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宫》
本卷 序章 天王的秘密被盗
“求求你救我一条命吧！”
一只血淋淋的手从死人堆里伸了出来把正在跨着尸堆向前行走的一位年轻人着实吓了一跳。
那只血手拨开一具尸体赫然露出一张带着血污的脸被风干的血迹粘连着的嘴半张着并再次嘶哑地对那位行路的年轻人乞求：“求求你救我一条命吧！”
那位年轻人转过头来在恐惧中重重地喘息着过了良久才定下神来颤声说道：“你怎么还活着？”
“水水！”地上那具活“尸体”用白的舌头舐着干裂的嘴唇。
年轻人解下身上的水袋抱起那具活“尸体”的头把水灌进他的嘴里。
这时晨曦微露偌大的树林里躺着几十具清兵的尸体露重雾起整个树林显得阴阴森森仿如鬼境。在众尸堆的东南一侧只有那喂水的年轻人和那个饮水的清军伤兵算是这片树林唯一的生气。
那伤兵喝了几大口水然后咳嗽一阵呕出几口浓血脸色方才好转。
“哪里受伤了？”那年轻人熟练地把手搭在那伤兵的脉搏上另一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脉息倒还算正常！”
“你你是大夫？”那伤兵的本已失神的眼睛中闪出了光芒。
“算是江湖郎中吧！”那年轻人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恐惧他半开玩笑地感叹道“在这年头行医医死的人比医活的人多！”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怕你再给我医死一次！”那伤兵的语气有点侥幸活命的感慨与轻松“腿断了背后好像被擦了一刀！”
那位年轻郎中卷起那伤兵的裤子摸了摸了腿上的断骨又撩起他的上衣看看了他后背的伤势然后说道：“后背的刀伤不妨事擦点金创药即可小腿骨是断了好在骨头错位不深尚可医治！”
“真是多谢你了！”那伤兵有些感激“要不是遇到你我恐怕得活活在这等死了！”
“先别多说话我找块木板把你的腿先包扎一下！”年轻郞中正要扶着那伤兵躺下突然耳边“嗖”地一声破空之音低头再看那伤兵只见一枝羽箭已穿透他的颈部动脉鲜红的血液顺着箭身喷射而出那伤兵脸上还凝固着劫后逢生的笑容鼻息却已经停止。
年轻郎中大为惊骇四下张望只因白雾弥漫看不清暗箭是从哪里射出。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耳后传来待他回头去看身后已有几十骑人马破雾而至。
为的一人拿着一只镶金长弓指着那年轻郎中道：“小子今后湖北全省由我太平天国接管不许再医治清妖否则格杀勿论！”
年轻郎中抬着看了那人一眼见他身形高耸身着太平军将领的黄袍官服头顶的帽子上绣着“国宗”二字心知这是太平天国的高级将领再看他的手中的长弓心知适才那一箭正是此人所射。见他的目光逼视着自己当下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那位“国宗”昂着头睥睨着年轻郎中傲慢地问道：“你是个郎中半夜行路要去哪啊？”
“回家。”年轻郎中抹下怀中那个清兵的睁着的眼睑站了起来。
“家在哪里？”那位国宗带着讯问的口气“从哪来啊？”
“从德安来”年轻郎中道“家在鄂东崇阳游医有年所以回家孝母。”
“崇阳已经归我们天朝管辖”那位国宗道“到了城界要剪辫蓄！”
清朝规定男子剃留辫太平天国起义后要求所辖之民均剪辫蓄所以清政府称太平军为“匪”或“长毛”。
“承蒙教诲！”年轻郎中抱拳示谢。
“凤魁”那位国宗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胖男子把马凑近了些对那位国宗道“别耽误工夫了赶快行路吧！”
“好！”那位国宗把目光从年轻郎中的身上移开驱马前行。
年轻郎中拾起地上的一个大包袱迎着马队向树林中走去与那位胖男子的坐骑擦肩而过时那胖男子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面貌和身后的包袱。
这位胖男子是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的宠臣、官任春官又正丞相的蒙得恩而那位国宗则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堂兄石凤魁。
此时太平天国的西征大军刚刚攻下湖北省城武昌不久西征大军均南下增援攻打湖南的太平军而石凤魁作为武昌的守军头领镇守这座湖北重镇。蒙得恩自洪秀全金田起义以来一直在洪天王的身边从不离左右此次秘密来到武昌是带着天王的密谕而来目的为了武昌城鹦鹉洲所藏的一件“宝贝”。
※※※※※※
鹦鹉洲原是武昌城外的一片江心洲东汉名士祢衡曾受邀江夏太守黄祖之子黄射赴江心洲饮酒席间黄射赠一鹦鹉给祢衡久慕祢衡的歌女碧姬亦向他敬酒研墨于是祢衡兴致所起借物抒怀写就名传天下的《鹦鹉赋》“鹦鹉洲”亦由此得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后来祢衡死后葬身于此碧姬墓前殉情鹦鹉彻夜哀号而亡。
这是一段传诵于世的悲剧故事。不过原来的鹦鹉洲在明朝时沉入江底乾隆年间在汉阳南门外的新沙洲上重修鹦鹉洲据说重修的原因是有人现了鹦鹉化成的一块翡翠绿石并进献给了乾隆皇帝所以皇帝才“开恩”修洲作为纪念。
而此时乾隆皇帝作为神灵赐物的纪念之地已成为太平天国的地盘在鹦鹉洲上由于藏着天王洪秀全所说的“宝贝”所以太平军占领武昌后便率重兵把守只等天王钦差蒙得恩的驾到。
蒙得恩由于是受天王密谕所以未着官服行踪隐密这天就赶在天未亮的时候同石凤魁仅带了几十个随从来到鹦鹉洲。
蒙得恩等人上洲之后直奔洲心处的一座衣冠冢这座坟冢是当地一些失意文人为了纪念祢衡而修建墓舍虽然简陋但诗文碑刻众多使墓舍更加显得文气庄重。
“魏帝营八极蚁观一祢衡。黄祖斗筲人杀之受恶名。”
石凤魁念着其中的一篇诗文诗文以狂草书写内容是唐代诗人李白的《望鹦鹉洲悲祢衡》书法苍劲颇有愤世之感石凤魁略通文墨自恃文武全才便评价道：“八成是一些失意的书生在此借古抒怀不过这样的书法把李太白诗文的味道都写没了！”
蒙得恩对诗文没有兴趣他只关心天王交给他的任务所以一到墓前便下马环绕墓舍不断观察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手绘的图纸看了良久然后对众士兵道：
“挖开坟墓！”
“挖坟？天王要的东西在这墓里？”石凤魁惊问。
蒙得恩没有答话身后的太平军兵士一齐翻身下马然后拿出准备好的铁锹、榔头、绳索等工具训练有素地开始分工掘墓。
由于是衣冠冢墓道距地面并不深太阳从东面升起的时候众士兵就已将墓道挖开砖砌的墓室迎着阳光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虽然只是形式上的坟墓但墓室却极为深邃蒙得恩由此确定里面定有玄机所以让亲信士兵举着火把探身进去大约向墓道深入了二十余尺有一片空旷的墓室空间蒙得恩凑着火把展开手中的图看了一下然后肯定地道：“就是这里！”
众人又多燃起几枝火把把墓室照得通明蒙得恩走到东面的墙前摸着砖缝找到了几块活动的青砖然后用小铲子将青砖撬开一个用木板做的夹层便显示出来。
蒙得恩从里面抱出一个长型箱子欣喜不已地打开箱子但看到里面的东西脸色陡变突然疯似的把箱子踢翻在地。箱子里的东西散落在地上里面有数十幅卷轴的盒子盒子里空无一物里面的卷轴、或许就是天王所要的“宝贝”不翼而飞。
正在蒙得恩怒的时候一个亲随士兵举着火把在检查木夹层时似乎现了什么便呼唤蒙得恩：“丞相看来有人从外面打洞进来过！”
蒙得恩等人便涌了过去只见夹层上部有一个洞洞的大小足可穿过一个人那亲随士兵捡起洞口的夹层破损处的一根纸煤和引线仔细看了看说道：“引线烧焦的灰还是干的这里是沙洲各处都极为潮湿夹板虽是木制一旦产生缝隙里面不久就会受潮。”
“你”蒙得恩急切地问“什么意思？”
“这只能说明”那亲随士兵道“这个盗墓的人最多走了一个时辰!”
蒙得恩一怔他转身沉思一阵突然道：“我们在树林里见到的那个郎中……他的包袱……肯定是他肯定是他！”
经他这一提醒那位亲随士兵也有同感于是上前道：“这个时候他也走不了多远不如派兵盘查！”
“不！”蒙得恩摆手道“此事不能张扬要秘密查探！妈的抓住这个小子绝对让他生不如死！”
※※※※※※
三日后湖南长沙城中远近闻名的字画装裱店——竹轩斋中那位年轻郎中走入店门并拿出十二幅绘有水墨山水的宣纸递到柜台上说道：“共十二幅山水烦请装裱！”
店里的伙计是个长须老者他抬头看了来客见他眉宇清奇举止优雅神色间隐隐透出一股傲然之气凭他多年装裱字画的经验来看这往往是才子方才备具的气质所以不禁对他送来的字画产生了兴趣。
老者打开宣纸见十二幅山水画皆是雾锁群峰、云中观景画中主旨很难一眼看清画风犹如李商隐的诗一样虽处处玄机但却美奂绝伦。当下不禁赞道：“公子的画好手笔啊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玄妙的画风了！”
那年轻郎中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只是下颌低颔以示谦意。
老者审了审所有的画问道：“公子准备怎么个裱法？‘宣和装’还是‘吴装’？”
宣和装是宋式宫廷裱法较为华丽；吴装是苏扬两地的裱法较为柔和文静。
那年轻郎中道：“吴装。”
“吴装倒是最配公子的画”老者又端详了遍画“公子这十二幅都没有题款啊！”
那年轻郎中道：“不用题款看画不看人。”
“那不行”老者摇头道“本店是老字号从不装裱无名之画。”
那年轻郎中略有踌躇说道：“那好吧在最后一幅落款即可。借用笔墨！”
老者奉上笔墨并提醒道：“今天是咸丰四年六月初十。”
那年轻郎中挥笔在落款处用行书写下：
“甲寅夏初潭林。”
老者又拿出印泥问道：“还需用钤。”
那年轻郎中又是一笑右手拳起在印泥上一捶然后盖在落款下面。
“真是一介狂生啊！”那老者也笑了“用钤都如此别出心裁！”
那年轻郎中从怀中摸出二十两银子放到柜上说道：“烦请赶赶工十日后取画！”
“十日？”老者一惊“不可能的最少得半个月。”又看了看桌上的银子“我也是为你的画负责！”
“劳烦贵店了。”那年轻郎中眼神中露出了真诚“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这”老者为难地点点头“好吧。”
“多谢。”年轻郎中说罢转身而去。
老者将画转过来看着上面的落款喃道：“潭林？莫不是上一科的湖北乡试解元潭林？”
那年轻郎中在门口半转过头冲那老者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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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令人不解的太医理想
“脉息浮数系肺胃有热但外受风凉以致热恶寒鼻塞咳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潭林一边诊脉一边叙述病情。
“请先生赐个方子吧！”病人是位年已花甲的贵妇她期许地望着潭林道。
一个仆人奉上笔墨纸砚潭林挥笔写下：
【苏叶二钱杏仁三钱炒研桑皮二钱蜜炙桔梗二钱麦冬二钱葛根二钱羌活一钱五分防风一钱五分贝母一钱五分研末前胡二钱橘红二钱甘草五分、生；引用生姜三片秋梨三片。】
写罢后递给那位仆人说道：“按此抓药午晚两服。”
“是！”那仆人迅将药方交给门外待班的家仆并命他火取药。
贵妇由丫鬟扶着坐起来满怀感激地对潭林道：“我的病换了几任大夫都不得要领先生一来才服了一个方子这病就有了起色了。没想到先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回春之术！”
“过奖了。”潭林表现出儒生应有的谦恭之态。
“听说”贵妇显然对面前这位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人敬佩之极所以语气极为亲和“潭先生是上一科的湖北解元？”
“惭愧之极。”潭林依旧谦然颔“侥幸得中罢了。”
“君子以谦有儒家雅量。”贵妇含笑说道“我听湖北逃难来长沙的人说先生在湖北就凭医术名冠杏林看先生年不过二十出头这回春医术可是家传？”
“双亲早亡家境清寒。”潭林答道“少年行医以谋生计也是出于无奈！读书的时候多看了些医书罢了湖北近年战火纷扰凭着医术多治愈了一些人所以不免被为谬赞万不敢妄称‘名冠杏林’。”
“先生丰姿俊朗谈吐不凡。”贵妇轻咳了两声“难怪我家老爷极为欣赏先生。”
“骆大人错爱了。”潭林起身道“夫人好好休养此方连续服上三日即见成效。”
“有劳先生。”贵妇点头示礼。
“告辞。”潭林还过礼后起身出门。
门外的院落里草木繁盛各种奇花异草相间其中与连廊勾檐相衬颇有些古朴之感但院中摆放的几个西式玻璃鱼缸虽和环境不太搭调却打破了古朴中的沉闷使整个环境显得生机盎然。
这就是现任湖北巡抚骆秉章的宅第适才潭林问脉的那位贵妇就是骆秉章的结妻子骆夫人。
湖南在咸丰四年的这个夏天极不平静位于湖南长沙城的湖南巡抚衙门在这个夏天也是繁忙之极由于太平天国的“西征大军”一面攻取武汉三镇一面引军南下湖南。经过极为惨烈的湘潭会战和靖港会战初具规模的湘军也因此受到了重创。
湖南巡抚骆秉章和丁忧在籍协办军务的曾国藩在此时向朝廷提出“数省合防”的策略一方面从两广招募水勇并购置洋炮七百门重组水师；另一方面整顿陆军调集衡阳的两营兵力来长沙接受重组。在水陆两支军队的重组过程中公文来往、人事调动、军队整编等一系列公务让年已花甲的骆秉章应接不暇。
六月初天气暑热除公务繁重之外骆夫人又卧病不起这使骆秉章身心疲惫所以近日来身体也渐感不适。由于战乱百姓纷纷北迁城中除了军队里的骨科和跌打医生外一时间找不到医术高的大夫这让骆秉章更加焦急病势也随之渐重。
在六月初的时候由于湖北省府武昌陷落湖北军民纷纷南投湘省。在这些逃难的军民中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夫医术颇精加之他在上一科乡试中高中解元所以曾在鄂省声名鹊起一时间成为士林和杏林中的明星人物。
他就是潭林。
于是一些在长沙的湖北籍士子都推荐潭林为骆秉章一家诊治。潭林倒也不负众望经过十天的用药和调理骆秉章的病痛大为好转骆夫人的病势也渐趋稳定骆秉章大喜之余更是视潭林为上宾骆府上下都尊称这位年轻的大夫为“先生”。
不过潭林进入骆府、接近骆秉章并不仅仅是为他们治病这只是他“计划”的一个步骤。经过和骆秉章十天的接触他已感觉到这位年过六旬的巡抚对自己已经颇有好感所以潭林觉得实施这个计划的机会到了于是找到骆家的总管希望以询问病情为由见骆秉章一面。
虽然潭林来到府中不过十日但已经是骆府的熟客了所以骆家总管对他也不饰防备脱口说道：“上一个方子老爷还是一直服着身子也是大有起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过这几日筹办军务又忙了起来加上天气炎热老爷还是常说头疼。”
潭林稍加思索说道：“那么似乎应该给骆中丞换个方子了。”
“好。”骆家总管道“那我即刻禀报老爷。”
※※※※※※
骆秉章一直到忙到这天的傍晚才算抽出空来于是在书房里请潭林诊脉。
潭林号准脉息说道：“大人还是身体未愈繁忙过度的缘故我再开一个方子不过还是劝大人静养。”
“哈静不下来啊！”骆秉章苦笑道“因长毛之乱我两度就任湖南巡抚。当年长毛初犯长沙的时候没有得逞如今长毛建都金陵又攻下了湖北省府武昌挥大军南下来湘。唉外面是气势汹汹的长毛大军里面是各支各派的作乱会党我这个巡抚如何静得下来啊！”
潭林伏案去写药方边写边道：“听说大人和长毛头子洪秀全是同乡？”
骆秉章和洪秀全都是广东花县藉只不过骆秉章仕途通达进士、翰林、御史一直到巡抚一路上都是扶摇直上的官场绝佳模板而洪秀全却是屡试不中与仕途无缘后才扯旗而反。
谈到这个话题倒引起了骆秉章的兴趣。他作为一省疆臣素来心胸宽广任贤爱才。面前这位潭林虽然年轻但他气度优雅、沉稳冷静这一点在骆秉章看来很有自己年轻时的味道于是在内心里不由地对他产生好感加上近来潭林为他一家诊治有方所以更是把潭林当作是自己的忘年之交。
骆秉章靠在太师椅上望着屋顶带着感慨的语气和潭林交流着这个话题：：“洪秀全比我小了二十一岁谁也没想到我那个小小县城竟出了这么一位惊天动地的魔头！有时我也在想若是等我年老后辞官回乡家乡之人是以洪秀全为荣呢还是以老夫我为荣呢？
潭林一笑内心很了解他的无奈和担忧于是用排解的语气说道：“南国烽烟不断朝廷岂容大人衣锦还乡？”
“哈哈！”骆秉章释然而笑“是啊如今长毛已占江南半璧截断了朝廷的运河粮道并且长毛大军又是北上中原又是侵扰中南我这一副老骨头在这乱世之中恐怕也等不到勘平大乱的那一天了！”
潭林写好了药方递给旁边的侍从说道：“按此抓药还是午晚两服。”
侍从拿着药方出去。
骆秉章忙了一天军务难得能有个话题来换换脑子所以想和潭林聊一聊便道：“让他们去抓药你先不忙走难得闲下来你陪老夫聊聊。”
潭林抛出这个话题就是想和骆秉章深谈一次所以当下说道：“好大人是翰苑前辈晚生也早想向大人讨教一二。”
骆秉章摆了摆手说道：“乱世之中学问诗文都没有用处像罗泽南和他的弟子王錱那样兴办团练以军功谋取功名才是如今的正途。”
罗泽南是湖南湘乡的理学儒生在太平军起义后他和学生王錱召募民团组建了两营湘勇采取不同于八旗和绿营的新式管理办法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这支湘人组建的军队是继江忠源的楚军之后的又一支湘人武装力量在曾国藩奉旨办理团练后这支军队也成了后来湘军的基础部队。罗泽南和他的弟子也因此通过捷径获取了功名从容进入官场。
这些近年来的传奇人物潭林都听人讲过但他的“计划”却并不是骆秉章所说的“正途”能够实现的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晚生生性淡泊无意于仕途。”
“哦？”骆秉章倍感诧异“如今湖北虽然陷落但朝廷科举并未废弛你既然已经在乡试中高中解元那么转年参加会试、殿试必能轻易中榜。有些人是屡试不中方才归隐山林、不愿入仕你怎么也如此立志？”
潭林依旧是他那优雅而自信的笑容：“晚生酷爱行医之道所以一直想请大人帮忙举荐晚生入太医院。”
“太医院？”骆秉章从太师椅上坐起显然潭林的话让他大惊“你你说你要进太医院？”
“是。”潭林的神情坚毅看来并不是开玩笑“其实在十几天前晚生已经获得了湖北巡抚青麟大人的举荐书保举晚生赴京入太医院只是不幸湖北沦陷青大人也因守土无方而罢官入狱。所以晚生来长沙想请骆大人不吝举荐。”说罢拿出盖着湖北巡抚衙门大印的举荐文书。
骆秉章接过举荐文书看了看说道：“由于康慈太妃病重所以朝廷上个月下诏向各省征医原湖北巡抚青麟是为了应诏才举荐你的。不过青麟曾是湖北学政也就是你那一科的主考他怎么会推荐你这位弟子去当太医呢？”
“其实”潭林道“这是晚生的意思。”
骆秉章有些痛心疾了他自己就出身翰林所以希望自己非常欣赏的潭林也能走这条路但潭林的坚持让他难以理解甚至失望。
“唉”骆秉章长叹一声“以你的医术老夫举荐你去太医院也并无不可只是太医院的最高官位也就是个五品的院使难道你的志向就只是为了这个五品小官？”
潭林颔默然。
骆秉章继续劝解道：“你现在已是湖北学子之冠在你的谈吐之中老夫也看出了不凡的才气。他日一旦中了进士点了翰林在京为官就可以孤傲群僚具折言政；即使外放为官也是前途似锦升迁得益。这样进入士林难道不比当太医要强？况且太医院多由各省行医世家的名医充斥其中以你的资历即使进去也会受到排挤而不得重用。”
骆秉章的反应似乎在潭林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十分平静地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双手奉至案上说道：“晚生心意已决这是晚生的生平履历请大人能够帮忙举荐！”
骆秉章没有去翻看他的履历坐在那里沉默良久然后说道：“老夫不能举荐你去太医这样会害了你的前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能够建功立业的人自甘堕落！”说罢端起茶碗以示送客。
潭林也许已经预料这样的结果但他的眼神中仍饱含着自信所以他起身行礼在退出之前向骆秉章说道：“晚生先告退还望大人成全！”
骆秉章有些生气没有答话。
潭林由骆家仆人引领走出骆府这时天色已晚他独自向自己租住的寓所走去。待他走过街道的一个拐角身后有两个人影闪出这两人蹑手蹑脚地尾随着潭林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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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色中隐藏的两个人影
当年太平天国军兴之时初入湖南就势不可挡连克江华、嘉禾、桂阳、郴州、攸县数地初继大统的咸丰皇帝认为骆秉章防御不善就将他革职留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后来太平军由西王萧朝贵率领围攻省府长沙骆秉章固守城池八十余日而未被攻破于是又被清廷擢升为湖南巡抚所以两度封疆湘省骆秉章更加珍惜这个职位。
这一次面对声势浩大的太平天国西征大军骆秉章一边支持曾国藩编练湘军一边广纳贤士招入幕府不断壮大湖南的军事力量。在骆秉章的幕僚之中一位湘阴举人极为耀眼此人自称“当世孔明”曾被暂署湖南巡抚的张亮基“三顾茅庐”方才入幕并在固守长沙八十余天的保卫战中挥过不容忽视的作用他就是左宗棠。
骆秉章复任湘省巡抚之后对左宗棠更是信任有加府中军务皆由左宗棠筹划一时左氏声名鹊起关于他的传说也纷纷出台。据说当年“虎门销烟”的林则徐晚年路过长沙在湘江边上点名要见左宗棠相见之后林则徐认为左氏可以继承自己之志并把多年所得传授给他这就是左宗棠生平中富有传奇色彩的“湘江夜话”。
这日潭林刚刚走出骆府左宗棠便抱着一叠文书来请见骆秉章骆秉章与他并不拘礼在书房落座后骆秉章先示意他不谈公务。
左宗棠有些奇怪便问道：“中丞今日身体不适吗？”
骆秉章以巡抚之职带都察院都御史衔所以幕友们都称他为“中丞”骆秉章摆手道：“湖北沦陷了湖北上一科的乡试解元竟因此对官场绝望竟然要投身到太医院那样的地方老夫颇有些想不通。季高你有何高见啊？”
左宗棠字季高所以骆秉章这样称呼他。
“中丞说的是那个潭林吧？”左宗棠立刻明白了骆秉章的心思“人各有志中丞何必多虑呢？”
骆秉章把桌上的潭林履历和湖北巡抚的荐医书推给他说道：“是老夫太爱才了还是太爱多管闲事了？”
左宗棠打开潭林的履历略看了一遍说道：“上一科的湖北乡试由原湖北巡抚青麟主持这个潭解元也算是青巡抚的门生了可是青巡抚竟然推荐自己的得意门生去太医院这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是啊。”骆秉章仰靠在太师椅上“老夫也是不明白。”
左宗棠稍加思考说道：“或许是这位青巡抚害怕了官场才不愿让自己的门生走他自己的老路。”
“害怕了官场？”骆秉章似有所悟。
他们所说的原湖北巡抚青麟籍属满洲正白旗姓图们氏去年即咸丰三年由户部侍郎调至湖北任学政。本年二月上一任湖北巡抚崇纶因母丧而丁忧解职所以由青麟继任湖北巡抚。这时太平军大举进兵湖北因为战事紧急崇纶仍以协助军务的身份和青麟一同留在武昌。
崇纶久任官场虽然不学无术但善于投机钻营所以在任湖北巡抚的时候眼光就一直盯着湖广总督的位子。在崇纶任湖北巡抚的时候湖广总督是吴文镕在湖北湖广总督和湖北巡抚同驻武昌督抚同城难免积累矛盾。太平军攻入湖北时湖广总督吴文镕以稳守武昌为战略而崇纶却向朝廷上奏说吴文镕怯阵不出结果朝廷下旨责令吴文镕出兵。坐阵后方的崇纶眼看着吴文镕被太平军围堵既不粮草也不援兵结果使吴文镕战死。
后来太平军打到武昌崇纶因母病故而解职但他权力欲极盛在青麟接任他的巡抚之职后他在武昌暗中操纵文武官员不肯放权。
太平军围攻武昌三个月青麟无法调动城中军队致使武昌陷落。崇纶在武昌被攻取之前早早就带着随从家眷逃走无奈之下的青麟带领一千多名官兵逃到湖南长沙。
疆臣守土有责官居湖北巡抚的青麟被朝廷以“弃城”的罪名关押起来并由内阁和刑部会同拟定罪名。所以在这个“议罪”的复杂程序进行的过程中青麟就在这湖南长沙按察使司的大牢里等着朝廷的降罪诏谕。
正是由于这个原故左宗棠认为青麟由于这件事而对官场绝望并且不愿弟子潭林再走自己的老路。
这个分析也得到了骆秉章的认同骆秉章说道：“老夫也觉得自己有些强加人意算了这个年轻人谦恭有加既然无意于官场老夫也就帮他这个忙。上个月朝廷下诏征医咱们忙于军务也没有顾上这下也算有个现成的了。”
“是啊。”左宗棠道“康慈太妃因为病重所以朝廷方才下旨向各省征医。康慈太妃是恭亲王奕訢的生母当今皇上十岁时生母孝全皇后病逝便由康慈太妃抚养成*人所以康慈太妃病重皇上下诏征医是为了向天下人表示一片圣主的仁孝。咱们湘省应诏荐医也算尽一份臣子的孝心吧！”
“季高”骆秉章极为赞赏“你想的很周全就这么办吧你拟一份荐医的折子再写份荐书附上潭林履历盖上巡抚衙门的大印明日便上报朝廷吧。”
“好。”左宗棠点了点头然后把拿来的那叠公文推到面前“这下中丞有兴致议一议军务了吧？”
骆秉章捻须大笑。
※※※※※※
潭林租住的寓所是离湖南按察使司不远的民居这座民居是由巡抚衙门的司官帮忙租赁的院落内室虽然简陋了些但宅所是独门独院家具器物也一应俱全很适合潭林这样的文人居住这算是骆秉章对这位座上宾的照顾了。
潭林从骆家宅第回来见大门口站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人被搀扶着像是病得很重。两人见潭林回来忙上前行礼说道：“潭先生医术高明请先生救命啊！”
“哦是这样啊。”潭林素有医者之德便请他们二人进入院子由于天气炎热潭林便点了油灯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为病人诊脉。
经过望闻问切潭林得知病人姓张名达常照顾他的是其胞弟两人都是从湖北逃难来的。张达常曾患了杨梅疮在家乡一直服药治疗不想战火烧遍湖北兄弟二人逃至长沙找不到合适的医生诊治以致病情延误苦不堪言所以从他人处打听到潭林的住所便上门来求这位同乡来帮忙。
潭林让他脱了上衣看了身上的毒疮然后说道：“还好曾经服过药只不过断了一阵了药有点复。”
杨梅疮就是梅毒几乎是当时花柳病中的绝症。当时此病多在妓馆流行由于病症初期有一定的隐藏性所以许多猎艳寻香之人由于没有及时诊治而病亡。于是听到潭林说病情“有点复”使张达常极为紧张慌忙问道：“潭先生还能不能痊愈啊？”
“不必多虑”潭林摊开纸“我再开一个方子分内服和外敷一日两服两敷、三熏四洗这样坚持一个月即可痊愈了！”
“真是多谢潭先生了！”张达常和其弟不断道谢。
潭林在纸上写道：
【土茯苓四钱、川芎两钱、桔梗两钱、黄芪两钱、芍药一钱五分、大黄一钱、生甘草一钱。煎之午晚两服。】
又换一张纸写下：
【雄黄十钱、乳香十钱、黄柏十钱。研为细末以水调敷。】
再换一张纸写下：
【苍术四钱、川椒两钱。每日煎水入罐以热熏之半热遂淋洗患处以净布拭干。】
写罢后掷笔道：“一共三个方子有口服、有外敷、有熏洗用上一个月即可。
“多谢先生！”张达常道谢不已。
潭林又嘱咐道：“杨梅之症先入肌肤再伤内脏后入脑髓。以后万不可风流太过切记！”
张达常愧道：“蒙先生指点今后再不涉足欢场！”
送走了张氏兄弟潭林便收拾笔墨转身回屋洗漱。
这时一直跟踪潭林的两个黑影又出现在角落里待张氏兄弟走远其中一人说道：“蒙丞相说了就是这个小子盗走了天王所要的东西我看他没有别的居所那件‘宝贝’应该就在他的屋里！”说话间这人的脸露在光下他便是蒙得恩身边的那位亲随当时在鹦鹉洲外的树林里他亲眼见过背着包袱的潭林而此时的他剃了头装扮成清人的模样混入长沙。
和他一起的是早就暗藏在长沙城的太平军密探原是本地哥老会成员化名徐九江他负责收集城中情报并暗中向太平军回报蒙得恩的亲随带着旨意前来徐九江自然不敢怠慢所以就把情报工作暂交他人自己全力来办理这件“急务”。
听那位亲随如此说徐九江略有踌躇轻声道：“这样吧我现在就进他的屋里探探究竟如果顺利立刻就能制伏这小子拿到天王所要的东西。”
“好”那位亲随道“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徐九江把拳头上的关节捏得“嘎嘎”作响“我练的分筋错骨手好久都没使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我就能完成天王的命令！”
说罢徐九江拿出一块白布把脑袋包上装作病人径向潭林寓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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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枝夺命弩箭带来的麻烦
“站住干什么的？”
徐九江刚走到潭林的门前正欲敲门突然从西边传来一声大喝徐九江转头一看见一队按察使司的巡逻清兵从黑暗中走来不禁大惊。
“回军爷的话”徐九江忙道“小的是来找潭大夫看病的。”
一队清兵走近有八个人为的把总仔细打量了一遍徐九江呵斥道：“省城几个月前就贴了榜文每日戌时起就宵禁你不知道吗？”
宵禁就是锁闭城门禁止夜间活动按清朝律法规定城市之中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宵禁开始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开禁通行这其间外出活动的都要受到鞭笞之刑由于这时的湖南处于战时警戒状态所以规定自戌时开始就实行宵禁。
“军爷”徐九江眼珠一转装出一脸痛苦的样子说道“实在是痛的厉害这才不得不出来寻医您通融通融吧！”在宵禁令中疾病、死丧是可以通行的所以徐九江这样说。
也许是徐九江的痛苦表情骗过了清兵把总那把总盯着他的“伤口”问道：“头怎么回事？”
徐九江道：“在江边摔倒了后脑勺磕在了石头上一直上着药这几日天气太热可能是汗水洇到伤口里了疼得厉害。”
那把总绕后徐九江背后打量他徐九江尽量保持冷静怕被对方看出破绽。
那把总面无表情地道：“好了没什么问题去敲门吧！”
徐九江松了口气刚要转身突然那把总一把抓下他头上缠着的白布几名清兵迅抽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那把总扒开他的脑后头看了看冷冷地问道：“伤口在哪？”
徐九江无言以对那把总搜遍了他的全身见并无利器异物便命令手下：“给他上了铐子带回按察使司衙门！”
两名清兵抖出镣铐把徐九江的双手双脚铐上徐九江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几把朴刀已经架在脖子只得束手就擒。
躲在胡同暗处的那位蒙得恩亲随见徐九江这么轻易被制伏不禁大为沮丧气急败坏地在心里大骂：“笨蛋！真***是个笨蛋！”
众清兵押着徐九江来到按察使司门口正要将他拖进去突然“嗖”地一声响一枝弩箭破空而至从徐九江的颈后穿入直插咽喉。
众清兵大惊纷纷抽刀警戒。
徐九江喉头嗬嗬作响艰难地转过头在夜色中仿佛看到了射弩之人口中含含糊糊地喃道：“陆陆世远！”说罢喷出一口浓血倒地身亡。
那把总朝着四周望了望见夜色迷茫无法确定对方的所在便命众人谨慎地把徐九江尸体拖入按察使司的签押房自己急匆匆地去向上司禀报。
咸丰三年的时候曾国藩奉旨帮办团练在湖南长沙设立“湖南审案局”作为临时性司法机构重点打击流窜于湖南的天地会、哥老会等会党目的是为了防止这些会党成员勾结太平军做内应。后来由于湖南审案局的司法权利触及了湖南本省各级官员的利益曾国藩在受到了省内官员们的排挤所以曾氏退出长沙转到衡州编练湘军。
曾国藩走后会党的活动又渐频繁加之近几个月来太平天国西征大军进犯湘鄂两省所以时时会生会党作乱的案件为了防止案情出现审查疏漏湖南巡抚骆秉章的当家幕友左宗棠建议按察使司将每日涉及会党的案件及时报至巡抚衙门以鉴别是否有军事情报外泄并作为调整前方军事行动的参考。
所以按察使司门前这场“杀人灭口”的案子当晚就报到了左宗棠的案前骆秉章对左宗棠极为信任所以许多重要事务都交给他代表巡抚衙门全权办理。
左宗棠阅罢按察使司递上的案卷拿起那枝刺穿徐九江咽喉的弩箭看了良久然后对门外的侍卫道：“来人啊请湖北总兵杨昌泗营里的赵千总来一趟！”
湖北总兵杨昌泗在十几天前跟随前湖北巡抚青麟在湖北省府武昌陷落后带着一千多名士兵逃至长沙这支散兵部队和太平军打过仗那位赵千总对太平军的武器装备极为了解所以左宗棠叫他来认一认这枝弩箭。
赵千总来到后向左宗棠行过礼后然后接过左宗棠递过的弩箭端详了半天说道：“左先生这枝弩箭比一般的弩箭规格小很多并且箭身带有犬齿型倒钩所以行内称为‘犬齿箭’在战场上并不多见倒是在查办天地会等会党的时候搜缴过是用来暗杀的！”
左宗棠把着弩箭上的犬齿倒钩问道：“这种倒钩源自何处？”
“据说”赵千总答道“是明朝东厂用于暗杀而创出的！箭头和箭身做了改造虽不适于沙场作战但射程远、致命快所以多用于暗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哦。”左宗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对赵千总道“多谢赵千总深夜烦扰还请见谅！”
“左先生客气了！”赵千总起身道“若无他事标下告辞！”
“来人”左宗棠对门外侍从道“送赵千总！”
赵千总走后左宗棠又传来按察使司大牢的狱吏在宣纸上写了“陆世远”、“陆时远”、“陆世元”、“路世远”等同音字交给狱吏并对他道：“让大牢里的长毛和那些会党份子认一认这个人告诉他们有谁认出来可酌情减刑！”
“是。”狱吏接过宣纸看了看。
“还有”左宗棠道“那个死了的人你也安排这些人认一认认出来同样可以减刑！”
“是。”狱吏应声退下。
左宗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垂看到桌案上已经写好的荐医旨稿和潭林的履历他拿起来翻了翻心道：“这个在按察使司门前被杀的人要么是会党份子要么是长毛内应那么他晚上去造访潭林是为了什么呢？这个潭林难道和长毛有染？如果这个潭林和长毛有染那么他赴京入太医院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想像嘉庆年间的天理教一样做宫里的长毛内应？”
嘉庆年间天理教起义时由于太监做内应而攻入紫禁城造成了大清朝的“从来未有事”所以左宗棠不得不把这件事想清楚。但一系列的疑问在他的脑子里复乱无章一时他也理不出头绪来所以他仰靠在椅子上一边思索一边饮了几杯浓茶然后传来巡抚衙门的便衣密探罗荣命他仔细调查一下潭林的背景和近来的活动踪迹。
罗荣是个极其干练的司员对省内的会党活动和各路情报都有畅通的获知渠道在曾国藩主持的湖南审案局里倍受器重所以在曾国藩走后曾氏就把他介绍给了好友左宗棠让罗荣帮助巡抚衙门进行情报工作。
罗荣近来深得左宗棠照顾所以办事十分认真得到命令后他就连夜动身边各种渠道探查潭林近来的行踪轨迹。
※※※※※※
次日上午骆秉章处理完衙门里的军务后派人传见湖北解元潭林潭林应召而至仍是在骆府的书房里会面。
行过礼后潭林一落座便向骆秉章问安：“昨天的药服用后中丞感觉如何？”
骆秉章点点头露出和蔼的笑容：“服药后昨夜睡了一觉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
“续着这副药吃上七日就差不多了。”潭林道“这样的天气的确不宜过度劳累的。”
“潭林啊”骆秉章长舒一口气“你要去太医院的事情老夫昨夜想过了。”
“中丞的抬爱之意晚生感激不尽。”潭林依旧是劝说的语气“只是晚生的确无意于官场让中丞错爱了！”
“呵呵！”骆秉章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再劝解老夫了老夫已经命人拟了旨稿和荐书准备以湖南巡抚衙门的名义举荐你去太医院！”
“啊”潭林一贯冷静的眼神中闪出喜悦的光芒“多谢中丞！”
骆秉章见潭林平日镇定自若眼神坚毅这个消息一出竟然让他露出年轻人的本色不禁心中也像做了件善事一样高兴当下说道：“奏折按六百里寄出不日就可到京你也不必等朝廷的回复了早点准备准备即日便可入京。现在湖北全境都成了长毛的地盘所以必须要绕道而行你定下来上京的日子后我派兵护送你入京。”
“多谢中丞！”潭林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我做过京官倚老卖老交待你几句吧！”骆秉章坦诚相告“在京里当官一定要注意宫里的人和那些王爷贝勒这些人虽然大多都无实权但却都得罪不起凡牵涉这些人的事情你要处处小心！”
“中丞放心。”潭林站起来垂页立“晚生一定实心用事不会辜负中丞的举荐之恩！”
骆秉章端详着潭林见他眉宇清奇内心深处欣赏之至所以有些不舍地说道：“若在太医院做的不痛快那就回来巡抚衙门给你留个职位！”
“中丞”潭林心里有些感动他的初衷只是想接近骆秉章并利用他举荐自己去太医院但骆秉章的真情流露不禁让他从心里感到愧疚和感激但他心中藏着一个秘密的计划不能在此时露出本心所以仍是做出淡淡的语气：“中丞大恩晚生没齿难忘！”
骆秉章端起茶碗宽慰地道：“去吧去准备准备吧！”
潭林点头道：“晚生告辞临行前再来拜会中丞！”
说罢起身而去。
骆秉章待他走后便传见左宗棠询问荐医奏折的事情由于荐医奏折涉及皇家事务措辞上要慎之又慎所以他要亲自审阅折稿。
听差传话给左宗棠左宗棠便拿了荐医的折稿来见骆秉章他抄近路从骆府后门的花园穿过这时罗荣后身后赶来叫住了他。
左宗棠问他：“我正要为此事去见中丞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罗荣气喘吁吁地道：“潭林自踏入长沙那天起每日的举动都查明白了书案正在列他的活动清单我先来给您禀报一声。”
“你觉得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左宗棠问道“简单点说我没太多时间。”
“有两件事最为可疑”罗荣道“其一是潭林多次到按察使司大牢去探望前湖北巡抚青麟……”
左宗棠打断他：“那是他的老师探监是应该的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是”罗荣道“潭林十天前在竹轩斋放裱了十二幅画据裱画的师傅说那些画虽然是画得是山水但很怪异不像寻常的画作！”
“十二幅山水画？”左宗棠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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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二幅水墨山水秘密何在
左宗棠带着疑惑见到了湖南巡抚骆秉章将荐医的折稿和荐书递上骆秉章带上老花镜字斟句酌地看了一遍然后拿起书案上的毛笔改动了几处然后对左宗棠说道：“季高查过以前疆臣荐医的折底了吗？”
他说的“折底”是指巡抚衙门归档保存的历代奏稿这是衙门里为了对例行公事和公文备案查阅的凭据骆秉章问他这些是怕这封荐医奏折的版式和行文与常规不符。
左宗棠脑子里正想着潭林那十二幅画的事情听闻骆秉章问他这才缓过神来忙答道：“已经查过了折底基本上是按原折的行文书写的中丞尽可放心！”
骆秉章毕竟阅历丰富他知道左宗棠遇事向来胸有成竹每次召对也都是全神贯注这次竟然会走神必是有什么缘故便问道：“季高有什么心事吗？”
左宗棠向来自恃才高对于潭林身上的一些疑点他希望一切查明之后再禀报给骆秉章因为那样的话如果那十二幅山水画果然是和长毛有关那就可以爆出奇功一件自己也必然受各方称赞；如果那些山水画没有问题那也可不了了之；若是在这时便禀报骆秉章到时兴师动众查不出问题来那自己岂不是颜面无光坏了这么多年树立起来的湖南巡抚第一幕宾的招牌。所以想到这里左宗棠便谎称：“偶尔想到前方布阵不慎走了神中丞见谅！”
“哦”骆秉章关切地道“近日来你也忙得够呛天气也热八成是睡得不好吧？”
“还好。”左宗棠忙转移话题“中丞看这折稿还有无改动之处？”
“没有什么了照此改过即可！”骆秉章大略又翻了一遍“让书办眷写折子吧！”
折稿是在写在平常的稿纸上奏折是专用的黄绫素纸所以在折稿确定之后需要由书办用正楷字体书写这也是一道极为谨慎的工序因为格式和用纸违制都会受到朝廷的谴责。
左宗棠接过修改过的折稿和荐书退了出来他先交待书办眷写奏折并让他们写好后交给自己让奏折暂不上奏。之后他疾步走回官厅写就一封文书命巡抚衙门的司官拿着文书到按察使司衙门去要兵要人。司官临走时左宗棠还嘱咐道：“记住一定要让原来审案局的那几位老先生到场！”
“老先生？”司官一怔。
左宗棠一抹唇上短髭说道：“那几位老先生是古董字画的行家又深谙江湖暗语符号一定得让他们上场！”
“哦！”那司官顿时明白“喳！”
※※※※※※
在前方战事不断的特殊警备期按察使衙门的流程简化了许多并且所有缉捕官兵随时待命所以左宗棠的公文递到衙门不足一刻钟按察使司已经全部备齐了左宗棠所需的人员和工具。
按照左宗棠的安排这次行动秘密进行行动之前他只把自己行动目标告知了两个负责的把总其余兵勇只遵守命令并不知实际情况这也是按察使司对付会党份子的惯用手法以防信息泄露。
左宗棠这样安排：先由一队兵勇化作便衣赶到竹轩斋控制住那里的所有出口；再由一队兵勇跟踪潭林的行踪以防他获知情报逃逸；然后由左宗棠亲自带队领着兵士和那些会党专家的“老先生”们亲自调查那装裱的十二幅山水画的秘密。
竹轩斋的门口从来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胸前带着“勇”的官兵和便衣交错在四周几乎将这里重重包围。
竹轩斋的掌柜姓董见左宗棠手拿巡抚衙门的令牌带兵而来当即心中一惊忙把店里的裱匠和伙计全部召集听候左宗棠的吩咐。
左宗棠在后堂坐下兵士们横列两排湘省才俊众多许多名士官宦都曾在此店装裱字画所以董掌柜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对这阵势倒也不算怯场他垂手上前询问左宗棠：“左先生有什么需要配合您尽管吩咐！”
左宗棠也不假词色直接命董掌柜取来潭林交来的十二幅水墨山水画然后召集按察使司的几位研究秘密帮会的会党专家仔细鉴别这十二幅画中隐藏着的“秘密”。
几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先生围着这十二幅画仔细端详这些老先生本是古文字画的鉴赏专家。自太平天国起义后许多有学识的人都投入到太平军、天地会、哥老会等结社组织之中他们的加入无疑增加了会党情报与公文的学术性许多机密文件都用绘画、古董图案等隐晦的方式传递所以各省均召集一些懂得字画鉴赏的专家们配合朝廷查办截获的情报。
潭林的十二幅山水画已经在赶工之下装裱完毕所有画卷横列在长案上显得气势不凡。这十二幅水墨山水的风格基本一致水墨画本来讲究的是韵味不求其形只求其意一般来说在墨彩之间有点晶之笔者可称为名作。
然而潭林的画均是雾锁群峰不论远近空中之云、山中之景都似在雾中即使仔细查看也看不出画中主旨。十二幅画并无明确顺序结合起来看就如同李商隐的诗一样“独恨无人作郑笺”所以只观画中之景根本看不出什么。
但若按暗喻的理论来看却是处处玄机。画中用墨笔法甚多并且掩饰极妙所以画中喻意难以猜透并且在墨色浓淡之间也没有明显的隐喻痕迹。于是几位老先生看着头晕眼花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几位先生怎么样？”左宗棠看得着急上前问道。
几位老先生摘下眼镜一位头皆白的长须老者颤颤巍巍地道：“画中虽然处处玄机但都无关实景；画中笔墨都是作画的手笔并无隐文；若说画中隐含地图或者图案什么的那么从画中用墨的虚实来看所用的标记也连接不起来啊。”
他的话也就是说画里面没有实景、没有隐含的文字也没有隐含地图的标志。其余的几位老先生也纷纷点头表示无异议。
左宗棠有些不甘心上前又看了一遍这些看说道：“这些画虚比实多难道没有什么隐喻吗？”他按照墨的迹痕比划着“这里面难道没有暗中透露出长毛的耶稣什么的教义吗？”
“看不出来。”长须老者道“长毛的教义和白莲教的教义老夫都有研究这里面并无这些东西。”
左宗棠命人拿来湖南的地图在桌面上铺开对那长须老者道：“此时长毛大军挥师来湘城中必然会有内应。几位先生对照地图再看一看这画中是否显示了我军的布防标记。”
长须老者适才说过没有地图的标记但他见左宗棠如此坚持只好拿着地图和同僚一起再次对照了一遍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那”左宗棠仍不死心“这些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长须老者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这些画：“或许只是梦中之景而已。”
“梦中之景？”左宗棠冷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梦中之景全凭臆想更是无所依托这个理由让左宗棠无言以对只好率众铩羽而归。
※※※※※※
湖南长沙柳家巷有一家专卖“血粑豆腐”的小店据说是由苗人经营血粑豆腐又叫猪血丸子原是宝庆府的传统家棠菜后来由商贾经营遂成特色小吃在省府开店经营。血粑豆腐将猪血、豆腐与肉末混合加入作料进行烘烤而成口味香浓所以柳家巷这个小店生意还算红火。
小店内有个不小的院子前排几间屋子都是豆腐作坊作坊不仅供店中所需也向市场出售在长沙城的菜市场中也算小有名气。
其实这些生意都只是表面上的幌子背后其实是天地会与哥老会的长沙分舵自嘉庆年间白莲教起义开始这里原有的生意就由天地会接管并作为分舵从事秘密活动。太平天国起义之后太平军的脑们秘密联系各省的会党哥老会与天地会在当地的势力也都依附于太平军于是这个柳家巷的店铺便成了太平军的长沙暗哨。
店铺院落里豆腐作坊后排有几间屋子堂屋里摆着香堂、供着关公一侧还供着天地会的图腾万云龙和五祖画像中的人物根据传说所绘面目奇伟如神看不出人物的历史渊源。香案前一人正在敬香三拜之后此人抬起头来他正是蒙得恩的那位亲随。
屋子里有站有坐地挤着十几个人坐在东侧的哥老会大当家杨三爷等蒙得恩的亲随敬完香便急切地问道：“陆世远今天把洪门的几位大哥请来摆香堂就是要问你一句话我们兄弟徐九江究竟是谁所杀？”
这位亲随便是左宗棠派人调查的陆世远昨夜徐九江被捕之后他怕徐九江口风不严便尾随至按察使司门前用犬齿弩箭将其射杀。徐九江是长沙哥老会的中坚力量当家人杨三爷得到死讯随即调查凶手从会里兄弟们的口中得知徐九江昨夜随陆世远一起秘密行事于是便怀疑是陆世远所为当即邀请天地会的几位话事人摆香堂论家法。
陆世远此次来湘的秘密任务只告诉了徐九江一人杨三等人并不知情。陆世远心志高傲自恃为天王近侍所以对这些市井之徒根本瞧不上眼听到杨三爷的质问只是微微一笑在香案前的座上坐下慢斯条理地说道：“徐九江是我杀的！”
“啊？”屋内会众大哗。
杨三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狠狠地一拍椅子扶手咬牙切齿地道：“你可真是敢做敢当啊！”
相比屋里的紧张氛围陆世远的轻松神情与这里颇不搭调他很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讲义气也得分清是非曲直各位的样子看来想找我报仇吧？”
“妈的杀了他！”哥老会会众大吼“给徐四哥报仇！”
陆世远回头看着关公像说道：“当年玄德公刘备为了给关二爷报仇起兵攻打吴国最终被火烧连营自己也兵败身亡。几位大哥都知道这个故事如今大局当前各位都不想当刘备吧？”
天地会的一位话事人站起来以调和的姿态说道：“帮有帮规大家既然合作反清那么就当同仇敌忾你杀了徐九江总要讲个缘由出来吧！”
陆世远长舒一口气说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喜欢把事情搞复杂这也是天王欣赏我的原因。这件事我只能这么说徐九江没能完成天王的任务所以他就得死只有他死了天王的任务才不会泄露给清妖！”
“天王的任务？”杨三爷怒道“我怎么不知道？就算徐九江没完成天王的任务那他也是我们哥老会的人应当由我来处置什么时候轮着你来插手我们的帮务了！”
“是啊！”哥老会会众哗道“你凭什么杀徐四哥！”
“好吧好吧！”陆世远显得有些不耐烦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说道：“我来说个简单的办法！这是一千两银票徐九江的后事你们来安排。还有天王的任务你们一定要帮我完成！”
众人沉默不语只等杨三爷来表态杨三爷捋了捋胡须过了良久才叹道：“说吧天王要我们……不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陆世远道：“盯住一个人――湖北解元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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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白两道的紧追不舍
湖南长沙巡抚衙门官厅内左宗棠正匆忙地吃着午餐午餐是由巡抚衙门供应的按例是两荤两素伙食还算精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左宗棠一边扒着米饭一边再次审阅着潭林的履历对于上午鉴画行动的一无所获左宗棠有些不甘心他向来对自己的直觉与判断十分自信并毫不怀疑地自认为是当世孔明所以他一次次从手头现有的资料上不断检索以求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左宗棠怀疑潭林的证据并不充分甚至可以说不充分到这些证据根本就通不过他的理性判断但是自信越过了界就成了自负对于这件事他或许是怀着一丝负气来追踪的。
饭菜吃罢听差又端来一碗冰镇甜汤天气炎热配汤的清凉让左宗棠心情舒畅了许多。听差见他吃完了饭便从外面抱来厚厚地一叠公文听差带着歉意笑道：“左先生我也想让您睡个午觉没办法里面全是急报！”
左宗棠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时期能睡我也不敢睡啊！稍有不慎午睡刚醒长毛大军便站在门外了！”接过公文放在桌上一一整理。
这些公文里有一份是湖南按察使司关于徐九江被杀一案的回复按察使司经过对狱中所有被关押的提审辨认其中有一人认识死者徐九江而对于“陆世远”、“路世远”的名字却都未听过。按察使司又对“徐九江”进行了深入调查现在一年前也就是咸丰三年初的时候在湖南审案局的调查档案里现了这个名字档案中显示当时有一宗盗窃案抓获了三名案犯其中一名案犯的供词中说自己行窃是受徐九江指使但对徐九江的背景却并不知情。
在按察使司回复的文书里也附录了咸丰三年的那次盗窃案三名案犯在夜间盗窃一家米行偷取了一些银两钱币、官钱票和账册次日米行掌柜报官曾国藩当时总理湖南审案局对于失窃的账册曾国藩认为和会党有关于是派重兵彻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三日后三名案犯落网据查案犯均是活跃于长沙周边的惯偷。过堂的时候三名案犯中的犯招供行窃是受一位商人的指使这个商人名叫徐九江。徐九江指使他们作案的目的是因为这家米行的生意触动了徐九江生意的利益所以要他们三人夜入米行偷取账册银行加以报复。当夜作案之后他们三人将偷取的账册给了徐九江而所盗钱财只分了一小部分给徐九江徐九江也未食言付了三人一笔费用。
在这份案卷中可以判断徐九江这个人的身份虽然仍难以确定但左宗棠分析徐九江要么是投机的不法商人要么就是专门指使他人偷窃富商的暗盗。暗盗顾名思义就是自己只负责踩点、寻找盗窃目标然后自己不出面指使他人来偷窃始终把自己放在暗处。
左宗棠对徐九江身份的确定更偏向于暗盗虽然在咸丰三年的那件盗案中最可疑的是徐九江不为钱财、只要账册曾国藩从这个疑点上认为是案犯和会党有关而左宗棠觉得徐九江偷取账册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敲诈米行。因为米行在当时参与军粮的购买与交易这其中有着巨大的贪污黑洞所以账册中以数字记录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徐九江盗取账册就是为了事后敲诈米行。
如果这个分析成立的话那么徐九江那晚去找潭林也许就是认为潭林出入巡抚衙门家中或许藏有钱财于是当夜便亲自去踩点只是不幸被侥幸抓获。那么徐九江被杀或许就是他的暗盗同伙为了灭口。这们分析的结果就把潭林排除在嫌疑人的行列。
其实作为上一科的湖北解元又是前任湖北巡抚的弟子门生本来作为嫌疑人就有些牵强左宗棠又回忆起潭林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没有暴露出什么可疑之处。至于那十二幅画或许真如那些会党专家所说是“梦中之景”。
想了半天左宗棠有些累了他放下按察使司的文件抬头看了看桌上厚厚的一叠军报心道：“前方军务要紧我不能把精力放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于是在一番理智的分析后左宗棠决定放弃对潭林的怀疑。
左宗棠拿起那份荐医的奏折叫来门外的听差将奏折和荐书递给他说道：“把这个折子和荐书封奏和骆中丞那封军报一起按六百里奏上京师！”
听差接过奏折看了封面见是向朝廷荐医的奏折便问道：“荐医的折子一般都会准奏不必等着朝廷回复用不用通知那位潭先生让他收拾行装？”
左宗棠稍加思索说道：“先不必通知他回头我亲自给他说！”
“嗻！”听差行过礼后起身出门。
听差走后左宗棠长舒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感觉终于可以潭林的事情抛至脑后全神贯注于面前的军务之中了。
这时巡抚衙门的便衣密探罗荣从后堂闪了进来左宗棠正在拟写公文见他进来也没有抬头只是问道：“有什么新的情报吗？”
罗荣凑上前俯耳道：“从湖北会馆查到了一个线索但不知和此事是否有关联。”
左宗棠仍旧埋头写字很随意地道：“说来听听。”
罗荣道：“其实上午我向你禀报过潭林有两个可疑之处。”
左宗棠想起来上午罗荣的禀报说道：“两个可疑之处除了那十二幅山水画你还说他经常去按察使司大牢与他老师青麟会面。你觉得会见自己的老师也算疑点吗？”
罗荣见左宗棠有些不耐烦心知他可能是为鉴画行动的失败而懊恼于是忙把新情报和盘托出：“湖北会馆中有几人也是潭林一科的举人据他们说潭林和另一名弟子唐子清是这位青巡抚的得意门生称得上‘入室弟子’但是因为没有举行拜师之礼所以外界大多都不知道。”
“入室弟子”是与“入门弟子”相对而言的古时宅所皆有院落与内室“入门”即是进入院门而“入室”则是进入内室从字面上便可看出“入室弟子”专指得到师承嫡传的得意门生。
这对于左宗棠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情报他放下笔有些愠色地说道：“你的情报只有这些了？”
罗荣忙道：“您先别急下面才是情报！”
左宗棠不理睬他回身去看墙上的军事地图。
罗荣继续说道：“大清律规定遇敌来犯主将不战弃城而逃者斩。然而前湖北巡抚青麟虽官居抚台但却无实权当时太平军攻武昌之时掌权的其实是上一任巡抚崇纶所以青麟的门生唐子清在他老师入狱待罪之后便四处收集证据并赶赴京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为青麟鸣冤辩罪！”
这个情报立刻引起了左宗棠的兴趣他边思忖边道：“唐子清这名字挺熟悉好像在哪听说过。”
罗荣道：“唐子清以前是状师在刑讼官司中颇有名气得到举人的功名后也常在咱们湖南帮人诉讼。”
“哦对对是他唐子清。”左宗棠这时想起来在他查阅的按察使司众多案卷曾见到过唐子清的名字。
罗荣道：“左先生您看潭林入京为医会不会是想和唐子清一起为他们的老师翻案？”
“还称不上翻案!”左宗棠道“青麟的案子还在议罪环节唐子清算是为他们老师辩罪。不过潭林若是去帮唐子清为何又要去太医院呢？”
罗荣对于这个问题也答不上来左宗棠在屋里踱了两步仿佛想到了什么回身说道：“看来我得亲自会一会青麟和潭林这师徒二人！”
罗荣会意忙道：“那我去派人盯着潭林只要他去了按察使司大牢我便来禀报先生这样先生就可以和这师徒二人一起聊一聊了！”
“好！”左宗棠点了点头。
※※※※※※
在按察使司旁边潭林租住的寓所前是一条不大不小的街道由于这条街大多是游宦经商的外乡人租住所以街边两侧零零散散地有着卖小吃的商贩。
在潭林寓所的街对面两个商贩推着一个打着“血耙豆腐”幌子的独轮小车停在了那里小车虽然陈旧但幌子却是新做的幌子上那藏蓝的底色使这个简易摊子显得很有些正宗风味的感觉。
在街头的另一侧身背天王洪秀全密令的陆世远缓步走来在“血耙豆腐”的摊子前停下摸出一个铜钱递给商贩然后轻声说道：“盯着那间屋子找个机会我要亲自进到那屋子里找些东西！”
“好！”两个商贩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商贩包好几个“血耙豆腐”递给陆世远说道：“您收好欢迎再来！”
陆世远接过食物包再次给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二人谨慎行事然后走到街口转弯而去。
这两名出售“血耙豆腐”的商贩正是哥老会的成员他们受命于大当家杨三配合陆世远监视潭林。陆世远的计划是让他们二人在潭林住所门口盯住潭林陆世远和其余哥老会成员则在路口的一家茶舍里守候如果潭林出门其中一名商贩便去通知陆世远陆世远就和其余成员盗入潭林寓所然后由陆世远亲自到屋里查找天王所要的东西。
计划还不仅停留在潭林寓所外另有一拨人负责跟踪潭林并及时向陆世远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因为陆世远怕潭林把天王的东西放在别处。
未牌时分潭林终于从寓所里出来了他拿了两本书径自向东而去。
哥老会的暗探紧紧地跟上然而在他们的身后由巡抚衙门的便衣密探罗荣指派的跟踪便衣也跟了上去两拨人马都跟着潭林这一个目标。
“血耙豆腐”摊子的一名商贩见潭林出门便疾步去通知陆世远。
陆世远和哥老会的两个成员分散走来一个哥老会的开锁高手从腰门摸出开锁工具陆世远用眼色为他指出需要开锁的房门那位开锁高手佯装轻松向四周望了望确定安全后便准备上前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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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在囚室中谈及的逃宫计划
潭林转过街口来到长沙城一家规模居中的酒楼这家酒楼由北方厨师掌灶菜系以鲁菜为主用料注重制汤用秘制的清汤、奶汤配菜熬制在湘省府算是独具特色。齐鲁菜的口味以清香、鲜嫩、味纯著称虽然与湖南本土的口味大有差异但是这家酒楼的生意却十分红火。原因是由于在长沙做官的许多北方人常到此光顾所以这家酒楼也起了个适合北方人思乡情结的名字――“望乡楼”。
潭林走到酒楼柜台前店掌柜迎着笑脸招呼：“公子有什么吩咐？”
潭林道：“准备个食盒点几道菜去会故人。”
店掌柜道：“好的您先点菜我催着后厨给您赶赶。”
潭林想着菜谱说道：“糖醋鲤鱼、德州扒鸡、奶汤蒲菜、海米珍珠笋再加上清蒸蜜三刀和罗汗饼配两碗白饭和一壶老酒。”
“好哩！”店掌柜把潭林请到一张桌子前坐下给他沏上茶说道“您先稍候。”转身到后厨报菜。
“糖醋鲤鱼”和“德州扒鸡”是望乡楼的招牌菜所以后厨都是半成品不需耗费很多时间。潭林在店中等了一会店掌柜便拿了食盒出来对潭林道：“这位公子这是您要的菜已经全部备齐。”
“好。”潭林付了账提着食盒出门。
在酒楼门门街道的对面罗荣的探子和陆世远的探子分散在左右两侧紧随着潭林向西走去。
潭林提着食盒径自来到湖南按察使司大牢在提牢厅办理完手续之后便随狱卒来到牢房。虽然这时正值酷暑但牢房依旧阴冷寒湿并且散出一股刺鼻的霉味潭林强忍着鼻腔的不适随着狱卒路过一排排困着各样囚犯的监房。
按清朝的规定监狱分内外两监内监专门囚禁“强盗及斩绞重犯”内监囚禁“军流以下”犯人也就是说判定斩和绞刑等死刑的犯人在内监判定充军和流放等以下罪名的犯人在外监潭林所要探访的人正是在内监此人正是潭林的老师――因湖北武昌失守而获罪的前任湖北巡抚青麟。
清咸丰四年六月初二（公元1854年6月26日）太平军韦志俊部在围困武昌四个月之后收到东王杨秀清的强攻命令于是率西征军以鹦鹉洲为突破口攻陷武昌。湖北布政使和按察使均被斩杀前任湖北巡抚崇纶于城陷之前便携家眷随从逃出青麟孤立无援于是和副都统魁玉、总兵杨昌泗带着一千兵马南遁长沙。
到了长沙后青麟联名湖南巡抚骆秉章将武昌失守的奏报飞递到京朝廷立时大哗咸丰皇帝大怒之下下旨将青麟以守土无责之罪下狱并让刑部对青麟之罪进行议处。
圣旨传至长沙青麟便被摘去顶戴花翎关到按察使司的大牢里待罪。骆秉章深知武昌失守并非青麟的全责所以在狱中对青麟也是多加照料。按察使司大牢里除了内监和外监之外还另设女监与内外监完全隔离。在这时湖南按察使司的女监并无关押的犯人所以就把青麟安排在女监并摆设了书案和草席等日常用具算是为青麟设置了一个清静的环境。
潭林随着狱卒绕过几排监房然后又通过一个院落这才来到青麟被关押的地方。
青麟约有五十多岁是满族图们氏道光二十一年的进士算是走科考之路的翰苑前辈。他面容清癯长须斑白虽然在狱中头蓬乱但衣着整齐举止有节时刻显示着他的文人身份。
潭林走到栅栏门向他的老师行了一礼然后从怀中摸出了几块碎银子递给旁边的狱卒狱卒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说道：“只有一盏茶的会面时间！”
潭林此来是进京前最后一次会见老师所以希望会见时间长一点所以又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狱卒狱卒接过说道：“那就一炷香的时间吧！”说罢转身欲走。
“请慢！”潭林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重的元宝递到狱卒面前“一顿饭的时间！”
狱卒稍稍一怔一把抓过银锭转身而去。
青麟见一向自傲的潭林竟然也学会了行贿和讨价还价坐在那里无奈地笑道：“老夫万万想不到你也学会了这个！”
潭林一边打开食盒摆放酒菜一边说道：“世道太乱以前行医只是治人肤肌理现在学会这个就可以攻人之心！”
“哈哈！”青麟大笑“圣人之书都不讲钱财之道但人生在世真正处处畅通的还是真金白银啊！”
潭林摆好酒菜为老师斟上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青麟望着食盒上的字说道：“原来是望乡楼的酒菜好看来老夫此生要埋骨湘土、北望故乡了！”
青麟深知疆臣守土无责是斩头的罪名所以他入狱以来一直处于悲观状态虽然他的另一位弟子唐子清在他入狱后携带各方证据北上京师诉讼但青麟依旧抱着等死的消极心态。
潭林的计划十分紧迫所以他没有时间去和老师感时伤怀他走到牢门口向外望了望见整个女监空无一人便回身对青麟轻声道：“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我就可以进京了！”
青麟显然早就知道潭林的计划但他获知这个计划要真正执行的时候仍旧是心中一惊：“你不觉得这件事太冒险了吗？”
“所有的步骤”潭林的目光中充满着坚毅“我都已经想好了。”
“唉”青麟饮下一杯酒长叹一声“你要知道从紫禁城里救出一个人要比从监狱里求出一个人难上千倍万倍啊！守卫牢门的不过是些散勇狱吏而守卫宫门的却都是精兵强将啊！逃宫谈何容易！”
潭林微微一笑笑容里仍旧充满着自信：“放心吧只需一个月我就能完成这个计划到时我们就能够重逢！”
青麟见潭林如此坚持虽然心中无奈但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另找个话题：“唐子清在京里来信了吗？”
潭林把袖中的两本书拿出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挖了许多空格的白纸将白纸扣在书页上便显示出一篇由各行分散的文这组合起来的书信。
青麟接过信仔细地查看。
潭林向他简述着信的内容：“子清兄说已经把诉讼的文书送交到都察院下一步需要游说大理寺的官员他说事情进展还算顺利所以让您不必担心！”
青麟干笑两声说道：“他不过是在安慰我罢了！”
