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忠义情》 关于称呼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戏文之中,夫妻之间,多有“相公”和“娘子”之类,事实上,这在唐宋两朝,是非常大的错误!基本上,男子和女子打招呼,不管是否相识,一律可以称为“娘子”,年轻一点的可以称呼为“小娘子”。这里“娘子”并非老婆含义。值得注意的是,在宋代,“小姐”的含义就是“妓女”的意思。宋代的“相公”一词就狭义来说,依旧限于对宰相的尊称,事实上,作为一般的高官尊称也是可以,如岳飞就是被称呼为“相公”。 唐宋时,尤其盛行排行,甚至与姓、名、字同等重要,一部分下层民众或只有姓和排行,没有名,更不论字。所以很多时候的称呼是姓加排行,如燕小乙,或者小乙哥之类。注意的是,当时如果称呼他人为“汉子”或者“老汉”,含有相当的轻蔑成分在内。 官人:对官员的尊称。平民百姓中,也有了“官人”这一称谓。有的妻子称自己的丈夫为“官人”。 下官:官员自我谦称。 厮儿:小子、青年、青年僮仆。 女使:被雇的婢女。 小姐:妓女。 行首:美妓。 细作:奸细。 小底:小的,身份较低者的谦称。 汉子:对男子的蔑称。 老汉:对老年男子的蔑称。 自家:我。 自家们:我们。 浑家:妻子。 令尊、令堂:对别人父母的尊称 令兄、令妹:对别人兄妹的敬称 令郎、令爱:对别人儿女的敬称 令阃:尊称别人的妻子 令亲:尊称别人的亲人 不以贵贱尊卑为标准,而以贤否为区别,是宋人风行的称呼。贵人尊称公,贤者尊称君,其他都称你。 公,丈在北宋都泛称老人及父辈尊长,丈字用的多些。 年高位尊者自称老夫。 兄,弟,友,是宋人平辈最流行的称呼。年长称兄,年少称弟,或者友。 名,字,号古已存之,宋人对其运用最妙。 同辈之妻称尊嫂 亲身儿子叫息子,女儿叫息女,媳妇叫息妇。 待字闺中的姑娘叫小娘子,中产阶级下层子弟叫小官人。有权有势的年轻人叫衙内。 小孩可称哥,姐,如大女儿称大姐,七哥,九哥称第七,第九个儿子。(皇家是采用这种称呼) 宋代无论士庶,都可以称皇帝为官家。 皇室中的称呼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其实,古代皇室成员彼此间的称呼并不一定很强调皇家身份,很多时候就跟平民用的没多大区别,“父皇”、“母后”等一般只用在书面语中或在正式场合提及时,起码在宋朝是这样。以下就此话题写点我所知的内容,如有错误请读者指正。 一、父亲 宋代皇子皇女对父亲的口语称呼不是“父皇”,而与寻常百姓一样,是“爹爹”。 例: 上(高宗赵构)至,奉卮,白太后(韦氏)以“烛颇惬圣意否”?太后谓上曰:“你爹爹每夜常设数百枝,诸人阁分亦然。”上因太后起更衣,微谓宪圣(吴后)曰:“如何比得爹爹富贵?” ——《四朝闻见录·宣政宫烛》 二、母亲 在平时口语中,宋代皇子皇女称嫡母(皇后)为“孃孃”或“娘娘”。 例: ……上(仁宗)由是怨章献(刘太后),而亲章惠(杨太后),谓章献为大孃,谓章惠为小孃。 ——《涑水纪闻》 章献既没,或疑章懿之丧。仁宗遣李用和发其丧,视之容貌如生,使者驰入奏,仁皇于章献御前焚香泣告曰:“自今大孃孃平生分明矣。”仁宗谓刘氏为大孃孃,杨氏为小孃孃。 ——《龙川别志》 治平时,英宗疾既愈,犹不得近嫔御。慈圣(曹太后)一日使亲近密以情谕之曰:‘官家即位已久,今圣躬又痊平,岂得左右无一侍御者耶?’宣仁(高皇后)不乐曰:‘奏知孃孃,新妇嫁十三团练耳,即不曾嫁他官家。’ ——《铁围山丛谈》 至谓母后亦同臣庶家,曰“娘娘”。 ——《铁围山丛谈》 皇子皇女称身份为妃嫔的生母为“姐姐”。 例: 太母(朱太妃)语哲宗:“只十二哥是姐姐肚皮里出来,你立取十二哥即稳便。”(当时哲宗病危,朱太妃在他病榻前要求他传位于自己所生的十二哥简王似。结果引起向太后强烈不满,不顾宰相章惇的反对坚持立了端王赵佶。) ——《曾公遗录》 上(高宗)尝语宪圣曰:“极知汝相同劳苦,反与后进者齿,朕甚有愧。俟姐姐归(原注:谓太后),尔其选已。”宪圣再拜,对曰:“大姐姐远处北方,臣妾缺于定省。每遇天日清美,侍上宴集,才一思之,肚里泪下。臣妾诚梦不到此。” ——《四朝闻见录·宪圣不妒忌之行》 三、祖父 曾祖父为“公公”,祖父为“翁翁”或“大爹爹”。 例: 宪圣叱王立侍,因责王以“我见你公公,又见你大爹爹,见你爷,今又却见你。”言讫,泣数行下。 ——《四朝闻见录·宁皇即位》 光宗,孝宗第三子。初庄文既薨,孝庙白德寿(高宗)立光宗。宣琐之夕,德寿故召魏王燕宿于禁内。次日归邸,则储册已行。魏邸复入见高庙曰:“翁翁留恺,欲使三哥越次做太子。”帝漫抚之曰:“儿谓官家好做?做时烦恼去。”(魏王恺是孝宗次子,庄文太子薨,恺次当立,但孝宗以三子恭王“英武类己”,竟立之。故魏王向高宗抱怨说爷爷留他是“欲使三哥越次做太子”。) ——《西湖志余》 四、祖母 曾祖母为“大妈妈”。 例: 嘉王连称:“告大妈妈(原注:宪圣),臣做不得,做不得。”宪圣命侂胄:“取黄袍来,我自与他着。”王遂掣侂胄肘环殿柱。(嘉王是光宗之子,宪圣吴后的曾孙。) ——《四朝闻见录·宁皇即位》 祖母为“娘娘”。 例: 神庙一日被金甲诣慈寿宫,见太皇太后曰:“娘娘,臣著此好否?”曹后迎笑曰:“汝被甲甚好,虽然,使汝衣此等物,则国家何堪矣。”神庙默然,遂卸金甲。 ——《铁围山丛谈》 另,既然神宗称曹太皇太后为娘娘,高太后称其为孃孃,想来皇子皇女称嫡母为“孃孃”的几率应该比“娘娘”大。 在两宋民间,对祖母的称呼除娘娘外,还有婆婆、太婆、妈妈等。“妈妈”也可以用来称呼母亲。 五、兄弟姐妹 宋皇子之间皆以“哥”称呼,无论长幼,按排行区分,如“大哥”、“三哥”、“九哥”,神宗赵顼比岐王颢大,但他也是称颢为“二哥”而不是“二弟”。 皇帝也同样如此称皇子,如赵佶称赵构为九哥,赵构称赵瑗为大哥。 公主之间称“姐”或“姊”,也按排行分。 六、子女对父辈的自称 皇帝和宗室在身为帝后的父母、祖父母面前自称为“臣”,而不是“儿臣”。 公主平时没很多限制,口语可以称“我”,但正式上表章时要称“妾”。在神宗朝之前,长公主本来有表章不称妾的特权,但后来礼院议谓:“男子、妇人,凡于所尊称臣若妾,义实相对。今宗室伯叔近臣悉皆称臣,即公主理宜称妾。况家人之礼,难施于朝廷。请自大长公主而下,凡上笺表,各据国封称妾。”神宗从所请。 七、嫔妃自称 嫔妃对帝后自称为“臣妾”或“妾”。也有称“奴家”或“奴奴”者,但那似乎是在其品阶不高的情况下。皇后在皇帝面前也自称为“臣妾”。 嫔妃平时自称也可称“本位”,但不是“本宫”,因为在宋代,嫔妃居处不能称宫,只称阁、阁分或位。 例: 奏曲罢,婉容(高宗大刘妃)进茶讫,遂奏太后云:“本位近教得二女童,名琼华、绿华,并能琴阮、下棋、写字、画竹、背诵古文,欲得就纳与官家则剧。”遂令各呈伎艺,并自进自制阮谱三十曲。 ——《武林旧事》 八、太后自称 皇太后、太皇太后自称为“老身”。 例: 皇太后向氏哭谓宰臣曰:“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嗣,事须早定。”章惇厉声曰:“当立母弟简王似。”太后曰:“老身无子,诸王皆神宗庶子。” 太皇太后(高氏)谕曰:“今病势有加,与公等必不相见,且善辅佐官家。”又曰:“老身殁后,必多有调戏官家者,宜勿听之。”乃呼左右赐社饭,曰:“明年社饭,当思老身也。” ——《续资治通鉴》 九、皇帝自称 朕。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可以稍加留意,其实皇帝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这样自称,用“朕”是在朝堂之上、与大臣议事,或在较正式的场合对宫眷谈正事时。平时回到宫里与家人轻松闲谈,大多时候还是用最简单的字自称——我。 十、对皇帝的称呼 除皇子皇女外,无论是太后、皇后、妃嫔、大臣、宦官、宫女还是平民,平时都称皇帝为“官家”,也可称“大家”,禁中人私下议及时也称“官里”。但在朝堂上或上奏章时,要称之为“陛下”。大臣与皇帝议事时一般也是称陛下。 总之,相较于“官家”,“陛下”是种更正式、慎重的称谓。皇后一般称皇帝官家,但若在正式场合或谈很严肃的事时也会称其陛下。 故而,本文中,对于皇后的称呼,淸風选择用娘娘, 第一章 水冷惊梦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桂子花开金银错,暗香浮动满黄昏。 秋高气爽夕阳照,丝丝寒凉随风来。 中秋将至,一场连绵大雨将夏季的燥热洗涤殆尽。夕阳晚照,微风拂过之处,点点清凉之中已然夹杂了些许寒意。 汴京城中,秋天的气息益发浓郁…… 穿过景龙门,通过卫士的盘查,一条大道直通丽泽湖畔。路旁的桂花树鳞次栉比黄白交错,淡淡的幽香四处飘溢。 湖边,一条汉白玉砌成的长桥曲折的通向湖心小亭。湖中的鱼儿吹出一个个气泡,使得湖面泛起点点涟漪。水波一圈圈荡向四周,几朵坚强不屈的残荷晃动着身体,摇摇欲坠。 若是夏季,湖中莲叶遮蔽,荷花盛开,坐在小亭之内,一品茗,一卷书,微风习习,却是个纳凉避暑的好去处。 然而,秋风乍起百花凋。桂花绽放之时,却是荷花凋零之日。可皇家园林不会因为荷花的谢落而失去精彩,且不说令人目不暇接的假山怪石,就说那一盆盆颜色各异的菊花,在风中憨态可掬的点头,便在秋色中凭添了许多喜意。 金黄的枯草铺满大地,蔚蓝如洗的天空与碧波荡漾的湖水相互倒映。参差嶙峋的假山、顽强不屈的残荷与娇媚芬芳的桂树、随风摇曳的菊花交织相融,使萧索与繁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没有一丝突兀,那风景恍如仙境…… …… 慈元殿矗立在丽泽湖畔,是大宋皇后的居所。夕阳打在几近透明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一道道绚丽的光线,将整个宫室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然而,殿内的气氛却有些凝重。寄养在偏殿的五皇子失足落水已然昏迷三日,太医局所有御医连番上阵都没能让他醒来。 这五皇子倒也可怜,他的生母仅是个宫女,在难产中丧生。皇后心善便将他当亲生儿子看顾,可皇后近来身体抱恙,实是顾不得他。 至于他的生父,伟大的皇帝陛下,尚不知道他落水昏迷的事…… “吉老,这边请…” 众御医正在苦思应对之策,却见太医令引着一人走进了偏殿,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不悦。 尚药局丞自忖与太医令的私交不错,便轻声问道:“大人,你怎地把杨介唤来了?若他将此事泄漏,我等便是医好了五皇子,亦有不小的麻烦!” “吉老,请为殿下诊脉!”太医令招呼杨介坐下,才对尚药局丞使了个眼色,将他叫到一旁耳语道:“麻烦算甚?了不起辞官不做!以我等医术,哪里还能饿着?今日若不叫他来,你我便要去岭南了此残生了!” “老大人,你可别吓俺!”尚药局丞闻言大惊,却又不敢声张,他压着嗓子道:“即便我等隐瞒了五皇子的病情,却也不至于贬官吧!若因治不了病而获罪,以后谁还敢做医官?” “你不做,自有人做!”太医令似笑非笑的瞄了杨介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大人莫不是要拖他下水?”尚药局丞暗自心惊,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老友竟有如此深的心机。 太医令半眯着眼睛道:“何须拖他下水?他入了太医局便已经在水里了。尔等的排挤却是帮了他。若换作俺,任何疑难杂症都让他去。治好了,大家有功;治不好,是他无能,与太医局无关。以前俺懒得管,如今到了紧要关头,便不能由得尔等妄为了!” “大人果然高明…”尚药局丞点了点头又问道:“若他医好了五皇子,我等当如何?” “医好?”太医令冷笑道:“你当他是神仙,还是当咱太医局都是酒囊饭袋?三天了,若能醒早醒了!便是让他侥幸救醒了五皇子,咱不是还有皇后么?皇后已病入膏肓,最多活不过半年,如今只是勉强吊着性命而已。” “大人所言甚是…”尚药局丞眼珠一转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他当真医好五皇子与皇后,岂不是更得官家喜爱?” “越得官家宠爱越好!”太医令撇了撇嘴道:“谁也不能包治百病,让他得意一时又何妨?若遇见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他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做官便是如此,你明白么?” “属下愚钝,多谢大人提点!”尚药局丞恍然大悟,他拱了拱手,向后退了半步以示恭敬。 太医令颇为得意的捻着胡须谦虚道:“哪里哪里,老夫不过痴长了几岁,多吃了几年粮食。再过几年,便是老夫不说,你也能明白,天下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年轻人…”尚药局丞愕然的抓起颌下花白的胡须看了看,颇有些哭笑不得。 …… 过了约半柱香,杨介满脸凝重的站起身对太医令道:“大人,可否将五皇子的脉案予我?” 太医令挥了挥手,便有人捧上脉案。杨介轻捻纸页慢慢翻动,殿内一干人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连空气都为之一滞。 看完脉案,杨介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凝重稍稍去了些,他皱眉道:“五皇子脉相虽奇,却未到回光返照之时,该当有救…” “能救便快些救,装甚子神医…”杨介话未说完,一个御医便满脸讥诮的打断了他。 整个太医局三天都没能解决的事,杨介只不过诊了诊脉,看了看脉案便断言有救,这岂不是说整个太医局都不如他?其他御医能有好脸色才怪! 太医令狠狠瞪了那个出言不逊的御医一眼,便转过头安抚杨介道:“吉老,你放手施为,若出了甚事,自有老夫担着…” “大人言重了!”杨介拱了拱手,未让太医令继续说下去。他深知这些为官者的性格,从没想过与他们同舟共济,况且他面前还有个病人亟待治疗,他也没心情与太医令多说。 看着虚弱的五皇子,杨介皱着眉头,思量着治疗方案,其他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开始窃窃私语。别看这些老头走路都喘,打压起同行却毫不含糊。 殿内嗡嗡声不断,就仿佛一群苍蝇在乱飞,让人实是忍无可忍。 “都给本官闭嘴!”周围的讨论声越发不堪,太医令也忍不住了,他冷冷的问道:“杨大人,五殿下可医否?” “能医!”杨介那浑不吝的脾气又冒了出来,他最不能容忍别人怀疑他的医术。 与别的御医不同,杨介并非由科举入仕。当年,皇帝有疾却群医束手,才将颇具名气的他请得来。他连御医的药方都没换,只更改了服药方式,便将皇帝的病医好了。皇帝见他医术如此高明,软磨硬泡的把他留在了太医局。这也是他被众御医排挤的缘由。 又沉吟了一会,杨介方对一旁的小黄门吩咐道:“去打碗水来…” “这如何使得?”杨介的话一出口,众御医便明白了他的想法,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 早已有些焦躁的太医令见这些御医又开始不依不饶,便满脸寒霜的喝道:“尔等可能救醒五皇子?若不能便闭嘴,再敢多言半句,小心本官不留情面!” 太医令发怒,众御医顿时安静了下来,整个偏殿都清静了… 看着这些不知所谓的御医们,杨介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太医局当是汇聚全大宋名医研究医术的地方,而不是整天争权夺利的腌臜场所。当初,他不愿意加入太医局,就是看不上这群不务正业的医生。 可作为一名有医德的医生,杨介从不会放着病人不管,哪怕他明知道这个病人已经病入膏肓。这也是他知道五皇子已经昏迷三天,整个太医局都速手无策,还愿意来的原因:他不想看着一个年幼的生命还没有绽放就凋零。 “定要醒来啊…”接过小黄门手中的水碗,感受着碗沿上丝丝寒意,杨介满怀纠结与忐忑,咬牙将碗中的水泼向了五皇子。 …… “哗啦……” 冰冷刺骨的井水就这样泼在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五皇子脸上,众御医都也斜着眼睛等着看杨介的笑话。在他们想来,若是泼冷水这等农家手段有用,还要他们这些御医作甚? “我靠,谁泼我…”或许是老天护佑,冷水居然立竿见影的起了效果。只见躺在床上的五皇子如同针扎一般,一个鲤鱼打挺就站在了床上,那动作比正常人都矫捷几分,只是他看着众人的目光有些呆滞。 “殿下醒了…” 一阵沉寂过后,偏殿内就如同炸了锅一般。那些御医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盯着五皇子,口里喃喃自语,仿佛抽了疯。唯有太医令还算正常,他对杨介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太医令走了,众御医也悄然散去。只留下杨介还本着医德,为五皇子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可五皇子刚醒来,尚有些迷糊,口里吱吱唔唔,无法回答任何问题。无奈之下杨介只得留下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方,也离去了。 孰不知,刚醒来的五皇子并非迷糊,而是不能也不敢乱说话,因为此五皇子已非彼五皇子…… 第二章 乃名赵枢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都已经离开,殿内只剩下五皇子静静的躺在床上,满脸纠结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哦不,如今已经没有天花板了,他头顶上是纵横交错的房梁。 “看来是穿越了啊…”五皇子苦笑了一下,他在醒来的那一刻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毕竟不会有人那么无聊,找一群穿着古装的人儿,再弄一间复古的房间来捉弄他。 在床上静静躺了半晌,五皇子忽然感觉心中阵阵揪痛。虽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但知道自己穿越以后,竟对前世没有半点留恋,这是何等的悲哀……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 前世,自从他的父母出车祸逝世,他的亲戚们立刻转变了嘴脸。半工半读上完大学,面对的尽是些落井下石的混蛋,这些人能让他怀念?见鬼去吧! 至于朋友,或许有过,却不曾深交。 一个穷困潦倒的学生,一个拼命赚钱却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人。在他身上连半点好处都沾不到,甚至还要折本,谁会与他做朋友? 或许会有一两个欣赏他的人,可那也仅仅是泛泛之交,甚至在交往中还带有一丝怜悯与轻视。这般情形下,又如何能成为朋友? 没有亲戚襄助,没有朋友共勉,一个人在社会上苦苦挣扎,甚至还要遭人白眼,受人冷遇,这样的生活怎能让人留恋?他不是自虐狂,更不是神经病! 不过,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正因生活如此艰辛,才让他更加努力刻苦,以坚韧不拔的毅力逐渐摆脱了失去父母的阴影。 大学毕业了,有了那一纸文聘,再以他多年的工作经验,想来幸福美好的新生活即将开始,可让他郁闷的是,还没等他开始,居然穿越了。 或许,穿越也是一种新的开始吧…… …… “咕咕…”一阵异响传来,五皇子满脸苦涩。他昏迷了三日,也饿了三日,那声异响正是肚腹发出的抗议。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看这房间的光景,我的新家应当很是富裕。想来就算老爹老妈还活着,知道了我现在的情况,也会为我开心吧!”望着房梁,五皇子喃喃说了一句,便理顺了心情。 毕竟在现代社会中摸爬滚打了数年,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在他看来,如今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自己身处何方以及…填饱肚子…… “有人没?”五皇子坐起身来,用细嫩的小手拍打着身下的床榻。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踏着小碎步跑进来跪在地上道:“奴婢参见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起来吧!”五皇子心中窃喜,既然用殿下这个称呼,怎地也是个皇族。他笑眯眯的问道:“你唤作甚么名字?” “奴婢姓卓,没有名字,殿下唤我小卓子便是!”少年跪伏在地上,头都不曾抬起,身子还有些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呃…小桌子…”听到这名字,五皇子心中暗笑,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扯淡的公主,给身边的小太监起的便是这个名字。他不由笑问道:“是不是还有个小凳子?” “以前有的…”小卓子低着头,声音很是轻柔。 “哦…”五皇子应了一声,并没有在意小卓子的回答,他最想搞清楚自己是谁,便开口问道:“我又唤作甚么名字?” “奴婢岂敢直呼殿下姓名…”小卓子大惊,连连叩首,不敢答话。皇宫中的规矩最是森严,若有违犯,那是十死无生。别说是个小宦官,就是宫内首领,说杀也就杀了。 “我让你说,你直说便是…”见小卓子叩头不止,五皇子皱了皱眉头,似有些不习惯。 小卓子见躲不过去,用眼角的余光飞快的扫了下四周,才低声道:“殿下讳枢…” “会输?”五皇子有些郁闷,这是什么破名字,他又问道:“姓氏呢?” “赵…”小卓子轻轻吐出一个字,又飞速的看了四周一眼,也似做贼一般。 “赵会输?我晕!”五皇子不禁在心里破口大骂,这是哪个混球起的名字,实在太没水平了! 听到五皇子嘴里的低吟,小卓子也感到颇有些好笑,却没敢笑出声来,只得轻声道:“殿下唤作赵枢…” “照输…”五皇子彻底晕菜了,感情给自己起名字的这位就不想让自己赢一把。他很想问问,能否改个名字,便是唤作罩得住,也比照输强。 似是看穿了五皇子的心思,小卓子在一旁说道:“殿下,是赵钱孙李的赵,户枢不蠹的枢…” “赵枢便赵枢吧…”也似认命般叹了口气,五皇子垂头坐在榻上。前世,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一个难听的名字,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再说,以他的身份,想来能直呼他姓名的人倒也不多。 沉默了半晌,接受了新名字的赵枢才开口问道:“既唤我做殿下,那我父亲是谁?” 小卓子连忙答道:“殿下乃官家第五子,才封的建安郡王!” “赵姓?官家?貌似是宋朝…”赵枢摩挲着下巴,心中念头急转。可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并不喜欢宋朝。在他看来,宋朝是懦弱的代名词。 暴秦、强汉、盛唐是所有汉人都向往的时代,那时候四海宾服,万国来朝。可自打宋朝之后,汉人王朝便开始衰落了。 懦宋、穷明、奴清,再夹杂个蒙元,汉人在这四个朝代逾千年的时光中,不停抵挡着异族的铁蹄,最终陷入了近百年的黑暗,差点让中华民族迷失了方向…… 更可恨的是,被蒙古人蹂躏了百余年的黄种人,竟被称为蒙古人种! 想到这里,赵枢忽然感到有些好笑。 在前世,自己只是个小人物,早已把棱角磨平,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生就含着那金钥匙,轻轻松松便能拥有一片基业。 如今,尚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竟开始为古人担忧了,这难道便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么? 摇着脑袋,赵枢脸上的笑容甚是古怪,而他古怪的笑容却让小卓子有些担忧。 “殿下,你…需不需要叫御医?”小卓子弱弱的问了句,眼中弥漫着关心。 “呃…不用了!”赵枢回过神来,脸上表情更是古怪,他也懒得一点点继续问下去,便笑道:“小卓子,说说我以前的事吧!” “以前的事?”小卓子露出一丝狐疑道:“殿下平日里除了吃饭、休息,偶尔会去丽泽湖边走走…” “我不读书么?”赵枢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估摸着有七八岁了,便是普通富户家的孩童,在这个年龄也应当入私塾读书了,何况他还是个皇子。 “这…”小卓子欲言又止的看着赵枢,实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总不能说,殿下以前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吧。 就在小卓子感到万分为难之时,却见殿门外施施然走来个十余岁的少年。这少年看见端坐床上的赵枢,脸上满是喜悦之色,连一直保持的仪态都忘了。 只见他飞奔至床前,紧紧握着赵枢的手道:“五郎,你可算是醒了。这些时日,让为兄担心坏了!” “你…”看着面前的少年,赵枢完全能感受到他眼中的诚挚,可赵枢毕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赵枢,却是认不得眼前的少年。 “参见太子殿下!”小卓子对来人并不陌生,他跪在地上给少年行了一礼,顺便也让赵枢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太子,那便是我兄弟了?”赵枢在心中暗道:“这太子与我似是不错,难不成是一母同胞?自古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我还是小心为上。” “见过太子!”赵枢拱了拱手,作了个半揖。 “你…你…会说话了?”太子目瞪口呆的指着赵枢,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我不会说话?”赵枢恍然大悟,敢情他的前任连话都不会说,难怪小卓子欲言又止。可这种情况对他很有利,让他不必去装失忆啥的。他微笑了下,用手指了指脑袋道:“被水泡了下,似是泡开了!” “泡开了好!”太子有些喜不择言,他拉着赵枢的手道:“若娘娘知道你会说话了,定然欣喜万分。走,随我去见娘娘。” “这…”赵枢有些犹豫,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新的亲人,实是不敢去见皇后。便是面前的太子,他也有些排斥,毕竟他前世的亲戚对他的伤害太大了。 小卓子不愧是赵枢的贴身内侍,见赵枢面露难色,他轻声道:“太子殿下,五殿下刚刚醒来,已然三日水米未进,你看是否让他先用膳,而后换上衣服,再去见皇后。” “是我疏忽了!”太子一拍脑门,大声吩咐道:“小卓子,速去御膳房催催,让他们捡些滋补的东西上…” “奴婢遵旨!”小卓子唱了个肥诺才转身而去,或许是心情不错,他脚步轻盈,身姿婀娜,那动作让赵枢很是恶寒,倒是太子似是看惯了这些,脸上并无半点不适…… 第三章 心安之处乃故乡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卓子出去了,赵枢却也没有闲着。趁着无事,他便向太子套起话来,却不想太子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太子口中,他将身边的情况摸了个大概,也明白了太子为何如此信任他。 原来,赵枢之母难产而死后,王皇后心善,怜其孤寡,便将赵枢带回抚养,并让当时已然三岁的太子赵桓将他当作亲兄弟。 赵枢逐渐长大,却口不能言,神智浑噩。这使得王皇后更加怜惜,待他比待亲生儿子还好,有时连赵桓都甚是嫉妒。 可赵桓也明白,所有兄弟中,或许只有这个傻兄弟才不会威胁到他。故而,他也是真心将赵枢当作亲兄弟。 “兄弟…” 听到这个亲切却又遥远的词眼,再看着赵桓诚挚的眼神,赵枢的心难以平静。 自古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前世,见惯了唯利是图,看惯了兄弟倪墙,自打知道自己生于皇室,他便没想着还能拥有亲情。可他万万没有料到,皇宫中还有王皇后这般善良的女子。不仅将他养大,还将他当作亲生儿子。 须知生娘不及养娘恩。 即便赵枢已然不是那个痴傻的五皇子,却依然对王皇后充满了感激。不仅感激她养大了这具身体,也感激她给了自己一个梦寐以求的家。 然而,有好消息,自会有坏消息。当听到自己父亲的名讳,赵枢差点晕了过去。 赵佶!竟然是赵佶! 虽说不喜欢宋代,对宋史也是一知半解,可大宋朝除了太祖赵匡胤与太宗赵光义以外,有三个皇帝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那便是宋仁宗赵祯、宋高宗赵构以及宋徽宗赵佶…… 在赵枢的记忆中,赵佶不仅是个昏君,还是个悲催的昏君。可如今这悲催的昏君竟成了他爹,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 赵枢突地想起了一件事,那宋徽宗赵佶似是被金人掳去囚禁至死,而他的子女亦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予人为奴为婢,便是被乱军凌辱,不知所踪。唯一一个侥幸幸免的儿子宋高宗赵构,还是个毁誉参半的家伙。如今自己也成了他的儿子,若金人打来,想必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靖康之难啊…” 赵枢拍了拍额头,脸上满是苦涩,他就知道老天不会对他那么好。果然,现代社会的苦难刚结束,便硬生生的将他丢到古代来受兵灾! “这当如何是好…” 面对如此情形,赵枢颇有些绝望,他甚至有些怀念前世的生活。前世虽说辛苦,却没有性命之忧。今生似是能享几天福,却无法长久。便是侥幸脱得大难,在兵荒马乱之下,又如何生存?若被金人掳去,那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赵枢双目失神的望着前方,忽然一副嵩岳图印入了他的眼帘,使他脑中一震…… “嵩岳…岳…岳…”仿若闪电划破长空,赵枢望着图上挺拔的山岳,猛一拍大腿道:“我怎地忘了,只要找到岳飞,便是金人来犯,又有何惧?” “金人?甚是金人?”凑在一旁的赵桓听到赵枢嘴里突地蹦出个没听说过的词眼,不由好奇的问道。 “哥哥不知甚么是金人?”赵枢闻言大喜,若没了金人,便没了靖康之难,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赵桓。 “自是不知…”似是没有察觉到赵枢的异样,赵桓掰着手指道:“大宋周边有回鹘人、西夏人,辽人又唤作契丹人,在辽人的北方还有女真人与蒙古人,呃,西方还有波斯人与大食人,却是不曾听说过甚么金人。或许你说的是秦始皇铸的十二金人?那玩意早就没了!” “女真人!”赵枢苦笑了下,那金国便是女真人建立的。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又开口问道:“兄长可知女真人的皇帝是谁?” “女真不过是个部落,焉敢称皇帝!”赵桓似有不屑的笑道:“前些日子,听先生们闲聊,女真人中有个大首领唤作完颜阿古打的,甚是厉害,似是不满辽国苛政,欲起兵相抗。可惜,女真人缺兵少粮,多半不是辽人对手…” “完颜阿古打…”赵枢心中的苦涩更浓,金朝开国皇帝,他又岂能不知。 “还是北宋啊!”赵枢心中一阵哀嚎,却也不复初时的绝望。既然连金国都尚未建立,靖康之难或许也能避免。 更何况,即便再绝望,也回不去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抗。前世,他便在逆境中成长。今生,再拼一回又何妨! 捏紧拳头,赵枢心中豪气顿生。可转过头,却见赵桓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忽然间,他又觉得老天待他不薄。 前世,他最大的遗憾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在。今生,他不仅有了父母,还有了兄妹。虽说到了个陌生的世界,但仅凭这个关心自己的哥哥,也不枉来此一遭了。 “若你能一直如此待我,便是为你拼上一命又何妨?”感受到久违的亲情,赵枢的脸上爬满了笑容,便是那靖康之难似乎也没甚么可怕了。 “五郎,你没事吧…”赵桓可不知道就这么会功夫,赵枢心中已转过千百个念头,他生怕这个兄弟又变成以前那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无妨!”既然认可了赵桓,自不能让他担心,赵枢从床上站起来,伸了伸手脚,扭了扭脖子,方才笑道:“哥哥毋须担心,小弟已然不同往日!” 见自家兄弟如此精神,赵桓心中万分欣喜,可他看见赵枢那副臭屁的模样,却又忍不住打击道:“再不同往日,还是我家五郎!” “那是!”赵枢应了一句,笑眯眯的看着赵桓,而赵桓也满脸微笑的盯着赵枢。兄弟俩相互看了半晌,忽然齐声大笑,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在这一刻,他们心中只有兄弟二字不停萦绕。 “殿下,膳食已然…”小卓子托着碗盘走了进来,打破了殿内和谐的气氛,却见赵桓与赵枢用一种凶狠的目光盯着自己,吓得他赶紧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五郎,先用膳吧!”见小卓子一副无辜的模样,赵桓实是绷不住笑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赵枢倒也不扭捏,连鞋子都没穿,便跑到桌边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后,在小卓子的伺候下,赵枢带上紫金雕龙冠,穿上绛色团花袍,腰系蟠龙玉带,足蹬兽头丝履,配上那周正白净的面皮,端的是贵气逼人。 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桓笑道:“五郎,以前怎地没发现,你竟如此俊俏,让哥哥好生羡慕。” 听得夸奖,赵枢竟有些脸红,他拉着赵桓道:“哥哥还在这里取笑小弟。须知小弟昏迷数日,娘娘定是心急如焚,我们还是快点过去,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此言极是!”赵桓也不再耽搁,拉着赵枢便往内殿走去。 …… “咳咳咳…” 还没走进内殿,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赵枢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对着殿门,斜靠在榻上。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个碧玉碗,碗内盛着些许稠黑的汁液,还散发着丝丝热气。 “拜见娘娘!”赵桓对着榻上的少妇便拜了下去。 “是桓儿吧!”少妇转过身来,细腰轻动,三寸金莲在裙下若隐若现。抬眼望去,却见冰肌玉肤瓜子脸,柳眉杏眼樱桃口。那绝美的容颜使得赵枢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只是这少妇面色略显苍白,嘴唇也少了些血色,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拜见娘娘!”赵枢知道这少妇便是王皇后,赶忙学着赵桓的模样也拜了下去。 “你是…五郎?”王皇后低呼一声,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是!”赵枢微笑着问道:“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尚好!”王皇后笑着挥了挥手,示意赵枢坐到榻边。赵枢倒也不好拒绝,只是刚坐到榻旁,便被王皇后搂进了怀里。 靠在王皇后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馨香,赵枢心中一阵满足,就好似儿时在母亲怀里的感觉,是如此温暖,让人依恋。在这一刻,他沉醉了…… “五郎,苦了你了!”双臂轻拥,王皇后将赵枢额角的留海轻轻拨开,满是慈爱的看着他。 感受着浓烈的母爱,赵枢的心早已被幸福填满,眼中的王皇后似是与前世的母亲相合。或许容貌不同,但疼爱他的心却相似。 抬起头,看着脸色苍白的王皇后,赵枢突地感觉心中一阵疼痛,他又怎能忍心让病中的王皇后担忧?连忙出言安慰道:“娘娘,五郎不苦!” “唉!”王皇后叹息道:“为娘的身体日渐衰弱,实是不能再为你等做些什么。我最担心的便是你,你连话都不会说,受了委屈也无人知晓。如今,你终于开窍了,为娘便是走了,也能安心了。” “娘娘,你说甚呢!”赵枢怫然不悦道:“娘娘勿要胡思乱想,待养好身体,重掌内宫大权,看那些跳梁小丑还能如何蹦跶!” “唉!”王皇后又叹了一口气道:“娘这病难好了!” “可是那些御医不尽心?”赵枢眉头一挑道:“那些腌臜厮们,整日里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却不思本职,真是该死!” 王皇后闻言掩嘴而笑道:“却不想五郎这番开窍,倒有了些皇家风采。” “娘娘!”赵枢不满的轻呼了一声,却引来一根白嫩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感受着王皇后的宠溺,赵枢的瞬间心迷失了。他忘记了前世,忘记了靖康之难,甚至忘记了身处何方。他只知道自己正躺在母亲的怀里,享受着亲情的温暖…… 第四章 得而复失心苍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将赵枢从沉醉中惊醒,只见王皇后手捂檀口,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看着胸口快速起伏的王皇后,赵枢心中突地产生了一丝惶恐,就仿佛前世父母出车祸那晚的感觉。 担心、忧虑一股脑儿涌上了心头,可他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希望这一切都是错觉。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用手在王皇后背上轻抚,以理顺她的气息。 喘息了半晌,王皇后抬起头,却看见赵枢担眼中满是担忧,便轻拍着他的肩头安慰道:“五郎勿需担忧,为娘没事了。” “娘娘,便是为了兄长,你也当保重身体!”握着王皇后冰冷的纤手,赵枢心头的阴霾渐浓。 “五郎放心!”王皇后微笑道:“为娘还想看着你们兄弟成家立业呢!” “娘娘定能看到!”赵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随口安慰了一句。 此时,站在一旁的赵桓却发现王皇后似是有些精神不济,便开口道:“五郎,让娘娘休息,我们出去吧!” “正当如此!”赵枢也看出了王皇后的疲态,便与赵桓一起离开了。 走出慈元殿,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丽泽湖,赵枢深深的吸了口气,却听得赵桓在一旁叹息道:“五郎,娘娘似是时日无多了!” “甚么?”赵枢闻言顿时大怒道:“你怎敢咒娘娘!” 赵桓苦笑道:“五郎,娘娘是我的母亲,我岂会咒她?这是我从御医那里偷听来的!” “休得听那些贼鸟厮们呱噪,皆是些没本事的!”赵枢眉头一挑道:“若想治愈娘娘,还须得那些真正的医生…” 赵桓问道:“何为真正的医生?” “一心向医,不求功名利禄的!”赵枢沉声道:“昔日,扁鹊、华佗、张仲景这些医科圣手哪个贪恋官职富贵了?就说唐初那个药王孙思邈,唐太宗屡诏不就。可若是治病救人,别人不用请,他便主动到了!” “五郎,我朝有这般淡泊名利的医生么?”赵桓哭笑不得的说道:“便是有也不知道在哪里,如何去找?娘娘的病已然耽搁不得!” 赵枢闻言也有些苦恼,前世他没有学过医,实是不知王皇后得的是甚么病。更让他郁闷的是,由于不喜欢宋朝,关于宋朝的事,除了金庸写的那几本武侠和包公案,便只剩下水浒了。可水浒中的人物大多是虚构的,他也不知道谁是真实的存在。 想了半晌,赵枢才试探着问道:“哥哥可曾听过一个唤作安道全的医生?” “太医令倒是姓安,是不是唤作安道全,我却是不知!”赵桓仔细思索了下,突地眼中一亮,连忙急切的问道:“五郎,那杨介如何?” “杨介?”赵枢皱眉问道:“谁是杨介?” “便是治好你的那个御医!”赵桓道:“此人倒是个名医,若非爹爹生病,他也不会来汴京。爹爹任命他为太医局医判之时,他还十分不悦,一直说要走。最后被爹爹强留下来,他却在宫外开了家医馆,除了当值,他都在医馆为百姓瞧病。” “杨介啊…”赵枢揉了揉眉心,他对那个御医实是没甚么信心。表面上,杨介是治好了他,可他自己明白,五皇子其实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如今这具身体里,是个来自九百年后的灵魂。 思来想去,赵枢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他轻叹道:“便让那姓杨的试试,若能治好娘娘,却也是件好事。” “好,我这便去太医局!”赵桓雷厉风行,转身便要往太医局而去,可赵枢却拉住了他。 “哥哥去太医局休要忘了问一问,是否有个唤作安道全的!”赵枢挠了挠头,宋朝的名医,他只知道个安道全。 “好嘞!”赵桓应了一声,便带着内侍往太医局而去。 夕阳慢慢坠落,金黄铺满苍茫。 看着夕阳下拉长的身影,赵枢感到阵阵萧瑟。不知为何,他心中的阴霾越来越浓,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也越来越重,他希望神医安道全真的存在,更希望王皇后能恢复健康。 …… 夜幕渐渐将天空笼罩,玉兔换下了金乌。 用了晚膳,赵枢要了本书,便回到了偏殿。看着书上的繁体楷字,他倒是很庆幸。至少他不是目不识丁。若换了唐朝以前,那隶书、大小篆,他可认不得。 看了会书,赵枢便睡了。到了夜里,他竟被一阵骚乱惊醒。 “小卓子!”赵枢轻唤了一声,便见小卓子自屏风后跑了出来。 “殿下有何吩咐!”小卓子衣冠不整的跪在地上,虽是满脸倦容,却没有分毫不满。 赵枢问道:“内殿怎地如此吵闹?” “听说是皇后病危!”小卓子轻声道:“殿下休要多问,安心休息。若有事,自会有人前来呼唤。” “我怎么睡得着!”赵枢担忧的问道:“不如过去看看?” 小卓子摇了摇头道:“殿下,休怪奴婢无礼。如今皇后病危,若救得,殿下不去,亦是无恙。若…殿下便是过去,又有何用?说不得还会碍事…” “你…说的没错…”赵枢有些愤怒,可他毕竟不是个笑孩子,对是非还是能判断的。 “多谢殿下!”小卓子松了口气,其实说出这番话之时,他便后悔了。龙子凤孙岂是他一个内侍可以置喙的,幸好赵枢并没有怪他的心思。 吵闹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殿外的天空竟已有些发白。 待天大亮,一个小黄门走进了偏殿,对着赵枢行完礼,便轻声道:“殿下,皇后请你过去……” 赵枢一把抓住小黄门的手问道:“中官,娘娘如何了?” 小黄门本是皇**中人,见赵枢发问,只苦涩的摇了摇头道:“殿下,御医已然尽力了。你还是快去见皇后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般砸在了赵枢的心头上,一口逆血便冲出了他的喉咙。好不容易又有了母亲的疼爱,好不容易又得到了亲情的温暖,可还没有一天,他又将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这让人情何以堪! 二话不说,赵枢冲出偏殿,直直跑到了王皇后床前。却见王皇后双眼紧闭,满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他擦了擦嘴角,将那一丝血迹拭去,才握住王皇后冰冷的手。他不想让母亲在临去前,还放心不下。可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早就被赵桓看在眼里。 折腾了一夜,衣冠不整的赵桓轻触了赵枢一下,在他耳边问道:“五郎,你没事吧!” 理都没理赵桓,只一把便将其推开。赵枢双眼失神的跪在床前,双手紧紧攥着王皇后的手,轻声唤道:“娘娘,孩儿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孩儿,你还要看着孩儿建功立业,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孩儿……” 轻语在耳畔低吟,可王皇后丝毫不为所动。见此情形,赵枢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泪水也似泉涌,止也止不得。听着他凄厉的哭嚎,想着王皇后平日里的慈祥和善,殿内之人无不默然啜泣。 “是五郎么?五郎莫哭,娘在这呢!”就在此时,病床上的王皇后似是听见了赵枢的哭声,竟真的睁开了双眼。 “娘娘!”赵枢与赵桓齐声惊呼,唯一不同的是,赵桓满脸惊喜,而赵枢却一脸悲戚,因为他知道,王皇后的苏醒,应当是回光返照。 “我儿莫哭!”王皇后抚摸着赵枢的头顶道:“我儿乃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此女儿态?我儿当头顶天,脚踏地,便是天塌地陷,也当岿然不动!” “孩儿不要顶天立地,不要做大丈夫,只要娘娘身体健康!”抱着王皇后的手臂,泪水布满脸颊。恍然间,赵枢似是又看见了前世的母亲在离去前那双不舍的眼睛。 “傻孩子!”王皇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五郎,娘知道你很聪明,更知道你身上定是发生了甚么神奇的事。你不说,娘也不问。娘不行了,在临去前,只想嘱咐你和桓儿一件事…” “娘娘请说,无论何事,孩儿都应允!”赵枢心中悲戚,双眼通红,似是快失去理智了。 “却也不是甚大事!”王皇后轻声道:“为娘去后,你们兄弟当相亲相爱。若有朝一日,五郎想做皇帝,桓儿让他便是,万不可为了皇位,坏了兄弟间的情谊。若五郎做了皇帝,当留下桓儿性命,这便是为娘最后的嘱托…” 听到此话,赵枢心如刀绞,自打来到宋朝,他从没想着做皇帝,更没想过从赵桓手中抢皇位,他甚至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在靖康之难中保全赵桓与王皇后。 为了让王皇后安心,赵枢立刻竖起三根指头道:“娘娘,只要哥哥在一日,皇位便是哥哥的,若我窥视皇位,便让我死于…” 誓言尚未说出,赵枢的嘴巴便被捂上了。 王皇后轻叹道:“五郎何必发此毒誓,都是娘的孩儿,手心手背皆是肉。为娘如此嘱托,仅只是想防范于未然罢了。自古天家无情,便是英明如唐太宗者,亦有弑兄杀弟囚父之恶行,娘不想见到你们兄弟倪墙,才有此言语…” “娘娘放心,孩儿绝不会与哥哥相争…”赵枢满脸诚挚的看着王皇后,他虽未把誓言说出,可他在心里,早已把誓言说完。 一旁的赵桓也含着泪点头道:“娘娘,孩儿不稀罕皇位,绝不会为此与五郎相争!” “好好!”王皇后欣慰的笑道:“只要你们兄弟和睦,娘便于九泉之下,也心满意足了!” 说了半天的话,王皇后似是累了,脸上更是苍白。她微眯上双眼,只是伸手在两个儿子的头上轻抚,嘴里不知念着些什么…… 第五章 皇后殇五郎欲立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皇上驾到…” 一个小黄门尖锐的嗓音在殿门外响起,接着便有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赵枢抬眼望去,却见这青年身高七尺余,穿着件青色直裰,白净的面皮上,细髯微飘,桃花也似眼睛,柳叶般的眉,看上去端的是儒雅俊秀,却少了些威严。 这便是赵枢的生父,当今皇帝陛下,赵佶! “官家,你最终还是来了!”气息奄奄的皇后又睁开了双眼,强打着精神,硬是挤出了个笑脸。她吊着这口气,便是在等皇帝驾临。 “梓潼,你怎地病成这般模样!”赵佶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轻握住王皇后的纤手道:“你又何必如此…” “呵呵…”王皇后轻笑一声道:“官家,妾身已病入膏肓,说话间便要去了。你能来见妾身最后一面,妾身心中甚是感激…” “梓潼,勿要多言,好好养病,你还年轻,如何便病入膏肓了!”看着昔日风华绝代的妻子变成这般模样,赵佶心中颇不是滋味,对自己的行为亦是有些后悔。 “妾身怕是不行了!”王皇后的神智开始模糊,眼中也冒出了白雾,可她依然强撑着说道:“官家,鸟之将亡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福薄,不能再陪伴官家,在临去前也没甚好说,只想告诉官家,妾身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这…”赵佶愣住了,他本以为王皇后会嘱托他照顾好孩子,却未想到王皇后都到了这般田地,还在为自己的清白做辩解。他心里充满了纠结与后悔,早知如此,他在听到流言之时,便会制止了。 “我自是知晓…”赵佶握着王皇后的手有些颤抖,他沉声道:“我冷落你,并非信了那流言,只是想让你我更为亲近,却不想害了你的性命,这都是我之过错…” “是妾身做的不好,官家勿需自责…”看到赵佶脸上的愧疚,王皇后安慰的笑了,她知道她的儿子在数年之内都不会再有危险。 用恩不如使仇,请将不如激将。 王皇后知道赵佶是个重情义却又忘性很大的人,若她嘱托赵佶照顾两个儿子,或许转眼间赵佶就忘了。可如今赵佶对她有愧,自会照顾两个儿子,以弥补心中的愧疚。虽说算计了丈夫,却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梓潼,你…”赵佶未曾想过王皇后会算计他,他本是重情之人,见此情形之下,王皇后还在为他开脱,心中的愧疚更甚,眼中竟流出泪来。他左手握着王皇后冰凉的纤手,右手轻抚着王皇后的脸颊,嘴唇微微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夫君,妾身去了…”王皇后的大限终于到了,她身体一颤,眼中的神彩完全消失。唯有一只手依然伸向床前,嘴里还轻轻唤着:“大郎…五郎…” “娘娘,我们在…”赵枢与赵桓顾不得哭泣,连忙跪行几步,想要握住王皇后的手,可没等他们握着,王皇后的手臂陡然落下,整个人也软了下去。 “梓潼…”赵佶真的急了,他大吼道:“御医,快,救救皇后…” 太医令急忙在王皇后的手腕上搭了一下,却未摸到脉搏,只得无奈的摇头道:“官家,皇后已然去了…” 赵佶闻言如同雷殛,整个人呆坐在床边,双目失神的望着王皇后,心中阵阵刺痛,如同针刺刀割般,便是当年神宗皇帝与哲宗皇帝逝世,他都没有如此悲痛。 “娘娘!”赵桓也听得太医令言语,只是惨呼了声,便两眼一翻,软倒下去。赵枢急忙相扶,而太医令也是个晓事的,赶忙过来诊脉。 “无妨!”太医令放下赵桓的手腕道:“太子只是急火攻心,待老夫开剂发散的方子,便可保无事。” “无事,尔还敢说无事!”呆坐在一旁的赵佶终于回过神来,愧疚、悔恨、恼火交织在一起,托地爆发了出来。太医令是个胆小的,见赵佶发怒,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口里唯唯诺诺的请罪,那模样甚是可怜。 赵枢虽说心里悲痛,却是个慈善心肠,见太医令这般年纪,实不忍心牵累于他,便开口劝道:“官家,岂不闻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娘娘此去乃命也,是孩儿们的不幸,又何苦连累他人…” “何谓命也,皇后嫁于某,岂能曰福薄,皆是这些个叵耐厮们无能,害了皇后的性命,五郎勿要为他们开脱…呃…”赵佶正在怒头,岂能听得人劝,一张口便是怒斥,可话说到一半,却硬生生的止住了。 “五郎?!”看着面前悲戚的赵枢,赵佶一脸惊疑的问道:“你何时会说话了?” 赵枢对这个糊涂的父亲已然无语,却也没有耐心解释,只得大概的说了说。可这一说,却让赵佶更加愤怒。身为皇帝,竟连**之事都无法掌握,这使得赵佶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愤怒的吼道:“连这等事都敢瞒着朕,尔等想做些什么?杨戬…” “奴婢在…”一个老宦官如同幽灵般闪现在众人面前,其他人是见怪不怪,可赵枢却有些惊诧。 “将诊治过皇后与五郎的御医交付大理寺,伺候过二人的宫人尽皆处死!”愤怒的赵佶直想杀人,可他还分得清轻重,那些曾参加过科举,勉强算作士大夫的御医们只是下狱,而伺候人的宫人却倒霉了。 “爹爹,此实不干那些宫人的事,还请爹爹息怒!”悠悠转醒的赵桓,听到赵佶要杀宫人,顾不得心中悲伤,连忙出言劝止。慈元殿内众人皆受过王皇后恩惠,虽不能说是心腹,却也忠心可靠。若这样杀了,无疑是自断臂膀。 “不干那些宫人的事,难不成关朕的事?”愤怒的赵佶已然没了那儒雅的气度,他暴跳如雷的反驳,却使得赵桓无言以对。 “便是关你的事!”赵枢很想这么吼上一句,却不敢宣诸于口,以免使得赵佶更加愤怒,只得叹道:“宫人何辜,却要遭此大难,千载之后,官家难逃残暴之名,此实非娘娘之愿…” 听赵枢提到王皇后,赵佶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他无力的挥了挥手道:“也罢,梓潼向来仁慈,若得知我为了她落得残暴之名,定然不喜,我便不再追究。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拉出去重则四十杖,以儆效尤…” “多谢官家,多谢二位殿下…”听得仅只杖刑,众宫人皆长舒了口气,连忙跪下谢恩,使得还想再劝的赵枢都颇为无语。 发泄了一番,赵佶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站在床前,看着王皇后的遗体默然无语。过了半晌,他将杨戬唤到身边,仔细吩咐了一番,才含着泪离开了慈元殿。 夫不祭妻乃礼之所定,然王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其身后事还是要办。杨戬乃赵佶最信任的宦官,也是大内总管,交给他办,赵佶才能放心。 …… 在杨戬指挥下,慈元殿很快便布置好了。宫门内外皆挂上白布,王皇后的尸身也收敛入棺。长明灯、香烛、祭品俱备,赵桓披麻戴孝的跪在火盆旁焚烧纸钱,只是他眼中毫无聚焦,那动作彷如机械。在他身边,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儿也穿着孝服跪在那里,双眼灵动的打量着四周,尚不知何为丧母之痛。 至于赵枢,却是没有资格跪在二人身边。虽说他是皇后养子,但毕竟只是个庶子,能让他焚些纸钱,祭奠下亡灵已是格外开恩。可赵枢并不这么想,殿内不让他跪,他便跪在殿外,远远望着王皇后的棺木潸然泪下,看得前来祭拜的人都一阵心酸。 其实,何止众人心酸,赵枢跪在那里,心中也十分迷茫。 一个不靠谱的爹,一个年幼的妹妹,再带个风雨飘摇的哥哥,他实是不知该如何改变已知的命运。思来想去,若要改变,似是只有从自身着手,可如何改变自身,却让他难以抉择。 跪在寒风中,赵枢思绪凌乱。原本他想靠王皇后与太子在宫内立足,再寻找岳飞、韩世忠等人阻挡乱世。可王皇后的离世让他明白了,人生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真实的。 “如何在乱世中自立?”仔细疏理着脑中有用的东西,赵枢突地想起了三国。记得前世,他最喜欢的便是三国,而三国不正是最大的乱世么?谋士、武将、百姓、钱粮皆是立身之本,然袁绍将多粮广却败于曹操,此非外物,而是自身能力所致。 “自身能力…”赵枢眉头微蹙,在他想来,自身能力无非是分文武。对于文才方面,他倒不怎么担心。前世,他好歹是个大学生,虽说不会吟诗作赋,但孙子兵法、三国演义这些书籍,他看了不知凡几。而练兵方面,他也曾参加过军训与预备役的训练。只是这武,却让他有些头疼。在现代,武艺已然不流行,便是那些职业武者,表演的性质也大于实用。至于他,除了两套军体拳,便只会广播体操了。 “既如此,我便习武…”赵枢远望着王皇后的棺椁,心中暗自说道:“母亲,我的幸福,我会用双手去维护……” 第六章 灵前殴兄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或许是心态变了,原本跪在殿门口仿若乞丐般的赵枢,身上突地产生了股凌厉的气势,使得来来往往的人不由侧目。便是躲在拐角处的杨戬,也对他产生了一丝好奇。不过,区区一个庶子,尚不值得杨戬刻意交好。 赵枢倒是没发现阴暗处的杨戬,他正看着前来祭拜王皇后的人出神。且不说这些人心里如何想,便是表面功夫也很值得玩味。此时,一对母子带着宫人往慈元殿而来,母子俩边走边说,却让他听了个真切。 “姐姐,这姓王的贱人死了不是刚好,何苦让孩儿前来拜祭。”一个与太子赵桓差不多大的少年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向慈元殿走来。他的长相与赵佶竟有九成相似,不用问都知道他是赵佶的儿子,可他嘴里说的却不似人话。 少年的身边走着个少妇,这少妇云髻高耸,金钗横插,发如乌云,面似桃花,身着华丽宫装,腰系碧绿凤带,脚蹬轻丝软靴,与其说是吊唁,不如说是示威。听得少年言语,少妇掩嘴笑道:“三哥儿又调皮,那王氏贱人总是官家原配,若让有心人听见,你我却讨不了好!” “姐姐总是这般谨慎!”少年笑道:“这王氏贱人一死,姐姐将为**之主,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与你我做对?” “此话却是说的早了!”少妇对少年的话极是受用,却故作谨慎道:“那郑妃亦有可能为皇后,或许官家更中意她呢?” “姐姐说笑了!”少年道:“那郑妃虽说与姐姐一般受宠,可她好容易生了个皇子,却已夭亡,而姐姐却有我这个官家最喜爱的皇子。若官家不立姐姐为后,才是怪事。” “那便借三哥儿吉言了!”少妇笑道:“可眼下便是装模作样,你也得面露悲戚,以免让人拿住把柄…” “孩儿知道了…”少年将嘴一撇道:“也罢,看在这王氏贱人这般晓事,竟早早死了,我便委屈一次。只是我担心会忍不住笑出来…” “休要再胡闹…”眼见快到了,少妇怕出意外,便不让少年再乱说,而那少年也顺从的将嘴巴闭上了。 听到这母子俩的对话,赵枢气的双眼通红。前世也有人因他父母双亡而辱及他的父母,愤怒之下,他几乎将那人双腿打折。可他看着王皇后的灵柩,实不愿在灵堂上闹事。他捏紧拳头,硬生生将心头怒火压下。 可那对母子拜祭完,走出殿门之时,那少年又说了一句:“那王氏贱人死了,她生的小杂种怎地不一起死?” 便是这一句,让赵枢怒火中烧,实是忍无可忍。他突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那少年的衣领,爆喝道:“直娘贼,看你这般德性,你娘如何有资格做皇后?自家孩儿都教不好,还想母仪天下?真是可笑至极!” 那少年被人揪住衣领倒是吓了一跳,可他看见是赵枢,却嗤笑道:“我当是谁,却是你个傻子。丽泽湖水没能淹死你,算你命大。如今那王氏已死,看谁还能护着你。你不找个地方躲起来,竟还敢揪我衣领,莫不是还想打我?” “打的便是你!”赵枢怒极,扬起拳头,照着少年脸上便是一拳,打得少年脸上肿起,牙齿松动。那少年何曾被人打过,仅这一拳,竟然哭了。 “反了反了!”见儿子被打,那少妇花容失色,口中疾呼道:“来人,将他拿下…” “我看谁敢?”赵枢揪着少年,满脸冷笑的对着众人喝道:“我虽不才,亦是个皇子,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动我?若我有半点损伤,看官家会不会灭其九族!”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向前,便是那少妇的人,亦不敢妄动。虽说少妇在宫内地位很高,然官家的威慑力更高。众人只得在一旁鼓噪,想使赵枢放开少年。赵枢见状冷笑一声,便一拳接一拳打在少年脸上,直打的那少年哇哇乱叫。少妇见众人不肯听命,竟自己撸起袖子想要制止赵枢。 “有其母必有其子,既如此,我便连你一起教训!”赵枢深恨此母子二人,见少妇上前,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休看他年幼,毕竟曾经是个成年人,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年,打架的本事可比那养在深宫中的少妇强得多。他一手肘顶在少妇的小腹上,那少妇立时跌坐在地上,又复一按将少年骑在身下,双手直砸,那少年只得抱着脑袋蜷缩在他身下,大喊救命。 赵枢这一闹,整个慈元殿都乱了。少妇制止不得,却坐在地上哭闹不休,哪有半点皇妃气度,只好似泼妇一般。站在拐角处的杨戬看到这一幕,竟未出面制止,而是返身走进殿内,唤过个小黄门,让其往延福宫报信。 殿外的动静越来越来大,在殿内的赵桓却仿若未曾听见,倒是他身边的小女孩儿产生了一丝好奇,偷偷走到殿门口,遮着半个身子往外偷瞧。看到赵枢痛殴那少年,她拍着手跑到赵桓身边道:“太子哥哥,五哥正揍三郎哩…” “甚么?”赵桓眼中终于有了聚焦,随即满脸焦急的跑出殿外,却瞅见赵枢正打的痛快,他连忙大吼道:“五郎,速速住手…” “哥哥休管,今日我便好好教育这贼鸟厮,让他知晓花儿为啥这样红!”赵枢说着便一拳打在少年的鼻子上,打的鲜血迸流,鼻子歪在一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还不住手,当真要打死他么?”当赵枢揪着少年的衣领,又复举起拳头之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顺声音望去,却见赵佶拢着衣袖站在那里,脸上满是忿忿。 “打死他,我偿命!”赵枢理也不理又是一拳打了过去,只是这一拳轻了些许,只打得少年眼眶乌紫。 “大胆!”赵佶气得直哆嗦,他身后立刻闪出个中年男子指着赵枢道:“左右,还不将建安郡王拿下…” “你是何人?”听得有人要拿下自己,赵枢放下拳头,转眼望了过去,那泛着红光的双眸犹如猛兽一般,将那中年男子与赵佶都吓了一跳。 “我…臣乃梁师成…”中年男子似是觉得被个孩童吓着,很是丢脸,便向前踏了一步。 “梁师成?没听说过!”赵枢瞪着梁师成道:“看你面白无须,嗓音嘶哑,当是宦官。如今宦官也能称臣么?” “你…”梁师成闻言大怒,虽说他偷偷参加了科举,然身体上的残缺是他永远的痛。眼下赵枢竟当众将他的伤痛揭开,使得他颜面大失,他岂能不怒?可赵枢毕竟是皇子,又贵为建安郡王,当着赵佶的面,他实是不敢过于纠缠,便怒斥道:“休得顾左右而言他,建安郡王,你为何殴打兄长?你可知何为孝悌?” “我还真是不知!”赵枢冷笑道:“于昨日之前,我连话都不会说,自是不曾读书,怎知孝悌为何物?倒是梁大人明白事理!本王倒要请教,你一个宦官,狗一般的东西,竟然敢训斥本王,到底是谁大胆?官家便在此处,你却站在他面前发号施令,到底谁是皇帝!” “你…我…”梁师成向赵佶望去,惊恐的发现自己竟领先赵佶半步,他赶忙跪下辩解道:“官家,老奴…” “守道,起来吧!”看着惊恐的梁师成,赵佶叹了口气道:“你我君臣十余年,我岂能不知你?” “官家,须知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赵枢煽火道:“今日他敢训斥我,明日便敢谋害你,此等小人不得不防…” “够了!”赵佶似有不耐的说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将三郎放开。且不论他做了甚么,就凭他是你的兄长,你便不该动手!” “兄长?”赵枢怒道:“似他这般不敬尊长,欺凌幼弟之兄长,我却是没有的。” “此话怎讲?”赵佶眉头一皱道:“若你有理,我便恕了你今日之罪!” “我是有错,却非打了这两个杀才!”赵枢将所闻说与赵佶,听得赵佶眉头深蹙,那少妇与少年亦不再吵闹,连连给赵佶身边的梁师成使眼色。见此情形,赵枢哪能不知这三人乃是同伙?他不动声色,却在心中暗道:“既然都是敌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话当真?”赵佶本就对王皇后有愧,得知少妇与少年竟在背后咒骂王皇后,他心中也颇为不快,更是不愿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妻儿竟是这般小人模样。 “官家,冤枉呐!”那少妇自不会承认,立时叫起了撞天屈,而那少年更是狡诈,直接躺在地上似是晕了过去,可他骨碌碌直转的眼珠,却将他暴露无遗。 那梁师成也在一旁说道:“官家,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以免冤枉了…” “哈哈哈…”没等梁师成说完,赵枢便一阵大笑道:“也罢,我一个垂髫小儿,自不比梁大人与那位姐姐的信誉,若官家不信,我亦无奈。敢问官家,若觉得我所言无理,你当如何处罚我?” “向王贵妃道歉,并罚跪奉先殿!”虽说不知赵枢想做什么,赵佶却没有隐瞒。 “这般便够了么?”赵枢满脸微笑的看着众人,接着做了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第七章 进退间拨弄云雨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只见赵枢伸手将头上束发金冠取下,轻放在地上,又复除下腰带,并脱去身上团龙袍,折叠整齐,便是脚上丝履也没有保留。做完这一切,他猛跪在地上向赵佶行了一个大礼道:“官家,我母早殇,养母亦逝。于这皇宫之中,唯有太子哥哥愿意照顾我,然金奴亦幼,太子哥哥实难将两人照顾周全。今日,我犯殴兄大过,无颜再居皇宫之中,亦无颜做官家之子,还请官家除我封号,废我为庶人,将我驱逐出宫,以儆效尤!” “五郎,不可…”听了此言,别人只是震惊,赵桓却心急如焚。若赵佶一时糊涂,真如赵枢所言,便为时晚矣。他慌忙跑到赵枢身边并排跪下,向赵佶磕了个头道:“爹爹,五郎刚恢复神智,尚不通人情世故,又逢大悲,心神已乱,还请爹爹原谅则个…” “哥哥…”见赵桓如此紧张自己,赵枢心中满是温暖,他拉了拉赵桓道:“哥哥勿需如此,小弟心意已决。这偌大的皇宫,对小弟而言,不过是个冰冷的牢笼。若官家连条生路也不愿给,小弟愿剔骨还父…” “剔骨还父?!”赵佶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地上。传说中哪吒深恨李靖无情,方才如此作为。他看着赵枢苦笑道:“五郎,你竟如此恨我?” “不,我不恨你!”赵枢微笑道:“敢问官家,你会恨个陌生人或仅只认识的人么?于我而言,今日方认识官家,又有何恨?” “原来在你心中,我仅是个认识的人…”看着面前并排跪着的儿子,赵佶嘴里满是苦涩,便是赵枢殴打兄长之事,也被放在了一旁。也是,连他这个父亲都仅是认识的人,打个不认识的兄长又算甚么事?过了好一会,他方才叹道:“罢了,此事就此打住,五郎年幼无知,此皆吾之过也…” “不,官家,你没错…”赵枢打断了赵佶的话,轻笑道:“若我是你,也不愿见一个傻儿子。既如此,官家何不放那个傻儿子一条生路?” “我怎地不给你生路?”赵佶脸上薄怒道:“我已不追究,你还待如何?” “官家不追究,自有人追究,总是死路一条…”赵枢一改刚才的强硬,微笑着努了努嘴,却见那王贵妃满脸怨毒。王贵妃见众人看来,赶忙将头低下。 “我已说过,此事就此为止,若有人敢追究,我定不会饶他!”赵佶自是明白赵枢的担忧,他转头扫过众人,凡目光所及,众人皆不敢对视,便是那梁师成也颇为不甘的点头应命。此时,赵枢才从他身上感受到皇帝的威严。 可赵枢却没准备就此打住,他轻摇脑袋道:“官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有人在暗处害我,那又如何?便是如官家所言,可我却死了,难不成官家还能杀了他为我报仇?” 赵佶哑然无语,这宫中波谲诡异,阴暗丛生,他毫不怀疑赵枢会被害,而且他眼下便能想到暗害赵枢之人。若果真如此,他能下定决心处置暗害赵枢之人么?自是不能!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儿子,赵佶突地有些后悔,若知此子有这般智谋,他又何尝会放任不管? “你待如何?”赵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冥冥中似是有人告诉他,他这个儿子会有自己的打算。 “我实无打算,且走着看…”赵枢摇了摇头,他又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打算说出,那岂非自寻死路?众人似是都明白这个道理,看向他的眼神已然不同。 “五郎真是长大了!”并排跪着的赵桓,看着赵枢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心中一阵感慨,有这么个兄弟相助,他的太子位将稳当许多。 “也罢,待以后再说…”赵佶叹了口气,便要离开,却又被赵枢拉住了,他皱眉问道:“五郎还有甚事?” “官家,今日之事尚未了…”赵枢道:“教训了这两个杀才不打紧,可我却搅了娘娘的英灵,若不处罚,我心何安?” 同为亲人,这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赵佶闻言心中竟有些嫉妒,他不由酸酸的问道:“那五郎又待如何?” “便这般吧!”赵枢将身边的赵桓扶起,又复跪下向他狠狠叩了个响头道:“哥哥,小弟虽是见不得娘娘受辱,却也冒犯了娘娘的英灵。眼下不能向娘娘请罪,便在此向哥哥磕头赔罪了!” 说着,赵枢又要磕头,赵桓赶忙扶住他道:“五郎这又是何苦,娘娘便是知晓,也不会怪罪,若你因此伤了自个,娘娘才会不悦…” “哥哥,小弟自是知晓娘娘心思,然非如此,小弟心中不安!”赵枢转头向赵佶说道:“官家,我已向哥哥赔罪,而哥哥也已原谅。如此,请官家让我寒衣素食,守孝三年,以赎过错…” “甚么?不可!”赵佶尚未说话,赵桓却在一旁道:“胡闹个甚?你方年幼,正是长身体之时,若寒衣素食,以至影响身体,你让我何颜以对娘娘?若你坚持如此,那我便把这太子之位舍了,随你一起守孝…” “哥哥…”赵枢心中甚是感动,太子之位,外人求也求不得,可赵桓却为了他甘愿放弃。有兄如此,夫复何求? 二人在一旁兄友弟恭,却看的赵佶十分不悦。只听赵佶沉声道:“你二人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爹爹?我又不曾同意五郎所言,可若不惩罚,五郎心中不安,便这般罢,五郎在奉先殿中为梓潼祈福三日,以作惩罚…” 赵桓可不想让兄弟受处罚,他争辩道:“爹爹,那奉先殿中阴寒湿冷,五郎年幼,怎能耐得。若阴湿邪寒入体,以至引发疾病,那又如何是好?不如待娘娘丧礼过后,由孩儿代其受罚…” “这如何使得!”赵枢拉了拉赵桓,在他耳边说道:“哥哥休要担心,此去奉先殿,却是保护我。眼下娘娘大丧,定会有人趁机害我。若呆在奉先殿中,饭食皆有哥哥相送,方能保得性命…” 赵桓闻言心中一惊,便向赵佶望去,却见那梁师成面露阴刻之色,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寒光,他在赵枢耳边悄然道:“五郎,哥哥无能,身为太子却保不得你。哥哥发誓,待有朝一日,定使你与金奴在这大宋之内,无所畏惧…” “哥哥之心,小弟自知…”赵枢含笑道:“且为娘娘守灵,好好照顾金奴。小弟没资格跪在殿内,便在奉先殿为娘娘守灵…” “去罢…”赵桓心中黯然,恨恨的看向那对母子,对赵佶也产生了一丝不满,只是脸上不敢表露。 见此情形,赵佶心中也甚是不快,若赵枢果真是个浑噩之人,倒也无甚,可偏生赵枢对王皇后如此孝顺,对他却仿若路人,这使得他不由自检起往日作为,突地觉得对孩儿们的关心甚少。于是乎,他下定决心,要多多关心自己的子女,只是不知他能记得多久。 一场闹剧便这般草草收尾,赵佶带着梁师成离开了,赵桓继续守灵,那对母子则在宫人的掺扶下回到寝宫,而赵枢却在小黄门的引领下,往奉先殿而去。他没有再穿上那代表皇子身份的金冠、龙袍,只是一身白衣白袜,也似孝服一般。可正是这一身白色,将赵佶的心刺得生疼。 …… 却说王贵妃回到寝宫,看着床上的儿子,那脑袋也似猪头一般,心中阵阵疼痛。这儿子生了数年,她连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却被人打了,那心中的怨恨自是无以复加。她轻抚被赵枢顶了一肘的小腹,又觉得阵阵郁气直冲顶门。 “不行,此事绝不能这般算了!”王贵妃面露忿忿之色,转头唤来个小黄门,命他去请梁师成。 那梁师成在赵枢面前吃了大亏,又被揭了老底,惹得众人耻笑,早对赵枢恨之入骨,听得王贵妃有请,自是知晓原因,立时赶得来。 二人寒暄过后,王贵妃也不赘言,直直说道:“梁大人,那赵五不知怎地开了心智,却把你我来耍弄,而官家对他亦是偏袒。若待其羽翼丰满,你我便无立锥之地了。” 梁师成点头道:“贵妃所言甚是,那赵五甚是张狂,我等须想个办法,使官家疏远他…” “疏远?”王贵妃冷笑道:“官家情重,那赵五乃是其子,便是做错了甚么事,官家也不会苛责于他,若仅仅是疏远,少不得还会死灰复燃…” “那贵妃的意思是?”梁师成将手在脖间一划,说道:“莫不是一不做二不休?” “梁大人自有主意,我这妇道人家又岂能置喙?”王贵妃笑道:“此事若成,他日定有厚报…” “贵妃言重了!”梁师成心里了然,却也没甚么负担。暗害个皇子,不过是一点毒药的事,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做,想那郑贵妃之子便是为他所害,只是做得隐秘,无人知晓而已。再者说,那赵佶已有十几个儿子,便是少上几个也无妨, 待梁师成走后,王贵妃坐在床边,轻抚儿子的面颊道:“三哥儿,为娘定要为你报得此仇,好歹结果那赵枢的性命…” 第八章 出谋奉先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随着小黄门,赵枢走到了奉先殿。这高大巍峨的宫室,笼罩在一片绿林之中,那厚重繁茂的枝叶,使阳光常年不得射透,看上去颇有些阴森。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赵枢推门走进大殿,却见昏昏默默,杳杳冥冥,半点火烛略照,丝丝青烟弥漫。供桌之上,三五个碟儿盛着些许水果,牌位之下,却有数个蒲团一字排开。 赵枢挑了个蒲团坐下,抬头望着赵氏历代祖先灵位,直到第五个才是他熟悉的赵匡胤,而赵匡胤的灵位前竟还供着支双截棍,只是那双截棍儿一支长的有一米五六,而那支短的却只有五六十厘米。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蟠龙棍?”赵枢颇为好奇的站起身,想将那棍棒取下,却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赶忙跪在蒲团上做虔诚状。 随着一声门响,太子赵桓走了进来。见赵枢虔诚的跪在蒲团上,他感动的唤道:“五郎,辛苦了!” 听是赵桓的声音,赵枢回过头惊讶的说道:“哥哥,眼下宫门未锁,你当在灵前侍候,怎地到我这里来了?” “暂时不会有人来祭拜娘娘了!”赵桓挑了个蒲团坐下,满脸苦涩的说道:“蔡相公上书官家,说内宫不可无主,当早立皇后,以安内宫。眼下,群臣正聚在延福宫商议该立何人为后…” “娘娘今日才去,便有人迫不及待了么?”赵枢一拳砸在蒲团上,扬起了团灰尘。 “有人早就迫不及待了!”赵桓通红着双眼,对着赵枢便拜了下去,口里说道:“五郎,今日之事,哥哥在此谢过!” 赵枢一把扶住赵桓,寒声问道:“哥哥欲与我反目耶?” 赵桓惊道:“兄弟怎地如此说?” “哼!”赵枢冷哼道:“昔日,我听闻结义之兄弟,汝父便是吾父,汝母便是吾母。今日,你我乃亲兄弟,躺在那里的亦是我母,有人辱及我母,我岂能干休?你却因此谢我,这却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呃…”赵桓愣了一下,苦笑道:“却是哥哥的不是,还请五郎海涵。” “这次便算了,若有下次,休怪兄弟不讲情面!”赵枢板着脸,墨也似的黑。 听到这般凌厉的呵斥,赵桓却觉得十分温馨,他的心平静了下来,惊恐、担忧竟通通都不见了。猛然间,他仿若又看见王皇后抱着赵枢来到他面前的那一幕以及对他的嘱托。 “大郎,这孩子以后便是你兄弟……” “大郎,咱家五哥神智浑噩,你以后要多多照顾他…” “大郎……” “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兄弟!”看着面前的赵枢,想着母亲的叮嘱,赵桓捏紧了拳头,心中暗下决心道:‘娘娘,我一定会照顾好五郎的!’ 这一刻,赵桓成长了! “自不会有下次!”赵桓双手搭在赵枢肩上,满脸诚挚的说道:“你是我兄弟,永远都是!” “嗯!”赵枢狠狠一点头,眼中充满了坚定。对他来说,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兄弟俩相视半晌,赵枢突地问道:“哥哥,既是议立皇后,你怎地不去听听?” “听与不听又有何不同?此事并非你我可以左右!”赵桓丧气的坐在那里,脸上满是悲戚。 赵枢不好再说,只得安慰道:“哥哥勿需伤心,既然无法阻止,不如静观其变!待皇后之位确立,你再去拜见,总不能连你这太子也换了!” “未必!”赵桓苦笑道:“五郎有所不知,眼下宫中最有希望成为皇后者,乃郑贵妃与王贵妃。郑贵妃无子,若其登上皇后之位,对你我倒也无妨。可若王贵妃成了皇后,你我日后便难过了!” “这又是为何?”赵枢皱眉问道:“哥哥乃嫡长子,就算王贵妃有子,又能怎地?” “嫡长子又如何?废长立幼之事,自古亦不少!”赵桓颓然道:“今日灵堂之前,那赵楷出言不逊,你当为兄不想揍他么?可为兄必须拦着你,盖因他便是那王贵妃之子。若王贵妃成了皇后,他便是嫡子。立长立嫡立贤,以他的才华,代替为兄只是早晚。你打了他,他终究会报复你!” “那便休让王贵妃成为皇后!”赵枢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绝不会让人威胁到赵桓,这是他对王皇后的承诺,也是对赵桓的兄弟之情。 “谈何容易!”赵桓叹道:“也罢,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却是越说越苦,本是一人忧心却成了两个人的烦恼…” “哥哥此话差矣!”赵枢笑道:“岂不闻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郑王二位贵妃只要不是同心同体,你我便有机可乘。即便是亲兄弟,亦可离间之。你且说说二位贵妃的优劣之处,小弟或许会有主意。” “这…也罢,便试言之!”赵桓双眼微眯,皱着眉头道:“王贵妃与郑贵妃同出于向太后身边,论宠爱、出身皆不相上下。唯独王贵妃有子赵楷,颇受爹爹喜爱。而郑贵妃之子却是早夭!” “若仅只是子嗣,此事易耳!”赵枢笑道:“哥哥,我前些日子听了个故事,与哥哥的情形颇为相似,却不知哥哥可曾听过!” “哦?”赵桓来了兴趣,连忙说道:“五郎试言之!” 赵枢道:“昔日秦始皇之父赢子楚乃秦孝文王之子中最不成器者,却成了秦王,不知哥哥可明白其中道理?” “可是秦庄襄王?”见赵枢点头,赵桓皱眉道:“那皆是吕不韦之功,我上哪去找个吕不韦来!” “咳咳…”赵枢差点被口水呛死,他无奈的说道:“哥哥,吕不韦为了使子楚继承秦王位,却是让子楚拜华阳夫人为母,并讨好华阳夫人的亲眷…” “五郎的意思是让我也学子楚,拜郑贵妃为母?”赵桓有些不悦,虽说他自小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勾心斗角。可让他刚刚失去母亲,便拜他人为母,却也难以接受。若非赵枢是他兄弟,估计他早已拂袖离去。 “正是!”赵枢叹道:“我也知哥哥不悦,可若非如此,你我又如何阻挡王贵妃成皇后?哥哥想要保住太子之位,必先保住嫡子身份。郑贵妃想做皇后,无子却是硬伤。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还请哥哥细思。” “这…”赵桓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却又不甘心的问道:“非得如此么?” “若非如此,哥哥的太子之位便不稳了!”赵枢也有些无奈,他又何尝想做这等有奶便是娘的事? “我又何尝想做那太子!”赵桓一拳砸在地上,脸上满是忿忿。 “你不做也不行!”赵枢怒道:“难不成你想让娘娘失望,抑或让娘娘走都走得不安稳?纵观历代,哪个废太子会有命在?” “不,我不要让娘娘失望!”赵桓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吼道:“我要成为娘娘的骄傲,以庇护你和金奴!” “说得好!”赵枢却又问道:“若没了太子之位,你的性命尚得看他人心情,又何以庇护我与金奴?” “我!”赵桓被噎住,双眼通红的看着赵枢,就这样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拜郑贵妃为母!” “唉…”赵枢长叹了口气,同时也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历史上的赵桓是否保住了太子之位,可他既然答应王皇后辅佐赵桓,便不会食言。至于以后的事,那便以后再说。 “五郎,你是否也与我一起拜郑贵妃为母?”赵桓突地问了一句,却让赵枢愣了一下。 “我拜郑贵妃为母作甚?”赵枢摇了摇头,失笑道:“我从未想过与哥哥争天下,并不需要那嫡子身份。再者说,我打算待娘娘葬礼后,便出宫寻师学武。” “你要走?”赵桓惊道:“娘娘让我照顾你,若你走了,我当如何?” 赵枢笑道:“自是招揽贤德之士以扩充势力,让天下皆不敢小觑你!至于小弟,哥哥勿需担心。待小弟学艺归来,便为哥哥平天下!” “唉,只要你安全便好,天下甚么的,我倒是不甚在意!”赵桓嘟囔了一句,却是不再劝说。他知道赵枢心意已定,劝也没用。 二人相对无语,默默地坐了半晌。突地一阵咕噜声,在空旷的奉先殿中,也似雷鸣一般。 赵桓笑问道:“五郎,你可是饿了?” “呃…”赵枢闻言脸上一红,却是摸着肚子道:“似是有些饿了,哥哥怎得未给我带些吃食?” “哥哥怎会忘记!”赵桓笑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赵枢道:“你从小便能吃,我早让小卓子偷偷留了半只烧鸡,你快点吃了,我好将骨头带走!” “哥哥…”赵枢真的很感动,在如此情形之下,赵桓竟还能记得他没吃东西,更是亲自送来,他都不知该说甚么好,只感动的流下两行泪水。 赵桓擦掉赵枢脸上的泪水道:“五郎,娘娘去了,如今只剩下你我、金奴三人。我不想说甚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废话,只想告诉你,哥哥心中一直记挂着你…” “哥哥放心,小弟自会保重!”赵枢将泪水擦去,顺手接过布包。闻着那烧鸡的香味,他感到肚子更饿了,便笑着扯下只鸡腿道:“哥哥,小弟便不客气了!” “吃罢,你我又何须客气!”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赵枢,赵桓也开心的笑了。 待赵枢吃完,赵桓用布包将鸡骨头包住,又塞进怀里,便要起身离开。赵枢却一把拉住他道:“哥哥,小弟被囚于此地,待廷议那日,定是不能前往。若官家当真要立那王贵妃为后,哥哥当如何?” “这…”赵桓闻言心中一凉,若赵佶果真一意孤行,他便是委曲求全,也只能化为流水,徒惹笑耳。心灰意冷之中,他突地看见身边的赵枢竟面带微笑,立时明白了过来,不由怒道:“好你个赵五郎,都甚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戏耍于我,看哥哥不收拾你!” “哥哥附耳过来!”赵枢笑着在赵桓耳边说了几句,却让赵桓脸色大变。 “这么做可以么?”赵桓似有些心虚。 “自是可以!”赵枢冷笑道:“若如此那王贵妃还能成为皇后,你我便是再耍手段也是枉然。” “既如此,哥哥便照此做!”赵桓咬牙做了决定,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看着赵桓离去背影,赵枢叹了口气道:“哥哥,你我此生注定崎岖坎坷,希望能携手走下去吧……” 第九章 太子拜母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离了奉先殿,赵桓却未回灵前,而是转道向郑贵妃寝宫。眼下,王贵妃大势已成,若不能及早破局,待大事定下,便为时晚矣。既是要联合,自是越早越好。 那郑贵妃在寝宫之中,也是心急如焚。她与王贵妃相争多年,若王贵妃真成了皇后,又岂能与她好果子吃? 正在愁苦间,却听得下人通报,太子到访。 郑贵妃眉头紧蹙,实不知赵桓为何到访,只得将心头焦躁压下,命人将其请入殿内。二人叙完礼,待宫女奉上茶水,她便开口问道:“大郎,今日怎地想起到姐姐这里来?” “事急矣,姐姐如何明知故问?”赵桓笑道:“我此来自是为了那王贵妃以及皇后之位…” “大郎却是来错了地方…”郑贵妃摇头道:“若说不想做皇后,那是欺骗大郎,可姐姐却也有自知之明。自我那苦命的孩儿早夭,我便熄了与王贵妃争强之心。” “姐姐命苦,我也是命苦之人!”赵桓苦笑道:“我本不欲与人相争,可若不争则命不存,没奈何…” 听得赵桓诉苦,郑贵妃也满脸戚容。她本是小户人家闺女,年幼无依被卖入宫中,若非向太后照顾,她早已不知埋骨何处。向太后亡故,又幸得官家宠爱,可谓颇具运道。眼下却将遭人欺凌,她心里突地冒出阵阵凄凉,眼中流出泪来。 “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孩儿,却是让大郎见笑了…”郑贵妃很快便回过神来,她轻拭去脸上泪水道:“大郎莫不是来赚姐姐泪水的?” “姐姐说笑了!”赵桓心下黯然,脸上却挤出个笑容道:“姐姐休怪大郎撩拨,实是不得已才来找姐姐商议。眼下,我母初丧,那王贵妃便迫不及待的发动群臣欲立为皇后。若其得偿所愿,这皇宫中哪还有你我立足之地…” “大郎,我亦知晓,却又如之奈何…”郑贵妃颇为失落的叹道:“若论相貌、才华,我皆不输于王贵妃,唯有这肚子不争气,生不出那堪比赵楷的皇子。母凭子贵,我却是输在了子嗣上…” “姐姐,若你有皇子,可能胜过那王贵妃?”赵桓嘴里问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姐姐若有子嗣,便似五郎那般,也不输于王氏!”郑贵妃面上傲然,心中却是悲凉,她又想起了早夭的孩儿。 “孩儿拜见母亲…”赵桓下定决心,一掀袍服,竟跪在了郑贵妃身前。 “大郎这是作甚?快快起来!”郑贵妃不敢受礼,连忙起身相扶。 赵桓跪在地上道:“姐姐无子,大郎无母,若你我相合,便齐全了。母子联手,可否能斗得过那王贵妃?” “大郎欲认我为母?”郑贵妃惊道:“大郎乃是太子,姐姐不过是个妃嫔,如何有这般资格?” “与其让那王氏为皇后,不如使姐姐做皇后。只望姐姐垂怜,待成了皇后,照顾五郎与金奴一二…”赵桓跪在地上,重重向郑贵妃磕了个头。 “大郎言重了!”郑贵妃本已打算放弃,却不想有这般好事送上门,她的心又活泛起来,便手忙脚乱的去扶赵桓,口里说道:“承蒙大郎厚爱,姐姐自不当推辞,可眼下大势将定,你我如之奈何?” 赵桓连磕了九个响头,方站起身道:“娘娘休要烦恼,我既认你为母,好歹要成全了你。且在宫中安坐,看我如何搅了王贵妃的好事…” 既受了赵桓拜母之礼,郑贵妃自不再矫情,便坐回椅子上问道:“可需为娘相助?” “勿需,若娘娘出面反而不美…”赵桓笑道:“岂不闻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夫唯莫争,天下莫能与之争。我母虽丧,然官家尚念旧情,若逼迫得紧,反使得官家生厌。娘娘做好本分,再多多前往慈元殿拜祭,定能增色不少…” “这赵桓竟有如此智谋,实是不凡,真不知官家是如何寻思,放着这般好儿不要,却宠那夸夸其谈之辈。我自当与之交好,也使得我那女儿有个依靠。”见赵桓侃侃而谈,郑贵妃暗自心惊,却打定主意与他交好,便轻笑道:“大郎,王皇后之事,我心中亦是感伤。眼下你要伺候灵堂,那金奴却是无人照顾。为娘有个女儿,不如请金奴前来相伴,你意下如何?” “那便多谢娘娘美意!”赵桓打了一躬道:“既如此,孩儿便告辞了!” “大郎且去,我自会照顾金奴与五郎!”郑贵妃起身相送,直直送到殿外,却看着赵桓离去的身影叹道:“若我儿尚在,也当如此聪慧吧…” …… 在赵桓拜访郑贵妃之时,延福宫中也争执不休。十余个大臣为了皇后之位各执一词,吵得赵佶头昏脑胀心烦意乱,可他却有苦难言。自赵匡胤得天下,便颁下旨意: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使得那些大臣们蹬鼻子上脸惯了,每次争执都是唾沫横飞。 赵佶可没宋仁宗那唾面自干的气度,见此情形更是怒火中烧。于他而言,本不想商议皇后人选,若非众臣相谏,他哪能在王皇后才去之时,便另立皇后?看着那些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他心里越来越怒,托地爆发了出来,却将众大臣都赶将出去,独自一人在那生闷气。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赵佶突地感到有些孤独。昔日,王皇后在时,无论内宫妃嫔有何矛盾,都能处理的妥妥当当,无须他费半点心思,眼下他实不知谁能似王皇后一般,为他打理内宫。人总要待到失去后,方能明白其中的珍贵。 嘎吱一声脆响,延福宫门被人推开了。赵佶却是怒斥道:“朕不是下诏,命尔等不得前来叨扰么?” “官家,太子到了…”门口的暗影里,杨戬躬着身子道:“若官家不想见他,奴婢这便让他回去…” “慢着,让他进来…”赵佶平了平心情,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并命人上了杯茶。 “见过爹爹…”赵桓走进大殿,向着赵佶作了一揖。他本想来听众臣议立皇后,却不想众臣已经离开,便以为大势已定,这才下定决心用赵枢那以退为进之计。 “原来是大郎,你不在灵前伺候,却为何来了这里?”赵佶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似是风轻云淡,又仿若微风轻拂,全不似方才与群臣交谈时的恼怒、焦躁。 “孩儿听闻这里在议立皇后,便想着来听听,顺便也看看,到底是哪些没心没肺的东西,竟如此迫不急待!”赵桓一开口便透着怨气,不由得令赵佶侧目。 在赵佶心中,赵桓是个老实孩子。在他面前更可谓木讷。可今日竟敢在他面前抱怨,却也是破天荒了。他不禁摇头道:“国不可无君,内宫岂可无后,早些立后,也方便内宫管理…” “孩儿明白…”赵桓问道:“不知爹爹欲立何人为后?” “怎地?爹爹立谁为后,你也想管?”赵佶眉头紧蹙,脸上尽是不悦,似是要发怒。 “孩儿怎敢管爹爹…”赵桓摇头道:“宫内最得宠者,无非是郑王二位贵妃,若爹爹立郑贵妃,孩儿自是没得说。若爹爹欲立王贵妃,还请答应孩儿一个请求…” 赵佶道:“你且说说…” “请爹爹在立后之时,亦废除孩儿的太子之位,并放孩儿出宫…”赵桓突地跪在地上,却让赵佶心中一痛。 “五郎这般也就罢了,你竟也这般,难道为父便是如此昏庸,使得你们兄弟皆不愿呆在我身边?”赵佶怒了,他将手中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愤而起身道:“都是些不孝的东西,滚,都给朕滚…” “爹爹息怒,请容孩儿申一言…”赵桓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说道:“娘娘才丧,尚未下葬,竟有人欲夺皇后之位,想来此人是谁,爹爹心里也有数。内有王贵妃,外有大臣,三郎又是爹爹最宠爱之人,早晚取代了孩儿。既然早晚都做不得太子,趁孩儿在爹爹心中尚有些分量,便辞了那太子之位,正可保得性命…” “你…”赵佶心中大怒,他戟指赵桓,手臂都有些颤抖,也就是他才二十六七岁,若换个年纪大点的,气都给气死了。他怒斥道:“便是以后做不得太子,也是你自己不长进,与三郎何干?难不成到了那时,我便不是你爹爹了么?” 若是以往,赵佶如此愤怒,赵桓早就畏惧退缩了。可今日或许是被赵枢刺激了,他丝毫不理赵佶漆黑如墨的脸色,大声道:“爹爹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孩儿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得那些个大臣。今日议立皇后,有多少人支持王贵妃?敢问爹爹,立后本该是你的事,为何那些大臣上蹿下跳,不依不饶?他们非是要立皇后,而是为三郎求那嫡子的身份。立长立嫡立贤,待王贵妃做了皇后,那便离废长立幼不远了。历朝历代,爹爹见过哪个废太子有命在?” “唉…”听完赵桓的话,赵佶的怒气竟消了下去,虽然话不中听,却也是事实,他无力的摆了摆手道:“也罢,为父知道了…” “爹爹,孩儿告退…”说完这些话,赵桓也惊得一头冷汗,可他见赵佶的反应竟与赵枢所言一般,心中却是佩服的紧。他相信,这般情形下,若王贵妃还能当上皇后,那真是天不开眼了。得了好消息,自要与兄弟分享,他便想着去见赵枢。 “大郎这些话是五郎教你的吧…”赵桓转身的瞬间,赵佶突地问了句,却吓得他脚下一软。见此情形,赵佶如何能不明白。没等赵桓答话,赵佶便挥手道:“勿需多言,你下去吧…” 赵桓惴惴的离开了,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赵佶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我真的错了…” 第十章 先祖遗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枢可不知道,仅是他一番话,便搅得整个皇宫风起云涌,那赵佶更是怒火中烧。眼下,他正好奇的打量着那支宋太祖赵匡胤用过的蟠龙棍。确认过四周无人,他方才向那棍棒伸出了手。 “嗯…”赵枢抓着棒子,却是愣了下。那蟠龙棍不知是甚么材料所铸,看似并不粗大,单手竟是拿它不得。他伸出双手去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方将蟠龙棍取下。细细一掂量,似是有三四十斤,他不由在心中暗叹道:“难怪这赵匡胤能立下宋朝,仅凭这杆棍棒,能奈何他的人便不多了。” 赵枢拿着棍棒细细赏玩,却见那蟠龙棍上下两截花纹相合,似是一根长棍断成了两截,一截长些,一截短些,中间以铁链相连。那短的一截上有几道印记,似是曾有过甚么,不知为何没了。而长的那截,在末端却有个兽头纹饰,好不精美。 “这是甚么?”赵枢突地看见那兽头纹饰旁似是有文字,便低头看去。殿内灯火昏暗,那棍棒又不知造了多少年,字体早已模糊,他费了莫大眼力,才勉强将那几个字读出:“常…山…赵…子…龙…” “常山赵子龙?!” 赵枢瞪大了双眼,心中莫名惊诧,这大宋皇宫之内,怎会有蜀汉名将赵云的东西?难不成那赵匡胤也崇拜赵云,有意在棍棒上刻的?也不对,赵云在后世虽是家喻户晓,可在宋时却无甚大名声。便是赵匡胤崇拜,也应当是关羽、项羽这等名将,而不是赵云。 “难道…”赵枢心中泛起一种可能,他连忙拿起供桌上的族谱,细细查看之下,却见赵氏先祖起于河北涿州。再看氏族志上的地图,那涿州竟与常山相邻。由于常山国是汉光武帝另设的,范围不甚明确,与涿州竟有几分重叠。 “是了是了,这赵氏便不是赵云后人,也当与赵云有莫大的关系…”赵枢心中大乐,他前世最爱读三国,白马银枪赵子龙虽不是他最崇拜的将领,却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今生他竟有可能是赵云后人,自是喜不自胜。 “原来那个印记是装枪头的地方…”赵枢又拿起蟠龙棍上短的一截笑道:“这赵匡胤真是惫懒,既是失了枪头,打造一个便是,没由来改作长棍,端的是暴殄天物。” “呔!某乃常山赵子龙,曹贼受死…”兴之所至,赵枢双手端着蟠龙棍做了个持枪状,果真是威风凛凛,声如幼虎初啼。 可这乐是乐了,悲也来了。 那蟠龙棍是赵云遗留的枪杆,汉末便造得出来,虽说前几代主人养护的不错,在赵匡胤手中却也折了回。自赵匡胤逝去,大宋武事渐废,那蟠龙棍更是当作太祖遗物高高供奉在那里,何曾有人去保养?百十年过去,甚么木材还能坚硬如初?赵枢这么一使力,只听得啪嗒一声,那长的一截又折成了两段… “我…”赵枢直想骂人,却又忍住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折断的蟠龙棍,心中大呼:这下可真是闯大祸了。为了弥补过错,他将断裂处对接上,想使人看不出来。可只要放回木架上,棍棒便立时断裂开来,此刻他却是有些怀念万能胶了。折腾了半晌,只弄得满头大汗,却也没能将那棍棒接好。 “咦,这又是甚么?”