可惜在高定眼中只知这南疆广袤无边,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只不过听信了雍闓一番巧言令sè的游说,便决定与其一起高举叛旗。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五) ?()此刻高定抬头眺望远方的战况,战意已被完全激起,心中愈发振奋,浑身发热。雍闓对他说了,今天要做一件足可以震惊天下的事情,只要在这永昌郡城下斩杀了新立的蜀汉柱石诸葛亮,那麼整个蜀汉朝便会不战自溃,到时一路打进成都,雍闓即位称帝,他高定便是整个南疆之王。 因此,雍闓早早的便让高定在此处埋伏,一旦两军交战,到了紧要的关头,高定率军杀出,定能一举奠定大局,战而胜之! 一想到这里,高定忍不住摸了摸身旁的长刀,嘴角浮起一丝yin冷之sè,在他看来雍闓此计可以说是设计天衣无缝,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此刻远方的战事到了最白热化的地步,两支军队纠缠在了一起,几乎是不分你我。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诸葛亮率领的汉军无论从兵员素质以及兵器鎧甲都是远在雍闓所纠结的叛军之上,再加之叛军刚才為司马英的突击打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连阵势都没有摆开,这场战斗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只怕这个时候,眼见于此,高定当机立断,手中长刀一挥,高喝一声蛮语,森林里早已蓄势待发的夷族人士兵当即高声回应。那声音仿若是深夜里群狼的嚎叫一般,在森林中突兀的响起,让人不寒而慄。 远处的汉军将领们显然是注意到了此处的状况,听到这个声音,不少人脸sè不禁微微一变,显然是没想到雍闓还有如此后手在。 诸葛亮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却是连看都不看森林那边一眼,目光淡淡的扫过刚才还情绪低落的张苞与关兴二人,出言道:“何人愿出战?” “末将愿往!”闻言,张苞与关兴面sè一振,迫不及待的出列拱手道,说罢他俩并不像其他将领一样恭敬的低头等待诸葛亮的回应,反而是急切的注视著丞相,内心中显然是万分的迫不及待了。 “既然你二人愿往,那好。”诸葛亮脸上笑意却是有几分高深莫测,他缓缓道,“我予你二人三百人马迎敌,若是让叛军前进半步,那麼军法从事!” 闻言,眾人不禁微微一愣,从那森林方向传来的声响看来,这支叛军伏兵只怕有数千人之多,虽然汉军强悍,但诸葛亮只给张苞和关兴三百人,说是以卵击石也不為过。 虽然年纪不大,但张苞和关兴因家世的缘故,他们自然也熟读兵法,绝非高定这样的蠢人,所以听到诸葛亮此言,不禁有些意外和踟躕。 “怎麼,不敢麼?”眼见他们的模样,诸葛亮脸上的笑意更盛,缓缓道,“刚才那偏将难道不是率三百人掠阵的麼,难道区区一偏将都能做到,你们两名将门虎子还做不到麼?” 听到诸葛亮此言,张苞和关兴脸上顿时变sè,对於他俩而言,父辈笼罩在自己头上的光环是荣耀亦是一种压力,对於他们而言,除非不上战场,若是上了战场便决不能堕了父亲的威名,他们只能做得更好,只有这样才能服眾,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六) ?()“怎麼,不敢麼?”眼见他们的模样,诸葛亮脸上的笑意更盛,缓缓道,“刚才那偏将难道不是率三百人掠阵的麼,难道区区一偏将都能做到,你们两名将门虎子还做不到麼?” 听到诸葛亮此言,张苞和关兴脸上顿时变sè,对於他俩而言,父辈笼罩在自己头上的光环是荣耀亦是一种压力,对於他们而言,除非不上战场,若是上了战场便决不能堕了父亲的威名,他们只能做得更好,只有这样才能服眾,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而如今诸葛亮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用的是激将法,张苞和关兴年轻气盛,如何受得了他激,两人对视一眼,当即答道:“有何不敢,此番若是不能取胜,我俩提头来见丞相!” “那好,你俩去吧。”诸葛亮点点头,羽扇一挥,目送两人领兵而去。 “丞相,三百人是否太少,毕竟两位小将军都是初次上阵,若是...”参军蒋琬来到诸葛亮身边,不无担忧的望了远去的张苞和关兴二人一眼,轻声出言,显然是想要说点什麼。 “公琰不用担心。”诸葛亮笑著摇了摇头,接著道,“你去后军準备一下,等会派人打扫战场、安抚郡内被贼军挟持的百姓吧。” 蒋琬见诸葛亮成竹在胸的模样,知其必定有安排,因此也不再多言,转身前往后军安排一干事宜了。 “怎麼回事!”距离冲出森林已经有差不多一主香的工夫了,高定却发现自己以及身后率领的一干人与远处永昌郡下的战场并没有缩短丝毫的距离,反而有越拉越远的感觉。 再看当下的战况,此时的战局已经完全是一边倒的状况,叛军四散而逃,蜀汉兵士已经是必胜之势,而自己还在这里浪费时间,高定的额头上不由泛起了一层冷汗,心中分外焦急。 “大王,你看!”就在此时,高定耳边响起一个族人的声音,他循著开口的族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旌旗密佈,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正朝自己的方向杀来,士卒密密麻麻只怕足有万人之多,当先两人面sè兄神恶煞,仿若从天而降的魔神一般。 眼见于此,高定顿时乱了心神,非但是他,在其身后的夷族兵士更是為此时的场面吓得不知所措,有几个胆小者当即便开始转身逃跑。 可惜无论他们怎麼努力都始终跑不远,甚至想要循著原路返回到森林之中都不行,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汉人大军风驰电掣般逼向自己,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敌人,那些夷族人心中满是绝望,还没与对方展开接触,士气便已消散得乾乾净净,连手中的兵器也拿不稳了,更不用提佈阵迎战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七) ?()这一幕映入张苞和关兴的眼中,反而给他俩带来了疑惑与不解。望著几千餘名夷族叛军不战自乱阵脚,使他们更加jing惕,不过却并没有放慢前进的步伐,因為张苞和关兴立功正名之心实在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很快,一场诡异的屠杀在森林外展开,区区三百蜀汉兵士不断追逐杀戮著上千名夷族叛军。 本来这三百汉兵是抱著必死之心出征的,尤其是看到敌人数倍於己,更是如此,可是走得近了,这才发现情况颇有些古怪,这些夷族人仿佛都中了邪一般,对自己的到来避之不及,似乎像看到了死神一样。刚开始汉兵还有些畏惧,担心对方会反击,没想到这些夷族人最好的情形也只是一面挥动兵器朝四周乱砍,一面鬼哭狼嚎般乱叫。这让汉兵们定下心神来,纷纷取出弓箭来,站在远处shè向叛军,那些叛军士卒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就纷纷中箭倒地。 汉军见状,当即是士气大振,在张苞和关兴的带领下齐齐掩杀过去,一路有如砍瓜切菜般容易得让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远处,永昌郡城下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尾声,汉军大获全胜,只有少许叛军还在负隅顽抗,而城头上的旗帜也早已改弦更张,旗面上高书著一个大大的“汉”字。 不知何时,司马英已经悄然回到了诸葛亮的身边,毕竟这汉军中还是有不少识得他的老将,司马英并不想被人认出,因此汉军奠定胜势后,他便独自回到了大营处。此时司马英与诸葛亮二人并肩而立,遥望著远方英姿颯爽的两名驍勇小将,两人的脸上竟是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几分希嘘之sè。 “那便是云长的儿子吧。”司马英望著关兴,轻声叹道。 “没错。”诸葛亮亦是叹了口气,说道。 “真像啊。”望著关兴手持大刀在人群中上下翻飞,击杀敌人,司马英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当初与关羽并肩作战的时候,眼中竟是生出几分湿润之意,口中轻声喃喃道。 “是啊。”诸葛亮沉默了片刻,指著张苞缓缓道,“那是翼德之子。” 这次司马英没有开口,只是顺著诸葛亮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微微点了点头。从内心中讲,他对关羽和张飞之死都是内心有愧,关羽自不消说了,司马英一直都觉得是自己逼死了这位义薄云天的无双猛将,而张飞若不是為关羽报仇心切,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太过纠结,人之生死皆是有天定,岂会因人力而更改。”诸葛亮知晓司马英所思,温言道,“何况你也不过是為上命所驱使,行的违心之举,所以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八) ?()“多谢先生。”司马英知道诸葛亮是在安慰自己,道了声谢,也让自己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看著张苞和关兴带著三百汉军大杀四方,司马英嘴角却是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道,“先生你以激将法促他俩出征,却暗中以八阵图辅之,使那贼军惶惶而无丝毫战力,只怕这二人至今还蒙在鼓里,心中纳闷吧。” “初次上阵杀敌,获胜了便是好事,年轻人失了什麼也不能失了锐气。”诸葛亮亦是笑著道,“你可千万莫要将八阵图之事告诉这两个小子。” 若是张苞与关兴二人在此,听到诸葛亮和司马英这番对话或许便会明白过来,自己能如此轻易的以少胜多,原因不在己方有多强也不在对方有多弱,而是因為这八阵图的缘故。 “这我自然省得。”司马英点头道,“不过先生你又如何知道那雍闓会分兵设伏,让我提前往那森林外补下八阵图呢?” “呵呵,你觉得我军实力与叛军相比,孰强孰弱?”闻言,诸葛亮并不著急回答,反而开口问道。 “当然是汉军强。”司马英想也不想的开口答道,“首先这叛军兵员不足,可战之兵远逊我方;其次永昌郡城城池不大,内无存粮,外无补给,城墙更是矮小,不利坚守;最后雍闓不得人心,南疆百姓并不信服他。无论从天时、地利还是人和,叛军都远非汉军的对手。” “既是如此,那雍闓又不是傻子,如何还敢在这永昌与我军决战?”诸葛亮轻摇羽扇,徐徐道来,“他大可以避而不战,退往建寧、越嶲等地,凭藉地利与我军周旋。而他偏不,就要纠集兵力在此地与我军决战,此中若是没有诈术,你相信麼?” “可若这雍闓当真是不通兵法的鲁莽之人,那...”司马英笑著说道。 “那便是有备无患,战事如火,无论如何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身為三军统帅,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与将士们的xing命息息相关,又岂敢儿戏。”诸葛亮淡淡的说道。 听到这里,司马英不由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也是带过兵的将领,对於诸葛亮此番说法,不禁深以為然。 司马英缓缓将目光投向远方的战场,关注的焦点自然还是那关兴。眼见关兴在战场上英姿颯爽、奋勇杀敌的模样,司马英的脸上不禁微微闪过一抹笑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面的战斗也终於结束,叛军首领雍闓和高定皆是战死在了乱军之中,蒋琬带领著兵士收拾这战场,而诸葛亮则与司马英一道进到永昌郡城内,还未找地方休息一下,便有人来稟报另两路大军的军情。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九) ?()另两路大军中,一路的统帅是赵云,进军越嶲郡,作為五虎上将中硕果仅存的一位,由他独自率领一路大军并无任何争议,而赵云也不负诸葛亮所托,轻易的平定了越嶲郡的叛乱;但另外一路大军的统领,诸葛亮却是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李恢。 诸葛亮南征之前,李恢不过是位有名无实的刺史,当初刘备任命他為庲降都督,使持节领交州刺史,可是此时的交州乃是在东吴的治下,李恢根本无法到任,只能驻扎在平夷县。 可就是这麼一个不在zhongyāng的外吏,诸葛亮竟然是放心将一路大军交予他指挥,这让许多蜀汉将领都大為不解,甚至有些人还愤愤不平。 然而李恢的表现却是让这些看轻自己的人大吃了一惊,他运用智谋,以少胜多,大败了建寧的叛军,不但平定了叛乱,还遵诸葛亮之命,生擒了蛮王孟获。 蜀汉三路大军皆是大胜,南疆遂平。 诸葛亮下定三军就地休整,明令士卒不得sāo扰百姓,同时从成都请命调来jing通蛮族事务的干吏,準备让他们在建寧、越嶲、永昌三郡任职,以维持这些地方的长治久安。 当然最重要的决定还是命李恢派人将孟获押解送来永昌。同时派士卒散佈将在永昌处死此次叛军首领的消息······ 夜凉如水,一条建寧通往永昌的小道上隐隐传来一阵轔轔的车声,只是那马车的样式有些特别,若是离得近了,便能一眼看出,这原来是一部囚车,木制的栅栏被厚重的铁链紧紧锁住,防止车上的犯人逃脱。 囚车上关著一名中年男子,看他的体格健硕、孔武有力,想必定非普通人,然而此刻他却是披头散髮、颓然而坐,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是最近受过不小的打击。 “夫人,那就是大王吧?”在远处的高坡上,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而且用的是南蛮的土语。 “应该就是了。” “那我们是否现在就动手?”问话的人是一男子,头戴一顶ri月狼须帽,身材魁梧,鼻高眉重,眼目中微露光芒,看似莽撞。 “不急,待我再确认一下,究竟那囚车上是否真的是大王本人。”答话的是位女子,五官还算jing緻,皮肤黝黑,身材纤廋,看似与常人无异,唯独一头长髮异于常人,竟是如火焰一般赤红。 问话的男子乃是孟获手下大将阿会喃,而為他尊称為夫人的女子自然便是孟获之妻祝融夫人。 听祝融夫人如此说,阿会喃只能暂且按捺住躁动的情绪,攥紧手中的骨矛,与祝融夫人一起目不转睛的望著那辆囚车缓缓驶过。 可是让他俩失望的是,从始至终囚车上的那名男子都没有抬起头来过,披散的头髮将他的容顏完全挡住,夜sè中极难分辨清楚。 “怎麼办?”眼见押送囚车的队伍渐行渐远,阿会喃面上不由闪过一抹急sè,皱眉问道, “罢了,无论是不是大王,现将这些人拦下再说。”祝融夫人沉吟片刻,亦是心知此时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当即快步冲下山坡。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十) ?()阿会喃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二人一路小跑冲到那囚车之前,拦住对方的去路,阿会喃用生涩的汉人语言高喝一声:“站住!” 押送囚车的人数并不多,不过寥寥十餘人而已,但面对这区区两人,还是有足够的人数优势,何况对方还有一女子。因而站在囚车前面,看服饰是百夫长的士卒轻蔑的瞥了眼祝融夫人和阿会喃,开口道:“尔等是何人,竟敢拦我们的去路?” “速速将车上的人放了,便放你们一条去路...”祝融夫人冷声说道。 “哈哈...”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干汉军士卒当即笑了起来,那百夫长边笑边说,“你二人若是速速闪到一边去,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闻言,祝融夫人柳眉一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只见她轻舞了一下右手,那百夫长衣角突兀的凭空迸出一颗火苗,一瞬间他的整只袖子就全被点燃了。 “妖术啊!妖术!这贼女人会妖术!”诸人见状,顿时大惊失sè,仓皇的叫唤起来。 那阿会喃则没祝融夫人如此好的脾气,他怒喝一声,手执骨矛冲向囚车,那些守卫的士兵见他面目狰狞可怕,如何还敢阻挡他,纷纷做鸟兽消散,一溜烟的不知跑哪儿去了。 祝融夫人没想到此番劫囚如此容易,想来必定是这些汉人因為节节获胜的缘故,太过鬆懈大意。 “不用追了,先救大王。”祝融夫人见阿会喃还yu追击,赶紧将他唤住。 阿会喃恨恨的看了那十来个四散而逃的汉军士卒,不屑的说道:“懦夫!我家大王如何会败在这些人手中!” 说罢,他转身来到囚车前,将骨矛插在身后,伸手拾起囚车栅栏上的铁链,用力一拉,铁链便断开成两截,囚车也就这样被打开来。 然而,就在此时,祝融夫人心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安,抬头望向囚车内的男子,驀然想起,若此人当真是自己的夫君蛮王孟获,那為什麼自己二人来了这麼久,他却一直一言不发,甚至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呢? 这其中必定有诈,祝融夫人张开嘴,正待出言,阿会喃已经迫不及待的钻进囚车里,伸手去推那男子,开口道:“大王,我们来救你了!” “谁是你家大王?”想不到那男子抬起头来,却是诡异的一笑,开口说道。 此刻,祝融夫人和阿会喃都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他们“救”的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孟获。