青麟看完了信又还给潭林潭林说道：“老师这一段时间尽可在此静养不必思虑过多我到了京城会和子清兄联系到时互相帮忙定会让事情有所转机！”
听了潭林的话青麟的心中恢复了一丝信心他问道：“骆秉章已经同意推荐你了？”
潭林点头道：“骆中丞那里没有问题只是他的幕友左宗棠还心存怀疑。另一方面太平军那里也派人盯上了我稍有些麻烦！”
青麟怔道：“太平军？是为了鹦鹉洲藏的那些……”说到这里青麟谨慎地不敢再说下去。
潭林又给老师斟上酒说道：“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就可以甩掉太平军的那几个尾巴！”
这时突然牢门外传来脚步声青麟和潭林忙回头去望见左宗棠迈着方步缓缓走了进来。
※※※※※※
在潭林的寓所外哥老会的开锁高手已将潭林的大门打开陆世远左右望了望见并无可疑之人便闪身进去。
“血耙豆腐”摊子前的两人紧紧地盯着四周那位开锁高手紧随陆世远入内准备撬开房门的锁。
陆世远把大门关闭然后环顾四周见院子里有一棵的枯树枯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其余并无他物更重要的是根本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开锁高手打开了房门的锁陆世远推门进去在厅堂内翻了个遍没有任何现再到内室里将衣柜、箱子全都检查了一番见除了衣服就是书籍也没有天王所要的东西。
陆世远又快检查了一遍墙壁和墙上的字画也没有现内隔暗道。最后陆世远把目光锁定在厢床下面厢床下面有个柜门柜门上落着一把锁这把锁似乎够能说明这里有着什么秘密。
“快”陆世远指使那个开锁高手“把厢床的柜子打开！”
开锁高手忙上前开锁柜门的锁并没有太多玄机一撬便开开锁高手顺势打开柜门突然一投黄烟冒了出来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陆世远久在江湖知道这是个机关忙伸手捂住鼻子上前观看究竟。
原来那厢床的柜门里系着一根绳子柜门一开绳子便扯动里面装着烟药的袋子黄烟便顺势弹出。那位开锁高手此时已是满脸黄粉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陆世远心中一惊：“妈的原来是‘迷香’！这小子还真有一手！”当下忙捂着鼻子跃出屋内准备待迷香散去再救屋里那个同伙。
这时在屋外的街道上一队巡逻的清兵又缓缓走来为的还是那晚捉拿徐九江的那位把总。
“血耙豆腐”摊子的商贩忙走到潭林寓所门口对里面的陆世远轻声提醒：“清兵来了！”
陆世远听罢一惊顾不得去救屋里的开锁高手忙闪身走出寓所顺手关上大门扬长而去。
“血耙豆腐”摊子的两个商贩见官兵越来越近而进入潭林的寓所的两个人里只走出来一个人所以心中大急但他们不知道里面生了什么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官兵走了过来。
巡逻的清兵终于走到了潭林的寓所前不巧的是寓所的大门由于年深日久门枢太滑关着的大门由于没有锁住便自动地徐徐开启。
那位把总见寓所大门自动开启不禁有些狐疑伸头向里面一望见屋内黄烟弥漫心中更是惊奇当即握紧配刀率众进屋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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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两位狂士的尽释前嫌
湖南按察使司大牢内前任湖北巡抚青麟一见左宗棠进来忙转话题高声吟道：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一诗诵完左宗棠已走到面前他拍手笑道：“好啊骆宾王的《在狱咏蝉》青巡抚在狱中还有这样吟诗的心境真是难得。”
青麟摆了摆手装出惨然的样子笑道：“一时牢骚罢了白囹圄哪还有什么心境啊！”
左宗棠向潭林行了一礼潭林拱手还礼。
左宗棠道：“青巡抚有潭解元这样的弟子尊前侍酒又有唐子清那样的弟子入京鸣冤怎么能说‘无人信高洁’呢？”
青麟笑道：“季高老弟不必这样数落老夫了！子清和潭林都是我的门生他们能这样对待老夫我死也瞑目了！”
左宗棠道：“青巡抚应该振作起来两位弟子都入京为您反案你若是一心只想着死那可真是对不住他们二位的一番苦心了！”
“见笑了！”青麟道“潭林此去京师其实也真是因为老夫啊！”
潭林心中一怔而左宗棠则是心中一喜左宗棠听青麟的话音是要说出潭林入京的真实目的不禁心中暗喜但他并没有把喜悦表现在脸上只是缓缓地在栅栏前坐下试探性地问道：“潭解元上京难道不是为了去帮唐子清诉讼吗？”
青麟望了一眼潭林见潭林仍旧矜持并没有慌乱的神色便泰然地编着自己的谎话：“这是其中原因之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其实他是看着老夫从翰林编修到一省巡抚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对官场已经心灰意冷去太医院也是他平生的宿愿所以就弃官行医了！”
这个说法现在已经可以说服左宗棠所以左宗棠由衷地感叹道：“真是可惜了！潭解元少年才俊又在科场如此顺达若在盛世封妻荫子自然不在话下。”
“承蒙抬爱！”潭林谦道“潭林一介书生而已。左先生能够受林文忠公亲传衣钵才是真正的经天纬地之才！”
林文忠公就是林则徐林则徐于道光三十年在前往广西镇压太平军时病逝于潮州普宁会馆。当时已经即位的咸丰皇帝为林则徐谥法“文忠”所以后世都尊他为“林文忠公”。潭林所说的“亲传衣钵”其实就是林则徐和左宗棠“湘江夜话”的传闻。
左宗棠举人出身乡试中名次居中而此时外省的乡试之竟然这样颂赞自己不免心中得意之极。在这种心境下前一阶段对潭林的猜疑也不禁感到有些愧疚于是说道：“过奖了过奖了！若是早能结识潭解元想必你我也会成为至交！”
潭林装出寒暄的样子抱拳道：“那真是荣幸之至！”
左宗棠向青麟问候了一阵生活起居并表态说：“若在狱中有不周之处尽可以来找宗棠。”
青麟连声道谢。
潭林见左宗棠在场也无法与青麟再深入沟通于是起身向老师说道：“弟子明日就起程北上老师还望多多保重！”
青麟将双手伸到栅栏外极为不舍地握住潭林的手感伤之极却又不能表白内心只是含蓄地说道：“赴京之后要小心行事小心行事啊！”
“弟子记住了！”潭林握紧了老师的手然后拜别。
青麟望着弟子远去眼眶中满是泪水那感觉既是担心又是感动。
这一幕感动了左宗棠他也拜别青麟随潭林一起走出牢门。
潭林在牢门外深深地呼吸几下把心中的伤感抛至脑后全心地去实施即将进入关键环节的秘密计划。
左宗棠以为潭林伤心太过忙上前宽慰道：“你尽可放心北上青巡抚我会照顾的！”
潭林向左宗棠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左先生！”说罢转身而去。
望着潭林的背影左宗棠在心里对这位曾经怀疑的对象完全地释尽前嫌因为潭林千里救师的行为在左宗棠看来也是儒家道德的典范之一。
左宗棠走出按察使司大牢正要回巡抚衙门官厅这时罗荣从暗处闪出左宗棠问他：“又有什么情况？”
罗荣道：“刚才巡逻的官兵在潭林的寓所里抓到一个贼据查这个贼是个惯犯以按察使司衙门里有案底！”
这件事更让左宗棠觉得自己对潭林的分析是正确的他认为这件事和徐九江被杀那晚生的事情是一样其实都只是因为当地的偷盗集团认为潭林出入巡抚衙门家有钱财而已所以在心里并不在意只是冷冷地对罗荣道：“只有这些？”
罗荣继续道：“案子倒没什么只是那个贼进入寓所之后被寓所里的迷香被迷倒了巡逻的官兵无意中现才将他拘捕。一个举人在家里放迷烟是不是有些可疑？”
这个疑点在左宗棠看来似乎也不足为据他冷笑一声说道：“他可不只是个举人他是个大夫这年头世道这么乱家里防贼玩点花样没什么可疑的！这件事不再追查了晚上到官厅有新的任务给你！”
“这”罗荣看出来左宗棠有些不满只好应道“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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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启程入京的前夕
潭林终于可以启程进京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次日也就是离武昌陷落十七天后即咸丰四年六月十八（公元1854年7月12日）清晨潭林在巡抚衙门的后堂拜别了骆秉章和左宗棠并接受了骆秉章送给他的三百两银子后由四名官差护送启程进京。
护送潭林的队伍是巡抚衙门的官兵一共三骑一车潭林乘车一名官兵赶车其余三人携带武器骑马护送。
出长沙城的路要经过竹轩斋潭林在四位官差的护卫下进入竹轩斋取走了那十二幅水墨山水。
在暗处跟踪潭林的陆世远等人远远地望见潭林抱着画卷蹬上马车突然潭林在上车时向陆世远这边回望了一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哥老会等暗探忙回避潭林的眼光只有陆世远怔怔地站在那里潭林的眼神让他心中立刻明白：“他知道我们在跟踪他而这些画卷就是天王所要的东西！”但是这时潭林身边有官兵护卫根本无法靠近所以不禁恼怒之极：“妈的哥老会这帮笨蛋难道就打听到他把画卷寄放到装裱店！”
其实当初徐九江受命去敲潭林寓所大门的时候潭林正在站在门后从徐九江被抓和被杀他都目睹了这一切。对于左宗棠和陆世远两拨人马的追踪潭林也都分析到了所以那个“血耙豆腐”的摊子摆在门前的时候潭林就预料到太平军的人会到自己家中。于是他在厢床的柜子里绑缚了浓度极大的迷香以求困住追踪自己的人但是陆世远的逃脱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临行的这天潭林在巡抚衙门外看到了一个跟踪自己的人这个人就是前日在门口卖“血耙豆腐”的商贩所以潭林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太平军方面的暗探。于是直到临走的那一刻他才从竹轩斋把十二幅卷轴取出以免中途生变。
陆世远仔细分析了和潭林对决的一幕幕越分析越感觉潭林对自己的行动计划了如指掌不禁心中有了一种被对方算计的感觉。
这时几位哥老会成员不知趣地上前问他：“咱们还跟不跟？”
陆世远大怒甩袖向回走：“那四个官差都***是高手！凭你们几个跟上有什么用！”
陆世远回到“血耙豆腐”老店的哥老会总舵气急败坏地让众人把哥老会大当家杨三爷叫来。
杨三爷端着茶壶从后堂出来看到怒气冲冲的陆世远语气中带着挖苦地说道：“这件事我只是出人从前到后都是由你一个人操办的现在出了岔子可怪不到我们哥老会头上。”
陆世远不愿和杨三这样久在江湖的滑头理论他强忍着怒火说道：“请你们哥老会再帮我准备一匹马和干粮我需要即刻起程。”
“好！”杨三爷像送走瘟神一样高兴“来啊给陆兄弟备一匹好马再备些干粮和制钱！要快！”
陆世远起身回屋收拾行李临出门前对杨三爷道：“我走之后请各位派人盯着按察使司大牢里的前湖北巡抚青麟一旦有什么动向随时向武昌那边报告！”
杨三爷早已对陆世远的狂妄感到不满此时见他临走前还给自己下命令心中十分不满当下放下茶壶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天王的命令还是你的命令？”
陆世远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你没有把青麟的动向报告给武昌你就知道是谁的命令了！”说罢甩手而去。
杨三爷咬着牙虽然脸上的表情极为不屑但心里却知道这个命令不可违抗。
哥老会备好了马匹和盘缠陆世远用黑布包起一把钢刀背在身上拍马急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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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画中隐藏的紫禁城墨线
潭林在湖南巡抚衙门的四位官差护送下日夜兼程一路绕过太平军的防区于咸丰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公元1854年7月2o日）中午到达京师地界。
湖南巡抚衙门的四位官差都到京师他们带着潭林进入京师后沿象来街一直来到北京虎坊桥的湖广会馆。
虎坊桥是明朝宫廷豢养老虎的地方明朝时朝会活动宏大大象、老虎、鹰等动物都戏驯化之后参加朝会所以在虎坊桥一带树立铁栅栏圈养野兽。始建于嘉庆十二年的湖广会馆就建造于此。明朝时湖南湖北均属于湖广省所以湖广会馆便是两湖官吏商贾的来往暂住之处。
潭林和四位官差投奔湖广会馆之后四位官差已经疲惫已极匆匆吃过茶饭便回房睡下。潭林却没有心思吃饭睡觉也没有心情观赏京师的名胜风景他现在急于和唐子清相见。
唐子清初来京师的时候也住在湖广会馆但是由于需要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个衙门穿梭往来会见各部堂官需要门包礼品而湖广会馆人员往来频繁耳目众多所以就在别处租住房屋放置物品、证据以及相关文书。
唐子清十几天前在给潭林的信中让他到京后赶赴德胜门外的杨记皮货行来找自己所以潭林在湖广会馆稍加洗漱便拿着那十二幅山水画向北到德胜门而去。
一路走一路问潭林在未牌时分来到了杨记皮货行这家皮货行货源来自关外招牌宽大明亮在秋冬时节生意颇为兴隆而此时正值盛夏店里整日都没有一位客人。
潭林进入店门柜台里的伙计立刻上前招呼：“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请问”潭林上前问道“唐子清唐举人可否在此？”
“哦。”那伙计道“您找唐公子啊他在后堂住着呢。”
“烦请通报一声”潭林道“就说湖北的故人前来拜见！”
突然后堂有一人大叫：“潭林！你终于来了！”声音未落一位面目俊朗、身材欣长的男子便夺门而出此人约有三十出头正是潭林的同门师兄、名满湖广的讼师唐子清。
“子清兄！”潭林见到师兄也不免激动不已上前行过礼后便被唐子清拉到后堂叙话。
唐子清边走边道：“恩师入狱已有二十天了我来京师也快十天了。都察院和大理寺两个衙门我把腿都快跑断了！”
唐子清性格外向由于混迹官场刑讼多年说话时虽然语极快但思维缜密、音质厚重是讼师一行里难得的人才。
听到师兄的语气和语潭林感觉到心中温暖了许多他笑了笑问唐子清：“两个衙门怎么回复？”
“到屋里说吧！”唐子清指着一间厢房。
两人来到后院的屋内唐子清将门窗紧闭把潭林拉到内室两人简单地说了一遍近日来的行动成果后唐子清便十分关切地轻声问道：“你真的把图给偷出来了？”
“一切都计划准备好了！”潭林将包袱里的十二幅水墨山水画拿了出来“偷画的时候让太平天国的人给盯上了在长沙城他们几度要盗取这些画好在我保管在竹轩斋方才得以安全。”
唐子清既兴奋又焦急地把山水画打开看到里面的画均是雾中之景不禁有些好奇便问道：“这这就是紫禁城的墨线图吗？”
墨线图是按比例绘制的建筑结构图在古时相当于建筑规划蓝图潭林从湖北武昌鹦鹉洲的祢衡墓中盗取的正是“紫禁城建筑墨线图集”紫禁城由明成祖朱棣夺取皇位后动工修建整体建筑依照中国古代星象学说认为紫微垣位于中天乃天帝所居天人对应所以皇帝的这座宫殿就称为“紫禁城”。这一套“紫禁城建筑墨线图集”集合了紫禁城建筑设计各个层面所以是一份珍贵的参考材料。
不过墨线图都以线条为主配以数字尺寸说明而这十二幅画作上全是水墨景色并无墨线笔迹所以唐子清感到十分奇怪。
潭林笑道：“如果拿着墨线图一路上京那很容易被人现我把墨线图的重要标记转换了一种图形式标记然后按照水墨山水画的技法将这些形式标记隐藏在山水画中这样一般就不容易现了。”
唐子清拿着山水画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来墨线的痕迹便问道：“那怎样才能看到墨线呢？”
潭林道：“祢衡墓中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集’包含了许多单个建筑的图纸我只是把所需要的平面图纸描摹下来。这十二幅画单独来看都现不了什么但是将他们按照一定的顺序叠加起来就能看到所要的墨线图了。不同扣叠加顺序会呈现出不同的线图这里面大约有三十多种线图包括了紫禁城的主要建筑的地面线图和地下线图。”
唐子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禁惊叹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潭林笑道：“在一些奇门遁甲的书里学的！”
唐子清拿起两幅山水画在光线下重叠起来由于装裱的原故光线无法完全穿透所以唐子清又问：“这样重叠什么也看不到啊。”
潭林道：“这样是为了不被人现需要看的时候要做些手脚把装裱的衬底给刮开即可。”
唐子清放下画卷说道：“长毛为什么派人追着你要这些墨线图呢？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啊？”
潭林将画卷收拾起来说道：“太平军定都江陵他们的天王洪秀全嫌原来的明朝宫殿过于破旧所以在两江总督的官署之上重建天王府但他们手头的宫殿建筑的材料太少江南也没有深谙宫室建筑的工匠所以他们需要紫禁城的墨线图作为参考。”
唐子清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对穷追不舍呢！”
潭林想到离开长沙的最后一刻与陆世远四目相对时对方的神情所以料定他会跟来北京所以说道：“我想太平军的暗探会一直追踪到京师的这些画先寄放在你这里。明天我就去太医院报到等安顿完毕之后我再来取画。一定要保证这些画的安全啊！”
“放心”唐子清道“这家皮货店是我家的祖产店里的伙计大多是同乡旧友不会出问题的。”
见到了唐子清潭林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这时他感觉到腹中的饥饿便对师兄笑道：“只顾着谈事情了你也不准备些饭菜招待一下！”
“哦！忘了忘了！”唐子清这才想起来“店里刚好有厨房你等着我让他们做几个菜！”
不多时店里的伙计端来酒饭唐子清在内室招待潭林。
在席间坐定潭林一边吃一边道：“说说恩师的案子吧！”
唐子清一边为潭林斟酒一边道：“目前的情形非常不妙武昌的失守使湖北全境沦陷不仅加重了湖南的防御压力也为长毛挥军北上提供了坚固的后援所以朝廷对恩师的非议很多皇上也为此震怒。刑部衙门秉承圣意也为了平息清流的非议所以加重了对恩师罪名的拟定。”
“哦？”潭林忙问道“那拟定的是……？”
“斩立决！”唐子清很艰难地吐出这几字。
按照《大清律例》“户律?军政”中的规定“凡守边将帅被贼攻围城寨不行固守而辄弃去。及（平时）守备不设为贼所掩袭因而失陷城寨者斩（监候）”。这也就是说疆臣没有固守城池而失守罪名是“斩监候”而刑部拟定的“斩立决”则是加重了这项罪名！
唐子清见潭林面色凝重便道：“你先不必担心这一点我已经向都察院递呈的证据。按照律例规定‘不行固守’和‘守备不设’是判定这一条的关键而恩师的案件不具备这两条因素这些我都有人证的供词在手所以应该会有转机。如果恩师的罪名不符合这一款那么根本就够不到死刑的罪名上！”
潭林虽然十分相信唐子清的刑讼能力但他对案子的展并不乐观他问道：“胜算的几率有几成？”
唐子清长吸一口气想了半天才道：“最多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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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初入京师太医院
青麟的案子在唐子清心里虽然不容乐观但是唐子清在六月初青麟入狱之后便在湖北湖南两省四处寻找证据由于青麟自担任湖北巡抚以来前任湖北巡抚崇纶把持军政大权不肯让出。对于这些权力的交接衙门里都有公文显示在太平天国占领了武昌之后尽管失去了一些第一手的材料并且湖北按察使和布政使两位主要的证人都在战乱中丧生但是逃难出来的幕僚、差役等人的供词都是极为有力的证据。
按照清朝的法制制度对于死刑的处理有两种方法分别是“立决”和“监候”“立决”便是“立即执行”“监候”即是“缓刑”。前湖北巡抚青麟的案子按照清朝的审判程序由刑部秉承皇帝的旨意先行议罪然后刑部根据《大清律》“户律?军政”中关于“主将不固守”罪名的规定将青麟的罪名拟定为“斩监候”但是由于皇帝震怒并且青麟的失守带来了湖北全省的陷落这个军事失误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所以刑部量刑加重拟定罪名为“斩立决”。
清朝的中央司法机构有三个衙门分别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并称为“三法司”。刑部负责主持全国最高级别的审判和管理全国性的司法行政事务可称为“最高司法审判机关”；都察院又称为“风宪衙门”是“全国最高级别的法纪监察机关”其重要职责之一就是“会谳”也就是与刑部、大理寺共同复核、拟定全国范围的死刑案件；大理寺的主要职责是平反冤狱也就是在“会谳”的程序中复核死刑案件有无冤错。
清朝对于刑部审理的死刑案件是这样的审理程序：
由刑部直接审理案件审理完毕之后将审判结果题奏皇帝；
根据审判为死刑的结果由皇帝下旨交由三法司进行复核称为“会谳”；
经“会谳”之后如果三法司意见统一就由刑部尚书领衔都察院和大理寺会签用三法司的名义以题本形式上奏皇帝；
如果三法司意见不统一那么可以分别上奏各自的审核结果；最后由皇帝裁决；
同时三法司上报的复核题本还需要通过内阁票拟的形式呈给皇帝然后皇帝用朱笔“批红”的方式把意见写在题本封面这样这份题本就是成了一份死刑“判决书”死刑的审判程序至此结束。
青麟案子由于属于军事行动的失误所以刑部拟罪的度很快在唐子清到京之前刑部已经完成了对青麟定罪审理并将身在湖南的青麟按死刑罪关押。
目前青麟的案子便处于“会谳”阶段所以唐子清现在要的任务是把自己搜集来的证据具呈都察院和大理寺让这两个司法机关在“会谳”的程序中做出与刑部“斩立决”不同的罪名这样就有希望挽救青麟。
唐子清对于手头的证据非常有信心但是目前的进展阶段始终不太顺利由于把证据递到都察院衙门后一直没有回音所以唐子清无法预计下一步的成功几率。
当日唐子清把案件的进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潭林两人谈至傍晚潭林便告辞回到湖广会馆。
※※※※※※
次日一早潭林洗漱干净换上一件新的衣服拿着湖南巡抚衙门的荐医文书前往太医院报名。由此潭林的秘密计划完成了前期筹备阶段正式进入了执行环节。
清朝太医院的衙署在正阳门内位于钦天监之南、礼部正东太医院有三座大门都是西向对面的照壁之上用黑漆书写“太医院”三个字的巨大匾额。太医院大门左侧为“土地祠”右侧为“听差处”衙署之内有大堂五间其中悬挂着康熙皇帝赐给当时的院判黄运的诗：
“神圣岂能再调方最近情。
存诚慎药性仁术尽平生。”
后堂的殿内还供着伏羲、神农、黄帝的塑像并且还挂着“永济群生”匾额作为皇家的专门医疗机构太医院的设施修饰都尽显出医学的神圣和皇家的威严所以潭林一到这里便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太医院的机构设置按照官职级别高低依次是：
院使：一人。正五品。作为太医院行政和医疗事务的主管官员。
左院判：一人。正六品。太医院副主管官员。
右院判：一人。正六品。太医院副主管官员。
御医：十至十五人。正七品。相当于高级医生。
吏目：十至三十人。从九品。相当于中级医生。
医士：二十至四十人。相当于初级医生。（初中高级只是相对于太医院而言。）
食粮医生：二十至三十人。担任太医院主要文字缮写等工作。
切造医生：二十至三十人。负责药物的炮、炙、调制等工作。
此时的太医院院使是咸丰皇帝恩赏四品顶戴的栾太潭林来到太医院第一个要见面的也正是他。
潭林由一位食粮医生引领来到院使的官厅来拜见栾太。
潭林行过礼后栾太并没有说话只是在书案前随意地翻阅着潭林的履历然后过了良久才问道：“你行医几年了？”
潭林心里明白太医院可以坐诊的医生大多都在四十岁以上而自己只有二十多岁所以栾太觉得自己过于年轻当下淡然说道：“十六岁开始行医有七八年了！”
栾太带着一丝怀疑的口气问道：“行医七八年就能名冠湖北？”
栾太的疑问潭林早已料到他淡然一笑说道：“乾隆年间的徐灵胎自学医术一年即成名医潭林虽然天赋不及灵胎七八年也足矣！”
徐灵胎就是徐大椿他是乾隆时的名医对诸学百家都很擅长。二十多岁时因家人多病而自学医术不久便名声大燥行医多年遂成一代医学大家。
栾太没想到面前这位年轻人竟然狂傲地与医学前辈徐灵胎比较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名声再大与医术无关。太医院是专供皇家医疗丝毫容不得差错进入太医院之前需要各级考核你可知道？”
“这些都已经知道。”潭林道“不知何时开始考核。”
“哦。”栾太翻着桌案上的文件说道“对于你在考核之前还需要做一件事。”
潭林一怔。
栾太道：“你们湖南上报的时间太晚了现在太医院只有一个外省医生的名额幸好去贵总督举荐的医生由于路途遥远也是今天刚到所以我们要在你们两人之间留下一人！”
这是潭林没有预料到的他忙问：“云贵举荐的医生是谁？”
栾太带着一种炫耀的语气说道：“是名冠云、贵、粤三省的名医叶宗玉今年六十有八行医四十五年并且是医学世家深通大方脉、小方脉、伤寒、妇人等科。我想你在学医时一定看到他的书吧？”
叶宗玉算是医学前辈潭林和他相比无论资历、才学、医术、影响都与他相差千里想到这里潭林不禁心中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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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名满三省的强劲对手
“叶宗玉叶宗玉……”
潭林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他从栾太的官厅出来一直昏昏沉沉的耳边不时响起栾太的声音：“名冠云、贵、粤三省的名医”、“行医四十五年”、“是医学世家”、“深通大方脉、小方脉、伤寒、妇人等科”还有栾太那略带挑衅的语气：“你在学医时一定看过他的书吧？”
进入太医院是潭林计划实施的第一步然而第一步还没有迈出就将面对着如此强硬的对手这深深打击了潭林。
他在太医院的外间屋子坐了一会重新整理着头绪这时太医院右院判李蒲瑜派人来传潭林。
潭林在内堂见到李蒲瑜这位正六品的院判大人有五十上下身材宽大面目和善一见潭林便让他免礼就坐。
潭林坐了下来向李蒲瑜问道：“请问院判大人潭林和叶宗玉先生究竟会留下认呢？”
李蒲瑜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因此事而烦扰呵呵找你来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那真是多谢大人了！”潭林起身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李蒲瑜道“我和你的老师青麟大人是旧友你既是他的高足又来到我供职的地方自然要照顾你！”
原来是这样潭林心里略有宽慰。
李蒲瑜道：“适才院使大人已经和你说过了叶宗玉老先生是云贵总督罗绕典大人举荐的这些叶老先生医术极精在那荆蛮之地对一些疑难杂症颇有研究。所以军机会和内务府的意见更偏重于他。”
这番话让潭林更为心寒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不到万不得以是绝对不肯轻易放弃的所以他又站起来向李蒲瑜行了一礼用祈求的语气说道：“望大人能帮晚生一把！”
李蒲瑜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这个你也不必担心骆秉章大人在举荐你的奏折里对你也是赞誉有加。况且你是湖北乡试解元又在湖北的杏林很有名气这两点军机处的几位大人也很看重。所以这两日会安排你和叶宗玉一起为康慈太妃请脉然后根据你们二人的脉案和方子来决定谁去谁留！”
听了李蒲瑜的话潭林心道：“这虽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但是还算有个转圜的余地如果能在脉案和药方上胜过叶宗玉一筹那么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太医院了！不过叶宗玉既然行医四十多年况且名震西南三省必然有着高的医术如果在药方不能胜过对方那又该怎么办呢？”
潭林正在这边思索李蒲瑜又对他说道：“宫中问脉和用药都很讲究进宫的礼数下午会有人专门教你晚上回去多看一些公开的脉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问脉的日子极有可能是在明天。”
“好的！”潭林道“多谢大人指点！”
潭林退出李蒲瑜的内堂由一位名叫施三喜的食粮医生引领着参观了太医院布局和流程并向他详细介绍了太医院的种种规章制度。
清廷太医院设定的医学科目经历代删改曾废除针灸科所以在咸丰年间保留的科目有：大方脉、小方脉、伤寒科、妇人科、疮疡科、针灸科、眼科、口齿咽喉科、正骨科。
入宫为皇家诊疗称为“请脉”具体的程序为：将院使、院判、御医、吏目、医士按专科划分分班入宫轮流侍直。在宫内值班待诊称为“宫直”在外廷值班待诊称为“六直”。具体的值班地点是：“宫直”在紫禁城宫内药房和宫外班房“六直”在外直房。如果皇帝驻跸圆明园时那么“宫直”就是指在圆明园的药房侍直“六直”就是在圆明园外直房。在宫内和圆明园内都设有一处公所以供太医办公休息。
根据潭林的资历如果进入太医院最高也只能做到“医士”按照太医院的轮值制度极为可能是为后宫的一般妃嫔们请脉像皇帝、贵妃、太后这个级别的一般是轮不到他的。不过由于潭林是各省举荐的医生举荐的理由是为了恭亲王奕訢的生母康慈太妃诊疗所以明天在考核的时候会让他和叶宗玉一起来为康慈太妃请脉以完成举荐省份督抚的“孝心”和考核所荐医生。
其实太医院在各省荐医的人才通道之外还通过内部教习来选拔医生。在太医院中还设有内教习和外教习两个职位内教习是教授宫廷太监和宫女的学医者外教习则是教授普通平民和医官子弟的学医者。
内教习一般由太医院选派医官担任教馆设在东药房由光禄寺提供厨役和膳食。外教习是培养太医院后备人才的地方所以一般由品学兼优的御医和吏目充任所教学生必须由各级官员保荐经过复杂的考核程序后才能入太医院任医士。
这些复杂的制度和程序潭林在来京之前就已经熟知他的计划第一步其实就是进入太医院担任“医士”并且兼任“内教习”与宫廷内部人员建立联系。
经过一番制度流程的学习之后潭林随引导他入职的食粮医生施三喜一起吃了午餐在午餐的时候施三喜指着身旁一位须皆白的老者轻声说道：“这位就是明天和你一起请脉的云贵名医叶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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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与叶宗玉的初次交锋
“哦？”潭林转头去打量叶宗玉见这位老先生鹤童颜、清癯有神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采拥有这样容貌的医生一般都会给人以“神医”的印象所以潭林更是为打败这个对手而愁。
午餐过后院使栾太命施三喜带领潭林和叶宗玉一起学习入宫的礼仪在后堂内趁施三喜离去办事的空隙潭林和叶宗玉有了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
这时潭林和叶宗玉都坐在后堂等候潭林上前搭话：“久闻叶老先生大名云贵离京师千里之遥先生跋山涉水而来足见一片忠心啊！”
“过奖了！”叶宗玉是一副谦虚的样子。
潭林看了看四面无人便轻声说道：“听说康慈太妃这次病势极其严重老先生可有耳闻？”
“有所耳闻！”叶宗玉回答得极为泰然。
“那么”潭林继续进行着他的计划“老先生可曾知道这太医院高人云集为何又要请我们入京为太妃诊病呢？”
“这”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打动了叶宗玉他反问潭林“潭解元认为是何缘故呢？”
潭林见对方已经进入自己的圈套便顺势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其实按照太医院的规矩皇上、太后、贵妃、阿哥、公主等大人物都有主治医生如果这些大人物医治无效那么主治医生就要受到谴责有官职的罢官为民没有官职的也要进行处罚老先生可否知道此事？”
潭林所说的确是清代太医院的不成文规定如果皇帝龙驭上宾不仅主治医生要罢官罚银一般连太医院院使也要摘去顶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一点叶宗玉十分清楚但他不明白潭林提起这个是为了什么所以问道：“这个老夫早已知道。潭解元给老夫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潭林继续说道：“这太医院上至院使、下至医士都知道康慈太妃的病是不可能治好的所以才让朝廷向各省召医这样的话各省举荐的医生进京就成了康慈太妃的主治医生那么太医院原有的人就保住了顶戴花翎！”
这倒也不是潭林危言耸听其实向各省召医在一定程度内是太医院卸责的一个伎俩但是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太医院为了谨慎起见用药往往剂量极小所以收效不佳当权者便认为太医无能因而向天下召医。
虽然与事实稍有不符但潭林的“阴谋论”观点还是有些打动了叶宗玉他端起茶碗呷了口茶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然后说道：“潭解元所言也不尽然吧！”
潭林看出了这位老先生掩饰的动作他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已经打动了对方所以继续采取攻心之术说道：“先生应该知道宫里用药的规矩吧！每个药方都要经过层层审定然后按四份抓取一份由执事太监饮用一份由开方子的太医饮用一份由熬制的切造医生饮用最后一份才由皇帝妃子们饮用。所以太医院开方子都采取极小的剂量这样才不会出错！可是你我都是行医之人深知这样的剂量大多都无法治愈病患所以即使是有妙手回春之术也施展不开啊！”
“这一点”叶宗玉点了点头“老夫倒不否认！”
潭林道：“像老先生这样行医几十年终于名震三省这个招牌得来不易如果来到太医院是为皇上主治恩泽后世也是必然。因为皇上年轻年富力强病患也多可治愈。可是老先生此来是为病已危势的太妃治病那么稍有不慎老先生几十年的名誉就毁于一旦了！”
这番话让叶宗玉长吸了一口气他想了良久突然神情舒展地问潭林：“既然给太妃请脉没有好处那么潭解元又为何来京啊？”
潭林早料到对方会有此问所以装出轻松地样子说道：“我行医不过七八年到太医院最多是个医士不会让我做太妃的主治医生的！而老先生您就不一样了！”
叶宗玉毕竟年逾花甲潭林的话虽然有些打动了他但他还是声色不动没有显示出动心的样子。
潭林又火上浇油地道：“老先生此时应该想想怎么退出这滩混水了！”
叶宗玉捋了捋长须笑道：“潭解元的好意老夫心领了。此番来京第一是罗绕典大人的面了；第二是由于老夫行医几十年虽是家传医学却始终没有自成一派。这次奉旨进京不论成败老夫和弟子们都可以挂上御医之名这样老夫和后世之人就有了这块金字招牌。为了我叶家一脉的名号老夫也只有淌一淌这混水了！”
潭林听罢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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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太医院的一级警戒
潭林正要再次劝说叶宗玉食粮医生施三喜便走了过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施三喜拿着两本乾隆年间编著的医学教科书《医宗金鉴》本书由吴谦等人奉旨编写书中的内容是为作为外教习学生的通用教材他将两本书给二人然后开始讲述宫中请脉的礼仪。
当天下午申牌时分几匹快马如风驰电掣般来到太医院快马一到太医院立刻全面警戒起来。
太医院里上到院使下到医士全都面容紧张一齐涌到前厅。院使栾太和右院判李蒲瑜在官厅里和来报信的几人窃窃私语。
潭林轻声问施三喜：“出什么事了？”
“嘘！”施三喜忙摆出禁声的手势然后凑在潭林耳边说道“来的差官是宫里的人康慈太妃病重了要飞召太医！”
“哦。”潭林心道“如此来看康慈太妃的病势不轻啊！”
这时栾太拿了凉帽带着几名御医和吏目急匆匆地随报信的差官向宫里而去看到栾太上轿施三喜又轻声对潭林道：“左院判庄文和当值的太医在宫里侍直现在栾院使又带一拨太医进宫看来是太妃病危了！”
叶宗玉听到了施三喜的话摇了摇头神情极为复杂。
栾太走后李蒲瑜召集了剩下的御医、吏目和医士在屋内向他们秘密说了些什么然后这些太医们便穿上袍褂匆匆进宫。
李蒲瑜又转身来到潭林这边对潭林和叶宗玉轻声道：“康慈太妃病危所有人都要等候宫中的传话。如果宫里当值的太医医治无效有可能今天就召你们二人入宫！”
这让潭林和叶宗玉都有些紧张潭林问道：“康慈太妃病势怎样了？”
李蒲瑜道：“这个不能告诉你们只有上面传话下来让你们入宫请脉才能告诉你们。宫里的事讳莫如深千万不可乱问！”
潭林点了点头。
李蒲瑜转头问施三喜：“宫里请脉的规矩都教过他们二人了？”
“回大人的话”施三喜道“已经教过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是《医宗金鉴》刚到手里还没顾上看呢！”
李蒲瑜摆摆手说道：“他们二人都是地方上的名医那本书看与不看没什么用。你去库房给他们二人挑一件合适的袍褂随时候命入宫！”
“嗻！”施三喜答道。
李蒲瑜交待完毕匆匆转身而去。
施三喜也转身匆匆地领着潭林二人向库房而去潭林跟着他问道：“太医院一直是这样剑拔弩张吗？”
施三喜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对了这就是太医院！”
※※※※※※
恩赏四品顶戴的太医院院使栾太随着宫里的太监从东华门入宫然后横贯整个宫城疾步来到位于宫城西侧的寿康宫。
寿康宫位于慈宁宫西侧按照后宫的规制太后居住在慈宁宫而太妃和先朝的嫔妃居住在寿康宫和紧连的寿安宫。
康慈太妃姓博尔济吉特氏是刑部员外郎花良阿之女是道光时的静皇贵妃为道光皇帝生了三子前两子夭折只留下排行老六的奕訢。后来四阿哥奕詝的生母孝全皇后病逝当时十岁的奕詝便由静皇贵妃抚养。咸丰继位后尊号为康慈太妃。虽然名份是太妃咸丰皇帝为报养育之恩所有待遇均按照太后的仪制。只是慈宁宫年久失修所以就奉康慈太妃居住在相对设施较新的寿康宫。
这个时候为了对付南方的太平军咸丰皇帝和其六弟恭亲王奕訢兄弟合力主政恭亲王被授命为领班军机大臣所以二十出头便大权在握的恭亲王对待亲生母亲的病症极为用心这次全国召医便是由恭亲王奕訢主导的。
栾太和众太医随着太监急匆匆地跑到寿康宫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康慈太妃的寝宫外栾太正好看到御医杨泰恒趁太监入殿禀报的间隙栾太忙问杨泰恒：“怎么回事？”
杨泰恒悄声道：“也许是天气太热昏过去了！”
栾太又问：“你请过脉了？”
杨泰恒道：“左院判庄文和正在里头请脉还没挨着我呢。”
这时太监出来传话让栾太进殿。
栾太抚了抚胸口的心跳让自己稍稍平静然后整冠入殿。
一进殿门见咸丰皇帝、恭亲王、皇帝的胞叔惠亲王绵愉、咸丰皇帝继位时的辅政大臣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以及一众御前大臣围在康慈太妃的榻前。
栾太疾步上前正要给皇帝请安咸丰皇帝立刻喝道：“不必拘礼了快给太妃请脉。”
栾太跪伏上前颤抖着双手去按康慈太妃的脉息由于过于紧张加上刚才疾跑而来心中总是平静不了所以号了良久仍未摸准脉息。
恭亲王奕訢急不可待适才庄文和请脉的结果是“鼻息紧促、脉息将脱”但对于病症却说不清楚此时又见栾太颤颤巍巍地摸不准脉搏不禁又急又怒当下当着皇帝的面奔出殿外喝令门外的太监：“来人啊马上传太医院里从各省召来的名医快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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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省名医的请脉结果
一听恭亲王要召刚刚入职的外省太医太医院左院判庄文和忙上前回禀：“禀王爷：各省荐来的名医都已在此恭候今日刚刚到京的两位还在太医院学习仪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恭王对他的回话有些恼怒当即大喝：“都什么时候了还学什么仪制刚来的那两位不是名声很大吗？马上让他们来寿康宫！”
“喳！”一个太监飞奔而出。
恭王正要往殿里走突然又转过头来对众人道：“到了宫门暂赏他们紫禁城骑马快去！”
“喳！”又一名太监飞奔而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飞召御医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宫里原有的层层检查的复杂程序暂时都放到了一边太医院右院判李蒲瑜带着潭林和叶宗玉次得到“紫禁城骑马”的礼遇乘马进入宫门一直拍马来到内宫的入口隆宗门这才下马疾步向寿康宫奔去。
潭林和叶宗玉身无官职却在这危急时刻享受到了像林则徐这样的钦差大臣才能享受到的“紫禁城骑马”的礼遇并且本次入宫简化了许多例行搜查的复杂程序算得上一次大臣入宫比较轻松的经历但这次进宫是为救急而来两人都无心去看宫中之景也无心去享受这份侥幸得来的礼遇只是满怀紧张地进入了康慈太妃的寝宫。
到了寿康宫的殿外在太监进殿禀报的时候庄文和把叶宗玉拉到一边他和叶宗玉十分熟悉所以对他悄声说道：“太妃的病症是旧疾请脉的时候千万不可说不吉利的话再一个开方子的时候剂量一定要小千万不能用猛药！”
叶宗玉神色不动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恭王从殿中出来他交待太监：“让叶宗玉先请脉吧！”
太监站在台阶上大声传话：“传：叶宗玉进殿请脉！”
叶宗玉忙登上台阶进殿路过潭林身边的时候他用余光扫了潭林一眼便匆匆进殿。
叶宗玉毕竟行医多年长须飘飘、仙风道骨的气质一进殿便让咸丰皇帝和众大臣有了救星来到的感觉。叶宗玉虽然年迈但身体十分健硕虽然匆忙入宫但气息平稳稍诊脉息便有了结果。
怡亲王载垣引着叶宗玉向咸丰皇帝禀报诊断的病情叶宗玉向皇帝行过礼后说道：“太妃脉息欲绝气短痰壅势将脱败。按脉像来看脉左寸虚关弦濇右寸大无力关去来大小停顿不匀两尺外弦内濡。”
咸丰皇帝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向载垣摆了摆手载垣知道这是对叶宗玉的诊断还算满意。载垣便引着叶宗玉到书案前说道：“太医写个方子吧！”
叶宗玉摊开纸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然后执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下药方：
【人参一钱二分肉桂六分川芎一钱二分干熟地黄两钱五分茯苓两大钱白术两大钱甘草六分黄芪两钱五分当归两大钱白芍药两大钱。
研为细末每服两大钱用水一盏加生姜三片冬枣二枚同煎至七分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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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决定成败的第一张药方
叶宗玉在写药方的时候太监到殿外的台阶上传话：
“传潭林进殿请脉！”
潭林整了整衣冠起身入殿。
这时咸丰皇帝也许有些累了坐在纱帐后面的椅子上惠亲王绵愉等王公大臣在分站在御榻一侧。只有恭亲王奕訢时刻守在生母康慈太妃的身旁。
潭林一边向里走引导他的太监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进去以后不必行礼直接跪到御榻前给太妃请脉免得六爷说耽误工夫！切记！切记！”
潭林点了点头怀着紧张的情绪进入殿内按照引导太监的交待直接走到御榻前跪了下来此时的康慈太妃只有四十多岁头虽然乌黑明亮但形容憔悴惨白的脸色伴着微弱的呼吸全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恭王轻轻地把康慈太妃的手移了出来潭林把手搭在病人脉搏上仔细号着脉息。
其实康慈太妃此时处于休克状态从微弱的脉象上根本看不出实际的病症而此刻急需的是用醒神的药使病人醒来这样才有补救。
所以潭林便不再阐述脉案只是对床榻前的恭亲王说道：“王爷太妃脉息将绝不可再拖延时间须用药尽力调理使太妃转醒为要！”
前面已经有多位太医诊脉都是谨慎地阐述脉案、眷写药方这些复杂而严谨的程序在恭亲王看来只是浪费时间所以潭林的话让恭亲王体会到了年轻人的爽快他立即同意潭林的意见：“那就马上开方子！”
潭林到桌案前拿起笔写了一个非常简单的药方：
【人参一钱五分；五味子一钱五分麦冬三钱。
水煎灌服。】
按照太医院的规矩御医所开药方必须由堂官审核并且要写明药理所以叶宗玉和潭林的药方一齐送到栾太手中栾太审阅一遍脸上的表情显示出对两个药方都不满意。
恭亲王奕訢拿过两人的药方呈到咸丰皇帝面前兄弟二人先审阅了叶宗玉的药方咸丰皇帝看完方子又数了一遍用药说道：“这不是‘十全大补汤’吗？”
栾太在一旁答道：“回皇上的话：正是。”
咸丰皇帝把药方推到一边冷冷地说道：“难道太妃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十全大补汤”在病人弥留之际可以达到醒神的作用使病人“回光返照”的时间长一些精神也能振作一点而康慈太妃则是旧症复导致昏厥并非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所以咸丰皇帝很不同意叶宗玉所开药方的根据。
接下来需要审阅潭林的药方咸丰皇帝见只有简单的三味药也皱起了眉头他问道：“这个方子怎么讲啊？”
栾太忙上前提醒潭林：“快给皇上把药理讲清楚！”
潭林阐述道：“此方名为‘生脉散’用医家称为复脉汤的炙甘草汤中的参、麦加五味子而成。人参甘温大补肺气；麦冬润肺滋水清心泻热；五味子酸温敛肺收耗散之气为佐。按此药理气流即可脉复。”
恭亲王奕訢转头看着栾太问他有何看法。
栾太又在心里回忆了一番潭林讲述的药理点头说道：“药理并无差错可以入药！”
恭亲王又转头去看两位院判庄文和和李蒲瑜两人也称“药理合适”。所以恭亲王急命待值医生煎药。
由于康慈太妃重病寿康宫里设有专门煮药的炉子太监们配合医生用猛火迅熬好了汤药然后经过太监尝试之后便进呈康慈太妃。
由于病人已经昏厥所以需要由宫女撬开牙关才能把药灌下去。幸好康慈太妃牙关不紧一碗汤药很快便服用下去。
不多时康慈太妃幽幽转醒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眼神中便有了光彩咸丰皇帝、恭亲王和众大臣终于松了口气齐声跪倒拜贺：“太妃慈爱仁和有天神护佑必能圣躬大安！”
康慈太妃在恭亲王的服侍下喝了几口水然后又感到浑身疲倦恭亲王便指定让潭林来再次请脉。
潭林上前号准了脉息然后在脉案上写下：
【太妃脉两关结濇余部细滑无力。大小便不禁痰涎浠壅心中烦热渴思冷饮恶心不食。心与小肠相表里心气虚则小便不禁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气弱则大便无度加以肝气上冲心烦热风木侮土渴饮不食。盖饮多经烦热之气煎熬肺不宣布以致痰壅。兹欲平肝开胃心先肃肺甯心总期烦除方能痰降便禁兼佐升津止渴以为治。潭林谨拟方案伏乞圣裁。】
然后又写下药方：
【真榖芽六钱生一半炒一半；抱木茯神三钱硃砂拌；大白芍五钱；西洋参四钱；酸枣三钱生一半炒一半；藿香梗六分金石斛一钱捣炒；化橘红一钱盐水泡透炒；白扁豆二钱炒焦。
引用乌梅二枚炮荸荠三枚连皮捣同煎好加冰糖调服。】
【外用吴茱萸二两研细末以醋炒贴足心将绢包好引热下行。】
这时恭亲王再次给康慈太妃喂水时康慈太妃连说“口苦”恭亲王便问潭林：“有什么化解口苦的方子吗？”
“哦。”潭林道“有我再拟个以药代茶的方子。”
所以潭林又伏案写了一个代茶饮用的药方：
【竹茹一钱硃拌鲜青果十个去尖研厚樸花五分羚羊五分。水煎温服。滋胃和中代茶饮。】
写完之后把药方一并交给栾太栾太看过之后与庄、李二人商量了一阵然后向恭亲王和众御前大臣回禀：“药方无错可以用药！”
栾太拿着脉案又道：“脉案尚需修改待下官等眷改完成之后再呈御览！”
“好吧。”咸丰皇帝对这次诊疗的结果十分满意他示意恭亲王等人“脉案和药方呈览后你们御前和军机都好好的议一议。”说罢站起身来向康慈太妃行了一礼说道：“额娘有菩萨护佑定能康复。额娘好好静养儿子告退。”
“你们都去忙吧！”康慈太妃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觉得这会儿好多了！”
咸丰皇帝垂手退出恭亲王等大臣跪下行礼恭送皇帝。
此时潭林心中暗道：“看来我已经可以顺利进入太医院了不过按照叶宗玉的医术绝对不会写出那样不合时宜的药方他此举一定是在帮我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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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太医院小人暗藏锋
在寿康宫里皇帝走后御前大臣们也向康慈太妃告辞退出只有恭亲王奕訢留在殿内服侍生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栾太安排切造医生熬药又安排当值的医生需要注意的事项忙活了一阵之后才让李蒲瑜带着潭林和叶宗玉出宫。
李蒲瑜办完事情带着潭、叶二人向宫外而去在路上李蒲瑜对潭林道：“药方开得不错脉案写得也很详尽。太妃、皇上和六爷都对你赞许有加看来有希望留在太医院！”
“承蒙指教！”潭林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三人出了宫门这时天色已晚夜幕徐徐降下李蒲瑜交待潭、叶二人次日到达太医院的时间之后便乘轿先行回府。
潭林和叶宗玉二人沿着宫门外的路向外走在路上潭林对叶宗玉道：“叶老先生为何要帮我？”
叶宗玉捋着长须笑道：“不只是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啊！”
原来叶宗玉在经历了这次突然召医的事件后感觉宫廷供职的艰难和危险他年事已高像宫里这样复杂的请脉程序和负荷如此之大的工作量让他感觉到非常不适应。况且经过这次请脉他也明白为宫廷里的皇室贵族诊疗无论是脉案还是药方都要经过多重改动但是如果改动之后的药方达不到应有的功效责任全由开具药方的医生来负责。这是一种对医生极不信任、并且对诊疗结果影响巨大的弊端。
所以为了保持自己几十年创下的名医招牌也为了使自己在晚年能多享几年清福叶宗玉开出了一个足可称为“虎狼之药”的“十全大补汤”这个药方在此时开出虽说并无大错但是却显示出医生用药不够严谨。这样就是使自己在考核中落败把进入太医院的机会留给原是对手的潭林。
虽然如此潭林还是非常感激：“叶老先生能够成全晚辈潭林感激不尽。”
叶宗玉摆了摆手说道：“感激大可不必举手之劳罢了。只是老夫很不明白既然你深知太医之弊又为何要来太医院供职呢？”
对于叶宗玉的问题潭林稍想了想然后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答道：“是为了一个人。”
叶宗玉见他语气含蓄便不再追问背着手打量了一番潭林说道：“一代才子生得又这样玉树临风难道是为了情字？”
这个“情”着实说到了潭林的内心但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淡然说道：“人生之中有许多难解之事千年以来欲解‘情’之人甚多又有几人解得开啊最终还不是要问‘情为何物’？”
“哈哈！”对于潭林奇巧地绕开话题叶宗玉只有一笑置之“老夫比你年长了快两辈若真的和你畅谈风月岂非老而无德了！算了不谈不谈了！”
两人走到宫外不远便分手而去潭林径自回湖广会馆。
※※※※※※
当夜太医院院使栾太突然召集左右院判庄文和与李蒲瑜到太医院庄、李二人本已回府休息听闻栾太急召便匆忙赶到太医院一进门见栾太已经在大堂等候。
二人上前行了礼栾太把他二人引到内室隐密处轻声说道：“六爷下话来说云贵总督罗绕典举荐的医生叶宗玉年迈体衰不宜在宫中供值所以剩下的一个名额留给了湖南巡抚骆秉章举荐的湖北解元潭林！”
“六爷”便是恭亲王奕訢他是道光第六子在道光皇帝临终前的密旨中册封为恭亲王所以各级官员都称他为“六爷”。
李蒲瑜和骆秉章交厚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欣慰。
而庄文和是一直力挺叶宗玉的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快当下便说道：“难道只因为一剂‘生脉散’便要留下这么年轻的人在太医院？”
下午的时候潭林用“生脉散”这个急救的药方救治了昏迷不醒的康慈太妃但急救之药往往是凭借临床经验所得并不能在很大程度上显示医生的综合能力所以庄文和对这样草率的决定太医院人事任免有些不满。
栾太道：“这些话我已经跟六爷回过了但是六爷对这位潭林很有好感说他是湖北乡试解元才学深厚在太医院供职也能提高咱们太医院的才气。”
“提高太医院才气”的话是带着挑拨的意味的这句话未必是恭亲王所说但是栾太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想让两位院判对潭林产生嫉妒以争取自己的合作力量。
李蒲瑜性格稳重也深知栾太的为人所以对这句话不做任何评论。
而庄文和性格急躁城府不深所以听了这话更是不快：“太医院讲究的是医术又不是才学才学好的都去翰林院了。六爷管着军机处负责天下政务怎么连太医院一个医生他也管啊！”
他的语气中已经有了抱怨上官的意思栾太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又装出劝慰的姿态说道：“庄老弟六爷皇亲贵胄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既然亲王直接干预那么也只能这样定下来！”
庄文和有些不服又问道：“难道让潭林当康慈太妃主治医生？”
栾太看了看李蒲瑜的脸见他并无任何表示便说道：“以潭林的资历最多只能任职为‘医士’作为康慈太妃的主治他还不够资格。就按照常例让也也排班入宫轮值吧。蒲瑜兄有什么意见吗？”
李蒲瑜见他征询自己心知栾太定然知晓自己和骆秉章的关系但是自己的官位前程要紧不必为了潭林而得罪上司所以说道：“潭林年纪尚轻还须多加历练能让他在宫里供值已经是厚待他了！”
栾太点了点说道：“那就这样定下来明天一早派人去通知叶宗玉这位老先生名望甚高措辞要注意一些！”
庄文和自告奋勇说道：“这件事我来办吧！”
栾太点了点头。然后三人在内堂拟好了征用潭林为太医院“医士”的公文并联名签字后便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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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八大胡同中的神秘人物
京师前门外大栅栏观音寺以西是清朝最为著名的风月场所那便是“八大胡同”。京师一带的明娼暗妓都杂处于各个胡同正是所谓的“花街柳巷”。
“八大胡同”分别是指：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胡同、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为了便于寻欢者的记忆所以在坊间还流传着一打油诗把这八个胡同串入诗中：
八大胡同自古名
陕西百顺石头城。
韩家潭畔弦歌杂
王广斜街灯火明。
万佛寺前车辐辏
二条营外路纵横。
貂裘豪客知多少
簇簇胭脂坡上行。
这天夜里也就是潭林入京后的第二天即咸丰四年六月二十七日（公元1854年7月21日）夜刚刚到京的太平天国天王密使陆世远正由京师天地会的分舵大当家带领着走进了八大胡同。这位天地会的分舵大哥名叫赵九松长得一副生意人的模样虽是统领京畿地区数万天地会会众的龙头老大但却丝毫没有一个江湖头领的风范只是脸上时不时露出笑里藏刀的神情令人有些不寒而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太平军林凤祥、李开芳率军“北伐”的时候东王杨秀清派密使与京师天地会取得联系赵九松等人不断为北伐军提供情报以作为太平军内应。后来北伐军遇到清军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和胜保两部的强力阻击之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向山东撤退并率大军踞守横跨运河的东光县连镇与清军抗衡。就在陆世远到达京师的这一天林凤祥与僧格林沁两支大军正在连镇相互对峙。
陆世远怀揣天王洪秀全的密令而来赵九松自然要给足天王的面子所以亲自招待陆世远。在八大胡同陕西巷的醉香楼里摆下一桌盛宴叫了七八位当红的妓女前来陪酒。
在席间赵九松一边为陆世远斟酒一边凑在陆世远耳边道：“陆老弟在天王身边虽然尊崇有加不过天王那边的条例太多平日过得未免太‘素’了！今天来到京城便尽可以放开了！”
太平天国在所辖地区颁行较为严厉的统治制度其中《禁律》、《天条诗》规定“男有男行女有女行”不许夫妻同居“凡夫妻私犯天条者男女皆斩”。对于娼妓更是严令禁止法令规定：“官兵民人私行宿娼不遵条规当娼者合家剿洗邻估擒送皆有赏知情故纵者一体治罪明知故犯者斩不留。”所以赵九松所说的“素”就是指陆世远的个人生活在太平天国辖区受到诸多限制。
陆世远行伍出身并不贪恋女色当下只是赔笑道：“赵大哥的好意兄弟心领了只不过有重任在身不敢太过放肆！”面对席间众多妓女陆世远说话极为谨慎生怕露出自己是太平军的身份。
这时陆世远身旁坐着的一个妓女举杯喂他饮酒：“大爷什么重任不重任的喝下几杯花酒什么重任都抛到脑后了！”
陆世远不愿扫了赵九松的面子举杯一饮而尽赵九松见他饮罢哈哈大笑。
陆世远放下杯子对赵九松道：“赵大哥兄弟我真的是有重任在身此次来京还要靠赵大哥来帮忙请赵大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商议一下此事！”
赵九松只当陆世远是在客气所以拍着陆世远的肩膀道：“放心吧陆老弟事情再急也急不过一顿花酒啊！”然后又招呼桌前的众妓女：“来来来好好侍候我这位兄弟只要侍候得好我统统有赏！”
众妓女听到有赏便纷纷起身围在陆世远身边使出各种风情招数不断向他灌酒。陆世远跟随蒙得恩在天王身边多年向来行事孤傲若放在以前此时早已拍案而起。但是经过湖南这次追踪潭林失败他知道来京之后必须与当地帮会搞好关系。
并且京师天地会势力庞大在咸丰初年漕运废弛之后靠着运河吃饭的漕帮势力渐弱许多漕帮会众纷纷转投到洪门天地会使得天地会人员倍增。自道光年间的鸦片战争以来对于鸦片贸易的合法化清廷的态度始终摇摆不定每到战事吃紧的时候总会有人奏请征收烟税但朝廷鉴于前朝禁烟之举始终不敢公开承认其合法化。所以在朝廷政策的迟疑期间京师天地会就依靠贩运鸦片这个市场大肆扩张势力聚揽钱财。
所以赵九松所领导的天地会势力远比湖南的哥老会要大得多陆世远初来京师不得不对他假以词色。
这时陆世远面对众妓女的围攻也只得融入其中、推杯换盏地沉浸在这风月之中。
赵九松见陆世远已经应接不暇便悄然起身退出走到一间隐密的厢房内。厢房内此时站着一位三十多岁、身形健硕的男子赵九松上前对这男子轻声道：“已经把陆世远给困住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那神秘男子点了点头对赵九松道：“套出陆世远来京的目的了吗？”
赵九松道：“他只说是要跟踪一个从湖南来太医院供职的郎中潭林但为什么跟踪却没有说。这小子是天王身边儿的人嘴把得很紧问不出来！”
神秘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先派人去找找这个当太医的潭林然后找人盯住他记下他在京城的所有行踪。”
“好。”赵九松又问“那这个陆世远呢？”
神秘男子想了想说道：“让他在这儿开几天荤吧！你抽时间再套套他的话！记住困住他别让他随便行动！”
“这个您放心！”赵九松道“可是姓陆的这小子做事很谨慎我觉得用这个办法恐怕套不出他的话啊！”
“先试试吧。”神秘男子道“不到万不得以我不便露面。不过如果这一招不行那也只好撕破脸皮跟他来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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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千里赴京只为寻找一人
在恭亲王奕訢的直接授意下潭林正式成为太医院的“医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经过一番复杂的手续办理在太医院的后堂为潭林安排了一张桌案算是潭林正式的办公地点。
太医院的厅堂很大屋里的床椅虽都有主人但大多都空着位子由于每天在宫内当值的太医有数十人之多况且每天都在轮值所以屋里空的位子总有数十个于是让这里显得非常空旷。
在太医院里除了院使和院判有独立的办公场所外御医、吏目、医士都分散在各个厅堂之中其中御医和吏目都带着品级所以他们的办公地点和没有品级的医士是分隔开的。在这三个等级里医士级别最低人数也最多所以医士的办公桌椅占居了五六个厅堂。
而食粮医生和切造医生则分别在后堂和药房里当差潭林的办公地点紧挨着后堂由于他来的比较晚所以没有和那些外省推荐的医生在一起而是在原来的医士办公场所里添了一套桌椅所以他所处的厅堂里的太医们都在宫里当值这天几乎没什么人。
初入太医院需要学习众多冗长复杂的流程与制度这些内容均由食粮医生施三喜来为潭林介绍。
在进入太医院正式办公的第二天湖广会馆中护送潭林来京的四名湖南巡抚的官差辞别南归。
与此同时云贵总督推荐的名医叶宗玉也派人来向潭林辞行潭林将叶宗玉送出城门依依惜别临行前潭林向叶宗玉再次道谢叶宗玉推而不受只是勉励潭林行医以德。
送走了叶宗玉潭林便转身回城一路上他在心里不断盘算着实施计划的第二步。此时自己虽然已经顺利进入太医院但是按照太医院的制度如果要进入紫禁城当值必须还得经过一段时间所以当下最需要做的就是要尽快争取入宫当值的资格潭林一路想着良策不觉已到了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后他便和施三喜又交流了一番皇宫中的仪制和规矩然后问道：“入宫当值需要轮流值班一般要多长时间才能轮到一班？”
施三喜道：“宫直和六直各是一班宫直的话御医、吏目、医士分别抽调两三人为一班然后五天一个轮回。”
潭林想了想说道：“那就是说如果今天在宫直值班的话需要五天后才能再次入宫？”
“对。”施三喜道“你现在刚刚进来恐怕宫直还不会排你的班？”
潭林又问道：“那么内教习都有什么条件？”