没接上棍棒,却在断茬处发现了些许丝帛,赵枢心想,反正也接不得,索性便把它弄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何物。三两下,那半截木棒便被拆开,在最末梢竟被人挖空了一块,里面塞着一叠丝帛。打开丝帛一看,最外面一层却是画着几十个小人在使枪弄棒,小人旁边还有注解。在丝帛左上角赫然写着:‘百鸟朝凤’四个大字,却是隶书。 “难不成这便是百鸟朝凤枪法?”赵枢心中窃喜,他本就喜欢赵云,自是知晓赵云的成名绝技百鸟朝凤枪与盘蛇七探枪。他连忙打开剩下的丝帛,果不其然,在另一张丝帛上画的正是盘蛇七探枪。而最后一张丝帛上,则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似是口诀又好像心法,反正赵枢是看不懂,只知道这套口诀唤作:盘龙劲。 “看来这便是赵云的全部绝学了…”赵枢将丝帛叠好,揣进怀里贴身收藏,这可是他的立身之本,不得不谨慎小心。须知他本就想拜师习武,如今有了赵云的绝学,便是只习得其中一二,也足可驰骋天下,眼下可不是三国时期,猛将横行的年代了。 拍了拍胸口,赵枢再次把眼光放在了蟠龙棍上,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那蟠龙棍原本只是断成了两截,可他取出丝帛之时,却将尾端拆成了零碎,那兽头纹饰早已看不出来。本就很难遮掩,眼下却是更难了。思来想去,他把心一横,直接将完好的那部分放了回去,而那些碎裂的,却被他扫到牌位后面的角落去了。 站在蒲团前,赵枢看向蟠龙棍,昏暗的灯火下,若不细看,倒也很难看出与以往有何不同。想必祭祖之时,赵佶等人定是看不出端倪。只担心洒扫的宦官发现,给报了上去。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如此了。 …… 刚将棍棒处理好,奉先殿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赵枢回过头,却见赵桓失魂落魄的走得进来,不由笑道:“哥哥真是这般挂念我,怎地又来了?我腹内尚饱,无须送吃食…” “五郎,祸事了!”赵桓急道:“我依你言,去郑贵妃与爹爹处使计,郑贵妃倒是一口应下,可爹爹却看出此计乃你所出…” “这算甚么祸事!”赵枢笑道:“哥哥休要惊慌,小弟此乃阳谋,便是官家看出,也无不可…” “若官家因此厌恶你,如之奈何?”赵桓叹了口气,他实是不明白,这赵枢与赵佶缘何会如同仇人一般。 “厌恶便厌恶吧…”赵枢却毫不在意的说道:“小弟待娘娘葬礼结束便要出宫习武,或许几年都见不得官家一面,便是厌恶又有何妨?却是眼不见心不烦…” “有官家照顾总是好些…”赵桓道:“这汴京城中勋贵子弟繁多,若有不开眼的惹了你,又如之奈何?” “哥哥说笑了!”赵枢道:“我再不济,也是个皇子,哪个敢来惹我,我便只用拳头说话,打的他哭爹喊娘…” 赵枢又问道:“若他们来爹爹面前告状,你又如之奈何?” “小孩子打架,竟告到大人那里,真是好不要面皮…”赵枢笑道:“那我便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不敢再告。如若不然,我便堵在他家门口,直须打的他怕了…” “你这也太有失皇家体统了!”赵桓哭笑不得的说道:“若似你这般,便不怕被爹爹抓回来?” 赵枢微笑道:“抓回来又能怎地?关又关不得,杀又杀不得,我且死都不怕,还怕他发落么?哥哥且安心,娘娘曾说,官家乃重情之人,我这般虽会刺激他,却不会让他厌恶,否则他便不是重情,而是无情了!” “你啊你,教哥哥如何说你才好,以前连话都不会说,使人当你是傻子,如今会说话了,竟又仿佛多智近乎妖,只是不让人省心…”听得赵枢的解释,赵桓的心安定了,他对这个兄弟极是信任,自不会怀疑。 “那是哥哥关心我,若是别人,谁管我死活?”赵枢笑道:“哥哥休要在小弟这里耽搁,既然计策已施,且看结果如何,若实是不行,小弟还有最后一道绝户计…” 赵桓问道:“既然还有计策,为何不现在就行?” “既是绝户计,自是毒计,不到最后关头,怎得行之…”赵枢摇了摇头,脸上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若到行此计之时,小弟之命休矣…” “这…还是不要行此计了…”赵桓急道:“哥哥当不当太子无妨,却不想你有何危险…” “哥哥放心,小弟却又不傻…”看着自己哥哥,赵枢脸上泛起一丝温情,眼中却闪过一道狠厉,若赵佶当真要立那王贵妃,以至于威胁到赵桓,他便真敢舍得性命。 “敢问五郎,你那最后一计却是何为?”赵桓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他也怕赵枢做出无法挽回之事,只想有个防备。 “却也无它…”赵枢寒声道:“若官家一意孤行,我便在册封王贵妃的大礼上,一头碰死在宫门前,让天下皆知,官家乃是个逼死亲子的昏君…” “五郎,不可,此事绝不可为!”赵桓急道:“且不说那皇后之位,便是太子、皇帝之位,又如何能与五郎的性命相比,五郎切莫自误…” “哥哥放心,不到绝望时,小弟绝不会这么做的…”赵枢笑着拍了拍赵桓的肩旁,语气甚是轻松。 “唉…”赵桓却不相信此话,他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哥哥便先回灵前了!” “哥哥慢走!”赵枢起身相送,直将赵桓送至门口。看着赵桓匆匆离去的身影,他知道赵桓应当是找皇帝去了,不由对着赵桓的背影作了一揖道:“哥哥,休怪小弟算计你,官家既不来看我,我只得借你使计了…” 第十一章 说壮志赵佶怜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天过得却是很快,当赵枢自奉先殿中走出,他深深吸了口气,在这般阴暗的大殿中待了三日,任谁都会有些气闷。说实话,若非怀里揣着得自蟠龙棍的丝帛,还有那赵桓每日送饭都能与他聊上几句,他早就呆不住了。 便是这般,他依旧很是不爽。以他前世的记忆力,想背下丝帛上的东西,怎地也需一日,可此次却只花了半个时辰。虽不能说是过目不忘,却也是记忆力非凡,让他本就难以消磨的时间更多了些。 “参见殿下…”小卓子早就等在殿外,见赵枢出来,连忙迎上去行礼。 “是你啊…”看着小卓子,赵枢突地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他不由摇头道:“又不是认不得路,何必来接?” “殿下,是太子命我来的…”小卓子道:“王皇后明日便要出殡,太子命我为你盥洗。官家下旨,允你为王皇后扶棺…” “甚么?”赵枢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并非皇后所出,根本没资格扶棺,这不仅仅是破格,更是殊荣。他疑惑的问道:“官家怎会下这般旨意?” “我也不知,前日夜里,官家突地下旨,便是太子也有些惊诧…”小卓子笑道:“殿下,奴婢进宫快十年了,除了三殿下,还没见官家如此关心过谁,看来官家对你甚是喜爱…” “我一个傻子,他喜欢个甚?”赵枢摇了摇头,在他想来,赵佶这么做,定是想弥补心中的愧疚,却忘了他还是赵佶的儿子。 常言道:无仇不成父子。 可父子之间的矛盾,常常是由父亲主动退缩而解决,除非那父亲是个倔强死板的人。赵佶重情,见到儿子心中有恨,自不会放任不管,便用他的方式来消除赵枢心中的恨,而扶棺则是他能做的第一件事。 “殿下此言谬矣…”小卓子不服的争辩道:“自殿下落水醒来,其聪慧已不下于三皇子。若殿下是傻子,天下哪还有聪明人…” “休将我捧得如此之高,须知捧得高摔得重,我本是个傻子,最好天下人都将我当作傻子…”赵枢笑着回了句,便往慈元殿方向走去。 “若谁把你当傻子,他才是真傻子!”小卓子愣了半晌,才喃喃嘟囔了一句,却是不敢让赵枢听见。 “做甚么呢?还不快点跟上!”走了几步,发现小卓子没有跟上,赵枢回头招呼了一声,小卓子连忙赶了上来。 回到偏殿,赵枢突地觉得此地是这般亲切,若没有挂着白布,便更好了。在小卓子的伺候下沐浴盥洗完毕,他却拒绝换上那代表皇室的金冠、团龙袍。更是表示,若没有其他衣服,他宁可穿着白衣去给王皇后送葬。 正僵持间,一个小黄门趁众人不注意溜出殿去,又溜了回来,小卓子便不知在何处找了套常服给他换上,同时还穿上了如同赵桓一般的麻布孝衣。穿戴整齐后,赵枢来到了正殿,跪在赵桓身边。兄弟俩便是这般默然无语的跪在那里,一跪却是一夜。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送葬的队伍已然就绪。在杨戬的指挥下,按照礼仪将王皇后的棺椁送入裕陵,并宣读圣旨,册立谥号。两兄弟一路上失魂落魄,连圣旨说些甚么也未曾听见,只是看着关闭的墓门默然垂泪,令人心酸不已。 待回到宫中,天色已然擦黑,却得到宣召,命二人往延福宫听旨。二人无奈,只得放下心中悲伤,往延福宫而去。 …… 延福宫中,赵佶高坐首位,十来个大臣分两列而立。兄弟二人进入殿内,见到如此排场,不由十分疑惑。行完礼,赵桓拉着赵枢站到了赵佶身边,只是看着殿内众人,并不说话。 “既是都到齐了,便开始吧…”赵佶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便见杨戬捧着两卷黄绢站到阶下,却是两道圣旨。 杨戬打开第一卷圣旨读道:“宋大观二年三月,皇帝诏曰:兹有皇五子赵枢,为人至诚,恪守孝道,除其肃王、检校太尉之职,以彰其德,钦此!” 听得这道圣旨,众人皆惊诧不已,可皇帝加封自己的儿子,众人倒也不好反对。在大宋,无论是肃王还是检校太尉,皆是只拿俸禄不管事的,这皇帝要给自己儿子零花钱,众人更不好反对。 “五郎,还不领旨谢恩?”见赵枢愣在那里,赵桓赶紧拉了拉他。 赵枢连忙躬身道:“多谢官家…” “平身吧…”赵佶见状不由在心里叹道:“看来五郎对我还是颇具怨念,至今都不肯叫声爹爹…” 看到赵佶脸上的失落,赵枢心中也不是滋味,可让他唤赵佶做爹爹,他又实是叫不出口,只得将脑袋低下,装作不曾看到。此时,杨戬又打开了第二道圣旨,却是为他解了尴尬。 “宋大观二年三月,皇帝诏曰:先皇后大行,中宫凤位空悬。天下不可无君,内宫亦不可无主。兹有贵妃郑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郑氏德冠口,乃可当之,今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钦此!” 杨戬将这圣旨读完,延福宫中立时乱了起来。众臣多数以为赵佶会册立王贵妃为后,谁料郑妃竟后来居上,这让那些支持王贵妃的臣子情何以堪。 此时,一个白净面皮,凤眼黛眉,颇为俊秀的中年男子站出来道:“官家,王贵妃亦颇具才德,又有子嗣。其子赵楷虽年幼,却身具文气,而郑贵妃却膝下无子。官家何以立郑贵妃为后?” “哼!”赵佶冷笑道:“尔等都知王贵妃有子,若立她为后,朕是否还要换太子?尔等欲置太子于何地?” 中年男子却是躬身道:“官家,册立皇后与太子何干?若太子有德,谁也奈何不得他,若太子无德,册立王贵妃岂不是更好?母凭子贵,那郑贵妃无子,便是有德,又何以为皇后?”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赵枢冷笑道:“若照大人所言,嫡庶不分,玄武门之祸不远矣!再者,我兄长已拜郑贵妃为母,郑贵妃又何谓无子?其子为太子,其母为皇后,岂非正合礼仪?难道这位大人对官家如此合理的安排尚有异议?” “这…”众人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赵桓会拜郑贵妃为母,便拿眼睛瞅着赵佶。在众臣心中,年幼的太子自不会有这等心机,必是赵佶授意。孰不知,赵佶也颇为难受,这可不是他教的。 “尔等还有异议么?若无异议,便散了吧…”赵佶扫了赵枢一眼,再看着哑口无言的众臣,心中颇不平静,他暗自忖度道:若太子也有这般心计,我便无忧也… 众臣见大事已定,虽有人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皇帝连旨意都下了,谁还会去硬抗?赵佶麾下多是阿谀拍马之徒,与皇帝对着干却不是长项。至于那些敢与皇帝对着干的人,多是太子的支持者,至少在太子无过之前,他们不会想着换太子。 待众臣走后,赵枢也想随着离开,却不想被赵佶叫住了。 “五郎,王皇后已然去了,你今后有何打算?”赵佶绝口不提赵枢使计的事,只是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无甚,还请官家示下…”赵枢却不接这茬,硬生生的回了句。 赵佶脸上笑容一滞,继而笑道:“我听大郎说,你想出宫寻师习武?” “正是!”赵枢问道:“不知官家应允否?” 赵佶苦笑道:“这宫中侍卫皆是一等一好手,你又何苦去宫外寻找?且不说寻不寻得着,这白龙鱼服便是一桩险事,你乃千金之子,何苦非冒那个险?再者说,大宋以文治天下,你是皇子,习武也仅是强身健体而已,又何必吃那般苦…” “官家此言差矣!”赵枢笑道:“我欲习武,是为了哥哥,也为了申自家之志,实不想在百年后,史官笔下只记得一句:大宋五皇子枢,碌碌无为,含恨而终!” “这又何从说起!”赵佶蹙眉问道:“区区一个武人又能做甚么大事?” “自是做得大事!”赵枢坚定的说道:“官家莫非以为,习武之人便是莽夫不成?须知这世上也有许多名将乃文武双全之人。我欲学着,非区区武艺小道,乃万人敌之术。我大宋历朝皆为西夏、辽人所苦,何也?非是无良将,却是良将不受信任所致。待我学成归来,再到边境历练几年。若战争再起,以我为帅,领精兵猛将以击之,我大宋将不受外侮所侵…” 赵枢所言慷慨激昂,却让赵佶心驰神往。或许南宋诸帝已无雄心壮志,然北宋诸皇无时无刻不想着收复幽云,以完成祖先未竟之事业。看着傲然而立的儿子,赵佶心中感慨万千,想着这是自己的儿子,又自豪无比。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此时此刻,他突地明白了曹操当年初见孙权的心情。生子当如孙仲谋,他比曹操何其幸运。这让他看重的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 第十二章 终得出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枢在那侃侃而谈,说的赵佶心花怒放,热血沸腾,可赵桓却有些不悦,虽说他很信任赵枢,却也不希望自己的兄弟是那夸夸其谈之辈。便出言道:“你又怎知自己不会为他人所嫉?那狄武襄何等英雄,还不是含恨而终?你敢说你胜的过狄武襄?” “哥哥,你又怎知我胜不过那狄青?”赵枢笑道:“仁宗皇帝虽说宠爱狄青,却并不完全信任他。待他功高盖主之时,仁宗皇帝便担心了。若我立下狄青那般功劳,难道哥哥会担心我造反?再者说,我是皇子,便是如韩琦、文彦博等辈,又安敢进谗言害我?若那些文士敢在我面前叽歪,我便只消用拳头让他们明白事理…” 赵桓被噎的不行,他摇头道:“若照你这般行事,岂非使得哥哥为难么?” “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哥哥还做得甚么皇帝?”赵枢笑道:“你我当目光长远,休要放在朝廷中蝇营狗苟之事上。待我灭辽去夏,收复旧山河,成就卫霍之功,哥哥便是端坐宫中,也能得武帝之名!” “汉武帝穷兵黩武,却是毁誉参半!”赵佶也是个心怀大志的,只是贪玩了些,他听赵枢将不世之功说得这般容易,忍不住抬起杠来。更让他郁闷的是,赵枢明明是他的儿子,却口口声声为赵桓效力,竟一点不为他这个老爹考虑。 “那是汉武帝不会打仗!”赵枢冷笑道:“孙子兵法云:食敌一束相当于己之二十束。可他偏偏从国内发粮以供大军,仅转运之费,便不知凡几。若我领兵,只需驱敌国之民以为兵,夺敌国之粮以养士卒,抢敌国之金银以犒功臣,又不费国内半点辎重,何来穷兵黩武之说?” “这…”听着这完全背于儒家思想的话语,赵佶惊道:“你便不怕那些文人口诛笔伐,视你为残暴不仁之徒?” “打仗岂能用儒家那一套?”赵枢幽幽的说道:“这天下只需要一个圣人,若冠我以残暴之名,成就哥哥万世明君,便是被世人唾骂,我也甘之如饴。再者说,我怎地也是个王爷,谁敢在我面前扎刺?既然残暴,便残暴到底,使之敢怒不敢言…” “你便不怕有人刺杀你?”赵佶摇头道:“这世上从不缺少亡命之徒…” “我武艺若成,谁能刺杀于我?”赵枢摇头道:“若我果真成就卫霍那般功业,宋人当以我为英雄。那些习武之人依附我尚且不及,又如何会刺杀我?官家莫不是以为那些亡命徒会听从文人墨客的怂恿?这也太小看那些好汉了…” “也罢,为父是说不过你了!”赵佶感到有些好笑,他又何苦与个孩子争执不休?便从怀里掏出块金牌递给赵枢道:“你既欲出宫,我便应允了。这块金牌是出入宫门的凭证。虽说你不需要,却也能用它来处理些杂事。若在宫外有何需要,直接拿着它去找开封府尹即可…” “多谢官家…”赵枢接过还带着体温的金牌,看着赵佶脸上的关心,心中最柔软之处却是被碰了下,可眼下让他唤赵佶做爹爹,他还叫不出口… “唉…”赵佶见状却也知道急不得,便挥了挥手道:“五郎且去罢,若是何时想出宫,与太子打个招呼即可…” “官家,我明日一早便走!”赵枢已然得罪了梁师成与王贵妃,若继续待在宫中,天知道他们会使什么法子对付自己,还是早走为上! “这么急?”赵佶愣了下,说道:“既如此,你便带着小卓子一同去吧…” 赵枢闻言有些犹豫,若带上小卓子,岂不是带了个眼线?小卓子见他犹豫,竟猛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道:“殿下,奴婢自你出生,便跟在你身边,实是舍不得离开你。若你不带上奴婢,奴婢就…就撞死在殿下面前…” “呃…这不是我那招么?”赵枢哑然无语,却见赵佶在一旁偷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成想,自己也有被威胁的一天,他只得无奈的扶起小卓子道:“也罢,便带上你,也好与宫中有个联系,省得我时常进宫…” “呃…”这下轮到赵佶愕然了,这现世报竟来得如此之快,他哭笑不得的说道:“也罢,这宫中是有些冰冷,你既不愿意待,我便再赐你一座府邸与一座庄园…” “却是多谢官家了!”赵枢闻言大喜,他正愁出了宫没地方住。汴京是大宋首府,房价自是不低。他可不想自己买房置地,不仅麻烦,还容易遭人窥视。有了皇帝赐的府邸,哪个不开眼的敢上门闹事? “些许小事,哪值一提,既是明日出宫,你这便回去收拾下,也免得慌乱。记得常常回宫来看看为父,休教为父再见你时,却认不得儿子…”见赵枢如此开心,赵佶心中亦泛起一丝欢喜。自那日见了赵枢,他还没见过赵枢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记下了!”赵枢笑道:“若我在宫外有何需要,也会进宫讨要,还望官家勿要嫌烦…” 赵佶哈哈一笑道:“民间有谚语曰:儿子偷爹不算贼。何况你是正大光明的讨要?有何需要只管来讨,爹爹却非小气之人…” “谢过官家!”赵枢作了一揖道:“那我便退下了!” “去罢…”赵佶挥了挥手道:“大郎也一并去罢…” “孩儿告退…”赵桓也作了一揖,便与赵枢一同离开了延福宫… …… 赵佶父子三人倒是相得,王贵妃的寝宫中却杀气弥漫。自立后的旨意传来,王贵妃便将寝宫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那铁青的脸色,便是她的亲生儿子都感到些许寒意。这倒也不怪她,任谁输给了老对头,还是在最得意的方面,也会很愤怒。 乒乒乓乓砸了半晌,王贵妃似是累了,她轻靠在坐榻之上,伸手唤了声:“茶…” 仅是这一声吩咐,便使得寝宫内乱了套,这能用的茶具都被砸了,宫人们拿甚么上茶?幸好宫内器物储备甚多,可待宫人将茶水奉上,王贵妃已然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发怒,忽听得小黄门禀报说梁师成到访。她嚯的站起身道:“本位尚未找他,他却送上门来,唤他进来…” “拜见贵妃…”梁师成慢慢踱进寝宫,却对王贵妃脸上的怒气丝毫未见,只是望着地上的零碎问道:“这是怎地了,贵妃为何如此恼火?” “你还敢问我?”王贵妃怒道:“你说自会对付那赵五,却为何到现在还没动手?那贼厮竟得了官家欢心,却使得本位棋差一招,与皇后失之交臂。本位听闻,那赵五竟对官家说,若立了本位为后,他便要碰死在宫门口!这该死的小畜生怎地不死!” “贵妃焉知我没有动手?”梁师成叹道:“我本想下毒害他,便派了个小黄门给他送饭食,可他每次用饭之前,却让小黄门先用。若用烈性毒药,毒死的只能是那小黄门,可若要用慢性毒药,却也毒不死他,只得打草惊蛇…” “这贼厮当真谨慎,难道便这般算了不成?”王贵妃忿忿的坐在榻上,真可谓是旧恨未消,新仇又生。 “贵妃何必苦恼,明日我便结果了他!”梁师成微微一笑,却似胸有成竹。 王贵妃来了兴趣,笑问道:“守道有何妙计?” “却也容易!”梁师成道:“那赵五已然不小,往日痴傻方才未能入学。明日我便向官家建议,使他入国子学读书。待他自国子学归来,我便差人驾驭马车与他擦身而过,或使马车倾倒,货物砸下,抑或将马惊了,直冲向他,好歹结果了他的性命…” “此事可行否?”王贵妃眉头紧蹙道:“若是未能将他害死,却使他有了警惕,以后再想害他,便更难了!再者说,这等事可一不可再,发生的次数多了,易使人怀疑。若让官家知道了,却是对你我不利…” 梁师成笑道:“贵妃放心,量他一介幼童,能有多高的警惕?便是砸不死他,只要伤着点,你我便容易得手了。他总不能用药之时,也使人试药…” “便这般罢…”王贵妃也觉得此计毫无破绽,便点头应允道:“梁大人果然足智多谋,然此事还须得心腹之人,定得万无一失才好…” “贵妃放心,我自是醒的…”梁师成唱了个肥诺道:“既如此,贵妃听我的好消息…” “便劳烦守道了!”王贵妃回了一礼,脸上又恢复了昔日的容光,她笑道:“此事若成,必有重谢…” “贵妃言重了!”梁师成等得便是这句话,他支持王贵妃不就是想要荣华富贵么。 二人自以为得计,却不想翌日便被迎头打了一棍,待梁师成向赵佶进言之时,赵枢早已收拾好行装,带着小卓子离开了皇宫。不过,虽说赵枢离开了皇宫,可梁师成与王贵妃并不想放过他,就在他出宫不久,皇宫中飞出几骑,人人身上带着杀气… 第十三章 初闻周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清晨,皇宫景龙门前。 “五郎当真要走么?”赵桓拉着赵枢的手,眼中尽是不舍。 “哥哥何须如此,没由来使人心头发酸!”赵枢笑道:“岂不闻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小弟若留在宫中,那王氏母子好歹坏了小弟的性命。这厢离去,却是能避得大祸!再说了,小弟又不是一去不回。待小弟学成归来,再助哥哥做个明君圣主,万古流芳!” “甚么明君圣主,哥哥从未想过,只望五郎平安归来,便是哥哥最大的心愿!”赵桓转身对一旁的小卓子说道:“你此番随五郎而去,当一心向主,待五郎归来,我绝不吝啬赏赐!” “奴婢定不负殿下期望!”小卓子唱了个肥诺,却是笑道:“奴婢岂敢要甚么赏赐。昔日若非李家姐姐赏我一碗饭吃,我早已不知停尸何处了。我的命是姐姐给的,姐姐临终前托我伺候五殿下,我便是死,也不会辜负姐姐的嘱托…” “李家姐姐?谁啊?”赵枢听的有些莫名其妙。 “你娘…”赵桓无语的摇了摇头,实不明白自己这个兄弟,为何时而狡猾如狐,时而却又有些呆傻… “呃…”赵枢愣了下,心中恍然,原来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所遗泽,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卓子,无论我母曾经为你做过甚么,你已然照顾了我这些年,甚么恩情都报了。今日出宫,你我将相依为命,若再说以前的恩情,却是不妥…” “殿下,伺候你却是小卓子命里最大的幸事!”小卓子满脸诚挚的看着赵枢道:“若非照顾殿下,小卓子不会在慈元殿里听用。王皇后待人和善,便是做错了,也顶多一顿训斥。似奴婢这般卑贱之人,在其他宫里伺候,略不小心便非打即骂,死伤更不必说。若没有你,小卓子定然凄惨多了…” “嘚嘚…”见小卓子都快哭了,赵枢无奈的说道:“似这般伤感的话题,以后休得再说。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 “惹得殿下不快,都是奴婢的错…”小卓子赶紧调整心情,硬生生将眼中的泪光压下。 “五郎却是好运道…”见小卓子如此忠诚,赵桓心中颇为羡慕,口里却说道:“既如此,有小卓子陪在你身边,我也安心许多…” “哥哥自将心放在肚子里,小弟虽年幼,却是个有智慧的,这些日子,你也当看了出来。”赵枢自负的拍了拍胸口,却又打了个躬道:“哥哥,千里相送,终须一别,小弟就此别过…” “等等…”赵桓自怀中掏出叠纸递给赵枢道:“出门在外岂能无钱?你往日的月钱,除了打点、赏赐,娘娘都给你留着,如今便一发给了你…” “这是…钱?”赵枢接过那叠纸,却见上面印着交子务的大印,每张都是一千贯的面额。 “正是…”赵桓笑道:“这便是以前交子务发的交子,去年爹爹将交子务改成了钱引务,改发钱引,却是没有交子好用…” “那便谢过哥哥了…”赵枢自是听说过交子,便毫不推辞的将钱揣进了怀里,这个动作让赵桓十分满意。 “这是爹爹托我带给你的…”赵桓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布包看上去便挺有分量。 “替我谢过官家…”赵枢接过布包,倒也没有拒绝父亲对儿子的一片心意。 “那也是你爹爹,要谢须得你自己去…”赵桓再次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道:“哥哥家私不多,用处却很多,便只有这些了,万勿嫌少…” “哥哥,小弟的钱财已然够用,这些却是不用!”赵枢知道赵桓要结交大臣,用钱的地方多,连忙推辞。 “怎地?娘娘的钱收了,爹爹的钱也收了,却是哥哥的钱收不得?”赵桓脸色一整,露出了几分恼色。 “呃…”赵枢见状心中一暖,连忙将钱袋接了过来,并唱了个肥诺道:“哥哥休恼,皆是小弟的不是,这钱我接了…” “这才像话!”赵桓笑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还是多带些钱好…” “小弟知道了!”赵枢再一躬身道:“哥哥,若是再这般下去,小弟便舍不得走了。” “哥哥又何尝舍得你走?”赵桓转过身去,背对着赵枢挥了挥手道:“去罢…” “小弟拜别…”赵枢对着赵桓深深打了躬,便带着小卓子转身离去。 转过身看着赵枢离去的背影,赵桓脸上滑下两行清泪。母亲去了,兄弟也走了,这偌大的皇宫只让他感到孤独与凄凉。然而,他流着泪的脸上,却透着股坚定。因为他知道,他还有个兄弟唤作赵枢,哪怕相隔千山万水,也会相互惦念… “大郎,五郎走了?”赵桓尚愣愣的盯着远方出神,突地一人拍在了他的肩上,将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是赵佶。 “爹爹怎地来了?”赵桓蹙眉道:“这个时辰,当是上朝了…” “上朝又如何比五郎重要?”赵佶叹了口气道:“每日里都是些拖沓扯皮的事,让蔡相公处理便是,我来送送五郎…” “可五郎已然走了!”赵桓问道:“莫非爹爹来晚了?” “我早已到了,却是没有出来!”赵佶摇头道:“相见又如何?不过徒惹伤悲!五郎尚有心结未解,见了我却是尴尬…” “爹爹休要烦心,待儿子见了五郎,会好好劝说他的…”赵桓口里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惴惴,就赵枢那犟脾气,实是令人没奈何。 “五郎的性子,我又何尝不知?休说些做不到的话!”赵佶似笑非笑的看了赵桓一眼,突地问道:“你刚才哭了?” “这…”赵桓愣了下,尴尬的点了点头。 “能哭却是件好事!”赵佶叹道:“大郎,你与五郎间的兄弟情,实令为父羡慕。想我那几个兄长,谁又把我看作兄弟?为父当初流连勾栏瓦肆,又何尝不是避祸?只是后来渐渐喜欢上了那般生活,欲罢不能而已…” “爹爹,你…”赵佶真情流露,赵桓却有些惊诧。以往他总是有些害怕这个爹爹,可今日却觉得这个爹爹是如此亲近和蔼。 “大郎,休要这般看着爹爹,爹爹也是个人…”赵佶轻拍着儿子的肩旁道:“皇家之中,能有这般兄弟之情,极是不易,须得珍惜…” “爹爹放心,孩儿自会珍惜…”赵桓望着远处,眼中透着坚定。 “这般便好…”赵佶点了点头道:“我们回去罢…” 赵桓微微点头,父子俩相视而笑,二人迎着朝阳联袂而行,昔日的隔阂似是消失不见。阳光打在两张相似的脸上,却是这般温馨。一股浓浓的亲情,自二人身上荡起… …… 赵枢离了皇宫,心中突地有些迷茫。虽说打算拜师学艺,可他却不知该拜谁为师。幸得赵佶赐了座宅子与他,使他不至于无处可去。还别说,赵佶真不是个小气人,那御街上的宅子端的是高大气派,连管家、仆佣都一一俱全,无须他操心。 将宅子的管理权尽数交付给小卓子,赵枢便将下人们斥退了。他出宫是为了拜师学艺,于宅院上并不十分要紧,有个遮头的地方便可。待小卓子将宅院之事理顺,赵枢又将府内管家唤了来。谁让小卓子也是第一次出宫,对宫外是两眼抓瞎。 “王爷唤小人有何吩咐?”那管家却是个晓事的,知道自己的富贵只在赵枢身上,倒也不敢大意。 赵枢端起茶碗抿了口,方才缓缓说道:“本王初次出宫,确是有些事要问你!” “王爷请问,我自是知无不言…”得闻赵枢只是打听些事,管家立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赵枢初来咋到,想要敲打他。 “你无需如此紧张,若非犯了本王忌讳,本王还是颇为平易近人的…”赵枢笑着拍了拍管家的肩旁问道:“你住在御街,当对汴京之事甚为了解。本王此次出宫是为了拜师学武。你可知晓这汴京城中,哪个教师是武艺、德行俱备的?” 管家被赵枢一拍,却也放松了许多,他躬着身子应道:“王爷,若是找武艺高强之辈,还得落在禁军上。大宋八十万禁军之中,哪个教头不是武艺出众的?可我倒是知道一人,不仅武艺高强,还颇具德行…” “哦?”赵枢来了兴趣,便开口问道:“此人是谁?” 管家笑答道:“便是那御拳馆天字号教师周侗,人称陕西大侠铁臂膀!” “周侗?”赵枢嚯的站起身来,心中甚是兴奋。他在前世便听过此人,相传此人是林冲、卢俊义等人的师傅,更是岳飞的义父,想来定是个有本事的。他不由欢喜的问道:“你可知此人家住何处?” 管家笑道:“这如何不知,他便住在御拳馆后巷,唤作马行街的地方。若王爷想见他,我这便派人去请…” “休要擅自做主,且去准备拜师之礼,我亲自上门!”赵枢狠狠瞪了管家一眼,却吓得管家将头一缩,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只留下赵枢一人在屋内兴奋的踱步… 第十四章 诚心拜师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礼物很快便备好了,赵枢将其中过于贵重或沾着皇家气度的东西剔除,这才命人担着往周侗府上而去。倒不是他小气,而是不想泄漏自己的身份。在皇权至上的时代里,若让人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便是想用心传他武艺,却也是不敢的。冒犯皇族,可是个不小的罪过。可若是学不到真功夫,又何必出宫来学,还不如唤个禁军教头进宫。 周侗倒是个出名的,赵枢带着小卓子来到马行街,只是略一询问,便找到了他的府邸。小卓子刚想上前敲门,却被赵枢赶了回去,并再三叮嘱,言语间休要泄漏身份。叮嘱完,赵枢方才整了整衣衫,走到周府门前,轻叩门上铜环。 不多时,一个二十来岁面皮白净的青年打开了门,看着赵枢问道:“小哥哪里来,何事敲门?” “这位兄台请了!”赵枢躬身施了一礼道:“敢问这里可是周侗周教师府上?” “正是!”青年问道:“小哥找家父何事?” “原来是周家哥哥,小弟姓赵名枢,汴京人氏,却是来拜师学艺的…”赵枢又打了一躬道:“敢问周教师可在家中?” “在是在,可家父已然不收徒弟了…”青年看了赵枢一眼,有些为难的说道:“看小哥皮娇肉嫩,穿着富贵,定不是寻常人家子弟,不读书求个功名,何苦来遭这份罪?” “哥哥此话差矣!”赵枢笑道:“人各有志,他人轻贱武夫,却是不晓得武人的重要。试想,若没有武人,何人可保得大宋江山不受外侮欺凌?小弟想报效国家,却不想做那寻章摘句的腐儒,只想成为投笔从戎的班定远,封狼居胥的霍冠军…” “这…”青年被说的热血沸腾,犹豫了下道:“也罢,我便为你通报一声,至于成不成,还得看小哥的缘法…” “能得通报已是万幸,小弟如何敢奢望其他…”赵枢闻言大喜,躬身行了一礼。 过了半刻,青年再次打开大门道:“小哥,家父请你进去…” “谢过哥哥…”能进门便成功了大半,赵枢连忙跟着青年进府,小卓子担着礼物紧紧跟在后面。 周侗府邸倒也不大,厅前一片空旷,似是个练武场。门边屋檐下放着两个兵器架,上面插着十来样家伙什,都是些长兵器。穿过练武场,便来到客厅。正对门挂着幅猛虎下山图,画下却是一张八仙桌,两旁皆放着张太师椅。太师椅旁又有两列椅子左右依次排开,直直排到门口。 青年请赵枢在左首首位坐下,并奉上茶水,才转身出了客厅。略坐了会,便有个五十来岁须发斑白的大汉走进厅堂,这大汉剑眉虎目,狮口阔鼻,面膛略略发紫,一圈虬髯倒插。身量壮硕,虎背熊腰,走起路来威风凛凛,却好似廉颇未老时,黄忠再临尘… 见此人眉宇间与开门的青年竟有八分相似,赵枢赶紧起身唱了个肥诺道:“小子赵枢,拜见周教师…” “小哥免礼,请坐!”周侗也是个直爽性子,他走到主位坐下,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瞒小哥,老夫年老力衰,前些日子已然辞去了御拳馆天字号教师勾当,准备转道回乡。承蒙馆主挽留,便腆着脸住在这里。自年前起,已不再传授武艺了…” 听得此话,赵枢连忙拜道:“周教师何必过谦,这汴京城中谁人不知教师的武艺德行?小子诚心来拜,还请教师点拨个端正…” “非是老夫谦虚,只是小哥出身富贵,为人聪慧,何不读书以求功名?习武虽说是条上进的路,却不如读书来的宽广…”周侗看着赵枢身上穿得那件青丝直裰与腰间挂着的玉佩,苦笑着摇了摇头。似这般富贵子弟,如何能受得了习武之苦?若只是一时兴起,他又何必费这心思? 见周侗再次拒绝,赵枢皱起了眉头,他顺着周侗的目光看去,却见自己腰间玉佩晶莹剔透,隐隐泛着碧光,身上衣衫真丝纺成,仅此一件,便抵得寻常人家几年花销。再回头看向小卓子,竟也是一身华服。这下,他心中了然道:“原来是怕我出身富贵,吃不得苦。今日倒是失了计较,却也是考验我的诚心、毅力之时…” 想到这,赵枢将心一横,咬牙掀起袍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周教师,千言万语不如身体力行。我是出身富贵,然已下定决心,虽九死其犹未悔。我曾听闻,有些地方欲试诚心,便让访客跪而求之。今日,我便跪在这,直待教师收我为徒…” “这…”周侗见状愣了下,却是怒道:“小哥这般,岂非强人所难?若要跪,便去他处跪着,休要在此胡搅蛮缠,我决不会收你为徒的。德儿,将此二人轰将出去…” “这…”周德便是那个开门的青年说道:“爹爹,这位小哥既是如此诚心,你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怎地?连你也不听为父的话了?”周侗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脸上怒色愈浓。他不好对赵枢做些什么,却是要拿周德撒气。 “教师休要为我伤了父子间的和气,我这便走…”赵枢拉着小卓子便离开了周府,周侗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却是叹了口气。习武之人最怕心志不坚,没有毅力。仅止这般便知难而退,又如何能练得好武艺? “唉…”周侗摇了摇头,却将赵枢的事置之脑后,倒是那周德颇为惋惜,可周侗不为所动,他也没奈何… …… 赵枢前来拜师,竟被赶了出来,他尚未说话,小卓子却怒了。须知赵枢乃是皇子,官家封的肃王。以堂堂皇亲之身,跪个区区教师,那教师居然还敢摆谱,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小卓子气的脸色通红,口里说道:“主人,那周侗老儿好不晓事,待我拿着太子给的令牌,命开封府拿他下狱,非治他个不敬皇族之罪…” “住口!”赵枢低声喝道:“你知道个甚?习武是个苦差事,最怕意志不坚,那周侗在试我。你若不满便自回去,休得在此放肆。” “主人不走,我怎能独自回去,定当陪伴主人身边…”见赵枢发怒,小卓子连忙低头顺目,做出个恭顺状,他还记得赵枢先前的吩咐,只唤做主人。 “甚么主人,恁的难听,叫我公子便是…”赵枢摇了摇头,纠正了小卓子的称呼。他盯着周府门前的牌匾看了半晌,突地跪在地上。 “公子这是作甚?”小卓子惊道:“公子在府内跪拜周侗却也罢了,如何当街而跪?若让老主人知晓,直怪公子失了身份。再者说,若公子真想让周侗教你,何不请老主人下道旨意,我却不信,他敢违拗圣旨…” “你懂个甚?”赵枢平静的说道:“昔日齐桓公欲见东郭野人,一日三至,五往而后得见。文王欲求姜尚,亲为其拉马八百步。刘玄德三顾草庐方得诸葛亮。此皆一个诚字耳。今日,我欲求得一身好功夫,岂吝一跪?若让官家下旨请他,且不说他会不会尽心,若他留上几手,我又如之奈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待之以诚,方是与人相处之道。休要再多言,且去一旁歇着…” “公子跪在此处,小人如何能歇着,便一同跪罢…”小卓子说完便跪在了赵枢身后,赵枢倒也不曾制止,却是想看看他的毅力如何。若他的毅力过人,便一发成全了他,也给自己添个帮手。 主仆二人这般跪在周府门口,不多会便有人来看热闹。众人指指点点,说话的声音便大了起来。周侗端坐府中,突地听到门口人声鼎沸,便唤过儿子,使其前去探看。周德打开大门,只见赵枢主仆跪在门边,却是将门路让开,并不妨碍他人走路,不禁蹙眉问道:“小哥这是作甚,莫非欲令我父蒙上不仁之名?” “哥哥此言差矣…”赵枢笑道:“习武乃是个苦差事,小弟心意已决,周教师却是不知。思来想去,唯有用此古法,方能显我心之诚。我在府内便已说过,若周教师不收我为徒,我便一直跪在此地…” “你…”周德怒极,指着赵枢道:“罢罢罢,你既是愿意跪,跪着便是。我父说了不收,便是不收,你跪死了也是没用的…” “多谢哥哥,小弟却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赵枢拱手作了个揖,便将头低了下去,不再言语。 周德见状极为无奈,只得回复周侗,望其能出面劝走赵枢。却不想周侗得知此事,不仅没有劝说的心思,还下令打开大门,要亲眼看着赵枢是如何长跪不起的。须知周侗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反常的表现,却让周德心中恍然,原来父亲是想收徒弟了。 看着门外的赵枢,周德心中闪过一丝希翼,他资质有限,无法继承周侗那一身本领,而周侗连收几个徒弟都不甚满意。穷文富武,或许只有似赵枢这般富家子弟,方能继承周侗一身本事,前提是赵枢有坚持下去的毅力… 第十五章 得偿所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站过军姿的人都知道,休看仅仅是站着,时间长了绝对不好受。长跪又是个甚么滋味?没有跪过的人也不会知晓!后世常常开玩笑说,回去让某某跪个搓衣板、键盘、cpu之类的话。可实际上,别说膝盖底下有硬物,便是垫上软垫做长时间跪姿,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赵枢今日实实在在的享受了次长跪的痛苦。起初他还在心中暗道:长跪与站军姿也差不多,想当年军训,他也曾一站便是几个小时。跪着总比站着舒服,只是膝盖有些咯得慌。一个时辰过去,他感觉尚好,只是膝盖隐隐有些疼痛,双腿略微发麻。可渐渐的,他便有些吃不消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只感觉双腿已不是自己的,膝盖以上如同针扎虫咬,刚过午时的阳光照在头顶,虽是四月阳春,却也似炭炉烘烤。汗水顺着额头滴下,发丝贴在脸上,说不出的难受。 再过一个时辰,他的视线都开始模糊,脑中也一片空白,可他最大的痛苦却不是来自身体。自清晨出宫,他尚未得粒米入腹,眼下却是有些饿了。 腿儿在闹,肚子在叫,浑身酸软无力,汗如溪泉涌出,那丝质的衣衫却不吸水,紧紧贴在肉上,将他勒的痛苦无比。便是前世,也未曾受过这般苦楚。 咬牙将头高高扬起,透过周府洞开的大门,竟看见周侗左手放着杯茶,右手攥着本书,正乐得逍遥。他是个不服输的,眼见这般情形,心中愈发坚定。便用双拳顶在腿上麻筋处,以缓解肌肉的酸痛。 金乌西沉,华灯初上。便是周府也点起了烛台,可赵枢还在门口苦苦捱着。细细思量,他已经跪了六七个时辰,十多个小时了。 “爹爹,这般诚意也算够了,休要跪坏了那位小哥,反招祸端…”周德看赵枢小小年纪竟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心中颇为不忍,便想劝着周侗撤了考验。 却不想周侗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知道个甚?才跪了六七个时辰算得甚么事?想你爹爹当年,欲拜少林派武师谭正芳做个师傅,跪了整整三个日夜。这才几个时辰,你便心软了?” “如何能与爹爹比?”周德摇头道:“这小哥身上衣衫配饰皆不是凡物,身边的小厮也衣着华贵,加之姓赵,莫不是哪家王孙公子,怎能与出身贫苦的爹爹相比?若真如孩儿所料,这小哥是个王孙公子。爹爹收他尚可,若不收,此举定招怨尤,还请爹爹三思…” “大郎此言倒是有理!”周侗点了点头道:“若真是王孙公子,竟只带个小厮便来拜师,这般诚意却是足够。然,既是要拜我为师,自是要通过我的考验。且让我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爹爹就不怕跪坏了这位小哥?”周德眉头紧蹙,却是让周侗的固执打败了。 “跪不坏的,真当爹爹是摆设么?”周侗敷衍了一句,只是紧盯着赵枢道:“这小子年岁不大,性情坚毅,说话间条理清楚,智慧亦是不俗。若调教得当,确是个习武的好材料。他日或可成为一代名将,亦未可知也…” “既如此,我这便将他叫进来,万勿使他跪得时间长了,心里反生怨怼…”周德说着,便要去叫赵枢,却被周侗拉住了。 “你小子何时才能稳重些!”周侗无奈的说道:“若是这般便心生怨怼,如此气量狭小,又能成得甚么大气候?休得呱噪,且去准备些茶水饭食和活血化瘀的汤药,待他们进来正好合用…” “知道了!”周德连忙跑去准备,却看得周侗不住摇头。 …… 赵枢和小卓子跪在门口,虽能远远望见周府厅堂内有人,却看不清里面是谁,更听不见有人交谈。这跪了六七个时辰,休道赵枢受不了,便是天天都要跪的小卓子也有些受不了。 “公子,看来这周侗铁了心不收你,你再跪下去也是没用,不如回去让官家下旨吧…”小卓子本就是陪跪的,见周侗真让赵枢跪了那么久,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都跪了六七个时辰了,若眼下放弃,岂非前功尽弃?这等蠢事,我怎能做!”赵枢跪了好久,滴水未进,喉咙都干了,他硬是用嘶哑的声音回了小卓子一句。可就是这一句,似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只见他摇了两下,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公子!”见赵枢昏倒,小卓子急了,慌忙想站起身来,却不想双腿已然麻痹,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感受着双腿的麻木,他咬着牙硬是爬到了赵枢身边,轻晃着赵枢的身体。 “德儿,快随为父出去看看…”听到小卓子的惊呼,周侗突地站起身,叫上周德便跑到了门口,却见小卓子正在摇晃赵枢。 “勿要摇晃,他只是体力耗尽,昏了过去!”周侗拿起赵枢的手腕把了把脉,抬头竟看见小卓子眼中充斥着怒火与愤恨,不由在心中赞道:好个忠仆! “当真?”听闻赵枢无事,小卓子眼中怒火渐消,其实他也是关心则乱,否则岂能看不出赵枢是体力耗尽?见周侗点头,小卓子笑了笑,也突地倒下了。周侗连忙扶住他,并让周德将他抱进客房,自己则抱起赵枢。 客房中早已备好了两个大木桶,桶内盛着加了草药的药汤。周侗直接将主仆二人扒光了衣服扔进桶里泡着。温水本就可以缓解疲劳,加上周侗的独门秘方,泡在水里的主仆二人很快便醒了过来。 “周教师?”赵枢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泡在水里,周侗正坐在对面,他便想起身行礼。 “休要乱动,且先泡着!”周侗按住了赵枢,笑道:“看你小子身体不错,怎地这般容易便昏了过去?” 赵枢闻言心中颇有些赧然,他也算活了两辈子,前世无论是军训还是预备役,都不曾晕倒。不想今日只是跪了会,便昏倒了。他耸了耸肩膀,苦笑道:“我也以为自己能多撑会,谁料竟昏了过去。以前常听人说,一跪便是七天七夜,感情这都是骗人的…” “倒也不全是骗人…”周德端着饭食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说道:“想我爹爹当年,为拜少林派武师谭正芳做师傅,正是跪了三天三夜,才被收为徒弟的…” “教师真非常人也!”赵枢叹了一句,又弱弱的问道:“教师不会让我们醒了,吃饱喝足后,继续出去跪着吧…” “哈哈哈…”见赵枢这般模样,周德大笑道:“既是让你进来了,又如何还会让你出去跪着?要跪,也得跪在家里!” “跪在家里?”赵枢兴奋的问道:“周教师愿意收我为徒了?” “真是个傻小子!”周德道:“若不收你为徒,带你进来作甚,还不叫师傅!” “徒儿赵枢拜见师父!”赵枢生怕周侗反悔,连忙站起身,要爬出木桶行礼。 周侗伸手制止了他道:“既是应了你,又何须这般着急,先将身体养好,方能习得上乘武艺。否则,我便是收了你,也无济于事…” “徒儿明白,多谢师父!”赵枢赶紧又坐了回去,他泡在桶里,只感觉身心一阵轻松。 此时,小卓子见赵枢得偿所愿,却是站起身道:“周教师,方才小人心急公子安危,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罢了,你也是护主心切,又没做甚么!”周侗挥了挥手,言语间对小卓子颇为赞赏。 赵枢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一般,见此情形,他眼珠一转道:“师父,徒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师父见谅!” 周侗笑着应道:“既已收你为徒,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事直说便是…” “师父且看小卓子如何?”赵枢笑道:“自我出生以来,他便陪在我身边。名为主仆,实则兄弟。徒儿不想让他做一辈子伺候人的事,便想请师父也点拨他个端正…” “不,公子,小人想伺候公子一辈子…”小卓子急了,连忙跳出木桶,跪在地上,插葱也似磕下头去。 “起来起来…”那木桶太高,赵枢又年幼,急切间竟爬不出去,只得站在桶里道:“你小子好不晓事,让你习武正是想让你时常陪在我身边。” “嗯?”小卓子愣了下问道:“公子此话怎讲?” “怎讲?”赵枢怒道:“我既是习武,总有一天要上战场。乱军之中,一小卒便能取你性命。若你不会武艺,我怎敢带着你?” “这…”小卓子想了想,却是这个道理,他腆着脸道:“原来公子还是想着我的,都是我的错,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赵枢努了努嘴道:“我原谅你有何用?还须得师父原谅!” 小卓子也是个脸皮厚的,他转身对周侗道:“周教师,看在小人也诚心跪了那么久的份上,便点拨我个端正,日后也好陪着我家公子,小人给教师磕头了!” 说完,小卓子又跪倒在地,插葱也似磕下头去,周侗连忙相扶,口里说道:“如此忠仆,我又怎能忽视,便一发成全了你罢…” “多谢师父!”赵枢与小卓子皆面露喜色,齐齐向周侗道谢。 道完谢,赵枢又转头对小卓子道:“卓子,在家里,你是奴仆,这我改变不了。如今你我同拜了一个师父,以后便是师兄弟。在外面,你便是我的兄长。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公子万万不可…”小卓子受宠若惊,心中十分感动,他含着泪说道:“小人只是个卑贱人儿,岂敢受公子之礼?公子在心中记得小卓子便可,无需如此…” “小卓子,我是诚心实意…”赵枢还想说些甚么,却被小卓子所止。 看着主仆二人如此相得,周侗心中掀起了波澜:这小子如此会收买人心,若在武艺兵法上也有些天赋,他日不是个英雄,便是个枭雄。得徒如此,实乃我之大幸。既如此,我当好好教他,免得入了歧途。 打定主意,周侗这才开口说道:“你二人自今日便住在此处,明日一早,我便传你们武艺,好好休息…” “是师父…”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令人期待的习武生涯即将开始。赵枢辛苦了一天,待周侗父子离开,他和小卓子便带着憧憬进入了梦乡… 第十六章 盘龙劲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大宋,其实有两种师徒关系。第一种是师傅与徒弟,这种师徒,便如同后世的老师教学生,得人钱财,传授点本领。若年齿相当,师傅常常唤徒弟做贤弟。另一种便是师父与徒儿,这种师徒,便是常人所言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周侗从不轻易收徒,却也不是个敝帚自珍的,但凡见个有天赋的,便指点一二。赵枢亲自上门拜师,还口称徒儿,这可不是找人指点的架势,而是武艺传承。在周侗心中,收下这个弟子,与收个义子没甚分别。 既是决定传武艺,周侗自不会马虎,他将周德唤来,一同做起了准备。多年没收徒儿了,这一忙便是半夜。 翌日清晨,天尚未亮,赵枢便早早起床,等待周侗传他武艺。初春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可他却丝毫不觉寒冷。 卯时刚过,周侗穿着一身短打走出了房门。看见赵枢,他愣了一下,而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尊师重道,勤奋向学,这两点是个好学生的基础。 “五郎,习武是个苦差事,你可吃得了苦?”周侗盯着赵枢,眼中精光闪烁。 “自是吃得!”赵枢满脸坚毅的说道:“徒儿已下定决心,还请师父赐教!” “好!”周侗抚掌称道,却见他转身拿起支棍棒,上面裹着厚厚的布条。 赵枢见状不由问道:“师父,你拿棍棒作甚?” “作甚?教你习武!”周侗笑道:“习武便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常言道:未学打人,先学挨打。为师便帮你活活筋骨,你可是怕了?” “怕甚!”赵枢咬牙道:“既如此,请师父放手施为,徒儿受着便是!” “好!”周侗笑道:“你可腾挪躲避,这亦是训练你的反应!” “徒儿明白了!”赵枢抱拳行礼,往后退了一步,满脸凝重的看着周侗。 “看招!”周侗爆喝一声,手中棍棒呼啸而出,下手处尽是赵枢肌肉多的地方。不一会,赵枢便感觉手脚发麻,浑身肌肉肿胀酸痛,好想趴在地上歇一会。此时,周侗突地大吼道:“五郎,坚持住,只有超越自我,方能有所成就!” “师父,徒儿撑得住!”赵枢闻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竟不再躲闪,让那棍棒尽数打在身上。酸胀使得他汗水淋漓,疼痛让他渐渐麻木,手脚关节处竟开始肿胀。便是痛施辣手的周侗,心中也有些不忍,手上却是慢了。 “且歇歇罢…”眼看赵枢站立都有些困难,周侗笑着摇了摇头道:“趁这个时候,为师传你一篇口诀,你且记牢…” “是,师父!”赵枢慢慢移动身体,每动一下,便感觉钻心的疼。可周侗却在此时背起口诀来,他只得强忍疼痛,硬是去听周侗背的口诀。听着听着,他皱起了眉头,这篇口诀似是在何处见过。 “对了,盘龙劲!”赵枢突地想起宫中的际遇,连忙回忆起丝帛上的内容,两篇口诀大体相同,却也有不同。两相对照,却是得自宫中的那篇口诀更多些。这下,他有些犹豫了,到底是练周侗传的,还是练得自宫中的。练武不比其他,万一练错了,有甚么差池可不妙。 赵枢这一思量,便有些走神,周侗见状顿时大怒道:“五郎,为师传你口诀,你怎可胡思乱想,若练差了,该如何是好?” “师父休恼,皆是徒儿的不是!”看着周侗脸上的怒色,眼中的关心,赵枢心中一暖,似是看到了前世的父亲。记得前世,每当他做错事,父亲都会恨铁不成钢的责骂他。可每次责骂完,又会哄他开心。想到此,他竟流下泪来。 “这是怎地了,我才说了两句…”周侗见状心中实是郁闷,他见过赵枢沉稳坚毅的一面,却未见过赵枢软弱的一面。见此情形,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手足无措… 赵枢见状更是感动,似周侗这等英雄,竟为了他露出这般小儿女态。也正是如此,他心中将周侗当作了亲人,而不仅仅是传授武艺的老师。于是乎,他下定决心,将皇宫中得到的盘龙劲与之分享。 然赵枢并不想让周侗误以为他软弱,便解释道:“师父,徒儿乃妾生子,又自幼丧母,我爹爹平日里从不理我,只有抚养我长大的大母与大母所生的哥哥才会照顾我,看到师父如此关心我,我心下感动,这才流下泪来,还请师父勿怪!”。 “唉…”周侗闻言叹了口气道:“都是些可怜人…” “我不可怜!”赵枢笑道:“我有大母与哥哥关心,眼下又有了师父,还有了师兄,已比许多人幸福…” “说的好!”周侗哈哈笑道:“也罢,我这便再给你讲一遍口诀,此次万勿出神了!” “不,师父,我有一事要说与你听…”赵枢笑着将自己在宫中的际遇说了一遍,当然他将皇宫改作了家族大宅。 周侗听完,原本平静的脸上,显出了丝丝凝重,他沉声道:“你且将那口诀背与为师听听…” “好的,师父…”赵枢一字一顿的将口诀背了遍,周侗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是凝重,待他背完,周侗竟哈哈大笑。 “天意,此乃天意…”周侗笑道:“我尚且担心你无法习得手中口诀,却不想你竟得了此口诀全本。由此可见,你实乃有缘之人…” “师父,此话怎讲?”赵枢面露疑惑,他感觉这两篇口诀差不多,既然周侗能练,自己又怎会练不得。 周侗笑道:“你有所不知,为师这篇口诀却是残篇,传自东汉末年,蜀汉名将姜维。由于姜维谋反,死于乱军之中,其家小亦被抄斩,故而口诀传下便已是残篇。转搌至为师手中,口口相传,又失了不少。若非资质过人或有奇遇者,练他不得。为师也是曾有奇遇,得了个古方,方能练此口诀。可惜,似我家大郎这般,便是用了古方,也练不出效果…” “不是吧…”赵枢瞪大了双眼盯着周侗,眼中似有不信。 “骗你作甚?”周侗没好气的说道:“这口诀相传乃是汉末三大宗之一枪神师童渊所创,本就是非资质过人者不可学。那童渊传了三个徒儿,只有唤作赵云的才能得其精髓。可惜,赵云之子无能,学它不得,赵云才将这口诀传了姜维…” “原来如此!”赵枢心下了然,这神功绝学若是人人能练,岂不成了地摊货。他笑着说道:“若照师父所言,徒儿还真是运气…” “岂是运气二字可言?”周侗摇头道:“我中华自古有多少绝学已然失传,眼下能得一二分者,无不是扬名天下之辈。你得了盘龙劲全本,待过些时日,为师将你师叔请来,让他传你个百鸟朝凤枪法,再辅以为师的古方,以后驰骋疆场,为国效力,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百鸟朝凤枪法?”赵枢惊道:“这不也是赵云的枪法么?” “正是!”周侗得意的笑道:“你这师叔却也是昔日蜀汉名将的后人,他的先人唤作陈到字叔至,乃是汉昭烈帝刘备的亲卫首领,掌握白耳精兵。赵云见他资质不凡,便传了他百鸟朝凤枪法。可惜,赵云还有一套盘蛇七探枪更是厉害,却是没能传下。若你能得了这两套枪法,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听了周侗的话,赵枢心中热血沸腾。那赵云何等英雄,别人不知,他又岂能不知?想那长坂坡上,赵子龙单枪匹马纵横无敌,可谓天下无双。他若能这般英雄,此生也无憾了。可眼下,他还不知自己的资质够不够学那盘龙劲。 “师父,闲话稍后再叙,且让徒儿先学了这功夫…”赵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迫不及待成为赵云第二了。 “也罢,为师这便教你…”想着自己的徒儿很可能如同传说中的赵云那般英雄了得,周侗也十分兴奋,便将口诀逐字逐句给赵枢解释,并指导修炼方法。可练了半个时辰,赵枢都没能感到所谓的内气,不禁有些焦躁。 见此情形,周侗蹙眉道:“五郎休要气恼,练功须得循序渐进,当年为师得了这口诀,也练了数年。直到拜了谭正芳做师傅,才练出气感,你这才半个时辰,哪有这般容易!” “师父,我知道了!”赵枢口里应承,心中却更加焦急,若数年才能练出气感,甚么时候才能如赵云那般纵横驰骋?更何况,这次失败已然打击到他的信心,他竟有些怀疑那口诀的真伪。 “好了,停下吧…”见赵枢似是有些疯魔,周侗连忙制止他继续练下去。此时小卓子刚将屋子收拾干净,走了出来。周侗连忙挥手道:“小卓子,过来!” “师傅,唤我何事?”小卓子听得呼唤,连忙过来唱了个肥诺,他做惯了下人,还没能从下人的身份转到徒弟的角色。 “还能做甚么,自是传你武艺!”周侗将盘龙劲口诀也传给了小卓子,让他在一旁修炼,赵枢见状便在那里看着,也不知心里在想些甚么… 第十七章 劲气难习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卓子始终是个下人,见赵枢在旁边守着,还满脸虎视眈眈,心里自是忐忑不安,哪有心情去领悟盘龙劲?只是一个劲的偷瞄赵枢,生怕有个疏忽,惹得他不快。可这般表现却更让赵枢心中不痛快。 “看我作甚,好好领悟…”看了一刻钟,却见小卓子依旧没能安定下来,赵枢颇为不耐的说了句。 “是,公子…”小卓子小心应了句,心中更为紧张,又如何能定得下心? 周侗见状不由摇了摇头,当年他得了盘龙劲却无法练出内气,又何尝不是这般?可赵枢这样影响小卓子也不是个事,他站起身道:“五郎,休要这般急躁,你也当休息够了,我们继续…” “师父,我连内气也练不出来,还能有甚么成就?算了罢…”赵枢揉了揉肿胀的关节,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他本怀着雄心壮志,谁料才开始,便遇到这般打击。在这一刻,他竟打算自暴自弃。 “胡闹!”周侗大怒,直想一脚踹过去,却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喝斥道:“想当年,为师也练不得那盘龙劲,却在江湖上留下了偌大的名声。拜师谭正芳之前,已被称为陕西大侠。你的几个师兄也没人能练盘龙劲,眼下不照样在禁军中风生水起。你倒好,才遇见些许困难便要退缩,难不成这便是你的毅力?没有内气,便不能习武了?我周侗的铁臂膀,须不是靠着内气,而是硬生生练出来的!” “师父,我…”赵枢抬起头,眼中充斥的着迷茫。 “住口,休要唤我师父,我没你这般无用的徒弟…”周侗怒不可遏,又发作不得,只一脚踹在了兵器架上,踹得那些兵器四处散落,发出一阵叮当乱响。 “师父,徒儿错了!”赵枢回过神来,他决定习武的时候,并不知道有内气这种事,可他依然下定了决心。如今练不了内气,只是一时失落,方钻了牛角尖。被周侗这般训斥,立时醒悟了过来。 “当真知错了?”周侗也是怒其不争,见赵枢跪地认错,他的气消了大半。 “徒儿一时钻了牛角尖,让师父动怒,是徒儿的不是!”赵枢本就是心智坚定之辈,被周侗喝醒,立刻知道了自己的错误。 “哼!”周侗冷哼道:“若再有下次,休怪为师无情,只逐你出师门…” “绝不会有下次!”赵枢看着周侗,眼中透着坚定。 “好!”周侗又拿起那支绑着厚布的棍棒向赵枢挥了挥道:“既如此,便继续罢…” “来吧,师父…”赵枢伸手将直裰脱下,露出浑身白肉。周侗一棍棍的打了过去,他躲也不躲,只打的浑身乱颤,皮肉发红。周侗也渐渐加重力道,可他依然咬牙坚持,这使得周侗十分满意。 “好了,再打下去便要伤了…”周侗丢下棍棒笑道:“休要觉得为师是在考验你,须知为师那个古方是来自少林派武师谭正芳,少林派的武功多数以排打为主,便是横练的功夫。首次泡药,若不将身上筋骨打开,气血打活,很难泡出效果…” “真的?”赵枢问道:“用这古方还须这般麻烦?” “神异之物自有特别之处,不经艰辛,哪来甘甜?”周侗笑道:“休看你眼下练不得这盘龙劲,可你泡了为师的药,或许就能练了…” “果真?”赵枢脸上似有不信,心里却又燃起了希望,可他又对自己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需保持平常心。 见赵枢这般疑神疑鬼,周侗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再劝说。事实总比言语说教来的直观。以他的眼光,又岂能看不出赵枢的资质。在他想来,赵枢无法修炼盘龙劲定然是有其他原因,只是暂时不曾找到而已。 “瞧你这模样…”看着赵枢明明心怀希望,却又拼命压抑,将一张小脸挤的怪模怪样,周侗却是忍不住笑道:“为师这便带你去泡药…” “师父,徒儿这是疼的,你老下手也忒狠了些…”赵枢心里一松,身上传来阵阵剧痛,连移动也很困难。 周侗见状一把拎住他的腰带,便往厢房而去。正走间,突地听得身后一阵尖啸响起。回身而望,却见小卓子兴奋的自地上一跃而起。 “师父,公子,我感觉到了,我真的感觉到了!”小卓子自己都没发现,当他自地上跃起,竟跳了七八尺高,飞身跑过,也似风儿一般。 “真的练成了?!”周侗看着小卓子,连手上拎着赵枢都忘了。他练这套口诀也用了好几年,才练出气感,这小卓子不过是个下人,竟在一个时辰内练成,难道世上真有所谓的练武奇才? 赵枢也忘了让周侗把他放下来,只是盯着小卓子,心中阵阵失落。虽说并非看不起小卓子,可自己的资质居然连个太监都不如,他心里的难受可想而知。可他倒也不想泼小卓子冷水,便开口道:“你既能练这套口诀,以后要多多用心,我的安危便交在你手上了!” “公子放心,小人定当勤学苦练,不负公子厚望!”小卓子信心十足的拍着胸口,他早已将赵枢当作亲人,以往只能伺候起居,眼下练了武,却是想连护卫一同做了。 “嗯!”赵枢狠狠一点头,心中却有些不甘,他转头对周侗道:“师父,我们也休要耽搁,且去泡药罢…” “好!”周侗口里应道,眼中闪过一丝郁闷,虽说小卓子也唤他声师父,可在他心中,下人就是下人,怎么也比不得赵枢。眼下,那道古方是赵枢最后的希望,他咬牙唤来周德,又重新准备了桶药浴,这次他可是下了血本,将珍藏了许久的百年老参也拿了出来。当年,便是周德药浴,也未曾将它拿出来… 赵枢盘膝坐在木桶中,默默练习着口诀,混不知桶中的汤药,用了周侗半生的积蓄。可上天似是不想让他习得盘龙劲,无论如何练口诀,都不能产生半点反应。只感到身上阵阵冰凉,肿胀酸痛一扫而尽,说不出的舒爽。直到身上的感觉消失,他才睁开眼睛,却见周侗满脸紧张的盯着他,只得苦涩的摇了摇头。 周侗皱眉道:“没道理,以我的资质,也只是泡了三次,便感到了内气。照道理说,以你的资质,根本无须泡这药水。难不成习这口诀,还有甚么特殊条件?” “特殊条件?”赵枢陷入了沉思,他细数习得盘龙劲的人,除去赵匡胤这个不确定因素,突地得出了个结论,便脱口道:“师父,历来习得盘龙劲之人,似是皆出身贫苦,莫非徒儿出身富贵,反习不得此口诀?” “出身贫苦?”周侗摇头道:“习武是看资质,哪有看出身的?若说与我们不同,也就是你没吃过苦…” “等等!”赵枢突地笑了,他大声道:“师父,我知道了!你们自幼在家便要做活,或是锻炼武艺,而我却是娇生惯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许是身体素质尚不足以产生内气!” “有理!”周侗心中一转,也同意了赵枢的想法,便笑道:“记得某刚拜谭正芳做师父,也曾干过杂务。既如此,自今日起,你便帮着你师兄多做些挑水劈柴的活…” “劈柴挑水?”赵枢愣了下,他可不想做个伙夫。思来想去,却突地想起了个有关赵云的传说,他不禁笑道:“师父,挑水劈柴或可锻炼身体,然徒儿本想学枪,何不直接从枪法练起?” “学枪?”周侗摇头道:“不行,若现在便学枪,对你以后不好。须知枪乃百兵之王,灵动诡异,若无一定实力,却强行修习,反倒自误…” “师父此言差矣!”赵枢笑道:“徒儿曾听过一个有关赵云的传说。据传,赵云自八岁习武,童渊让他练了五年的突刺,未曾传其一招枪法。可他十八岁下山,仅一招突刺,便在界桥逼退了袁绍麾下大将颜良,救了公孙瓒。徒儿何不效法赵云,也练突刺。或许待徒儿将突刺练熟,便能习那盘龙劲了…” “若仅是突刺,倒也无妨…”周侗捏着下巴细细思量了半晌,才从屋外兵器架上抽出柄枪道:“此枪乃大宋禁军制式长枪,长约一丈,重一十八斤,却不知你是否能拿得动…” 赵枢跳出木桶,感觉浑身是劲,他伸手接过长枪,却是笑道:“师父,此枪甚轻,恐用不得…” “轻?”周侗笑道:“休要好高骛远,且刺上半个时辰再说…” “徒儿遵命!”赵枢换好衣服,端着长枪来到厅前的演武场,便练起了突刺。 见到赵枢这般刻苦,完全没有灰心丧气,周侗心中甚是安慰,便唤来周德,让他指导赵枢练枪。看着赵枢一枪枪刺出,周侗心下也是疑惑,资质更差的小卓子都练出了内气,没道理赵枢练不出来。可当他将目光放在赵枢泡过的药桶上,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诧…… 第十八章 寻到缘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着赵枢刚泡完的药桶,周侗眉头直皱,他记得自己配的药浴,至少须得三天,方能将桶内药性耗尽,使得药水变清。而这桶药还不比以往,是用百年老山参配的,药性更是激烈。可眼下刚过两个时辰,桶中之水已然清澈见底,说明药效已尽。 “难道真是身体素质不足,难以产生内气?”周侗心下疑惑,随手招来小卓子问道:“小卓子,你家公子年齿几何?” “回禀师父,刚六岁!”小卓子从小伺候赵枢,倒是知道赵枢的年龄,可他一句话便将周侗镇住了! “六岁?”看着赵枢仿若八九岁孩童的身量,周侗惊道:“年方六岁,怎有这般雄壮,莫要诳我!” “师父,小人怎敢骗你!”小卓子笑道:“自公子出生,小人便贴身伺候,眼下已然六年矣。说起身量,以师父眼光,当是与寻常人家相较,而我家富贵,公子自幼衣食无忧,饭量也颇大,自是比寻常人家孩童高大些。便是我家大哥刚满十岁,也看似十来岁的少年…” “便是如此,六岁的孩童如何有这般智慧?”周侗又问道:“你家公子是否有甚么离奇遭遇?” “这…”小卓子思量了下道:“小人也不知算不算离奇,只是年前,我家公子还不会说话。前些日子,他被奸人所害,落入湖中。再醒来,不仅能说话,还知道了许多典故,十分聪慧,甚是奇怪…” 周侗眉头紧蹙道:“你说五郎前些日子曾落过水?这般说来,他的身体果然很虚,难怪以他的资质却练不出内气,反将桶内药物吸收殆尽。可他落水后心智大开,莫不是妖怪附体…” “师父!”小卓子听得周侗之言,突地正色道:“我家不是一般人家,休说世上没有妖怪,便是有,也不敢附在我家公子身上。我敬你是师父,却也不能埋汰我家公子,若让外人听见,却是不美。” 见小卓子这般严肃,周侗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又何必认真…” “师父,有些话说不得!”小卓子苦笑道:“我家公子虽是庶子,却也颇受家主喜爱。天知道家主是否派人暗中护卫。若让那些护卫听见这般言语,定对师父不利。便是师父武艺出众,恐怕也双拳难敌四手…” “也罢,我以后尽量不言及五郎家事…”周侗是个晓事的,明白小卓子是为他好,可他又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卓子,五郎究竟出自哪家?莫非是个王爷?” 小卓子笑道:“师父,这却不是小人能说的!我家公子身份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徒儿。想来,我家公子总有一天会如实相告…” “也罢,我不问便是…”周侗笑道:“你且将五郎以前的事说与我听听,或许能找出他无法修炼内气的缘由。你也知道,这对五郎很重要!” “这却是可以…”小卓子点点头,将赵枢往日的情况大概的说了说,却听得周侗恍然大悟。 “难怪五郎这般资质,却练不出内气!”周侗摇头笑道:“若照你所言,却是傻人有傻福。由于痴傻,便不用守礼,胡吃海塞之下,得了这般雄壮的身量。可光吃不练,只是个空壳。再加上前些日子落水,这身体又虚。幸得今日泡了我的药水,否则别说内气,便是随便练练,都有可能受伤…” “这当如何是好?”小卓子闻言却有些急了,他做惯了下人,如何看不出赵枢多渴望能修炼内气。眼下找到了原因,他自当为赵枢解决。 “此事倒也不难!”周侗道:“补身自是靠吃,一会我便让大郎多做些牛羊肉,几天一吃,再配上药浴,五郎的身体自会壮实许多。至于能否练出内气,却要看他的造化。” “那便多谢师父了!”小卓子闻言大喜,连忙唱了个肥诺。 “行了,你也去练功罢…”打发了小卓子,周侗便走了出去。既得知了缘由,他自要做出安排。可这一安排,却苦了周德。谁让周德资质有限,只能多做些家务了。 …… 许是刚开始习武,又或者兴之所致,赵枢端着长枪重复着突刺这个单调乏味的动作,直到午时刚过,小卓子前来唤他用饭,他才发现双臂酸痛不已,可他心里却十分兴奋。休看那制式长枪只有十八斤,以他这个年龄能耍上个把时辰却是难得。 走进大厅,向周侗唱了个诺,赵枢才在桌边坐下,却见桌上放的满当当的,尽是些牛羊肉,他不禁问道:“师父,今天是甚么好日子,须得这些好饭食?” “某今日收得五郎这般好徒儿,自是个好日子,合当庆贺!”周侗抚须而笑,却让赵枢心中感动万分。 “如此说来,徒儿还未给师父见礼呢!”赵枢连忙避席,插葱也似磕下头去,只磕的脑门青红,似是要流出血来。 小卓子自是晓事,连忙也磕了八个响头,并捧过两碗茶,与赵枢一同递向周侗道:“请师父喝茶…” 见赵枢磕的用力,周侗心下不忍,却也没有制止,这拜师礼须得受着。他先接过小卓子的敬茶抿了口,才接过赵枢的敬茶一饮而尽,待周德接过茶杯,他方笑道:“自今日起,你二人便是老夫的徒儿,以后须得相亲相爱,报效国家。若有作奸犯科,陷害忠良之举,休怪为师不留情面…” “徒儿醒的…”赵枢二人应了声,又磕了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 周侗道:“五郎,将右手给我。” “是,师父!”赵枢听话的将右手递了过去,周侗捻着三个指头,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搭,不由皱起了眉头。见此情形,他不由惊慌的问道:“师父,莫不是我的身体有何不妥?” “确有些不妥,倒也不是甚大事!”周侗微笑道:“小卓子告诉我,前些日子,你曾落入水中,可否?” “回禀师父,是的!”赵枢道:“我落水已有半月,当是没什么关系罢…” “自是有关系!”周侗又问道:“五郎,你可知自己年齿?” “还真是不知,当是七八岁吧…”赵枢摸了摸脑袋,不确定的答道。自前些日子醒来,便遇着王皇后之殇,更是要保住赵桓的太子之位,哪有心情管自己的年龄?眼下周侗问起,他只能大概的回答了。 “公子,你年方六岁…”小卓子捅了捅赵枢道:“其实,公子还没过生辰,尚不足六岁…” “不足六岁?”赵枢打量着自己的身板道:“若照此说来,我家大哥也不满十岁?” “大哥月份大,倒是十岁了!”小卓子道:“公子家族起于北方,身量自是高大些。而公子自幼食量颇大,故而这身量更是大了…” “呃…这莫不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赵枢耸了耸肩道:“便是年方六岁,又与我落水有何关联?” 周侗笑道:“傻小子,你年方六岁,又在寒冬落水,身体尚未养好便要习武。也就是为师让你泡了古方,否则你的身体已然伤了!” “这…”赵枢心中一惊,却又苦笑着问道:“师父,你莫不是见徒儿习不得那盘龙劲,故而以此言安慰我?” 周侗佯怒道:“为师哪有这般闲心!你是我的徒儿,我自是要为你考虑。你有猛将之资,我又岂能不寻根究底?如此良才美玉,若糟蹋在我的手中,让我情何以堪!” “师父,你这般夸我,我会脸红的…”赵枢扭捏的问道:“既如此,我当如何是好?” “自是养生!”周侗见状,却是没理赵枢,只是说道:“世人都以为少林功夫仅仅是横练,其实少林功夫也颇讲究养身之道。医家所言之精气神,亦同于佛道,只是佛道更为飘渺难寻。以我观之,你体内精力不足,故而难以产生内气…” “精力不足?”赵枢细思了一会,方蹙眉问道:“那我当如何补充精力?” “多吃多练!”周侗笑道:“既然自幼能吃,便多吃些肉食,再多多消耗体力,以浸泡药浴,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使你精力饱满…” “若精力饱满,我便能练那盘龙劲了?”赵枢盯着周侗,眼中充满了希翼。 “我也不知!”周侗摇了摇头道:“为师练这功夫也是自己摸索,但想来只要精力圆满,自能化气…” “炼精化气?”赵枢眼中精光一闪,兴奋的说道:“师父,徒儿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便用饭吧!”周侗笑着让赵枢二人坐下,一家四口便开始吃饭。眼见赵枢似是有些拘谨,他将装着牛肉的盘子放到赵枢面前道:“尽量吃,莫要当自己是外人…” “多谢师父…”赵枢眼眶又有些发红,他端起碗拼命的扒起饭来,以掩饰脸上的感动。 周侗见状又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往赵枢碗中夹着菜,可很快他便明白了何为自幼能吃。只见赵枢一碗碗添着饭,面前放着的牛羊肉很快便被吃完,当赵枢添到第八碗饭之时,桌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碗碟… 第十九章 月夜刺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着桌面上空空如也的碗碟,周侗心中满是惊诧,他知道泡过药浴食量会增大,却也未曾想到,赵枢竟变得这般能吃。他不禁开口问道:“五郎,你可曾吃饱了?” “八成饱了…”赵枢也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宫内便发现自己的饭量不小,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却未曾想到今天超水准发挥,竟是吃了三个成人的份量。 似是看出了赵枢的尴尬,周侗哈哈笑道:“吃的越多越好!须知那些个悍将,哪个不是一等一的能吃。似那廉颇,年八十,尚能喝斗酒,吃肉十斤。唐时名将程咬金也是个颇能吃的,他本是军中小卒,却因吃的太多,被赶出了军营…” “幸好我家富足,却是不少吃喝…”赵枢笑着拍了拍胸口,满脸庆幸的模样,却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可谁也没有看见,就在众人齐笑之时,周侗眼中闪过丝丝忧色… 吃完饭,赵枢略作休息,又开始练枪,那勤奋刻苦的模样,让周侗十分满意,便是周德也被感染了。演武场上你来我往,周家大宅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晚上,周侗又给他准备了桶药浴,只是他已活动开来,无须再受棍棒之苦。 便是这般,一晃半月。 虽说尚未放弃修炼盘龙劲,可赵枢却也将心态放平。更何况每日的药浴与锻炼,使他的身体更加强壮,力气也变得大了,就连个头也窜了不少,看上去竟似是十余岁的少年。唯一的副作用是他的饭量也增大了。 用过晚饭,赵枢照旧锻炼了一番,便跳进木桶经行药浴。小卓子则在桶边打坐,等待他的吩咐。过了两个时辰,桶内药效渐渐消失,赵枢正准备起身,突地感觉体内似是有些异样,却是一股气自丹田而起。 “这是气感?!”赵枢双眼圆睁,心中闪过丝丝兴奋。他双手握拳,向前捣出,却听得咔嚓一声,木桶壁竟被打了个对穿,水顺着洞哗哗流在地上。 “公子,你…”小卓子听见响动猛睁开双眼,却见水自桶里流出,而桶上竟有个大洞。 “小卓子,我练成了!”赵枢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拳,脸上的喜色难以遮掩。他都快放弃了,却不想幸福竟在无意中降临,只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小卓子也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差点没将房顶戳穿。他与赵枢感情深厚,自是知晓赵枢的心思。每日里见赵枢闷闷不乐,他心里也难受的紧。眼下赵枢终于得偿所愿修出内气,他竟比自己修出内气还开心。 “同喜同喜!”赵枢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脸上尽是得意。这些日子里,老听周侗说他资质如何好,却练不出内气,他心里的压力着实不小。如今终于练出了内气,他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可他看小卓子练了半个月的功,却发现自己产生的内气与小卓子大不相同,不禁有些疑惑的说道:“小卓子,为何我们练的同一种功法,产生的效果却是不同?” “此乃个人体质所致!”听到客房里的动静,周侗披着衣服走了过来,恰巧听到赵枢的话语,便答道:“盘龙劲便是这般,刚者愈刚,柔者愈柔,刚柔并济者更重耐力。昔日常山赵云便是刚柔并济之体,故他耐力非常,方能在长坂坡七进七出。小卓子体质偏柔,而我体质偏刚,你的体质却近似赵云,是个练枪的好材料…” “原来如此!”赵枢恍然的点了点头,无怪小卓子练了盘龙劲却变得敏捷诡秘,他又复叹道:“可惜了,若非…小卓子定是员沙场悍将…” “此话差矣!”周侗笑道:“虽不知小卓子身上发生了甚么,但若非如此,也未必能修炼盘龙劲。古人传下的功法,须得相应的体质,否则便是练了,也难成大器。便似赵云的两个师兄,虽说学了盘龙劲,也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却不如赵云有那般成就。对了,小卓子是个男儿身,为何体质如此阴柔,又比女子略刚?” “师父,小人幼时伤了肾囊…”小卓子倒也不曾隐瞒,反正周侗早晚会知道,与其瞒着,还不如早说。虽说太监这玩意在民间不多见,却也有不少人家为了搏富贵,让男孩自小阉割,以求入宫。在大宋,阉人不比后世那般受歧视。孰不见,梁师成都做了太监,还能参加科举。 “却是师父的不是!”见提起了小卓子的伤心事,周侗颇为内疚,便摇头道:“也罢,眼下已然不早,你们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尚须早起练功,勿要懒惰懈怠,误了你们的资质…” “徒儿知道!”二人连忙躬身唱诺,却也难掩脸上的兴奋。待周侗走后,二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实在睡不着,赵枢从床上爬起,拿着木条支起窗户。却见窗外新月如钩,星斗闪耀。望着夜空,他突地有些思念家人,心中想起了赵桓、王皇后,还有前世的父母,不由问道:“小卓子,你老家还有亲人么?” “公子便是我的亲人!”小卓子也坐起身道:“八年前,河北大旱,我娘饿死后,我爹拿我换了三斗粮食,以求可以养活几个兄弟。却不曾想,换的都是陈粮,早已发霉。我爹带着几个哥哥尽皆毒死,唯有我逃过一劫。可后来买我的人家也没有余粮,竟要煮了我来吃,我便逃了出来。即将饿死之时,路遇入宫选秀的李家姐姐,得了口饭食,才保得性命…” 赵枢不解的问道:“既是我娘在宫外救了你,你如何又进宫了?” “河北大旱,处处缺粮,我尚年幼,哪有人会可怜我?”小卓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时节,一斗米值钱一贯,一个小厮也不过两贯,正当我饿的活不下去之时,突见皇宫招人榜文,听说是官家刚登基,宫内人手不足,才放榜招人。但凡能活下去,谁又愿意自残?我便将自己卖了,求个活路。不想刚进宫便得罪了管事,差点被打死。正施刑间,又见李家姐姐,她用自己的例钱买通了管事,才保下我的性命…” “我娘真是个善良的人儿…”赵枢摇了摇头,心中却是难受的紧,他实不明白为甚么好人总是不长命。他的生母如此,王皇后更是如此… “可不是…”小卓子也很赞同赵枢的话,他叹了口气道:“李家姐姐保下我后,没过多久,便被官家宠幸,还怀得龙种,她便将我调到身边伺候。我本以为苦尽甘来,未曾想天不佑好人,让她难产而死。我欠她的恩情,此生是无以为报了…” “小卓子,我娘救你之时,绝没想着让你报答…”赵枢叹了口气,他做了两辈子的孤儿,却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正是如此,才更令人敬佩!”小卓子笑道:“李家姐姐也算善有善报,有公子这般聪慧的儿子,却也能含笑九泉了。待公子他日功成,便为姐姐向官家讨个谥号…” “小卓子,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定为娘亲争个名分!”想着王贵妃这般恶毒都能得个封号,自己的生母竟连个谥号都没有,赵枢心里如同针扎。可让他向赵佶讨谥号,他却是没这个想法。在他想来,日后赵桓登基,太后的封号要不着,弄个太妃的封号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能如此,便是日后见了姐姐,我也安心了!”小卓子靠在床上望着赵枢,眼中满是希翼,更充斥着疼爱。他没有告诉赵枢,其实李氏救了他后,已与他结为姐弟,他也算的上是赵枢的干舅。 “说甚么呢!”赵枢转过头道:“区区谥号算得甚么?你已习得天下最罕有的武功,待他日功成名就,虽未必能得个王位,但一个侯爵却也容易。到时候,你穿着身紫袍去见我娘亲,却也风光无限…” “那就承公子吉言了!”小卓子笑道:“此生能识得姐姐,又能伴在公子身边,实乃小卓子之幸。有这般英雄的皇子,他日大宋定能横扫天下,想来这也是大宋之福…” “尔等没这个机会了…”赵枢尚未答话,却听得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接着哗啦一巨响,房顶上破了个大洞,三五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大汉,执刀落下,眼中透着残忍与杀意。 其中一人用刀指着赵枢道:“今日便是尔等死期,哪还有以后!小畜生倒是知机,只去了一次府邸,却让我等找的好苦。若非抓了那管家拷问,还真不知你躲到这里来了。莫不是以为这御拳馆能护得你周全?直是可笑…” “公子快走…”小卓子大惊,连忙挡在赵枢面前,那黑衣大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执刀砍向小卓子。 赵枢连忙拉住小卓子在地上一滚,顺势躲开了钢刀,口里大呼道:“救命啊…” 小卓子见状立刻明白了赵枢的意图,连忙与他一同大叫。二人的呼声震彻云霄,却让黑衣人恼羞成怒,只把钢刀再次砍来… 第二十章 练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且慢!”眼见钢刀劈来,赵枢大喝道:“谁让尔等前来杀我,且让我死个明白!” “下去问阎罗王吧…”黑衣首领口里说着,手中却是顿了顿,赵枢乘机推了把小卓子,钢刀顺着小卓子后背而过,只把衣衫划开,却未曾伤着人。 “找死!”黑衣人见状大怒,挥刀劈将下来,直削赵枢头颅。小卓子见状猛一拉赵枢,正将他从刀口夺下。 另外几个黑衣人见首领三次均未能得手,竟齐齐围了上来,五把闪着寒光的钢刀,对着赵枢便劈将下来,眼见躲无可躲,小卓子托地将赵枢按在身下,保护的严严实实。只将后背对着刺客,待钢刀落下,定将他剁成几块。 “轰隆…噹…” 钢刀劈下,却未曾劈着人,只见一杆长枪刺穿了大门,狠狠钉在墙上,枪杆正贴着小卓子的后背,将五把钢刀尽皆挡下,只是小卓子被刀枪一压,可苦了他身下的赵枢。此时,房门被人踹开,周侗父子各执钢刀站在门口。赵枢连忙推开小卓子,并拉着他站到墙角。 那黑衣人首领却丝毫不惧,只是用刀指着周侗道:“周老儿,休要管这闲事,小心性命不保!” “爹爹,看来你多年未曾出手,威名已然不在,甚么贼鸟厮都敢出言威胁了…”周德却是冷笑道:“敢来我周府杀人,莫非不把我御拳馆天字号教师放在眼里?” “一老卒何足道哉!休道区区御拳馆,便是大宋皇宫,又待如何?纳命来!”黑衣首领将钢刀一挥,大喝道:“兄弟们,杀光他们!” 说话间黑衣首领便给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见了眼色,脸上闪过一丝狰笑,持刀扑向赵枢与小桌子。 “五郎,接枪!”见徒儿有危险,周侗又挑起杆长枪,直直飞向赵枢,赵枢飞身上前,伸手抓住枪尾,反身便是个突刺,无意间却将浑身气劲加诸枪上。练了半个月的突刺果真奏效,扑向他的黑衣人,被他一枪扎在腰间,眼见活不成了。 “好样的,此枪中正平和,恰合中平枪之理,端的不凡…”周侗称赞了一声,又复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儿,方半月便有这般成就。今日你我师徒便将这些藏头露尾之辈尽皆拿下…” “周老儿,此事并非你能搀和,若再不退去,莫要后悔!御拳馆虽是禁军之最,负责皇家安危,却也仅仅是个护卫,你切莫自误…”黑衣首领见己方竟死了个,心中甚是震惊。虽说早听过周侗的威名,却不想赵枢仅受他半月教导,便能有这般武艺。 周侗何等样人,又岂会受人威胁?他冷笑道:“万事抬不过个理字,若我家徒儿乃作奸犯科,干犯国法之辈,勿用他人,某便亲自送他见官。然他年方六岁,又能做得甚么大恶?尔等谋害幼童,实是罪大恶极。若束手就擒,某倒是能放尔等一条生路…” “冥顽不灵!”黑衣首领心中恨恨,又自知武艺不如周侗,绝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便向其他三人打了个眼色,突地挥刀冲向周侗,想将周侗父子堵在门口,其他三人则挥刀冲向赵枢,想趁首领拖住周侗之时斩杀赵枢。 “小卓子,接刀!”赵枢也不傻,客房内空间狭小,长枪岂能施展开来。更何况,他的枪法也是初学乍练,偷袭还行,若要久战,早晚死于刺客的刀下。不等三人冲来,他用枪对着地上掉落的钢刀一挑,钢刀直飞向小卓子。 小卓子毫不犹豫的擢刀在手,也似疯魔般砍向刺客。他的刀法如同砍瓜切菜,又如劈柴剁木,虽毫无章法,却诡异的快,直剁的三个刺客没有脾气。再加上赵枢的长枪配合,三个刺客竟连连受伤,却半步前进不得。 黑衣首领被周侗父子夹攻,已然危机重重,当他眼角的余光看见自己手下竟奈何不得两个孩子,便知道今日不能成功,大吼了声:“点子扎手,兄弟们扯乎…” “想走?”周德冷笑道:“留下命来!” “慢着,放他们出去!”周侗一把扯住周德,却将房门让开,那黑衣首领还以为周侗怕了,一个闪身跑出屋子,刚要逃跑,却被拦住。跟着他跑出来的三个黑衣人更是被周侗四人包围在院子里。 “你想作甚?”黑衣首领见这架势,明白今日难以善了,却是不解周侗为何要将他放出客房。 周侗未曾答话,却是对赵枢笑道:“五郎,这四人便交给你了,你初练枪法,正好拿他们练练手!” “甚么?”黑衣首领大怒道:“竟敢小觑我等,这区区孩童又岂是我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且看吧!”周侗冷笑道:“某的徒弟,若连尔等这般鼠辈都难以对付,岂非笑话?大郎,你且与我守住四人,万勿让他们跑了。待明日,也好交到开封府,让某看看他们仗了谁的势,敢在汴京城里放肆!” “你…”黑衣首领大惊,若被送到开封府,休说他讨不了好,便是他的主人也有不小的麻烦。看着傲然而立的周侗,他眼露赫赫凶光,暗将银牙咬碎,便将心一横道:“兄弟们,横竖都是个死,若被送去开封府,却是要连累家人。今日休管其他,直取赵枢性命,主人自会照顾我等家人…” “是!”其他三个黑衣人也眼露决绝之色,联手冲向赵枢,小卓子上前阻挡,却也只挡住一个。周侗父子连忙上前相帮,却不想那首领竟虚晃一刀,转身而逃。 “休走!”周德还想去追,却被周侗拉住。 “穷寇勿追,何况是我故意放走的!”周侗望着正在对付黑衣人的赵枢与小卓子,严肃的说道:“若将他们尽数杀死在此,定会惊动上面,使得众人关注御拳馆,五郎的身份便藏不住了。眼下走了个,自会有人替我遮掩,更方便五郎在此学艺…” 周德笑道:“爹爹这般喜爱五郎,却让我这个做儿子的甚是嫉妒!” “嫉妒个甚!”周侗道:“若非五郎带来盘龙劲全本,你能习得内气?虽说资质差点,眼下却也步入高手的行列,比起你其他几位师兄,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你当感谢五郎才是!” “我自是要感谢五郎!”周德笑道:“爹爹还是这般无趣,孩儿不过打趣罢了…” “休要开玩笑,且小心看顾五郎,免得他受伤!”周侗说完又把目光看向院内交战的几人,却见赵枢紧握长枪,只一招突刺,是又快又狠,颇得个中三昧,而小卓子的乱刀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打了快半个时辰,赵枢头上汗水涔涔,小卓子的气息也开始混乱,周德连忙叫道:“爹爹,五郎似是不行了!” “动手,活捉他们!”周侗叫了声,便与周德一同上前,那三个黑衣人只是略占上风,有了二人加入,没过几招,便束手就擒了。 “师父…”赵枢虽是耐力出众,但毕竟年幼,与小卓子只唤了声,便跌坐在地,刀枪扔在一旁,被汗水浸的,也似落汤鸡一般。 “不错!”周侗笑道:“才习武半月,便能与这些刺客打成这般,实是资质非常。这些人虽只是江湖中三流人物,却也不可小觑…” “师父,我…”赵枢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羞愧,周侗如此疼爱他,可他却给周侗带来了麻烦。他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道:“徒儿不孝,使得师父陷于危难之中,就此拜别。也请师父速速离去,以免惹祸上身…” 周侗没理这茬,却转身问道:“五郎,你可是宋人?” “徒儿自是宋人!”赵枢虽有些不解,还是恭敬的回答道。 周侗又问道:“既是宋人,你家可有作奸犯科,祸乱大宋之辈?” “这…”赵枢笑道:“师父说笑了,我家之人怎会作奸犯科,祸乱大宋?” “既是宋人,又没作奸犯科,你怕个甚么?凡事抬不过个理字,我周侗行的端做的正,我的徒儿也是正大光明之辈,难道还怕那些宵小?”周侗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竟是一声大喝。 “可是…”赵枢为难的说道:“徒儿虽是宋人,家中也无作奸犯科之人,可徒儿的身份…” “休说你的身份!”周侗制止了赵枢,只叹了口气道:“为师知道,若你说出身份,也许你我师徒之缘便尽了。为师不管你是甚么身份,只知道你是我的徒儿。这些人既然来刺杀你,便是不敢动用官府的力量。似这般宵小,也敢惹我周侗?” “可是师父,若是这般,徒儿恐日后麻烦不断…”赵枢有些犹豫,他实是不想连累周侗。 “哈哈…”周侗一阵大笑道:“这算甚么麻烦?若我周侗连自己的徒儿都护不住,日后岂不让人耻笑?且安心住下,一切都有为师…” “多谢师父!”见周侗说得这般自信,赵枢不再坚持,起身唱了个肥诺。 周侗满意的点了点头,便让周德将三个刺客捆好,待天明押赴开封府,却不想这三个刺客竟服毒自杀了。为了解决这些麻烦,赵枢命小卓子带着赵桓给的令牌悄悄去了趟开封府,而派出刺客的人,也早已给开封府尹去了公函。这一场刺杀,便在两下用力中,消弭于无形,然赵枢却已将此事暗暗记下,以图后报… 第二十一章 陈广来投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刺杀事件一晃月余,无论开封府,抑或周府都没有任何动静。赵枢与周侗以为是自己的算计成功,却不曾想到,这一切全是赵佶所为。早在赵枢出宫那天,赵佶便把开封府尹宣入宫中,仔细交代了一番。 当小卓子持太子令牌来见,开封府尹自知事大,又岂敢隐瞒?连忙报到宫中,赵佶得知儿子被人刺杀立时大怒,不仅王贵妃因故被训斥,那梁师成更是被贬官三级,才使得周府有了暂时的安宁。 浑然不觉的赵枢依旧每日里练枪练气,却也过的安闲快乐。这日清晨,他正在院子里练习周侗新传他的翻子拳,突地听见一阵敲门声,便做了个收势,打开了大门。却见门外站着个壮汉。 这壮汉身高力壮,拿着根哨棒,背着个行囊,身着短打,脚穿草鞋,敞着的胸口上纹着只睚眦,却是蓬头垢面,看不出年龄,身后还躲着个小女孩。这小女孩更是可怜,衣衫褴褛不说,还面黄肌瘦,似是几日未曾用饭。 赵枢还以为二人是乞丐,见小女孩这般可怜,心下不忍,便唤道:“小卓子,拿些饭食过来…” “不用不用!”壮汉制止了赵枢道:“小人此来并非讨饭,却是想向小哥打听个人。” 赵枢笑道:“便是寻人,也当吃饱再说。瞧这姑娘,已面露菜色,你大人无所谓,又何必让孩子受苦…” “这…”壮汉看着身边的女孩,不由叹了口气道:“也罢,便叨扰小哥了…” “且先进来,厨下还有些饭食,望勿要嫌弃!”赵枢带着壮汉来到客厅,小卓子将饭食端了上来。 “多谢小哥…”壮汉尚能忍住饥饿向赵枢道谢,可那小女孩却盯着饭食,咬着手指,嘴角还流出一丝口水。 看着流着口水的小女孩,赵枢笑道:“些许饭食何足挂齿,请用吧!” “我便不客气了…”壮汉也饿的够呛,端起碗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没多久,二人便吃饱了。壮汉站起身唱了个肥诺道:“多谢小哥仗义,小人已然三日未曾用饭了…”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赵枢笑问道:“壮士在门口想问何人?” 壮汉笑道:“却是想问御拳馆在哪里?我在馆中有个旧识,眼下便是来投奔他的。” “御拳馆的旧识?”赵枢笑道:“我师父也曾是御拳馆的教师,不如说说你要找的人,或许我也认识…” “我要找的人唤作周侗,乃御拳馆天字号教师…”壮汉口里说着,脸上满是崇敬,却让赵枢愣了下。 “你找我师父?”赵枢满脸惊诧的问道:“敢问壮士姓名,我这便去向师父通报!” 那壮士刚想说出姓名,却听得门外一声惊呼道:“希真,你怎地来的如此之快?” “师兄!”壮汉连忙起身,对着门外走来的周侗便是个大礼,同时对身边的小女孩道:“丽卿,速速拜见伯父…” “拜见伯父!”小女孩虽有些惊慌,却还是道了个万福。 “起来起来!”周侗连忙扶起女孩,却对赵枢道:“五郎,这便是我常说的师弟,唤作陈广,字希真…” “拜见师叔!”赵枢连忙下拜,心中甚是欢喜,周侗可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陈广的枪法了。 陈广见状忙不迭还礼,口里却是赞道:“原来是师兄高足,难怪这般仗义,尚未相认,便请我父女吃了顿饱饭…” “五郎心善,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周侗心下甚是满意,却笑问道:“希真,我才去信七日,你怎地这便到了?” “甚么信?”陈广苦笑道:“小弟却未曾接到师兄的信,我自家中而来,已走了月余…” 周侗问道:“月余前便来了?莫非师弟家中有甚变故?” 陈广答道:“好教师兄知晓,小弟家乡突发灾害,朝廷赈灾不及,几发民变。眼下虽已安定,却强人四起,扰得乡邻不得安生。我家附近山上,啸聚了伙贼人,听得小弟字号,却是想请小弟上山。想我陈广清白身躯,怎肯从贼?便发卖了家当,前来投奔师兄!” “如此也好!”周侗点了点头叹道:“这世道越发混乱,前些日子,我也听闻山东、江南等地皆发大灾,可朝廷毫不体恤,依然征发花石纲,弄得民不聊生…” “皆是那些个奸臣弄权!”陈广也是个火气重的,说到这里却是怒发冲冠,一巴掌拍在桌上,吓的陈丽卿打了个哆嗦。 “师叔休要气恼,那些个腌臜厮早晚教他们了账,你眼下这般,却是吓着丽卿了!”赵枢将陈丽卿唤到身前,轻轻拥入怀中。那陈丽卿似是觉得这个给她饭食的哥哥不错,竟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五郎与丽卿却是投缘!”陈广见状却是哈哈一笑,转头向周侗问道:“师兄,你去信与我有何要事?” “你瞧五郎如何?”周侗却未答话,只是笑问道。 “不错!”陈广笑道:“龙章凤目,资质不凡,更兼心地善良,却是不俗。倒要恭喜师兄,收得个好徒儿…” 周侗道:“我这徒儿,想练战阵上的本事,更与赵云有缘,便想请师弟将家传枪法相授,不知意下如何?” 陈广不是个小气人,对赵枢更有好感,便笑道:“枪法自是小事,却不知师兄为何说五郎与赵云有缘?” 周侗也不隐瞒,便将赵枢得到盘龙劲一事相告,不想陈广听完,竟满脸惊喜的问道:“五郎,那根枪杆莫不是你祖上传下来的?” “应当是吧!”赵枢道:“初得枪杆,见上面刻着赵云大名,我还以为是祖上崇拜赵云所致。不想无意间将枪杆折断,才得了口诀…” “如此说来,你非是与赵云有缘,而是…”陈广顿了下,吊足了众人胃口,才说道:“你应当是赵云后人…” “此话怎讲?”赵枢心中不解,连族谱上都没有这一段,陈广如何这般确信。 陈广笑道:“说起此事,在我家族谱之中,却有一段记载。昔日,赵云之子赵统、赵广无法继承赵云的武艺,却转做文职。赵云担心绝学失传,便将所学传于姜维、陈到,可姜维、陈到资质有限,也无法尽学,他无奈之下,便将龙胆豪枪的枪柄挖开,将绝学画成图形、文字藏于其中,以待有缘人。蜀汉灭亡,枪杆被赵统之子带走,便下落不明。若非赵云后人,岂能得此枪杆…” 赵枢笑问道:“师叔又怎能确信,那枪杆未让他人所得?” “自是不能被他人所得!”陈广笑道:“若他人得了枪杆,自不会爱惜,或早已发现其中秘密,又或其中秘密已毁,哪轮到你发现?唯有赵云后人,得了枪杆万分珍惜,不忍毁伤,便是毁伤,也因是祖物不曾丢弃,你方能得到。更何况,你又姓赵…” “原来如此!”