祝融夫人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心中暗叫不妙,而阿会喃则是大怒,当即抽出骨矛就想要击杀囚车内的男子。 那男子却是在狭小的囚车内轻盈的闪身躲过他的攻击,同时随手抓住骨矛,翻滚跃起之时,略一用力,阿会喃只觉一股大力朝自己袭来,双手忍不住微微一松,那骨矛已经脱手而去。 男子长笑一声,骨矛如电,急刺而出! 阿会喃没想到对方的武艺竟是如此高强,不但轻易的躲过自己的攻击,还能就势发起反击,而他已然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望著骨矛刺向自己的身体,根本无力反抗。 然而,眼见那骨矛就要在阿会喃身上刺穿个窟窿之时,男子却是手腕轻轻一抖,矛尖划出一道弧线,将将贴著阿会喃的肩膀划过,将他的衣服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劫后餘生的阿会喃不可思议的望著面前的男子,他自然知道在最后那千钧一髮的时刻,对方留了手饶了自己一命,却不知其用意何在。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十一) ?()“阿会喃,闪开!”祝融夫人眼见阿会喃吃了大亏,高喝一声,双手捏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须臾,一股异样的火苗从她指尖shè出,阿会喃见状,赶紧飞身跳下囚车,他是知道祝融夫人这招的厉害。 只见,那股火苗迅疾的离开祝融夫人的之间,极速飞向囚车,而在飞行的过程中,火苗越变越大,一刹那的时间里,由一颗小小的火苗变成了一束耀眼的火焰。 眼见著大火就要吞没整个囚车,但那男子却依旧端坐在囚车内,一动不动,面sè镇定自若。 祝融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异sè,手中暗捏了个法诀,因為刚才对方放过阿会喃,因此她也準备放此人一马。 俄而,祝融夫人却发现自己这想法不过是杞人忧天,对方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自然是因為另有凭仗。 黑暗中,缓步走出了一名男子,火光将他的面容照亮,此人一幅白面书生的打扮,羽扇纶巾、剑眉星目、气度非凡。只见他迎著祝融夫人召唤出来的大火缓步走了过去,然后轻轻摇动手中的羽扇,大火竟然就在他这一扇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见此幕,阿会喃看得目瞪口呆,而祝融夫人却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显然她心中明白此人本领绝不在自己之下。 祝融夫人目光示意阿会喃回到自己身边,囚车中的男子也走了出来。 “你究竟是何人?”祝融夫人目视著来人,缓声问道。 “你先祖避居南中,曾立下族规,不得轻易涉足世俗之事,祝融夫人莫不是要坏了先祖的规矩不成?”白衣书生并不回答,却是微笑著反问道。 “若不是你等擒了我夫君,我如何会违反先祖定下的族规...”闻言,祝融夫人想也不想的答道,然而话说了一半,眼角的余光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颇有些玩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出言道,“你到底是何人,如何知道我族隐秘?” “当初你我两家先祖曾共事一君,而后又因同一事,一人北避海外,一人藏身南中...”白衣书生缓缓说道。 他话还未说完,祝融夫人面sè又是一变,急切的追问道:“卢生是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我们寻一处僻静之地再说。”那白衣书生手指向不远处的山坡,缓缓说道,正是刚才祝融夫人二人藏身之处。 “好!”祝融夫人想也不想的应道,倒是阿会喃皱眉道,“夫人,我随你一块前去。” “不用了,他们不是敌人。”祝融夫人摇头道。 此时,那两人已是缓步往那山坡走去。三人一路来到山坡上,祝融夫人狐疑的看了跟在白衣书生后的男子,yu言又止。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十二) ?()“你放心,他与你我二人的家族有莫大的干系。”白衣书生笑著说道。 “你当真是卢生前辈的后裔?”祝融夫人点点头,开口道。 “没错,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白衣书生朝祝融夫人问礼道。 “诸葛亮,诸葛...亮!”祝融夫人轻声将对方的名字念了两边,忽然sè变道,“你便是如今大汉朝的丞相诸葛孔明?” “不错。”诸葛亮点头道。 “想不到你乃是卢生前辈后裔。”祝融夫人摇头叹道,须臾,她却是抬头直视著诸葛亮,皱眉道,“既是如此,為何你又率大军来犯我南疆呢?” “夫人,早在西汉时起,南中便归附我大汉朝,如今虽然小人得势,但先皇昭烈帝已在成都继承汉祚,南中诸族更应与我等汉臣同心协力匡扶汉室,然而尔等却听信那雍闓小人之言,妄兴叛逆,我不过奉旨平叛,如何叫进犯你南疆呢?”诸葛亮正sè说道。 “那我家大王呢?你该不会...”祝融夫人紧张的问道。 “你且放心,孟获大王不过是受人蛊惑,我自然不会加害於他。”诸葛亮又笑了,开口道,“非但如此,我还打算奏请陛下,让孟获大王入朝為官。” “此话当真?”闻言,祝融夫人急声问道。 “自然是当真,我奉旨是平定南疆,而非赶尽杀绝,孟获大王在南疆颇有声望,若是他肯入朝為官,南疆自然是不战而定,我又何尝不愿呢?”诸葛亮顿了顿,接著道,“何况以你我两家先人之关系,我如何敢对孟获大王不敬?” “如此便有劳诸葛丞相了。”祝融夫人顿时转忧為喜,朝诸葛亮拱手道。 “其实今ri我二人前来还為了一件事。”诸葛亮朝祝融夫人摆摆手,开口道。 “何事?诸葛丞相你但说无妨。”祝融夫人当即说道。 诸葛亮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敢问贵族所保存的梁玉何在?” “诸葛丞相,你问这个做什麼?”祝融夫人并不著急回答,却是jing惕的反问道。 “呵呵。”诸葛亮知道自然知道自己此问必定会让她有如此反应,闪身让身后的男子走到前头来,缓缓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他是?”祝融夫人忽然想起刚才诸葛亮说过,此人与自己家族有莫大干系,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麼,面sè不禁微微一变,开口道,“难道他便是当世...” “若是我没猜错,梁玉必定是在夫人您的身上吧。”男子不待她说完,却是先开了口。 “你怎麼知道?”祝融夫人眉梢微微一样,开口道。她自然知道对方没有说错,毕竟这梁玉乃是其家族世代相传的重宝,无论放在哪里都没有带在自己身上安心,但祝融夫人却从未对他人说起过此事,如今此人想也不想的就道出了这一点,使得她又肯定了几分。 “自然因為我身上的磐龙壁感应到了梁玉就在附近。”那男子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此刻在夜幕中散发著微光,正是那磐龙神壁,此时这男子的身份也呼之yu出了,不是司马英又是何人?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十三) ?()“磐龙神壁?你果然是玉使大人!”眼见磐龙壁出现,祝融夫人疑心尽去,竟是双膝跪地,给司马英行了一礼。 “夫人你这是何故,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见状,倒是把司马英和诸葛亮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来。 “先祖曾留有遗命,见玉使大人便如见先祖本人,族内子弟决不可冒犯。”祝融夫人急促的说道。 “想不到侯生前辈竟是留下如此遗命。”诸葛亮笑著摇了摇头,望向司马英,开口道。 “夫人无需如此,我司马英如何担待得起,夫人你还是唤我名字即可。”司马英连忙说道。 “此乃先祖之命,我岂敢逾越。”说著,祝融夫人从怀中取出一物来,此物一出现,磐龙壁上的光芒更盛,司马英知道这便是梁玉了。 “这便是梁玉,先祖说过,玉使大人乃是救世之人,只要族中有人寻到玉使大人您,那便势要追随大人。”祝融夫人无比认真的说道。 看祝融夫人的模样,司马英知道她必定是要一丝不苟的遵从侯生的遗命,因而也不再多说什麼,只是道了声谢,然后接过了梁玉。 “好了,我知道夫人您肯定还有很多话想说,不若随我们一道先往永昌,到了那儿再详谈。”诸葛亮笑著说道,“何况孟获大王如今也在永昌。” “如此最好。”祝融夫人点头道。 有了祝融夫人的协助,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很多,在她的劝说下,孟获入成都任御史中丞,在孟获的带领下,许多南疆蛮族人都愿意与汉人合作,自此,南疆数十年再无大的叛乱。 《卧龙战记》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七章 失落的火族(十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一) ?()甫一回到成都,司马英便领著刘嫣来到诸葛亮的丞相府。毕竟如今九颗星玉已得其七,司马英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最后两颗星玉的下落,见到诸葛亮,他便当即开口问道:“先生,另两颗星玉如今在何处呢?” 却不想,诸葛亮沉默了许久,轻叹道:“其实另两颗星玉我也不知道下落何在。” “什麼!”诸葛亮此言犹如一盆凉水浇在司马英头上,让他因為得到梁玉而產生的喜悦心情瞬间消散,讶声道,“怎麼会如此?” “如今还只剩下徐玉和青玉两颗星玉你没有得到。”诸葛亮缓缓开口说道,“其中徐玉与梁玉、扬玉及兗玉一样,当初為秦始皇所得,然而自秦始皇之后,徐玉便失去了下落,再无一人见过。” “那徐玉会去哪裡了呢?”司马英皱眉道。 “若是我没有猜错,徐玉最有可能在两个地方。”诸葛亮沉吟片刻,这才说道。 “那两处?”司马英赶紧追问道。 “其一便是司马氏家族之中,当初秦朝覆灭,嬴氏一族几乎被全部剿灭,只有部分后裔逃了出来,改姓司马,这司马氏乃是始皇帝嫡系后裔,自然是带走了秦宫中所有的珍宝,这徐玉便是极有可能在其中。”诸葛亮开口道。 听到这里,司马英面sè一黯,想了许久,缓缓道:“这个可能xing不大,若是在司马氏家族中,父亲必然会和兗玉一样,将徐玉也交给我。” 闻言,诸葛亮微微摇了摇头,许久没有继续说下去。 “先生,你刚才说徐玉可能在两个地方,那第二处又在哪儿呢?”后来还是司马英先出言追问道。 “若是徐玉当真不在司马氏家族中,那便是被始皇帝带入了自己的陵寝中。” “陵寝?”司马英眉梢微微一挑,开口道,“莫不是始皇陵中?” “没错,正是如此,只是...”诸葛亮yu言又止。 “只是什麼?”司马英脸sè又是一变。 “只是这不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那秦始皇下葬之时,胡亥下令将修建秦始皇陵寝的工匠全部坑杀在其中,并将所有知道陵寝真正所在位置的人全部為始皇帝殉葬。”诸葛亮缓缓道,“因此现如今只怕世间已没有人知道始皇陵具体位置究竟在哪,所以即便是徐玉当真在始皇陵中,我们也取不到。” 闻言,司马英脸sè愈发黯淡,许久亦是默然不语。 一旁的刘嫣见司马英垂头丧气的模样,当即出言宽慰道:“大哥,既然你是上天註定的玉使,那麼必然会找到所有九颗星玉的。” 司马英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望著刘嫣点点头。 “对了,当初我们去北海回来时,那王修给了大哥你一件古物,你不是说要请教先生上面都说了些什麼吗?”刘嫣见屋内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闷,又开了口。 “古物?是什麼?”诸葛亮疑惑的问道。 “是一本古书,上面的文字似乎与《古文尚书》出自一脉,我并不识得,所以就从北海带回来了,想请先生您看看,上面所言是否与星玉有关。”司马英这才想起那本从北海带回来的古籍,这些ri子忙著随诸葛亮南征平叛,倒是把此物给忘了。 “快给我看看。”一听司马英如此说,诸葛亮顿时开口道。 司马英赶紧取出那本古籍,小心翼翼的交到诸葛亮手中,然后便死死望著诸葛亮的一举一动,等待他的下文。 诸葛亮打开竹简,只看了一眼,面sè便是一变,再也无法移动自己的目光,仿佛為其中所记载的内容吃了一惊。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二) ?()“先生,这上面到底记载了些什麼?”司马英见状,知道这古籍记录的东西绝非寻常,因此迫不及待的问道。 “童英你先不要著急。”诸葛亮摇了摇头,缓缓将古籍合起,却是开口唤来一名下人,对他吩咐道,“你速速去请祝融夫人来我府中一叙。” 司马英诧异的望著诸葛亮,显然是对他的行為分外疑惑,但诸葛亮只是让他稍安勿躁,然后便再次打开手中的古籍,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了一遍。 过了约莫一主香的工夫,祝融夫人匆匆赶来,眼见诸葛亮和司马英都在,当即行礼道:“见过卧龙先生、玉使大人。” “你来得正好,你快来看看此物。”诸葛亮一见到祝融夫人,也来不及管那些虚礼,立刻招手让她来到身边,将司马英从北海带回来的古籍递给她,说道,“你可识得此物?” 祝融夫人还不知道诸葛亮為何如此火急火燎的将自己召唤来,眼见他递给自己一卷古朴的竹简,便接过展开来看了看。 “先生,这...这是何物?”祝融夫人翻来覆去将那竹简看了一遍,发现上面的文字自己根本不认识,只好疑惑的反问道。 “你不识得上面的东西麼?”诸葛亮不答,接著追问道。 祝融夫人摇了摇头,诸葛亮见她如此,不自觉的喃喃道:“不应该呀...” “先生,这古籍难道和祝融一族有关?”司马英看出了些许端倪,出言道。 “这册古籍名為《五德密卷》,而且...”诸葛亮顿了顿,望了祝融夫人一眼,开口道,“这乃是侯生前辈所留。” “这是先祖所留?”闻言,祝融夫人显然是吃了一惊,再从头到尾将手中的《五德密卷》看了一卷,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族内从未见过此物。” “这就怪了,侯生前辈既然将星玉都传与了后人,如何会不传此物呢?”诸葛亮一脸迷惑。 “这是玉使大人寻得的?”祝融夫人将目光投向司马英,司马英对她点点头,将《五德密卷》的来歷说了一遍。 “即便这是先祖所留,又怎会出现在北海呢?”当听到司马英说此物是他从北海带回来的,祝融夫人不禁开口道。 “先不管这些吧,不知这《五德密卷》上有没有记载有关剩下两颗星玉的线索呢。”还是刘嫣先开口道,其实从刚才诸葛亮面上的反应她大抵已猜出《五德密卷》上必然有与星玉有关。 诸葛亮沉默了许久,终是望著司马英急切的眼神道:“没错,这《五德密卷》上确实记载了徐玉与青玉所在。” 诸葛亮此言一出,司马英顿时大喜,连忙问道:“那徐玉在何处?” “正如刚才我与你分析的一般,徐玉正是在秦始皇陵之中。”诸葛亮慢慢的将徐玉的来龙去脉说与眾人,“当初女媧大神所佈置用来吸取共工龙气的九颗星玉因共工一族攻入九恨天而散落於天下,这徐玉便落於湖北断蛇丘,為西周随侯所得,随侯得此神物后分外喜爱,从不离身,并将其称作‘随侯珠’。而又因其珠盈径寸,纯白,而夜有光明,可以烛室,故又称作‘夜明珠’。在当时与和氏璧齐名,并称為‘秋二宝’。《淮南子》中记载:‘随侯之珠,卞和之玉,得之者富,失之者贫。’东汉张衡《西京赋》中也曾有言:‘缀随侯以為烛。’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将其与其他六国珍宝一同收入阿房宫中。”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三) ?()顿了顿,诸葛亮接著说道:“后来梁玉与扬玉為侯生二人所盗,始皇因而提高了jing惕,将这‘随侯珠’随身携带、从不离身,后来他在沙丘驾崩,临死前留下遗命,让人将其带入自己的皇陵中陪葬,以照墓室长年如白昼。” “原来如此。”听闻了诸葛亮的说明,司马英眼底的喜意更盛,毕竟只要知道了剩下两颗星玉的具体位置,那麼不论千难万险总能够取得到,这样一来,离救活师妹便又进了一步。 “不过刚才先生你不是说秦始皇下葬之时,胡亥下令将修建秦始皇陵寝的工匠全部坑杀在其中,并将所有知道陵寝真正所在位置的人全部為始皇帝殉葬。那我们又如何进得了皇陵呢?”刘嫣皱眉道。 “怪就怪在这《五德密卷》上竟然还记载了始皇陵墓的具体位置和入口。”诸葛亮面sè的神sè颇為复杂,“始皇帝下葬之时,侯生前辈已经避难逃往南疆了,他如何会知道始皇陵的情况。” “或许侯生前辈在建造始皇陵的时候就曾进到工程内部的呢?”刘嫣想了想,开口道。 “或许吧。”诸葛亮沉默片刻,说道,“总而言之,我觉得这《五德密卷》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无论如何,我先往始皇陵一行,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绝不会放弃的。” 最后,还是司马英给自己做了决定,诸葛亮望著他坚毅的表情,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拦你,今夜我按这《五德密卷》中对始皇陵的记载画一副地图出来,方便你行事。” “那就多谢先生了。”司马英感激的朝诸葛亮抱拳行礼,他是知道身為蜀汉丞相的诸葛亮每ri公务有多麼繁重的。 “无需多礼了,我也希望能早ri让玲儿姑娘活过来。”诸葛亮虽是这麼说,但眼中依旧有一抹异样的神sè一闪而过。 《卧龙战记》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四) ?