内教习是太医院抽调各科医生入宫教授太监宫女医学知识教课场所设在东药房并且在乾清宫御药房内还安排有住宿的地方所以潭林如果想要在宫中长久停留只有争取到内教习这个职位。
施三喜答道：“内教习是教太监宫女学医的御医、吏目、医士都可以充任这由太医院院使向内务府呈报内务府负责安排每日教习的内容和课时。”
潭林道：“授课时间一般在什么时辰？”
“哈哈”施三喜笑道“授课时间和皇上到上书房学习的时间一样每日卯时开课午时下课。”
卯时就是凌晨五点、午时就是下午一点。
潭林点了点头又问道：“内教习中学医的太监和宫女如何确定？”
施三喜道：“先由各宫的太监宫女自行报名然后经各宫主子同意后上报到内务府下属的敬事房然后就可以了！”
潭林望着窗外思索了良久突然对施三喜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宫里的太监和宫女？”
“啊？”施三喜一惊“交结内监是违禁的你想做什么啊？”
潭林笑了笑说道：“我要找一个人她就在宫里。”
按照清朝的宫廷制度太监、宫女分别由内务府下署的会计司、掌仪司和敬事房负责召募与管理。按照规定太监与宫女入宫后不得与父母家人相见其父母家人也不得入宫探望。在宫中负责外部事务的太监如有公事可以通过内务府派的令牌出入宫禁但必须经过层层检查；而宫女则没有出入宫禁的权利她们只能等到二十五岁供值年满出宫嫁人的时候才得以走出皇宫。
所以宫外的人想与宫中建立联系必须通过一种秘密的渠道而久在太医院供职的施三喜早已对这个渠道十分熟悉。
所以在潭林坦言相告之后他把潭林拉到一边调皮地问道：“你是想联系太监呢？还是联系宫女呢？若不然是想联系后宫的嫔妃？”
潭林笑了笑说道：“都不是是要找一位秀女她是我老师的女儿！”
“哦？”施三喜又是一惊“秀女是等着让皇上宠幸的你这可是要犯重罪的啊！”
潭林道：“我老师因罪入狱按照宫的规矩凡秀女家中获重罪便降为宫女。”
“我明白了！”施三喜一拍脑门说道：“你说的是前湖北巡抚青麟的女儿吧！”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正是她！”
施三喜叹了一声说道：“她可不仅仅是降为宫女这么简单！二十多天前他父亲青麟因武昌失守而获罪刑部初拟的罪名是斩立决那她就成了罪官之女由原来的八旗秀女遣送到慈宁宫服侍前朝嫔妃。现在的身份等于是内务府包衣入选的秀女其实就是服杂役的宫女。更严重的是按照内务府的成例她父亲青麟被斩的那天她也要被赐死！”
“赐死”这个词虽然已在潭林心中念了许多遍但当施三喜说出来的时候依旧让潭林十分揪心。
施三喜见潭林神情忧郁以为他是为自己老师一家的遭遇而伤感于是便宽慰地说道：“别难过了遇到这样的事谁也没有办法！”
潭林把思绪从伤感中抽了回来再次问道：“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她？”
施三喜一笑说道：“大概有十种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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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宫禁内的秘密通信之路
潭林左右一望见四下无人便道：“我想传张字条给她越快越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施三喜想了想说道：“今天下午太医院里有位切造医生会去御药房御药房里的太监恒春是我们这儿的信差他每日在教习厅上课通过教习厅里的各宫太监和宫女就能把信儿传到各宫了！”
潭林问道：“看来你对这条路很熟悉啊？”
施三喜笑了笑俯在潭林耳边道：“我和坤宁宫的宫女玉蓉就是用这种方法传信儿的！”
原来宫闱之中宫女和太监有许多相互私通由于宦官无妻宫女无夫所以两者结成临时伴侣以慰孤寂之心。“对食”的意思就是说不能同床只能相对吃饭互慰寂寥而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按照记载对食在汉代就有到了明朝宦官专权太盛并且宦官数量也因朝廷编制而倍增所以宫中对食现象渐盛。明朝臭名昭著的大太监魏忠贤就曾和宫女客氏“对食”霸居宫廷。
不过到了清代对太监管理较严对食现象虽然普遍但在这一层隐密的关系之外也有宫女与太医和宫中杂役相寄恋情。宫女一般十三四岁入宫尽管有些和太监有肉体相亲但对于男子的心灵寄托却在太监身上无法得到。于是一些宫女也暗中与外界所能接触到的男子互通往来虽然只是语言和书信相传但足以满足心灵上的寂寞。
施三喜是通过在王府任侍卫的族叔介绍入太医院的他通过外教习学习考入然后在太医院秉笔行文做了食粮医生。他只有二十出头生性活泼虽然在朝廷中枢任职但仍比较单纯潭林通过几天来与他的交往也看出了这位年轻人的性格上的优点。于是决定让他帮忙送信到宫内。
“对了”施三喜问道“那位青巡抚的千金姓图们氏叫什么啊？”
潭林道：“图们.悦珺！”
“哦对对对。”施三喜拍了拍脑门“是原来的‘珺主儿’！”
潭林道：“一般你们用什么传信？”
施三喜道：“用荷包把写好的信缝到荷包里然后用泥封住针脚这样既能保密又在进宫盘查时不会被现。”
潭林急于要传信入宫但手头却没有现成的荷包便问道：“要到街上买现成的荷包吗？”
施三嬉笑道：“不用太医院里存了一堆端午节剩下的香包可以随便拿着用！”
潭林从袖中摸出一张五两银子的官钱票递给施三喜道：“真是多谢你帮忙留着买茶喝！”
施三喜大喜把银票收到怀中说道：“你先写信吧我去给你找荷包！”
此时太医院的医生们都在前厅忙着后堂空无一人潭林便在桌案上铺开写药方的方纸用行书写下：
“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
今人医在手手滥药不神。
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
遍行君臣药先从冻馁均。
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
这是唐代诗人苏拯的五言古诗《医人》潭林用此诗作为信的内容第一是想告诉收信人自己已到太医院第二是想试验一下这个通信渠道是否安全所以没有写任何实质的内容。
写好之后便把信件折好这时施三喜拿着一个香包过来潭林把信装入香包。施三喜是食粮医生书案上有现成的封泥和针线所以不多时便把香包缝合泥封完成。
施三喜看了看屋里的沙漏说道：“快到午时了前厅有人将要入宫我去把香包给他让他带进宫去。”说罢揣起香包而去。
待他走后潭林望着窗外皇宫的方向心中暗道：“悦珺我来救你了！”
窗外云霞浮动使潭林深深地陷入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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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以风传情的回忆
两年前即咸丰二年七月初七七夕。
湖北武昌鹦鹉洲在夕阳晚霞的掩映下更显得烟波浩淼、洲水一色。
七夕之夜是传说中牛郎织女从鹊桥流天河相会的日子所以鹦鹉洲在这天集合了武昌城众多的青年男女。
华灯初上月亮婉约冠帻娉婷齐会沙洲。
鹦鹉洲因祢衡与碧姬的爱情故事而名传天下所以这一天众多白衣秀才都在此展纸泼墨名为寄情于古人实则彰显才华以吸引洲上相爱、相恋、相思之人。
鹦鹉洲上的亭台楼榭是最适宜观景的所在往日许多文人墨客均在此借诗抒情有的借祢衡的遭遇来吟咏自己的不得志有的借碧姬与祢衡的爱情才寄托自己的情丝所以这里和黄鹤楼一样都成了诗人作品里的含义丰富的符号。
在吟诵鹦鹉洲的诗作里曾让李白赞叹不已的崔颢的《黄鹤楼》里这样写道：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据说“诗仙”李白在黄鹤楼上看到崔颢的这题诗后遂不敢再下笔后来到了鹦鹉洲写下《鹦鹉洲》一诗：
“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
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
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
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
从诗里可以看出鹦鹉洲上的孤岛亭台、薄雾远山、绿树萋草、长洲明月是诗人们的文思来源所以在沙洲亭台上观景是人们的最佳选择只不过七夕这一天亭台楼榭被一官宦人家包下。从亭台到阶梯之下穿着便衣的清兵分两排而立不许他人进入。
在亭榭之上纱帷帐幔布满梁柱使人无法看清亭内的人但在帷幔随风舞动之下隐约可见一位妙龄的富家小姐在一众丫鬟的服侍下云鬓斜簪悬肘用墨。
在通往沙洲的长堤上尚是秀才功名的潭林与唐子清和数名书生相伴而来这时的潭林眉宇之间还透露着几分清涩轻扬的面颊丝毫没有后来的阴郁与凝重。唐子清此时也只一介轻狂书生一路走来唐子清正以他那清晰快捷的语向潭林讲述刚刚办完的得意案子。
行至洲上潭林抬头望见亭台上的舞动的帐幔便问唐子清：“子清兄这是怎么回事？”
“哦？”唐子清也感到奇怪“正要到亭榭上借兴赋诗呢怎么被人给包起来了？”
“你们不知道了吧！”同行一个书生道“这是刚刚调任的湖北学政青麟大人家的千金今天七夕之夜特来此拜月乞巧！”
按照传统习俗七月初七又称“乞巧节”是女子们向织女乞求一双巧手的节日许多官宦人家的待嫁女子都在这一天拜天乞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哦乞巧乞巧啊。”唐子清望着亭台夸张地摇晃着脑袋吟道：
“七夕今宵看碧霄
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
穿尽红丝几万条。”
他的样子让潭林不禁一笑说道：“子清兄还没上亭台诗兴就来了！”
唐子清笑道：“我不过是个讼师才学哪比得上你潭秀才啊。那亭台上的大家闺秀正在写诗用不用我帮你‘穿上红丝’啊？”
潭林笑道：“听说新到的学政大人是位满人满人的豪门千金不知才学如何？”
一贯沉着稳健的潭林突出冒出对追求异性跃跃欲试的话来不禁让唐子清等人大惊唐子清不禁装出女子的腔调嬉笑地吟道：
“君家何处住
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
或恐是同乡。”
这是唐代诗人崔颢的绝句《长干行其一》中的句子是说一位女子向一位钟情的陌生男子搭讪唐子清用这诗来揶揄潭林对亭台上豪门千金的一见钟情。
唐子清滑稽的吟诗动作让同行众人大笑起来一位书生也上前来打趣：“看来潭林兄真是动了凡心了。那便上前去说：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这是崔颢的绝句《长干行其二》是上面一诗中陌生男子对女子提问的回答最后两句表达了“相见恨晚”的意味所以这位书生和唐子情一问一答来揭露潭林幻想中女方主动的求偶心态。
在同行众学子的大笑中潭林整了整衣袖径自走到亭台之下在亭柱上的纱幔的飘动之下他举头望了一眼亭上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长挽束披肩白裙覆地如波雪色的衣裙之中透着鹅黄暖色垂写字之时姿态优雅皓腕如莲。微微抬头可见神色气宇之间有着一种奇圣端庄之气。面容之间虽有些孤冷傲意但其间韵含着藏而不露的温和恬静又有着魏晋风流的逸洒脱那种质在冠绝的美犹如神仙一般清雅沁人又迷离难辨。
潭林深深地陶醉其中望着那女子舞动的丝不禁脱口吟道：
“峨眉楼阁现虚空玉宇高寒上界同。
茶鼎夜烹千古雪花幡晨动九天风。
云连太白开诸夏日绕重圆宅大雄。
师去想无登徒远只应飞锡验神通。”
这是元代诗人黄镇成的《游峨》一诗诗中吟诵的是佛教名山峨嵋山全诗意境恬适高雅以古雪沸茶、香飘花影来描绘空灵的佛家意韵。这位女子在潭林的心中正如诗中的韵味一般融佛光与尘性于一体空灵若仙如同雨曼陀罗不须修饰则清香四溢。
唐子清等人看着潭林痴痴的模样不禁莞尔。唐子清用折扇指着潭林对众人道：“看来我们的潭大才子这回是真的醉了！”
唐子清的话没错面对亭台上这位堪比仙人的女子潭林的确难以再保持应有的矜持他回过身来在沙洲一侧摆放的桌案上点墨而书：
“银烛冷秋光画屏碧天晴夜静闲亭。
蛛丝度绣针龙麝焚金鼎。
庆人间七夕佳令。
卧看牵牛织女星月转过梧桐树影。”
这是元曲中卢挚的《沉醉东风?七夕》是从杜牧的《七夕》一诗演化而来文中只描绘了七夕静夜望天河的图景并无其它暗喻。
写罢之后潭林拿起宣纸看清了风向把宣纸对折然后脱手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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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七夕诗会鹦鹉洲
唐子清以观赏的姿态看着这段姻缘开始不禁对身边诸人叹道：“以风传情啊！潭大才子这一招要记下来回头咱们采花的时候用得着！”说罢身旁一位有些书痴的秀才果真拿出一本册子在里面记下“以风传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折过的宣纸在空中随风飘移直上亭台穿过纱幔帐帘正落在那女子面前这位女子便是现任湖北学政青麟之女图们?悦珺。
悦珺接过宣纸向下望了一眼负手而立的潭林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乐瑶也随着她的目光向下望了一眼潭林然后湊在悦珺的耳边轻声道：“这位公子算得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了！”
这是《白石郎曲》中的句子出自南朝民歌《吴歌》中神弦歌的十一中曲中赞叹男神的美貌说白石郎神态优雅风姿绰约这个形象几乎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标准的男子风仪后世大多有人认为嵇康较为符合这个标准。
悦珺身边的丫鬟乐瑶随着她也读不少诗词见潭林的气宇轩昂不禁觉得和自己家小姐十分相配所出拿出这篇诗文来揶揄主人。
悦珺没有理会乐瑶只是展开宣纸看了看上面的诗句见其中只是谈景并无他意不禁心中暗想：“他的诗中只谈七夕之景看来是要与我论诗。”想到这里略加思索便在宣纸上徐徐写下：
“学邵平坡前种瓜。
学渊明篱下栽花。
旋凿开菡萏池。
高竖起荼蘼架。
闷来时石鼎烹茶。
无是无非快活煞。
锁住了心猿意马。”
写罢之后将墨迹拭干然后把宣纸四折自亭台抛下。
这也是元朝散曲家卢挚《沉醉东风?闲居》中的句子曲中也只是描写一种脱尘世的意境并无他意。而悦珺写下这小令先是对潭林所写诗文的回应其次就是以小令中的句子借讽潭林虽然装出东陵侯邵平和陶渊明的狂生隐士之态但眼神之中已经露出了“心猿意马”之色。
潭林接过宣纸看过小令不禁一笑当下蘸墨又在纸上写下：
“冷云间夕阳楼外数峰闲。
等闲不许俗人看。
雨髻烟鬟倚西风十二阑。
休长叹不多时暮霭风吹散。
西山看我我看西山。”
写毕之后又以风相送。
悦珺接过展开看罢也是嫣然一笑。丫鬟乐瑶拿过宣纸看罢说道：“这还算有点诚意！”
悦珺不禁有些娇羞轻斥乐瑶道：“不许乱说！”
潭林所写是元代唐毅夫的小令《殿前欢?大都西山》文中以动静结合的方式描绘了远山峰峦由烟雨弥绕到云开雾散的过程并表达了作者倚栏观望时内心的孤寂渴盼之意。以这小令传给悦珺无非是以物喻人借诗中对景色的盼求以表达自己对悦珺的倾慕之情。所以乐瑶说他此文“还算有点诚意”。
悦珺远眺江水轻叹了一声挥笔写下：
“山对面蓝堆翠岫草齐腰绿染沙洲。
傲霜橘柚青濯雨蒹葭秀。
隔沧波隐隐江楼。
点破潇湘万顷秋
是几叶儿傅黄败柳。”
宣纸隔台而下潭林接过展开一看不禁皱起眉头仔细思索其中的含意。
这也是元曲中的小令是赵庆善所作的《沉醉东风?秋日湘**中》全诗前几句很符合鹦鹉洲的景色翠岫绿草点染沙洲傲霜的青柚、濯雨的蒹葭或许是悦珺性格的写照但最末两句的原诗之意是：虽然是充满绿色的沙洲美景但是几片变黄的凋残柳叶便轻易点破将要覆盖万顷湘江的无限秋天。
这突转而下的情绪变化让潭林有些不解一段情丝还未绕指怎么会突然产生怅然若失的情绪呢？
潭林百思难解只好伏案写下：
“不趁东风便趁秋。
天然浓艳质、伴沙鸥。
芦花枫叶两般幽。
堪怜处
三醉更温柔。
断送万千愁。
河阳花满县、总无俦。
拒霜凌露傍清流。
甘凄冷
春事几曾谋。”
写罢随风传寄。
悦珺看罢不禁潸然泪下轻绢拭泪之后便退入纱帐之后避开了潭林的视线。
潭林所写的是清代女词人张桓少的词《小重山?咏芙蓉》词意虽然和潭林所要表现的意思并不是很贴切但最末一句“甘凄冷春事几曾谋”无疑是潭林想要问的一句话但悦珺泪下无非是给不了潭林求爱的回答。
唐子清等人在一旁看到亭台上的悦珺竟然不再回复潭林不禁有些好奇。唐子清搔头道：“怎么回事？难道潭大才子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诗句了？”
那位有些书痴的秀才举着那本小册子怔怔地望着潭林：“把人家弄哭了看你下面怎么办！”
唐子清回头白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小册子见上面写着《采花韬略》不禁拿书拍了他的脑门说道：“喂人家潭林在那以诗传情你怜香惜玉什么啊！还《采花韬略》你就这样纸上谈兵一辈子也采不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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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曾经那最浪漫的事
咸丰二年的七夕之夜潭林在鹦鹉洲诗会湖北学政青麟之女悦珺几番诗文往来后悦珺收起纸笔暗自伤心流泪。[.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潭林不知对方心意为何只得按一时之兴在宣纸上着墨绘制了一幅鹦鹉洲的水墨山水他行笔写意很快便成就一幅画作。画好之时亭台上的悦珺已由丫鬟搀扶着从台阶上走下在一众便衣兵丁的促拥下正要掀帘进轿。
潭林来不及题款忙奔了上去准备将画递上却被便衣兵丁拦下。悦珺回望了潭林一眼便挽裙入轿。
丫鬟乐瑶把小姐扶上轿后突然走到潭林身边伸开手来说道：“这位公子要送什么交给我吧！”
潭林将画递给她说道：“承蒙相助！”
乐瑶调皮地笑道：“你把我们小姐惹哭了送一幅画就完了也不留下什么话儿？”
潭林略想了一下说道：“三分春色描来易一段伤心画出难。烦请相告。”
乐瑶操着一口京腔打趣道：“哟还挺知道心疼人儿啊！”说罢拿着画卷甩着辫子而去。
潭林目送悦珺乘轿而去怅然若失。
这时唐子清等人奔了过来那位书痴秀才凑到潭林身前展开《采花韬略》紧握着毛笔准备记下潭林的心得。
唐子清翻开桌案上悦珺写的诗句对潭林说道：“潭大才子你们这唐诗不吟、宋诗不咏拿着元曲互传情意有点酸吧？”
潭林从唐子清手中夺过悦珺写的诗说道：“唐诗言简意深宋词用典太繁反倒元曲更为直白真切啊！”说罢起身欲走。
书痴秀才上前堵住潭林指着潭林手中的宣纸说道：“潭林兄你们往来的诗词让我抄录一下这样就能补全我的《采花韬略》了！”
潭林拍了拍书痴秀才的肩膀说道：“我觉得兄台有工夫还是多研究研究八股吧采花之道你恐怕不太擅长！”
众人大笑唐子清也对那书痴秀才道：“潭林说的没错明年就是秋闱之年了好好看看八股吧！”
※※※※※※
咸丰三年大年初一。湖北学政青麟府中潭林与唐子清等学子齐聚大堂向青麟拜年。
唐子清和潭林排在拜师队伍的后面唐子清轻声问潭林：“你不会是为了接近悦珺姑娘才拜青学政为师的吧？”
潭林知道唐子清在跟自己开玩笑便道：“你可是讼师无证无据岂可乱言？”
“好好。”唐子清有点不服气“我迟早会找到证据的。不过我可提醒你悦珺姑娘可是旗人你不是一贯对八旗子弟没有好感吗？”
潭林笑道：“她又不是八旗子弟。她母亲是汉人她有一半是汉人！”
唐子清继续打趣道：“可是旗人女子和汉人女子还是不一样的啊！”
潭林道：“除了旗人女子不裹脚外还有什么不一样？”
唐子清点了点头仿如所思地说道：“说的也是。像悦珺姑娘这样清新脱俗的美人的确很难遇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哪还管她是不是旗人了！”
潭林不理会他四下一望说道：“悦珺现在应该就在后堂她母亲早逝一会儿一定会在内堂给老师行礼。待会你找几个策论题目咱们一起到后堂询问老师。”
“哦。”唐子清悟道“又借请教学问的名目去接近她啊！”
※※※※※※
咸丰三年三月初七青麟在书房里为潭林和唐子清二人授课此时潭、唐二人已是青麟的入室弟子。在书房一侧悦珺正在低头研墨。
这时门外家仆来报：“禀老爷巡抚衙门差人来报说有要紧的公务需当面交接。”
“哦。”青麟对潭、唐二人道“我去去就来。”
待青麟走后唐子清转头对悦珺嬉笑道：“潭秀才这两天沉浸于婉约诗词中你再不救救他他怕是没得救了！”
潭林上前对悦珺道：“别听他胡说最近只是在研究一些水墨丹青前两天还画了两幅工笔你擅长工笔回头你帮我指点指点！”
悦珺嫣然一笑说道：“工笔讲求‘简易而意全’、‘巧密而精细’你忙于科举哪来的时间画工笔啊？”
唐子清又插话道：“潭秀才的画风一般都是写意不过这次工笔画的是心上人当然要既清细又意全了！哈哈！”
对于唐子清的嬉笑潭林和悦珺早已习惯。悦珺突然拿着砚台不愠不笑平静地走到唐子清身边说道：“唐公子正在写什么？”
唐子清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奇道：“写八股文怎么了？”
悦珺伸出手指在砚中一蘸说道：“刚研好的墨请唐公子轻闻墨香。”说罢伸指在唐子清面前一绕然后在他写好的文章上一点一滴墨迹便印在了纸上。
待唐子清反应过来一篇文章已被墨点污了他满脸痛苦地道：“不能这样啊老师一会回来要交稿的这还得让我重写啊！”
潭林大笑。
悦珺端着砚台转身而去说道：“这叫多言贾祸！”在桌案前放下砚台从腰间拿出丝绢擦去指尖的墨汁对潭林道：“听说洪杨的大军已经打到湖北边境了今年的秋闱有可能提前你还是提早准备吧别再分心了！”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会的。”
青麟是进士出身潭林和悦珺虽然情真意切但若要过世俗这一关潭林必须要有个显耀的功名在身这样才能使这段姻缘更加顺利。
悦珺见潭林的眼神有些疲惫之色便满是关怀地道：“自己是郎中却也不知道养着身子乐瑶在后面正熬着莲子粥我去看看过会儿一起来喝吧。”
潭林上前轻握着悦珺的手说道：“好。”
悦珺怕唐子清看到便忙轻轻挣脱开手上的丝绢滑落在潭林手里转身而去临出门前转头对唐子清道：“唐大讼师过会儿也一起来喝粥吧！”
唐子清正在埋头重新抄写文章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说道：“写完一定去。”
悦珺莞尔一笑飘然而去。
潭林轻抚丝绢放入怀中重新坐回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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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堪回首的记忆涟漪
咸丰三年的七夕前夜湖北武昌的鹦鹉洲头一片寂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潭林和悦珺同坐在亭台之上极目远眺夜色中的峰峦层层叠叠不时有些影影绰绰的灯火燃起正如同潭悦二人在追忆往事中的复杂心境。
相拥良久潭林把脸凑在悦珺轻柔的丝上说道：“下个月就要去德安秋闱了老师让我和子清兄提前去德安书院临阵再苦读一番。”
悦珺知道潭林一改洒脱轻狂的本色而投身科举完全是为了自己但自己虽然沉浸在这段感情之中却不得不理智地对待深埋心底的那份障碍。
“你还记得吗？”悦珺道“一年前在这里你问过我‘春事几曾谋’。”
“怎么会不记得呢！”潭林抚着她的肩头“你当时却没有回答我啊。”
“你当时还送我一幅画”悦珺道“并寄语道‘一段伤心画出难’你现在知道这‘一段伤心’了吗？”
潭林在青麟府中学习的时候曾为此事问过悦珺的丫鬟乐瑶他知道悦珺一直在为选秀的事情苦恼。
按照清朝的规定八旗秀女每三年挑选一次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十七岁以上的女子不再参加。
悦珺属于满洲正白旗虽然在参选之列但是咸丰三年她已满十九岁应该说是过了秀女的年限。但是乾隆五年曾有规定如果旗人女子在规定的年限之内因种种原因没有参加阅选下届仍要参加阅选。没有经过阅选的旗人女子即使到了二十多岁也不准私自聘嫁。
道光皇死后由咸丰皇帝即位按制要守孝三年所以宫中选秀便推迟到咸丰三年举办。悦珺在咸丰元年其实就已过了选秀年限但不得不按照朝廷的规定空守三年在遇到自己理想中的完美情人潭林之后这种忧虑更是时刻萦绕着她。
潭林知道她的苦衷所以咸丰三年这一年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转折之年。如果避过选秀潭林又可秋闱高中那么这将是一段最为美好的姻缘但是在通向美好的路上他们两人深知充满荆棘坎坷。
潭林不忍看到悦珺的伤心便宽慰地说道：“放心我只去德安一个月秋闱结束后我就回来我会有办法的！”
悦珺望了潭林一眼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
咸丰三年八月太平军散部进入湖北德安周围阻断了武昌与德安的通信后经清兵反抗太平军撤退德安的乡试按计划顺利完成。
众学子大多都在德安等待乡试结果潭林急不可待地回到武昌但是一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深深地打击了潭林：二十天前悦珺已由正白镇都统护送入京参加选秀初选便已留中此时悦珺已正式成为宫中秀女。
受到沉重打击的潭林一病不起武昌张榜公布湖北乡试结果的时候高中解元的潭林醉倒在家中一切礼仪都未曾参与。
※※※※※※
咸丰四年六月初四湖南岳州城。城外炮火连天城内的太平军全副武装在街上不断地穿梭往来。
此时正是清军与太平军西征大军“岳州会战”的攻坚阶段太平军在连连失利后杨秀清令翼王石达开督师以曾天养部固守岳州城。城外的清军正在集结部队并不时地派小撮兵力向城内进攻。
城内的饿殍伏尸充塞街道在沿街搭建的草棚之下一排排地躺着受伤的士兵和百姓。形容憔悴、满脸胡须的潭林正和一群大夫抢救伤员。
这时穿着太平天国服饰的唐子清背着包袱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偶然间他看到了正在为伤员涂药的潭林。他急忙奔上前把潭林拉到一边在轰隆隆的炮声中对潭林吼道：“岳州正在打仗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找死啊！”
潭林不答端着药还要去完成刚才的工作唐子清一把拉住他大声说道：“我知道你想死！来到这炮火连天的地方就是来找死的对不对？”
潭林依旧木然不答。
唐子清拍着潭林的脸说道：“我告诉你武昌已经失守了！老师身为湖北巡抚守土有责被刑部拟了斩立决的罪名！现在悦珺在宫里已经由秀女降格为宫女一旦老师被斩决那么悦珺在宫里就要按罪官家眷被赐死！”
这番话让潭林清醒过来眼神中重新又聚起了光芒他盯着唐子清问道：“真的？”
这时墙头受到炮击砖块散落下来。唐子清和潭林躲到安全的地方唐子清道：“我已经查取了一些人证和物证这两天准备上京为老师辩讼。你如果有心救他们就做点什么吧！”说罢甩袖而去。
潭林又惊又疑地听完唐子清的话便扔下药碗脱去身上的脏衣服跟在唐子清身后重新恢复了他那沉稳的神态对唐子清道：“先到城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让我来想想办法！”
※※※※※※
咸丰四年六月初七湖北武昌已被太平军占领武昌城的城头上飘动着太平军的大旗城外四处布满清兵的尸体太平军士兵手持刀枪在检索尸体上的战利品。
在武昌城外潭林和唐子清穿着太平天国规制的服装沿路走来快到城门口的时候两人避开太平军士兵走到无人的地方相拥而别。
唐子清道：“我进城之后就沿路上京。咱们就此别过吧！”
潭林道：“我先到鹦鹉洲的祢衡墓里拿到所要的东西然后再回长沙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咱们在京城相见！”
唐子清抓着潭林的胳膊带着沉重地语气说道：“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你的计划太冒险了一定要加倍小心！”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有分寸！上路吧！”
二人挥手而别分兵两路开始实施拯救青麟父女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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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五百两银票送往何处
这两年来生的一幕幕场景在潭林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那里怀念往昔的岁月为了从紫禁城中救出悦珺这个常人难以想象的计划他需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于是在施三喜安排完送信任务回来时他对施三喜道：“午饭时我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哦。”施三喜道“用不用给你留午饭了？”
“不用了。”潭林换了便装疾步而出。
他径自来到宇丰官钱铺拿出五百两的银票要求兑换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柜上伙计很快便开出五张一百两银票给他潭林揣好银票向德胜门外的杨记皮货行而去。
唐子清在三法司办理青麟的案子一般的活动时间都是上午和晚上上午到衙门里找各部大臣晚上到各官员的府上交结各部大臣所以中午到下午这段时间都在杨记皮货行。
潭林进到店内与柜上的伙计打了招呼便直奔后堂去找唐子清这时唐子清正在屋里吃午餐。
唐子清见潭林到来便让伙计添了碗筷邀他同坐。
潭林坐下来夹了几口菜问道：“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唐子清一边吃饭一边核对着供词听他问话便放下来说道：“进展还不错都察院有了回复说让我明天到衙门里给他们的总宪大人和满汉侍郎大人陈述证据。我想如果明天能过了都察院这一关老师的罪名应该能够降到斩监候那么我就有时间去找老师的前任湖北巡抚崇纶的证据只要能够证明崇纶在太平军攻武昌时把持着军政大权那么老师的罪名就可以洗脱！”
“听起来不错不过”潭林道“我总觉得崇纶在武昌陷落这件事上是早有预谋所以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唐子清摆了摆手说道：“可能你想得太复杂了其实崇纶只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没有太多的城府。在咸丰三年长毛攻打武昌的时候坐阵武昌的是已故的湖广总督吴文镕。当时任职湖北巡抚的崇纶想弃城逃跑便谎称自己要驻营城外但被吴总督识破没有同意两人便产生矛盾。后来长毛又挥大军来攻武昌吴文镕依然执行坚守不出等待援军的策略而崇纶却在此是上书朝廷弹劾吴总督闭城坐守、贻误战机。后来朝廷听信崇纶的一面之辞便下旨责令吴文镕出兵吴文镕无奈之下率四千人马出武昌攻击黄州驻扎的长毛大军。”
这段旧事潭林也十分熟悉便说道：“后来崇纶坐守武昌不给吴文镕粮饷致使吴文镕兵败自杀。但崇纶给朝廷上报的却是吴文镕失踪这也就是说朝廷只认为吴文镕要么逃跑要么投降而没有按照殉国之礼对待他！”
“对！”唐子清继续说道“直到现在朝廷还不知道吴文镕殉国的事情。在湖南长沙和衡州湖南巡抚骆秉章和团练大臣曾国藩虽然知道崇纶上奏不实但都因没有证据无法向朝廷禀明。不过我在黄州一带查访已经获取了吴文镕旧部清军的证词可以证明吴文镕是兵败自杀的。我的证词上一共有三位证人他们的番号名字都记录在案并且都已签字画押。”
潭林道：“你是想以这个证据来推翻崇纶对吴文镕的诬陷。可是即使这样可以成功又和老师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呢？”
唐子清道：“这是个罪名归属的问题如果要减轻老师的罪那么就要有人对武昌乃至湖北的失守负责这个关键人物就是崇纶。如果把崇纶也拉到这个罪名里就可以免去老师的一些罪名那样老师就可以免死了！”
潭林对唐子清的分析十分认可但他对清廷执法的公正性从来不报任何希望在他的所见闻中许多涉及满汉分歧的案件最终都是旗人获利。并且他曾在湖北巡抚衙门帮青麟处理过一些刑事案件的卷宗其中的不公之处随处可见所以他对唐子清依《大清律》来拯救青麟父女的方法并不抱很大希望。但是唐子清的努力无疑会使案件逐步明朗化这对于青麟一案的进程还是极为有利的所以他依旧还是支持唐子清这样做的但是自己的计划也不会因为唐子清而放弃。
所以听唐子清讲述了一番案子的成果之后便对唐子清说出自己中午来访的目的：“子清兄我想今晚你同我一起做件事。”
唐子清虽然并不同意潭林那个冒险的计划但对于潭林的要求还是十分支持的所以说道：“今晚我有空说吧什么事？”
潭林拿出五张银票说道：“今晚咱们把这五张银票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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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夜色寒光映射下的匕首
陆世远在八大胡同陕西巷的醉香楼里昏天黑地的过了几天每天赵九松都摆酒设宴亲自来陪他并告诉他已经派人盯住了潭林。可是陆世远每次问及潭林的行踪时赵九松都敷衍着他说潭林每日只是到太医院当职没有什么异常行动。
咸丰四年六月二十九日（公元1854年7月23日）夜间也就是陆世远在八大胡同被“强制”风流快活了三天之后赵九松又摆下丰盛的晚宴招待他。
陆世远终于忍不住了便推开赵九松前来敬酒的杯子说道：“赵大哥天王那边的规矩您也知道兄弟我要是交不了差恐怕会丢了性命所以您的盛情我领了咱们还是仔细说说天王的差使吧！”
这时陆世远身边的妓女很不知趣地搂住他昵声说道：“大爷有酒不喝说什么正事啊！”
陆世远勃然大怒一把抓起妓女的头将他甩了出去脑袋正撞在门框上那妓女顿时便满脸鲜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众妓女纷纷站起身来大声呼叫着奔了出去。小说整理布于bsp;
这时妓馆里的打手涌了进来赵九松平静地向他们摆了摆手说道：“把受伤的人抬出去你们都退下！”
陆世远似乎感觉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便向赵九松抱拳道：“赵大哥兄弟得罪了！”
赵九松的脸上又挤出了笑容说道：“玩了三天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
陆世远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任务所以直白地说道：“赵大哥我知道我刚才做的不对不过天王的任务要紧真的是不敢耽搁请你和洪门的兄弟们多多帮忙！”
京师天地会的势力较大相比湖南哥老会的弱势来说陆世远不得不对赵九松假以词色。
赵九松毕竟是老江湖在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心中的喜怒他笑道：“太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了本想着你刚到京城让你多玩几天没想到你这么急着办天王的差使。那这样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进城我把潭林去过的地方带你走一遍。”
“好。”陆世远大喜向赵九松行了一礼“那多谢赵大哥了！”
“自己兄弟不必客气。”赵九松起身说道“这一桌酒菜全是你的我就不陪你了外面还有点事情等着我去办我就先行告辞了！”
“好的好的。”陆世远起身将赵九松送到门口“真是承蒙赵大哥照顾！”
送走了赵九松陆世远饮下一杯酒暗中思量赵九松究竟为何这样对待自己。
赵九松出了醉香楼一位天地会线人上前禀报：“潭林今晚雇了辆马车和杨记皮货行的那位讼师出门了。”
赵九松一惊忙问：“他们是要出京吗？”
“没有出京。”线人道“像是要给什么送礼有兄弟一直跟着他们一有信儿我就来跟您报告！”
“好！”赵九松点了点头“一定要盯紧点！”
“明白！”那线人答了一句便闪到一个黑暗有胡同里。
赵九松仔细想了想陆世远的态度心知按照现在的办法已经不能再困住他所以需要和那位神秘男子商议一下是否要另谋他策。想到这里便转头向东去找那位神秘男子。
在黑暗的胡同里天地会的那位线人正要拐弯突然被一只手卡住了咽喉夜色中一把泛着寒光的匕正抵在眼前线人颤抖地说道：“兄弟我是天地会的有话好说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拿着匕的人说道：“告诉我潭林在哪里？”刀刃上反射出的光线照在这人的脸上让那位线人看清了他的面容此人正是陆世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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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在栾府上演的官场潜规则
当天夜里潭林和唐子清用杨记皮货行的一辆马车由店中一名伙计掌鞭径自到城中太医院院使栾太的府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唐子清久历官场熟知这些官场背后的规矩所以潭林请他自己一起拿着银票去拜访刚刚成为自己顶头上司的栾太。
栾太在道光时就在太医院供职是当时的四阿哥奕詝的主治医生奕詝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和栾太交往甚密。后来奕詝在骑马时不幸摔下马以致腿骨骨折幸得栾太用蒙古骨科的秘方为他诊治方得治愈所以奕詝即位之后便擢升栾太为太医院院使并恩赏四品京堂衔使本应是五品官职的院使戴上了四品的顶戴。
太医院的收入原本比较清苦但栾太得皇帝恩赏较多所以家境还算殷实府上朱门高檐颇有些得蒙圣眷的派头。
马车到了之后唐子清先下马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大门前的门子然后抱拳说道：“烦请相告：太医院新任医士潭林求见！”
这十两的银票是清朝官场一直以来的陋规之一称为“门包”是贿赂官员府上守门人的贿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门子见银票足有十两不禁大喜对唐子清道：“你们等着我去向我们家老爷禀报！”
不多时门子出来请潭林和唐子清到客厅相见。
潭、唐二人来到客厅在客座上坐下一个家仆奉上茶来。
少时栾太穿着便衣走了出来潭、唐二人起身相迎栾太满脸笑容地示意二人坐下：“坐坐不必拘礼。”然后指着唐子清问潭林“这位是？”
“是在下的同年湖北举人唐子清！”潭林答道。
“幸会啊！”栾太在府中倒没有摆出上官的架子很温和地对潭林道“潭林啊在太医院已有多日了还算习惯吧？”
“几日来都在研习院中规章制度”潭林道“蒙大人关照还算习惯！”
潭林此次诊治康慈太妃时在皇帝和恭亲王面前露了脸并且由恭亲王亲自点名留在太医院所以栾太对潭林不得不假以词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并且潭林夜间来访必是带着礼金而来栾太自然不能冷言以对丢了即将到手的银子。
栾太又道：“为宫里当差规矩的确十分繁杂。你是湖北乡试解元名士风流老夫只怕你过不惯太医院这谨慎当差的日子呵呵。”
潭林笑道：“只是一个举人的功名不足为道。潭林年少时便四处行医尝有宿愿只想博览众家著书育人罢了！”
“哦？”栾太的笑声里突然带出一丝犀利“此生之志难道是想仿照徐灵胎吗？”
这是有些挑刺的语气潭林初见栾太时曾以乾隆朝的名医徐灵胎自喻所以栾太这时提出有些打压潭林锐气的意思。
潭林为了自己的计划能够实施当然不会顾及对方的挟私报复所以谦然说道：“书读得过头了难免心性孤傲还得仰仗大人多加历练！”
这番话让栾太感觉到了得胜的喜悦他仰靠在椅背上大笑道：“不敢不敢。你我一同服侍皇上只求同心协力精研医道谈不到指教！”
接着栾太又闲谈一般地问了一番潭林和唐子清的师承和所学然后才切入正题对潭林道：“既然已入太医院供职那么希望在哪一科有所建树不妨谈谈老夫竭力相助！”
潭林感到是该说出目的的时候了便说道：“进京供职是受湖南巡抚骆中丞的举荐以示湘省臣民对皇上的一片忠孝之心所以潭林望大人相助能够尽快入宫轮值。并且潭林也愿出任内教习以传授所学！”
“哦？”栾太心道“入宫轮值是职责所需他不须送礼我也无法拒绝。看来今夜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担任‘内教习’而来！”当下略有踌躇说道：“此事还需院中商议而定不宜操之过急啊。”
这是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的答复唐子清明白栾太是要待价而沽只要潭林送的银子够数那么此事必会成功。所以起身说道：“潭林向来就有普及医道之志还请大人成全！”
潭林也听出了栾太和唐子清话中的意思所以拿出装着三百两银票的信封放在了桌案上。
栾太见到了信封便端起茶碗说道：“老夫定会相助的！”
见主人已示送客之意潭林和唐子清便告辞退出。
出了栾府潭、唐二人上了马车唐子清问道：“下一个该去谁的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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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庄府门前的惊马翻车
走出栾府唐子清便问到下一个目标潭林便答道：“太医院院判庄文和府上！”
赶车的伙计挥鞭拍马径向庄府而去。
唐子清在车上对潭林笑道：“太医院这样的清水衙门一下送来三百两的别敬你的事肯定能办成！”
潭林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看来银子的办事能力比你我都强。”
唐子清不禁一笑。
在二人乘着马车向庄文和府中行驶的时候陆世远抓着那位天地会的线人出现在马车之后。
那线人轻声说道：“陆大哥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放了兄弟吧！”
陆世远冷笑一声说道：“放了你你能不去告诉你们的赵大当家？”
那线人突然一笑说道：“即使我不说你觉得今天做的事能瞒得过赵大哥？”
陆世远双手使力卡在那线人脖子上的手如同铁箍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陆世远接着问道：“刚才他们去的地方是哪？”
那线人被憋得喘不过气来忙答道：“是太医院院使栾太府上！”
“太医院？”陆世远心中嘀咕“太医院和天王八杆子打不着边他不会把这些画送给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姓潭的这小子既然要当太医那么偷紫禁城的地图有什么用呢？”
他在那暗自想着那线人已被他掐得翻起了白眼用仅有的力气说道：“快快松一点！受受不了了！”
陆世远忙将双手放松那线人大口地吸着气然后不断地咳嗽。
陆世远问道：“这是谁的府第？”
那线人真的怕他会掐死自己便如实答道：“是太医院院判庄文和府上！”
陆世远暗忖：“太医院这些官员们和紫禁城的地图不会有什么关系那么姓潭的这小子如果没有把图送给他们就应该还在他身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但是那天离开长沙的时候我明明看到是十几幅卷轴他又不可能随身带着那必然是在他的住处或者他又另外放在别的地方了！”
那线人咳了半天说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要是没有就放我走吧！”
陆世远道：“潭林住在哪里？”
那线人道：“住在湖广会馆！”
陆世远喃道：“湖广会馆人来人往的他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又问道：“跟潭林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是一个讼师好像叫唐子清。”线人道“对他没有打听太多！”
“那这个姓唐的住在哪里？”陆世远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些线索。
“这个”线人的回答让人有些失望“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陆世远捏着线人的下巴问道。
那线人眼珠乱转说道：“真的不知道赵大哥只让跟踪那个姓潭的这姓唐的底细真的不知道。”
“那你就没用了！”陆世远冷笑一声双手使力紧紧地捏住那线人的咽喉。
那线人叫道：“别这样你放了我我一定不告诉赵大哥他们！求求你……”话未说完便双眼上翻断气身亡
陆世远望着尸体说道：“你和你们的赵大哥一样只会拿假话唬人只可惜你们的眼神却不会骗人！”
说罢快地处理完尸体之后陆世远便紧随潭林的马车而去。
潭林一行来到城西庄文和的府第庄文和官居七品府宅相比栾太的四品官邸的确逊色了许多不过新漆的大门在红灯笼的映照下也显示出了主人的京官身份。
潭林和唐子清下车入府陆世远在暗处盯着他们心中暗道：“天王所要的是紫禁城的墨线图他们二人一个晚上出入两家府第难道是要把图纸送人？”
陆世远在醉香楼沉醉了三天如同酒醒后产生的惶恐他神经质地认为潭林的马车上一定带着那些墨线图所以不断地思索着如何去马车上察看一番。
正在这时又一辆马车从南边驶来陆世远心生一计从地上摸起一个石子挥指弹向那匹正在行进的马颈。
那匹马吃痛立时受惊前蹄一扬疯一般地奔向潭林的马车。杨记皮货店的伙计见状大惊向旁一躲缰绳脱手马车前的马也受到惊吓前蹄飞起马车立刻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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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藏图入画的真正原因
太医院院判庄文和出身医学世家医术精湛只是性格急躁行事鲁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本来他对潭林并无成见只是官场上各个派系横纵连合各方面的关系都集中在京师自己身为京官难免不涉足其中。在云贵总督罗绕典推荐叶宗玉入京之前就请托了一位户部的笔帖士这位笔帖士与庄文和交厚所以把罗绕典的一百两礼金送给了庄文和让他照顾叶宗玉。
银票已经收了但事情突然有了变化。云贵总督推荐的医生由于路途遥远晚了近一个月来到京；湖南巡抚推荐的医生同样也晚了近一个月才到京所以最终叶宗玉和潭林只能争抢这一个太医的职位空缺。康慈太妃病重昏厥潭林以一剂药方名震宫廷所以这个名额由当今皇帝的胞弟、现任领班军机大臣的恭亲王奕訢亲点给潭林。这样一来自己收授了人家的银票却没能为对方办成事使自己既无法交差又颜面无光所以庄文和将此事牵怒于潭林几日来正寻思着机会来刁难一下这个湖北乡试解元却不想潭林在深夜登门造访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没想到潭林会来拜访自己这个反对他的上司喜的是潭林登门必须带着“别敬”的银子。京官向来清苦俸银远不足以维持生计平日全仰仗各省进京的外官送来行贿的银子度日这些贿银称为“别敬”是清朝官场的陋规之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些“别敬”在红顶的高官面前自然千两万两不止而到了像庄文和这个太医院的小官手里也不过五两、十两最多几十两而已但是外官进京者甚多积累起来平时收入也算颇丰。潭林在青麟身边的时候也知道一些官场的贿银的规则和数目所以他对自己所持的银票完全有信心打动这位上司。
一番寒暄之后潭林和唐子清坐定潭林仍旧以谦虚的姿态示人唐子清也依旧为他帮腔。
庄文和见潭林恭敬有礼心中原有的成见便消失了一半再者潭林进入太医院当职已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所以庄文和也暗忖不必为了已经得罪的云贵总督而再去得罪一个湖南巡抚了所以对潭林也就倾心接受。
三人并无过多的闲谈只有半柱香的工夫便结束了会面潭林留下了二百两的银票同唐子清告辞退出。
潭、唐二人行至庄府门前只见马车翻倒在地掌鞭的伙计正和一位陌生人在扶起马车马车的布帷挡住了那位陌生人的脸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马车被扶了起来掌鞭伙计向那位陌生人连声道谢那陌生人头也不回径向胡同里走去。
潭林望着那位陌生人的背影见他的身形极像当日离开长沙时遇到的太平军密使陆世远不禁心生警惕。
唐子清问了掌鞭伙计生何事后见潭林怔怔地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便问道：“认识吗？”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好像认识。可能是一直跟踪我的长毛密探！”
“哦？”唐子清忙道“一直追到京城这也太危险了不如报官把他抓起来吧？”
“不行。”潭林轻声道“如果让清廷抓了他那么那些图的秘密就有可能让清廷知道这绝对不行！”
唐子清点头道：“也是不过他们如果一直跟踪你那么那些图放在店里怕是也不够安全不如转移个地方。”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了马车掌鞭伙计整理了一下马车然后拍马向前行驶。
马车驶过了胡同口在车上潭林道：“这个我早已经想好了按照今晚送礼的情形来看太医院三位上司都没有问题那么明天我就能入宫当值做内教习也只是个程序的问题。我明天到了宫里当值需要做一些事情然后申请到内教习之后便可以把那十二幅山水画带到宫里了。”
“什么？”唐子清听完大惊“带入宫中？你那些画里藏着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带入宫中若被现了怎么办？”
潭林满怀自信地笑道：“之所以把秘密藏到画里就是要将它带入宫中。放心吧一切都在计划中我有分寸！”
“你把墨线图藏到画里不仅是要掩人耳目其实”唐子清道“早就准备好把它带到宫里了？”
潭林道：“没错。祢衡墓里的墨线图有几十幅我盗取之后便一路向长沙逃奔在路上我便把墨线图一点一点画入山水画中。由于时间太紧了许多地方我没办法全部记住所以我需要把画带到宫里然后在行动的时候作为参照。”
“那”唐子清又道“你把以前那些墨线图放哪了？”
潭林微微一笑说道：“藏在一个地方了。”
“哦？”唐子清道“你从武昌到长沙一定是藏在路上了。”
“这个先不能告诉你。”潭林道“等‘逃宫’完成后你便知道了。”
“我总觉得”唐子清脸色凝重地说道“你这个逃宫的计划太危险了现在虽然朝廷这边进展比较顺利但长毛那边呢？他们派来跟踪你的人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你要稍不注意恐怕性命不保啊！”
潭林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计划的确很危险但是对于老师的案子我真的不相信清廷能够把持公正。”
“你说的没错。”唐子清依旧是劝说的语气“清廷官场腐败已非一日这个我当然明白。不过老师和崇纶都是外官况且此案也涉及前湖广总督吴文镕吴文镕是帮办湖南团练官员曾国藩的老师所以我在取证的时候曾国藩也是全力相助在我手里的一些供词上面还有骆秉章和曾国藩的审核的签字和印章。所以说这个案子涉及的是地方官的一些矛盾并且涉案的官员几乎都已不在任上这样的话对于朝中的派系应该没有什么影响我这样大肆揭开这个案子其实也是利用朝廷的派系矛盾来使案情更加明朗而已。”
潭林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思路没错我也同意你的做法。不过老师的案子或许还有更为复杂的背景具体有什么复杂的关系我一时也查不明白我只是感觉不会这么简单。子清兄还是那句话你用你的方法我用我的方法！”
唐子清叹了一声说道：“好吧我也不劝你了。记住一切要小心！”
潭林点点头并再次嘱咐道：“回去后那十二幅水墨山水一定要藏到秘密的地方。我感觉长毛派来的探子绝对不只一个！”
“啊？”唐子情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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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露出面目的神秘男子
在离太医院院使栾太府第不远的胡同里京师天地会的大当家赵九松在会众的带领下先于官府现了会中那位线人的尸体。
赵九松一边命人紧急将尸体和现场处理干净一边仔细分析着谁是凶手。这时驻守在醉香楼的会众前来禀报说陆世远已经逃了出来这使赵九松把凶手目标锁定在陆世远的身上他当即命令手下：“传令九城的各个堂口今晚一定要抓住陆世远我在杨柳胡同摆香堂等着他们的消息。”
“是！”手下接到命令后疾步而去。
赵九松处理完事情来到杨柳胡同的京师天地会总舵在十分隐蔽的后堂会见那位神秘男子。
赵九松带着恼怒的语气说道：“姓陆的这个王八旦竟然杀了我的兄弟我们天地会帮着太平天国卖命可太平天国的人竟然毫无兄弟情意对我们的人出手这么狠这样我还怎么和太平军合作？”
神秘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息怒：“不必如此姓陆的只为天王办事只能代表他天王洪秀全和那个奴才蒙得恩可不代表我们太平天国啊！赵大当家说话要注意用词！”
赵九松奇道：“他代表了天王不就等于代表了太平天国吗？”
神秘男子神秘地露出笑容说道：“洪秀全虽是天王但其地位却低于天父皇上帝与天兄耶稣但我们东王却有‘天父之身附体’创太平天国者实乃东王杨秀清啊！所以天王代表不了太平天国只有东王才是太平天国的真主！”
太平天国的洪秀全创立“拜上帝会”杂糅了基督教的一些教义自称是上帝次子称上帝为“天父”称耶稣为“天兄”。在起义之初太平天国的领为了在各地展会众杨秀清曾假托“天父”萧朝贵曾假托“天兄”。后来太平天国定都天京之后东王杨秀清为了揽权常常假托“天父附体”来钳制洪秀全。由于杨秀清总揽军政大权随着威望的逐渐升高许多会众都认为杨秀清有天父之体于是对他的尊崇有时已经过了洪秀全。
赵九松也知道一些拜上帝会的教义但他不愿参与到洪杨两个派系的争斗之中所以对神秘男子的话不以为然仍是怒气未消地说道：“我不管你们太平天国是天王大还是东王大既然是大家合作就得有合作的规矩。你不是想知道天王究竟给了陆世远什么秘密任务吗按我的办法不必用什么女色美酒去套他的话用我们洪门的刑罚我照样让他全部招出！在陆世远这样不识抬举的人身上浪费银子真是不值得！”
神秘男子略有踌躇说道：“既然用软的不行那就用硬的试试。天王于六月初派蒙得恩到武昌鹦鹉洲去拿一样东西东王派我跟踪蒙得恩探明天王究竟有什么秘密。后来听说这样东西让一个郎中潭林拿了去我便跟随陆世远从武昌跑到长沙又从长沙来到京城要是再搞不清楚这样东西是什么我怎么回去交差啊！”
“放心吧！”赵九松狠狠地道“我们洪门的刑罚没人能挺得过去只要抓住了他不过一顿饭的工夫我肯定让这小子开口！”
神秘男子说道：“好办成了这件事东王会好好赏你的！”说罢走出黑影站在了烛光之下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此人正是潭林在长沙寓所中曾医治过的“杨梅患者”张达常当时他自称是湖北逃难的难民并且身边还带着一位谎称是自己胞弟的同伙。他其实是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的密使从天京、武昌、长沙一直跟踪陆世远来到京师。（按：张达常之事详见本卷第二章）
※※※※※※
唐子清将潭林送到湖广会馆便乘着马车回到杨记皮货行。
这时天色已晚巡更的更夫走过皮货行一边敲着梆子一边大声喊道：“亥初时分小心烛火！”
唐子清下了马车登上台阶进府进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巡更的更夫脑子里想到了潭林交待的话他远远地向胡同深处望了望便回身进店。
更夫敲着梆子向胡同深处而去他刚刚走过陆世远便闪了出来他躲在暗处盯着刚才为唐子清赶车的伙计把马车套好。
等那伙计做完事情关门进府之后陆世远便蹑足走了杨记皮货行门前他沿着皮货行两边的砖墙查探了一番心中默默记下查出的数据。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陆世远忙转到胡同的暗处见一队五城兵成司的巡逻清兵走过陆世远见这阵势知道不能轻易下手便转身向胡同里走去。
走到了胡同的尽头他正要向街面走去突见两个身着土色短褂的人匆匆走过。陆世远知道这个打扮的人多是天地会的探子他躲了起来等那两人走过自己才走到街面上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陆世远一边沿着街边的暗处向前走一边在心中暗忖：“这回杀了京师天地会的人的确有些急躁了不过赵九松一味地拖延一定是另有原由。潭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多日绝对不能再拖了他们天地会既然不帮忙那我就得自己来做！”
陆世远又想：“临行前蒙丞相曾对我说过湖南天地会是天王一路的京师天地会和率军北伐的林凤祥交往甚密如果在军务上和林凤祥联系的话那么背后定然是和东王有关系的。赵九松不帮我难道是东王的旨意？”
想到这里陆世远感到了事情的危险他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需要留条后路所以穿过街口四下辨明了东西南北便向西而去。
在西城的一家店铺前陆世远停了下来店铺的门面十分破旧上面的牌匾上写着“三履脚行”。这是一家在古时提供人力运输的店铺。
在街面上所有铺面都熄灯关门的时候这家店铺却敞开着大门门前和屋里的大堂上都睡着一些做脚力的苦工由于天气炎热这些苦工为了乘凉都睡在了外面。
陆世远走入店内见堂后的院子里见一位老伙计正在烧水见他进来也没有理睬依旧盯着自己面前的火苗。在那老伙计不远处的枯树上挂着一个粗布的口袋陆世远从怀中拿出一个牌子上前塞入那个口袋里然后走出店门扬长而去。
那老伙计待他走后回身从口袋里取出牌子揣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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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启动逃宫计划的一块石砖
潭林的五百两银票送出之后次日便获得了入宫当值的资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按照宫中关于内值的要求潭林需要穿着太医院医士规制的袍褂拿着内务府向太医院颁的出入令牌随同太医院院判李蒲瑜和十名入宫当值的医生一起赶赴宫中太医院。
到了紫禁城外潭林终于再次看到了自己逃宫计划的实施之地前几日他虽然同叶宗玉一起为抢救康慈太妃而紧急入宫但当时事出突然所有的事情都来不及准备只是匆匆而过并没有静下心来欣赏这座矗立了数百年的宏伟建筑。
今天的情形不同他和众太医需要遵照紫禁城中极为复杂的检查程序经过数个关卡才能达到目的地。
紫禁城借喻紫微星垣因而得名。古时的星象学将天上恒星分为三垣、二十八宿与众多星座。三垣即是太微垣、紫微垣、天市垣。紫微垣位于三垣中央故而代表着居于中天、永恒不变的天帝居所所以天帝所居的天宫便称为“紫宫”而与天帝相对的人间帝王的居所即称为“紫禁城”。
紫禁城东南西北各有四门南为午门、北为神武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朝廷各级官员入朝都由东华门进入所以在门外立着高约十二左右的下马碑上面用满、蒙、汉、回、藏五种文字镌刻着“至此下马”的碑文。
东华门之外是宽有十五丈之多的护城河护城河内侧布满围房这些围房多是守卫皇城的护军的住所。乾隆年间选用东华门外的围房7o间设立仓廒用于存贮宫中太监宫女应领的粮米所以在护军居住以外还专门设立一座“恩丰仓”。
潭林等人由李蒲瑜领头通过护城河来到东华门外的护军检察处值班的护军领一一检查他们十二人的腰牌。
检查完腰牌之后护军将李蒲瑜和一名御医放行而将他们十二人中剩余的十人引入一间闱房之中。
潭林不禁奇道：“腰牌不是检查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护军领道：“自嘉庆年的林清之变后凡入宫之人没有品级的都要搜身！”
清嘉庆十八年天理教的起义领林清以宫中太监作为内应将教众化装成入宫之人由太监刘得才引入宫中不料在东华门外与送煤队伍生冲突一名教众露出兵器遂使护军察觉突然紧急关闭城门起义军只有数十人趁乱攻入皇城。后来起义虽然很快被平息但是紫禁城的防卫漏洞却深深刺激了曾亲自平息这场起义的道光皇帝的神经于是制定了一系列极为严格的出入宫禁检查制度。
在潭林入宫前不久太平军的北伐大军攻占了天津静海紧逼京师所以为了防范“林清之变”再次生护军对往来人等的检查更为严格。按照规定李蒲瑜和另一名御医是带着品级的官员可以免去搜身的检查而潭林和其余九人都非官员所以需要在护军闱房中搜身检查。
护军领将他们带到闱房内潭林见闱房内由数十个屏风将空间隔成各个小段被检查的人便立在这些隔段之内然后需要脱光全身的衣物由指定的一名护军进行全身检查。
检查过后没有现什么异样便将潭林等十人放行。
进入东华门之后潭林望到城门楼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亮东西在太阳的照射下无法看清是何物。李蒲瑜见状便轻声对他道：“这是皇上阅兵时要用的棉甲按照规矩每年晾晒一次是乾隆爷传下的规矩。”
进入东华门后面前对相的是文华殿殿中建筑曾于明末李自成进京后被毁后来在此建起文渊阁成为大学士的经筵讲官之地同时也是每科殿试之后的“阅卷”场所。东华门向南是銮仪卫的大库銮仪卫由明朝著名的锦衣卫延承而来只不过清代的銮仪卫只作为皇室车驾仪仗的服务机构没有明朝那么煊赫一时。
宫内太医院与御药房并排由东华门进入后需要一直向北穿过金水桥绕过影壁和南三所然后到达宫内太医院。
潭林一路走一路用心记录着路过的标志建筑并将它们与墨线图中的图示相融合。
宫内的太医院基本上是太医在宫里的值班场所所以屋内设施都较简略但是院内的文字材料较多大多是脉案和药方由轮值的食粮医生负责整理和归档。
这座建筑将是潭林实施逃宫计划的重要步骤所以他仔细地观察着院中的所有具备参考价值的设施和家具并对宫内太医院外的环境用心记录。
宫内太医院向北是御药房潭林事先考察得知内教习的授课地点便是在御药房内。
御药房分为两处均隶属于内务府具体职责是为内廷采办、储存、配置药品药房事务由宫中太监与御医分班侍直。宫内太医院的建筑原属于宫内的东药房只是为了方便太医值班而另辟一个地方作为太医院所以潭林看到的御药房在宫里正式称呼应是“东药房”。