赵枢点了点头,若照陈广这般推断,却是有理,他笑道:“既如此,还请师叔传我枪法…” 陈广却是疑惑道:“你都得了枪杆,还要我传甚么枪法,那枪杆中自有赵云的绝学…” “你说那些画着小人的丝帛便是赵云的枪法?”赵枢佯作不知,只是叹道:“师叔有所不知,当时我被家父所惩,却是未曾将那些丝帛带出,只将口诀记下…” “如此却是可惜了!”陈广笑道:“也罢,先由我传你枪法,待他日有暇,你再回家取出枪谱,却也无碍。” 赵枢笑着唱了个肥诺道:“那便多谢师叔了!” “自家人无须这般客气!”陈广笑着挥了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转头对周侗道:“师兄,这些日子,小弟要叨扰你了…” 周侗佯怒道:“方才还说自家人无须客气,这便与师兄客气了?莫非不把师兄当自家人?” “师兄莫恼,皆是小弟的错!”陈广笑道:“可小弟就这般白吃白住却是不好,还请师兄帮小弟弄个营生,也免得日子久了尴尬…” “你小子还是这般心高气傲!”周侗笑骂了句,想了会才说道:“汴梁城中富户甚多,若让兄弟看家护院,却是辱没了兄弟。我在禁军中尚有几个好友,不如给你谋个差事,也算得为国尽忠,你意下如何?” “也罢,就照师兄所言…”陈广点了点头,在禁军中做个士卒,俸禄却是不少,还颇为轻松。总比为人看家护院,做个打手强。 见陈广脸上尚有些担忧,周侗笑道:“兄弟放心,待你入了禁军,某便使人荐你个教头,想来以你的武艺,做个禁军教头却是绰绰有余…” “这般最好,小弟谢过师兄!”陈广闻言大喜,若能做个教头,却又能多些俸禄。他虽不在乎钱财,可他毕竟还有个女儿要养,俸禄自是越多越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一路走来,他也吃尽了没钱的苦楚。 “无须谢我…”周侗笑道:“五郎是个练枪的好材料,你尽心教他便是…” “这还用师兄说?”陈广道:“自明日起,我便传他百鸟朝凤枪法,师兄且看便是…” 第二十二章 丽卿要习武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次日清晨,陈广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来到演武场,却不想赵枢已然开始练枪。虽说翻来覆去都只有一招突刺,然这一招练了快两个月,却也是如火纯青。 看了半晌,陈广抚掌笑道:“五郎,枪法中虽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基本功,然刺却是重中之重,眼下你已练的不错,可以修习百鸟朝凤枪。可这些基本功,却也不能放下!” “多谢师叔,师侄晓得…”赵枢收枪抱拳道:“还请师叔指点…” “行,且看我施展一番!”陈广也不多说,从兵器架上抽出杆长枪,摆个了架势。突地一抖,只见一片枪影憧憧。霎时间,又似百鸟齐鸣。赵枢立时看得呆了,若非亲眼所见,决不信有此神技。 “五郎,如何?”陈广施展完,便收枪而立,他看着赵枢,眼中透着自得,那是对自己枪法的自信。 “好枪法!”赵枢回过神来,想着自己也能学会这般神技,心中泛起丝丝兴奋,连握枪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陈广,眼中满是期待。 陈广笑道:“且先将招式传你,你再慢慢练习。其实武艺这个东西,便是熟能生巧。将一招一式都融入身体,你便学成了!” “师叔,我知道了,还请赐教!”赵枢行了一礼,便紧握长枪跟着陈广,一招一式的学起了百鸟朝凤枪法,再与记忆中的图形相对照,却发现陈广所授枪法竟颇为齐全,方才安下心来。 有了陈广悉心教导,又有丝帛上的注解,再加上出色的记忆力,未到午时,赵枢竟已将全套百鸟朝凤枪法记牢。虽说尚有些迟滞,却也似模似样,直让陈广惊叹不已。 用完午饭,赵枢又开始练枪,陈广在一旁指点,使得他的枪法愈发严谨,完全不似初学乍练。可没练多久,却有个小女孩自房内跑了出来,抱住了他的大腿。他低头看去,却是陈丽卿,不由笑问道:“丽卿,为何抱住我?” 陈丽卿已然换了衣服洗了澡,从个小乞丐变成了可爱的小姑娘,虽说脸色还有些泛黄,却也显出一丝美人胚子。她抱着赵枢的大腿使劲的摇晃,嘴里说道:“哥哥,我也要习武…” “胡闹,女孩子家习甚么武?”陈广训斥道:“女孩子家当端庄优雅,岂可舞枪弄棒?过些日子,我请个妈妈来教你刺绣…” “爹爹,我不要学刺绣,我就是要习武…”陈丽卿不理陈广,只是抱着赵枢的大腿使劲的摇。 “好好!休要再摇,哥哥同意你习武便是…”赵枢被摇得无奈,只得没口子答应。 陈广苦笑道:“五郎,休要这般宠她,若舞枪弄棒,以后谁敢娶她?” “这点休要担心,丽卿乃我家妹子,日后想娶她的人当排到前门,还得看她喜不喜欢。休说舞枪弄棒,便是做个女将军又如何!”赵枢笑着摇了摇头,他当丽卿是妹妹,那丽卿便如公主、郡主一般,又何愁没人娶?更何况,丽卿还是个美人胚子。 “哼!”陈广冷哼道:“你这般宠她,待日后嫁不出去,便嫁给你!” “呃…”赵枢愕然,却又苦笑道:“师叔,我的婚事又岂能自己做主,休要说笑了。我这便将盘龙劲口诀传于丽卿,并请师父为她配制药浴…” “你做不得主,我且去与你父母商谈便是…”陈广摇了摇头,在他想来,既是拜周侗做师父,定不是甚么大户人家子弟,否则便是一般商人子弟,都宁愿读书出仕,谁愿意习武。 赵枢没理陈广,只将长枪放回架子上,转身进了内堂,却见周侗与周德正在说着甚么,他上前唱了个诺,才将陈丽卿想要习武的事说了。周侗倒也没说甚么,却是周德眉头紧蹙,似是很不高兴。 待周侗走后,周德拉住赵枢来到个没人的地方说道:“五郎,你好不晓事!” “哥哥缘何这般说?”赵枢颇为疑惑的看着周德,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德蹙眉道:“你可知爹爹配的古方药浴须费钱几何?你又可知晓每日饭食须费钱几何?爹爹已然入不敷出,眼下又多了师叔父女。若再多个用药浴的,你让爹爹何处弄钱去?” “哥哥怎地不早说!”赵枢闻言却是一乐,若是别的事,他还真无能为力,可若是钱,他却有不少。出宫时带的钱财,眼下都在小卓子身上存着,正愁没地方用。既是周侗缺钱,他自不能小气。 将小卓子唤来,赵枢二话不说,便从他怀里掏出一沓交子递给周德,笑道:“哥哥,且看这些够否?若是不够,小弟再回家拿些。我家他物不多,钱财须得不少…” “我又不是问你要钱!”周德一把挡开,脸上满是不悦,他只是让赵枢体谅周侗,却不曾想拿赵枢的钱。自周侗入了御拳馆,指点的人不在少数,却从未拿过半分钱财,便是送礼过重,周侗也是不收的。 赵枢笑道:“哥哥,你我乃一家人,何分彼此?这些钱财放在小弟身上,也无甚用处,正可拿来帮助师父。眼下用钱的地方多,有了这些钱,正可多买些上等药材,也可为师父、师叔和你增加些功力。” “不可不可…”周德却不接钱,只将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口里还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爹爹的难处,却不是为了钱财。若拿了这钱,还不得让爹爹骂死…” “你不拿,我便去找师父!”赵枢将周侗当父亲,眼下终于能为周侗做些事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可周德这般矫情,却让他颇为不悦。 “不用找了,我来了!”周侗走进来道:“五郎,这钱为师不能收…” “师父,你我情同父子,这些钱便当徒儿孝敬你的,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赵枢看着周侗,眼中充满诚挚,让周侗甚为感动。 周侗笑道:“五郎,为师知晓你身家颇丰,可若为师拿了你的钱,岂不是让人说我贪图钱财,方收你为徒么?你也不想为师一生清名毁于一旦吧…” 听到周侗这般说,若换了别人,也就将钱收起来了。可赵枢却是笑道:“师父此话差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儿子,孝敬爹爹几个钱,又算得甚事?若徒儿没有也就罢了,可徒儿有钱,又何必让师父为了些许阿堵物烦忧?若让外人知晓,岂非要说我不孝?难道师父就这般忍心,看着徒儿身败名裂?” “呃…”周侗愣了下,不由苦笑道:“往日怎地没发现,你竟是这般伶牙俐齿。为师却是说不过你。也罢,且收下些,以全了你我师徒之义,也解了为师的燃眉之急…” “如此,便收一半吧…”赵枢连忙将交子分为两叠,一叠交于小卓子,另一叠递给周侗。 周侗也是真缺钱,那古方中须得人参、鹿茸等益气活血、补元强身的名贵药材。虽说要求不高,可架不住量大。再加上赵枢的食量,每日大量肉食供应,他的俸禄已是入不敷出。至于说积蓄,以他仗义疏财的性子,又能存下多少?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接下了赵枢递来的交子,却未曾看见赵枢嘴角那一丝狡黠。 顺手将交子递给周德,周侗叹了口便要离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徒弟接济,可他还没走出房门,却听到周德叫道:“爹爹,这钱太多,且不能放孩儿这…” “太多?”周侗转过身道:“真没出息,多点钱财,便晃花了眼…” 周德本不善言词,被周侗训斥了句,他却是将手中交子往周侗手里一塞道:“爹爹且自看吧…” 周侗拿过交子,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印的是交子务大印,面额更是千贯一张,那一叠少说也有三四十张,却不是三四万贯?须知交子与钱引不同,钱引不能兑换,使用时须得打折,而交子可以兑换,一贯便是一贯。 “收下罢…”看了眼赵枢,周侗叹了口气,再将那叠交子塞入周德怀中,说道:“若是不收,且伤了五郎的心。虽是多了些,却也可救济乡邻,若遇着落难的好汉,也不用担心无钱相助了…” “便依爹爹之言…”见周侗都同意收下,周德自不再推辞,便将交子收入怀中。 见周侗收了钱财,赵枢心中甚是满意,却又想起周德曾言,那古方颇费钱财,他便开口问道:“师父,你那古方可否于我一份?” “自是可以!”周侗点了点头道:“你是我入室弟子,这古方早晚要传于你…” 赵枢笑道:“那便尽早抄一份于我,我家有几个药铺,与北方女真人有些来往。那些女真人别无他物,唯有人参、鹿茸等药材还算不错。我去家中取些来,也免得让那些黑心商人赚了师父的钱…” “这…”周侗实是不想让赵枢回家取药材,可转念一想,买药材的钱还是赵枢出的,不由摇头道:“也罢,若是拿你的钱买别人的药材,还不如你回去拿。只是为师生受了…” “自家人,说这些作甚!”赵枢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唤过小卓子,换上衣服,离了周府,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第二十三章 情破隔阂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回到府邸换了身衣服,便与小卓子往皇宫而去。两个月时间,赵枢身高窜了不少,若非府邸中早已备好衣衫,他多半得穿短打回宫。来到宫门前,看着高大的景龙门,他心中感概万千。 记得两月前,刚出宫之时,简直将这里看作牢笼,眼下却又无比怀念。他很想去慈元殿看看,可记起疼爱他的王皇后已逝,心里又有些排斥。幸得小卓子对皇宫颇为熟悉,没等他多想,便拉着他往太**而去。 赵桓身为太子课业颇多,早晨须得随赵佶上朝听政,下午还得听那些个老学究讲四书五经,正听得昏昏欲睡,却得小黄门来报说,肃王求见,他立时来了精神。两个月没见,他对赵枢也是想念的紧。那讲课的老学究颇为知趣,只唱了个诺,便告退了。 “拜见哥哥…”来到太**,赵枢可不会客气,他直入中堂,还令小黄门捧上香茶。直到赵桓从内堂转出,他才起身唱了个肥诺。 “五郎,可想煞哥哥了!”没等赵枢拜完,赵桓上前几步将他扶住,却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道:“两月不见,却是壮实了不少。呵,这个头也超过为兄了…” “小弟自幼能吃,习武之后,食量更是渐长,这个头自不必说…”赵枢笑着抱了抱赵桓道:“哥哥,小弟今日来,却是有事相求…” “求个甚?有话直说便是!”赵桓笑道:“我便知道,你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个月不曾来见,眼下来见,必有所求。说罢,若是为兄办不得,却还有爹爹,你这势力的小子…” “哥哥冤枉我了,我知哥哥平日里俗务繁多,又岂能前来打扰。更何况,小弟正在习武,每日里勤学苦练,眼下却也略有所成!若哥哥不信,小弟这便打套拳与你看!”见了亲人,赵枢也有些兴奋,他提起下摆往腰间一塞,撸起袖子便要施展拳脚。 赵桓连忙拦住他道:“五郎休要这般,为兄是外行,你打的再好,为兄也是不懂的。且还是说说你有何求罢…” “呃…”赵枢也自觉兴奋过头,他一拍脑门道:“看见哥哥心下高兴,却险些忘了正事。哥哥也当知道,小弟在宫外拜了个师父,他虽是个有本事的,却无甚钱财,又不愿受小弟接济,故而小弟想向哥哥讨些个名贵药材,也省的师父整日里为钱财烦忧…” “那个周侗却是个有本事的!”赵桓点了点头道:“前些日子,护卫你的人来报说,周侗买了大量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却不知何用。想来是给你用的…” “正是…”赵枢笑道:“小弟习武,须得药物浸泡身体。据师父所言,我的身体太虚,须得每日更换药材。小卓子虽说好些,却也要浸泡。眼下,家中又来个师叔,他有个女儿颇具资质,小弟也想让她浸泡药浴。这般消耗,却不是周侗能耗得起的,便想起了哥哥…” “五郎,不是哥哥不想帮你,可哥哥也没有那么多名贵药材。便是哥哥将宫中分配都给了你,却也是杯水车薪!”赵桓笑意一敛,露出一丝为难,可谁也没有发现,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狡黠。 见赵桓面露难色,赵枢倒也不曾起疑,只是心下有些担忧。他已经夸下海口,虽说便是没有,周侗也不会说什么,可就这般回去,他只觉得丢了面皮。 看着赵枢纠结的表情,赵桓心里暗笑,却又正色道:“五郎,你何其愚也。为兄帮不了你,却有一人可以帮你…” “你是说官家?”赵枢使劲摇了摇头道:“要哥哥的东西,我是心安理得,谁让我们是自己人。可要官家的东西,我实是难以开口…” “你这小子依旧这般矫情…”赵桓笑道:“你须得知晓,这大宋天下都是官家的,那官家却是你我的爹爹。你这做儿子的,向爹爹服个软,却也不是甚么难事吧…” “若能服软,小弟又岂会这般矫情…”赵枢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若他有半分关心我,我心里也不会这般抗拒。哥哥可知晓,当我过景龙门之时,便想起了逝去的娘娘,可看到丽泽湖,却觉得身处牢笼…” “原来五郎心中尚有怨恨…”赵桓笑着摇了摇头道:“爹爹对你的关心,你又何曾知晓。难不成爹爹身为大宋之主,还得似寻常百姓那般,对你嘘寒问暖?若果真如此,朝中那些大臣却要起心思了…” “我也知晓,可…”赵枢叹了口气,却也不再言语,休道他对赵佶没有好感,便是赵佶在后世留下的名声,他也不想与其有何关联。上天不仁,使他成了赵佶的儿子,眼下这般情形,才能让他面临危难之时,安心不去管赵佶的死活。 “莫要以为爹爹不关心你…”见赵枢依旧抗拒,赵桓叹了口气问道:“五郎,前些日子,是否有人刺杀你?” “哥哥却也知道了?”赵枢笑道:“看来还是哥哥关心我…” “何止我知道,整个朝廷,谁人不知!”赵桓叹道:“便是为了此事,爹爹勃然大怒,那梁师成被贬官三级,王贵妃也被训斥。若非如此,你当区区开封府尹能护得住你?汴京城里出了三条人命,这般大事,开封府尹也敢隐瞒?那周侗自以为得计,却也不想想,汴京城里的大户,想拿捏个区区教师,还不跟玩似的…” “这…”赵枢愕然,心中却也明白了过来。想要制住梁师成与王贵妃,的确须得赵佶发话。他并非无情之人,赵佶这般关照,他又怎能无动于衷?一时间,他呆立在那,心乱如麻。 赵桓见状只是摇头道:“五郎,既然来了,何不去延福宫看看,爹爹每日都念叨你,休要使他伤心…” “也罢…”赵枢回过神来,却是叹了口气道:“既为人子,自当尽孝。哥哥何不陪我一同前往?” “爹爹将许多政务交给为兄处理,以锻炼为兄的本事,如何有空陪你入宫?你且自去!”赵桓心下窃喜,却将脸上一整道:“莫非你畏惧爹爹,方才要我陪同?” “我有何惧!”赵枢梗着脖子道:“且不见娘娘灵前,我慷慨陈词。死且不惧,又何惧一见?我这便去见官家!” “去罢…”赵桓挥了挥手,赵枢只打了个躬,便离了太**往延福宫而去。 赵桓送至宫外,看着赵枢离去的身影,口里喃喃道:“爹爹,孩儿已将五郎引来,是否能解开心结,却看你的了…” …… 赵枢入宫之事,早已被守门侍卫通知了赵佶,赵佶早早便等在延福宫中,却是焦躁的紧。听得赵枢离了太**往延福宫而来,他心中满是期待,又有些茫然。为了遮掩,他将杨戬唤来,破天荒的主动处理起政务。 赵枢得到传召进入延福宫之时,正瞧见赵佶伏在案上处理政务,他惊讶的揉了揉眼睛,怎地也不相信赵佶会勤于政务。 赵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却见赵枢满脸惊讶的望着自己,不由笑道:“五郎,你回来了…” “拜见官家!”赵枢回过神来,连忙行礼,可他口里的称呼,却让赵佶神情一滞,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落之色,看得他心中一颤。 “免礼…”赵佶将脸上的失落收起,换上副笑容,方才站起身,走到赵枢身边,轻拍他的肩膀道:“两月不见,五郎竟健硕了不少,这个头已是赶上大郎了…” “我…”听着与赵桓如出一辙的话语,赵枢感到一阵温暖。再看着赵佶脸上毫不掺假的关心,他的喉头似是被甚么堵住,却是无法言语 父子俩对视半晌,竟无一语,最后还是赵佶打破了沉寂,笑着说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五郎这番进宫,有何需求,直与爹爹说,爹爹定为你办到…” “我…”赵枢深吸了口气,调整了心情,方才笑道:“我在宫外习武,须得药材泡身子,可方子中有几味药颇为珍贵,想向太子哥哥讨些。可太子哥哥说,这些药材数量颇大,他做不得主,我方来找官家讨些…” 赵佶笑道:“些许药材,又值个甚,拿着我给你的金牌,直去太医局索取便是…这皇宫便是你家,拿自家的东西,无须客气。只要合用,只管拿去…” “多谢官家,我这便去了!”赵枢又唱了个肥诺,心下却更加茫然。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赵佶一直待他冷淡,倒也无甚,可眼下赵佶如此关心他,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去罢,为父要处理政务了…”赵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让赵枢离去。可眼见赵枢即将走出延福宫门,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他却又忍不住唤道:“五郎…” “官家还有甚事?”赵枢头也没回,只是轻轻问了句。 “没事了,你且去罢…”听得赵枢口中的称呼,赵佶感到一阵无力,只得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就在踏出延福宫那一刻,赵枢终是下定了决心,突地回首拜了一拜道:“爹爹,且保重身体,孩儿拜别…” 第二十四章 周德投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仅仅唤了声爹爹,便让赵佶开心不已。他从未想过,只是儿子一声呼唤,竟使得他比第一次当爹还要兴奋。人总是这般,须得失去了才会珍惜。越是难得到的东西,方觉得珍贵。为了将这份来之不易的谅解保持下去,赵佶唤过杨戬,命他去太医局打通关节,以免赵枢拿药材之时,受到不必要的留难。 杨戬作为宫内总管,自是知道赵佶此令会造成多大风波,可他看着满脸兴奋的赵佶,只是张了张口,却没有出言劝说。他知道在这个关头,无论如何劝说,赵佶也是听不进去的。 皇宫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没过多久,宫内宫外便知道了此事。大臣们倒也无妨,可梁师成与王贵妃却气的七窍生烟。王贵妃寝宫的器物再次遭殃,尽皆被砸碎,吓得三皇子赵楷都躲回了十王府。 赵枢可不知道宫内发生的一切,他得了赵佶的旨意,径直来到太医局。小卓子更是知道自家公子的习性,极为晓事的将马车拉到了太医局门口。主仆二人将太医局中的鹿茸、人参、何首乌等珍贵药材一扫而空,只将马车堆的满满当当。 到了晚上,宫中贵妃嫔想喝杯参茶,却被告知没有,便闹到了赵佶那里。便是赵佶也十分郁闷,这偌大个太医局,居然连泡茶的人参都没有,岂非笑话?可当他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不曾想到,赵枢这丫做事竟这般决绝,连根参须都没留下。 没奈何,赵佶只得下令让惠民医药局送了几株人参入宫,并下令给西北的童贯,命其加大与女真人的交易。反正似人参、鹿茸这类物品在大宋尚能值几个钱,在女真甚至是辽人那里,却是不值钱。 …… 拖着整整一马车药材,赵枢先去自己府邸,将药材上带有皇家标记的器物全部换掉,才回到了周府。当马车到达周府,却将所有人都惊动了。 看着一马车的珍贵药材,陈广抱起一个装人参的口袋,疑惑的说道:“五郎,这不会是萝卜冒充的吧?” 一句话说的众人直翻白眼,周侗更是没好气的说道:“你家的萝卜长得这般模样?这可是正宗的东北老山参,有钱也难买到。若是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救命!你瞧这根,都成了人形,少说也得千年…” “这些都是正宗老山参?还有千年的?”陈广惊呆了,他喃喃自语道:“这一马车得值多少钱?莫不是打劫了太医局?” “可不是打劫了太医局么…”小卓子腹诽了句,却是没敢说出声,只是帮着把药材搬到库房。 有了赵枢的资助,当晚众人便齐齐泡起了药浴,周德更是突破了资质障碍,硬生生将内气修为拔高了一层,周府内再次掀起了一股练功热潮。而陈丽卿也显出了不凡的资质,泡过药浴,虽未曾修出内气,却也是天生神力。 便是这般,没有银钱、药物的烦恼,众人放下了后顾之忧,武艺日新月异,用突飞猛进已不足形容。赵枢这才明白,为何总有人说穷文富武,似他们这般练武,若没有一定家私,真是练不起。当然,穷亦有穷的练法,只是那样颇伤身体,这也是很多武将难以善终的缘由。 时光渐逝,转眼秋来。 虽说在太医局打劫了不少药材,可架不住用的人多。没奈何,赵枢只得再次光临皇宫索要,赵佶自是有求必应。可这一次,太医局早有防备,将部分药材收了起来,也省得宫内没得用。 赵枢倒不在意,反正他要的量大,质量却没甚么要求。似那种千年人参,他要来也只是收着。可当他架着马车回到周府,却见周德穿着直裰,背着包袱,拎着哨棒从房里出来,似是要远行,他不禁上前问道:“师兄,哪里去?” “我去投军!”周德倒也不曾隐瞒,只是笑道:“这些日子来,靠着师弟资助,我功力大增。听闻宋辽之间战事又起,便一直在打听消息。朝廷派出童枢密领军十五万在河北与辽人大战,而先锋官便是你我之师兄,有河北玉麒麟之称的卢俊义。” “玉麒麟卢俊义?”赵枢愣了下,却在心中暗道:“这卢俊义在水浒传中是水泊梁山上的头领,如何眼下便出现了?就算水浒传是假的,可宋江起义却是不假。只可惜,水浒中未曾说过卢俊义前事,否则便能知晓此次战役的胜负了。可若是此次胜了,卢俊义在上梁山之前,当不会回乡做个员外!” 仔细思度半晌,赵枢这才开口道:“师兄,若信我,此次勿去!待过几年,小弟定保师兄个前程…” “为甚么?”周德皱眉道:“卢师兄最得爹爹真传,此次由他领军,定能大胜辽人,我此去可助他一臂之力,也能博个封妻荫子,你又何苦阻拦?至于你说的前程,却不是我想要的。功名自当从马上取,我却是不屑靠人情出头…” “话不是这般说…”赵枢苦笑道:“我许你前程,也是让你上阵杀敌,虽不可保证全胜,至少没人敢暗中害你,或夺你功劳。你随着卢师兄,他自保尚难,又如何能看护你?” “你这是不信卢师兄?”周德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我自是相信卢师兄,却是不信童贯那厮。”赵枢满脸无奈的说道:“试想,以卢师兄的能力,童贯那厮定要笼络于他。可卢师兄的脾气最是憨直,又怎会甘愿雌伏于一阉宦?届时将帅不和,又怎能打胜仗?恐怕卢师兄退不得辽人,反丧性命。师兄此去只怕立不得功劳,却白白陪死!” “这…”周德也不是傻瓜,自能明白其中道理,他沉声道:“若照师弟所言,卢师兄岂不危殆?若如此,我更当前往!以我的武功,正可助他…” “这…”赵枢闻言一愣,差点给自己一个嘴巴。武人重义气,他却是失了计较。眼见阻不成周德,便笑问道:“师兄若去,可曾问了师父?” “爹爹自是同意…”见赵枢不再阻拦,周德笑道:“卢师兄早就写信请爹爹相助,可爹爹自觉年老体衰,想让我前去。若非收了你做徒儿,爹爹怕家中无人看顾,早就打发我去卢师兄那里了。眼下家中有师叔照看,而你也甚是懂事,我方能放安心离去…” “师兄若果真要去,且等我一等,待我写封书信与卢师兄,如何?”见周德心意已决,赵枢便想提醒下卢俊义,也免得周德无辜受牵连。 “这却是不必了…”周德知道赵枢出身富贵,却也不想沾这个光。若是去了卢俊义处,不能上阵杀敌,还不如呆在家中。 “哥哥,战阵之上处处危殆,休说敌人凶残,便是童贯那厮也难以信任。我非是阻止卢师兄使你上阵,而是想提醒卢师兄莫要弄险!若给了童贯那厮机会,好歹坏了你们的性命!”见周德满脸不以为然,赵枢心下焦躁,恨不得将他打晕了带回去。 周德却是不信,只把脑袋乱摇道:“童贯那厮又不会想打败仗,如何能做这般自毁长城之事?五郎太过杞人忧天,待哥哥打个大胜仗回来与你看看…” 见此情形,赵枢实是没奈何,便将心一横,牙一咬,托地站到周德面前道:“若哥哥不听我言,我便是死,也不放哥哥去…” “既是这般,便让爹爹与你说!”周德无奈,拉着赵枢直入中堂。 见儿子又回来了,周侗不免有些疑惑,可听了周德所言,心中甚是开心。同门师兄弟自当团结友爱,赵枢这般却是尽了兄弟的情谊,他不禁笑道:“五郎的担忧却是有理,可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若担心危险,便不让大郎上阵,习武又有何用?俊义乃是师兄,自会照顾大郎,你无须担心…” “师父!”眼见周侗也这般毫不在意,赵枢心下焦急,口里说道:“徒儿身份尊贵,他日定能带着师兄出人头地,又何必这般着急?由徒儿照拂,不比那卢俊义强得多?” “这我自是知晓,可你又明白否?”周侗叹道:“大郎长你十余岁,待你能上阵,多则二十年,少则十年,这些岁月却让他虚度?” “这…”赵枢愣了下,却是梗着脖子说道:“便是虚度,也比丧命来得强。须知他是你的独子!” “你怎地就这般肯定,大郎此去必有危险?”见赵枢如此坚持,周侗心中也有些疑惑,可他又想不出赵枢制止周德参军的缘由。若仅仅因为领军者乃是童贯,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我…”被周侗问住,赵枢满脸苦涩,休说实话不能说,便是说了也得有人相信,他看着周侗,托地跪倒下去,无奈的说道:“师父,且信我这一回,便是哥哥果真要去,也让我捎封信与卢俊义。否则徒儿今日便跪死在此…” 第二十五章 有人求救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你你…” 见赵枢果然跪在那里,赫然一副不答应,便不起来的架势,周德指着他一连说了几个你,却是不知该说些甚么好。 “也罢,便写封信捎与俊义…”这般情形下,周侗也不再劝说,他知道赵枢是为了周德好,而周德却是他的独子,又何必拒绝,只是摇头道:“五郎,似你这般,却是将大郎得罪惨了…” 眼见目的达成,赵枢方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二人唱了个肥诺道:“得罪便得罪了,反正他是我家哥哥,了不起打我一顿,还能将我如何?我自是有恃无恐…” “赵五郎,你却是个贼泼皮!”周德实是无奈,只得指着赵枢骂了句,可赵枢却挤眉弄眼,还了张笑脸,使得他满心无奈,却又无处发泄。他实在不懂,为何会被一个小他十余岁的孩童拿捏住。 赵枢可没心情继续纠缠,他回房亲手写了封信,便唤过小卓子将肃王大印取了出来,在信的末位印了上去。又拿出检校太尉大印,也印了上去,只希望卢俊义能够重视。封好信口,他才回到中堂,将信递了出去。 “便是这封信?”周德伸手取信,可赵枢却抓的很紧,连拽了几下,都没能拽出来,他不禁恼怒道:“既是写好了,为甚不给我?你还要如何?” “哥哥,可能不去?”赵枢捏着信的手甚紧,眼中满是不舍,他真的很不放心卢俊义,实不愿让周德前去。 “早已答应了卢师兄,怎地不去!”周德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若非你强留,我已在路上。速将信与我,我这便上路。否则去得晚了,错过宿头,吃苦的还是我…” “五郎,且让大郎去罢…”见赵枢这般强留,周侗自知若再不发话,周德今日定是难以成行,便开口劝道:“须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大郎此去便是真有甚么危难,也定当逢凶化吉。眼下,他的功夫已然远超往日。便是打不过,还逃不得么?你且安心…” “师父!”赵枢托地一跺脚道:“去罢去罢,我不管了便是…” “却还是个孩子…”周侗笑着摇了摇头道:“莫耍性子,且与为师一同送送大郎…” “唉…”赵枢叹了口气,心中又有些无奈,只得随周侗一同起身相送。三人走到门口,赵枢紧握着周德的手道:“哥哥,万事小心,遇到危难,切莫迎难而上。若童贯针对卢师兄,便拿我给你的信去见他,想来他会给我几分薄面…” “呃…”周侗父子愕然,却不曾想过赵枢竟有这般面皮。周德不禁笑道:“看来五郎这封书信,却是我与卢师兄的保命符呢…” “哥哥休要大意,这军中猫腻不比其他,若有行差踏错,便是性命之忧。小弟也是姓赵的,与当今官家略有些关系。若非哥哥不屑人情,我便写封信与童贯,保哥哥一个前程,想来也不是甚么难事…”不得已之下,赵枢隐晦的点了点自己的身份。他与周侗情似父子,早将周德看作亲生兄长,实不愿见周德有何危难。 “这…”见赵枢说的严肃,周侗父子齐齐一愣,他们早知赵枢身份高贵,却不想是个皇族。周德仔细打量了赵枢一番,托地一躬到底,吓得赵枢连忙相扶,却是扶不起来。 赵枢蹙眉问道:“哥哥这是作甚?” “为兄谢过五郎厚德…”周德硬是拜了下去,方才起身道:“五郎千方百计隐瞒身份,竟不想为了我暴露,这让为兄何以为报…” “在我心中,早已将你看作亲生哥哥,安然回来,便是最好的报答…”赵枢盯着周德,似是想把他印在心底,眼中那丝留恋,使周德的心颤抖不已。 “我这便去了,爹爹、五郎,保重!”周德唱了个肥诺,便转身而去,他实不敢再继续逗留,似这般下去,他生怕自己会舍不得走。 “哥哥,保重!”望着周德越走越远的身影,赵枢抱拳大喝了一声,只见周德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渐渐消失在巷口,使他怅然若失。 “五郎,回去吧…”周侗唤了赵枢一声,便转身回屋子里去了。趁着没人,他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周德是他的儿子,他心下也是不舍,可雏鹰不能总在老鹰的辟护下成长。 周德已然二十五岁,若不出去历练,又何以成才?边关军中正是历练人的好地方,又有卢俊义照拂,想来问题不大。虽说赵枢的顾虑颇让人担忧,但童贯好歹是朝廷重臣,又怎会与个先锋官计较。 难不成真等赵枢长成,再让周德出仕?那时候周德都快四十了,便是真有前途,也不免被人说三道四。再者说,这段时间,周德的武艺精进不少,连内气修为都升了两层,便是卢俊义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这也是周侗狠下心肠让他投军的原因。 “师父…”赵枢回过头轻唤了声,本还想埋怨几句,却不想看到周侗那衰老到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儿行千里母担忧,周侗发妻早丧,只有一子,赵枢并非不晓事的人,又怎会再去刺激他? 周德走了,整个周府似是失去了活力。烧饭做菜的事,自然便落到了小卓子头上。 …… 两个月后,有人自西北来,捎来了周德的书信,周府上下才恢复了往昔的气氛。可看着周侗老怀大慰的拿着儿子的书信,赵枢心头却闪过一丝担忧。 自古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越是崭露头角,越容易被童贯关注。原本有个卢俊义,眼下又多了个周德。而周德又是这般出彩,性格更是宁直不弯,摆明了是让童贯心里记恨。赵枢只望周德万勿那般矫情,否则便大事不妙了。 坐在那里,赵枢张了张口,又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虽说他的想法有理,却又何必在这个关头上扫兴。老怀甚慰的周侗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唤小卓子去买了些酒食,在家中庆贺。 赵枢、陈广、周侗三人围成一团,小卓子也敬陪末座,四人齐齐举杯,预祝周德在军中能有所为。赵枢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也诚心的祝福着周德,只有陈丽卿甚么也不懂,只黏着他讨肉吃。 酒方未酣,突听得外面有人敲门。小卓子连忙前去开门,却见个大汉披头散发的跑了进来,对着周侗纳头便拜,口里呼道:“师父救命…” 周侗得了儿子的消息,心下大喜,便多喝了几杯。正朦胧间,见有人向自己磕头喊救命,他摇了摇脑袋,将酒意甩出,定睛一瞅,竟是自己的徒弟,不由蹙眉问道:“你又闯了甚么祸?” “徒儿未曾闯祸,却是受人冤枉!”壮汉插葱也似磕下头去,嘴里只是哭道:“徒儿仗着些本事,在街前开了家食肆,卖些酒肉。可事不凑巧,对门也开了家酒肆,却眼红俺家生意红火,终日找人来厮闹,徒儿一怒之下,便动手打了对方。不想昨日开封府来了几个差役,说是俺打死了人,要俺偿命…” 听到出了人命,周侗却是酒醒了,他虚眼睛盯着壮汉看了半晌,突地冷笑道:“休要瞒我,若仅仅是食肆,哪会有人眼红,且说说你还做了些甚事?” “这…”大汉哭不下去了,只是喏喏说道:“徒儿还…还在食肆里放了几张台子玩几手…” “那便是赌了…”周侗怒道:“我且说过多少次,休要沾这些个污秽玩意,你总是不听。眼下惹出祸来,让我怎地救你?他日若有人说我周侗的徒儿,却是个开赌档吃人血肉的,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这心术不正的东西,以后休说是我的徒儿…” “这…”大汉跪在地上,满脸悲戚的问道:“师父,你这是要逐俺出师门?” “是!”周侗摇晃了两下,却在桌上一拍道:“你我师徒之缘,便…” “师父…”没等周侗说完,赵枢却打断了他道:“这关扑虽是不好,却也是朝廷允许的。想来以师兄的性格,若是没由来,自不会作此龌龊勾当,且听听他的解释,再做决断如何?” “这…”周侗怒过,火气却是消了几分,他端起小卓子送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方才说道:“你且说说,为师早已荐你入了禁军,还抬举你做了个教头,俸禄已是不少,再加上食肆收入,又何苦做那害人的勾当?” 壮汉给了赵枢个感激的眼神,方才磕头道:“师父有所不知,俺娘年前生了场大病,却须得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若是差了还不抵事,非得百年以上山参,方得有效。禁军教头俸禄虽多,又能买几根参须。那食肆自不必说,根本赚不到钱…” 听得这话,赵枢心中却也闪过一丝同情,既是为了亲人,又没做甚么大恶,自不用小题大做,便开口劝道:“师父,师兄虽说做了腌臜事,却也是为了孝道,还请师父原谅则个…” 第二十六章 收得史文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听了壮汉的辩解与赵枢的劝说,周侗心中的怒气彻底消失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母亲有病却没钱医?这般情形下,才开了几个台子耍耍钱,已是难得,若换了其他人,说不得便去拦路打劫了。 想到此,周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自是能原谅他,可大宋律法又当如何?便是误杀,也得充军刺配,哪得善了…” “唉…”壮汉听得此言,却是叹了口气道:“只要师父不怪,徒儿便心满意足了。若事不可为,徒儿这便收拾家当,连夜离去,也免得连累师父…” “你能去哪里?”周侗叹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大宋的,难不成你要跑到西夏或是辽国去?” “师父说笑了,徒儿再不肖,也做不得汉奸!”壮汉擦了把脸道:“徒儿在曾头市尚有个至交,为人甚是仗义。若徒儿前去投奔,他定会收留,只是怕连累了他而已…” “曾头市?”赵枢听着这名字觉得十分耳熟,不由笑问道:“师父,这位师兄进门便喊救命,却是不曾通过姓名…” “这位想必是师父新收的弟子,俺唤作史文恭,却是早几年入门,当是你的师兄!”壮汉却也爽朗,笑着拱了拱手,做了个自我介绍。 “原来是史师兄!”赵枢连忙施了一礼,却在心中急转道:“史文恭,这名字怎地这般熟悉?曾头市、史文恭、卢俊义,莫不是水浒传中,一件射杀晁盖的那个史文恭?” 想到这,赵枢心中窃喜,毫无疑问,这史文恭是个有本事的,而且本事不在卢俊义之下。眼下他正在难中,绝对是收至麾下的好时机。虽说自己这里没有地方安置,可赵桓那里却可以给他个身份。只是赵枢尚不知他人品如何,却是不敢直接收留。 “师父,我有话与你说…”看了看史文恭,似这等人才,赵枢实是不想放弃,便将周侗拉到一旁问道:“师父,这史文恭人品如何?” 周侗蹙眉道:“为师的弟子自是不错,文恭此人虽是有些小聪明,却也并非坏人,于大是大非上,尚能把持得住。为人也颇为仗义…” “行…”赵枢要得便是为人仗义,若是不义之人,救了也白救,他便笑道:“师父,师兄既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徒儿便救他一救…” “你待如何救他?”周侗蹙眉道:“若是利用你的身份免除他的罪过,为师宁愿你不救他。为师不要作奸犯科的徒儿,更不要贪赃枉法的徒儿…” 赵枢笑道:“师父哪里话,些许小事,怎值得徒儿贪赃枉法?以徒儿观之,史师兄当未曾杀人,只是有人买通了开封府中人,企图霸占师兄的产业。我只需让开封府尹详查,定能洗清师兄身上罪过。若师兄果真作奸犯科,徒儿也不会救他…” “如此最好!”周侗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可不想让赵枢为了史文恭而枉法。须知做人便是这般,一旦做错,往往会一错再错。就如同那句儿时偷针,长大偷金一般。赵枢是个有前途的,又出身高贵,何必沾上污点。 见周侗同意了,赵枢这才上前扶起史文恭问道:“史师兄,你打死人之事,确实是冤枉的么?” “自是冤枉的…”史文恭虽不知周侗与赵枢说了些甚么,可他是个聪明人,见赵枢这般发问,连忙没口子答道:“那日来俺店里闹事的是街面上有名的泼皮,唤作白花蛇李武,为人最是刁钻,岂会真被打死?再说了,打完他第二日,俺还见他在街上向来往客商索要钱财去耍,便是当夜死了,又与俺何干…” “既如此,我便帮你洗了这杀人罪!”赵枢笑道:“可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我得知你曾作奸犯科,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师弟放心,为兄自幼与师父学艺,虽说爱耍些小聪明,却从不做那些坑害百姓之事!”史文恭满脸自豪的拍了拍胸口,倒让赵枢觉得他一身正气。 见此情形,周侗没好气的说道:“还好意思夸口,若非你开设赌档,怎会落得这般田地?倘使能逃过此劫,休要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须知人在做,天在看。虽说官府不禁关扑,可多少人因此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徒儿晓得…”史文恭羞愧的应了句,却又满脸失落的说道:“这贼老天当真不给人活路,俺便是洗脱了杀人罪,恐怕也难以在汴京城中立足。自打官府将俺拿去问询,禁军便将俺开革了,那食肆也被封了。没了营生,俺那老娘的病也没得医了。师父能否帮俺寻个营生?” 见史文恭竟这般凄苦,赵枢收服他的信心更足,不由笑道:“休要这般担心,若你果真冤枉,届时一并发还与你。至于你老娘的病也不是问题,你我乃师兄弟,小弟家资颇丰,休说须得人参,便是拿人参当饭吃,却也无妨…” “师弟,此话当真?”史文恭满脸兴奋的握着赵枢的手道:“俺就这么个老娘,自小将俺拉扯大,还没能过上好日子,便得了这病。若师弟能治好俺老娘,俺便与你当牛做马…” “这般至孝之人,又岂是大奸大恶之徒?”见史文恭为了母亲竟能做到这般田地,赵枢心下却也认可了他,便笑着说道:“当牛做马倒也不必,不如与我当个护卫,他日却也能给你个前途…” “这…”史文恭愣了下道:“休说前途,俺眼下只想多赚些钱财供养老娘,若师弟舍得钱财,俺便是为你看家护院却也无妨…” 赵枢闻言哈哈笑道:“史师兄倒是个实诚人,你且放心,待你洗清杀人罪,我便为你老娘医病。四季衣服,每日供奉绝不会少她半分,你娘便是我娘…” “此话当真?”听赵枢这般说,史文恭心下却打起鼓来。也无怪他担心,以赵枢这般年纪,却说出如此大话,实是让人难以相信。可他看到周侗并未反驳,却又不得不信。以周侗的为人,绝见不得自己徒弟胡吹大气。他不由暗自揣度道:“难不成这小师弟出身富贵人家?” “当不当真,且看再说!”见史文恭面露怀疑之色,赵枢也不辩解,只是对周侗说道:“师父,徒儿这便陪师兄去趟开封府,将事情搞清楚…” “去罢…”周侗笑着挥了挥手,他相信史文恭是无辜的。虽说初时将史文恭骂了一顿,却也是恨铁不成钢。 见周侗竟这般相信赵枢,史文恭也下定决心,随着赵枢往开封府而去… …… 其实,以赵枢的身份,本无须这般麻烦,可周侗不希望他枉法,而他自己也不想做个似宋江那般的及时雨。在他看来,错了便是错了,即使错得再有理,那也是错。是非善恶分明,方为大丈夫。便是包庇,也顶多在灰色地带徘徊。若是连杀人放火的贼盗也包庇,岂非善恶是非不分? 到了开封府,众衙差还以为史文恭是来投案的,直接上了枷锁。赵枢倒也不在意,可等了半晌,却不见开封府尹审问,只有个文吏拿着判词出来,其中很明显有猫腻。赵枢立时令小卓子持令牌入开封府,吓得开封府尹差点没昏过去。 谁也不曾想到,只是个小案子,竟将肃王这尊大神惹了出来。若是别的王爷,开封府尹尚敢扮演下强项令,可眼下宫内宫外都传言赵枢乃官家最疼爱的皇子,便是昔日的三皇子赵楷也比之不及。 开封府尹连忙将案件重审,在小卓子的要求下,却是公平公正,毫无偏袒。史文恭果然无罪,那白花蛇李武的确死了,却是酒后失足,磕死在台阶上。洗清了冤情,赵枢又陪他接了老娘,才回到周侗府邸。 向周侗禀明缘由后,赵枢又拿出千年人参为史文恭之母治病。看着母亲的气色渐渐恢复,史文恭心下感激,却不知该如何报答,便跪在地上,插葱也似磕下头去,赵枢拦都难不住。 此时,周侗方才说道:“文恭,五郎是个有前途的,你跟在他身边,定能有个前程…” “师父,徒儿知道…”史文恭本就是个仗义之人,眼下脱得大难,又得灵药治好了母亲,他早已把赵枢看作恩主。记起赵枢请他做护卫的事,便笑道:“师弟已收俺做了护卫,自今日起,俺自当以性命保护他,若有人想伤他分毫,须得从俺的尸体上跨过去…” “希望你记得今日所言…”周侗只看了史文恭一眼,便不再理他。 那史母听得儿子之言,却也点头道:“得人恩惠千年记,我儿须得好好报答恩公…” “孩儿自是醒的…”史文恭唱了个肥诺道:“公子,但又所命,文恭莫敢不从…” “师兄请起!”赵枢扶起史文恭道:“我定不让师兄为了今日而后悔,他日虽不敢说封王,封个侯爵,当是没甚么问题…” “若果真如此,这条命便是卖你,也算值了…”史文恭听了赵枢的话,并没有言语,只是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却被脸上憨厚的笑容遮掩住了… 第二十七章 咋闻林冲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如此轻松便将史文恭纳入麾下,赵枢颇为自得。待小卓子将身份令牌与店铺之事都搞定后,史文恭千恩万谢的前去接收,而史母身体不适,服了药后,便被安排在客房休息。幸得周府颇大,否则又多两人,还真不太好安置。 中堂里只剩下周侗与赵枢相对而坐,沉默了会,周侗方才笑问道:“五郎,眼下便要发展势力了么?” “师父说得哪里话,师兄有难,我这做师弟的,自不能袖手旁观不是?”赵枢端起茶碗抿了口道:“师兄是个有本事的,与其使他投奔甚么曾头市,替他人做牛马,不如在我麾下做事,还能有个奔头。更何况,史大娘这般身体,又怎耐得长途奔走…” “皆是你有理…”周侗笑着摇了摇头,那史文恭能在赵枢麾下当差,却是值得庆幸之事,至少不会误入歧途。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似是心下有甚烦恼。 赵枢不禁蹙眉道:“师父何故叹息?若有难事,且与徒儿说,想来这汴京城中,尚没有徒儿摆不平的事!” 见赵枢拍着胸口这般大包大揽,周侗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子,莫不是当这汴京城是你家的?” “若师父这般说,倒也无不可…”赵枢笑道:“师父莫要忘了,徒儿也是姓赵的,与官家颇有些关系…” “这…”周侗愣了下,却是忘了这茬,不由苦笑道:“便是与官家有关系,又怎斗得过高俅、童贯…” “做甚么与他们争斗?”赵枢不解的说道:“若是大事,自不用我管,若是小事,他们怎地也得卖我个面皮。师父莫不是得罪了他们?无妨,待徒儿前去劝说一番,他们自不敢再为难师父…” “此话当真?”周侗惊道:“你果真能劝得童贯、高俅?” “感情师父一直都不信我!”赵枢扶着胸口,做出一脸悲戚状,带着哭腔说道:“徒儿太伤心了,心都碎了…” “休得搞怪,说正事!”周侗将脸色一正,吓得赵枢赶紧坐正,双手合十,做出副乖宝宝相,却使得周侗绷不住笑道:“你这小子,果如大郎所言,竟是有股泼皮性子…” 赵枢辩道:“师父,泼皮有甚不好?那汉高祖刘邦年轻时横行乡邻,还不是被人称作青皮?英雄莫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徒儿习得一身本事,自得有个大度的性子,若太过刚直,又如何招揽英才?想做大事,须得人才济济…” “你想做得甚么大事?”周侗笑道:“莫非是谋朝篡位?” “没兴趣,便是与我个皇帝做,也没甚意思!”赵枢笑道:“我既是习武,自是要征战沙场,成就卫霍之功,平辽灭夏,吞并五胡…” “好大的口气!”周侗冷笑道:“若这般功劳轻易便能做成,那秦皇汉武却也不会被称颂千百年了…” “正是不易做,方得师父相助!”赵枢笑道:“师父应当有不少徒儿,何不荐几个有本事的与我?” “唉…”周侗一拍桌子,长叹道:“若早知你有这般能耐,为师…唉…” 见周侗心下郁闷,赵枢眼珠一转,说道:“到底是甚事,让师父这般烦忧?且与我说说,若真是高俅、童贯得罪了师父,我便去烧了他们家房子与师父出气…” “端的不当人子!”周侗哭笑不得的说道:“若能这般还须得你?为师亲自去烧,岂不是更畅快?” “也好!”赵枢抚掌笑道:“我便陪师父走一遭,师父你说,咱烧谁家…” “便烧…”周侗突地反应过来道:“谁家也不烧!你这叵耐厮,休得胡闹,小心我收拾你…” “师父舍得么?”赵枢腆着脸凑上前去,笑着说道:“徒儿这不是见师父心下烦闷,才变着法让师父开心么?” “却是难为你了…”周侗苦笑道:“可想起我那苦命的徒儿,心中便有股郁气难以发散。真不知这世道怎地了,凭甚么好人总是遭难…” “师父,到底怎地了?便是杀人罪,徒儿都能将它洗脱,你又何必烦恼,只管说与徒儿…”见周侗心有郁结,赵枢的好心情也不翼而飞,只想着为周侗排忧解难。 “眼下已然晚了…”周侗叹了口气道:“你那苦命的师兄已被刺配沧州。可怜我那徒儿,武艺却是除你之外,所有徒儿中最高强的。为人忠厚仗义,一心报国,竟被那些误国奸贼陷害…” “武艺高强?为人忠厚仗义?”赵枢闻言心下大喜,他要的便是这等人才,不由笑道:“师父,刺配沧州算个甚?大不了将他调回听用便是!徒儿发话,便是开封府亦不敢有违,何况区区配军?只是不知这位师兄姓名…” “若能救得他,却是个好帮手!”周侗闻言也甚是高兴,便笑道:“你那师兄唤作林冲…” “甚么?林冲?”赵枢惊讶的问道:“世间果有林冲此人?” “自是有的?”周侗蹙眉道:“莫不是你曾听说过他?” “自是听过,却是前世书中,水泊梁山头号大将,马军五虎之首!”赵枢心中暗转,却不曾说出口,只是心下有些不解,起初他以为身处宋朝,可眼下竟都是水浒中人。他不由在心中暗自忖度:“莫非自己来的不是宋朝,而是水浒世界?” 这也不怪赵枢疑惑。那水浒传同三国演义一般,同为中国四大名著,唯一不同之处,便是那三国演义是七分真三分假,而水浒传却是七分假三分真。可水浒传写的既是宋朝的事,又有三分真,出现几个书中人物,却也不奇怪。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赵枢便将心头疑惑放下。反正无论是宋朝,抑或水浒,他都得过下去,既然遇见了,他自得管,便笑着说道:“师父有所不知,家父与官家颇为相得,家中也有几个站班的禁军卒子。却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禁军中有个好汉唤作林冲,为人仗义,擅使杆长枪!” “原来是听禁军中人所言,倒也无怪…”周侗笑着抚了下胡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须知普通皇族家中都是自己招收的庄客,只有受宠的皇族方能自募宿卫,而能得禁军站班者,唯有诸皇子女… 赵枢可不懂这些弯弯绕,不想在无意间竟将自个身份完全暴露,可他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且不说他与周侗情同父子,就说他的武艺已尽得周侗真传,只差时间的积累,以及战场的经验,却也无须再这般在意身份。 见周侗扶须而笑,赵枢却有些急了,若是他不知道林冲也就罢了,眼下知道有此人,自是十分焦急,他可记得那林冲是硬生生被高俅父子逼上了梁山,不由急道:“师父,那林冲是否由于误入白虎堂而被发配充军?” “正是!你却是怎生知晓?”周侗感到有些奇怪,若说赵枢以前听说过林冲倒也正常,可误入白虎堂之事却在两个月前,知道此事的人更是不多,那时赵枢每日练武连家门都未曾出得,又怎会知晓此事。 “师父休管我怎地知晓,眼下事急矣!”赵枢心中大急,倒不是为了那林冲,而是为了林冲的娘子。若救不得那林娘子,便是林冲在眼前也难收服,若救得那林娘子,便是林冲上了梁山,也能诓得下来。可林冲刺配已不知过了多久,他实不知那林娘子是否还活着。 “事急?有甚么可急的!”赵枢心里着急上火,可周侗并不知晓,他摇头叹道:“你那林师兄两月前便已发配,眼下差不多都到了沧州了。” “我非是为那林冲,而是为了林娘子!”赵枢急道:“我听闻高俅父子之所以难为林冲,是因为高衙内看上了林娘子,那林冲走时,还将林娘子休了!” “正是!林冲休了娘子,是为了不连累她…”见赵枢说的着急,周侗也重视起来,那林冲毕竟是他的徒儿,他又怎能不关心?便蹙眉问道:“既然休了,自与林冲无关,还能有甚么事?” “师父哇,这便是林冲的失误!”赵枢拍着额头道:“若是林冲不曾休她,她尚有个念想,可林冲休了她,那高衙内便有借口斯缠。林娘子刚烈,自是不会从了高衙内。那高衙内心中暗恨,必会派人去害林冲。不论林冲死不死,那高衙内只要诈称林冲已死,那林娘子会如何?” “林娘子刚烈,定然自戕以殉夫!”周侗立时明白了过来,嘴里叫道:“哎吔,不好,林娘子危矣…” “师父,咱们分头行事,你且去张教头家安抚住林娘子,我这便去高俅府上求情,望能保得林冲家小…”赵枢转身刚要离去,却突地想起一事,连忙说道:“师父,若在张教头家碰上高衙内,且将他打发走,万勿与他动手,否则高俅便是听了我的,却私下里动手,我们却也难以防备。” “为师非是那不知好歹之人!”周侗翻了个白眼道:“速去办事,休让你林师兄落得遗憾…” “徒儿知晓…”赵枢应了一声,便带着小卓子匆匆而去,而周侗亦往张教头府上去,师徒俩神色焦急,却也不知能否成功… 第二十八章 求情太尉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枢回府换了身衣服,便带着小卓子往高太尉府而去。幸得高俅也住在御街,离肃王府倒是不远。站在高府门口,看着高大富丽的府门,赵枢轻轻叹了口气,方才吩咐道:“上前递帖…” “干甚么的?”高府门前站班的禁军卒子见有人靠近,连忙上前询问。若是寻常百姓,他们早就驱赶了。可赵枢主仆二人衣着、气度皆颇为不凡,那些禁军卒子才装作没看见。可有人靠近高府,若再不询问,却是失职了。 “将这个递给高太尉…”小卓子从怀里掏出张红色烫金拜帖,拜帖上写着:检校太尉、肃王赵讳枢拜上。 “你…请稍等!”那卒子本想索贿,可看见烫金拜帖上的官职竟比自家主人还高,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将拜帖掉在地上,索贿的念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至于说拜帖是假的,相信没人会跑到太尉府门口来行骗。 没等多久,高府便中门大开,一个年过三旬的汉子走了出来。这汉子虽不说虎背熊腰,却也颇为壮实。方正的脸庞,白净的面皮,手抚三缕微髯,端的是正气威严,只是那对三角眼破坏了气氛,实是令人惋惜。 “哪位是肃王爷?”那汉子盯着赵枢,似是已然确定,可嘴里还是问了句。 “敢问阁下是谁?”赵枢拱手施了一礼道:“小王便是赵枢…” “哎呀呀…”汉子叫了声,连忙唱了个肥诺道:“下官高俅见过肃王殿下…” “你便是高俅?”赵枢再次打量了汉子一番,从上至下,除了那双三角眼以外,他实是看不出高俅哪里像奸臣。可想想也是,若真长的如书上那般不堪,皇帝看着都厌恶,哪还会宠信?又不是所有皇帝都有特殊爱好! “下官正是高俅!”高俅又行了一礼,却是明白了赵枢的意思,不由笑道:“是不是有人说下官是奸臣,王爷想看看下官有没有奸臣相?” “太尉说笑了!”赵枢也反应了过来,这般打量人却是无礼,便躬身道:“小王是被太尉一脸正气所摄…” “哈哈…”高俅爽朗的笑道:“谢王爷赞赏,王爷请…” “太尉请!”赵枢上前扶住高俅的手臂,俨然以晚辈自居,却使得高俅十分满意。 二人把臂进入高府,在中堂分宾主坐定,待下人捧上香茶,高俅方才问道:“王爷大驾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赵枢此来是有求于人,又怎会拿大,便笑着说道:“我父常言,太尉乃他的玩伴,算的上是朋友,小侄却也不敢拿大,太尉唤我一声五郎便是!” “这…”高俅愣了愣道:“下官安敢无礼…” “俅叔却是自谦了!”赵枢笑道:“便是个老仆,跟随主人久了,还得受主人家小辈尊敬,何况俅叔乃我父之友?” “也罢,老夫这便逾越了…”见赵枢盛意拳拳,高俅也不在推脱,只是抿了口茶,方才笑问道:“不知五郎此来,有何要事?” “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小侄此来,却是有事相求…”赵枢站起身唱了个肥诺道:“不知俅叔可能应允…” “这…”高俅抚着胡须的手一滞,却又笑道:“五郎有求,老夫岂敢不从,可若是超出老夫的能力之外,却也没奈何,还望五郎勿怪…” “自是不会让俅叔太为难!”赵枢笑道:“俅叔应当知晓,一年多前,小侄出宫拜了个师父学些武艺。今日听说,我那师父有个徒儿得罪了衙内,还请俅叔从中转圜,小侄替我那位师兄向俅叔与衙内赔礼了…” 说着,赵枢站起身向着高俅便是一礼,那高俅连忙相扶,口里说道:“五郎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且问令师兄姓甚名谁,待老夫详查一番…” “却也不是别人,便是那禁军教头林冲…”赵枢笑道:“小侄也晓得那林冲得罪衙内是罪该万死,怎奈何师父对他颇为疼爱,我这个做徒儿的,自是要为师父分忧,方才厚着脸皮来见俅叔,望俅叔能与我个面皮…” “这…”高俅犹豫了下,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看上了林娘子,可是不答应的话,休看眼下赵枢一口一个俅叔叫得亲切,若翻起脸来却是不认人的。想了半晌,他方才咬牙道:“既是五郎求情,老夫自当照办,可我儿早已派出福安、陆谦前往沧州,恐怕…” “这却是无妨…”赵枢挥手制止了高俅,笑着说道:“若福安、陆谦杀了林冲,也只怪他无能,小侄绝不怪俅叔…” “也罢…”高俅笑道:“若是这般都没事,说明那林冲福大命大,老夫不与他计较便是…” “多谢俅叔…”赵枢又行了一礼道:“只是世兄那里,还望俅叔说声,放那林娘子一马,这汴京城中,好女子多了去,何必找个二婚再嫁的…” “五郎说的是,老夫会劝说二郎,不让他再去骚扰林娘子…”高俅笑着点了点头,他对付林冲本就不是为了林娘子,只是林冲落了他的面子,他想一石二鸟。如今赵枢前来说情,他又岂会为了个禁军教头的娘子与个王爷做对。 “这便多谢俅叔了!”赵枢又复站起身唱了个诺道:“俅叔公务繁忙,小侄便不打扰了。他日俅叔但有所请,小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五郎言重了!”高俅也起身相送,赵枢连忙让他留步,只身走出了高府。看着赵枢离去的身影,高俅却是颇为羡慕的说道:“此子刚柔并济,却是个人物,不枉官家这般喜欢他…” “爹爹这般赞他,却是太过了…”高衙内从屏风后踱了出来,他看着门外,眼中满是怨毒。自打他出生以来,还没有甚么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可偏生这林娘子,他几次出手都未能得逞。眼下竟惹出了个皇子,这让他心中甚是烦闷。得不到的东西总是好的,他可没打算放手。 “我儿,你都听到了,万勿再打那林娘子的主意!”作为父亲,高俅岂能不知儿子心中所想?为了不让儿子行差踏错,他干脆将事情点明。 “爹爹!”高衙内娇声跺脚道:“不过是个落拓皇子,都被赶出了宫门,你又何必将他看在眼里。那林娘子白嫩嫩、水淋淋,正是如花似玉,让人好不眼馋。孩儿岂肯放过?” “糊涂!”高俅将茶碗往桌上一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整日里游手好闲,欺男霸女也就罢了。如今竟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连我这个做爹爹的话都敢不听了?” “爹爹…”高衙内腻着声音讨好道:“孩儿怎敢不听爹爹的话,可那赵五不过是个发配了的皇子,凭甚么使得爹爹让步。” “你小子果真不学无术!”看着面前的儿子,高俅苦恼的摇了摇头。很多人都说,这高衙内是他的干儿子,实际上只有他自家清楚,这小子切切实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当年,他年少无知,勾引了个富家小姐的丫鬟,却是珠胎暗结,得了这么个儿子。可那丫鬟却因未婚产子,不堪他人言语,投水而死。年少得子却无人看顾,他便将此子带在身边。谁料想,这小子见得泼皮无赖多了,也养成了这般破落户的性子。 “爹爹,孩儿打小就这般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高衙内腆着脸埋怨,一副小儿女撒娇的模样,却让高俅想起了往日的回忆,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见此情形,高衙内心中暗笑,每次高俅不爽之时,他都会使出这招,却是万试万灵。可惜,偏生这一次便失灵了。 只见高俅突地神情一整道:“它事都好说,却是此事没得商量。若你再敢撩拨那林娘子,我便打断你的狗腿…便是那林冲,你也勿要擅自动手了。” “爹爹,这是为何!”高衙内急了,他摇着高俅的手臂道:“那林冲不过是个禁军教头,芝麻点大的官。爹爹却是当朝太尉,还是官家身边的红人。那赵五舍珠玉而就瓦砾,爹爹又何必委曲求全?” “委屈?不,一点都不委屈!”高俅笑道:“虽说爹爹是官家身边红人,然疏不间亲,那赵五郎再不肖,却也是官家亲子。若让官家知晓为父不敬他,便是口里不说,心中也定然不满。再者,以区区林冲,换我儿半生富贵,此事值得!” “爹爹此话怎讲?”高衙内问道:“我却有甚么富贵,在那赵五身上?” “我儿有所不知,那赵五非是被驱赶出宫,而是主动出宫的!”高俅捻着胡须,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可高衙内却是个棒槌,他这副模样,完全是做给瞎子看了。 “不都是出宫,有甚么不同,爹爹却也来糊弄孩儿!”高衙内嘟囔了一句,差点将高俅气出内伤。 “你这孽子…”高俅怒道:“这驱赶出宫与主动出宫,却是大不相同!驱赶出宫便是官家不再当他是亲子,我等欺之可也。然主动出宫,乃避祸之举,可见官家对他的疼爱,亦可见其智,或者其身后必有人。你这不成器的混账,真真气煞老夫…” “爹爹莫要生气,孩儿不是不懂么…”高衙内做了个扭捏状,满口应道:“孩儿便听爹爹的,不去找那林娘子便是…” “如此最好!”高俅看着儿子叹了口气,实不知他的话中有几分诚心,只望他万勿做出糊涂事才好。 可那高衙内却不知父亲的苦心,只是在心中恨恨道:“直娘贼,老子想得到的东西,管他天王老子也挡不住…” 第二十九章 美艳林娘子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自高俅府上出来,赵枢便回到周府,却见周侗正坐在中堂喝茶,他不由疑惑道:“师父,你不是应当在张教头家里么?” “林娘子无恙,我老呆在人家家中作甚!”周侗回了句,却是问道:“你去高俅那里怎地说?” 赵枢答道:“高俅答应我不再与林冲计较,也同意劝说高衙内不再纠缠林娘子!” “这般却是事了了…”周侗心里一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端起杯茶递给赵枢道:“五郎劳苦功高,且喝一杯茶罢…” “多谢师父!”赵枢接过茶水却摇头道:“师父,此事尚未了。据说,高衙内已然派出福安、陆谦去沧州取林冲性命了…” “甚么?那林冲不是死定了!”周侗大惊,手中茶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一堆碎片。 “我倒不担心林冲!”赵枢蹙眉道:“林师兄武艺出众,等闲杀不了他。我只担心高衙内依旧纠缠不休,没杀得林师兄,却诈称已然杀了…” “高俅不是答应你了么?”周侗眉头紧蹙,对赵枢的话有些不解。 “答应有何用?”赵枢冷笑道:“承诺是对有信用的人讲的,高俅那厮有甚么信用?待林娘子死后,他轻飘飘的说句,这只是高衙内趁他不备时所为,我又能如何?杀了高衙内?休说高俅不会同意,便是官家也不会同意!” “那该如何是好?”周侗突地一拍大腿道:“我这便将林娘子接来我家,若高衙内那厮敢来,某便打折他的狗腿…” “师父,你老不想要我这个徒儿了…”赵枢颇有些委屈的说道:“若你打断了高衙内的腿,此事定会闹到官家那。届时高俅定会说你是仗了我的势力,方敢收拾高衙内。到时候,爹爹定不会再让我留在此处习武…” “这也不成,那也不好,却当如何?”周侗虽说颇具军略,可说到朝廷争斗,却不甚在行。被赵枢否定了两次,他心下有些急躁,语气颇为不善。 “师父,若想保住林娘子,须得断了高衙内的念想!”赵枢呲着牙阴森的笑道:“便让林娘子去死好了!” “让林娘子去死?”周侗却也不笨,立时反应了过来,悄然说道:“诈死?” “正是!”赵枢点了点头道:“师父,事不宜迟,且随我去张教头家,今晚便让林娘子死去,我到要看高衙内那贼鸟厮还能如何!” “可若林娘子的死讯被林冲所知,那岂非不妙?”周侗皱着眉头,心下却是在为林冲担忧。他本以为能用钱为林冲买得性命,谁料高俅父子竟这般阴毒,使他感到一阵心冷。 “师父且放心,林师兄若是得知妻子已死,定会想着报仇,却不会寻死。伤心自是一定的!”赵枢摇了摇头道:“而且林师兄逃得大难,想得到京师的消息,却也不甚容易…” “此话怎讲?”周侗蹙眉道:“高俅不是答应你不与他计较了么?” 赵枢叹道:“师父啊,林师兄武艺那般高强,福安与陆谦两个贼鸟厮安敢直接刺杀,定是用计!在我想来,眼下时值隆冬,只需让林师兄看守仓库或草料场,再用一把火,便能结果了他的性命。就算他侥幸逃得,却也难逃朝廷的责罚,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也!” “这…”周侗愣了下道:“你说林冲那厮会落草为寇?!” “朝廷容不下他,他只得落草!”赵枢苦笑道:“若落了草,哪里能得到京师的消息。便是得到,也须得不少时日…” “那还管他作甚!”周侗怒道:“我没有落草为寇的徒儿…” “师父,林师兄落草是罪无可恕,却是情有可原。这大宋天下将乱,徒儿欲保这方山河,须得众人相助。若能得林师兄,自是如虎添翼!”赵枢心中对林冲极是同情,这般大将却被奸臣硬生生逼得无路可走,实是令人扼腕。 “天下将乱?”周侗尚是首次听得这般言语,不由问道:“此话怎讲?” 赵枢沉声道:“师父,这大宋天下自仁宗起便山河日下,神宗皇帝想中兴,却用错了王安石。哲宗倒是个发奋图强的,可惜寿命太短。到了当今圣上,虽说雄心尚在,却是个浪荡性子,用的都是贪婪之辈,迟早引发民变。届时北方胡虏南下,我大宋危矣…” “这…”周侗只是个武人,做了几十年的教师,却很少去考虑朝廷大事,听得赵枢这般说,他心下竟是信了,又问道:“若真如此,当如何?” “自是招天下英雄齐抗异族!”赵枢满脸正色,挥舞着拳头道:“我大宋非是没有忠臣良将,只是被那些文人排挤。孰不见,狄武襄征战沙场,群敌胆寒,竟被区区文人逼得走投无路。仁宗无能,护不得忠臣良将,某虽不才,却想让大宋布武天下…” “好!”周侗突地一拍桌子道:“五郎有此大志,不愧为我之徒儿,且说说当如何做?” “呃…”赵枢愣了下,却发现自己跑题了,便笑道:“师父,你我当务之急是救下林娘子,其他待以后再说!” “对对!”周侗连连点头,却又问道:“怎地救?这又死又活的,甚是麻烦,还得你来设计!” 赵枢笑道:“师父,不如你带我去张教头家再作打算如何?” “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周侗也是个急性子,拉着赵枢便往张教头府上而去。 …… 张教头住在瓦子巷,这里住的几乎是禁军中人,还有些贫苦百姓。巷里虽说破败,却也还算整洁。周侗来到一家略微殷实的人家门口,轻轻的敲了几下,过了一会,才有人前来应门。 应门的是个老汉,满脸皱纹,头发斑白,佝偻的身躯却显得颇为雄壮,可见年轻时必是条好汉。这老汉见是周侗,脸上的愁苦立时不见,连忙打开门道:“周老哥,我正想去寻你,你怎地来了?” “先进去再说!”周侗拉着老汉直入中堂,随口将赵枢介绍给他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唤作赵枢,是个颇有能力的。你家女儿女婿能否保全,须得看他…” “呃…”那老汉闻言一愣,连忙向赵枢行礼道:“若是小官人能保全我家女儿女婿,老汉便是与你当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见老汉这般说,赵枢若再不知道是谁,那便傻了。他连忙扶住老汉道:“张教头无须如此。林冲乃我师兄,我也须得个好帮手,合则两利,救了他也是件好事…” “不管如何,我都得谢过小官人…”张教头虽然年迈,力气却是不小,赵枢扶他不得,只得受了一拜。 待众人坐定,突地听闻隔壁有哭泣声,赵枢不禁蹙眉问道:“张教头,我师父对我说,林娘子颇为平静,怎地你家还有人哭泣?” “唉!”张教头叹了口气道:“小官人有所不知,周老哥才走,高衙内那厮便带人来了。纠缠间却对我女儿说,我那女婿已然被害,故而我女方才哭泣不止…” 赵枢笑道:“高衙内那厮的话又岂可尽信…” “怎奈何他说的活灵活现,便如亲眼所见…”张教头摇了摇头,休说林娘子信了,便是他也信了。 “莫不是他说林教头被烧死在了草料场,便是未死也会被官府缉拿,拿到也是死路一条?”赵枢神秘一笑,却惊得张教头目瞪口呆。 “你…怎生知晓?”张教头吞了吞口水,看向周侗,可周侗竟仿佛未曾听到,只端着茶碗细细嘬着。 “欲让林娘子死心塌地的跟他,自是要编的像些,在我看来,这般却是最像!”赵枢也拿起茶碗抿了口,以掩饰脸上的笑意,他心中暗道:“若没有林冲此人倒也罢了,既是有,自是与书中相差不多。我只怕蝴蝶效应,坏了他的性命,方才不妙…” 或许是赵枢说话的声音大了些,隔壁的哭泣声突地停了,只见厅外走来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盈盈下拜道:“小官人万福,若能救得我家官人,奴家无以为报,来生定当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嫂嫂不必这般多礼,我与林冲乃师兄弟,相助自是应当…”来下拜正是林娘子,赵枢连忙上前相扶,林娘子顺势起身,正与他四目相对,霎时间却让他看的呆了。 只见这林娘子莹莹水水,晶晶嫩嫩,白皙的肌肤一点透红,两腮却似桃花半开,娇艳非常。银钗斜插,云髻半耸,腰似弱柳扶风,脚下胜金莲三寸。凑近前,阵阵香气袭人,行动间,只见媚态万千… 见赵枢愣愣的盯着自己,林娘子却是脸上一红道:“还请小官人自重…” “呃…”赵枢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道:“嫂嫂果真极美,难怪高衙内那厮念念不忘。连我这未满十岁的孩童,都有些难挡嫂嫂的魅力,还请嫂嫂勿怪…” “未满十岁?”打量了下赵枢的身高,林娘子心中却也有些惭愧,不由再次拜道:“叔叔勿怪,奴家最近却是被高衙内纠缠多了,心中烦闷…” “无碍的!”赵枢笑道:“我与林冲乃自家兄弟,与嫂嫂也是一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此来,我却是要帮嫂嫂摆脱高衙内的纠缠…” 第三十章 火烧张家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听得赵枢所言,林娘子大喜道:“叔叔所言当真?我当如何摆脱高衙内的纠缠?” “死了不就摆脱了?”赵枢微微一笑道:“若你死了,想来林师兄便安全了!” “是么?”林娘子闻言一愣,口中却是喃喃道:“奴家果真是红颜祸水,害了官人,自是该死…” “你说甚呢?”张教头却是怒了,他一把揪住赵枢的衣领道:“俺还道你是个好人,却不想这般…看俺不打死你…” “老张头,且住手!”正当张教头举拳欲打之时,周侗一把将他制住,口里说道:“你这老小子,都这般岁数了,怎地还这般急躁,且听五郎说完…” “还说个甚!”张教头吼道:“他都让我女儿去死了!” “死却是必须的,不过是诈死!”周侗笑着说了句,却让张教头与林娘子都愣住了。 “如何诈死?”张教头看着赵枢与周侗,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赵枢掰开张教头揪着他衣领的手,笑道:“林娘子已然心存死志,今晚便上吊而死,临死前为了不让人救她,只一把火点了这张家大宅,如何?” “这…”张教头犹豫的打量着四周,这个家他住了一辈子,就这般烧了,又如何舍得。可若是不照赵枢所言,却也害了女儿女婿。想了半晌,他方才将心一横,咬牙道:“为了女儿女婿,老朽便舍了这家业…” “张教头且放心,今日舍了,明日方能得。”赵枢笑问道:“我有个庄院,尚缺个老管家,不知张教头可愿屈就?” “呃…”张教头愕然,他舍不得家业却也是怕没了营生,父女俩活不下去。听赵枢这般说,他心下大喜,却又犹豫的问道:“若我与女儿搬到小官人的庄园里,万一被高衙内得知,莫要连累了小官人…” “哼!”赵枢冷笑道:“高俅那厮阴奉阳违,落了我的面皮,我正要找他算账。今日做个局,也好让他吃些苦头,教他知晓我的手段!” “这便多谢小官人了!”张教头与林娘子连忙下拜,却是诚心致谢。 赵枢扶起二人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休要这般多礼。我们且准备下,待夜里行事!” “请小官人吩咐!”张教头躬身道:“老汉虽说年龄大些,却还有把子力气!” “张教头勿要这般,我在家行五,便唤我声五郎,也免得生分…”赵枢想拉近关系,便说了句,可张教头只是不愿,他没奈何只得笑道:“行了,此事不重要,稍后再议,且先将正事办妥…” “也好…”张教头问道:“我等当如何做?” “张教头,你可知城外乱葬岗在哪?”赵枢问了句,见张教头点了点头,他方才笑道:“知道便好,且去乱葬岗捡些骨殖回来…” “这…”张教头不解的问道:“小官人要骨殖作甚?” 赵枢答道:“我欲让林娘子假死,可无论如何,都须得留些东西。大火焚烧,却是无法将人完全烧成灰烬。若高衙内前来探看,竟连块烧过的骨殖都没有,岂能不心生怀疑…” “原来如此!”张教头恍然大悟,敬佩的看了赵枢一眼道:“也罢,我这便去乱葬岗,请小官人稍等…” 赵枢点了点头,却对林娘子道:“嫂嫂,趁张教头去了,咱们也准备些别的。你且找出经常穿戴的衣服、首饰,我与师父准备个草人,而后我们将草人打扮起来,待骨殖到了,塞将进去,直挂在中堂梁上,待午夜便放火…” “奴家知道了,多谢叔叔…”林娘子福了福,便带着侍女转身回屋。 赵枢又转过头问道:“师父,扎草人可会?” “岂能不会?”周侗笑道:“也罢,为师今日便听你的调遣,扎一次草人!” “这便多谢师父了!”赵枢打了个躬,便与周侗一同往柴房而去,两人扎着草人,弄得不亦乐乎。直到张教头回来,方将草人扎好。 万事俱备,赵枢又将张教头唤来道:“教头,晚上咱们唱这出大戏,若没人来看,岂不惜哉?待傍晚,你且去高俅府上通知高衙内,便告诉他,林娘子已有决断,请他亥时一会。切记,戌时再让高衙内知晓。若是早了,高衙内那腌臜厮没等火起便到了,你我的计划却得功亏一篑…” “我晓得了!”张教头点了点头,心中对赵枢甚是佩服,休看赵枢年龄尚幼,这指挥若定的神态,却让他想起了老钟经略相公。当年他在老钟经略相公麾下效力,面对汹涌而来的西夏兵,老钟经略相公也是这般挥洒自如… …… 天色渐暗,转眼已到酉时。 林娘子与侍女早在周侗的陪同下去了周府,张教头也到高俅府外等着去了。张家宅子里,只剩下赵枢与史文恭在等着,而小卓子则在巷外准备了水龙车,以免大火殃及四邻。毕竟瓦子巷里住的都是些穷苦百姓与禁军士卒,实不是很富裕,若遭了火灾,却是灭顶之祸。 一更刚过,汴京城中尚灯火通明,瓦子巷里却早已伸手不见五指。穷人家为了省些灯油,总是早早便歇了。可此时,竟有犬吠响起,巷口外也传来了人声。 “公子,来了!”史文恭一直趴在墙头上,见巷口出现亮光,他连忙轻呼了一声,从墙上跳了下来。 “泼油,点火!”赵枢一声令下,史文恭拿起准备好的火油倒在地上,拔出腰间的火折子吹了两下,丢在地上。 “轰…” 大火趁势而起,那火油质量不错,一下便蔓延了全屋。张家大宅托地亮了起来,却将走来的那群人吓了一跳。 “火…着火了…”众人愣了下,在前面引路的张教头突地叫唤了起来,猛冲向自己家,一脚踹开大门,大吼道:“着火了,救火啊…” 凄厉的叫声充斥着瓦子巷,巷内人家渐渐亮起了灯火。四周的百姓从家里出来,带着水桶、木盆打了水就往张家大宅浇去。可大火是因火油而起,赵枢生怕烧得不够旺,还添了许多柴草,又岂能浇得灭。 看着冲天大火,高衙内却也傻了,他倒是没去救火,只是一把揪住张教头问道:“林娘子呢?” “在…在家里…”张教头双目失神的盯着火场,手指中堂。 高衙内顺着看去,只见一人挂在中堂梁上,身着女装,似是林娘子,由于火势太猛,却是看得不甚真切。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口里喃喃道:“你竟是这般狠心,便是尸体都不愿意让我看见,你好狠心呐…” “你还我女儿来…”高衙内跌坐地上,失神的张教头却突地目露凶光,托地扑在高衙内身上,举拳便打,竟拳拳到肉。高衙内的护卫连忙将他拿下,他还记得赵枢所言,拼命挣扎,完全是一副失了女儿欲找人报仇的模样。 高衙内却是被这几拳打醒了,他揉着脸上的痛楚,恶狠狠的盯着张教头看了半晌,突地叹了口气道:“罢了,念在你丧女的份上,这次便饶过你…” 听得此言,张教头愣了下,又继续破口大骂,可躲在一旁的赵枢却皱了下眉头,在心中暗道:“不曾想这高衙内还是个痴情之人,既已得知林娘子死讯,他居然还能忍而不发。也罢,凭他此次放过了张教头,他日有机会便放他一马…” 火势越来越大,四周百姓已然放弃救火,只有几台水龙车还在喷着水,以防大火蔓延到四邻。高衙内望着大火弥漫的张家宅院,心中却是不知,他只是一时感慨,竟让赵枢念了一次情。 张家宅院真是挺经烧,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大火才渐渐熄灭,在水龙车的帮助下,待点点星火散去,张教头第一个冲进火场,跪在已然倒塌的中堂里嚎啕大哭,他的身边有几件被大火融化的首饰,以及一些烤到焦黑的骨殖。 高衙内也走了进去,看着满地冒着黑烟的残渣,他眉头紧蹙,心如针扎。他喜欢林娘子,却从未想过将她逼死。他有些难受,更有些后悔,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本想安慰下嚎啕大哭的张教头,却见张教头眼中满是仇恨,不由叹了口气,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张教头一直在关注着高衙内,待高衙内走后,众人也散得差不多了,他方才用坛子将骨殖收好,合十双手拜了拜,又将地上融化的首饰收了起来,悄悄溜出了宅院。 可谁都没有发现,在瓦子巷的转角处,一个大胖和尚盯着已然烧成灰烬的张家宅院,双眼喷着熊熊怒火,他握着禅杖的手青筋直爆,一副欲杀人的模样。 几人回到了周宅,张教头与林娘子父女俩相拥而泣,只为摆脱了高衙内而庆幸。说起张教头在火场内的表现,赵枢更是称赞不已,直让张教头羞得满脸通红。 当然,演戏得演全套,第二日一早,赵枢也没忘了去高俅府上兴师问罪。高俅连连道歉,并狠狠责罚了高衙内,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打发了赵枢,高俅终是放下心来,可没等他坐稳,却得沧州急报,林冲火烧草料场,杀死陆谦、福安以及管营、差拨,不知去向… 第三十一章 西北噩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得知跑了林冲,高俅心下别提多腻歪,大怒之下也忘了与赵枢的约定,只押下了文书,行开诸州各府,捉拿逃犯林冲。悬赏榜文一出,赵枢松了口气,若是林娘子没死,林冲却死了,他的一番心思,就全白费了。 将林娘子与张教头唤来,直把揭来的榜文递与二人,喜得林娘子连忙双手合十,口里直呼谢天谢地,可张教头却把眉头直皱,似是有甚么心思。直到林娘子平静下来,张教头方才说道:“公子,我那女婿虽说没死,但眼下不知去了何处,又有何喜?” 听得此话,林娘子脸上一滞,眼中充斥着失落。赵枢却是耸了耸肩膀道:“只要没死,便是好事,至于下落,倒也不难打听。却是不知那沧州可有甚么英雄人物?” “这…”周侗与张教头相视一眼,那张教头想了半晌,突地笑道:“我听闻沧州横海郡有个柴大官人,在绿林中颇有些名声。难不成我那女婿会去投他?” “柴大官人?”赵枢心下狂喜,却又小心的问道:“莫不是有小旋风之称的柴进柴大官人?” “正是此人!”张教头笑道:“我听闻此人最爱结交英雄好汉,我那女婿便是算不得英雄,却也能算条好汉,那柴大官人定会收留于他…” “此言差矣!”赵枢笑道:“柴进虽喜爱结交好汉,却是个不识英雄的。林师兄身背大罪,他自是不敢收留,只会让师兄上山落草。我得闻柴进与山东水泊梁山上的头领颇有些交情,多半会让林师兄去那…” “这可不行!”周侗急道:“须得尽早将林冲唤回来,若成为贼寇,岂非不妙…” “无妨!”赵枢摇头道:“师父,岂不闻: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做了贼寇,只要势力够大,大到朝廷也无可奈何,与当官又有何区别…” “胡说!”周侗怒道:“贼就是贼,官就是官,岂可混为一谈!” “师父,自古成王败寇,啸聚山林者被称为贼寇,是因为他们未能成事。若成了大气,便不再是贼了!”赵枢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朝廷这方面,他看的比较透彻,绝不会傻乎乎的愚忠。 “呃…”周侗愣了下,却又道:“即便你说得不错,可梁山上的那伙贼人,能成得甚么气候?你林师兄呆在那里,早晚为官府所擒,却是不妙…” “怕个甚!”赵枢笑道:“朝廷官员腐败不堪,梁山贼寇必定坐大,待几次围剿不成,朝廷便要想着招安了。那时我再联系林师兄,梁山上的贼人便能为我所用。只是这几年,须得委屈林师兄了!” “委屈个甚!”张教头笑道:“公子若是这般说,可教我无地自容。若无公子相救,我们父女俩早已没命。难不成你救了他的妻儿老小,他还不能为你办些小事?” “话不是这般说!”赵枢道:“我救你与林娘子乃为义也,若挟恩图报,岂是大丈夫所为?其实我让林师兄呆在梁山,也是为他考虑。若他回来,却是与高俅那厮过不去。眼下,我尚年幼,自是争不过高俅。万一有甚好歹,岂非误了他?” “此言有理!”周侗点了点头道:“可若是让林冲在梁山,早晚与官府做对,他日岂不麻烦?” “有甚麻烦?不是还有我么!”赵枢笑道:“与官军做对正好,却可磨练林师兄带兵的本事,待他日归来,上得战场,不是更有把握?待我修书一封与那征讨大将,若林师兄兵败被擒,我也能救得他的性命…” “如此甚好!”周侗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他早已经确定了赵枢的身份,林冲这番上山却与赵枢派去的卧底无异,倒也不算背叛朝廷。在他心中,只要不背叛朝廷,怎地都行。 见说通了周侗,赵枢又看向了林娘子,却是打趣道:“虽说林冲不甚委屈,却要委屈嫂嫂了!” “奴家有何委屈?”林娘子微微一笑道:“有叔叔看护,奴家不知多好,只是有些思念夫君罢了…” “那嫂嫂可得把持住,林师兄若想回来,少说也得五六年…”赵枢屈指一算道:“我今年刚过八岁,按朝廷法度,我若想为官,至少也得十五岁。除非梁山做大,朝廷招安,否则却是只长不短…” “奴家晓得…”林娘子脸色一暗,却又复笑道:“叔叔不必烦恼,奴家本以为此生再也不能与夫君团聚,眼下有个盼头,却也足够了…” “多谢嫂嫂体谅!待小弟寻个信人,便将嫂嫂之事告之林师兄,也省的他烦恼…”赵枢唱了个诺,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小卓子从屋外走来。 “师父,有人送信来了!”小卓子将一封信递给周侗道:“是自西北而来,却不是大公子手迹,不知为何…” 看着小卓子手上的信,赵枢心中突地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站起身道:“师父,既是西北来信,不如让徒儿念给你听,如何?” “去去去,一旁呆着!老夫尚没到老眼昏花须得你来替我念信的时候。”周侗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信来。不曾想,他刚读了两行,便面白如土,待他读完,双眼已然呆滞,拿着信的手不停颤抖,手中的信也飘然落下。 “师父,你怎地这般模样,出了甚事?”赵枢见状大急,便是张教头与林娘子也目露疑惑之色。 “五郎…”周侗转过头来,失神的双目终于有了聚焦,他突地流下泪来,口里喃喃道:“悔不听你所言…悔不听你所言呐…” “师父,到底怎地了!”赵枢蹙眉道:“真真急煞我了!” “大郎没了!”周侗含泪将信拾起,递给赵枢道:“你且自己看吧!” 赵枢急忙接过信,却见信上写道:“徒儿卢俊义万死拜上:月前,我军与辽人开战,久战不下,我便设了个计策,以先锋军为饵诱敌深入,再使童贯重兵围之,内外夹攻以成大事。不想童贯那厮挟私报复,竟拖延出兵时间,以至先锋军全军覆没,只逃得徒儿一人,周师弟生死不知…” “周师弟生死不知…”看着这七个大字,赵枢也愣住了,他看向周侗,眼中尽是茫然,心里满是悔意。若早知这般,哪怕是死,也不会让周德前去投军。他捏着信的手也开始颤抖,眼睛慢慢发红,突地仰天吼道:“卢俊义,你该死,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五郎,此事不怪俊义…”见赵枢这般悲痛,周侗倒是回过神来,他虎目含泪,却开口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当日你劝我之时,我不曾听,便注定了此事。” “甚么注定了!”赵枢怒道:“我已写了书信与他,他竟敢不重视!便是童贯得了我的书信,却也不敢小觑。他卢俊义是个什么东西?屁大的官职,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仗了谁的势!我让他不要弄险,他偏生以先锋军为饵,自讨死也就罢了,何苦害了我家哥哥…” “叔叔休要这般,周叔父失了孩儿,心中之痛也不下于你…”见赵枢这般愤怒,林娘子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轻轻将他抱在怀里。 闻着林娘子身上的香味,感受着那一丝柔软,赵枢的愤怒渐渐散去,可心中的悲哀又复泛起,他抬起头看着林娘子,带着哭腔道:“嫂嫂,我家哥哥没了,我的亲人又少了一个,我恨呐…为什么都不听我的?若听我一言,虽不能建功,却也能保住性命…” “唉…”林娘子叹了口气道:“傻小子,他们那些武人虽被文人瞧不起,可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傲气?你是他们的师弟,又尚是个孩子,他们若能听得你的意见,却也怪了!” “可可…”赵枢很想说,我已将肃王大印都盖上了,那卢俊义还敢这般,岂非小觑我?可他犹豫了下,还是没能说出来。眼下木已成舟,说甚么都已苍白无力。 “还是个孩子呐…”林娘子轻拥着赵枢,心下泛起阵阵怜惜。她与林冲成亲快十年了,却没有子嗣。本来看着赵枢的块头,还以为他是个少年,却不想他未满十岁。眼下见到他哭得仿佛是个泪人,心中更是宠溺,不由开口劝道:“你还有嫂嫂,还有林师兄,还有师父,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你…” “嫂嫂…”看着林娘子那温柔的面庞,赵枢的悲痛竟少了些,看到她仿佛看见了昔日的王皇后,赵枢不由有些痴了,心中却也把她当作了亲人。 擦了擦眼泪,赵枢恢复了过来,他本就不是普通的孩子,又怎会沉溺于悲伤。可是这帐却不得不算,他沉声道:“师父休要伤心,哥哥虽是生死不知,却也未必是死了,待我请爹爹派人去找。至于童贯那厮,我暂时还奈何他不得,日后我定然杀他为哥哥报仇…” “罢了…”周侗心下悲伤,却不想使得众人也悲伤,便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去把,我想一个人呆会,若无大事,休要再来扰我…” “师父…”赵枢唤了声,却被林娘子与张教头拉了出去。没过多久,只听得房内传来一阵压抑而又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三十二章 周侗离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周家大宅陷入了悲痛之中,听着堂内周侗哀伤的哭声,赵枢心如刀绞,他实是不明白,比起卢俊义,周德的武艺当是高了不少,为甚卢俊义都活下来了,周德却是生死不知。可他也知道,周德之所以生死不知,是由于官阶太低,童贯没有认真找寻。 看了中堂一眼,赵枢跑回了宫中,指望卢俊义已然不成,只得动用自己的身份,期待能打听到周德的下落。起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桓与赵佶也知道赵枢是个重情义之人,自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太子与皇帝同时去信给童贯,却将童贯吓了一跳,连忙安排人寻找。可周德是在乱军中失踪,想找到谈何容易? 战斗结束后,双方都会安排士卒收敛尸体,收错个一两具却也正常。若是战事激烈,砍的血肉模糊,更是难以辨认。故而凡是生死不知的,多半已然死了。若是没死,自会联系家人或者回本部报到。 整整过了两个月,依然没有周德的音讯。休说童贯,便是卢俊义也联系不上了。打听过才知晓,原来童贯以违抗军令,贸然出兵的罪名,将卢俊义收押了。周侗得知此消息后,便让赵枢想办法帮忙,可赵枢对卢俊义恨得入骨,巴不得将其食肉寝皮,又怎会帮他脱罪? 又过了两个月,西北连连交战,虽没有大规模战役,小摩擦却是不断,士卒阵亡不知凡几。童贯虽没有放弃,可明白人都知晓,周德是找不回来了。失落的周侗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直看着儿子的遗物出神。赵枢见他这般模样,甚是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师父,吃饭了!”端着碗盘站在屋外,赵枢轻敲着房门,周侗已然三日水米未进,他实是看不过眼,方亲自送来饭食。 “拿走罢,我没胃口!”周侗应了声,只抱着周德的遗物在那里出神。 “师父,你已然三日未食,便是没胃口,也吃些罢…”赵枢站在门口苦苦哀求道:“便是哥哥回来了,若看得你这般,他又岂会开心?” “大郎…”周侗呢喃了一声,却是叹道:“五郎,让为师安静会,为师知道大郎回不来了,你无须安慰我。以为师的功力,区区几日不食,算不得甚么事!” “师父啊…”赵枢道:“虽说你功力深厚,可毕竟岁数不小,似这般很是伤身体。便是哥哥回不来,于九泉之下,见你这般自残,他又如何能安心?” “也罢,拿进来罢…”周侗又叹了口气,将门打开了。 赵枢端着饭食走进屋去,抬头一看,却吃了一惊。仅仅三日未见,周侗已然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似是老了二十岁,看上去彷如耄耋老者。他不禁指着周侗道:“师父,你怎地了,莫要吓徒儿…” “我?为师没事!”周侗摸了摸脸颊,硬是挤出个笑容道:“是不是看上去老了很多?无碍的,为师失了儿子,自会有些变化,过些日子便好了…” “师父!”赵枢托地跪了下去,插葱也似磕起头来,只是口里说道:“哥哥的遗体尚未找到,师父且不可灰心。便是哥哥真的不在了,徒儿还在,徒儿便是师父的儿子。养老送终之事,徒儿替哥哥接下了…” “五郎,快快起来!”周侗微笑着将赵枢扶起,摇头道:“你是个有前途的,何必为了个老朽而自误。休道师父尚有些本事,便是没有,亦不能拖累你。为师决定了,且准备回乡去了…” “甚么?”赵枢惊道:“师父,你要走?莫不是徒儿做错了甚么,惹得师父生气?若如此,师父尽管责罚,休要舍徒儿而去…” “五郎休要如此…”周侗笑道:“人老了,自当落叶归根。若非大郎还在,又要指点你习武,我早就离开这里了。眼下大郎不在了,你也尽得我的真传,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师父,留下来,让徒儿孝敬你…”赵枢心下焦急,抓着周侗衣袖道:“师父孤身一人回乡,岂不让徒儿惦念,徒儿绝不让你走…” 周侗笑着拍了拍赵枢的肩头道:“五郎,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早晚要走,你又何必强留?在这大宅之中,为师总会想起大郎。想起大郎,便心生哀伤。这般下去,岂非不妙。回乡路上,也可散散心。若遇见资质出众者,便收个徒儿,却也能为你添个帮手…” “师父…”赵枢唤了声,却被周侗止住。 “为师心意已决,勿用多言…”周侗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已将能教你的都教你了,若还有甚么疑惑,可去问你师叔。他无论武艺、谋略皆不在为师之下。年龄也小了许多,可助你一臂之力…” “徒儿知道了…”见周侗去意已决,赵枢也不再强求,只是问道:“师父甚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便走!”周侗道:“若留得时间长了,恐心下不舍。” “明天?”赵枢蹙眉道:“何必走得这般着急,让徒儿略作准备也好…” “不用了!”周侗摇了摇头道:“若让你准备,为师又得生受你的。为师此生从不贪图富贵,便是有钱也拿去接济他人。如今已是截然一身,又何必带那么多钱财,徒惹人眼红…” “这…”赵枢真是舍不得周侗,想了半晌方才说道:“既是师父不让徒儿破费,今晚便去樊楼订个位置,将张教头、师叔都唤来,且当徒儿为师父践行…” 周侗再次摇头道:“不了!我明日一早便走,又何必徒惹伤悲…” “这…也罢…”赵枢知道周侗为人顽固,决定的事,他人无法改变,便叹了口气道:“师父执意如此,徒儿却也没奈何。只望师父回到乡里,托人给我带个信,让我知道师父平安喜乐。若有甚难处,也可托人给我个信,我必当全力以赴…” “好!为师记得了!”周侗笑道:“五郎,今生能收得你为徒,为师幸甚…” “师父,徒儿今生能拜你为师,才是最大的幸事!”赵枢又欲跪下磕头,却被周侗所止,看着师父苍老的面庞,他突地下了个决心,绝不能让周侗就这样离开。他打了躬道:“师父,徒儿有事,先行告退…” “去罢…”周侗挥了挥手道:“切记,万勿从家中拿钱财与为师,拿来了,我也是不收的…” “徒儿知道师父清白,岂会拿些阿堵物污了师父的眼睛…”赵枢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唤上了小卓子,径直往皇宫而去。 …… 翌日清晨。 周侗一早便将东西收拾好,往城外走去,竟不曾与赵枢告别。可刚走到城门口,却见张教头、林娘子、陈广、陈丽卿都已等在那里,只得摇头迎了上去。 陈广走上前,轻轻在周侗胸口一锤道:“师兄好不仗义,离去也不与师弟说声…” “本不想惊动你们,却不曾想…”周侗摇了摇头道:“这个五郎,便是这般不听话,若非今日离去,非罚他多站一个时辰的桩…” “对了,怎地不见五哥?”陈丽卿一声呼唤,众人这才发现,赵枢竟是不在。 周侗笑道:“离别之时,难免伤感,我让他休来…” “五郎不会不来,且等等罢…”林娘子摇了摇头笑道:“五郎重情义,若不来才奇怪,唯恐有事耽搁了…” “我却是不等了!”周侗笑着抱拳道:“诸位也知道五郎重情,若看见他,定要挽留,何必让他受离别之苦?诸位保重,我去也…” “这…周教师(师兄)保重!”众人闻言便不再强留,只看着周侗大步离去。 行了快十里,尚未过长亭,便看见一辆马车挡在路上。周侗刚准备过去,却见驾车之人竟是小卓子,不由苦笑道:“让你们别来,你们还是来了!” “师父欲离,徒儿岂能不来相送?”赵枢从马车中下来,却是身穿绛色团龙袍,腰束蟠龙玉带,足登兽面丝履,头上那顶紫金雕龙冠在朝阳的照射下闪烁着金光。 “五郎,你…”看着这身打扮,周侗不由笑道:“果然是个王爷,只望你能造福百姓,勿要负了这身本事…” “师父教诲,徒儿不敢忘!”赵枢托地掀起蟠龙袍跪在地上,插葱也似磕下头去,连磕了九下,再次行了个拜师礼道:“当日我担心师父不传我真本事,方才隐瞒身份,今日师父欲去,徒儿拜别…” “五郎,起来!”周侗扶起赵枢,看着他的脸庞道:“若早知你的身份,我又岂敢做你的师父?今日行完此礼,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以后万勿说是我的徒儿…” “不,师父,自今日起,无论谁拜你为师,你皆可收为徒儿!”赵枢从怀里掏出卷丝帛展开道:“周侗接旨…” “这…”周侗愣了下,连忙跪下道:“周侗在…” 赵枢读道:“宋政和元年,皇帝诏曰:兹有周侗德高望重,气度恢宏,堪为王师,特诏其为肃王傅,钦此!” “臣领旨…”周侗接过圣旨,目瞪口呆的望着赵枢。 赵枢连忙将他扶起道:“师父,徒儿是当今官家第五子,封号肃王,眼下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够了够了!”周侗忍不住流下泪来,虽说肃王傅不是什么大官,却也比御拳馆天字号教师高多了。 赵枢又见周侗身背行囊,拎着哨棒,强忍着泪水道:“师父,这辆马车是徒儿特意为你准备的,回乡路途遥远,还请你保重,多多来信,徒儿不能随你去,便让这马车伴在你身边,随你行一路吧…” “五郎,你做的够多了…”周侗握着圣旨,看着赵枢,心下也是不舍,泪水竟止也止不住。 “师父,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相逢,便让徒儿再孝敬你一次…”赵枢拉着周侗的手,眼中尽是不舍之意。 “也罢…”周侗不想拂了赵枢的心意,便将包裹、哨棒皆放到了马车上,并坐了上去道:“五郎,生受了,为师这便去了…驾…” “师父,保重…”看着马车越走越远,赵枢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他挥舞着手臂,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 第三十三章 大胖和尚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赵枢的心也随着马车走远了。小卓子站在他身后等了好久都不见动静,便碰了碰他,道:“公子,师父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赵枢回过头,脸上早已布满泪痕,他带着哭腔问道:“回哪里去?” “回…”小卓子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该回哪里去了。