()驪山,位於秦岭之北,东西绵延40餘里,层峦迭章、山林葱郁、风景秀丽,远望山势如同一匹骏马,故名驪山。自西周时起,驪山就成為帝王游乐宝地,著名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便是发生在此处。 秦始皇之所以选择以驪山作為自己死后的安葬之所,并不单单是看重了驪山此处的风景秀丽,更重要的是受了战国时期“依山造陵”风气的影响,葬在此处,南倚驪山,北临渭水,山水环绕,而且驪山之北多產金,南面又多產玉,当真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 司马英与刘嫣二人从成都出发,一路往北,穿子午谷入关内,一路急行,短短数ri便来到了驪山脚下。数十里外便是大汉朝故都长安,刘嫣知道司马英对长安之地感情很深,但当她问起是否要先往长安一行时,却為司马英拒绝了,只说入夜了便前往秦始皇陵中取徐玉。 夜sè深沉,白ri里还分外喧闹的山谷陷入了平静,显得特别幽深。随著司马英和刘嫣二人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在山谷中路径上飘荡,那黑幕下的世界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司马英二人顺著一条羊肠小径前行,显然这条道路绝少有人来过,道路两边杂草分外茂盛,若不仔细辨别,根本找不到前路在何方。走到后面,几乎已无下脚之处,夜风吹来,在天际那轮幽月光辉之下,到处是树影婆娑,看去像是什麼妖魔乱舞一般,透露著一丝诡异。 若非这条路是诸葛亮画的图中所标记,司马英都快怀疑自己走的方向到底正不正确。再往前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不知怎麼,小径虽然还是一样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但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却明显稀少了许多。先是地面上的青草逐渐消失,然后是低矮的灌木,最后连两旁本来茂密的树木也渐渐变得稀疏。即便是剩下的几棵树,树身枝头竟也是变得一片枯黄,处处露著诡异的气氛。 “应该就是这里了。”眼见此幕,司马英反而松了一口气,因為诸葛亮说过,司马迁在《史记》中曾记载。以水银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為烛,度不灭者久之。也就是秦始皇在墓室中用水银做了河川与大海的模型,因水银是有毒的,所以陵墓封土上的花草树木几乎不能生长。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这也意味著自己二人已经进入到了陵墓的范围内。 既然走对了方向,司马英二人顿时jing神一振,赶紧加快脚步,一路往前来到诸葛亮在地图上标注的秦始皇陵入口处,然而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俩都是吃了一惊,原来所谓的入口处竟然是一条流水滔滔的河流,河面虽不算太宽广,而如今天sè昏暗,也根本看不起这条河究竟有多深。 “怎麼会这样?莫不是先生图上的地点画错了。”刘嫣望著面前的河水忍不住出言到。 “不会,先生一向谨小慎微,绝不会在这种地方犯错。”司马英沉吟片刻,篤定的说道。 “那麼...”刘嫣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明白既然诸葛亮不会错,就只有可能是《五德密卷》上出错了,可是想起司马英听闻《五德密卷》与剩餘两颗星玉有关时的模样,她又无法将内心所想说出来,因為她知道即便是说出来,司马英也不会这麼轻易放弃的,毕竟这大抵是救活童玲唯一的希望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五) ?()“嫣妹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下水去探查一番。”司马英果然是不肯放弃,当即便要下水去寻找。 “我和你一起去。”刘嫣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不用,我先看看,有没有什麼线索。”司马英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在岸上等我片刻就是。” 说罢,司马英便跳入河中,水并不算深,只是冷得有些刺骨,他仔仔细细的将水底探寻了一遍,然而什麼线索都没有发现,正当司马英灰心丧气準备钻出水面之时,手掌不经意间触及到河面下的河岸却感觉到一丝异样的凉意,他面上闪过一抹异sè,当即剥开河岸的砂石,一个硕大的铜环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司马英伸手握住那铜环微微用力,只感觉四周的泥土都在鬆动,顿时心中一喜:“找到了!” 然后他迅速的伸手在旁边摸索起来,不多时便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个铜环,很明显这是一道门。 “嫣妹,我找到地宫的入口了!”司马英从水面上露出脑袋,朝刘嫣喊道。 闻言,刘嫣亦是面sè一喜,也不顾河水冰凉,径直跳到水中,司马英握著她的手触碰到那铜环,刘嫣当即开口道:“大哥,我俩一人拉一个,将地宫门打开。” “好!”司马英点点头,两人同时用力,下一刻河岸微微震动,发出沉闷的声音,须臾水面下的河岸凭空多出了一条裂缝,冰冷的河水仿若找到了发洩的出口般,拼命的朝那缝隙倒灌而入。 司马英小心翼翼的将缝隙拉开到足够一个人通过,然后朝刘嫣点头示意让她先进到里面,旋即自己也跟著进去,进到内里后,赶紧把石门拉拢来,不再让水流入。 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太大,勉强能供两人并肩而行,此时司马英和刘嫣全身衣物都已被水浸湿,冰冷的河水不断沿著衣角往下掉,脚下的土因為水的缘故分外泥泞。 司马英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的袋子,里面是火折和几个小的火把,他早猜到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毕竟始皇陵的地宫已经有数百年没有打开过,里面情况复杂,必须要做好万全的準备。 “冷麼?”点燃了火把,昏黄的亮光中,司马英注意到身边刘嫣额头上不断还有水滴留下,不由温言问道。 刘嫣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冷,司马英却还是将火把交到另一隻手中,然后轻轻将她拦入自己宽广的臂弯中,轻声道:“走吧,这样暖和些。” “嗯。”二人肌肤相亲,刘嫣感受到司马英坚实的臂膀传来的男儿气息,面颊微红,早已忘却了寒冷。 司马英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搂著刘嫣,一步步慢慢沿著小径前进,这条道路很长,两人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走到尽头,只是内里的空间倒是渐渐开朗起来。 “大哥你看前面有亮光。”就在司马英都有些疲倦的时候,眼见的刘嫣却是驀然发现前头道路似乎有点点亮sè,赶紧出言道。 闻言,司马英一口吹熄了手中的火把,果不其然当火把的亮光都消散后,前头依旧还有光芒在闪耀。 “我们走吧。”司马英揽著刘嫣一起循著光亮走去。 就在他俩转过了最后一道弯。突然,定力如司马英竟然也不禁身子為之一震,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大块的空地,空地四周的石壁上点著无数盏宫灯,而正zhongyāng赫然是一座巨大圆形的建筑,底部悬空,七根硕大的白玉石柱构成的高达数仗的巨大石柱支撑起整座建筑。其中边缘共有六根白玉石柱,每一根都有十人合抱之粗,呈环形围绕著明台中间那根最粗大的白玉石柱,而zhongyāng的石柱至少要二三十人才能合抱起来。 而在建筑的zhongyāng,耸立著一座高大的殿堂,不知用的何种石材建筑,在宫灯的照耀下整座殿堂竟是闪耀著一种莫名的金sè光芒,无比雄伟壮丽,让人几乎无法直视,司马英和刘嫣站在这个巨大的宫殿之下,几乎如螻蚁一般,渺小之极。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六) ?()司马英情不自禁的深深吸气,眼前的这个建筑物实在惊人,鬼斧神工这四个字,只怕放在这里也是当之无愧。 “这是什麼?”望著面前这浩大建筑,刘嫣忍不住出口问道。 “明台。”司马英眼中闪过一抹异sè,篤定的说道,“我们果然没有寻错,这里便是始皇陵地宫的入口。” “明台,什麼是明台?”刘嫣抬头不解的望著司马英,开口问道。 “明台乃是轩辕黄帝听政、问政之所,《管子·桓公问》曾记载:‘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於贤也。’我听父亲说过,始皇帝对自己横扫**一统天下之举自视甚高,自认‘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因此创立‘皇帝’一词作為最高统治者的正式称号,同时始皇帝是位分外勤政之人,所以他下令在自己陵寝入口比照轩辕黄帝当初的样式,建造了这样一座明台,以示自己死后还能执掌天下权柄。”顿了顿,司马英接著道,“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了这座明台便等於已经来到了地宫的入口了。” “原来如此。”刘嫣点点头,轻叹道,“想不到这秦始皇竟是将自己的陵墓入口设在了水下,难怪这麼多年没有人寻到过。” “是啊,当初项羽攻入咸阳城,為了报家仇、雪国恨,曾发三十万士卒掘秦始皇陵,却始终没有找到入口,最后只能是一把火烧了阿房宫和皇陵的地上建筑洩愤。”司马英亦是感叹道。 说罢,他仰头看了眼那明台殿的高度,沉吟片刻,忽然面sè微微一变,失声道:“我明白了!” “大哥你想到了什麼?”刘嫣看他一脸激动的模样,当即问道。 “嫣妹,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麼?”司马英不答却是反问道。 “驪山啊。”刘嫣不解的答道。 “不单单是这样,你想想我们进入石门后,走了这麼远现在应该是在何处?”司马英摇头道。 “大哥你的意思是...”聪慧如刘嫣当即明白了司马英话里的含义。 “没错,我们现在便是在驪山的山腹之中!”司马英说道,“所谓的始皇陵在驪山的北麓,不过是个谎言或者说是迷惑盗墓者的衣冠塚,其实始皇帝是将整个驪山挖空了,在山腹中修建了自己真正的陵寝!” “难怪史书中记载,这座陵墓从始皇帝十三岁登基即位之ri起便开始兴建,前后共徵发近百万民夫修建,歷时三十七年之久,但也没有完工,也只有此等浩大的工程才会如此!”司马英越说越兴奋,眼神中也开始闪烁起异样的光彩来,“生前执掌天下权柄,死后亦是能使天下人瞩目,始皇帝不愧為千古一帝。” “可是大哥,為了自己死后的陵墓而使得天下百姓劳民伤财,如此行為当真是有益天下麼?”眼见司马英有些狂热的模样,刘嫣不由轻声道,“圣人有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轻。当初父皇也曾对我说过,若是為了一己私利而罔顾百姓,如此皇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七) ?()听到刘嫣一席话,司马英沉默了许久,眼中的神彩也渐渐黯淡下来,许久,他才幽幽开口道:“嫣妹你说的没错,yu要為人上之人,就应胸怀天下百姓社稷,所以虽然始皇帝灭六国平天下,但安於享乐,不顾天下战乱多年,人民希望休养生息的愿望,而一意孤行大量徵发民夫為自己修建生前享乐之所阿房宫以及这秦皇陵,终究使得民怨沸腾,强大如斯的秦朝也二世而亡。父亲说大秦亡于小人,其实大秦是亡於自己。” “先生也曾说过,真正的英雄并不在於在沙场上击杀多少敌人,而是在於他能给多少百姓带来福祉。”刘嫣目光盈盈的望著司马英,字斟句酌的说道,“大哥,嫣儿希望在天下人传颂你的时候并不像始皇帝一般讚誉参半,而是成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英雄!” “嫣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刘嫣说得如此恳切,司马英心中亦是分外感动。 “我们先找找地宫的入口所在吧。”两人相视一笑,刘嫣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入口,发现开口道。 “入口应该是在明台之内。”司马英亦是环顾四周,山壁到处都是明晃晃的一片,看不到通道,那麼想来地宫的入口只能在明台内了。 司马英二人缓步走到明台之内,里面是一个极大的殿堂,高达数丈的空间,分外开阔。整个殿堂呈现圆形,白玉墙壁上掛著几盏硕大的宫灯,却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看似朴实无华,但在这种巨大空间的背景下,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壮观威势,让人觉得,只有这种平实,才是建筑的至高境界。 宫殿的另一头是一座高臺,高臺上放著一张黑sè的方案,而在墙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图画,画的是一位身著黑袍、容貌殊伟的男子,他目光从容淡定的俯视著整座大殿,浑身上下散发著雍容大度的气质,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望著男子的面容,司马英觉得有几分熟悉,细细想来,这才想起画中男子的面貌与父亲司马懿颇有几分相似,莫不是这便是始皇帝的真容? “大哥你看,入口是在那里麼?”刘嫣忽然指著前方开口道。 司马英顺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掛著画像的那面墙的一侧有扇关闭著的石门。他领著刘嫣走过去,细细探查了一番,石门后是空的应该有道路通向他方,然而如今石门紧闭,用推是推不开的,只能另想他法。 “仔细找找,肯定有机关开门。”司马英对刘嫣说道,刘嫣点点头,两人在附近搜寻了一番,便很轻易的在另一侧的墙上发现了一盏活动的宫灯。 司马英轻轻拨动宫灯,须臾便听到一阵沉闷的机括响声,回头望去,只见沉重的石门慢慢的开啟,一条阶梯通道渐渐显现出来。 司马英朝刘嫣点点头,当先一步跨进臺阶中,用自己的身体将刘嫣护在身后,毕竟据史书中记载始皇帝在修建的地宫之时為了防备后来的盗墓者,在其中设计了许多机关和暗器,為了安全起见,司马英甚至取下了背负的长枪,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往下迈。 这个臺阶,向下三十六级,转了个弯,又继续往下延伸。司马英深深呼吸,儘量使自己沉静下来,慢慢向下走去。周围的栏杆石壁如刚才殿堂一般,依旧都是平实无华,没有任何雕饰,尤显古朴。 越往下,光线越发昏暗,臺阶两侧虽也有宫灯,但不如明台大殿闪耀。忽然司马英脚下传来一个怪异的“喀嚓”声,仿佛是踩碎了什麼东西,刘嫣循声望去,然而只看了一眼却是忽然惊呼了一样,连忙从后面抱紧司马英。 司马英亦是低头看了看脚下,这才发现使刘嫣异样的原因,原来往下的臺阶上密密麻麻满是灰白sè的骨头,几乎将整个阶梯都覆盖了。昏黄的光线照耀在那些骨头上,散发著一股惨白的sè泽,让人有些不寒而慄,而且不难看出,这些骨头全部都是人骨!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八) ?()司马英回身轻拍了几下刘嫣的肩膀,轻声道:“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 而他心中念想百转千回,很快便想到了这些森森白骨的来歷。卧龙先生说过,秦始皇下葬之时,秦二世胡亥下令将秦始皇的宫女以及修建陵墓的工匠一道殉葬在墓中,以防止始皇陵的秘密洩露出去,想必这些白骨的主人就是那冤死的宫女和工匠了吧。 思虑及此,司马英不禁又叹了口气,当初在许都和司马懿一起生活的时候,司马懿一直给他灌输著一个思想,始皇帝乃是古往今来的帝王中最杰出的一人,他不但终结了数百年的秋战国乱世,而且统一了度量衡,北击匈奴、南平蛮越,华夏开疆辟土第一人,如此多的功绩,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现在司马家族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為了恢复始皇帝时的荣光,让自己的家族重新成為华夏九州的主宰。 因此司马英对於这位先祖亦是分外崇敬,可是刚才刘嫣的一席话点醒了他。是啊,真正的英雄并不在於在沙场上击杀多少敌人,而是在於他能给多少百姓带来福祉,功过与否,百姓心中自然有桿秤。 固然,煊赫一时的秦帝国短短数十载便灭亡的原因主要在於秦二世胡亥和赵高两人,但始皇帝就真的没有一点责任麼?若是始皇帝如汉高祖一般以百姓為重,轻徭役、免赋税,那麼秦朝当真会如此之快的灭亡麼?须知动摇秦朝根基的不是心存怨恨的六国遗族,而是身為普通百姓的陈胜与吴广。 之所以这两个人会举兵起义,原因只不过是因為天降大雨而无法按时赶到鱼阳加入秦军戍边。而在秦法中,徵发的士卒,不能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者,是要一律处斩。就是这如此严苛的法令使得陈胜、吴广二人不得不反——毕竟不反必死,若是造反成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始皇帝当真雄才大略,那麼他如何不将这些严酷的律法修改一下,為百姓多著想一些。