御药房中的药材取自太医院生药库虽然太医院属于官办机构但是御药房领药仍需按定例付给太医院银钱或者按照规定向负责皇家采买的药商购买。御药房购置的药材也多是生药入宫后由切造医生和太监共同炮制有时也请经验丰富的太医指导。
指导制药的医生和作为教习的医生一样享有一项其它医生没有优待那便是“日给御膳月给素蜡冬给木炭”以作为皇室对其工作的肯定。
这些机构的职能和这些职能背后隐含的一些关联潭林都已熟知他来到这里最为关心的并不是那些所谓的优待条件而在这些迎着阳光的建筑之中所隐含的秘密通道。
在宫内太医院西边在御药房的东边有一条相通的砖砌道路。在一块被风蚀过的地砖前潭林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上前站在那块地砖上用脚试探了一下地砖的稳固性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天正是咸丰四年六月三十日（公元1854年7月24日）潭林心中暗自喜道：“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这块石砖将启动整个逃宫计划紫禁城的七月将是一个逃宫的七月！”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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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卷 回顾】
【前卷回顾】
咸丰四年六月初太平天国西征大军攻陷武昌湖北巡抚青麟因受原巡抚崇纶暗害而被朝廷问罪下狱青麟之女悦珺此前被选入宫中秀女却因父之罪将被赐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深爱悦珺的湖北乡试解元潭林为了拯救面临死亡的她制定了一个惊天的“逃宫”计划：他先盗取太平天国洪秀全正在寻找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然后以医生的名义获取湖南巡抚骆秉章的信任由骆氏举荐入京师太医院成为太医。在太医院中为了争取最后一个名额与云贵总督推荐的三省名医叶宗玉一比高下并用五百两银子贿赂太医院的上司终于完成了潭林在紫禁城中当值的机会。正式进入紫禁城的第一天潭林便在御药房前找到了皇宫秘密通道的突破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在潭林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太平天国方面因为丢失了“紫禁城建筑墨线图”所以洪秀全的亲信蒙得恩派出密使陆世远一路跟踪潭林追查这些“墨线图”的下落。在与湖南哥老会合作取图不成的情况下陆世远又紧随潭林来到京城却不料遇到了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密使张达常的阻挠两派势力最终撕开面具开始正面对峙。
与此同时青麟的另一位门生唐子清身为讼师在湖北湖南搜集了众多重要证据到京师三法司为其师洗脱罪名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就在这时传来了公堂举证的佳音。
在守卫森严的紫禁城里潭林的“逃宫”计划是否能顺利实施？在和宫中后妃、太监、宫女打交道的太医生活里潭林又会遇到怎样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平天国洪杨两派的密探潜入京城又会对潭林有什么威胁？在讼师唐子清对青麟一案的辩护过程中又会揭露出怎样的政治黑幕？
一切疑问敬请关注喻林郎《逃宫》之第二卷——“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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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 序章 逃宫者的残酷下场
清咸丰四年六月三十日（公元1854年7月24日）由于太医院的外省医生都已入职所以与太医院相对应的御药房也进行了一些人事变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御药房清朝初期由太医院负责管理自康熙十年起大概是为了保障宫中皇室用药的安全性将御药房划归内务府管辖并专设御药房总管太监和管库领太监之职。
咸丰年间的御药房仍承延前朝制度御药房分为东西两个药房东药房和宫中的太医院并列主要是太监宫女的诊疗取药场所西药房则专供内廷皇室成员用药所以内府务将御药房的职位设定如下：
兼管司官二人内管领、主事、委署主事各一人、副内管领二人库掌、委署库掌各二人、笔帖式十二人。
兼管司官大多是由内务府堂官兼任所以只是名义上的主管。所以真正主管御药房的就是官方称为“内管领”的御药房太监总管。经过一番人事变动六月三十日的月末新任御药房“内管领”的总管太监贾玉湘正式上任。
贾玉湘原是上膳监的太监由于当差谨慎细心受到主子的称赞所以升任御药房总管太监。此人是少年时才阉割入宫曾上过私塾但生性刻薄心肠狠辣。在上膳监任职的时候对于御用膳食百般挑刺使得许多当差的太监都受到责罚所以在内务府确定他为御药房总管的时候御药房的众太监都人人自危。
贾玉湘新官上任第一天官架十足他端然坐在大堂之中将御药房的主事、副管领、库掌、笔帖式以及太医院在御药房供职的切造医生和食粮医生聚集在院子里挨个进行传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传唤的内容不过是让众人报上姓名履历以显示自己总管太监的威严罢了。
这时按名次传唤到了御药房当值太监沈安一名太监在台阶上大声传唤：“贾总管传沈安入殿！”
看到贾玉湘摆着军机大老们的派头在这里耍威风沈安感到极为紧张与不安额头和后背不禁汗如泉涌他长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整装进屋。
“奴才沈安”沈安跪下行礼“给贾总管请安！”
贾玉湘慢斯条理地端起茶碗缓缓地呷了口茶让茶水在口中四处浸润之后才慢慢咽下然后才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安说道：“下面跪的是什么人啊？”
这种明知故问的态度显然带着寻衅的目的沈安更加感到紧张忙又叩头答道：“奴才沈安给贾总管请安！”
“哟”贾玉湘挤出一丝笑容“这不是沈安吗？怎么还在御药房当差啊？”
“回贾总管的话”沈安紧张地双手抖“奴才一直在御药房当差！”
贾玉湘拿着茶碗把碗盖上的一片茶叶用指尖挑起弹到沈安脸上。
沈安大惊他这下确定自己遇到了大麻烦。
贾玉湘脸色依旧平静他说道：“去年你不是在乾清宫当差吗？那可是侍候万岁爷的差使为什么调到御药房了？”
“这”沈安汗如雨下“这奴才不知。”
沈安在咸丰三年的时候的确在乾清宫当差由于当时在上膳监的贾玉湘在服侍皇帝用餐的时候配错了菜品当时被沈安当着皇帝的面提醒了一下致使贾玉湘遭到了皇帝的申斥所以贾玉湘一直怀恨在心俟机报复。
这次机会终于来了贾玉湘复仇的怒火要一步步把这个宿敌逼上绝路。
“你不知道？”贾玉湘冷笑一声“早上巡检御药房的时候你知道我检查了什么？”
“奴才不知。”沈安颤抖得更厉害了。
贾玉湘突然装出痛心疾的样子说道：“本来只是想在御药房随意看看走个程序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在御药房检出了鸦片！”
“啊？”沈安似乎明白了什么。
贾玉湘由痛心转成垂泪泣道：“想我大清二百年来牧马天山开疆扩土南征北讨何等地威风。却不想夷人竟用鸦片迷惑我天朝子民先帝道光爷让林则徐赴广东禁烟却不想禁烟不成竟闹出了场硝烟战火割地赔款失尽了天朝的面子。先帝道光爷每每说到鸦片无不是痛心疾啊！”说到这里便泣不成声。
屋里屋外的御药房成员都竖着耳朵听他在这里演戏心中不免疑惑贾玉湘提出的鸦片究竟要嫁祸到认的头上而沈安此时已经明白了这是贾玉湘在向自己栽赃！
贾玉湘哭声渐止终于说到正题：“可是我们中间有些人对先帝之言竟然是置若罔闻吸食鸦片毒害自己还不算竟然把鸦片这毒物带到宫中带到这皇上用药的御药房！这这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这个无来由的栽赃陷害让所有御药房的成员都是大惊沈安此时已经知道这场大祸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所以坚强地抬起头鼓着勇气问道：“贾总管难道认为这鸦片是我沈安带进宫来的？”
贾玉湘从怀中摸出一包鸦片放到桌上“义正严词”地说道：“有两位副管领和四位笔帖式作证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沈安知道大祸将止更是表现出不曾有的平静说道：“携带烟片入宫可是死罪贾总管真的要以此诬陷我置我于死地吗？”
“大胆！”贾玉湘一拍桌案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我诬陷你？哼你不信我没关系到了敬事房那里看他们怎么惩办你！”说罢拿起“物证”走出屋门站在台阶上对众人道：“查御药房当值太监沈安私携鸦片烟土入宫着即交敬事房审问拿办！”
“喳！”两名事先安排的太监起身准备进屋要将沈安拖到敬事房审问。
“啊！”突然沈安疯子一般地奔出屋来双手狠狠地掐住贾玉湘的脖子大声吼道“你想陷害我没门儿！我活不成你也别想活！”
御药房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围在沈安二人周围焦急地劝他住手。
精神已经完全崩溃的沈安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他抓着贾玉湘向院外移动边走边道：“都滚开都滚开！”
贾玉湘被卡着咽喉含含糊糊求救：“快救救我快叫侍卫啊快！”
沈安走到院门口不慎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贾玉湘趁机甩手逃走。
沈安见没了人质掉头向南奔去穿过太医院时正碰到站在石道上的潭林沈安一个踉跄继续向南奔去。
此时御药房众人一边追逐一边大呼：“有人要逃跑了！有人要逃跑了！”
太医院中的众人闻讯也奔了出来凑热闹一般来观看这一场变故。
只见沈安一路奔到东华门内的金水桥上数十名拿着刀枪的侍卫闻警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紫禁城东华门的护军在此时开始了一级警戒！
一名侍卫亮出佩刀警告道：“没有腰牌不可出宫！你再向前一步就格杀勿论！”
沈安满脸是汗在急促的喘息中他来不及冷静的思考纵身跳入桥下的金水河。
众侍卫大惊：“他要逃跑！快抓住他！”
金水河自东华门前曲折向南流去侍卫头领忙传唤手下：“快快跑到他前面扯开大网截住他！”
自从嘉庆年间的林清事变之后东华门的防守无论从人力和物力上都成倍增强所有防护人员和设施都随时待命。
沈安游过金水桥不远便被前边侍卫张开的大网截住去路他仍不死心掉头又向回游去。
侍卫领见擒不住他便命手下的一队勾镰枪手上场勾镰枪长约一丈二前面带有倒勾原是战场上对付骑兵的兵器此时则借助其长度用来打捞水中的逃宫者。
沈和向回游了不远一队勾镰枪手便奔到金水河两岸伸枪入水枪枪都刺中沈和。
侍卫领大喝一声“起！”
众枪手挺起枪杆把血淋淋的沈和提了起来沈和张着大嘴四肢下垂已经断气而亡。
这场变故着实震动了潭林正当他要启动“逃宫”计划的时候面前这位血肉模糊的逃宫者正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内心也在考验着他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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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都察院首战告捷
在紫禁城东华门外生太监沈安逃宫事件的同时身为举人的湖北讼师唐子清正在都察院为了前湖北巡抚青麟一案的会谳提供证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都察院与刑部衙门、大理寺同在北京西城的刑部街并称为“三法司”在刑部为刑事案件定下死刑的罪名后须由三法司进行“会谳”以最终确定死刑。在会谳之前三法司需要收集和整理该衙门关于该案的证据唐子清正是赶在这个时候为自己的恩师青麟举证力求能在会谳这个环节翻案。
唐子清在衙门外等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得到了堂官的传见在随着一名司官向大堂走去的时候那司官又细心地把都察院的职责和规矩向唐子清嘱咐了一遍：
“都察院下辖六科十五道、五城察院和御史处后增新疆、甘肃、辽沈三道共十八道。堂官为左都御史掌察核管常参维纲纪。率科道官矢言职率京畿道纠失检奸并豫参朝廷大议。凡重辟会刑部、大理寺定谳。这些你要记住了这是朝廷中枢不比地方衙门在大堂上行讼一定要按规矩办事不可造次！”
“这个我明白。”唐子清点头道。
那司官又道：“前日你来的时候我也告诉你了今天你要见的是左副都御史你的讼师资格是湖北的现在到了中枢按照惯例会见时要问你一些朝廷法宪的程序你可曾背会？”
“请放心。”唐子清胸有成竹地答道“都已烂熟在胸！”
按照清制左都御史满汉各一人是正二品；其下是左副都御史满汉各两人是正三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此时都察院的部院大臣名单和排序如下：
都察院左都御史：联顺（满）、周祖培（汉）。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文彩（满）、柏葰（蒙）、齐承彦（汉）、王履谦（汉）。
这天唐子清要会见的就是一满一蒙两汉的左副都御史按照部院的品级他们四人相当于六部的侍郎也同是都察院的堂官。清朝以满洲立国一向尊满抑汉所以在这四位左副都御史中文彩是宗室只算作挂名；齐、王二人资望较浅；真正说话算数的还是才学具优的蒙古人柏葰。
唐子清来到堂上向四位堂官行过礼后将自己整理完成的证据文书交给一名司官由司官呈到堂上。
齐承彦先说话按照都察院对外省讼师的规矩要对上堂的讼师进行一番考核以确定他熟悉朝廷中枢机构的法律程序所以他问唐子清：
“按我大清之制都察院设立之初设定十五道监察御史掌纠察内外百司之官邪在内刷卷、巡视京营、监文武乡会试、稽察部院诸司；在外巡盐、巡漕、巡仓等及提督学政、各以其事专纠察朝会纠议祭祀监礼。有大事集阙廷预议。这十五道监察御史所协管的各部、院、寺、监你可知道？”
这是要考查唐子清对朝廷法制变革历史的熟悉程度有一定的难度唐子清想了想答道：“十五道监察御史分别是京畿道、河南道、江南道、浙江道、山西道、山东道、陕西道、湖广道、江西道、福建道、四川道、广东道、广西道、云南道、贵州道。”
齐承彦有些不悦地道：“我问的是这十五道所协管的各部衙门是哪些！唐子清你只是举人并非此案的审理衙门若是答不上此问则说明你不足讼师的资格你所呈交的证据本衙门也就无权受理了！你可要谨慎作答啊！”
清朝的法律文件《大清律》所涉条文的内容较为简略对于复杂案件的处理不足以为凭所以各级衙门负责案件处理的刑名师爷和专门为民诉讼的讼师都要记下许多已经生并定罪的案例因为只有案件的处理方法有例可循那么刑部在复核案件的时候便会顺利通过。所以对于地方各省的讼师往往都只记得许多案例并不懂得司法机构的构成和职责齐承彦的问题正是要打击地方讼师的这一弱点。
唐子清满怀紧张地思考了一下说道：“十五道监察御史的协管分工如下：
京畿道：内阁、顺天府及大兴、宛平二县；
河南道：吏部、詹事府、步军统领衙门及五城察院；
江南道：户部、宝泉局、三库、税务衙门及京十三仓；
浙江道：礼部、都察院；
山西道：兵部、翰林院、六科、中书科、户部仓场衙门；
山东道：刑部、太医院；
陕西道：工部、宝源局；
湖广道：通政使司、国子监；
江西道：光禄寺；
福建道：太常寺；
四川道：銮仪卫；
广东道：大理寺；
广西道：太仆寺；
云南道：理藩院、钦天监；
贵州道：鸿胪寺。
以上应答请各位大人审定！”
答案全部正确四位左副都御史没有其它问题了便开始进入正题。
柏葰事先看过此案的始末同时他也是四人中的核心人物所以唐子清递呈的证据文本先由他来审阅质询。
柏葰姓巴鲁特氏是蒙古正蓝旗人字静涛。他自幼聪明好学于道光六年中进士后来于道光二十六年时出任江南乡试考官期间查出江苏漕运的重大贪污案件于是在道光三十年的一年内五次升迁成为朝廷中枢的政治明星。此番在都察院任职也是为了今后进入军机奠定基础所以他对此案的审理颇为用心。
柏葰翻阅了唐子清提供的关于崇纶陷害吴文镕至死的证据在详细地问了证据来源之后又问道：“前湖广总督吴文镕目前处于失踪状态你的证据上说他已经兵败自杀并且关于此事的所有证人的供词都只是口述这一点恐怕难以证明吴文镕的死节啊。你要知道吴文镕如果真是兵败自杀那么他将以疆臣死节之名受到朝廷封赏如果没有死那么就有可能是临阵逃跑、或是投降了长毛。这一点关系重大必须要有更为确切的证据才行！”
“况且”王履谦也补充道：“是兵败自杀还是畏敌自杀这两者虽然只是战前战后的区别但也关系到吴文镕的一生名节啊！”
这些问题早已在唐子清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很轻松地答道：“吴文镕以总督身份亲率数千兵勇直扑黄州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不会畏敌自杀！其实各位大人现在希望我能拿出吴文镕已死的确切证据如果人证不足为凭的话那么只有吴文镕的尸体才能证明他真的已死。如果真的有尸体那么是自杀还是被杀那么一个仵作便可证明。”
王履谦道：“唐举人你这是负气话黄州失陷已经数月现在局势是湖北全省沦陷哪里去找吴总督的尸啊？况且这三伏天气尸即使找到又岂能辨认？”
唐子清的话其实是在给这四位堂官下套此时见王履谦已经钻入圈套便顺着他的话向下说道：“大人所言极是所以现在能够证明吴文镕大人死节的证据只能是人证也只能是这些大人们认为不足为凭的供词！”
唐子清的一番话让在座的四位堂官无可辩驳所以柏葰让他先退出等候由四位堂官对所有证据全部进行审阅后再升堂问话。
唐子清由司官领着退到后堂等候那司官对他道：“看来你的辩词还是有效的八成儿今天会有好消息！”
如释重负的唐子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但愿如此啊如果这一条证据能通过那么不仅可以救了我的恩师周时也能为吴文镕大人昭雪！”
司官命人给他端上茶水说道：“先歇会儿养养神儿！”
“好多谢！”唐子清心道“我给这位司官送了五十两银子这番招待着实不错。”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正要使自己放松下来突然又想到了潭林便坐起来暗道：“如果这些证据能得到都察院的认可那么会谳结果肯定不会判恩师死罪。潭林那边我得提醒他先不要动手他的计划太过危险如果我这边有了成效他所做的无非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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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带来惊喜的重逢
在唐子清心怀欢喜地在都察院等候四位堂官再次传见的时候京师杨柳胡同的天地会总舵里正上演着充满血腥的一幕。
张达常和赵九松动天地会会众在当夜全城搜捕陆世远到了凌晨时分终于将躲在城墙下的陆世远抓住。
陆世远早年随太平军一起打过仗功夫了得而天地会会众却集合了各派的高手所以短兵相接之下陆世远根本就不是对手几十个回合便被天地会的几个高手制伏。
此时他被五花大绑地拖到总舵的香堂前杨秀清的密使张达常端然地坐在他的面前陆世远一见是张达常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早料到背后有人搞鬼没想到竟然是天国的人！”
虽然是夏天但张达常紧紧地裹着长袍高高翻起的大领子遮住了半边脸他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本来我打算在长沙就跟你见面的没想到长沙哥老会那帮笨蛋竟然没帮你拿到东西我只好跟着你来到京城了！”
“原来”陆世远一下子明白了“你在长沙就一直跟着我是东王派你来的？”
“没错。”张达常道“蒙得恩秘密出京东王觉得他形迹可疑就派我跟着你们。你们先到了武昌然后在鹦鹉洲盗墓结果东西被那个叫潭林的解元郎给提前拿走了所以你跟着他跑到长沙现在又来到京城。我始终没弄明白是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上心？”
陆世远瞪了他一眼昂说道：“这是天王的机密没有天王的旨意我怎能告诉你！”
“好够忠心！”张达常拍着椅子把手阴阳怪气地道“天地会和清廷斗了一百多年了会里刑罚你一定没见过今天可以试试。”
陆世远仰天大笑说道：“在广西我为保护天王入狱不下十次清妖的那些玩意都没办法让我开口就凭你们？哈哈！”
“嘴倒还挺硬”张达常转头对赵九松道“赵大当家我们太平天国的兄弟看来是看不上你的那些刑罚！”
赵九松冷冷地道：“他会看上的！”说罢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几位身形高大的汉子上前。
那几位大汉走上前把陆世远拖了下去。
张达常提醒道：“玩得狠一点但别给弄死了！”
一位大汉转头一笑说道：“放心保证他比死还难受！”
※※※※※※
中午时分紫禁城里褪色的红墙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许多白晕那浮现出来的白晕远远看去如同鬼魅一般在记录着像沈安这样枉死的冤魂
这场变故让潭林久久不能平静他坐在屋里始终心神不宁。他的眼神总是忍不住顺着那条石道向前望去每当望到石道的尽头脑海里便浮现出沈安那血肉模糊的样子。
这条石道的下面是一条下水管道它从东药房和太医院绕过一直通向沈安惨死的地方——雕着汉白玉栏杆的金河桥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是潭林计划中的一条通道只是现在这条通道让他的心中有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李蒲瑜和一众御医在东药房办理了手续之后便由隆宗门进入内宫在皇帝、皇后及各妃子的宫外的值房里值班以备各宫的召医之需。而潭林和一些吏目、医士由于资格不够或者轮值排班等原因在东药房处的太医院坐诊。
东药房和太医院主要服务于宫中的太监、宫女、嬷嬷等杂役人员相对于在内宫各宫门外值班的太医来说要繁忙许多。
中午时分是御药房和太医院的用餐时间几乎没有什么病人所以众太医都退到后堂用餐。潭林呆坐在前厅的诊桌前他没有心思吃饭只是在思考着计划的下一个步骤。
这时一个婥约的人影出现在屋门前那身形容貌如同磁场一样突然射进潭林的心中让潭林望之心碎进来的女子正是悦珺。
悦珺穿着宫女的衣服高挽髻她在潭林的桌前缓缓坐下。
潭林此时的心中感慨万千离别的这段日子里生了太多不堪回的事情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抱紧自己心爱的人用脸去感受她那丝的温柔。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同样满含泪水的悦珺也不能那样做。
潭林稍稍稳定了情绪回头望了望后堂正在吃饭的太医和杂役们确定环境安全后轻声说道：“这件衣服真不适合你！”
悦珺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穿着一身太医服装的潭林比以前更为削瘦眼神里也满怀着伤感和忧郁。他曾是自己心中最完美的爱人在以往的日子里只要有他的存在身边的任何环境都如梦境般留在回忆里而此时他却出现在这个残酷的环境里真实得让人心痛。
“别这样”潭林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劝道“会有人看到的！”
悦珺忙收起伤感的思绪用手帕擦干了眼泪捋起袖子把手腕放在了桌子上。
潭林也装出诊脉的样子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我收到你的信了！”悦珺轻声道。
潭林也轻声地说道：“你现在怎么样？”
悦珺说道：“自从我阿玛下狱之后我便被遣送到慈宁宫当作是包衣秀女其实和宫女一样。”
潭林再次向四周望了一下然后放低声音说道：“我这次是来救你出去的一切我都计划好了！”
悦珺一惊说道：“这不可能！听说上午有人要逃跑结果死得很惨！”
“相信我！”潭林用手指把充满信心的温暖传导给她“我可以做到！”
悦珺不愿他为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所以轻声劝道：“这是皇宫是紫禁城没有人能逃出去的！”
潭林再次闪出自信的目光坚定地说道：“他们逃不出去是因为没有紫禁城的地图！紫禁城里有很多秘密当然也会有很多秘密通道！”
悦珺紧张地望了望四周说道：“你真的找到秘密通道？可是即使躲过了人可又怎么迈过这里的高墙？”
潭林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要相信自己然后说道：“紫禁城的高墙从来没有阻拦住雨水雨水能穿过这里我们就能！”
潭林是一个永远能带来奇迹的男人这一点在悦珺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知道所以她相信了他的眼神轻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潭林道：“你先做三件事：第一告诉我你在慈宁宫的确切位置以及每天的活动范围；第二明天就申请到东药房内教习厅学医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见面；第三拿着这个随后我再告诉你怎么用。”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偷偷塞到悦珺手中。
看来潭林的计划并非虚言而且更不像是仓促想出的办法他的语气的行动步骤让人感觉到更像是预谋已久的一个成熟的惊天计划悦珺又惊又喜地点了点头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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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浣衣局传来的坏消息
杨柳胡同的天地会总舵内太平天国杨秀清特使张达常与天地会大当家赵九松与一众天地会成员聚在香堂前垓心的地板上趴着正在呻吟的陆世远。
陆世远趴在地上全身赤裸下身只穿着一件衬裤后背上鲜血淋漓自肩胛骨至臀部以上血肉模糊一位天地会的大汉赫然提着一块与后背大小相同的人皮那块皮上还滴着鲜血。
赵九松从手下接过一个盐罐蹲下来对陆世远道：“小子你杀了我的一个弟兄这笔账只揭你一块皮还远远不够现在给你个机会说出天王有什么秘密我便放过你。要不然这一罐盐洒上去那滋味……”
“呸！”陆世远啐道“要来就来吧废什么话！”
赵九松大怒说道：“那滋味一准儿让你飞上云霄！”说罢把盐罐扔给一名手下说道：“给陆老弟腌上！多涂几层！”
那名手下接过盐罐顺势将一罐盐洒到陆世远被剥去皮的血肉上陆世远惨叫连天。
张达常漠然地看着陆世远缓缓地品着茶。
那名手下还嫌陆世远不够痛苦把一罐盐洒完之后用双手又在陆世远背上涂匀豆大的盐粒在没有了皮肤的肌理上不断摩擦使得陆世远痛得大嚎起来。
张达常放下茶碗对陆世远说道：“这又何苦呢？”
陆世远颤抖的手狠狠地挠着地上的青砖痛苦地说道：“你真他妈狠！”
张达常冷笑一声说道：“本来让你在醉香楼玩姑娘、喝花酒好好的你不承我这个情啊非得弄成这样怪谁啊？”
赵九松不耐烦地问道：“说不说啊？”
陆世远喘息着道：“杀了我吧！”
“妈的”赵九松真的被激怒了“真是硬骨头啊！来吧兄弟们把头拔了然后剥头皮！”
张达常长叹一声踱步走到门口望着天空说道：“就算你不说我去抓了潭林照样能问出来！陆世远你应该这样想东王为什么要我跟踪你们不就是怕你们找的东西对东王不利吗？若是你要找的东西对东王没有威胁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块找！”
陆世远已经痛得青筋暴起紧紧咬着的牙齿把牙龈都逼出血来手下的青砖被抓出了近一寸深的长沟全身痉挛了一阵昏死过去。
※※※※※※
紫禁城由于各宫之间高墙耸立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到了傍晚地面的热气挥散不去所以显得闷热异常。
每年的暑季照例皇帝会巡幸热河到承德避暑山庄度过炎热的夏天。即使朝中有了紧要的大事也会移驾到圆明园在那里享受山水一色、宜人清风总会比紫城城的幽暗肃穆要好得多。
但是咸丰四年的皇帝却没有这么做第一个原因是由于太平军北伐一路攻至天津静海当时朝野大哗京师百姓人心惶惶所以为了稳定局势便没有在春天的时候移驾圆明园；好不容易挨到了夏天本该去承德避暑山庄过夏的不想康慈太妃突然病重不宜车马奔波所以前往承德的计划就搁置了起来。
慈宁宫的花园早在道光以前是各宫花园里最为繁盛的但自道光年间白银不断外流为了节省费用当时居住在慈宁宫的孝和皇太后便将花园的种植管理经费缩减以支持皇帝的节俭策略。不过慈宁宫花园里的植被已有数百年的积累所以在慈宁宫一度被闲废了十多年后花园里的植物依旧茂盛只是由于无人修剪便显得凌乱之极。
由秀女降格为包衣秀女的悦珺与宫女们一起在慈宁宫的浣衣局工作浣衣局就是洗衣房由于慈宁宫被闲置所以慈宁宫、慈宁宫以南的咸若馆一直向南到慈宁宫花园便都是浣衣局宫女晾衣服的地方。
中午见过潭林之后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悦珺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勇气她和众宫女一起在慈宁宫花园收拾晾干的衣服平日里破败不堪的慈宁宫在她今天看来倒还有着一丝生机。
宫女瑾棠平日和悦珺比较要好她见悦珺收衣服时心不在焉便对她说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相对于内宫的其它宫殿慈宁宫里由于居住的都是前朝的嫔妃大多都已暮年在此服役的太监也多是老弱病残的所以管理相对较为松懈在慈宁宫花园这个空旷的地方往往是宫女们闲聊的地方。
悦珺一边收衣服一边道：“没有啊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瑾棠年只有十七八岁比悦珺要小但她生在穷人家里自幼便操持家务所以非常聪明伶俐她听出悦珺话里有话便试探性地问道：“你过了选秀年限三年才入宫必是在家里已有了中意的郎君了吧？”
被这小丫头一语说中心事悦珺一时无法掩藏便承认道：“是啊是有意中人了！”
瑾棠眨着两只大眼睛说道：“你父亲是二品大员那你的意中人一定也是个当官的？”
“不是。”悦珺在二十多天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再去隐瞒这些于是很释然地坦白道“他是个举人在乡试里中了解元！”
“解元？”瑾棠惊呼“那不是离状元不远了？”
悦珺被她的天真逗笑了：“还差几步呢！”
瑾棠歪着头想象着他心中的解元样子说道：“那他是不是和戏里的小生一样文质彬彬的？”
这个问题还真让悦珺不好回答她一时无法很恰当地描述出潭林那特有的气质所以喃喃地说道：“他不像戏台里小生那么软他有魏晋的洒脱又在洒脱之中藏着一些锐利！”
没有读过书的瑾棠是品味不出魏晋风骨和名士风流的她对男人最直白的标准就是长相上的俊与丑、权力上的大与小这么简单所以她对悦珺的描述是这样理解的：“听你这么说他一定是长得俊俏今后又能做大官的那种了？”
听了这话悦珺想起潭林为了救自己竟然放弃了仕途功名不禁有些伤感和失落所以神情黯然地说道：“以前他倒还有机会平步青云但现在不可能了。”
瑾棠见她又黯然神伤便不再说什么等她们二人收完了衣服向慈宁宫走去的时候瑾棠突然对她说道：“你听说了吗？太后的病这几天几乎痊愈了皇上觉得宫里住着太热所以这两天就准备和太后一起移驾圆明园呢！”
悦珺抱着衣服向前走着很不在意地说道：“皇上带着妃子们走了那我们干的活儿不是就少了。”
“可是”瑾棠道“浣衣局的总管说圆明园里洗衣的人手不够咱们局里的宫女都要跟着去圆明园！”
“什么？”悦珺不禁一惊她心中暗道“如果我去了圆明园那么潭林所筹备的一切不都化为泡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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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进入洪门黑名单
京师刑部街上的都察院内四位左副都御史和湖北讼师唐子清针对前湖北巡抚青麟的案子进行了整整一天的听证会。唐子清把自己冒着战火从湘鄂两省取来的证据陈列在公堂之上并用他的巧言辞令来解答四位堂官的所有疑问从而达到拯救老师的目的。
四位左副都御史分别是文彩、柏葰、齐承彦、王履谦共中以柏葰的德望最高所以主要的问话人也是这位蒙古旗籍的大学士。
“对于前湖北巡抚青麟在长毛攻打武昌之前”柏葰一边核对着证据一边问道“在武昌外围所做的军事防卫这一点你提供了当时已革职的湖北总兵杨昌泗的证词。并且在证词中也显示了在武昌守卫战中前湖北巡抚青麟与杨昌泗一起在武胜门城楼上督战。然而由于长毛在城中的内应突然在城里放火并且联合城外的长毛所以致使武昌失陷。本官所说可有疏漏？”
“回大人的话”唐子清道：“前湖北巡抚青麟在长毛攻陷武昌当日以及长毛大规模动攻势的前一日也就是咸丰四年六月初一和六月初二都有证据证明作为湖北守将的青麟在武昌督战抵抗！可是证据里还显示了作为奉圣旨协助军务的青麟前任巡抚崇纶在此时却并不在战场上。在第九十六条证据中一位随青麟逃往长沙的兵士王三有曾是奉命守卫崇纶府的按察使司兵士他提供的证词可以显示出在长毛大举展开攻势的六月初一巳时崇纶和他的家人正在家中收拾财产细软六月初一午时举家出逃！并且带着一众崇纶在任时的亲信官兵！”
柏葰查到第九十六条证据见上面的确有王三有的证词以及崇纶出逃时两位守城士兵的证词这是不容置疑的证据。
其他三位堂官也在核对着唐子清提交的证据他们心里所想的只是唐子清所提证据的真实性而柏葰在看到这些证据的偏向性后已经明白了唐子清编排这些证据的用意。他知道唐子清提供这条有力证据的目的第一是为了证明青麟在武昌失陷这个事件并不是弃城而逃而是城破后才率兵退出这一点就足以保住青麟的人头洗脱死罪；第二将所有的证据矛头都指向协助军务的前任巡抚崇纶则是为了推卸战败责任即使推卸不掉那么也可以将战败责任平分到青麟和崇纶两个人头上这样青麟的罪名就又小了一些。
虽然唐子清是带着一些谋略来对这件案子进行辩护的但是大多数证据所提供的崇纶在武昌失陷事件中所犯的罪行却是无可辩驳的。崇纶当时由于丁忧出缺但朝廷倚重他是重臣所以让他留任在原职协助军务这是朝廷特别给予的责任而崇纶在战争打响的时候竟然携家眷临阵出逃这无疑是对皇帝信任的亵渎也是对朝廷重臣这个名号的侮辱。
深受儒家伦理道德洗礼的柏葰一贯维护着“君为臣纲”的法理基础所以这些证据的出台让他不禁对崇纶这个人深恶痛绝。
这个结果自然是唐子清精心策划的也是他想要的最佳结果。在青麟一案的证据环节上他分为三个步骤来洗脱被告的罪名第一阶段弱化青麟在武昌失守的责任强化崇纶的错误决策和官场营私对整个湖北战局乃至武昌失守的影响。这两点在证据上主要体现在前湖广总督吴文镕的兵败自杀事件和武昌失陷当日青麟坐阵而崇纶逃跑事件上。虽然吴文镕之死难以有确切的证明但这两条证据已足以把崇纶推到这个案子的前台于是第一阶段的举证可谓大获成功。
于是如同唐子清所预料的四位左副都御史经过商议之后由柏葰来回复唐子清柏葰说道：“经都察院我们四位堂官预审后湖北讼师唐子清所提供的三百余件证据中其一百零九条证据都核审完毕均真实有效于是都察院决定受理唐子清所供所有证据并择日对其余证据进行审定！”
这就是说都察院接受了唐子清提供的证据并肯定了其中的一百零九条而其余的证据就选择另外的时间再次进行审核。这是获得胜利的结论不禁让唐子清欢喜雀跃。
退堂之后唐子清和引路的司官穿梭在连廊下时司官笑道：“这下可以如释重负了！”
唐子清抱拳拱手难掩喜色的道：“承蒙老兄多多帮忙！”
司官道：“待案子完结后你老弟可要摆一桌酒宴了！”
“那自然是少不了的！”唐子清忙客套道。
出了都察院唐子清急于将胜利的消息传达给潭林所以他便直奔太医院去找潭林并且要劝他放弃那个既冒险又困难的“逃宫”计划原因自然很简单只要青麟可以免除死罪那么宫中的悦珺就不会被赐死那么逃宫计划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
京师杨柳胡同的天地会总舵里张达常立在天井中的院子里随意地拨弄着水缸里的积水。天地会大当家赵九松满脸是汗地坐在厅堂门口焦急地看着后堂。后堂不时传来陆世远的阵阵惨叫显然他们是在等陆世远开口。
过了良久张达常长叹一声对身后的赵九松道：“晚饭之前要是套不出什么话那就放弃吧！”
“放弃？”赵九松显得有些不服输“什么意思？费了这么大的劲那东西就不找了？”
张达常用手一抹缸中的水面说道：“我想这个秘密一定与京城有关或者与紫禁城有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既然要当黄雀那么不仅要抓到螳螂还要抓到那个倒霉的蝉！”
赵九松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潭林就是那只蝉？”
“没错！”张达常道“陆世远这小子的骨头太硬我们没必要在他身上耽误工夫倒不如直接去找潭林！”
赵九松踌躇了一下说道：“我有件事不太明白如果那个秘密真的对东王有威胁的话那么这东西在一个与太平天国不相干的潭林手上又有何妨呢？反正又没有在天王手上！”
张达常微微一笑说道：“天王下这么大的工夫找这个东西那么这个东西肯定对天王有用。可是这个东西如果在东王手上那么也一定对东王有用！”
“那可不一定吧？”赵九松道。
张达常道：“这就像个天平天王在一边东王在一边要想获胜就要看两边谁的筹码多这个东西或许就是个筹码！”
赵九松若有所悟：“哦我明白了！看来潭林这个湖北解元要进我们洪门的黑名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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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紫禁城的排水眼钱
经过一天的繁忙和突事件紫禁城迎来了又一个夜晚。
内廷各宫到了关宫门的时间太监们纷纷退出嫔妃的寝宫宫女们继而将宫门关闭。巡更太监在宫外各个宫外高喊：
“戌时搭门小心灯火！”
悦珺和浣衣局的众宫女住在慈宁宫的排房中由于当朝相当于太后的康慈太妃不在慈宁宫居住所以慈宁宫里只住了些道光朝的妃嫔管理上相对较为松懈于是在宫女住在排房里可以违例点烛掌灯。
这个晚上是悦珺的一个不眠之夜所以她点起灯火随意翻着书以使自己心乱如麻的状态平静下来。
瑾棠和众多宫女都繁忙工作了一天倍感疲倦所以都早早的睡下了。负责管理这间排房内的一位老宫女喜姑见悦珺点起灯火便在睡下前提醒她：“灯别亮得太晚让宫外太监看到就不好了！睡前千万记得把灯灭了一旦走水可是大事！”
“知道了。”悦珺点头答道。
以前的晚上悦珺都在灯下读书而到了宫里却失去了这样的权利一盏灯又使她感到了在宫中的束缚以及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由于是夏天睡觉时房间里都半开着窗户透过窗户她看到了慈宁宫几位嫔妃所住宫殿里点着的帐灯不禁更为怅然。
“腾辉照绮席散彩当珠殿。
馥馥博山香迟迟玉漏箭。
影射桃笙流华映鲤须绚。
九枝非所贵分阴诚可羡。
方励焚音志敢卜通宵妄。
剪檠阅奏章毋使目光眩。”
这是清朝乾隆皇帝吟咏宫中灯的诗悦珺一时记起便拿来排遣思绪。
她心想潭林此刻正在积极地想着营救自己的计划然而今天下午刚刚得到的浣衣局宫妇转移到圆明园的消息自然是对逃宫计划极为不利但是怎样才能想出一个办法使自己不被调到圆明园呢她一时想不出来。
按照宫中太医的轮值制度她想潭林今晚应该就在东御药的太医院值班然而此时宫门已闭是不可能把消息传给他的。在宫内当值的太医往往值过一次班后五六天后才能再次轮到所以明天装病去见潭林的可能性也已失去。
所以目前惟一能够给潭林传信的方法只能是借助于由太监传达的秘密通信方法把自己要随同浣衣局转移到圆明园的消息传达给潭林。她知道外表洒脱的潭林有着极为缜密的思维他总能在绝境中想出让人惊奇的办法所以这件事只有迅传达给潭林才是目前最需要做的。
想到这里她便下床到桌案上拿起笔在一张纸片上写下：“浣衣局近日将移至圆明园。”然后连夜趁着灯光用针线把纸片缝入荷包中。
一切完成之后把荷包揽入怀中熄灯而眠。
自认为能安然入睡的悦珺没有想到她下床写信的动作被失眠喜姑完全看在眼里喜姑见悦珺睡下便微微抬头望了望她眼神怪异难辨。
※※※※※※
与此同时在东药房的太医院值班的潭林也是难以入眠这是他第一次在紫禁城里过夜但这个夜晚对他来说绝对不是要感觉这陌生的宫中环境他在这个夜晚要为推动逃宫计划的进行。
东药房的太医院只是为太监宫女服务的所以在夜里一般没有什么应诊的病人除非内宫里有人出现了急症但这只是很少生的事情。所以值夜的太医们都跑到放着床铺的值房里睡下了潭林无心睡眠便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子里。
夜晚的紫禁城上空星斗棋布象征着永恒的北极星正在皇宫的头顶北极星又称紫宸星正是这座紫禁城的名字由来人间的皇权总是向往着像天上的恒星一样永远光永远照耀。
但是皇权却并非星宿广东的一位失意文人洪秀全就是在一心想纳入皇权的笼罩而失败后创立新教展教众最终举旗起义。此时这位代表着另一个皇权的天王在明朝的旧都里也许也做着紫宸星一样的永恒之梦然而影响他使这个梦变成现实的正是潭林。洪秀全建立王朝之后急于建造一个象征帝王永恒的皇宫但作为借鉴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却被潭林盗去这无疑是这位洪天王的一个遗憾。
潭林在院中想到这里不禁为这些追逐权力永恒的所谓帝王们感到叹息。他胡思乱想了一阵见屋内的太医们都已熟睡便走出太医院的院落在一个用于漏水的“眼钱”处停下。
“眼钱”是紫禁城里地面上的水流入地下的入口它的形状如同一个镂空铜钱镶嵌在地面上如同装饰一样在“眼钱”下面就是错综复杂的下水管道。今天上午潭林所现的一块石砖是下水管道的一个交汇处在那块石砖下下水管道开始拐弯。
这些标记是潭林通过“紫禁城建筑墨线图”中的图示计算出来的按照等比例尺寸他算出这两处标志的所在。
潭林仔细地搜索着记忆他记得在图纸上标明的排水管道线路将由太医院前一路向南行至影壁的时候开始向西转折并且在影壁下穿过。
现在潭林需要测试的是从太医院门前这个“眼钱”下水会经过地下哪条排水管道到达东华门前的金水河测试的方法他早已经准备好了。
在从东华门进宫的时候他在值房内脱光衣服被护军搜身然而护军搜身只检查衣物和全身对于鞋子并不检查。如果是靴子的话护军会要求脱掉因为靴子的长度是可以暗藏兵器的但鞋子却不会。
正是这个漏洞潭林把一件测试的用具藏在了鞋子里并且在太医院当值的时候进行了一系列的调配此时在这个“眼钱”之上终于派上了用场。
潭林见远外的护军正在向着各反的方向巡逻便俯身将自己制作好的一个小球投入“眼钱”只听“嗵”地一声水响小球落入了紫禁城的排水系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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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送不出的求救信
京师杨柳胡同的天地会总舵会众们在厅堂里摆着桌子碗筷准备开饭。
赵九松坐在一旁说道：“看来今天开饭晚了很长时间！”
张达常拨弄着烛台上的蜡烛将用手护着把烛台移到桌子上说道：“给那个姓陆的一顿酒菜算是断头酒！”
赵九松冷笑一声说道：“那小子这会儿还吃得下饭吗？”
“给他！”张达常道“他是我们太平天国的兄弟这顿酒菜算我的！”
“好吧！”赵九松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好拒绝遂吩咐手下“给他顿好的过会儿送他上路！”
众人已经把酒菜端上的桌厨房里并没有准备陆世远的这顿“断头酒”所以一个大汉端起一碟菜在一大碗面条上拨了一半然后拿起一盅酒起身到后堂送给陆世远。
赵九松示意大家开始吃饭一名手下殷勤地给张达常和赵九松斟上了酒赵九松在席间问道：“那个潭林怎么办？我派人去把他抓来？”
张达常想了想说道：“先不忙那小子进太医院当了太医如果仓促动手恐怕会引起清妖的注意先派人盯着他别急着动手让我好好想想！”
赵九松又问：“只是跟着他？”
张达常道：“把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记下来尤其要注意看他是否带着一些卷轴！”
“卷轴？”赵九松奇道“你说天王的秘密就是那些卷轴？”
张达常点头道：“应该是。在长沙时这个姓潭的书生骗过了陆世远把卷轴带到了京城。不过卷轴里究竟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赵九松一边吃饭一边道：“卷轴里能有什么？山水？仕女？藏宝图？”
张达常一笑说道：“或许真的是藏宝图呢？”
赵九松也是一笑说道：“还有可能是埋着清廷龙脉的藏宝图呢！哈哈！”
这时给陆世远送饭的大汉疾步走了出来对赵九松道：“大哥他招了！”
张达常等人都是一怔赵九松口中的饭还未咽下便问道：“说什么了？”
“他说”那大汉道“那些卷轴里有紫禁城的地图！”
“紫禁城的地图？”张达常和赵九松都是一惊。
众人跑到后堂见到叭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陆世远。赵九松的手下在陆世远被剥去皮肤下用官府凌迟所用的小刀将其肉一丝一丝切割使陆世远生不如死最后终于熬不住痛苦招供出来。
张达常蹲在地上问道：“那十二幅卷轴难道都是紫禁城的地图？”
陆世远气息微弱地道：“不是地图是建筑图！”
“建筑图？”张达常奇道“天王要建筑图做什么？”
陆世远道：“天王要修建天王府但但江南的工匠技艺不高所以所以要用紫禁城的图纸作为借鉴。这些这些东西对东王并无威胁！”
赵九松一听是些建筑图纸不禁大为泄气说道：“搞了半天就是些建筑图纸！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当年天理教派人攻打过紫禁城自从那次事变之后现在紫禁城的防卫极严又不可能打进去况且即使要打紫禁城那些建筑图纸又没什么用啊！”
“那”张达常若有所思地道“潭林要这些图纸做什么？”
“不知道。”陆世远道“他从武昌的祢衡墓里把把图纸盗走然后藏在长沙的一家装裱店然后就带到了京城！”
张达常点了点头然后走出后堂赵九松跟着出来问道：“现在怎么办？潭林那边儿还追不追？”
张达常想了想说道：“你让人继续盯着我请示一下东王再说。”
赵九松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带着抱怨的语气说道：“既然是些没用的建筑图那要来做什么你们东王总不会想帮天王去修宫殿吧？”
张达常转过头来露出凶狠地目光警告道：“说话时对东王要尊敬！”
赵九松很没趣地说道：“好好好！你们天国里的事还真复杂！”
张达常知道在给赵九松压力的同时也要给他抚慰所以用缓和些的语气说道：“帮助东王以后你会有好处的！这些图纸或许能帮东王的大忙你听我的用心去做就行了！”
“好吧！”赵九松点了点头“那陆世远怎么办？”
“给他找个大夫”张达常道“留着他还有用处！”
※※※※※※
次日即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一（公元1854年7月25日）清晨夏天的北方天亮得很早浣衣局的宫女们早早的便被叫醒由各宫太监推车运来众多的衣物等着她们去清洗。
悦珺房间里的宫女们被喜姑叫醒都急促地穿着衣服宫女瑾棠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每天送来的衣服都堆成了山难道各宫的主子每天要换几十件衣服吗？”
她的抱怨让众宫女都是一笑喜姑指着她说道：“这话只要让一位主子听见你就没好日子过了！快点快点！”
悦珺也急忙穿好衣服然后把那个装着信的荷包塞入怀中。她知道太医院换班是在早上辰时而此时才刚过卯时按照宫里的规矩御药房的太监会在太医院换班前换班。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在潭林出宫前由御药房换班的太监把信件传到他的手中。
这时喜姑又开始催促众人：“快点快点这两天皇上和后宫的主子们要移驾圆明园了许多换洗的衣服要带走今儿的活儿还多着哪都给我勤快着点！你们要知道只要有一位主子挑刺儿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快！快！快！”
喜姑的催促更让悦珺有些焦急洗漱完毕后她看到慈宁宫的宫门打开执事的太监们纷纷涌入其中有一个叫小毛子的是在御药房当值的太监。
悦珺忙上前将他叫到一边问道：“你今儿去御药房当差吗？”
小毛子打着呵欠道：“今儿不去了后宫的妃嫔们要移驾圆明园长春宫那边儿说收拾东西人手不够叫我们去帮忙！”
“那”悦珺又问“慈宁宫里还有谁在御药房当差？”
小毛子道：“悦珺姐你是要送信儿吧？”
悦珺忙从袖中摸出几两碎银子塞给他急切地说道：“是啊我有紧急的事要传信儿到御药房你能帮忙找个人吗？”
小毛子忙把银子推还给她说道：“悦珺姐不是我不帮你这个忙只是这两天各宫都在收拾东西身边儿能送信儿的人都派到各宫去帮忙了。实在对不住姐姐！”说罢转身而去。
以小毛子的说法现在各宫都已开始收拾行李看来移驾圆明园的时间已迫在眉睫。由于移宫涉及到皇帝的行踪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对外从不宣布具体的行动时间于是悦珺只能从各宫的动态分析出移宫时间已经很近但此时已经写好的信竟然送不去所以不禁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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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首个管道的测试结果
在紫禁城过夜的第一个晚上潭林几乎没有睡觉卯牌时分的时候大约是凌晨五时刚过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潭林用凉水擦了把脸走出太医院值房的屋子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院落门口他看到外殿中巡逻的护军们开始换班护军的队长拿着值夜的记录本子与另外的队长进行交接换班的护军们也开始交接武器。
潭林望了望昨天夜上放入测试小球的“眼钱”缓步走了过去趁刚刚接班的巡逻护军走过便蹲在“眼钱”上伸手到“眼钱”的漏洞下在“眼钱”的内壁上摸了一把然后缩回手看到手指上沾上了一抹红色的粉末粉末由于在暗沟里受了潮摸上去有些黏黏的。
潭林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伸头远远地望了望金水桥的方向便回身向屋内走去。
这时值班的太医们都已睡醒有的开始洗漱有时开始出恭有些年龄大些的开始不住地咳嗽吐痰有些没睡够的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潭林看到他们中有些人奇怪的晨起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这时在内宫班房里当值的太医们也陆陆续续回到了东药房太医院内宫的班房分散地设置在各大寝宫的外面是为了防止后宫出现急诊病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东药房在紫禁城的东南部处于外朝范围如果内宫出现急症一时难以应诊所以就在内宫宫外设置了太医班房以备所需。
作为太医院院判的李蒲瑜当夜在康慈太妃的寝宫寿康宫值班此时宫门已开他向寿康宫的总管太监询问了太妃的病情后便起身回到东药房等待下一班值班的太医前来。
李蒲瑜进来洗了脸他见潭林双眼微红便关切地问道：“怎么第一天在宫里睡不着吗？”
李蒲瑜相对于太医院的栾太和庄文和来说算是一位比较正直的上司并且他也受骆秉章之托照顾潭林所以潭林对他也很有好感当下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感到宫里的环境太安全了所以睡不着！”
“呵呵”李蒲瑜很喜欢潭林处事泰然的样子所以带着劝勉的语气说道“慢慢你就习惯了宫里虽然比较沉闷但时间长了就会自己找乐子了！像我一样昨天晚上和刘太医、张太医他们两个谈论了一宿京剧！”
“哦？”潭林不禁笑道“那有什么心得吗？”
正在洗脸的刘太医抢过话来说道：“我们三个打了一晚上的赌李院判说《空城计》里诸葛亮在城头上抚琴时身边儿站着的两上童子都是男的；我说是一男一女；张太医说只有一个童子！就这样僵了一晚上！”
屋里的太医们听到不禁大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张太医在旁边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说道：“今天晚上南城的戏园子里演的就是《空城计》咱们仨今儿晚上下戏园子看看诸葛亮身边儿究竟是几个童子！谁输谁掏戏票钱！”
李蒲瑜对潭林笑道：“看到了吧再枯燥的日子也能玩出花样来！以后慢慢儿熬吧！”
潭林笑道：“有此心境也是难得！”
刘太医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走过来对潭林道：“潭太医听说你是湖北乡试的解元啊您得给我们断断这《三国演义》的书里头究竟诸葛亮身边儿是几个童子来着？”
刘太医是京城的医学世家家境殷实虽然医术平平但可以倚仗家族势力进入太医院平时和八旗的纨绔子弟一样玩鹰、溜鸟、逛戏园子、下茶馆所以养成了善于空谈的性格。并且由于家族的势力庞大所以在太医院里的资历也比较深平日里也只把栾太当作上司两位院判和他都是平起平坐。
此时他谈论了一晚上的无聊话题此时竟然还是萦绕在心使得潭林不禁为他们生活的闲散程度感到惊奇的叹息。
但是潭林也深谙处世的哲学虽然他知道自己和这位刘太医并非一路人但既然是同行就不得不迁就这个环境并融合到其中这样才得避免一些无谓的人际冲突影响到整个逃宫计划。
所以潭林便随着刘太医的语气半开玩笑地说道：“书里是第几回我倒不记得了。不过那一回的回目是‘马谡拒谏失街亭武侯弹琴退仲达’我记得书里说司马懿带着十五万人打到城下的时候诸葛亮‘披鹤氅戴纶巾引二小童携琴一张于城上敌楼前凭栏而坐焚香操琴’。”
“看看看看！”刘太医向众人赞叹道“解元就是解元书里的原词儿啊人家随口就来！咱屋里这些个太医哪个能有这才学？”
潭林引章摘句的一番话也引起了张太医的兴趣他端着茶碗凑到潭林身旁和刘太医一起拉着潭林坐下像要探讨学术一样很严肃地问道：“潭解元书里是怎么描述这两个童子的？”
潭林被他们二人的表情给逗笑了见他们认真的样子当下也不好回绝便想了想说道：“书里后面是这样写的司马懿‘飞马远远望之。果见孔明坐于城楼之上笑容可掬焚香操琴。左有一童子手捧宝剑；右有一童子手执麈尾’。书里的确是说有两个童子但却没说是男是女啊！”
刘太医指着张太医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和李院判说对了明明是两个你非要说是一个！”
“不对啊！”张太医还有些不服气“我明明记得戏台上是一个啊！”
这时换班的太医们由院判庄文和领队从东华门进来与李蒲瑜领队的值班太医换班。李蒲瑜对刘、张二位太医道：“走吧别想了赶紧出宫吧！一夜没睡了回家补补觉！”
李蒲瑜和庄文和交接完毕便与退值的太医们纷纷出宫。
一排人行到金水桥前的时候由于需要排着队逐个过桥所以潭林就退到了最后他见四周没有巡逻的侍卫便俯在栏杆上沿着河道寻找排水管道的出口。
最终在金水桥的西边他看到了一个排水口排水口的侧壁和上壁上都粘着一些红色的黏状物与他在“眼钱”上摸到的一模一样当下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个结果说明了他对这条管道的测试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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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太医于景莲创造的机会
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一（公元1854年7月25日）清晨潭林完成了进入紫禁城的第一个测试这是整个逃宫计划的一个步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前一日潭林随众太医一起入宫之前他就把用来测试的一种薰香藏在了鞋里面在通过东华门护军的全身检查时得以安全通过。潭林在一两只鞋里各备了一包其中一包在与悦珺会面时送给了悦珺并告诉了她使用的方法。
到了晚上潭林取出另一包趁值班的太医们睡觉之机用茶水把薰香进行调制并加入了朱砂。太医院里撰写药方时用黑墨来书写而批审药方和脉案时则用朱砂来书写所以太医院的桌案上随处放着朱砂。
潭林将这种特制的薰香和朱砂用茶水调制到一起然后搓成球状将其投入到太医院门前的“眼钱”中。
由于紫禁城下的排水管道在明朝时初建在五百年间经过历代皇帝的修理和重建所以整个管道网络错综复杂但是为了保证紫禁城在下雨时的正常排水每年春季都令太监进行打扫所以在这些交错的排水管道中必定有一条是畅通的。
潭林拿到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由于其中年代不明所以图中所示的管网标记是否畅通需要进一步证实。根据图纸所示自潭林投下小球的“眼钱”开始排水管道向南开始分叉它们分别由两条路径注入金水河所以潭林需要测试哪条路径最终能够到达。
于是这个特制的薰香小球便代替潭林进行地下勘察小球的主体物质是薰香所以遇到水之后会无限挥于是在小球所经过的地方都会有薰香挥的痕迹。
紫禁城的排水管道是利用北高南低的坡度进行排水的根据“紫禁城建筑墨线图”的数字所示最北部管道的水平线只比最南部高了三尺所以坡度极缓薰香小球依靠地球重力在只有浅水的管道里一边慢慢挥一边缓缓移动所到之处都会散出薰香。
潭林为了使肉眼能够看到薰香留下的痕迹所以在小球中加入朱砂这样在小球遇水挥的同时就把朱砂的红色黏在了经过的管道内壁上于是潭林在次日经过金水桥的时候便可以根据排水出口中的红色黏稠物来确定这条管道的畅通。
一夜未眠的潭林随着李蒲瑜等人走出紫禁城的时候也着实感到了困意。出了东华门李蒲瑜对几名御医级别的太医道：“你们这几日把手头整理的脉案给别人交接一下宫里传出话来近日会移驾圆明园！”
刘太医也是御医的级别他打着呵欠道：“是啊我也看到宫里的太监们开始收拾东西了！八成儿这两天就会移驾！”
李蒲瑜白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宫中的机密不可妄加猜测！”
“好”刘太医对这些制度显得有些不在乎“只是猜测嘛又没说是哪天！”
这个消息不禁让潭林心头一震他忙问道：“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会到圆明园吗？”
李蒲瑜道：“这是宫里的事不能乱加议论。再说宫里人员的安排都是内务府定的内务府为皇家办事秘密最多名单和安排都要保密没人知道的！”
这让潭林更加着急了他最关心的是悦珺会不会被派遣到圆明园。他自湖北武昌鹦鹉洲盗图以来所有的工作都是为紫禁城的逃宫计划在做准备但是现在如果悦珺被转移到圆明园那么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所以这个消息顿时让潭林睡意全无。
在东华门前太医院院判李蒲瑜安排完工作之后便让众人散去。
潭林为了证实悦珺是否会被转移这个信息便径自来到宫外的太医院一进院他便到后厅去找食粮医生施三喜。
由于施三喜对宫中的信息比较灵通并且有一条和宫中联系的特殊通道所以潭林便想通过他来打听悦珺所在浣衣局在这次移驾事件中的动向。
向施三喜说明了情况之后施三喜便去找刚从宫里退班的切造医生过了一会儿施三喜回来对潭林道：“打听到了各宫移驾圆明园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浣衣局的宫女全部都到圆明园去具体移驾的日子打听不出来不过按照宫里的动向来看也就是这两天！”
潭林仔细想了想问施三喜：“现在有没有办法向慈宁宫里传个信儿？”
“现在？”施三喜摇了摇头“御药房现在当值的太监没有是慈宁宫的御茶房那边呢虽然有在慈宁宫当差的但是据说宫里的太监都被抽调到各宫去帮忙收拾行李了所以这两天在外朝当值的太监很少信根本传不进去！”
这更让潭林心急如焚了他拿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在后厅坐了下来使自己冷静地想想解决办法。
这时一位吏目级别的太医来到了后厅在一张桌案前坐下倒了杯凉茶大口大口地喝着。这位太医名叫于景莲只有三十多岁算是太医院的吏目里最年轻的他愁眉紧锁地坐在那里不住地叹息。
施三喜见到于景莲便问道：“于老爷您怎么在这儿啊？今儿不是挨着您去慈宁宫当值了吗？这入宫的时辰都过了啊！”
于景莲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起身便向栾太的官厅走去。
施三喜见他远去便跑到潭林身边悄声说道：“这位于太医不知怎么了最怕去慈宁宫当值！这会儿八成到栾院使那请假去了！”
听到“慈宁宫”潭林不禁心头一亮他忙道：“他如果不想去慈宁宫那么我代替去当值不就行了！”
“行是行可是”施三喜道“能够在内宫当值的都是御医和吏目级别的你只是医士级别不够啊！”
潭林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横下心径自来到奕太的官厅前准备自告奋勇代于景莲的班。
到了官厅前只听里面栾太对于景莲说道：“景莲老弟这是排好的班你不能说不去就不去了啊！”
于景莲歪着头不情愿地说道：“慈宁宫里的事儿您又不是不知道每去一次我就得掉一次脑袋我不去！”
潭林来不及多想便掀帘进入向栾太行了一礼说道：“大人昨夜在东药房当值的时候把钱袋落在里面了所以……”
“哦？”于景莲大喜“那那你今天代我的班入宫！栾院使他他可以的代我的班啊！”
栾太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不行。他只是医士况且入值的名单已经报到内务府了岂能随意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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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太医们的神秘笑容