周侗走了,周府那个宅院便得交还给御拳馆。皇宫自是回不去了,难不成回肃王府?小卓子却是知道,赵枢并不喜欢肃王府。想了半晌,他才开口道:“公子,便去城外的庄院罢,张教头与林娘子都在那里…” “城外的庄院?”赵枢看着小卓子摇了摇头道:“我想喝酒…” “喝…喝酒?”小卓子又愣了下,才笑道:“公子,咱家庄院中自有好酒,且先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要喝酒!”赵枢怒了,他瞪着小卓子道:“娘娘去了,周德大哥也没了,眼下师父也走了,我连一个都留不住!宫里有个爹爹,却不能与他太亲近,有个哥哥,却不能照顾我。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便是想喝些酒,还须得回庄院!” “公子,休要如此,我知道你心里苦,可身在皇家,便只能如此…”小卓子苦笑道:“其实,比起其他皇子,你已经很幸福了。不仅官家、太子关心你,宫外还有许多人在乎你。便是师父,虽说走了,心里也一定惦念着你!” “是啊…”赵枢苦涩的说道:“我却是有些不知足了!走罢…” 小卓子眨了眨眼睛问道:“公子,去哪里?” “回城,去樊楼喝上一杯!”赵枢平复了心情,拍了拍小卓子的肩膀笑道:“自从出宫以来,你我一直东奔西走,还未逛过这汴梁城。今日师父走了,我们也去寻些耍子,可好?” “小人自是听公子的…”见赵枢心情变好,小卓子也甚是开心,他笑着说道:“既是游玩,何不叫上史师兄,若碰上个泼皮捣子,也好有人打发。总不能让公子自己动手,而我的本事又不够…” “也好!”赵枢点了点头道:“史师兄往日里要赚钱养活老娘,在这汴京城中过得也颇为辛苦,今日便让他也放松下。你可知道史师兄在哪?” “当是在城门口…”小卓子笑道:“我早就将师父今日要走的事通知了师兄、师叔。故而他们定在城门口等你…” “那还不快走…”赵枢转身便往城门口跑去,小卓子连忙在后面追。 “公子等等我!”小卓子唤道:“公子难道不先换件衣服?” “呃…”赵枢陡然停下脚步,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象征皇子身份的团龙袍,不禁笑道:“若非你提醒,我几乎忘却。可有带衣服来么?” “自是带了!”小卓子笑道:“我知道公子不想让身份影响了友情,怎会忘记这些细节?公子且看!” 小卓子仿佛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个包裹,里面装着套衣服。赵枢赶忙换上,这才又往城门口跑去。陈广等人一直在城门口等着,见到他竟从城外而来,却是松了口气。若是没能赶上送周侗,想必他定会抱憾终生。 “五哥怎地才来,周师伯已然走了!”陈丽卿尚年幼,还以为赵枢迟到了,不禁埋怨了句。 赵枢笑道:“哥哥来晚了,当受罚,便让哥哥请丽卿去樊楼吃饭以赔罪,好不?” “这怎么好!”陈广虽说初来汴京,可这几个月也将京师内情况摸得差不多了,那樊楼的价格可是汴京城里最贵的。 “有甚不好!”赵枢笑道:“我昨晚便想请诸位去樊楼为师父践行,可师父不允。今日便由我做东,遥祝师父一路顺风。只是林娘子…” “公子放心,庄院离此处不远,我先送女儿回去,再来樊楼相会!”张教头在赵枢的庄院内住了几个月了,知道他豪爽,倒也不与他客气。 “这般最好,切勿让高衙内的爪牙看见林娘子。虽说我不怕,却也是麻烦…”赵枢说着却眼珠一转道:“张教头,便这般罢,师叔与丽卿来汴京已然数月,我也未曾尽地主之谊。今日有机会,我便与他们一同逛逛。你送回林娘子,便去樊楼。若我们到了也就罢了,若没到,你便先点个雅间,如何?” “便如公子所言…”张教头笑着点了点头道:“此次却是沾了周教师的光,老朽在这汴京城里待了近三十年,还从未在樊楼雅间里用过饭,最奢侈的一次也只是在大堂中受将军的宴请!” “以后这机会多的是…”赵枢挥了挥手,张教头便带着林娘子走了,他方才转头对陈广道:“师叔,咱们且先在街上逛逛…” “好哦…”陈广尚未说话,陈丽卿却拍着手跳了起来,她来汴京以后,一直闷在家中,早就想出来玩,可陈广总是不许。眼下有机会在外面玩,她兴奋的仿佛只小兔儿,蹦蹦跳跳闹个不休。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陈广倒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同意了。可他却不知道,赵枢这也是假公济私。自打来了宋朝,赵枢没有一天是轻松的,每日里只是习武。今日周侗走了,他又何尝不是借着心情不好,出来放松一下? 一行四人慢慢在街上走着,越走街上越热闹。卖炊饼的叫喊,卖针头线脑的拨浪鼓,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有打着锣在街头卖艺的把式,对赵枢、小卓子、陈丽卿来说,都是些新鲜的玩意。 赵枢还好,前世曾在电视里见过,小卓子是下人,倒也不敢放肆。那陈丽卿却没了顾忌,东跑西窜,弄得陈广狼狈不堪。若非史文恭帮衬着,还有赵枢看护,说不得就把这小丫头弄丢了。 便是这般闲逛慢走,待四人走到樊楼,已然快到午时了。张教头早就定了雅间等着,若非如此,估计待他们到了,只能在门口站着了。虽说樊楼价格颇高,可汴京城里的有钱人也不少,每日到了饭点,几乎都是客满。 在小二的引导下,五人来到了雅间。张教头定的是沿街的位置,正对着御街。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甚是热闹。待酒菜上齐,一边看着人间百态,一边品着美味佳肴,倒也是番享受,只是有些吵闹罢了…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散去,赵枢会了钞,便带着小卓子与史文恭继续逛街。可没走多远,小卓子便捅了捅他道:“公子,你且看那边鬼鬼祟祟的,莫不是高衙内…” 赵枢抬眼望去,果真见高衙内在几个泼皮的引导下,鬼鬼祟祟不知向何处去。他不由冷笑道:“高衙内这厮不知又看上了谁家小娘,这般鬼鬼祟祟定不是甚么好事!” “公子,不如我们跟上去瞧瞧?”小卓子也面露冷笑道:“那高俅父子不识好歹,竟落了公子面皮。我们也去坏了高衙内的好事,顺手狠揍他一顿,且让他们父子知道公子的厉害!” “好!”赵枢笑看了小卓子一眼道:“你小子报复心还挺强,不过我喜欢。史师兄怎地说?” “自是随公子同去!”史文恭笑道:“公子聘我为护卫,便是不动手,也得保护公子安全不是?若让公子伤了,却是我的过失…” “你也是个矫情人!”赵枢道:“废话不说了,且跟上去看看。” 三人连忙远远缀上,却不想来到了个菜园子,赵枢不禁问道:“这是哪里?” 史文恭在汴京也呆了好几年,他看了下四周道:“这里似是大相国寺的后院,却是未曾来过…” “大相国寺后院?”赵枢闻言心中一惊,口里叫道:“不好,高衙内那厮有危险…” “他有危险关我等何事!”小卓子笑道:“我等便是寻他晦气的,如今勿用我等动手,便有人收拾他,岂不是正好?” “我们只是要教训他,而有人是要他的性命!”赵枢蹙眉道:“高衙内那厮死不得,至少眼下死不得,否则定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更会影响到林师兄…” “这当如何是好?”小卓子问道:“难不成我等还要救他?” “自是要救,谁让我们来了!”史文恭呸的吐了口痰道:“真他娘晦气,揍人的成了护卫,却得保护这挨揍的…” “史师兄休要牢骚,且去看看,今日说不得又能认识位英雄…”赵枢开心的笑了笑,高衙内这般货色,随时都能教训,可若是照他所料,里面那个想要高衙内性命之人,却是个值得拉拢的。若果真如此,便赚大发了。 此时,菜园子中的草房内,传来了阵阵啼哭声,还有人在喊救命。那喊救命之人的声音,却是十分熟悉,便是高衙内那厮。赵枢连忙吼道:“史师兄休要耽搁,速速救人…” 听得屋外有人大喊,只见个面目凶恶的大胖和尚赤裸着上身,身上纹着好花绣,手中提着一杆禅杖,自草房内跳将出来,指着赵枢三人道:“洒家在此,却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坏洒家大事,且吃俺三百禅杖…” 第三十四章 菜园大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这和尚好不晓事,不在庙里念经诵佛,却来这里做强人的勾当。青天白日之下,竟要坏人性命,既被某撞见,又岂能不管!”史文恭大喝了声,便跳将出去,拿起根挑水的扁担,横眉怒对着那个大胖和尚。 “俺不晓事?”大胖和尚闻言怒道:“你可知屋内何人?那贼鸟厮却是奸臣高俅之子高衙内。此人有个花名,唤作花花太岁,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女子。前些日子,为了夺人之妻,与其父使计害了汴京城中名的英雄。那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之妻便是被他逼死,难道这般恶人还不当死?” “当不当死,我却是不知,可他眼下不能死!”史文恭盯着大胖和尚道:“便是当死,也不当死在你手上,你以为你是谁?勾命的鬼差阎罗,还是大宋官家?” “直娘贼,你当真要管这闲事?”大胖和尚见说不通,便横着禅杖,恶狠狠的盯着史文恭。 “管定了!”史文恭也不甘示弱,虽说手中握着扁担,可那气势却如同渊峙,看得那大胖和尚阵阵心惊。 “是个高手…”大胖和尚眼中一寒道:“似你这般高手,何苦助纣为虐?” 见大和尚只说不练,史文恭有些急了,便讽刺道:“大和尚,你莫不是怕了?若是怕了,且离开便是,又何必多言?须知我却不是高衙内的爪牙,可你若是杀了高衙内,便会对我家公子不利。” “今日洒家必杀高衙内为林娘子报仇,不管你是谁,既要阻俺,且吃俺三百禅杖!”大和尚终是没了耐心,便倒拖着禅杖冲向了史文恭。 “来得好!”史文恭大喝一声,却将扁担当作棍使,托地扫向大和尚头颅。大和尚举着禅杖便挡,史文恭不敢硬拼,毕竟他手中只是扁担,而大和尚手里的家伙是好铁打的禅杖。 你来我往,打了数十回合,只打得天翻地覆,灰尘大作。那和尚杀的兴起,口里叫道:“好好好!兀那汉子,俺瞧你也是条好汉,眼下这兵器却是吃了些亏。你我何不罢手,也免得伤了和气…” “若你不杀高衙内,便与你把酒言欢又何妨!”史文恭也杀得颇为痛快,与那和尚倒是惺惺相惜。可赵枢是他的恩主,他总不能放着赵枢的命令不管。 “你这汉子兀自不知好歹,既是讨死,洒家便成全了你!”大和尚说着,手上又加快了三分,一副硬碰硬不要命的打法。偏生史文恭用的扁担,实是不能玩硬的,只得憋屈的抢攻,看得赵枢也很郁闷。 “史师兄,你且将大和尚逼开门口,我去救高衙内!”见史文恭落在下风,赵枢连忙大吼了声。 “哎吔,还有帮手!”大和尚听得赵枢大吼,心下有些焦躁,却是吃了史文恭好几下,可他看见赵枢与小桌子的身形,不由笑道:“原来是两个小子,你有帮手,洒家也有!张三、李四速为洒家点火…” “好嘞…”只听得一声应答,便看见十几个泼皮自屋后闪出,其中一人还拿着个火把,似是准备点火。 赵枢眼中一寒,与小卓子飞身而出。二人的武艺又岂是些许泼皮能抵挡的?没过半刻,十几个泼皮尽皆被打翻在地,连火把都被抢了。气的大和尚哇哇直叫,却也奈何不得史文恭,直气得杀意大盛,竟不管那房门,追着史文恭便去了。 赵枢趁机闪入房内,却见高衙内与几个伴当也似鹌鹑一般蜷在地上,浑身浇着火油,吓得瑟瑟发抖。他连忙上前问道:“高衙内,你怎地了?” “肃…肃王…”高衙内抬起头,却见赵枢站在面前,不由大喜道:“殿下莫不是来救我的?” “废话,不是来救你,难不成还来杀你?”赵枢没好气的说道:“本不想救你,可那高俅对本王甚是恭敬,本王倒也不忍心让他断子绝孙。眼下救了你回去,切莫忘了告诉你爹,速速撤销对林冲的缉拿,否则下次便是本王要杀你了!” “小人知道了!”高衙内连连点头,眼下便是要爆他菊花,他也会乖乖奉上。至于事后如何,谁也不知道。 “行了,趁我师兄缠住了那和尚,你且先走!”赵枢看了眼屋外的大和尚,又对高衙内道:“还有,那大和尚是个亡命徒,便是为林娘子报仇而来,切莫想着报复,惹得他怒起,下次再来杀你,却是没这般好运了…” “王爷放心,似这般凶神恶煞,小人怎敢惹他。眼下能逃得性命,还得谢过王爷大恩!”高衙内都快被吓傻了,任谁差点被人弄成烧烤,也会惊慌失措的。 “这般最好!”赵枢又看了屋外一眼道:“一会待我将大和尚逼离门口,你们便自己逃命去吧…” 说着,赵枢跳出房门,托地扑向那大和尚,手上却是施展出周侗的绝学翻子拳,小卓子见赵枢都上了,也不甘落后,猛扑了上去。主仆二人近身而博,一个如怒龙出海,一个诡异莫测,再加上史文恭扁担伺候,直打得那个大和尚鼻青脸肿,连连后退。这也是赵枢三人不想伤他,否则早已把他拿下了。 “大和尚,且罢手吧…”见高衙内已然跑了,赵枢才笑道:“再打下去也无甚意思,不如一同去吃酒如何?” “啊呸…”大和尚被打得浑身疼痛,却又不甘认输,一边招架,一边在口里骂道:“直娘贼,你们三个贼鸟厮,只管人多欺负人少,有本事与洒家一对一…” “你这和尚好没道理,只许你用兵刃,却不许我们联手!”赵枢反驳了句,却又笑道:“速速住手,高衙内那厮已然走远,我有要事相告…” “有个屁事,今日尔等阻俺报仇,俺与你等不死不休!”大和尚虽被打得满头包,却依然不依不饶。 赵枢笑问道:“若是关于林娘子呢?” “呃…”大和尚脸上一滞,手中顿时慢了半拍,只听得啪嗒一声,史文恭手上那条扁担狠狠的打在了他的头上,竟断成了两截。他只是摸了摸脑袋,将禅杖往地上一插道:“洒家亲眼看着林娘子吊死在房梁上,被大火烧的尸骨无存,你又能有何消息!” “林娘子没死,眼下正在我家庄院里!”赵枢指着史文恭与小卓子笑道:“你可知晓,我们三人与林冲拜的是同一个师傅!今日本想教训下高衙内,不想看见你在这杀人放火。若是高衙内死了,我这个曾经为了林冲之事与高俅大闹了一番的人,岂不是要遭殃?” “甚么?哎呀呀,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大和尚一拍那光溜溜的脑袋,连忙唱了个肥诺道:“洒家鲁莽了,若知如此,还打个甚,早与兄弟们吃酒去了。还请三位兄弟海涵。只是不知林娘子为甚么会在兄弟的庄院里?” 赵枢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却是小弟听说了林师兄之事,便与林娘子父女设了个诈死的局,只为了帮林娘子脱身。小弟虽说不惧高俅那厮,可若是高衙内阴奉阳违,却也甚是麻烦。” “原来如此,倒要谢过兄弟!”大和尚呵呵一笑道:“林教头充军前,将妻子托付与俺,俺一路送他去沧州,回来时贪杯多喝了些,却不想看见张教头家起了大火,更见房梁上吊着个女人,便想着自己失信于林教头,怎地也得为他的妻子报仇,这才想着杀了高衙内。不想竟是兄弟做的局…” “既然解释开了,哥哥且与我吃杯酒去,如何?”赵枢笑眯眯的问了句,他已然猜到这个大和尚是谁,自是要投其所好,以便拉拢。 果不其然,那大和尚听得赵枢所言,连林娘子之事都忘却了,只是拍着胸口道:“还是兄弟知洒家心意,洒家最爱的便是这一口!” “走走,便去我家庄园,顺便让你见见嫂嫂,也免得你牵肠挂肚,喝得不尽兴…”赵枢说着便勾住大和尚肩头,带着他往城外庄院而去。 大和尚倒也仗义,对着帮忙的泼皮道:“你们且先散去,待日后洒家自来寻你们…” 赵枢回头扫了众泼皮一眼,却见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六,心下急转,不由笑道:“尔等也随我一同去,既是仗义之人,喝得我的酒…” “如此更好!”大和尚拿手在光头上一擦道:“这些个泼皮甚有义气,若非担心兄弟难做,俺早就唤上他们了…” “难做个甚?区区十几二十人的席面,吃上十天半月,小弟也不皱眉头!”赵枢哈哈笑道:“遮莫去叫,但凡仗义好汉,小弟都是欢迎的…” “好好!不想兄弟这般年幼,却是个仗义疏财的好汉,洒家失礼了!”大和尚心下赞赏,却把众泼皮喝道:“小兄弟见尔等仗义,唤尔等一同吃酒,切莫放肆。若坏了礼仪,小心洒家的拳头…” “小人知道…”众泼皮虽说吃了一顿打,可他们也是常挨打的,听得有酒吃,早把身上的疼痛忘得一干二净,站起身便对赵枢胡乱的拜着。 “兄弟见笑了…”大和尚见状颇有些不好意思,不成想这些泼皮竟这般上不得台面。 “哥哥说得哪里话,小弟最喜欢仗义直爽之人!”赵枢笑着招呼了一句道:“走,且随我吃酒去…” 第三十五章 美名自今扬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行人来到庄院,小卓子连忙去张罗酒食,大和尚自是先去拜见林娘子。林娘子看见他激动不已,连忙做了个万福道:“多谢叔叔护佑,若非如此,恐我家夫君早已命丧奸人之手…” “嫂嫂哪里话,小弟惭愧…”大和尚低着头道:“小弟将林教头送到沧州便想回来,路上吃多了酒,险些误了嫂嫂性命。若非有赵兄弟,俺真不知道如何去见林教头…” “叔叔不必如此,眼下事情已过,休要再提…”林娘子本就是温柔贤惠之人,见大和尚这般自责,她轻笑道:“幸亏叔叔来得晚,奴家才能遇见小弟。否则即便你打跑了高衙内,又怎比眼下一劳永逸?” “兄弟,俺不会说话,便这般谢你了!”大和尚听得林娘子之言,立时要跪下给赵枢磕头。 赵枢连忙制止了他,道:“若想谢我,待会酒桌之上,多喝几杯便是,自家兄弟搞这些作甚…” “好!便依兄弟之言…”大和尚也是个豪爽之人,听得此言更是高兴。此时,小卓子准备好酒宴,前来呼唤。他拉着赵枢便坐到桌边,抱起一整坛酒,只把封泥拔掉,对着赵枢道:“兄弟,洒家敬你!” “咕嘟…咕嘟…”只听的一阵吞咽的声音,整整一坛二十斤酒,竟转眼间便被大和尚吃的一干二净。 见此情形,赵枢不由腹诽,这大和尚也不觉得涨肚子,便是喝二十斤水,也够难受的。史文恭却是笑道:“大和尚,这架也打了,酒也喝了,是不是该通报个姓名,也好让咱知道面前的好汉是谁!” “呃…”大和尚将坛子放下,打了个酒嗝,方才一拍脑门道:“哎呀,洒家几乎忘了。诸位兄弟,洒家俗家姓鲁,单名一个达字,乃是小种经略相公麾下兵马提辖官。由于打死了人,便在五台山出家,法号智深。江湖上送了个绰号唤作花和尚!” “原来是鲁提辖,难怪这般豪杰…”史文恭倒也听过鲁智深的名号,他起身抱拳道:“在下史文恭,擅使方天画戟,弓马也算娴熟。受师父抬举,在禁军中做个教头,还在御拳馆做了个挂名的教师…” “俺道是谁,凭着个扁担,就将俺打成这般模样,原来是史教师,失敬失敬!”鲁智深连忙抱拳行礼,虽说史文恭没走过江湖,可就凭他能在御拳馆中挂名,又能与自己打个不相上下,鲁智深便不敢小觑。 见二人通过姓名,赵枢也起身抱拳道:“在下姓赵名枢,在家行五,哥哥唤我五郎便是…” “兄弟,洒家看你年岁不大,竟有这般好身手,果然是名师出高徒!”鲁智深是个直肠子,他上下打量了赵枢一番,笑问道:“兄弟今年可有十五?” “鲁提辖,这番却是走眼了!”史文恭笑道:“我家公子年方八岁…” “八…八岁?!”鲁智深惊得目瞪口呆,连声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哥哥谬赞了!”赵枢早已适应了别人的称赞,他只是笑了下,说道:“既是认识了,咱们再干一杯…” “好!洒家还是拥坛子…”鲁智深应了句,却是嫌小杯不过瘾,又拿起坛子灌了几口,才长舒了口气道:“好酒…” 见鲁智深喝得甚急,赵枢怕他醉了,连忙劝道:“哥哥慢些,小弟这好酒管够…” “洒家每次喝酒都醉,若是不醉,却是不爽!”鲁智深说了句,又抱着坛子喝了起来。见他这般,赵枢与史文恭相视而笑,似这般豪爽之人,却是令人喜爱。 两坛子酒下肚,鲁智深坐在那里都有些摇晃,他看着史文恭笑问道:“史教师,你怎地称呼赵兄弟做公子?你不是他的师兄么?” 史文恭倒也不隐瞒,便把自己的遭遇说了遍。鲁智深听得此事,再看向赵枢的眼神中充斥着异彩,他摇头叹道:“洒家总说这世道污浊,今日见了赵兄弟这般少年英雄,却也不枉此生了!两位兄弟,干!” “干!”鲁智深这般豪气,使得赵枢与史文恭也豪气大发,二人端着酒碗碰了下,便一饮而尽。当晚,不仅鲁智深醉了,史文恭与赵枢也没能幸免。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酒醉未醒的赵枢便听得院内一阵呼喝声,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打开门一看,却是鲁智深拎着禅杖在院内耍弄。只见那禅杖上下舞动,带起一片尘埃。月牙刃上寒光烁烁,倒钟铲边寸草不留。 赵枢看的兴起,从兵器架上抽出杆长枪,突地冲向鲁智深,口里大叫:“看枪…” “来的好…”鲁智深大吼一声,倒也不慌张,反身用月牙刃向赵枢铲去,只带起一阵呼啸。 赵枢眼中一寒,将手中长枪猛抖,那枪头一化为七,好似朵朵梅花,带着尖啸,分别飘向鲁智深的头胸心腹。鲁智深分不得虚实,心下大惊,连忙用禅杖横扫。也就是赵枢经验不足,慌乱间横枪去挡,却被砸退了好几步。 “哥哥端的使了一手好禅杖!”赵枢将长枪丢到一边,抖了抖发麻的双手,苦笑道:“只是力气忒大了些…” “你才是使得一手好枪!”鲁智深将禅杖立在墙边,转头笑道:“虽只是一合,却差点要了洒家的性命。若非经验不足,洒家未必能胜你!这套枪法,便是在林教头处,俺也未曾见他使过…” 赵枢笑道:“这套枪法是陈师叔家传绝学,等闲传不得。林师兄自有家学渊源,又如何能学到这套枪?其实我还有套枪法,可惜年纪太小,使它不得,否则易伤了身子…” “原来如此!”鲁智深点了点头,便不再计较。他走进屋里,拿出个包裹,对赵枢笑道:“五郎,承蒙你盛情款待,可洒家得罪了高衙内,今日便走了,也免得牵累与你…” “哥哥此话差矣,小弟却是不怕那高俅!”赵枢急了,他花了那么大力气,便是要拉拢鲁智深,怎能让他走。 鲁智深笑道:“能在汴京有这般大小的庄院,五郎家世定然不凡,洒家信你不惧高俅那厮。便是这般,洒家也得离去。眼下林娘子已然无事,俺总得向林教头有个交代。” “你知道林教头在哪么?”赵枢摇了摇头道:“还有那些帮了你的泼皮,又当如何?” “这…”鲁智深犹豫了下道:“林教头当是在沧州充军,那些泼皮却要兄弟帮忙照顾…” “林教头已然不在沧州了!”赵枢将火烧草料场的事说了,却使得鲁智深大惊。 “这可如何是好!”鲁智深蹙眉道:“林兄弟受了这等冤枉,能去哪里?” “哥哥既是寻不着,何不留下来!”赵枢笑道:“我且派人打探消息,待有了林师兄下落,哥哥再去寻他也不迟…” “话虽如此,可这汴京城中,洒家实是呆不下去!”鲁智深道:“洒家嫉恶如仇,见了如高衙内这般腌臜厮,总喜欢用拳头说话。汴京城中,达官贵人甚多,以洒家的性格,定会连累兄弟。虽说兄弟不怕,可洒家却也不能如此自私不是…” “这…”赵枢听得此言,心下却十分感动,似鲁智深这般莽直的汉子,竟也会替人考虑,他不由笑道:“哥哥要走,小弟自不敢阻拦。若他日小弟掌握大权,还请哥哥相助…” “兄弟说得哪里话…”鲁智深哈哈笑道:“做兄弟自是得仗义,若兄弟须得人相助,便使人带信与洒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唉…”见鲁智深这般豪气,赵枢从怀里掏出张交子,塞进他的手里道:“小弟实是舍不得哥哥,可哥哥执意要去,小弟也没奈何。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还望哥哥莫要嫌少…” “兄弟,这太多了!”鲁智深拿着交子一看,竟是一千贯,他连忙拒绝道:“银钱财物够使便好,哪须得这许多…” 赵枢笑道:“哥哥嫉恶如仇,却也是个善人。若遇见他人落难,往往要帮衬一二。多带些财物,也免得委屈了自己。更何况,这是交子,方便携带,哥哥这般推辞,莫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也罢!”鲁智深也知道自家的事,直将交子放进怀里,笑道:“兄弟一番好意,哥哥生受了。就此别过…” “且让小弟送哥哥一程…”赵枢唤来了小卓子与史文恭一同将鲁智深送到了城门口。 鲁智深见赵枢这般情深义重,也颇为感念,可如此相送也不是个事,他笑着唱了个诺道:“兄弟,千里相送终须一别,就在这分别罢…” “这…”赵枢拉着鲁智深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哥哥若想找林师兄,可往山东水泊梁山去寻。沧州有位柴大官人,与梁山上的贼首有些关系。想来林师兄很有可能去那里落草为寇。若哥哥见了林师兄,休要忘了嫂嫂之事…” “兄弟放心,洒家定不会忘!”鲁智深抱了抱拳,深深看了赵枢一眼,大步向城外走去。 看着鲁智深离去的身影,赵枢感到深深的失落,却不曾想到,今日与鲁智深一别,却让他的仗义疏财之名,响彻山东绿林… 第三十六章 青面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送走了鲁智深,赵枢带着小卓子与史文恭又在汴京城里闲逛了起来。倒不是他松懈了,却是没心情。区区几日便经历了生离死别,是人都会低落。史文恭与小卓子见他这般模样,却也不管他,只将他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带去。 汴京城乃大宋首都,经了八帝发展,已然成了个大都市,还是整个大宋最繁华的大都市。前日送走周侗,赵枢只是自城门口逛了回去,今日却来到了最热闹的西市。街上的商品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杂耍层出不穷。 使着花棒卖膏药的、牵着绳儿演杂耍的、小人儿围着的泥人摊、沿街叫卖的小食店,赵枢都一一逛过,却没买甚么东西。突地一个身高八尺余的壮汉与他擦身而过,那壮汉怀里抱着口刀,刀上插着草标,口里叫着:“卖刀卖刀…” 赵枢只看了眼,却也没叫住那壮汉。他是练枪的,对刀实是没甚么兴趣,若是要买,也顶多买把剑。毕竟赵云乃枪剑双绝,枪谱中还有些剑法。 再说了,在这街市上卖的刀,又能是甚么好刀?林冲倒是买过把好的,却是被高太尉算计,差点丢了性命。而杨志卖刀,倒惹出了牛二,差点没得翻身。他可不认为那卖刀汉子也是杨志般的好汉。 走了一个多时辰,赵枢感觉有些累了,口中也有些饥渴,便带着小卓子来到家酒楼,叫上壶茶与几盘点心,便靠在沿街的栏杆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至于史文恭则被他打发回去看着食肆。突地一阵纷乱,他看见楼下有许多百姓在跑,有的是往回跑,有的却是向一个地方围去。 见有热闹可看,赵枢连忙招呼小卓子会钞,便往人群中挤去。他虽年幼,却是个有力气的,几下便挤到了前面,却见刚才那个卖刀的汉子正与个丑汉争执。那丑汉可不是普通的丑,细眼龊牙,黄毛卷曲,打着赤膊的上身层层叠叠,也似野猪一般。混身邋遢,身上披的直裰,似是几十年没洗,到处是各种斑迹,实是令人作呕。 那丑汉揪着卖刀汉子不依不饶,旁边围着的人竟没个相劝的,赵枢刚想上前将二人劝开。突地被个老者拉住了,他不由问道:“老丈何故拉我?” “小哥莫不是要上前劝解?且莫去,去不得!”老者叹道:“若是旁人相争,早有人劝解。那丑汉乃是东京街头的一个闲汉,有名的破落户,唤作牛二。他既是看上了那汉子的宝刀,自要讹了去。小哥这般上前,却是白白被他讹诈…” “牛二?!这不是水浒传中杨志卖刀时,被他斗杀的泼皮的名字么?”听得这熟悉的名字,赵枢连忙向那卖刀汉子望去,只见一块铜钱大小的青斑,突兀的长在汉子的脸庞。他心中大喜,转身向老者做了个揖道:“多谢老丈指点…” 正在说话间,牛二从怀里摸出七八个铜钱叠做一摞,却见那卖刀汉子一刀砍落,那一摞铜钱皆为两半,切口处甚是平整,此刀真可谓削铁如泥。一旁相看的众人皆大声赞道:“好刀!” 被众人喝彩,牛二似是觉得面上无光,便让两个伴当呵斥众人,并从一个看客头上拔下一撮头发。卖刀汉子接过头发看也不看,只往刀刃上一放,托地吹了口气,头发立断,竟是吹毛断发,毫不掺假。众人又喝了一声彩。 赵枢见状,心下也似明镜一般,他亦知晓,若卖刀汉子果真是杨志,再下去必会失手杀了牛二。区区泼皮死不足惜,那杨志却是冤枉,他便上前笑道:“兀那卖刀汉子,你既是卖手中宝刀,何苦与那破落户纠缠?直打翻了他,且自去罢…” “你说甚么?须教你知晓俺的厉害!”牛二本是个破落户,见有人出来搅他好事,已然不悦,听得此言更是大怒,转身向赵枢扑来。 “大胆!”赵枢虽说年幼,却也是个练武的,再加上学了盘龙劲,那力气比成年人也不逞多让。只一脚,便将牛二踹翻在地。 “小哥好俊的身手!”卖刀汉子抱拳道:“多谢小哥援手,这牛二仅是个泼皮,又怎敢惹俺,他身后自是有人撺掇。小哥还是莫要管这闲事,免得惹祸上身,快快离去吧…” “原来如此…”赵枢恍然大悟,他就说这卖刀汉子看似颇为不凡,又怎会对个泼皮这般忍让,原来是这泼皮身后有人,故意刁难。他不禁笑道:“却是个有背景的,某家最喜欢欺负这等仗势欺人的东西,兀那汉子直打翻了他,有事自有某担着…” “小哥豪气…”卖刀汉子赞了句,又笑问道:“敢问小哥姓甚名谁,是哪家子弟?” “壮士客气了!”赵枢笑答道:“某姓赵名枢,在家行五,御拳馆周侗周教师的弟子…” “莫不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的弟子?”卖刀汉子惊道:“难怪小哥如此侠义,原来是名师出高徒,失礼失礼…” “好说,敢问壮士又是谁?”赵枢含笑而问,他虽猜测这汉子是杨志,却也要问上一问,若认错了人,岂非笑话? “唉…”卖刀汉子长叹了声道:“说起来倒也辱没祖宗,俺本是三代将门之后,武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的便是…” “原来是杨制使,却是失敬…”赵枢拱手施礼,心里笑开了花。自得了史文恭,他便想着多招些班底。鲁智深的离去,却让他有些丧气。眼下见了杨志,他心下又活泛了起来。须知杨志的武艺与鲁智深可是不相上下的… “当是俺多谢赵兄弟仗义直言…”杨志是个晓事的,见赵枢衣着不凡,又不在乎得罪人,心中也颇为期待。这汴京城中到处是达官贵人,天知晓这小哥是哪家勋贵子弟,他不由笑道:“赵兄弟且等等俺,待俺卖了这刀,便请你喝上一杯…” “杨制使说笑了,既是遇见我,又何须卖刀?且自留着,待他日也好博个功名…”赵枢拉住杨志的手笑道:“走走走,且与我去吃酒…” 杨志看了眼牛二,心知这刀是卖不掉了,便拔下刀上草标,抱拳道:“既蒙赵兄弟厚爱,洒家便不推辞了…” “你们却是把俺忘了…”赵枢与杨志聊的兴起,牛二也缓过劲来,他站起身盯着二人,眼中满是仇恨。他原来只是想赚把刀,眼下却想出口恶气。至于如何出气,连他自己都不晓得… “若不想死,速速滚开…”杨志可不想在赵枢面前失了面皮,前番卖刀之时,他已是满心怒气,见这牛二竟还敢挡在身前,眼中冒出了丝丝煞气。 “直娘贼,让你等瞧不起俺…”牛二恼羞成怒,突地从腰间拔出柄牛耳尖刀,那刀上寒光闪烁,直刺过来,却不是刺杨志,而是刺赵枢。在他看来,还是小孩子好欺负些。 “你这撮鸟,安敢如此!”杨志暴怒,若牛二刺他,他倒也不生气,可牛二竟刺向赵枢,他便眼红了。且不说赵枢的背景,便是这般义气,他也不能让赵枢受伤。 愤怒的杨志一把拿住牛二的手腕使劲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尖刀哐当掉落在地上,他又随脚将尖刀踢得老远。接着便放开了牛二,一拳接一拳的打将过去,只打得牛二哭爹喊娘,满地乱滚。 “杨制使且住手罢,再打却是要出人命了…”见牛二被打番在地,口吐鲜血,赵枢连忙拦住了杨志,他可不想杨志沾上官司。虽说他能摆平,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志却也听得劝,他又复一脚将牛二踹出老远道:“今日看在赵兄弟的面上,且饶你一命,再敢教俺看见,定要了你的狗命…” “想必他是不敢了!”赵枢笑道:“杨制使休要理他,我们且去吃酒…” “走,吃酒去…”痛殴了牛二一顿,杨志心里的郁气倒也去了不少,他拉着赵枢便往酒楼而去。 “公子小心…”小卓子会了茶钱,来得慢了些,正瞧见牛二被杨志踹倒后,又捡起尖刀往赵枢后背刺来。 “找死…”杨志大怒,回身一脚踢在牛二手腕上,那尖刀立时脱手,他又复一脚踹在牛二小腹上,牛二疼痛难忍向后倒去,竟倒在了尖刀之上,霎时了账… 赵枢见状不由愣住了,这牛二本是死在杨志之手,可他已然出面,此事应当避免,可不想牛二还是死在了杨志手上,他不由叹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杀人了…”见牛二头一歪,嘴角流出鲜血,竟这般死了,围观之人顿时炸开,四处呼号。 看着牛二的尸体,杨志心下苦涩非常。虽说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当街杀人却是头一遭。可人已经死了,又如之奈何,他只得抱拳道:“诸位乡邻,这牛二想要杀俺,却为俺所杀,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好…”许多吃了牛二讹诈的街坊齐声应答,便是赵枢也笑道:“杨制使且安心,我也随你走一趟…” 第三十七章 伏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来到开封府,自有人上前击鼓。众人抬着牛二尸体上堂,赵枢站在门口,只是让小卓子进去。百姓见官是要下跪的,他虽不用跪,却得暴露身份。而小卓子已经去过开封府几次,与府尹大人倒是相识。 看见小卓子,开封府尹自不敢怠慢,对杨志也准备秉公办理。似这等情形,最重也只能判个误杀,刺配牢城营已是极限。最轻却是当堂杖责,打完也就了事了。可他刚想下判词,却见师爷走了进来,轻轻在他耳边嘟囔了句。 听了师爷的话,再看看小卓子,开封府尹左右为难。小卓子不用说,自是保杨志的,师爷却告诉他,有人命他将杨志刺配大名府,这个人也是他得罪不起的。思来想去,那开封府尹便想用拖字诀,竟将杨志收押。 赵枢还在开封府外等杨志回去吃酒,听得小卓子的回报,突地想起了一件事。记得水浒传中,杨志杀了牛二后,本应该无碍,却被梁中书从中作梗,发配去了大名府,硬生生被逼着押送生辰纲。 记起此事,赵枢冷笑一声,似杨志这般英雄,岂能让梁中书祸害。他毫不犹豫的踏进了开封府,直入二堂,守门衙役本不想放他进去,可看见小卓子毕恭毕敬的跟在他身后,却也不敢阻拦。 开封府尹本就不是个强势的,见肃王爷亲自驾到,他哪里还敢坚持。只得速速写了判词,让赵枢往牢里提人。至于有人让他将杨志发配到大名府,他早就丢到了脑后。与上司相比,还是似赵枢这般受宠的皇子更可怕些。 杨志在牢里等着,心中颇为忐忑,牢里的犯人还恐吓他,让他拿钱与牢头。看见赵枢拿着判词来接他,他立时明白了过来,连忙拜道:“赵兄弟,初次见面,便得你如此照顾,教俺如何报答才好!” “杨制使休要这般说!”赵枢笑道:“英雄总有落难时,若你是作奸犯科之人,我也懒得管。似你这般好汉,我又怎能袖手旁观。你的事已了,不知可愿随我去吃杯酒?” “兄弟相请,洒家岂敢拒绝!”杨志唱了个诺道:“俺听说樊楼酒菜甚好,便让俺做东,以谢兄弟相救之德…” “杨制使客气了!”赵枢笑道:“樊楼酒菜虽好,又怎比得我庄上的酒菜,不知杨制使可愿前往?” “兄弟,你可是看不起俺?”杨志突地将脸色一正,却让赵枢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得他道:“俺已唤你兄弟,可你还一口一个杨制使,若非瞧不起俺,又是如何?” 赵枢闻言,心中却是恍然,便抱了抱拳唤道:“哥哥!” “这般才是!”杨志一把搂住赵枢肩头,笑问道:“兄弟家里真有好酒?” “自是好酒!”赵枢道:“哥哥有所不知,家父也是朝廷大员,家里藏了许多御酒。我爹虽爱喝酒,可酒量却是不大。剩下的全都便宜了小弟…” “御酒?!”杨志心下大喜,那御酒可不是等闲能弄到的。朝廷官员若非极与官家相得,又岂能弄到御酒?他最大的希望便是恢复杨家往昔的辉煌,可朝中无人难做官。若赵枢之父是个受宠的大官,他便有了靠山。 “些许御酒值个甚,哪得哥哥这般惊讶…”赵枢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杨志为人仗义,却是个功名心重的。从他贿赂高俅,又肯帮梁中书押运生辰纲便能看出。 杨志颇为惭愧的说道:“不瞒兄弟,洒家好容易做到殿司制使官,却从未尝过御酒滋味。听闻非是官家心腹或朝廷重臣难得此酒。看来兄弟家世颇为不俗,敢问兄弟是哪位大人家中子弟?” “待去了庄院,再与哥哥细说!”赵枢笑着摇了摇头道:“哥哥莫不是想让小弟也见识下牢狱的滋味?” “呃…”杨志突地一拍脑门道:“是洒家欠了考虑,还望兄弟莫怪,这便走罢…” “哥哥请!”赵枢笑着一伸手,杨志倒也不客气,昂首走出牢房,不像个囚犯,倒像个得胜而来的将军。 三人一路行来,直往庄院而去。 到了庄子上,杨志见庄内放着许多兵器,不由笑道:“兄弟真是个好武之人,这院内兵器,件件精钢所铸,端的不凡…” “哥哥所言不错,小弟最爱习武,便是我这伴当,身上功夫也是不弱!”赵枢看了杨志一眼,笑道:“哥哥,不如让我这伴当去准备酒菜,你我且在院中切磋一番,如何?” “这…”杨志犹豫了下,方才说道:“兄弟相邀,俺本不当拒绝。可刀枪无眼,若伤了兄弟却是不妙,还是算了…” 赵枢自从败在鲁智深手下,便想着找人切磋,以增加临敌经验。眼下遇见了杨志,而杨志的武功又不在鲁智深之下,他连忙说道:“若哥哥担心,且将枪头去了,便是失手,也顶多打折筋骨,修养几日便是…” “也罢,兄弟既是想要切磋,洒家岂敢拒绝,可若是真打折了手脚,且莫怪俺…”杨志自兵器架上抽出杆长枪,拔掉枪头,做了个旗鼓式,笑道:“兄弟且自攻来…” “我便不客气了…”赵枢也从架子上取了杆枪,拔了枪头,却是抢攻上来,出手便是中平枪。 “好枪,中正平和,深得枪中三昧,端的使得好。洒家要反击了,兄弟小心…”杨志赞了句,却是将长枪一抖,竟抖出了三个枪头,正是杨家枪中的金鸡三点头。 “就你会抖?”赵枢不甘示弱,也将长枪一颤,百鸟朝凤枪赫然而出。 尖锐的鸟鸣声骤然响起,那枪头一化为七,在杨志眼中似是朵朵梅花飘散,分不出虚实。杨志大惊,他看赵枢年幼,心中便有些轻视,却不曾想赵枢的枪法竟这般犀利。他连忙将长枪横扫,可赵枢曾在鲁智深身上吃过这招,倒也不惧。 二人都用上了绝招,也都冲着对方的要害,竟没有变招的意思。陡然间,二人又同时住手,却见赵枢的长枪指着杨志的咽喉,而杨志的长枪也顶着赵枢的心脏处,赫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兄弟好手段!”杨志将长枪丢到一旁,哈哈笑道:“洒家认输了!” “哥哥说得哪里话,明明是让我的。”赵枢也将长枪丢到一边,拉住杨志的手道:“若非哥哥相让,小弟怎有机会。杨家枪中尚有不少杀招,哥哥怕伤了我,才没有使出。若小弟连这都看不出来,岂非庸才!” “兄弟谦虚了!”杨志笑道:“洒家也看出来了,兄弟那套枪法端的不凡,只是实战经验太少,须得多多与人切磋,方能融会贯通。待兄弟将此枪法练熟,洒家便不是对手了!” “哥哥说得是!”赵枢苦笑道:“小弟习得此枪法,却是莫大机缘。可此枪法甚是难练,我身边也只有个史师兄与我喂招,故而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兄弟莫不是想留俺在此陪你练招?”杨志看着赵枢,却是叹了口气道:“不瞒兄弟,俺最大的心愿便是振兴杨家,眼下殿帅司已容不得俺,俺正想着去延安府小种经略相公麾下效力,也好一刀一枪博个前程…” “哥哥休怪小弟直言,你便是去了延安府,立下功劳,也休想振兴杨家!”赵枢正色道:“眼下朝廷大权尽在高俅、童贯之手,你已然得罪了高俅,待立功文书到了殿前司,也难以通过。除非你能巴结上官家…” “这…”杨志愣了下,脸上尽是失落之色,他摇头道:“洒家并非不知,可总是有些希望。若留在这里,又有甚么前途?” “自是有前途!”小卓子备好酒宴,前来呼唤,却听得杨志的牢骚,不由笑道:“杨制使,你若留下,振兴杨家指日可待!” “此话当真?”杨志沉声道:“若是兄弟能助俺振兴杨家,便是将此身卖你,又有何妨。” 赵枢笑问道:“哥哥可是愿意留下来?” “这…”杨志犹豫了,若他知道赵枢身份倒也能做出决断,可眼下他甚么都不知道,却是不好回答。 见这般情形,赵枢笑道:“哥哥休要为难,此事重大,且慢慢考虑便是。小卓子来了,定是酒宴准备妥当,你我且去吃杯酒。难不成你不愿留下,连酒都不吃了?” 看着赵枢诚挚的脸庞,杨志心中如同交战,他知道自己的决定仿若赌博,赌得便是赵枢的身份到底有多高贵。可细细思量之下,他突地想起自己得罪了高太尉,已然走投无路。若眼下再不一搏,振兴杨家的愿望只能是个笑话。 “承蒙兄弟错爱,洒家留下…”杨志将心一横,做了个卖儿卖女的决定,他单膝跪下,抱拳道:“公子,自今日起,杨志听你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哥哥快快请起!”赵枢得了杨志,心下极是欢喜,连忙扶起他道:“哥哥定不会为今日之事而后悔…” “既是做了决定,自不会后悔!”杨志笑道:“眼下虽成了公子下属,可这酒还是得吃…” “吃酒吃酒…”赵枢拉起杨志的手道:“今日便为哥哥接风洗尘,也庆贺我麾下又多了员大将…” 第三十八章 泼皮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杨志愿意留下,使得赵枢喜出望外。恰逢史文恭回来,又与杨志较量了番,却是个平手。三人惺惺相惜,便在院内摆下酒宴。杨志心下快活,连赵枢的身份也忘了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又讨论起武艺,不想小卓子突地打断了他们。 “小卓子,若是没有大事,且小心我收拾你…”赵枢指着小卓子出言威胁,却是喝的有些醉了。 小卓子颇有些委屈的说道:“公子,小人也不想打扰你,可张三、李四求见,小人见他们甚是惊慌,不得不报!” “张三、李四?我还王二麻子呢!”赵枢摇着脑袋问道:“是何人也?” “呃…”小卓子也明白赵枢醉了,却是苦笑道:“便是帮着智深长老差点烧了高衙内的那伙人…” “原来是些个泼皮!”赵枢想了起来,对杨志笑道:“前些日子,我结识了位兄长,唤作鲁智深,人称花和尚。此人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交好,而林冲是我的师兄。那高衙内想要强占林冲娘子,却为我所阻。鲁智深不知,要杀了高衙内报仇,却得一群泼皮相助。眼下智深哥哥去寻那林师兄,便让我照顾那些个泼皮…” “莫不是小种经略相公麾下兵马提辖官,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那个鲁达?”杨志问了句,见赵枢点头,不由笑道:“敢助他杀高衙内,这些个泼皮却是仗义,值得公子照顾…” “此言甚是!”赵枢笑着吩咐道:“且让他们进来…” “是,公子!”小卓子走了出去,没多久便带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进来,却是过街老鼠张三与青草蛇李四。 张三、李四见了赵枢,连忙插葱也似磕下头去,口里叫道:“公子,看在智深长老的面上,救救我们罢…” “停停停…”赵枢连连摆手道:“怎地见了我便喊救命,且先说说尔等做了甚事,若是作奸犯科,我也容不得尔等…” “这…”听了赵枢的话,二人相视一眼,张三方才道:“公子容禀,小人等自幼无父无母,便在相国寺后面的菜园子里偷些菜以度日。智深长老来了后,见我等可怜,倒也不曾为难。可自日前得罪了高衙内,许多兄弟因各种缘由,被开封府捉拿。其实皆是受高衙内指使…” “小偷小摸,我管不着…”赵枢脸色一沉道:“小卓子,你且去开封府看看,若真只是小偷小摸,便全带得来。若有作奸犯科,便休要管他,你当明白…” “小人明白!”小卓子唱了个肥诺,便带着张三,李四走了。 …… 赵枢与杨志、史文恭继续喝酒聊天,直到一个时辰后,小卓子方才带了三二十个泼皮回到庄院。见了赵枢,这些泼皮在张三、李四的带领下,齐齐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小卓子自是明白赵枢的心思,连忙说道:“公子,小人看过案卷,这些泼皮却是无甚大恶,相国寺周围百姓,还曾受过他们的恩惠…” “都起来吧…”听了小卓子的话,赵枢方才笑道:“身为泼皮,却不曾为害乡里,倒也值得赞赏。” “公子谬赞…”张三颇为圆滑,他叩了个头道:“小人等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自是明白百姓家的无奈,如何能为害乡里?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去相国寺偷菜…” “若是眼下有个机会,让尔等衣食无忧,却是要吃苦,尔等可愿意?”赵枢早有培植亲信的想法,可一直找不到机会。至于收养孤儿,暂时还没这个能力。见这些泼皮年龄不大,还颇有义气,他便有了想法。 李四闻言心中一转问道:“公子莫不是要收留我等?” “聪明!”赵枢扫了众泼皮一眼,方才正色道:“可我不要偷鸡摸狗的泼皮,也不要废物,只要仗义有本事的好汉…” “这…”张三苦笑道:“公子,若要我等仗义倒也不难,可这本事…” “没本事便学!”赵枢笑道:“谁不是自甚么都不会学起,我只恐尔等好逸恶劳惯了,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只想着坑蒙拐骗,鼠窃狗偷!” “我等从小孤寡,甚么苦吃不得!”张三口里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若能做皇帝,谁也不愿做乞丐。既是有此机遇,他又怎肯放过,只是赔笑道:“若蒙公子不弃,便是再苦,小人也受得…” “好!”赵枢上前拉起张三、李四,教他们摆了个军姿,待他们学会,又让他们继续教其他泼皮。直到所有泼皮全都学会,赵枢方说道:“便照刚才那个姿势站着,直到我满意为止。若是做不到或不愿做,随时可以离开,只是与我再无半点关系…” “这…”李四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须得站多久?” “直到我满意为止…”赵枢笑道:“或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抑或一夜…” 听得此话,众泼皮交头接耳,鼓噪起来。张三突地吼道:“都给我闭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公子能使得高衙内退让,又岂是普通人?泼天的富贵便在眼前,尔等还在犹豫甚么?速速照公子的意思做!” 张三在泼皮中甚有威望,听他这么说,所有泼皮眼中都闪过一丝精光。这些泼皮倒也不是自甘堕落,只是打小没了爹娘,不得不做些不光彩的事。眼下有了改变的机会,自不会放过。众泼皮也似标枪一般矗立在院中,赵枢却又与史文恭、杨志吃起酒来。 初夏的日头甚是毒辣,过了晌午,没有遮蔽的院中,如同炭火炙烤。赵枢三人早已把酒桌搬到屋檐下面,院中只有那三二十个泼皮尚在坚持。有些年幼的,已然摇摇欲坠,便是张三也满头大汗,只是咬紧牙关强撑着。 “休要乱动!”见泼皮中有人想擦汗,赵枢训了句,吓得那人动也不敢动。 “俺受不了了!”站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人喊了出来,他指着赵枢道:“若不愿收留,只管明说便是,何苦让我等遭这般罪…” “来人!”赵枢也不多言,只大喝了一声道:“赐酒肉与十两纹银,送出庄去。自今日起,不许再来!” “是!”小卓子应了声,便将准备好的酒肉、纹银发给那人,却有泼皮见离开也能得赏赐,不愿遭这般罪,主动离开了。有人带头,这三二十个泼皮呼啦啦走了近半,只留得十五六人还站在院中。 日落月移,金乌西降。 这剩余的十五六人,有些身体差的,实是支持不住,昏了过去。赵枢连忙令人将昏过去的人抬了下去。也有几个想要偷奸耍滑,却被识破,只得拿了银钱、酒肉,出了庄院。到了晚上,院中只剩下两人尚在坚持,便是那张三与李四,或许是二人年龄比较大,身体素质也好些。 “行了!”算了算时间,这二人已然站了六个时辰,近十二个小时,赵枢对此非常满意,便打发他们去盥洗。看着二人的背影,赵枢向杨志问道:“哥哥看这二人如何?” “有智慧,够义气,性格坚毅,是个好材料…”杨志笑道:“若调教得当,却是人才!” 赵枢笑问道:“哥哥可愿指点二人个端正?” “这…”杨志愣了下,方笑道:“公子有命,岂敢不从。” “如此甚好!”赵枢道:“史师兄虽是个教师,却未上过战场。哥哥家学渊源,我想将这几人交给哥哥,提点些兵法谋略。待他日上了战场,也好做个帮手!” 杨志本当赵枢习武只是兴趣,听得此言,不由瞪大着双眼问道:“公子亦有志于疆场?” “若非如此,我习武作甚?”赵枢笑道:“且不见我大宋与西夏、辽人之战,竟是屡败屡战。我身为堂堂中华男儿,又岂能看着同胞为外族所扰?哥哥也是个有志向的,莫要将眼光放在复兴杨家上,你当志在疆场,博个不世之功。到那时,提起你杨志,便记得你杨家,岂不是更妙…” “好好好,不曾想俺杨志竟是否极泰来…”杨志紧握双拳,心下甚是激动,泪水托地布满脸庞。自打失了花石纲,他便没得一日安生,忐忐忑忑凑了担礼物,想换个前尘,却被高太尉无情的赶了出来。又想将家传宝刀卖了,竟惹出了牛二,差点被刺配充军。想着此生的坎坷,与赵枢的恩德,他忘了搏一把的初衷,铁下心肠与赵枢卖命。 见此情形,赵枢也颇有些感慨,这等英雄汉子,竟哭的似个泪人,使人不由感叹这世道的不公,他轻拍着杨志的肩膀道:“哥哥休要如此,眼下苦尽甘来,待来日上得战场,小弟定让哥哥做个先锋大将…” “多谢公子!”杨志擦去泪水,端起酒碗狠狠灌了下去,心下竟是无比轻松。 此时,张三、李四盥洗完毕,穿着家将服饰,被带了上来。赵枢见了二人不由笑道:“尔等过了我的考验,以后便是我的人,须得遵守我的规矩,休要违犯,否则我定不留情…” “小人定不敢违了公子号令!”张三、李四相视一眼,赶忙跪在地上,纳头便拜,脸上满是喜色。 “行了,起来吧…”赵枢笑指着杨志道:“此人原是殿前司制使,唤作杨志。自今日起,尔等众泼皮皆归他差遣。他会指点尔等武艺兵法,尔等休要懒惰懈怠,他日我定赏尔等个前程…” “多谢公子…”张三、李四大喜,连忙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对杨志道:“还请杨师傅多多提携…” “提携是一定的…”杨志笑道:“洒家受公子之托,须得点拨尔等个端正,尔等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杨师傅且放心,我等定不负公子厚望!”张三、李四又行了一礼,脸上表情甚是坚定。 赵枢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行了,且先下去用些酒肉,再让小卓子拨十两纹银与你等。以后你等便是杨制使的副手,管理那些泼皮。只是你二人名字太难听,我且与你们改个。张三为人机灵圆滑,我望你诚实守信,便唤作张诚,字守信。李四却是胆小了些,我望你胆大忠心,便唤作李忠,字守德…” “多谢公子赐名…”两个泼皮从未想过有今天,直将赵枢感激到心底,二人又跪下磕了几个头,才被带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 八年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时光匆匆,八年转瞬而过。 八年里,赵枢接待了许多江湖豪客,可是能被他拉拢的,倒也不多。说来也是,江湖虽大,似史文恭、杨志这般豪杰,又有几人?最多的还是些作奸犯科,想着寻求庇护之人。以赵枢的心性,怎会为了些许名声包庇这些恶人? 于是乎,赵枢给庄院立下规矩,凡好汉来投,自得殷勤招待。有冤申冤,有仇报仇。若是作奸犯科之人,小恶者驱逐,大恶者抹杀,这也让江湖中得知,汴京城中有位仗义疏财,却又嫉恶如仇的赵五郎。 随着名声远扬,赵枢接待的豪杰愈多。武人相见,自是不打不成交,他的武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每日里切磋练武,使得他手中那杆长枪端的变化莫测,便是盘蛇七探枪法,也练的纯熟了。唯独令他不解的是,周侗曾说过,药浴只需泡一段时间,身体便会饱和,再泡亦是无效。可他整整泡了八年,方感觉药浴失效。 这八年里,他变得身强力壮,人高马大。年方十六的他,身高八尺余,近一米九。若将直裰脱了,一身紧绷的肌肉,便是后世所谓的健美先生,也得自愧不如。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的力气,虽不说有千斤之力,五七百斤还是有的。 正是这般神力,常常在切磋之际,直接将兵器打折。为了适应力气,庄院中的长枪都由将作监特制,每柄重七十斤,只是抖起枪花比较累。自从换了七十斤的大枪,史文恭与杨志便不是他的对手了。 可他倒也不曾自满,只将十八般武艺都学了个遍。作为武将,战场混战难免,若不会使其他武器,万一失了趁手兵器,很容易吃亏。总不能赤手空拳与人搏斗,这与送死无异。而所有武器中,除了枪以外,他学的最好的便是剑。或许他真有赵云血脉也说不准。 至于庄院中收留的十来个泼皮,早已脱了无赖相。若是走在街上,人人都会认为他们是军中悍卒,或是谁家的精锐庄客,绝看不出他们是以前的破落户。 一些曾经与张三、李四交好的泼皮见此情形又来相求,可赵枢并没有应允。那些泼皮自是后悔非常,而最为后悔的,还是最后那几个偷奸耍滑的。可机会只有一次,失却了便不会再来。 正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些个胆大的泼皮,竟依着无赖性子去赵枢庄上打混,却被庄客一阵好打,又被扔进了开封府大牢自生自灭。这也是看在了鲁智深的面上,否则定教这些泼皮有来无回。 赵枢与庄院的变化很大,却也不及天下的变化。 鲁智深走了两年,水泊梁上那边终于传来了林冲的消息。那林冲果然被沧州柴大官人举荐,去了梁山落草。鲁智深去寻时,不耻王伦为人,一阵大怒之下,火并了王伦,占了山寨,竟做了山寨之主。 这梁山大头领成了鲁智深,林冲成了二当家,使得赵枢有些郁闷。好在没过多久,劫了生辰纲的晁盖晁天王便上了山,顺利接过了大首领的位置。虽说没打听到晁盖是如何劫得生辰纲的,可押运队伍里没了杨志,应当容易的多。毕竟梁中书不是什么好官,可供他支使的能人不多,否则也不用去算计杨志了。 只是那鲁智深在梁山上过的快活,竟来信邀请赵枢同上梁山,共聚大义,搞的他哭笑不得。他身为大宋皇子,堂堂亲王,居然落得要上山做草寇,岂非笑话?倒是那林冲颇为知趣,他本想将林娘子送去梁山与林冲团聚,可林冲似是知道梁山并非善地,竟婉言谢绝了。只是林娘子思念林冲,狠狠哭了场。 不过,有了鲁智深与林冲的书信来往,倒是让赵枢把梁山上的情况摸了个大概。水浒传里写的济济一堂的梁山泊,发展了八年多,却也只有区区数千人马,三二十个头领,还是把火头军都算在了里面,使得赵枢颇为无奈,便不把精力放在那边,只是对梁中书打了个招呼,让他对付梁山贼寇之时,尽量生擒。 若梁中书是别派官员倒也不甚在意,可他偏偏是蔡京的女婿。这八年里,太子赵桓最大的成就便是与蔡京打好了关系,而蔡京八个儿子中,有六个在太子府做事。虽说官爵不显,却也与赵枢是一党。故而赵枢也给梁山去了信,万一梁中书战败,万勿伤了他的性命。 说起蔡京,他自崇宁元年拜相,本是雄心勃勃,可赵佶却不是个雄主,对于朝政上的事,还不如嬉戏游玩来的上心。他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便要有圣宠。百般讨好赵佶之时,顺手也自个贪些,却不想做的狠了,被称为奸臣。实际上,凡是在朝廷中掌握权利的人,哪个不曾被称为奸臣?便如周公这般贤明,不照样有流言么? 见赵佶不似明君圣主,蔡京心下也很迷茫,正遇得赵桓拉拢,他立即投入了太子的怀抱,利用他的人脉与能力扶植着赵桓。这也是赵桓在王贵妃与恽王赵楷连番打击之下,还能屹立不倒的缘由。当然,其中高俅也出了不少力,谁让赵枢救了高衙内的性命呢? 八年,许多事都改变了,该成长的也成长了,唯一没变的,或许只有赵佶,他依然浑浑噩噩,对大宋的危机毫不察觉。虽说梁山贼寇没得成长,可江南方腊,淮西王庆,河北田虎都有了不小的气候。林林总总的小盗贼团伙,更是数不胜数。而最让赵枢担心的女真人,在四年前,由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在会宁府建国,国号‘金’。 满朝文武谁都没有意识到金国的崛起,必将为大宋带来灾难,自燕地来归的马植,更是给童贯献了一策:联金灭辽。气的赵枢直想把他赶回辽国去。那童贯本就没什么眼光,赵佶更是个志大才疏的,得了此策竟如获珍宝。却不知,灭了辽国以后,金宋两国接壤,那金人会如何虐待大宋。 可这也不能怪宋朝的君臣,大多数宋朝官员还是很君子的,他们不会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更何况,大宋与辽人盟誓了那么多次,哪次违约了?可他们也不想想,联金灭辽之时,宋人已然撕毁了宋辽之间的盟约。 便是宋人这般君子都能毁约,何况比辽人更野蛮的女真人?若是赵枢在朝,自是会做出反对。可他当时年龄太小,便是反对也不会有人听。无奈之下,他只得装聋作哑,却在暗中破坏。可惜,他人小力薄,又不能打上门去,做的尽是些无用功。 虽说金国的出现让赵枢忐忑不安,可该来的总归会来,他也制止不了。只是他感到了时间的紧迫,想要发展自身势力,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还是他的师父周侗。 周侗回乡以后,受了个老友邀请,前去相会,也顺便指点下老友的儿子。却不想在老友的庄上遇见了个孩子。这孩子刻苦努力,资质非常,又有忠孝之心,更是心怀大志,他第一眼便喜欢上了,随即将这个孩子收为螟蛉之子。若仅仅是周侗收了个干儿子,倒也无甚,可周侗的这个干儿子竟唤作岳飞! 岳飞啊… 赵枢自打到了宋朝便想找寻此人,可他只知道岳飞的姓名,却不知道岳飞的籍贯,实是没办法找。总不能将大宋唤作岳飞的都抓得来,若这般做,他至少得抓好几百人。大宋人口虽说没有后世多,也有七八千万,至少相当于后世一个省的人口,一个省里有多少同名同姓的,却也难以统计… 再者说,岳飞能成长起来,自有他的经历,若赵枢真的这般大肆找他,或许世上便没了岳飞此人。对于暂时不能掌控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这也是赵枢知道周侗的义子唤作岳飞,却没将他弄到汴京的原因。 当然,既是找到了岳飞,哪怕这个岳飞并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就凭他是周侗的螟蛉,赵枢也不会忽视,便命人带着大量的药材随着回信捎到了周侗那里,这次周侗倒也没拒绝,毕竟他不仅收了个义子,还顺带指点了几个孩子。 虽说这几个孩子家中富足,可那些买来的药材,又怎比皇宫大内的收藏。更别说,这些孩子在周侗看来,他日都是赵枢的帮手,自得用心培养。眼下用点赵枢送来的药材,又算甚大事?岳飞几人还不知道,他们最尊敬的师父,已经将他们卖了… …… 站着院中,想着这八年的改变,考虑着大宋的前途,赵枢心下颇为烦忧,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天上淅沥沥下着小雨,正如他此时迷茫的心情。他想获得军权,却又不想去军中效用,思来想去都没个主意。正犹豫间,他突地看到小卓子打着伞冒雨跑来,不由笑道:“本公子想清醒下,方来淋雨,你又跑来作甚?” 小卓子不理赵枢的调侃,却从怀来掏出个油纸包道:“公子,师父来信了…” 第四十章 科举将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师父又来信了?”赵枢接过信却是蹙起了眉头,半个月前他才与周侗通过书信,算算日子应当还不曾收到,怎会又写信来。他打开信一看,紧锁的眉头立时松开了,脸上竟泛起了笑容。 小卓子连忙问道:“公子,出了甚事,怎地如此开心?” “天助我也!”赵枢将信递给小卓子道:“你且自己瞧…” “没甚么啊?”小卓子看完信,却是有些疑惑的说道:“不就是朝廷开考武举,师父让几位师弟尽皆参加了么?这有甚么可开心的?” “武举一开,天下英雄齐聚汴梁城,我便能多结识几个英雄!再者说,师父将几个师弟都夸上天了,他们一来,我的帮手也就到了!”赵枢摸了摸下巴道:“小卓子,若是我也去考武举,你说如何?” “啊?”小卓子惊道:“公子乃千金之躯,怎能与那些个武夫同场竞技。若赢了尚可,若是输了,岂非丢了皇家的面皮?” “去去去…”听得小卓子此言,赵枢一脚踹了过去,训斥道:“你我都是习武的,本就是武夫。你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还指着谁给你面皮?休要废话,且先想想,我怎地才能参加武举…” “公子,此事易耳!”小卓子倒也不甚在意,只是赔笑道:“我去向开封府尹讨个户籍,公子便可借着那户籍去考武举…” “不可!”赵枢蹙眉道:“若是这般,我尚未去考,爹爹与太子哥便知晓了。虽说开封府尹已然换了几茬,可爹爹对每个府尹都曾叮嘱过。凡遇见我的事,开封府尹不仅会帮忙,还会上报!” “开封府不行,便用大名府的户籍!”小卓子笑道:“蔡相早已是太子殿下的人,梁中书是蔡相的女婿,想来这种小事,自不会拂了公子的面皮…” “行啊,小卓子!”赵枢听完,不由赞道:“这些日子让你费心了,连我都不曾想过的事,你竟能说出个一二来,不错,着实不错!” “公子谬赞,这却不是我想出来的!”小卓子做了个扭捏态,方才说道:“我听宫内的伙伴说,恽王为给官家个惊喜,便想参加科举。那恽王身为亲王,自不能从童生试开始考,便如我刚才所言,在其他州府挂了个户籍,直接得了个举人身份,以便参加科举…” “原来如此!”赵枢脸上露出个莫名的微笑,让小卓子都感到有些阴冷,只见他眼珠一转道:“小卓子,既然我那三哥也想参加科举,若不给他添些堵,岂非对不起他?” “这…”小卓子愣了下道:“公子意欲何为?莫非将此事捅将出去?” “说你聪明,怎地又傻了?”赵枢摇头道:“捅将出去,顶多让他三年后再考,我总不能每次都捅吧。若他说参加科举,只是想以文会友,看看自己在士人中能排第几,我岂非枉做小人?” “那公子又如何给他添堵?”小卓子笑道:“莫不是公子准备自己去考个状元,落一落恽王的面皮?” “说的不错!”赵枢摇着手指笑道:“若我也去参加科举,且考的更胜过他,想来他的脸色定是非常精彩…” “公子不是说笑吧…”小卓子瞪着双眼,颇为无奈的说道:“我跟随公子已有十六年,这十六年里,公子连首诗也不曾做过,如何参加科举?自官家登基以来,科举中对诗词的要求更是严格,且不是我泼公子冷水,实在是…” 见赵枢已经瞪起了双眼,小卓子摇了摇头没敢继续说下去,可赵枢依旧一脚踹过去道:“你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怎知本公子不会做诗词?岂不闻: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偷。本公子是何等样人,区区诗词小道,又怎能难得倒我?” “自是难不倒公子…”小卓子违心的说了句,脸上却写满了怀疑,可看着赵枢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又忍不住说道:“公子,便是诗词上能过得去,那些经义又如何?你从不看四书五经,想来不会连经义也能信手拈来吧…” “此言有理!”赵枢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烦恼道:“这四书五经的确是个麻烦,我又不能在几个月里将这些东西全都背下来,便是背下来,也不懂其中道理,想考科举却是个问题。” “公子何事为难,不如说来与某听听?”杨志与史文恭联袂而来,二人跟随赵枢甚久,时常讨论些时务,倒也能说出几分见解。见赵枢面露烦忧之色,便想为他排忧解难。 “尔等却是难以解决此事!”小卓子与二人也十分要好,便随口说了句,见二人面露不服之色,不由笑道:“公子想要参加科举,却不通经义,尔等可有办法?” “呃…”二人愣了下,史文恭方才面露疑惑之色问道:“公子乃武人,以公子的本事,考个武状元倒也十拿九稳,又何须考甚么经义?” “公子不仅想做武状元,还想考个文状元呢!”小卓子说着此话,脸上颇为自豪,自己的主人若是文武双状元,他也是与有荣焉。 “文武双状元?!”史文恭与杨志也颇为惊诧,只是看着赵枢发愣。 过了片刻,杨志方才笑道:“公子想考科举,却也未必要懂经义。科举中尚有明法、明算等科目。若公子懂这些,却也能考个进士及第。” 不待赵枢说话,小卓子便抢先叫道:“公子想考状元呢!” “考状元又谈何容易!”杨志道:“大宋科举分三级,州试、省试与殿试。前两试想来难不倒公子,难就难在殿试上。当今官家好诗词,若想点为状元,须写得好诗。不知公子可会写诗?” “说来说去,还是在诗词上!”赵枢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小卓子便去安排,本公子考明算…” “明算?”小卓子笑问道:“公子亦通算学,我怎地不知?” “甚么都让你知晓,你莫不是我肚里的虫儿?”赵枢佯怒道:“休要呱噪,且去安排。只望文武科举万勿在一日进行才好…” “公子放心,自不在一日!”杨志颇有些失落的说道:“自古文武相轻,那些士林才子同武人说话都觉得落了身份,自不屑与武人同日而考。” “如此甚好!”赵枢倒也没留意杨志话里的怨忿,只是笑道:“若是同日而考,我却是分身乏术。待我考个文武双状元,也好弄个官职,往军前效力,那时须得两位哥哥相助…” “公子欲从军了?”史文恭大喜道:“某别无他求,只望与公子做个亲卫,便足矣…” “洒家也是!”杨志叹道:“偌大个朝廷,又有几个文官能容得下武人?前些日子,俺听闻登州有个兵马指挥司统制便由于文武不和,被逼得上山为寇,掉过头来攻打登州,直将登州知府杀的人仰马翻,连城池也陷落了。俺虽不才,却也不想这清白身子沾了污点。想来只有在公子麾下,方能一展平生之志…” “登州?”赵枢讶然道:“那兵马指挥司统制不会上了梁山吧…” “正是!”杨志道:“公子这些日子未曾出门,却是不知,便是这月余,大名府数度围剿梁山泊,却连战连败,损兵折将。梁山军已然做大,据说有数万人马。想来待科举结束,朝廷便会派大军征讨。” “梁山已有数万人马?”赵枢闻言大惊道:“眼下梁山大首领是谁?鲁智深与林冲怎地了?难怪好些日子不曾与我书信,原是打了起来…” “公子休要着急,林师兄与鲁大师都没事!”史文恭笑道:“这事正要与公子说,那梁山泊首领已换了成了宋江,前首领晁盖征伐曾头市之时,中了曾家五虎的计策,身受重伤,虽说未死,却也无法理事,便将大小事务尽数托付给了宋公明…” 杨志又接口道:“那宋公明却是个厉害的角色,自打他上了梁山,梁山势力便大了起来。他不仅带了十余位首领上山,还带了数千人马,端的不凡。便是鲁大师与林教头,对他也颇为心服…” “你二人怎地如此清楚?”赵枢皱眉问道:“便是小卓子与梁中书有联系,也不曾有这些消息,你二人是如何得知的?” “公子休怪,却是自酒客口中所得!”史文恭笑答道:“某家的食肆,每日里都有各方客人来投,便带来了些消息。虽说重要的不多,却架不住量大,便比公子知道的多了些…” “原来如此!”赵枢点了点头道:“酒肆、茶楼、妓馆向来是搜集情报的好去处,可仅仅是一家食肆,却难以成事。小卓子,我们还有多少银钱?” “还有几十万贯…”小卓子摇了摇头道:“钱虽不少,可要开酒楼食肆,却也开不了几家,更何况公子麾下可用之人也不多!” 赵枢笑道:“酒楼食肆自是不行,却能开间车马行,招揽些闲汉泼皮,只要有把子力气,便能运作,同时也可传递消息…” 第四十一章 太子遇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车马行?”听得赵枢所言,三人都愣了下,史文恭蹙眉道:“这车马行与镖局相似,不过是为民间富户押送些财货,又有何用?” “史师兄有所不知!”赵枢笑道:“消息传递自是从驿站走,可官府的驿站往往会被截断,车马行可以掩人耳目。再租个房子做货栈,便能自给自足。” “可消息来源呢?”杨志道:“区区一个车马行,甚么达官贵人也接触不到,又如何打探消息?” “哥哥想要甚么消息?”赵枢笑道:“我是个武人,只管行军打仗。待战斗打响,最重要的便是地形!我用车马行培养亲信以作向导,再绘制地图。无论哪里,我都能了若指掌。若要用兵,更是得心应手!至于敌人的消息,自有探子、细作打听。待事成,却也能用车马行苦力身份做掩饰。更重要的是,兄弟手中钱财有限,暂时只能做这个…” “兄弟所言有理!”史文恭点了点头,想了下问道:“兄弟,车马行好开,可人手当如何解决?” “人手更是易事!”赵枢道:“哪里没有许多泼皮无赖?捡些性格坚毅、为人仗义的招收便是。相国寺菜园子里的那些泼皮,这些年也得了不少好处。与其让兄弟们暗中援助,不如给他们个营生。授人以鱼,总不如授人以渔!” “公子所言甚是!”杨志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些泼皮整日里为祸乡邻,若能将他们收拢,也是一大善举。” “何止如此!”赵枢神秘一笑道:“若到了重要时刻,还是支奇兵!” “奇兵?”史文恭与杨志相视一眼,却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言,倒是小卓子笑道:“两位兄弟不用疑惑,我家公子所言的奇兵绝不是造反之类的,待以后自会知晓…” “我等自是相信公子!”史文恭与杨志笑了下,却没说甚么。他们跟了赵枢这么久,隐约知道赵枢的身份。便是赵枢真要造反,他们也只会审时度势,看看能不能成事再说。 “休得胡言!”见谈着谈着竟跑到了谋朝篡位上,赵枢也颇为无奈,不由笑道:“我是担心将来大宋被外族所侵,故而要先打探好地形,哪有你们想的这么不堪。我们不是分析了很多次,金人会南下么?” “可金人即便南下,也打不到汴京城罢…”虽说分析了许多次,可杨志与史文恭总在金人的战力上纠缠。他们只是不信,金人能打到汴梁城。 “行了,不争论这个问题了!”每次讨论金人的问题,总是没完没了,赵枢笑着摇了摇头道:“时间能证明一切,我也不想让金人打入汴梁城。可阻挡金人的前提,便是我们自身足够强大!小卓子,车马行的事便交由你负责,你让张诚、李忠挑两个人做副手,打理生意。你主要负责提点以及情报汇拢…” “小人明白!”小卓子躬身唱诺,却又说道:“公子,师弟们即将来汴京,虽说在武举结束前,师父不让我等相见,可也当做些安排,免得发生甚么意外!” “这是自然!”赵枢道:“汴京城不比其他,你派人在暗中照应。想来张诚、李忠当能做好此事。” “小人这便去办…”小卓子听了赵枢的命令,转身便要离去。可他还没走远,竟被人赶了回来。 一个俏丽的身影飞奔而来,赵枢仔细一瞧,竟是赵金奴,她的脸上满是慌张,泪痕布满脸颊,双眼哭得又红又肿,看见赵枢却是大叫着:“五哥,出大事了…” “金奴,出了甚事,却是这般慌张?若有人欺负你,自有哥哥做主!”赵枢见到哭泣的赵金奴,眼中寒意大盛,他最在意的便是亲人,赵桓与赵金奴是他心底最柔软之处,也是他的逆鳞。 “大哥遇刺,受了重伤!”赵金奴哭着,嘴里挤出了一句。 “甚么?”赵枢愣住了,这大宋天下居然有人敢刺杀太子,他不由怒道:“那些禁军、内等子都是干甚么吃的?居然让哥哥受伤!” “不怪那些护卫!”赵金奴哭诉道:“大哥带出去的护卫全部战死了,若非如此,也保不得他的性命…” “唉…”赵枢叹了口气,倒也没问是谁派的刺客,只是说道:“不知哥哥眼下如何?我且去看看,小卓子先将手上事情放下,杨志、史文恭也随我来!” “是,公子!”杨志与史文恭又惊又喜,他们投入赵枢门下已然八年,却从未听赵枢提起自己家的情况。他们看的出来,赵枢是打算将身份告诉他们了。 “休要这般高兴!”赵枢看了二人一眼,颇有些失落的说道:“或许自今日起,你我很难再做兄弟了!” “公子却是多虑了!”杨志笑道:“便是公子不把我等当兄弟,在我等心中,公子永远是我等的兄弟!” “此话不假!”史文恭也沉着脸,狠狠的点了点头。 “好!”赵枢闻言却是笑了,他知道总有一天得将身份告诉二人,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带着史文恭、杨志直往皇宫而去。 经过景龙门之时,赵枢扔出了赵佶赐予的金牌,所有侍卫慌忙跪下行礼,口称:肃王。使得杨志、史文恭十分惊讶。二人早知道赵枢身份高贵,却不想是个王爷。想着自己与个王爷做了兄弟,二人心下颇为忐忑。 来到东宫,赵枢将二人安排在客厅用茶,便进了卧房。赵桓被刺伤,正躺在床上休养,看见他进门,不由笑道:“五郎啊五郎,若非我受伤,可是不愿来我这?这些日子不来看我,却是让我想煞了…” “还有心情说笑?看来你被刺的轻了!”赵枢没好气的说了句,便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赵桓的伤处。见只是手臂上有伤,却是松了口气。 “休要这般紧张,为兄没事!”赵桓笑道:“为兄身为太子,自有百神护佑,区区宵小岂能害了我的性命…” “屁…”赵枢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历朝历代被玩死的皇帝、太子多了去,也没见甚么神灵庇佑。人家神灵忙得很,哪有空管你的死活…” 赵桓佯怒道:“臭小子,我好歹是你的哥哥,如何这般说我?小心我拾掇你!” “就你?”赵枢挑了挑眉头,吹了个口哨,道:“让你双手双脚,一脑门顶残你!” “哈哈…哎呦…”见赵枢这般轻佻,赵桓哈哈大笑,不想触动了伤口,痛的他直叫唤。过了好半晌,他才叹道:“五郎,这次为兄真是命大,却也深感不安。我麾下的太子六率都是选自禁军中的好手,不想被对方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整整百人,竟被不到二十人杀散…” “禁军中还有好手么?”赵枢又不屑的撇了撇嘴:“哥哥可知,禁军中最厉害的便是我家几个师兄,一个唤作林冲,一个唤作史文恭。却被奸人陷害,离了禁军。听说还有个王进王教头,也是个武艺出众的,只因曾得罪过高太尉,已不知去向。若有这三人在,虽说挡不得千军万马,百十人倒也不惧…” “五郎莫要说大话!”赵桓苦笑道:“人已不再,又何必再说?若有能人,倒可给我推荐几个!” “哥哥,你可信我?”听得此话,赵枢将脸色一沉,显得非常严肃。 赵桓见状也正色道:“我便是不信天下人,也信你!” 赵枢问道:“都说皇家无情,哥哥且不担心我背叛你?” “你又何必背叛我?”赵桓哈哈笑道:“皇家无情,无非是为了皇位,你想要甚,遮莫向我讨要,若有半分迟疑,只教我…” “哥哥!”赵枢打断了赵桓发誓,他沉声道:“若是哥哥信我,且把太子六率交给我,小弟今日带了两个人来,定能将太子六率练成虎狼之师!” “原来如此!”赵桓笑着从怀里摸出半块老虎形的石印递给赵枢道:“这便是太子六率的虎符,兄弟且拿去。自今日起,太子府六率归你调遣…” “多谢哥哥!”赵枢激动的接过虎符揣进怀里,沉声道:“哥哥且放心,我今日带来的人,是我的两个兄弟,一个便是我师兄史文恭,另一个是三代武侯,杨令公之后,曾任殿帅司制使的杨志。此二人武艺出众,弓马娴熟,正可调教士卒,拱卫哥哥…” “五郎,你将这二人给了我,你当如何?”赵桓沉声道:“你在宫外居住,安全更需保障,为兄虽是被刺,了不起不出宫门。此二人乃是你的左膀右臂,还是不用了!” “哥哥莫非不信我?”赵枢笑道:“且不说小弟武艺已然超过二人,便是有小卓子护在身边已然万全。哥哥莫非要我和小卓子亲自护卫你?” “我倒是想,只怕你不肯!”赵桓叹道:“为兄知道你心怀大志,若非如此,也不会这般辛苦。” “哥哥此话差矣!”赵枢笑道:“我这般做,却是为了亲情,只是有些事,你与爹爹还不知道,而我却知道…” 第四十二章 掌握六率 “五郎知道些甚么,且与为兄说,天大的事自有为兄在前面顶着!”赵桓站起身来,脸上满是严肃,数年的历练让他颇具威仪,气度直追赵佶。 “哥哥…”看着赵桓挺立的身姿,赵枢突地心里一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奋斗,他的这个兄弟终于长大了。 “怎地了?”见此情形,赵桓不由笑道:“这么大的人了,竟还是这般娇气,你这动不动便流泪的毛病,甚时候方能改一改。须知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赵枢接了句,又笑问道:“哥哥,朝廷中是否有人欲联金灭辽?” “是啊!”赵桓笑道:“金人遣使而来,甚有诚意。去年,爹爹派登州兵马钤辖、武义大夫马政,以买马为名出使金国,已与金国达成海上盟约。眼下,爹爹正准备派赵良嗣再次使金,以达成联合出兵的协议…” “与虎谋皮,自讨死路!”赵枢闻言冷笑了声道:“哥哥须知,辽人,狼也,金人,虎也,驱虎吞狼虽为妙策,然养虎为患,反噬其身,不得不防!” “兄弟所言甚是!”赵桓点了点头道:“可我大宋地大物博,又何惧金人。想来金人再强,又能比当年的辽人强多少?我大宋既能挡得住辽人,自能挡住金人!” “哥哥,你怎地也是这般口气!”赵枢没由来一阵心灰,他咬牙道:“当年面对辽人,有真宗、仁宗那般明君圣主,又有包拯、寇准、狄青等忠臣名将。眼下我大宋还有谁?爹爹贪玩无度,朝中奸佞横行。若金人果真来袭,哥哥准备拿甚么抵挡?难不成是那空额高达到七成的禁军!” “这…”赵桓犹豫了,若是别人这么说,他定会嗤笑一句:杞人忧天。可眼前是他最信任的弟弟,他却不能不信。想了半晌,他才叹道:“五郎,便如你所言,又能如何?眼下无论是谁,凡是反对联金灭辽者,皆会被爹爹所厌恶,为兄也是没奈何…” “哥哥,话不是这般说!”赵枢道:“爹爹糊涂,我们却不能糊涂。他日金兵来袭,我等当如何是好?” “别说金兵了!”赵桓略有些丧气的叹道:“眼下大宋江山已然不稳,山东宋江、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这四大寇已成气候,若同时举旗,定会动摇大宋之本。朝廷欲派人讨伐,恽王赵楷却是跳得很厉害。” “让他们去!”赵枢冷笑道:“若四大寇容易对付,还能成这般气候?便说那山东宋江,才上了梁山不到半年,梁山便从小山寨成了大贼窝,此等人岂是易与之辈?” 赵桓闻言颇为疑惑的问道:“你怎知宋江才上梁山不到半年?” “怎能不知!”赵枢笑道:“我有个师兄唤作林冲的,便在梁山上坐了把交椅,往日里与我有些书信来往,只是这些日子才断了通讯。我打听了才知道,梁中书在这半年内,已与梁山交战了数次。正因如此,才断了通讯…” “你在梁山上还有个师兄?”赵桓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他实是不知赵枢这些年都认识了些甚么人。 “这有甚么!”赵枢倒是不甚在意,他摇了摇头道:“那林冲本是禁军教头,若非高太尉父子,也上不得梁山!这股势力早晚能为我所用,故而哥哥勿要担心。若童贯要打,且让他去,我倒要看他如何兵败。若高俅要去,你便制止他,毕竟他与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我晓得了!”赵桓笑着点了点头道:“且去看看你那两个兄弟,勿要让他们久等,免得寒了心…” “哥哥此话又差了!”赵枢边走边说道:“自家兄弟怎会为了些许小事寒心?” “皆是你有理!”赵桓笑骂了句,便往中堂而去。 客厅内,史文恭与杨志坐在那里,已然有些忐忑。休看二人平日里英雄了得,可坐在太子府里,二人心中也难以平静。想着与肃王做了八年的兄弟,再想着能见到太子,二人恍若梦中。 “参…参见太子殿下、肃王殿下…”见二人出来,杨志与史文恭连忙站起身唱了个肥诺。 “起来起来…”赵桓扶起二人笑道:“五郎说了,你二人是他的兄弟,便是我的兄弟。自家兄弟休要这般多礼!” “谢过太子殿下!”见赵桓竟是这般平易近人,史文恭与杨志那忐忑的心略为平静。 “行了,二位哥哥且先坐下!”赵枢吩咐了声,四人分宾主坐定,他方才说道:“自家兄弟,我也不遮掩了。今日我家太子哥哥遭人刺杀,我实不放心,想请两位哥哥做太子护卫,不知意下如何?” “不是有太子六率么?”杨志皱着眉头道:“公子,太子六率乃禁军中精锐,领军将领更是军中翘楚,又何须我等?” “甚么精锐,甚么翘楚,自高太尉掌了三衙,你当军中还有能人么?”赵枢摇了摇头道:“我让尔等来,也是想让尔等去训练太子六率!” “训练太子六率?”杨志惊道:“太子六率有四正将,八副将,四十管营,而我等无官无职,又如何练得?” “有了这个,你怕个甚?”赵枢将虎符拿在手上掂了掂道:“且先任尔等做个统领,一人管两正将,不知尔等可有信心将太子六率练成精兵?” “只要放权于某,某定不负殿下所托!”杨志与史文恭齐声应道。虽说突地自平民百姓成了统领,可二人丝毫没有胆怯。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杨志三代将门,史文恭文韬武略极是出众。可大宋重文轻武,便如狄武襄也是枉然。文臣将武将抑制到了极点,宁愿用钱收买外族,也不愿让武将出头。孰不见,那文彦博与欧阳修皆有贤名,却容不下狄青。何况区区杨志与史文恭?眼下有了出头的机会,靠山还是太子与肃王,若二人还不能一展所长,便只能说没本事了。 “好!”赵枢笑道:“既是两位哥哥有此信心,且放手一搏。若训练时,有谁不听号令,遮莫拿下,必要时可杀一儆百…” “五郎,你过来下!”听得赵枢所言,赵桓却是皱起了眉头,他将赵枢拉到墙角,轻声道:“太子六率近两万人,你便这般交给他们,不怕…” “哥哥且放心!”赵枢答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有无能的人,才怕被人颠覆。昔日周世宗在位,太祖亦甘心为他所用,直到周恭帝才篡了位。难道太祖不是忠臣?非也!实乃周恭帝无能尔!且不说太子六率只有两万人,便说有我压着,史文恭与杨志就绝不会反…” “既是五郎有此自信,我便放心了!”赵桓凝视着赵枢,眼中满是信任与支持,他拍了拍赵枢的肩膀道:“太子六率交给你了,哥哥的性命也在你手中,且自小心…” “哥哥放心!”赵枢狠狠一点头道:“哥哥的性命便是我的性命,谁要对哥哥不利,须得从我尸体上踏过…” “去罢…”赵桓仰头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太子六率驻扎在城外,那四个正将今日无须当值,你正可前去…” “那…我便去了!”深深看了赵桓一眼,赵枢转身往宫外走去,并随口唤道:“史文恭、杨志,随我来…” “是!”史杨二人应了声,便追着赵枢的脚步走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赵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本与赵佶一般,从未将金人看作对手。而在赵枢的提醒下,他终于意识到了危机。可他虽为太子,却毫无办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赵枢身上。有了这两万精兵,赵枢便能做很多事了。当然,他还会想办法给赵枢多挣些兵权。 …… 离了皇宫,赵枢三人马不停蹄直往城外而去。到了兵营,赵枢拿出虎符,倒也没人敢阻拦。四个正将得知肃王持虎符到了,连忙出来拜见。可进入兵营后,赵枢心下却十分不满。偌大的兵营竟没有几个兵,只有几个老弱病残在那里洒扫。 见此情形,赵枢立时发怒,四个正将慌忙请罪。原来是军饷不足,他们让士卒出外做工,以赚取钱财。太子六率都这般缺兵少饷,其他禁军可想而知。不过,赵枢也没尽信四个正将的话,还是坚持要点花名册。 待将士卒齐聚,赵枢仔细点算之下,六率人马满编至少两万人,可大营内竟只有六千不到的老弱病残。四个正将见难以隐瞒,便一个个自报后台,想让赵枢知难而退,却被杨志与史文恭打翻在地。 也是这四个正将倒霉,本来太子六率可以说是最闲的军队,除了站岗放哨,便没有其他任务,是美差中的美差。毕竟皇帝总不希望太子的势力过于强大,免得被取而代之。可偏生遇上了赵枢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子,竟欲拿太子六率做文章,使得这四个正将直接成了茶几上的杯具… 第四十三章 杀将夺饷 拿下了四个正将倒也无甚,反正有调兵虎符,休说只是拿下,便是杀了,也没人敢说三道四。若非不想将这四人身后之人得罪的太狠,赵枢早把这四个蠹虫切成八段了。堂堂太子六率居然尽是老弱病残,这让人情何以堪! 看着面前跪着的四人,赵枢气不打一处来,就这般放过四人,他心中甚是不甘。想了半晌,他眼珠一转,突地问道:“你们四个想死还是想活?” 早就听过肃王殿下难缠,四人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生怕赵枢借机做了他们。听得此言,四人心下大喜,连忙插葱也似磕下头去,口里叫道:“想活,自是想活…” “既是想活,本王也不为难尔等,且说说尔等在这太子六率中做了几年的正将了?”赵枢不知从哪摸出把指甲刀,轻轻剔着指缝中的污垢,头也不抬的随口说道。 “十年…”四个正将异口同声,他们本就是一同进的太子六率,这也是朝廷中几个权臣相互制衡的结果。 “十年呐!”赵枢笑着摇了摇头道:“本王也不想赶尽杀绝,尔等既是做了十年的正将,最少也吃了这太子六率十年的空饷,皆吐出来,再写个辞呈,本王便放了尔等。否则明年的今天,便是尔等的祭日…” “呃…”四个正将全愣住了,他们盯着赵枢,眼中满是惊愕。赵枢是不要命,却是要割他们的肉。其中一人突地站了起来,指着赵枢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儿,莫要以为是个皇子,便在此耀武扬威,某家梁广,家父梁师成,便是蔡相也得给三分薄面,且看你敢拿我如何?” “你爹是梁师成?”赵枢上下打量了梁广一番,突地对身边的史文恭、杨志问道:“二位哥哥,可曾听过太监也能生娃?” “太监生娃?”史文恭哈哈大笑,他本在市井中厮混了些日子,听得此言,不由脱口道:“连毬都没的阉货,怎地也能生娃,莫不是裹了绿头巾,请他人代劳?” “你敢侮辱我父?”梁广大怒,他本是梁师成远房亲戚,自打认了梁师成做爹爹,到哪里不是受人追捧,若非能力有限,也不会被派到太子六率来。可这些年养成的傲气,让他实在无法忍受赵枢的轻慢,他托地站起身,竟往赵枢身上扑来,一副拼命的模样。 “找死!”史文恭与杨志一直站在赵枢身旁,见梁广扑来,齐齐吼了声,一个按头,一个卡脖子,硬生生将梁广掐的直翻白眼,而赵枢却是一脚揣在梁广脸上,只留下了一个红黑相间的鞋印。 “拖下去,斩讫报来!”赵枢踹完,轻轻掸了掸鞋面,看都不看梁广。若是别家的儿子,赵枢倒也会留他一命,可梁师成屡次谋害赵枢,还曾派人刺杀,赵枢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自是要公报私仇。再说了,他眼下正有图谋,钱财是必不可少之物。若不杀鸡儆猴,怎地诈出钱来? 听得赵枢真要杀人,其他三个正将吓得浑身直抖,而那梁广也满脸不可置信,只抬起头道:“你真敢杀我?” “便是你爹梁师成在此,本王也敢杀你!”赵枢扫了眼梁广,目露一丝不屑道:“这等能力智慧,难怪被梁师成安排在此。你难道不知,本王是太子一党,且与梁师成不和么?” “甚么?”梁广愣住了,在他心中,除了官家就属梁师成最大,便是太子,他也不曾放在眼里。太子六率的四正将中,他手下士卒最少,吃得空额最多。 “还愣着作甚?拉出去砍了!”赵枢可不怕杀人,他早在六岁时,便亲手杀过人了。虽说杀完后,吐得一塌糊涂,但鲜血的滋味也让他有些兴奋。 “是!”杨志与史文恭本以为赵枢在吓唬梁广,方才未动,听得赵枢的一番话,他们立时明白了过来,便不再迟疑,架起梁广便往帐外而去。 “饶命!王爷饶命!”梁广终于醒悟了,他拼命挣扎着,口里叫道:“你们三个还不助我,须知我若是死了,他也不会放过你们,我家爹爹也不会放过你们!” 另外三个正将闻言,有些犹豫的看着赵枢,其中又有一人突地扑了过来,史文恭与杨志似是未曾看见,只拖着梁广出去。另外两个连忙将头低了下去,无论那人是否能制服赵枢,都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啊…”连着两声惨叫响起,只见史文恭与杨志拎着个人头走了进来,赫然是梁广,而那个扑向赵枢的正将,也捂着胯下蜷在地上,嘴里发出阵阵哀嚎。 “王爷饶命,我们愿从王爷之令!”看到梁广与同伴的下场,剩下的两个正将吓得连连叩首不止,其中一人还偷偷捂着胯下,明显是被赵枢的撩阴脚吓着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枢冷笑道:“本王耐心不多,若非看尔等是高俅的人,早将尔等收拾了!你们吃了十年空饷,也须得打点上面,本王也不多要,高俅的人缴三百万贯钱引,童贯的人交五百万。挨了本王一脚的,拿一千万贯来。若少了半分,本王管杀不管埋!” “是是是,小人这就回去拿!”三个正将连声应答,竟是要离营而去。 “站住!”赵枢寒声道:“当本王是傻子,还是想讨死?尔等就这般走了,本王去哪里收钱?派亲信小厮回去取,傍晚之前若见不到钱,本王便切碎了尔等!” “是是是,小人明白!”这三个倒也不是要钱不要命的,傍晚前果然命家人送来了钱财,并写好了辞呈。待钱物交接完毕,三人连忙要走,却又被拦了下来,吓得三人直叩首道:“王爷,我们已然照足了吩咐,且饶了我们罢…” “休怕休怕!”赵枢得了钱财,心下颇为欢喜,便和颜悦色的说道:“尔等都交了钱财,那梁广虽说死了,却未曾伤得分毫,难道他不该与尔等同甘共苦么?” “死了还算未曾伤得分毫?”三个正将脸上满是怪异,却又不敢多言,只得赔笑道:“王爷说的是,只要饶得我等性命,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识时务者为俊杰,三位将军果然是人中龙凤!”赵枢笑道:“将与梁广交好之人的名单写下,并带人去梁广家,将其财物全部押来,若少了半分,尔等也知本王的手段!” “是是是…”三人连连点头,忙将梁广亲信的名单写下,又带了两营士卒前去梁广家里抄家。为了防止三人中饱私囊,赵枢命史文恭前去坐镇。 待三个正将与史文恭走后,赵枢坐在中军大帐的帅位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苦笑。杨志见他郁闷,不由问道:“公子方才得了两千万贯,怎地看似不开心?” “这是钱引,须得打折的!”赵枢摇了摇头道:“这些钱财皆是国家财富,却被这些个蠹虫占为己有,我又岂能高兴的起来。眼下太子六率竟只有六千人马,还有大半的老弱病残,便是官家再宠我,我也不能私自招兵。” “公子何必忧心,此事却是不难!”杨志笑道:“公子与高太尉关系甚好,他却是可以帮你!” “高太尉?”赵枢问道:“难不成他会调兵与我?” 杨志笑道:“公子,调兵须得虎符,高太尉又怎能调的动?不过,公子却可以与高太尉换士卒。” “换士卒?”赵枢苦笑道:“哥哥休要说笑,我这只有六千人马,拿甚么去换?” “谁说公子只有六千人?公子明明有两万人!”杨志眨了眨眼睛道:“公子可把老弱病残编写成花名册,再将空额也编成花名册,拿着这些去找高太尉换人,用空额换士卒,想来高太尉必不会拒绝!只是交换之时须得仔细,万勿又将老弱病残换来!” “此计甚妙!”赵枢笑道:“待换兵之时,还须得烦劳哥哥…” “公子言重了!”杨志打了一躬道:“若说谢,还须得是俺,若没有公子,俺何时才能一展所长?” “哥哥见外了不是!”赵枢笑了下,却又蹙眉道:“便是换来了士卒,还有一点很麻烦。眼下大宋军官吃空饷成风,若换来的军官也是这般,岂不麻烦?” “此事更易!”杨志道:“交换之时,只要士卒,不要军官便是。至于所缺军官,公子庄园里不是还有十几个泼皮么?再让张教头、史兄弟自禁军中拉几个讲义气,不贪财的,却也足够了!” “此计大妙!”赵枢抚掌而笑,心下却是轻松了许多。 待史文恭回来,竟抄得银钱两千万贯,赵枢心中又是一阵惊叹,仅仅是个正将,管得五千余人,十年间便贪污了这么多。那高球、童贯掌握三衙禁军,共八十万,又得贪污多少?当然,这些钱并不一定是贪污军饷而来,可赵枢却是选择性的忽略了。 将太子六率交给杨志与史文恭编练,赵枢离了军营,直往高俅府上而去。高俅听得赵枢的要求,倒也不曾犹豫。仅仅两万人马,对八十万禁军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不到半月,太子六率便满了编制,军营里一派欣欣向荣,热火朝天… 第四十四章 设计报复 赵枢为夺太子六率,杀了梁广,抄了梁广家财之事,很快便不胫而走。本来得知自家子弟被赵枢夺了钱财,准备报复的童贯,立时放下了报复的打算,期待梁师成的动作。可梁师成竟似是不知,悄然躲进了十王府,久久没有动静。 十王府,恽王府邸。 梁师成与赵楷相对而坐,啜着清茶,默默不语。过了好久,赵楷轻轻将茶碗放下,看着梁师成问道:“梁大人,五郎杀了你家儿子,怎地不见你有丝毫愤怒之情?” “愤怒有何用?”梁师成微微一笑道:“愤怒只会使人乱了方寸,失了计较,俺又岂会这般不智?再者说,人死不能复生,那梁广又是个无能的,为了个无能的死人动气,岂不是与自己过不去?” “梁大人却是个多智的!”赵楷面露一丝讽刺,随即又隐了去,只是有些疑惑的说道:“我真不明白五郎,怎地又跑到太子六率去了。区区两万人,能做得甚么大事?偏生还为了些许士卒得罪了童贯,实属不智。” “有何不智?”梁师成冷笑道:“肃王与高俅交好,而高俅、童贯同为领军大将,自是不睦。得罪童贯,却能拉拢高俅,且是妙招!更何况,童贯这些年来与殿下颇为交厚,肃王便是不得罪他,又能如何?唯独让俺不解的是,肃王怎将自己的心腹全都送给了太子,莫非他真无夺嫡之心?” “莫非他不夺嫡,梁大人便不报仇了?”赵楷摇了摇头问道:“梁大人今日前来,莫不成是为了喝茶聊天?” “自不是!”梁师成咬牙切齿的说道:“虽说梁广是个无能的,但毕竟是俺的儿。这般被人杀了,俺又岂能干休?只是俺势单力薄,还须得恽王殿下相助。” “梁大人还势单力薄,那我岂不是孤家寡人了?”见梁师成竟在自己面前诉苦,赵楷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梁大人,自我家姐姐去了,我便如无根之浮萍,若无你相助,或许早已失了官家的宠爱。也罢,今日便舍了这恽王身份,为你出口恶气…” “王爷说笑了!”梁师成笑道:“你的身份才是俺日后的根本,岂能舍去?再者说,报复肃王最好的方法,却是将太子换了!” “想换太子谈何容易!”赵楷叹了口气,却想起了当年的事,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昔日最好的机会,便是被五郎破坏。眼下我家姐姐去了,而那郑氏贱人竟这般长命,我的机会甚是渺茫!” “王爷勿忧,机会总会有的!”梁师成笑道:“这些年来,太子虽说羽翼丰满,但要说起势力,却与我等相差无几。可官家对王爷的态度,却是胜过太子多矣!” “若非如此,我早已认命,还挣个甚?”赵楷摇了摇头,心下颇有些不耐,便开口道:“休要扯这些有的没的,梁大人此来定有妙策教我,还请直言…” “王爷休要焦躁,俺用此计定能使肃王手忙脚乱!”梁师成冷笑道:“既然他要兵,咱就给他兵,再在官家面前栽他个拥兵自重,企图谋反。虽说要不了他的性命,却也能让他麻烦一阵。省得他整日里无所事事,只会给俺们找麻烦…” 赵楷问道:“如何给他兵?” “他要去了太子六率,明显是想掌兵,俺们先将此事告诉官家,再让官家给他肃王三卫,想来他定不会拒绝。”梁师成说着,脸上露出了个阴森的笑容,倒是挺衬他的身份。 赵楷却听得有些不解,不由问道:“你这般做,岂非使五郎势力大涨?五郎涨了势力,便是太子涨了势力,你倒是助我,还是害我?” “自是助你!”梁师成笑道:“待肃王兵强马壮,便命死士出首告他企图谋反,再用龙袍、玉玺栽赃于他。那时便是官家不信,心下也必有疑虑,自不会再如此宠他。” “便是官家不宠他,这兵权却也实打实的落在了他的手上!此事不妥!”赵楷连连摇头,似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可做不来。 梁师成却是笑道:“王爷,官家能赐予他兵权,也能收回。若官家起了疑心,还能将兵权放在他手上么?再者说,便是给他三卫人马,也不过万人,抵得甚事?难不成还能比得上童贯手上那三十万精兵?王爷多虑了!” “好!”赵楷闻言终是下了决心,他早对赵枢恨得入骨。王贵妃临终之前也曾说过,好歹要拿赵枢的脑袋祭奠。他本想待登基以后,再拿赵枢开刀,可眼下有机会给赵枢添些堵,他自不会拒绝。 …… 两人联袂往延福宫而去,赵佶见了二人,得知赵枢又惹出了事,便派人去请。太子赵桓得到消息,也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到了延福宫。看见赵桓身上有伤,赵佶连忙询问,可赵桓还没来及解释,赵枢却是到了。 “拜见爹爹!见过太子哥!”赵枢先见了个礼,又复笑道:“怎地都来了?爹爹从不主动唤我入宫,今日又是怎地了?” “五郎,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太子六率?”赵佶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颇为随意的问道。 “正是!”赵枢脸色一正,满是怒气的说道:“爹爹若不提此事,我还不生气,你这一说,我是义愤填膺!堂堂太子六率竟多是老弱病残,百人护卫却被二十余个刺客杀的一干二净,连太子哥都受伤了。这等护卫要他作甚?惹翻了我,便亲自护在太子哥身边,若真是不敌,也能与太子哥同生共死!” “太子六率真这般不堪?”赵佶闻言眉头直皱,禁军中有人吃空饷,他也并非不知,可太子是国之储君,不仅被刺杀,还保护不力,堂堂禁军竟这般无能,这让他怒火中烧。 “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枢实不想将真实情况说出,免得连累高俅,只是冷笑道:“爹爹有所不知,我带人去了太子六率营地,营中竟只有几个老弱病残在洒扫,其他士卒皆不见踪迹。唤来四正将,却被告知,军饷不足,士卒们出营做工去了!” “甚么?朕每年用那么多军饷养兵,居然连太子六率的士卒都要出去做工?”赵佶已然出离愤怒,他托地一拍桌子道:“查!那四个正将贪赃枉法,陷太子于险境,尽皆处死!” “爹爹息怒!”赵枢突地跪在地上道:“孩儿有罪,特向爹爹请罪!” “嗯?”赵佶愣了下道:“五郎又有何错?