那麼或许秦朝也能成為大汉一样绵延数百年的朝代了。 如今看到这些斑斑白骨,司马英这样的感受再次浮上脑海里,心中对始皇帝的崇敬又减少了几分。 “大哥,我没事了,我们继续往前吧。”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嫣终於适应了周遭的环境,主动开口道。 “那好。”司马英点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完了阶梯,浮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司马英拿出卧龙先生给自己的图纸,上面不单标注了始皇陵的入口,还对陵墓中的一些情况作了介绍。 整座秦皇陵分為三个部分,皇陵的核心自然便是地宫,也是司马英和刘嫣今次的目的地,相当於秦始皇生前主要生活的“宫城”;其次是内城,内城主要由寝殿及存放天子出巡的车马仪仗等建筑构成;最后便是外城,外城主要是京城内的厩苑、囿苑及园寺吏舍。 司马英估算著如今自己二人已经进入了内城的范围,只要沿著甬道往前,就必定能前往地宫。 甬道内的烛光明亮了许多,长长的甬道内铺满了白骨,司马英和刘嫣二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想要儘量不踩踏到这些骸骨,可惜实在是太难,因為实在是无空地可以下脚,司马英粗略估算,只怕这甬道中的骸骨超过了千具,这还不过只是冰山一角,想必内城其他地方亦是如这里一般,满是数百年前那些冤死的宫女和工匠的尸体。如此看来,只怕这座始皇陵中飘荡的冤魂有上万之多。 司马英轻叹了一声,内心分外沉重,甚至不自觉闪过一丝负罪感。 这让他下意识的的加快了脚步,甬道两边不时会有岔道出现,但司马英并没有閒暇四处张望,而只是一路往前。 终於,甬道的尽头出现在了他俩面前,还是一扇巨大的石门,挡住了去路。司马英二人照例在甬道两侧的墙上寻找机关。 “大哥,在这里。”片刻,在另一面搜寻的刘嫣忽然开口唤道。 “找到了麼。”司马英来到刘嫣旁边,眼见她指著一盏宫灯,伸手摇了摇那宫灯,果然是活动的,想必这便是打开石门的机关了。 “咦,这里还有字。”刘嫣又指向那宫灯的一旁,司马英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面sè却是微微一变,因為那墙上刻著几个大字—— 非嬴氏后裔,擅入皇陵地宫者,死!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九) ?()司马英静静的望著这十来个字,旋即转过头来对刘嫣道:“既然如此,那嫣妹你便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人去取徐玉便是。” 刘嫣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大哥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既然这里写了嬴氏后裔可以入内,想来我进去并不会有危险。”司马英笑了笑,开口道。 “恩。”刘嫣目送司马英缓缓打开石门。 石门甫一打开,一股粉sè的气体便飘了出来,这是水银蒸发出来的毒气。二人见状赶紧各自拿出一粒黄sè的药丸塞进嘴里。这是临行前,卧龙先生给他们的,南征时司马英吃过,本是用来克制南疆的毒雾和瘴气的,此刻用在这里倒也妥当。 不过这药丸的效力并不能持续太久,司马英知道自己动作要迅速,因而朝刘嫣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步入地宫,里面雾气氤氳,全是水银蒸发出的毒气,司马英定了定神,目光四下梭巡了一遍,须臾他便被里面的陈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地宫给司马英第一个印象是大,司马英在洛阳之时是到过大部分汉宫的,但若是将那些汉宫与这座地宫相比较,那简直就是萤火之光比皓月之明,二者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地宫的边缘层层迭迭砌著三层环绕整个宫殿平臺,每一层平臺上都堆满了五光十sè的各式宝物,司马英虽然识得不多,但每一件识得的宝物,都让他心中骇然,因為无论哪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其中不少根本就是绝品,他只在一些古籍上听说过,但从未见过。 在地宫的zhongyāng,是一条条用水银铸就的碧波宽广的河流,银sè的水银河流依旧在缓慢的流淌著,而河流上方粉sè的蒸汽氤氳不散,仿若神仙之境。司马英粗略估算,地宫内光是大的水银河道便有数十条,皆是按照华夏九州的大江大海样式仿製,而所有的河流都流向一个方向,汇聚到了一处,构成一片宽广的水银海,这片海洋是按照渤海的形状建造的,当初秦始皇巡幸天下,曾踏足渤海之滨,或许那个时候让这位天子感受到大海的辽阔,从而决定将其勾勒入自己的陵寝之中的吧。 在这篇辽阔的海洋当中,有一个白玉石构建的高臺,整个高臺正好处於地宫墓室的中心位置,而在高臺上静静的安放著一尊黄sè的棺槨,司马英一眼就认出这棺槨用的乃是高贵的黄肠题凑制式。 所谓的黄肠题凑是指帝王一级使用的槨室,等级最高。早在战国时期便有各国诸侯王使用。据史料记载,秦国一脉,自秦景公时起便使用这一方式作為自己死后下葬的槨室,秦始皇自然也不例外,司马英一见到此幕,便能一眼断定这尊棺槨必定属於始皇帝。 微微仰起头,司马英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始皇帝棺槨的正上方氤氳的雾气聚拢在一块,仿佛一口平整的古井一般,而在平整的井面之上,却有一块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的白sè透明奇石,从远处似乎是一个圆状的珠子,然而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上却有无数切面,大小不等,从其中不断散发著流光,光芒经过各个切面层层折shè,将整个地宫照亮,其中最亮的一束正好照shè在下方的棺槨上,让整座棺槨散发出一阵异样的流光溢彩,使人炫目而不能直视。 司马英这才发现,这硕大的地宫中竟是没有一盏宫灯,所有的光芒都是从这颗珠子上发出的。他赶紧拿出怀中的磐龙壁,果不其然,壁身上亦是开始发出微微的毫光,显然这颗怪异的珠子便是那随侯珠,也就是九颗星玉中的徐玉。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 ?()司马英面sè一喜,举步就準备去取那徐玉,然而这时忽然觉得地上有些异样,低头看去,只见在他的脚下石块凹凸不平,石块上有一条两指粗的刻痕,慢慢向两边延伸开去,但看去弯弯曲曲,却又带著一定的轨跡,在坚硬的石壁上笔走龙蛇,组成了一幅怪异的图案。 仿佛是一个恶兽! 苍劲的刻痕在地面上,边角处随处可以见到被岁月磨礪的痕跡,显示著这些图案存在的久远年月,透露著一丝苍凉。 那恶兽似人非人,其身為蛇,却有九个人类的脑袋,每个头造型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九头都有一双yin森森空洞的眼孔,而口中分明是尖利的僚牙。在僚牙的旁边还刻著了几个微小细孔,犹如正在滴下的鲜血,更為这头恶兽增添了几分兄恶与狰狞。 而他的蛇身紧紧缠绕著一物,司马英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的模样,那人面容痛苦扭曲,仿佛正对天嘶喊。 这竟是一个食人的恶兽! 原本古拙苍凉的刻痕到了这里,突然变得愤怒奔放,那力道之重,仿佛是雕刻者内心中深藏著无限的憎恨,在此处一下子爆发出来一般。司马英能够如此真切而不可思议地感受到那一股疯狂在这一刀刀刻痕中腾腾而起! 至此,平缓的刻痕瞬间激烈,从躯干飞泻而下,这恶兽的蛇尾浸润在水银海中,显示其以水為生,被随侯珠闪烁照耀,透著一股诡异,此刻,司马英再看那恶兽的九头,这才发现每一个头的嘴角似都含著一丝狞笑,仿佛就要破地而出的复活一般! 司马英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在脑海中将这位雕刻者与那棺槨中的男子合二為一。也许只有这位壮志未酬的始皇帝才能在这幅画中刻入如此多憎恨的负面情绪。 一幅图刻,仿佛夺尽了世间造化! 司马英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在心中暗自宽慰自己,既然在地宫外的墙上已经写了只有嬴氏后裔可以入内,那麼自己就应该不会有什麼危险。 思虑及此,司马英不再看那恶兽,只是缓步朝安放始皇帝棺槨的高臺走去,一路走过水银海,终於来到高臺上,他深深的看了眼棺槨,一刹那间竟有想要打开这棺木看看秦始皇真容的想法。 不过下一刻司马英变将这念头抛出脑海中,毕竟死者為大,何况这始皇帝还是自己的先祖,他如何能对其不敬? 司马英抬头望向空中那颗珠子,这才发现随侯珠竟然是悬浮在空中,没有任何支撑。诧异之下,司马英忍不住伸手想要去取那随侯珠。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此刻整座地宫之内忽然散发出一片肃杀的气息,似乎是随著司马英的动作,冥冥中有什麼凶物低低咆哮。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一) ?()司马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转身望向墙上的那只恶兽,静静的注视著它的眼睛,忽然,司马英脑海中仿佛受了重击一般,“嗡”的一声,似乎有什麼熟悉的感觉翻涌起来,那是一股渴望,一股噬血的渴望,一如当初在虎牢关前的吕奉先一般。 而下一刻,异变已然陡生! 地宫之中之中,忽然有一声苍凉的呼啸,浩浩荡荡传来。与此同时,随侯珠放出了璀璨的sè彩,一道道光芒shè向那只恶兽的九个头,然后一双双诡异的眼睛依次发出红sè光芒,一个接著一个亮了起来。 当恶兽的第九个脑袋的双眼也亮起来的时候,大殿中回荡著的苍凉呼啸已经转成凄厉,充斥了整个空间。不知什麼时候开始,这个严实的地宫之中竟然开始有风不停旋转。水银河海还是迅猛的翻滚起来,像是沸腾的水一般。 司马英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一声轰隆巨响,石刻的恶兽突然大放光芒,瞬间仿佛竟似成為有形之物,在耀眼的光芒中徐徐升起,同时保持著石刻本来模样,变作了一个红光凝聚而成的平面升到半空。 随著越来越疾的狂风,这诡异的光圈慢慢升高,片刻后已经高过了司马英的头顶,停在他脑袋的正上方。司马英仰头望著,手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冷汗。 那恶兽此刻像复活过来一般,司马英感觉得到,它在氤氳的粉sè雾气中看著自己。此时此刻,地宫内的黑暗早已被驱逐一空,所有的地方都被照亮。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皇陵?”一个满是yin霾的声音从雾气中传了出来。 司马英看著它九张嘴同时嗡动,整齐划一的发出同一个声音,心中不禁有些骇然,一时竟是忘了回答它的问题。 “哼!”那恶兽见司马英不答,冷哼一声,似乎有些动怒。 “在下始皇后裔司马英。”司马英赶紧出言道。 “始皇后裔?”恶兽闻言,面sè稍霽,“即便是始皇后裔,你又安敢打扰始皇陵寝?” “在下亦是迫不得已,需要借随侯珠一用。”司马英缓缓道。 “随侯珠?”恶兽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你想要徐玉?” “没错,还请尊驾通融。”司马英点点头,对空中的恶兽施了一礼。 那恶兽没有答话,只是围绕著司马英开始慢慢旋转,速度渐渐加快,连带著地宫上的风速也越来越急促,水银河海几乎都要倾覆出来。而司马英正是在风暴中心,身上的衣裳猎猎作响,脸sè也渐渐苍白。 空气中诡异的气氛越来越重,急促尖锐的风声中似乎开始夹杂著神秘兄狠的狞笑,司马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自觉的将长枪横在了自己身前。 “桀桀桀桀...”空荡的地宫中,恶兽的狞笑声越来越大,忽然一道水刀突兀的shè向司马英,幸而司马英反应迅速,身形一闪,躲过了这记突然袭击。 “尊驾这是何意?”司马英怒视著空中的恶兽,出言道。 “桀桀...你当我相柳是三岁小孩麼,会被你如此轻易的蒙蔽?”那恶兽依旧狞笑著,其中一个头开口说道,“竟然冒充我始皇后裔想要取走徐玉?” “相柳?”闻言,司马英微微一愣,他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分外耳熟,思虑片刻,这才想起来当初司马懿在给他描述上古之事时曾提起过相柳这个名字——相柳,又称相繇,上古凶神,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相柳乃是共工氏族人,更是共工手下大将,昔ri在共工与祝融争斗时出过大力。后来共工為女媧大神封印,这相柳却是继承了共工遗志,当初共工一族能攻入九恨天,很大功劳都是拜相柳之能。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二) ?()不过后来相柳為禹帝所杀,还建了一座眾帝之台来镇压相柳,想不到自己竟是在这里遇到了此物,著实让他吃了一惊。 然而更让司马英吃惊的是相柳居然说他并非秦始皇后裔,这让司马英脸sè大变,沉声道:“尊驾莫不是眼拙了吧,我如何不是始皇后裔?” “还敢狡辩!”相柳怒喝一声,它以人為食,脾气向来暴躁,自然是不屑和司马英辩解,长长的蛇尾一甩,夹杂著呼啸而过的风声和粘稠的水银海水,直扫向司马英。 司马英显然没想到相柳的攻击来得这麼快,在这铺天盖地的水光压迫之下,片刻间就快要被吞没在其中。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司马英身前,正是原本在地宫外守护的刘嫣!只见她腾身飘起,来到司马英身前,搂著司马英奋力一滚,这才将将闪过相柳这一击。 然而相柳一击不成,下一刻便追击而来,它那九个巨大的头颅已经扑到司马英身前,面对著如此强横兄悍的怪物,司马英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血盆大口里锋锐的尖齿。 此时司马英已来不及责问刘嫣為何不听自己的话,擅自进到地宫之中,他只是迅速的站起身来,将刘嫣挡在身后,然后 漫天水花飞舞之中,一杆长枪突兀的杀出,直刺向迎面而来的相柳。 眼见司马英竟敢反抗,相柳顿时大怒,嘶吼咆哮中一头撞向司马英手中的长枪,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打在长枪之上,刹那间,长枪剧烈的弯曲,而那股怪力透过长枪打倒司马英身上,司马英如受重击,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随即忍住,但片刻之后又动了一下,终於肩头一抖,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虎口亦是崩裂开,不住有大滴大滴的血液往下掉落,脸sè更是无比苍白,像是一张白纸般。 可是相柳也太低估司马英了,司马英这奋力的一枪同样让他也不好受,它与司马英长枪硬碰的那个脑袋亦是被重创,两眼紧闭,让相柳嚎叫连连。 相柳八个脑袋死死的盯著司马英二人,从他十六隻赤红的眼眸中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愤怒。只是他此刻对司马英亦是有了几分忌惮之意,迟迟没有再度发起进攻。 而司马英又有了变化,虽然他此刻已经受了严重内伤,但似乎反倒是激发了他的潜能,只见司马英仰天长啸,双目赤红,整个人身上似乎泛起了一层淡淡微光。 “你居然打通了脉轮!”眼见此幕,相柳终於明白这个人类為何会如此凶悍。 司马英不答,只是望著相柳,重新将长枪握紧,而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 “如此更留你不得,否则ri后必為我水族之大患!”相柳再次动了起来,蛇身疯狂的武动,与他身上那股血腥杀戮气息起了呼应一般。 相柳驀地低吼一声,一张嘴几束水光疾shè而出,司马英没有应敌,护著刘嫣一闪身,躲了过去。那水光打在地面之上,轰隆一声,顿时将坚硬的岩石击出一个大坑。 不等相柳反应过来,司马英已经腾身而起,瞬间周身一片异芒笼罩,长枪嗖的一声朝相柳刺了过去冲了过去。 然而,相柳却是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九个脑袋中的一个突然闪亮,随著相柳一声大吼,奋然扑来。 一人一兽再次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司马英在空中颓然落地,而相柳也不好过,巨大的身体竟是被生生打退,整座地宫登时颤动不止。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三) ?()“大哥!”刘嫣惊呼一声,赶紧来到司马英身边,她慢慢扶起司马英,司马英嘴角不住流出鲜血,显然身体内的伤势再一次加剧,从他不住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刚才那一击显然耗费了他太多的气力。此刻司马英连想要站起身来都有些吃力。 虽然打通了脉轮,但司马英终究只是**凡胎,人力终有尽时,与相柳这样的上古凶兽相比,无论如何激发潜能,也是大大的不如。 下一刻,相柳再次恢复了元气,此刻它虽然已有两个脑袋遭到了重创,然而毕竟还剩下七颗,餘力尚存。 “除了那可恶的大禹,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类!”