京师太医院的栾太官厅内栾太向潭林和于景莲反复解释无法代班的原因最终于景莲负气地在椅子上坐下说道：“反正当值的时辰已经过了我是不会再去慈宁宫当值了下一轮的值班表一定把我换到别的宫里去！”
潭林看着于景莲的样子心中暗喜但表面上装出平静的样子很诚恳地对栾太道：“也许您该考虑一下他的意见！”
栾太叹了口气很奇怪地打量了一番潭林说道：“那好吧在内宫当值一定要注意礼节和分寸！”
这句嘱咐让潭林有些不太明白但他此时来不及细想当即点头说道：“是我知道宫里的规矩！”
栾太当即在一份文书上签署了由潭林代于景莲当值的意见交给潭林说道：“你与食粮医生施三喜一起入宫今天东药房有许多脉案需要整理宫里人手不够你传达给他！”
“好！”潭林接过文件转身退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栾太见于景莲还坐在椅子上便端起茶碗特意在他面前举了举于景莲这才明白自己该退出官厅了便难掩喜悦地笑着站起来向栾太施了一礼说道：“属下告退！”然后转身而出。
在官厅外已获准代班入宫的潭林等于景莲走近问道：“你刚才说每去一次慈宁宫就要掉一次脑袋是什么意思？”
于景莲不怀好意地看着潭林嘴角一扬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解元郎你去了就知道了！也许你不会认为这是掉脑袋的事！”说罢大笑而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施三喜迎面走来见于景莲兴奋的样子不禁大奇便问潭林：“他怎么了？”
潭林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看他的样子像是吸完鸦片烟了！”
“哈”施三喜笑道“我看也像！”
“院使让你随我一同入宫到东药房帮他们整理脉案！”潭林把栾太的指示传达给施三喜。
“太好了！”施三喜大喜雀跃道“我和玉蓉已经好些天没有通信儿了坤宁宫的宫女有一半儿要随驾到圆明园她要要去。如果我不能申请到去圆明园当值的资格的话那我们将会几个月通不到信了！”
施三喜的话提醒了潭林所以潭林忙问道：“太医院会派多少人到圆明园当值呢？”
施三喜道：“院使和一位院判会去然后御医和吏目会轮换值班医士会由院使指派食粮医生和切造医生会去一部分大概随驾到圆明园的太医占三分之一有些是宫里和圆子相互轮值的！”
潭林现在也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派到圆明园所以问道：“像我这样新来的会有资格吗？”
施三喜道：“应该不会有你名单由栾院使来定谁知道呢！快收拾东西赶快进宫吧！”
“你先去换衣服”潭林脑子里想着事情“我随后到后堂找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好！”施三喜转身而去潭林来到后厅自己的储物箱里翻找一些要带入宫的东西。
潭林和施三喜换了太医院的制服袍褂拿了腰牌来到东华门照例他们要在排屋内脱光衣服接受护军的检查。
在排屋的隔段里一名护军让潭林光着身子转了一圈现并无异物便开始搜检他脱掉的衣服。那名护军在检查衣服的时候顺手抖了一下夹在衣服里的腰带上扬起了灰尘护军便冷冷地对潭林道：“进宫当值仪表最重要衣服要勤换勤洗怎么穿着脏衣服就进宫了！”
潭林忙解释道：“近来太忙了下次一定注意！”
护军在衣服里没有现什么便对潭林放行。
潭林和施三喜穿过金水桥来到东药房处的太医院签名报到潭林把栾太签署的换班文件交给一名专职记录的食粮医生那食粮医生看后便对潭林道：“先等会儿吧我到东药房去请示贾总管进入内宫必须由太监引领。”
贾总管就是新任的御药房总管贾玉湘在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逼死了宿敌沈安的他此时正在御药房的正堂里琢磨着御药房的新管理制度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般“三把火”的顺序都是先人事调动、然后管理制度、再次开拓新业务贾玉湘在上任的第二天就已经迅迈入第二个阶段了。
贾玉湘见栾太已经签署了文件便没有什么异议提笔签上名字然后指派一名小太监引领潭林到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
临行前施三喜悄声对潭林嬉笑道：“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会儿你要去‘寡妇大院’了一定要小心是非啊！”
潭林笑了一下转身随引路的太监而去。
慈宁宫在内廷的入口隆宗门的西侧清初的孝庄皇太后先在此居住此后这里便成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居住的正宫按照宫的规矩先朝的太妃、太嫔都随皇太后居住在此。由于道光皇帝死后康慈太妃住在寿康宫所以慈宁宫里除正殿外都散居着先朝的妃、嫔、贵人、答应等被称为“主子”的女眷由于在慈宁宫所住的都是些遗孀所以这里被人私下称为“寡妇大院”。
潭林随引路的太监一起到了隆宗门又经过侍卫的一番搜身检查经确认后方才准许通行。在检查衣服的时候潭林十分留意自己的腰带好在搜身的侍卫没有现什么。
小太监把他引领到了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里便自行退出。潭林进到屋内见里面已经有三名太医在此当值分别是马太医、向太医与汪太医其中马、向二人的级别是吏目汪太医的级别是医士。加上潭林在内这里没有一位太医是最高级别的御医所以可见宫中对没有太妃居住的慈宁宫的轻视程度。
“哟？”汪太医一见是潭林便问道“不是于太医要来吗？他和你换班了？”
“他临时有事。”潭林道“换我来代班。”
“哈！”马、向、汪三位太医听罢都是神秘地一笑。
他们的笑容让潭林十分不解便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怎么了？我是不是不应该代他的班？”
心直口快的汪太医忍不住笑道：“应该应该。你比于景莲年轻又比他长得俊俏当然应该当然应该！”
马太医和向太医听了这话都转过脸去避开潭林的目光暗自偷笑。
这个被神秘笑容笼罩的场面让潭林更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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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慈宁宫里的风情万种
紫禁城的上午处处都是繁忙的景象后宫的妃嫔们忙着整理移驾的行装皇帝大臣们忙着商议国事、草拟上谕太监宫女们按照皇宫里复杂的规章制度进行着日复一日的例行工作皇宫在整个上午都是处于这样的氛围之中。
清朝的皇帝们自开国之初就坚持着“勤政”的传统。他们把明朝形成的内阁票拟制度逐渐淡化并从康熙开始强化南书房从雍正开始强化军机处从而使这些临时设立的皇帝秘书班底升格为最高决策机构。
军机处每日朝会在养心殿举行皇帝每天在自己的内宫里与这些亲近大臣会面而把具有“相权”代表的内阁远远地扔在了外朝这无疑是把不能问责的“君主专制”凌驾在可以问责的“内阁票拟”制度之上虽然成全了皇帝“勤治天下”的美名但也使才能平庸的皇帝有了让他做出错误决策的温床。
咸丰皇帝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代表他极不喜欢紫禁城里严肃的氛围所在即位之后每年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圆明园里度过。正因为皇帝有了这样的偏爱所以紫禁城的后宫管理自然会有所偏废最明显的表现当然是当朝皇帝最不关心的慈宁宫。
慈宁宫的太监大多是一些服侍过先朝嫔妃的奴才所以一般都是老弱病残；宫女一般在宫中服役到二十五岁虽然在各宫服役的都比较年轻但宫女也有灵巧和蠢笨之分不用说灵巧的自然被别的主子们抢走蠢笨的一般都会留在慈宁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潭林在慈宁宫的值房坐着透过窗户他已经深深感觉到了慈宁宫的这个特点但是这个现只是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现在急切需要知道的是悦珺的下落。
在值房的内室是供太医休息的地方设置了几张炕床并用帷布隔开。潭林躲在帷布里把腰带解开用一大张宣纸把腰带包裹起来然后不断地抖动。这样腰带上沾着的粉末便全都落在了宣纸里潭林把粉末倒在一个小纸包里揣在了怀里然后回到厅堂。
马、向、汪三位太医也没有什么话题只是各自闲坐在那里翻阅着一些无聊的脉案和书籍；潭林立在门口望着宫门口进进出出的太监和宫女。
上午巳牌时分即九点刚过一位太监到太医值房召医由于马太医资历和级别最高所以那位太监一进屋便向马太医行礼说道：“马老爷绫太贵人这会儿有些不适请您指派一位太医进宫请脉！”
马太医说道：“米公公于太医今儿没当值啊你看……”话未说完把目光移向潭林。
这位米公公名叫米玉山约有四十上下虽生得白净但脸上却已布满了皱纹他看了看潭林说道：“绫贵人听说潭太医是新人特意嘱咐让潭太医请脉！”
“哦”马太医便对潭林道“既是凌太贵人指名召医那潭太医请走一趟吧！”
潭林觉得马太医和米玉山说话都很怪异但他也无法推辞只好拿了太医随衣携带的医袋随米玉山进入慈宁宫。
潭林一出门就听到了屋里三位太医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声。
米玉山是绫太贵人宫里的总管太监绫太贵人是道光皇帝晚年宠幸过的一位秀女后来被封为贵人此时大约三十出头住在慈宁宫的一处僻静的偏院。宫中对于先朝妃嫔的人员配置较少按照绫太贵人的身份只配置一个太监和两个宫女所以米玉山虽说是总管却也只管着两个宫女。
潭林随着米玉山穿过几条长廊顺着慈宁宫里极为平缓的道路来到了绫太贵人的宫中。院落里花草繁盛潭林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花香虽说花香能够怡人但是这里的香味太过浓烈反倒使潭林感到有些腻味。
进到殿里潭林便在厅里等候米玉山到卧室请示：“主子潭太医来请脉了！”
这时屋里传出了一个极为娇媚的声音：“快请潭太医进来吧！”
米玉山退身出来对潭林道：“潭太医请！”
潭林起身进入卧室一边行礼一边说道：“给绫太贵人请安！”
“不必多礼”绫太贵人道“快起来吧！湘儿快拿个凳子来请潭太医坐下。”
按照宫里的规矩太医请脉时都需要跪着但慈宁宫相对较为松懈并且这些先朝的妃嫔们也有些讨好太医让他们用心诊治的意思所以大多都会赐座。
宫女湘儿搬来凳子潭林坐了下来这时他才微微抬头看了绫贵人一眼。只见这位绫贵人长得丰腴白晳、婀娜妩媚未经梳理的长略带卷曲地散落在肩上在一身透薄纱绢的贴身衣服相衬之下更显得风情万种。但是按照皇宫中的礼节规定来看这样的打扮完全可以用衣冠不整来形容况且是一位当今皇帝的长辈在召见外臣时的衣冠不整这让潭林感到极为不适。
更过分的是宫女湘儿扶着她坐起来的时候这位绫太贵人把被褥掀开便仅着纱衣半卧在床榻上并且在床尾还露着小腿和脚。这个充满挑逗意味的姿势和动作让潭林似乎有些明白了马太医他们那个神秘的笑容。
虽然感到非常不适但正式的工作还是要进行的潭林把凳子移近准备请脉。
绫太贵人用一种很夸张的优雅姿式伸出右手并把袖子高高撩起露出带着翠绿玉镯的皓腕。
潭林没有心情去感觉这位女人的魅力他静下心把手搭在对方脉搏上闭目号诊。屋里浓烈的花香味让潭林感到有些刺鼻但他强忍着这个让人不适的味道希望尽快结束这次诊疗。
不料他正闭目诊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脸前有人吐气如兰潭林一怔心中大概想到了什么但他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依旧闭着眼睛诊脉。
这时耳边突然听到绫太贵人用一种带有挑逗性的娇媚声调念道：
“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
鲜肤胜粉白曼脸若桃红。
挟弹雕陵下垂钩莲叶东。
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
幸承拂枕选侍奉华堂中。
金屏障翠被蓝帕覆薰笼。
本知伤轻薄含词羞自通。
剪袖恩虽重残桃爱未终。
蛾眉讵须嫉新妆近如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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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难以脱身的香郁花茶
在咸丰四年七月初一上午时分的慈宁宫里绫太贵人带着性挑逗的语气对潭林念的诗句是南朝梁刘遵的《繁华诗》诗中描述的“周小童”乃是晋朝著名的美男子周小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周小史年少时便以男色而名冠四海在魏晋那个纵欲为尚的时代文人墨客都竞相拜访这位美男子所以咏颂之诗传遍天下。
当然在崇尚男权的封建社会里美男子之所以能够流传于诗书之间当然不可避免地与当权者崇尚男风有关周小史这位美男子和历史上的弥子瑕、董贤一样他们的生平履历里都伴随着“断袖”、“分桃”的“美丽”传说不过这个“美丽”总是流传在那个特殊的人群内。
绫太贵人久居深宫一见到潭林便燃起了内心深处那个理想情人的形象她难掩激动之情地用“周小史”作比潭林诗中的“鲜肤胜粉”、“曼脸若桃”、“腕动飘香”、“衣轻好风”的近乎完美的独特气质都在潭林身上一一展现这让绫太贵人顿时感觉如在梦中不禁怀着捕获梦中人的激动心情向潭林示好。
不过听到对方以一个“娈童”来比喻自己的潭林心中却感到十分不快他依旧闭着双目恢复他那狂放高傲地神情和语调冷冷地说道：“绫太贵人觉得潭某是有‘剪袖’、‘残桃’之好的人吗？”
“不不不”绫太贵人感到自己的失语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见到先生便脱口而出诗文若有不当之处先生还要见谅才是！”
这时潭林也已号准了脉息其实这位深宫寡居的太贵人并没有什么病症无非是思梦过多、欲望过盛而已所以潭林说道：“脉象平和绫太贵人圣躬大安！”说罢便抽手回来。
不料绫太贵人竟然反抓住了潭林的手这让潭林一惊慌忙站起睁开眼见面前这个女人风情万种、媚眼含波的望着自己便忙回头去找太监米玉山和宫女湘儿。不想这两个侍从却像是和他们主子商量好的不仅躲得远远的并且还把屋门紧闭、帷帘垂下这让潭林更加不知所措。
“别看了”绫太贵人柔声道“那些奴才都很知趣地退下了！”
这番话和这些动作表情出自一位先帝遗孀接见臣下的场景里要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潭林在此时完全明白了太医于景莲所说的“每去一次慈宁宫就要掉一次脑袋”的话但此时明白似乎为时已晚。
不过以潭林沉稳的性格他对于复杂的事物往往有着高于常人的解析方法所以在他情绪方程式里面对的困境和压力越大他就会越冷静。
于是潭林没有挣脱对方的手而是顺势静静地坐了下来用十分平静的语调说道：“绫太贵人此时没有想起先帝吗？”
这句话在此时说出无非是要提醒绫太贵人作为先帝的遗孀她要对自己的行为时时警醒。
但是这些足以杀头的森规戒律已经抵挡不住这位太贵人那炽热的欲望她缠绕着潭林的手指昵声道：“先帝哪有先生惊为天人一般的容貌和气魄！”说着便要把脸贴向潭林的手掌。
潭林突然一笑说道：“相见不过须臾相谈不过数语这时肌肤相亲会有鱼水之欢吗？”
这句话让绫太贵人停止了她那忘情的动作她惊疑放开潭林的手怔怔地望着他说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潭林站起身整了整衣袖说道：“香馥满园、花木弄情风流景与风流人虽相得益彰但颟顸交欢、挥汗如雨与田间挥锄何异？”
“好！”绫太贵人拍掌道“不愧是湖北解元有才学也懂风月！那于景莲与你相比真可谓是黄雀白鹤！既然潭先生这样说了我倒也不想让先生觉得我只是个水性杨花的浅薄女人诗文词赋独居多年倒也未曾荒废。以先生解元之才必然无意于鱼水之欢那我们便以心相诉若能神交心合到时先生可不要害怕了这些世俗的规矩！”
潭林刚才贬斥满足肉体的欲望是低等的交欢是想摆脱对方这种直白的性挑逗但这位绫太贵人似乎也不只是一个没有廉耻的荡妇她的一席话表明她要尝试与潭林心交神往以图渐入佳境这让潭林感到既可笑又无奈。
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收回所以潭林便道：“好啊不过孔孟的书里可没教过我怎么去读懂女人啊！”说罢望了绫太贵人一眼。
绫太贵人笑道：“《论语》不是说过‘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不远不近若即若离方是善处之道。不过古人也说过若不能与之善处则是君子取祸之端！先生可要小心了！”
这是告诫潭林如果不能与她“善处”那将会有祸事临头这其实是在给潭林施压。潭林自然不会因此而就范他明白与之“善处”就意味着与先帝的女人私通这已经是死一百次都不止的大祸了所以他所做的只是要先离开这个环境。只不过在此时一旦和她撕破脸皮恐怕会节外生枝以致破坏了自己的逃宫计划所以潭林只得与她慢慢周旋。
潭林笑道：“好吧那绫太贵人想怎么善处啊？”
“先生请稍等”绫太贵人起身下床在柜子上取下已泡好的凉茶为潭林斟上说道：“先生既然看得上我这香馥满园的景色那便品尝品尝我这花瓣香茶吧！”又把语气转为温柔“既要善处总要有些情调为宜啊！”
既然对方如此盛情潭林也不好推辞只是他怕绫太贵人在茶中放些迷药之类的东西使自己就范。依照她的习性之前勾引于景莲并让于景莲吓得不敢再入慈宁宫这无疑可以证明这个女人在欲望面前极为大胆所以下迷药这种事她也一定能干得出来。
潭林稍有迟疑只见绫太贵人也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缓缓饮下并向潭林亮了杯底说道：“先生既然要谈论风月我总不会在茶里做手脚吧！”
女人风情不可怕就怕既风情又聪明潭林笑了笑举杯浅尝说道：“花香四溢必是精心调制！”
绫太贵人又给他斟上说道：“那先生便在此慢慢品尝我这儿有小厨房午间在此用膳如何？”
潭林见她要这样耗着自己心中不免着急他此次代班入宫其实是要见到悦珺不想竟然被面前这个女人缠住所以他一边饮茶一边想着脱身的办法听到她问自己便顾而言他的说道：“茶香与园中花香不同园中都栽了些什么花种？”潭林有意把话题引到屋外。
绫太贵人察觉到潭林要避开话题所以紧盯着潭林说道：“先生既然要品论花草那便请教先生何为‘花中十友’？”
话题不仅没有绕开反而又绕了回来潭林忙定下神来仔细想着脱身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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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两信相传待午时
在潭林被困在绫太贵人的“温柔乡”中的时候悦珺和浣衣局的众宫女正在慈宁宫花园里忙着洗涤堆积如山的衣物。
巳牌时分的时候大约在将近十点有几个慈宁宫的太监抬着几只箱子从花园路过悦珺忙抬头去看身边的宫女瑾棠见她神不守舍便问道：“悦珺姐看你心不在焉的有事吗？”
悦珺收回目光说道：“没事。”
瑾棠年龄虽小但在宫中服役日久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她带着试探的语气问悦珺：“姐是不是要给外边儿捎信儿啊？”
悦珺心想既然事情紧急或许对慈宁宫比较熟悉的瑾棠能帮上忙所以也就不再瞒她说道：“对想给太医院那边儿捎个信儿我阿玛在狱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行刑所以我怕到了圆明园后就不能给他再传信了！”
这个谎话编得合情合理况且悦珺从秀女降为宫女并等待赐死的事情宫里的人都知道所以这番话使瑾棠顿时产生了同情她说道：“这样吧姐慈宁宫外的值房里这会儿有太医值班一会儿抽个空咱们去找浣衣局的王老太监他跟太医院值班的那几个都熟悉可以让他们帮忙送个信儿！”
悦珺大喜对瑾棠道：“太好了王老太监那给他打点几两银子？”
瑾棠摆手道：“不用放心吧他会给我面子呢！”说罢得意地笑了起来。
悦珺笑问：“怎么王老太监有把柄在你手里？”
“嘻不告诉你！”瑾棠带着羞赧地说道。
悦珺用湿着水的手指捏了一下瑾棠的鼻子笑道：“小丫头还藏着秘密！”
“哈”瑾棠和她嬉笑一阵附在悦珺耳边轻声说道：“王老太监的侄子小福子是我干哥哥！”
在宫里年轻的太监宫女互认兄妹维持一种被称为“对食”的暧昧关系所以瑾棠所说的“干哥哥”也就是所谓的“恋人”。
悦珺笑着逗她：“小福子是哪个？我怎么没见过？长得俊不俊？”
瑾棠笑道：“他在圆明园的内奏事处当差。”
“哦”悦珺道“在圆明园当差那这次到圆明园岂不是要见时常见面了？”
瑾棠甜蜜地笑着低头洗衣服再不说话。
少时瑾棠拉着悦珺以出恭为名跑出了慈宁宫花园在浣衣局的衣物登记处见到了这位王老太监瑾棠上前问他：“王大叔今天慈宁宫值班的太医都有谁啊？”
各宫的值班太医名单由内务府传送到各宫总管太监在宫外的太医值房外写着值班太医名字的牌子也悬挂在门口所以王老太监想了想便道：“马太医、向太医、汪太医这三位是一直在慈宁宫当差的另外一位以前那个于太医没来今儿来的是潭太医。”
悦珺忙问：“哪个潭太医啊？”
瑾棠也奇道：“经常在慈宁宫当值的没有姓潭的啊？”
王老太监说道：“据说是新来的是湖北的一位乡试解元叫潭林！”
悦珺听罢更是一喜忙凑在瑾棠耳边轻声道：“把信儿传给他就行！”
瑾棠点了点头便把王老太监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到悦珺身边说道：“放心吧。他说了今天宫里太监们人手不够到午时初的时候他会去太医值房送饭到时叫上你和我去帮忙那时就能让你亲自把信送给他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悦珺喜道：“真是太好了！”
“走吧快回去吧！”瑾棠忙道“让喜姑看到又该挨骂了！”
瑾棠又嘱咐了王老太监一句便与悦珺一起又回到了慈宁宫花园在花园门口不想喜姑正迎面走来二人低头与她擦肩而过。
喜姑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便径自走出花园来到了浣衣局的衣物登记处。王老太监见她到来便拿出登记薄说道：“宁寿宫的四百多年衣服下午得送过去你们那边得赶赶工了！”说罢把核对的清单递给她。
“我知道了！”喜姑接过清单转头欲走突然又转过头问道：“我们洗衣房那边的宫女悦珺刚才来找你了？”
王老太监踌躇了一下说道：“对刚找过我。”
喜姑冷冷地说道：“她可是罪官之女在这里等着赐死的你最好不要跟她有什么牵扯！”
王老太监愕然。
※※※※※※
在慈宁宫里身陷孀妇之门的潭林在被绫太贵人问及“花中十友”时只好答道：“兰花芳友、梅花清友、腊梅奇友、瑞香花殊友、莲花净友、栀子禅友、菊花佳友、桂花仙友、海棠花名友、荼蘼花韵友。”
绫太贵人又追问道：“神农尝百草始有医药既然药皆草本那么潭太医这花中十友也都可入药吧？”
潭林历数“十友”时随意地望着窗外的花草无意间从花架之中看到一处排水的“眼钱”脑中突然闪过自己研究过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中的排水管网但是由于内宫管网极其复杂所以脑子里的分段记忆无法连接起来忽又听到绫太贵人要和他讨论医药问题便答道：“对这十种花草都有药性。”
“那”绫太贵人用火辣的眼神紧盯着潭林“瑞香花没怎么听说过它有什么药性呢？”
潭林想了想说道：“瑞香花的根、皮都有药性可治咽痛、齿痛、风湿等症不过其药有麻醉之用所以内服要慎重。”
绫太贵人眼珠一转说道：“瑞香还有一个药性先生是不知啊还是故意不说？”
潭林奇道：“还有药性？这我就不知道了！”
绫太贵人抿嘴一笑带着调皮的神情说道：“真的不知道吗？”
潭林收回停留在花架“眼钱”的思绪仔细想了想说道：“的确不知。”
绫太贵人故作深沉地笑了笑说道：“那先不说这个潭先生可知咏瑞香花的诗句？”
话题又谈回了诗文潭林道：“《复斋漫录》里说：‘庐山瑞香花古所未有亦不产他处天圣中始称传。东坡诸公继有诗咏岂灵草异芳俟时乃出故记序篇什悉作瑞字。’或许是因为它的灵草异芳所以只有苏东坡的咏诗最多。有一《次韵曹子方龙山真觉院瑞香花》的诗倒是咏瑞香花的。
“幽香结浅紫来自孤云岑。
骨香不自知色浅意殊深。
移栽青莲宇遂冠薝卜林。
纫为楚臣佩散落天女襟。
君持风霜节耳冷歌笑音。
一逢兰蕙质稍回铁石心。
置酒要妍暖养花须晏阴。
及此阴睛间恐致悭墙霖。
彩云智易散鷤鴃忧先吟。
明朝便陈迹试著丹青临。”
“果然是解元郎有才学！”绫太贵人赞了一句“其实还有一《西江月》的词先生为何不念念这一呢？”说罢起身提水添茶。
潭林想了想说道：“是《真觉赏瑞香二》吧。
“公子眼花乱老夫鼻观先通。领巾飘下瑞香风。惊起谪仙春梦。后土祠中玉蕊蓬莱殿后鞓红。……”
一词还未念完只见绫太贵人拿着酒壶和酒杯走来抢着念道：
“……此花清绝更纤秾。把酒何人心动。”
潭林一指酒壶问道：“这……？”
绫太贵人道：“午时将至快该用膳了先生何不在餐前同饮几杯呢？”
潭林一怔心中急道：“快到午时了在这里耗了半天还没有见到悦珺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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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失之交臂的送餐时机
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一（公元1854年7月25日）午时是紫禁城的用餐时间在这个时间段内除了当值的人员其余人员都开始用餐。
按照清朝宫廷的用餐制度皇帝和后妃每天有早、晚两膳早膳时间大多是在卯正也就是上午六时（注：古时一个分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里又分“初”和“正”卯时是现在的五点至七点所以“卯正”即为上午六时）有时也推迟到辰正就是上午八时；晚膳时间大多在午时和未时左右也就是十二点和十四点左右。除正餐之外皇室用餐还添加一顿小吃。在夏、秋两季用餐时间大约会提前半个时辰所以午初时分各宫就分别开始用餐。
清朝宫廷的饮食管理机构主要由内务府和光禄寺两个部门负责。光禄寺是掌管朝廷祭享、筵席及宫中膳馐的机构是从三品的衙门按照乾隆皇帝定的规矩由皇帝特简的一位满族大臣总理寺事其下设置满、汉二人作为寺卿然后下署的少卿、典簿、署正、署丞、笔帖式、司库、库使、经承等各级职位主要下属机构有大官署、珍馐署、良酿署、掌醢署称为“四署”然后还有司牲局、司牧局、督催所、当月处、黄册房等机构。
其中大官署是负责供祭品、宫膳、节令筵席、藩使宴犒的管理工作这一点和内务府的下署的皇室饮食管理有所区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清朝的内务府是管理皇族事物的总机构其中御膳房、御茶房、御茶膳房是专门管理皇帝和皇室饮食的机构所以皇室饮食从光禄寺的管理范围中脱离出来独立进行采购和烹制。
而宫廷内的皇室成员之外如太监、宫女、太医、嬷嬷等常驻人员以及在宫里临时用餐的大臣、使节等人员的用餐则仍由光禄寺管理。另外内宫各个妃子宫里的小厨房只是由技艺娴熟的宫女太监做些小吃其材料由内务府供应不受光禄寺管辖。
按照这样的制度在午时用餐开始的时候在慈宁宫当值的太医值房由光禄寺把工作餐形式的饭食统一送入然后由各宫太监转递；而慈宁宫里的先朝妃嫔如绫太贵人等饭食则由内务府统一配送由御膳房的太监分送到各宫。
在绫太贵人在屋里正向潭林劝酒的时候浣衣局负责登记的王老太监带着几个年迈的慈宁宫太监和一众宫女受光禄寺指派提着慈宁宫所有太监、宫女以及太医的饭食向慈宁宫走来。
由于皇帝和后妃近日要移驾圆明园所以抽调了慈宁宫的青壮劳力到各宫帮忙于是派饭食的工作便暂由浣衣局的一些太监和宫女来帮忙在这些人里王老太监的资历最老所以由他领头办理。
不过在跟随王老太监送饭的队伍里却没有悦珺和瑾棠二人她们二人正在慈宁宫花园里坐着等着浣衣局的太监给她们这些洗衣的宫女们派饭食。悦珺和瑾棠看着派饭的太监一个一个递送着午餐脸上都显出忐忑不安的神色。
在慈宁宫的绫太贵人宫里潭林眼见午时已到心中极为焦虑在被绫太贵人劝了三杯酒之后潭林起身行了一礼说道：“险些忘了李院判在上午进宫时让我午时把值房里的脉案给他送去说是要整理汇总一起带到圆明园去。”
皇帝移驾是宫里的大事所以所有的事情都要给移宫来让道这个谎话让绫太贵人无法辩驳虽有些不太情愿但也只好说道：“那好吧本想着让你中午尝尝御膳房的手艺呢既是这样那你中午也只能委屈一下吃光禄寺他们做的简餐了！”
“多谢绫太贵人费心”潭林道“若无他事我就先告退了！”
“怎么还叫我太贵人！”绫太贵人嗔道“我闺名月缇没人的时候就叫我绫月缇吧！”
这个违背宫廷礼数的夸张称呼潭林如何能叫得出口但此时他想到能迅离开这里也顾不得那么多所以换个角度说道：“缇者丹黄橘红之色月色赤缇很有意境！”说罢起身准备退出。
绫太贵人一把抓住了潭林的衣袖娇滴滴地说道：“就这么走了让我极是不舍。午后我再传你进来一起品茶如何？”
潭林急于脱身随口便道：“在值房当差随时待召！”
绫太贵人还是拉着他的衣袖不放说道：“还记得我的那个问题吗？”
越是着急她越是纠缠不休潭林问道：“什么问题？”
“瑞香花的药性啊？”绫太贵人亦嗔亦笑地道“你没有答上来啊！”
潭林只好说道：“我下午便去查药典！”
“好吧！”绫太贵人终于松开了手“先放过你了！”
潭林告辞退出走到门外的花架下他特别留意了一下地上的“眼钱”这时宫女湘儿见他从屋里出来便进屋对绫太贵人道：“主子宫里传信儿过来说明天一早皇上就带着后妃移驾到圆明园了！”
潭林听罢更加着急忙加快脚步走出绫太贵人的院落到了门口不慎撞到了绫太贵人的太监总管米玉山。米玉山正提着一个废物筐向这边走被他一撞筐子便翻倒在地筐里掉出了一些杂物。
“哟”米玉山忙道“是潭太医啊！”
潭林忙道：“走得慌了没撞着吧！”
“没事没事。”米玉山丢下筐子抱着疼痛的胳膊摆了摆手。
潭林正要帮他收拾地上的废物筐米玉山忙道：“这您不用管吃完饭我再回来收拾我先送您出宫！”
潭林见他袖子上沾了些污迹便指了指说道：“实在对不住衣服给弄脏了！”
“不妨事”米玉山道“我先进去擦擦您先等我一会儿。”说罢向宫里的偏房走去。
潭林放下筐子无意间看到里面有一本空白封面的书他随手一翻看到书页里有些手写的文字。当下他望了一眼米玉山见他正背对着自己在擦袖子上的污迹所以就随手将那本书揣到袖中。
米玉山擦拭了污迹后便引着潭林退出慈宁宫待潭林回到宫外的值房时王太老监带着一帮人正向慈宁宫迎面走来王太老监和两个宫女提着供给太医值房的四份简餐正往屋里进。
潭林跟着走了进去这时马、向、汪三位太医都已在后堂坐着前厅没有人王老太监把四份简餐摆到了后堂的桌子上便引着两个宫女掀帘而出。
这时潭林正在前厅他眼看着王老太监与他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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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恭亲王的破格眷顾
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一（公元1854年7月25日）午初紫禁城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内由光禄寺指派向宫中值班太医送餐的王老太监将送罢饭菜刚刚踏出太医值房的门槛忽然回头看到潭林一眼见潭林正望着自己便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门。
潭林回头望了一眼内堂见马太医等人都在埋头吃饭便紧随王老太监出来。
在门口王老太监吩咐其余的送餐人员先进宫等把所有人都打走了他便轻声给潭林说：“有人传话给你说近日将移到御园。”
“御园”是清朝皇帝对圆明园的特称自雍正皇帝以来皇帝们都长年居住在圆明园由于这里与紫禁城一样照常举行朝会所以也可算作是清廷的政治中心于是特称为“御园”。
潭林心从袖中将一个纸包塞给王老太监对王老太监轻声说道：“承蒙相告请将此物转交给她！”然后又拿出一张五两的银票递给了他。
这个纸包正是潭林入宫时在腰带上涂的粉末后来他在太医值房里把粉末倒在了纸包里。
王老太监收了银票把那纸包揣入怀中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向慈宁宫内而去。
潭林回到太医值房内马太医便招呼他用餐潭林便在后堂坐下与众人一起用餐。
在吃饭的席间马、向、汪三人不时地打量潭林的神情汪太医嘴最快忍不住问道：“我们本想着宫里会留你吃饭呢！”
潭林知道他在暗示绫太贵人勾引太医的风流事所以神态自若地说道：“御膳房的饭现在还没送到所以只好回来吃了！”
这是把汪太医的话给“软”顶了回去汪太医讨了没趣也就不再说什么只顾低头吃饭。
在将要用餐结束的时候马太医突然说道：“太医院上午送来了新的值班单子本该晚上再告总诉你们索性你们今天也不能出宫所以就现在说吧。明儿个一早皇上和后妃要移驾到圆明园所以宫值的排班要有些变动。慈宁宫这边儿每日三人隔两天轮一次班就是一天‘宫直’一天‘六直’一天休息。”说着指着向太医和汪太医道：“你们俩和我还是一班另一班三个人和咱们换班。”
潭林问道：“那我呢？”
马太医道：“潭太医分派到圆明园当值！”
潭林听罢一惊说道：“不会吧？”
马太医道：“听说是六爷亲自点名让你去的也算是破格入选吧！”
汪太医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潭太医的一味‘生脉散’看来颇得六爷的赏识啊！”
按照他们的说法应是恭亲王奕认为潭林次请脉的效果很好所以特别点名让他破格到圆明园当值。
潭林无心去顾及汪太医的嫉妒和嘲讽他正在忧虑的是好不容易能有个办法让悦珺留在紫禁城而自己却要到圆明园当值况且这一次还是权倾天下的恭亲王指定的即使找到太医院的院使栾太也无济于事。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那将直接导致自己苦心经营的紫禁城“逃宫”计划彻底失败。
※※※※※※
唐子清自六月三十日在都察院的听证会上获得成功后便一直在寻找潭林一方面他想把自己有把握翻案的好消息告诉潭林另一方面也是想劝他中止那个疯狂的“逃宫”计划。然而当天去东交民巷的太医院官署找他时有人告诉他潭林得值班到次日早上才能回来所以七月初一的上午他又到太医院官署去找不想又扑了空。
所以唐子清给潭林留了字条让他出宫后立即到杨记皮货行相会自己径自回皮货行研究青麟一案的其它证据。
唐子清到了德胜门的时候正是午时按照惯例德胜门午时会鸣炮报时所以称之为“德胜午炮”。
德胜门是北京城的北门按照北京历代相传的老话“先有德胜门后有北京城”的渊源来说德胜门本是元朝都城大都的健德门元末的时候明朝大将徐达率军攻入大都元顺帝自健德门逃走自此元朝灭亡为了纪念这个对汉民族重新统一中原有着重要意义的事件所以改名为“德胜门”取“得胜”之意。
德胜门东边的城墙上立着一尊火炮每天午时正点鸣点是为了给城中百姓对时所用和“德胜午炮”相同但又比它有名的其实是“宣武午炮”因为宣武火炮鸣响的时候总是菜市口刑场杀人的时刻所以老百姓记忆颇深。
杨记皮货行的位置就在城楼东侧的市场里这里通常被称为“晓市”因为当时赶集购物都在早上以“晓”为意。皮货行地处一条胡同口门前商贩较少还算清静。
唐子清从市场里绕了半天便回到皮货行伙计告诉他后厨买了月盛斋的酱羊肉等着他回来吃饭唐子清便让伙计传后厨开饭。
在唐子清进店不久胡同外驶来一辆马车虽是夏天但马车仍被蓝布围着车窗的帘子被掀开一人露出脸来正是京师天地会的大当家赵九松。
掌鞭的车把式坐在车上身子向后一仰对赵九松悄声说道：“大哥这就是杨记皮货行东家原籍湖北在关外也有生意据说还有些势力！”
赵九松看了看门面放下了帘子坐在车里说道：“那个姓唐的讼师是这里的什么人？”
车把式道：“这倒是也打听了不过说不太清。据说这家店的大东家本姓杨在嘉庆年的时候因为有女无子就把京城的店给了一位姓唐的女婿后来这家店面就算是姓唐的产业了但还是叫‘杨记’。”
赵九松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跟踪那个姓唐的有什么现没有？”
车把式是天地会成员他负责跟踪和潭林有关的唐子清的行踪所以听大当家问到便汇报道：“没有什么可疑的就是天天往刑部街跑说是为湖北巡抚青麟鸣冤翻案。”
赵九松又问：“那个潭林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车把式道：“来过几次。”
赵九松道：“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拿着什么画轴之类的东西。”
车把式想了想说道：“那倒没有咱们是六月二十七开始跟的姓潭的二十七之前就来京了若是在之前把东西放到这里咱们也看不到啊。”
赵九松点点头说道：“赶车走吧。”
车把式问道：“大哥您觉得那东西不在这儿？”
赵九松掀帘再看了一眼杨记皮货行说道：“不好说晚上找人来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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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含毒的奇花瑞香
午时两刻在慈宁宫花园的广场上摆着几十张简易的桌椅浣衣局的宫女们都在桌子前用餐悦珺和瑾棠也在其中。
悦珺吃饭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不住地望着慈宁宫花园的入口期盼着王老太监的身影和他带来的消息。
此前由于喜姑因为悦珺之事找到王老太监并警告王老太监不要和悦珺来往但是王老太监久居宫中对这些倚仗一时权势的人见得多了所以根本不理会她的警告。再加上瑾棠和自己侄子有些暧昧的关系王老太监身后无嗣以侄为子所以爱乌及乌也愿意帮助瑾棠。于是他便在向浣衣局送饭的时候偷偷地和悦珺、瑾棠联系说明不能让她们加入送餐队伍原因并把她们要带的话传给了潭林。
这时王老太监带着浣衣局的十几名宫女从慈宁宫送餐回来悦珺远远地便看到了他的身影但饭桌上喜姑在场所以不能立刻上前询问只得坐下来慢慢吃饭。
前去送餐的宫女们因为误了午餐便纷纷来到桌子前在空位置上坐下用饭一位宫女从悦珺身边走过时把潭林拖王老太监捎的纸包扔在了她的腿上。
悦珺趁人不备忙将纸包揣入袖中。
午餐结束后浣衣局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由于皇帝移驾圆明园的日期就在明天所以需要紧急清洗的衣物颇多再加上例行各宫的衣物所以积累起来的工作量是负荷的。
悦珺急于要查看潭林给她的信件所以趁出恭之机躲在厕所里打开了纸包。纸包里除了包着一些粉末外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申时末口服。”
悦珺心中疑惑：“这些粉末是些什么呢？申时末就是傍晚了到时吃下这些粉末难道就能避免被调派到圆明园了吗？”她略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潭林的意思她猜想这些粉末或许是些能让人产生病症的药粉一旦吃下可能会在夜间生病症这样就可避免被调走了。
既然已经有了解决办法悦珺急躁的心暂时平静下来她揣好这些粉末回到慈宁宫花园继续工作。
※※※※※※
在慈宁宫的太医值房里潭林正在为自己即将要调往圆明园当值而头痛恭亲王奕既是皇帝的六弟又是现任的领班军机大臣在对付太平天国这样巨大的军事行动时咸丰皇帝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传统心态对这位以前曾是争储对手的六弟器重有加所以恭亲王奕在这个时候如同朝廷里的第二个皇帝他的命令一出如同上谕一般无人能够驳倒。
潭林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他在京中能够认识的最高官员也就是太医院院使栾太而栾太不过只是个四品的京官所以他根本没有资格向恭亲王提出人事调整意见于是如何来应对这个突然的变故让潭林颇为头痛。
午餐在宫里属于“晚膳”所以紫禁城里“晚膳”之后的生活相对比较休闲上午的时候皇帝忙于上书房读书、召见军机、商议国事后妃们忙于整理宫务、到太妃、皇后宫中请安到了午后这些例行的工作就告一段落剩下的时间就属于各宫自由支配。
只是这一天里除慈宁宫、寿安宫这些前朝嫔妃居所内能享受这个休闲时光外其余各宫都忙着为移驾圆明园做准备所以慈宁宫里的绫太贵人仍旧风情不改地在午时末派人召医。
绫太贵人的总管太监米玉山来到太医值房传医马、向、汪三人自然推荐由潭林应诊马太医还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潭太医上午刚刚请脉对太贵人的脉象颇为熟悉由他应诊最合适不过了！”
潭林也无意推辞只是临行时想起了什么忙向马太医说道：“马太医请教一个妇人科的问题。”
马太医是太医院中妇人科的权威他曾深研明末清初医学大家傅山的医著对傅山的《傅青主女科》颇有研究。傅山号青主山西人。在医学界里傅山是和乾隆时的徐灵胎一样是“学贯百家兼修医道”的按照今人的评价傅山被称之为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诗人、书画家、医学家、戏曲家、武术家和社会活动家由于他一生抗清不食清廷之禄晚年时怕自己一生所学被清廷禁锢而不能流传所以将其著作交给名医陈士铎遂得以流传其对妇科的研究可谓大成。（按：傅山授陈士铎医学著作一事学界亦有不同说法此处按通行观点。）
于是马太医当仁不让地说道：“潭太医请问马某必定言无不尽。”
潭林问道：“瑞香花的药理除治咽喉、风湿之外可有在妇人科上的药性？”
马太医想了想说道：“据瑞香之药理多用在咽喉、风湿之症上不过《纲目拾遗》中说它可治‘乳岩初起’。按照民间的一个秘方来说将鲜瑞香花捣烂加少许蛋清然后匀敷确可治‘乳岩’之症。”
“乳岩”之症是女性乳内生硬结哺乳期的女性易得此症按照中医的原理得此症的原因是由于脾气消阻肝气横逆气机淤滞气血亏虚。通常用清肝解热的药可以治愈民间以瑞香花为药多用于乳岩初期的治疗。
在上午绫太贵人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潭林料想与妇科有关此时听马太医一讲心里顿时明白：绫太贵人问自己这个问题无非还是想把话题引入情色。当下向马太医道了谢然后拿了医包随米玉山入宫。
一路上潭林一边留意慈宁宫的建筑布局一面思考着如何避免调至圆明园不觉间已到了绫太贵人的院落。
潭林收起思绪仔细看了花园的景象见原来浓艳无比的十几株花草都已移走代之而来的是一些清雅的花种。
更让人惊奇的是在花架下的阴凉处石桌石凳、紫砂泥壶、清茶杯偶、果点几盘如果只把目光锁定在这个景色框中其意境如同伴着古钟的远山庙宇极为清雅空灵。
这时一身素装的绫太贵人款步走入这清雅的景中她一改上午衣衫不整的妩媚将长高髻束着银饰的“旗头”和乳白的流苏一身鹅黄白里的旗袍优雅地踩着花盆底徐徐走近这种恬静婉约的姿态不禁让潭林一怔。
绫太贵人浅浅一笑说道：“潭先生此景此人可有瑞香之意？”
见到她这副装束潭林心道：“上午还是一枝娇艳的牡丹下午便要装成瑞香花不过瑞香花虽然淡雅却是含毒的奇芳异香。如果我要留在紫禁城恐怕只能一边赏花一边防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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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幽怨深宫拭泪痕
紫禁城里慈宁宫的午后十分清幽由于宫中所住皆是前朝嫔妃大多都已年迈午后的时间她们大多都已休息太监宫女也都已年长所以在其主子休息后也都躲起来偷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在绫太贵人宫里她将总管太监米玉山和宫女打下去然后与潭林相对而坐一同品茶。
潭林在石凳上坐下绫太贵人为他斟上一杯花茶潭林举杯浅尝不经意间看到了脚下不远处的“眼钱”。上午他来这里时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花架下的“眼钱”此次近在咫尺他便心里想着如何找个机会凑近去看。
绫太贵人此时穿着淡雅行为倒也检点了许多只是与潭林品茶论花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聊了一会诗文花草绫太贵人问道：“太医院的公事都忙完了？”
潭林上午告辞时说自己要忙一些公事所以这时答道：“已经办完了不过太医院到圆明园当值的名单下来了我要被派到御园当差了。”
“哦？”绫太贵人一怔“你不是新入职的太医吗？怎么会派你去圆明园呢？”
潭林呷了口茶说道：“刚入京的时候曾为康慈太妃请过一脉由于当时太妃已经昏厥我开了张方子救醒了太妃所以恭亲王爷点名让我去圆明园可能是为了防止急诊的生吧。”
由于天气酷热所以康慈太妃的病情时好时坏恭亲王让潭林到圆明园也的确有着应对急诊的想法。
绫太贵人一听这话顿感不舍当下一边给潭林添茶一边说道：“那慈宁宫这边由谁当差呢？”
“是马太医他们吧。”潭林突然举目望着绫太贵人的眼睛“也许于景莲太医会调到慈宁宫当差。”
绫太贵人听完一怔她和潭林四目一对忙又转移视线然后略带感慨地说道：“你听说了我和于景莲的事？”
潭林摇了摇头说道：“一无所知。”
绫太贵人又看了一眼潭林起身立在花架前说道：“你觉得这紫禁城神秘吗？”
潭林淡淡一笑说道：“所知甚少天下许多人都感到神秘我也一样。”
绫太贵人怅然说道：“是啊内宫之中有成千上万的女人但真正的男人却只有一人怎能不让人感到神秘？”
潭林抛出“于景莲”的话题是为了给自己留在紫禁城当值埋一个伏笔但不想却引出了她的感伤心事虽然话题还是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不过勾起绫太贵人对往事的回忆却并非潭林的本意。
潭林其实也理解这些深宫的幽怨当下用有所感触的语气吟道：
“豆蔻梢头二月红
十三初入万年宫。
可怜同望西陵哭
不在分香卖履中。”
这是吴梅村的《古意》六之二诗中描述了前朝嫔妃的感伤这无疑触动了绫太贵人的心事不等潭林念完她已然泪下。
潭林拿了茶壶给她添茶绫太贵人望着潭林的每个动作感伤地说道：“我十五岁入宫二十岁得先帝临幸那一年是道光二十二年先帝刚好是六十整寿。”
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却与一位六十岁的老人结为夫妻无疑怎么看都是一场注定要守寡的悲剧若在往日潭林必定要感慨一番但现在是在宫里况且话题又涉及先帝他只好默然不语。
绫太贵人继续说道：“那一年朝廷与英吉利的战事失败并与夷人签了割地赔款的条约再加之上一年先帝深爱的孝全皇后病逝所以花甲之年的先帝变得性格怪异暴躁异常。”
道光二十二年即公元1842年当年因鸦片战争失败清廷与英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道光皇帝的晚年以此为耻即使死后也不愿与先朝皇帝葬在一起。在当时被称为《江宁条约》的《南京条约》签订之前道光皇帝的皇后、咸丰皇帝的生母孝全皇后猝死死时年仅三十三岁据说死因极为可疑所以在家、国两个方面受到刺激的道光皇帝性格大变。这些潭林在入宫前已有所耳闻。
绫太贵人说道：“自此先帝没有再立皇后对后宫之事也渐冷淡后来翻牌子选我侍寝也是一时兴起而已。当时虽只有二十岁但已在宫里住了五年五年里根本不知道这个比我阿玛年龄还大的皇帝是什么样。直到太监到我宫里告诉我说要我去侍寝我都不知道怎么把入宫后学来的床笫之事用在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身上。
“后来先帝对我也算宠幸受封为贵人。只不过我和先帝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夫妻间的感觉。先帝在那个时候最喜欢到这慈宁宫里和当时的孝和皇太后闲谈康慈太妃在当时虽然是皇贵妃相当于中宫皇后但先帝也极少与她交流。”
孝和皇太后是嘉庆皇帝的皇后在嘉庆皇帝突然病逝于热河的时候由于没有明确表明继承人所以热河的大臣们都举棋不定。然而当时在京师的孝和皇后却指定让绵宁继承皇位即为后来的道光皇帝。当时孝和皇后有两子分别是惇亲王绵恺和瑞亲王绵忻但她以大局为重主张立绵宁为帝避免了一场将要生的储位之争。正是这个原因道光皇帝对这位额娘极为亲近以至于孝和皇太后病逝后不到一个月道光皇帝就随之而逝。
绫太贵人道：“在先帝的床上你知道我能闻到什么味道？是一个老人的腐味是预示着将死之身的味道。且不必说全无夫妻之情更不用说鱼水之欢了那时的日子除了每月的例银和膳食比现在多些其余没什么区别。先帝的宠幸一年也没有几次。可以这么说我从十五岁进宫就开始守寡了！唉正是吴梅村所说：玉颜憔悴几经秋薄命无言只泪流。”
这个带有封建社会妃嫔共同悲剧的往事虽然潭林有所感伤但却并无太多感触所以他不愿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只是说道：“那先帝驾崩之后呢？”
绫太贵人擦去泪水回头望着潭林她似乎明白潭林要问什么便直白地说道：“你是想知道我和于景莲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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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伪装知己的真实目的
在慈宁宫绫太贵人的宫里在绫太贵人回忆了一番道光朝的后宫往事之后最终把话题落在了太医于景莲的身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潭林最开始把这个话题引出来就是要实施自己的一个计策在绫太贵人把话题从她的经历绕了一圈之后最终又绕了回来潭林自然不肯放过。所以在她问到潭林是否想知道于景莲之事时潭林便答道：“倒是有点兴趣！”
这样的回答是要引出绫太贵人的话绫太贵人没有在意潭林的说话技巧便轻叹一声说道：“于景莲只不过是个好色之徒而已。他是太医院院使栾太的远房亲戚医术还算过得去便在这太医院为皇家当差。”
潭林品着茶说道：“他算是太医里比较年轻的了。”他把话题的焦点再次往重点上引导。
绫太贵人道：“是啊正是因为他比较年轻所以我深宫寂寞也曾心仪于他。”
潭林淡淡一笑说道：“不过于太医好像有些害怕到这慈宁宫当值啊。”
“他怕的自然是我！”绫太贵人道“怕我缠着他！更怕有些男女之事败露出去！”
潭林道：“绫太贵人难道不怕吗？”
绫太贵人道：“告诉过你不要再叫我太贵人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潭林一笑说道：“好月缇月缇这样叫实在是和这宫禁威严不相衬啊！”
绫太贵人道：“什么宫禁威严这紫禁城里哪座宫殿里没有男盗女娼啊！”
潭林道：“宫闱之事我不太明了不过太监和宫女暗地私通倒是听说过。”
绫太贵人坐了下来说道：“于景莲是去年才调到慈宁宫当值的本来我也只是邀他入宫饮茶闲聊罢了。不过这位于太医可没有你这样的诗文才情他是在京城里的酒肆茶馆混过的所以一见到我就起了色心。”
潭林笑道：“他的胆子不小啊！”
绫太贵人道：“京城里八大胡同的女人他都玩腻了所以就到宫里图个新鲜、刺激。”
潭林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出于景莲和她虽有过一段情史但已然因爱成恨当下只是侧聆听没有答话。
绫太贵人继续说道：“先帝驾崩后我移居到这里生活百无聊赖每日只是摆弄些花草来打时间。康慈太妃素来不喜欢我所以她和她亲近的嫔妃们都住到了寿康宫把我扔在了慈宁宫里。慈宁宫的样了你也看到了在孝和皇太后的时候就没怎么修葺过她老人家一死这儿就更不像样子了。
“住到了慈宁宫就表示我们是先朝的妃子住在慈宁宫其它宫里的妃子们都已年迈我和她们也不怎么谈得来所以就守着我这个小院子栽花种草过得清闲的寡居生活。宫里给我们的例银也少了平日里内务府供给的生活用品也少了这都不重要我也并非那种贪图虚荣的人只是心里的寂寞太难熬了。
“其实看到我早上的行为你一定以为当时是我勾引于景莲的。其实不是是我当时有些妇科的症状由于景莲来诊脉。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骗我宽衣解带说要检查皮肤症状然后便称赞我的身体然后……”
然后自然是有了肌肤之亲这些潭林不用想就明白他引出这个话题最终的目的不是这些所以对方说到这里他便说道：“又是一桩猎艳骗情的负心故事！”
绫太贵人叹了一声说道：“是啊真正玩腻了所以他就不来了！”
潭林说道：“看来我能到慈宁宫当值全是于太医的功劳啊！”
绫太贵人突然认真地对潭林道：“但是你和他不一样我倒是愿意和你一起静静地品茶聊天。”
潭林一笑说道：“我就不是好色之徒吗？”
绫太贵人也笑了她拭去眼角的泪痕说道：“你心志高远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以你的才智和学识绝对不应该进宫当个太医。”
潭林摆了摆手说道：“如今天底下到处都是战乱我这样的一介书生还能做什么。”潭林不愿别人怀疑自己当太医的目的所以总用这样的托词来回答。
绫太贵人饮了口茶说道：“我感觉做什么都会比太医更适合你！”
潭林提壶给她添茶说道：“我少年行医当太医也是宿愿啊！”
绫太贵人盯着潭林的眼神说道：“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在湖北的时候难道没有娶亲？”
潭林心想如果说自己没有娶亲她定然不信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悦珺的选秀之事自己早应洞房花烛了。但这话不能说破只好借着感慨的情绪说道：“有一门亲事也是因为战乱给耽搁了！”
绫太贵人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气质洒脱但眉头却紧锁阴云想来必是心里有些痛苦的往事！”
这时潭林听出来了这位先帝的女人十分聪明她说完了自己的身世现在是要把话引到自己的往事上去。
潭林略加思考便顺势使出想好的计策说道：“往事尘封心底已久若不是在你这样清雅的环境下我也绝对不会追忆起来。只是有些往事一旦吐露出来便不可收拾。算了明日就要到圆明园当差了恐怕是没机会跟你聊这些了！”
绫太贵人望着潭林说道：“你喜欢这种清雅的感觉吗？”
潭林眼神忧郁地道：“很喜欢。这几年每天面对的都是战乱、饿殍、灾民、尸体来到京城也是身处在这时时谨慎的皇宫里真是难道有这样的心境！”
绫太贵人仿佛找到了可以洗涤心灵的知己她上前握住了潭林的手说道：“如果有机会你是不是真的每天都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品茶谈心呢？”
其实在潭林的内心也是极其向往这样淡泊的生活当然他想携手相伴的人自然不是绫月缇而是悦珺但这时为了自己的计划不得不装出一副诚挚的神情：“这是当然。”
绫太贵人紧握着潭林的手说道：“我有办法让你留在慈宁宫当差！”
潭林一怔心中却暗自窃喜。他把自己伪装成绫太贵人的知己就是想寻求她的帮助此时计谋已成所以不禁心喜。
但是潭林自己虽然想出了一个留在紫禁城当值的计策不过绫太贵人的话也表明她也有一个计策这两个计策是否冲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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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暗探杨记皮货店的计谋
在慈宁宫里潭林为了使绫太贵人帮助自己留在紫禁城当值便装出一丝对于景莲的嫉妒之心挑起绫太贵人伤心的往事并且语气暧昧地表现出自己愿和绫太贵人倾诉衷肠的愿望最终获取了绫太贵人的信任她主动表示愿意帮助潭林。
然而潭林的计策是想让绫太贵人装出一些患病的症状然后向太医院表示不让其它太医诊治只许自己一人请脉这样的话或许能给自己留下来创造机会。为了使绫太贵人的病情表现得更像一些他已经想了一些可以导致过敏的药物。
不过绫太贵人最后说的话表示她也有让潭林留下来的计策所以潭林不急于向她说出自己的计策只是问道：“这次可是恭亲王指定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绫太贵人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我一定能办成的！”说罢叫来总管太监米玉山问他现在的时间。
米玉山看了看屋里挂着的西洋钟表回来禀道：“回主子：洋表已过两点钟是未正一刻了！”
绫太贵人点了点头对潭林说道：“这会寿康宫里的康慈太妃也该午睡醒了你先回太医值房等着我得去见见康慈太妃！”
“见康慈太妃？”潭林奇道。
绫太贵人神秘地说道：“人家现在虽不是太后但也算得上后宫之主既然明天要到圆明园了我息然要去送别一下。”
潭林想不出绫太贵人会用什么办法把自己留下但是以她的神情来看想必定然能够办成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
米玉山拿了笔墨纸砚出来对潭林道：“潭太医您写个脉案和方子吧！”
按照皇宫的规定太医每次诊疗都要有诊断书和药方诊断书就称为“脉案”不论是皇帝还是太监每次所开的脉案和药方都要在太医院备案一方面作为患者的病历以备研究另一方面也为以后治疗失误提供证据。这些脉案和药方按照要求由太医院统一建册登记对于皇帝、太后、妃嫔等重要人物则建立专册称为“用药底薄”以备查考。而一般的前朝妃嫔、太监、宫女、嬷嬷等则以宫为单位统一建册。
所以潭林今天两度给绫太贵人请脉是必须要开具脉案和药方来向太医院交差的米玉山是绫太贵人的亲信自然要帮着他们二人掩人耳目所以就拿出笔墨来提醒潭林。
绫太贵人怕潭林初次当值不太熟悉便说道：“没关系随便开个败火的方子就行我们这些前朝妃子没人去关心我们的病历的！”
潭林一笑于是挥笔写下脉案：
【脉息浮弦而滑。系内有饮滞外受风凉之症。以致恶寒热胸肋胀闷牵引刺痛心悸懊憹呕恶懒食咽喉疼痛。今用疏解化饮汤午服一贴调理。】
然后再写药方：
【荆芥二钱苏叶二钱桔梗二钱陈皮三钱茯苓三钱半夏三钱青皮三钱牛蒡二钱木香一钱缩砂二钱苍术三钱厚朴三钱。
引用焦三仙九钱生薑五片。】
写罢之后潭林把药方递给米玉山说道：“这几味药可以到御药房取来生药不必让御药房煎熬留着以后用到时在宫里自行煎熬即可。”
御药房按照规定是宫中用药的烹制之处但自乾隆五年以后内宫的各宫也都设有自己的药房由太监、宫女等内臣负责煎药。不过各宫的药房设备参差不齐只有位高权重、地位显赫的嫔妃才有条件自己煎药所以除了皇帝、太后和一些受宠的妃子外大多数人还是在御药房领药。
慈宁宫在孝和太后居住的时候设施配备齐全有独立的药房所以在这里居住的妃嫔也可以到御药房领取生药在慈宁宫的药房煎制。在这里由于慈宁宫居住的先朝嫔妃们每月例钱极少并且还受内务府的盘剥所以一些老妃子们为了生计都常常到御药房领取一些稍贵重些的生药让太监到宫外贩卖以换取钱物。
这些宫中的潜规则潭林是从施三喜那里听来的所以他知道慈宁宫里有煎药房便让绫太贵人留着生药备用。
绫太贵人见他对宫中的制度如此熟悉不禁笑道：“解元郎就是解元郎进宫才几天啊对宫里的规矩都了如指掌了！”
潭林笑了笑没有做声他和米玉山办完手续便起身告辞。
临走时绫太贵人说道：“一会儿事情办成了我传信儿给你！”
潭林点点头行礼退出米玉山正要带着潭林出宫被绫太贵人叫住。
绫太贵人对米玉山道：“送完潭先生直接到寿康宫去看看要是太妃醒了就说我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嗻！”米玉山应了一声便领着潭林出宫。
※※※※※※
在潭林正在忙于设计游说绫太贵人的时候京城天地会总舵的张达常、赵九松等人正召集会员分析“紫禁城建筑墨线图”的藏匿地点。
与会的有三十多人其中大多都是几日来跟踪潭林和唐子清的探子他们拿出列着这两人每日的行程的纸片由张达常、赵九松两人仔细地核对着。
张达常跟随东王杨秀清多年在起义之初就潜入清廷统治的地区做密探工作他对此十分熟悉所以他把潭、唐两人的行程浏览过一遍后说道：“潭林进京后的主要活动地点就是太医院、湖广会馆、皇宫、杨记皮货行其中还曾到过宇丰官钱铺。那些图是卷轴况且在长沙时姓潭的小子还专门到装裱店把图装裱了一番那么他应该不会把卷轴撤掉。这样的话也就是说从我们跟踪他开始就一直没有看到他拿着图出来过。湖广会馆那边人比较杂可以找个人去探一探！”
赵九松点头道：“好探探湖广会馆倒很容易就是太医院和杨记皮货行会有些麻烦。”
张达常仔细地翻阅着行程记录说道：“杨记皮货行你不是已经去看到这个地方是最可疑的晚上派几个高手好好地探一探现在先不去说它；太医院和皇宫戒备森严他不会把那个东西带到那里。那么这个宇丰官钱铺也有些可疑他既然到宇丰铺去兑换银票那么一定在那里开有户头这个宇丰官钱铺有什么背景吗？”
赵九松道：“宇丰官钱铺是官办的是户部刚刚开办的银钱号主要是放朝廷新制的‘京钱票’那天他只是在那儿兑换银票就是说把外地的银票兑换成京师通用的钱票不一定在那里有户头。”
张达常点头道：“既是官办的银号那应该不会有问题这样的话焦点就集中在杨记皮货行了！那里地形怎么样？”
赵九松道：“地形有些复杂况且杨记的股东在关外有些势力它的货源也在关外能够在关外往来运货的店面其中必然有些练家子所以晚上要是派人查探也得小心里面有高手护院。”
张达常想了想说道：“如果里面有护院的高手那不妨用计潜入！”
“用什么计？”赵九松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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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都察院突现阴霾
前湖北巡抚青麟“斩立决”一案在“会谳”期间由于湖北讼师唐子清向都察院提交了新的证据因此使案情另有转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柏葰作为本案的初审主导官员在经过唐子清的举证之后接受了其中了一百零九条证据这些证据从各个方面为武昌沦陷时的主要官员青麟进行辩护并引出前湖广总督吴文镕殉难的旧案把一直以来把持湖北军政大权、包揽钱财、消极抵抗、临阵逃逸的前任湖北巡抚崇纶推到了前台。
这些证据得到了柏葰的度肯定并且在忠君的立场上柏葰也决定对败坏忠义伦常的崇纶进行弹劾所以在初审的环节上青麟一案的转机十分明朗。
唐子清进京时共带来了三百多条证据在升堂辩护之前他向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分别递送了抄件。作为“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先于咸丰四年六月三十日升堂问案举行了相当于听证会形式的举证环节接受了唐子清提交的一百零九条证据的原件并回具了唐子清证据的交接手续而其余一百多条证据则择日再次举行听证会来做进一步的审核。