且起来再说!” 赵枢站起身佯作羞愧的说道:“孩儿有负爹爹所望,去太子六率营地之时,见营中情形,想着太子哥受伤,立时心下大怒。恰有一正将,以言语触怒孩儿,被孩儿斩杀!” “杀的好!”赵佶怒道:“这些个该死的蠹虫,不杀不足以平朕之怒火。” “可孩儿却将另外三个正将放了!”赵枢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三人却是童枢密与其他几位大人的人,孩儿实是得罪不起!” “呵呵…”赵佶怒极而笑道:“你得罪不起他们,他们却能得罪起朕,看来朕这个皇帝也该让贤了!” “官家息怒!”梁师成见状,生怕赵佶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连忙劝道:“官家容禀,想来童枢密等几位大人,当是不知情,否则岂能…” 梁师成尚未说完,赵枢却突地向他行了一礼道:“梁大人,小子无状,须得向大人赔礼。那个顶撞我的正将,自称是大人的儿子,可我还是没能遏住怒火,只望梁大人原谅则个…” “呃…”梁师成愣了下,心中大惊,突地跪在地上道:“官家,臣实不知…” “行了!”赵佶没等他说完,便怒斥道:“有空在此砌词狡辩,不如想想该如何整顿军务。朕不想见到朕的孩儿再有危险,否则…” “臣遵旨!”梁师成惊慌之下,重重磕了个头道:“臣这便与几位枢密商议个对策,以整顿军务,护卫诸皇子周全!” “这还差不多!”赵佶的怒火来的快,去得也快,他站起身道:“守道啊,五郎杀了你一个儿子,你且勿要怪他…” “臣岂敢怪罪肃王!”梁师成笑道:“那小子毫无眼色,竟敢冲撞肃王,死有余辜。官家,肃王殿下总在宫外居住,安全实无保障,臣请复肃王三卫,以策万全…” “守道所言甚是!”见梁师成这般懂事,赵佶心里十分满意,他看向赵枢道:“五郎,你身在宫外,常接触些江湖人物,有三卫人马护佑,却也安全些!” “爹爹,孩儿不要!”虽说不知梁师成为何要给自己兵权,可赵枢还是拒绝了,眼下他手上没将可用,要来兵卒也是浪费。 “不要?!”所有人都愣住了,梁师成与赵楷更是瞪大了双眼,赵佶笑问道:“为何不要?” 赵枢答道:“太子须得人保护,故而我请了两位兄弟训练他的太子六率,可凭孩儿的武艺,百十个大汉都近不得身,还有小卓子保护,要甚么护卫?三卫人马近万人,吃喝拉撒都得我来管,难不成我吃饱了撑的…” 第四十五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 赵枢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梁师成与赵楷相视一眼,眼中满是错愕。任谁也想不到,赵枢去太子六率只是为了赵桓的安全。相对于二人,赵佶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感动,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赵枢对赵桓的关爱,比起寻常百姓家更有人情味。至于赵桓,已然泪流满面,有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看到赵桓与赵枢竟这般兄友弟恭,赵楷心中闪过丝丝妒忌,还有种莫名的恨意。在他想来,同为皇子,上天待他何其薄也。且不说他比赵桓晚生了半年,因而没能坐上太子之位。就说赵桓有赵枢这般忠诚仗义的兄弟,他心里便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可他也不想想,凭他与王贵妃那般自私的性子,在宫里连个好人缘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全心全意效忠于他?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方能得他人之心。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注定他身边只有以利益相结合的小人。 霎时间,赵楷突地没了陷害赵枢的心思,便转头看了梁师成一眼,希望他能适可而止,免得弄巧成拙。 可梁师成却不甘心自己的算计就这般打了水漂,他仿佛不曾看到赵楷的警告,又复劝道:“官家,虽说肃王武艺出众,又有卓中官保护,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多几个护卫总是好的,还望官家三思。” 见梁师成这个与赵枢有过节的人都这般在意赵枢的安全,赵佶作为爹爹,自不会落于人后,也笑着劝道:“五郎,梁大人所言甚是。自古勇力非常,却因刺杀而身亡者,多不胜数。孰不见,专诸刺王僚,要离杀庆忌。若刺客伏起,便勇若霸王,也难免不察之时…”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反常即为妖。 赵枢深知梁师成对自己恨得入骨,巴不得自己死于非命,又怎会如此好心为自己的安全做打算?既然梁师成非要给自己军权,肯定有所谋划,自己绝不能要! 打定了主意,赵枢方才笑道:“爹爹,话虽如此,可孩儿年方十六,又没甚么仇家,谁会来刺杀我?再说了,孩儿麾下已然无人可用,难不成让孩儿自己去做个统领?孩儿注定是将将之人,何须亲自领兵!” “呃…”赵佶愣了下道:“偌大的禁军中,难不成连个统兵的将领都没有?我记得你在宫外拜了个师父,也是个有本事的,难道他就没留下几个徒儿帮你?” “爹爹,不是孩儿矫情,且看太子六率!”赵枢摇头道:“据我所知,那太子六率也号称禁军精锐,可就这般精锐,百名士卒尚不敌二十余刺客。领兵正将各个吃空饷,兵力空虚,老弱病残。这样的军队是来保护我,还是让我保护他们?至于说我师父的徒儿,比我大的,早已被逼得不知去了哪里,比我小的,还没来京城。只剩下个师兄史文恭,前些日子被我丢进了太子六率!” “呃…”赵佶愣了下,却满脸苦笑,他也知道禁军中弊端颇多,却不想赵枢对禁军是这般失望,只得笑道:“即便如此,总不能不用人保护,你且自己说个主意,如何?” “自己说个主意?”歪着头想了半晌,赵枢方笑道:“既是爹爹让我提,那孩儿便不客气了。肃王三卫要来无甚大用,只能给人吃空饷,尚不如让孩儿自招些亲兵护卫,百十人便足矣。” “百十人怎地够,少说也得一将人马!”梁师成大急,若按照赵枢所言,只招百十人,如何能给他安上个谋反的罪名?那时便是栽赃成功,想来也是没人信的。 见梁师成不依不饶,赵枢眼中一寒,知道他必有所谋,便笑着说道:“梁大人,我一不上战场,二不造反,一将五千人,要来作甚?我家庄园甚小,须装不得这许多人!再者说,汴京城里治安良好,连百姓都不得带兵器上街,又何须这么多护卫?莫非大人对京城治安也不看好?” “呃…”梁师成一怔,立时醒悟了过来,心知自己过于急躁,让赵枢看出了破绽,不由笑道:“老臣也是担心王爷的安危,何曾说你要造反?至于这战场么,老臣听说王爷武艺出众,早晚是要上的,提前做好准备,岂不是更好?” “若这般,还须得多谢梁大人了!”赵枢闻言不敢大意,连忙打了个躬道:“梁大人用心良苦,五郎生受了。可五郎年方十六,从未上得战场,骤然指挥一将人马,却是力有未逮。虽说我大宋士卒为了国家能舍生忘死,可我这个做皇子的,却也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不如先做个副将,领上一营人马,也免得误了士卒的性命。待他日积功,熟识了军务,再添人马便是…” “五郎所言甚是!”没等梁师成再劝,赵佶已然抚掌笑道:“忠心仁厚,顾全大局,不好高骛远,却是名将之资。便依了五郎,允你一营人马!你可在禁军中挑选精锐,以策万全!” “多谢爹爹!”赵枢躬身唱诺,做了个大礼后,方才笑道:“只是孩儿尚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爹爹应允!” “五郎遮莫说来,爹爹无有不准!”赵佶心情愉悦,不靠谱的性子又跑了出来,竟是未听赵枢的请求,便直接应允了,也不怕满足不了赵枢提的要求。 “此事却是不易!”见此情形,赵枢眼珠一转,起了个促狭心思,既然梁师成想要算计他,他也不会客气。便将目光投向梁师成,那副不怀好意的模样,看得梁师成满头冷汗,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五郎且直言,休要拿守道玩笑!”赵佶笑着摇了摇头,便为梁师成解了围,虽说知道赵枢不会提出甚么过分的条件,可他也不想让赵枢与梁师成之间过于紧张。毕竟梁师成跟了他十几年,也算是他的心腹。 “孩儿怎敢为难梁大人,只是与他打个趣罢了。”赵枢收回目光,轻笑了声道:“爹爹既是允了孩儿一营人马,可否不从禁军里挑选?” “不从禁军里挑选?”赵佶笑问道:“五郎莫不是要自己招募?” “然也!”赵枢正色道:“禁军士卒皆是保家卫国的好汉,孩儿尚年幼,不知何时才能上得战场,又何苦让这些好汉与孩儿嬉戏?且让他们去保家卫国罢!孩儿听闻山东有宋江作乱,已与梁中书交战数次,那里定是孤儿满地。孩儿想在山东收养些孤儿以为士卒。若练得出来,说明孩儿能力出众,他日定能为禁军添上若干好汉。若练不出来,这些孩子也能有口饭吃,日后不管如何,至少眼下不会饿死!” “五郎悲天悯人,体恤百姓,实乃皇子中典范,这个请求,为父允了!”赵佶赞了句,却又叹道:“若朝廷诸公皆如五郎这般,为父却是无忧矣!” “爹爹谬赞!”赵枢笑道:“若照孩儿所言,真正英明的当是爹爹,若爹爹不允,孩儿便是再多智谋与仁心,也是枉然!” “你啊…”赵佶闻言心中大乐,指着赵枢笑骂道:“在宫外这些年,不见你武艺如何,却让为父见识了你的油嘴滑舌,这番马屁倒也拍得不错…” “爹爹须得不是马…”赵枢小声嘟囔了句,却惹得赵佶哈哈大笑。 赵佶每日里见的不是战战兢兢的大臣,便是小心翼翼的宫人,哪怕妃嫔撒娇,也少见的很。眼下赵枢这般表情,却让他感到新鲜有趣。便如身处市井之中,无须顾忌那些规矩,也无须听取那些臣子的劝谏。 看到赵佶如此喜爱赵枢,梁师成心中突地泛起阵阵无力,他最大的靠山便是赵佶,若得不到赵佶的支持,他又如何能搬倒赵枢。恍然间,似是有种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感觉涌入了他的心扉,当他看见赵枢眼中的阴冷,不由打了个寒颤。 “行了,若是无事,尔等便退下吧…”正在梁师成心下忐忑之时,赵佶突地说了句,聊了这么半天,他却是有些累了。 “孩儿告退!”赵枢与赵桓齐齐唱了个肥诺,便退下了。他们一个身上有伤,一个本不想来,早已巴不得离去。 可赵楷却是有些不情愿,他与梁师成的目的尚未达成,若赵枢仅仅招收五百个孤儿,哪怕再多些,也无法栽赃。可他看到梁师成那般失魂落魄的表情,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便狠狠一甩袖子道:“爹爹,孩儿也回去了…” “去罢去罢…”赵佶感到累了,自不会有好脸色,便不耐的挥了挥手,也似赶苍蝇一般。 这让赵楷心中一阵凄苦,他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竟比不得赵枢受宠。回到十王府后,他看甚么都不爽,便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器具一阵乱砸。砸完后,心中的郁气也消了。此时,他方才明白,为何当年王贵妃这般喜欢砸东西! 至于梁师成,早已如丧家之犬,灰溜溜的走了… 第四十六章 奇怪女子 离了延福宫,赵枢刚想回庄园,又被赵桓拉住细细叮嘱了一番。却是赵桓看出了赵楷与梁师成的敌意,担心他疏忽大意之下,被二人所害。看着哥哥担忧的面庞,听着哥哥关心的话语,他心下甚是满足,感觉这些日子的辛苦实是值得,连走路都轻快了三分。 哼着小曲回到庄园,小卓子立刻迎了上来。赵枢先是将宫内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番,便将招收孤儿的事交托给了小卓子。至于人手方面,他倒是毫不担心。太子六率有两万人,他身为肃王借调几个人用用,应当不成问题。更何况,眼下的太子六率俨然是他麾下军队,连兵符都在他手里握着。 过了大半个月,赵枢利用手头资源,做了许多连小卓子都不曾见过的东西,譬如说:黑板、粉笔和铅笔。待准备做得差不多了,孤儿也陆陆续续被送进了庄园。有男有女,整整五百人,也幸得庄园够大,否则还真装不下。 这些孤儿一来,庄园里立即热闹了起来,可赵枢的头也疼了起来,虽说这些孤儿的生活费用是由朝廷支出,可他不仅仅是要养活这些孤儿,还须得传授本事。待日后,这些孤儿便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传承火种,自不容疏忽。 为了将孤儿照顾好,张教头、林娘子、陈广、陈丽卿全被叫上了。若非史文恭等人正在训练太子六率,自顾不暇,实是没能力再照顾孤儿,也绝对无法幸免,只是每日须派一队人马前来伺候伙食。便是这般,庄园里的人手依旧不够,主要是识字的人不多。 赵枢一拍桌子决定:重金礼聘教书先生… 贴出了礼聘榜文,来应征的书生倒是不少。可那些书生听得这些孩童乃是预备士卒,还有男有女,便不干了。在他们看来,能读书的都是上等人,贼配军哪有资格读书?而武人能识字已是不易,让他们来教孩子读书,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连几日都招不到先生,赵枢只得让孩子们先学武,至于读书认字的事,他和小卓子几人先顶着。 “公子,公子!”赵枢正在给孤儿们上课,突地听见有人喊他,连忙看去,却是小卓子。不等他询问,便听见小卓子道:“公子,又有人前来应聘…” “真的?”赵枢闻言大喜,便让孤儿们先自己温习,他与小卓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前厅。可来到前厅后,只见个女子坐在那里,他却是有些傻眼了。 “见过公子!”见赵枢进门,女子站起身做了个万福,那声音好似莺鸟初啼,分外娇嫩;玉手相叠,也似象牙凝脂。轻扭纤腰,恰堪盈盈一握。白纱罩面,水汪汪的双眼透着丝丝清明,黛眉微蹙,却见十分妖娆,端的是千娇百媚… “娘子有礼了…”看见此女,赵枢的心跳都慢了两拍,手忙脚乱的还礼,却惹得女子一声轻笑。他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羞愧的说道:“娘子姿容甚美,在下情难自禁,失礼了!” “无碍的…”女子又轻笑一声,方才问道:“奴家听闻,这里招收先生,以教孤儿读书识字,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说起正事,赵枢脸上的尴尬尽去,他正色道:“不瞒娘子,我庄园中的孤儿是男女混杂,而男童以后各个是军中效用,并不准备去考甚么状元…” 女子微笑道:“岂不闻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为好男儿,公子既是给了他们希望,又何不再给他们一份前程?” “军中效用莫非不是前程?”赵枢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 “也算是前程!”女子黛眉微蹙道:“可公子既让他们读书,又何苦再让他们从军?读书做官,牧守一方,岂非妙事?” “娘子莫不是以为武人便是粗鲁不堪,只会拿刀枪拼杀…”赵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敢问娘子,似我这般,是文人,还是武人?” “这…”女子愣了下,方才笑道:“公子身形高大,器宇不凡,文质彬彬,一身书卷之气昂扬,当是文人!” “娘子错了!”赵枢笑道:“在下师从御拳馆天字号教师周侗,拳脚枪棒皆精,一身本事,百十个大汉近不得身,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武人!” “呃…”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又拜了下道:“公子勿要见怪,奴家并非看不起武人…” “娘子无须这般…”没等女子说完,赵枢便笑道:“自古都说文武相轻,可事实上文武并不冲突。魏武帝曹操曾言:有文笔者须得武略济之。唐时,无论文臣武将,皆愿出将入相。何以到了本朝,武将竟落得眼下这般田地?文彦博、韩琦处理政务上有一套,而狄青数征西夏、大辽,军功赫赫。若这几人联手,我大宋或许已然收复幽云,何至于望洋兴叹?” “这…”女子愣了下,似是从未这般想过问题,她自小习文,无论师父还是父亲都告诉她武人是粗鄙不堪的,可赵枢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见此情形,赵枢笑问道:“娘子可知将相和?” 女子点了点头答道:“自是知晓!” 赵枢道:“世人皆知将相和是美谈,更是将负荆请罪挂在嘴边,却是忘了将相和中,先有蔺相如避让,才有廉颇负荆请罪!文人当有度量,能容人,方成大器。眼下,朝中将领已然被调教的如同猎犬,可那些文臣依旧打压不休。若非如此,幽云十六州早就被大宋光复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公子才华,却是令奴家感佩。”女子眼珠一转,颇有些狡黠的笑道:“公子有这般见识,当不会瞧不起女子吧…” “自是不会!”赵枢笑道:“娘子前来应聘,在下高兴还来不及,自不会拒之门外。只是不知娘子可能胜任!” “奴家自幼饱读诗书,为区区幼童开蒙,自不是难事!”女子微微一笑道:“可奴家还有个要求,若公子做得,奴家便请几个姐妹前来相助,她们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若是做不得,便休怪奴家了…” “娘子请说,在下自无不可!”赵枢笑着点了点头,他来自现代,男女平等的思想深入人心,绝不会看不起女子,故而不曾拒绝。 见赵枢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口里说道:“公子说了半天的将相和,出将入相。又说自己是武人,却将文彩卖弄。想来公子不仅武艺出众,更有文彩。奴家想请公子作诗一首,不知公子可能做否?” “做…做诗?”赵枢苦笑道:“在下从未做过诗,不如换个条件?” “不换!”女子挑了挑眉头道:“本来奴家听得公子收养孤儿的善举,便想着帮衬一二,却不想被公子教训了一番。若不为难下公子,又怎能出得这口恶气?奴家不仅要公子作诗,还得作首婉约缠绵的…” “这…”赵枢脸上愈苦,又复说道:“若在下得罪了娘子,还请原谅则个,作诗却不是在下的专长!” “不行不行!”女子眯着眼睛笑道:“若公子作不出诗来,作首词也好,否则奴家便要告辞了!” “也罢…”见好容易来了个先生,竟又要走,赵枢心中挣扎了半天,方下定决心。他唤住女子,轻声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呃…”女子不想赵枢竟真的吟了首诗,而且还是首好诗。细细品了会,她不由痴了半晌,方才叹道:“果然人生若只如初见,公子此诗一出,他日谁还敢写诗?公子大才,奴家服了!这便回去叫上姐妹,前来助公子一臂之力…” 赵枢闻言在心中暗道一声惭愧,他想了半晌,也只想起了纳兰性德的这首诗。在他记忆里,李清照的诗词倒有不少,可问题是他不知道李清照是否写出来了。至于其他婉约缠绵的诗词,他不是记不全,便是早已被人写了。 看见女子眼中的崇拜都快化作小星星了,赵枢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娘子来了半晌,在下尚不知娘子姓名。既是决定助我,不知可否如实相告?” “这个…”女子犹豫了半晌,突地笑道:“待奴家将姐妹们唤来,再与公子通姓名,奴家且先告辞…” 女子说完转身便走,弄得赵枢一头雾水,不知她是甚么意思,只得对着她的倩影叫道:“娘子不留姓名,也不说家住何方,在下如何找你?” “公子放心,奴家自会来找你!”女子轻声应了句,连头都没回便走了。 赵枢摇了摇头,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语道:“这娘子莫不是戏耍于我?可惜了纳兰性德的好诗,竟是连她的面容都未能看到,可惜,真是可惜…” 第四十七章 陈东 一晃半月,丝毫不见女子的消息,赵枢心下明白,自己多半被人耍了。可那女子倒也不算太下作,不仅没将他盗版纳兰性德的那首诗占为己有,还散播了出去。没多久,这首诗便红透了汴京城,连带着他也红了,使他立时明白了许多当红明星的烦恼。 得知汴京城还有赵枢这么号才子,许多文人士子都跑到庄园来拜访,弄得他不胜其烦,只得在门口挂上牌子,非应聘先生者,不予接待,可一块牌子怎挡得住文人们的脚步?便是赵桓、赵佶也知道了此事,一番刨根问底之后,他终于待不下去了,直接跑出了庄园,让人寻不着。唯有熟悉他的人,方才知道他的去向。 马行街街尾有家食肆,如今已被改建成酒楼,赵枢离了庄园,便躲在这里。这里本是当年史文恭盘下,用以养活家小,眼下史文恭成了赵枢的人,又进了太子六率,实是没空打理,他老娘年岁又大,也打理不动,便将这里送给了赵枢。 赵枢欲开车马行,汴京城里自是得有个据点,有家食肆总比甚么都没有强,他便出钱将此食肆改建成了酒楼。最重要的是,将这食肆加高,他坐在阁楼里,正可看见当年的周宅。看着宅院里面的一景一物,他的心会变得平静。 “师父,你还好么?徒儿敬你…”赵枢凭栏而立,端着酒杯朝周宅方向举了举,便一饮而尽。 突地有个声音在他背后说道:“公子好雅兴,却在这里独酌,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搭个桌?” 赵枢闻言眉头一皱,便转过身来,却见一个三十余岁,学士模样的人站在他那里。这学士身高八尺,紫膛阔面,皮肤略微发黑,若非身着青色宽袍博带,头戴高统尖顶学士帽,倒似个武士。此人含笑叉手而立,脸上正气凛然,端的是气度不凡。 看着这人,便有种好感,赵枢放平眉头,伸手道:“兄台请坐,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陈东,丹阳人,以贡士入太学,眼下正在太学读书!”学士作了个揖,又笑问道:“不知公子又如何称呼?” “在下姓赵名枢,在家行五…”赵枢也还了一揖,并招呼跑堂的另外拿了副碗筷来。 “原来是赵五哥,久仰久仰!”听得赵枢姓名,陈东又拱了拱手,可他突地觉得此姓名甚是耳熟,不由疑惑道:“似是在哪里听说过五哥,却是记不起来了!” “汴京城里有数百万人,同名同姓者甚多,陈兄何必纠结,相聚便是有缘,且饮一杯罢!”赵枢是来躲清静的,可不想做大猩猩,再惹人来围观,连忙撇清并转移话题。 “此言甚是!”陈东倒也豪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有些日子不曾饮得这般好酒了!” 其实看见陈东便知道他囊中羞涩,须知太学在御街,若是太学生想要饮酒,放着近的樊楼不去,偏生跑到马行街来,若非情有独钟,便是嫌樊楼东西贵。陈东虽是博袍高帽,却浆洗的有些发白。 赵枢不由笑道:“陈兄今日便可尽兴,这顿我请!” “如此便谢过公子了!”陈东笑着摇了摇头道:“过犹不及,酒之方物,多了却也误事。陈东身为太学学子,自不能滥饮无度…” “陈兄所言甚是!”赵枢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呷了口,才笑问道:“陈兄既是太学生,怎地看似颇为拮据?” 陈东笑道:“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在下时常指责蔡京、王黼施政不当,故而被朝中官员所排斥,常常被拖欠薪俸。家中又是以儒嗣其业,自是没甚么进项。若非尚有三五个好友,与太学司正的照顾,或许早已饿死。公子听了此话,是否后悔请我吃酒?” “吃些酒罢了,下次若想吃,遮莫来此讨要,由我会帐!”赵枢慷慨的拍了拍胸膛道:“朝中须得有陈兄这般正直之人,方能抑制那些奸臣。我尚有些势力,却是不惧蔡京、王黼。陈兄听了我家势力堪比二人,可曾后悔与我同桌吃酒?” 陈东闻言大笑一声,端起酒杯一干而尽道:“公子,在下敬你。即便你是蔡京、王黼家人,若不曾为恶,在下亦可与你为友。在下结交的是公子,又不是公子的家世!” “好好好!”赵枢抚掌笑道:“好个对事不对人,兄台此言,当浮一大白!请!” “请!”陈东也端起酒杯与赵枢碰了下,二人同时饮尽,又同时开怀大笑。陈东放下酒杯,却是笑道:“公子,刚才进来之时,在下见你脸上似有忧虑。在下既是吃了你的酒,自当与你排忧解难!” “嗯?”赵枢闻言一愣,脸上立时露出几分喜色,他笑道:“若得陈兄相助,倒也是一桩美事。只是不知,陈兄对文武之争有何看法?” “文武之争?”陈东道:“在下有个好友曾言,大宋崇文抑武过甚,早晚自食恶果。文武当携手共济,大宋方能强盛无忧…” “说的好!”赵枢叹道:“真不知是哪位先生有此见地,恨不能与之一见…” “公子想见他,却是难了!”陈东摇了摇头道:“此人前些日子因上书要求朝廷注意内忧外患,被官家认为不合时宜,已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可惜了!”赵枢道:“不瞒陈兄说,在下却是个武人。前些日子收养了些孤儿,准备做家中亲卫。本想为孤儿寻些先生,却不想那些个文人听得孩子们要做军卒,竟不肯入馆相授,直愁煞个人…” “我当公子为何事烦忧,却不曾想是这等小事…”陈东指了指自己笑道:“公子看我可能为师?” “陈兄乃太学生,自是可以,难道陈兄愿意帮我?”赵枢激动的站了起来,可看见陈东点头,他又坐了下去,摇头叹道:“虽说有陈兄相助,却还是不够?” “不够?”陈东端起酒杯问道:“公子到底收养了多少孤儿?” 赵枢不语,伸出五个手指。 “五十?”陈东疑惑的问了句,却将杯中酒倒进了嘴里。 “五百!”赵枢吐出个数字,陈东愣了下,竟是被呛住了。 “咳咳咳…五…五百?!”陈东咳了半晌,脸都涨红了,才喘着粗气道:“我说公子姓名怎地这般耳熟,原来你就是那个为了孤儿延师,而作‘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赵五郎!眼下人人都在找你,你却在这儿躲清静,还让我遇见。不行不行,我怎能这般轻易助你…” “呃…”赵枢愣了下道:“陈兄,难不成在下大名竟已传遍了东京城?” “何止,我听闻官家都已知晓!”陈东笑道:“既是被我遇见,也算你我有缘。你招不到先生,我却可以助你。若能作首好诗,我便去太学请些同窗来,若你作不得…嘿嘿…” “不行不行!”赵枢连连摇头道:“且不说我诗才有限,便说当日那女子也如陈兄这般说。可后来我连人都寻不着,还被追得躲到这儿。若再来首诗,我真不知该躲到哪里去了!” “由此可见,公子乃仁厚之人!”陈东笑道:“公子曾言,家世不弱于蔡京、王黼,却不肯做仗势欺人之事,汴京城中似公子这般的世家子弟已然不多,想来公子若能多多扬名,结交些清客文士,再招人给孤儿做老师,却也容易些…” “陈兄,此事甚是不妥!”赵枢道:“结交自是得意气相投,今日见了陈兄,我一见如故。可若陈兄是那做作之人,我又岂能与你同桌而饮?我可不希望找些虚伪文人,污染家中清白孩童。” 陈东闻言不由问道:“你到底要教些甚么?” “读书识字,却不学四书五经,只学些忠义爱国之道,以及兵法战策,保境安民之术!”赵枢自豪的说道:“这些孩子,将来可为官,可为将。虽不说出将入相,却也不会是只知吟诗作赋,不知民生的废物。” “公子此言却是有些偏颇!”陈东道:“眼下只是朝廷大权尽在奸臣之手,那些忠臣无用武之地,方才这般…” “忠臣奸臣?”赵枢冷笑道:“陈兄,你说如今的官员,真正懂得民生的有多少?便是你,若让你为一县之宰,你又当如何?” “平讼狱,理民生,说教化!”陈东自豪的说道:“在下不才,若为一县之宰,虽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也能…” “屁…”没等陈东说完,赵枢却打断了他道:“讼狱如何平?民生如何理?教化如何说?仓禀足而知礼仪,你可知如何使仓禀足?” “这…”陈东愣住了,赵枢说的这些,他从不曾想过。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赵枢摇了摇头道:“陈兄,若是为了诗词而来的人,又有几分心思在教学上?诗词小道于国家何益?这些孤儿若学成,他日便是种田,也能带动周围的人多打些粮食,而不是成为那种整日里只会吟诗作赋,不通民生的蠢官…” 听完赵枢的话,陈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日赵枢给他的震撼,是他人生中不曾有过的。他放下酒杯一拍桌子道:“公子既有这般志向,我陈东若不助你,岂非枉读圣贤之书?我这便回太学,且等我的好消息…” 第四十八章 校场激斗 陈东倒是个信人,晚上便传来了好消息。他带了十多个学士前来庄园为孤儿们讲课,这些学士大多是寒门子弟,深知百姓疾苦,讲起课来十分尽心。赵枢知道他们生活清苦,倒也不曾亏待,便与他们约定,每月给十两纹银的薪俸。 学士们虽说清苦,却也不是贪财的,他们本不想收钱,在赵枢与陈东反复劝说下,才将银钱收下。唯独让赵枢感到可惜的是,这些人中并没有名留青史的人物。当然,这也是他对宋史不熟,一些略有名气的人,他并不知道。 有了教书先生,赵枢便解脱了。至于武艺,自有军中士卒教授,更有小卓子监督,完全不用他操心。眼下,各州武举已然结束,不多时便要汇聚京师,也到了该做准备的时候。 一个武将最重要的便是兵器、马匹、铠甲,这些不仅仅是建功立业必备的,关键时刻更能保命。虽说考场中都会准备,可考生往往还是会自备,毕竟自备的更为趁手,而考场中都是些制式装备,甚至还有粗制滥造,根本不堪一用。 能来参加武举的人,不是非富即贵,便是世代将门,自不会用考场准备的东西。穷苦人家若非天赋异禀,实难走到这一步,而来京师的人都是想做军官的,至少也得混个军中效用,免得似囚犯般,在身上留下两排金印刺字。 赵枢之所以也要做准备,是因为庄园中的武器、马匹都有宫中记号。能主持武举的官员哪个也不是傻子,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猫腻,自会对他百般照顾,这便失了参加武举的目的,无法与天下英雄公平交手。 在御街挑了家名声最好的铁匠铺子,赵枢将兵器图样交给铁匠打造。虽说大宋有法律规定,平民百姓不得带武器上街,然眼下正直武举,铁匠铺倒也不拒绝打造兵器。只是打造的人多了,须得等一段时间。 赵枢倒也无事,便沿着御街信步而行,转眼间竟走到了大相国寺前。自打他在菜园子将高衙内救下,已经数年没来这里。但见九流三教,做买卖赶趁的,好不热闹。他走进寺内,见天王殿里,东一堆人,西一堆人,都围裹着,便分开人群,挤了过去,却是个说平话的,摆了个书场,聚了这许多人。 挑了个好位置坐下,又唤来茶博士,要了壶冻顶乌龙与几碟点心,边吃喝,边听平话。这评话说的却是忠义响马传,正说到小将罗城单枪匹马勇闯敌营。那说书人说的精彩,赵枢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正说间,那说书人突地一拍响板,却是吊起众人胃口,一个女童捧着个铜锣走向各桌。赵枢自怀里掏出锭碎银扔进锣里,那女童连声拜谢后,又去了旁边那桌。赵枢转头看去,却见旁边那桌上坐着两条大汉。 这两个大汉皆是一副武人打扮,一个满身穿白,身长九尺,圆白脸,剑眉朗目,似是有些面熟;一个浑身穿红,身长八尺,淡红脸,蚕眉杏眼,颇为俊秀。那淡红脸的汉子见女童捧着铜锣过去,竟是从包裹里掏出四镀银子放进了铜锣。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两个败家公子,居然在此斗富。看见此举,赵枢不禁摇了摇头,却是不再望向二人。本以为是两个英雄,未曾想是两个败家子,他实是看不过眼。可他刚把脑袋偏过去,邻桌两个汉子居然吵了起来。言语间,似是论及武举之事。 没吵几句,两个汉子起身离开,赵枢心下奇怪,便跟了上去,没走几步,突地感觉身后有人,仔细一瞧,竟是个黑脸壮汉。只是那黑脸汉子双眼盯着先前离开的两个人,目标明显不是他,他倒也懒得多管闲事,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随行,只见先前二人各自取了兵器马匹,来到了个校场,而黑脸汉子却不知哪里去了。赵枢不管其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却见二人提枪上马,似是要以性命相博。他可不希望武举未开,便弄闹出人命,刚要上前劝阻,竟听得二人对话,不由止住了脚步。 只见二人勒马而立,那红脸汉子拎着把錾金枪,对着白脸汉子道:“兄弟,既是比试,自当有个彩头。你我皆是来参加武举的,若是胜了,便留下抢状元,若是武艺丑的,竟自回去,下科再来考罢…” “兄弟所言甚是!”那白脸汉子也点头称是,便将手中铁枪一横道:“兄弟小心,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哪须得你留情,只管来罢!驾!”红脸汉子不甘示弱,双腿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两马相交,白的犹如寒冰耸立,红的好似岩浆迸发。两支长枪缠斗在一起,二人杀得是天翻地覆,烟尘滚滚。远望去,只见一片枪影重重。錾金枪舞起,仿佛金龙探爪;铁枪直刺,如同银蟒吐信。你来我往,片刻间便战了十数回合,看得赵枢双眼发光,心下激动不已,恨不得立时上前结识二人。 二人打的正欢,赵枢看的正爽,突地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却见刚才那个黑脸大汉身穿黑甲,骑着匹黑马,手持两根浑铁锏,向着二人冲来,口里叫道:“状元乃是我家哥哥的,你两个安敢在此争夺,且看爷爷的锏罢…” 见此情形,赵枢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打得正精彩,你却跑来搅局,这不是存心过不去么?他托地向黑脸汉子冲去,气运脚下,高高跃起,一脚踹向黑脸汉子腰间。那黑脸汉子不防之下被踹了个正着,跌下马去,手中双锏也被扔了好远。 赵枢复对交战的二人道:“两位兄弟继续,休教这莽汉坏了兴致。” 两个汉子同时罢手,警惕的望着赵枢,那白脸汉子蹙眉问道:“你是何人,有何目的,却让我二人相争?” 赵枢笑眯眯的做了个揖道:“兄弟休要担忧,在下也是来参加武举的,见两位兄弟英雄了得,便在一旁观看。不想让这黑厮坏了行藏,还望兄弟勿怪!” “原来如此!”两个汉子同时点了点头,脸上的警惕去了些,正想说话,却见黑脸汉子从地上一跃而起。红脸汉子笑道:“兄弟,你欠的债来了…” “直娘贼,你他娘敢偷袭俺,且吃爷爷一拳!”黑脸汉子咋咋呼呼的扑了过来,钵盂大的拳头,如同两个锤儿,直直向赵枢脑后砸来。这黑厮倒也算光明磊落,见赵枢空手,竟没拿地上的双锏。 “来得好!”赵枢听得脑后风声,将身子一矮,双手捉住黑脸汉子的拳头,腰胯一顶,便是个大背,将他狠狠砸在地上,看得一旁的二人目瞪口呆。 “气死俺了!”黑脸汉子被摔了下,却没能吸取教训,又从地上跳起,再向赵枢扑去。这次他是从正面冲来,赵枢将身子一歪,让过他的拳头,却在脚下一勾,他站立不稳,噗通一下趴在了地上,摔了个恶狗抢屎。 “服了么?”赵枢看着趴在地上的黑脸汉子道:“若不服,便起来再斗…” “自是不服!”黑脸汉子又从地上跳了起来,猛扑了过去,可赵枢不避不让,却是打算硬碰硬。二人双拳相交,一股大力传来,赵枢不由连退三步,而黑脸汉子却是连退五步后,托地跌坐了下去。 “好力气!”赵枢活动了下手腕道:“兀那黑厮,可曾服了?若是不服,且只管再来,今日便教你服气!” “不服不服不服!”黑脸汉子连道了三个不服,却是蹲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叫道:“哥哥若是再不来,状元便被人抢去了…” 闻得此言,赵枢苦笑道:“兀那黑厮莫要再叫了,武举尚未开始,这两位兄弟只是私下切磋,须得抢不去状元!” “当着?”黑脸汉子只是盯着赵枢,眼睛连眨都不眨,见赵枢点头,他方才叫道:“既不是抢状元,那还打个鸟哇,俺不打了…” “真真是个莽汉!”赵枢摇了摇头,却对另外两个汉子道:“两位兄弟端的好身手,且去吃杯酒,如何?” “吃酒?”黑脸汉子闻言眼睛一亮道:“吃酒的话,俺也要去…” 见此人实乃活宝,赵枢哭笑不得的问道:“你若随我们去吃酒,待你家哥哥寻你不着,又当如何?” “呃…”黑脸汉子愣了下道:“若不是你说,俺险些将哥哥忘了。俺家哥哥最喜欢结交英雄好汉,不如唤上他一同去吃酒!” “你家哥哥姓甚名谁,身在何处?”赵枢耸了耸肩膀道:“眼下人都不在此处,如何与我们一同吃酒?” “俺家哥哥且在附近,俺这便去唤他,你们休要离去,且等俺一等…”黑脸汉子拾起双锏往马上一挂,便要上马离去。 突地又是阵马蹄声响起,却见校场外四骑顶盔贯甲,各执武器,飞奔而来。那两个汉子连忙做了个戒备的架势,倒是赵枢满脸轻松,他知道定是黑脸汉子的同伴寻得来。果不其然,看见那四人,黑脸汉子连忙策马过去,唤了声:“哥哥…” 第四十九章 师兄弟 四骑打马而来,领头之人骑着匹白马,头上带着顶素白包巾,顶上绣着朵牡丹花,身着一领半旧半新的素白袍,颈边披着大红绣绒坎肩,两边大红扎袖,腰间勒着红鸾带,脚登乌油粉底靴。其他三人也是相同装束,只是袍子的颜色不同,一个绿袍,一个红袍,还有个粉白袍。 “你这黑厮,又与我惹事,这汴京城里藏龙卧虎,岂能乱来!”领头之人跳下马来,抬手便是一马鞭抽在黑脸汉子衣服厚处,才向赵枢几人躬身赔礼道:“我家兄弟是个莽汉,还请几位兄台原谅则个…” “哥哥休要这般,他们几个倒也无甚,须得是小弟吃了番好打!”黑脸汉子被赵枢连摔几跤,身上灰蒙蒙的。见自家哥哥还给人赔罪,不由在嘴里嘟囔了句。只是他的声音太大,虽是嘟囔,却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众人一阵大笑,领头之人也颇为无奈的露出一丝苦笑,唯有赵枢只盯着那领头之人身上衣衫与胯下马匹出神。他认了出来,那衣衫马匹都是他送给周侗的,只是当时此马刚入御马监,尚未打上宫内记号。似这等良马,民间实难拥有。 “这位兄台,在下身上有何不妥么?”见赵枢愣愣的看着自己出神,领头之人却是有些疑惑,他仔细打量了下自己,没发现任何问题,便开口询问。 “没有!”赵枢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他知道师弟们正往汴京而来,却不想这么快就见到了。他也猜出了领头之人是谁,不由笑道:“方才这黑厮以为那两位兄弟想私抢状元,便来搀和,被我一顿好打。我看那三位都是好汉子,便唤他们同去吃酒。兄台身形雄壮,气度不凡,又是黑厮的哥哥,且与我们一同去罢…” “这…”领头之人颇为犹豫的说道:“我家兄弟已有所得罪,眼下再做叨扰,甚为不便,还是罢了…” 红脸汉子本就性如烈火,听那领头之人推脱,不由嗤笑道:“连吃杯酒都不敢去,还称得甚么英雄,尚不如那黑厮爽快…” “你说甚么?”见红脸汉子这般无礼,穿着鹦鹉绿战袍的汉子跳将出来道:“敢对我家哥哥无礼,莫非小瞧我等?” “便是小瞧尔等,莫不是想人多欺负人少?”白脸汉子也跳将出来,瞪着双大眼,直与青袍汉子争锋相对。 双方人马相对而立,各个跟乌眼鸡似的,梗着脖子直要相斗,赵枢眉头一皱,踏步上前喝道:“且住!皆是武举举子,这般私下争斗成何体统?他日尔等皆是军中之人,须知私斗乃干犯军法!” “兄台所言甚是!”领头汉子本不想争斗,见赵枢出来打圆场,连忙对身边四人喝道:“休得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是,哥哥!”黑脸汉子一方四人应声退了下去,而另一方二人也知趣的放下手中长枪。 赵枢见状颇为满意的笑道:“相见便是有缘。想来尔等都在客栈居住,不如搬去我那。我在城外有座庄园,地方颇大,马匹军器齐备,正可习武斗艺,岂不快哉?” “既是诚心相邀,在下兄弟二人便叨扰了!”红脸汉子拱了拱手应承了下来,还用眼镖戳了戳对面五人,眼里满是挑衅。 “哥哥,我们也去罢…”武人最受不得激,见红脸汉子一方答应了,另外一方四人面上须得不好看,便出言撺掇领头之人。 见此情形,领头之人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抱拳道:“既如此,且叨扰兄台了!” “四海之内皆兄弟,休要这般客气!”赵枢笑着抱了抱拳,先让一行七人回客栈取了包裹,又往御街铁匠铺拿了兵刃,方才回到庄园。 来到城外,看到偌大的庄园,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黑脸汉子更是张着大嘴叫道:“俺滴个乖乖,这么大的庄园,须得值多少钱…” 白脸汉子虽说惊讶,却是个见过世面的,他见黑脸汉子如同乡下土包子般,便出言讽刺道:“你个没见识的呆货,汴京城里寸土寸金,这般庄园,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你这贼鸟厮,怎地总与俺做对,莫非欺俺武艺不如你?”黑脸汉子大怒,又从马鞍上取下双锏,便要争斗。 “兀那黑厮,许是刚才被摔的还不够?”赵枢按住黑脸汉子道:“既到了我家庄园,自得给我个面皮,且先安顿下来。要比武切磋,有的是机会…” “小白脸哥哥,俺且给你面子!”黑脸汉子闻言却是将双锏挂了回去, “我的脸很白么?”赵枢还是第一次被人唤作小白脸,不由摸了摸脸颊,露出了一丝苦笑。 “谁让你不曾通得姓名!”黑脸汉子又嘟囔了句,却震得众人再次大笑。 赵枢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唤来了小卓子,随手将打好的兵刃丢了过去,并让他安排众人住下。众人见小卓子这般轻松便将赵枢带回的兵器拿走,又是一阵惊讶,这些兵器是他们与赵枢一同取回,分量如何却是略知一二。 待分配好房间,放下包裹,众人便被请至中堂,厅里早已准备好酒宴,按宾主坐定,赵枢举杯道:“诸位兄弟,今日相聚也是有缘,在下姓赵名枢,汴京人士,在家行五…” “俺叫牛皋,字伯远,汝州鲁山人,擅使一对铁锏!”黑脸大汉性格急躁,没等赵枢说完,便跳将出来嚷嚷道:“兄弟姓名甚是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自当听过!”赵枢笑道:“牛兄弟且稍安勿躁,待众兄弟通过姓名,再说其他!” “也好…”牛皋连忙坐了回去,抬头望向其他人。 被牛皋抢了个先,红脸汉子已是不悦,见牛皋坐了回去,他急忙站起来道:“俺唤作罗延庆,湖广人,擅使一杆錾金枪…” “兄弟使得一手好枪,我已见过!”赵枢笑着点了点头道:“若我没有猜错,兄弟是唐时罗家后人,故而在书场中,方才赏了那说书人四镀银子…” “赵兄说的不错,我这兄弟确是罗成后人!”白脸汉子起身抱拳道:“在下杨再兴,相州汤阴人,乃三代将门之后,武侯杨令公曾孙…” “你也是汤阴人?”牛皋又跳了出来道:“俺在汤阴甚久,怎地未曾见过你?” “汤阴那么大,人口那么多,你都见过?”杨再兴也斜着眼睛,似是有些不屑。 “你…”牛皋又要乱叫,却被穿着绿袍的汉子所阻。 只见被牛皋唤作哥哥的那人站起身来,盯着赵枢看了半晌,方才严肃的唱了个肥诺道:“小弟相州汤阴人,岳飞岳鹏举,见过师兄!” “师弟,果然是你!”赵枢哈哈笑道:“早就听师父说你们要来,却不让我在武举前与你们相见,不曾想你我二人却是有缘,竟在这般情形下相会。” “师兄所言甚是!”见赵枢这般和蔼,岳飞松了口气。他在家里总听周侗称赞赵枢,可还没与赵枢相见,牛皋便把人得罪了。他生怕赵枢因此怪罪,不免有些忐忑。毕竟眼下的岳飞还不是那个驰骋疆场的大帅,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师兄,先前若有得罪,还请原谅则个,小弟张显拜见!”绿袍汉子抱拳站了起来,打了个躬。 “小弟汤怀,拜见师兄!”穿着粉白袍的汉子也抱拳站了起来。 “小弟王贵,见过师兄!”红袍汉子先抱拳行了个礼,又复笑道:“早知是师兄,俺们何须这般防备…” “兄弟所言甚是!”赵枢大笑道:“既是来了为兄这,便是到了自己家,坐!吃酒!” “坏了坏了!”见赵枢竟是岳飞等人的师兄,杨再兴对着罗延庆大叫道:“兄弟,俺俩可是着了道,竟是自投罗网。他们都是师兄弟,待会拿捏起俺们,却是不妙!” “杨再兴,你小子说甚呢?”赵枢笑骂道:“你这惫懒的小子,既是武侯杨令公之后,可曾听说过青面兽杨志?” “这…”杨再兴愣了下道:“杨志乃俺的族叔,听说在禁军中甚是得意,却是不曾见过…” 赵枢道:“杨志在十年前便与我交好,眼下正在我家哥哥麾下,若打杨志那里论起,你得唤我声小叔…” “小…小叔?!”杨再兴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枢,口里无意识的回了声。 “乖侄儿!”赵枢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如今是否还觉得自己着了道?” “呃…”杨再兴愕然,却看得罗延庆哈哈大笑。 赵枢不愿让杨再兴尴尬,便举起酒杯道:“既是都认识了,今日不醉不归!干!” “干!”众人都是豪迈慷慨之辈,些许小事本就不会放在心上。酒桌又是联系感情的地方,原本还斗得似乌眼鸡一般的七人,竟好的像是认识了很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枢悄然离席,对岳飞打了个眼色,二人一同来到了院中,望着天上的圆月,赵枢笑问道:“鹏举,师父在汤阴过的好么?” 第五十章 折服 听见赵枢的问话,岳飞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话。赵枢背对着他,仰面看着天上的圆月,过了好久,才突地长叹了一声道:“鹏举,师父是不是去了!” “是!”岳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布满面庞,带着哭腔道:“师兄,皆是小弟的错,没能照顾好爹爹,使他受了风寒,不治身亡!” “起来!”赵枢怒斥道:“你是师父的螟蛉之子,我的兄弟,除了当今官家与你的母亲之外,没人值得你一跪。” “是,师兄!”岳飞站了起来,擦掉脸上的泪水道:“那日小弟参加武举,夺得州里第一,爹爹开心之下,便与我赛了程马。不想受了风寒,当夜便没能熬过去,就此去了…” “唉,一连两月没得师父书信,我便知道事情不妙,不曾想竟是这般!”赵枢叹了口气道:“此事倒也不能怪你!虽说师父再也看不到你我建功立业,可你我也不能让他失望。过些日子,我便为他讨个谥号,绝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谥号?”岳飞问道:“师兄,爹爹仅是个御拳馆的教师,怎地能有谥号?” 赵枢摇头道:“师父既是不曾告诉你,便是不想让你知道。此事你休要管,只要记得,师父不仅仅是个教师,这便够了!” “小弟知道了!”岳飞点了点头,叉手站在一旁,却是十分恭敬。 赵枢回过头见岳飞这般拘束,不由笑道:“鹏举,我又不是怪兽,你何必这般拘谨?且放松些,都是自家兄弟!” “师兄有所不知,爹爹在时,常常说你资质非常,又胸怀大志,希望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你既是兄长,又有可能是我的上官,自是要恭敬些!”岳飞嘴里说着,身上却是放松了些。 “切,我可没那么多毛病,随意些便好!”赵枢笑道:“师父甚么都没告诉你,你便决定助我,不怕我让你造反?” “我信爹爹!”岳飞正色道:“爹爹说让我助你,便不会有错。若有朝一日,你让我造反,我便拔刀自刎,也算全了忠义!” “哪得这般严重!”赵枢哈哈笑道:“若有一天,我真的起兵反抗朝廷,也算不得造反,你且放心,绝不会坏了你的忠义之名!” 岳飞听了赵枢的话,颇有些不解的问道:“这却是为何?” “眼下尚不能说!”赵枢道:“待武举结束,我自会将一切都告诉你,这也是师父不让我在武举结束前见你的原因。不过,此次武举,你休想轻松度过,为兄也是要参加的!” “师兄也参加武举?”岳飞惊道:“我听爹爹说,师兄不仅武艺出众,出身也颇为不凡,怎地还要参加武举?” 赵枢道:“若是靠出身,我连武艺都不用学,便能做大官。眼下参加武举,是想多结交几个朋友,并不在意名次!鹏举,想建功立业,便得结交天下英雄,并让这些英雄为我所用。今日席上,除我之外,至少还有两个英雄。一个是你,一个是杨再兴!” “师兄竟是这般看重那杨再兴?”岳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还有些不服,虽说他自幼沉稳,但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难免年少气盛。 赵枢何等眼光,自是看出岳飞脸上的不服,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休要不服气,杨再兴是猛将,而你是帅才。他冲锋陷阵无人可挡,你却能指挥千军万马所向披靡!待武举过后,我便推举你入军中效用。” “师兄,我想自己去军中,不想用你的势力!”岳飞紧握双拳道:“爹爹传了我一身本事,若这般还须师兄相助,岂非无能?想来师兄也不希望我是个无能之人!” “看来你对自己的本事很有自信呐!”赵枢对周侗的徒弟已然无语,各个都是这般自傲,他不由冷笑了声道:“既是这般,且将武器拿来,让我看看你的武艺究竟如何!” “好,我也想请师兄多多指教!”岳飞也是武人,自有武人的傲气。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又怎会甘心不战而败。 拿来兵刃,穿上铠甲,赵枢跨上战马,笑问道:“鹏举,可要为兄将枪头拿掉?” “师兄若连这点力度都难以掌控,却是令小弟失望!”岳飞也顶盔贯甲,提枪上马,只是将手中长枪一横道:“师兄须得小心,小弟这杆长枪得自山间深穴,当是古物,端的锋利非常…” “莫非沥泉神枪的传说是真的?”赵枢心下一惊,连忙问道:“你不会说此枪是条大蛇所化吧!” “自然不是!”岳飞笑道:“我与爹爹上山拜访个老和尚,在山涧中打死了条巨蛇,却在大蛇居住的山洞中找到了此枪。擦去枪上污垢,磨去枪尖铁锈,不曾想竟是把神枪。只在枪杆处刻着沥泉神枪四个大字…” “原来如此!”赵枢似是恍然的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若大蛇真能化枪,这世上岂不是还有神仙?他也将手中长枪一横道:“你那枪是古物,我这枪也不凡。将作监精品长枪,重七十斤,你须得小心…” “师兄来罢!”岳飞双手持枪,一夹马腹,便冲了过来,枪尖直刺赵枢胸腹之间,却是中平枪。 常言道: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赵枢倒也不惧,只将手中长枪一颤,但见那枪软的好似面条,就着沥泉神枪便缠了上去,突地又枪尖一挑,竟似张开巨口伸出獠牙的大蛇,赫然是盘蛇七探枪中的杀招。 看着化作大蛇的长枪,岳飞心下大惊,他的枪法虽说不错,却也比不得盘蛇七探枪。连忙收枪去挡,可赵枢又怎会让他如愿?只见一道白光闪过,赵枢手中长枪带着刺耳的鸟鸣声,化作点点繁星,直刺他的几处要害。 “来得好!”岳飞大叫一声,陡然将手中长枪转圆,竟是将杀招挡下,转手又是个横扫,直扫赵枢腰间。可这等招式又岂能难得住赵枢,只见他将长枪一竖,便将沥泉神枪弹开了。 “吁…”两马交镫,二人又兜马回头,同时将战马拉住,那战马鼻子里喷着粗粗的白气,前蹄不停的在地上刨着。 “鹏举,端的好身手!”赵枢倒提长枪,面带微笑,他实是想不到,岳飞竟能与自己打个不相上下。 “师兄才是好身手!”岳飞也倒提着长枪,盯着赵枢笑道:“其实小弟有这般武艺,还须得多谢师兄。小弟家贫,若没有师兄托人捎来的药材,或许连内气也练不出来!” 赵枢笑道:“都说是自家兄弟,鹏举又何必客套?些许药材,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你有这般本领,却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多谢师兄!”岳飞问道:“师兄的枪法甚是厉害,不知可否教我?” “鹏举要学,为兄又岂敢藏私?你我兄弟,我的便是你的!”赵枢本就大方,对自己人更加大方,虽说他的枪法是绝学,可想学的人是岳飞,他自不会小气。 “师兄此话当真?”见赵枢竟这般轻易便答应了,岳飞似是有些不信。 “骗你作甚?”赵枢笑道:“虽说你我今日初次相见,但自师父那里算起,你我早已是兄弟。做兄弟自得肝胆相照,仗义为先。只是些枪招,你学了也好战场立功,更能保全自己,我又何必藏私?” “小弟谢过哥哥!”岳飞终是被赵枢折服了,不仅仅是武艺,还有胸怀。国人敝帚自珍,便是师徒往往都会留一手,赵枢与他只是师兄弟,竟能毫不藏私。霎那间,他竟被赵枢宽广的胸怀所感动。 “须得我说几遍?兄弟之间无须言谢!”赵枢跳下战马,将长枪丢回架上,又卸下铠甲,方才笑道:“鹏举,打了半晌,也当累了,且与为兄去吃杯酒如何?” “哥哥相邀,小弟怎敢拒绝?”岳飞哈哈一笑,也从马上下来,卸去铠甲,与赵枢把臂而回。 中堂内,杨再兴、牛皋等人已经喝大了,完全没有发现赵枢与岳飞去了好久。看着乱哄哄的厅堂,赵枢与岳飞同时摇了摇头,又相视而笑。二人知道,似这般欢乐时刻,绝不会太多。抱着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的想法,二人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下,便一饮而尽。这一夜,厅内众人尽是醉了过去。 翌日,赵枢在庄园内挂上白布,设了灵堂,披麻戴孝为周侗守灵。岳飞等几人也一同守孝,便是杨再兴、罗延庆也不例外。看着案桌上供着的周侗牌位,赵枢泣不成声,继王皇后、周德之后,他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悲戚中,赵枢的衣襟被泪水打湿,双眼被泪水模糊。恍然间,他似是又看见周侗那严肃却又慈祥的面庞,耳边响起了周侗谆谆教诲。对着牌位,他狠狠磕了八个响头,如同发誓般说道:“师父,你的在天之灵保佑徒儿与鹏举能重振大宋,驱逐鞑虏,收复旧山河…” 第五十一章 武举开考 灵堂一摆便是七日,赵枢与众兄弟也寒衣素食守了七天孝。若非再过几日武举便要开考,或许会守上月余。时逢大事,尽了孝心,赵枢也就撤了灵堂,只将周侗的灵位供奉。他还要趁着有时间,将枪法传给岳飞。当然,他自己可没耐心去传授武艺,只是将陈广唤来。 陈广乃周侗至交,听说周侗去了,心下十分悲伤。又见岳飞乃周侗义子,自不会藏私。只是仔细的将枪法传给了岳飞。那岳飞也是资质非常之人,不到三日便尽得百鸟朝凤枪精要,使得陈广赞叹不已。若非想要练盘蛇七探枪须得将百鸟朝凤枪练至纯熟,赵枢已然将全部枪法传给他了。 兄弟相处自是快乐非常,每日里舞枪使棒,好不快活。只是杨再兴与罗延庆心中颇有些失落,倒不是赵枢怠慢二人,而是两人与赵枢、岳飞比过武后,竟发现不是对手,自忖参加武举也没甚么意思,便想离开。 其实二人也只是骄傲,自打学有所成,二人便小视天下英雄。若只是打个平手,倒也无甚,可偏偏战败了,还败的甚为彻底,二人有些心灰意冷。可这般猛将,赵枢怎会轻易放走,苦劝之下,二人才勉强留了下来。 …… 时光流转,数日一晃而过,武举依时进行。 相对于科举而言,武举是寒酸了许多。可对无数习武之人来说,武举却是晋身之阶,至少不用似囚犯般在身上留下两行金印刺字。入了军中也能得个指挥的官职,不用自小兵慢慢往上爬。 寅时刚过,天尚未大亮。赵枢便带着众兄弟顶盔贯甲,牵着战马,拿着兵刃,往武举校场而去。一路行来,满街都是似他们一般的举子。 “哥哥,今日真是热闹,不知谁能夺得武状元之位!”来到校场入口,看着数百人依次进场,牛皋这个大嗓门又忍不住了。 “自是两位哥哥其中一位!”杨再兴本不欲前来,却经不住赵枢再三劝说,便抱着见见天下英雄的心思来了。听到牛皋发问,不由笑道:“本来赵家哥哥是十拿九稳的武状元,谁让他将枪法传给了岳家哥哥…” “大言不惭!”杨再兴尚未说完,竟听得身后一声冷笑。众人回头看去,但见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牵着匹白马,信步而来。这青年身长八尺,白净面皮,唇红齿白,柳眉隆鼻,只是长着个三角眼,倒似毒蛇一般。 赵枢仔细打量了此人一番,不由皱起了眉头。此人身上衣着,身后马匹皆是不凡。若是有心人,便可发现他的衣服上绣着王族印记,马匹上打着官府记号,即便不是个皇子,也是个王子。一个王子前来参加武举,又不隐瞒身份,这是想作甚? 心下疑惑,赵枢便愣了下神。牛皋自是忍不得气,便要发怒,却被岳飞拉住了。眼下正要进场考试,若在考场门口惹事,耽误了武举,岂非不妙?见赵枢等人不语,那青年冷哼一声,竟拨开众人挤了过去。 “甚么东西!”牛皋发作不得,只得骂了一声道:“休要让俺在考场中遇见你,否则定打得你满脸开花…” 罗延庆与牛皋做对惯了,见不得他这般张狂,便出言反驳道:“休说大话,小心让别人打的连哥哥们都识不得!” “你敢小觑俺的本事,来来来,先与俺大战三百回合!”牛皋性烈,嘴里嚷着,便要取他的双锏。 “手下败将,怕你不成!”罗延庆也不是个弱的,在庄园内曾几次打得牛皋无还手之力,见牛皋还敢回嘴,他也伸手去拿枪。 “行了!”见二人就快打起来了,赵枢赶忙喝止道:“你二人休要再闹,若比试时见了那人,且要小心。以我观之,这人武艺不俗,绝不在鹏举之下。若鹏举不使杀招,等闲胜他不得!” “此话当真?”听了赵枢的话,众人齐齐一愣,谁也不曾想到随便遇见个少年,竟有这般实力。 “骗尔等作甚?”赵枢笑道:“若尔等仔细留意便会发现,此人蜂臂猿腰,手掌细长,掌心虎口处老茧深厚,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再看他身后战马与得胜勾上的兵刃,便可知他武艺娴熟。那杆金背大刀至少得六十斤重。牛皋,你那双铁锏,加起来有六十斤么?” “呃…”牛皋愕然道:“没有,右手三十斤,左手二十八斤,才五十八斤…” “这不结了!”赵枢笑道:“你当小心,休要遇见他!若真被打成猪头,还须得兄弟们为你报仇!” “大哥端的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牛皋嘟囔了句,便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罗延庆却是笑道:“大哥是长他人志气,灭你的威风!” “好了,进场了!”见二人又要相斗,赵枢苦笑着摇了摇头,连忙出声制止。二人倒也听话,只相互戳了一眼镖,便转过头去,装着看不见对方。 众兄弟一同领了号牌,进了校场,只见各省举子先来的,后到的,人山人海,拥挤不开。赵枢笑道:“此处人太多,不如找个略静些的地方歇歇…” 众兄弟闻言自不会拂逆,便走过演武厅后首等着。等了许久,突地听见有人唤岳飞姓名,抬头望去,只见个小厮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寻找甚急。牛皋赶忙挥手招呼,那小厮跑过来道:“岳大爷怎地在此,端的教小人好找!” 岳飞也识不得来人,便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乃留守衙门里来的,奉大老爷之命,特送些酒饭来,与诸位大爷充饥!”小厮连连作揖,不多时便有两个军士抬着食箩而来。 见军士抬得颇为吃力,赵枢笑道:“我等是来考武举的,又不是来饮宴的,你家大老爷怎会送饭食来?” “这位大爷想来是初次科考,须不知朝廷科考必等众人到齐方才开始,至少要等到辰时末。各位大爷早起进场,便是用过饭,待到开考,腹内也必然饥饿,又怎能考出好成绩?我家大老爷最重英豪,似岳大爷这般好汉,他自不会等闲视之!”小厮解释了句,也不忘给他家老爷扬名,听的赵枢连连点头。 “不曾想朝廷中还有这般好官!”赵枢赞了句,方才问道:“你家老爷姓甚名谁?怎地认识鹏举的?” “哥哥,他家老爷当是宗泽宗留守!”岳飞连忙解释道:“小弟参加省试,便是宗老爷主考…” “原来如此!”赵枢点了点头,在他印象中,宗泽的确是个好官,便笑着说道:“既是宗留守好意,我等自不能拂逆,且先用些垫垫…” 众兄弟见赵枢都同意了,连忙坐下用餐,他们都是些大胃王,等了这许久,早已是饿了。这也是赵枢失了计较,他将宋代科举看作了后世的会考、高考,以为便是要等也有个限制,却不曾想过,会等这么长时间。 吃饱喝足,小厮与军士收了食箩离开,可不多久又有人找来,只说是主考传唤岳飞。赵枢也不好阻拦,便让他去了。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而岳飞回来之时,脸色甚是难看,众兄弟相询,他也不说,只得作罢。 日头渐移,天色大亮,等了两个多时辰,方听得一声锣响,武举正式开始。 初一项却是骑射。 赵枢几个都是随周侗学艺的,最擅长的便是弓马。几人在马上坐定,拿起宝雕弓,最近的一个也是射一百二十步。十支箭,箭箭靶心。而赵枢与岳飞更是十连射,二百四十步远,穿靶而过。待考官宣布通过,再看其他举子,仅是骑射,便淘汰了九成多。 看着熙熙攘攘挤满人的校场突地空旷了起来,赵枢与众兄弟相视一眼,哈哈大笑,那嚣张的模样,看着众人十分不爽,最不爽的还是站在高台上的主考,以及柴桂,便是赵枢在校场外遇见的那个青年。赵枢可不在乎这些,武人自得有武人的张狂。他带着众兄弟找了个好地方安坐,等待下场考试。 第二场,便到了重点,剩下的举子捉对儿厮杀。只是有个规定,不许杀人。当然,失手误杀也是有的,那时便得看谁家的势力大。势力小的,死了也是白死,势力大的,或许能让对手偿命。 按照入场时发的号牌,举子们分好了对手。 说来倒也幸运,赵枢一行人竟全部散开,并不曾遇见。直到最后几个,才在场内相遇。往日里,赵枢八人早已分了上下,遇见自家兄弟,武艺弱的便主动认输。最终,校场内只剩下四人,赵枢、岳飞、杨再兴与柴桂。至于武艺与杨再兴不相上下的罗延庆,却是十分倒霉,在战斗时遇见了赵枢,被淘汰了。 既是武举到了最后关头,三个主考也得出来了。军牌小校前去相请,趁等待的时机,柴桂来到赵枢三人面前道:“尔等认输罢,本王乃世袭梁王,若尔等伤了本王半分,定叫尔等不得好死,可若本王伤了尔等,尔等却是自取死路…” 第五十二章 枪挑梁王 听得柴桂自诉身份,杨再兴是个胆大的,只是抬头看了眼,便不再理会。而赵枢更是伸手比了个中指,唯有岳飞面露忧虑之色。虽说不明白赵枢比中指的意思,但柴桂从他脸上便看出了不屑,心下甚是气愤,刚想再说些话威胁三人,主考官却是走了出来。 “可以开始了!”三个考官相视一眼,站在中间的主考官向前跨了步道:“本官乃是此次武举主考官张邦昌,为朝廷选材计,命举子柴桂、岳飞上前!” “鹏举,去罢!”听得主考传唤,赵枢拍了拍岳飞的肩膀道:“休要给我面子,只将他打成猪头便是!” “哥哥说的对,竟敢威胁俺们,若打得轻了,怎消得心中恶气!”杨再兴也在一旁帮腔,他早就看那柴桂不爽,若非没能碰上,他就自己动手了。 “这…”岳飞犹豫了下道:“哥哥,那人是梁王!我乃区区百姓,如何能与梁王交手?” “你莫不是准备认输?”赵枢蹙眉道:“校场比武,生死各安天命,你这般畏畏缩缩,能成得甚么大事?若你考不得武状元,岂非令师父失望?” “有哥哥在,爹爹怎会失望?”岳飞笑道:“小弟的武艺比起哥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废话,我若能做武状元就见鬼了!”赵枢虎着脸道:“鹏举,且放心比武,无论出了甚事,自有哥哥担着!可你若是败了,便休要再唤我哥哥。男人定要有所担当!” “小弟明白了!”岳飞将手中长枪一紧,便策马上前,对着张邦昌抱拳道:“相州汤阴举子岳飞,见过大人!” “你便是岳飞?”张邦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心里想起了宗泽对他的讽刺,以及刚才岳飞在殿中对他的不敬。 岳飞似是未曾看见张邦昌脸上的阴霾,只是抱拳道:“在下正是岳飞!” “好!”张邦昌怒极反笑道:“既是岳飞,便开始比武,你的对手是柴桂,梁王柴桂!” “这…”岳飞愣了下,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大宋武人虽说还有些骄傲,但面对文官却早已没了勇气。他回头看了眼赵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不想输,更不能输。紧了紧手中长枪,他咬牙道:“在下遵命!” 见岳飞竟是不肯认输,柴桂看了张邦昌一眼,那张邦昌暗暗一点头,又露出阴森的笑容,他立时明白了过来,只将手中大刀一横道:“既是你自讨死路,休怪我刀下不留情,来罢!” “怕你不成!”事到临头,岳飞倒也放下了心中的挂碍,他紧握长枪,与柴桂拼杀起来。二人你来我往,打了近百回合,却是不分胜负。倒是那张邦昌看的津津有味,仿佛是在看戏。 “哥哥,岳家哥哥似是有些不妥…”内行看门道,杨再兴看了半晌,突地蹙眉道:“岳家哥哥平日里枪法甚是犀利,今日用的怎地都是些普通招式。那柴桂虽说武艺不错,但他只要用出杀招,便定能取胜…” “再兴,此事不怪鹏举,毕竟他只是个百姓,面对梁王,他还有些畏惧!”赵枢眉头紧蹙,死死盯着校场中的二人,随口说了句。 “区区梁王,过了气的皇族,有甚值得担心?岳家哥哥也太小心谨慎了!”杨再兴越看越急,见岳飞险象环生,不由紧张的抓住赵枢的手道:“哥哥,且不能这般,若岳家哥哥再不反击,早晚丧在柴桂那厮之手,你得想想办法!” “这是自然!”赵枢眼睛一缩,岳飞又遇到了危机,他刚想喝止,却见柴桂一刀砍空,顿时松了口气。 柴桂打了半晌,却是有些累了,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不少。他对岳飞起了爱才之心,便劝道:“你这厮武艺甚是不错,何苦为了区区武状元丢了性命?不如将这武状元让了我,我便在军中为你讨个官职,也省得你苦捱资历…” “我若是想做官,早已经做了!”岳飞手上苦苦支撑,嘴里却是说道:“若想要这武状元,便凭真本事来拿,休要以身份压人。若非你是梁王,已死在某之枪下!” “你找死!”柴桂听得此言,恨得咬牙切齿。他为人最是骄傲,来参加武举也是想证明自己,却不想被岳飞一语道破,心中之怒可想而知,手上便加快了几分。 柴桂越打越凶悍,岳飞竟只有招架之功,赵枢实是看不下去了,托地站起身吼道:“且住!” 一声暴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柴桂与岳飞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张邦昌看的正爽,突地被人打断,心下甚是恼怒,便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打断比武?” “在下也是举子,只是觉得颇为不公,方喝止比试!”赵枢抱了抱拳,丝毫没有打断武举比试的愧疚与忐忑。 张邦昌见状,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寒声问道:“本官光明正大,有何不公?” “岳飞是个百姓,柴桂却是个王爷。岳飞并非打不过柴桂,乃是畏惧柴桂的身份。两人同为武举,却因柴桂的身份而使得岳飞畏首畏尾,难不成这便是公平?”赵枢冷笑一声,对着场外的武举吼道:“大家说,这公平么?” “不公平!”杨再兴立即响应赵枢,牛皋等人也举拳呐喊,满场举子都受到了鼓动,竟是齐声大叫,那声音如同山崩海啸,震的三个考官面如土色。 张邦昌本是文臣,何曾见过这般情形,他看着赵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待如何?” 见张邦昌竟是这般胆小,赵枢笑着摇了摇头,想想也是,胆大不怕死的,各个是忠臣,似张邦昌这等小人,若也是个不怕死的,大宋就完了。佯装考虑了半晌,他才笑道:“大人既是考官,自当使考生之间公平。何不让二人签下生死状,也免得岳飞心下担忧,比武之时不敢出全力!” “签生死状?”张邦昌心里一紧,连忙看向柴桂,这是要命的事,他可不敢擅自做主。 柴桂与岳飞打了好久,便以为岳飞武艺平平。他自视甚高,才不信岳飞是畏惧他的身份,方落得下风。见赵枢提出签生死状,他甚是愤怒,觉得赵枢看不起他,便冷笑一声道:“签便签,本王如此武艺,难不成还怕个山野村夫?张大人休要担心,且拿纸笔来,我定斩岳飞的狗头!” “既是梁王都应允了,本官自不会拒绝!”见柴桂甚有自信,张邦昌也不会制止,便叫人捧上文房四宝,写了两份书契,让岳飞与柴桂各自签上姓名,画了押,又交给三个考官用印。待盖上官印,张邦昌将岳飞的交于柴桂,又将柴桂的交于岳飞。柴桂拿了生死状,便递给张邦昌收藏。 岳飞见状便对张邦昌道:“张大人,这文书攸关性命,小人想找个人与我保管,不知可否?” “自是可以!”张邦昌点头同意,岳飞连忙走下校场,将文书交给赵枢收起。 待赵枢将生死状揣进怀里,岳飞这才在他耳边道:“哥哥,倘若停一会梁王输了,那张邦昌定不会放我离去,你可与杨兄弟守住他的帐房门首,免得有人出来打攒盘!” “兄弟,你可信我?”赵枢不理岳飞,竟是问了句。 岳飞蹙眉答道:“哥哥,我自是信你!” “既是信我,只管挑了那柴桂!”赵枢冷笑道:“身为藩王,来参加武举,本就不同寻常。须知他便是做了武状元,也无法加入禁军,最多得个名头。他这般想要武状元的名头,必是有所图谋。结和他的身份,或许是想要招揽英雄,以图谋反!这等心怀叵测之人,岂能留得?” “哥哥,若杀了梁王,那张邦昌岂能干休?虽说有生死文书,但柴桂毕竟是藩王!”岳飞闻言心下颇为紧张,他连人都不曾杀过,休说杀个王爷了。 “区区藩王,算个鸟!”赵枢按着岳飞的双肩道:“鹏举,你是我的兄弟,凭着这个身份,就不比藩王低。” “哥哥,小弟知道了!”岳飞唱了个肥诺,才走回校场,翻身跃上战马,用手中长枪直指柴桂道:“梁王,受死!” “你…”看着有如山峙的岳飞,柴桂心下大惊,连忙叫道:“岳鹏举,依着孤家好!你若肯把状元让与我,少不得榜眼、探花也有你的份,日后自然还有好处与你,今日何苦要与孤家做对?” “王爷,举子十年寒窗,所为何事?自古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若胜得我,我自是心悦诚服。若以威势相逼,休道我不服,天下举子又有谁服?”岳飞将长枪一横道:“休得再言,且用刀枪说话罢!” “你找死!”柴桂听了大怒,提起金背刀,照岳飞顶梁上便是一刀,岳飞把沥泉神枪咯当一架,震得他手臂发麻,不由心慌意乱。 “看枪!”岳飞觑的亲切,只将沥泉神枪一抖,七八个枪头乱点,柴桂抵挡不住,却是被长枪穿胸而过… 第五十三章 怒打张邦昌 “你…”低头看了看穿过自己胸膛的长枪,柴桂手中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岳飞,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又复指着岳飞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乃梁王…你…你敢…杀我?!” 既然杀了,岳飞又怎会再有畏惧,只斜了柴桂一眼,一把将长枪拔了出来,鲜血喷了他一脸。他抹去脸上鲜血,轻声道:“且安心去罢…” 柴桂瞪着岳飞,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噗的又吐出口鲜血,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噗通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立时了账。校场内突地静若无人,落针可见,唯有赵枢打了个手势,让众兄弟全都围了过来。 张邦昌何曾看过这般惨烈的情形,待他反应过来,柴桂已然毙命,他惊讶的指着岳飞道:“大胆岳飞,竟敢刺王杀驾,你可知此乃灭九族的大罪!左右,还不速速拿下逆贼岳飞!” “我看谁敢!”赵枢向前一步道:“武举校场比试武艺,生死各安天命,岳飞胜了柴桂,便是今科武状元。你身为考官,不思为国选材,竟挟私报复,收受贿赂,须不知人在做,天再看,小心遭报应!” “反了反了!”张邦昌气的哇哇大叫,他怒指赵枢道:“区区个举子,居然敢指摘俺,俺身为大臣,岂容你诋毁。左右,连他一同拿下,待俺参他个扰乱武举,意图谋反之罪!” 听得张邦昌吩咐,众军士齐齐上前,想将赵枢一干人等拿下。此时,又有一伙人各执兵器,自帐房中抢出,向岳飞杀来。赵枢仔细一看,却是梁王家将,他见张邦昌冥顽不灵,冷笑一声喝道:“杨再兴、罗延庆听令!” “是,哥哥!”罗、杨二人持枪抱拳而出。 “凡是敢上前的,勿留性命,给我杀!” “谨遵哥哥号令!” 听得命令,罗、杨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二人跃马持枪,直往梁王家将中杀去,两杆大枪如怒龙出海,端的是碰着就死,磕着就伤,一扎一个窟窿眼。没几下,梁王家将便见不着人了,不是死了,便是躺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哥哥,我二人交令!”杀完了梁王家将,罗、杨二人浑身是血的跑了回来,脸上尽是嗜血的兴奋。 “干得好!”赵枢称赞了句,转头望向张邦昌,却见张邦昌早已躲到椅子后面,低着头,闭着眼睛,瑟瑟发抖。赵枢又岂会放过这厮,便对岳飞道:“鹏举,拿下张邦昌!” “这…”岳飞忠义,不似罗、杨二人,他犹豫道:“哥哥,你我杀了梁王尚可说是比武失手,然张邦昌乃朝中大臣,若杀了他,岂不是与谋反无异?且听小弟一言,这便走罢…” “鹏举,你好容易考了武状元,难不成就这般放弃?”见岳飞不肯听令,赵枢暗暗叹了口气,可他也知道岳飞此人愚忠,倒也不甚在意。 “唉…”岳飞叹道:“哥哥,小弟虽有不甘,又能如何?眼下奸臣当道,我等总不能反了朝廷,这与那些奸臣有何不同?” “哥哥总是这般矫情!”听得岳飞此言,牛皋怒而叫道:“赵官家姓赵,赵家哥哥也是姓赵,便是反了,又能如何?你我这般本事,便保着赵家哥哥做个皇帝,却也无甚!” “休得胡言!”岳飞自小就被其母灌输了忠君爱国的思想,听了牛皋此话,他大声怒斥道:“你我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岂能说这等浑话?再说这里靠近京城,不多时便有禁军前来。你我便是三头六臂,又怎抵得八十万禁军!” “对对对!”张邦昌见赵枢等人凶悍,便一直蜷缩在椅子后面,听了岳飞的话,他连忙点头附和道:“岳大爷说得不错,一会禁军来了,你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我才不想走!”赵枢本就对岳飞的迂腐有些不悦,见张邦昌还敢乱搭话,便一脚踹翻椅子,将这厮拖了出来,一巴掌扇了过去。 “俺是朝中重臣,你敢打俺?”张邦昌被打得一愣,竟是哭了出来,他长这么大,便是爹娘都不曾动过他一根指头,却不想被赵枢打了。 “打你?”赵枢怒道:“打你还嫌脏了我的手,汤怀、张显、王贵,给我将他打成猪头…” “哥哥嫌手脏,俺们可是不嫌!”王贵哈哈一笑,搓着手道:“不曾想未能考着状元,却能打个大官,这趟也算值了!” “哥哥,这不妥罢…”王贵是个没心肺的,汤怀与张显却看了岳飞一眼,脸上甚是犹豫。 见三人犹豫,牛皋上前拎起张邦昌,反手就是几巴掌,他笑着说道:“你们不打,我打!似这般奸臣,不打白不打!反正事已至此,说不得便与哥哥们同赴黄泉,若依着我,便一刀砍了,让他做个垫背!” “不要啊!各位英雄好汉,且饶了我的性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去嗷嗷待哺的孩儿,若杀了我,便是杀了我一家人…”张邦昌竟是挣脱了牛皋的双手,抱着他的大腿哭嚎不止。 “呱噪!”牛皋听得心烦,一掌劈在张邦昌脑后,张邦昌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可牛皋挣扎了半天,竟是不能将腿从张邦昌怀里抽出,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这奸臣好大的力气,若是习武,倒也不错!” “行了!”看赵枢一脸不在意,其他几个兄弟又是这般没心肺,岳飞心下急躁,便开口劝道:“哥哥,算是小弟求你了,还是走罢。眼下,朝中禁军定然已在路上,再晚便来不及了!” “鹏举,你将来是统兵大将,怎地这般慌张,他日为兄怎能安心将大军交于你?”赵枢拍了拍岳飞的肩膀道:“眼下若是逃了,便是畏罪潜逃,到时候你就是长了百张嘴,也难以辩解。我既是在此等待,自然有恃无恐,难道哥哥会害你?” “这…”岳飞听了此话,心中倒是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赵枢自信的面庞,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也罢,哥哥既是这般坚持,小弟便陪你一遭,哪怕同赴黄泉,也能有个照应!” “废话!”赵枢笑道:“这才是我兄弟,且听校场外,似是有大军开来,待会说不得要去见官家,不知尔等可有此胆量?” “见…见官家?”众兄弟听了都是一愣,岳飞却是深深看了赵枢一眼,他的心终是放进了肚子。 “死且不怕,怕甚么见官家!”牛皋大大咧咧的说道:“便是拿了俺这颗黑头,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黑厮,与你相识甚久,就属此话最得我心!”罗延庆大笑道:“毋须十八年,十六年就够了!” “对我就这般没有信心?真真让我心痛!”赵枢见状佯作一副苦恼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尔等切记,只要我在一日,而你等又不曾作奸犯科,我便能保尔等无恙!待今日事了,我便举荐尔等去军中效力。” “俺才不去军中,受那些个腌臜气。若哥哥不留俺,俺便回湖广去!”罗延庆将手中錾金枪一转,满脸不屑的说道:“朝中奸臣当道,与其听令于奸臣,不如回乡读书习武,待有明君圣主,再出来效力!” 杨再兴也点头道:“罗兄弟说的不错,且看俺杨家为大宋出力多少?可俺那族叔杨志,几番坎坷,若非哥哥收留,说不得已然上山落草。要俺说,俺谁也不从,便是官家相请,俺也不去。只跟着哥哥,讲个义气!” “好好好!”赵枢听了此言,心下大喜,便拍着二人肩膀道:“两位兄弟既是愿意留下,我自是开心,也绝不会将二位兄弟埋没!” 罗、杨二人同时向赵枢行了个礼道:“自今日起,俺们二人便请哥哥照顾了!” “好说好说!”赵枢扶起二人,又转头看向牛皋五人道:“你们几个呢?” 岳飞道:“我自是要入军的,还请哥哥原谅则个!” “你我早已说好,无须这般!”赵枢拍了拍岳飞的肩膀道:“你去军中自己小心,若有谁对你不利,且报出哥哥姓名,定能让他知难而退。便是童贯、高俅也不敢放肆!” “小弟知道了!”岳飞看着赵枢,眼中流出一丝不舍,他觉得赵枢像是在交代后事,便开口问道:“哥哥,莫非此事难以解决?” “有甚么难以解决的?”赵枢笑道:“眼下武举已然结束,众兄弟总不能回乡去。一会要见官家,自会赏尔等官职,当是提前安排下。王贵、张显、汤怀、牛皋,你四人如何?” “这…”王贵、张显、汤怀三人相视一眼,便齐声道:“哥哥莫怪,当年师傅便曾说过,我三人若想建功立业,须离不得岳家哥哥,故而我等想随他一同参军!” “如此也好!”赵枢点了点头道:“古人云:一个好汉三个帮。有你们在鹏举身边,我也放心些。牛皋,你又怎说?” “这…”牛皋犹豫了半天,却是一跺脚,忿忿说道:“哥哥让俺怎地选?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岳家哥哥,总不能将俺老牛劈成两半…” “劈成两半?难不成卖肉?”罗延庆叫道:“老牛,你这般性格,入了军中也是个惹祸精,不如留下…” “罗兄弟所言甚是!”岳飞也点了点头道:“牛皋,你生性鲁莽,当带不得兵,正好与哥哥做个护卫!” “既是这般,俺便留下!”牛皋腆着脸对赵枢道:“哥哥,俺老牛便是这般性子,若有甚得罪,还请原谅则个…” 第五十四章 肃王三卫 “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听牛皋说留下,赵枢心中甚是欢喜,他挥了挥手道:“且去看看禁军是否到了!” “是!”牛皋抱了抱拳,便转身而去。没过多久,他跑进来叫道:“哥哥,外面果然来了许多禁军,少说也有数千人,已经把校场包围了!” “好!”赵枢点了点头,并将椅子扶起,坐了上去,方才吩咐道:“再兴、延庆,将两个副主考押过来!” “是!”罗、杨二人应了声,便将两个副主考推到了赵枢面前。 “大王饶命!”两个副主考哪见过这般阵势,本想趁乱逃走,却差点被误伤,只得老老实实的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以至于没能跑掉。 “放心,本王不要尔等性命!”看着两个副主考在自己面前吓得如同鹌鹑,赵枢摇了摇头道:“本王放你二人出去,命带队的禁军将领入内拜见!” “本王?入内拜见?”两个副主考听的目瞪口呆,不由问道:“未知大王是哪座山头上的好汉?” “哪座山头?”赵枢闻言有些无语,若是哪座山头上的好汉能杀到汴京城外,这大宋也差不多给人灭了?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两位大人不必惊慌,本王乃当今官家第五子,官拜检校太尉,封号肃王的便是!” “肃…肃王爷?”两个副主考愣了下,方才问道:“你说你是肃王,可有凭证?” “两位且看!”赵枢从怀里摸出半块虎符以及穿宫令牌递给两个副主考,直将二人惊得张口结舌,下巴险些砸了脚面子。 “参见王爷!”确认了赵枢的身份,两个副主考连忙行礼,同时二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竟开口问道:“王爷,你怎地做了贼人的同伙?” “贼人?”赵枢冷笑道:“尔等收了梁王多少贿赂,想保他做个武状元?莫非尔等以为,本王敢打张邦昌,便不敢杀你二人?” “我等乃文臣,太祖有训曰: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故而王爷杀不得我们!”两个副主考去了畏惧,竟站起身来,还颇有气势的与赵枢争执。 “太祖遗训与我何干?我既不是皇帝,又不是太子,不指着士大夫治国,便是杀光你们,又能有多大问题?”赵枢突地笑了,笑得十分灿烂,他呲着牙道:“杀了你们,了不得降爵罚俸,总不会有人来杀我为你们报仇罢…” “呃…”被赵枢这么一说,两个副主考脸色大变,连忙又跪了下来,陪着笑脸道:“王爷,我们是说笑的…” “本王也懒得与尔等计较!”见二人这般没有骨气,赵枢摇了摇头道:“去将外面来的禁军将领唤来,本王须得他开道去皇宫!” “这…”副主考问道:“王爷去皇宫作甚?” “自是去拜见官家!”赵枢冷笑道“难不成本王去哪,还须向尔等禀报?速去!否则仔细尔等的脑袋!” “是是是!”两个副主考连忙跑出去,将领头的禁军将领唤了进来。 验过兵符令牌,禁军将领哪敢怠慢,立时传令下去,命禁军开道,往皇宫而去。那张邦昌醒来,本想让禁军救命,得知赵枢乃是肃王,受不得打击,又晕了过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皇宫开去。 …… 宫中,赵佶、赵桓、赵楷早已接到奏报,说是赵枢大闹了武举校场。赵佶与赵桓心下担忧,而赵楷却是幸灾乐祸,巴不得赵枢被责罚。可此事并非轻易能够解决的,赵佶便将朝中大臣尽数唤来,以图寻个对策。听得赵枢求见,赵佶连忙将他唤进宫来。 “见过爹爹!”赵枢带着众兄弟进入殿内,先是向赵佶行了个礼,又向赵桓打了个躬道:“见过哥哥!” “免礼!”赵佶这次却是没给赵枢好脸色,搅闹武举校场,事关朝廷抡才大典,他不得不谨慎,便十分严肃的拉长了脸。 赵枢见状不由小声嘀咕道:“又不是我的错,作甚么将脸拉的也似长白山一般!” “哥哥,你说谁的脸似长白山?”牛皋站在赵枢身边,听到他小声嘀咕,便出口相询,只是声音太大,让整个殿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甚么长白山,在皇宫里还敢放肆!”赵枢愣了下,抬头见赵佶的脸从长白山变成了乌苏里江,他一脚踹在牛皋的屁股上,怒斥道:“见到官家还不行礼,作死呢?” “呃…”牛皋一怔,这才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将屁股撅的老高,口里叫道:“皇帝老儿,你是俺哥哥的爹爹,俺老牛给你磕头了!” “扑哧…”听了此话,再看着牛皋的动作,那些大臣硬生生止住笑意,只憋的满脸通红,便是赵佶也忍不住笑了,他指着牛皋问道:“五郎,你打哪里寻来这么个妙人?” 赵枢笑道:“启禀爹爹,他不是孩儿寻来,却是自己送上门的!爹爹也当知晓,孩儿在宫外拜了个师父学习武艺,眼下正值武举,他便与孩儿的几个师弟前来参加!” “原来是武举举子!”赵佶点了点头,又将脸色一沉道:“听说你也去了武举校场,还惹出了不小的祸事,不知可有此事?” “自是没有!”赵枢哪能承认,他摇头道:“孩儿隐匿姓名去参加武举,一是想与天下英雄比比武艺,二是想给爹爹个惊喜,好教爹爹知晓,孩儿这些年未曾荒废!” 赵佶蹙眉问道:“既是参加武举,又怎地将校场搅闹的天翻地覆?” “还不是张邦昌等人收受贿赂,阻我上进之路!”赵枢满脸愤怒的将校场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让岳飞将生死文书递了上去。 赵佶看完顿时大怒,便命人将张邦昌唤上殿来,可他看见张邦昌,不由愕然道:“朕命张邦昌上殿,这个猪头是谁?” 听了这话,张邦昌欲哭无泪,只得跪在地上道:“官家,臣乃张邦昌!” “你便是张邦昌?”赵佶瞪着眼睛道:“五郎,我记得张大人相貌颇为俊秀,你下手也忒狠了些…” “爹爹,孩儿是武人,自是没得轻重!”赵枢笑道:“再说了,孩儿当时心下气愤,没将张大人砍了,已是非常克制,还请爹爹明鉴…” “也罢,此事倒也不能怪你!”见赵枢大闹武举校场,乃是事出有因,赵佶终是露出了笑容,其实他生气,也是关心赵枢多一些。 “自是不能怪我!”赵枢嘟囔了句,又复笑道:“爹爹,既不是孩儿的错,这武举之事,又当如何?” “岳飞胜了柴桂,自是本科武状元,而柴桂已死,这榜眼便是杨再兴。至于探花…”赵佶看了赵枢身边众人半晌,突地问道:“五郎,你说这探花当是谁?” “自是罗延庆!”赵枢道:“罗延庆的武艺与杨再兴不相上下,只是运气不佳,遇上了我,否则定是番龙争虎斗!” “好!朕便点罗延庆为探花!”赵佶笑道:“此次武举已毕,状元岳飞可授正将之职,榜眼杨再兴,探花罗延庆则为副将,其余诸人可为指挥使。” “多谢官家!”众人连忙领旨谢恩,赵枢又问道:“爹爹授了官职,却不知让他们去哪里效用?” “自是肃王三卫!”赵佶道:“五郎身边缺少护卫,听闻你只招了五百孩童,又如何保护你的安全?眼下有了岳飞等人,正好招募士卒,成立新军…” “爹爹,此事不妥!”赵枢道:“岳飞乃将才,又愿意为国效力,让他充作孩儿的护卫,却是埋没了人才。不如让他以正将之职为一营之长,去边关效用。待其立下功劳,再另行升任,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这…”赵佶问道:“岳飞不是你的师弟么?” “正是我家师弟,方才让他去边关!”赵枢正色道:“不经历风雨,怎地见彩虹?岳飞他日定是我大宋的中流砥柱,若让他在我身边,顶多是个匹夫,敢问爹爹,我当如何选择?” “此言甚是!”赵佶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便让他们去童贯军中效力!前些日子,金人遣使来,与我大宋约定共伐辽国,他们去了童贯那里,定能一展身手!” “呃…”这下轮到赵枢愣住了,他颇为惊讶的问道:“爹爹当真要联金灭辽?” “此事岂能有假?”赵佶笑道:“金国使臣正在前往汴京的路上,待他们到了,签好盟约,我便发兵收复幽云!” 听了这话,赵枢满脸失落,他自知此事无可挽回,只得强挤出个笑脸道:“孩儿祝愿爹爹能得偿所愿!” “那是自然!”赵佶笑道:“待为父收复幽云,定能千古流芳。五郎身为我子,自不当落后,可于禁军中挑选肃王三卫,待大战将起之时,也能建功立业,成就不世之名!” “孩儿遵命!”见大宋越来越危险,金人越来越强大,赵枢也顾不得其他,只得努力发展力量。肃王三卫虽说只有万人,若运用得当,却也不容小觑。他自赵佶手中接过兵符,便下令道:“杨再兴、罗延庆为肃王三卫正将,各掌管四千人马,牛皋为我亲卫大将,掌管两千亲卫…” 第五十五章 岳飞从军 看到儿子发号施令的模样,赵佶是老怀大慰。无论哪个父亲,都是望子成龙的,即便是昏君,也不例外。可有人却是千万分不爽。赵楷与赵枢的矛盾早已不能化解,他看见赵枢这般得意,又岂会善罢甘休?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一不贪名,二不求利,完全是为了亲情! “亲情?!”突地一道闪电划过,赵楷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赵枢并非甚么都不在乎,他在乎亲情!既然要打击一个人,便要对那人最关心、在乎的东西下手。赵枢最关心、最在乎的,不外是赵桓与赵金奴! 赵桓身为太子,国之储君,羽翼已丰,想对付他自是很难,可若对付赵金奴,却是容易多了。赵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心下又浮现了一条毒计。这条毒计正是利用赵金奴,来打击赵枢。这一次,赵楷没有找别人相助,连梁师成都没有通知,只是偷偷摸进使馆,与辽国使者密谈了半个时辰,辽国使者便入了皇宫。 赵枢并不知道,他的好三哥又算计他了。此时,他正在汴京城北门,送岳飞四人去从军。看着马上搭着包裹,手里提着武器的四人,赵枢拉住岳飞的手,眼中满是不舍,可他也知道,若不让岳飞独自历练,好歹要坏了这个将才。 “哥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弟深知哥哥厚谊,可天色已然不早,若再不走,便赶不上宿头了!”岳飞心里也颇为不舍,可他胸怀报国安邦之志,留在汴京却不能让他一展所长。 “鹏举,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须得多多来信,让为兄知道你的近况。战场上诡谲多变,你得保重自己,尽量少弄险。”赵枢将一只手搭在岳飞的肩头上,双眼深深的盯着他,似是要将他的音容相貌刻在心里。 “哥哥放心,小弟醒的!”岳飞叹了口气道:“哥哥这般情深义重,小弟此生无以为报,幸得哥哥是大宋皇子,否则还真令人担忧。哥哥且等等,小弟定为哥哥带出一支铁军,好教哥哥纵横天下,所向披靡!” “我自是信的!”赵枢明白岳飞的意思,便点头笑道:“岳飞岳鹏举将来定是个载入史册,流芳百世的名字。你且安心从军,过些日子,为兄便把岳安人接来汴京照料。你我兄弟,你母亲便是我娘!” “小弟多谢哥哥了!”岳飞闻言大喜,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娘,若有赵枢照顾,他还有何可担心的?可他突地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由有些羞涩的说道:“哥哥,不仅我母须得哥哥照顾,我家内人也请哥哥照看一二。” “鹏举都成亲了?”赵枢笑道:“我记得鹏举比我还小两个月罢…” “哥哥休要取笑小弟,小弟的亲事是爹爹做主,娶得是汤阴县县主李春家女儿,端的是贤良淑德,便是爹爹也极为满意!”岳飞腼腆一笑道:“若仅仅如此,小弟倒也不担心,可小弟出门之前,内子已怀有身孕。若识不得哥哥,自是央求李县主照拂。眼下有哥哥在,自是要麻烦哥哥…” “既是你的家人,又有甚么麻烦!”赵枢闻言大笑道:“你小子武艺不如我,可这生娃的本事,端的不凡。你且放心,待你回来之时,定有个大胖儿子。便是你那老丈人,若他愿意,我也将他弄进汴京,绝不会亏待于他!汤怀、王贵、张显,若你三人也想把家眷送来,为兄亦会帮你们看顾一二,若不想送来,我便去信当地官府,也能照拂一二!” “这便多谢哥哥了!”王贵三人大喜,他们三家在汤阴都颇有产业,平日里打点官府也花费不少。若有了赵枢的书信,谁还敢为难三家?三人也算去了后顾之忧,连连拜谢不止。 “对了,哥哥,小弟还有一言,是爹爹临终前托我相告,我几乎忘却!”岳飞似是想起了甚么,连忙拉了拉赵枢道:“爹爹临终前说,哥哥武艺已难逢敌手,然须得小心一种人。这等人天生便身具内气,显得力大无穷,便如昔日秦末的楚霸王与唐初的李元霸一般!倘使遇见,定要小心谨慎,万勿大意…” “兄弟,为兄知道了!”赵枢拍了拍岳飞的肩旁,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塞进他的手中,笑道:“虽说舍不得,却也该分别了。这里有些银两,便于路上使,到了军中也好打点一二。为兄在此恭候佳音!” “哥哥,几位兄弟,保重!”岳飞四人齐齐做了个揖,跨上战马飞驰而去。 赵枢站在城门口,看着几人的背影久久不语。还是牛皋这莽汉等的性急,便嚷嚷道:“哥哥休要这般,岳家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小弟早饭没吃饱,肚内闹得紧,且去吃几杯酒罢…” “一大早便要吃酒,你还真是个酒囊饭袋!”被牛皋插科打诨,离别的愁绪倒是散去了不少,赵枢笑骂了句,便往回走。牛皋等人连忙跟上,直奔庄园而去。 回到庄园,赵枢自不会忘记杨再兴、牛皋、罗延庆的家小,便让他们写下家中地址,派人去接。可不曾想,罗延庆是个孤家寡人,杨再兴好些,有个杨家,却是接不来。唯有牛皋还有个老娘,可没等赵枢派人去接,便有同乡前来报信,说是牛皋之母疾病去了。 听得老母离世,牛皋这偌大的汉子,哭的稀里哗啦,实是让人心肝俱断。赵枢无奈,只得先在庄园里设了灵堂拜祭,又去皇宫为牛母讨了个封诰。直把牛皋感动的声泪俱下,拍着胸口要为赵枢赴汤蹈火,搞的赵枢一头黑线。 不理搞怪的牛皋,赵枢又派人去汤阴接岳安人。可岳安人是个倔强的,自不肯寄人篱下,竟不愿来汴京。赵枢派去的人不好勉强,只得向当地官府打了个招呼,便听之任之。赵枢听了汇报,却是想往汤阴一行。可他还得重编肃王三卫,暂时离不开,只能先把此事放下。 …… 肃王三卫满编是一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归殿前司拨调。而殿前司正是高俅掌管,自是明白赵枢的心思,不仅没吃空额,调拨来的尽是些年轻力壮的汉子。这让赵枢很是领情,毕竟他早已经听说,高俅不仅吃空额,还将士卒做牛马使用,这一万青壮可是值不少钱。 兵到、钱到、粮到,赵枢便在城外偏僻处,挑了个山谷,驻扎大军。此处山谷是个绝地,四面都是峭壁,只有一条路进入。赵枢的肃王三卫便在谷口处开辟了个军营。而那个山谷却是赵枢想要做些机密的事,譬如说研究火器,打造兵刃。 说起来这也是大宋王朝的无奈,贪官污吏太多,以至于朝廷出产的东西,都没甚么好质量。除了将作监特别定制的东西尚可,其他作坊出产的武器、铠甲,十有八九不合格。更有甚者,钢刀一砍就断,长枪没有枪头,藤盾都不曾泡晒,普通羽箭便能射穿。 休道大宋禁军士卒怕死,仅凭这般装备,便是不怕死,又能打得过谁?西夏、大辽可不是几百年前的外族,不仅仅只有骨箭、弯刀… 至于找将作监订制,虽说赵枢是肃王,也没办法。将作监的确是给皇族打造器物的,而且十分精美。可让他们打造万余人的武器、铠甲,估计需要上百年。须知赵枢庄园内的长枪,每支都是反复打造,最少也要月余才能打成,想大量装备,完全不可能。 可这也难不倒赵枢,他前世虽不是工科毕业,但常识还是有的。再加上他家里靠近钢铁厂,又曾经进去参观过,对炼钢技术尚知道些。再说,河南的铁矿、煤矿本就富裕,想找些来打造兵器、铠甲,倒也不是甚么难事。只在汴京附近,他就找到不止一处矿产。实在不够,还能找官家支援。 眼下,赵枢最缺的是人! 打造兵器铠甲要工匠,挖煤挖铁要劳力,运输物资要车马,研究火器更要有通晓火器之人!想到这些,赵枢愁得直掉头发,看得小卓子心疼不已,便给他出了个主意。缺少劳力,可以找高太尉,缺少车马,自己有车马行,再不够便找工匠打造,马匹倒是可以与金人贸易。至于研究火器、打造兵器、铠甲的人才,自得找赵佶讨要。 听了小卓子的建议,赵枢幡然醒悟,他练兵、打武器、铠甲,又不是甚么见不得光之事,为甚不能让外人知晓?这般遮遮掩掩,倒是会使他人怀疑,若连赵佶也心存疑虑,岂非不妙?赵枢也是个聪明人,连夜把自己的练兵计划写成奏疏,一早呈递到赵佶案头。 赵佶接到奏疏是龙颜大悦,其实赵枢这番动作,他又岂能不知?做皇帝做到连京师内外的大事都不知道,这皇帝也该做到头了。赵佶这一开心,赵枢可就发财了,不仅钱粮兵员充足,便是武器、铠甲也都是精品,唯有制造火器的工匠欠缺了些…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五十六章 牛皋受刑 得了赵佶调拨来的兵刃、铠甲,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至于火器,可以等日后慢慢来。眼下,赵枢要做的便是练兵!何为练兵?练兵即是练人!自组织性、协调性开始,使人从身体到心理得到锻炼,才能成为好军人。 现代练兵讲究科学,可赵枢是个半吊子,他只参加过军训,以及预备役,只会按部就班,又懂得甚么科学?可预备役练出来的,只是普通士卒,而赵枢要的,却是类似特种兵那般的军士。于是乎,被调拨进肃王三卫的士卒倒霉了! 赵枢不会练特种兵,可他前世喜欢看些警匪片,对其中一些类似特种兵的练法也略知一二,便生搬硬套,还将训练度加大,直练得杨再兴、牛皋、罗延庆都大呼吃不消,休说那些士卒了。 可赵枢倒也不是个光说不练的嘴把式,士卒们训练,他也跟着练,不论带着武器长跑,还是在山中穿行,他都以身作则。士卒们见堂堂王爷都不例外,还有甚么怨言?若说还有别的,那便是杨再兴、牛皋、罗延庆三人年龄太小,不能服众。 须知肃王三卫的人马都是高俅自禁军中调拨的精锐,最年轻的只有二十岁,最大的还不到三十五岁。这些人中,有不少人曾与辽国交过锋,与西夏打过仗,是真正的精锐老卒,也是军中刺头,否则高俅也不会将他们调拨给赵枢。若非赵枢是王爷,在身份上有天生的压制,这些老卒也未必会心服! 