望著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司马英,此刻相柳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淡淡的开口道,“若你当真是我水族一脉,那麼必定能完成我族大业,可惜...”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若不是始皇后裔,那又是谁的后裔?”司马英在刘嫣的搀扶下,勉力站了起来,亦是淡定的仰头望著相柳问道。 “想知道麼?”相柳忽然诡异的一笑,“去地下问别人吧。” 相柳话音一落,水银海水便排山倒海般瞬间浇了过来,司马英虽然已经力竭,但仍旧死死的将刘嫣护在身后。 现在的司马英仿佛彻底平静下来,他转头看向刘嫣,紧紧握著对方的手,柔声道:“你怎麼那麼傻,何必也进到这里来。” 刘嫣望著面前兄恶的怪兽,同样是死死握住司马英的手,感受到对方手掌心中传来的温柔,然后默默的摇了摇头。司马英望著她那张娇媚而带著不逊于男儿的坚毅脸庞,却是笑了起来。 两个渺小的人,就这麼默然佇立著,死亡就在他俩的面前,可是他俩却没有丝毫的惧意。 或许是感受到了司马英的蔑意,亦或是对刚才司马英重创自己的愤怒,相柳首先将目标放在了司马英的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他的脖子咬去。 风声呼啸,凶意阵阵。 相柳的利齿一口咬在了司马英的脖子之上。而身边的刘嫣不忍再看下去,微微将头别过去。 偌大的地宫中再次响起了相柳那狰狞的笑声,那是它在务必得意的宣洩。 然而一道淡淡的毫光,突然从司马英破烂的衣衫里透露出来。刹那间,相柳口中的笑声完全停歇,它全身僵住,一动也不动。 磐龙壁! 此刻磐龙壁散发著毫不起眼的光彩,与远处那随侯珠发出的光芒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可是只听“丝”的一声,刚刚还大放光彩的随侯珠竟然是渐渐黯淡下来,若是仔细观察,变回发现,从随侯珠发出的光芒竟被磐龙壁如长鲸吸水般吸了进去,转眼消失不见。 “不!你是玉使!你居然是当世玉使!不!”片刻的沉默之后,那恶兽相柳忽然状若癲狂般,剧烈的咆哮起来,刘嫣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转过头来,只听风声大作,相柳奋力腾身,似乎想要再度扑了上来。 可是,这一次他的行动越来越迟缓,随著随侯珠散发出来的光芒越来越稀少,到了最后,相柳完全是在痛苦的挣扎,九个脑袋同时发出哀嚎,仿佛是在受著某种酷刑的煎熬。 渐渐的,相柳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身形也慢慢的黯淡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只恶兽的身体慢慢消散在这个空间之中,只剩下了墙壁上的一笔笔刻痕。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八章 盗皇陵(十四) ?整個地宮,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司馬英緩緩站起身來,與劉嫣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胸中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倖。 司馬英從懷中取出磐龍壁,笑道:“想不到又是它救了我一命。” “當初不是有人說這東西給自己帶來不幸,想要扔掉的麼?”劉嫣似乎想到了什麼,望著司馬英眨巴眨巴眼睛,亦是笑著說道。 聞言,司馬英頓時想起了當初在洛陽的日子,一霎那間才發現那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忍不住有些唏噓。與此同時,想到剛才劉嫣奮不顧身的相救,心中又湧起一股別樣的感覺,他輕輕握住劉嫣的手,輕聲道:“不是讓你在外面等候麼。” “我怎麼會讓大哥你一人置於險地?”劉嫣柔聲道,俄而她又有些詫異的開了口,“對了,大哥你不是秦始皇的後裔麼,如何那惡獸會攻擊你呢?” 聽劉嫣這麼說,司馬英臉上卻是流露出一絲迷惘之色,搖了搖頭,慢慢的說道:“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了···” 劉嫣看司馬英的模樣,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裏吧。”終究還是司馬英先開了口,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劉嫣說道。 “恩。”劉嫣輕輕的應了一聲,然後望著司馬英一步步走向那高臺,伸手取下隨侯珠。 只見司馬英一手拿著磐龍壁,一手拿著隨侯珠,二者離得近了,已經可以肉眼看清磐龍壁不斷從隨侯珠上吸附著光芒,漸漸的那隨侯珠越來越小,終於變成了與其他幾顆星玉差不多大的模樣,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芒,這才是徐玉本來的面目,司馬英將徐玉輕輕放在磐龍壁上,兩者頓時如水*融般,融合在了一起。 “我們走吧。”司馬英見目的達到,頓時松了一口氣,走到劉嫣身邊對她輕聲道。 劉嫣點了點頭,兩人緩緩走出了地宮。失去了隨侯珠的秦始皇陵地宮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可是司馬英二人都沒有發現,就在他們走出地宮的那一刹那,那已經重新化作石刻的相柳卻是有一雙眼眸中閃過一道詭異的亮色,稍縱即逝......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一) ?成都,漢朝丞相府。 “你們平安回來就好,這些日子我一直擔心你們。”諸葛亮望著風塵僕僕的司馬英二人,笑著說道。 “多勞先生費心了,司馬英心中著實過意不去。”司馬英對諸葛亮拱手說道。 “你就無需與我客氣了,其實我也很好奇,那始皇陵中當真是如傳言一般機關重重,屍骸累累麼?”諸葛亮出言問道。 “機關重重倒是算不上。”司馬英搖了搖頭,然後輕歎一聲,接著道,“但確實是有不少冤死的亡魂在其中。” 司馬英緩緩將秦始皇陵中的所見說給諸葛亮聽。當聽到甬道中滿是風乾的屍骨之時,諸葛亮也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難道裏面就沒有機關?”當聽聞司馬英兩人順利的來到地宮之外時,諸葛亮不禁詫異的問道。 “甬道中雖然沒有,但是我和嫣妹卻是差點喪生在始皇陵的地宮中。”司馬英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禁還有些心有餘悸 “地宮中有什麼?”諸葛亮追問道。 “我們在地宮中遇到了相柳!”司馬英開口道。 “相柳?”聞言,諸葛亮面色微微一變,皺眉道,“便是那共工族的惡獸相柳?” “正是。”司馬英點點頭。 “可是當初這相柳不是已經被禹帝所殺了麼?還將其鎮壓在眾帝之台下。怎麼會又出現在了秦始皇陵的地宮中呢?”諸葛亮滿是不解的說道。 “是啊,這也正是我不明白之處。”司馬英搖頭問道。 “據古籍記載,這相柳兇殘無比,本領又是極強。既是如此,你二人如何能鬥得過它呢?”諸葛亮追問道。 “還是多虧了磐龍壁。”司馬英從懷中取出磐龍壁來,此時磐龍壁上的九個小坑已經被五顏六色的星玉填滿了八個,只剩下壁身正中央還有最大的一個坑還沒有鑲嵌上星玉,“若非它,只怕我和嫣妹已無法或者走出那地宮了。” “是麼,你把經過詳細與我說一遍。”諸葛亮聽到這麼說,更加好奇。 司馬英原原本本的將自己二人與相柳大戰的經過與諸葛亮說了一遍,尤其詳細講了那相柳後來是如何變回石刻的。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聽到這裏,諸葛亮臉上閃過一絲明悟之色,微微頷首道。 “先生你明白這相柳是從何而來的麼?”司馬英見狀,不由問道。 “其實那秦始皇陵地宮中的相柳不過徒具相柳惡獸之形,而沒有完全的身體,所以才會為磐龍壁所克。”諸葛亮緩緩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二) ?“可是...”聞言,司馬英微蹙起眉,說道,“可是我的確是在它的攻擊下受了傷啊。” “沒有身體,並不代表這相柳就是幻象。”諸葛亮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我所猜無差,這相柳乃是那秦始皇用水族秘法炮製出來的。當年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後,曾巡行天下,想必他也曾到過禹帝鎮壓相柳屍身所在之處,秦始皇或許就在那時用秘法收集到了相柳之魂魄,然後將其佈置在自己陵寢的地宮中,以守護自己的屍身不受外人侵犯。” “就是如此而已?”司馬英追問道。 “當然不單單是這樣。”諸葛亮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想單是水族秘法斷然無法做到為相柳招魂引魄,所以秦始皇還借助了一物...” “先生你說的莫不是...”司馬英投眼望向手中的磐龍壁,開口道,“徐玉?” “沒錯,因而那相柳見到你身上的磐龍壁以及得知你乃是當世玉使後才如此驚恐,畢竟它的力量大部分來自于徐玉之中,既然你身負磐龍壁,那它便無法再傷害你了。”諸葛亮將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 司馬英沉吟許久,也認為諸葛亮這猜測應該是最接近事實的推斷了,因而點點頭贊同其所言。 “總之你這次秦皇陵之行還算是不虛此行,現如今...”諸葛亮開口正準備說點什麼,司馬英卻是突然出言打斷道,“先生,我還有一事想要請教。” “唔。”諸葛亮瞥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的神色頗為複雜,不由開口道,“何事,你但說無妨。” “我想問先生你...”司馬英面色凝重,一字一頓的開口道,“我究竟是不是水族共工的後裔?” 這一次,諸葛亮久久沒有開口,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先生,先生...”司馬英忍不住出言道,他實在是急切的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還記得我當初在江夏為你卜算的那一卦麼?”終於,諸葛亮開了口,卻是問了句看似無關的話。 “江夏?”聞言,司馬英微微一愣,旋即回想起來,當初赤壁之戰後,他在大師兄張繡那裏發現了師父童淵的手劄,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從其中發現了原來司馬懿原來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因而對諸葛亮產生了懷疑,假意請諸葛亮為自己卜算了一卦,推算自己父親的生死和下落。 “未知生,焉知死。”諸葛亮輕歎了一聲,緩緩道,“其實當初我並非是在騙你,卦象上顯示的卦語當真便是這六字。非但如此,這些年我曾重新卜算過不下十次,但卦語從未曾變過。” “當初是我愚昧無知,誤會先生你了,還請先生恕罪...”司馬英面帶愧色的朝諸葛亮行禮道。 “你無須自責。”諸葛亮卻是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說道,“平心而論,若換做是我必然也會產生懷疑,畢竟你師父是絕對不會欺騙你的,他那本手劄裏所記載的事情我也相信是真的。” “那...這卦语究竟如何解釋呢?”司馬英欲言又止。 諸葛亮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道:“此話孔丘曾對其弟子季路說過,但是從卦象來說,似乎另有含義···” “什麼含意,先生直說無妨。”司馬英急著說道。 ”這卦語似乎說你父親還不知何時出生,更說不上何時過世了···” 諸葛亮沒有把話說完,但從他的面色可以看出,顯然他對於自己的說法亦是無法信服。司馬英臉上的迷惘之色則是越發的濃重,到了最後他忍不住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此卦我實在無法做出合理解釋,但或許有一人能幫到你···”須臾,諸葛亮眉宇間卻是閃過一抹異色,緩緩說道。 “誰?”聞言,司馬英趕緊追問道。 “準確的說他並不是人,而是一位神!”諸葛亮微微一笑,目光轉向司馬英手中的磐龍壁,開口道,“如今九顆星玉你已得其八,難道你不想知道第九顆星玉在何處麼?” “先生已經知道了?”司馬英面色一喜,疾聲道。 “嗯。”諸葛亮點點頭,說道,“按照你帶回來的《五德密卷》中所言,當初共工一族攻入九恨天,使得女媧大神的封印破損,星玉四散而出,但青玉卻是沒有失散而為禹帝所得,禹將共工第二次鎖入九恨天後,便將青玉安置在五神禁天上,由句芒大神親自保管,千百年來,無人敢動。禹帝也在五神禁天布下了禁制,只有玉使在集齊其他八顆星玉後,才能上五神禁天,完成句芒的考驗後方可獲得這最後一顆星玉。” 頓了頓,諸葛亮望著司馬英接著道:“句芒大神乃是神裔,想必他自能看出你究竟是何人後裔。” “原來如此。”司馬英點點頭,剛才迷惘之色頓去,當即朗聲答道,“多謝先生指點,我這便上五神禁天親自向句芒大神請教!”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三) ?五神禁天,相傳乃是神裔之所,凡人無法進入,因此司马英只能利用磐龙璧的力量才可以進得這五神禁天。 “大哥,你此行一定要格外小心,我看那《五德密卷》中記載,這五神禁天中禁制頗多,你千萬不要大意。”臨行前,劉嫣深深的凝視著整裝待發的司馬英,沉默了許久,終是開口說道。 “嫣妹你放心,既然這五神禁天乃是神裔之所,想來我身為玉使應該不會觸發那些禁制,定能安然無恙的回來的。”司馬英笑了笑,寬慰她說道。 不過看劉嫣皺緊的眉宇間那股化不開的擔憂,顯然對司馬英此行依舊是分外憂慮。這些年來,她一直跟在司馬英身邊,從南到北,早已說來習慣了對方在自己身邊的感覺,想必司馬英也是如此,但兩人並非未曾分別過,司馬英在曹操麾下時,時常帶兵征討四方,軍營中是不能帶女眷的,司馬英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身外三軍領袖的他對自己更加嚴格。 但說來也奇怪,相較于司馬英帶兵在外的時候,劉嫣卻從未像今天一樣,一股強烈的不安和擔憂缠繞在她胸囗,她忍不住想要出言勸說司馬英留下來,不過她也知道此行對司馬英的重要性,因此只是在心中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出言。 “嫣妹,你放心吧,一旦拿到青玉,我便會回轉的,等到救活了玲兒,我們便一起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不再管這天下之事,你說好嗎?”司馬英見她始終無法釋懷,當即開口道。 “大哥。”司馬英話音一落,劉嫣美眸中不禁閃過一抹異色,努了努嘴唇,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不過須臾卻是低下臻首,慢慢的搖了搖頭。 “怎麼?嫣妹你不願與我一道...”司馬英眼見劉嫣的模樣,不由急聲道。 “大哥,嫣妹並非不想和你與玲兒妹妹一起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從此不問世事。”劉嫣抬起頭,柔聲道,“但是如今天下大勢難定,連連的征戰已經讓黎民百姓顛沛流離、苦不堪言,你乃是當世的玉使,身負著使命,嫣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兒女情長,而使大哥你就這麼放棄,還請大哥你答應嫣妹,無論如何都要以這天下為重。” 聞言,司馬英望著劉嫣無比鄭重的模樣,沉默不語。他想到了許多,若是時間撥轉回多少年前,當年還是貴為公主的劉嫣口中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些話來的,想來是這些年隨自己東奔西走,見過了太多為戰亂所擾,從而流離失所的百姓的悲慘情況後,深深的觸動了她的心弦,這才會有這麼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語來。 思慮及此,司馬英才發現自己剛才所言是多麼的不負責任,不但是對天下百姓的不負責任,也是對面前這個多少年如一日默默在背後支持自己的女子的不負責任。 司馬英緩緩攥緊了拳頭,堅定地說道:“好!那我答應嫣妹你,無論如何,我司馬英一定會竭盡所能讓這天下重歸太平!”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四) ?劉嫣知道這是司馬英對自己的鄭重承諾,她絕美的臉上重新展露笑顏,開口道:“時候不早了,大哥你早些上路吧,早去早回,嫣妹會在這裏等著你回來的。” “恩。”司馬英點點頭,背負著長槍轉身而去。只是司馬英並不知道,在自己身後,劉嫣久久的凝視著他的背影,不知何時,一滴晶瑩的淚水已悄然從眼角滑落...... ****************************************************** 昆侖山,乃是上古大神伏羲與女媧二人的居所,因而被後世之人稱為“萬山之祖”。 山海經中記載此山位於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此山萬物盡有。又稱其為海內昆侖之墟,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侖之墟,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而有九井,以玉為檻。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際,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岩。 