作为都察院的副职柏葰自告奋勇地承担起此案的主导官员次日也就是咸丰三年七月初一日在满汉两位左都御史到堂坐审的时候他便把此案的新证据和案情疑点向两位左都御史汇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满尚书是联顺、汉尚书是周祖培。
联顺姓富察氏是清朝开国功臣米思翰的后代与乾隆朝的名臣傅恒、福康安是同宗在道光时期身居内廷要职咸丰即位后也兼任八旗都统、皇家事务、内务府事务等要职。
自咸丰初年太平天国起义开始朝廷命各省的本籍官员组织团练希望能够效仿嘉庆年间对付白莲教起义的办法让各乡、各村筑寨浚壕用坚壁清野的办法来消耗太平军的实力。但是自团练制度实行以来几乎没有任何成效太平军从广西一路打到江陵又西征两湖、北伐京津所以咸丰皇帝认为各省官员办理团练不够用心于是调任资望深厚的满族大臣联顺到都察院以图整顿吏治风宪打压太平天国起义。
周祖培字芝台河南商城人。其父周钺曾在嘉庆时任鸿胪寺少卿算是官宦家庭出身。他于嘉庆二十四年考中进士从翰林院编修外放学政然后从礼部侍郎一路升到刑部尚书。仕途本来一帆风顺但在咸丰元年的时候因办理刑部要犯“刘秋贵”一案时因暗中舞弊使罪犯在狱中无疾身亡并且涂改证据加以掩饰。后来此事被当时的大理寺卿文瑞告周祖培被降三级从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重新干起。后来又当了几任六部侍郎便升职为左副御史皇帝对联、周两人的这一届班底的主要用意其实就是要加强对各省团练的监督这在他们任职之初的御前召对和诏书中都有所显示。
肩负这样的重任都察院在联、周两人的主导下加紧了对各省官员的考核力度加强了原已腐败不堪的清王朝的吏治管理所以一贯性格刚直的柏葰对这两位上官也是极力追随对于青麟一案他也相信联、周二人必定会严惩败坏官场的罪魁祸手崇纶。
在柏葰慷慨激昂地陈述了案情的新证据之后年事已高的左都御史联顺戴上花镜仔细地重新翻阅一遍证据原件并没有表示意见。
周祖培核对着证据神情上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两位堂官的态度让柏葰着实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联、周二人必然会对此案的新转机大为欣喜却没想到二人的态度如此不明确。于是说道：“二位大人此案上陈的一百零九条证据虽说都以人证供词为主但关键条目都已经两湖的相关官员确认证言也都真实有效。如果按照这些供词的证言那么先前被报失踪的湖广总督吴文镕大人便可昭雪天下也不枉他的一番赤胆忠心啊！”
周祖培认真地看了看卷宗然后问道：“这一百零九条证据中为吴文镕开脱的占了一大半但对于青麟一案的证据似乎有些不足啊！”
柏葰答道：“湖北讼师唐子清共收集了三百多条证据因昨日时间紧迫我们几位只审核了其中的一百零九条其余的一百多条证据都是与青麟相关的择日将再次传他举证。不过先前唐子清已将所有的证据抄件送呈按照编号目录都已装订在卷宗之中了大人可以翻阅一下。”
周祖培翻开装订着证据抄件的卷宗见为青麟翻案的一百多条证据都陈列整齐其中有一部分的证人、证词还经过了湖南巡抚衙门的签印有些也有帮办湖南团练的曾国藩的签名。这些经过官府认定的证词在抄件上唐子清都一一列明所以这三百多条证据都是经得起朝廷推敲的。
这些证据似乎并没有让周祖培像柏葰那样振奋他稍有踌躇转头去问联顺：“联总宪您怎么看这些证供？”
联顺在官场混迹多年绝对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意见他很世故地说道：“证供太多太繁一时看不过来。人老了这眼神也不济了你们有什么想法不妨先提一提！”
周祖培抛出的“绣球”被他轻易地扔了回来所以周祖培稍有不悦略想了想对柏葰说道：“青麟一案涉及湖北沦陷的重责况且皇上在殿上亲点了青麟的死罪这一点不得不慎重啊！都察院总领百官风宪崇纶、吴文镕也都是朝廷的一、二品大员辨明他们是否有罪这可不是一人一言可以定夺的。所以这些证供还是待本官仔细查认后再行审议吧！”说罢转头看了看联顺。
联顺从周祖培的话中早听出了弦外之音官场之中京官与外官互为朋党以国家利益谋一己之私这种现象由来已久。所以在都察院任职考核任何官员都会波及某个派系的利益。而此案的主犯青麟本就是二品的官员此时又连带出一个一品的吴文镕和二品的崇纶这都是一些朝廷派系的梁柱所以在查办此案之前必须要弄明白其中派系关系、利害关系这就是联顺不表态的原因。
这时联顺见周祖培也不愿表明态度便顺势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些卷宗便分作两份待我与周总宪看完之后再行定夺吧。”
这个说法让柏葰也无法再辩驳当下只好说道：“那就请二位总宪大人先行审阅再议。不过传唐子清再次举证的时间……？”
周祖培忙道：“再等等再等等。待我和联总宪审阅完这一百多条证据后再议。”
“是。”柏葰对周祖培的神情有些疑惑但也想不出什么原由便起身退出。
退堂之后周祖培便将装订了三百多条证据的抄件整理齐备然后告了假亲自抱着证据的卷宗急匆匆地走出衙门。
在门外的家仆迎上问道：“老爷去哪儿啊？”
周祖培钻进轿子对家仆轻声道：“快快去鉴园！找恭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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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遗孀间的互怜之情
紫禁城内廷的寿康宫位于慈宁宫的西侧在寿康宫院落南端的寿康门前有一个封闭的广场广场东侧有一道门可通向慈宁宫被称为“徽音右门”道光皇帝最年轻的遗孀绫太贵人便是通过这道门从慈宁宫来到了寿康宫里。
寿康门内的正殿就是寿康宫殿内悬挂着乾隆皇帝御书的匾额“慈寿凝禧”殿内有东西两座暖阁东暖阁改成佛堂历代太后、太妃均在此礼佛。
绫太贵人来到正殿的时候先朝的几位太妃太嫔都正手持佛珠由太监、宫女们侍候着在东暖阁诵经。道光皇帝驾崩的时候已过花甲之年但他的妃嫔们大多都只有三四十岁就连作为道光准皇后的康慈太妃在这时也不过四十多岁。绫太贵人在其中算是年纪最小的道光皇帝驾崩时二十八岁此时也只三十二岁不到。
绫太贵人的总管太监米玉山此时正从后殿出来他提前来打探康慈太妃的情况见到主子他忙上前轻声说道：“禀主子：太妃今儿精神不错午睡刚醒正在寝殿喂鱼呢！”
康慈太妃的寝殿位于寿康宫的后殿有甬道与寿康宫相连绫太贵人让米玉山先走一步前去禀报自己整整饰踩着花盆底从甬道穿过来到寿康宫后殿。
到了殿外米玉山已经里面出来跟在他后面的是寿康宫的一位太监那太监上前给绫太贵人行了礼然后陪着笑脸说道：“绫主儿您可是稀客太妃这会正在院儿里您请进去吧！”
“好”绫太贵人赞了他一句“这声‘绫主儿’叫得可真甜哪天到慈宁宫我那去我赏你好吃的！”
“嗻”那太监笑道“蒙绫主儿抬举！”
绫太贵人在那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康慈太妃的寝殿殿内天井下的院落里康慈太妃拿着鱼食正在喂鱼身边六个宫女陪护左右。[.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绫太贵人上前行礼：“给太妃请安太妃吉祥！”
康慈太妃经过几天的调理病势已然好转此时的脸色神情已与那次昏厥时大不一样自从那次急症之后太医院几位御医拟定了一套很合理的调理计划通过用药她的症状缓解了许多所以咸丰皇帝才在这个时候提出移驾圆明园的日程。
康慈太妃见到绫太贵人前来请安便把鱼食递给身边的宫女嘱咐道：“刚才喂得不少了少喂些就行了！”
宫女接过鱼食应了一声。
康慈太妃又看了看鱼缸里的金鱼这才转过身来见绫太贵人仍在地上跪着便说道：“起来吧在我这儿不用那么拘礼！”
“是。”绫太贵人站起来“太妃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想必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来”康慈太妃引着绫太贵人来到屋内“坐下来说。”
在屋里坐定康慈太妃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这身子骨啊算是刚从鬼门关里爬出来说不定啊哪天又得回去！”
“太妃想多了”绫太贵人劝解道“前些日子天气太热难免会有些不舒坦这回移驾到圆明园太妃便可以好好儿地静养一番。等冬天再回来脸色肯定又是大不一样。”
这几句奉承话倒是迎合了康慈太妃的心境她拿着药茶喝了一口问道：“慈宁宫那边住着怎么样？你也不常来我这儿坐坐！”
这句话字面上像是关切实际上暗中带讽绫太贵人心中暗道：“把我分到慈宁宫不就是你的主意吗？这时又来说风凉话。”心里这样想但嘴上仍得带着笑脸说道：“慈宁宫里也清静往年佛堂里还能听到钟声这些日子连佛堂的动静都没了十分清静。”
“哦。”康慈太妃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慈宁宫佛堂里的人大多都到寿康宫的东暖阁了所以那儿也就清静了许多。”
“刚才来的时候”绫太贵人道“我在东暖阁也听到了太妃太嫔们好像在里头诵经呢。”
康慈太妃道：“她们不懂诗词歌赋也只能每日诵诵佛经不像你唐诗宋词的都能信手拈来。”
道光皇帝在晚年时能够宠幸绫太贵人也不仅是因为她的年轻美貌更重要的是她的聪明和才学这一点和咸丰皇帝的生母孝全皇后十分相似所以道光皇帝在她身上找到了许多孝全皇后影子这一点在当时让以康慈太妃为的许多妃嫔都心生妒忌。康慈太妃刚才的这句话也透露出这种心理。
绫太贵人听出来话中的意味当下想了想说道：“女才无才便是德嘛诗词一路多是扰人心性的近日我也是读读佛经让心里有个着落。”
康慈太妃虽然有嫉妒之心但先帝逝世已久自己也是刚刚在重病中幸免生还所以也就不再去追念以前的宫廷恩怨当下语气淡然地说道：“你能来看看我我也很高兴。慈宁宫是清苦了一些宫里有什么照应不到的你就来跟我说能帮你的我尽量帮你。”
这番虽然在语气上没有什么关怀的意思但绫太贵人还是听出了康慈太妃尽释前嫌的意思。康慈太妃在道光皇帝死后倚仗自己的权势将她分配到破旧的慈宁宫居住也是出于挟私报复但事隔有年往事如烟此时这番化解恩怨的话也让绫太贵人颇有感慨。
“蒙太妃挂念”绫太贵人仍旧保持着礼数“消磨时光的日子清苦些倒也不算什么。太妃明日便要移驾圆明园了我怕您明儿走得匆忙所以今天特来给您送行。”
这次移驾圆明园在先朝妃子里只有康慈太妃和道光的几位太妃随行那几位太妃是和康慈太妃比较要好的咸丰皇帝安排她们随行也只是让她们陪着康慈太妃聊天做伴而已所以大多数先朝妃嫔还是留在紫禁城里绫太贵人自然也在其中。
康慈太妃似乎看出绫太贵人有事相求便说道：“你也有心了。这次到圆明园得到了冬天才能回来一走又是几个月你在宫里有什么事便说出来走之前我还能帮帮你。唉咱们都是侍候过先帝的也都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的都不容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绫太贵人想了想措辞说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想让太妃帮忙。”
“直接说吧”康慈太妃终于露出笑容“没事儿。”
“是这样的。”绫太贵人道“宫里太医院的太医们用药大多都剂量较小这太妃您也知道。”
“是啊。”康慈太妃笑道“御药房煎药的规矩太医和院使都得喝一份他们出于私心自然不肯把剂量加大这也是几十年的陋规了！”
绫太贵人点头道：“奴婢早年有些妇科顽疾始终医治不得法一到夏天便复剧烈十分受罪。近日托太妃的洪福有一个外省推荐的医生开了个方子有些成效所以想一直由他来诊治调理。”
“哦。”康慈太妃道“这是小事儿我给内务府说一声就行了让那位太医到慈宁宫当值作为你的主治医生！”
“谢太妃的恩典不过”绫太贵人见策略有效便向下说道“太医院拟了到圆明园当值的名单名单里有这位太医所以……”
“哦？”康慈太妃奇道“外省荐来的医生不是还不到一个月吗？怎么会派到圆明园去当值呢？是哪位太医？”
绫太贵人有些紧张地说道：“就是给太妃开了‘生脉散’方子的潭太医湖南来的。”
“哦是他啊！”康慈太妃想起来了“老六很看重他的方子让他去圆明园当值恐怕正是老六的主意。”
“老六”就是恭亲王奕訢他在兄弟中排行第六。
绫太贵人道：“正是恭亲王的特简！”
“这”康慈太妃突然有些为难地道“这也算是他的一片孝心我要是让那个潭太医留下岂不是驳了他的面子？这件事怕是不好办啊！”
绫太贵人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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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鉴园里的准恭党密会
恭亲王奕的府邸位于什刹海北岸的前海西街这里曾是乾隆年间著名的大贪官和珅的宅邸后来和珅被处死后几经转手在咸丰皇帝即位后便将这里赏赐给恭亲王奕所以就成了著名的“恭亲王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咸丰皇帝自即位之初便始终在军事上被太平天国起义所困挠作为朝廷中枢机构的军机处在这个期间也恢复了其“军机”的本质作用不仅成为清廷的政治中枢同时也作为国家最高军事机关指挥前线兵力。
为了平定南方的“洪杨之乱”军机处的揆曾由资望较高的阁老级人物祁寯藻、赛尚阿担任但是仍未能遏制住太平军洪秀全带领大军从广西一路打到南京并把那里改名“天京”建为都城与京师的清廷隔江对峙。所以咸丰皇帝本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原则让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异母弟弟恭王入主军机参与军务。
于是恭亲王府又重新有了当年辅大臣和珅时派头门庭若市车马长排。恭亲王奕为了避免王府内的一些繁杂公事和众多耳目便在王府外另建一座别邸建成为花园的样式称为“鉴园”。
鉴园的修建工程虽未竣工但恭亲王已在此开辟了一块清静的楼阁花园作为平日里和幕友同僚密议的场所。在道光末年作为六皇子的奕与四皇子奕詝争储但由于奕詝的老师杜受田技高一筹最终使奕落败但奕在其岳父大学士桂良的帮助下身边围绕了众多的官僚势力所以在恭亲王奕入主军机之后这些官僚便逐渐依附左右成为“恭党”势力的雏形。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周祖培就是其中的一员。在咸丰四年的时候恭亲王奕只有二十二岁政治经验和执政能力都比较弱但是他的岳父桂良却是一位久历官场的朝廷重臣。
桂良姓瓜尔佳氏满洲正红旗人在嘉庆十三年由贡生捐官成为礼部主事道光十四年升任河南巡抚后来继任林则徐为湖广总督后来又任闽浙总督、云贵总督、正白旗汉军都统、镶红旗汉军都统、吏部尚书、福州将军、兵部尚书然后一直做到被称为“疆臣领袖”的直隶总督。
有这样一位在朝廷中央部院和省级封疆大吏左右迁转几十年的岳丈作为政治指向标恭亲王一朝执政身边迅便聚集了众多的官员周祖培就是通过桂良和恭亲王奕牵上线的。
到了鉴园已经成为“准恭党”成员的周祖培不需禀报便直接由恭王的听差引入其中的秘密花园里。
周祖培进入阁楼中见恭王独自坐在密室便上前行礼恭王将他扶起两人坐定婢女奉上茶水后退出并把密室的紧紧关闭。
这时周祖培才急切地说道：“六爷青麟一案有了新的波折！”
“哦？”年轻的恭王眉毛一扬“怎么回事？刑部不是已经定罪了吗？”
周祖培道：“按《大清律例》凡刑部拟定的死刑需由三法司进行会谳在会谳的过程中被告可再次举证鸣冤前些日子青麟的一位门生唐子清拿着三百多条证供向三法司呈送并为青麟喊冤都察院的柏葰等人已经受理了此案。”
恭王道：“会谳有人鸣冤也是常事不过这唐子清是什么人竟然能拿出三百多条证供？”
周祖培道：“开始柏葰他们给我回禀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意只以为是青麟的弟子是为尽师徒之谊罢了但是今天看到柏葰受理的一百多条证供现其中竟然有许多是湖南湖北的官员签过字、盖过印的！”
“哦？”恭王一怔“你是说这个唐子清的举证是两湖的官员们审核过的？”
“没错。”周祖培道“这些证供的矛头直指前湖北巡抚崇纶并且把以前吴文镕一案的旧账也翻了出来看来他们是想把两案并一案然后把罪责全推到崇纶头上。”说罢把卷宗递给恭王。
恭王感到了事情的严重他翻了翻卷宗见曾国藩和骆秉章这样的省级官员都在上面签过字不禁一惊说道：“唐子清是什么功名曾、骆他们为什么会帮他呢？”
周祖培道：“唐子清是湖北几个衙门核准的讼师是上一科湖北乡试的举人没什么来头。”
恭王翻看着卷宗说道：“曾国藩帮他想必是为了吴文镕的事。”
周祖培点头道：“下官也是这么想崇纶当时向朝廷上报吴文镕失踪这就无法确定他是死是降所以无法给予恩典。吴文镕和曾国藩有师生之谊为了老师曾国藩有可能是想借青麟一案来为他的老师争取抚恤的恩典。”
“你分析的有道理。”恭王面色凝重地道“不过这些证供的矛头直指崇纶并且证人和证词都十分有利这看来是十分不利啊！”
“是啊”周祖培道“所以下官感觉到事情严重特来向六爷禀报。”
恭王问道：“唐子清有三百多条证据你们都察院全部审核过了吗？”
周祖培道：“审核了一百多条还有一百多条没有接收。对了审核过的一百多条大多是为吴文镕翻案的涉及青麟的较少。”
“哦？”恭王听完似乎想到了什么“都察院审核过的证供都有记录那么没有审核过的……”
“应该还在唐子清的手里。”周祖培道“都察院只留了抄录的副件。”
恭王点点头叫着周祖培的号：“芝台这样吧卷宗先放在我这儿你先回衙门压着此案让柏葰他们先不要动！”
“好。”周祖培道“那我回衙门等六爷的信儿？”
恭王想了想说道：“有动静我派人通知你。”
“那”周祖培道“下官先告退。”
等周祖培退出恭王叫来听差对他们说道：“去传礼部的宝鋆来见我！”
“喳！”听差受命而出。
恭王回到屋内翻阅着卷宗里的证据抄件越看越是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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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康慈太妃的神秘笑容
紫禁城的寿康宫中寝殿外的太监宫女们都在为移驾圆明园而忙碌着在殿内康慈太妃与绫太贵人正在议事。
康慈太妃一边喝着药茶一边说道：“那个姓潭的太医是外省来的级别也不高若说给你留下本来也没什么。不过老六亲自话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所以这件事怕是不好办。”
绫太贵人早就料到康慈太妃会找理由推辞虽然前面的谈话有些摒弃前嫌的意思但绫太贵人深知后宫争斗的激烈她在来寿康宫之前原本就没有把成功的希望放在康慈太妃的怜悯之情上她在袖中准备了另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或许能够帮助她使康慈太妃同意。
但在这个情形下绫太贵人有些踌躇这件东西或许能作为她最后的杀手锏此时是否要拿出来她有些拿捏不准匆忙思考了一番便说道：“太妃若实在为难那么……”她的手有些抖在内心里她实在不愿把事情搞到最坏的地步。
好在康慈太妃也没有完全拒绝她康慈太妃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唉太医院对慈宁宫也着实不太上心。前一阵子刚入伏的时候我就听说慈宁宫里有几位嘉庆爷时的老人去世了后来又说道光爷时的一位秀女才三十多岁就卧病在床一年多硬给耗死了。唉‘宫门一入深似海’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进了宫门自己个儿的命就不是自己个儿能说了算的！”
这番感慨是她自内心的话自从那次转危为安之后她便在心里有了几分对生命的感触。
绫太贵人也感觉到她与以前的不同并且在话语中听出来她对自己的请求并非是完全排释甚至说还有些支持的意味所以就说道：“太妃病体未愈不要感触太多这样太伤身体了。”
“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康慈太妃摆了摆手一扫心中的悲伤情绪“这样吧我跟内务府交待一下让那个潭太医留在慈宁宫吧！你不用担心了！”
“多谢太妃！”绫太贵人大喜“那恭亲王那边您……”
“他有他的一份孝心”康慈太妃道“我心领就是了。现在南方在打仗皇上让他到军机上办军务成天也是忙我这儿啊也不想让他分心。没事儿我跟他说就是了。”
“太妃的大恩”绫太贵人忙跪下行礼“奴婢真是感激不尽！”
“快起来快起来。”康慈太妃道“我也希望咱们先朝的这些嫔妃们都硬硬朗朗的要不就我一人儿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绫太贵人站起来对康慈太妃的温言相慰着实有些感动对比以前后宫佳丽们的勾心斗角顿觉感慨万千当下说道：“太妃不要这样说往事虽说令人感慨但若是没有这些往事相见之下却都没有了谈资了！”
“你说得不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康慈太妃点点头“那些后辈的皇后、妃子们来我这儿请安看着心里是高兴但就是不知该跟她们聊些什么说到底还是觉得咱们之间要亲近得多！”
“太妃的话”绫太贵人奉承道“说得奴婢心里暖暖的！”
康慈太妃掩口而笑说道：“这样吧等冬天从圆明园回来就在我这寿康宫摆上十几桌把咱们先朝的嫔妃们都叫来好好儿地聚一聚。你说怎么样？”
“太妃这主意太好了！”绫太贵人道“当年乾隆爷有千叟宴咱们这……”
康慈太妃笑道：“咱们这叫‘千孀宴’！到时也像乾隆爷一样摆上涮锅子那多热闹多喜庆！”
绫太贵人也笑道：“肥羊涮锅子吃起来要比祭神的炖白肉有味道多了！到时啊就怕饭桌上大家都失了礼仪一个个儿都露出难看的吃相来了！”
康慈太妃大笑绫太贵人也跟着笑。
按照满族祭祀的习俗在烧香祭祖的同时需要向神灵献猪作为祭品。祭祀俗称为“念杆子”祭祀之后需要将全猪吃净又称为“摆案子”。制作猪肉的传统办法是“白煮”就是把肥猪肉切片用猪血灌制加入作料菜品绫太贵说的“炖白肉”就是指这道祭祀时作为“领牲”菜肴。后来这道菜也称为“白肉血肠”是满洲的风味名菜。
宫里奉年过节都有祭祀活动所以后宫的妃嫔们的食谱上经常会被供应这道菜品吃多了自然生腻所以过年时若是摆火锅涮肥羊定然会让大家食欲大开绫太贵人说大家会露出难看的吃相就是迎合康慈太妃说这个主意十分吸引大家而已。
两人又谈笑一阵绫太贵人便告辞退出康慈太妃待她走后便让门外的太监传唤敬事房的总管太监陈胜文。
敬事房隶属于内务府主要负责奉行谕旨和内务府的文书往来宫内事务和太监调补皆由敬事房统一管理所以后宫与内务府之间的往来就是通过敬事房来传达的。
按照雍正时定下的规矩敬事房总管太监是四品官衔所以陈胜文戴着蓝顶子匆匆赶到寿康宫。
行过礼后康慈太妃便问道：“去圆明园当值的太医名单定下来了没有？”
陈胜文素来办事谨慎小心他老老实实地答道：“已经定下来了也给六爷看过了。本想着请示太妃的但六爷说太妃圣躬违和所以就没让太妃您烦心！”
康慈太妃温和地道：“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你当差我还是满意的不必紧张。”
“嗻”陈胜文再次叩“奴才只有谨慎小心才能服侍好皇上和太妃！”
康慈太妃道：“到圆明园当值的太医里有位湖南荐来的潭太医是吧？”
陈胜文想了想说道：“有是六爷亲点的说他急救的方子开得不错就让他随驾到御园。”
“哦。”康慈太妃道“这样吧你跟内务府和太医院通禀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让那个潭太医留在慈宁宫当值。”
“这”陈胜文奇道“奴才斗胆问太妃是他当差出岔子吗？”
“那倒不是。”康慈太妃忙道“慈宁宫里的妃嫔们说他医治得法我想就让他留在那儿给她们看病吧也算是恩典！”
“嗻。”陈胜文答道“奴才立即去办。”
康慈太妃顿了顿说道：“以前在慈宁宫当值的太医于景莲派到哪儿了？”
陈胜文想了一下说道：“于太医仍在宫里当值御药房的教习厅还安排了他的课程。”
“哦”康慈太妃点了点头“你让太医院把于景莲的课程调一调初十之前把他派到圆明园当值算是补上那位潭太医的缺吧！”
“嗻！”陈胜文心中有些狐疑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疑惑的神情当下叩头行礼领命退出。
康慈太妃神色平静待陈胜文走后泛着潮红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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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救命的医生与纸团
陆世远在受到剥皮的酷刑之后便伏在地上不无法动弹时值七月暑热流火背部的大面积伤口受到感染很快便溃烂起来再加上高烧不退使他处于半昏迷状态。
“此无他顾眼前忽长远恒情也。以恒情而中人心则其入之也必易是以邪说一倡而天下多靡然信之从之。信从久则见闻熟见闻熟.则胶固深胶固深则难寻其罅漏难寻其罅漏则难出其圈套皇上帝纵历生聪明圣智于其间亦莫不随风而靡矣。此近代所以多惘然不识皇上帝悍然不畏皇上帝尽中蛇魔阎罗妖诡计陷入地狱沉沦而不自知者也。……”
在半昏迷的状态中陆世远不断地喃喃自语。
看守他的天地会会众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便问张达常张达常告诉他们陆世远念诵的是天王洪秀全颁布的《太平诏书》里的《原道觉世训》这是太平天国起义之初由洪秀全和冯云山传教时所用的“拜上帝会”经文在经文里洪秀全反复强调“皇上帝”为真正的“帝”清廷皇帝妄称为“帝”实则是“阎罗妖”并鼓励农民反对“清妖”。
陆世远早年在广西时生活贫苦洪秀全和冯云山在当地传教使当时受到清政府苟政重赋压榨的农民得到了思想寄托所以纷纷入会。洪秀全借用基督教中的单一神权思想和平等观念将其与农民渴望的“天下太平”、“人人平等”的平均思想结合起来深得人心。所以陆世远在这种思想的熏陶下紧随着洪秀全一路起义到了天京在蒙得恩手下执行秘密任务。
陆世远虽然武功高强但在这种的酷刑折磨下带着病痛他无法调均气息所以病势逐渐加重。
张达常在这个时候并不想让陆世远死去因为他觉得在寻找“紫禁城建筑墨线图”的过程中或许还能用到陆世远况且在陆世远嘴里还能得到更多的天王信息这些信息或许对东王集团更加有利。
于是张达常就让人把陆世远秘密转移到东城赵家胡同一所民宅内杨柳胡同是天地会的总舵一旦在这里被人现有伤者的话会引起官府的注意所以便把他转移到别的地方。
赵家胡同的民宅和京师天地会并无瓜葛所以在这里传医生上门就诊是比较安全的。天地会里也有一些外科和骨科的医生专门是为会中因打架而受伤的兄弟诊治的但是陆世远背部皮肤尽毁这是跌打医生束手无策的病症于是只好请京城里的一位比较有名的外科医生许素园来应诊。
许素园年近七旬但精神十分矍铄童颜鹤白须飘飘清瘦硬朗的身板在一身长衫的映衬下很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如果说叶宗玉那样的名医给人的印象是博学和气度那么许素园表现出来的是亲和与潇洒。
陆世远已经有一天没有吃饭了白的嘴唇由于烧而显得有些干裂他伏在床榻上口中仍喃喃自语。
许素园由人引领着进来一看到陆世远背部的伤口和他呻吟时的痛苦这位老大夫便紧锁起了眉头。他在榻前坐下负责照顾和看守陆世远的是天地会的几名会众他们给许素园沏上茶许素园略略号了脉便问道：“他是怎么回事？是被人搞成这个样子的？”
一位会党道：“许先生还是别问了有些事儿说不清楚。”
许素园继续问道：“是黑道做的？”
那会党笑了笑说道：“反正是些惹不起的人您老就甭问了。”
许素园号准了脉息又看了看病人的眼底和口腔然后从药箱中拿出一个腊封的药丸递给那名会党说道：“研碎后用水冲服可以止痛。我再开个内服和外敷的方子你们立刻去取药他的伤势太重若是这样下去必然危及性命。”
这时一只苍蝇嗡嗡地飞来在伤口周围盘旋许素园叹了一声说道：“烧一锅开水我先帮他清洗伤口！”
老医生的话直率刚硬如同命一般几名会党便分别行动起来有的去烧水有的等他写完药方后便出去抓药。
许素园仔细地检查着陆世远的背后伤口看到皮肤断裂处的刀痕极为精细他不禁说道：“这行凶之人看来还是个高手这样的刀法能比得上刑部‘出红差’的刽子手了！”
“出红差”就是执行死刑清朝时的死刑比较普遍的有斩刑和绞刑若是谋逆之罪的话则是凌迟斩头用大刀凌迟则用割肉小刀。许素园见陆世远的伤口整齐精细觉得极像是执行凌迟死刑的刽子手的手法。
突然伏在床上的陆世远转过头来他四下一看见屋内没人便迅从被褥中摸出一个纸团塞到许素园手里。许素园先是一怔然后立即把纸园揣入怀里四下看了看见并无人注意。
“大夫”陆世远用微弱地声音偷偷地道“你快走！”
许素园道：“我若不医治你你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若真的救我”陆世远盯着门外“就快走出去后把纸团打开！”
“这……”许素园不忍放弃病人一直犹豫着。
“快”陆世远见一名会党在院子里向这边走来便急道“快走吧！”
许素园还没来得及答话那名会党便走了进来陆世远忙紧闭双目装作昏迷的样子倒在床上。
许素园见状便道：“我店里有一味成药或许对他有用我现在回去取来你们先用清水给他清洗伤口吧！”
那名会党没有在意便道：“好吧许先生多久回来！”
许素园道：“取了药就赶回来外敷的药得由我亲自来做。”说罢便起身走出屋子。
那名会党将他送到大门外许素园便向胡同外走去。走出了胡同他拿出纸团见上面用炭条歪歪扭扭地写着：
“三履脚行找宋。”
许素园一怔：“三履脚行？西城的力巴聚集处？”
力巴就是苦力三履脚行聚集了众多充当苦力的人在京师一带颇有名气。
许素园揣好纸团便向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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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权利和姻亲的诱惑
京师杨柳胡同的天地会总舵内天地会的龙头老大赵九松集结了十余名高手与张达常一起在屋里研究“夜探杨记皮货店”的策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杨记里面或许有些护院的高手”张达常道“这一点不得不防所以召集各位弟兄就是要给大家分派一下以使我们能够顺利进入杨记！”
十余名高手一齐点头。
赵九松对这种事经验丰富他看着手绘的草图仔细观察了一番问张达常：“我们今晚潜入杨记如果要找到那些图一定会费些时辰所以暗中摸进去的可能性不太大。”
一名功夫高手也道：“是啊如果里面有人护院的话我们如果挨着屋子寻找一定会有动静。况且如果不点灯肯定不好找；如果点了灯又一定会被现！”
张达常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话我看必须要用些计策。”
赵九松等人都转头看着他。
张达常道：“杨记处于闹市之侧沿着胡同两侧都是店面所以要支开店里的那些护院我们就放上一把火把他们引开这样我们就能够‘火中取栗’！”
赵九松谨慎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个稳妥的办法不过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现在正是七月的天气一旦放起火来想要扑灭就不太容易如果真把胡同两侧的店面都烧了那官府一定会彻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前几个月你们太平军攻到天津丰台大营的旗兵就移至京城守备并且京师的步军统领衙门和五城兵马司都加强了戒备。这样的话我们天地会在京城的行动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这个我明白！”张达常道“东王好不容易在京城安排了你们天地会这条线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而轻易暴露。我们和清兵打仗的时候经常会放些火来诱敌我有办法控制住火势放心！”
“什么办法？”赵九松问道。
张达常道：“找一些毛毡用油浸了然后到晚上扔到杨记皮货店的屋顶上再点火到时候看起来火势很猛烟雾也很大但实际上很好扑灭也不会引起大灾。”
“好就这样办。”赵九松道“然后我们十几个人在杨记皮货店外呈扇形埋伏。只要火势一起里面的人一出来救火我们就趁乱翻墙进去。”
张达常看着草图说道：“京城住宅的格局都是四合院式的按今天你们勘察的规模来看杨记的院落还不小估算起来北房应有五间三正两耳西厢房三间东厢房三间前后以院墙相隔为前院和后院两院之间有门相通。由于杨记是对外经营的店铺所以前院和后院一定是有分隔的。到了夜晚两院之间的通道必然紧锁。然而我们所要找的图一定会在后院！”
张达常是随太平军打过仗的所以对于建筑上的布局和军事安排都十分清楚这一点让赵九松之些江湖草莽颇为钦佩。
张达常继续阐述着策略：“放火的位置应该分三处：第一是前院的耳房杨记做的是皮草生意耳房经过扩建必是存放货物的地方在这里放火一来是会引起他们的重视二来可以把后院的人引到前院；第二是东厢房这个地点偏向胡同外侧放火比较容易耳房着火之后东西厢房所居住的人都会跑出来救火但是救火的人一旦太多火势就会很快被扑灭所以东厢房放火的目的是要把一些救火的人分散到东厢房！”
“那第三处放火地点呢？”赵九松问道。
“第三处”张达常仔细盘算着“就在后院的正房！”
“这”赵九松奇道“我们不是要潜入后院吗？如果在后院放上一把火那么救火的人必然会跑到后院这样我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张达常摆了摆手道：“正房里一般是厅堂和卧室这是大掌柜居住的地方姓潭的小子把东西寄放在这里是凭借那个姓唐的状师。姓唐的不会住在大掌柜的主房他一定是住在后院的东西厢房里。那些图所放的位置要么是他的卧室要么是处于厢房中的书房内。
“我明白了。”赵九松道“就是说一旦正房起火救火的人会涌到正房的前面这样我们就能潜入后院的东西两个厢房里。”
“没错。”张达常道“这样一来我们的时间就很充分！”
赵九松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甚好！”
这时一名高手问道：“大哥那些图究竟是什么样啊我们该怎么辨认呢？”
赵九松道：“不是说那些图都是卷轴吗？你们就专找那些画着图的卷轴！”
“慢！”张达常道“姓潭的小子鬼得很我觉得那些图他一定会再处理一番的这样吧你们进去以后凡是看到卷轴和字画类的东西全都卷走。拿回来之后我来辨认！”
“这”赵九松有些为难“他们一共才十几个人全都卷走恐怕不太容易啊！”
张达常道：“应该可以做皮货生意的字画不会太多。到时派人在墙外接应即可再多的字画隔墙扔出来就行了。”
“那就这么办吧！”赵九松把图递给那十几位高手让他们仔细研习。
张达常和赵九松走出屋外张达常问道：“陆世远怎么样了？”
赵九松道：“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让他们找个大夫给他医治。”
张达常道：“千万不能让这小子死了！”
赵九松笑道：“放心前几天吃酒玩姑娘的钱他还没给我吐出来呢我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不过你留着他有什么用？一旦他向天王那边告密你们的事儿不就败露了吗？”
张达常道：“如果杀了他有些线索就会断掉。陆世远跟随天王多年又是蒙得恩的亲随知道的事情很多所以暂时还不能杀他！”
赵九松道：“东王和天王斗法究竟有几成胜算？”
张达常看了看赵九松说道：“放心吧只要东王哪天上位一定会给你封王的！”
赵九松听罢大喜说道：“我听说你们太平天国的王排场比清廷那些王爷大得多啊！”
张达常笑道：“怎么？现在都想摆排场了？”
赵九松道：“排场是其次我是想你们天国那边不是每年都征选女进士吗我儿子早年读过诗书不愿和我一样在黑道中娶亲一门心思想找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可是我们黑道的人生来就和那些书香门第的官宦人家有仇所以一直也没有中意的要是东王能给我儿子做个媒找个天国的女进士什么的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哦？”张达常奇道“令郎原来还是个读书人？你放心娶亲这事容易东王府的东殿尚书傅善祥专门管这事到时由东王做媒她定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
“这我就放心了！”赵九松道“今晚的事我亲自上阵一定拿到那些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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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紫禁城的地下迷宫
时间在沙漏中一点一点过去在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内潭林望着桌上的漏钟在心里不断盘算着每一个行动的步骤同时也在等待绫太贵人到寿康宫的结果；
在京城里的赵家胡同内身受酷刑的陆世远伏在床上把头深埋在枕头中一边忍着几名天地会会党给他清洗伤口一边焦急地等待医生许素园的消息；
慈宁宫花园里的浣衣局宫女们仍在为洗涤衣物而忙碌着悦珺也在其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在搓洗衣服时额前的头不时地会散落下来她稍停下来用手指蘸了点水把头整理好这时她想起了怀中揣着的药粉谨慎地用手摸了摸确认纸包还存在后便继续工作；
天地会总舵派出的十几名高手来到了杨记皮货店进行二次采点他们隐藏在人群之中模拟着晚上将要行动的地点和位置在远处的一个露天茶摊里赵九松和张达常正坐在那里一边饮茶一边注视着手下的动作；
杨记皮货店内唐子清并没有感觉到屋外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仍旧待在厢房里仔细核对着手头的证据将所有证据归类和串联并且制作了几套辩驳的方案逐步进行模拟以图挑选出更为快捷有效的方案；
在“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里左都御史周祖培在屋内如坐针毡他焦虑地等待着恭亲王奕訢的消息将证据拿出堂外这是个不小的罪名所以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查看堂上积累的文书只是在那里不断饮茶以使自己镇定下来。
在慈宁宫偏殿绫太贵人回到寝宫便吩咐米玉山给潭林传信米玉山来到慈宁宫门口的太医值房把好消息悄悄告诉了潭林潭林终于放下心来。
没过多长时间东药房太医院派来一名太监把更新过的太医值班名单递给了马太医马太医看过之后便对潭林道：“潭太医你的值班日程已经调整不必再去圆明园了和我们一样一天‘宫直’、一天‘六直’、一天休息。”
“哦知道了。”潭林答道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向太医和汪太医二人满腹狐疑但碍于潭林在场也不好向马太医打听只是闷闷地坐在那里寻思着这次人事变动的深层次原因。
潭林坐在值房外堂一边随便翻阅着桌上的医书和脉案一边暗忖：“我留在紫禁城的事已经定了下来真没想到这位绫太贵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不论如何这件事定下来就是好事。接下来就是悦珺那边儿了到了申时末她只要服下那些药粉事情就能成功。”
潭林坐在那里重新回顾了一番今天整个计划的安排过程虽然称不上完美但该进行的步骤都已进行完毕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最终的结果了。于是他把心绪从“留在紫禁城”这件事上放下转回到那个更为复杂的逃宫计划当中。
通过对慈宁宫地形的观察潭林默默记下了宫中各处的标记但把眼睛看到的地面建筑回归到图纸上的线条和点还需要一个过程所以他静下心来仔细搜索着脑中对图纸的记忆认真核对每一个标记。
慈宁宫的位置在紫禁城的西面而已经过测试的御药房和太医院在紫禁城的东面确切的说慈宁宫偏向于西北方向而东药房和太医院则偏向于东南方向它们之间的距离可以算成是一个对角线。
如果从紫禁城的下水通道来完成逃宫计划那么就可以抛弃地面建筑中慈宁门、隆宗门等众多关卡不过在这个呈对角线的路线中却有一个重大的阻碍那就是太和殿！
紫禁城的地下排水通道错综复杂由于太和殿是紫禁城的中心建筑也是紫禁城地势最高的建筑所以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大殿及其广场的排水是通过梯形的高度落差用石阶底部的排水孔使水流呈阶梯形向四周的低处排去。
其中以太和殿最为突出太和殿前有一片宽阔的平台就是所谓的“丹陛”殿下有高约二十多尺的三层汉白玉石雕基座周围环以栏杆栏杆的底部有排水用的石雕龙头每逢雨季在这里可以呈现出“千龙吐水”的奇观。（作者按：“千龙吐水”的奇观可能不太容易遇到作者查阅了一些书籍也未找到相关图片不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参见一部电影那里面正好有这个奇观的实景影像展示。电影是《太决战之平津战役》影片一开始国民党华北剿总傅作义陪同司徒雷登参观故宫时就有这个片段并且还是故宫的实景。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看看此处只是批注与本书情节无关。）
由于太和殿的特殊地势所以从紫禁城后宫延伸出来的排水通道就绕过太和殿以及三大殿的建筑群分成几支向南而去。所以从慈宁宫到太医院的地下通道将会绕过三大殿并且其间分支众多犹如迷宫一般一旦走错就断无回头的机会这不禁让潭林更为谨慎。
紫禁城的排水通道是在明朝修建宫殿时便已经建好的。不过紫禁城整体南北的海拔之差只有三尺以致排水通道的水流极缓于是排水管道往往会生壅堵的现象。经过历代的疏通和修缮虽然保证着原有排水管网的作用但在有些皇朝也进行了新通道的开凿工作。潭林从一些明清两代流传下来的笔记类书籍中了解到明朝中后期和清代前期有些皇帝都有在紫禁城开凿地下秘道的记录这些秘道与排水管网交错新旧交替延续数百年之久。
其间最有名的传闻就是雍正皇帝在位时开凿了紫禁城通往城外雍和宫的地下通道这个传闻还伴随着那个充满血腥和恐怖的古代特工形象——“血滴子”。所以潭林按照一般的读史原则抱着正史和野史真伪参半的思想可以想象到紫禁城的地下通道有多么有复杂并且通道中还包含着许多废弃的通道如此一来那份“紫禁城建筑墨线图”虽然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的参考但是由于图纸的年份不明所以要想真正找到一条能够完成“逃宫”的正确通道还需要潜入地下亲自勘测。
说到那十二幅山水画组成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由于潭林拿到它的时间太短无法明确记住其中每个细节所以在完成了今天的当值之后他需要把这些图纸归拢起来仔细地查阅一番。
想到图纸潭林不禁忆起在离开湖南长沙时最后一眼看到的陆世远想到陆的眼神潭林便想到了太平天国那些急于找到这些图的人所以不禁在心里暗道：“那些图纸放在子清兄的杨记皮货店里恐怕也不会安全今夜当值结束后我便把图取出来另择一个安全的地方。”
潭林虽然预料到那十二幅山水画的安全问题但他却万万想不到今天晚上杨记皮货店就要面临一场火灾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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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恭党中的戏痴智囊
申正时分即下午四点钟京师城外的一个露天戏台上正在上演着一出热闹的京剧《游龙戏凤》戏台上老生装扮的“正德皇帝”边唱边白地在调戏着旦角“李凤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旦角唱道：“月儿弯弯照天涯问声军爷你住在哪家？”
老生唱道：“大姐不必盘问咱为军的住在这天底下。”
旦角开始念白：“一个人不住在天底下难道你住在天上不成？”
老生答道：“为军的住在那个地方与众不同。”
旦角道：“怎样不同？”
老生答道：“我就住在北京城内大圈圈里面有个黄圈圈我就住在那个里面。”
“大圈圈”里面的“小圈圈”“小圈圈”里面的“黄圈圈”在这个时刻三个圈中的人们虽然被砖砌的墙隔离着但却都在自己的范围内忙碌着不过像潭林那样计划着从“黄圈圈”中逃脱出来的人只有他一位。
露天的戏台下一名伙计正向看客们抛着“手巾板”这时一名身着侍卫官服的听差从伙计身边挤了过去跑到一位微胖的看客身边气喘吁吁地道：“好我的亲老爷子我这一通找啊原来您在这儿‘游龙戏凤’呢！”
那微胖看客瞧了一眼听差歪着头问道：“原来是你呀有什么急事？”
听差急道：“六爷那边有急事传您过去哪！”
“哦？”微胖看客一怔“什么急事？”
“没交待”听差道“想必是件大事！”
“先慢着！”微胖看客似乎没有因为“急事”和“大事”这两个词而感到慌乱他突然打住听差的话侧耳倾听着台上的唱段。
那听差不知所措抬头见台上的旦角正唱道：“骂一声军爷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老生接着唱道：“好人家歹人家不该头戴海棠花。扭扭捏多俊雅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好！”那微胖的看客叫了声好方才像过完烟瘾一样站起身来对那听差道“走走去见六爷！”
那听差见此情景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喝停自己就是为了听这几句唱段和喊声“好”当下摇了摇头跟着他走出戏园。
戏园外的马车前都立着等待的王府听差一见那位微胖的看客出来便迎上行礼那看客临上车前还回头对随自己出来的听差道：“今儿台上那位老生嗓子真好！”
“哎哟”那听差急得都快哭了“我的爷您收收心紧把手儿上车吧！”
那看客一边上车一边还陶醉地学着唱道：“扭扭捏多俊雅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众听差都急着上路没等他坐稳就驱马前行。
这位微胖的“戏痴”看客就是恭亲王奕訢急于传见的礼部司员宝鋆。
宝鋆字佩蘅索绰络氏满洲镶白旗人世居吉林在道光十八年中了进士之后便历任礼部主事、内阁学士等职在礼部期间他曾负责皇室成员的礼仪事务得以接触到恭亲王奕訢这样的近支亲贵并且以自己的干练与智慧获得了恭王的赏识进而成为“准恭党”中的重要参谋。
青麟一案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疆臣失守”之罪恭王初任枢府自以为用这样的罪名把官场背景不深的青麟处死即可但却没想到唐子清竟然携带着两湖官员们作证的证据上京鸣冤他惊的并不是唐子清这个小小的讼师而是那些在证据上签了名字的汉人官员。
有清以来清政府在官员的数量和职位上对汉人都进行严格的压制从而保证重要职位都归属于满人手中。不过虽然如此汉族官员们还是用各种方式进行着某种微妙的联系和交结嘉庆年前一些汉族官员成立了一个民间文学团体“消寒诗社”主要活动围绕着消寒、赏菊、忆梅、试茶、古董等主题进行并且还在欧阳修、苏轼、黄庭坚等古人的诞辰之日进行一些纪念类的活动。
在诗社中进士出身的汉族官员陶澍最有影响力他所倡导的“经世致用”影响了众多的翰林学子和各级官员后来“肖寒诗社”改名为“宣南诗社”像当年主持禁烟的林则徐、黄爵滋和倡导“师夷长技”的魏源、龚自珍等都是诗社成员同样受到这种“经世致用”思潮的影响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作用在清廷的政局上。
不过鸦片战争的惨败和林则徐被黜使汉族官员在朝局的地位再次受到了影响。道光之后咸丰皇帝即位面对声势浩大的太平天国起义咸丰帝在起用满族重臣赛尚阿无果之后便开始起用一些归籍的汉族官员希望以“坚壁清野”的办法组织团练以阻击太平军。
所以在这个时候作为皇帝决策机构的军机处不仅要关注敌人太平军的军事行动还要时刻关注战争前方汉族官员的行为和变化。曾国藩、骆秉章等湖南重臣为吴文镕翻案的证据签字这件事使作为军机领的恭王极其重视于是他急于找来心腹宝鋆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意见和建议。
宝鋆在王府听差的带领下匆匆赶到鉴园。
一进到屋内宝鋆还没来得及行礼恭王便将他拉到内室将那些卷宗递给他说道：“你先看看这些他们把吴文镕的案子又翻了出来并且骆秉章和曾国藩还支持他们这究竟是怎么一档子事儿？”
宝鋆仔细地翻阅了一番卷宗说道：“看来青麟的这个弟子不简单啊短短的十几天他竟然搞到这么多的证供。”
恭王道：“据说这个唐子清只是个举人出身不可能有这样的通天本事我想背后定有人相助！”
“六爷”宝鋆道“吴文镕是否翻案都不重要最多也就是给他个殉国的名份关键是这个唐子清想以吴文镕的案子来把罪名攀给崇纶。”
“这个我清楚”恭王道“芝台告诉我说唐子清手里还有一百多条证供是专门指认崇纶为青麟翻案的如果这些证供一旦在都察院落了案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
“六爷的意思是”宝鋆突然想到了什么“唐子清手里还有一百多条证供？”
“没错。”恭王神情肃然。
“那”宝鋆点了点头隐晦地道“咱们得有所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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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得以翻身的恶虎
申正时分京师东城的赵家胡同内几位天地会的会党仍在给陆世远擦洗伤口突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一位会党前去开门将拿着药盒的许素园迎了进来。
许素园来到屋内见陆世远背部的伤口都已清洗干净便打开药盒拿出一包草药递给一位会党说道：“把这个草药拿去煎熬。我现在给他上药你们都先出去吧！”
众会党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这时把头埋在枕头里的陆世远转过脸来许素园向他点了点头陆世远会意又把头埋了进去。
几名会党在院子里坐着一名会党端了几碗水出来众人举碗饮下突然几柄钢刀抵在了喉间。
众会党大惊只见持刀的人都是一身灰布短褂再向后看见后院里又涌出来十几人都是一样的打扮这种装束一般是做些搬运脚力等粗重活的一位有些见识的会党脱口而出：“你们是力巴？”
没有答他的话一个身材高大颇有些领模样的人走到屋内将房门紧闭然后对床上伏着的陆世远道：“伤势怎么样？”
陆世远转过头来说道：“离死不远了！”
那人行了一礼见许素园在场便说道：“许大夫能不能先给敷些止痛的药我跟他说几句要紧的话！”
许素园道：“我只是个大夫帮你们传信也只是想救人我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我只想告诉你们现在如果不上药伤口立刻就会再次溃烂！”
陆世远摆了摆手对那人说道：“让许大夫先上药吧！怎么称呼你？”
那人答道：“三履脚行的马大保！”
陆世远点了点头他知道马大保他们原是漕帮的成员后来由于运河壅塞再加上苏杭两地受太平军的滋扰清廷或停止部分漕运、或改由海运以致凭借押运漕粮为生的漕帮生计困难。漕帮成员虽然长年寄生于清廷的漕运制度但大多是由贫苦农民和城市贫民组成一旦没有了生计便转投到太平天国的门下。
洪秀全曾派蒙得恩招纳过一些漕帮的脑人物并委以重金进行结纳所以三履脚行中充斥着许多从漕船上退下来的苦力这些人几乎都是漕帮的会众马大保在其中算是个头目。这些人直接受漕帮帮主的秘密指挥暗中帮助太平天国进行间谍活动。
许素园为陆世远涂了药然后拿出一个药方说道：“这有个内服的方子每日一服即可。外敷的药是成药需要每日清洗后涂抹这里还有两天的药量两天之后可到我的店里再拿！”
“多谢大夫！”陆世远道“我现在能不能外出走动？”
“万万不可！”许素园道“外药是用来生肌结膜的你若有行动那么皮肤会再次破裂不易愈合啊！况且以你现在的伤势根本无法着衣这样怎能外出呢？”
“这个”陆世远道“我明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许素园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告辞了伤势若有什么不适尽可以来找我！”
“许大夫的大恩”陆世远感激地道“在下永世难忘！”
许素园道：“医者份内之事不必言谢！”说罢起身而去在院子里看到被刀架着的天地会众人他低头擦身而过。
马大保再次关上房门对陆世远道：“既然伤势如此严重那么我们就先把你送出城在乡下找个地方那里要比这京城安全些！”
陆世远道：“事情到了关键的时刻我岂能就此一走了之！”
马大保道：“有什么事情不如交待给我们好了！大家都是为天王效命！”
“没办法啊！”陆世远道“我比你们更了解对手！对了你们能行动的有多少人？”
马大保道：“十五六号人吧！”
陆世远道：“功夫都怎么样？”
马大保道：“两个少林拳、一个罗汉拳硬桥硬马的功夫还算不错；有一个陈式太极的高手内功很好；其余的都算得上身手敏捷功夫嘛谈不上套路！”
陆世远想了想说道：“好晚上你们换身行头和我一起去干一票大事！”
“什么大事？”马大保似乎有点兴奋。
陆世远道：“这个暂时你先别问我保证事后天王有赏银给你们！”
“那好”马大保道“我派人去准备。不过你这样子晚上怎么行动？”
陆世远扭着头看了看背后的伤口说道：“到厨房给我找个簸箕晚上我背着簸箕行动！”
陆世远背部的伤口很大如果穿上衣服则会触及伤口所以他把簸箕扣在伤口之上然后在外面套上衣服就可以外出行动了。
马大保便到厨房给他拿来簸箕用布条绑成背带穿在了簸箕的草条中然后帮着陆世远背上。最后外面罩上一件宽大的袍子陆世远便身形臃肿地走出屋子。
看到屋内已被制伏的几名天地会会党陆世远对马大保道：“此处不可久留我们得立刻转移一个地方。”
马大保指着天地会的那些人道：“那他们呢晚上要行动的话人手怕是不够啊！”
陆世远扫了众人一眼说道：“杀了他们！”
马大保一怔说道：“全杀了？”
众天地会成员大惊一人吼道：“陆世远老子帮洗伤口你***竟然要杀我们王八旦！”
陆世远再次狠下心肠对马大保说道：“一个不留！”
马大保叹了一声向众人一挥手刀光闪处血溅五步。
众人处理好尸体马大保对陆世远道：“离这儿不远处有个骡马行可以暂时作为歇脚的地方。”
陆世远道：“好就去那里。晚上要对付的是京师天地会的人他们中间武功高强的人很多所以我们要好好谋划一番以智取胜。让你们换的衣服怎么样了？”
马大保道：“到骡马行一块办了！”
陆世远道：“现在是大白天的我这样子不能招摇过市你们卸下床板抬着我出去。”
马大保立即吩咐众人去拆卸床板安排完毕后他又问陆世远：“晚上行动的地点在哪里？”
陆世远道：“德胜门外杨记皮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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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夜幕前的大动员
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一（公元1854年7月25日）申时三刻即下午近五点时分紫禁城里慈宁宫花园里的浣衣局宫女们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悦珺和瑾棠被分配到花园的栏杆下收衣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上午洗净的衣服在这时都已经晾干一群宫女在喜姑的带领下分队摘收另一群宫女则被安排在桌案前整叠已晾干的衣服。这部分衣物大多都是后宫的本朝妃嫔的由于明天皇帝要带领宫眷们移驾圆明园所以临时将他们的衣物提前清洗保证在傍晚之前晾干并整理好送往各宫。
夕阳晚照霞光如虹随着宫墙的红色渐渐暗淡下来紫禁城终于停止了一天的忙碌逐渐回归到有些沉闷的平静之中。
正在收衣服的悦珺想到了潭林递给她的纸条于是便问身边的瑾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瑾棠答道：“申时末快酉时了吧。”
“哦。”悦珺心知服药的时辰已到便走过衣架躲在一个搭着大被单的衣架后趁人不备将药粉含在嘴里然后闭着口到花坛前倒了杯水咽下。
这时花园外传来了巡更太监的喊声：“酉时已到！日色将暮各回各宫！”
悦珺长舒一口气心中默念：“潭林这药一定要有效啊！”
这时喜姑见她闲着便叫她：“悦珺快来搭把手宫门没上锁前必须把衣服送到各宫！你们都紧把手！”
悦珺应了一声便走到衣架前继续工作。
※※※※※※
慈宁宫门外的太医值房内太监喊更的声音让有些困意的潭林清醒过来他饮下一杯浓茶在值房门口踱了两步。望着慈宁宫花园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由于接连两天都在值班潭林已经近二十个时辰没有睡觉了负荷的思考让他精神稍有不支但申末酉初的时刻对他来说极其重要所以他抛却困意打起精神等着最终的结果。
在担心悦珺的同时潭林也在担心唐子清那边的情况毕竟这两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皇宫里外面的情况无法一时掌握并且也没有了唐子清直接联系所以对于那十二幅山水画和太平天国的密探都有些担心。
不过潭林却绝对没有想到张达常会参与到这场寻画的斗争当中自然也不会想到这十二幅山水画会引起太平天国高层洪杨两个派系的争夺并且争夺的焦点会集中在生意萧条、门面也不起眼的杨记皮货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酉时一刻杨柳胡同的天地会总舵内赵九松集合十几名武功高强的会众摆上好酒好菜以壮士气。
赵九松举起大碗慷慨激昂地道：“洪门自万云龙大哥创立之始就高举反清复明的大旗。当年第一任总舵主陈近南率众与清狗大战数百场终不幸失败；国姓爷郑成功也打到金陵城外被郎廷佐算计而败退东南。反清大业传至今日均落在我等的头上现在太平天国大军挥师北伐西征与我们京师天地会一起共创反清大业！今晚杨记皮货行里藏有太平天国洪天王的重要图纸所以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将它拿出来！”
众人齐声叫好。
赵九松又道：“杀人放火本不是我们洪门所愿不过为了天下大计为了反清大业今夜之举如有挡道者格杀勿论！”
众人道：“一切听大哥的！”
“好”赵九松举碗敬酒“干！”
众人举头将酒饮下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意味。
在后堂坐着的张达常一边忍着病痛一边看着赵九松义薄云天的表演举杯饮下药酒来麻醉自己。
※※※※※※
北京城东的一家骡马行后院陆世远和一帮换了便装的漕帮成员屏人密议。
陆世远背着簸箕很别扭地坐在床板上用一张手绘的草图向众人分配任务。
陆世远边指边道：“杨记皮货行我去看过是在两个交叉的胡同口所以三面临路里面的格司应该是不大不小的四合院有前后院之分。我们要找的那些卷轴一定是后院要么是在书房要么是在厢房所以后院是重中之重。”
马大保道：“如果天地会的人先动手了呢？”
陆世远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就是让他们先动手咱们到时捡现成的！”
马大保道：“天地会里的高手很多我怕咱们对付不了他们！”
陆世远笑道：“硬碰硬自然不行咱们玩点计谋定能成功！”
“哦”众人大奇“什么计谋？”
陆世远道：“杨记皮货行做的是关外的买卖其中必然有些高手所以我们让天地会的人打头阵。我想天地会的人一定会先放火把里面的人引到前院然后再派人进去找东西然后在临路的两边路旁派人接应里面的人找到东西后就会隔墙把东西抛出来。咱们就在这个时候下手！”
马大保道：“你是说在他们向外抛东西的时候咱们上去抢？”
“没错”陆世远道“进屋里找东西的人一定是高手第一他们要对付里面的护院第二他们要身手敏捷东西才容易找到。然而外面接应的一般功夫会稍弱些我们就在这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马大保点头道：“这个办法好！”
陆世远道：“我们埋伏在三处地方叉口的胡同有三条路他们为了逃跑方便一定会选择通住城外的那条小路我们就避开小路在两个叉口里埋伏下来！会太极拳的兄弟带几个人埋伏一边少林拳和罗汉拳的兄弟带几个人埋伏在另一边。只要天地会接应的人拿到东西立刻动手去抢！明白了吗？”
众人点头道：“明白！”
陆世远道：“只要拿到东西我保证兄弟们每人拿到五十两的元宝；事成之后八大胡同逍遥三天全由我请客！”
“好哩！”众人大笑！
马大保笑道：“有您这句话兄弟们一定干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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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烟笼晓市的惊天大火
酉初三刻即近八点钟的时候整个北京城都平静了下来外城的八大胡同里酒楼、妓馆都早早挑起了红灯笼开始了风月场所的繁华景象。
而德胜门外“晓市”界线内的几条胡同则极为冷清白天里熙熙攘攘的拥挤场面消散而去惟一能代表这个市场的只有几个由扁担撑着门面的小摊有卖馄饨的、有卖醪糟的专供夜间行路或晚归的行人饮食所需。
夜幕降临了由于前一段时间太平天国北伐大军攻近北京的原故所以“宵禁”的时间提前到了酉正时分杨记皮货行外的几条胡同里都空无一人一位担着馄饨挑子的人从这里走过投入到夜色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白天虽然晴朗酷热但到了晚间却刮起了风上空的明月被几抹黑云挡着暑季的风里虽然有些凉意但仍旧有着夏天的燥热。
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巡逻清兵走过为的军官不住地打着哈欠不时去摸一摸腰间的烟枪跟随他的清兵也都随意地提着佩刀他们懒散的样子表明他们坚信这个夜晚会像往常一样相安无事。
不过他们错了。
就是巡逻的清兵刚刚走过的时候十几名蒙面的黑衣人闪了出来为的那人望了望杨记皮货行转头拉下蒙面的黑布对众人悄声说道：“一切按计划行事我在皮货行对面的大路口坐阵你们看到我点亮火把就立马放火！”
此人正是京师天地会的大当家赵九松。
十几名黑衣人都点点头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分布到三叉胡同的各处。
杨记皮货行门前有一条稍宽的大路胡同很短末端正通往德胜门外的市场皮货行大门的南北两侧均是两条深邃的狭窄胡同。按照北京四合院的模式杨记皮货行的大门朝东院内的布局由东向西分别是耳房、前院、前院厢房、院墙、后院、正房在正房东面的院落内南北两侧分别是后院厢房和书房。
按照张达常的布局赵九松一伙先要在前院的耳房放火把住在耳房的护院高手引到前院然后再在后院的正房屋顶放一把火使前后院都混乱起来这样再派人进入东西两个厢房进行寻找。
赵九松计划行动的时间是酉时末也就是晚上九点钟在古时这个时候一般人们都刚刚睡下防备之心刚刚松懈所以此时放火必会引起人们精神上的慌乱从而达到预期的效果。