练了月余,虽说练的很苦,但这些老卒倒也不甚在意,何况赵枢练得狠,却也提供了不少肉食。似这等禁军士卒平日里被长官东克西扣,连饷银都拿不足,又要养家糊口,哪有银钱买肉吃?便是富裕的,一年能吃上几顿肉,也算不错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眼下的日子虽说练的苦,可比起以前,算是幸福了。老卒们可不想再过那种没吃没穿,一家大小忍饥受冻的日子,便成日里围在赵枢身边。时间长了,众人也摸清了赵枢的性子,便在做完训练后,纠结了十几个管带、指挥,陪着笑脸挡住了赵枢的去路。 “为何拦住我?”看着围过来的十几个人,赵枢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士卒虽说精锐,但在军中日久,浑然一副泼皮性子,令他实在无语。 “王爷,俺们想与你商量个事!”众人相视一眼,其中走出个汉子,先给赵枢磕了两个响头,才赔笑道:“俺们是配军,却得王爷这般照顾,照理说不当挑三拣四,可王爷找了三个娃子做俺们的将军,俺们心中实在是…” “莫非尔等不服?”赵枢脸色一沉道:“本王也才十六岁,要不要连本王一同赶了去?” “王爷息怒,小人等不是这个意思!”众人闻言齐齐跪了下去,汉子又磕了几个头道:“王爷,非是俺们欺三位将军年少,只是王爷曾言,若有本事,方为军中将领。小人们从军有些日子了,自忖堪比三位将军,这才…” “原来如此!”赵枢看着众人,心中却是急转,他身边缺人已不是一天两天,这些士卒虽说刺头了些,但个顶个的是好汉。想到这,他嘴角一翘道:“既然尔等不服,本王便给尔等一个机会,明日校场演武,凡有不服者,可挑战三位将军,胜者取代他们的位置,败者打三十军棍,尔等意下如何?” “这…”众人犹豫了,虽说看不惯牛皋三人,可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屁股开玩笑不是,三十军棍打完,至少两三天下不了床。在肃王三卫中,练得的越好,吃的越好,自打入了赵枢麾下,他们天天有肉吃,谁也不想躺在床上吃三天素。 “就这般胆量,还敢扎刺,日后休要再提尔等是军中老兵,本王丢不起那人!”见众人犹豫,赵枢面露失望之色,摇摇头转身便走,却又被一人拦住。 “王爷,小人应了!”一个站在拐角的壮汉走了过来,他本不想来闹,只是随大流而已。被赵枢用言语刺激,却是忍不住道:“王爷若是守信,小人便是拼着挨军棍,也要试一试。” “本王定然守信!”赵枢笑着拍了拍壮汉的肩膀道:“本王现在不问你的姓名,待明天胜了,本王要你在校场上报出自己的姓名。若不能胜,你也不用报名字了,直接领军棍去罢!” “小人遵命!”壮汉行了个军礼,便转身而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甚么好,只得散去。 赵枢倒也不在意,回到庄园,将事情一说,牛皋三人顿时兴奋起来。自岳飞走后,杨再兴与罗延庆早已适应了对方的招式,总是平手,打起来也没甚么意思。可二人随便哪个上前,又打不过赵枢,须得联手才行。最郁闷的还是牛皋,竟是谁也打不过。可他虽说鲁莽,却也奸猾,打不过的人,绝不会再打。加上这些日子训练士卒颇为辛苦,三人也是很久不曾比武较技了。 得知赵枢准备在军中演武以选拔将领,三人自是举双手赞成。在三人想来,以他们的武艺,军中士卒又岂是对手?看着三人骄傲自满的模样,赵枢心下陡然一惊。 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天下之大,谁晓得哪个角落藏龙卧虎?三人如此自大,若遇不着强的尚可,若遇着强的,岂不是要留下性命?赵枢眼珠一转,便把他和军士们的约定说了出来,可三人依然不放在心上。他突地觉得,若有人能将三人收拾一顿,倒也不错! …… 翌日清晨,赵枢来到军营,直接下令取消训练,命所有军卒齐聚校场,万人汇聚的场面倒也壮观!站在校场中,看着场外静静排成队列的士卒,赵枢将赌约说了出来。场外士卒听了,只是面露惊讶,竟不曾有一人交头接耳。见此情形,赵枢甚为满意,便不再赘言,直接宣布比武夺帅开始! 牛皋是个莽汉,待赵枢一宣布开始,便提着双锏冲入校场。他站在校场中央,将手中双锏相击,口里叫道:“牛皋在此,哪个不服的,尽管上来!” “某来会你!”只听一声呐喊,昨日那个壮汉,拎着杆长枪,便跃进了校场,自有小校牵来战马。 二人勒马相对而立,牛皋性急,不待与那壮汉行礼,便策马冲了上去。壮汉倒也不急,只将战马勒住不动。眼见牛皋杀到,他竟将手中长枪往后一缩,托地弹出,连刺三下。牛皋应对不及,被一枪挑飞双锏,跌落马下! “抽屉枪!”罗杨二人相视一眼,脸上满是惊骇,若是他们骤然挨此一枪,也未必能接得住。 “好枪法!好汉子!”赵枢大笑道:“兀那汉子,且将姓名报上!” 那汉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末将张宪,拜见王爷!” “起来!”赵枢扶起张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曾想,我麾下还有你这般猛将,不知你兵法如何?” “小人自幼家贫,却也读了些书,知道些兵法!”张宪站的笔直,双目炯炯的盯着赵枢,想看他会不会食言。 赵枢似是未曾看见,只是对牛皋问道:“牛皋,张宪胜了你,你有何话说?” “我…”牛皋自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想说不服,却见赵枢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心下一惊,连忙躬身道:“哥哥,小弟服了!” “服了便好!”赵枢笑道:“若你说不服,我还想让张宪再与你比试一番。既是服了,便让张宪做了你的职位,你且做他的副手,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牛皋将那黑头直晃,仅凭那一枪,他便知张宪武艺在自己之上。若明知不敌,还硬要相斗,便不是牛皋了。 赵枢见状,不由怒斥道:“你这厮本不该败的如此利落,皆因你轻敌大意。大宋藏龙卧虎,谁知哪里便有英雄!今日败了,犹有命在,若他日战场之上,你让谁饶你性命?休要忘了赌约,且去自领三十军棍!” “哥哥,当真要打?”牛皋可不想挨军棍,他看着赵枢,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必须打!”赵枢毫不为所动,若不杀鸡儆猴,怎能让他们小心?这牛皋最是大意,赵枢可不想为他收尸。 牛皋自知赵枢心思,他看了杨再兴与罗延庆一眼道:“罢了,哥哥见我们小觑天下英雄,想要杀鸡儆猴,俺老牛命苦,只得做次鸡了…” “扑哧…”听了牛皋的话,赵枢险些笑喷出来,就牛皋这般黑丑模样,还能做鸡?可笑完,他又将脸色一整,向着场外问道:“还有人要挑战么?” 听了赵枢的问话,场外一阵安静,不是人人都有张宪这般武艺、胆量,敢在险中求富贵。既是没有,赵枢便将牛皋当众行刑。看的众士卒心惊胆颤,而罗杨二人却是警醒不已。一时间,全军肃然,军令畅通,原本阳奉阴违的诸指挥、管带,也不敢再有任何违拗… 第五十七章 张宪出寒微 待三十军棍打完,杨再兴与罗延庆连忙上前将牛皋扶了下去。牛皋装着无力,被二人强行拖着,边走边嚎,巨大的哀嚎声震彻营地,也似杀猪一般,好不凄惨,听得全场士卒心惊胆寒。 相处了月余,众军士都觉得赵枢为人不错,甚好相处,唯有训练之时严苛了些。实不曾想到,他对军法也这般在意,居然连自家兄弟都不留情面。没理会哀嚎不止的牛皋,赵枢仅是看了一眼,便继续主持比武,只是眼中意味颇让人不解。 军官士卒们虽不敢挑战杨再兴三人,但说到升官,也没人不想。听说只要打赢便可升官,打输了也不用挨军棍,竟是各个奋勇,没多久便有几人脱颖而出。其实赵枢并不知道,杨再兴三人不在更好,军中各级军官不敢挑战三人,并不仅仅自忖武艺不行,更重要的是怕三人日后报复。 亲疏有别,便是赵枢诚实守信,也难保三人心中没有疙瘩。若是报复起来,天知道会发生何事。孰不见,禁军教头王进,只因为他爹打过高俅,便被害得无处可躲,不知去了哪里。而林冲更是没遂高衙内之意,将妻子奉上,便被害的家破人亡。为了避免遭难,聪明人都不会让上司惦记自己。 赵枢可懒得管这些人是如何想的,不遭人妒是庸才,既然连头都不敢冒,成就也必定有限。眼下,若非实是没人可用,只得在矮个子里拔高个,他也懒得提拔这些军官。待众士卒比试完,他选了几人做杨再兴三人的副手,便带着张宪来到了牛皋的帐篷。 看见赵枢进来,牛皋依然哀嚎不已,还捶着床板直闹腾,好似伤口处很疼。见此情形,便是罗延庆与杨再兴眼中也有了一丝不满。在他们看来,既是做兄弟,自当能帮就帮,能瞒就瞒。若非错的离谱,绝不处罚。可赵枢仅仅为了个约定,便将牛皋打成这般模样,二人心中自是有了疙瘩。 “继续装,信不信我让人扒了你的裤子再打三十军棍?”看着罗杨二人难看的脸色,赵枢立刻明白了二人的想法,再看着搅闹不休的牛皋,他有些哭笑不得,只一巴掌拍在牛皋的屁股上,将其揭穿了。 “哥哥,小弟知错了。若扒了裤子打,让小弟日后如何在军中立足!”牛皋抱拳讨饶后,便双手一撑,从床上跳将起来,像个没事人一般扭了扭腰。 “牛皋,你…”罗杨二人瞪着牛皋,脸上满是吃惊,连一旁的张宪也张大了嘴巴。这货也太强悍了,刚挨完三十军棍,竟还能站起来。 “你甚么你?”牛皋不理三人的惊诧,只拍了拍胸口,笑嘻嘻的说道:“俺老牛身强体壮,三十军棍算个鸟!” “是么?”赵枢冷笑道:“你当我没看见?若将你屁股上那两块牛皮扯了,你更健壮!莫非你姓牛,屁股上便得长牛皮?” “呃…”牛皋腆着脸问道:“哥哥,你都看见了?” “没看见能舍得打你么?”赵枢摇了摇头,指着牛皋笑骂道:“若以后谁还信这厮是个忠厚老实的,真真是白瞎了双眼!” “俺这不是想遂了哥哥的意么?”牛皋笑嘻嘻的摸了摸脑袋道:“俺自不比罗兄弟与杨兄弟那般武艺高强,须得小心为上。哥哥想教训俺,是想提点俺们,俺自当配合!” 连牛皋都明白了赵枢的苦心,以罗杨二人的智慧,又岂能不解?二人相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低着头赔罪道:“都是俺们的不是,让哥哥费煞苦心,俺们竟还有怨言,真是愧煞!” “两位兄弟起来!”赵枢扶起二人笑道:“眼下,我们的大业方才开始,二位兄弟是我的左膀右臂,若不小心谨慎,万一中道而亡,岂不让我心痛?须知不管世道多艰难,只要有兄弟们在,我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孰不见,汉末桃园三结义,那刘备丧兵、丧城、丧妻、丧子,独独不曾失了关羽、张飞两个兄弟,方能成就一番大业。你二人当是我的关羽、张飞!” “哥哥,张飞不是个黑脸么?牛兄弟才是!”杨再兴笑道:“小弟面皮白净,又好骑白马,使银枪,便做个赵子龙罢…” “休要耍嘴,且来见过张兄弟!”赵枢伸手将张宪拉了过来,牛皋三人连忙与他见礼,张宪不敢受礼,忙不迭的避开。赵枢见状,心知张宪出身寒微,又听三人与自己称兄道弟,才这般拘谨,便把三人介绍了一番,张宪这才放松下来,只是面对赵枢,还有些惴惴。 牛皋是个自来熟,虽说被张宪一枪挑落下马,但他对能打赢自己的人一向恭敬,便笑着说道:“张兄弟,相识便是有缘,既是同袍,便是自家兄弟,他日上了战场,说不得俺老牛还须你相助。在坐的都是仗义豪爽的汉子,休要这般拘谨!” “牛将军却将我等说得好像是啸聚山林的好汉一般!”见牛皋都放下了心中芥蒂,张宪本就是个好汉子,自然也松了口气,他笑着拱了拱手道:“牛将军,小人方才得罪了!” “张兄弟说的哪里话,你那手枪法,倒是教俺老牛佩服的紧,眼下哥哥已是让你替了俺的职位,俺才是你的副手!”牛皋哈哈一笑,却是一抱拳道:“张将军,末将参见!” “岂敢岂敢!”张宪被牛皋这么一说,又要客气,却使得罗杨二人有些不耐。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搞这些作甚!”杨再兴直接打断了二人的客套,笑着说道:“哥哥,俺们中又多了条好汉,且休息一日,也带张兄弟去认认门,如何?” “如此甚好!”赵枢点了点头道:“今日便到这里,且让士卒们散去,我给你等寻了几个副手,日后训练也当轻松不少!” “却是劳烦哥哥,小弟汗颜!”听得有副手可用,三人大喜,让他们舞枪弄棒倒也好使,让他们管理士卒,却是力有未逮。 看着三人竟是这般不长进,赵枢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由想起了岳飞,这一去月余,也不知他是否安好。虽说前些日子得了他的书信,说是入了河北宣抚使刘韐麾下,而这刘韐也是个正直好官。可赵枢明白,周侗的这几个徒弟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想想童贯那厮的为人,他便有些不放心。 “唉!何时才能找到个不下于岳飞的将才?”赵枢叹了口气,心中暗自说了句,可他也知道,这完全是妄想。能比岳飞强的帅才,不是死了,就是还没出生。记得宋高宗时期有甚么中兴四将。可实际上除了岳飞、韩世宗,其他两个顶多算是凑数,而韩世忠比起岳飞来,也差了不少。至于其他将才,并非赵枢不想找,而是他不知道。 “哥哥,兄弟们让你失望了!”见赵枢有些失落,牛皋三人心下也不痛快,又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得小声说了句。 “这话如何说起!”见自己一时感慨,竟使得兄弟们不痛快,赵枢笑道:“我只是想起了鹏举,不知他过得可好,你们三个粗壮汉子,何时学的这般小心眼?张兄弟,休要理这三个惫懒货。日后若我不在,军中自有你做主。他三人冲锋陷阵尚可,说起带兵,实是差了些!” “王爷,小人怎当得如此大任!”见赵枢竟把肃王三卫托付给自己,张宪吃了一惊。领军一万,可是统领的职位,他区区个指挥,又何德何能敢越俎代庖? “我说可以,便是可以!”赵枢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是选了你,自是相信你。你为人沉稳,又熟读兵书,当是大将之才,若连区区一万人也带不了,他日如何上得战场?莫非你没有这个自信?” “小人敢不效死!”张宪心下激动,托地跪在地上,泪水喷涌而出。他出身寒微,做了几年士卒,数度生死,才升到了指挥,率领不到两百人。并非他能力不足,而是没有后台,便是立下功劳,也不得升迁。初次见面,赵枢便给予这般信任,他又岂能不感动?士为知己者死,张宪心中已把赵枢当做了知己。 “起来!”赵枢笑着扶起了张宪,似这等硬汉,若非伤心,又怎会哭出来。他拍了拍张宪的肩膀道:“休要这般,免得让他人笑话。” “谨遵王爷之令!”张宪站了起来,走到赵枢身后静静站着,也似标枪一般。 赵枢道:“出了军营,休要唤我王爷。张兄弟年龄大些,就称呼我为公子,如何?” “谨遵公子之令!”张宪倒也不笨,改口改的很快,只是动作有些僵硬,一看便是军中悍卒。 “行了,且去安排下,休要使军中乱了章法!待安排完,便去营外吃酒,切莫坏了军中规矩!”赵枢挥了挥手,便吩咐四人去安顿士卒。不一会,四人将麾下士卒安顿好,并让副将监管,与赵枢一同离了军营,往庄园而去… 第五十八章 投其所好 带着张宪一行人刚走到庄园门口,突地一道靓丽的倩影,踏着小碎步,扑进赵枢怀中,口里叫道:“五哥,你终是回来了!” “金奴,你怎地来了?”伸手将赵金奴揽入怀中,赵枢心下突地一惊,他还记得赵金奴上次来庄园,是为了赵桓遇刺之事,不由问道:“莫不是宫里又出事了?” “宫里怎会出事?”赵金奴眨了眨眼睛,一脸萌萌的表情。 “既是宫里无事,你怎地来了这里?”轻轻揉了揉赵金奴的头发,赵枢满脸宠溺的说道:“平日里,你总嫌哥哥这儿混乱,请也是请不来的!” “原来是五哥不欢迎小妹,小妹这便去了!”赵金奴撅着红彤彤的小嘴,跺了跺可爱的小脚,将脑袋一拧,哼了一声,便要离去。对于这个妹妹,赵枢近乎于溺爱,见此情形,他连忙举手投降,才哄的赵金奴回心转意,可转过头来,赵金奴又说了一句话,差点将他吓昏过去。 “宫中确实有事,大哥让我来唤你!”赵金奴狡黠一笑,两个水汪汪乌溜溜的大眼珠中,透着股奸计得逞的笑意。 “有事不早说!”听闻赵桓有请,赵枢心下有些着急,转身便拉过战马,想要策马而去。 “五哥等等!是好事,又不是坏事!”赵金奴拉住赵枢掩嘴而笑,仿佛偷吃鸡仔成功的小狐狸。 “好事?”赵枢拉住缰绳的手一顿,继而疑惑的问道:“既是好事,大哥为何唤我前去?” “自是要与你分享哩!”赵金奴脸上笑意盈盈,只是脆生生的说道:“爹爹给大哥定了门亲事,大哥眼下正手足无措。想了半天,只能请五哥前去相商了!” “莫非是大哥不愿意?”赵枢苦恼的抓了抓脑袋道:“便是他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唤我去何用?” “去了便知道了!”赵金奴俏然一笑,白净的两腮露出淡淡的红晕,细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萤光,娇俏的小琼鼻轻轻抽动,少女的活泼可爱显露无疑。 “也罢,既是大哥呼唤,自不能不去…”赵枢转身吩咐道:“牛皋、再兴、延庆,你们好好招待张宪,我与小卓子去去便回…” 赵枢吩咐完,却没听见三人回应,转头一看,只见三人一脸猪哥相的盯着赵金奴,唯有张宪还好些。他突地一拍额头,随即一人踹了一脚道:“听见我说话没?真没出息!” “听见了…”三人被这么一踹,立时回过神来,随即又满脸羞愧的问道:“哥哥说了些甚么?” “扑哧…”见三人傻呆呆的模样,赵金奴感到十分有趣,便笑出声来。可她似是又觉得有些不妥,便拉着赵枢的衣袖,将半张脸藏在赵枢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盯着三人,可她眼中的笑意,任谁都看的出来。见此情形,三人又是一阵失神。 “行了,休要戏耍他们!”赵枢无奈的摇了摇头,连忙让小卓子将马车赶来,催促着赵金奴上车,免得三人再做出甚么丢脸的事,让他也跟着丢了面皮。 望着马车缓缓驶出庄园,直到看不见,三人方才收回目光。牛皋揉了揉眼睛,怪叫道:“俺滴个娘咧,这小娘皮怎地这般好看,也似画上一般,她莫不是哥哥的女人?” “应当不是!”杨再兴颇有些失落的说道:“我等已然来了一月有余,若是哥哥的女人,怎会今日才得相见?多半是哥哥的亲妹妹!” “是亲妹才好!”牛皋笑道:“若是哥哥的女人,俺们刚才岂非失礼于人?” “亲妹好甚么?”罗延庆道:“休要忘了哥哥的身份,若是亲妹,那便是公主,俺们刚才那般模样,说是调戏公主也不为过!你这黑厮,莫非不想要脑袋了?” “公主又怎地?”杨再兴颇有些不服的说道:“俺杨家又不是不曾娶过?昔日俺家祖宗杨延昭,便是娶了柴郡主。凭甚么俺不能娶个公主回来?” “虽说你是个小白脸,可眼下天尚未黑,休要做梦了!哥哥让俺们招待张兄弟,却不是在这里站着!”牛皋随口回了句,便转身对张宪笑道:“张兄弟见笑了,来了这里,便似到了自己家,里面请!” “三位先请!”张宪礼让了下,便与三人进了中堂。他初来乍到,却是不好谈论赵枢的事,毕竟他与赵枢的关系尚没到亲如兄弟的地步。 四人在客厅里坐定,牛皋唤来小厮,奉上酒水饭食,四人一边吃酒,一边等待赵枢归来… …… 赵枢与赵金奴坐着马车直往皇宫而去。想起牛皋三人的模样,赵金奴竟是笑了一路,弄得赵枢满头黑线。年少慕艾本是寻常事,牛皋三人虽是少年英雄,于女色上并不十分要紧,可赵金奴却不是一般的美女,有些失神也属正常,实不知哪里有这般好笑。 好容易熬到了下车,只见赵桓已等在宫外,赵金奴跳下车去,又把此事与赵桓说了。可赵桓心中有事,哪能笑得出来。只说与赵枢有事相商,将她赶了回去。 兄弟二人进入宫中分宾主坐定,赵桓方才直言道:“五郎,爹爹给我定了门亲事!” 赵枢颇为不解的问道:“此乃好事,又何必唤我来?” “好甚么?”赵桓苦笑着问道:“你可知晓,爹爹与我定的是谁家的闺女?” “这我如何知晓!”赵枢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爹爹肚内的虫儿,怎知他的心思?” “呃…”赵桓愣了下道:“是为兄的错!爹爹给我定的是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才之女,唤作朱琏!” “那又怎样?”赵枢眨了眨眼睛问道:“是你不喜欢她?还是此女名声不佳?” “都不是!”赵桓蹙眉道:“眼下,你有肃王三卫,我有太子六率,大三万人马,皆在京师。若再有朱伯才做我岳丈,恐怕会有人说我意图不轨…” “我说哥哥,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小了!”赵枢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当甚事,让你这般寝食难安,不就是有个带兵的岳丈么?既是爹爹许的,你又有何惧?我还当你担心女方不够漂亮,才唤我来呢!” “呃…”赵桓又愣了下,才笑着说道:“娶妻求贤淑,长相倒在其次。” 赵枢眉头一挑道:“行,我去与爹爹说,让他给你找个心地善良,却龅牙细眼满脸麻坑的肥婆!” “咳咳…”赵桓闻言连咳了几声,才苦笑道:“五郎何必这般糟践我?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漂亮些?若真如你所言,为兄还是死了算了!” “口是心非!”赵枢给了赵桓个鄙视的眼神道:“明明喜欢美女,非说甚么娶妻求贤淑,你若是这般与爹爹说,爹爹不收拾你才怪!” “为何爹爹会收拾我?”赵桓似有不解的皱着眉头。 “爹爹自诩风流倜傥,却生了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儿子,定会感觉子不类父,不收拾你,收拾谁?你就不能向爹爹学学?休要弄的自己好似个老学究!”赵枢满脸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真不明白,赵桓怎就不知投其所好。若非如此,赵楷哪还有机会蹦跶。 “我乃堂堂太子,国之储君,自得庄严肃穆,岂能乱来?”赵桓一开口,又让赵枢一头冷汗,这完全是老学究的语气,难怪这些年来他总是得不到官家的喜爱。 “哥哥啊!”赵枢长叹了口气,竟是才发现赵桓被那些大儒弄得如此迂腐,他将脸色一沉道:“是不是国之储君,此乃爹爹决定的,非是那些老学究。似你这般,未等你登上皇位,便给爹爹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须得想个办法,来改变你在爹爹心目中的形象!” 赵枢蹙眉问道:“你待如何?” “自是学爹爹的风流倜傥了!”赵枢捏着下巴沉思道:“爹爹最擅长诗词书画,你是学不来了。蹴鞠嬉戏,你也不擅长。唯有在风流方面下点功夫!” “风流?”赵桓惊道:“你不会让我堂堂太子,去勾栏瓦肆那般腌臜场所罢!绝对不行!” “当然不行!”赵枢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风流不是下流,才子佳人方为佳话,泡勾栏瓦肆,只会被人说是欲求不满!我有一计,且附耳过来!” 赵桓自幼便听赵枢的话,他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赵枢在他耳边低语了一会,他才红着脸问道:“此计成么?若是让朝臣知晓,还不得参我失德?” “屁的失德!”赵枢冷笑道:“爹爹时常出宫,还流连青楼,与一些妓子不清不楚,我也不曾见谁敢参他。你照我说的做,若有甚事,自有我来背着!” “这…”赵桓犹豫了半晌,方咬牙道:“也罢,你自幼聪慧,凡使计从未失手,我便听你的。不过,你须得与我一同前往,否则我决不同意!” “若我不陪你去,你知道该如何做么?”赵枢笑着摇了摇头道:“休要耽搁,我们这便前去,也好让赵楷一干人早些知晓…” 第五十九章 爬墙头 听了赵枢的话,赵桓唤来自己的贴身内侍,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常服换上,又拿起把折扇轻轻摇着,配上他那白净的面皮,高大的身材,端的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只是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 “笑一笑!”赵枢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苦恼的说道;“哥哥,凭你这形象,若是出去,还不迷死那些个小娘,何苦摆着张脸,也似有人欠你钱一般?且放下你那堂堂太子的架势,做一回富家公子,纨绔子弟!” “这…”赵桓脸上连抽了几下,就是笑不出来,他整日里被那些大儒摧残,要求不苟言笑,几乎连笑都不会了。看见这般情形,赵枢却是有些理解赵佶了。想想也是,赵佶本是个浪荡子弟,爱好嬉戏游玩,突地弄个黑面神杵在那儿,能高兴才怪。霎时间,赵枢有种冲动,想将那些给赵桓讲课的大儒统统拍死! “哥哥,放松些!”见赵桓怎地都笑不出来,赵枢叹了口气道:“休要为笑而笑,想想快乐的事情。譬如说金奴、娘娘,还有我们兄弟一同玩耍,一同挨骂的日子。” “金奴、娘娘…”看着面前的赵枢,赵桓脸上陡然泛起一丝温情,接着便有一丝笑意,在他脸上荡漾开来。他拍了拍赵枢的肩膀道:“五郎,多谢了,若非是你,我几乎忘却了这些快乐。想来娘娘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活的不快乐!” “好了好了!”赵枢抚掌大笑道:“哥哥且记住这幅笑容,以后看见爹爹,也多笑笑,休要听那些腐儒的废话。甚么不苟言笑的,都是屁话!他们在家里吃香喝辣,娇妻美妾,却让哥哥艰苦朴素,也不知安得甚么心!” “他们也是想让哥哥做个明君圣主!”赵桓挥了挥手道:“不谈这个,既是可以了,且出发罢,休要晚了,耽误了回宫!” “哥哥,哪有大白天做贼的!”赵枢苦笑道:“眼下,御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若这时候去,除非是递帖拜访,否则还不让人当贼捉了去!须得傍晚时分才好!” 赵桓蹙眉问道:“那你让我这么早换衣服作甚?” “自是出去走走!”赵枢道:“哥哥长这么大,可曾在汴京城里玩过?又可知百姓过得是甚么样的日子?整日里看奏折,十件事有九件是假的,十句话有九句是谎言。明君圣主不是呆在宫里便能做成的,还需体察民情,晓得百姓需要些甚么!” “此言有理!”赵桓点了点头道:“打小我便知道,五郎是个有智慧的,若将来你做皇帝,大宋定然繁荣昌盛。可惜,你却是个惫懒货!” “哥哥休要给我戴高帽,便是不做皇帝,我也是个辛苦命!”赵枢笑道:“这不,你娶亲,还须我陪你相亲,岂不辛苦!” “劳烦五郎,为兄甚是过意不去,这厢有礼了!”赵桓笑嘻嘻,假模假样的打了个躬。不得不说,老赵家的孩子就是有天赋,刚才还不会笑,这会连打趣逗乐都能信手拈来。 “嗯!”赵枢也不谦虚,拉着张脸,沉声道:“小弟生受了!” 那模样竟与赵桓先前的神情有九分相似,乍一看还以为两人对调了。赵桓见他搞怪,不由笑骂道:“你这厮恁得可恶,我哪有你这般做作!” “是是是!哥哥英明神武,小弟不过是个泼皮,怎能学得来?”赵枢眼珠一转又道:“可眼下哥哥须得学我这个泼皮,若是学不像,休怪小弟无礼!” “行了,休要耍嘴,趁着时间尚早,且去罢。我也想似你那般出宫走走!”赵桓叹了口气,他打小便被寄予厚望,出宫也是前呼后拥,似这般出行,却是不曾有过。 赵枢又为赵桓拾掇了一下,将身上看似普通,却十分名贵的东西摘下,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收拾妥当后,兄弟二人只带着小卓子往宫外走去。可还没走出景龙门,便被人拦了下来。 “两位哥哥欲去哪里?”只见赵金奴穿着身男装,皱着小琼鼻,一脸不满的站在宫门口道:“出宫游玩也不叫我,真让我伤心!” “荣德,我与五郎有事要做,又不是去玩,休要胡闹!”赵桓将脸色一沉,想要吓退赵金奴,可赵金奴早被他们兄弟宠上了天,若说宫里还有她害怕的人,绝不是赵桓与赵枢。 “哥哥休要瞒我,以五哥的性子,若有正事,绝不会与你独自前往!”赵金奴美目一转道:“还有,莫要唤我作荣德,人家叫金奴!也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公主不叫,偏生改作帝姬,真真难听死了!” “你却是越来越胆大了,连爹爹也敢编排!”赵桓摇了摇头,满脸无奈的笑道:“五郎,我对这个妹妹已然无奈,且看你的手段!” “那便一同去罢!”赵枢也是面露苦笑的说道:“哥哥无奈,我又能如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若是弄哭了,你我更是心疼。谁让你我就这么个亲妹妹!而且我也很是赞同金奴的话,须知自古至今,唤作甚么姬的,都没有甚么好下场,似是虞姬、赵姬、蔡文姬…” “还是五哥最好!”见赵枢竟为自己说话,赵金奴朝着赵桓做了个鬼脸,拉着赵枢的胳膊便往宫外跑去,搞的赵桓甚是无奈,只得摇了摇头,缓步跟上。 三人在街上信步而行,赵金奴平日里也时常出宫,赵佶对她的管束并不严格,再加上她常去赵枢的庄园,街上的东西倒是很难吸引她。可赵桓便不同了,他见得少,自然更有兴趣,一路行来,连赵金奴都成了他的解说员。 待赵枢将二人领到马行街的酒楼,赵金奴已是口干舌燥,而赵桓还兴致勃勃。在酒楼上用了些茶点,赵枢本想趁机甩掉赵金奴,却不想她甚是机灵,让赵枢的打算落了空,只得带着她一同前往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才府上。 …… 来到朱府前,赵桓三人竟是愣了愣。但见:朱漆红柱,雕栏玉砌,房檐下五彩缤纷,梁拱上碧瓦遮头。橡木巨门,桃木铆钉。把手处猛雄狮衔环,金钉上福禄寿齐全。两廊亲兵护卫,门头匾额高悬。匾上赫然用瘦金体写着:‘朱府’二字,端的是气派非常。便是门外的两个石辟邪,也显得格外狰狞。 “这里是朱府?不曾走错罢!”看着这般气派的豪宅,赵桓嘴里喃喃自语,须知大宋对武人一向严苛,任谁也想不到这里是武官府邸。 “自是不曾走错!”见赵枢也面露惊讶,小卓子便为三人解惑道:“殿下须知,虽说大宋对武人甚是轻视,但对于身居高位的武官却是极为优容,钱财等物从不吝啬,便是克扣军饷、滥用士卒,也不会被惩罚。文官们也不会因此弹劾武官!唯有高级武官善待士卒,威望极高,似狄武襄那般,才会被文人攻讦。大宋从不怕武官有能力,更不怕武官有功劳,只怕武官品德高尚,深得人心…” “原来如此!”赵枢心下恍然,这与昔日王翦出征前,总是向秦始皇求田问舍一般,都是自保之策。也是让太祖皇帝黄袍加身之事给闹的!他不由摇头笑道:“管他是贪官,还是自污,咱们今日却是来看他家的女儿,能否配上我家哥哥,理会这许多作甚?且先找到他家后花园在哪!” “公子随我来!”小卓子腆着脸陪笑道:“自我听说太子爷要结亲,便知公子会有这么一出,早将朱府上下打探清楚,便是朱家小娘子的日常作息也探得一二。眼下这个时辰,她应当在书房读书。片刻后,才会去花园…” “不愧是五郎的贴身内侍,端的知晓他的心意!”赵桓乜斜了赵枢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枢被看的难受,又发作不得,便恼羞成怒的抬脚踹在小卓子身上,训斥道:“知道还不带路,卖弄个甚?若误了正事,仔细你皮!” “公子休怒,请随小人来!”小卓子与赵枢玩闹惯了,只是佯作惊慌,便在前头引路,他脸上的笑意,是人都看得出来。赵桓见他们主仆这般投契,心下也是羡慕非常。 在小卓子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堵高墙下。赵枢与小卓子都是会武的,只一跃便跳了上去,可赵桓与赵金奴却是不行。小卓子见状,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两把梯子,四人齐齐趴在墙头上,只露出个脑袋。 没等多久,便有个少女缓步走进了花园。这少女身着白衣,个头高挑,一身书卷之气,显得儒雅而高贵。莲步轻移,于花草间缓缓而行,可惜相隔甚远,看的不甚清晰。待她走近,还没等四人看清此女面容,又有个女孩自园外跑来,口里叫着:“姐姐”。 也不知是不是奔跑太急,这女孩还没跑到少女面前,便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第六十章 私会后花园 看见女孩跌倒,赵金奴险些叫出声来,却被赵枢捂住了嘴巴。这里两个王爷一个公主,若是因为偷窥而被人逮个正着,这脸可就丢大发了。更何况,于细微处,方能见到最真实的一面,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让赵金奴破坏了。赵金奴也不笨,被捂住嘴巴后,连忙将脑袋一缩,给了赵枢一个抱歉的眼神,赵枢这才放开手。 墙下的女子显然是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四人,看见女孩跌倒,她连忙蹲下相扶,口里温柔的说道:“教你休要这般乱跑,你偏生不听,非得摔一跤,这下可是老实了…” “痛痛痛…”女孩连着叫唤了几声,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姐姐休要再说,且看看我的手罢,好痛!” “拿来我看!”女子轻柔的将女孩的手握住,拂去上面的尘垢,看着擦破了些皮的小手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掏出块手帕,轻轻为女孩包住,方才展颜一笑道:“好了,休要再顽皮,若是被娘看见,又要说你了!” “姐姐最好了!”女孩看着自己的小手被包好,欲泣的小脸立刻换上了笑容。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拉住少女的手道:“姐姐,刺绣好无聊,陪我玩好么?” “傻丫头!”少女轻轻捏了捏女孩的鼻子道:“刺绣是每个女子都要学的,眼下不好好学,日后更难学。若你能绣出一对鸳鸯,姐姐便陪你玩,好么?” “呃…”女孩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方才点头道:“好的!” “真乖!”少女轻抚着女孩的头顶,脸上透着温柔而又母性的笑意。 “她便是朱琏么?”趴在墙头上的赵桓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墙内的少女,嘴里发出阵阵呢喃。如此温柔似水的少女,看得他一阵心悸。特别是少女为女孩包裹手掌的那一幕,他似是看见了昔日的王皇后。小时候,他顽皮受伤,王皇后也曾这般为他包扎伤口,也曾这般轻抚他的额头,让他勿要顽皮。 “哥哥,走了!”见此情形,赵枢已明白了赵桓的心思。然而此地不可久留,若让人看见,却也不好。万一坏了好事,让赵桓失去了这个温柔似水的妻子,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可连唤了几声,赵桓都没反应。 “哥哥,走了!”见赵桓一直没有反应,赵金奴有些心急,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谁料这一拍,却是拍出事来。 “啊!”赵桓骤然受惊,竟是叫了一声,虽说他立刻伸手捂嘴,却也没能捂住。听到男人的声音,院内二女连忙寻找,女孩一抬头,便看见了围墙上的四个脑袋。 “尔等何人,为何在此探看?”女孩挡在少女前面,双手叉腰,满脸彪悍,尽量使得自己看上去凶悍狰狞,却不知这番模样更显可爱。 少女自不会让妹妹挡在前面,她只是一闪身,便将女孩拉到了身后,紧蹙着眉头道:“此乃武康军节度使府邸,尔等在此窥探,莫非想要刺探军情?趁眼下没人发现,尔等快走,若不然我便要叫人了!” 看着温柔如水的少女,突地变成了巾帼英雄,同样一张脸,却展现了温柔与刚烈,贤淑与决绝,赵桓顿时痴了,眼中只剩下院中的少女。可少女看见他那无礼的目光,本就蹙起的眉头又紧了紧。 “在哪呢,休教人跑了!”就在赵桓愣神之时,巷口处传来了呐喊声,原来是女孩趁人不注意,溜到屋内,将护卫唤来了。少女站在院内与四人说话,完全是想拖住四人。 “你们是跑不掉的,束手就擒罢!”听着巷口传来的呼声,少女自信的笑了,她家里的护卫都是自战场上活下来的,可谓精兵,捉几个蟊贼,当是手到擒来。 见少女如此自信,赵枢实是忍不住了,也顾不得她是未来的大嫂,便出言威胁道:“小娘子便不怕我先将你拿下,再威胁你家中护卫么?” “你且试试!”少女从头上拔下发簪,双手紧握,直指自己的咽喉,满脸坚毅的说道:“你若敢过来,我立时死在你面前,自有我父为我报仇!” “哎吔,千万不要,我不过去便是!”赵枢大惊,连忙安抚道:“小娘子勿要这般,我等并非歹人,来此探看也是事出有因…” “有何缘由,且直言,否则尔等休想安然离开!”少女丝毫没有将发簪放下的意思,反而黛眉紧蹙,似是将四人看作了歹人。 赵枢坐在墙头上,向着少女拱了拱手道:“娘子见谅,此事实不能言,若你父在家,某倒可一叙!” “休要花言巧语,莫非欺我年少无知不成!”少女冷笑道:“我父官高职显,岂是尔等可见?探听机密不成,又想施甚么诡计?我知晓了,莫非是离间计?” “你这小娘未免也太多疑了!”赵桓也忍不住了,便将脑袋探出墙来,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道:“在下也是宋人,还是朝廷官员,又何必使甚么离间计?速速唤回你家护卫,免得伤了和气。” “还敢说大话!”少女冷笑道:“我管你是不是宋人,待擒下尔等,自有分晓!” “哥哥休要再说了!小卓子护住两位公子!”见少女不听劝告,而朱家护卫又杀到面前,赵枢吩咐了一声,便跳下墙去。以他的武艺,那些护卫虽说精锐,又岂能近得身来。没多久,朱府内冲出来的护卫,便尽数倒下了。 “好俊俏的身手!”赵枢刚想将赵桓、赵金奴从墙上接下来,却听得身后一声称赞,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四十余岁身着紫袍的大汉,牵着匹战马杵在巷口,眼中满是赞赏。 “将军谬赞,在下失礼了!”赵枢拱了拱手道:“我等来此,实无恶意,还请将军明察!” 大汉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既无恶意,为何不将来意说出,或许我等还能交个朋友,也免得争执!” “这…”赵枢犹豫了下,抬头看向赵桓,没有说话。 此时,赵桓与赵金奴才从墙头上下来,见赵枢看来,赵桓朝着大汉拱了拱手道:“非是在下不说,只是在下身份特殊,若说了出来,恐怕连累将军担忧!” 听了此话,大汉哈哈笑道:“老夫朱伯才久经沙场,大小数百战,便是官家也对老夫信任有加,担忧个甚?你且直言!” “那我便直说了!”赵桓对着赵枢笑了下,便开口道:“小王乃官家第五子赵枢,封号肃王。与太子颇为亲近,听得朱将军之女要与太子结亲,便受太子之托前来看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呃…”朱伯才愣住了,赵枢傻了,而赵金奴却在一旁掩嘴而笑。也就是朱伯才平日里都在军营中厮混,很少入朝,没见过太子,赵桓才能冒充赵枢,若换个经常上朝的,他想瞒也瞒不住。 “原来是肃王爷!”朱伯才回过神来,赶紧唱了个肥诺道:“末将不知是王爷驾到,有所冒犯,还请海涵!” “好说好说!”赵桓回了一礼,丝毫不理一旁满脸古怪的赵枢,上前拉住朱伯才的手问道:“朱将军,令爱可是院中那位小娘子?” “正是!”朱伯才笑道:“老夫生有三子两女,唯有此女生性贤淑,似她母亲一般。官家要为太子选妻,便看中了她,说来也是我朱家之幸!” “是我…家太子之幸才是!”赵桓差点说漏嘴,连忙掩饰了过去,可他又想见见自己的未婚妻,便笑问道:“朱将军,小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爷请直言!”朱伯才也是个直爽汉子,见赵桓面露为难之色,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末将听闻王爷与太子虽非一奶同胞,却更胜亲兄弟。他日小女若成了太子妃,你我便是一家人。只要不是背叛官家、太子之事,尽管说来,末将定为王爷办好!” “朱将军豪气,那我便直说了!”赵桓笑道:“在下想与令爱一叙,不知可否?” “这…”朱伯才闻言却是一愣,他蹙眉道:“虽说王爷与太子关系甚密,但总归男女有别,却是不大妥当!” “妥当,自是妥当!想来太子也不会在意!”赵枢连忙搭腔,还不停向朱伯才使眼色。他撺掇赵桓来此,便是想让赵桓与朱家小娘子传出些风流佳话。既然赵桓想见朱琏,自是好事。若能有好事者,将二人私会之事宣扬出去,使赵桓得个风流之名更好。虽说这有损朱琏的名声,但为了自家夫君,委屈下当是无妨。 朱伯才能做到武康军节度使的位置自然不傻,他见赵枢不停给自己打眼色,便知道事有蹊跷。再加上他听说过肃王乃习武之人,还武艺出众,而眼前之人却是文质彬彬,似是不通武艺,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肃王爷是太子至亲,既来了我这,自当拜见未来嫂嫂,便请花园一见…” “多谢朱将军!”赵桓闻言大喜,作了个揖,便在仆役的带领下,往后花园而去… 第六十一章 韵事 赵桓在仆役的带领下去了后堂,而赵枢与赵金奴却跟着朱伯才来了客厅。三人分宾主坐定,待下人捧上香茶,朱伯才突地笑问道:“我看阁下身材高大,武艺出众,气度不凡,眉宇间与肃王爷有几分相似,未敢请教阁下名讳。” “恰好在下也有一事与将军相商,若将军真想得知在下姓名,还请屏退左右!”赵枢用眼镖戳了戳朱伯才身边的护卫,摇头笑道:“法不传六耳,厅内的耳朵却是太多了!” “尔等且先下去!”朱伯才挥了挥手,让护卫离开,又目视赵枢道:“阁下不让麾下二人也离开么?” “小卓子,且去门口看着,若非朱将军家人,敢偷听者,杀无赦!”赵枢眉角一挑,乜斜了朱伯才一眼,轻轻端起茶杯呷了口。 “谨遵公子之命!”小卓子似笑非笑的看了朱伯才一眼,似是警告,又似是嘲笑。 朱伯才眉头一皱,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便对尚未走远的护卫打了个手势,那些护卫立即围向了小卓子。赵枢仿佛不曾看见,只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着。朱伯才见他装作不知,便在暗中点了点头。护卫们得了命令,联手扑向小卓子。 “啊…”没等赵枢放下茶杯,便听得一阵惨叫,朱伯才目瞪口呆的盯着门外,也似见了鬼一般。他麾下七八个精锐士卒,竟被小卓子轻松撂倒,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转头盯着赵枢,小心的问道:“阁下究竟是谁,连身边小厮也这般厉害?” “朱将军,眼下没了外人,且让我做一番介绍!”赵枢终于将茶杯放下,抬头望向朱伯才道:“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在下官拜检校太尉,封号肃王,当今官家第五子便是!这位乃是我家小妹,封号荣德帝姬。而刚才出去那人,却是我的贴身内侍,曾与我一同学艺,武艺不在我之下!” “原来是肃王爷与荣德帝姬驾临,末将失礼了!”朱伯才赶紧起身唱了个肥诺问道:“既然你才是肃王爷,刚才进去的那位是谁?” “朱将军,你怎地这般迟钝?”赵金奴笑道:“能让我家五哥充作侍卫的,除了官家,也只有东宫的那位。说不得便是你的女婿!” “太…太子殿下?!”朱伯才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是太子?我听闻太子老实木讷,为人循规蹈矩,怎会来此爬墙头?莫不是骗我罢!” “骗你作甚!”赵枢自怀里掏出证明身份的令牌、印玺放在桌上,本来还有些怀疑的朱伯才立即信了。 “这有甚么想不通的!”见朱伯才一脸惊讶,赵金奴也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太子哥确是有些迂腐,可他有五哥做智囊。休道只是爬墙头这等小事,便是出兵征伐,官员选拔这等大事,若五哥有意,也能参与一二…” “这…”朱伯才闻言愣了半晌,方摇头笑道:“不想太子与肃王爷竟有这般深厚情谊,实是让人羡慕。王爷智谋深远,今日来此,想必不会只是看看我家小女这般简单罢!” “朱将军所言甚是!”赵枢笑道:“将军应知当今官家乃自诩风流倜傥之人,可我家哥哥却被那些大儒教的迂腐不堪,难保官家不会有子不类父之感。以大哥的文彩,想做到恽王那般,自是不能。可若能传出一段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佳话,倒也能让他增色不少。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我倒是无甚,只恐于小女名声有碍!”朱伯才蹙眉道:“若是因为这段佳话,坏了小女名声,以至于婚事作罢,岂非不妙?” “勿用担心!”赵枢道:“又不是要你立即散布此事!待官家正式下旨赐婚,米已成炊,名分已定之后,你再让手下亲卫,府内仆役、使女,将太子冒名私会你家小娘之事,偷偷散布出去。若能说的活灵活现,再传出几首情诗,便更妙了!如此这般,不仅不会损害你家小娘子的名声,或许还能让她得个才女之名,未知将军意下如何?” “难怪帝姬说肃王爷智谋深远,末将佩服!”朱伯才听了这般谋划,不由轻声赞了句,可他随即又皱起眉头道:“可我家小娘自幼被大儒教导,只恐不愿做这等事!” “将军放心,令爱须不是迂腐之人!”赵枢想着朱家小娘刚才那副刚烈的模样,心下也是担心,便摇头笑道:“将军也不必担心,本王须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待我等走后,你且问问你家小娘,若是愿意,便照我说的做,若是不愿意,就此作罢!其实,我也是想巩固太子的地位,若能有几桩风流韵事,想来官家会满意不少!” “也罢,末将虽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可自家女儿将要嫁给太子,若不为太子计,岂非害了女儿?我也听闻,许多大臣家的闺女以诗词曲赋、琴棋书画闻名朝野,我家女儿自不比他们差!”朱伯才捏着拳头在桌上一锤道:“若小女同意,末将便听王爷之言!” “好好!”赵枢抚掌笑道:“朱将军深明大义,本王甚是佩服,在我想来,朱小娘子当是不会拒绝,除非她看不上太子!” “太子被满朝赞誉,小女怎会看不上!”朱伯才笑道:“肃王爷与荣德帝姬且稍坐片刻,我这便去问问小女的意思。” “哎吔,朱将军慢行!”见朱伯才要去后堂,赵金奴突地叫道:“我家哥哥且在后面,你这般前去,若是扰了二人好事,岂非不妥?且稍安勿躁!” “呃…”朱伯才愣了下,方一拍额头道:“看我真是老糊涂,几是忘了,两位勿怪,我便是这般急躁性子,想到甚事,便要去做…” 赵枢笑道:“朱将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待令爱与太子事成,说不得我也得唤你一声伯父呢!” “岂敢岂敢!”朱伯才连忙抱拳拱手,满脸谦虚的说道:“只望我家小女能成为太子的贤内助,我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还望王爷提携…” 第六十二章 荒唐老爹 常言道:不怕奸的,不怕忠的,只怕不开眼的。见朱伯才这般识时务,赵枢满意的笑了。事情已商量完毕,三人坐在厅内,只是品茶,也不说话。过了好半晌,赵桓才春光满面的自后堂出来,赵枢见他这般模样,岂能不知道事情成了?四人便不再逗留,直接起身告辞。一路上,赵桓脸上的兴奋都不曾消去,使得赵枢与赵金奴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陷入恋爱的人,连智商都低了。 将二人送到宫门口,赵枢正要离开,不想从门洞里走出个宦官,说是官家让三人前往延福宫。既是赵佶相招,赵枢三人自不敢怠慢,连忙赶了去。到了延福宫里,只见赵佶少有的端坐在那里,脸上表情好不严肃。 “拜见爹爹!”三人行了礼,便站在阶下,赵枢依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赵桓与赵金奴却是忐忑不安。 “你们出宫了?”赵佶看着三人一身常服,挑了挑眉头问道:“去了哪里?” 赵枢生怕赵桓与赵金奴说谎,连忙抢着答道:“去了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才府上!” “呃…”赵佶愣了下,没好气的说道:“五郎,我又不曾问你,不许你再答话。” “爹爹此话差矣!”赵枢笑道:“此乃孩儿撺掇着大哥去的,爹爹若要怪罪,自有孩儿一力承担…” “废话,我何曾说要怪罪?你兄弟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密无间!”赵佶原本严肃的脸突地一跨,笑意立时浮了上来,他眯着眼睛问道:“大郎,那朱家小娘子如何?” “呃…”赵桓顿时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赵佶居然会这么问,一丝红晕爬上了他的脸庞,羞得他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将头点得似小鸡啄米一般。 “真是为老不尊!”赵枢见状不由暗自腹诽,哪有爹爹向儿子打听儿媳妇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爹爹又不是不知哥哥的性子,能去朱家看看,已是万分难得,若想让他说个所以然来,还不如你亲自去瞧瞧!” 赵佶闻言哈哈大笑道:“男儿当风流,大郎已是差了许多,五郎虽说颇有智慧,但在这方面却也差了不少。孰不见,三郎都已然纳了五房妾侍,若不是要大郎先成亲,我早已为他赐婚了!就说为父在大郎这个年龄,孩子都不止五个了,你二人须得向为父学学!” “呃…”听了此话,赵枢先是愣了下,接着又是一阵腹诽。似赵佶这般七岁偷看宫女洗澡,十三岁逼宫女偷看他洗澡,十五岁便将勾栏瓦肆当作家的奇葩,谁学得来?或许也只有高衙内这等人才,方能与他一较短长! “怎地不说话?莫不是被为父震住了?”见赵枢愣在一旁,赵佶心下大乐,赵枢的这副表情,可是不容易见到。他突地眼珠一转,又起了个促狭心思,便笑问道:“五郎,那朱家小娘,你可曾见到?” “自是见到了!”赵金奴在旁边站了甚久,一直没有说话的份,听到赵佶发问,她忍不住将朱府发生的事说了遍,只是将爬墙头那一段给省去了。 “哦?”赵佶听完,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意,随即又快速的隐去了。他看了赵桓一眼,却向赵枢问道:“五郎,既是你也看见了此女,你觉得如何?” “甚好!”赵枢笑着点了点头道:“此女温柔贤淑,性情刚烈,却是个外秀内刚的好女子,与大哥甚是相配!” “看来五郎对此女也甚是满意呢!”赵佶突地话锋一转道:“既如此,我看大郎也不是很喜欢此女,我便将此女赐予五郎,即日完婚!” “啊?!”赵枢与赵金奴齐声惊呼,赵桓竟是忘了害羞,满脸惊愕的盯着赵佶。延福宫内陷入了宁静,只听得一个喘息声越来越重。 “爹爹,你怎能这般!”赵桓爆发了,他泪流满面的哭诉道:“若是不满意孩儿,遮莫废去孩儿的太子之位便是,何苦这般戏耍孩儿!难得孩儿有个看上眼的,你竟……” 赵佶毫不理会悲愤的赵桓,只是盯着他问道:“那朱家小娘你可喜欢?” “孩儿喜欢!”赵桓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拭去,坚定的叫道:“孩儿甚是喜欢朱家小娘子,此生非她不娶!” “喜欢就说嘛!”赵佶又恢复了往日的惫懒性子,他斜靠在座椅上,挥手扔下一卷黄绢道:“且自己看!” 赵桓慌忙将黄绢捡起,打开一看却是赐婚诏书,他满脸愕然的看着赵佶,不解的问道:“爹爹,这是何意?” “甚么何意?”赵佶颇为苦恼的拍了拍额头道:“想我风流倜傥,怎生得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儿子?很明显,为父方才是戏耍与你,这都看不出来?本以为你能去见那朱家小娘是开窍了,不想仍是这般木讷,真令为父失望!” “呃…”赵桓脸上的泪水还未干,却又看着赵佶笑了,再想想自己方才的表现,脸上立时爬满了红晕。他颇为羞愧的低下了头道:“孩儿让爹爹失望了!” “罢了!”赵佶挥了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却又转头对赵枢道:“五郎,我也给你定了门亲事!” “啊?”见说到了自己身上,赵枢不由一愣,连忙问道:“爹爹莫不是戏耍与我?” “谁有空与你戏耍!”赵佶笑道:“你与大郎感情甚笃,我便让你们亲上加亲,那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才有二女,长女赐予大郎,那幼女便赐予你!” “啊?!”赵枢瞪着双眼,嘴巴张的老大,下巴差点砸了脚面子,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顽皮的小女孩,双手叉腰,硬装凶悍的模样。虽说挺可爱的,但那毕竟是个小女孩,他不由喃喃道:“爹爹,朱家幼女才多大?如何能做我的妻子?切莫戏耍孩儿!” “也不小了!”赵佶笑道:“过了年便十四了,先定下婚期,待及笄便能与你完婚!须知你今年也不过年方十六,相差三岁正可做亲!” “也就是说今年才十三…”赵枢闻言一头冷汗,十三岁的小女孩在后世才上初中,眼下却要与自己成亲,自己既不是恋童癖,更不是怪叔叔,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坐在自己怀里叫自己老公,他便满头冷汗。 赵枢沉默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能不能过些日子再说,或者让孩儿自己挑选?” “自是不能!”赵佶脸色一沉道:“此事已定,断无更改的可能,你等都退去罢,为父乏了…” 赵枢还想争辩,可赵佶丝毫不给他机会,竟毫不留情的将三人赶出了延福宫。待三人离去,延福宫里却传来了赵佶得意的笑声:“臭小子总与我耍心计,且让你看看为父的手段…” 第六十三章 小尾巴 赵枢怎地也不曾想到,帮助赵桓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可他倒也不怎么意,在他看来,赵佶最后那番话,更像是玩笑。想来也不会有哪个爹爹会给自家儿子找个未成年的妻子。可他却忘记了君无戏言这句话,差点将生米煮成熟饭! 离开了延福宫,赵枢与赵桓、赵金奴打了个招呼,便回庄园去了。在离去前,他还嘱咐赵桓要常常去朱府见见朱家小娘子,直羞得的赵桓满脸通红,显出一副纯情小处男的模样。若非担心赵桓恼羞成怒,他肯定要好好调戏一番,以解心中被赵佶戏耍的郁气。 回到庄园后,赵枢依然没能闲下来,杨再兴、牛皋、罗延庆三人还等着他吃酒,顺便打听赵金奴的事。他倒也不曾隐瞒,若赵金奴真能与三人有何交集,也是件不错的事,毕竟这三个也算是年少有为了。可惜,他的想法虽好,但三人明显不会哄女孩,赵金奴来了数次,也没能与三人擦出点火花,他只得放弃了撮合他们的想法。 转眼间,春去夏来。 天气渐渐炎热,赵枢倒也恢复了往昔的自在。自打张宪从指挥使升为统领,他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肃王三卫一万多人马,在张宪的打理下井井有条,不仅账目清楚,士卒们在严苛的训练下,也没有丝毫怨言,完全不用人操心。至于几个爱闹事的刺头,也在赵枢的放权下,被杂治的服服帖帖,便是杨再兴、牛皋、罗延庆也不得不心悦诚服。 肃王三卫逐渐进了正轨,赵枢的护卫也由三卫接手了。无论是肃王府,还是庄园上,都换成了三卫士卒,原本的禁军士卒便被还回了殿前司。只是赵枢待人甚好,许多曾在他府上伺候的禁军士卒竟是不愿离去。 赵枢自不想失了人望,凡是不愿走的,又颇有能力的,便被留了下来,其中自有不少密探。对于一些没有恶意的妃嫔、皇子派来的人,他一概打发了事,而属于梁师成、赵楷的密探,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 唯独让赵枢有些奇怪的是,赵佶竟没有在他府上安排人!须知便是赵桓都安排了两个人在他府上,只是这二人入府之前已然打了招呼,并不是为了监视他,而是为了方便互通消息。对于哥哥的好意,他自不会拒绝。估计整个肃王府中,只有赵桓派来的人被留了下来。 不仅赵桓关心着赵枢,赵枢也很关心这个哥哥,小卓子每日都会将汴京城里与赵桓有关的消息通报给他,他汇拢分析后,才会做出相应的对策。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京师内非常平静,恽王赵楷正准备参加科举,没空出来兴风作浪,而梁师成也被派去督运花石纲,并不在汴京城内。 没有赵楷与梁师成的搅扰,赵枢竟发现自己本该平静的心充满了担忧,他实是不知这份担忧从何而来,便将目光汇聚到了自己关心的人与事上。可过了很久都没事发生,他突地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也是,自打来到宋朝,他就没有一日真正安下心来。 直至仲夏的一天,赵枢才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原来是赵佶! 那日,赵枢与赵桓去了朱伯才府上,使得赵桓与朱琏定下了白首之约。本来朱琏对赵桓还有些排斥,可赵桓看上了她,自不会有所隐瞒,便毫无义气的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听闻面前的男人便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朱琏心中的恶感立时消失不见,甚至还有些欢喜。 古人云: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对于女人来说,有甚么能比自己丈夫更重要?二人攀谈甚久,你侬我侬之后,赵桓又从宫中拿来赐婚圣旨,亲自送至朱府,朱伯才见二人名分已定,便将二人爬墙相会之事,弄得人尽皆知。 没多久,赵桓风流之名大盛,朱琏才女之名也不胫而走。二人甚至在说书人的口中,演绎了一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也让二人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唯有朝堂上的大儒反应甚是激烈,在他们看来,似这等尚未成亲,便私下相会之事,绝不是甚么美谈。几番上书要求赵桓反躬自省,甚至要求赵佶取消赐婚。 赵桓与朱琏两情相悦,恨不得如胶似漆般粘在一起,岂肯分离?却被这些所谓大儒烦得够呛,便寻赵枢诉苦。赵枢得知此事,命小卓子将闹得最凶的几个大儒,每日的行程全都记下,特别是他们流连勾栏瓦肆,眠花宿柳的情事。看着这些记录,赵枢气的七窍生烟,只将记录丢在了那几个大儒面前。 反对声是消失不见了,那几个大儒也主动请辞,本身德行不够,又有何资格纠正他人?可这样一来,这几个大儒的名声也完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报复,市井中的传言竟传入了皇宫。处在深宫之中的赵佶,尚未听到赵桓的风流之名,便听到了那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赵佶自诩风流,对这种情爱之事更是大度。从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赵桓老往朱伯才府上跑,却没有出言反对,便能看出他的态度。可问题是,他做了次媒,竟引发了一个爱情故事,却使他上了瘾。先给赵桓赐了婚,又给赵楷说了门亲,连赵枢也不曾放过,而他为赵枢说的亲事,正是朱伯才的小女儿朱凤英… 朱伯才对赵枢本就有好感,自不会拒绝赵佶的提议。在赵佶准备下旨赐婚之时,赵枢得知了此事,连忙跑到宫里,想将亲事推了。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又岂能适应这种包办婚姻?可赵佶毕竟是皇帝,又怎会如他所愿?僵持了半晌,他才勉强将赵佶赐婚的欲望压了下去! 赵佶这边是暂时摆平了,可朱伯才那关也不容易过。须知朱伯才是赵桓的老丈人,又是武康军节度使,是很强的一个臂助,赵枢自不能与他翻脸。这不想翻脸便得委婉,朱伯才倒也不笨,没说几句便明白了赵枢的意思。可他并不想这般轻松放过赵枢,便让小女儿朱凤英时常前往赵枢的庄园游玩。 于是乎,赵枢身边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小尾巴,还是个颇为麻烦的尾巴… 第六十四章 二女相争 年方十三的朱凤英其实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尤其是胸口的两团事物,更是颇具规模。只是她身材娇小,面容稚嫩,平日里又娇声嗲气,故而看上去还像个孩子。也不知朱伯才对她说了些甚么,她似是认定了赵枢。每日里只要有空,她便会到庄园里寻赵枢,哪怕只是呆坐在赵枢身边,她也显得十分满足。时间长了,众人也习惯了总是跟在赵枢身后的她。 可朱凤英并不仅仅是跟在赵枢身后,虽说她只有十三岁,但自小便学习针织女红,打扫厨艺。每次她到了,小卓子就会变得十分清闲。斟茶递水,洗笔磨墨,她都能一手包办,而且做的很好。尤其是茶艺,便是普通的茶叶,经过她的烹煮,也会变得清香可口,苦中带甘。每当赵枢坐在书桌前办公,她都会奉上一碗香茗,为他提神醒脑,而后便坐在一旁盯着他看。 其实赵枢也曾想狠下心肠将她赶走,可每当看见她默然欲泣的模样,赵枢的心便软了,若她真的哭出来,赵枢的心便恍如针扎。有时候赵枢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可惜,他两世都未曾谈过恋爱,并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甚么样的滋味。只知道有她呆在身边,心中便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当习惯成为自然,赵枢也不再排斥。看着朱凤英忙碌的身影,坐在书桌旁,握着书卷的赵枢,露出了莫名的笑意,似是开心,又似是幸福。若家中有个这般温柔听话,又很漂亮的小妻子,也是男人的福气。目送朱凤英拿杂物出了书房,赵枢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到了手中的书卷上。 “公子,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幸福与快乐总是短暂的,就在赵枢几近沉溺之时,小卓子跑进书房,使劲将他摇醒了。 “小卓子,你跟了我也有十来年了,怎地还是这般毛躁?”在沉醉中被人摇醒,赵枢自是有些不悦,他看着小卓子蹙眉问道:“出了甚么事,你竟是这般慌张?莫非有敌军打到汴京城外了?” “比敌军打来还严重!”小卓子急道:“丽卿姑娘与凤英姑娘快打起来了!” “啊?”赵枢愣了下问道:“她们怎么会打起来的?” “这谁知道,两人一见面,便如同天敌相遇!”小卓子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这幅模样还是学自赵枢。 “走,且去瞧瞧!”赵枢心下也有些着急了,连忙冲出书房。在他想来,陈丽卿武艺高强,若是伤了朱凤英便不好了。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这一刻,朱凤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是比陈丽卿还高些。 来到前厅,只见两个小萝莉叉腰站在院前。陈丽卿本是习武之人,生性刚强,她吊着眉角,瞪着眼睛,怒视朱凤英,那气势也似猛虎下山岗。而朱凤英也不甘示弱,她虽说柔弱了些,但也是武将家女儿,只见她怒目圆睁,昂首挺胸,将胸前那对伟器对着陈丽卿,硬是做出一副凶悍的模样,与前些日子在她家花园之中,护着朱琏那一幕相似。 眼见二女好像真要打起来了,赵枢走上前,蹙眉问道:“你二人想做甚么?” “枢哥哥(五哥)!”二女同时唤了一声,又相互怒视了一眼,冷哼一声后,将脑袋偏向一边,表情与动作是惊人的相似。 “两个小丫头片子!”赵枢看着两女,心中却十分温馨。曾几何时,也会有人因为他而吵架?他轻轻摇了摇脑袋,笑着说道:“若有什么矛盾,可找我来解决,何必在此争锋相对?若伤了和气,又当如何?” “枢哥哥,你与我评评理!”朱凤英一改前些日子的温柔,只是一副小辣椒的模样,叉着手道:“我娘说了,女孩子家当温柔贤淑,方得男子喜欢。这小娘貌丑凶悍,哪里值得人喜爱?再说了,我与哥哥乃是官家赐婚的夫妻,他日定能明媒正娶,又岂是她这个小野丫头可比?” 看着年龄不大的朱凤英,指着陈丽卿说是小野丫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小姑娘,赵枢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又转头看向陈丽卿,想看看她会如何说。可陈丽卿并不是个伶牙俐齿的,她只是看着赵枢,一脸委屈的模样。 见此情形,朱凤英脸上爬满笑意,又掰着手指道:“我娘还说,女孩子家须会针织刺绣,厨艺茶道,我虽不敢说精通,却也略有心得。看你这般模样,似是只会耍枪弄棒。便是做普通人家妻妾,都未必合格,还敢与我争抢枢哥哥?” “行了!”见朱凤英说的有些过分,陈丽卿都快哭了,赵枢叹道:“丽卿习武是我同意的,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休要再说,且去给我煮碗茶来!” “奴家知道了!”见赵枢似是有意偏帮自己,朱凤英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做了万福,还用挑衅的眼神看了看陈丽卿,转身便要离去。 “五哥喜欢这只小狐狸精,不疼丽卿了!”陈丽卿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虽比朱凤英大些,却也没大多少,追根究底,还是个小萝莉。见赵枢竟不帮自己说话,她流着泪,冲出了庄园。 “丽卿…”赵枢抬起手,唤了一声,可随即又将手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命途艰险,从没想过招惹谁,对陈丽卿的感情更像是兄妹。眼见陈丽卿哭着跑出去,他的心一阵揪痛,可他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无法自主,便长叹了一声,放任她离去。在他想来,长痛不如短痛,趁着陈丽卿还小,这段感情还比较淡,伤痛或许会少些。若他此生定要祸害一个女子,也绝不希望是陈丽卿。 “枢哥哥,你怎地不去追?”看到赵枢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有不舍,还有忍痛割爱,朱凤英十分不解,她看的出来,赵枢很喜欢刚才那个唤作丽卿的女孩,她与陈丽卿相争,也不过是想确立自己大妇的地位,从没想过将其赶走。在她娘的教条里,嫉妒可是七出之罪,她可不想做个妒妇。 不得不说,宋代女性甚是大度,这还没入门,便开始给夫君张罗着纳妾了… 第六十五章 慧剑斩情丝 听了朱凤英的问话,赵枢转过身来,笑看着她好久,突地说道:“你也回去罢,勿要再来此处了!” “为甚么?”朱凤英洋溢着笑容的脸庞突地一滞,不可思议的说道:“若是我有甚么地方做错了,你可以提,为何要赶我走?” “你没错,是我错了!”赵枢微笑道:“我本以为推了爹爹的赐婚便没事了,不曾想朱将军竟是这般用心良苦。如今梦该醒了,曲亦终了,人自是到了该散的时候…” “甚么?你推了赐婚?”朱凤英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继而小脸一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带着哭腔问道:“我有甚么不好,你说出来,我改便是,为甚么要推掉赐婚?” “非是你的缘由,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已然推了赐婚!”赵枢叹道:“虽不知朱将军如何与你说的,可我并没准备这么早便成亲。” “我等得!”朱凤英道:“我才年方十三,便是等上十年,我也等得!” “可我等不得!”赵枢淡淡的说道:“这天下,这大宋将陷于战火,我要保护的东西太多太多,已护不住这许多人。我不想身在前方战场拼命,还惦记着身后有人需要保护。更不想自己的女人整日里担惊受怕,生怕有一天接到我的噩耗,失去亲人的痛,比刀砍斧锯更甚。有了这许多牵挂,我便不是我了,我也不能再肆意妄为。可若是不拼命,我在乎的一切都保不住,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朱凤英含泪道:“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将一切背都在自己身上!你只是肃王爷,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 “是啊,我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可我的哥哥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赵枢沉声道:“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便要保护哥哥,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皇帝之位,这是我的誓言,也是我的承诺!故而,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也不想伤害你。趁眼下尚未深陷,你且去罢…” “枢哥哥,我不要你的承诺,也不要你的保护,我愿意为你担心,做你的后盾!”朱凤英脸色一整,刚烈的一面再次浮现,她脸上虽是布满泪痕,却硬挤出个笑脸道:“我相信便是刚才离开的那个小娘子,也会赞同我的话!” “你怎地就不明白呢?”赵枢按着额头道:“眼下这个关头,凡是与我宋赵皇室有关联之人,恐怕都没甚么好下场。你家中已然有了一位,何必连你也陷进去?” “我已然陷进去了,想离开谈何容易?既然有了一个,又岂会在乎多一个?”朱凤英倔强的抬起头望着赵枢,眼中满是坚定与执着,朱家女子都是这般外柔内刚,岂会被言语所动? “你还小,尚有的选,休要这般顽固!”赵枢轻抚了下朱凤英的头顶,似是吐出了一口郁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么多,可说出了这番话后,心中竟是畅快了许多。他微笑着站在那里,风拂过他的身旁,将他身上的长袍吹动,是这般的潇洒与洒脱。可在朱凤英眼里,却只剩下孤独与寂寞。 “我不是小孩子了!”朱凤英愣了一小会,突地打掉了赵枢轻抚她头顶的手,泪水再次涌出,双眼恨恨的盯着赵枢看了半晌,转头而去。 赵枢只是一声长叹,却不曾阻拦。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在自身危机尚未解决之前,却是不想将他人拖下水去。男人自要有男人的担当,若是他能抗住这一切自不必说,若扛不住又何必多一分烦恼与牵挂? 看着朱凤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赵枢蓦然转身,走回了书房。可当他端起茶碗,想要喝茶之时,竟发现茶水已然凉了。叫来下人,换上茶水,却再也喝不出往日的清甜,只留下满嘴苦涩。 “公子,你何必如此!”小卓子愈发诡异,突地出现在书房内,若非赵枢甚是熟悉他,还以为他练了甚么邪功,譬如葵花宝典之类的。 “你便不能正常些?”赵枢虽吐出了胸中郁气,可心情依旧不好,他狠狠瞪了眼神出鬼没的小卓子,训斥道:“若没事便去练功,或者去整理资料,在我面前晃个甚?我的事,你休要多言!” 小卓子毫不理会赵枢的愤怒,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公子,我与你相处十来年了,早已熟识你的性情,若是不在乎,你定然不会如此失落。既然在乎,又何必如此决绝,不仅伤了两位小娘子,也伤了自己!须知天予不取,追悔莫及!” “滚出去!”赵枢咬牙切齿的盯着在一旁呱噪的小卓子,本就不爽的心情,更加烦躁,他捏着拳头道:“再不出去,仔细你的皮!” “呃…”小卓子愕然的看了眼赵枢,连忙打了个躬道:“公子好好休息,小人不打扰了,这便出去!” “慢着!”赵枢心情不好,若继续一人独处,心情岂不更糟?他吩咐道:“将牛皋、杨再兴、罗延庆唤来,便说我要与他们切磋!” “是!”小卓子应了声,赶忙退了下去,生怕赵枢也找自己切磋。平日里,他们与赵枢切磋已然不易,眼下赵枢心情不好,下手自是没轻没重,万一挨上一下,岂非自讨苦吃?不过,小卓子倒也不是无情之人,唤来三人之时,也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赵枢为情所困,牛皋三人自是义不容辞。何为兄弟,便是在苦恼之时,陪你哭;开心之时,陪你笑;为了你的忧愁而伤神,为了你的开心而喜悦。只是切磋没问题,三人提出联手战赵枢。 心情郁闷的赵枢自是不曾拒绝,可他显然忘记了一件事。平日里,他对上罗杨二人,已处在下风,再加上牛皋,他又岂是对手?昔日虎牢关下三英战吕布,便如吕布这般强悍,也被三英打的落花流水,何况他还不如吕布?在三人交替掩护攻击之下,他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八十回合后,被牛皋抢进怀里,一锏扫下马去。 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看着勒马而立的三人,赵枢心中的焦躁终于去了,只是他摸了摸跌得生疼的屁股,嘴里喃喃说了句:“挥剑斩情丝,还真他娘的疼啊…” 也不知是心疼,还是屁股疼… 第六十六章 杀上门来 挨了顿胖揍,赵枢的心情倒是好了起来,要不怎么说,人有的时候总是犯贱呢?将身上收拾妥当,赵枢神清气爽的唤上三个兄弟,回到中堂摆上酒宴。虽说焦躁消了,可他心中的失落还在,自当借酒消愁! 牛皋三人本就是无酒不欢的人,可赵枢立了规矩,军中不得饮酒,他们平日里吃酒的次数也少了。眼下有赵枢的批准,三人还不拼命的吃?也就是宋代的酒精度数低,若换上二锅头,他们早就醉了。 常言道:酒入愁肠愁更愁。赵枢吃着酒,竟丝毫没有醉意,甚至觉得越吃越清醒,却是让他十分郁闷,虽说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借酒消愁都不醉,只能说明酒太次了。他放下酒坛,来到屋外,看着夕阳坠落,心里却是空空如也。 “直娘贼,赵五郎给某家滚出来!”在赵枢望着夕阳愣神之时,突地一声大喝在庄园门口响起,接着庄园就乱了,又听得轰隆一声,远处扬起了一阵烟尘。只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那人顶盔贯甲,手持长枪,口里叫骂不休,赵枢认得这个声音,赫然是陈广。 “师…师叔?!”赵枢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不由惊愕的问道:“小侄不知有何得罪之处,却让师叔如此大怒?” “有何得罪之处?”陈广怒道:“我来问你,你对丽卿做了甚么?” “我甚么也没做啊!”赵枢突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应当不曾吃醉酒,便歪着头盯着陈广,却见陈广满脸通红,他不由在心中暗道:“难不成师叔吃醉了?” “你还不承认?”陈广勒住马头,将长枪一指道:“若甚么都没做,为甚丽卿会哭着回去?还说甚么狐狸精?” “呃…”赵枢陡然一滞,却又哈哈笑道:“原来是此事,师叔却是误会了。且先下马暂歇,待小侄细细说来如何?” “我才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你当我不知你那张嘴的厉害?丽卿自这里回去,便在房里哭到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随我去将她哄开心了,二是在你身上扎几个窟窿,绑你去。你自己选罢…”陈广眯着眼睛盯着赵枢,紧了紧手中长枪。 “我家哥哥好生与你说话,你却刀枪相向,莫非欺我家哥哥敬老不成?”没等赵枢回答,牛皋三人摇摇晃晃的拿着兵器自中堂出来,指着陈广便破口大骂。 陈广本就心中有气,见此情形,简直怒火中烧,他指着赵枢道:“我家丽卿两顿没吃了,你却在此吃酒取乐?今日不扎你几个窟窿,难消我心头之恨,看枪!” “老杀才,让牛爷爷来会你…”牛皋歪歪倒倒的举着双锏冲上前去,一招未过,便被挑落双锏,打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将刚刚吃下去的酒食全倒了出来。 “废物,就这等货色,亦敢在老夫面前猖狂?此次便教你个乖,免得下次被人杀了,都没处申冤!”陈广虽说愤怒,倒也还算有分寸,并没出手伤人。可看样子,牛皋须得吐上好一段时间了。谁让他胡吃海塞,装了那么多东西! “老杀才,竟敢伤我兄弟,让我来会会你!”见牛皋挨揍,罗杨二人岂能善罢甘休,没等赵枢制止,二人便冲了上去。若二人不曾吃酒,陈广自不是对手,可二人已然喝的有些迷糊,眼下虽说强行清醒了些,可手上脚上尚不曾恢复力道,又岂是陈广的对手?没两下,二人也被打翻在地。 “倒是有些本事,可惜贪杯误事!”陈广冷笑了一声道:“赵五郎,你可曾选择好了?是随我走,还是让我抓你走?” “师叔请我去,我岂会拒绝,且让我收拾一番,可否?”赵枢苦笑着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三人道:“这三个好歹是我兄弟,总要安顿下!” “速去速回!”陈广连揍了三人,胸中的怒火也消了不少,自知今日之事有些过分,可为了女儿也顾不得这许多。 安顿好牛皋三人,赵枢命小卓子牵来马匹,便随陈广而去。一路行来,转眼到了马行街。看着这熟悉的街景,他对陈广笑道:“师叔,我甚久没来马行街,不曾想这里倒是没甚么变化!” “这里怎会变化,能变得只有人!”陈广乜斜了赵枢一眼道:“想当年,有人最疼丽卿,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可眼下不知为了甚么人,竟将丽卿惹得这般伤心,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新人胜旧人…” “师叔啊师叔,你误会我了!”赵枢没奈何的摇了摇头道:“也罢,待到了地方,再说罢…” “也好,我倒要看看你那张巧嘴,能否说出花来!”陈广眼珠一瞪,倒是有几分气势。 二人来到陈宅,陈广打开大门,便将赵枢引到了陈丽卿房前,轻敲着房门道:“女儿,我将那臭小子唤来了,你且开开门,若有甚么怒气,遮莫往他身上发。若他有半分不从,且看爹爹不拆了他的骨头!” “爹爹,让他走,我不想见他!”陈丽卿躲在屋内嚷了句,便没了声息,却让陈广焦急不已。 “臭小子,你若不能将我家女儿哄出来,休怪老夫不讲情面!”陈广心下一急,却拿赵枢撒气,一把便揪住了赵枢的衣领。 赵枢也不反抗,只是长叹了一声道:“师叔,丽卿,你我认识甚久,自当知道我是甚么人。实话与你们说,我乃当今官家第五子,官拜检校太尉,封号肃王的便是!我也知道丽卿的心思,可我的亲事须得当今官家做主。想做肃王妃,师叔至少也得是个节度使!总不能让丽卿做妾罢…” “这…”陈广愣住了,他本以为赵枢出身高贵,是嫌弃陈丽卿的出身门第,却不曾想过,赵枢根本是陈丽卿高攀不起的,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早知如此,我便是强逼,也得让丽卿多学些针织女红,厨艺茶道。眼下这般,又如之奈何?罢了罢了,五郎,都是我的错,你且去罢…” “师叔,对不住了,我没想过事情会成这般!”赵枢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去。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背对着房门说了句:“做夫妻又岂是做我妹妹可比?做夫妻,你只能做个妾,没名没分的。可做我妹妹,你却是个公主、郡主,他日自有疼爱你的夫君…” 第六十七章 真情难断 赵枢说完便要离开,他身后的房门却在此时哐当一声打开了。陈丽卿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口,突地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并用脸贴在他的背后上,带着哭腔道:“甚么名分的,我自不在乎。不论你是肃王,还是乞丐;无论是为奴为婢,还是做妻做妾,我都不在乎,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赵枢没有回头,只是将脑袋仰起,强忍着眼眶中的热流,沉声道:“既是我在乎的人,自当保护周全,否则岂不是说我无能?” “五郎,这等负担,你不觉得太沉了些?”陈广也被赵枢的胸怀震住了,须知赵枢所有在乎的人中,可是包括了太子与皇帝。若是想使这二人周全,几乎等于将整个大宋纳入庇护之中。 “是有些重,可不得不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赵枢转过身,长叹了口气道:“眼下大宋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四方反贼骤起,北方外族蠢蠢欲动,可我家爹爹不求安稳,还野心勃勃的想要收复幽云。前两年与金人签了海上盟约,近日又想与金人联手灭辽,却不知这完全是与虎谋皮之举。想来用不了多久,我便要上战场了,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 “朝中那么多的武将、谋臣,又何须你个堂堂王爷上战场?”陈丽卿不解的看着赵枢,大宋自立国以来,似是除了太宗赵匡义以外,便没有带兵上战场的王爷了。 “朝中的武将、谋臣?”赵枢哈哈笑道:“若是那些人管用,老天也不会让我来了!或许老天将我丢来大宋,便是要我承担这一切。即便我想躲,也未必能躲掉!若真让我躲掉了,估计我离死也不远了!” “这…”陈丽卿死死盯着赵枢,眼中闪烁着精光,突地她展颜一笑道:“既是上天让你来此,也是上天让你遇见了我!五哥,你可知道,当日第一次见你,你给了我一顿饱饭,又毫不嫌弃的将我抱在怀里,便将我的心一同拿去了!” “呃,早恋是很不好滴!”赵枢尴尬的抓了抓脑袋道:“那时候,你似是只有五岁!” “你还不是只有六岁!”陈丽卿笑靥如花,似是想起了初遇时的甜蜜,不由感叹道:“一晃十载,你我都长大了!” “怎地生出也似七老八十般的感叹?”赵枢笑看着陈丽卿,轻抚着她的秀发道:“我背负了太多,若跟着我,未必会有幸福,眼下后悔,还来得及!” “此情此心,此生不悔!”陈丽卿脸色一整,却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赵枢道:“五哥且放心,小妹也习得一身武艺,绝不会拖你的后腿。便是上阵杀敌,小妹也毫不含糊!” “唉!”赵枢叹道:“说不得他日真需你上阵杀敌!” “小妹愿为哥哥做任何事!”陈丽卿猛扑进赵枢怀中,仰头问道:“哥哥不会再拒绝小妹了罢?” “让你伤心一次也就罢了,又怎舍得再伤你一次?”轻拥着陈丽卿,赵枢脸上满是柔情,眼中充斥着满足,心里徜徉着温馨,他恨不能永生永世的抱下去。 二人相对无语,眼里只有对方。相拥甚久,陈丽卿突地问道:“那哥哥庄园里的狐狸精又当如何?” “甚么狐狸精?”赵枢眉头一蹙,似是明白了甚么,不由哑然失笑道:“不曾想你还是个小心眼。连你都被我赶走了,我又如何会留下她?” “若她又回来了呢?”陈丽卿似笑非笑的说道:“五哥,奴家看得出来,那小娘甚是爱你,当是没那么容易打发!” “爱我?”赵枢摇了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她本以为官家会将她赐婚于我,才来我庄园上。我已将此事与她说明,想来她不会回头了!” “若她回来,哥哥休要再拒绝了!”陈丽卿笑道:“喜欢便是喜欢,正如那飞蛾,明知火是危险的,还是愿意扑上去。似哥哥这般优秀的男子,怎会不招女子喜欢?那小娘既能得官家赐婚,必是达官贵人家子女,哥哥接纳她,也能得个臂助!” “若她果真回来,我便依你所言!”赵枢随口敷衍了句,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记得朱凤英也是,宣示了主权后,便想帮他追陈丽卿,眼下竟是反了过来。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只见站在一旁的陈广突地将一张老脸凑了上来,问道:“你等可是忘了些甚么?” “呃…”赵枢也回过神来,连忙唱了个肥诺道:“拜见岳父大人!” “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却是真的,只将陈广咳的满脸通红。喘息了好半晌,他才摇头道:“你还是唤我师叔罢,突地改口,我甚难习惯!” “师叔,瞒了你甚久,还望你原谅则个!”赵枢放开陈丽卿,掀起袍脚,行了个跪礼。 陈广倒也没有制止,待赵枢磕完头,他才伸手相扶,口里却是说道:“老夫亏大了,好容易养大的女儿,竟被你这般轻松便骗去了,亏了亏了…” “师叔哪里话,丽卿还是你女儿,可我也成了你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当是赚了才对!”赵枢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你看我身强体壮,臂弯有力,将丽卿托付给我,自是最好的选择!” “唉,便是不成又待如何?女大不中留,儿大不由娘!”陈广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轻轻嘱咐道:“五郎,丽卿是个单纯的姑娘,你须得好好待她,勿要负了她!” “师叔放心,小婿醒的!”赵枢笑道:“师叔,既是丽卿跟了我,你也随我一同去罢,住在庄园里,我也好照顾你们。” “唉…”陈广叹了口气道:“我就这么个女儿,眼下却是跟了你,我若不随你去,还能怎地?你和丽卿且先回去,我收拾一番,便会跟上你们!” 听了此话,赵枢便留下陈广在家中收拾,只带着陈丽卿往庄园而去。可他不曾想到,刚到庄园门口,便看见牛皋三人站在那里,似是正在等他… 第六十八章 痛并快乐着 与陈丽卿共乘一骑回到庄园,搂着温香软玉似的娇躯,闻着少女身上散发的处子幽香,赵枢心里甚是满足,似是有种初恋的感觉,令他在不知不觉中陶醉,险些如李清照诗词所言:沉醉不知归路。 可回到庄园,看着门口一溜排站着牛皋三人,赵枢心中便有些不爽了。他搂着陈丽卿的模样,被人看在眼里,岂不是很没面子?看了看蜷缩在自己怀中,羞红了双颊的陈丽卿,他有些恼羞成怒的叫道:“直娘贼,尔等不在屋里吃酒,在此作甚?莫不是几日不曾收拾尔等,皮痒痒了?” “呃…”牛皋三人齐齐一愣,却没有说话。三人都是莽夫,哪有甚么眼力劲,自是不知赵枢为何发脾气。可三人也顾不得这许多,只是对着赵枢拼命打眼色,搞的赵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三人吃多了酒,正发癔症呢。 “这般挤眉弄眼的作甚?有话直说便是!”看着三人搞怪的模样,赵枢实是忍不住道:“这位是你们的嫂嫂,没甚么须要瞒着她的!” “拜见嫂嫂!”三人闻言连忙唱诺行礼,又见赵枢故作大度,只得摇头道:“哥哥既是这般说,且自己进去瞧罢…” “到底何事?弄得这般神神秘秘,不知所谓!”赵枢对此三人已然无语,便跳下战马,又将陈丽卿扶了下来,二人携手走进庄园。牛皋三人却是不曾离开,只在远处吊着,脸上露着莫名的笑意,似是有些奸诈。 赵枢与陈丽卿牵着手,十指相扣,缓缓走入中堂,可刚走到门口,二人脚下突地一滞,只见中堂内坐着个小娘子正在品茶,赵枢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凤英,怎地是你?你不是走了么?” “枢哥哥,你回来了?”坐在中堂内的小娘子正是朱凤英,她看见赵枢回来,连忙起身相迎,可听了此话,再看着一旁的陈丽卿,她不由撅起嘴,指着陈丽卿道:“你有了她,自是不想再看见我,若是觉着我碍事,我走便是!” 女人与女人之间,往往表现的同性相斥,实际上是心有灵犀。只有明白对方的心意,才会感觉到敌意,特别是对同一个男子有情的女子之间,往往敌意是最浓的,相互间也是最了解的。见朱凤英果真回来了,赵枢或许有些惊讶,可陈丽卿却在意料之中。她知道自己与赵枢的身份相差悬殊,早存着留下朱凤英的打算了。 见朱凤英转身欲走,陈丽卿连忙上前拉住她,笑道:“妹妹,休要这般,你当知哥哥不是这个意思。” “你…”被陈丽卿拉住,朱凤英顿时一愣。在她看来,此时的陈丽卿应当高傲的向她示威,而不是好言相对,毕竟二人不是朋友,而是情敌。 “妹妹无须惊讶,似哥哥这般优秀的男子,又岂会只有一个女子喜欢?与其让别的狐狸精勾搭了去,还不如便宜了妹妹,至少妹妹是真心喜欢他,而不是看中了他的地位!”陈丽卿轻抚了下额角的发梢,温婉一笑,浑不似往日的冲动与鲁莽,倒有了一丝成熟女子的韵味。 见此情形,休说赵枢与朱凤英愣住了,便是在屋外的三人也是一阵惊愕。三人本想来看笑话,却不曾想到,早晨还斗的也似乌眼鸡一般的二女,晚上竟能够和解。而主动和解的人,竟是性格冲动鲁莽的陈丽卿。 “真不愧是哥哥,还有这般手段,若俺老牛有这本事,想来便不愁讨不着媳妇了!”牛皋似乎对赵枢能让两女握手言和甚为佩服,不由出口赞叹,可他的嗓门如同惊雷,这一下不仅将堂内三人惊醒了,还把赵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速走!”见赵枢望来,罗杨二人毫无义气的丢下牛皋便跑,牛皋反应慢了半拍,待他想走,已是晚了。 只听赵枢叫道:“牛伯远,明日清晨为兄要与你单独切磋武艺,便暂定一个时辰,若你还在屋外偷听,就让你去肃王卫训练一月!” “哥哥,小弟知错了,这便走了,休要罚我!”牛皋闻言,连滚带爬的跑出好远。肃王卫的训练虽说辛苦,却也不算甚么。可若是真要连续训练一月,便有一月出不了军营,以他的性格,不说被憋死,也会馋酒馋死! 看着屋外狼狈奔逃的牛皋,陈丽卿与朱凤英相视一笑,朱凤英拉起陈丽卿的手道:“姊姊,小妹早间多有得罪,还望原谅则个,勿要记在心里…” “妹妹言重了!”陈丽卿轻轻拍了拍朱凤英的小手,笑道:“妹妹说的没错,奴家生性冲动鲁莽,平日里又喜好舞枪弄棒,日后哥哥的起居,还须妹妹多多用心…” “这是自然,又何须姐姐嘱托!”朱凤英看着赵枢道:“这个冤家,能得姊姊这般可人儿,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停停停…”见二女竟开始相互恭维,赵枢满头冷汗,便将对陈丽卿说的话,又对朱凤英说了一遍,以免朱凤英来日后悔。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盖世英豪?悔叫夫君觅封侯,也须得封侯之后才会发生。在朱凤英这个年龄,正是仰慕英雄之时,听了赵枢的话,她不仅没有心生悔意,反而更加坚定。 看着朱凤英的眼神,赵枢便知道了她的心意,不由叹了口气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两位娘子如此惠赐,让我情何以堪,又何以为报?” “那便今生以身相许,来世做牛做马咯!”朱凤英嘻嘻一笑,露出了少女的娇憨,她与陈丽卿一左一右抱住赵枢道“此生能与哥哥相遇,便是我们的福气,又何须报答?枢哥哥却是看轻了我们…” “也罢,是我的错!”赵枢将二女搂进怀里道:“明日,你二人随我入宫,我请爹爹赐婚!凤英为肃王妃,丽卿为肃王侧妃!” “这怎么可以?”朱凤英道:“枢哥哥认识姊姊在先,与姊姊两情相悦亦在先,我怎可后来居上?” “妹妹,无碍的!”陈丽卿笑道:“姐姐出身寒微,须做不得正妃,免得让人小看了哥哥。你出身富贵,正是哥哥良配!” “姊姊…”见陈丽卿这般为赵枢考虑,朱凤英心里感动,竟是说不出话来。 赵枢见状却是笑道:“管他正妃侧妃,不过是个名号,在这个家里,须得我做主,你二人一般大小,只以年龄相叙,否则家法伺候!” “我们知道了!”二女同时应了声,又同时问道:“哥哥说得家法是甚么?” “便是…”赵枢拉长了声音,眼珠一转,在二女屁股上轻轻拍了下,又捻起手指道:“早就想试试了,手感真不错,以后这便是咱家家法…” 一句话说的二女娇羞不断,粉拳不止,最后二女见赵枢似是不甚在意,便相视一眼,同时在他腰间捏起一块嫩肉,拧了个一百八十度,痛的他差点跳起来,可心中却充满了甜蜜,或许这便是痛并快乐着… 第六十九章 求赐之变 翌日,赵枢便带着陈丽卿与朱凤英进了皇宫,向赵佶求取赐婚诏书。作为男人,最忌拖泥带水,婆婆妈妈。以他的心性决断,又岂会迁延耽搁?来到延福宫,等到赵佶召唤,他便带着二女进了大殿。进殿一瞅,人还挺齐全。赵佶坐在上首,赵桓、赵楷则分列两旁,还有十来个大臣左右依次而立。 赵枢是个没心肺加胆大的,平日里又常见这般情形,倒也无甚,可二女便有些紧张了。最紧张的还是陈丽卿,她出身低微,连大户人家都很少见,何曾见过皇宫这般庄严肃穆之地?只好低着头,拉着赵枢的衣角,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五郎,今日怎地想起爹爹来了?”看到赵枢领着两女进殿,赵佶一扫脸上的忧虑,硬是挤出个笑容,颇为和蔼的问道:“这两个小娘子是谁?” “这是孩儿给爹爹找的两个儿媳妇,既漂亮,又可爱,孩儿想请爹爹写道赐婚诏书!”赵枢笑指着两女道:“其中一个便是爹爹曾想赐婚于我的朱凤英,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才之女,另一个却是禁军教头陈广之女陈丽卿!” “哦?”赵佶笑问道:“你想让爹爹赐婚于谁?” “自是两个都要!”赵枢蹙眉道:“若是只赐婚一个,我全带来作甚?” “赐婚两个?”赵佶也疑惑了,不由眨着眼睛道:“虽说我封了你为肃王,却也只能娶一个肃王妃,这两个又让我如何赐婚?” “自是一个肃王妃,一个肃王侧妃了!”赵枢笑道:“还请爹爹不吝,多谢几个字罢!” “荒唐!”赵佶尚未说话,只见一个五十余岁,面白无须,圆脸阔耳的大臣走出队列奏道:“启禀官家,凡赐婚旨意,皆有定制。区区侧妃,乃妾也,妾通买卖,与猪狗牛马无异。便是肃王爷想抬举她,给个封诰,报宗人府收录即可,又如何能请官家赐婚?此乃有违礼法之事,不可不察!” “这…”赵佶闻言脸上笑容一滞,颇有些不悦的看着那个大臣,却也没有出言反驳。那位大臣说的是礼法,便是皇帝也不好故意违拗。 赵枢听得此言已然不悦,再看见陈丽卿脸上露出失落之色,心中更是忿忿,他自与官家商讨,和他人又有甚么关系?偏生此人不知好歹,不仅出言反对,还说的如此难听。火上心头,他将眼睛一眯,问道:“这位大人,我大宋律例中,可有你刚才说的那一条?” “自是没有!”白脸大臣道:“此乃礼法…” “关我屁事?”赵枢嗤笑道:“我只守大宋律法,至于你说的礼法,与我何干?凭甚么要强加于我?切记,某乃武人,若你再敢胡说八道,且小心某家的拳头!” “你…”白脸大臣指着赵枢训斥道:“你身为皇子,当以身作则,岂可蔑视礼法?武人更要遵守礼法,须知太祖曾言,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武人则是被治理的一方!” “原来如此!”赵枢呲着牙,走到白脸大臣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问道:“某是王爷,又当被谁治理?” “自是天子!”白脸大臣向赵佶拱了拱手,方才笑道:“武人自当为文人所制;王爷自当为官家所制,此乃大宋之制,便是肃王也不能违拗!” “好一张伶牙俐齿!”赵枢抚掌笑道:“敢问大人姓甚名谁?” “下官王黼,承蒙官家不弃,被任命为特进、少宰!”白面大臣随意拱了拱手,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官职,脸上竟无丝毫敬意。 赵枢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第一次见王黼,自忖平日里也没得罪过此人,实是不解此人为何会与自己做对?他盯着王黼看了半晌,突地笑道:“王大人,此事当真如你所言,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王黼将胸口一挺,满脸刚正不阿,若非赵枢知道他乃是六贼之一,说不得便被他骗了。 “好,王大人果然刚直!”赵枢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挤出一副笑容道:“王大人,以后出门之时,小心石头木棒,地上有坑,更要小心贼人暗算!” “多谢王爷关心,汴京城乃大宋之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想来没那么多宵小。若真有人敢对下官不利,却也成就了下官不屈的美名!”王黼乜斜了赵枢一眼,眼中满是轻视与嘲讽,在他看来,赵枢这是黔驴技穷,只能出言威胁了。 “好好好!”赵枢怒极反笑,本以为手到擒来之事,竟生出这般波折,这王黼既是与他为难,他也不客气了,便拱手向赵佶道:“敢问爹爹,殴打朝廷重臣,是个什么罪名?” “这…”赵佶深知自己这个儿子脾气暴烈,更知道赵枢已是忍无可忍,可他也不明白,平日里乖巧的王黼,为何要这般刺激赵枢。