而五神禁天便正是在此山之上,司馬英一路按圖索驥,沿著《五德密卷》中記載的前往五神禁天的道路盤山而上,即便是身在這昆侖山中行走,也讓他不禁感慨此座神山的雄奇壯麗。 昆侖山連綿千里,峰巒起伏,高聳入雲,平日裏只見白雲環繞山腰,不識山頂真容,而其中更是山林密佈,飛瀑奇岩,珍禽異獸,在所多有,景色幽險奇峻。若不是司馬英心有所系,只恨不得能識盡其中風光。 司馬英抬頭望了眼遠方,瑰麗的山色盡收眼底,他漠然地抿緊了嘴,重新抬步向前走去。 四周的景色與這些日子他見過的其他地方並無二致,到處都是茂密的樹林,松柏常青,草木繁密,只是此時他腳下的小徑曲曲折折向前蜿蜒而去,通向著未知的神秘所在。 樹林深處,還隱隱有清脆的鳥鳴聲傳來,這裏到處都是平靜的氣息,就連空氣中彌漫的霧靄也泛著清冷的味道,仿佛已有數百年未有人再踏足過了。 原本司馬英心中有的那麼一絲緊張,在如此靜謐的環境中,很快便平復了下來,以至於當他第一次抬頭望見遠方那黝黑的洞口上已被青苔佈滿的“五神禁天”那四個字的時候,他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洞。 而實際上,此時出現在司馬英面前的,似乎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山洞罷了。 司馬英目光掃過,前方安靜的立著一個比常人高出一半的洞口,寬七尺左右,許多綠色的藤蔓從洞口上方垂下,而在地面上則佈滿了不少荊棘,席席的山風吹過,藤蔓也在輕輕搖動。而就在那綠色藤蔓之中,洞口上方的石頭上刻著四個古樸的青色大字:五神禁天。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五) ?司馬英駐足片刻,還有些猶豫,不知是否該就這樣踏足其中。然而就在此時,他胸口卻是傳來一陣熱意,探手入懷取出磐龍壁,卻發現磐龍壁又有了**,不但是壁身發出毫光,連鑲嵌在其上的八顆星玉亦是同時散發出各自不同的色彩,絢麗奪目,似乎連它們也在隱隱期待這什麼。 眼見于此,司馬英不再踟躕,深深的吸了口氣,當即舉步往前,讓他感覺詫異的是,雖然他如今已無比接近洞口,但無論他如何睜大眼睛,都無法看清洞內的情狀,似乎是有一層濃濃的霧靄漂浮在他面前,看過去如霧氣,又似水波,旋轉不停,裏面朦朧不清,讓所有映入司馬英眼簾的物事都看不真切。 就在司馬英將要走進洞口的一刹那,淡淡青光突兀從他握緊磐龍壁的右手指縫之間散發出來,下一刻,仿佛是神祗終於從久遠沉眠的醒來,洞口的平靜突然被一聲幽遠的輕響而打破,就像是整座洞府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內同樣亮起了青色的光芒,與此同時,那層霧靄在青光的照射下迅疾的散去,一條長長的道路在洞府中顯現出來,只是誰也不知道到底通向何方。 司馬英一步步向前走去,越往裏走越發覺得此處的怪異,腳下的道路仿佛沒有盡頭一般,一直往前延伸,然而雖然是在洞內,卻並不讓人覺得內裏有多麼昏暗,反而是前方一直有亮光照亮道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連司馬英心中也不禁有些焦急的時候,他眼前的景色卻是豁然一變,道路戛然而止,前面竟然是出現了五扇無比巨大的石門。 更讓司馬英詫異的是,這五扇大門上都流動著不同的**光暈,白色、青色、黑色、赤色、黃色,五種顏色交匯在司馬英的眸子裏,蕩漾著別樣的光彩。 天地分五行,相生而又相克,而司馬英面前這五扇光門便是代表著這金木水火土五行,所以在《五德密卷》中被稱為“五行門”。正如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鬼殊途說的一樣,這“五行門”也絕不簡單,它乃是當初伏羲大神和女媧大神聯合為這五神禁天設下的禁制。 兩位大神共生五子,各領五行一族,除了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外,領木族的乃是句芒,領土族的大神則是后土,而領金族的大神名叫蓐收。 雖然五人皆是伏羲女媧二位大神之後,乃是血脈相連的手足兄弟,但這相互之間卻並不和睦,時常帶著自己的直系後裔爭鬥不休,攪得五神禁天亦是紛亂不停。伏羲和女媧大神終是不忍見他們手足相殘,便用**力設下這“五行門”的禁制,五道大門各自代表一族的通道,兩位大神為五個族裔分別在五神禁天各自劃了一片區域供以繁衍生息,並定下規矩,這五神連同他們的後裔只能通過屬於本族的光門進入到五神禁天中,並才使得五族的爭鬥暫告一段落。 後來由於五族後裔越來越多,新生神裔的血脈也越來越稀薄,伏羲和女媧大神便讓其中一部分人離開五神禁天去到世俗之中,開枝散葉,讓他們在更加廣闊的天地闖出一片更大的空間來。 望著五座巨門,司馬英思考了許久,他終究還是下定決心,一步一步走入那扇代表水族一脈的黑色光門中。 甫一進到門內,強烈的光芒便如長鯨吸水般將司馬英的身影完全吞沒,在一片強烈的耀眼光芒中,司馬英根本看不清楚周遭的物事,就像是身處在茫茫的黑色霧靄之中,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司馬英畢竟心智非常人能比,定了定神,他試著往前邁動腳步,想要摸索著前進,然而就在他稍稍往前挪動少許,一股無形巨力猛地襲來!在這強橫的力量當中,司馬英就像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一樣,被打得近乎四分五裂,口中鲜血狂喷,同時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倒在黑色的光門之外! “水族禁地,非本族裔,不得入內!擅闖者,殺無赦!”與此同時,一個冷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聲音分外真切,卻又分外縹緲:說它真切,是因為這句話就仿若是有人將嘴湊近在司馬英耳邊述說一般,而說它縹緲,則是因為這聲音裏根本不含任何感情,卻又帶著無限的威嚴,不容任何質疑!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六) ?司馬英努力掙扎了幾次,好不容易站了起來,伸手捂住胸口,只覺一股劇痛,顯然自己已經受了重傷。司馬英眼中閃過一絲迷惘之色,他深深的看了面前的這扇黑色光門一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沉默了下來,面露深思之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馬英終是放棄了再次進入代表著水族一脈的黑色光門的念頭,因為他心中清楚,他的身體已無法再次承受一次剛剛那樣的衝擊,其實如果不是磐龙璧的保護,那黑門中的巨力足以將任何凡人輾成齌粉,因此他只也剩最後一次的機會可以選擇。 然而,這些年他一直相信自己是水族後裔,但是,從秦陵到禁天,水族的大神們都說他不是水族後裔,那自己到底是哪族之後?如果再次選擇錯誤,那這麼多年來的心血顿時便會隨著自己化為粉末··· 猶豫了許久,司馬英仍無法下定決心,不由得自嘲的想到,要是能學臥龍先生占卜一下就好了。 “占卜···隆中課···”突然一個想法靈光乍現在他的腦中。 “地盡落陽,玄龍逆天,三分待聖,這前三句卦語都已實現,那最後一句月主帝臨指的是什麼?”司馬英不由得思索了起來。 “月主···月主···月上之主?···主在月上?···青?···三分天下等待的聖人是青帝?”司馬英似乎捕捉到一线曙光,“青帝···青玉···” 司馬英轉身凝視著青門許久,長吸一口氣,緩步走入了青色的光門中。 再一次,青色的光霧吞沒了司馬英,而這一次出現的司馬英面前的卻是另一幅別樣的景象,周圍依舊是看不到任何東西,仿佛進入了一片空靈虛無的世界。 一片黑暗,無邊無際,沒有光亮,也找不到盡頭。 入目所及,司馬英眼中除了黑暗便一無所有。司馬英踟躕了許久,一直沒有動作,直到最後,他才仿若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往前走出了第一步。 然而,就在他邁開腳步的一刹那,周遭一片死亡般的寂靜已然被打破,“轟”的一聲,一股熾熱之氣迎面撲來,司馬英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就像是走入了一個火海,全身的皮肉都在被突如其來的火焰灼燒著,劇痛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瘋狂湧來,整個軀體似乎就要被這狂烈的火海所吞噬和毀滅! “難道又錯了?”一股悔恨在司馬英的心中升起,但是已經無法回頭了!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走下去!” 司馬英緊閉著雙眼,嘴角反而緩緩浮起一絲笑意,臉上肌肉因畏懼烈火的痛苦而微微扭曲、手臂上已泛起了紅腫的印記,但他的嘴角依然保持著這淡淡的笑容,然後一步一步,緩慢而又堅定的向前走去。 火焰燃燒的聲音越來越響,司馬英感覺到就連自己身體周圍的空氣裏,似乎也開始彌漫了一種恐怖的灼燒味道。身體的痛楚有增無減,每往前走一步都要忍受之前千萬倍的痛苦。 只是,司馬英的腳步始終沒有停止過,連雙眼也沒有睜開。所以他並沒有察覺到,在那遙遠的虛無黑暗中,隱隱有一雙眸子,正淡淡的注視著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仿佛只是一瞬間的時間,狂暴的火焰之海竟是緩緩褪去了,在司馬英的周圍,重新又是一片寬廣虛無的寂靜,身體的痛苦也隨之消失了,似乎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司馬英虛脱的跪在地上,不停地大口喘氣,他艱難的抬起頭望向前方,發現前方出現了二條道路,一條陰風惨惨,冰雪封天,道路深處隱約傳來陣陣的哀號,而另外一條則··· “玲兒!”司馬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自己日夜思念的小師妹正俏生生的站在另一條路上微笑著向自己招手。 司馬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用盡全身的力氣奔跑過去,將童玲緊緊的擁在了懷裡。 “玲兒,玲兒,這是夢嗎?”司馬英急促的問道。 “英哥哥,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痛苦了,玲兒回到你身邊了!”童玲反擁著司馬英,柔聲的說道。 “玲兒,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妳根本没死是嗎?”司馬英的聲音還顫抖著激動。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七) ?“英哥哥,你先别急,慢慢的聽我說···”童玲的手温柔的撫著司馬英的背,”英哥哥,你可知此處為何界?” “何界?”司馬英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 “這裡就是神界!在人間,我的軀體確實已經死了,但實際上,我的靈體來到了这裡,而在這神界之中,我的靈體永遠不會衰老。” “妳是說妳在這裡可以長生不死?”司馬英疑惑的問道。 “是的呀!英哥哥你也可以長生不死啊,跟我走,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走?这是一個多容易的決定啊,不用再痛苦了,不用再跟玲兒分開了,可以長生不老了,只要一走了之就好了····· 無數的念頭在司馬英的腦中閃過,面對如此容易的決定,他卻猶豫了起來。 “玲兒,另一條冰封的路是通往那裡?”過了許久,司馬英终於開口問道。 “木神殿,青玉就在木神殿裡。”童玲聲音轉為嚴肅,”可是,通往木神殿的這條路叫無間道!” “無間道?”司馬英似乎在那裡聽過這名字,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因為在這條道路上有著無窮無盡而無間隙的痛苦,因此叫作無間道,一入此道便無法回頭了,而且···”童玲鄭重的缓聲說道,“而且你之所以能安全的通過之前的煉心道是因為還有星玉保護著你,但英哥哥你看一下你的星玉吧,它們的能量已经幾乎消耗殆盡了,如果你一旦進入了無間道,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司馬英聽到童玲這麼說,不由得取出胸前的磐龍璧,只見原本光彩流動的八顆星玉此時卻顯得黯淡無光,毫無生氣。 一條是簡單而幸福的路,一條是孤獨而痛苦的路,如果司馬英還是當初那長安城中懵懂的少年童英,肯定想也不想就選擇了前者,但是司馬英已經不再是童英了··· “玲兒,我總有一天會來神界找妳的,但是,不是現在···”司馬英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堅決。 “為什麼?”童玲不可置信的問道。 “玲兒,有些事我也不明白,但我只知道現在我是唯一有機會取得青玉的凡人,我的身上肩負著無法推卸的使命,太多的人等著我回去结束這個亂世,我没有自私的權利,也没有幸福的權利···”說到這裡,司馬英的聲音開始哽咽了起來,而童玲則是在司馬英的懷中輕輕的啜泣。 “玲兒,我會回來的,妳等我!”司馬英輕輕推開了童玲,轉身走向那冰封的漫漫長路······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八)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時間在這裡已經没有意義了··· 司馬英幾乎是用爬的進入了這個巨殿,他的身上没有一處完整的衣服,已經風乾的血污,以灰败的顏色布滿了他的全身。 司馬英艱難的抬起他長滿了鬍渣的臉,迷惘的望了望這巨大的神殿。 其實與其說它是神殿,倒不如說它是由九株巨大的神樹,以有秩序的方式環繞而成的森林,而陽光則輕柔的灑落在森林中央的草地之上,許多五彩斑斕的鳥兒飛舞在這充滿生氣的森林之中。 “你终於來了。”司馬英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威嚴肅穆的聲音。 司馬英缓慢地舉頭望去,只見前方的陽光之中,已經多出了一個巨大的人影飄浮在空中。 說是人影並不十分確切,因為他的身體上,多出了一對巨大的翅膀,而一團青色的光芒繚繞在他的身前,讓人根本看不真切。而其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氣息,這樣的氣息是司馬英從未見到的,甚至比當初在始皇陵中見到 的相柳還要強大許多,讓司馬英不自覺的有一股欲要下拜臣服的錯覺。 “我來了,木神大人。”司馬英雖然還是覺得很虚弱,但是在這温暖的環境之中,身上早已透支的體力正在一絲絲的恢復。 “沒錯,我便是句芒。”氤氳的青色霧氣當中,神祗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淡,緩慢而不失威嚴的說道,“你的來意我早已知曉,你乃是今世的玉使,但亦是我木族後裔...” “我果然是木族後裔麼...”聞言,司馬英不由得失神的輕聲喃喃道。 “怎麼,你都走到這裏了,還有所懷疑麼?”句芒的聲音中有些嘲諷的意味,“莫非你當真以為你是那水族共工之後。” 司馬英默然不語,他其實早就已經知道這個事實,但卻不願接受,因為一旦他承認並接受了這個事實,那麼他便將失去另一些東西——比如好不容易找到的父親... 司馬英嘴角泛起一絲苦澀,低下頭去,緩緩開了口,“大神您立於神界,是高於世人全知全能的存在,那麼對於人世間的事,只有您能夠為我解惑,既然您說我是木族之後,敢問我的父母又在何處,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雙親?” 出人意料,當司馬英的話語說完之後,立於天空中的句芒卻是久久沒有言語。司馬英得不到答復,忍不住抬起頭來,雖然青霧繚繞中,他依舊看不清句芒的面孔,但司馬英卻似乎能感覺到對方也在思考,或者說是在踟躕。 神也有思考的時候麼?司馬英有些惘然,不過也只能靜待句芒的下文。 “這世間並沒有全知全能的存在。”兩人同時安靜了許久,句芒似乎欲言又止,不過到最後終是緩緩開了口,“所以,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連你也無法回答麼?”司馬英忽然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他喃喃道,“難道我真的無法尋到自己的父親麼?” “雖然我是神,但是未來卻並不由我掌握,或者說沒有誰能掌握未來。”句芒淡淡的開口道,“我雖然看到了無數個未來,但並不能確定哪一個才是真的?” “無數個未來?”司馬英皺眉道。 “沒錯。”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父親是在未來之中麼?”司馬英腦海中仿若閃過一道驚雷,他似乎抓住了什麼,真相或許就在前方不遠處,但卻又如此時句芒的那張面孔一般,看不真切··· “既然我見到了大神您,不知大神可否賜予青玉。”司馬英從沉思中突然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所在,當即開口道。 “你已通過了重重考驗,又是當代玉使,這青玉理應由你所得。”句芒話音未落,只見一團青色的霧氣從他的所在急速的飛向司馬英,司馬英甚至來不及反應,只看清那霧氣當中有一橢圓狀的物體散發著強烈的綠芒,徑直的穿透他胸前的衣衫,融入磐龍壁中。 司馬英下意識的取出磐龍壁來,只見壁身中央最大的那一個孔洞終於被填滿,一顆星玉正安安靜靜的在其中閃耀著幽青色的光芒,正是青玉。 九星齊聚,異變陡生! 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八九) ?磐龍壁此刻早已不復當初仿若一塊蒙塵頑石的模樣,整個壁身一猶若透明一般,之前已奄奄一息的八颗星玉也煥發出無盡的各色光芒。