赵九松望了望天只见天上月色阴晦正是暗中行动的好时机只不过惟一让他不满的是晚上忽然刮起的风。虽然他们放火的工具是用油毡但赵九松仍然害怕火势会蔓延到别的店铺从而引起一场大的火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所以他迟疑着只等风力小一些再号令手下行动。
在杨记皮货行南北两个叉口的胡同深处陆世远带领三履脚行的十六名漕帮帮众潜伏在暗处。马大保带领八个人在南面的胡同潜伏陆世远带领七个人在北面的胡同潜伏他们躲在宅门前的石阶上仔细地盯着杨记皮货行南北院墙前的动静。
黑暗中有向个人影在闪动陆世远定睛看去料想必是天地会的会众正在行动他示意三履脚行的兄弟们隐藏起来保持安静以免被对方现。
天地会的蒙面高手们都已安排就位北面胡同的四个人负责在耳房放火南面胡同的四个人负责在后院的正房放火他们紧盯着赵九松方向的胡同只等着他的行动信号。
这时德胜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赵九松警觉地躲了起来由于马蹄声向自己这边逼近他忙躲到胡同尽头的一个宅门旁偷偷地看着马队的情况。
马蹄声是一队清廷的骑兵传来的从骑兵身上的装束来看像是负责皇帝仪仗的銮仪卫。赵九松心中暗道：“銮仪卫夜间出德胜门做什么？难道晚上还要办皇差吗？此刻宫门已经上锁他们必然是奉特旨才能出宫的那必然是有重要的皇差！”
眼见那队骑兵穿过杨记皮货行北侧的胡同并没有什么异常他方才放下心来心道：“或许是一队前往盛京皇宫的差官！”
盛京就是沈阳原是清廷入关前的旧宫殿虽然清朝中后期的皇帝很少到盛京的皇宫居住但那里依然保持着皇家宫室的威严銮仪卫作为皇帝礼仪的兵种有时也会在两京之间互相调配。所以这一队骑兵路过此地只是巧合。
赵九松重新回到原位他感到此时风力渐小便从怀中摸出纸煤准备点燃火把。
在他正在打火的时候突然杨记皮货行四周同时起火他伸头一望只见杨记皮望尘货行的大门前不知何时堆放了一架灌了油的木架火势正是从这木架上延伸到大门前的灯笼和木门的。
再看南北两条胡同巨大的火舌如毒蛇吐信一般从院子向外窜出。在后院东西厢房和正房的位置上火焰蹿到数丈之高。
赵九松心中大急：“这帮混蛋怎么回事？我还没给信号呢他们怎么就放起火来！况且这放火的地方也不对啊若是把东西厢房都烧起来那要找的图纸不也就付之一炬了吗？”
陆世远和马大保这边也感到十分疑惑他们望着越来越大的火势都不禁暗自奇道：“他们既然来找图为何会放如此大的火呢？”
陆世远听到了杨记皮货行里嘈杂慌乱的声音他从暗处走了出来向前走了几步在火光的映照下他隐隐约约看到胡同口有几个黑衣人跃上墙头飞一般地消失在黑暗中。
“这不对啊”陆世远大奇“他们天地会究竟要做什么啊？”
就在赵九松在那里正要抓狂的时候十几名天地会蒙面高手涌了过来。
赵九松怒道：“你们***怎么回事？”
一名高手忙道：“大哥不是我们放的火不知从哪又蹦出一帮人是他们放的这把大火！”
“啊？”赵九松来不及细想他焦虑地看了看火势“救火的兵马司官兵说话儿就到咱们赶紧撤！”
说罢十几名高手忙掉头而去。临走时赵九松回头又望了望杨记皮货行只见火势随着风力已经蔓延到其它店铺大火腾起的烟雾将德胜门外的晓市上空都笼罩了起来。
几声妇女的哀号从胡同里传了出来赵九松摇了摇头率领手下从杨记皮货行北面的胡同匆匆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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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火光背后的层层阴谋
七月流火天干物燥再加上七月初一这晚刮起的风不多时便将杨记皮货行的火势蔓延了十余家店铺惊闻火灾的人们纷纷向屋外逃窜。（.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杨记皮货店内的唐子清和店内伙计、护院都在慌乱中向门外跑去唐子清逃到前院突然想起东厢房内保存的一百多条关于青麟一案的证供忙又掉头回去。
一个护院的大汉拉住了他吼道：“唐公子不能回去了火势太大了！”
“不行”唐子清大叫“这些东西关系到老师的性命啊我一定要把它们拿出来！”
“太危险了！”护院的汉子继续劝道“不能去啊！”
唐子清挣脱开用长衫在院中的水缸里蘸了水然后包着身体奔入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几名护院的大汉终于打开了正在燃烧的大门店内的伙计们鱼贯而出一名老伙计在慌乱中清点了人数然后大叫：“少东家呢？”
那名护院的大汉道：“刚才跑到东厢房拿东西去了！”
“火这么大还拿什么东西啊！”老伙计大急“你们几个有功夫的快想办法把他给我弄出来！”
“好！”护院的几名大汉拿了竹竿小心翼翼地又冲进火海。
在杨记皮货行北面的叉口胡同内赵九松等人在冒着火舌的狭窄胡同里向前奔去。这时大火已经烧到了多家店铺整个胡同都浓烟滚滚赵九松等人一般摸索着道路一边前行。
突然一户人家的宅门打开涌出来十几个避火的人和赵九松等人撞在了一起。那十几名天地会的高手匆匆穿过人群赵九松慢了一步夹在人群中不住地推攘。
烟雾更加浓烈了赵九松被熏得睁不开眼他一边跑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突然在这时他看到离自己腹部一尺的地方闪出一道寒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钢刀。
赵九松慌忙抬头只见两个穿着灰布衣服的人举刀向自己砍来他忙向后一跃躲了过去。
那两个灰衣人持刀再次迎上刀如恶虎一般扑了过来。
赵九松顾不得眼睛的不适在浓雾中慌忙躲闪这是身后也传来一丝兵器的寒意他暗叫：“不好！”回身使了一招“空手夺白刃”看准对方的刀锋迅出招。
手指刚刚触到那人的手腕突然觉得手指像摸到棉花一样无法收势赵九松心中大叫：“太极拳？”慌忙撤回招势但此时已然来不及对方的刀锋正斜向自己的肩头劈来。
赵九松见来势凌厉忙顺势向前一扑抓住对方衣领另一只手使了一招“鹰爪锁喉”使出八成功力直取对方要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人的刀势来不及收回忙弃刀回势就在旋转了两圈卸去赵九松的招势然后胸前力集合两人的八成功力将赵九松弹了出去。
赵九松知道遇到了太极高手自己使的八成功力最终还是施到了自己的身上当下身体失重向后飞去。好在胡同十分狭窄他左足在左侧的墙上使力身体便歪向右侧然后扶墙落下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大家无怨无仇为何要对我下如此毒手？”
这时身前又多了几名灰衣人众人不答他的话挥刀迎上。
赵九松见人多势众便足下使力飞身跃上墙头左足刚刚沾到墙头突然一枝弩箭急掣而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枝弩箭已从他的右侧动脉射入赵九松闷闷地叫了一声身体便跌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赵九松看到一个人走到自己面前仔细看那人的面貌正是这几日被他们施以酷刑的陆世远。
陆世远这时对他笑道：“陆大当家这回该我送你上路了！”说罢扔掉手中的短弩和“犬齿箭”从一名灰衣人手中拿过钢刀直插在赵九松的心脏。
赵九松呻吟了一声断气身亡。
陆世远对众人挥手道：“撤吧官兵快来了！”说罢率众掉头而逃。
※※※※※※
杨记皮货行由于紧挨着德胜门所以火灾之初就被城楼上的守军及时现他们快禀报了步军统领衙门。
步军统领全称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也被老百姓俗称为“九门提督”自乾隆年间下的对火灾的预警处理谕旨开始步军统领衙门在内城各处都设立了救火队日夜轮班随时待命。
所以德胜门的守城官兵见到火灾便立刻通知德胜门内的救火队不多时救火队便拿着水桶、水铳、钩镰、麻搭等专业救火设施赶来一名救火队的把总见火势随着风力逐步蔓延便指挥手下先截断火路然后再向回灭火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上减少损失。
在杨记皮货行前众人慌作一团一名救火的清兵上前问道：“店里还有人吗？”
老伙计哭丧着脸道：“我人少东家还在里面啊！”
救火的清兵叫道：“你们别闲着了到水车那边领水桶一起救火！”
众伙计纷纷去领水桶。
德胜门的火灾警报迅传到了步军统领那里此时出任步军统领的是咸丰即位时的辅政大臣之一、清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的郑亲王端华。
端华闻讯后迅乘轿从王府赶到德胜门外此时火势已经基本控制住救火队的官兵们正在向回扑灭余火。
端华下轿望着混乱的人群和十数家被烧毁的店铺叹道：“天天防火竟然还是防不住！”
一名步军统领衙门的司官上前禀报：“禀王爷：据标下等初查这场火灾似是有人故意放火！”
“哦？”端华一怔“先全力救火之后再详查。若果真是有人放火那就全城彻查！”
“喳！”那司官应道。
德胜门外的市场空地上此时已经聚集了数百观望的人群在人群的角落里身着便衣的恭亲王奕訢和宝鋆正在观察着火灾的情况。
宝鋆轻声道：“刚才听一名兵丁说那个唐子清还在店里没有出来！”
恭王叹了回气回身向城中而去宝鋆紧随而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恭王有些不悦地道：“本来只是要在杨记点一把火怎么一下竟然烧了十几家店铺这差使是怎么当的？”
宝鋆似乎对这位王爷的怒气并不以为意他笑道：“六爷火若是放的不大那些证据怎么能烧光呢？”
恭王顿了顿说道：“这笔账回头都算到崇纶的头上一切都是他惹的事！”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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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一步之遥的慈宁门
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一（公元1854年7月25日）戌初时分即刚过九点钟紫禁城各殿都紧闭宫门巡更的太监们开始在宫墙外高喊：
“戌时搭门小心灯火！”
在慈宁门外的太医值房内马、向、汪三位太医都有了困意早早躺在后堂的床榻上将油灯挑暗和衣昏昏而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潭林虽然也觉得困倦但他强打着精神在外堂将灯光挑亮拿着一本医书随意地翻阅。巡更的太监走过潭林心中暗道：“申末酉初服的药此时已过戌时应该到作的时候了！”
他隔着窗子望了望慈宁宫的大门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不禁心中疑惑：“都说宫廷里不把宫女当回事难道夜间宫女有了急症也会瞒着不报吗？”这样一想潭林不禁有些心急他给悦珺的药作时间就是两个时辰而此时两个时辰已过然而慈宁宫里却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这让潭林越来越担心。
巡更的太监又走了回来潭林从窗子里看到这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宦官他佝偻着身子走到太医值房前掀帘而入见潭林坐在外堂便笑着说道：“潭太医您这儿的茶水赏一碗叫了半天嗓子顶不住了！”
潭林倒了杯茶给他那巡更太监一饮而尽谢了一声。
潭林想从他那里套些话便搭讪道：“喊完更不就能回班房休息了吗？”
巡更老太监叹道：“我这身子骨不行喽走一段路就得歇会轮班巡更的几个调派到圆明园去了这一夜都得我当值。回班房喝口水还得走半天没辙就借您这儿喝一碗得了！”
潭林也笑着说道：“过一会转过来我再给您沏一壶！”
“哎哟潭太医是好心肠啊！”巡更太监忙行了一礼“我谢谢您哪！”
“不必客气！”潭林接着问道：“夜里在这值房当值也挺闷的这宫门已经上锁若是里面有人突急症怎么办？”
巡更太监坐在太医值房的台阶上歇脚听潭林跟他闲聊便答道：“按照规矩来说主子们有病传您这太医值房的太医进去那时宫门自然就开了；若是像我这样的奴才们有了病那就得给守宫门的说好话兴许啊会打开宫门然后自个儿到您这儿来就诊！”
“哦”潭林点了点头“以前在夜里有人得过急症吗？”
巡更太监看了看慈宁宫的大门叹道：“慈宁宫就是一寡妇大院大病扛不住了才出急诊小病小灾的忍着吧！这里又不是长春宫死上个把人儿谁会在意呢！”
巡更太监的抱怨让潭林又多了一分担心以前他也听人讲过诸如下级妃嫔之类的都曾有过去世多日才被现的例子所以他极为担心悦珺的急症会被宫里给隐瞒下去。并且他让悦珺服下的药粉是渗合了一些会引起身体过敏反应的花粉调制而成的虽然药力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若不及时救治的话也会引起一些不良的症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就在潭林担心的同时慈宁宫的排房里降级为浣衣局宫女的悦珺开始感到剧烈的腹痛、呕吐甚至于头晕。
她的一番折腾使屋里的几十位宫女都被惊醒宫女瑾棠上前抱着悦珺见她此时已经疼痛得有些神志模糊忙问领班的宫女喜姑：“姑姑怎么办啊？”
喜姑神色有些漠然地道：“是不是‘入月’了？”
入月就是指“月经”这个称谓取自唐代诗人王建的《宫词》原诗写道：“御池水色春来好处处分流白玉渠。密奏君王知入月唤人相伴洗裙裾。”所以入月就成了月经的代称。喜姑说悦珺入月是指她可能产生的痛经的生理问题。
瑾棠一边抱着悦珺一边急道：“姑姑她全身冰冷身子都在抖啊不像是入月了。”
这时一名年长的宫女凑近一看见悦珺脸上起了红疹惊道：“该不是出天花了吧？”
天花在古时是被人谈即色变的重症它的初期症状正表现在头痛、背痛、全身冷、体温升高等类似热的迹象同时也会出现特殊的红疹。由于是传染性的疾病所以遇到病者都是避之不及。
这位宫女一说是“天花”众宫女都是大惊喜姑心从床上下来走近看了看悦珺的症状说道：“不用担心宫里的太医们有一半都会种痘的看样子的确有点像天花你们来几个人帮忙把悦珺抬到太医值房！”
天花的预防和治疗在宋代就有记载明朝隆庆时期曾普及种痘预防之法清代医家俞茂鲲在《痘科金镜赋集解》国明确记载。康熙年间的名医张璐在《医通》中也综述了痘浆、旱苗、痘衣等多种预防接种方法并被朝廷重视康熙皇帝在《庭训格言》中写道：“国初人多畏出痘至朕得种痘方诸子女及尔等子女皆以种痘得无恙。今边外四十九旗及喀尔喀诸藩俱命种痘；凡所种皆得善愈。”这无疑是主张各全国普及种痘之法。
所以喜姑对于天花痘症是镇定的一些年轻的宫女不知病因所以产生一些无谓的恐惧。
喜姑当下安排宫女将悦珺抬出来自己披了衣服亲自到慈宁宫大门口去叫醒掌管钥匙的宫女。
悦珺此时已经开始痉挛昏厥的她歪倒在瑾棠的怀里身体被两位宫女抬着连拖带拉地来到了慈宁宫门口。
这时喜姑已经从班房里叫醒了掌管钥匙的宫女这位宫女人称“亚姑”人已过中年由于家境不好始终没有婚配所以过了结婚年龄就一直留在宫中服役。可能是因为长期独居的原因她的脾气有些怪所以宫里都称她为“恶煞亚姑”。
“亚姑”喜姑急道“赶紧着啊悦珺她已经病得不行了！”
亚姑刚刚睡着便被喜姑叫醒心中大为不悦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道：“刚在梦里坐上一个王八旦的轿子你就把老娘从轿子里拽出来了。活着不让我洞房梦里竟然也赶不上洞房！”
瑾棠见亚姑慢吞吞的样子急道：“整天就知道洞房这儿都人命关天了你还不快着点！”
亚姑没好气地在屋里道：“反正她过不了几天也要被赐死还不如这会儿死了干净。小丫头片子我整天洞房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啊？八成儿回头你也陪着老娘在宫里待到死！”
瑾棠见她出言不逊当下也不相让厉声喝道：“您整天在屋里干想着洞房有什么用？赶明儿把你调到上膳监让你专门看守送进宫的种猪那你不就能天天洞房了！”
瑾棠的话把亚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恼羞成怒地甩掉衣服气呼呼地坐在床上怒道：“我就是不开门你们把我怎么着吧！”
见此情形喜姑当下大急本来亚姑只是想几句牢骚不料好心的瑾棠却帮了倒忙这让悦珺离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只有一步之遥但却始终无法迈过。
眼见悦珺的神志越来越不清醒站在屋门口的喜姑急得连连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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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九门提督介入赵氏命案
戌时一刻的时候紫禁城内的潭林和悦珺隔着一道慈宁门不得相见使得力图挽救悦珺的宫女们心急如火。而紫禁城外一场真正的大火却在德胜门外熊熊燃烧。
杨记皮货行前步军统领衙门调来的三支救火队用特制的水铳不断地向店里浇去。店外紧盯着火势的皮货行老伙计眼泪汪汪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少东家唐子清活着从里面出来。
救火队的一名把总见皮货行的前院火势凶猛虽然注水无数但却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当却对那老伙计大声说道：“前院的耳房里有什么易燃的东西？”
老伙计回过神来忙答道：“那里面放的是店里的皮草货物！”
把总望着耳房的方向说道：“怪不得总浇不灭呢原来是皮草被烧着了！”转头对手下的救火士兵吼道：“派十几个人到城墙那边背些土过来！”
那士兵叫了同行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装了几十包干土过来那把总指挥几名高大的兵丁让他们将装着干土麻袋举起把里面土扬到皮货行的上空然后通过土来扑灭一些易燃物品上的火苗。
那几个高大的兵丁甩开膀子将麻袋高高扬起一阵土雨洒到皮货店的耳房方向伴着水铳的水流浇下那里的火势渐渐弱了下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时杨记皮货店的大门轰然倒下只见杨记的五六个护院高手搀扶着唐子清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奔了出来那杨记的老伙计见状当即扑上前去喜极而泣地抱着唐子清叫道：“少东家你总算是活着出来了！”
唐子清被烟熏得有些头晕众人忙将他扶到一处街口的台阶上给他灌水给氧。
官任步军统领的郑亲王端华调集了衙门里经验最丰富的救火队伍并召集顺天府衙门的官兵配合全力扑灭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同时端华鉴于火灾是有人蓄意点燃所以又抽调城外驻扎的丰台大营步兵加强了九门的防御一时间京师的内外城都警戒起来。
这个时候太平天国的北伐大军在冀鲁交界的地方与清军僧格林沁部相对抗由于此前太平军曾逼近京师所以步军统领衙门在此时对于京畿所生的突然变故都十分敏感生怕会有太平天国的细作会在清廷中枢有所行动。
顺天府的兵丁赶到火灾现场后一部分配合救火另一部分则查点失火房屋的人数以确定伤亡名单。（.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火势渐渐减弱的时候顺天府的兵丁开始在杨记南北两侧的交叉胡同内进行盘查在北侧的胡同里现了倒地身亡的京师天地会大当家赵九松。
于是顺天府的士兵忙向上官报告一名司官接到报告后一边命人紧急处理尸体一边向坐阵现场的郑亲王端华禀报。
“启禀王爷”司官叩头道“失火民宅中没有住户死亡重伤者一二人轻伤者数十人。不过在北面胡同里现一名死者！”
“哦？”端华问道“怎么回事？”
司官答道：“仵作正在路上不过死者身中数刀看样子并非因火灾而亡！”
这一点更让端华确信这场火灾是有人蓄意为之所以他命步军统领衙门下属的巡捕营接管死者尸体并立案侦查。
按照清制步军统领衙门的军队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由京师八旗步军组成的步军营；另一部分则是由京城的绿营马步兵组成的巡捕营巡捕营共有五营相当于京师地区的卫戍、警备部队和治安刑侦机构。
巡捕营的士兵将赵九松的尸体向城内抬去的时候端华远远地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对身边的一位属僚说道：“德胜门这边应该有五城兵马司管辖的这么大的杀人放火案件怎么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啊？”
那属僚也奇道：“是啊五城兵马司的北城副指挥就驻扎在德胜门外怎么一直不见踪影呢？”
五城兵马司原属于元朝政府在大都的建制后来经历明清两代的承袭沿革在清朝时隶属于都察院管辖。五城分别是指中、东、西、南、北五城每城兵马司指挥一人副指挥两人除中城的副指挥率军驻扎在城内外其余的东西南北四城副指挥分别带兵驻在朝阳门、永定门、阜成门、德胜门外守卫五城安全。
按道理来讲德胜门外的大火应该由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官兵先现才对但此时兵马司的官兵不仅没有现上报并且在火灾将要扑灭的时候还没有一个人出现这不得不让端华生疑。
端华是个急脾气虽然在御前当差多年但仍然耐不住性子当下他便命令属僚：“你派人拿我的片子到城内都察院把那两个左都御史叫来一个是满官联顺一个是汉官周祖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管束下属的！”
那属僚忙劝道：“王爷这会儿把人家叫来不合适吧这个地界儿归北城兵马司管如果王爷您要参奏的话也只能参奏北城兵成司的正副指挥都察院的总宪大人最多是个失察的罪过您犯不着去惹那风宪衙门啊！”
都察院是监督官员风纪的部门所以十五道监察御史都如同锦衣卫一般掌握了各级官员的隐私和情报稍有不慎惹到他们便会被其挟私报复所以这名属僚劝解端华不要多事。
端华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从家仆的手中夺过茶碗不住地喝茶。
唐子清经过一番抢救已经恢复了意识他望了望围在身边的护院和店里伙计气息微弱地问道：“大伙儿有没有伤亡啊？”
老伙计答道：“少东家放心大伙逃出来都比较及时没有伤亡的！”
唐子清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老伙计见唐子清空手出来心知他苦心获取的一百多条证据都毁于大火当下见唐子清神色黯然便忙劝道：“少东家不必难过那些证据……”
唐子清摆了摆手正要说些什么突觉喉间干痒不住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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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慈宁宫药房里的烛光
慈宁宫门内的一片骚乱打破了整个慈宁宫的宁静慈宁宫里住的一些嘉庆朝的老嫔妃们本来都因年迈和火热而难以入眠此时又隐隐听到慈宁门那里慌乱的声音更是被惹得毫无睡意于是她们所居住的寝宫里都陆续亮起了灯。
这样的情形让喜姑等人极为惊慌按照宫里的规定宫门下锁之后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喧哗的声音虽然她们是为了救助得了急症的同伴但是内务府一旦查起此事是丝毫不会顾及其间的原由的。
所以喜姑忙喝令众宫女小声然后来到亚姑的房内连唬带吓地说道：“亚姑这位悦珺的事你也知道她是罪官之女照例不久便要被赐死的命本来不值钱可是她是在刑部的案卷里挂着名的若是今儿晚上死在咱们手里我怕是跟内务府交不了差啊！”
亚姑隔着窗子也看到了寝宫中有几户的灯亮了起来当下心里的恐惧消解了大部分的怒气于是极不情愿地穿上衣服将慈宁宫的内门打开放喜姑等人过去。
慈宁门外有守夜的太监他们早就听到门里面喧闹的声音等喜姑她们一出来便迎上去问道：“喜姑怎么回事？惹谁不好偏去惹那恶煞！”
喜姑正色道：“没工夫跟你贫嘴快去通禀太医值房说我们浣衣局的宫女悦珺得了急症！”
那太监见悦珺脸色惨白的样子忙点头道：“好哩我这就去！”当即跑到太医值房看了门口挂着的值班太医名牌然后掀帘进去对正焦急等待的潭林道：“潭太医浣衣局的一位宫女得了急症到您这儿来就诊了！”
潭林心中暗喜但脸上仍得表现出凝重的神色当即将外堂的床榻铺平说道：“把病人抬进来吧！”
那太监又飞奔出去对站在慈宁宫门口的宫女们说道：“按规矩你们不能进去把人交给我吧！”说罢弯腰背起悦珺。
瑾棠帮着他把悦珺搭到他肩上然后交待道：“你好好儿地把她带到太医那若有闪失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吧我的棠妹子！”那太监背着悦珺来到太医值房。
潭林见到悦珺痛苦的样子不禁心生疼爱他抱起悦珺让她平躺到床榻上然后当着那当值太监的面装模作样地为她诊脉。
这时悦珺已处于昏厥状态神志不清地她软绵绵地躺在那里依稀能看到潭林那熟悉的脸庞。
屋里的马太医在昏睡中被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从内堂走出来见外堂的医榻上躺着病人便问道：“怎么回事？看样子是急症用不用帮忙？”
潭林忙道：“不用了您先歇着吧我一个人能行！”
马太医睡意未消听潭林这样说便打了个哈欠转回屋又去睡了。
值班的太监守在潭林身旁按照宫中的规矩太医向后宫的妃嫔问脉时是必须有太监在场的宫女虽然没有规定但由于是异性同室所以太监在场监督也是为了避嫌。
潭林从脉息中得知悦珺症状的确是因为那些药粉作所致所以他便放下心来当下对身旁的值班太监道：“劳烦倒一杯茶水！”
值班太监忙倒了一杯水递上潭林接过茶水转身背对着他装出要对悦珺喂水的模样避开他的视线迅将袖中藏着的解药粉末倒入茶水中。之后再微侧身体把药水给悦珺灌下。
值班太监自然没有看到潭林暗中的操作他还好心地问道：“潭太医水够不够不行再灌一碗！”
潭林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病人神志模糊需要马上用药才行！”
值班太监忙问：“她究竟是什么病啊怎么得这么急？”
潭林道：“看样子像是天花不过皮肤上的疹子只是微泛可以先开个治天花的方子。”
值班太监将桌上的笔墨摆好潭林挥笔写下脉案：
【脉息浮数内停饮食外受风瘟身热腹痛呕吐作渴夜卧不安有时谵语。早服疏风清瘟饮豆面周身隐隐红点此由阳明热盛所致。今议用荆防透表汽晚服一贴调理。】
然后再写药方：
【荆穗二钱防风一钱五分薄荷一钱牛蒡三钱连翘一钱五分葛根一钱五分蝉蜕一钱五分酒芩二钱酒连八分研；东查三钱前胡一钱甘草六分生。
引用苇根三把、灯心一子。】
这个药方是诊治用来诊治初期天花的由于宫中太医每次问脉的诊断书和药方都要备案所以潭林必须写出一个理论上说得过去的脉案和药方来搪塞。但是药方中的药必然会产生药性所以潭林为了使这个药方对悦珺不会产生副作用也想了一个处理的办法。
潭林将药方递给值班太监说道：“这几味药慈宁宫里的小药房都有你让宫女们立刻取药然后我来熬制。”
“可是”值班太监道“潭太医按照规矩若是在宫里的小药房抓药就必须得在宫里熬制就是取药的话也把将她回宫里啊！”
潭林料到他会这样说当下便道：“好就按宫里的规矩办你把这个方子交给宫里的宫女们让她们抓药熬制。切记病人神志不清一定要将药分作四份先喂服一份另三份等她清醒后再喂下若今夜始终未醒那么千万不要喂服！”
值班太监听得有些迷糊他喃喃地重复着：“把药分四份先服一份那三份等她醒了再喝；要是没醒就不能强灌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潭林点了点头。
值班太监揣起药方走到床榻前说道：“那我便把她背回去了！”
潭林回头望了一眼悦珺见她眯着的双眼正盯着自己无助的眼神表明她此时十分需要自己的安慰和帮助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不能上前去抱住她。潭林在无奈之下只好心藏痛苦地闭住双眼让那值班太监把她从眼前背走。
值班太监把悦珺背后慈宁宫门口将药方递给喜姑嘱咐道：“太医说这个方子得马上熬制给她灌下！记住啊一定把熬好的药分成四份先喂一份如果她醒了就再喂其它三份如果她没醒千万不能把另三份给她灌下去！”
喜姑记下他的话然后交待众人扶着悦珺回排房。
众宫女临走时值班太监对瑾棠嬉笑道：“棠妹子这趟差使我办得还不错吧？”
“差使倒还办得不错”瑾棠俏皮地道“就是说话太哆嗦！”说罢转头而去。
值班太监站在门外喃喃地抱怨道：“怎么叫哆嗦啊人家太医就是这么交待的啊！”
喜姑将悦珺安顿下来之后便亲自赶到慈宁宫内的小药房去抓药。
药房的灯是灭的喜姑心想里面值班的宫女已经睡下当下便敲了敲窗户轻声说道：“宫里有人得了急症得立刻抓药！”
叫了几声里面也没有人回应喜姑大急当即走到门前用手捅破窗户纸然后把手伸进去打开里面的门橇径自推门进去。
岂料正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里面有人把灯点亮了灯下的床榻上躺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个太监女的正是药房值夜的宫女由于是夏天两人赤条条地躺在一起不用问喜姑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对食”的太监宫女见事情败露不禁大惊失色喜姑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呆了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那名太监突然蹦下床榻从桌上抄起一个烛台拔去蜡烛用烛台的尖刺抵住喜姑的咽喉带着绝望地说道：“都让你看到了不杀了你我们俩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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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黑夜里的又一桩命案
京师德胜门外杨记皮货店火灾现场。
郑亲王端华坐在不远处看着救火队将火势逐渐扑灭他高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慢慢地放下来这时巡捕营的司官永泰拿着一本薄子匆匆赶来。
“什么事？”端华从他的神情上看出必有要事便忙问他。
永泰走上前把那本薄子掀开一位士兵拿着火把凑近照亮这时端华才看清这薄子里收集的全是一级通缉的会党脑画像排在前面的是洪秀全、杨秀清等人后面的是白莲教、天地会、哥老会等会党人物这是步军统领衙门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来的信息属于清廷的一级机密。
在那个没有照片的时代清廷经历了天理教攻入紫禁城的事件之后便加紧对这些秘密社会的情报搜集这本薄子里搜集的画像正是他们保护京城安全的一个重要资料。
永泰翻到一页指着上面字向端华道：“王爷请看死者与此人的画像相同是京师天地会的大龙头赵九松！”
端华长吸一口气说道：“赵九松？会是他？找人确定了吗？”
永泰道：“一个在衙门干了四十年的狱吏证明此人正是赵九松三年前曾在签押房待过一阵了应该不会错！”
天地会由于高举“反清复明”的大旗并且在林凤祥的太平天国北伐军逼近京师的时候有证据显示京师天地会与他们有所勾结所以说以赵九松为代表的天地会对于端华来说绝非黑道那么简单而是要作为反*政*府武装来高度重视的。
于是端华蓦地站了起来说道：“通知你们巡捕营的官兵全部待命！”
“喳！”永泰忙问“王爷要有大动作吗？”
端华道：“今晚有得忙了！”说罢叫来轿子催促轿伕回步军统领衙门。
※※※※※※
唐子清等人灰头土脸地坐在胡同口望着清兵救火队一点一点扑灭杨记皮货行的大火老伙计望着数十年的老字号付之一炬不免暗自垂泪。
唐子清是务实的人对于这些家业的虚名字号并不在意对于损失的产业和钱财也不太上心他所在意的只是自己辛苦得来的证据以及替潭林保管的那十二幅山水画。
清军又从城里拉来两辆水车救火的清军手持水铳再一次向余烬中奔洒以防止暗火再燃。
唐子清的脸上被烟熏得乌黑他紧紧地盯着杨记皮货行被烧毁的后院木然的表情仿佛是受到巨大精神刺激后的呆滞。
身边的店中伙计与护院们都只顾着看清军灭火没有注意唐子清脸上异样的表情。
※※※※※※
紫禁城内潭林倚在值房内的床榻上一边胡乱翻着书页一边心中暗道：“我开的那个治天花的药方本来剂量就开得小如果悦珺今晚只饮下四分之一那便不会有什么药性。在这里我已经暗中给她服过解药虽然得到天亮前才能转醒不过也算能够把她留在紫禁城了。”
按照宫里的规定太监、宫女在紫禁城与圆明园之间调动时如果生有重病则可以由内务府临时撤换调配毕竟紫禁城到圆明园有一段路程太监宫女又不能乘轿若有重病在身是无法走过这段路程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潭林想到终于可以完成这个对付“调宫”的突事件不禁在心里放松下来他抛开手中的书转身侧卧在床榻上无意间看到枕上一根长长的丝。
“这一定是刚才悦珺留下的。”潭林这样想着轻轻地将丝捻了起来在手中一捋又爱又怜地望了许久最终耐不住两天未眠的困倦和衣睡去。
※※※※※※
慈宁宫的药房里紧张的一幕正在上演。
那名精神已近崩溃的太监用烛台上的尖刺紧紧地顶着喜姑的咽喉。
喜姑无助地望着他从他失神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尽地恐惧和慌乱。喜姑在宫中日久养成了处乱不惊的性格她调理了一下呼吸慢慢地对那太监道：“你杀了我你就能活了吗？违禁夜宿寝宫还与宫女私通这两项罪名已经足以让你掉脑袋了你若再落下命案那就只等着到菜市口凌迟吧！”
这番话倒也吓住了那名太监他双手渐渐抖了起来脸色也逐渐变得惨白看样子太概是想到了死刑和凌迟的恐怖场面。
这名太监名叫胡全和他“对食”私通的宫女名叫蓝锦。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萌动之下在“对食”这种虚拟的恋情过程中逐渐动了真情最后竟然大胆到违背宫廷规矩在寝宫里留宿私通。
蓝锦披上衣服神情慌乱地对胡全道：“不能杀人啊要是杀了人那可就无法挽回了！”
胡全这时已经全身颤抖了他颤声说道：“不不杀了她那外面的人准会知道的啊！”
喜姑一边想着脱身之策一边佯作镇定地道：“本来太监宫女之间那点儿事不算什么可要杀了人就是大事了！”
胡全道：“你你别说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蓝锦急得快要哭出声来她也颤抖地道：“喜姑你真能不说出去吗？全儿她要是要是不说出去我们就……”
“你别相信她”胡全急道“宫里的人有谁不给别人穿小鞋的！她一定会说出去的！”
喜姑道：“胡全我大晚上跑来是来取药救人的太医和我们浣衣局宫女们都知道我要是不回去她们一会儿就会来这儿找我的！”
胡全大急强忍着慌乱说道：“你真是来抓药的？”
喜姑道：“当然了我又不是敬事房的难道还来捉奸吗？”她尽量把私通的事情说得无足轻重以减轻胡全的紧张情绪。
蓝锦咽了口唾沫说道：“那是不是有药方呢？”
喜姑指了指袖筒说道：“药方就在里面上面有日期是刚刚开的！”
“你你别动！”胡全用手臂箍住喜姑以防止她挣脱然后对蓝锦道“你来拿！”
蓝锦上前拿出药方看了看日期说道：“的确是刚开的方子。”
胡全极其为难地道：“那那怎么办？”
喜姑趁机忙劝道：“别傻了谁在宫里没有个相好儿的我也跟太监好过我明白你们的心思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蓝锦盯着胡全等着他的决定。
胡全想了半天对蓝锦道：“你先去抓药我我再想想。”
“哦。”蓝锦头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按着胡全的指令去按药方抓药。
喜姑心想既然已经让她去抓药了那就是说肯定会放自己走了当下稍松了口气说道：“胡全明天你就要随驾到圆明园了我拿了药就走你们俩再缠绵一会这一走锦儿在宫里又得等你好几个月！”
关怀的语气似乎很有效胡全的手似乎抖得不那么厉害了。不多时蓝锦配好了药用纸包好递给喜姑。
喜姑看了胡全一眼胡全渐渐地松开她喜姑仍佯作轻松地道：“你看看本来没什么大事儿看你紧张的！”
胡全稍有镇定他说道：“得罪了我我也是一时糊涂！”
喜姑急于想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脚步渐渐地向外挪嘴上装作镇定地道：“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胡全和蓝锦心里打着鼓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喜姑有了逃生的机会她自然不肯在此逗留当下转头忙向屋外走去可是当她正要屋门突然胡全奔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颤抖着双唇说道：“先别走！”
喜姑这次真被吓住她慌道：“怎怎么了？”
胡全很痛苦地憋出一句话：“你私下告过我的状我不相信你！”说罢举起烛台将那长长的尖刺从喜姑后颈扎入。
喜姑闷哼了一声惊恐地张着嘴倒地而亡颈间的鲜血汩汩而出一直朝着门缝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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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充满隐患的四大金刚
当夜赵九松的死讯传至杨柳胡同的天地会总舵整个洪门总坛一片哗然。
跟随赵九松多年的帮会长老级人物崔五爷暂时出面处理帮务老成持重的他认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办理赵九松的丧仪于是他一方面派人到步军统领衙门询问赵九松尸骨的处理方式一方面秘密派人到上海将向赵九松独子赵渊亭报丧。
赵渊亭此前被赵九松秘密派至上海协助上海小刀会起义。小刀会虽是天地会的支派也奉行洪门“反清复明”的宗旨但天地会自康熙年间的陈近南、蔡德兴之后各地支派便立自门户形成一股集黑帮势力和本土反*政*府力量双重性质的秘密社会组织之后延展出来的义和拳、梅花拳、哥老会、三合会等都属于其分支。
赵九松派儿子联合小刀会的刘丽川等人其实是为了借机向太平天国靠拢。当时太平军北伐大军来势汹汹对时局颇为敏感的赵九松便试图以联合各地天地会势力的方式先抢占地盘以求在太平天国占领后提高自己与洪杨谈判的政治资本。
赵渊亭正是带着这样的使命去上海的这个信息在会中只有崔五爷等高层人物知道所以崔五爷便以秘密的形式向他报丧。
对于赵九松的后事进行了一些安排之后崔五爷立即派人控制住太平天国东王密使张达常并将他从总舵转移在一处秘密场所软禁起来。崔五爷对于赵九松在太平军洪杨两派势力中相互取舍的策略本来就存在异义并且赵九松这次是在执行张达常的任务时身亡所以崔五爷将张达常列为罪魁祸。
张达常先获悉杨记皮货行的任务失败时就已经十分懊恼后来又听闻赵九松在任务中身亡更是又惊又疑。可是当他正要了解其中原由、并试图能够挽救败势的时候天地会突然改变合作态度将他软禁起来封锁了他对外联系的所有方式。
将这些事情安排完毕之后崔五爷召集了几位年长的帮会高层在内室摒人密议。
一位长老想了半天谨慎地道：“崔五爷帮会不可一日无主新帮主之位还需早早定下啊！”
崔五爷道：“我召集各位前来正是为了此事。我们都跟随赵大龙头多年如今他突然辞世我们几个得帮着他定下继任的龙头老大。你们有什么想法？”
一位长须长老道：“按照洪门的规矩继任龙头应由会中辈份最高的人选举出来。”
崔五爷没有做声但显然他是不同意这种做法的他看了看另一位黑胖的长老。
黑胖长老道：“京师天地会虽然这些年一直由赵大龙头总领但是由于清廷的打压会中生意都分散京畿各地由赵龙头的四位同门师兄弟打理京东朱九昆、京西叶九昂、京南孙九量、京北丁九暴昆昂量暴号称四大金刚势力不相上下互为挟制。此时若是执签选举帮主我怕帮里会大乱啊！”
此言一出众长老都不禁长叹崔五爷看了看众人说道：“昆昂量暴四人觊觑龙头之位已久会中生意也大多由他们打理如果四人争夺帮主之位天地会必然大乱！”
众长老点头称是。
崔五爷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帮会里混了一辈子赵大龙头也对我们不薄这个关键时刻咱们几个得统一意见执签选举必然大乱那么只有立赵龙头之子赵渊亭为帮主这一条路了！”
众长老都相继点头同意而长须长老却有疑虑：“如果昆昂量暴四人不服赵渊亭那会是什么后果？”
这也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崔五爷等人想到最终有可能会生的血雨腥风都不禁心头一颤。
※※※※※※
让崔五爷等人头疼的昆昂量暴四个天地会金刚此时也引起了步军统领衙门的高度重视。
郑亲王端华召集巡捕营众司官也在密室讨论影响京畿隐性安全的天地会舵主问题。
一名深谙会党的司官道：“依照他们洪门的规矩帮主各有任期期满之后由会中长辈选举继任者。不过按照我们这几年来的情报京师天地会由赵九松管理了十三年之久一直也没有传出继任者消息所以下官认为赵九松之死必然会引起天地会的内乱。”
另一名负责情报搜集的司官道：“咸丰以来由于长毛勾结南方各省的会党起事所以咱们步军衙门对京师会党进行过三次大的清剿所以他们把原来的生意都分散下去并转移到地下。长毛林凤祥攻入直隶后他们天地会的势力又有所抬头按照最新的情报京师洪门的生意分散到京城东西南北四处由所谓的‘四大金刚’打理。这四人分别是朱九昆、叶九昂、孙九量、丁九暴简称‘昆昂量暴’！”
永泰身为巡捕营的统领在戍卫京师安全的过程中与天地会打了十年的交道所以他对京师天地会有着更深的了解这时他分析道：“昆昂量暴是赵九松的同门师兄弟这几年势力逐渐强大据说有争夺帮主之位的传闻。不过赵九松对外与南方的长毛、河南的捻子、山东的梅花拳、义和拳等都有交情所以生前一直能够坐稳龙头老大的位子。不过他这一死恐怕那四大金刚就要蠢蠢欲动了！”
郑亲王端华听众人讲了半天突然问道：“赵九松有后吗？”
那位负责情报的司官道：“有个儿子一年多以前突然失踪我们在天地会里的线人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端华点了点头又问：“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司官答道：“叫赵渊亭！”
端华对永泰道：“你们有他的生平履历吗？”
永泰答道：“对他一无所知。”
端华长舒一口气说道：“依我看这个赵渊亭最近极有可能出现。”
永泰明白了端华的意思当下说道：“王爷的意思是赵渊亭会出来为父奔丧也会出来争夺帮主之位？”
端华反问众人：“你们看呢？”
众司官想了想其中的复杂关系都点头称是。
端华道：“你们巡捕营跟会党打了几十年交道你们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永泰想了想说道：“既然赵渊亭和四大金刚都可能出来行动那咱们就得早做防备。第一派人盯紧城外涉嫌洪门背景的生意包括妓院、烟馆、镖局、武馆等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第二在各个关卡要塞加派兵力盘查以防外地会党进入；第三一旦有赵和四大金刚的消息立刻启用‘夜鹰’追踪暗中调查。”
永泰所说的夜鹰是指步军统领衙门潜入帮会中的卧底。
端华大体同意他的安排但在最后说道：“如果有赵渊亭和四大金刚的确切消息不必暗中追踪直接派兵抓到衙门里！”
永泰奇道：“王爷咱们只是为了防止他们火拼不必要把他们抓到衙门里吧？再说把他们抓来做什么？”
端华自信地一笑说道：“把他们请到衙门本王请他们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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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大火之后的焦土残骸
次日清晨即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二（公元1854年7月26日）在宫里值了两天班的潭林开始换班出宫由于今天是皇帝带领太后与后宫移驾圆明园的日子所以太医换班的时间提早了一个时辰目的是为了避开御驾的队伍。
于是天刚蒙蒙亮潭林便随着马、向、汪三位太医一同出宫他们出宫的路线是从慈宁宫的西侧道路通向隆宗门过了隆宗门后便是离开了所谓的后宫。在慈宁宫西侧的道路上潭林远远地看到面前十尺的地方有一个“眼钱”他在脑子闪现出“紫禁城建筑墨线图”中的标记在心里默算出这时有大概位置所以在走到“眼钱”上面的时候趁人不备把事先准备好的一颗朱砂熏香投入其中。
出了隆宗门潭林等人一起到东药房签字换班在东药房里太医院的三位堂官栾太、李蒲瑜、庄文和都不在场汪太医卖弄着自己对宫里的熟悉程度得意地说道：“这个时候栾院使他们恐怕正穿着朝服太和殿前跪着候驾呢！”
潭林此时急于想知道悦珺的情况所以他环顾了一遍东药房太医院里的几十位换班太医见其中并没有施三喜也没有能像施三喜一样能够说上话的人当下不禁有些心急。
这时马太医对众人道：“换班出宫的太医们都赶紧办了交接手续立刻出宫銮驾说话儿就要启动了该避开的都得谨慎点避开紧把手紧把手！”
众太医都知道銮驾出宫最少得一个时辰其中的礼节仪注十分复杂并且御驾的队伍一旦开始启动从宫里到京城九门都要进行戒严到时不仅出宫不方便即使出了宫也会因为戒严而回不了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所以众太医都匆匆办完手续起身出宫。潭林也只好先放弃打听悦珺消息的计划随众人一起从东华门出宫。
出宫之后潭林知道离戒严的时刻已经不早于是来不及回太医院官署匆匆向德胜门外赶去。此时潭林是急于想拿到图纸研究一番好为再次入宫做些准备工作。
可是到了德胜门外面前的残破景象让潭林惊呆了杨记皮货行连同叉口胡同延伸过去的房屋都被大火烧焦杨记皮货行在一堆横七竖八的焦木中已经面目全非。
“这是怎么回事啊？”潭林脑子里立刻闪现出陆世远的身影“难道是太平天国的人？他们追踪到这里得知图纸在杨记藏着就放火取图？”
潭林一边想着一边踏进杨记的残骸中他大略观察了一下火灾的情况心道：“这也不对啊依照这里被烧的痕迹四墙周边的厢房烧毁的程度比堂屋和内院重得多所以很明显是四周的房屋先被烧然后火势才蔓延到院内。这样点火的结果只会使屋里的东西全被烧毁并不像是放火盗图的样子。”
潭林转身又看了一遍现场又想：“如果从房屋四周点火那么只有两个目的要么是为了烧尽屋里的东西要么就是要烧死屋里的人！”
想到这里潭林悚然心惊：“那子清兄呢？他会不会在这火中……”想到这里他不敢再往下想于是走到晓市周边营业的店铺里询问火灾的时间和相关情况。
打听了几家店主和伙计潭林大概明白了火灾的一些情况但是对于店里人员的伤亡情况却丝毫没有打听出来。不过一位目睹了火灾的值班伙计告诉潭林昨晚负责救火的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兵所以建议他到步军统领衙门去打听一下受灾人员的安置情况。
不过这个时候德胜门已经全面戒严步军统领衙门的清兵封锁了城门阻止一切人员入城活动。
潭林于是便又重新到火灾现场观察试图想从残骸中了解一些事情的原由并且看看残骸中是否有那十二幅山水画的痕迹。
这个时候五城兵马司的北城兵马司巡逻清兵向火灾现场走来一位把总模样的清兵提着佩刀走到杨记皮货行的残骸上观察着受灾的情况。走到内院的位置他看到潭林在里面找着什么便上前盘问：“喂你在这干什么？难道想找人家留下的金银财宝吗？”
潭林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即便有金银财宝难道还得轮到我来捡？”
把总见他出言蛮横突然一怔然后见潭林气质不俗便想套出对方的身份于是问道：“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你是什么人报上来查验！”
这场始料未及的火灾让潭林的心情变得极差此时又见一个不知趣的军官在面前挑衅当下怒气上涌但他的理智还在知道以目前的情况绝对不能另生枝节所以忍着心中的不满说道：“在太医院供职在这儿看看有没有伤者可以救治碍着你们当差了吗？”
那把总一听对方是在宫里当差的于是也就不再生事当下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声：“真是个好大夫啊！得难得您一片善心我告诉您吧这个杨记里人的没一个死的昨晚火灾之后步军衙门把他们安排北城的粥棚呢有几个伤势较重的也都在那儿医治着呢！”
“哦？”潭林忙问“粥棚在哪？”
那把总指了指东北方向说道：“顺天府在东北方向的刘家园开了十天粥厂今儿因为城内有御驾所以伤者和受灾的人都安排在那儿了！”
潭林忙站起来向那把总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然后匆匆向东北方向而去。
那把总见潭林走后便转头对身后的兵丁道：“副指挥大人有吩咐让咱们在杨记再搜一遍若是有没烧干净的片纸只字儿都得拿回去给他！”
一位兵丁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场面极不情愿地说道：“都烧成这个样子了哪儿还有什么片纸只字儿啊？”
那把总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让你干你就干哪儿***一堆废话！”
那兵丁把佩刀挂到腰间走到残骸上抱怨道：“头儿你瞅瞅人家城里步军衙门的兵今儿穿得红红绿绿的往那一站是又体面又干净。可咱们呢？跟拾荒的乞丐一样妈的在这里头捡东西！我跟您说昨儿晚上救火队的人扫了一遍步军衙门巡捕营的人又扫了一遍这里头若真有留下来的金银饰也早***被那帮人拿走了哪儿还轮得着咱们！”
那把总喝道：“谁让你找金银饰了？上头给的差事是让咱们找带字儿的没烧干净的纸片赶紧找别跟我废话！”
众清兵挽起袖子在烧焦的灰烬里翻找着所谓的“片纸只字”突然那名抱怨的清兵惊喜地叫道：“嘿头儿我还真现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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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查办失踪案的狠角色
圆明园自雍正以后清朝的皇帝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居住年戏的咸丰皇帝更是喜欢那座御园因为在那里可以简化和抛却宫里繁杂的规矩让他能够觉得“自由”起来。
不过皇帝移驾对清廷来说是件大事内务府和礼部的官员们为此着实忙活了一阵到了七月初二这一天真正开始启动移驾的时候这些负责礼仪的官员们还是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因为再好的计划和筹备也避免不了一些突事件。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陈胜文这次并不随驾到圆明园但是这天一早他便随内务府的内廷官员们在养心殿外等着皇帝出来。在殿内咸丰皇帝在一帮太监宫女的服侍下正在穿衣服。虽然是穿得是夏装但是由于是礼服所以程序很复杂锦缎台冠、酱色宁绸面袍、端罩、黄线子寻常带、脖子上的东珠数珠、白布棉袜、青缎皂靴等等一件件一层层似乎都代表着所谓的皇家威严。
就在陈胜文在殿外焦急等候的时候敬事房一名小太监疾步而来在站了三排的蓝顶子内侍官员队伍里找了半天才现站在第二排的陈胜文他上前俯到陈胜文耳边道：“大总管浣衣局那边儿出事了！”
“怎么回事？”陈胜文忙轻声问道。
小太监道：“不知怎么回事昨儿晚浣衣局一个宫女病了然后喜姑带她看了太医后到慈宁宫的小药房里抓药。浣衣局的宫女们说她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陈胜文一怔这件事的确很奇怪所以他又问：“早上开了宫门也没有找到？”
小太监一跺脚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是的确是没找到啊！”
陈胜文当总管多年已经磨练到处乱不惊的地步他想了想说道：“慈宁宫药房那边问了没有？”
小太监道：“昨儿在里面值班的是宫女蓝锦她说没见着喜姑！”
陈胜文思索着现有线索又问：“昨儿晚得病的宫女是哪个？”
小太监答道：“悦珺就是那个原湖北巡抚的女儿从八旗秀女降为包衣秀女的！”
陈胜文感到事情有些复杂当即向站在第一排的内务府两位司官耳语了几句然后两位司官交换了意见后也给陈胜文交待了两句陈胜文便退回来对那小太监道：“这会儿我得侍奉圣驾不得空儿你通知浣衣局那边儿让他们暂时留在宫里不必随驾了！”
“嗻！”小太监应了一声“您还有什么交待？”
陈胜文又道：“把昨儿晚在慈宁宫值班的、巡更的所有和慈宁宫有关的太监都召集到慈宁宫花园等我把这边儿侍候完了立刻就去！还有你去查下脉案看是哪位太医昨儿给悦珺瞧的病！先这样你去吧！”
“嗻！”小太监暗暗记下命令然后又疾步而去。
过了一会儿皇帝穿好袍褂从殿里出来身后由一群养心散殿的太监们簇拥着向西暖阁而去陈胜文等人先是叩头请安然后跟随着队伍来到西暖阁。
西暖阁是皇帝用早膳的地方从这里吃完早饭照例皇帝还要到钦安殿的斗坛拈香磕头之后才能正式出宫。（.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早膳也是极费工夫的一个流程虽是早饭但按规矩也是食前方丈摆上百十道菜由御膳房的太监们服侍着精挑细选地夹菜、验菜。在养心殿外一群红顶子的御前大臣立在台阶下垂手等候。
陈胜文知道这个流程最少得半个时辰所以他等不及皇帝用完膳便向内务府司官请示退出经过同意后他匆匆向慈宁宫花园走去。
在慈宁宫花园里浣衣局的宫女和慈宁宫的太监都已在广场上分队站立慈宁宫总管太监和浣衣局总管太监站在前排见陈胜文过来便都一齐行礼。
陈胜文示意众人免礼然后接过两位总管太监递上的名薄大略翻阅了一下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浣衣局总管太监刘玉田答道：“除了失踪的喜姑和昏迷不醒的悦珺都已到齐。”
陈胜文用锐利的目光扫一遍众人冷冷地说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们不是不知道！在这个要紧的当口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上头能不重视吗？我告诉你们敬事房对这件事情一定会详查！彻查！严查！”
陈胜文的脾气的样子让众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很少见到这位大总管这么大的火所以都是一惊然而队伍里站着的蓝锦则不是受惊那么简单此时的她已然汗如雨下。
陈胜文接道厉声说道：“内宫有墙有门慈宁宫有墙有门各位主子的寝宫也有墙有门人是在慈宁宫里丢的外面两圈墙两座门难道她还有飞了不成？我把丑话说到前头谁要是知道其中的细枝末节早早儿跟我禀报我说不定会饶了你；若是等我查出来谁知道的竟没跟我说那可就不是一顿板子那么简单了。咱们敬事房里的刑具都是明朝东厂留下来的后来顺治爷裁撤十三衙门这些刑具都放在了敬事房谁要是想试试那就绷着嘴什么都别说啊！”
说罢陈胜文拿了名薄到慈宁宫花园里的浣衣局登记排房中坐下。浣衣局总管太监刘玉田和慈宁宫总管太监宋玉安忙跟着他来到排房里。
一进屋宋玉安便道：“大总管我已经调查过了昨儿慈宁宫守门的是亚姑她说昨儿晚上只有悦珺被送出慈宁门去太医值房瞧病之后又被送了回来此后一直到天亮就没人出去过。慈宁宫外的值班太监也证明此后没人出去过。想必喜姑还在慈宁宫里！”
刘玉田也分析道：“既然喜姑是在去药房抓药的途中丢的那么应当在药房周围找一找。”
陈胜文严厉地说道：“这件事涉及你们的下属所以出了事你们俩也脱不了干系好好儿地给我查我便不为难你们！”
刘、宋二人忙点头称是。
陈胜文指着名薄上几个名字说道：“亚姑、悦珺、蓝锦这三个人要仔细盘问；慈宁宫的太监那边宋玉安你去查凡是昨晚有异常的都给我报过来；另外昨晚的值班太监、巡更太监都要细细盘问一点线索都不能疏忽！你们可听好了？”
刘、宋二人又点头称是。
陈胜文站起来把屋门紧闭然后说道：“现在就咱们三个人你们跟我说句掏心掏肺的话喜姑是不是让人给弄死了？”
刘、宋二人先是一惊然后迟疑了半天刘玉田说道：“宫里的人相互结仇倒是常事不过因一点儿小仇把人给弄死这怕是不太可能吧！”
宋玉安也道：“杀人的罪过太大一般谁也不会去冒这个险。”
陈胜文知道内宫的秘密很多他其实是想从刘、宋二人嘴里套出话来但以他们给出的答案和分析来看似乎他们对此事的确是不知情所以为了尽快查出事情的真相他只好做出一个任命于是说道：“这件事涉及你们两人的下属由你们牵头来查不合适所以为避嫌疑我另派个人来专查此事你们到时配合他！”
宋玉安问道：“大总管要派谁来啊？”
陈胜文道：“新上任的御药房总管贾玉湘！”
“啊？”刘、宋二人大惊他们都知道贾玉湘是个又阴险、又有手段的人并且还有逼死沈安事件在前让他来查此案必定会对刘、宋二人不利所以透露出极不情愿的样子。
陈胜文看了看他们二人知道他们对贾玉湘这个人选有些不满所以说道：“就这样定吧我若是不派个狠角色怎么能镇住你们下面的那些人！又怎么能揪出暗地里办坏事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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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都察院的情报职能
负责巡逻的北城兵马司清兵在杨记皮货行的火灾现场现了一些“重要”东西于是巡逻队的把总便紧急上报给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贵海。
北城兵马司离德胜门不远所以贵海接到报告后便匆匆赶来看到了属下所说的“重要”东西。原来巡逻的清兵在内院的位置现了一些没有烧尽的纸片其中有几张纸片残留较大上面还写着一些证供通过仔细核对正是青麟一案的供词笔录。
那把总又将一张刚刚现的残纸递给贵海贵海看到上面写着“曾国藩”三个字根据签名上面的文字可以看出这是曾国藩为证实上面的供词而签的名字这的确是个“重要”东西于是贵海用一块手帕将这些残纸包好紧急去见他的上司、都察院总宪周祖培。
昨日周祖培将关于青麟一案的证供卷宗提交给恭亲王奕訢奕訢见到事态如此严重便与宝鋆商议后确定在唐子清手中的一百多条证据将对此案更加不利。所以通过查探确定唐子清的住处也猜测他将证供放在杨记于是派人暗中放火烧掉杨记皮货行一来是为了毁灭证据二则是为了警告唐子清要他放弃翻案。
杨记皮货行的区域在北城兵马司的管理范围内按照清制五城兵马司由都察院节制所以贵海算是周祖培安插在一线的同党这样北城兵城司——都察院——恭王三条线就串联起来成为恭党的一条支线。放火当天北城兵马司在贵海的授意下调走巡城的警戒以配合这场涉牵清廷政治集团利益的放火行动。
为了谨慎期间贵海在天亮时派巡逻清兵到现场再次搜查搜集没有烧掉的残纸以确定火灾是否烧到那一百多条证据以及是否还有残留的证据。
贵海拿着这些残纸用兵马司的特殊路牌穿过了德胜门的警戒进入城内仍是用这个路牌通过城内几条街道的关卡来到紫禁城外。
这个时候周祖培作为左都御史正与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一起在乾清宫外跪迎移宫的圣驾所以暂时无法联系到周祖培。不过贵海隶属于都察院自然有它自己特殊的信息传送途径。
都察院本来是监察各级官员风纪的机构但是由于清廷统治者鉴于异族的身份所以对于汉族官员一直怀有戒备。在这个统治思路指引下都察院所属的十五道监察御史机构分布全国各地所辖权限就不仅仅是监察风纪这么简单了它还作为一个情报机构对官员们的行为踪迹进行秘密监视。
太平天国起义后咸丰皇帝为了防止前线的官员尤其是汉族官员与太平军联合所以加强了都察院的这种暗中监视功能对各省的在籍官员和士绅进行监督并用一条快捷方便的信息传递渠道以防止信息泄露。
不过年轻的咸丰皇帝不会想到都察院的情报搜集职能最终被恭党利用并成为维护政治集团利益的工具。
贵海将手头的残纸用大信封胶装通过东华门的护军联系到内奏事处的秘密联系人由他将封起的证据残纸交给乾清宫的周祖培。
周祖培拿到信封后避开旁人偷偷打开大致看了看心中便有了数于是揣好信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咸丰皇帝用完早膳便在从乾清宫里出来随驾的队伍里有恭亲王奕訢。周祖培等迎驾的人员列班跪拜周祖培跪在地上看着一双双脚从面前走过等到恭亲王走近时他突然微微抬头向恭亲王使了个眼色。恭王会意点了点头便先随着队伍前行。
等一些复杂的仪式结束后恭王专程来找周祖培两人在太和殿大殿北后的台阶上见面周祖培对恭王耳语道：“找到了一些证据的残纸碎片看样子那些证据都已经烧干净了王爷尽可放心！”
恭王点点头说道：“这就好那个唐子清呢？”
周祖培笑道：“正在刘家园粥厂喝粥呢！”
恭王也是一笑说道：“只要他不再闹腾也没必要取他性命。”
周祖培道：“这下他没有了证据就算有苏秦、张仪之才也闹腾不起来了。”
恭王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唐子清应该还会去都察院你先让兵马司盯着他密切注意他的行踪有什么情况及时报给我。”说罢看了看腰间挂着的怀表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得随驾到圆明园京里的事你先照应着！”
“六爷放心。”周祖培道。
※※※※※※
在刘家园粥厂潭林找到了唐子清和杨记的一些伙计见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潭林不禁心中凄然他觉得这次火灾是太平天国指使的所以认为是自己的那些图纸把他们害成这样所以心里十分愧疚。
正坐在棚下休息的唐子清这时也看到了潭林他起身走了过来潭林忙上前问道：“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唐子清没有说话只是将潭林拉到一旁无人的角落悄悄说道：“这次是有人盯上我了！”
潭林难过地道：“不是盯上你他们是为了我的那些图没想到竟然对你下手！”
“你听我说”唐子清抓着潭林的肩头“他们这次不是找你而是对我他们放火时从四墙开始况且火起之后也没有人闯进来。所以他们是为了我手里的那些证据而来并不是来找你的图！”
潭林一怔说道：“那些证供你不是都交给三法司了吗？”
唐子清道：“这个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给三法司都交了抄件两天前在都察院还核准了一百多条证据其余的证据原件仍在我手上。”
潭林想了想说道：“这就是说你递到三法司的证据抄件引起了崇纶的恐慌所以他派人来放火准备毁灭证据。”
唐子清道：“或许不只是崇纶一个人崇纶的背后也许有个更大的势力。”