疏不间亲,他自不会为了王黼亏待儿子,便笑着说道:“若是寻常百姓殴打大臣,自得重处,至于大臣之间的互殴,便得视情形而定…” 听了此话,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赵佶这是摆明了拉偏架,便是赵枢也没想到赵佶会这么说,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感动。他的这个爹爹,虽说最初有些不地道,这些年来对他真是不错。可眼下并不是感动的时候,他捏着拳头,满脸狰笑的走向王黼,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你…你想做什么?”王黼惊恐的发现,身边所有人都躲开了,便是赵佶也将头偏向了一边,他立时明白了赵枢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连忙叫道:“肃王爷,下官话不曾说完,稍安勿躁!虽说礼法上官家不可赐婚于侧妃,但若是你立下大功,赏无可赏,倒是可以加功于你的侧妃。到那时,官家便是赐婚,却也无人能出言反对了!” “奸臣便是奸臣!”赵枢心中冷哼一声,却一把揪住王黼的衣领道:“你刚才还说没得商量,眼下又让我立功,莫不是有何奸计,欲谋害我?” “下官怎敢,下官怎敢啊!”王黼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脸上满是谄笑,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道:“下官只是不知王爷性情急躁,否则早已言明,都是下官的不是!” “也罢,既然你道歉了,本王若是还这般小肚鸡肠,倒也让人笑话!”赵枢将手一松,王黼顿时松了口气,可没等他完全放松,一个拳头便在他眼前越来越大,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只听赵枢在他耳边道:“可本王的确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更不怕人笑…” 第七十章 奉旨剿贼 整个延福宫都被镇住了,那一拳不仅打在了王黼的脸上,也打在了众臣的心中。所有人都知道了肃王爷是个睚眦必报的,没事绝不要惹他,免得惹祸上身。便是与赵枢极为相熟的两女,也捂着小嘴,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唯有赵佶脸上满是笑意。 身为皇帝最怕甚么?一不是贪官污吏,二不是升斗刁民,更不是有才能的臣子,而是德才兼备,又善于结党钻营的臣子。若这等臣子还清如水,明如镜,为人谦卑,能力出众,深得人心,皇帝便得将他弄死,以防他夺权篡位。作为皇子或许会好些,可若遇见个贪恋权位的皇帝,也很麻烦。赵佶虽不是个贪恋权位的,但赵枢也不想被怀疑。 这些年来,赵枢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可为了避嫌,他接触的大多数是底层军官。而太子六率与肃王三卫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马,对拥有八十万禁军的皇帝来说,根本产生不了威胁。眼下,他将要与朱伯才之女结亲,自不能让赵佶觉得他的势力太大,最少在他能自保之前,不能让赵佶怀疑。 故而,赵枢表现的粗鲁不明,以及对礼教、文士很排斥。这样便会使大多数士大夫与他对立,甚至诋毁他。可凭着这些诋毁,却能赢得赵佶的信任。至少有人栽赃诬陷之时,赵佶不会相信。一个人有所图谋之人,怎会将自己弄得人缘极差?便是王莽在没篡位之前,也是极为谦卑的。 “够了,再打便要出人命了!”见王黼被打倒在地,赵枢还要上去踩两脚,赵佶连忙出言制止,虽说他很乐见赵枢与群臣的关系不睦,但他也不想让大臣被修理的太惨。王黼好歹是他简拔上来的少宰,相当于右宰相,若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多有碍观瞻。 “是,爹爹!”见赵佶出言制止,赵枢倒也不好继续动手,他瞪了王黼一眼,怒斥道:“看在爹爹面上,暂且饶过你。待出了宫,本王再拾掇你,也好教你知道,休说本王的侧妃不容小觑,便是本王家的猪狗牛马,也须得比你金贵!” “是是,王爷说的是,都是下官的错!”王黼捂着眼睛蜷在地上,还不得不说打得好,生怕赵枢心情不爽,再多给他几下,同时他也想靠这幅可怜相打动赵佶。奸臣若没有将坏事变成好事的本领,怎能混的风生水起?可谁也不曾看见,他眼中闪过的厉色。不过,很快他就会后悔与赵枢做对。 “哼!”赵枢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王黼,他还惦记着赐婚的事,便腆着脸对赵佶笑道:“爹爹,你瞧王大人都说赐婚之事可以通融,不如你先将赐婚诏书于我,待我立功,便不用封赏了!” “咳咳…”赵佶听了一阵咳嗽,这立功还有预支?他不由笑骂道:“你这惫懒厮,怎生得这般泼皮性子,预支却是休想,且想想如何立功罢…” 赵枢苦着脸道:“爹爹,你这不是为难孩儿么?难不成孩儿立不下功劳,便不成亲了?到那时,耽误了儿子不说,连孙子都耽误了。岂不是误了爹爹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雅兴么?” “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赵佶喘着粗气,哭笑不得的说道:“为父不怕,且不说为父还有大郎、三郎,便是六哥儿也不比你小多少。为父还怕将来孙子多了,抱不过来呢!” “好吧,爹爹赢了!”赵枢耷拉着脑袋道:“爹爹有何事须得孩儿去做,也好让孩儿立下功劳,早日成亲!” “你小子立功便是为了成亲?”赵佶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个没有大志的,为父没事给你做!” “爹爹须不是欺负孩儿?”赵枢将眉头皱成个川字,苦着脸道:“哥哥们各有职司,爹爹不让他们立功,偏生来为难我?孩儿除了一身武艺外,也没别的本事了,若不然让孩儿与爹爹做个侍卫?” “为父可用不着你这么大谱的侍卫!”赵佶摆了摆手,又想了半晌,方才笑道:“虽说侍卫用不着你,可你也顶着检校太尉的职司,便去殿前司做个都指挥使,如何?” “自是不好!”眼见赵枢又要增加势力,恽王赵楷急了。如今太子麾下已然有三万人马,又与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才结亲,若再有殿前司的人马,他还如何与太子相争?几万人马对赵佶来说不算甚么,对他却是巨大的威胁。 为了削弱太子的势力,不仅不能让赵枢的势力再扩大,还得想办法消减赵枢麾下人马。赵楷眼珠一转,心中倒是有了个注意,便笑问道:“五哥儿,你是否真想立功?” “那是自然,若能为爹爹分忧,也是做孩儿的一片孝心!”赵枢拍着胸口做豪迈状,眼睛却是眯了起来,他可不认为赵楷会有甚么好心。 得了赵枢肯定的回答,赵楷向赵佶拱了拱手道:“爹爹,五郎想立功,眼下不正有个机会?太行山上聚了一伙贼人打家劫舍,约有万余,搅得四邻不得安生,爹爹也为之头疼。五郎麾下有肃王三卫,也是万余人马,正与太行山贼人相当,不如爹爹再调拨一支人马,命他前去征剿。待他得胜归来,爹爹也好赐婚于他!” “不可!”大臣中又有一人越众而出,对着赵佶躬身道:“官家,肃王虽说武艺高强,但上阵杀敌却不是儿戏,动辄攸关万余士卒性命,还须派能征善战之将方可!” “谅区区草寇有何本领?以肃王尊贵之身,麾下士卒之精锐,定能手到擒来!”赵楷看了与自己唱反调的大臣一眼道:“孩儿听闻宗大人通晓军事,若官家担心五郎初次上阵力有未逮,何不派他随五郎出征?想来定不负爹爹厚望!” 赵佶招来大臣便是商议太行山贼寇啸聚扰民之事,那些贼寇虽说只有万余,但太行山临近汴京,若猝然发难,麻烦却是不小。听了赵楷的话,他也颇有些意动,便向赵枢问道:“未知五郎意下如何?” 赵枢等的就是领兵出征的机会,赵楷自作聪明,却不知他早想拿山贼训练肃王三卫。没见过血的兵,永远算不上精兵。见机会来了,他连忙拍着胸口道:“爹爹,孩儿习武读书,便是想保家卫国,既然太行山贼寇横行,孩儿怎能坐视不理,还请爹爹下旨,让孩儿出征…” 第七十一章 宗泽 “好好!五郎有此报国之心,为父心中甚慰!”赵佶抚掌笑道:“太行山贼寇横行已久,困扰我多时矣。本想让高俅率兵出征,可那厮病了数月,尚未痊愈。而童贯又在西北与辽人对峙,无法抽身前来。朝中武将甚多,竟无帅才与我分忧。更让我为难的是出兵多寡,带兵多了,徒耗粮饷,带兵少了,又难以成功,实是令人烦忧。幸得五郎自告奋勇,不知你又需要多少人马?” “兵贵精,不在多!若照爹爹所言,贼人只有万余,孩儿带上肃王三卫,再请爹爹调拨一万精锐,以为策应与后援,并令当地官府配合,想来便足够了!”掐指算了下兵力,又对比了下战力,赵枢为了保险,便将人数翻了一倍。想来以两万精锐士卒,定能击败万余乌合之众。 “两万人?”赵佶点了点头,心下甚是满意。他曾私下里问过几个将领,都表示若无十万人,则不能取胜,他实是不明白,区区万余反民,为何要十万大军。虽说禁军有八十万人马,但也不是任谁问他要十万人马,他都能放心的。万一领军之将心存歹意,十万人马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爹爹,只给士卒怎么够,还需给五郎找个帮手!”见赵枢真要出兵剿贼,赵桓却是急了。贼人凶猛,万一赵枢有个不测,该如何是好?他连忙躬身道:“爹爹,五郎再厉害,也是初次上阵对敌,你让他主持如此大战,又岂能放下心来?须得再安排个能征惯战的将军助他一助!” “这…”赵佶犹豫了下,若说文臣,他倒是知晓,可朝中能征惯战的将军,他知道的还真不多。官职高的,早已出征,官职低的,他又不放心。想了半晌,他才蹙眉问道:“朝中还有哪位将军,可助五郎?” “回禀爹爹,孩儿倒有二人推荐!”赵楷笑道:“童贯将军有二子,唤作童文、童武,自幼受其父熏陶,也参加过几场大战,还是与辽人之战,想来定能胜任!” “童文、童武?敬谢不敏了!他爹都不是甚么能征惯战的将军,儿子又能强到哪里去?”赵枢心中一阵腹诽,连忙拱手道:“爹爹,童家兄弟或许受了童贯将军的熏陶,可孩儿领兵出征,只需有个人提点即可。童家兄弟当是斩将立功之才,来助孩儿,岂非大材小用?刚才三哥儿不是说,宗大人颇通军事,便让他随孩儿一同前去,想来定能出师大捷!” “也好!”赵佶点了点头道:“宗泽乃县尉出身,倒也是个知兵的,只是不知宗大人可愿意助肃王一臂之力?” “老臣愿往!”方才出言反对赵枢出兵的大臣,又走出了队列,他深深看了赵枢一眼,脸上满是无奈。 “宗泽?他便是宗泽?”赵枢眼神一凝,心下大喜。他前世便曾听说过宗泽大名。只是他还没到大宋,宗泽已是朝廷官员,想笼络却是不能。本来武举过后,他想通过岳飞前去拜访,可宗泽连岳飞都不肯见,说是须得避嫌。眼下,终是见着真人了。 仔细打量了宗泽一番,但见:狮口阔鼻,高额大耳,脸盘方正,皮肤略黑,颌下长髯飘逸,眼中精光闪烁。八尺身躯微显佝偻,一双虎掌满是沧桑。虽不说威风凛凛,却也是正气昂扬。唯有脸上布满的皱纹,诉说着此人坎坷的一生。 “见过宗大人!”赵枢抱拳行礼,脸上满是严肃,全不似往日的轻佻,看得众人一阵惊愕,便是赵佶也满脸错愕,浑不知缘由。须知赵枢对这位名臣的敬仰,不仅仅是他忧国忧民的情怀,更是他顽强不屈抵抗金人的坚毅! “下官区区东京留守,岂敢受肃王爷之礼,折煞下官了!”宗泽连忙避开还礼,心下却是极为感动。自打他当官以来,便不受人见待,就连科举之时,也由于直言时弊,被考官厌恶,大好才华只落得个同进士出身。见赵枢身为王爷,竟如此礼遇自己,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知己之感。 “大人休要这般,我非敬你之爵,只是敬你忧国忧民的情怀,以及刚直豪爽的性情!”赵枢行完一礼,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他大大咧咧的走到宗泽身旁笑道:“说来我还受过宗大人的恩惠,须得当面拜谢!” 宗泽听了赵枢的话本是感动,可听了后面的话却是不解,不由笑问道:“下官与王爷不曾相识,怎会对王爷有恩?” “宗大人可曾记得岳飞?”赵枢微微一笑道:“岳飞的义父正是我拜的师父,他乃我家师弟!” “王爷所说,莫非是相州汤阴武举举子,岳飞岳鹏举?”宗泽恍然大悟道:“下官为国选材,自当尽心尽力,若是因为照顾了个举子,而受王爷嘉奖,却是惭愧…” “非也非也!”赵枢摇头笑道:“若仅仅是照顾了岳飞,又怎会与我有关?若是徇私枉法,包庇抬举,我第一个便饶不过你!我说的是大人在武举开考之前,曾送了个食箩与岳飞,我当时也在,却是没让我饿着肚子比武!” “原来如此!”宗泽闻言却是哑然失笑道:“区区一个食箩,又算得甚么大事,竟让王爷惦记至斯,还在朝堂上说起,直让下官惭愧…” “宗大人此话差矣!”赵枢正色道:“虽说只是个食箩,却能看出大人为国荐才之心,无论事情大小,有此心者,便当受到嘉奖!不积小流,何以成江海?更何况,一饭之恩也是恩惠,若在关键之时,一碗冷饭,也是可以救命的!” “王爷谬赞,愧煞下官!”宗泽歪着头拱了拱手,道了声惭愧,脸上的愁苦却是消了不少。对赵枢的感观也好了很多,至少他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赵枢见状连忙趁热打铁道:“宗大人,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眼下爹爹命我剿贼立功,须得大人相助。还望大人勿要嫌我愚鲁,助我一臂之力!” “王爷如此抬举下官,下官岂敢不竭死效力!”宗泽听了赵枢的话,赶紧抱拳唱诺,只是脸上又泛起一丝忧愁。他看着赵枢动了动嘴,最终也没有说话,却让赵枢心中笼起一阵阴霾… 第七十二章 军情有误 商定了出兵之事,赵佶脸上的忧愁突地不见了,他本就是轻佻之人,自不会压抑自己的心情。仔细询问了两个儿媳妇的出身,以及家中状况,又与众人说了会笑,他感觉有些乏了,便让众人散去。 出了延福宫,赵枢叫上了宗泽,想回庄园商讨下出兵事宜,不曾想尚未走远,又被赵桓拉住。二女与宗泽本想先行离开,可赵桓也是要商谈出兵之事,怎会放宗泽离开?无奈之下,几人只得一同去了太**。至于二女,就算是认认门。 来到太**,赵桓招呼几人安坐,并命人奉上茶水。若在别人面前,他或许还会摆一摆太子的架势,可在自家兄弟面前,他便十分随和了。连带着宗泽,也被特别照顾,直感动的差点流下泪来。赵桓见状心中暗笑,却也没有多说,谁让自家兄弟的性命与宗泽息息相关呢。 男人商量战事,女人自不好留下来旁听,虽说在赵枢眼中,男女是平等的,可赵桓与宗泽却没有这般意识,便想让陈丽卿与朱凤英稍稍离开一会。朱凤英出身将门,自是明白二人的意思,就想拉着陈丽卿出去。可连拉了几下,陈丽卿都没有动。 见此情形,赵桓与宗泽皱起了眉头,可二人总不好训斥陈丽卿,毕竟她是赵枢的女人,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只得将目光看向赵枢。赵枢本不想瞒着二女,可想了想,又觉得将二女拖进战争并不好,便笑着说道:“丽卿,你与凤英且去太**内游玩一会,我与大哥、宗大人商量完,便去寻你们!” “奴家不走!”见赵枢也劝自己离开,陈丽卿流下泪来,带着哭腔道:“都是奴家不好,若非奴家缠着五哥,便不会有此事…” “与你何干!”赵枢最怕女人哭,特别是自己的女人,他看着泪流满面的陈丽卿,不由苦笑道:“我早已说过,用不了多久便要上战场,你又何必将错归咎到自己身上?” “不!”陈丽卿倔强的说道:“若非是奴家,五哥便是要上战场,也不会这么早,这都是奴家的错!奴家也习得一身本领,也能驰骋战场之上。五哥既是为了奴家,奴家自当陪在五哥身边,哪怕是…也要一同…” “呸呸呸…”虽说陈丽卿没将死字说出,可赵枢依旧佯怒道:“甚么乱七八糟的,区区贼寇,不过万余人马。待肃王三卫一至,便成齑粉,有何好担心的。且等我立功受赏,娶你过门。休要在这里胡闹!” “也罢,便让她留下罢…”见陈丽卿这般情深义重,赵桓心下也颇为感动,他与宗泽相视一眼,方才说道:“其实此次出征,并非如此简单。若只有万余贼人,王黼等辈又怎会上报给官家?其实是太行山强寇进犯,仅先锋便有三万…” “甚么?三万先锋?!”陈丽卿闻言大惊道:“肃王三卫仅有万余人马,便是加上官家调拨,也只有两万人马。以两万之众,击三万贼军,甚是凶险,大哥当时怎地也不制止?” “如何制止?”赵桓苦笑道:“我早已说了,可爹爹并不相信,再者说,这些贼人来犯,总得有人前去。我本想主动请缨,却被五郎拔了头筹!你且放心,我麾下太子六率尚有两万精锐,带兵的又是史文恭、杨志,自不会让五郎有半分危险。以三万精锐对三万乌合之众,定能大破贼寇,得胜返朝!” “怎地是三万?不是四万么?”陈丽卿没理赵桓的安慰,只是掰着手指算道:“官家调拨一万,肃王卫一万,太子六率两万,怎会只有三万人马?” “官家那一万人马,应当是用来算计老夫的!”宗泽叹息道:“老夫上书官家,反对朝廷连结女真攻伐辽国,被贬提举鸿庆宫,近日正想上表辞官,却被唤来商议出征山贼之事。在肃王到来前,那恽王与王黼在明里暗里挤兑老夫。指望老夫受不得激,应下这勾当!故而,在老夫看来,这一万人马必是老弱病残,当不得大用,还是勿要指望了!” “直娘贼,这些人安敢如此!”赵桓闻言一拳砸在桌上,只将茶杯茶碗震落在地,发出一阵霹雳啪啦的响动。他满脸怒容的叫道:“不为国家社稷,只顾勾心斗角,五郎且去不得!我这便向爹爹说明此事,绝不能让你有危险!” “五哥,便听大哥之言,休要去了!”朱凤英也满脸担忧,陈丽卿已泣不成声,唯有宗泽死死盯着赵枢,不知在想些甚么。 “哈哈哈…”看着众人关心的眼神,听着耳边亲切的话语,赵枢突地仰天大笑。笑了好半晌,他才将脸色一整道:“区区五万贼兵,便将我赵五郎吓倒了,以后面对千军万马,我岂不是要哭?我的敌人将会一个比一个强大,若遇见这点困难便畏惧退缩,还是赵五郎么?丽卿,休要再哭。若是我听到此事,便是不为你,也会主动请缨!再者说,以我的武艺,若我想逃,谁能拦得住?” “肃王爷,壮哉!”宗泽拍案而起,大声说道:“自古以少胜多的例子多了去了,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少有兵少的战法。区区山贼,懂得甚么兵法战策?未战先怯,岂是我大宋的好男儿!” “说的好!”赵枢望着宗泽笑道:“只是委屈了宗大人,要与我这个愣头青一同赶赴战场。恐怕去了,就未必能回得来了!” “王爷说得哪里话,老夫已年过六旬,到头来还能见到王爷这般少年英雄,已然不枉此生!”宗泽站在那里,如山岳渊峙,脸上的郁气一扫而空,竟似年轻了二十岁。 “唉…”赵桓叹了口气道:“五郎,我知你性格倔强,一旦决定,便无可改变。做哥哥的也不再劝你,只望你安然归来,勿要大意!” “哥哥放心,小弟醒的!”赵枢笑着应了句,又转头看向二女,突地向赵桓说道:“哥哥,战场上瞬息万变,小弟虽有自信,却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若小弟真有个好歹,且为我照顾丽卿与凤英,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罢…” 第七十三章 兄弟情深 “不!”听了此话,朱凤英忍不住叫嚷了出来,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向外流淌。虽说赵枢已然提前打过招呼,但她从来都不知道,看着心爱的男人奔赴战场,还有可能战死沙场,竟是这般焦虑与担忧。 儿时的记忆突地涌上了心头,她猛然想起,曾几何时,她曾亲眼看见娘亲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抱着父亲的战甲恸哭流涕,那日正是父亲一生之中最得意的一战。原来,母亲那晚的感觉,竟是这般揪心的痛! “凤英,休要这般,我只是提前做好准备而已!”赵枢叹了口气,将朱凤英搂紧,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幸得官家要一同赐婚,否则我真怕害了你。若我得胜归来,自不必多说,若我不幸夭亡,你便不要再想着我了!” “绝不!”朱凤英推开赵枢,抹去泪水,满脸坚毅的说道:“赵五郎,你且听着,我朱凤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若你安然归来,我便做你的妻。若你有任何不幸,我便为你守孝,待守孝期满,我便去寻你…” “我亦然…”朱凤英刚说完,一旁的陈丽卿也一字一顿坚定不移的说了三个字,便不再言语,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只剩下毅然与倔强。 “你们…”看着满脸坚定的二女,赵枢深感温馨,却又颇为无奈的说道:“我只是将最坏的情况交代一下,何必弄得这般伤感?没由来使我难受的紧!” “那便休要再说,遮莫打胜仗回来迎娶她们!”赵桓满脸沉思的捏着下巴,站起身走了两圈,方才笑道:“五郎有三万人马,且先将前锋击败,再上书朝廷,以求援兵。想来有了战果,爹爹便不得不信了!” “哥哥,此事你休要再管,我也不会带太子六率去的!”赵枢冷笑道:“区区几万草寇,竟让我大宋束手无策,还让太子、王爷惊慌失措,连后事都交代了。哥哥莫不是以为小弟怕了不成?且看我如何带着肃王三卫与一帮老弱病残,将太行山上一干贼寇歼灭的!” “五郎,你…”看着神态骤变的赵枢,赵桓颇有些不解,刚才赵枢还十分担心,怎地没多久,竟有这般信心。 赵枢岂能不知赵桓心思,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哥哥,莫要担心,小弟只是将最坏的打算先说出来。可小弟既然带兵打仗,总不能这般倒霉,连最坏的情况都被我遇见!而且你也没见过我麾下精兵,休说数万山贼,便是数万禁军也未必是对手。更何况,我麾下还有四员大将,仅凭他们的武艺,我也不会战败!” “如此甚好!”被赵枢这么一说,赵桓心里也满是自信,他最信任的便是这个兄弟。望着赵枢,他重重一拍胸口道:“五郎,你且安心征战,若有任何要求,遮莫与哥哥说。哥哥定为你办妥!” “如此说来,小弟还真有事相求,若有可能,请哥哥帮我弄些战马,便是好马也得弄上几匹!”赵枢倒也不客气,眼下肃王三卫兵器铠甲皆足,唯有马匹太少,而他自己的坐骑也仅仅是匹普通战马。 一个武将,若是有匹好马,上了战场也能厉害些。孰不见那关云长,自打得了赤兔马,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那叫一个犀利,都被人封为武圣了。可赵枢这个问题,却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整个大宋都缺马,又让赵桓怎办? 虽说不想让兄弟失望,可此事确实办不了,赵桓苦笑道:“五郎,若说好马,哥哥尚有几匹,可要战马,哥哥这里确实没有。整个大宋都缺马,你让为兄上哪里弄去?想来便是爹爹,亦无能为力!” “没有战马,好马也成!”赵枢本就是碰碰运气,见赵桓这般为难,他连忙笑道:“若有战马,我麾下士卒自当更厉害些,既是没有,也没奈何。便弄几匹好马给我麾下将领,若是战败,也能护着我跑得快些不是!” “你这惫懒货,先将我等弄得伤感的紧,这尚未开战,又来胡言,我且不上你的当!”赵桓挥了挥手道:“我这东宫后院,还有三十几匹战马,与两三匹好马。一会我去御马监,再给你调些,凑个二百骑,且做你的亲兵护卫!” “多谢哥哥!”赵枢深深打了个躬,他知道战马难寻,好马更难寻,赵桓已是尽力。 “自家兄弟,何须这般!”赵桓抓着赵枢的双臂,眼睛死死盯着他道:“五郎,无论胜负,不管输赢,你要完完整整的回来,休要让哥哥失了兄弟,成为孤家寡人!” “大哥放心,小弟还要回来吃你的喜酒呢!”赵枢笑道:“到时候,大哥可得想办法稳住小弟,否则吃醉了酒,不能洞房,可休要怪小弟!” “去你的…”赵桓推开赵枢,又转头走到宗泽身边,突地一躬到底,口里说道:“宗大人,五郎武艺出众,智谋深远,唯有经验不足。你是县尉出身,又曾统兵,只望你时时提点,小心留意,勿让五郎冲动妄为,坏了性命。我在此拜托了!” “太子殿下切莫如此…”宗泽是个忠臣,又岂敢受太子之礼,他连忙避开,又还了一礼道:“太子且安心,老臣定保肃王爷周全,便是老臣不在了,肃王也一定在!” “好,有宗大人此言,我便放心了!”赵桓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挥了挥手道:“你们且去罢,我就不送了!战马等物,待明日,我使人送去军营!五郎,为兄不想与你别离,只想与你再会。你出征那日,为兄便不去了。待你归来,无论胜败,为兄亲赍牛酒前来相迎…” “小弟知道了!”听了此言,赵枢也有些哽咽,他望着赵桓的背影一躬到底,继而起身道:“丽卿、凤英、宗大人,咱们走!” “五郎,保重…”听的四人离开的脚步声,赵桓突地转过身来,泪水早已打湿他的衣襟,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地,他望着赵枢离去的背影,嘴里喃喃道:“五郎,定要安然回来…” 第七十四章 美人情重 离了东宫,赵枢也没甚么心情商量军务了,便想请宗泽一同回府吃酒。可宗泽方才见了赵枢与赵桓的兄弟之情,又见了赵枢与二女的男女之爱,突地有些想家,不仅想起了家中的老妻,也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想到自己将要与贼兵相抗,不知能否回来,他就想多陪陪家人,便推了赵枢的邀请,径直回了府上。 赵枢知道宗泽的心思,也不勉强,只带着二女往庄园而去。回到庄园,他便命小卓子摆上酒宴,将牛皋、杨再兴、罗延庆、张宪全都请得来。四人齐至,却见屋内气氛有些沉滞,连忙安静的坐下,便是平日里最为呱噪的牛皋,也闭上了嘴巴。 “诸位兄弟,我有一事相告!”待众人坐定,连小卓子也在下首坐了,赵枢突地站起身道:“太行山强寇来袭,前锋三万,我已受官家之命,率兵出击…” “好!”话未说完,牛皋抚掌大笑,托地站起身道:“哥哥,小弟在汴京呆了甚久,都快闲出个鸟来,不就是上阵杀敌么?小弟愿做个先锋,为哥哥遇山开路,逢水搭桥!” “好甚么好!”见牛皋打断了赵枢的话,朱凤英秀眉一蹙,怒斥道:“兀那黑厮,你可知战场凶险?此次大战,敌军先锋便有三万,而我军只有一万肃王卫,与一万老弱病残!太子殿下本想将麾下六率派来,哥哥竟是不要!” “原来是敌众我寡,难怪嫂嫂这般担心!”牛、罗、杨三人齐声大笑,直笑得朱凤英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没等她爆发,罗延庆站起身道:“嫂嫂勿忧,些许贼兵,给俺老罗三千人马,便能扫荡。肃王三卫乃精锐中的精锐,有一万可扫敌十万,休要担心!” 杨再兴也笑道:“嫂嫂担心个甚,若是与辽人相争,以寡敌众或许危殆。可那些贼兵打打顺风仗还成,想与我军相争,乃自讨死尔!” “是极是极!”牛皋忙不迭点头道:“嫂嫂有所不知,当年俺还没投奔哥哥之前,本想劫些财货,去寻周侗周教师做个见面礼。不曾想连劫了几个山寨,连根毛都没寻到。那些寨子哪个没有百八十号人,还不是被俺老牛一人挑翻?逼得俺老牛只得拦路抢劫,不想抢了岳家哥哥,方才到了这里!” “呃…”听了此话,众人一阵愕然,过了好半晌,罗延庆才哈哈笑道:“老牛啊老牛,不曾想你还有这般经历,当时岳家哥哥没将你打成猪头?” “险些没要了俺老牛这颗黑头…呃…”牛皋突地反应了过来,猛将嘴巴捂住,喃喃道:“坏了坏了,俺老牛怎地嘟噜了出来,岳家哥哥千叮呤万嘱咐,让俺不可将此事说出,否则有性命之忧!” “你这黑厮好没道理,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难不成还有人出卖你?休道你曾经做过贼,哪怕你现在还是贼,只要你决心改过,也是无碍的。须知咱还有位王爷哥哥!”罗延庆使劲拍着牛皋的肩膀,满脸促狭的说道:“只是你要记得,咱家这位王爷哥哥,可是个嫉恶如仇的,你跟了他若是还犯错,须仔细你那颗黑头!” “延庆,我岂是这般凶恶之人?”赵枢哈哈笑道:“朝廷律法自有皇帝、太子去管,我只是个王爷,这些轮不到我。不过,若尔等欺压良善,休怪我无情!有本事去欺负他国之人,欺负自家同胞算甚本事!” “哥哥放心,我等定不会令你丢了面皮!”杨再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对二女说道:“二位嫂嫂,我知你们担心哥哥,只是这份担忧,却是杞人忧天。且不说哥哥武艺高强,等闲奈何他不得。就说还有我等护在左右,若他伤了半根汗毛,小弟提头来见!” “哥哥安危便拜托几位兄弟了!先干为敬!”见牛皋三人竟有这般自信,二女也安下心来,便站起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颇显女中豪杰的风范,只是陈丽卿从未如此吃酒,呛得满脸红晕,说不出的娇媚,只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往赵枢身上瞅。 赵枢带二女回府吃酒,便是想给她们信心,见目的达到了,却也不再说出兵之事,只挑些趣事来说。有了方才牛皋说漏嘴的事,几人便把矛头对准了牛皋,还真是挖出了不少趣事,待第二日酒醒,倒让牛皋好一阵懊恼。 酒足饭饱之后,赵枢将朱凤英送回了朱府,虽说她并不想走,却也拗不过赵枢。毕竟她是云英未嫁之身,长时间逗留在庄园上对名声有碍。赵枢这个人,一旦关心起谁,便会关心的很彻底,绝不会让自己关心的人受到半点伤害,特别是自己的女人。在他心中,女人都是用来疼的。 送走了朱凤英,赵枢再次回到庄园上,众兄弟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发酒疯,便是陈丽卿也不见了。看着满目狼藉的中堂,他不由一阵苦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忙了一天,他也有些累了。可往床上一躺,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感觉身后一阵香软酥腻。回头一看,竟是陈丽卿。 “丽卿,你…”赵枢愣了下,便想从床上跳起,却被陈丽卿死死抱住。还别说,以陈丽卿的力气,赵枢想在不伤着她的前提下挣脱,真是不可能。 “五哥,奴家说过不在乎名分,若不是为了奴家,你也不用以弱势兵力迎战强敌。今夜便让奴家好生伺候哥哥,也好教哥哥知晓,家中永远有个人在等着你…”陈丽卿紧紧贴在赵枢背上,用小脸轻轻蹭着,也似猫儿一般。 “丽卿,你不后悔?”赵枢转过身来,竟发现陈丽卿只穿着亵裤、肚兜,明显是下定了决心。见赵枢看来,她轻轻闭上双眼,狠狠一点头,却是不曾言语。 看着这幅任君采摘的模样,赵枢早已是欲火蒸腾,虽说陈丽卿年龄尚小,如此似是有些禽兽,但都到了这个地步,若他还无动于衷,那便是禽兽不如了。 红尘浪滚纷纷玉,雨打芭蕉片片情。酥体横陈,玉乳新剥,两点娇嫩,处子试云雨,咋如雪里梅花开。 怀中小龙不停杵,云雨初歇满堂香。锦被微裹,粉臂半露,欲拒还迎,轻勾爱郎颈,娇吟初啼一帐春。 媚眼如丝,红唇似焰,火热里点点冰凉,疼痛中丝丝快意。一夜春光,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七十五章 叔侄相会 一夜翻云春暖帐,点点细雨化雄心。自古以来,温柔乡便是英雄冢。翌日清晨,赵枢破天荒的没有起来练武。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搂着陈丽卿不愿起身。那陈丽卿也是,蜷缩在赵枢怀中,竟是一刻也不想分离。直到午时,相拥的两人才在小卓子的呼唤下起身,实在是太子已将军器马匹送至城外军营,须得赵枢接收,不得不来打扰。 见赵枢有事,陈丽卿羞涩的拿起衣服,想尽妻子的职责,却不想刚一动,又倒在了床上,只是脸上的羞红已然到了脖颈处。见此情形,赵枢笑着让她休息,自己穿上衣服走了。牛皋三人见赵枢出来,连忙牵来马匹,一同往军营而去。 “参见王爷!”送马来的竟是杨志,他看见赵枢连忙躬身唱诺道:“末将奉太子之命,将军器马匹送来,还望王爷验收!” “好久不见,哥哥却是生分了!”赵枢笑道:“代我问候太子,便说东西已然收到!” “末将明白!”杨志拱手笑道:“非是生分了,而是俺职责在身。若是平日里相见,说不得要请王爷吃杯酒。可俺心中也有怨言,王爷将俺丢进了太子六率,如今上阵杀敌,却是不带上俺,莫非是小觑俺的本事?” “杨家将名震大宋,我又岂敢小觑!”赵枢将杨再兴拉过来,笑道:“哥哥,可识得此人?” “这位是?”杨志盯着面前的小将,觉得似曾相识,不由摸了摸脸颊道:“虽不曾相识,却似是在哪里见过!” “小侄杨再兴见过小叔!”杨再兴笑着拱手道:“侄儿在家常听家父提起小叔英雄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让小侄好生佩服!” “你是再兴?”杨志又惊又喜,不由叹道:“见着你,方知自己老了!也罢,有你跟在王爷身边,我杨家复兴有望了!” “叔叔哪里话!”杨再兴笑道:“叔叔虎威不减当年,此次不过是些草寇,让小侄练练胆量尚可。若换了叔叔去,哪里还须动手?遮莫报上大名,那些贼人便吓跑了!” “你们叔侄休要在此相互恭维了…”赵枢笑着挥了挥手道:“再兴,我军务繁忙,你且送送杨志…” “不用了!”杨志道:“王爷正要出征,军务繁忙,何必为了洒家耽误,俺且自去,可下次再有战事,切莫要忘了俺!” “怎敢忘了哥哥!”赵枢道:“连哥哥这般好脾气都气成这样,想来史师兄早已火冒三丈。还请哥哥替我向史师兄赔个罪,休要让他恼我。此次敌军虽多,却是乌合之众,杀鸡焉用牛刀?我家太子哥的安危更为重要!待我麾下再有老成持重,又武艺高强之人,定将两位哥哥讨回来,随我上阵杀敌!” “王爷说得不错,史兄弟得知此事确实恼了!可他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俺会将王爷的话带到!”杨志唱了个诺道:“王爷,俺先去了。再兴,休要负了王爷的信任!” 杨再兴握着长枪做了个军礼道:“叔叔且放心,小侄定不负王爷,不负杨家威名!” “如此方不愧为我杨家大好男儿!”杨志笑着锤了锤杨再兴的胸膛,便转身离去。 杨再兴看着杨志失落的背影,又看了看赵枢,心里满是感慨:“若是不曾遇见赵家哥哥,或许我也是这般落魄罢…” “再兴,想甚么呢,宗大人来了,速速随我出迎!”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赵枢唤了一声,便策马迎了上去,杨再兴连忙跟上,却见个老大人打马而来,正是宗泽。 “王爷,老夫来晚了,莫要见怪!”宗泽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实是这些兵卒行动迟缓,让老夫想快也快不得!” “宗大人休要这般,你我早已料定,殿前司不会调拨精锐士卒,这些老弱病残来的慢些也属正常,何况我也是刚到未久!”赵枢拱手与宗泽寒暄了下,便转头道:“再兴,先将宗大人带来的士卒领入兵营,再将其中青壮挑出,其余人等另成一军,我自有大用!” “是!”杨再兴行了一礼,却往宗泽身后望去,可就这一眼,使他愣了半晌。只见:歪歪倒倒,破破烂烂,陈陈旧旧,岂是一群士卒?简直是一帮乞丐。用赵枢的话来说,金庸笔下的丐帮大会,说不得就是看见了这帮禁军!他不由愕然问道:“王爷,这些士卒里,还有青壮么?” “莫要耍嘴!”赵枢笑道:“凡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身强体壮的都选出来,与宗大人做个亲卫,免得我还要派人保护他。其他人自有妙用,休要再问!” “谨遵将令!”杨再兴苦涩一笑,早知道便不跟出来了。这一帮老弱病残,鬼才愿意伺候。他最怕的还是赵枢将这些人交给他管理,那就麻烦了。可他又不敢不听命,只得磨磨蹭蹭的将这群老弱带走了。 看着磨磨叽叽的杨再兴,赵枢不禁摇了摇头,宗泽却是笑道:“杨将军乃世之大将,自是不屑这些老弱。下官无能,讨不得精兵,还请王爷勿怪!” “宗大人多虑了!我叫他带老弱,他便得带老弱,若连这点威望都没有,我又如何带兵?”赵枢笑道:“莫要理他,我早已安排好了,宗大人且与我进营,看看我的底气!请!” “好,老夫便瞧瞧肃王爷的本事!”宗泽哈哈一笑,跟在赵枢身后进了军营,只见营中士卒各个昂首肃立,精神抖擞,无一人交头接耳。只听为首将领一声令下,所有人行动整齐简洁,竟好似一人。宗泽本就通晓军略,见此情形,不由惊道:“肃王三卫竟是这般精锐,便是童贯麾下的胜捷军,也无出其右!” “宗大人,若没有这点底气,我又怎敢放下如此狂言?”赵枢笑着摇了摇头道:“只可惜,其中还有不少新兵,尚不曾与人交战。没见过血的兵,还称不上精锐!” “此战过后,肃王三卫便是名副其实的精锐了!”宗泽笑拍着胸口道:“看了王爷麾下士卒,老夫倒也安心了…” 第七十六章 朱伯材赠马 领着宗泽在军营里逛了一圈,看着整洁的营房,有序的床铺,直让他啧啧称道。现代军人的管理理念,哪怕只有预备役与军训的管理模式,在古人眼中也是无比新奇的。可尚未走完全营,竟有小校来报说,有女子闯营。 赵枢得报满脸愕然,只与宗泽面面相觑,任谁也想不到,肃王三卫也有人敢乱闯!二人联袂走到营门处,果然见到有个女子正与守门士卒争执,还是个熟人,不由上前问道:“凤英,你怎地来了?” “枢哥哥,宗大人,奴家失礼了!”朱凤英先行一礼,方才笑道:“奴家去庄园寻哥哥,却有庄客告诉奴家,哥哥来了军营,奴家便赶来了!” 赵枢闻言眉头一皱,须知朱凤英虽是武将之女,平日里也颇有眼色,怎会如此胆大妄为,他不由问道:“寻我有事?” “嗯!”朱凤英羞涩一笑道:“我爹爹唤你!” “朱将军?”赵枢眉头微舒,轻笑着问道:“他寻我有何要事?” “爹爹寻你,你自去便是,若无要事,我怎会来此!”朱凤英轻轻一跺脚,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也不知想起了甚么,只听她娇声道:“反正是好事,你将老牛他们也带上!” “带上老牛他们?还是好事?”赵枢有些莫名其妙了,若只是邀请他,没准是老丈人想看女婿。可还要女婿带上别人,难不成是集体相亲?心下虽有些嘀咕,可朱凤英亲自来请,他又不能不去,只得笑道:“也罢,既是朱将军相邀,我又岂敢拒绝。劳烦宗大人先管着军营,我去去便回!” “王爷且自去,这里交给老夫了!”宗泽自是知道赵枢与朱凤英的关系,只暧昧的看了赵枢一眼,便将一干事务应下。 将牛皋、罗延庆、杨再兴唤来,可朱凤英依然不肯罢休,连张宪、小卓子都叫上了,弄得赵枢更是疑惑。难不成这年头连太监都能相亲了?可朱凤英硬是要他们去,赵枢也没有拒绝,都是自家兄弟,便是为了嫂嫂白跑一趟,想来也不会有何怨言。 一行七人在朱凤英的带领下,竟是没去朱府,而是来到城外一处军营。对过口令,七人进了军营,在小校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军大帐。掀开帐门一瞅,朱伯材竟顶盔贯甲坐在帅椅上,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七人。七人不敢失礼,连忙齐声唱了个肥诺。 “行了,勿用如此多礼!”朱伯材站起身盯着赵枢看了半晌,方才笑道:“肃王爷,我是个武人,性格直爽,废话便不多说了。我家女儿看上了你,虽不敢说是你的幸运…” “朱伯父的心意,在下已然明白。凤英是个好女子,看上我确实是我之大幸!”没等朱伯材说完,赵枢先是行了一礼,又正色道:“今日诸位兄弟都在,可做个见证,此生卿不负我,我不负卿,自当待她如珠如宝,若违此言…” “枢哥哥!”朱凤英突地打断了赵枢的誓词,脸上挂满泪水道:“奴家心已属你,便是你对奴家不好,奴家也甘之如饴,无须发甚么重誓。若有朝一日,你我之间须得誓言来维续,那誓言还重要么?” “这…”赵枢愣住了。的确,若一份感情到了需要誓言来维续的地步,这份感情也不复存在了,甚至已成为负担。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此言不错,感情确实不能用誓言来维续,可我一定会对你好。只是口说无凭,且看日后罢…” “行了,弄得这般伤感作甚!”见帐内气氛陡然变得异常凝重,朱伯材不由苦笑道:“我本想教训下这小子,让他莫要以为自己是王爷,便能欺负我家女儿。却不想…唉!肃王啊,你虽说还没娶我家女儿,可也算是板上钉钉之事,我便唤你声贤侄如何?” “朱伯父休要客气,若非小子妄为,眼下已是你家女婿,便是从太子那里算起,你唤我声贤侄,也是妥当的!”赵枢拱了拱手,才笑问道:“朱伯父,小子正准备出征,不知你有何要事,将我等尽皆招来?” “这一打岔,险些忘却了,尔等且随我来!”朱伯材站起身,带着几人绕过营帐,来到了营后的马棚,只见棚内拴着几十匹颜色各异的战马,这些战马不停摇动着马头,喷着粗气,打着响鼻,似是烦躁的紧。 “朱伯父莫非是要将这些马送与我们?”赵枢立即明白了,原来是朱凤英见他向太子要马不得,便替他向朱伯材讨要。朱伯材爱女心切,便将他们唤来,以赠马的名义,顺便教训下女婿! 见赵枢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朱伯材露出了个微笑,可他并不想让赵枢得意,便将脸色一沉道:“送尔等自是无妨,可也要尔等拿得走!须知我这里的战马不比皇宫内苑的战马,匹匹都不曾阉割。性格暴躁,脾气暴烈,非是真好汉,降它不得!尔等降得哪匹,便牵哪匹走,若降不得非要硬来,却被马儿所伤,是自家没能耐,须怪不得我!” “如此便让俺老牛先来试试!”牛皋性格最是急躁,见朱伯材夸赞自家战马,他心下不服,便跳将出来。 “你便是牛皋?果然急躁暴烈,还是个黑厮!”朱伯材笑道:“你看中了哪匹,我让马奴牵出来!” “哪有这许多麻烦,我自己动手便是!”牛皋活动了下手脚,叫道:“将军既唤我做黑厮,我又喜爱黑色,便挑那匹黑的,正好与俺老牛一般黑!” 顺着牛皋手指望去,朱伯材哈哈大笑道:“你这黑厮却是个有福气的,整个马棚中,那匹马虽不说是最好,却也是顶尖的几匹之一,唤作踢雪乌骓。通体似黑缎子一般,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子白得赛雪。昔日西楚霸王项羽曾得此马,汉末名将张飞也骑得此马!可此马性情暴烈,力大无匹,恐你降它不得!” “降不降得,且看我的!”牛皋猛跃上前,一把拉开马缰,那乌骓马扬起前蹄便踩了过去,他转身让开门来,乌骓马托地冲出,他又连忙挡在马前。 乌骓马望着牛皋,打着响鼻,前蹄不停在地上刨着,一人一马便在空地上对峙起来… 第七十七章 各得良驹 “喝呀…”对峙了半晌,牛皋爆喝一声,身子一扭,便贴到了乌骓马身旁,乌骓马扬踢欲踹,却踹了个空。他又翻身一跃,竟抱着马脖子,趴在了马背上。陡然被人骑在身上,乌骓马上蹦下跳忙得不亦乐乎,牛皋本就力大,只是死死搂着马脖子,任那乌骓马活蹦乱跳。 整整跳了有一刻钟,乌骓马终于歇了下来,鼻子里喘着粗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牛皋见马不动了,知道此马已服,便松开了手,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也是喘着粗气,动弹不得。乌骓马极有灵性的用头拱了拱他,还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痒得他大笑不止。 “竟然力压乌骓马,端的是条好汉!”见牛皋用巨力降服了乌骓马,朱伯材心中大喜,他本来还有些担心赵枢势单力薄,上了战场有危险。可看见牛皋如此神力,他便知道此战无忧了。 “既是连老牛都行,没道理我不行!”罗延庆与牛皋似是天生的对头,看到牛皋得了匹好马,顿时红了眼,他指着马厩里的一匹红马道:“老牛最爱黑色,我却喜欢红的,便要那匹红马,正与我相称!” “那匹马唤作燎原火,性情暴躁,牙齿锋利,乃是汗血宝马。”朱伯材笑看着罗延庆道:“昔日汉末有位老将唤作黄忠,便有一匹燎原火。这老将随着蜀汉照烈帝刘备,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年七十五,还能攻城略地,斩将杀敌,端的是厉害非常!” “一老卒何足道哉!”罗延庆活动了下手腕,边走边道:“自今日起,再有人提起燎原火,当记得我罗延庆!看我降服此马!” 罗延庆的身手更甚牛皋,他放出燎原火,根本不怎么费力便收服了。骑在燎原火上,他还挑衅似的看了牛皋一眼,直气的牛皋哇哇大叫。可此时,众人已把目光放到了杨再兴身上,想看他会选哪匹战马,却见他仰头四顾,不知在找甚么。 赵枢站在一旁,等得甚是焦躁,不由开口问道:“再兴,你不挑马,乱看个甚?” “找白马…”杨再兴头也不回,只顾搭着手张望,却在嘴里嘟囔道:“老牛是黑脸,寻了匹乌骓。老罗是红脸,弄了匹燎原火。俺是白脸,自然要搞匹白马才像话!有了!” 顺着罗延庆的目光望去,果然在不远处有匹白马,可朱伯材却脸色大变,口里叫道:“那匹马不行,绝对不行!” “为何?”杨再兴蹙眉道:“难不成那匹不是好马?” 朱伯材苦笑道:“不仅是匹好马,还是匹千里马,却是骑不得!” “既是好马,缘何骑不得?”听了此话,赵枢也很疑惑。 “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唤作的卢,骑则妨主,非福缘深厚者不能骑!”朱伯材摇头叹道:“昔日蜀汉照烈帝刘备也有此马,还救过他的性命。可他将此马赐予麾下谋士,那谋士没过多久,便战死了。故而,我得了此马,也未曾骑过!” “原来是的卢马!”赵枢听了此话,心中恍然,他自是知道其中典故,便对杨再兴道:“既是妨主之马,还是换匹罢…” “哥哥怎地也这般迷信?若照俺说,非是的卢马妨主,而是骑它之人无能。刘备骑的卢马能获救,亦非是的卢马之能,而是刘备乃英雄也!焉知俺不是英雄?又怎知俺的福缘不够深厚?”杨再兴拍了拍胸口,指着的卢马道:“以貌取人已是不该,又怎能以貌取马?” “这…”赵枢十分犹豫的看着杨再兴,很想揪着他的脖子告诉他,他真不是个福缘深厚的,否则也不会误走小商河,被乱箭射杀。可这事还没发生,赵枢实是没办法说,只得摇了摇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兄弟且听我一言,换一匹罢…” “不换!”杨再兴前所未有的坚决,只是看着的卢马道:“小弟此生从不信邪,不撞南墙不回头。若此马果真妨主,便教它妨俺一次瞧瞧!” “你…”赵枢闻言大怒,死死盯着杨再兴,可杨再兴也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着。过了好半晌,他突地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既是你心意已决,为兄也是没奈何,只盼你果然福缘深厚,休要被此马所妨…” “哥哥…”见赵枢这般为自己考虑,杨再兴也甚为感动,他半跪在地上道:“小弟认识哥哥,便是福缘,既有此福缘,又岂是区区一马妨得?小弟任性,还请哥哥原谅则个…” “起来!”赵枢扶起杨再兴道:“你我兄弟,有甚么原谅不原谅的,哥哥也是为你好。既是选定了,便将它拿下罢…” “多谢哥哥成全!”杨再兴满脸兴奋的跑向的卢马,这的卢马却是比乌骓、燎原火温驯了许多,几乎不费力便被收服了。 牛、杨、罗三人得了宝马自是欢喜,倒也没忘了小卓子与张宪,便催促二人也去选马。小卓子是下人,张宪是家将,并不敢擅专,齐齐看向赵枢。赵枢寻思着,一匹马也是人情,一群马也是人情,干脆多欠点,大不了还在朱凤英身上,反正都是一家人,左手给右手的事。 二人见赵枢点头,才上前选马,虽说并不懂马,但运气倒也不差。张宪选了匹黄马,唤作黄骠马,据说是唐时名将秦琼曾经骑过的,而小卓子则挑了匹青骢马,虽不是甚么名将坐骑,却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听说这些马每一匹都有来历,又都是好马,众人自是领情。唯有那匹的卢马让赵枢颇为担忧。若是可以,他绝不希望杨再兴骑此马,可当他看见杨再兴那副欢喜雀跃的模样,只得叹了口气,听之任之,大不了以后让杨再兴离小商河远些。 看着众兄弟高兴的模样,赵枢倒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可朱凤英见众人都选了马,唯有他还站在一旁,不由捅了捅他问道:“枢哥哥,他们都选了马,你怎地不选?” “我?”赵枢愣了下,方才笑道:“朱伯父这里都是好马,我随便选一匹即可…” 第七十八章 夜照玉狮子 “随便选一匹,那怎么行!”听了此言,朱伯材顿时急了,他让赵枢带人来选马,主要是为了赵枢。可现在众人都有了,偏生赵枢不选,岂非本末倒置?他连忙劝道:“贤侄,我这里虽说都是好马,但也得仔细挑选一番,否则上了战场才发现不合适,岂非拿性命玩笑?还是选一选罢…” “也罢,我且选一匹!”赵枢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他早已看过所有战马,根本就没有他中意的。若说勉强合意的,也只有燎原火、乌骓、的卢三匹。可他不想让众兄弟失望,才故意排在最后。既然非要他选,他便走到每匹战马前,用手在马背上一按,若能支持的住,他就要了。可连按了十来匹战马,竟没有一匹能经得住他一按。 看着赵枢一匹匹按过去,杨再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悄然在的卢马的背上用全力按了按,却见的卢马纹丝不动,只用一双大眼睛似是疑惑的盯着他看了又看。他这才松了口气,若只是妨主,倒也无甚,可若是负重太低,却是麻烦。 杨再兴是松了口气,朱伯材却有些赧然,他本想在赵枢面前显摆一把,谁料没显摆成,反倒丢了面皮。可越是这般,他越想让赵枢满意,思来想去,他突地记起,自己还有匹好马,只是想到此马,他又有些犹豫了。 见此情形,朱凤英却是急了,虽说不懂马,但赵枢一匹匹按过去,她却是瞧得真切,不由埋怨道:“爹爹,那些马怎地这般不堪,连哥哥一按都受不得!” “哪是战马不堪,是你家哥哥太厉害!”朱伯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战马都是他精心收藏了好几年的,其中大部分是他往日的坐骑,还有便是从敌军那里缴获来的。眼看着赵枢将所有战马按了个遍,他下定了决心,便将牙齿一咬道:“贤侄莫非不满意这里的战马?勿用担心,我还有匹好马,只是须得贤侄自己去降服,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哦?”赵枢本已不抱希望,听了此言,不由大喜道:“朱伯父速带我去,且让我看看是何等宝马,竟连朱伯父也奈何不得!” “且随我来!”朱伯材也不迟疑,带着赵枢又绕过几个营帐,只见一匹灰褐色的战马,被绳圈套住颈项,拴在一截木桩之上。看见有人过来,此马扬起双蹄,发出一阵嘶鸣,竟好似龙吟虎啸。 “好马!”赵枢不由赞了一声,他细细打量着此马,但见:马头至尾长一丈二,蹄至背高八尺,大蹄腕儿细七寸,竹签耳朵刀螂脖,干棒骨,开前胸,脖间鬃毛倒插,响鼻不断,嘴唇微颤,不时露出的利齿,也似刀刃一般。此马站在那里,倒不像匹马儿,却仿佛只狮子。 “自是好马!”见赵枢终于露出满意之色,朱伯材也笑了,他如今已贵为武康军节度使,正二品大员,驻地又在南方,连战斗都没有,自是不需要战马了。能用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换得赵枢的感激,他自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又不得不提醒道:“贤侄,此马虽好,但性情暴烈,已然咬死了七八个马奴,我本想将其阉割,以去其凶性。可这几年来,我并不需要交战,故而未曾动手,你若要降它,须得小心!” “朱伯父安心,且看小侄手段!”赵枢说着,便将衣角塞入腰间,可没等他上前,却见牛皋一个飞身冲了上去。 “哥哥稍待,瞧俺老牛为你降它…啊…”牛皋怪叫着扑上前去,谁料回来的速度比去的还快,只见那马双蹄一扬,竟将他踢了回来。若非他武艺高强,及时用双手挡在胸前,少不得要断几条肋骨。 “直娘贼,这马莫不是成了精,怎生这般厉害,连俺老牛都被踢得双臂发麻!”牛皋抖了抖发麻的双臂,嘴里骂骂咧咧,一脸不忿的卷起袖子,竟还要上前。 “老牛,说你不行,你还不信,且看哥哥的手段!”见牛皋已然伤了手臂,罗延庆连忙将他拦下,便要上前驯马。 “谁都别动,此乃我的马,自有我来降服!”赵枢拦住了蠢蠢欲动的众人,他对此马越看越喜欢,除了身上颜色有些难看外,其他都是上佳。最令他满意的是,此马眼神灵动,竟好似会说话一般。特别是面对牛皋的挑衅,那张马脸上似是透着股不屑! 那马看着赵枢缓缓走上前来,似是有些不安,只是打着响鼻,将前蹄刨着地,眼中闪着丝丝警惕。没等赵枢走到它身边,它托地俯下头去,和身往前一冲,脖间的绳圈立时被挣断,直用马头顶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赵枢只一闪,便躲在了一旁。那马陡然刹住,扬起前蹄,兜头踩将过来。赵枢又一闪,却闪在了马后。那马将后蹄一扬,再次踹了过来,赵枢高高跃起,借着后蹄踢出的力道,托地窜上了马背。 “好!”一旁的众人齐声喝彩,朱凤英美目流转,便是朱伯材也不得不服,昔日他可是被这匹马整惨了。 赵枢可没功夫理会众人,此马上蹦下跳,一心想将他掀下去。他拼尽全力夹着马腹,双手揪着马鬃,用尽了周侗与陈广教他的驯马手段,此马依旧不能驯服。眼见自己体力将尽,他目露凶光,嘴里叫道:“若再不服,休怪我掌下无情…” 说着,赵枢单手紧握马鬃,腾出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掌心内气吞吐,便要一掌劈下。那马似是感觉到了危险,突地四蹄站定,竟不动弹了,还将脑袋折回,似是讨好般轻拱着赵枢,看得众人称奇不已。 见此情形,朱伯材连忙唤来马奴,想装上鞍鞯辔头,并将此马拉下去刷洗,自他得了此马,便没人能靠近,此马也有很久不曾洗刷了。可马奴尚未近前,那马又旧习复发,抬起蹄子就踢,呲出牙齿便咬,直将马奴吓得连滚带爬,飞也似逃了。 赵枢笑着接过刷子,并让马奴打了桶水,轻轻为此马刷起毛来。不多时,污秽渐尽,露出一身洁白无暇,只是在耳后有块似是玉兰花般的记号,而腹部左右各有四个旋儿。众人看见此马都十分羡慕,唯有朱伯材瞪大了双眼,失声叫道:“竟是夜照玉狮子…” “甚么夜照玉狮子?”听得朱伯材失声大叫,众人齐齐看了过去,眼中满是疑惑,唯有赵枢露出了一丝兴奋。 朱伯材环顾众人,却是笑道:“我看贤侄也知其典故,不如由贤侄来说,如何?” “敢不从命?”赵枢指着马耳后的记号与腹下旋儿,笑道:“且看这里,此马耳后非是记号,据说是角,犄角,而腹下之旋,却是鳞片。传说此马乃是龙种,颈边鬃毛又似狮鬃,夜里还会浑身发出白光,故唤作夜照玉狮子。昔日汉末名将常山赵云赵子龙曾得此马,于长坂坡救扶幼主,七进七出,端的是厉害非常!” “贤侄所言不差!”朱伯材摇头叹道:“不想此马竟是明珠,却在我这里蒙尘。今日贤侄能得此马,他日定不可限量,老夫无忧矣!” “这也须多谢伯父赐马!”赵枢爱煞此马,便用手在其颈项间摩挲着,此马也似享受般打着响鼻,竟是十分温驯,只是他人近不得… 第七十九章 盘龙劲之变 众人都得了宝马良驹,朱伯材也不再挽留。赵枢受皇命出征太行山强寇,正是军务繁忙之际,也不予他客套,便带着众兄弟策马而去,只将朱凤英留下,让她与朱伯材一同回府。看着朱凤英满脸不舍的望着赵枢等人离去,直让朱伯材大呼:女大不中留。 来时甚缓,去时甚急,六人策马狂奔,直如风驰电掣。这不曾阉割过的宝马良驹,就是比皇宫内苑的阉马强。说来也是,皇宫里的马须得稳妥,免得惊了皇帝与诸位贵人,而战场上之马,却需要耐力与负重,自不能同日而语。 听着耳畔呼呼风声,众兄弟大呼过瘾,恨不能立时拿起兵器大战一番,试试这宝马良驹有何不同。可惜兵器尚在大营,众人只得忍着。一路飞驰,眼见将要到大营了,憋了甚久的罗延庆突地说道:“恭喜哥哥武艺大进,只是不告诉兄弟们,却是有些不仗义…” “甚么?”赵枢闻言一愣,紧了紧手中缰绳,转头看向罗延庆问道:“我的武艺何时大进了?” “哥哥竟是不知?”杨再兴愕然道:“我观哥哥降马之时,无论身法、力量、内气都强了许多,本想回营再问,不料罗兄弟性子太急,硬是抢在了我前面!”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赵枢听了二人的话,又转头看向小卓子,见小卓子也忙不迭点头,立即暗自运了运气,竟发现平日里有些滞碍之处,似是都打通了,内气运用更为得心应手。方才降马之时不曾发现,完全他是将精神都放在了夜照玉狮子身上。 “怎地会这般?”内气突涨也未必是好事,赵枢皱起了眉头,暗自寻思:“这些日子,也不曾发生过甚么特别之事,若说厚积薄发,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增长了这许多!等等…若说有甚么特别之事,便是…” 赵枢似是想起了甚么,突地拉住了战马,沉声道:“我有事要办,尔等且先回军营,小卓子随我来!” 也不待众人回答,赵枢一拉战马便往庄园飞驰而去。幸好庄园也在城外,毋须入城,倒是省了不少时间。回到庄园,他连马都不曾下,直接冲到卧房,随手丢开马缰,走了进去。陈丽卿正靠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嘬着清粥,突地见他进来,门口还有匹战马伸头探脑,不由笑道:“哥哥便是思念奴家,也当将马交给仆役看管,怎地这般便进来了?” “此马乃朱伯材新赠,唤作夜照玉狮子,看着温驯,实则暴躁,庄上除我之外,无人能降得住它,便是小卓子几个也不成!”赵枢简单的将战马之事解释了下,便沉声道:“这些都是小事,我有事要问你!” “哥哥请直言!”本来听了朱伯材赠马之事,陈丽卿还有些失落,毕竟她家境不好,除了自己的身子,其他一无所有。可看见赵枢竟这般严肃的问自己话,她连忙放下心头的失落,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赵枢。 赵枢沉声问道:“丽卿,若我记得没错,你练得也是盘龙劲,可对?” “自是!”陈丽卿还以为赵枢要问甚么,竟是盘龙劲,她不由笑道:“哥哥怎生忘了,这盘龙劲还是哥哥亲口所传。奴家自小便练,已然有十年了!” “这便对了!”赵枢闻言眉头一松,大喜道:“你快运运气,瞧瞧你的盘龙劲是否精进了!” “好!”陈丽卿自不会拒绝赵枢的要求,她闭上眼睛,内气微转,突地又睁开眼道:“哥哥,奴家的内气修为,似是精进了一层!” “果然如此!”赵枢抚掌大笑道:“不曾想这盘龙劲竟是双修功法,师父怎地也不告诉我!” “想来,师父也不晓得!”见赵枢这般高兴,陈丽卿心里也十分开心,她更开心的是,日后自己能够更好的帮助赵枢了。只是想到帮助赵枢的方法,她便羞得满脸通红,媚眼如丝,似是要滴下水来。 “丽卿,此事勿要告诉别人,你且歇着,军营中还有要事,我晚上再来看你…”看着陈丽卿娇媚的脸庞,赵枢有种瞬间化为饿狼的冲动,胯下那位兄弟也开始行礼。可他想起陈丽卿昨日方才破瓜,午间起床时疼痛的模样,便将心中欲火又压了下去。为了避免自己太过冲动,以至于伤了陈丽卿,他连忙离开了卧房,在门外深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刻。 “哥哥…”看着赵枢硬压着欲火离去,陈丽卿心下感动,更有些心疼。她本想叫住赵枢,用其他方式解决,可赵枢走的太快,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站在院子里,赵枢心中满是兴奋,他怎地也不曾想到,盘龙劲居然可以双修。其实,休说他不知道,便是创下此功法的童渊,也未必知道。一者,古时习武之人多是男性,二来,便是有男女都习武者,也未必会同修一种功法,就算同修一种功法,也未必会成为夫妻。这也导致了许多神秘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最重要的一点,盘龙劲与其他功法不同,它是童渊受到另一位宗师的启发,自道家典籍中悟出来的,讲究个阴阳平衡。若非阴阳相济者,便刚者愈刚,柔者愈柔,唯有阴阳相济之体,才能得其中真意。可所有人都忽视了,真正的阴阳平衡,却是在男女之间。 可就算有人知道,也未必这运气,且不说盘龙劲难得,就说有资质习武的男女更是难得,欲将这两者聚齐,非是大机缘者不可得。可偏生赵枢一时高兴,生生造就出陈丽卿这般武艺高强的女子,还与他同修一种功法,若当初他稍稍吝啬,做了敝帚自珍之事,却也没有今日之事了。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赵枢哈哈大笑,又跨上战马,往军营飞驰而去,小卓子跟着他,却是一头雾水。可他不想解释,免得有人利用盘龙劲来作恶。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损人利己之人。 回到军营,赵枢先与众兄弟切磋了一番,又帮着处理军务,硬是忙了三天,才将大军收拾妥当… 第八十章 扎营牟驼岗 三日来,军情告急,据报太行山贼寇连连进攻,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竟是快攻至汴京城下!大军收拾停当,赵枢立即上表,赵佶接了奏表,也不客气,直接下令出兵。朝廷的办事效率,就从没有这么快过! 第四日清晨,赵枢点起大军,直赴战场。他倒也没搞甚么誓师大会,肃王三卫无须走这种形式,而朝廷调拨的老弱,他却是懒得管,反正又不指望他们上阵杀敌。营门处,许多百姓前来送行,大多是士卒的亲眷。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赵枢突地有些惴惴。这一去,不知有多少性命将留在战场,又不知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正迷茫间,赵枢恰好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朱凤英。四目相对,他竟是能看见她眼中深深的担忧。霎那间,他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想到了即将到来的乱世,心下的迷茫一扫而空。自打他来了大宋,便知道乱世将至,乱世哪有不死人的? 慈不掌兵,既然要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便须得心狠手辣!狠狠盯着前方,赵枢眼中露出了一股嗜血的凌厉与凶残。他在心里暗道:“既然上天要我来到这个乱世,便让我杀出条活路,杀出条康庄大道!” “好小子!”站在朱凤英身边的朱伯材乃久经沙场的战将,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赵枢的变化,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若是上了战场还没有杀人的觉悟,那注定要被别人所杀!他点了点头道:“凤英却是挑了个好夫君!” “爹爹!”朱凤英羞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与赵枢对视,扭捏的推搡了下朱伯材。 军情紧急,大军进行甚快,不久便远离了人群。朱凤英父女也渐渐消失在赵枢的眼中,见赵桓果然没来相送,他心下却是有些失落。正愣神间,牛皋策马来到了他的身边问道:“哥哥,今日你出征,怎地未见嫂嫂前来相送?” “嗯?”牛皋口里的嫂嫂却是陈丽卿,赵枢突地一愣,却是想起了这三日来的疯狂,不由露出了一丝回味。自打他猜出了盘龙劲有双修的功效,陈丽卿便想着法子与他缠绵,只可惜双修的效果有限,完全不如第一次那般有效。不过想想也是,若次次都那么有效,他还不天下无敌了?可不论效果如何,想着陈丽卿昨夜的迎合,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牛皋可不是个识趣的,见赵枢不回答,便又问道:“哥哥,你这笑容怎地这般古怪?” “闭嘴!”被人打断了歪歪,赵枢心情十分不爽,立时没好气的说道:“让你问问眼下贼军到哪了,你怎地恁多废话,宗大人怎地说?” “回禀哥哥,宗大人说让我等在牟驼岗扎营,静候探马!”见赵枢发怒,又问到正事,牛皋连忙将脸色一整,仔细汇报起军情。 “好!”赵枢听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待大军扎营,命众将齐聚大帐!” “是!”牛皋应了声,倒也不再多言,便打马而去。 牟驼岗离汴京城不足百里,不到半日光景,宗泽便立下营寨。那些老弱打仗没甚么本事,搬搬抬抬还是很好用的。众人齐聚中军大帐,赵枢坐了首位,只一挥手,小卓子便带人搬上来一个巨大的事物。 “这是沙盘?”待将事物上盖着的布帛掀掉,牟驼岗周围地形立即显现在众人眼中,宗泽看着这精致的沙盘,不由叹道:“有了此物,倒是不愁误入险地了!” “宗大人,险地甚么的,我倒是不在乎,你可否说说眼下贼军势态?”赵枢笑指着沙盘道:“此物一目了然,可是废了我好大的力气,还望宗大人善用。” “这是自然!”宗泽笑着站起身,走到沙盘边上,指着盘中一块高处道:“这里便是我们所在的牟驼岗,再往东北方,便是贼军驻扎之处。只是三日来,贼军后援已至,原本只有三万人马,眼下已有四五万喽啰!” “四五万喽啰?”赵枢闻言颇为疑惑的说道:“便是四大寇,也就这个势力了。贼军首领究竟是谁,朝廷到眼下还不曾打探清楚?” “贼军首领是个唤作王善的,擅使一把金刀,端的厉害。不仅如此,此人还颇有智谋。本以他的势力,根本打不到这里。可他命麾下喽啰扮作官兵,竟无人能发现破绽!”宗泽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些朝廷官员是做甚么吃的,连贼兵与官兵都分不清。或许朝中官兵,也与贼兵差不多了罢…” “宗大人,此乃朝廷弊端,非是我等可管,眼下须得将这些贼兵收拾干净,好班师回朝!”赵枢敲着桌子道:“这仗必须打赢,还得赢得漂亮,同时不能损失太大,须知我麾下肃王三卫可是足兵足饷喂出来的。不知宗大人有何建议?” “这…”宗泽苦笑道:“不瞒王爷,若是我领军,说不得便独自单骑前去踹营了!” “踹营?”赵枢闻言眼睛一亮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恐敌军用弓弩攒射,伤了众兄弟!” 宗泽笑道:“王爷说笑了,区区草寇,哪来的弓弩。我大宋对武器管制甚严,便是刀剑都不得带上街,也就近几年松懈了些。那些草寇能有几把猎弓,打打野兽还成,想射伤顶盔贯甲的众将军,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来宗大人有意让我等兄弟前去踹营了!”赵枢笑问道:“难道宗大人就不怕我等有个好歹,你在官家面前须不好交代?” “王爷前去踹营,老夫自当跟随,若有何好歹,老夫也跑不了,那时连命都没了,还如何向官家交代?”宗泽笑着反问道:“只是不知王爷可有这般胆量?” “休要用激将法,若仅仅是踹营,有何意思,杀他几个贼兵,顶多压压他的士气,这般吃力不讨好之事,我却是不屑的!”赵枢话锋一转道:“可宗大人若有办法借着踹营,击退这些贼兵,我倒是可以一试…” 第八十一章 兄弟踹营 听了此话,宗泽却是笑了,他打了个躬道:“王爷既是已有主意,又何必要老夫献丑?想来在出兵之前,王爷已有腹案,否则完全可以不带上那群老弱!” “宗大人果然深知我心!”赵枢抚掌大笑,又托地站起身,指着沙盘上一处平地道:“我等败贼,便在此处!此地一马平川,正合骑兵穿插,敌军自不会有太多战马,而我军中恰有五百骑。由牛皋率领骑军,埋伏在山丘后,待敌军到时,便杀将出来!” “末将得令!”牛皋连忙抱拳领命,他可不管干甚么,能上阵杀敌便好,见赵枢第一个与他任务,他是喜不自胜。 底下的杨再兴、罗延庆二人有些急了,只眼巴巴的盯着赵枢,可赵枢毫不理会,只是叫道:“张宪听令,你率肃王三卫潜伏至敌军大营,若见有大股敌军出营,便攻入贼营!” “末将遵令…”张宪先是愣了下,连忙起身接令。 “哥哥,我们呢?”见精锐士卒全都分配了出去,杨再兴与罗延庆心下大急,赶忙站起身道:“哥哥可不能厚此薄彼,他们都领着精锐士卒,却把老弱交于我等来管!” “且放心,老弱自有宗大人领着!”赵枢笑道:“宗大人,你带着老弱去贼营挑战,胜败随意,只诱得贼军出营,便是大功一件!老大人且自己小心,勿要伤了!” “老夫明白了!”宗泽含笑接令,却又问道:“这士卒都被众将带走,王爷又要作甚?” “自是去踹营!”赵枢笑道:“延庆、再兴,可有胆量随我去敌营一游?” “哥哥既是要去,小弟又怎敢落后?”罗杨二人也是胆大的,丝毫没有惧意,只是满脸兴奋的看着赵枢。 “不行!”听说赵枢只带罗杨二人去踹营,牛皋竟是不乐意了,他摇着颗黑头大声嚷道:“哥哥好没道理,既是众兄弟都去踹营,为甚独独让俺老牛带骑兵?俺老牛也要去踹营!” “你踹甚么营?一旁呆着去!”赵枢怒斥道:“若非担心独自踹营会有闪失,我便自去了。休要多言,依计行事!” “这…小弟遵命便是!”牛皋还想再说,见赵枢瞪来,连忙缩了缩头,闪在了一边,却腆着脸对杨再兴道:“杨兄,杨哥哥,俺也想踹营,咱俩换换可成?” “且问过我手中长枪!”杨再兴眉头一挑,紧了紧手中长枪,牛皋不禁一阵气苦,他若能打得过杨再兴,赵枢也不会让他带骑兵了。 罗延庆却在一旁笑道:“老牛,你若唤我三声哥哥,我便与你交换,如何?” “那俺宁愿去带骑兵!”牛皋哼了一声,便将头撇向一边,看得众人忍俊不禁,齐声大笑。 待探马来报,贼军已至牟驼岗三十里外下寨,赵枢顶盔贯甲,手握长枪,带着罗杨二人策马往敌营而去。来到敌营前,见了敌营形状,他不由一阵苦笑。只见敌营栅栏稀松,歪歪倒倒,似是一碰便会散架,旗杆虽说竖着,可旗子上却不知画的是甚么玩意。还有一条长绳自旗杆牵至栅栏,上面挂着十来根布条迎风飘荡,好似是腰带,又或者是裹脚布? 营内人声鼎沸,丝毫没有军营中该有的气度。三五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四处溜达,七八个衣冠不整的男子闲谈说笑。便是门口站岗的小卒,也毫无精神的拄着武器在那里打瞌睡,而他们手上拿得武器,却好像是农具上的棍棒!似这般军寨士卒,若都能打胜仗,还有甚么军队不会战败?更让他郁闷的是朝廷禁军,居然打不过这等乌合之众! “哥哥,这便是俺们此次的敌人?”杨再兴望着眼前的敌营,顿时一头冷汗,他本以为朝廷调拨的禁军已然够废柴了,不曾想这些贼军更是混乱。 “不是说这些贼军都扮成了官军模样么?怎地是这般情形?”罗延庆也十分疑惑的说道;“难不成朝廷禁军已成这般模样?” “想来是到了汴京周围,便将官军衣服换下了!”赵枢解释了句,却又笑骂道:“两个惫懒的耍嘴货,管他这许多,打散了他们,咱们好班师回朝!既是咱们的敌人,自是越弱越好,难不成你希望他们各个赛樊哙,人人比项羽?那咱也甭打了,直接投降算了!” “是小弟的错,便当小弟没说过罢!”也不知是不是与牛皋相处久了,罗延庆也学会了他的那副惫懒性子,看的赵枢摇头不已。 “行了,废话少说,以后有的是强敌给你们打。朝廷正在商议出兵伐辽,待你二人立功受赏,说不得便要调尔等去打辽国!”赵枢检查了下马匹、兵器,笑问道:“二位兄弟,可准备妥当了?” “只待哥哥号令!”二人应了声,杨再兴却又说道:“哥哥,若是打辽国,你去俺方去。孰不见俺老杨家,为大宋出了多少力,就没个善终的,结果却是这般凄惨,杨志叔叔与我若不是遇见哥哥,想来也没甚么好下场!” “闲话待打赢再叙!”赵枢不理会杨再兴的牢骚,将手中长枪一举,大叫道;“二位兄弟,随我杀…” “杀…”见赵枢冲了出去,罗杨二人也不再迟疑,三人三马成掎角之势,排成品字形冲向敌营。 “来者…”三人马快,一气杀至营门处,贼营守门小校刚喊了半句,便被戳死。 杨再兴与罗延庆挺着长枪往营寨上一戳,再一挑,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松垮的寨墙立时塌了半边。营中贼军这才反应过来,各执武器围向三人。可贼军虽众,又能拿三人如何?休说贼军手上的兵器只不过是烧火棍,打着都未必疼,便说以三人的武艺又怎会让贼军近身?一时间,枪影重重,鲜血横流,直杀的众贼军不敢上前。 “哥哥,这般杀下去,何时才是个头?”杨再兴杀了半柱香,见贼军还源源不断涌来,他大声叫道:“抓个舌头,问问贼首在哪,想来宰了贼首,这些贼军便自散去了!” 第八十二章 贼营遇险 “好!”赵枢叫了一声,便往贼军中望去,只见人群之中有个男子在那里上窜下跳指手画脚,明显是个头目,他一夹马腹,便冲了上去。众贼挡他不得,让他杀到了男子面前。猿臂轻舒,一把抓住男子腰带,便将其横在马上问道:“你是何人,甚么职务,那贼首王善又在哪里?” “小的何六,乃是军中先锋,王首领便在中军大帐旁边的营帐里!”男子明显不是个硬气的,竟对赵枢有问必答,只是答完,他便苦苦哀求道:“不知我家首领哪里得罪了壮士,惹得壮士冲我大营,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与三岁孩儿,若小人一死,他们也就没了活路,还请壮士饶我则个…” 听到这最常见的求饶话语,赵枢心里暗笑,却将脸色一沉道:“若想某饶你性命,且指出中军大帐所在,让某杀了那狗贼王善!” “好好!”听的有条活路,何六毫无义气的将手往前一指道:“壮士且往前去,中军大帐旁最豪奢的营帐,便是王善的。他昨日抢了两个女子在里面享用,眼下恐怕尚未清醒…” “好,你既是这般识趣,某便饶了你的性命!”赵枢得了王善下落,倒也用不着何六了,便随手一扔,将何六扔进了人群,不知死活。转过头,他又对罗杨二人吼道:“二位兄弟,随我去杀王善…” “好嘞!”听得呼唤,罗杨二人齐应一声,在这里杀些从贼的百姓,实是没甚么快感,二人连忙跟上,直向中军大帐杀去。 冲开人群,跑了不到百步,只见一顶大帐立在那里,旁边还有数个小营帐。其中有个帐檐上竟挂着彩帛、丝绸织成的女装,明显是有女人在里面。想到何六的话,赵枢一枪挑开帐帘便冲了进去。进帐之后,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倒伏着两具女尸,乃是被人凌辱之后,一刀破膛而死。 “该死的王善!”见此情形,赵枢恨得咬牙切齿,他为人最是嫉恶如仇,那王善在他心中已是必杀之人。 “哥哥,可曾杀了王善那厮?”见赵枢进帐半晌都没有动静,杨再兴便在帐外叫道:“若是杀了,速速出来走罢,贼兵越发多了!” “那厮跑了!”赵枢一脸愤慨的出了营帐,嘴里直骂道:“那该死的杀才,造反杀人还不算,竟敢奸杀民女,自家败了也就罢了,怎地也不给别人留条活路!” “哥哥勿恼,这些个贼人便是这般,何必与他们置气?”罗延庆劝解了句,方才蹙眉道:“哥哥,这王善杀不成,我们须得快走。这五万喽啰,便是站着与我们杀,我们也杀不完。待力气尽时,却是麻烦!” “也罢,咱们先杀出去!”斩杀王善本就在计划之外,赵枢也不想耽搁,便是有赵云之能,也勿需学他冒险不是。 一行三人,又组成箭头阵,直往营外杀去。可进来容易,出去便难了。贼军营中闪现出数队披甲执锐的精兵,各个膀大腰圆,一身凶悍,硬生生将三人挡住。抬眼望去,在不远处的高台上,一个男子满脸怨毒的盯着三人,手上还提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口里似是在叫嚷着甚么。 “那厮定是王善!”赵枢看着台上那人,紧了紧手中长枪,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可他又不能罔顾兄弟的性命,只得唤了声:“休要恋战,速速突围!” 三人左突右闯,就是冲不出去。王善这厮甚是奸猾,竟不惜麾下士卒性命,硬是用人海战术将三人围在其中。每当三人将要冲出包围圈,必有人以自杀的方式挡在前面,阻住三人的去路。 “哥哥这般下去不是个事,得想个法子突围出去!”三人马尾相连,背靠着背,罗延庆那张红脸竟也似关公一般,只喘着粗气骂道:“直娘贼,本以为是虎入羊群,不曾想竟是披着羊皮的狼。若再不想个法子,咱兄弟三个今日便要栽在此地了!” “休说这般丧气话,便是拼着一死,咱们也得将哥哥送出去!”杨再兴眼睛一瞪,将面前的一个贼兵挑死,梗着脖子大吼道:“俺老杨家自太祖时便扶保真主,何曾使得真主陷于敌手?今日我杨再兴若保不得哥哥,尚有甚脸面苟活于世?哥哥且随我来!” 杨再兴爆发了,他手中那杆灿银枪已是超越了平日的极限,一张白脸涨的通红,脖颈上青筋直爆,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透着丝丝凶残,浑身上下裹满杀气。挡在前面的贼兵为他的勇猛所摄,竟是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冲出去!”眼见杨再兴拼命杀开的一条血路又要被堵上,赵枢大吼了一声,也将手中长枪急刺,他心中都有些后悔,怎地不多带些人来,便是带管烟花做信号弹也成,好歹遇见个危险,还能大笑一声吼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总不至于搞的眼下这般狼狈。 “哥哥,小心…”没等杀出重围,突地听得罗延庆一声呐喊,回头一瞧,正有一人握着把猎弓,偷偷瞄着自己。赵枢大惊,可眼下已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他咬牙将手中长枪掷出,虽说将偷袭之人扎死了,却也失了趁手的兵器。 形势越发危急,赵枢真是悔不当初,若非自视甚高,他又岂会做出这等冲动之举?须知千金之子不作垂堂,他乃堂堂王爷,又有威武之师,何苦跑来踹营?就在他十分丧气,甚至想要放弃之时,陈丽卿娇俏的面容在他心里闪过,又想起了等着他回去的朱凤英,还有太子赵桓以及所有关心他的人! “我尚肩负重任,岂能死在这里?”赵枢双目圆睁,仰天怒吼,劈手自贼兵那里夺来一杆长枪,随手施展出百鸟朝凤枪中的杀招,围在他身边的贼兵竟被他一枪刺死了好几十个。他抬起头,用蔑视的眼神看着站在高台上王善,做了个割喉礼,只气的王善手舞足蹈,至于叫没叫,太远听不着! “哥哥,又有人冲营,看来是接应我们的!”就在赵枢左冲右突难以杀出之时,耳边传来了罗延庆兴奋的吼声,他抬眼望去,营门处果然一阵混乱,只是不知来者是谁… 第八十三章 巾帼女儿柔 赵枢顾不得这许多,只带着两个兄弟往骚乱处杀去。没走多远,便瞧见个穿着官军衣甲的小校手持杆长枪,在贼军中冲杀。无论身形、坐骑,皆是那般眼熟。只是此人用块红布将口鼻包着,似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若是别人,赵枢或许认不出来,可自己的枕边人,他又如何认不得?那小校不是陈丽卿又是何人!强压着心中的疑惑,赵枢带着两位兄弟冲开重围与陈丽卿汇合。四杆长枪犹如狂莽降世,又如群龙闹海。 枪影重重,寒光叠叠,挨着就亡,磕着就伤。众贼兵何曾见过这般狠的?只被杀得哭爹喊娘,狼奔猪突,只剩下些精锐还在抵抗。若是人多,尚有些棘手,可贼军中能披甲执锐的,连千人都不足,又如何挡得住赵枢四人?不多时便被四人冲了出去! 王善险些被杀,还不得不亲手杀了两个美女,又岂能善罢甘休?见四人冲了出去,连忙点起人马,便要再追。可没等他率兵出营,却得小校来报,营外有官军挑战,只气得他三尸神暴跳,七窍里生烟。却又不敢随便出兵,唯恐官军势大,自己不敌,便派出探马查看。 赵枢四人出了贼营,行了不到三里,只听得噗通一声,似是有东西落地,连忙回头看去,却见杨再兴掉落马下,生死不知。其他三人连忙下马查看,只见杨再兴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应当是性命无忧。 “哥哥休要担心,小弟是脱力了,待休息会便好!”杨再兴躺在地上,竟是满脸通红,甚为羞愧的说道:“小弟武艺不济,险些让哥哥陷在敌手…” “再兴休要再说,皆是为兄之过,若非为兄过于乐观,又岂会遇此险境?”赵枢想想也是一阵后怕,这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只是他心中颇有些疑惑,凭甚么赵云就能在曹营里七进七出,而他只是一进一出,还是这等废材的军营,都差点陷在里面。 其实倒也不是赵枢武艺不济,而是他想差了。人家赵云在曹营里乱溜达之时,好歹都三十好几了,正是人生黄金时段,无论武艺、体能都在巅峰,又岂是他这个年方二八的小家伙可比?再者说,人家曹操爱惜赵云,只要生擒活捉,众人不敢下死手,才成就了赵云的威名。而王善一心取他性命,众人都奋力劫杀,也就是贼军没有弓弩,否则他早成了筛子,哪还能等到有人来救? 想到被人救了,赵枢立即将目光看向陈丽卿,只见她偷偷摸摸的向战马跑去,竟是要溜。赵枢瞪着眼睛,爆喝一声:“站住!” “呃…”被赵枢喝止,陈丽卿愣了下,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那里,她知道自己被认了出来,又怎敢再走?只是扭捏的站在马旁,轻轻绞着手指。 “哥哥,怎地了?”听到赵枢大叫,罗延庆望了过来,又连忙站起身,向着陈丽卿行了个大礼道:“在下几乎忘却,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敢问壮士姓名,容日后相报…” “壮士个啥?就她那小身板,也算壮士?!”见罗延庆竟没认出来,赵枢不由感叹古人眼力之差。难怪常常有人女扮男装,可周围众人都浑然不察。本以为是大伙儿逗那姑娘玩的,谁料竟是真的认不出来。难道古代姑娘多是飞机场?想想陈丽卿胸前那不堪一握的伟物,他不禁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个莫名的笑意。 罗延庆可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对救命恩人这般无礼,不由蹙起眉头道:“哥哥,你一向礼贤下士,敬佩英豪,这位壮士好歹救了你我性命,怎可这般无礼?” “无礼?”赵枢满头冷汗,对自己媳妇用得着讲礼么?他立时将脸色一沉,对着陈丽卿道:“莫非你以为我是睁眼瞎不成,这般便认不得你了?还不速速将面罩拿下,好教罗兄弟瞧瞧他的救命恩人是谁?” 陈丽卿又岂敢不听赵枢的话,只得扭捏着将脸上的蒙巾取下。罗延庆立时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的叫道:“嫂…嫂嫂?!” “还不就是她!”看着一身血污的陈丽卿,赵枢心里泛起一丝柔情,在最危险的时刻,自己想起的便是她,在最危急的时刻,来救自己的竟然又是她。他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拉住她的手,温柔的拭去她脸上那一丝血污,笑问道:“你怎地来了?” “奴家一早便藏在军中了!”陈丽卿俏然一笑道:“清晨你起身之后,奴家也立刻动身,就藏在你的亲卫营中。当时你只顾与凤英妹妹眉目传情,哪还瞧得见奴家,只教人家好不羡慕!” “你啊!”赵枢笑着在陈丽卿额头上一点道:“辛苦你了!” “奴家不苦,有小卓子照顾,谁敢为难奴家?”陈丽卿笑道:“还是小卓子说得不错,他让奴家便是进了军营,也得离夫君远些,只要露了行藏,必被看破,果不其然呐…” “小卓子!”不提这事,赵枢倒不生气,提起这事,他脸上立时挂满了寒霜:“这厮愈发大胆,主母藏在军中,也敢不报,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哥哥休要这般,小卓子也是受了奴家的嘱托!”陈丽卿拉着赵枢的手直摇,脸上露着丝丝讨好之色,红唇轻动:“大不了,奴家将功补过便是!” “你的功劳尚抵不了自己之过,还想抵得他人之过?”赵枢又敲了敲她的额头道:“这般任性妄为,便不怕我拾掇你?” “奴家等着夫君责罚…”陈丽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似是有恃无恐,还用手指在赵枢的掌心轻挠了下,只挠得他心里痒痒的。虽是巾帼英雄,却也是女儿娇媚。 “你这丫头!”看着娇俏少女竟为了自己弄的浑身鲜血,本应是良家女儿,却把屠刀来提,赵枢心下甚是感动,恨不得将她搂进怀里,狠狠疼爱一番。可他并没有忘记身处战场,硬是将心中感动压下,转头向罗杨二人问道:“再兴,恢复的如何了?延庆,可有力气再厮杀一阵?” “哥哥放心,连嫂嫂都来相助,我等岂能落后?”杨再兴拄着兵器翻身上马,罗延庆早已跃马挺枪,蠢蠢欲动。 见两个兄弟都恢复了活力,赵枢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只是望着远方道:“也不知宗大人那里如何了,我们速去罢…” 第八十四章 金刀王善 宗泽早已趁着贼营大乱完成了部署,见赵枢四人杀出,他连忙率兵围上前去。虽说去时三人,出来时竟多了一人,他也没空多想。只是勒马站在贼营前,看着身后一群老弱病残,歪歪倒倒的打着自己的旗号,哪怕明知道是要诱敌深入,却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凄凉! 最郁闷的不是宗泽,而是王善,自太行山起兵,他本想一鼓作气拿下汴京,一路上也是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谁料到了这里,却被四人把营寨给踹了,还差点被人摘了脑袋。再瞧见宗泽身后的老弱病残,他不禁气乐了,这小瞧人,也须得有个限度! 若是平日里,王善或许还要装个大度,上前劝说两句,好歹宗泽也是朝廷里有名的忠臣,在百姓中的风评也算不错。可他刚刚窝了一肚子气,哪还有心情闲唠,只将大手一挥,贼兵便迎头压上。虽说毫无章法,但呼啦啦几万贼寇一涌上前,也颇为壮观,胆小些的,瞬间便被吓住了! “哎吔!”见此情形,宗泽一阵愕然,这贼兵怎地不讲规矩,好歹也该出来说上两句。可细细一想,又不禁哑然失笑,与这贼首对话又有何益,难不成还想说降贼首?摇摇头将胡思乱想甩出脑袋,没等贼军杀来,他便下令撤退,他麾下那群老弱,可不是贼军的对手。 “给孤家追,休要放跑了这些官兵!”王善挥舞着金刀,站在贼兵中大声吼着,他早已被气糊涂了,一心想杀了宗泽泄愤。 “大王,追不得!官军未曾交战便已撤退,定有图谋,若是追上前去,只恐中计!”王善麾下还是有精细人的,没等他冲出营寨,便有个大汉阻在他身前。若赵枢在场,会惊奇的发现,此人与被他抓的那个俘虏有九成相似。 “何七,你给孤家滚开!”不见此人尚可,见了此人,王善愈怒,他听得小校来报,赵枢能寻着他的营寨,便是这何七的兄弟,何六给指的路,他不由怒斥道:“何七,你家兄弟给那三个贼人指路,你又拦在孤家面前,莫非你二人是官兵的细作,特来谋害孤家?” “大王,小人自大王起兵,便跟随左右,已然十余年矣,若是官府的细作,何不早早取了大王首级,也好有个前程?”何七跪在地上梗着脖子,他可不似何六那般,既没胆量,又没能力。 听了此话,王善心中的愤怒稍稍去了些,何家兄弟跟了他甚久,若非气糊涂了,他也不会如此说话。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何七,王善连忙伸手将他扶起道:“老七,孤家气坏了,说错了话,你休要见怪。这官军欺我太甚,若不能灭之,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恨?” “大王,老七安敢怪你!”何七站起身道:“这官军既是有诈,我等且将计就计,由我带兵出营,而大王便在后面接应。若我未曾中计,我等便合兵一处,直扫官军大营。若我中计,大王也可及时援救!” “老七,你武艺不如孤家,若中计恐难长久支撑,便让孤家为前部,你在后头接应!”王善拍了拍何七的肩膀,他原本也是仗义豪爽的汉子,只是山大王做得久了,被权利迷了心窍。眼下遇了危险,以前那豪爽仗义的性子又回来了。 “大王!”何七深知追击官军的危险,心下甚是感动,他将脑袋摇得似拨浪鼓般,反对道:“大王乃军中主帅,不可有失,还是让小人为前部!” “莫非是孤家的话不好使了?”见何七还梗着脖子抗命,王善脸色一沉道:“孤家既为主帅,自当身先士卒。何七听令,孤家命你率三万大军殿后,不得有误!” “小人听令便是!”何七唱了个肥诺道;“我看那袭营的三个贼子,多半是官军中人,大王追击敌军须得小心谨慎,多带些卫士!” “且安心罢,孤家又不是初次上阵!”王善一扬金刀,脸上露出个狰狞的笑容道:“孤家这把金刀,不知砍了多少英雄豪杰的头颅,那三个贼鸟厮走运,杀了孤家一个措手不及,否则早已是孤家的刀下亡魂!” 王善说完便带了两万大军出营,还带了麾下最精锐的亲卫,便是差点让赵枢三兄弟阴沟里翻船的铁甲军。看着浩浩荡荡开出营寨的贼军,躲在不远处的张宪,却是紧了紧手中的兵器。 宗泽也在观察着身后的动静,见贼人果然追了出来,他才松了口气,便令众军加速前进,虽说这些老弱乃是诱饵,却也不能给贼军吃了。还甭说,这些老弱遇着性命攸关之事,跑起来还真不慢。眼见前方便是约定好的伏击点,宗泽连忙让众军停下脚步,准备迎敌。 看着严阵以待的官军,王善眼中透着股疯狂的杀意,想想也是,若非疯狂,又怎会这般轻易便起兵造反?只见他将金刀一挥,贼军立时扑上前来,密密麻麻如蜂拥蚁聚,毫无半点章法,却也将官军吓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甚至还没交战,便有人将兵器掉在了地上。 “贼军休要猖狂,牛爷爷在此!”两军才交锋,官军便显败相,竟是连连后退,牛皋按捺不住,带着骑兵便从山后绕出。 见有埋伏,王善先是一惊,可见牛皋麾下才区区数百骑,他又放下心来,只让麾下那一千亲卫前去抵挡。可牛皋带的五百骑,又岂是普通士卒可比?那可是自肃王三卫中选出的精英,若在其他军中,少不得是个指挥使。一千亲卫在不到半刻之间,便被斩杀干净,牛皋又复率军杀入人群。 “这官军怎地这般厉害?”看着自己的亲卫被斩杀殆尽,王善一阵心痛,却又有些不解,若非知道官军糜烂,他也不会起兵造反。在他看来,宗泽带的士卒才是官军的模样。可眼下这黑脸汉子,又是打哪来的? 没过多久,贼军便被牛皋冲杀了几个来回,硬生生撕成几段。宗泽麾下的老弱打起落水狗来也毫不含糊,两万贼军竟被一万老弱给包围了,贼军中还有人想要投降。 疯狂的王善将一个企图投降的小校砍死,举起手中带血的金刀大呼道:“兄弟们,援军转眼即到,随我杀…” 第八十五章 义薄云天神枪王 在官军勇猛的攻击下,贼军的人数愈发少了,王善挥舞着金刀,眼睛却望着远方大营处,希望何七赶紧率兵来救,否则便来不及了。可他并不知晓,在他与宗泽交锋后,张宪已率领肃王卫对他的大营展开进攻。 三万喽啰看似很多,可面对如狼似虎的肃王卫,又如何是敌手?不到半个时辰,群贼束手,张宪已将贼营攻下,收拾停当之后,只留下两千人马看着俘虏,便带着肃王卫往埋伏点赶来。 “何七,你为何还不来援?何七,你竟敢负我!”眼见贼兵或是被杀,或是被擒,围在自己身边的士卒已不足千人,还有数千官兵将自己团团包围,王善满脸悲愤的举着血淋淋的金刀,仰天长吼,似是不甘,又似是无奈,更有被人背叛的苦涩。 “够了,休要再叫,也不嫌吵!”一个声音响起,只见官军闪开条路,赵枢带着三人缓缓而来。他急急赶回,本想助宗泽一臂之力。可到达之时,敌军早已处于下风。恰巧杨再兴脱力未复,他便带着三人在一旁看戏。眼见战局已定,王善依旧叫嚣不止,方才走了出来。 “是你!是你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善披头散发,瞪着双血眼,一手拄金刀,一手指赵枢道:“尔等得了甚么好处,竟为那昏君庸主卖命?全不顾及百姓苍生!” “你也配讲苍生百姓?被你杀害的女子英灵未远,被你荼毒的生灵英魂未散,你做了这些年的强贼,杀了多少无辜,抢了多少财货,眼下要被人杀了,却来说天下苍生?你有这个资格么?”赵枢摇了摇头叹道:“本以为你就算不是个枭雄,也当是个英雄,却不想是个狗熊,亏我废了这许多力气,真不值得!” “呵呵…”见此情形,王善竟是笑了,他本想用大义说动赵枢,未曾想赵枢的口舌更加犀利。他不由叹息道:“见了将军的口舌,方知何六何七为甚会背叛孤家。朝廷有了将军这般英雄,不亚于狄武襄复生,孤家败的不冤!” “好教你知晓,何七并未背叛你,在你出营后,有一军杀入你的大营,何七已于乱军之中被某斩杀!”未等赵枢答话,一颗人头扔在了王善面前,赫然是那何七,而持此人头之人正是匆匆赶来的张宪。 “原来如此!”王善笑着点了点头道:“幸好他未曾背叛孤家,黄泉路上,孤家还有个兄弟可以做伴!可是你们几个少年英雄,他日便如狄武襄一般,又能得甚么好下场?到头来还不如孤家!” “这便不劳你这个草寇费心了!”死到临头,王善居然还想挑拨离间,赵枢实是没奈何,也不想再说废话,便笑道:“王大头领,若要求饶,须得趁早。若不想求饶,便说说还有何遗言,休要在此与我饶舌!”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见已无可挽回,王善将手中金刀往地上一插道:“与其似狗一般被你擒回去,还不如死的有些尊严。孤家一生轰轰烈烈,又何惧一死?只是不知杀孤家之人是谁,还请报个姓名,到了阎王老爷那里,也不至于做个枉死鬼!” “休要一口一个孤家,你算个甚么孤家?”牛皋扛着双锏,打马过来,指着赵枢道:“这位方才是真正的孤家,乃是当今官家第五子,封号肃王的便是!” “肃王?不曾听说过,只道是姓赵的!”王善笑道:“我不问你封号,只问四位踹营的英雄姓甚名谁!” “赵枢!” “罗延庆!” “杨再兴!” “陈丽卿!” 四人报了姓名,听得王善满脸惊诧。他实是不解,赵枢身份高贵,怎会与罗杨二人做兄弟?更让他惊诧的是陈丽卿,居然是个女子。赵枢见他面上有异,自是知道他在想甚么,便面无表情的说道:“兄弟相处,贵在义气相投,身份地位又算得了甚么?至于此女,却是某之妻!” “我果然败的不冤!”听得此言,王善细细打量了赵枢一番道:“赵枢此名,我似曾相识,你可是住在汴京城外赵家庄园的赵枢赵五郎?” “正是!”赵枢蹙眉问道:“你怎知我姓名?” “江湖上知道赵五郎之名者多矣!”王善已无生路,便丢了敌意,倒也是条好汉,他坐在地上笑道:“梁山有个花和尚唤作鲁智深的,逢人便说,汴京城外赵五郎如何仗义疏财,如何义薄云天。还有许多江湖上的汉子曾得过你的恩惠,也为你扬名。你未入江湖,却已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好汉。只是不曾想到,你的枪法也如此出神入化,端的是一杆神枪!” “王头领谬赞了!”赵枢笑道:“昔日略施了点恩惠,助了几个好汉子,不想竟被如此抬举。可即便这般,我也饶不得王头领!” “哪个要你饶!”王善道:“我只想请你饶过这些弟兄!他们跟着我王善,不曾过得一天安生日子,还要随我杀官造反,眼下我又岂能再连累他们杀头!” “这个倒可以应承你!”赵枢点了点头,转身对宗泽道:“宗大人,传我命令,对贼军只纠首恶,其余不论。然,为恶者诛!” “好好!我果然不曾看错你,当真是条好汉!”王善拾起金刀,起身大笑道:“围在我身边的弟兄,我王善多谢尔等的信任,可眼下已然兵败,尔等且放下兵器,任由朝廷发落。赵兄弟义薄云天,自会保尔等一条性命!” “大王!”众贼军闻得此言齐声惊呼,其中更有人叫道:“我等尚可一战,便护着大王杀出去!” “休要这般!”王善大声道:“我军有四五万人马都奈何不得赵兄弟,如今只有千人,还有官军环伺,与送死何异。若尔等还当我是大头领,便放下兵器投降!” “是,大头领!”众贼军带着哭腔,哗啦啦将手中兵器扔了一地,便抱头蹲下。张宪刚想指挥士卒上前,却见王善将手中金刀一指,赵枢连忙喝止住众人。 “赵兄弟,一切便托付给你了!”王善交代完,将金刀往颈上一横,使劲一拉,一股鲜血喷得老高,他竟是自戕而去。只是在临死前,他双眼紧盯着赵枢,口里叫道:“我死的不冤,义薄云天…神枪…王…” 第八十六章 老将归心 瞧着王善倒卧在地上的尸体,赵枢不由叹了口气。若非作恶太多,这厮倒也算条好汉,他上前将王善圆睁的双眼合上,轻声道:“王头领,且安心去罢,虽说你一念之差,惹起了刀兵,却也是官逼民反,那些跟着你的穷苦百姓,我会好好照顾的!” 说来也怪,赵枢说完这番话,王善圆睁的双眼闭上了,那张因自戕而略显狰狞的面庞,也柔和起来,嘴角微挑,竟是露出了点笑意。这真可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悲。只是不知这王善的笑意,到底是为了甚么。 赵枢也懒的去想,只命人将王善的尸身收敛。既然已经死了,也勿需再侮辱他的尸体。若是别的将领还需要贼首头颅记功,而他本就是为了练练兵,顺带着赚个赐婚诏书。以他的身份而言,天大的功劳也不能让他升官,再升就只能是皇帝了,想来赵佶此时还没想下岗。 将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众将,赵枢回到营寨,调整好心情,静待众将汇报战果。初次与敌人交手,虽说出现了各种疏漏,但也算大胜而回,只是他不想再发生类似的问题。日后的敌人可不是王善这等志大才疏之辈可比,西夏、契丹、女真,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强悍。 等了有半个时辰,众将终是将伤亡统计清楚,前来汇报。第一个却是牛皋,他只有五百人,点检起来倒也方便。这五百骑在两万贼军中纵横,除了面对铁甲军之时伤了几个,便没人阵亡,重伤的倒是有几个,却也死不了。唯独有两个断手断脚的,比较麻烦。对此战果,赵枢还是挺满意的,至于伤了手脚而不能继续作战的,他也早已有了主意,只是需要待班师回朝之后,才能施行。 牛皋禀报完,便是张宪,肃王三卫军纪严明,调理清楚,各队统计,层层上报,若非人数众多,汇总起来比较麻烦,倒也要不了这么长时间。只是张宪麾下出现了数十阵亡,让赵枢心痛不已。那些贼军虽说不堪,倒也有不少亡命之徒,搏起命来,便是精锐士卒也难以抵挡。 最慢的自是宗泽麾下的老弱,面对两万贼军,还有牛皋相助,竟弄的人人带伤,阵亡两千余!赵枢算了算,除去被牛皋率领五百骑所杀的贼寇,贼军阵亡都不到两千人!官军的战力也太让人失望了!同时他也打定主意,再也不与官军联手了,实在是伤不起。幸好官军不用他抚恤,否则以他定下的抚恤金额,他还得倾家荡产? 统计好战果,肃王卫内部做了个战后总结,赵枢对自己轻敌冒进的行为做了深刻的检讨,并让小卓子优厚抚恤阵亡士卒。其他几人也仔细做出了反省,找出了在作战中的疏漏。