而環繞壁身的那條矯首昂視的盤龍似乎活過來了一樣,流光溢彩間仿若就要騰雲駕霧,脫壁而去。 手握著磐龍壁,司馬英只覺一股柔和的力量不斷從手掌中傳來,雖然這股力量中正平和,但司馬英卻能感覺道其中蘊含著的巨大威力源源不断的输入體内··· “吼~~~~~~~~”隨著不斷湧入的能量,司馬英的喉間不由得發出巨大的吼聲,仿佛是萬獸之王在召喚牠的子民,而森林大殿中的諸獸也以各式的吼叫聲呼應著王的召喚。 “看來,你的第五脈輪-喉輪已完全打通了。”半空中的句芒緩緩說道,“你的力量已遠遠超越凡人,如果再打通眉心輪及頂輪你就成神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善用這力量。” “您放心,我必然會的。”司馬英歷盡千辛萬苦終於集齊了九顆星玉,自然是欣喜莫名,因而面對句芒的囑咐,他想也沒想的便下意識的開口應允,而並沒有察覺到句芒這番話中似乎還另藏有些許深意。 “好了,五神禁天乃是神裔之所,你不能再此處久留。”句芒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但是,這兩樣東西也都給你吧,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天際忽然劃過兩道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入司馬英的眉心當中。 “這是?”司馬英感覺到了自己的腦海中多出了兩句晦澀的口訣。 “我已將召喚避水劍和蒼龍駒的法訣傳與你了,你以後隨時可以召喚這兩樣法器了。好了,你去吧。”句芒不給司馬英再開口的機會,話音一落,一陣強烈的青色光芒便將司馬英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卧龙战记》第三部 御 龙 第九十九章 神之天(八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一) 為強光所籠罩的司馬英什麼都看不清,只覺腳下一鬆,整個人開始失速跌落,仿若從百丈懸崖跳下深淵一般,無盡的掉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馬英終於感覺到腳尖傳來接觸到實物的感覺,下意識的直起了雙膝,終於結束了掉落的狀態,踩到了實地上。 “我這是在哪?”司馬英在心中暗暗地問道。因為在強光中太久的緣故,他的視力還未恢復,眼前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然而就在此時,耳邊卻是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號角聲。司馬英眉梢微微一挑,心中閃過一絲**的感覺。 良久,他的目力終於恢復過來,映入眼簾便是一樁樁白色的帳篷,這不是軍營又是何處。司馬英目光微微一掃,很輕易的認出這軍營的佈局用的乃是五行八陣之法。 司馬英久在軍中,見識頗廣,而用如此五行八陣之法佈陣的軍隊世間只有一支,他微微仰起頭,只見中軍大帳外旗杆上飄揚的旗幟上書著一個大大的“漢”字! 司馬英正在思慮之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他面色一凜,旋即身形微動,便閃入一個陰暗的角落中,將整個身子藏入黑暗裏。 “小心巡視,丞相如今患病之際,更要防範敵軍乘隙偷襲。”巡視的隊伍中,有一校尉對身後的眾兵士肅然說道。 “諾!”諸人齊聲應諾,然後更加小心翼翼的巡視而去。 眼見他們慢慢走遠,司馬英從陰影中緩步走了出來,眉頭卻是輕輕皺了起來。 劉備以漢中王承繼漢祚,定都于成都,而後又托孤諸葛亮、李嚴等一干重臣於白帝城,如今偏安一隅漢王朝的丞相不是他人,正是臥龍先生諸葛亮。 司馬英知如今漢朝國力不振、名將凋敝,當初征南蠻,諸葛亮便只能親自領兵出征,想來此番漢軍的主帥又是諸葛亮了。 只是剛才聽聞那校尉所言,臥龍先生患病了,這不由讓司馬英有些詫異,畢竟他知道臥龍先生一身本領可謂通天,無論是哪方面都是精深非常,歧黃之術也不例外,身體也素來強健,怎麼才短短旬月不見便有疾病纏身了呢? 司馬英再往四下張望,只見入目的景色都分外陌生,他想了許久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是哪里?一瞬間,司馬英心中忽然有許多疑問想要得到答案,因此他將目光再度投向中軍大帳,想必臥龍先生必然會給自己解釋清楚。 思慮及此,司馬英小心翼翼的開始往大帳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崗哨眾多,巡視的士卒亦是比尋常多了數倍,當真說得上是守備森嚴、如臨大敵。 若是當初還未得到青玉之時,司馬英自問自己必然無法避開這樣的守備而悄然接近中軍大帳,但此時他第五脈輪已通,全身感知的靈敏度早已今非昔比,他輕鬆的掌握住巡防的微小間隙,急速向大帳飄然而去,一路上的那些士兵根本無法發現他的存在。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二) 來到大帳之外,司馬英本打算就這麼打開帳簾進入內裏看望臥龍先生,不過此時裏面卻是是傳來一陣對話聲。其中一個聲音很熟悉,司馬英分辨出來是臥龍先生的,只是有些有氣無力、中氣不足,顯得分外虛弱,甚至有些蒼老之意。司馬英從未聽到臥龍先生語氣如此低沉,頓時讓他心中閃過些許不安的感覺,而另一個聲音則很是陌生,顯然他從未聽到過,想必是不熟識的人。 司馬英不想驚動太多人,沉吟片刻,決定等臥龍先生談完之後,自己再單獨與他聊,因而他選了個位置,透過帷帳的縫隙往裏看。 “師父,如今形勢,敵我雙方僵持不下,繼續在此處駐紮也無意義,不如早日回師整備,待來日再出祁山,與賊一決雌雄。”說話的是一身批銀色戰甲的年輕男子,他面色清秀,甚為年輕,但眉宇間透著一股沉穩之色。 司馬英對這年輕人第一眼望去便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而聽他將臥龍先生喚作師父,司馬英明白原來他是臥龍先生新收的弟子,以臥龍先生識人之能,能為其收為徒弟的人必然非尋常人,因此司馬英對此人更加高看一眼。 “伯約,你知道這是為師第幾次出祁山討賊了麼?”帳內傳來了臥龍先生的聲音。 司馬英凝神望去,只見臥龍先生靠躺在帳內的軟榻上,雙眼微眯、兩鬢斑白、滿面病容,和司馬英記憶中那個無論何時何地都處變不驚的睿智長者簡直是天壤之別,這短短時間不見,臥龍先生仿若一下子老了數十歲一般,讓司馬英看得有些心酸,不知自己離開的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更加迫切的想要解開心中的種種疑惑。 “若是徒兒沒有記錯,今次出兵乃是師父您第六次出祁山了。”那名叫伯約的年輕男子恭敬的答道。 “是啊,為師六出祁山,早就存了馬革裹屍之願,如今已事不可為,只希望此番出戰能如當初呈陛下的《出師表》中所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臥龍先生一口氣將話說完,顯然是耗費了他極大的精力,原本便蒼白的臉色變得如銀箔般,慘白一片。 “師父...”聽聞臥龍先生這已是含有以死殉國之言,那年輕男子頓時有些激動起來,站起身來正待說點什麼,卻為臥龍先生所止。 “為師的身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如今已到了油燈枯盡之時,任誰也無回天之力。”臥龍先生朝他擺擺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緩慢而又努力的開口道,“幸而為師已將畢生所學盡竭傳授於你,並未留下什麼遺憾,興復我大漢的重任便寄託系于伯約你一人身上,為師知你心性穩重,但還是要提醒你日後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凡事以大局為重...” “伯約謹遵師尊教誨。”聽到諸葛亮語重心長的教誨,年輕人亦是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當即拱手答道,只是眼眶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這名喚作伯约的年輕男子便是諸葛亮在天水郡收服的姜维了。其實,諸葛亮早在臥龍崗之時便知姜维其人,並且一度以為他是當世玉使。但其後姜维的磐龍璧無故失蹤,卻又出現在當時的童英身上。多年之後,童英成了司馬英,歷經波折终於取得八顆星玉而進入了五神禁天,不料却是一去不回。而諸葛亮不得已之下,以計收服了”前”玉使姜维,并收為弟子,試圖與司馬懿作最後一搏··· “為師也知道將此託付給你有些勉為其難,畢竟為師這數十年嘔心瀝血也未能做到,並不想讓你走上這條老路,只是為了天下百姓計,必須要有人站出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臥龍先生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目光有些出神,喃喃道,“若是他還在的話,想來這大事或許還有轉圜的機會...” “可是他已經走了十年了,如今依舊渺無音訊。”姜维顯然知道臥龍先生說的是誰,輕歎了一口氣,出言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三) 聽到二人的對話,司馬英不禁心念一動,他隱隱察覺到似乎有些怪異,但卻又說不出怪異在何處,此時他決定不再等待,決定徑直進到帳內將心中疑惑問個清楚,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軍營中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地面都是為之顫動! 響聲來的極其突然,帳內的臥龍先生與姜维對視一眼,年輕男子當即出言道:“我去看看。” 說罷,他大踏步的走了出來。司馬英唯恐他發現自己偷聽,當即往後一躍,須臾便飄然落在一丈之外的陰暗地帶,繼續觀察軍營內的形勢。 只見不遠處的地面整個坍塌了下去,露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坑洞上原本有幾個軍營皆是陷入了其中,四周的兵衛們紛紛圍了過去對落難的袍澤施以援手,但更多的人是向中軍大帳圍了過來。 “丞相無礙,諸人莫要慌亂!”姜维站在帳前,手按刀柄厲聲喝道,整個人不怒自威。 他這沉聲一喝,嘈雜地人群稍微安靜片刻。大響過後,卻是再沒有任何動靜,所有人漸漸平靜下來,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只見遠方有一騎飛奔而來,馬上又兵士高聲喊道:“啟稟將軍,大事不好,有魏軍來襲!” 那兵士呼聲淒厲,眾人都是譁然,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姜维見到來人頭盔微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馬勢卻是疾快,即便是到了軍營的核心也沒有絲毫停下來的跡象,突然心中微顫,厲聲喝道:“速速將此人攔下來!” 他突然發聲,一干兵士盡皆愕然,一時間無法反應。那人騎馬如風,卻是轉瞬沖過了週邊,已經來到了中軍之前。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厲喝聲中,長槍刺出。只是那人人在馬上,佔據高勢,所有兵士的槍刀全部刺在馬兒的身上,一時間血花四濺,馬兒悲嘶。那人卻是馬背上躍起,已經沖過兵士,徑直來到姜维身前! 一瞬間,局勢大亂! 姜维眼見對方直撲自己而來,當即心生警兆,閃念之間,卻是毫不畏懼的迎了上去。 兩人淩空對了一掌,姜维只覺一股巨力襲來,頓時狂噴鮮血飛了出去,噹啷一聲大響滾到在中軍大帳前。他捂住胸口,勉力站起身來,朝來人望去,只見和自己對了一掌之人身材未按、長髮飄揚、衣袂臨風,有如天神般。 他只覺一股寒意湧上心頭,竟是失聲道:“司馬懿,居然是你!”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四) 姜维數度隨臥龍先生出戰魏軍,曾數次在陣前見過魏軍主將司馬懿,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今日竟然在己軍的中軍大帳前,見到此人驀然出現! 此刻漢軍軍營內已經混做一團,四周陡然間升起了迷霧,迅即擴散,到處漸漸白茫茫的一片,兵士都是倉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漢軍士卒們手足無措之時,白霧之中竟然是多出了數十名全身黑衣的殺手,不斷狙殺著漢軍兵士。不多時便有百餘人死在這些黑衣人手中,軍營中到處迴響起慘叫之聲。 “諸葛村夫前些時日與我鬥法大敗而回,如今必定是奄奄一息,毫無再戰之力,姜維你不過只學到了那諸葛村夫八成的本領如何是我的對手。”白霧之中、中軍帳前,司馬懿傲然開口道,“今日本尊親至,要的便是取你師徒二人項上首級!” 此刻,司馬英在遠處遙望著那張熟悉的面孔,心中卻是一陣親切一陣心酸,雖然他如今已經知道司馬懿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是當初自己身在曹營之時,其對自己的細心教誨和百般厚愛依舊讓他銘記在心。 司馬英是一個極重感情之人,別人滴水之恩,他便要湧泉相報,此時面對司馬懿,想起昔日之事,他如今是無論如何也興不起與其對戰之心,雙拳反復攥緊又放開,雙腳卻是怎麼也無法挪動半步。 聽到司馬懿之言,姜維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毫不畏懼的開口道:“哼,今日便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就憑你?”司馬懿森然一笑,手中變幻幾個法訣,然後伸出一指遙遙指向攔在前面的姜維。 姜維面色凜然,正欲出招還擊,卻發現自己已經渾身動彈不得。遠處的司馬英亦是眉梢微微一挑,他自然是識得此等招數,當初在江陵城外他與司馬懿對戰之時亦是為其用此招所制。此刻看姜維的神情,便知其亦是中招了。 “不自量力!”司馬懿長袖微微揮動,面前的姜維便再度倒飛出去,裹卷著帷帳重重倒在大帳之中。 司馬懿昂首大踏步走入帳內,軟榻上的諸葛亮目光平視著他,眼見他一步步逼近,蒼白的臉上卻是分外沉靜,仿佛來的並不是敵人,而不過是一故人罷了。 司馬懿在帳中站定,好整以暇的望著諸葛亮,許久沒有開口,或許在他看來此時的對方已是必死之人,他不必要再浪費唇舌。 “想不到玄龍你居然親自來了。”諸葛亮淡淡的開了口。 “我若不來,何人能殺你?”司馬懿亦是面沉如水,緩緩說道。 “我不過已是垂死之身,你來與不來又有何區別?”諸葛亮開口問道。 “對於敵人,我從不會掉以輕心,不親眼看到你死去的屍體,我如何會甘心?”司馬懿卻是想也不想的出言反問。 “看見我死又如何?”不想,諸葛亮淡然一笑,說道,“即便我死了,你以為你便能成功麼?你一意孤行,強行這逆天之舉,只怕連天都不能容你,屆時你的下場未必比我如今更好。” “是麼?”司馬懿眉梢微微一挑,亦是笑了起來,“你我二人為敵數十年,你以為如今就憑你這三言兩語能動我心志麼?我只知道你諸葛亮今日便是要死在這裏了,那麼不管我成功與否,你都看不到了,說這些又有何意義呢?” 正如司馬懿所言,他與諸葛亮二人爭鬥多年,彼此可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何況事到如今,二人如那開了弓的箭一般,誰都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諸葛亮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因而他也沒有再說下去,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既然你是來殺我的,為什麼還不動手?” “不著急。”司馬懿搖了搖頭,接著道,“你自號臥龍,我名為玄龍,二龍相爭必有一死,這是遲早的事,,何況看你引頸就戮的等死模樣對我來說不吝於天下間最快慰的事情之一,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呢?”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五) “是麼?”諸葛亮的眸子卻是翛然一亮,面上閃過一絲微諷之色,開口道,“只怕你是想從我口中知道他的下落吧?” “呵呵,果然不愧是臥龍。”司馬懿又笑了,他此刻的笑容顯然是默認了諸葛亮所言。 “可是我為什麼會告訴你?” “已經十年了。”司馬懿臉上卻是露出一絲感慨之色,“既然他已消失了十年,那麼很大可能已不在這個人世間,即使如此,那麼他在哪里又與我何干呢?” “可是他終究是會回來的,等到他回來的那天,便是玄龍你的末日!”諸葛亮一字一頓的篤定說道。 “你當真是這麼認為嗎?”司馬懿又笑了。 在他的笑容中,諸葛亮卻是不自覺的微微蹙起了眉頭,因為從司馬懿嘴角的笑意裏他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比如說無匹的自信。 諸葛亮不知司馬懿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因為在他看來,只要那個人歸來,這司馬懿絕無一絲勝機。 “莫不是你以為他當真還當你是他父親,還會和你念什麼父子之情麼?”諸葛亮想到了一種可能,沉聲問道。 “其實我早就發現他根本不是英兒了。”司馬懿冷聲說道,“從我發現那天起,我不過是將計就計的利用他而已。” 聽到這句話,一直在帳外關注局勢的司馬英面色不禁一變,眼見司馬懿冷漠的模樣,司馬英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終於,他心目中對司馬懿最後的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也該送你師徒二人上路了。只要殺了你,但這世人還有何人是我的對手?”司馬懿獰笑起來,再度邁動腳步,緩緩逼近軟榻。 而隨著他一步步邁進,諸葛亮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嘶~” 忽然,帳內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吸引了內裏三人的目光。那是營帳的一角被撕裂的聲音,那個黑影從外慢慢走了進來,在營中站定,一字字開口道:“還有我!” “是你?”司馬懿看清來人,面上亦是閃過一抹異色,下意識的說道。 “不錯,就是我!”來人自然是司馬英了,此刻他目光平視著司馬懿,緩緩道。 “童英,你終於回來了。”此時,諸葛亮也看清了來人,如釋重負的輕歎了一聲,卻是雙眼一黑,一頭暈了過去。 “師父!”“先生!” 眼見于此,司馬英和躺倒在一旁的姜維同時喚了起來。 “不用著急,等會你們便會隨他而去。” 與此同時,司馬懿的聲音飄然傳來,司馬英深知此刻還有大敵在此,當即收斂心神,再度轉頭注視著司馬懿。 “十年不見,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領,敢妄言擋我!”司馬懿話音一落,並未見他有何動靜,但是一股凶戾的黑色氣流忽然在帳內泛起,無形地朝司馬英籠罩過來。 須臾之間,那片威勢無比的黑暗如天幕落入人間一般,沉重威勢不可阻擋,轟然罩了下來,如萬丈泰山壓頂一般,眼看就要將司馬英壓做齏粉。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司馬英動了,只見大帳之中忽地閃起一道青色亮光,似有人在黑暗之中猛的怒吼一聲,這光亮瞬間暴漲,仿佛被壓抑許久的憤怒,轉眼間刺破黑暗,變作光芒無比耀眼的巨大光柱,硬生生從黑暗深處迸發出來。 “唔...”司馬懿顯然沒想到自己法術竟然被破,悶哼一聲,眉間閃過一絲痛色,不過旋即便恢復如初。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六) “想不到,你果然集齊了九顆星玉,難怪竟敢與我叫囂。”司馬懿吐出一口濁氣,望著司馬英開口道。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司馬英面無表情的說道。 “哼,今日我必要誅殺這兩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擋我!”司馬懿面色猙獰,厲聲道。 “有我在這裏,決不讓你動他倆分毫!”司馬英亦是好不退讓的篤定說道。 “好,好,好。”司馬懿連說三個好字,咬牙切齒的說道,“便讓我看看你這玉使拿什麼來擋我!” 說罷,司馬懿不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長身而起,直取司馬英而去。 司馬英手執磐龍壁,周身散發著一道淡淡的青芒,只見他口中默念幾句咒語,帳內突兀的響起一陣轟鳴之聲,然後他亦是騰身在空中,與司馬懿重重的對了一招。 下一刻,整座中軍大帳瞬間被一股大力震的四分五裂,無數碎土瓦礫在巨大的轟鳴聲中被激射上天際,幸而姜維勉力站起來,擋在諸葛亮身前,才沒有讓昏迷中的諸葛亮再度受到傷害,只是他卻是傷上加傷,又是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姜維回首望天,只見司馬懿與司馬英二人淩空對峙。司馬英周身青芒耀耀,而司馬懿則是渾身散發著黑氣,猶如鬼魅一般。 司馬英長嘯一聲,化身為一道青色厲芒,劃過黑暗虛空,以雷霆萬鈞之氣勢轟然而至,向司馬懿射去。而遠處,迎著那個激射而來的光亮人影,司馬懿似十分惱怒,雙目之中竟是閃過一抹血紅之色,猛然間雙手齊出,擋在身前,瞬間凝成一道黑影之牆,硬生生抵住了那道青色光芒。 雙方全力激鬥之下,青芒與黑影交界之處,如光影竟也白熱化,不斷發出“嘶嘶”怪異聲響,遠遠看去,那周圍景物都開始汽化,滾滾熱浪開始翻滾,一點一點向上空飄蕩上去。 而此刻,司馬英二人的身影已經看不清楚了。忽地,那光亮的最深處,迸發出一聲巨響,如天際驚雷猛然炸響,瞬間,一股巨大的勁風撲面而來,四面沙塵滾滾,所有的物體都被激射而出。 天際中的光影搖曳許久,終究還是緩緩黯淡下來,消散開去。而在剛才爆發出巨響的天空下方,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深坑中,沙塵繚繞,在沙塵之間站立著兩人,遙相對峙。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在坑中響起。 姜維循聲望去,卻是驚訝的發現,發出咳嗽聲的竟然是司馬懿,再看他此時的模樣,分外狼狽,身著的長衫多出開裂,隱隱透著紅色的血痕,而在他的嘴角邊上,更是有血絲痕跡,很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傷勢。 “咳咳...想不到你不但是集齊了九顆星玉,竟然還得到了大禹的避水劍!了不起,了不起...”司馬懿強自抑制住胸中翻滾的氣息,緩緩道。 “避水劍?”聞言,姜維不禁心中一凜,扭頭看向司馬英,只見此刻司馬英左手依舊執著磐龍神壁,而右手裏已然多出一把青色寶劍,淩厲的劍鋒在黑暗中煜煜生輝! 這避水劍大有來頭,正如司馬懿所言,此物原本乃是禹帝之物,相傳當年大禹治理洪水時有三件寶物幫了他大忙,其一是河圖、其二是開山斧、其三便是這避水劍。 既然是禹帝的寶物,這避水劍之能便可見一班,傳說避水劍不但能指水讓路,更是一件法力高強的法寶,禹帝曾用此劍斬妖除魔,甚至連淮河妖怪巫支祁也是被大禹用此劍降服。 更重要的是,這避水劍天生乃是水族一脈的大敵,從其名字中便能看出,此劍對水族一脈有天生的克制作用,想來大神句芒會將此物賜予司馬英便是早知他與世間的水族後裔有次一番惡戰。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七) “既是識得此寶劍,那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司馬英將避水劍橫在胸前,厲聲喝道。 “束手就擒?哈哈...”司馬懿忽然長笑兩聲,望向司馬英的眼中閃過一抹怨毒之色,疾聲道,“再來!” 說罷,司馬懿再度逼向司馬英,司馬英眉梢一挑,開口道:“既然你還是執迷不悟,那麼接劍吧!” 一言未落,人影如電,天空中青光大盛,司馬英如巨龍騰空,朝對方猛撲而去。而司馬懿雙眼中紅芒閃耀,瞳孔卻微微收縮,眼看那青色光柱聲勢之盛,似劃破長空,割裂天地,幾不可阻擋。 一瞬間青色光芒完全壓制了司馬懿身上散發出來的黑色霧氣,司馬懿方才知道了避水劍真正的威力所在,在劍芒的籠罩下,他一身本領竟是完全無法發揮出來,法力更是被壓制到了最低,連施展最低級的水系法術也不可能。 平生而來,司馬懿第一次有如此的無力感覺,不過畢竟他非常人,如今眼見事不可為,他用盡全身氣力,向前揮出一掌,一團濃稠如墨的黑霧從他袖中飛出,朝司馬英直撲而去。 黑霧與青芒撞擊在了一起,旋即便消散開去,只是讓青芒的威勢稍稍一滯。 不過就是這麼一滯,給了司馬懿足夠的時間,他沒有絲毫的耽擱猶豫,立刻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只幾個起伏,他的身影便幾乎要消失在漢軍營盤外茫茫的荒野之中了 “不能放走此獠,不然遺患無窮!”司馬英撲了個空,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遠處觀戰的姜維已是急聲說道。 聞言,司馬英心念一動,下一刻,軍營之中突兀的響起了一聲龍吟! 不明就裏的眾人循聲望去,卻是發現司馬英身邊多出了一匹神駒,那神駒異常高大,甚至比西域最純正的汗血寶馬也要高出許多,此刻它高昂著長長的脖頸,馬唇微張,發出的卻不是長嘶,而是一聲聲龍吟。 “蒼龍駒!”姜維一眼便認出,此時依偎在司馬英身邊的那匹高頭大馬便是那古老傳說中的天界神駒蒼龍駒,相傳此駒乃是蒼龍與天馬*而生,有騰雲駕霧之能,可以日行千里。傳說此駒存在神話之中,自古以來甚少在人間見到,因而只有在古籍中能尋到描述這蒼龍駒的隻言片語,但從未有人見過其真容。 司馬英翻身上馬,便要追擊那遁去的司馬懿,想來以蒼龍駒的腳力,此刻身負重傷的司馬懿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它的追擊的。 可就在此時,剛才那些在軍營中負責狙殺漢軍士卒的黑衣人都朝司馬英這個方向撲了過來,顯然他們是看到了剛才司馬英二人動手的全程,為了給司馬懿爭取時間,而共同作出的決定。 “喝呀”司馬英手中避水劍不斷揮舞,一道道青色光芒劃破黑暗,而每一道青芒都能準確的打中一名黑衣人,不時有淒厲的慘叫和哀嚎在夜色中響起,但是即便如此,那些黑衣人依舊如飛蛾撲火一般,不斷湧向司馬英,用血肉之軀,阻止他繼續前進的步伐。 飛蛾撲火雖是自取滅亡,但終究是有意義的,一干黑衣人用生命為代價為司馬懿拖住了足夠的時間,待司馬英將所有黑衣人都斬于馬下,那司馬懿早已消失在黑夜中,即便是有蒼龍駒,但要在這蒼茫的曠野中尋找一個人,那難度不吝于在寬廣的海洋裏尋找一隻海魚,司馬英沉吟許久,終究是放棄了努力。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八) 硝煙散去,這場預備已久的偷襲以司馬懿的大敗而告終,不過漢軍亦是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不但因為偷襲初始時的混亂,而被黑衣人誅殺了數百兵士,更重要的是大軍主帥諸葛亮的病情愈發嚴重,一直是昏迷不醒。 中軍大帳中,司馬英和姜維並立在昏睡著的諸葛亮的病榻前,姜維慢慢放下諸葛亮的手腕,面色無比凝重。 “先生情況如何?”司馬英等他診脈結束,迫不及待的問道。 姜維卻是久久沒有開口,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不需要言語,姜維的表情的已經說明了問題,也算是回答了司馬英的話。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師父,我們出去說話吧。”許久,姜維望著司馬英,緩緩開口道。 “好。”司馬英的確有很多疑惑,但此刻既然臥龍先生無法回答自己,那麼想必姜維也應該知道很多事情的來龍去脈。 兩人一路走出軍營,來到一僻靜之處,姜維止住腳步,轉頭望向司馬英,長歎一聲,緩緩道:“你終於回來了。” “終於...”聽到姜維這個措辭,司馬英亦是忍不住變了顏色,他深深的望了姜維一眼,遲疑了許久,終於是輕聲問出昨晚開始便一直壓抑在他心頭的問題—— “我真的已經離開了十年了麼?” “沒錯,自你進入五神禁天至今,已經有十年之久了。”姜維點點頭,面上再度閃過一抹悵然之色。 而得到了答案的司馬英面色一下子變得如一張白紙般,司馬英的雙手慢慢攥緊,表情變幻不定,姜維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而捫心自問,若是這樣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又將如何自處? 思慮了許久,姜維暗自搖了搖頭,他自問若是自己遇到如此離奇的事情,一樣會不知如何面對。但姜維又不知該如何勸慰司馬英,因而只能陪著其沉默不語。 畢竟世人常用白駒過隙來形容時間,可是又有誰人當真遇到過司馬英這樣的情況呢? “我們現在是在哪裡?”也不知過了多久,司馬英似乎終於平靜了下來,開口問道。 “五丈原。”姜維輕聲答道。 司馬英平靜了下來,五丈原他是聽說過的,當初他率部襲取陽平關,曾遍覽秦嶺各處的關隘和要地,這五丈原前闊後狹,最狹處僅五丈,因而有此一名,而五丈原易守難攻,也算得上是兵家必爭之地,因此司馬英便留意過此處,不過當初攻陽平關時,司馬英沒有機會來到此處,想不到如今卻是陰差陽錯的來了。 “能給我說說這十年間發生的事麼?” 姜維清了清喉嚨,慢慢的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撿緊要的給司馬英敍述了一遍。 十年間,天下大勢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是三足鼎立的局面。而諸葛亮平定南蠻後,開始整頓成都的吏治,同時進行北伐的準備,在把一系列的內部事務做好安排後,諸葛亮再沒有了後顧之憂,便於蜀漢建興五年率軍北駐漢中,正式開始北伐。 算上此番出兵駐紮五丈原,諸葛亮一共進行了六次北伐,然而卻是一次不如一次。 形勢最好的當屬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當時諸葛亮由斜谷道攻取郿縣,使鎮東將軍趙雲、揚武將軍鄧芝率一支人馬為疑軍,據箕谷;而自己則親率大軍攻祁山。 那時魏國上下只知道劉備已死,蜀漢一直忙於內政,以為其無力再有更多的軍事作為,卻不曾想諸葛亮能力如此強悍,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將風雨飄搖中的蜀漢整合成鐵板一塊,所以對於諸葛亮的進攻並無防備,猝然聽說蜀漢大軍將至,極為恐懼,加上諸葛亮的軍隊戎陣整齊,號令明肅,所以天水、安定、南安三郡竟然是一齊叛魏降漢,同時收服了姜维!一時間,關中為之震動。 魏明帝迫於無奈,只能遣大將軍曹真都督關右諸軍,屯駐郿縣,另外派出步騎五萬,由右將軍張郃率領西上,作為先鋒,甚至魏明帝還親自到長安坐鎮,防備漢軍。 如此大好形勢下,智通天人的諸葛亮卻是犯下了一個致命的失誤,他沒有用魏延、吳懿等成名將領駐守糧草要道街亭,反而用了他素所賞識卻無實戰經驗的馬謖,馬謖率領諸軍與魏將張郃戰於街亭,然而其人剛愎自用,既違背了諸葛亮的節度,又不聽副將王平勸告,所採取的措施都迂闊而煩擾。他不肯守城,遠離水源,把部隊帶到南山上,欲憑高作戰,致使汲道被張郃斷絕,士卒饑渴困頓,以至潰敗。 馬謖一敗,失去了街亭重地,蜀漢大軍再無力北伐,只得退回漢中,第一次北伐便就這麼無疾而終。 之後數次北伐,雖屢有斬獲,但都遠不如第一次,而且耗費了諸葛亮太多的心血,使得其積勞成疾,才會在與司馬懿的鬥法落了下風,也才會有昨夜那一幕。 聽到這裏,司馬英緊攥的雙手中,指甲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他心中已是將臥龍先生的沉屙歸罪在了自己身上,若是自己能留在其身邊,有磐龍壁之助,臥龍先生又如何會在鬥法上敗給司馬懿,而落的如今這般下場。 一想到這裏,司馬英便滿是自責,旋即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豁然抬起頭來,伸出雙手按住姜維的肩膀,有些激動的開口道:“我二師兄呢?二師兄,他此番如何沒有同先生一起出戰?” 姜維的雙肩背他按得生疼,但他卻是低下頭,久久沒有開口。 看到姜維的模樣,司馬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緩緩鬆開雙手,口中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二師兄他一定不會有事...” “趙雲將軍他于三年前,病逝于成都,陛下諡將軍為順平侯,由其長子趙統襲爵位...”然而司馬英自欺欺人的話語並沒有任何效果,姜維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讓他的幻想徹底破滅。 “二師兄!”司馬英悲慟至極,腦海中回想起趙雲的音容笑貌,心裏更加難以自已,他悲喚了一聲趙雲,聲音在山谷中一次次迴響,可是這世間卻再沒有人可以回應他的呼喚了... “你...節哀...”姜維知這兩師兄弟情深,不知該如何勸慰,只能笨拙的開口道。 第三部 御 龙 第一百章 十年(九) 司馬英不語,只是仰頭長歎,似乎想要將胸中的憤懣都發洩出來,然後他沉默了許久,再度望向姜維,努了努嘴唇,似乎想要說點什麼,然而幾次話到了嘴邊,卻又無法說出口。+頂點小說,x. 姜維看出了他的**,當即想到司馬英想要問又不敢問的事情是什麼,立刻開口道:“劉嫣姑娘身體康健,如今在成都丞相府之中,她與師父一樣,一直堅信你會歸來,也一直等著你回來。” “多謝。”司馬英低著頭,對姜維輕聲謝道,然後又是許久沒有開口。 今日與姜維的對話讓他心中的困惑都得到了解答,但很多東西只怕他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只能等時間來慢慢消化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姜維抬頭看了眼天色,對司馬英開口道。 “嗯。”司馬英點點頭,隨著姜維一道往軍營的方向走去。 此刻,天色漸晚,遠處的一抹斜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落寞的身影中似乎藏著這人世間所有的悲歡與離合...... 司馬英二人走回了軍營,還未來到中軍大帳,卻只見一人快步走了出來,甫一見到姜維,當即滿面急色的來到其身邊。 “文偉,出什麼事了?”姜維眼見他這般模樣,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不待對方出言,便搶先問道。 “丞相醒了。”那名叫文偉的男子只說了一句話,姜維與司馬英頓時臉色一變,一齊往中軍大營跑去。 “等等,你是何人?”那男子顯然不識得司馬英,只見他亦是一句話不說往大帳闖,他本能的想要將其攔下。 “讓開!”卻不想,司馬英只是看了他一眼,低喝道,然後根本沒有停下腳步。 “你...”男子眉頭一皺,便要說點什麼,卻只聽姜維對他說道,“不用攔他,他是丞相...丞相身邊的人。” “丞相身邊的人?”男子一愣,心中暗忖自己為何從未在丞相身邊見過此人,但此時已來不及問了,因為司馬英已經走入大帳之內。 進到內裏,只見諸葛亮依舊是躺在病榻上,只是此刻臉色更加蒼白,額頭上的青筋不時跳動一下,顯然是諸葛亮身體內的病痛不斷的在折磨著他。 “師父,徒兒來了!”姜維沖到病榻邊,泣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