见众将皆在此战中吸取了经验,赵枢倒也不在苛求,便要下令散帐,待明日班师回朝。 “王爷,我等回朝,太行山众贼如何处置?”小卓子主管后勤,见赵枢讨论了半晌,独独不曾说到俘虏,他不禁有些急了。那可不是几个人,而是几万人。 “这…”赵枢有些犹豫了,他答应了王善饶过太行山众贼,自不好食言,可若是放这些贼人回去,想来用不了多久,又会蚁聚成盗,危害地方。 正在赵枢万般为难之下,帐外传来了宗泽的声音:“王爷,宗某可否进来?” “宗大人请进,我正有为难,还请宗大人相助!”听到宗泽的声音,赵枢大喜,想来这位老将,应当会有好主意。 宗泽进了大帐,赵枢便将为难之处说了,宗泽却是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王爷明日可去俘虏营中,凡愿意回乡种田者,发一斗粮食,不愿回乡者,王爷便尽数收归麾下便是!” “宗大人,你这话说的,若是尽收麾下,王爷拿甚么去养?”小卓子翻了个白眼道:“宗大人须知,王爷的肃王三卫皆是足食足饷,要这些个贼兵作甚?若让有心人得知王爷招降纳叛,还不知要如何诋毁王爷呢!” 宗泽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王爷可信得过宗某?” “宗大人乃忠直之人,我自是信得过!”赵枢疑惑道:“可我信不信得过大人,与这些贼兵的安置有何相关?” 宗泽笑道:“王爷,宗某打算回朝便辞官引退,拟在东阳山兵。若王爷信得过我,便将贼兵交于我,他日定能得一支雄兵!” “这…”赵枢哈哈笑道:“若有宗大人相助,我无忧也!只是大人何必去东阳,不如待我向官家要个地方,大人去那里牧守一方,顺带练兵。只是委屈了大人,或许要被他人说成是肃王一党!” “老朽都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怕这些?”宗泽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知王爷心思甚大,定是看出了朝廷的危机。老朽无能,看出了朝廷危机却也无能为力,只望王爷能扭转乾坤,护我大宋,老朽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至于其他的,便任由他们说去罢…” 看着面前的老人,赵枢突地有些心酸。这般为国为民,又图个甚?恍然间,他似是看见了一幕:一个须发皆白的七旬老人,已是缠绵病榻,命不久矣。可他依旧想着渡过黄河,击败金军,朝廷只是不允,直气的大吼三声:“渡河。”继而吐血而亡!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大宋有这般忠臣不当灭,也不当受外族人欺凌,而这等忠臣更不当死的这般委屈。赵枢站起身对着宗泽便深深拜了下去。这一拜却是拜的心服口服。虽说他也在极力抵抗着乱世,却只是为了自己与亲人,又怎比得了宗泽的伟大情怀? 看着赵枢对自己下拜,宗泽泪流满面,他一生坎坷,临老也没能变得圆滑,可在赵枢这里,他竟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甚至有种知己之感。士为知己者死,宗泽突地觉得,若能为赵枢而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人生自古谁无死,若死得有价值,便卖了这条性命又何妨! 第八十七章 班师回朝 翌日,赵枢便照宗泽所言,前往俘虏营,想要释放俘虏,可大多数俘虏都不愿离开。虽说跟着赵枢前途未卜,但这些人起兵造反就因为活不下去,便是回了原籍又能如何?还不是继续上山为盗,再被人逼着造反… 与其再来一次,不如放手一搏,反正已是死过的人,还不如再信王善大头领一回。再说了,贼军中确实有不少人来自江湖,也曾听过仗义疏财赵五郎大名,毕竟王善的太行山离山东不远,离水泊梁山也不是很远。 见贼军中竟只有少数人愿意走,赵枢倒也不意外,这年头生活艰难,为了口吃的都能铤而走险,何况赵枢已然答应王善照顾他们。在古人眼里,人死为大,一诺千金,似赵枢这般身份,又岂会对些许俘虏失了诚信? 班师回朝的路上,多了这些个俘虏,却使得大军不似得胜归来,反倒像大败亏输,只有万余精兵在前,后面跟着一群老弱。可看着经过战事洗礼的肃王三卫变得杀气腾腾,赵枢心中却充满了自豪。有了这支雄兵,他在乱世便有了立身之本。 百余里的路程,整整走了一日半,比来时满了许多,不仅仅是伤员的拖累,也因为贼兵中扶老携幼,步履艰难,加上赵枢禁止士卒驱赶,自是犹如鳖爬,出奇的慢。可正是这般,赵枢尽得了这群贼军之心,也让他义薄云天的名声如日中天! 正午的汴京城北门,依旧如往日一般热闹,进进出出的人群仿佛未曾看见路过的军队,更不知两日前在百里之外的大战。赵枢倒也不欲惊扰这份难得的平静,便让张宪带着肃王卫先行回了军营,宗泽将朝廷调拨的禁军交付殿前司,至于俘虏自是找个僻静点的地方驻扎。 待将一切安排妥当,赵枢拟了份立功名单,便往延福宫而去。看着那高大的景龙,他突地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或许只有经过了生死的历练,才会有另一番不同的感观。正恍然间,他看见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站在门洞内笑眯眯的望着他,不是赵桓又是何人? “拜见哥哥!”赵枢心下激动,连忙上前行礼,虽说只有三日未见,但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三日便是九年了。 “五郎,你回来了!”赵桓扶起赵枢,心中闪过一丝温暖,这个兄弟一直都是自己的支柱,哪怕不常见,可只要知道他存在,心中便是笃定。这些日子赵枢出征,赵桓心里像少了些甚么,总是不得劲。可看见了这个兄弟,心下却是安定了许多! “让哥哥挂念,是小弟的不是!”赵枢笑着唱了个诺,便与赵桓并排而行,兄弟俩齐齐往延福宫而去,路上他还给赵桓讲述战场之事,只听的赵桓惊诧连连。可听到他竟然只带着罗杨二人就去踹营,赵桓不由狠狠给了他一个暴栗,将他训斥了半晌。可即便被训斥,他心里还是暖烘烘的。 延福宫中,接到赵枢得胜还朝的奏报,赵佶也等了很久,大宋这两年来造反不断,各地官兵要钱要饷,就是打起仗来疲软不堪,这让心比天高的他情何以堪?听的赵枢战胜,麾下士卒勇猛,他心中又岂是开心二字可用? 若赵枢能历练出来,他身边不是又多了个能征善战的将领,而且这个将领还无须防备,反正都是自己的孩儿,怎地也不会篡位自立不是!赵佶在这方面还是挺有自信的,毕竟这些年来,他对赵枢很是不错! “参见爹爹!”兄弟二人进了延福宫,见了赵佶连忙行礼。 赵佶受了一礼,方才站起身,绕过御案,亲手将赵枢扶起。打量了半晌,才笑道:“五郎果然不负为父重望,昔日的孩童终成将才,为父幸甚!” “爹爹说的哪里话,孩儿侥幸获胜,全赖爹爹天威,只是朝廷还需加强情报收集,绝不能再将五万贼寇当作万余!”既然有人给自己下坑,没道理不回报下,赵枢一句话又把赵佶给点燃了。 “五万贼寇?!”赵佶心里那叫个怒哇,这不是陷害自己儿子么?随即又是一阵后怕,若赵枢在此战中有何闪失,他岂不羞愤欲死?好容易与儿子修复了关系,还这般亲密,想到居然有人想将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化为乌有,他心里那小火苗立即有了燎原之势。 “正是!”见火烧起来了,赵枢也不是甚么好鸟,他耸了耸肩膀道:“爹爹不知,就孩儿抓的俘虏,便不下四万。若非孩儿设计,将贼军分而歼之,说不得麾下两万大军便被贼军吃了!就是这般,孩儿还几经生死呢!” 赵枢生怕博不得同情,又把他险死还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遍,其中凶险可比他对赵桓说的厉害了几倍,只听得赵佶瞠目结舌,特别是赵枢踹营与王善自戕的那一段,更是让他叹息不已。 “想不到这王善还是条汉子,可惜不为我所用,可惜,实是太可惜了!”赵佶摇着头,一脸感慨,却差点让赵枢笑喷出来。 禁军中厉害的人物多了去了,比王善强的又何止一两个?远的不说,就说史文恭、林冲,哪个不是惊采绝艳之辈,却被埋没到默默无闻。难怪有人说: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若是不弄点祸事出来,上头怎知下属本领如何?想让皇帝知道,那便只有造反了! 见赵枢摇头直笑,赵佶颇有些恼羞成怒,虽说知道自己的性情,可被儿子这般笑话,也有些拉不下脸来,便作色道:“有甚好笑?莫非爹爹便是那般容不得人的昏君?” “爹爹这般求贤若渴,才是孩儿愿意瞧着的,难不成孩儿希望自己的爹爹是个昏君庸主不成?”赵枢莞尔一笑,话头一转道:“只是明君可不兴欠人东西,爹爹答应我的,是否该兑现了?” “你说赐婚诏书?”赵佶笑道:“早已写好,待你出宫时,便拿去罢,也免得我再派小黄门去传旨。那陈家父女出身寒微,若是吓着,却是不妙。只是此次居然有五万贼兵,倒也出了为父所料,你这功劳与奖赏,却是不相称了!” 第八十八章 父子奸商 “为爹爹效力,还说甚功劳!”赵枢挥了挥手,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有了这赐婚诏书,已然够了!” “这可不行,赏罚分明方为明君!”赵佶正色道:“五郎有何要求尽管直言,爹爹尽准!” “这…”赵枢想了半晌,才蹙眉道:“既是爹爹这般说,孩儿勉强说件事!孩儿答应王善善待他麾下的贼兵,毕竟那些人也是被迫从贼。可据孩儿所知,贼人中大多数是在家活不下去,才从贼造反的。若是放回乡去,难免再沦为盗贼。孩儿便想寻个地方抽其青壮以为兵,以老弱为农,形成个兵镇…” “这…”赵佶犹豫了,自打唐代藩镇割据,宋代便吸取了这个教训,连王爵都不就番了。眼下赵枢的要求,却让他有些为难。 “爹爹休要为难,孩儿只是想在靠海的地方建个港口,做些小生意。既是孩儿的地盘,自是要用些自己人。”赵枢笑道:“那些人虽说曾经从贼,但也是义气之辈,孩儿又答应了王善,总不能食言,故而提出这个不情之请。若爹爹担心孩儿谋朝篡位,就那几万人,能做个甚?” “爹爹岂会有这等担忧!”赵佶摇了摇头道:“只是兵镇之说,涉及朝廷大略。今日允了你,明日其他皇子也来请求,你说爹爹给是不给!” “给!一定要给!”赵枢道:“若哪个兄弟能用两万精兵破五万敌军,爹爹便是给他统帅三十万大军,孩儿都没意见!” “呃…”赵佶哑然失笑,想想也是,若每个皇子都有赵枢这般本事,他可就不用愁了。收复幽云也不再是梦想!只是不知道,儿子太厉害也是苦恼,夺起嫡来,也会让他这个做爹的甚是为难。 “也罢,为父便答应你了!”赵佶想了半晌,总算是应允了,可他又摇着头道:“虽说我答应了,却也不能肆无忌惮…” “爹爹放心,孩儿须不要那些好地方,便在海州,给我个港口,可好?”赵枢本想在南方要个地盘,可南方过于偏安,还有长江之隔,容易产生苟安的想法。而松江口,也就上海那一带,在宋朝也颇为繁荣,恐怕赵佶也难以应承。至于北方则不用考虑了,金人南下都打到了建康,在北方弄个发达重镇出来,纯粹吸引火力的。 “海州?”赵佶想了想道:“可是淮南东路的海州?” “正是!”赵枢道:“孩儿想弄些银钱,却又不想与百姓争地。想来只有做生意这一路可行。那里临近大海,适合海贸,赚他国之钱,总比夺我国小民之利强!最重要的是孩儿听说,倭国铜铁矿甚多,而我大宋正缺这些。若能贸得些回来,也是功德无量!” “我儿此话当真?”赵佶闻言似有不信的说道:“你怎知倭国铜铁矿甚多?” “爹爹,这不仅五郎知道,孩儿也知道。只是倭国冶炼手段有限,故而只能用我大宋钱币。周边各国不造钱币,全使俺大宋的,这也是我大宋钱币一直不够使的缘由之一!”赵桓摇了摇头道:“更可笑那倭人坐拥宝山,硬是开采不出来,我大宋又不好代劳。便有些商人谋求暴利,私下里做些交易,却也是九牛一毛。” “既如此,为父又岂能拒绝!”赵佶自己在宫外就有生意,不仅是他,便是宫内稍有些势力的妃嫔,也在宫外有自己的生意,否则仅凭俸禄,又如何够挥霍的?眼下赵枢只是要做生意,而且还是拿功劳换的,他也没理由拒绝了! “那便多谢爹爹了!”赵枢闻言大喜,到了海边就不仅仅是做生意了,还能练水军。待金人来了,他若真是玩不转,大不了扬帆出海。打不过金人,还能打不过倭人么?只是他还有个问题亟需解决,不由腆着脸道:“爹爹,出海做生意,总得有船。一事不烦二主,要不你老也给解决下。不用多,来二十艘两千料的,应该够用了!” “咳咳…”赵佶一阵猛咳,方才哭笑不得的说道:“二十艘两千料的大船,你让为父上哪找去?便是水军中,也没有这么多大船!为父便给你五艘千料大船,一艘两千料大船,想来也差不多了!可交易的收益,你得给我五成!” “不是吧!”赵枢闻言立即面露苦相道:“孩儿要养几万人,那船只的养护还得孩儿来,爹爹一下便分走五成利,这不是让孩儿白干么?一成!” “臭小子,封地、港口,你莫非是不想要了?”赵佶伸出四个指头道:“至少四成!” “四成也太多了!”赵枢腆着脸道:“其中还有不少风险要孩儿担,咱俩这般讨价还价多无趣,各退一大步,两成半,如何?” “成交!”赵佶一拍手掌,倒不像个皇帝,却像个市侩的商人,脸上满是精明奸诈的笑容。 赵桓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俩讨价还价,都快将下巴惊掉了。曾几何时,赵佶在他心目中严肃正直,英明神武的皇帝形象轰然倒塌。他指着这两个完全不顾形象的奸商,张着大嘴,瞪着眼睛,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可二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竟齐齐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对了爹爹,拿了我两成半的利益,总不能让我去管封地吧!”赵枢就好像买了十斤猪肉,想要搭副猪下水的模样,搓着手指道:“再给孩儿配两个治理地方的人才,好歹还有万余老弱要收拾呢!” “你这小子未免也太贪心了!”赵佶笑道:“哪个地方没有县令,何须另外派人?” “县令管个鸟事?除了吃喝拿卡要,便是刮地皮,那些个文人做做诗还成,管理地方还不如个老吏强!”赵枢苦着脸道:“爹爹,我那封地也有你一份收益,若不能派个有本领的,亏了咋办?” “这…”赵佶犹豫了,关系到他的收入,便都是大问题,想了半晌,他又苦笑道:“五郎却是为难爹爹了。朝廷中有能力的臣子,谁愿意去那个旮旯里?” “爹爹此话差矣!”赵枢嘻嘻一笑道:“我给爹爹举荐一人,若爹爹肯说些好话,他定愿意去那里,而且还会感恩戴德的去!” “谁啊!”赵佶瞪大了眼睛,他还真不知朝廷有这般傻人。 “宗泽!”赵枢贼兮兮的笑了笑道:“想来爹爹也讨厌他很久了…” 第八十九章 再赚李纲 宗泽总是上书反对甚么朝廷弊端,甚么联金灭辽,早就被赵佶所厌恶。可他毕竟是进士出身,碍于祖训,赵佶除了贬官,还真拿他没办法。便是把他弄到犄角旮旯去,他还是能上书朝廷。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是句空话。 听赵枢要宗泽,赵佶心里颇为高兴,他终于可以拜托这个以直邀名的煞星了。可不由又有些担忧,生怕赵枢治不住宗泽,便皱着眉头道:“这宗泽性情刚烈,为人忠直,我恐他会给你填不少麻烦,还是换个罢…” “爹爹,不是孩儿说你,似宗泽这等刺头,本就不该让他闲着!”赵枢笑道:“爹爹须知,这人一闲下来,便容易胡思乱想。所谓饱暖思**,若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啥**可想?海州初建,万物待兴,正是事务繁忙之时,偏生地域不大,正好让宗泽忙个够,他也就没空管朝廷的闲事了!” “好主意!”赵佶抚掌大笑,他怎地就没想到这个主意呢?若是让那些多嘴多舌的家伙,忙到没空来管闲事,自家不就逍遥了? “其实爹爹想让那些文臣闭嘴还有好办法呢!”赵枢道:“他们不是老说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么?那便让他们治天下!谁上书说朝廷不好,便让他去治理!治理好了有功,治理不好便去岭南呆着!省得那些人说一套做一套,甚是烦人!” “可自古官官相护,若是有人治理不好,却硬被上官隐瞒,须知为父也不能完全掌握每级官员!”赵佶有些头痛,手下的官员阴奉阳违又不是一日两日了,特别是经历了神宗朝,看见那些明明是非常好的政策,却被底下官员弄的面目全非,他心中便有种深深的排斥。 “这也简单!”赵枢道:“官官相护,究其缘由是利益一致,爹爹何不找个不要利益的?孩儿听说,宗泽有个老友,唤作李纲的,此人一身正气,便是对爹爹都敢犯颜直谏。既是如此,何不让他管管都察院?都察院纠察百官行为,正好让他派些人下去管管那些个贪官污吏。也省的民间造反不断,还须得孩儿费这般手脚!” 赵佶作为贪玩皇帝,对李纲、宗泽这般正直臣子,多少有些厌恶。听到赵枢竟要他召回李纲,不由苦笑道:“五郎提议虽佳,但以李纲这般性子,若把他弄回了汴京,为父的脑袋也要痛了!” “爹爹怎地忘了,让李纲也忙去撒!”赵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你给都察院下达指标,每年必须弹劾多少官员,若弹劾不到,便降职。自有许多官员会乱弹劾,便叫李纲复查。凡是查无实据的,不纠。若是挟私报复,胡乱弹劾的,岭南报道。李纲整日盯着那班官员尚无闲暇,哪有空盯着爹爹你?” “便是这般也不成!”赵佶叹道:“五郎,爹爹知道你是好意,可你要晓得,为父麾下能用的人,哪个不贪上一些?无论蔡京、童贯,便是高俅也在暗地里用士卒为自己谋利。若是让李纲来都察院,为父还不得天天被他烦?不成,绝不成!” “不成便罢!既是此人这般不招爹爹见待,不如一同扔海州去,让他与宗泽做个伴,顺便管管海州官场,免得有不开眼的东西,去我那里搅风搅雨!”赵枢摇了摇头,他打宗泽那里听说了李纲的事,本想出手相助,谁料赵佶竟对此人如此忌惮。他想了想,既是赵佶不见待此人,便让此人与宗泽做伴去! “这倒可以!”赵佶点了点头,只要不把李纲弄进汴京来烦他即可,其他倒也没甚么。既是赵枢想要,他倒也不会吝啬。说起来李纲虽在民间有些名声,士林中也颇有威望,可在朝廷中,却没甚么大用,一切都因为他有个臭脾气。 “孩儿搅扰了爹爹这许久,也该回去了。总得让丽卿与凤英高兴高兴!”赵枢要了这许多人和物,也觉得差不多了,再要下去,恐怕赵佶就要生厌了,借着赵佶打了个哈气的空当,他摇了摇手中的圣旨,出言向赵佶告辞。 “去罢!”聊了这许久,赵佶也有些累了。给了赵枢这么多人和物,他也到了耐心的极限。见赵枢这般识趣,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当然,赵枢拟的那份立功受赏名单也没落下,尽数准了! 城外的赵家庄院里,众人早已在等着,不仅仅等着受赏,也在等着赵枢一同庆贺大胜归来,而宗泽也破天荒的坐在了席间。反正他即将辞官引退,也不在乎外人说他趋炎附势了。更何况,他对赵枢是心悦诚服。 看见赵枢回来,众人都起身相迎。待众人坐定,他方才将自己在皇宫中所求之事说了出来。听到有了赐婚诏书,朱凤英与陈丽卿相视而笑,脸上浮现出丝丝红晕。众人连忙出言恭贺,搞的赵枢好似立马要成亲一般。孰不知,身为王爷的他,想成亲不仅要在赵桓之后,还得有半年的婚期。 酒桌上,赵枢与二女在一旁你侬我侬,宗泽把目光放在了海州建设上,分析着其中的利弊。至于罗延庆几个,只把目光放在了御酒上,他们的任务便是扫荡桌上酒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些微醺,宗泽突地问道:“王爷,你在海州建立港口,准备买卖些甚么?” “先造港口,再找个地方练兵,至于生意么?”赵枢笑道:“且从倭国贩些特产来卖,譬如说倭刀、倭马等值钱的东西,待有了我们自己的船只,便北上女真,换些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我听闻高丽参似是也不错!” “这…”宗泽蹙眉道:“王爷,若是与女真做生意,岂非资敌?须知女真已然很强悍,若再给他们粮食等物,岂非资敌?” “我也知晓,可我等不做,自有人做!”赵枢摇头道;“宗大人,勿要将眼光放在这等小事上,努力提高我军战力才是正道。想通过物资压迫,那是在有强大的军队保障下,否则人家只要杀来,用手抢即可…” “王爷所言甚是!”宗泽点了点头,却又问道:“可王爷又准备拿甚么去换那些东西?” 第九十章 再荐贤才 “拿甚么东西换?”赵枢夹了口菜,又呷了口酒,方才笑道:“我有说要做有本买卖么?” “啊?”宗泽愣住了,这不做有本买卖,难道做无本买卖,天下有无本的买卖么? 见宗泽愣在那里,赵枢摇了摇头笑道:“宗大人,我麾下除了肃王三卫,剩下那些人原来是作甚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既然是做惯了贼的,又何必让他们改行呢?以前抢的是大宋子民,这当然不成,若是抢抢他国之民,譬如倭国、高丽,我却是没甚么意见。” “不…不是吧…堂堂大宋皇子,准备去劫道,还准备劫番邦小国,这也太太太…”宗泽都不知道该拿甚么言词来形容赵枢,只把一双眼睛瞪得也似铜铃一般。 “这般瞪着我作甚?难不成只准契丹、西夏来我大宋打草谷,便不许我大宋抢别人?休要与我说甚么以德报怨的废话,别说我不信,便是孔老夫子也是不信的!”赵枢对那些篡改儒家思想的大儒充满了鄙夷,他摇了摇头叹道:“明明孔子的思想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好东西,可惜那些混蛋为了迎合统治者的想法,将之改得面目全非,实在是可惜!” “呃…”宗泽突地觉得有些跟不上赵枢的思想,倒不是说他迂腐,而是赵枢说话的跳跃性太强,刚才还在说打劫外族,眼下又跳到了儒家思想上。 “岔远了!”见宗泽满脸茫然,赵枢也知道自己说多了,不由笑道:“宗大人,且先不管儒家思想,我想做的是练兵!若是想从商,随便笼络几个人帮我去做,岂非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搞个港口让人怀疑!我大宋在路上与外族相争,自是不敌,若到了海上,休说外族不会游泳,就算他们会,又如何将战马骑到海面上?没了战马的外族,还能算是外族么?待那些士卒适应了海面的风浪,似长江、黄河这般,与风平浪静又有何不同?到时候只要用两员水军大将,封锁长江、黄河,大宋便立于不败之地了!” “王爷圣明!若是将长江、黄河封锁,敌人便是打将过来,我等也能利用水军切断他们的补给,此计甚妙!”听了这番战略,宗泽抚掌大笑,他一直在考虑如何抑制外族,可从没想过从海路上下手。赵枢的这番话,却给他开启了个新的思路。 “何止如此!”赵枢笑道:“自大宋扬帆出海,往东西南北都有大岛、国家,只是文明不昌,尚是刀耕火种。若是果真敌不住外族,我等还可以逃往海上,以图再来。便是人口不足,也可以掳掠他国之民,充作劳力。待到羽翼丰满,便可卷土重来,恢复汉人正统!” “可进可退,可攻可守,王爷果然是聪慧之人!”宗泽叹道:“既练了兵,又得了钱财,还能为日后做打算。端的好算计!” “乱世将至,若不好好算计一番,又怎地活下去?”赵枢长叹道:“人生无常,我要保存自己,又要护着亲人。若只是平民百姓,我便带着家小远远遁去,寻个清静的桃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谁让我是大宋皇子,又得哥哥、爹爹之宠,只得勉为其难了。宗大人,还望你能说服你那挚友,助我一臂之力,我不胜感激!” “老夫敢不效力?”宗泽拱了拱手道:“王爷,既然有此雄心,老夫倒还有几个挚友可以举荐,便是种师道,与老朽也有些交情!” “小种经略相公?”赵枢笑着摇了摇头道:“宗大人若有文官,尚可推荐几个,武将便不要了!小钟经略相公乃边陲大将,我手上已有兵权,再与边将联系,恐有小人诬陷。还是等海州建好,再来结交这些大将。到那时,朝内有太子护着,朝外有精兵猛将,便是官家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 “这…”听得此言,宗泽看着赵枢问道:“肃王爷有意皇位?” “皇位甚么的,于我来说,并不重要!”赵枢诚挚的说道:“只要太子哥在一日,我便只是王爷!太子哥不负我,我绝不负太子!可若是谁想拿了太子之位,或者夺我哥哥的皇位,我便不想当皇帝,也容不得他!” 宗泽闻言松了口气,却又问道:“若太子不贤呢?” “不贤?何为不贤?”赵枢冷笑道:“商纣王还有比干、闻太师,杨广身边还有杨素、杨林,难道某家兄长还不如这两个古人?再者说,我又不是比干、闻太师那种迂腐之人。凡祸害我大宋之人,便是皇帝亲信、心腹,我杀之又有何难?我家哥哥总不会为了个奸佞与我作对,否则便是对不起我了!到那时,我也不篡他的皇位,只学周公将他囚了。待他何时醒悟,何时放他出来!” “若如此,我无忧矣!”宗泽点了点头笑问道:“王爷可曾听说过张叔夜?” “张叔夜?不曾!”赵枢摇了摇头道:“既是能被宗大人提起,自不是等闲之辈,不知其人如何?” 宗泽笑道:“张叔夜与我相似,都是进士出身,却从军旅,如今他正是海州知州。只是此人正直无私,我恐王爷的计划在他那里受阻!” “勿用担心,宗大人也是正直无私之人,还不是照样为我所用,我最不怕贤臣。越是贤臣,越能明白我的心意!我只怕那种名托贤臣,实乃无能之辈。这等人好似清廉正直,却于国无用!”赵枢笑拍着宗泽的肩膀道:“宗大人,若还有似你这般既有能力,又正直无私的官员,遮莫举荐来,我来者不拒!” “若王爷不怕麻烦,我自是无碍!”宗泽道:“眼下朝廷中,许多正直之士皆不为所用…” “停停!”赵枢叫道:“正直有何用?我要的是有能力!那些个夸夸其谈,只会弹劾人的废物,我可不要!” “王爷放心,那种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又岂会是我宗泽之友!”宗泽眯着眼睛,轻抚胡须,一股自信油然而生… 第九十一章 酒楼听书 送走了宗泽,众兄弟也吃够了酒肉,便回房休息去了。看着空荡荡的桌面,赵枢心中倒是有种满足感。看着娇艳害羞的陈丽卿,他哪还有心情去想甚么海州?不多时,房间内便传来了一阵娇啼,今夜又是无人入眠。 翌日清晨,赵枢恢复了往日的作息,练了两个时辰的武艺,便带着二女往自家酒楼而去。如今那家酒楼,在马行街也算是甚有名气。谁让赵枢来自现代,随便弄些花招,便比其他酒楼的生意强了。 至于其他酒楼想找不痛快的,自有开封府尹会很客气的予以告诫… 来到酒楼,赵枢自是选择平日里坐的楼阁,不仅能眺望马行街周宅,还能听楼内说书。这说书人乃是重金礼聘来的,在汴京城里都很有些名头。当然,不仅仅有说书,还有小娘唱曲,甚至还有杂耍。 可今日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小卓子有意安排,竟说的是‘十万贼寇侵汴京,神枪大王破群蟊’。 那说书人正说到赵枢大破贼军,将王善团团围住,却将响板一拍,口里说道:“那肃王爷手持一条神枪,立在前方,正如天神下凡,看得那王善口里叫道:‘义薄云天神枪王’,又见肃王爷身边伺候着三人,一人手持金枪,一人手持银枪,一人手持浑铁枪,又复叫道:‘金枪将,银枪将,花枪将,有此三将在,我败的不冤!’遂自刎而死…” “好!”底下听书的一阵喝彩,虽说大宋抑武崇文,但对于‘忠臣名将破贼寇,顶天男儿杀外族’的桥段,还是十分欣赏的。这阵喝彩响起,赵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有小卓子这种手下,许多事并不需要刻意去安排,便能办妥。 “枢哥哥,这段说得便是你罢…”朱凤英坐在一旁,瞪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赵枢,里面全是崇拜。 赵枢轻声笑道:“何止有我,连丽卿也在里面,那花枪将想来说的便是她了。” “丽卿姐姐真有本事,我也想如你那般,搏个名头呢!”朱凤英满脸向往的说道:“花枪将,果然威武…” “哼,不过是些武人,恁得涨了气势,甚么金枪、银枪,哪比得东直门外以状元唱出,来得威风?一群腌臜武夫,却在这里煽惑百姓,真是该死!”朱凤英话未说完,突地听到一旁有人搭腔,言语里甚是藐视,还透着股不屑。转头看去,乃是几个书生。 听得此话,朱凤英当时便怒了,她的父亲便是武康军节度使,正是武夫中最高的。她不由怒道:“武夫保家卫国,若没有这些武夫,尔等不是被辽人奴役,便是被西夏屠戮,享其功而不敬其德,尔等才是一群衣冠禽兽!” “你…哼…”其中一个书生本想站起来争执,却见朱凤英是个小娘,争执实是有失身份,便冷笑一声道:“女子当在家相夫教子,如此抛头露面,自不是甚么大家闺秀,还与男子同桌而食,果如夫子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找死!”见朱凤英被气的满脸通红,陈丽卿拿起碟子便丢了过去,将其中一个书生当时砸晕了过去。 “我等乃今科举子,你这小娘不知是谁家的,竟敢袭击我等?”那文士又惊又怒,站起身道:“便不怕我等上报开封府捉拿尔等?” “我且来问你,那肃王爷也参与了此战,还被叫成神枪王,怎地不见尔等说他?”赵枢本不想与这几个书生过不去,可他们竟敢数落朱凤英,赵枢又岂会放过他们? “肃王爷身为大宋皇子,为国出力自是好的!”书生们虽说大胆,倒也不敢太过放肆,诋毁藩王的罪过可不小。 “那尔等可知,那花枪将便是肃王侧妃?”赵枢一拍桌子怒斥道:“肃王爷带兵以弱胜强,肃王侧妃救夫上阵,何等可歌可泣之事,还不如尔等在东直门外以状元唱名?尔等诋毁藩王之妃,该当何罪?” “我等…”几个书生本想大放厥词,以搏个前程,却不曾想遇见了赵枢,可看见赵枢身着直裰,并不似个文人,又有个书生怒斥道:“我等怎说,与尔何干,轮的着你来刮教?” “本想教尔等个乖,竟不想还有这般不知死活的!”赵枢摇了摇头道:“你们回乡去罢,便是科举,也不会有人敢取尔等。不出三日,尔等的功名便会被革掉…” “你以为你是谁?”听了此话,书生们倒不怕了,革去功名至少得通过学政,他们可不信随便在酒楼碰见个人,便是达官贵人。须知这里是马行街,不是御街。 “尔等很快会知道我是谁!”赵枢叹了口气,大宋就是这等不知好歹之辈甚多,才搞的难以为继。武人明明立下了功劳,又凭什么被人看不起?他也没心情继续待下去,便站起身带着二女离开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举子涌进汴京,赵枢也知道科举将在不久后开始。本来以王爷的身份与一群举子抢饭吃,他还有些惭愧,可看着那些个无德无能的举子,他更坚定了参加科考之心。谁说武人无能?出将入相,方为武人的目标。 自汉唐以后,武人似是忘记了昔日的荣光,赵枢便想唤起武人向上之心。若非杨再兴几个只会厮杀,他都想让那几个也来参加科举。当然,他也有些后悔放岳飞走了,若岳飞在,想来考个进士及第,应该不难。 赵枢是走了,可他惹下了的事却也没完,小卓子本想让他开心,谁料竟被这几个书生坏了兴致,再加上他说了要那几个书生革去功名,小卓子自不会怠慢。天子一怒,血流千里,王爷一怒,却也是雷霆万钧。 唯独让小卓子想不到的是,那群书生中有个人,居然与王黼颇有些关联,从而得知王黼之子王宣恩也要参加科举。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赵枢早就想收拾王黼,却无从下手,眼下有这般好机会,他又怎会放过?这一次若不狠狠收拾王黼一次,怎教他咽下上次那口恶气! 第九十二章 王黼服软 王爷天生是特权阶级,赵枢开了金口,休说革掉几个举人的功名,便是将这几个书生杀了,也顶多贬为庶民。没出三日,开封府尹连同学政便将开革文书送到了那几个书生手中。别的书生自不敢再闹,可王黼的侄儿又怎会善罢甘休?没过几日,便查出了缘由,原来是赵枢从中作梗。 若是别的王爷,王黼倒也不在乎。整个朝廷中,他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又如何会在乎个王爷。可他在朝堂上看见了赵佶对赵枢的维护,绝不想与赵枢做对,免得引起赵佶的不满。可眼下自己的侄儿被革去了功名,他又不能不管。 百般为难之下,王黼来到了赵家庄园。在他想来,以他这般身份地位,只要向赵枢服个软,定能将此事摆平。至于此次受的怨气,待日后自有相报之期。 听得王黼来访,赵枢皱起了眉头,而陈丽卿却撅起了小嘴,他们在院中舞剑,正是琴瑟相合之时,居然有人到访,岂不扫兴?便是在一旁看着的朱凤英,都对王黼有了意见。不得不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将王黼请进中堂,赵枢坐在主位,命人奉上茶水,却是不言不语的低着头品茶。王黼见此情形,心下十分疑惑,本想甩袖而去,可又不能罔顾自家侄儿的前途,只好陪着脸笑问道:“王爷因何事不悦?” “无甚,有些人看着便生厌!”赵枢呷了口茶,乜斜了王黼一眼,方才开口问道:“王大人,你我既无交情,又非盟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这…”须知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千折万绕,说话隐晦含糊,王黼怎地也想不到赵枢竟这般直白,便有些张口结舌。 “王大人,有话就说,在本王这里,勿需拐弯抹角,本王没那个耐心应酬!”见王黼磨磨叽叽,赵枢心中更加不爽,二女正在后院等他,他哪有心情陪这个老男人? “既是王爷这般说,下官便也不拐弯抹角了!”王黼深深打了一躬道:“下官知道上次在延福宫中得罪了王爷,可下官也是无奈…” “停停…”见王黼开头便有长篇大论的架势,赵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王大人,你在朝中为官,本王又不曾与你有交集,若是来赔罪的,大可不必,本王管不着王大人的前程!” “这…”听得此话,王黼心中一阵苦恼,这赵枢不照常理出牌,他也无可奈何,想了半晌,他方才咬牙道:“王爷,下官是为了我那侄儿,不知他怎地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王大人的侄儿是谁,居然能与本王过不去?”赵枢脸色一整道:“王大人莫不是以为本王吃饱了撑的,专与你过不去?” “难道不是么?”王黼暗自腹诽,又不敢直言,只得陪着笑脸道:“王爷说笑了,我那侄儿是个甚么东西,哪值得王爷动怒?想来是下面人打着王爷的旗号…” “胡说,本王麾下哪个不是英雄豪杰,须得用这般手段?”赵枢寒声道:“王大人,本王听说你家犬子也要参加科举,本王麾下那些不成器的,若真想报复,便在考场外,截住你家犬子,打断他的狗腿,也比收拾你家侄儿强得多…” “王爷说的是…”王黼点了点头,随即又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王爷,是下官的错,下官不该与你做对,请你饶恕则个,休要怪我…” “休要怪你?”赵枢突地爆发了,他指着王黼骂道:“直娘贼,你可知晓,本王险些因为你一句话,死于乱军之中?你又可知道,本王花了这些年,才有了一万多精锐,险些因为你而损失殆尽?你他娘现在知错了,早作甚去了?你要抱梁师成的大腿,也得寻个软柿子捏,你当本王是软柿子?” 赵枢越说越气,一脚踹将过去。小卓子早已打听清楚,这王黼本是靠着蔡京才得以上达天听,可刚入赵佶眼中,便转身投靠了梁师成与恽王赵楷,还厚颜无耻的要拜梁师成那个死太监做义父。似是这般小人,赵枢从不放在心里,若敢扎刺,直接揍死。反正他又不想当皇帝,无须与这些个奸臣虚与委蛇。结交大臣都是太子赵桓该做的,既然赵桓都笼络不了,他又何必用热脸贴人冷屁股? 见赵枢竟这般霸道,王黼方才明白了梁师成的告诫,也明白了赵楷为何这般忌惮赵枢。似这等滚刀肉,谁也不想沾上。更可怕的是赵枢的报复心,被一个睚眦必报的王爷盯上,哪还有好日子过? 王黼心中突地有种深深的后悔,若早知这般,他绝不会为一时痛快,招惹赵枢,可眼下为时已晚,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他只得尽力让赵枢弃了前嫌,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前途,也是为了身家性命。 “王爷,下官已然知错,只要王爷高抬贵手,须要下官做甚么,还请示下!”王黼低着头跪在地上,早将连升八级,深得圣宠的模样收了起来。疏不间亲,再受皇帝宠爱,又怎比得了皇子?他本就是个小人,若低不下头来,也不会来到赵枢的庄园。 “需要你作甚?”赵枢哈哈笑道:“王大人,你有甚本事?无非是会钻营!貌似忠良,实乃奸诈,若无梁师成照拂,你也能升到如今的地位?若本王让你背叛梁师成与恽王,你行么?” “这…”王黼愣住了,赵枢说的事,他果然做不到。须知他已经得罪了蔡京,赵桓绝不会为了他而放弃蔡京。若再得罪梁师成,多半要去岭南养老了!他跪在地上,抬头盯着赵枢,沉声道:“王爷,你便不怕下官与你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赵枢笑道:“若本王连你都斗不过,早已被梁师成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至于刺杀甚么的,且只管来。你须得知晓,本王在数万喽啰间都能来去自如,百八十个刺客,只能让我尽尽兴。若想杀个措手不及,须知本王身边还有四五个大将,便是本王之妃,也不是等闲之人!王大人,你可要想好了!” “王爷,下官不是…”王黼硬气了下,可听了赵枢的话,又软了下去,刚想再说些甚么,却听得赵枢一声大喝。 “来人,送客!”赵枢懒得再听下去,拂袖进了后堂。 只见小卓子咻地从门外闪现,对着王黼道:“王大人,请罢…” 第九十三章 御街烟月牌 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小卓子,王黼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只得恶狠狠的瞪了小卓子一眼,转身往庄园外走去。既是自家敌人,小卓子也懒的远送,走了几步,便回头了。只将王黼气的两眼喷火,脸色发青。 王黼身为大臣,被赵枢小觑至斯,又岂能善罢甘休,他回到府上,砸了几件物什,突地想起了甚么,便将侄儿唤来,仔细询问了一会,竟似是明白了些甚么,脸上方才露出了一丝笑容。接下来几日,他连跑了数个大臣的府邸,似是有何图谋。 赵枢得知了这事,却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让小卓子派人暗中盯着,莫要让王黼钻了空子。而这些日子里,他正忙着看书,以应付即将到来的科举。自小就习惯了应试教育的他,对死记硬背倒也有不少心得,那勤奋劲儿,绝不下于当初他习武的热忱。 “公子,公子!”赵枢正在书房里抱着四书五经乱啃,并查看赵佶登基以来,所有状元、榜眼的应试考卷,小卓子突地在门外使劲的敲门,直砸的房门咚咚直响。 “出了甚事,竟是这般慌张?”赵枢打开房门,见小卓子满头大汗,不由摇头道:“跟了我甚久,就是不曾学到处变不惊,且先进来再说!” 小卓子进了书房,待赵枢坐下,方才苦笑道:“公子,非是小人慌张,而是王黼那厮出招了!他与几个大臣在暗地里散布公子的坏话,似是聚兵谋反,图谋不轨之类的。还说公子这般善于带兵,早晚让武人出头,取代文人的地位!” “我倒是想让武人出头,只是眼下不成!”赵枢笑道:“我是想文武并举,有甚么取代不取代的?这些年来,文人势头过盛,实非大宋之福。” “公子,话不是这般说!”小卓子急道:“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能让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宣扬,否则与公子绝无好处!” “勿忧,我自有主意!”赵枢想了半晌,突地笑道:“既然王黼想坏我名头,便让他坏!小卓子,你也让麾下之人散布对我不利之言,越难听越好,最好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同时也宣扬我体恤百姓,收养孤儿的善行,我要来个毁誉参半,让人摸不着头脑。” “公子高明!”小卓子点了点头道:“善名太甚,易使人怀疑,恶名太过,又会让人畏惧、排斥。毁誉参半,倒是更容易使人好奇…” “总算没有白跟我!”赵枢道:“王黼那厮既是出了招,我也没道理不还击,且与我打听打听,王黼之子王宣恩这些日子的动向,我要打断他的五肢!” “呃…”小卓子愣了下问道:“公子,小人只知四肢,却不知哪里来的五肢?” “那一肢正是你缺少的!”赵枢摇了摇头,翻了个白眼,作甚要让自己说的这般直白,不是找难看么? “咳咳…”小卓子一阵狂咳,直咳得满脸通红。过了好一会,他才幽怨的乜斜了赵枢一眼道:“公子何必捉弄小人,小人知道公子定会报复王黼,早已将王黼全家的动向打听的一清二楚,只待公子垂询…” “干的好!”听完小卓子的汇报,赵枢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是知道了王宣恩的动向,我便会一会他,你去将杨再兴、罗延庆、牛皋叫来,再将陈东请来,记得让他们换上常服…” “是!”小卓子应了一声,很快便将四人唤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小卓子故意折腾三人,看着罗延庆、杨再兴、牛皋三人各穿一身与脸色相合的绣花儒袍,手握一把描金折扇,赵枢忍不住哈哈大笑,而三人被他一笑,也露出了扭捏的神情。倒是陈东本色出场,没闹甚么笑话。 一行六人出了门,直往汴京城而去,可到了地方,陈东却吓了一跳,竟指着面前的阁楼问道:“公子缘何带我来此?” 看着面前精致的阁楼,赵枢笑问道:“陈兄知道这里,莫非以前来过?” “我倒是想,可惜来不起!”陈东摇了摇头,指着街旁的烟月牌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里是东京上厅行首,唤作李师师的便是。据闻此女与官家颇有些关联,等闲人家岂敢来此?也不知公子如何知晓这里,还是速速离去,免得惹祸上身!” “小卓子!”赵枢蹙眉道:“你怎地打探的消息,此处竟有这般关系?那王宣恩岂敢来此!” “公子,非是你指的这一家,而是前面一家!”小卓子也有些委屈,他指着另一个烟月牌道:“王宣恩所恋者,乃是与李师师齐名的崔念奴,此二女同入教司坊,关系甚密,故而相距不远。” “公子今日是来寻人晦气的?”陈东闻言倒也不曾畏惧,只是蹙眉道:“我听闻王黼那厮贪污受贿,完全不顾百姓生死,公子要收拾他,陈某自是不敢落后。可对付他的儿子,这等手段未免有些下作!” 陈东的正直让赵枢十分欣赏,他拍了拍陈东的肩膀道:“陈兄,我只想先见见王宣恩,未必要对付他!若他与其父不同,便是与他做个朋友又有何妨?若他与其父相似,我便是收拾他,想来陈兄也会双手赞成!” “公子所言甚是!”陈东笑着点了点头,他正直不假,却不迂腐。虽说他看不惯挟私报复,可赵枢报复的是个奸臣之子,若此人还是个奸人,那便是死有余辜了。他走上前,将门帘掀开,一伸手道:“公子请…” “一同去!”赵枢招呼着众人,拉着陈东便进了茶坊,挑了个好位置坐下。 “客官要些甚么?”见有人进来,一个跑堂的连忙上前招呼道:“客官想是听闻崔大家将在这里献艺,特意赶来的罢…” “正是!”赵枢笑着点了点头道:“得闻崔大家声色俱佳,特来相看,若能一亲芳泽,却也不枉此行!” “客官说笑了!”跑堂的一弹肩上的毛巾,赔笑道:“这里哪个不想一亲崔大家芳泽,可有个黑面神在那里杵着,谁又敢出头?” 陈东蹙眉道:“我听闻崔大家早有言,凡是能答出她的问题,并让她看得过眼的才子,便能与她一晤。难不成还有人敢违拗她的意愿?” “谁说不是呢?”跑堂的苦笑道:“前些日子,有个才子果然答出了问题,还颇受崔大家看重,谁料还不曾出得茶坊,便被人打成了残废!” “何人这般霸道?”陈东最恨这等仗势欺人之事,他一拍桌子道:“难不成没了王法?” “王法?”跑堂的冷笑一声道:“那厮乃王黼王相公的儿子,唤作王宣恩的便是,他说的话便是王法!” 第九十四章 衙内之争 听到此话,陈东怒上心头,正直无私的他,哪里能容得下这般嚣张跋扈之徒?眼下赵枢虽说要挟私报复,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他又一拍桌子道:“公子,这等害民之贼,绝不可轻易放过。还请公子做主!” 赵枢挥手将跑堂的打发走了,并让小卓子打赏,方才转过脸道:“陈兄放心,若果真如此,我又岂会袖手旁观?再者说,若非为了收拾这厮,我又怎会到这里来。若让凤英和丽卿知道我来勾栏瓦肆,那我的后院可是要起火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公子年少风流,想来二位娘子不会这般不识大体的!”陈东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赵枢对二女太好了,有些失了体统。可这是赵枢的家事,他也不好置喙。 “少来这套,我可看不上这些伶优,连兴趣都没有!”赵枢耸了耸肩,他是个重情义的,虽说不会看不起那些出卖皮肉的女子,却也不会主动亲近。他身边的虚情假意已然够多,实是不想再招惹是非。 没等陈东答话,茶坊的门帘便被人挑开,有几个人走了进来,打首的是个白面无须的青年,穿着身儒袍,戴着顶绣花方巾,鬓角上还插着朵大红月季,怎么看都有些恶心。只见此人旁若无人的来到最前面的桌子坐下,翘起腿便开始品茶吃点心,而随他进来的几个大汉则站在旁边,满脸凶残彪悍的盯着众人。 “此人便是王宣恩?”赵枢眉头一皱,脸上满是怪异,心中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可没等他付出行动,门帘再次被人挑开,同样是一伙人走了进来,打头的却是他的熟人,高球之子高衙内。 “有好戏看了!”见高衙内这色中恶鬼也跑得来了,赵枢心中暗笑,却没上前打招呼,而高衙内也有好些年没见赵枢了,便是见了面也认不出来。 高衙内只扫了赵枢一眼,便走到另一张桌子坐下,正与王宣恩一左一右,隔桌相望。二人相见,似是有甚么矛盾,眼中都透着丝丝敌意,而手下之人也相互盯着,使得茶坊内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噌噌噌…”没等高衙内与王宣恩打起来,前方的台子上传来一阵琴音,直将众人吸引了过去,待茶坊内安静下来,一个娇娆的女声开口唱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词曲刚唱完,王宣恩便托地站起身,抚掌笑道:“好好,李娘子的这首醉花荫写尽了相思之情,再加上崔大家的琴曲清唱,更是将思念之情表述的淋漓尽致,端的是好词、好唱腔…” “你懂个甚?”见王宣恩将词曲都夸了一遍,高衙内提前做好的准备打了水漂,可他也只能怪自己动作太慢。只是看见王宣恩那般得意的表情,他实在忍不住,才跳起来反驳。 “我不懂,难不成你懂?”王宣恩乜斜了高衙内一眼,在他看来,高衙内根本就不算甚么。高俅是太尉,可他爹是少宰。大宋的文官便是个七品,也比一品武官高贵。 “我当然懂!”高衙内急的满头大汗,他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哪里知道词曲的好坏,若非来时做了些功课,他连崔大家唱的是甚么都未必明白。只是在王宣恩面前,他不愿失了面皮,才梗着脖子硬撑。 “懂便说来听听,休要不懂装懂!”王宣恩怎能不知高衙内是个甚么货色,反正高俅与王黼并非一党,他自不用客气。再说了,这高衙内是来与他争女人的,他又怎会客气? “我…”高衙内急的张口结舌,赵枢见状便写了几个字,命小卓子交给他,他看了大喜,连忙照纸上读道:“这首醉花荫乃是李娘子于重阳日思念夫君之作,崔大家莫非心中有人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听了此话,众人也想起了这茬,不由将目光看向台上,可崔念奴坐在纱帐之后,任谁也看不见她在想甚么。 王宣恩一心想抱得美人归,又怎能忍受美人心有所属,不由站起身问道:“不知崔大家心里之人是谁?” “崔大家心中有人,又何须向你说明?”高衙内冷笑一声道:“说不得那人便是在下,却不知王小相公能拿在下如何?” “你!”王宣恩怒道:“似你这般不学无术之人,除非崔大家瞎了眼…” “瞎了眼也看不上你,王小相公也未免差了些!”高衙内哈哈一笑,他虽说不学无术,不懂诗词,但斗起嘴来,却绝不落下风。说到胡搅蛮缠,兴风作浪,谁又能比得了街面上的泼皮无赖?王宣恩也是不行的! 王宣恩倒也不傻,身为书香门第,又岂会与高衙内这个破落户斗嘴?他只冷哼一声,又转脸向崔念奴道:“今日又是出题之期,还请崔大家出题罢。若高衙内也能答上崔大家的题目,在下便不再来此!” “唉…”纱帐后的崔念奴叹了口气,王宣恩与高衙内哪个是好东西?左边是狼,右边为虎,想脱得虎狼的纠缠,除非有人能力压此二人。可整个汴京城里,除了官家以外,谁又会为了个妓子而得罪王黼与高俅? 想到官家,崔念奴十分羡慕李师师,虽说她与李师师情同姐妹,也得了不少好处,但想到自己依然要周旋于这些纨绔子弟之间,而李师师却能不受骚扰,她心中便有不小的怨念,只是她不敢与李师师翻脸,更不敢去勾引赵佶,以免弄巧成拙。聪明人总是会先保住自己的优势,再去进行扩宽。 隔着纱帐,看着站在那里的高俅与王宣恩,崔念奴知道不能得罪二人,这才弄了个出题试才的局,只求能保护自己。同时她也知道,若没有这两个强势的衙内在那里相争,自己要应付的狂蜂浪蝶将更多。 崔念奴深深吸了口气,将心情理顺了,方才说道:“此次的题目倒也不难,便说说诸位的平生之志罢…” 第九十五章 平生之志 “平生之志?” 听到此话题,众人都陷入了一阵愕然,许多人看着崔念奴的眼神已然变了。述志这等事,评判的标准不一,完全是由崔念奴一言而决。在众人想来,莫非是崔念奴被两个纨绔纠缠烦了,想要妥协,才出了这个题目。 不理众人的惊诧,王宣恩可是开心坏了,他曾经看过崔念奴与李师师的相貌,虽说李师师还在崔念奴之上,可他还没来及动手,李师师便被官家包了,他只得将主意打在了崔念奴身上。可这都过了好几年,他还没能得手,早已有些不耐烦。若非崔念奴与李师师情同姐妹,他早就用强了。 眼下这般情形,王宣恩也认为崔念奴准备妥协。而茶坊之内除了他,就剩下高衙内有资格相争。可在他心中,高衙内只是武官之子,还是个泼皮般的人物,想来崔念奴绝对看不上。唯一的可能便是崔念奴准备委身于他。 想到这里,王宣恩不禁笑着站起身道:“既是崔大家要我等说说平生之志,便让在下先来。在下身为少宰王黼之子,平生自是以继承父业为志向。若能为大宋尽一份绵薄之力,便心满意足了!” “王大官人好志向,可奴家尚未说完呢!”纱帐之内传来了娇俏的女声,只听崔念奴道:“若仅仅是述志,岂非小觑了诸位?再说了,人嘴两张皮,你便是要说破大天,又有甚么能力去做?便请诸位作首诗词,以叙平生之志!” “以诗词述志?!”王宣恩愣住了,述志的难度的确不大,可想要以诗词来述志,那难度可不小了。 “哈哈哈…”高衙内抚掌大笑,满脸幸灾乐祸,虽说他也不懂诗词,可看见王宣恩吃瘪,他心里就暗爽不已,便拍着桌子叫道:“王相公乃进士出身,家学渊源,王小相公既是以继承父业为志向,这诗词上的造诣定是不凡,在下洗耳恭听了!” “高衙内,我父擅长的是治世之术,而非诗词之道。我继承父业,自当以做官理民为要,哪里须得研究诗词歌赋?”王宣恩不屑的笑道:“我已被官家任命为员外郎,提点左司勾当,总好过你还在市井上瞎胡混的强!” “你…”被人揭了短,高衙内有些恼羞成怒,若换了别人,他早就大耳刮子揍上去了,可王宣恩的身份放在那里,他也是敢怒不敢动手,却又反驳不得,直气的他满脸通红,谁让高俅总是不让他出仕,连军官的身份都不曾给,弄得他到现在还是个白身。 “唉…”见高衙内连连吃瘪,赵枢笑着摇了摇头。这高俅也算是自己人,他总不好让高衙内被王宣恩压着,便又唤来了小卓子,再写了几句话递给高衙内。 高衙内如获至宝,看着王宣恩露出了冷笑,相对于美女,这些纨绔更在乎的是面皮,他站起身道:“区区左司员外郎,不过从六品,有何值得骄傲的?须知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若你是科举出身,尚值得一说,可惜是个荫官,又有何骄傲可言?似这等官职,我才不屑去做。否则以我家爹爹的官职,弄个从六品军职,又算得甚么事?亏了你还好意思拿此官职来说事!” 满脸得意的王宣恩被这么一说,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他知道高衙内没这等智慧,立刻把目光转向了赵枢,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他看见了小卓子给高衙内递纸条。可他并不知道,他的这番威胁,不仅没给赵枢造成任何影响,还让陈东对他的恶感更甚。本来并不支持挟私报复的陈东,也成了赵枢的支持者,谁让这厮太欠揍了! 茶坊内的气氛益发紧张,高衙内与王宣恩两大衙内之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能稳坐钓鱼台的,只有赵枢与纱帐内的崔念奴。赵枢自是不会制止二人相斗,可崔念奴却不能看着二人在茶坊内斗起来,便祸水东引般的轻笑道:“看来王大官人与高衙内还须得想想,不知余下诸位可愿一试?” 听得此言,台下不少人跃跃欲试,这些人倒不曾想抱得美人归,而是想借此机会扬扬名气,毕竟科举即将开始,若能将名声传到当朝的大佬耳中,也能有不少好处,甚至能得个靠山甚么的。须知崔念奴与李师师乃好友,而李师师却是官家的女人。若能将诗词写进崔念奴的心里,说不得便能进了官家的耳中。 一群书生无病呻吟的诗词,使得赵枢索然无味,可让他以诗词去讨好个妓子,又不太可能。若非见陈东也蠢蠢欲动,他说不得便走了。 “公子,以你的诗才定能力压群雄,你何不作首诗词,也好让这些人瞧瞧?”小卓子虽说自小与赵枢一同练武,但书也没少读,或许作不得诗词,可还是能分辨诗词的好坏。听着那些书生的烂词曲,他不禁在一旁撺掇起赵枢。 陈东便是被赵枢的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吸引来的,听得小卓子的话,他眼中不由一亮,也在一旁笑道:“小卓子所言甚是,以公子之才,何不作诗一首,也让在下长长见识?须知科举将行,天下文人汇聚汴京,公子也是时候弄出些雅名来…” “这…”赵枢本来并不想与这东京上厅行首有何关联,可陈东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应当在文采方面弄出些名头,反正文人出名基本都是在这等场合之下,他倒也没甚么排斥,不由笑道:“既是陈兄都这般说,在下岂能推辞,且让我想一想…” “有了!”没过半刻,赵枢便想到了一首述志诗,他含笑捻指道:“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等待风云齐聚汇,飞腾六合定乾坤!” “好!”听得此诗,纱帐内的崔念奴连声称道:“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一举定乾坤,公子果然好志向,便请帐内一叙,如何?” “他没机会了!”王宣恩却是冷笑道:“龙潜海角?竟敢以龙自喻,分明是个反贼。来人,与我拿下!” 第九十六章 拼爹 “我看谁敢!”听到王宣恩咋呼,高衙内跺了下茶碗,扫了众人一眼道:“王宣恩,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上次咱俩相争,你打残了那书生,我也懒得管,谁让他不开眼,可这个书生却由不得你!他帮我两次,我可不想有人说我不仗义!” “好你个花花太岁,也敢说仗义?滑天下之大稽!”王宣恩满脸蔑视的盯着高衙内问道:“高二,你莫不是真想与我做对?” “眼下是你在与我做对!”高衙内沉声道:“我高二虽说贪花好色,也有个花花太岁的名头,可我何曾强迫过谁?最多也只是用些手段罢了,还不曾害得他人性命!可你倒好,为了些许意气之争,竟致人伤残,便是我也甚为不齿!” “说的好!”听了此话,赵枢抚掌大笑,说来也是,高衙内欺男霸女多是坊间传闻,便是真正动手的,也只有林冲之事。 可林冲被害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高衙内看中了林娘子,也因林冲得罪高俅在先。谁让林冲曾经背着高俅放了王进呢? 再者说,以高衙内的势力,在林冲流放之后,想要强迫林娘子就范,又哪能轮到赵枢救人?区区个张教头,怎地也挡不住高衙内吧。 想到此,赵枢不禁有些同情高衙内。仅仅因为高俅贪污了些许军饷,还拿士卒当仆役,便牵累了高衙内,实是有些不公平。至于说好色,可哪个男人不好色?那赵佶还不是在宫外包了个李师师! “这里甚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王宣恩本就看赵枢不爽,见赵枢竟敢赞同高衙内的话,他气不打一处来,立时指着高衙内道:“高二,休道我没提醒你,我父乃是文臣,你爹只是武官,便是闹将起来,你爹也拿捏我不得!” “我爹乃官家心腹,你爹虽说得宠,到时候也顶多各打五十大板,只看眼下谁吃亏罢了!”高衙内也不傻,他转身对赵枢道:“兄台,既是崔大家请你进去一叙,你又何必在此与我等相持,且去罢…” “嗯?”赵枢愕然道:“我听闻高衙内也看上了崔大家,怎地让我进去?” “哈哈…”高衙内畅然一笑道:“崔大家确是漂亮,我也甚是动心。然而既是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让对手得到。兄台帮了我两次,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又如何?且当交个朋友!” “好!”赵枢笑着点了点头道:“不曾想昔日的高衙内,今日也成了个好汉子,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既然做了朋友,也不能让你吃亏不是,这王宣恩便交由我来收拾,免得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呃?”高衙内闻言一滞道:“兄弟没弄错罢,这王宣恩可是少宰王黼之子,你若收拾了他,麻烦可不比我小,说不得在大宋之内都无处容身了!” “高衙内,咱俩可不是第一次相见,你当真认不得我了?”见高衙内还是这般浑浑噩噩,小卓子都看不过眼了,他站到高衙内面前,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这…兄台见谅,在下一向只对女人感兴趣,对男人基本上是看过便忘了,除非是有仇的…”高衙内有些惭愧的说了句,还恶狠狠的瞪了王宣恩一眼,却让小卓子有些哭笑不得。 “扑哧…”赵枢正准备喝茶,听得此话,不由一口水喷出,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他指着高衙内道:“你这厮也未免太好色了。只注意女人,不注意男人的话,也说的出口。你便不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倒不用担心!”高衙内嘿嘿一笑道:“大宋朝敢得罪我的人不多,我不能得罪的人也不多。一般情形下,只要我报出我家爹爹字号,对方便当退让。若是不退让的,也会报上自己名号。便如这王宣恩,当初也是这般与我相识的。可惜,王黼本来是蔡京的人,谁料投靠了梁师成,我与这王宣恩也就闹翻了!” “你小子当真是…”赵枢笑着摇了摇头道:“且宽心,我也是太子一党,岂会有麻烦?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甚么美人,而是为了王宣恩。待我好好教训他一顿,为你出气,如何?” “你也是太子一党?”高衙内愕然一惊,仔细打量了赵枢一番,方才蹙眉道:“我看你的面相甚是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到起来了…” 赵枢摸了摸脸颊,不由露出了个会心的笑容。他与高衙内相见之时,年龄尚幼,高衙内当是记不得他。可赵枢与赵桓、赵佶、赵楷都有几分相似之处,高衙内应当是见过这三人,才觉得眼熟。 “高衙内与我确实见过,只是当时我还小,你可能记不得了!”赵枢眯着眼睛轻轻说了句:“八年前,相国寺,菜园子!” “是你!”高衙内瞪大了双眼盯着赵枢,当年之事又涌上了心头,若非赵枢相救,他早已死的不能再死。高俅也是因为此事而投到太子麾下。他赶忙弯腰行礼,却被赵枢制止了。 “休要这般,我是来收拾王宣恩的,若让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不敢动手,我岂非失了先机?”赵枢小声在高衙内耳边道:“王黼以为投靠了恽王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今日我便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既如此,我便坐下看戏了!”高衙内虽说纨绔,却也不傻,他知道了赵枢的身份,也乐的看热闹,至于崔大家这位美女,他自是不再想了。既然肃王爷都到了,再想着崔大家,这便是不识时务了。 “尔等磨磨叽叽的作甚,还不速速将此反贼拿下?”赵枢与高衙内说话的声音不大,王宣恩虽说断断续续听了些去,可并不明白。见高衙内坐了下去,他还以为高衙内不准备管这闲事了,便露出了一丝得意,更多的且是嚣张。 “看你怎地死!”见此情形,高衙内也露出一丝微笑,他斗不过王宣恩,可赵枢斗得过。他与王宣恩拼爹,自是不行,可整个大宋又有谁能与赵枢拼爹? “二位,切勿动手…”便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纱帐拉开,崔念奴抱着琵琶站在台上,眼中透着股无奈道:“且看在奴家面上,休要在此相争,奴家…” “是你!”崔念奴话未说完,赵枢正好转头看向她,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第九十七章 可怜王宣恩 瞧见了崔念奴,赵枢立时吃了一惊,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来庄园内应聘,却又了无音讯的女子。而崔念奴见到赵枢也愣了下,她也不曾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赵枢。两人双目相对,却默然无语,恰似旧情人相见,直让外人误会了。 “原来崔大家与肃王爷早已相识,若知如此,我还来此作甚!”高衙内知道赵枢此行的目的,又见赵枢与崔念奴之间似有旧情,自然而然的以己度人,觉得二人之间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在心中暗笑道:“好你个王宣恩,这次不仅得罪了肃王,还想动肃王的女人。若是这般还不死,我可就真佩服你了!” 王宣恩可不知道赵枢是谁,见赵枢与崔念奴如此表情,心里也是误会了,可他更多的是妒忌。如此美人却被别人拔了头筹,他又岂能干休,便让身边随从将赵枢一行人围了起来,并颐指气使的对高衙内道:“高二,你可以走了,否则误伤了你,休怪我!” 赵枢也不想将高衙内卷进来,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高衙内,你且先去一旁歇着!” “好嘞!”高衙内见识过赵枢的功夫,自是毫不担心,带着下人便换了张桌子,并唤来跑堂的,上好茶水、糕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见此情形,王宣恩气的脸色发青,又不好说些甚么,只得将怒气发在赵枢身上,他一挥手道:“将他们给我打成残废!” “你真决定这么做?”赵枢有恃无恐的看着王宣恩道:“你须得知道,若我还手,你身边这些下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你还敢还手?”王宣恩冷笑道:“若你还手,我包你在大宋无立锥之地!” “二位,休要在此相争,且与奴家个面子!”崔念奴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见王宣恩真的要动手,脸上露出了一阵惊骇,连忙出言劝说,可她的劝说却截然成了反效果。 “该死的妓子,果然是勾搭上了!”王宣恩把崔念奴脸上的表情当作了对赵枢的关心,心中的嫉妒更甚。妒火之下,他丝毫没有考虑,为甚么高衙内如此听赵枢的话,更没有将赵枢的身份打听清楚,只将手在桌子上一拍道:“还不动手?” “小卓子,保护好陈兄!”见王宣恩的下人都涌了下来,赵枢立刻吩咐道:“再兴、延庆,那些下人是你们的,只需将王宣恩留下!” “好咧!”见有架打,罗杨二人摩拳擦掌,满脸狰笑的站了起来,只将拳头捏的咔吧咔吧直响。 “上,给我上!”王宣恩见此情形立时恼羞成怒,自打王黼做了少宰,他在汴京城里横行霸道,便是皇子也得给他三分颜面,还没见谁敢反抗呢。 王宣恩带来的下人见主人怒了,自不会坐视不理,他们有的是街面上的泼皮,有的是活不下去的破落户,打架乃是家常便饭,闹事更是信手拈来。二话不说,一群人便冲了上来。只是这些人上的快,回去的更快。 罗延庆与杨再兴本就是沙场悍将,收拾些许泼皮无赖,还不跟玩似的?没几下,王宣恩便成了光杆司令,孤伶伶的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盯着赵枢三人,他怎地也不敢相信,赵枢居然敢还手。 “你…你想作甚?”王宣恩已然没时间发呆了,赵枢三人将他围在中间,脸上满是狰笑,他颤抖的好似被恶霸包围的少女,捏着兰花指着叫道:“我爹是少宰王黼,尔等若敢动我,我爹定饶不了尔等…” “少宰王黼?”赵枢冷笑道:“若你不是少宰王黼之子,倒也罢了,正因你是王黼之子,竟敢在此欺男霸女,我便饶不得你!” “难不成是爹爹的仇家?”王宣恩闻言心里一惊,立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见赵枢有恃无恐,他连忙赔笑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若是有何得罪,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公子便放过王大官人罢…”见王宣恩服软,崔念奴也松了口气,赶忙出言相劝,希望赵枢见好就收,免得将王黼得罪的太狠,不好收场。 “放过王宣恩?怎么可能!”赵枢在心里暗笑,他的目标就是打残王宣恩,给王黼个刮教,休说崔念奴与他没关系,便是有关系,他也不会听话的放过王宣恩。可崔念奴的叫唤,让他想到了与她之间,还有旧债未消,不由笑道:“崔大家,你似是应该给我个交代罢!” “这…”崔念奴陡然一滞,这才想起自己曾摆过赵枢一道,眼下又有何资格在此劝说?惭愧之下,她那被面纱遮住的脸庞,不安的泛起了一丝红晕。可在外人眼里,这却是娇羞。 坐在旁边品茶的高衙内一脸恍然,而王宣恩虽然满心妒忌,却不敢多言,他正被杨再兴与罗延庆捉着手脚,等待发落,天知道赵枢会怎地对他。可他倒也不曾坐以待毙,早已示意下人逃出了茶坊,往开封府求救。 赵枢也瞧见了逃走的下人,可他又有何惧?只是在开封府来人之前,这王宣恩必须收拾了,否则开封府的人一到,他自得给些面子。开封府尹每几年会便换一次,可开封府的差役们,几乎是不变的。 这些年来,怎么说人家开封府的差役也帮了不少忙。赵枢是个有良心的,为了不让那些差役们为难,没等崔念奴坐下,他便对罗杨二人道:“两位兄弟,这小子冒犯了我,该如何处置?” “哥哥且放心,我等知晓!”罗杨二人本就是胆大包天的主,又跟在赵枢身边这么久,便是皇帝也未必放在眼中,何况是个区区少宰之子?接了赵枢的暗示,二人两手一发力,只听得‘咔嚓’两声脆响,那王宣恩惨叫一声,双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泼醒了继续!”赵枢满脸冷酷的说道:“这等害民贼早该如此处理了!延庆、再兴,下点功夫,休要让他还能站起来!” “哥哥放心,我等知道该如何做!”罗延庆涨红的脸上透着股残暴、狰狞,嘴里说道:“我会将他的骨头一节节打断、碾碎,包管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奈何不得…” “啊…”刚被杨再兴泼醒的王宣恩,听了此话,不禁又惨叫一声,再次昏了过去。这一次,他是被吓昏的… 第九十八章 诬告者,反坐之 将王宣恩交给罗杨二人收拾,赵枢转过脸来,看着崔念奴道:“崔大家,是不是该算算你我之间的恩怨了?” “奴家与公子之间有何恩怨?”崔念奴可是见过大场面的,赵枢脸上的严肃,在她眼中并非怒气,而是男人对女人的调笑。她很自信,在她想来,只要将脸上的薄纱拿下,即便赵枢不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不会为难她。这些年来,她的容貌似是只输给了李师师! “自是几月前,你答应来我庄上做那些孤儿的启蒙老师,却爽约之事!”赵枢笑着回了句,他可不知道崔念奴在想甚么,若是他知道,便会告诉她,自己见过的美女太多了,虽说她是个纯天然出产的,也很难迷住自己。 “唉…”崔念奴叹了口气,转头含恨看了王宣恩一眼,摇头道:“能收养那些孤儿,可见公子乃心善之人。非是奴家想要爽约,实是不想连累公子。便是在回茶坊的路上,奴家的纱巾偶然被风吹落,恰巧被王…王宣恩瞧见了面容,他便纠缠不休。公子这般良善,奴家又何忍牵累与你?只得将公子所作诗词传出,也不枉公子一片心血…” “如此说来,你还是为我好了?”赵枢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他本就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至少对女人不会小肚鸡肠。既然崔念奴不是有意戏耍,他自不会记恨。只是看着趴在地上哀嚎的王宣恩,他眼中透着厌恶与憎恨。这父子俩,一个差点坏了他的性命,一个差点坏了他的大事。若不让这对父子好好尝尝得罪自己的苦果,他又怎能对得起自己? “延庆,你没吃饭么?”见王宣恩还在哀嚎,赵枢冷冷的问道:“莫不是要我亲自动手?” “不敢!”听得此言,罗延庆脸上的狰狞更甚,也顾不得其他,上前捉住王宣恩一只脚,一拳便打在了膝盖处,只见那条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拐过弯来,而王宣恩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直接两眼一番,口吐白沫,晕了过去。可罗杨二人也没就此放过他,没两下,他的四肢都成了这般模样。 “公子,算了罢,你若再不走,便走不掉了!”看到王宣恩的惨相,崔念奴倒是挺解气,可更多的是害怕与担忧。她不知道赵枢的身份,更不知赵枢为何有此底气,将少宰之子打成这般模样。须知少宰可是相当于右宰相之职。 “他走不掉了!”没等赵枢回应,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朝廷大员走进了茶坊。王宣恩的下人到了开封府,直接报上身份,还告诉开封府尹,挨揍的人正是少宰之子。那开封府尹连忙组织人手,将茶坊包围了。只是下人没告诉他,高太尉之子也在这里。 “府尹大人,好大的官威呐…”高衙内一直在旁边品茶看好戏,这王宣恩在地上翻滚哀嚎之时,他一面感叹赵枢的残暴,一面大呼过瘾。任谁瞧见总与自己做对的仇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模样,心中也会十分舒爽。可开封府尹却打断了这场好戏,他自是有些恼怒。 “呃…”听到高衙内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开封府尹的气势陡然一滞:“这位活祖宗怎地也在此处?”可他的反应倒也不慢,连忙上前见礼道:“下官见过高衙内!” “起来罢,我又不是官,何须拜我!”高衙内剥了个花生,将壳子扔在地上道:“可这个礼,我也不能白受,便这般罢,我有一言,你愿意听,便听听。若不愿意,便当我不曾说过!” “衙内请说,下官岂敢不听?”开封府尹虽说是三品大员,可在这些衙内眼中,屁都不算,敢与皇帝对着干,还喷皇帝一脸口水的,整个大宋朝三百余年,也就包黑子一个! “这事你管不了,赶紧通知上头!”高衙内笑指着小卓子道:“别人你认不得,那位兄弟应当认得罢…” 顺着高衙内的手指,开封府尹瞧见了小卓子,心里猛然一惊,这事果然不是他能够处理的。衙内之争已然够麻烦,小卓子出现在此,更大可能是肃王爷也在此。看着坐在桌边与崔念奴说笑品茶的赵枢,他心中突地有种恍然,连忙躬身退出了茶坊。便是轿子也不坐了,只让人备了匹马,直往皇宫冲去,同时还唤了个差役去通知王黼。 赵枢倒也没必要为难个小人物,他今日的所作所为,是要确立自己在汴京城里的威势!这些年他虽说得了赵佶的宠爱,可他也藏匿了太久,否则王黼又怎敢以触怒他来讨好恽王?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汴京城里的纨绔们知晓:“肃王爷不是个讲理的人,想与我讲理,先打断双手双脚再说!” 开封府尹的动作倒是不慢,没过多久,这烟月牌便被禁军包围了。赵佶、赵桓、赵楷带着王黼、高俅联袂而来,身后还跟着杨戬与李彦。看见趴在地上,惨兮兮的王宣恩,众人无不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这手段未免也太狠了些!” “我的儿啊…”王黼一声惨嚎扑了上去,别人只是看得毛骨悚然,可他瞧见自己的儿子趴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还诡异的扭曲着,直抱着王宣恩嚎啕大哭道:“官家为小臣做主啊,小臣便只有这个儿子,不知何方凶徒,竟将他打成这般模样…” “休要嚎丧,此乃本王打的!”赵枢站起身给赵佶、赵桓行了个礼,又坐了回去,两眼死死的盯着王黼道:“本王今日心情好,听闻此地有两个女子颇为不错,便带了几人来此听曲。不想有个不开眼的东西,不仅冒犯本王,诬陷本王是反贼,还指使下人,要打断本王的四肢。本王心情不错,便成全了他。王大人,此人是你的儿子?” “诬陷你是反贼,还要打断你四肢?”太子赵桓眼中寒光一闪,他早就看王黼不顺眼了,而王宣恩更是触了他的逆鳞。他看了赵枢一眼,明白这兄弟是在帮自己出气,不由冷笑一声道:“冒犯王爷,还诬陷栽赃,须知大宋律法中有:‘诬告者,反坐之”一条…” 第九十九章 求证 “兄长,哪有这般严重?你也应当知晓五郎的性格,他自小便心怀壮志,定是说了些犯忌讳的话,而王宣恩不知他的身份,才说他是反贼的。有些话,我们这些皇子能说,可普通百姓却是说不得!”作为王黼的主人,赵楷自不能让他被处置,连忙出言开脱,并将过错推在赵枢身上。 “三郎此话何意,莫非你觉得错在五郎身上?”赵桓确是有些木讷,可并不傻,怎能听不出赵楷的意思,他看了赵佶一眼,直接将赵楷的心思点明了。 “是非对错,自有公论,兄长何必着急?”赵楷微微一笑,轻轻吐了一句,便不再言语,直将赵桓堵得满脸通红。 见赵桓又吃了暗亏,赵枢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急着辩白,反而叫道;“崔大家,你也太不会做事了,来了这些达官贵人,你还赶紧伺候座椅,奉上茶水,傻愣愣的作甚呢?” “呃…”谁也不曾想到,在这般紧张的气氛下,赵枢还能想起这茬,崔念奴脸上一红,连忙命跑堂的与掌柜搬来座椅,请众人坐下,并奉上茶水。 赵佶倒也没说甚么,便坐了下来。他虽重情义,但那是对熟人,像是高俅、杨戬这般,从潜邸便跟随他的人。而王黼不过是提拔上来的官吏,相互利用罢了,又有甚么感情?至于王宣恩,若非看在王黼的面上,休说打折四肢,便是杀了,他也顶多挥挥手了事。正一品的一字王,杀个六七品的小官,只需一个借口罢了。 众人都坐了下来,唯有王黼还抱着王宣恩跪在地上抬着头,希望赵佶能为他主持公道。可这世上哪有甚么公道?地位的差距便是最大的公道!正如王宣恩欺凌百姓一般,如今面对更高一层的皇族,也只能如同被大汉蹂躏的少女般忍着! 赵佶的漠然让王黼心中冰凉,当初赵佶升他的官爵,只是要他制衡蔡京,他也是明白了其中的猫腻,方敢反水投靠恽王。可他也误解了赵佶的意思,赵佶允许他收拾蔡京,却并没有允许他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 皇帝想要的是忠于自己的臣子,而不是忠于自己儿子的臣子。看着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投靠了自己的儿子,赵佶心里若说没有疙瘩那才奇怪。可身为皇帝,又不好明言,更不好无罪而诛,他只能将一口气强咽下去。而赵枢收拾了王宣恩,间接敲打了王黼,他心里也颇为畅快。 见赵佶似是没有为自己主持公道的打算,王黼又把目光转向了赵楷,眼中满是祈求。赵楷见此情形也甚是为难,一边是麾下重臣,一边是皇帝,他虽说很想收拾赵枢,可眼下明显不是时候。 犹豫了半晌,赵楷觉得总不能让麾下臣子寒心,他方才叹了口气道:“爹爹,兄长,今日之事无论对错,便是王宣恩无意中冒犯了五郎,也是不知者不罪。五郎将他打成这般模样,总得有个说法,二位意下如何?” “是该有个说法!”没等赵佶回话,赵枢接过话头道:“今日若非我是王爷,还有些本领,躺在那里的,便是我了!王黼王少宰,某便不信,你家儿子在汴京城里横行霸道,你这做爹爹的不知道!” “这…”王黼再次被噎住,王宣恩的嚣张跋扈,他又岂能不知?可在他眼中,除了皇帝与恽王,其他人又有何值得在意的?为官之道本就是瞒上欺下,他的儿子欺负几个书生,霸占几个民女,又算得甚么事?汴京城里哪个纨绔子弟不曾做过! 看到王黼这副模样,其他人倒也无甚,毕竟赵佶等人自幼便是统治阶级,百姓对于他们只是个数字,甚至仅仅是他们家中的牛羊物品,可赵枢心中却有股怒火在燃烧。自后世而来的他,便是不说人人平等,却也不能视百姓为无物。 更何况,大宋天下岌岌可危,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赵枢费劲心力扶保大宋,不惜以身犯险,可王宣恩这些人不仅拖他后腿,还挖撬大宋的根基,他心里怎能不怒?可没等他将心头怒火泄出,赵楷却又说话了。 “五郎,王大人身为宰辅,对子女或许疏于管教,可你也不能将人伤成这般模样?还有你说王宣恩欺男霸女之事,可有凭证?须知大宋律法中确有一条叫做:诬告者,反坐之…” 不曾想赵楷竟拿自己的话对付赵枢,赵桓闻言大怒,可没等他开口,赵枢却大笑道:“三哥,小弟身为大宋皇子,又岂能不通宋律?你要证据是么?高衙内,你是否该现身了?” “呃…”高衙内一直躲在边上,都快将头缩进脖子里了,可惜他不是乌龟,再怎么缩,也得将脸露在外面。听的赵枢的呼唤,他满脸无奈的走过来,陪笑着向众人行了一礼道:“见过官家,非是小侄失礼,而是…还请官家勿怪…” “自是不怪贤侄!”赵佶笑着点了点头,高俅曾带着高衙内与他一起踢球,他自是认得,再说这高衙内是小辈,他也无意为难。 赵枢可不是让高衙内出来叙旧的,他微微一笑道:“高衙内,休要害怕,有官家与太子在此,且将你所知晓之事,全都说出来罢…” “这…”高衙内看了高俅一眼,见高俅点头,他才缓缓将王宣恩所做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其中丝毫没有添油加醋。并非他不会,而是他不敢。他说过的事,赵佶多半要去察访。万一有何不实之处,那便是欺君之罪。 听完了高衙内的叙述,赵佶脸上已是一片阴沉,他虽不是甚么明君,却也没有昏庸到底。王黼见此情形,连忙大叫冤枉,竟连高俅与他不合也拿出来说事。 便在此时,赵枢突地说道:“高俅与王大人不合,想来崔大家与王大人没有关联了罢!不如请崔大家说说,高衙内说了几分假话?” “呃…”听了此话,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崔念奴身上,便是王黼也不例外,只是他的眼中透着一丝厉芒,有威胁,还有担忧… 第一百章 官逼民反 见所有人都望向自己,崔念奴心里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虽说她时常被人围观,但好似今日的场景,却从未有过。她以前的恩客不过是些有钱人,再了不起,也顶多是些纨绔。她何曾想过,自己会被全大宋身份最高的几个人围观?可她看着王黼眼中的怨毒与愤恨,却不敢多说一句。她只是个妓子,可挡不住少宰的报复。 “崔大家,你且直言,若果有此事,自有朕做主!”见茶坊内陷入一片寂静,赵佶哪能不知缘由?他看了王黼一眼,心中更是不悦。在他想来,到了这般田地,王黼应当磕头求饶,以获得他的宽恕,而不是威胁证人! “奴家遵旨!”有了赵佶的保证,崔念奴心下大喜,连忙一五一十的将王宣恩曾经做过的事说了出来。特别是那个被打残的书生,竟被她收留了下来。这下是人证物证齐全,休道王宣恩还晕着,就算醒来,也难逃惩罚。 王黼闻言心若死灰,再也无法硬挺下去,只得跪在地上,插葱也似磕下头去,口里叫道:“官家,都是下官教子无方,还请官家看在下官兢兢业业的份上,且饶过宣恩罢…” “官家,王大人这两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饶了王宣恩这一遭罢…”看着赵佶的脸色,赵楷心下恍然,连忙跪在赵佶身前,为王宣恩求情,那叫一个恭顺。 见此情形,赵佶心中大爽,可手心手背皆是肉,他又不好立时做下决断,便把眼睛朝赵枢看去。赵枢见他看来,也明白他的心思,不由笑道:“爹爹,以官爵折罪,此乃大宋律法所允,王大人既然愿意以自己的功劳为儿子折罪,便成全了他那一片慈父之心罢…” “连五郎都这般说,便如此罢!”赵佶点了点头道:“且将王宣恩送回府上修养,待他身体康复,再做处置。至于王黼嘛,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多谢官家!”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王黼心中暗恨,他不敢恨赵佶,却把仇怨都放在了赵枢与赵桓身上,只是将眼中的仇恨,隐藏在了心里。 “爹爹,五郎打人,一向下手很重,依孩儿看,还是请几位御医给王宣恩治治,休要留下残疾!”斜了王黼一眼,赵楷又有了新的打算,既然赵枢与王黼已成水火,他便又烧了一把火。 “是了,还请官家救命!”王黼已将脑门磕的铁青,可眼下他不得不再次向赵佶恳求,除了御医,想来没人能治好王宣恩了。 “这是自然!”赵佶既是出了气,又何苦再为难王黼?他挥了挥手的道:“这也有五郎的不是,怎地下了这般狠手…” “爹爹,既是五郎也有错,若不处置,只恐他人不服!”赵楷见缝插针,连改口的机会都不给赵佶,他笑着说道:“爹爹乃明君圣主,自当赏罚分明,五郎殴打王宣恩虽说事出有因,可下手也忒狠了些。王宣恩殴打平民便让王大人戴罪立功,眼下王宣恩怎地也比平民身份高贵,五郎是否也当戴罪立功?” “三郎此话差矣!”见赵楷又在那里搅风雨,赵桓恨得牙根痒痒,他怒视着赵楷道:“五郎殴打王宣恩,是王宣恩挑衅在先。五郎身为皇子,被人挑衅,哪能不还手?至于下手重了,五郎乃武将,自是没个轻重,哪里需要戴罪立功?” “可王宣恩毕竟是朝廷六品命官,五郎打了他,若连个交代都没有,岂非寒了众臣之心?”赵楷笑着摇了摇头道:“爹爹要做明君圣主,收复幽云十六州,少不得这些臣子辅佐,若众人都寒了心,岂不是挖了大宋的根基?还请爹爹明鉴!” “这…”赵佶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理,便笑问道:“三郎,你说让五郎戴罪立功,这有罪没罪暂且不论,可这功劳却也立得。你且说说五郎有何功劳可立?” “爹爹容禀!”赵楷笑道:“五郎胸怀大志,心有韬略,于战阵之上所向披靡。仅以万人,便击退了王善五万喽啰。眼下大宋狼烟四起,何不让五郎发挥其长处,率兵出征?想来甚么四大寇,宋江、方腊之流,绝不是五郎的对手!” “不去!”没等赵佶回答,赵枢冷笑道:“这四大寇中最弱的便是宋江,我听闻宋江麾下近十万大军,攻略河朔、东京西路等十余州县,所到之处,无不闻风而降。更令人称道者,宋江大军一路秋毫无犯,善待百姓,还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似这等义贼,朝廷当收纳之,何必刀兵相见?” “五郎莫非不敢?”赵楷笑道:“是了,我听闻五郎有几个师兄也在宋江军中,莫非五郎与贼寇相通?” “休要挤兑我,便是包庇了几个贼寇又如何?”赵枢眼睛一斜,昂首道:“某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某只望大宋强盛,威临天下,岂是些许蝇营狗苟之辈可以猜度?依我看来,天下贼寇可分三等:一者该剿,便是称王称帝之辈;二者该抚,却是官逼民反,不得生路的百姓;三者该招安,便是那有忠义之心,行忠义之举,更有真材实料的贼寇!” “似你这般,岂不是在为贼寇开脱?”赵楷满脸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他在心中暗笑:你这小子终是落入了我的陷阱。 果然,听了赵枢的话,赵佶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悦,他整日里听那些大臣们说天下太平,又见京师内外繁华,最不愿意相信的便是那官逼民反四个字。可赵枢身为他的儿子,偏偏说了这四个字,他不由蹙眉问道:“五郎,你说官逼民反是何意?” “爹爹有所不知!”赵枢脸上爬满笑容,可眼里却透着股寒意,他岂能不知赵楷在算计自己,可他又何尝不是在算计赵楷?只见他抱了抱拳道:“爹爹虽是明君,却难保麾下皆是贤臣。我尝听闻,江南应奉局有个唤作朱勔的,每次官家要的贡品,他都按十成收,却只上缴一层,余下的便打点上官,贿赂同僚,至少有五成收入自己囊中。官家爱民之心,却成全了他中饱私囊之举,江南方腊也是因此而起,敢问官家这算不算官逼民反?” 第一百零一章 小议招安 听了此话,赵佶一阵愕然,朱勔之事,他也早有耳闻。可众臣皆言,此乃贼寇构陷,实不可信,他也就没往心里去。眼下被赵枢提起,他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将目光看向赵桓、赵楷,想让二人说个所以然来。 赵桓见状立时陷入了为难之中,这朱勔发迹靠的是蔡京,而蔡京正是他的人。若附和赵枢,难免得罪蔡京,可若是不附和,却又伤了自家兄弟之心。左右为难之下,他看了赵枢一眼,选择了闭口不言。 赵楷一直想攻破赵枢与赵桓之间的联盟,却总是没有机会,眼下赵枢竟不知朱勔是太子一党,还在赵佶面前揭发了朱勔的罪行,这岂不是攻破二人联盟的好时机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连忙向赵佶一拱手道:“爹爹,孩儿也曾听闻此事,只是朱勔乃蔡京提拔,若骤然降罪,只恐太子面皮上不好看!” “去…”赵枢嗤笑一声道:“蔡京提拔上来的,与太子哥何干?刚才三哥还说,明君圣主当赏罚分明,莫不是到了太子这,便成了帮亲不帮理?须知太子乃国之储君,一言一行自当以圣君为榜样,而在我朝,自当以爹爹为标杆。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这是自然!”赵佶被拍得舒爽,忙不迭点头道:“太子自当以朕为榜样,赏罚分明。若朱勔那厮果如五郎所言,自当严惩,以儆效尤!” “爹爹此话甚是有趣,孩儿都识不得朱勔,何苦冤枉他!”赵枢摇了摇头笑道:“孩儿在乎的,唯有大宋江山。似朱勔这等害民贼,休管他是谁的人,孩儿都不会放过。” “依你所见,这朱勔当如何是好?”赵楷冷笑道:“眼下方腊起事在即,莫非要杀了朱勔平息民愤?须知太祖有言: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行行…我晓得这一句!”赵枢嘟囔道:“能不能别老拿这句出来显摆,那朱勔与其父一般,都是依附蔡京后,做了军籍,冒了军功,方才做了官。与士大夫有半文钱的关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谁也不曾想到,朱勔竟是军籍。赵佶挥了挥手道:“既是个军汉,便详加查实,若果有此事,立斩不赦!” “爹爹,此事不如便交给三哥罢…”赵枢笑道:“三哥说朱勔是太子哥的人,也免得外人说太子哥徇私枉法…” “五郎此言甚是!”赵佶道:“还是五郎想得周全,不知三郎可愿详查此事?” “孩儿领命!”赵楷拱了拱手,满脸喜色的接下了任务,可他并不想就此放过赵枢,便又笑道:“朱勔贪污一事倒也无甚,江南虽是赋税重地,但离汴京尚远。可宋江在梁山泊屯兵,若他引兵而来,又如何是好?” “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宋江果然来袭,自有大军上前掩杀,三哥担心个甚?”赵枢不屑道:“宋江不过区区十余万人马,爹爹有禁军八十万,厢军不知凡几,还能打不过宋江的乌合之众?” “五郎此话差矣!”赵楷笑道:“打仗一事,颇耗钱粮,若能不打,自是最好。你说梁山众人有替天行道之心,忠诚仗义之举,何不将其招安,也好让朝廷多一支能征善战的人马。须知大名府已然数次攻伐梁山,竟屡战屡败,便是那梁中书,也差点被生擒活捉。官家本想让童大人率兵征讨,可五郎既是这般看好梁山贼寇,便让你去招安,不知五郎意下如何?” “招安?好事!”赵枢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愿意去招安梁山众贼寇,可现在并不是时候,若官家真想派童大人去攻打梁山,待童大人败了,我再去招安!” “五郎在说笑么?”赵楷道:“童大人历经沙场,便是辽人也不能轻易败他,区区水泊梁山,又岂能让他折戟?” “事实胜于雄辩,若连童贯都打不过,我还招降他们作甚?”赵枢也摇了摇头道:“水泊梁山的人马虽说精锐,也顶多与禁军相似。童大人若率兵征伐,定然会轻敌冒进。以相同的兵力、战力,与骄兵相争,尚不能取胜,便是招安,也是浪费军粮,还不如趁机灭之!” “这…”赵佶蹙眉道;“你是要拿童贯做试金石?” “正是!”赵枢正色道:“童大人饱经战阵,久与辽国争锋,若梁山贼寇能击败他,再经过训练,将来才有资格与强寇交手,收复燕云也指日可待。若连童大人都打不过,我还不如抽调禁军,重新训练。又何苦招降纳叛,还落个恶名?” “也罢,此事待上朝再说!”赵佶听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命赵枢带兵收复幽云,可他也知道此事难度太大,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便一拍桌子道:“若果如五郎所言,连童贯都不是梁山贼寇的对手,朕便同意招安!” “爹爹圣明!”赵枢拱了拱手道:“若爹爹担心梁山做大,可让海州知州张叔夜做好准备,若梁山贼寇不受招安,便使他迎头痛击,灭了那些贼寇!” “此事便交给你了!”赵佶笑道:“为父已将你的封地迁至海州,以后海州知州便是你的辖下。既然你这般看好那张叔夜,我便将他留给你!” “多谢爹爹!”赵枢大喜道:“宗泽曾向我推荐此人,听闻此人清廉正直,正是我需要的人才!” “就是脾气犟了些!”赵佶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实是不明白,为何赵枢最喜欢用这等犟牛似的人物。可这也让他省了不少心,至少在宗泽去了海州以后,已经有月余没给他上书针砭时弊了。只是见赵枢这般欣赏那些贼寇,他不由问道:“五郎,既是梁山贼寇值得招安,其他贼寇似方腊、田虎、王庆之流,是否也能招安?” “不可!”赵枢正色道:“只因孩儿有两位师兄在梁山,故而对梁山贼寇颇为熟悉。更重要的是,梁山贼寇至今未露反意!似方腊早已自称圣公,造反在即。而田虎自称晋王,王庆自称楚王,似这等称王称霸之辈,若不惩处,我大宋威严何在?待收拾了宋江,孩儿便着手处置他们…” “好!”赵佶抚掌笑道:“我有五郎,实乃大幸…” 第一百零二章 为赋新词强说愁 赵佶此人向来有个特点,便是一旦信任某人,便会一直信任下去,除非此人背叛了他。而赵枢是他的儿子,他自是无条件的信任。至于太子赵桓,只是例外。谁让太子想登基,唯有等皇帝挂了。当然,也有皇帝没死,太子便继位的,可那皇帝更悲催。 虽说赵佶是个糊涂皇帝,但追根究底还是有上进心的,否则也不会念念不忘收复幽云。他连童贯、高俅都能赋予兵权,何况是他最信任的儿子?听到赵枢似是揽权的话语,他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有种该当如此的神情。 见此情形,赵枢心中也十分激动。大宋历代皇帝都对兵权讳莫如深,他怎地也不曾想到赵佶竟能如此放权。虽说军权尚未到手,梁山贼寇也还没招安,可他似是看见了金人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大宋的龙旗插满天下… “爹爹,孩儿定不负你的重望!”赵枢唱了个肥诺道:“待孩儿练出一支精兵,为爹爹扫平天下…” “此事日后再议,你我父子日头还长着呢!”赵佶哈哈一笑,手指赵枢道:“只是不曾想到,你小子不仅胸怀大志,还是个风流种子。前些日子才定下两门亲事,今日又来招惹崔大家。你这小子眼光倒也不错,崔大家是个好女子…” “爹爹有所不知,可不是孩儿招惹崔大家,而是崔大家招惹了孩儿!”赵枢将崔念奴往庄园应聘,还骗了他一首诗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赵佶听完不由眼中放光:“原来如此,我道五郎从不作诗,怎地突然冒出一首如此水准的诗作。面对崔大家这般女子,难怪五郎一诗名天下…”说到此,他不禁想起了李师师,当初他与李师师的邂逅,不正如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么! “爹爹谬赞,若论诗词书画,天下谁能与爹爹比肩,孩儿能得爹爹万一,便不枉此生了!”赵枢又耍起马屁神功,拍得赵佶眉飞色舞。再加上众人在一旁附和,却使得赵佶有种天下英雄谁敌手的自豪感。 被拍得兴起,赵佶立时想表现一番,想起赵枢与王宣恩的争执,正是由诗词而起,他不由笑道:“五郎既是这般说,且将新作让为父品鉴一番,如何?” “爹爹有此雅兴,孩儿自当配合!”赵枢又把自己背得那首诗拿出来忽悠了一圈,虽说文采不咋滴,倒也算是颇具大气,像个武人手笔,只是与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相差甚远。 “五郎此诗似是有种怀才不遇的嗟叹,看来是为父的不是了!”赵佶可谓诗词中的方家,虽说赵枢背的那首诗写的是韬光养晦与静待时机,但在赵佶眼中,赵枢只需开口,想要甚么没有,又何须静待时机?更不用说韬光养晦了! “爹爹说得哪里话,孩儿不就是作首诗么!”赵枢笑道:“作诗词不就是这般,为赋新词强说愁么!” “嗯?”赵佶闻言眼睛一亮道:“为赋新词强说愁?好句好句,可有全诗?” “呃…”赵枢愣了下,突地想起这首词乃是南宋诗人辛弃疾所作,便在心里暗道:“老辛,抱歉了,谁让你生的慢了些,这首词便归我了!”他心里想着,口里却是说道:“爹爹稍后,让孩儿斟酌一二…” “有好词,自当等得!”赵佶端起茶碗呷了口,笑眯眯的盯着赵枢。 过了半柱香,赵枢一拍大腿,终是将这首词想了个通透,便轻声颂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好好!”赵佶抚掌笑道:“五郎不愧为吾子,作得一手好诗词,只是有些凄凉,没由来让人心里发酸,更是有些怀才不遇的感慨,让为父好不难受。你我父子,若有何想法,遮莫说来,何必绕这般圈子,倒让为父小觑了你…” “爹爹此话差矣!”赵枢笑道:“这讨来的东西,哪有自己努力来的,令人值得骄傲?爹爹也不想孩儿是那种仗着势力,作威作福的纨绔罢…” “那是自然!”赵佶笑道:“可你不是已然上了战阵,还为大宋立下功劳。只待你将天下贼寇平定,再助为父收复幽云,为父便封你个大将军王,居于诸王之上!” “爹爹可得说话算话!”赵枢喜上眉梢,连忙唱了个肥诺道:“这可是孩儿的目标,待到那日,爹爹可不许舍不得!” “有何舍不得!”赵佶看了赵桓一眼道:“只要有本事,爹爹自是舍得!” “爹爹舍得,只恐臣下反对!”赵楷最见不得赵枢得意,看到二人君臣相得,他摸了摸鼻子道:“爹爹须知,太祖有言曰: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五郎身为武人,天下文士怎会支持他做诸王之王?” “这便无须三哥操心了!”赵枢乜斜了赵楷一眼,转头对赵佶道:“爹爹出来甚久,想来也到了回宫之时,休要为孩儿耽搁了!” “五郎所言甚是!本以为出了甚么大事,却不想是孩儿间的玩闹,这开封府尹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赵佶说完便带着众人走出了茶坊,临走前,还十分暧昧的看了赵枢与崔念奴一眼。 众人陆陆续续走了,唯有赵桓在临走前拍了拍赵枢的肩膀,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待茶坊中只余下赵枢几人,崔念奴方才问道:“敢问肃王爷,准备如何安置奴家?” “呃…”赵枢这才想起,还有个崔念奴须得安排,可他只是眼珠一转,便想到了崔念奴的用处。须知这些东京上厅行首,各个自幼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曲赋,甚至熟读经典论述。他正准备参加科举,又不想让外人知晓,这崔念奴正是教他如何科考的好人选。 “崔大家可愿来我庄园上为师?”赵枢笑道:“我与大家本就有约,如今阻碍不在,正可成事!” “奴家自是愿意!”崔念奴早想找个靠山,见到赵枢在赵佶面前的能量,她倒是想依附赵枢,哪怕只是做个小妾。却庄园上做个老师,已是抬举她了。 “如此甚好!”赵枢抚掌笑道:“我正想参加科举,崔大家可否指点一二…” “这…”崔念奴也是个聪明人,听得此话,她不由掩嘴笑道:“王爷有命,奴家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