潭林先前就觉得青麟一案并非武昌失守那么简单此时听到唐子清的分析无疑更让他坚定了当初的看法所以他说道：“如果这股势力分布在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那么崇纶背后一定是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存在。看来老师是因为触动了这股势力的利益才被陷害的。”
唐子清道：“看来以前我是想得简单了以为拿下崇纶就可以救出老师现在看来真是天真之极。”
潭林轻叹一声说道：“那些证据全都被烧毁了吗？”
唐子清正要回答突然潭林看到路口闪出一个人影于是忙道：“这个人是来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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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街头闹市里的反追踪
在刘家园粥厂潭林无意间现了一个盯梢的暗探唐子清随着他的目光向路口看去只见那人就是一个路人的模样斜倚在墙上身穿蓝布长褂半旧不新的并没有什么惹眼的打扮所以唐子清奇道：“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怎么判定是盯梢的？”
“看腰带！”潭林把视线转向他处一边想着办法一边说道“他们这种腰带的绑法是特定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
唐子清转过头专门留意那个的腰带只见他的腰带极长在腰间缠绕了至少三圈腰带的摆子扎在身后如两条流苏一样自然地垂了下来。腰间豉豉的似乎是放了些钱物。
潭林解释道：“这是十五道监察御史下面的暗探！以前在湖北湖广道御史派出的探子都是以这种腰带为标志的！”
唐子清道：“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不过这个探子难道是京畿道的？”
潭林道：“应该不是京畿道管辖范围主要是大兴、宛平二县和顺天府而他在九门外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唐子清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潭林看了唐子清一眼又望了望那名暗探的距离说道：“咱们向胡同里面走！”
唐子清有解但潭林已经开始行动唐子清只好跟着他。
两人走出约一丈有余潭林便轻声道：“这个距离他就听不到我们说话了！我们还有没有必要再去趟杨记？”
唐子清先是一怔然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点头道：“应该再去一次不过要等到晚上人少的时候。”
“不！”潭林道“现在去正好！”
唐子清一惊忙道：“不行啊！……”
这时两人刚好走到一个胡同的叉口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人正好从面前走过。唐子清还要再问潭林忙摆了摆手等那人走远才道：“这个人似乎也是个盯梢的。”
唐子清看了看那人的腰带与身后穿蓝布长褂的人不同便道：“难道也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看样子不太像啊！”
潭林道：“肩上有针脚说明内衬了补丁这是常做苦力的样子；面色虽黑但脖子和胳膊的皮肤并不粗燥那应该是行船的人。看来是漕帮的人！”
唐子清惊道：“这些人盯着我们做什么？难道我们也得罪了漕帮？”
潭林略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先到粥棚盯着粥厂的沙漏到了巳初一刻的时候你就带着你们店里的几个护院赶到杨记！我们在那里碰头！”
唐子清觉得这样过于冒险便道：“现在有两帮人盯着我们怎么下手啊？”
潭林露出自信的笑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如果是一帮人事情就难办了两帮人就容易得多了！”说罢转回身向那蓝布长褂的暗探方向走去。
唐子清很了解潭林的性格所以虽然猜不透他的想法但也会按着他的办法去做于是回到粥棚下与店内几个护院耳语了一番讲明巳时一刻的行动计划。
潭林从那名蓝衣暗探身边走过头也没有回但他用余光看到了对方的眼神确定此人就是一名负责监视自己的探子。
那名暗探没有察觉到潭林的异样只是紧随着潭林向前走去。
潭林径自向德胜门方向走去其间路过一个市场沿路两旁都摆着各式摊点聚集的商家与行人相互簇拥极其热闹。
潭林刚才从德胜门过来的时候也曾路过这里所以他有目的地在市场的几个摊位上绕着不时用余光扫一下身后的蓝衣暗探。
走到一家手工剪纸的摊位上正在剪纸的伙计忙招呼潭林潭林转回头去看那暗探那暗探忙他察觉便停在一个瓷器摊上假装挑选货物。
潭林转回头在摊位上挑了一张人物类的剪纸然后拿过伙计的剪刀用身子挡住那名暗探的视线在剪纸上修了几下然后扔下一枚铜钱用白纸夹住剪纸匆匆向前走去。
蓝衣暗探忙紧跟而上等到潭林又驻足在一个卖黄历的摊点上时便又停在不远处的摊位上。
潭林买了一本稍薄的黄历然后挤过人群一直向前走暗探仍紧跟着。
潭林一边走一边在身前将剪纸夹在黄历中然后在一家宣纸摊上买了一大张宣纸将黄历包裹起来并借店家的笔墨匆匆在宣纸上写了几笔然后挤出市场。
潭林行动极快在穿过市场的过程中匆忙买下了几样东西这些都在蓝衣暗探的视线内但具体在剪纸上和宣纸上写的字他却看不到。所以好奇的蓝衣暗探忙紧紧跟上随着潭林穿过闹市来到相对僻静一些的街道上。
潭林望着街口有两个穿着白布大褂、梳头油亮辫子的便衣巡捕正迎面走来所以忙闪进左侧的巷子里把包着黄历的宣纸包拿出来回头看了看巷口确定没人后把它藏在了一个石凳的下面并用两块青砖盖住。
蓝衣暗探在巷子口偷偷地看到了潭林藏物的过程但潭林是背对着他具体藏的什么和怎么藏的他都没有看清。这时潭林藏好东西后站起身来暗探忙缩回头去等潭林走出小巷便疾步走到石凳处掀开青砖拿出了那个包着黄历的纸包。
潭林没有回头径自向前走走到那两名便衣巡捕的身旁突然停下对二人说道：“二位后面有小巷子里有人像是长毛！”
“哦？”两名巡捕又惊又喜他们二人刚从集市上喝完豆汁出来一早上还没有拿到案子突然听说有涉嫌太平军的大案顿时有了精神当即摸出镣铐奔向小巷。
这时那名蓝衣暗探正心怀喜悦地拿着那个纸包出来不料与两名便衣巡捕相撞。一名巡捕一把抢过纸包一名巡捕迅给蓝衣暗探铐上锁镣。
那名巡捕见纸包上写着“普天之下皆兄弟上帝视之皆赤子”两行字不禁骂道：“你也忒胆儿大了竟然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写什么‘上帝’！”
这两句话是洪秀全早期《原道救世歌》中的内容所以这些巡捕一见这两句话便确定对方是长毛的奸细。
那名巡捕打开纸包大略翻了一下便从里面抽出那张剪纸在面前展开。光线透过剪纸的镂空花样暗探和巡捕在剪纸在两侧都看到的这张剪纸描绘的图像正中立着一人长须长身着宽大长袍正是太平天国借用的基督教“耶稣”的模样。
那蓝衣暗探心中大呼上当原来潭林把剪纸摊上的渔翁修剪了几下便弄成了耶稣的样子之后又故弄玄虚地放入黄历、包上宣纸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上当借以甩开他的跟踪。
两名巡捕一看这张“大逆不道”的剪纸当即便又给那暗探上了脚镣一边押着他向顺天府衙门走一边暗自窃喜这件可以轻易得到封赏的“大案”。
就在蓝衣暗探被制伏的同时潭林走进了一家杂货铺。
然而杂货铺的门外拐角处一辆马车停靠下来刚刚潭林遇到的那个穿着灰布短褂的漕帮暗探从马车后面走出掀开帘子对里面的人道：“姓潭的就在这间杂货铺里！”
马车里的人伸出头来望了望杂货铺没有做声。此人正是联合三履脚行杀了赵九松的洪秀全密探陆世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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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紧急转移的关键时刻
潭林从杂货铺里背了一个大布袋出来然后向德胜门走去。
在不远处的马车里坐着的陆世远看到潭林远去便对身旁穿着灰布短褂的探子道：“跟着他我觉得他是要去杨记皮货行！”
那探子不以为然说道：“杨记都烧成那样子了他还去做什么？”
陆世远冷笑一声说道：“这个姓潭的小子可不是一般人。我从武昌追到长沙又从长沙追到京城一路都没得手。”
那探子望着潭林青俊的身形奇道：“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会功夫的啊？您这样儿的身手都没有拿下他？”
陆世远笑了笑说道：“人家凭的不是功夫凭的是脑子！快去跟着他！我去找大保他们！”
那探子应了一声紧随潭林而去。
潭林一路来到德胜门外的杨记皮货行的残垣断壁处四周的院墙塌了一半东西两个厢房被毁坏得最厉害后院的正屋倒没有那么严重虽然被烧得乌黑但依旧挺立在那里。
潭林见四周的院墙还能够挡住外面投来的视线所以就在布袋里拿出一个大纸包将里面的黑黄交错的粉末洒在了院墙四周和正屋门前。
这时透过残垣潭林看到了那个穿着灰布短褂的人于是便藏起纸包装出寻找东西的样子把大布袋藏在一根断掉的房梁下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潭林从杨记残骸中走出来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大略算了一下应该是刚到巳时正在这个时候唐子清带着五六个护院的魁梧大汉从东面跑来。
潭林将众人叫到杨记残骸的后院让一位护院的大汉守在外面又安排另一位大汉去租一辆独轮小车然后从断梁下拿出那只大布袋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分别递给众人并一一嘱咐用法。
等潭林安排完毕后唐子清和潭林便来到后院的正屋内屋里的东西已被烧了大半唐子清看着屏风上被烧了半的祖宗画像不禁有些伤心。
潭林明白他的心思忙劝解道：“子清兄先别难过办事要紧！”
唐子清行讼多年理智还是胜于感性的所以很快便恢复心态带着潭林绕到内室。内室的布局按照传统是一张大厢床、一套木制桌椅以及一些梳妆台和装饰物此时厢床和桌椅都已烧毁桌子腿已经断裂桌面半倒在地上厢床上的被褥帘子都已烧尽只剩下一张亮黑的木床。
唐子清上前抄起桌子腿将厢床的床面撬开潭林凑上去一看见里面有个夹层夹层下面像地窖一样深达数尺唐子清搜集的一面多条证据和那十二幅山水画都在里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潭林露出笑容说道：“我料定这些东西不会这么轻易被烧掉！”
唐子清也笑道：“这可是我拿命换回来的！”
原来当时大火烧起的时候唐子清本来是要向外躲避的但他刚要迈出院门的时候突然警醒脑子里一下想到这场火灾有可能是别人要毁灭证据。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又转回去从厢房里抱出那些证据和画轴然后闯入已经烧着的正屋把这些东西放在了夹层内。
当晚杨记的老伙计见唐子清久不出来其实他并非是困在火海而是在藏这些东西的时候费了些时间。后来在救火队向杨记激水灭火的时候唐子清呆呆地盯着他们生怕那些清兵会现这个秘密。
此时见到自己冒险保护的东西完好无损唐子清心中顿觉宽慰他对潭林道：“我在火里藏东西的时候脑子极为清醒不仅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还给那些放火的人玩了个花样！”
“哦？”潭林一边把证供和画轴拿上来一边问道“玩了什么花样？”
唐子清一边帮忙一边道：“还不是跟你学的诡诈之术。我把以前眷写的证供抄件撕成几张碎片然后扔在了水缸里其中一张我还特意留了‘曾国藩’的名字。”
潭林笑道：“是你模仿曾国藩的笔迹？”
唐子清道：“其实是当时抄录的时候抄错了一份我便模仿曾国藩的签名在下面胡乱写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胡乱用了一下。”
两人将证供和画轴拿了出来证供里面还夹着一叠银票潭林道：“你还藏了这么多的财宝！”
唐子清自嘲道：“我们唐家几代为商关键时候还是恋财啊！”
潭林把画卷两头的木轴都取了下来然后把画幅折叠起来和那些证据分开放在了纸袋中。然后从外面取来那个从杂货铺拿出来的大布袋把里面的东西清空然后把折好的证供和画幅放到里面。
唐子清忧心忡忡地道：“这样拿出去你就不怕他们来明抢吗？”
潭林微微一笑带着轻松的语气道：“我搞得这么张扬其是就是想让他们来抢的！”
唐子清不解。
潭林笑道：“放心吧子清兄。一切我都想好了。”
这个时候一位护院的大汉进来报告：“车已经租来了是个木独轮不知道能不能装得下！”
潭林笑道：“足够了！”说罢拿起一个大布袋递给他。
护院的大汉接过布袋说道：“这没多重啊里头不像是金银财宝吧！”
潭林道：“有些东西比财宝重要！”
那大汉笑了笑便提着布袋走了出去然后将袋子放到独轮车上。
潭林和唐子清从屋里走了出来几名护院的大汉望了望他们潭林向众人使了眼色示意行动开始。
五名护院大汉得到命令由一推车四人保护向东面而去。
潭林用余光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灰衣探子然后对唐子清轻声道：“走吧！”
唐子清点点头便与潭林一起空着手走出杨记残骸。
角落里陆世远躲在马车里向身边的马大保等人说道：“你们分两路一路去抢那个独轮车一路去屋里找找这小子鬼得很那辆车肯定是放的烟雾！他们两人出来时都空着手那东西应该还在屋里！”
“好！”马大保道“我去屋里找找看！”
三履脚行的伙计们分成两路一路紧随那五名护院高手趁四周人少时下手抢车；另一路人由马大保带领径自走到杨记残骸内。
陆世远独自坐在马车里等着行动的结果。
在杨记皮货行叉口的胡同里潭林和唐子清也在注视着众人的行踪看到马大保踏入杨记的范围潭林说道：“关键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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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迷雾中的重重疑阵
三履脚行的八个人跟随推着独轮车的杨记皮货行护院一路向西北方向走去。这个时候皇家移宫的仪仗已经开始启动长长的队伍从紫禁城一直排到西直门步军统领衙门加强了九门的戒备并抽调丰台大营的兵力对紫禁城和圆明园之间的路段进行严密监控。
推着独轮车的几名护院大汉似乎对身后的暗探没有任何察觉他们甚至在向前的过程中连一次回头都没有过一路来到离清兵戒备区只隔一条胡同的地方。
这时街面上的人都因戒严而回避所以在这个“丁”字街道的三个方向都没有人影丁字街道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全副武装的站岗清兵但离这个丁字口还有一段距离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到这里的动静的。
三履脚行的人决定在这里动手！
杨记的几名护院见到前面已经戒严便将车停在了路边迟疑着下一步该向哪里走这时三履脚行的八人抽刀扑上。
杨记的几名护院也是些功夫高手突见身后有人袭击忙摆开架式出招抵挡。三履脚行的这些人都来自漕帮久在船上行动所以下盘功夫很扎实所用的武功也大多是南少林和戚家拳的底子。
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在剿灭倭寇的过程中向编练戚家拳以训练军队所以在其所著的《纪效新书》第十四卷“拳经捷要篇”中记述了当时的十几家拳述套路并取其精华创编“戚家拳”拳术特色重视实战拳法节奏明快、后招也极为繁杂。
杨记的几名护院是京北地区燕山派和关外功夫的套路招势刚猛磅礴、是偏重于一招制敌的凶狠路子。
两拨人刚交手不到十个回合三履脚行一方已有两人的朴刀被对方夺去杨记一方看似占着优势但三履脚行毕竟人多势众一时还难以分出胜负。
杨记的一名护院算了算时间突然收起招势跃出数尺之外对同伴喝道：“清兵来了咱们撤！”
一言甫毕几名正在拆招的护院都收势退后丢下独轮车向南面而去。
三履脚行的人为的只是独轮上的东西所以也不再追赶只是紧急将车推到胡同拐角无人的地方打开了车上的木头盖子一名伙计取出里面的布袋解开了绳子将布袋打开。
另一名伙计见里面的东西豉豉囊囊的所以便急着道：“全部倒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名伙计便抓着布袋的底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口袋里几十根檀木画轴倾泻而出紧接着袋子里倒出的粉末便四下溅起顿时将众人笼罩在烟雾之内。
三履脚行的伙计们闻到一种异常的香味但随着味道逐渐变浓香味变得越来越刺鼻等他们刚刚意识到这是迷魂香的时候他们已然失去了清醒的意识随着一名伙计的倒下其余七人也纷纷瘫倒在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
在杨记皮货行的残骸处马大保等六人迈入废墟之中踩着潭林事先洒下的黑黄相间的粉末向内院走去。
马大保还是保持了应有的警惕他谨慎地握着刀缓缓向前挪动一直穿过前院耳房和院门的残垣来到了后院。
马大保四下望了望对手下道：“东西两个厢房都已坍塌看样子他们刚才也没有进去过咱们直接进正屋我猜正屋里一定藏着东西。”
马大保上前缓缓推开正屋的大门等两扇门转至末端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弦断之音堂屋大门正对的屏风上突然涌出一股黄烟马大保慌忙掩住口鼻向后跃出。
不过黄烟之中似乎泛着火药的味道弥漫到正屋门口台阶的粉末亦随之腾起然后又延着潭林洒下粉末的轨迹燃至院墙四周四墙的粉末受到传染出一声闷响像无声的爆炸一样腾起一阵烟雾将马大保等人笼罩在其中。
在不远处的陆世远见状心中暗叫不妙忙从马车里出来对马大保等人吼道：“有陷阱快出来！快出来！”
浓烟遮挡了他的视线使他看不到里面究竟生了什么。当他正在懊恼的时候突觉颈间一凉等他低头一看见一把匕正从身后架在脖子上他微微回头见持刀的正是潭林。
“相隔数日别来无恙！”潭林冷冷地道。
陆世远干笑两声说道：“不愧是解元郎有勇有谋啊！都说清廷的科举取不来人才看来是错了！”
“承蒙夸奖！”潭林冷笑道“你从长沙跟我来到京城不会是来夸奖我的吧？”
这时陆世远双手攥紧正要力潭林忙用匕将他肩上挂着簸箕的布条划断另一只手抓着一把药粉说道：“这些粉末见血即毒你总不会不相信医生来冒这个险吧？”说罢手指一松一点药粉微触伤口陆世远顿觉疼痛无比。
“好好！我们不动手只是聊一聊！”陆世远摆了摆手挤出笑容说道：“我费这么大力气穿长江过黄河地来找你你总不会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吧？那些图纸是我们天王要的东西你却偷偷拿走了我奉命取图怎么能不跟着你呢！”
“如果”潭林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把你要的东西还给你我们是不是就两清了？”
陆世远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棘手的对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解决办法他收起伪装的笑容紧盯着潭林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潭林长舒一口气说道：“你们天王要修宫殿无非是要这些图纸来作为借鉴我一介书生又怎么能阻挡你们天王的称帝称神之路呢？”
“好”陆世远心中大喜“如果你能把图纸还给我我保证我们天国不再通缉你！”
潭林的眼神穿过陆世远向烟雾笼罩的杨记残骸看了一眼又带着试探性地说道：“你们能为了图纸放这么大的一把火我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在我交图后杀了我呢？”
陆世远道：“你认为这把火是我放的？哈看来你还不知道已经有几帮人在盯着你了。”
潭林问道：“这么说这把火并不是你放的？”
陆世远道：“我们东王杨秀清的人联合本地的天地会也盯上了你但火也不是他们放的。不过他们本来是准备放火的不过还没有动手大火就烧起来了！”
潭林仿佛感到了事情的复杂背景略想了一下便道：“杨秀清盯着我做什么？”
陆世远道：“这些事一时说不清楚。你把图交了这些麻烦自然就没了他们要的是图到时会来找我。简单点说这些图纸是你最大的麻烦只要你交了图你就没事了！”
“那好”潭林说道“那些图纸就在杨记的屋里等这些迷烟散了你就可以进去拿了。希望这些图纸能帮你们的天王早日成神！”说罢收起匕转身而去。
陆世远感到好事来得太突然不禁转头问道：“你不会跟我玩花样吧？”
潭林转头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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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即将入宫的墨线
陆世远站在那里感到十分迷茫他不明白潭林交出图纸的真实目的或者说潭林是否是真正地要交出图纸想了一会陆世远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他突然想到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抓住潭林逼问。的确陆世远不得不承认潭林在那个时刻说出交图的话的确让自己陷入到图纸的迷惑中使自己疏忽了是否应换取其它的取图方式。
不过在一切没有确定之前陆世远也不愿想太多他从内衣扯下一条白布掩住口鼻冲到杨记残骸内。到了内院的位置看到三履脚行的几名伙计都昏倒在地正屋的大门开着屏风下的供桌上的确放着一幅水墨山水画画卷上没有题款画作的风格有些模仿元代画家黄公望的意思笔墨简远逸迈苍劲高旷虽然陆世远不太懂得欣赏山水但亦能从画中感觉出来其间的意境。
陆世远拿起画心想：“蒙丞相说祢衡墓里藏的是图纸可是这为什么是张画呢？对了在长沙时潭林最后是从那个裱画店拿走的这就是说他有可能把图纸藏在画里面。”说样想着陆世远把画左翻右翻看了半天依旧看不出门道来所以又想：“即便是把图纸藏在画里面可是又怎么能看出来呢？”
正想到这里突然院外传来清兵的声音：“怎么回事？里面的人出来！”
陆世远重伤之后无法很顺畅地使用武功所以刚才对潭林都不敢冒险出手这时面对手持兵器的清兵更是不敢贸然所以他向外面喊道：“各位军爷这儿没我的事我就是好事才进来看看！”说着缓缓走了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见外面围着二十多名清兵一个个都抽出佩刀警戒陆世远忙挤出笑容说道：“各位军爷我只是好事儿见这里头冒烟就进来看看！”
一个把总模样的清兵指了指路口的马车问道：“那辆马车是你的？”
陆世远没有多想答道：“是我的啊！”本书转载bsp;
话音刚落两柄钢刀“唰”地一声便架在他的脖子上陆世远大惊：“怎么回事？我说了我只是进来看看！”
那把总拿出一个基督教的十字架挂坠上面刻着耶稣受难时的样子在陆世远面前晃了晃说道：“这是在你马车上现的！”
陆世远忙道：“这不是我的！”
那把总冷笑一声说道：“若是只现这玩意那或许你还能狡辩现在又加上院里的几条命案你还能怎么解释！”
陆世远大叫：“肯定是别人陷害我的！我疯了吗我把十字架放在马车上？”
那把总没有理他对手下道：“来人啊少跟他废话上了铐子带走！”
众清兵给陆世远带上镣铐那把总凑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脸颊说道：“小子干什么不好竟然当长毛到了堂上有你受罪的时候！”
一个清兵不慎触到他后背的伤口陆世远痛得大叫那把总举起刀柄在他头上重重一击陆世远痛得蹲在地上抱头大叫。
那把总到杨记的院里转了一圈然后对手下道：“屋里有张画院里有几个人都带回去院里冒的烟像是迷香这小子不是谋财害命就是在做什么长毛的法事！走吧回去带他们过堂！”
“喳！”众清兵拖着陆世远向北城兵马司而去。
※※※※※※
潭林走过几条胡同在一个路口与唐子清相会唐子清这时背着那个布袋匆匆赶到。
一见面唐子清便问道：“怎么样？把他们甩掉了！”
潭林说：“已经把他交给清兵了！”
唐子清笑道：“我们帮清兵立了大功是不是可以去衙门领赏啊？”
潭林也笑了说道：“衙门也许会送我们一块匾：赤手擒贼忠君爱国。”
唐子清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道：“只是可惜了我的那幅仿黄公望的山水画啊！”
潭林笑道：“放心吧回头我补给你一幅我画的肯定比你要好！”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向北而去。
原来潭林从杂货铺里买了一些硫磺粉、熏香以及几样除虫的花粉然后杂糅在一起研成粉末便做成了一种极易传导和散的迷香这个方子是潭林从古书里看到的然后又买了两个布袋、一把匕、一些丝线和打火用的火石和红磷。
到了杨记残骸之后潭林先背对着跟踪自己的那个探子把迷香粉末不间断地洒在墙体四周和正屋台阶前使粉末之间都相互连结。等到唐子清等人赶到以后他便安排那些护院一边看守一边去找独轮小车。
在屋里拿到证供和画卷之后潭林把画卷的木轴拆下将画卷和证供放在一个布袋里将那些木轴和一些迷香粉末放在另一个布袋里等到独轮车租到便把放着木轴的布袋放入车内由几名护院押着车离开以此来引开陆的一部分人。
在正屋里潭林在大门上用丝线和火石装成一个机关然后用迷香药粉打包使大门一开迷香就会喷涌而出。做完这些工作之后潭林和唐子清便把装着画卷和证供的布袋放入暗格然后空手走出因为是夏季所以穿着的衣物较薄陆世远从远处可以看到潭林和唐子清身上不可能藏下什么东西所以就判定所要的图纸不是在独轮车上就是在屋里。
于是三履脚行的两拨人开始行动无疑全被这些迷香撂倒。潭林转回来和陆世远进行对话其实是要转移陆的视线以便让唐子清到屋内取出布袋。所以潭林便说出几条最让陆世远关心的信息吸引住他的思绪给唐子清腾出了取物的时间。与此同时由于陆世远是背对着自己的潭林便把事先准备好的十字架放在陆的马车上这个十字架是潭林在杨记烧毁的残骸中拾到的。
潭林本来打算拿那幅唐子清模仿黄公望的画来搪塞陆世远使他暂时放弃对自己的追踪。不过在和陆世远的对话潭林得知这场火灾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诸多神秘势力所以就临时决定陷害陆世远把他交给清兵以图长时间困住他达到暂时剪除对头之一的目的。这样的话潭林就能腾出精力来查证其它的派系和阻力以此来保证逃宫计划顺利实施。
潭、唐二人向北走了一阵唐子清问道：“我们可以在城外的老宅暂避可是你那些画放在这里总不安全你准备怎么办？”
潭林道：“我把画带到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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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贾玉湘小人得志
皇帝的銮驾此时已经出了宫门随驾到圆明园的大小官员也已按照分工在銮驾前后分别出宫也就是说能够控制紫禁城的最高权力持有者已经转移像皇帝、皇后、太妃以及那些受宠的妃子们都算是最高权力的持有者他们对于皇宫有着高最的统治权但现在已经不存在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而那些没有随驾转移的后宫妃嫔们也就代表着她们并不会受到别人的重视所以即便最高权力持有者走后皇宫的归属权也不是她们。
御前大臣和御前行走的亲贵们在紫禁城里也算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如果分个级别的话算是次级权力持有者吧但是他们既然在名头前挂着“御前”那自然是寸步不离皇帝的左右所以凡是能出入内宫的亲贵朝臣也都随驾而去。至于紫禁城外朝的那些内阁、国史馆、銮仪卫以及那些入宫值班的散秩大臣们他们的权力十分有限虽然在品级和地位上很高但在宫里的活跃程序远不及一个半红不红的太监。
所以说在皇帝的銮驾出宫的那一刻内务府管理太监的机构敬事房便成了这座宫殿里的最高权力机构而敬事房总管陈胜文无疑成为这个最高权力的持有者。官场里永远避免不了的就是派系斗争皇宫里也不例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宫中的太监们派系众多有些以家乡分类长幼之前按祖藉来源结成派系；有些以机构分类按照各自归属的机构不同结成派系；有些以恩怨和利益分类按照各自不同的利益和某种恩怨结成派系。各派系之间相互渗透、相互联系交织成一张背景深厚、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于是陈胜文的门派构成就有了清晰的脉络自陈胜文入宫起凡是和他共事过的以及和他来自同一家乡的都围绕在他的身旁不断地打击每一个得罪过陈氏门派成员的人打击的对象不仅仅是太监和宫女有时也会涉及到某些大臣。
不过陈胜文算是敬事房的历届总管里比较低调的但是他作为这个权力实体的核心是无法完全控制他下面的支系成员的所以他的低调并不代表这个派系的低调。这一点从贾玉湘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
御药房的总管太监贾玉湘奉命查办“浣衣局喜姑失踪事件”这个差使让刚刚晋升总管的他又增添了几分得意。按照惯例宫里每次遇到案件负责查办的人员都会借此来翦除异己所以贾玉湘拿到这个差使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像一只鸽子一样傲然地挺胸从东御房来到了隆宗门与他平级的浣衣局总管太监刘玉田和慈宁宫总管太监宋玉安像下属一样在门口垂手而立迎接这位难缠的狠角色。
贾玉湘看到刘玉田和宋玉安二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的自豪感顿时上涌一股暖流冲到脑子里整个人便立刻有了一种凌驾在权力之上的飘然感觉。他走到离刘、宋二人几十尺远的地方便停下脚步昂起那个大总管才应有的头双眼望着隆宗门上面的屋瓴看都不看刘、宋二人。
刘玉田远远看到贾玉湘摆出那种小人得意的姿态心里已然知道他这趟差使必然会百般刁难所以便拉了拉宋玉安的衣角轻声说道：“咱们就别站着了人家等着咱们上去请安呢！”
宋玉安摇头叹道：“看来咱兄弟俩没好日子过了！”
“赶紧着吧”刘玉田趋步上前“别磨叽了！”
刘、宋二人疾步上前走到贾玉湘面前行了一礼说道：“贾三哥我们兄弟在这儿候您多时了！”
贾玉湘好不容易迎来了人生的高氵朝期哪会轻易承认这些以前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当即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说道：“你们二位是……？唉有日子没到内宫了你们各自报个姓名履历吧！”
刘、宋二人的笑容被他的一句话给挤了回去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把笑容再挤出来所以二人仍是尴尬地陪着笑脸。
刘玉田似乎更识相一点低头哈腰地道：“贾总管我是玉田儿啊您怎么不认得了！”
这声“玉田儿”一下把说话者的地位降了一级这让贾玉湘听起来十分舒服他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脑袋恍然道：“哦玉田儿啊我当是谁呢！哎呀在外朝见得红顶子太多了一下子看到你们这这种顶子就认不出来了！你看看！”
宋玉安也赶紧上前奉承道：“那不可是在外朝和您能说上话儿的都是王爷大臣们要不是这趟差使我们兄弟哪有机会见上您一面儿啊！”
这番话让贾玉湘像喝了蜂蜜一样爽快当即拍了一下宋玉安的肩膀说道：“你是玉安儿吧在慈宁宫那么冷僻的地方当差竟然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还得多蒙您调教呢！”宋玉安忙道。
这番较量让贾玉湘感到十分满意在他心里觉得一上来就给了刘、宋二人一个“下马威”这对他来说是无比欣慰的事情。于是他背着手径自向里走去。
刘、宋二人忙紧跟着他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还没进隆宗门呢这小子就已经开始玩花样了要是到内宫开始查办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吗？”想到这里刘、宋两人都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
事情出在慈宁宫所以宋玉安便试探性地问道：“贾总管是不是先传慈宁宫的太监们盘问一番？您要是示下我立马去办！”
贾玉湘疾步向前走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
这个态度让宋玉安更加紧张他又问道：“您准备怎么查我我们也好先做个准备好不容易把您盼来了总得把您侍候好不是？”
这时贾玉湘已经走到慈宁门他看到宫门口的太医值房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刘、宋二人说道：“我查案子从来不按老套路你们也在内廷当差多年了从太监嘴里能查出什么来？依我来看查案子讲得是证据！”
“是是！”刘、宋二人忙应道。
贾玉湘望着太医值房说道：“案子虽说出在慈宁宫药房但是喜姑凭什么去药房抓药呢？”
刘玉田答道：“那一定是得凭太医开的药方了！”
“没错。”贾玉湘道“我们就从药方查起！”
宋玉安道：“那是不是要查一下开那张药方的太医啊？”
贾玉湘背着手得意满满地说道：“我已经在东御房的太医院查过了昨晚喜姑拿到的药方是湖南荐入宫里的太医名叫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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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郑亲王的小报告
五城兵马司的官署设置源于元代清顺治皇帝沿袭明朝的规制设立东、西、南、北、中五城兵马司主要负责京城的巡逻治安、侦缉抓捕事宜也兼管一些疏通下水、救火消防的事宜在职能上与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衙门虽然有些交集但是五城兵马司却没有正式的士兵也就是说五城兵马司下属的清兵相当于巡捕而步军统领衙门则管理着正式的警卫部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德胜门外的以杨记皮货行为主的火灾生后步军统领衙门当其冲成为救火的主力队伍然而专职负责德胜门事宜的北城兵马司却一无防备二无救援并且在当晚救火阶段也没有出面进行善后工作这的确引起了步军统领衙门的怀疑。
身为步军统领的郑亲王端华作为咸丰即位时的辅政大臣之一在此还任御前大臣他生性急躁虽在枢廷多年但在亲密的同僚之间却总是藏不住话所以在随扈圆明园的路上他终于忍不住向同行的怡亲王载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怡亲王是康熙皇帝的第十三皇子胤祥的封爵载垣是胤祥的五世孙按辈份来算他是“载”字辈的比和咸丰同辈的端华矮了一辈但年纪相仿并且同样是八个“铁帽子王”之一也在咸丰即位时任辅政大臣。
两人在枢廷共事多年由于同是身份显赫的皇族王爵所以在生活习性和品玩字画方面都有着许多共同的爱好于是二人交往甚密再加上端华的憨直脾气使本来应该互相猜忌的两位铁帽子王变得无话不谈。
移驾的队伍排了很长载垣此时任领侍卫内大臣统领禁军侍卫保护御驾。端华任步军统领负责在禁军外围护驾所以二人并没有像其它御前大臣那样乘轿而行而是各骑了一头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借着相互辅助的差使来往而走在一起闲聊。
端华先抹了一撮鼻烟然后打了个喷嚏脑子里便浮现出自己的疑问：“昨儿晚上德胜门着了那么大的火为什么北城兵马司竟然连个人影儿都来呢？”
载垣清晨也听说了火灾的情况于是便问道：“北城兵马司没有人去救火吗？”
“没有啊！”端华道“北城兵马司的官署离那并不远哪就是睡着了也该惊醒了啊！”
载垣撇了撇嘴说道：“说不定这事儿背后有什么蹊跷！”
端华一怔忙问：“你是说有人故意放火？”
“我没说这话！”载垣忙推卸责任“这三伏天儿天干地燥的不定怎么着就着火了若说是有人放火那得有证据！”
端华搔了搔头说道：“我也是没想明白这事儿我本想参北城兵马司一本呢可是又不想惹到他们都察院所以……就想跟你商量商量！”
载垣想了想说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是想在御前上达天听那得想个好点的说辞！”
“上达天听”其实就是让皇帝知道针对这件事来说载垣的意思无非是想说让端华找个合适的理由来向皇帝打这个小报告这样既显示了端华对国事的关心也体现了他作为御前大臣的尽职尽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端华听罢点了点头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皇帝说才合适于是又搔头问道：“前面儿算是一站銮驾到了那里会停一停你说我到时该怎么上去说？”
载垣的脑子倒是比端华要灵敏一些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过会儿皇上到站休息肯定会饮水擦脸你就上去请安说天气火热要皇上注意圣躬。”
“可是”端华道“这也扯不到火灾上面啊！”
载垣笑道：“你给皇上请安皇上肯定会说：‘这天儿是够热的’然后你就随口说：‘可不是嘛这天儿热得都没边儿了昨儿个晚上德胜门外就因为这天气着了把大火呢！’这不就把火灾的事给皇上说了吗？”
端华听罢大喜说道：“你这个招儿挺不错待会我就这样说！”
端华骑在马上把这番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时终于到了停站休息的时候端华兴冲冲奔到御轿前面等太监给皇帝递水擦汗的时候他便上前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天气炎热请皇上保重龙体！”
咸丰皇帝没有答话他正在喝一碗冰糖燕窝粥等他饮下几口顿时觉得身体冰爽了许多当即说道：“还是这冰粥能解暑啊！端华啊看你热得一头汗还有心来请安来人赐郑亲王一碗冰粥！”
“嗻！”太监喊道“御赐郑亲王端华冰糖燕窝粥一碗！”
端华跪在那等着皇帝说“这天儿是够热的”这句话可是皇帝楞是没说等了半天没想到却等来了一碗冰糖燕窝继端华没有办法只好把话咽回去接过太监递来的青花小碗叩头道：“奴才谢主隆恩！”
他刚喝完冰粥这时身为领班军机大臣的恭亲王奕訢便捧着几份奏章走来向皇帝行过礼后恭王说道：“皇上这有一份僧格林沁和山东官员联名上的八百里军报还有一份是湖南骆秉章和曾国藩联名的八百里军报！军情紧急臣在内奏事处归了档便直接送来了！”
八百里的奏章必是最紧急的军务所以咸丰皇帝不也怠慢忙接过奏章仔细审阅。
端华站在一旁心中暗想：“山东和湖南都上了八百里的奏折想来必然是关于山东和两湖长毛的军报。军务虽说要紧可是我要说的话还没出口呢却被恭老六这几份奏折给打断了！”
“恭老六”是端华等人对恭亲王的称呼对于这位争储失败、后来又入主军机的皇弟作为御前大臣的端华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感原因大概是因为恭王过于年轻自傲了吧反正端华在他共事之后便对恭王处事的态度有些不满。
咸丰帝看完了奏折然后又递给恭王说道：“长毛的北伐军和西征军势头强劲看来剿灭他们绝非一日之功啊！这两道折子你们军机上先议一议等到了下一站再给朕回禀！”
“嗻！”恭王接过奏折行过礼后便退身而去。
端华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到那个火灾的话题上这时突然咸丰帝问道：“端华你署理步军衙门昨儿晚上德胜门外是不是着火了？”
“啊？”端华一怔他眨了眨眼睛惊喜莫辨地道“是啊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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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兵马司的谈判专家
北城兵马司的官兵抓住了陆世远和马大保等人东城兵马司则抓获了那名被潭林设计陷害了的蓝衣暗探蓝衣暗探其实也是归属于五城兵马司的在东城兵马司的签押房里那名暗探拿出了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向众巡捕展示不过这些巡捕级别较低对于这类高度机密的侦察任务并不敢妄下结论所以蓝衣暗探便要求与都察院的总宪周祖培见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审问蓝衣暗探的把总对这个要求感到十分奇怪如果此人是五城兵马司上层的暗探但要验证身份也只需找到所属的兵马司指挥即可没必要越过兵马司这一级直接去找都察院。但反过来又想如果此人不是暗探那么必然不会这么大胆地要求见总宪大人于是不论结果如何这名把总先向东城兵马司的指挥报告了此事得到准许后便秘密派人通报都察院左都御史周祖培。
周祖培得到情报后便立刻命人把那名暗探带到一处秘密的四合院内在那里周祖培穿着便衣见到了这名暗探。
在屋里周祖培十分不悦地道：“怎么搞的？你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人给耍了呢？”
那暗探愧道：“只以为那个潭林是个大夫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手段。”
周祖培奇道：“不是说让你跟着唐子清吗？怎么你擅自改变目标去追踪潭林做什么？”
那暗探道：“在粥厂的时候潭林去找唐子清我见潭林给唐子清在私下商议了什么然后潭林便开始行动我觉得可能会有线索于是就跟踪潭林没想到……”
周祖培白了他一眼说道：“没想到人家给你设了个套只等着你往里钻呢！”
那暗探低着头默然不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周祖培道：“这事儿是六爷交待下来的你在兵马司当暗线多年和走私的贩子们也打了多年的交道所以我便提携你来做这件事没想到刚上来你就给我搞砸了！不过这倒也不算什么现在你还给继续这项任务记住一定要盯紧唐子清绝对不能让他再找到什么证据出来！”
那暗探大喜忙行礼道：“多谢大人栽培标下一定全力以赴！”
周祖培点了点头说道：“昨天晚上步军统领衙门在杨记皮货行救火的时候现了一具男尸我私下听人秘传死者是天地会的大龙头赵九松他怎么会和杨记皮货行有关系呢？”
那暗探奇道：“大人昨天晚上我们放火的时候没有现其它可疑的人啊当时好像远处有几个人影但相隔甚远绝对不会现我们的！”
从他的话里可以知道杨记皮货行的大火是周祖培派这名暗探和其它人一起做的当时赵九松等人还在等着火力稍停所以都躲在暗处没有露面陆世远那伙人也躲得远远的偷偷地看着只是他们在放火完毕逃跑的时候被陆世远等人看到了背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周祖培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说你们被人看到而是觉得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些什么说不清的背景。”
那暗探也道：“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周祖培摇了摇头说道：“总不至于这么巧合吧！杨记皮货行我们本来只是关心唐子清和青麟一案的证供可是不仅因为一个赵九松把天地会拉了进来就在刚才北城兵马司还在杨记的废墟上抓获了几个长毛乱党！天地会、长毛这两派人马为什么会聚焦在杨记皮货行呢？本来我觉得杨记只有那些证供最值钱现在看来似平那里面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暗探也分析道：“长毛和天地会一向是有联系的以前追踪的私盐贩子也多是洪门成员所以自从林凤祥率兵北犯之后天地会便与长毛过往甚密这倒没什么只不过他们都冲着杨记而来这里面恐怕是大有原因啊！”
周祖培道：“唐子清和潭林都是青麟的弟子帮青麟打官司的主要是唐子清潭林嘛入宫当太医这几天还颇有口碑我本想着他帮唐子清也无非是为了救他的老师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这些突如其来的一些线索让我也感觉到这件事的背后极为复杂并且似乎还和这位潭解元有些关联！”
那暗探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祖培略有踌躇说道：“六爷不愿伤及人命你们加派人手先查明唐子清下落再说！记住先紧紧地盯住不要擅自行动！”
“嗻标下记住了！”
※※※※※※
在北城兵马司的签押房内陆世远戴着镣铐被锁在一间暗室里他透过栅栏看到一名清兵正拿着那张模仿黄公望的画轴走来便忙道：“军爷这张画可是我花重金买的你们可别给我弄烂了！等过了堂证明我是清白的之后你们得把这幅画完好无损地还给我！”
那清兵冷笑一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保存得好好儿的！等到了堂上这幅画兴许就是你加入长毛的证据到时还指望着这幅画送你去菜市口呢！”说罢转身而去。
陆世远这个时候对潭林的话还是宁信其有的所以对那幅画也是百般保护希望能够在画中找出天王所要的图纸以便于自己回天京交差。
不过身陷囹圄的陆世远抚着冰凉的栅栏实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只身到京城来追踪潭林先争取的是与天地会合作合作破裂之后最后一张王牌便是三履脚行可是现在他们和自己一起被关在这里并且他们还处于昏迷状态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救自己了。
陆世远又想跟踪独轮车的倒还有几个人可是凭他们几个难道能来劫狱吗？所以面对这样的困境陆世远急需要认真想想可利用的其它资源所以他坐了下来静静地在那里想着脱身之计。
这时北城兵马司副指挥贵海穿着官服走了进来陆世远一看他的顶戴便知是这里的堂官。
贵海是个经验丰富的干练官员他对付一般的乱党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所以这时的他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用一种聊天式的轻松语气对陆世远道：“什么时候加入长毛的？”
陆世远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官员没有说话。
贵海露出笑容说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从我手里放走的长毛多了下一个或许就是你！”
这个语带玄机的说话方式是典型的乱党谈判专家的架式这一点陆世远看了出来他也笑了两声对贵海说道：“我说过我不是长毛那个十字架最多只能说明我信洋教根本证明不了我是长毛！你手下的人急于立功所以想抓我来抵罪领赏！”
贵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别装了已经有人认出你来了长毛头子洪秀全的密探陆世远！”
陆世远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蓝顶子的官员竟然查出了自己的底细,那么这个清廷官员又是否知道自己寻图的秘密任务呢？
如果贵海得知了陆世远寻找“紫禁城建筑墨线图”的任务那么势必会把调查的矛头指向潭林这样的话周祖培对于此案的疑问也就能够解开了。不过这一切都被陆世远这道屏障给堵住只要他不开口潭林的逃宫计划就不会引起怀疑。
可是坐在狱中干草上面的陆世远有惊奇之余还有些泄气贵海盯着他的表情心中暗自窃喜起来看来他是有把握让陆世远招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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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宫中魔头的震慑力
查办喜姑失踪案的御药房总管太监贾玉湘从内务府打听到潭林今天并不在值之后便决定先从慈宁宫药房查起以便了深入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
于是整个慈宁宫便开始紧张起来慈宁宫和浣衣局的太监宫女们聚在了慈宁宫药房前的广场上一个个都瑟瑟抖地望着面色凝重的贾玉湘。
沈安事件的阴影还在众人的心头所以对于贾玉湘罗织罪名的手段众人都无不心惊不幸案子出在了慈宁宫这位像瘟神一样的贾大总管带着一股阴凉之气就着在他们的面前这无疑给人以巨大的心理压力。
深宫之中作为终身奴隶的太监们丝毫没有感到过前途的光明所以生活的颜色一贯是阴沉的冷色调再加上宫闱之事诡谲多变成了半个男人的太监们更是没有心理上的安全感。况且沈安惨死的样子从御茶房传到了内宫血肉模糊、身异处的传言四散而开使得宫里众人都焚香祷告敬慰那个冤死的亡灵。
不过一夜之后宫里的传言便从沈安的死状转为探讨沈安的冤魂。先是到御茶房取茶的老太监说夜间值班时看到了沈安并且还跟他对了话。然后这个故事便在各个宫中演化了不同的版本有人说当夜见到沈安时沈安说要找贾玉湘索命；有人说沈安对他说因为没有了男人的东西所以阴间不收留他于是魂魄只能在紫禁城里不停的游荡；有的版本说沈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御药房的方向不住地叹息；还有一个带点忠君思想的版本说沈安的鬼魂很高兴说在阴间得到了道光爷的赏识在那里成为服侍道光皇帝的总管太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种种传言仿佛在一瞬间充斥在皇宫各处成为人们夜间恐慌的源头。不过不论人们听信的是哪个版本贾玉湘作为主谋罗织莫须有的罪名使沈安致死这一点是公认的事实所以贾玉湘的形象一夜之间也成为众人谈之色变的魔头。
这个时刻魔头正站在面前并且开始说话了。
“你们都听着”贾玉湘扯着嗓子大叫“我奉敬事房陈大总管的指派专门来慈宁宫查喜姑失踪一案的！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一贯喜欢搬弄是非制造事端所以我这次要在查办喜姑一案的过程中在揪出凶手的同时把这些平日里不安份的人也给揪出来！嘉庆年的时候就是我们宫里的某些不安份的太监串通天理教乱党才使得大清国出现了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荒唐事嘉庆爷、道光爷以及当今的万岁爷都对此事深以为耻深以为憾啊！我们做奴才的每每想到主子们因为我们不争气而痛心疾无不怆然泪下、伏地大恸啊！”说着喉间就硬咽了起来。
刘玉田和宋玉安相视一眼互相撇着嘴心里暗道：“得只要他一哭损招就来了！”
贾玉湘也不知从哪借来的悲痛之感泪水如泉涌一般冒了出来他故意不拭去泪水带着哭腔继续说道：“现如今我大清面临着开国二百年来未有之变局啊英夷用鸦片烟毒害我天朝子民当年一战夷人用炮火不知伤了我们多少王爷大臣现在呢长毛大军刚从京城不远处撤退现在还在山东与官兵对抗。金陵古城也已经被长毛占据洪杨大军北征西讨杀害我们的百姓不说还使多少大清官兵埋骨他乡啊！”
宫女之中多是包衣出身许多家族里都有亲属战死在前线所以听到这番话不禁泪下。
可是贾玉湘制造煽情的目的就不是要关心大清的命运而是要给得罪过他的人扣帽子。他终于擦去泪水接着说道：“前方将士和百姓都因战火而身死家亡我们在宫中吃着朝廷的俸粮本应好好当差仔细服侍主子让主子们能够每天都能够顺顺当当的这样才能够让万岁爷把全部心思放在前线的战事上也才能让后宫的主子服侍好万岁爷不至于让万岁爷分心。可是呢？我们当中就有一些人一些没有廉耻的人一些无家无国、无父无君之人在后宫搬弄是非妖言惑众诬陷他人背后使阴招儿！”
说了半天刘玉田和宋玉安都听明白了这群太监里面一定有以前对贾玉湘“背后使阴招儿”的所以他此次是要借助这个差使来报复前仇的。两人想到这里都不禁心中一寒他们太了解贾玉湘害人的功力所以都极为害怕此次查案会牵连很多人。
贾玉湘挺起胸继续说道：“我们中间的这些人啊就是用这种无耻卑鄙的手段把宫里好好儿的规矩给搅乱给总管们找麻烦给内务府找麻烦给后宫的主子们找麻烦给皇上找麻烦！你们要知道你们诬陷了一个本来好好当差的人那么这个人就当不好差了他一旦当不好差那么主子们就会觉得手头有些事不顺手了她们不顺手了就会在服侍万岁爷的时候分了心她们没有服侍好万岁爷那万岁爷也就分了心那么就不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前方的紧急军务上这样一来长毛打到了金陵打到了武昌打到了天津打到了京师外面！你们说说这个挑拨是非的人是不是有了‘乱国’之罪是不是该拉到菜市口千刀万剐？”
这个帽子越扣越大皇宫里的太监宫女本来就有些人格扭曲尤其是太监由于身体的缺陷使得他们对任何事情都极其敏感所以嫉妒心极强互相挑拨的事情不断生这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可是让贾玉湘这么一说这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竟然成了“乱国”的大罪并且还要进行千刀万剐的处罚这样漫无边际地罗织罪名也太过头了。
但是这番话的确让以前和贾玉湘有些过节的几名太监极为震撼他们本就知道贾玉湘有极强的杀伤力此时听贾玉湘这么一说更明白了他是怎么把沈安给逼死的所以这几名太监在心里都不住地打鼓在慌乱中思索着如何能和这个魔头达成和解。
贾玉湘的话矛头已经从喜姑一案上转移而是针对那些得罪过他的人所以他暗示那些人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把他们给“揪出来”“揪出来”的目的极有可能是当此案的替罪羊。一名太监想到这里不禁大为紧张在这种越想越怕的恐惧感驱使下他突然站了出来对贾玉湘道：“贾总管我知道一个线索希望能帮上您老的忙！”
这名太监极不自然的笑容告诉了刘玉田和宋玉安他是要用线索来讨好贾玉湘从而与贾玉湘达到和解的目的不过贾玉湘这时正斜睨着他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不知道下句话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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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咸丰皇帝对火灾的分析
咸丰皇帝移驾的队伍停在一个站点上咸丰摒开身边的人和郑亲王端华密切私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咸丰帝身边的受宠大监金环和十几名大监一起将咸丰帝的銮轿围了起来以防止其它人进来这明显是皇帝有私密事情的架式。
咸丰帝对端华道：“那场大火里是不是死了一个人？”
端华忙道：“回皇上的话的确是死了一个人身份查明是与长毛有色结的京师乱党份子并且还是个头目！”
咸丰帝显然对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忆经十分清楚并且从皇帝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对此事极为重视所以端华回答完毕后忙又补了一句：“本想着向皇上禀报的可是有些情况还没有查明奴才想着查出一些头绪来再给皇上回话。”
咸丰帝点点头突然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端华想了想说道：“昨天的大火的确有些可疑奴才觉得可能是有人故意放火但是放火的原因不详。”
咸丰帝说道：“你昨晚及时救火做的很不错。”
听到皇帝的称赞端华忙低头行礼说道：“奴才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不过负责德胜门防火巡检的北城兵马司在火灾前后都未出现所以奴才怀疑这场火灾或许与北城兵马司有关！”
绕了半天端华终于把这个小报告打了出去但是皇帝的表情似乎并不是他预想的那样只见皇帝十分平静好像事先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一样。
端华见皇帝态度不明忙又给自己铺台阶说道：“其实当值的衙门偶有失职也不算什么但是这次火灾也太大了况且在长毛大军刚刚退出直隶的这个当口京师百姓刚刚把心稳定下来突然出了个这样的事奴才是怕人心再乱了。”
咸丰帝道：“你考虑得很周全不过你想没想过这把火也可能和长毛无关呢？”
端华一怔他的确没有这么想过从火灾的前后留下的证据显示这把火是有人故意放的并且在现场现了天地会龙头赵九松的尸体这两大项证据明显可以表明这件事与乱党有关。所以即使是作为防火主要负责衙门的北城兵马司有疏忽的责任端华也只是怀疑他们内部有人串通乱党但并不会觉得这把火会是由非乱党谋划的。但是身在深宫的皇帝为什么会怀疑这件事另有主使呢？端华显然很不明白所以说道：“皇上圣明奴才的确没有往这方面想。”
咸丰帝看到他惊奇的表情便说道：“你想想看朕在离开宫里前夜竟然出了这样的事那么其幕后主使究竟是想把矛头对着谁？“
端华一惊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是有人想为害皇上的銮驾？”
咸丰帝叹了口气说道：“长毛占据江南半璧英法俄美四国又在南北国门那边因为进城和领土的事情不断滋事国事本已不堪但是朝廷之中却有一些人不思平乱治国而想着要对朕不利！”
这是涉及谋逆的大事长年作为御前近臣的端华遇到这种事往往都不敢轻易表达意见所以垂手站在那里不敢做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咸丰帝稍有踌躇对端华道：“这样吧你立刻回京暗中查办此事护驾的差使你跟载垣交接一下再有几站就到御园了这里不会有什么大事反倒是京里的事情让朕放心不下。”
端华点头道：“嗻奴才这就去办。”说罢正要行礼退出。
咸丰忙又道：“你明白朕让你查什么吗？”
端华的确不太明白皇帝的真实意图所以忙道：“奴才愚钝请皇上示下！”
咸丰让他俯耳凑近对他轻声说道：“杨记皮货行里住着一个湖北来的讼师是已革职的前湖北巡抚青麟的弟子这场大火或许与这个案子有关。朕要你回京是让你找到这个讼师并把他保护起来看他手里究竟有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一些人费这么大劲要烧死他！”
端华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此案的分析太浮于表白皇帝的一席话才让他知道这场大火的背后其实是隐藏着一件重大的案子和一个重大的阴谋当下忙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用心查办！”
咸丰帝点点头说道：“记住一切要秘密行事！”
“嗻！”端华行礼退出。
端华退出后把载垣拉到一边这时銮驾的队伍已经开始前行端华看了看队伍说道：“皇上命我秘密回京我们步军衙门的兵现在由你调配！”
怡亲王载垣奇道：“三叔出了什么事吗？”
按皇族的宗谱来算端华比载垣长了辈并且在郑亲王一系中排行第三所以载垣称他为“三叔”。
端华道：“此事涉及机密不能向你泄露。我把令牌给你然后召募那几个统领让他们由你调遣！”
载垣一听是机密事件也就不再询问说道：“好吧！”
两人秘密召集了侍卫统领和步军衙门的统领们聚在一起进行了指挥权移交然后端华便由几名亲随陪着乘快马回京。
在召集统领的时候他们的动作被恭亲王奕訢看到他特意派人留意端华等人的行动。在端华乘马离去的时候恭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边的亲随也来回禀道：“回王爷的话郑亲王爷带着几名随从匆匆回京护军暂由怡亲王爷署理！”
“哦。”恭王点了点头对随从道：“没事了！”
恭王坐在轿中大略想了想刚才的事情关联：端华求见皇帝然后和皇帝屏人密议了半天之后就交出护军指挥权离驾还京。把这几个桥段联系起来不难看出端华是向皇帝禀告一些秘密的事情所以皇帝便派他回京执行秘密任务。
年轻的恭王虽然位极中枢但仍是对放火那件事有些心虚所以急忙召唤亲随悄声说道：“你立刻秘密回京先找都察院的周祖培说步军统领衙门已经盯上这件事就这样说他会听得懂！然后再找礼部衙门的宝鋆把同样的话告诉他！”
“嗻！”亲随应了一声正要行动却被恭王叫住。
恭王谨慎地说道：“你先找个理由到随驾队伍后面办事然后再回京这样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嗻！”亲随转身而去。
恭王坐在轿中心神不宁地想着这件事。
在皇帝的銮轿那边一个太监跑到轿子旁边隔着帘子对着里面的皇帝耳语了两句话。
咸丰帝听罢之后掀开面前的轿帘对隔着十几排人群的銮仪卫方向点了点头几名銮仪卫立刻会意装出不被人现的姿态拍马向队伍后面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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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杀一个回马枪
郑亲王端华回到京城紧急召见步军统领衙门巡捕营的高级司官商讨火灾一案新的查办方向。
巡捕营统领永泰在衙门会议上向端华汇报了一个新的情况他说道：“王爷从今天早上开始有很多五城兵马司的暗探在东城和北城出现更奇怪的是北城兵马司的一个探子被东城兵马司给抓起来了说是内讧吧又不太像具体原因还不是很清楚！”
端华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一怔说道：“五城兵马司的暗探在北城和东城做什么？”
永泰道：“咱们分布的眼线回报说他们的架式是在监视和跟踪什么人活动地点主要集中在刘家园粥厂和德胜门外火灾现场周边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不过属下心想他们有可能也是在查昨晚火灾的案子。”
端华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并不是在查案而是在销赃！”
“啊？”永泰等人一惊。
端华脸色凝重地道：“我奉圣上密旨特意回京来查办此事你们几位都是巡捕营的顶梁柱这趟皇差就全靠你们几个了！”
永泰等人忙起身行礼齐声说道：“属下一定竭尽犬马誓死效忠皇上！”
端华点了点头说道：“五城兵马司归都察院管辖都察院虽是风宪衙门但是设立了十五道监察御史分布全国各地名义上是监督官员风纪实际上在这个公开的名目下还进行着某些秘密行动说白了有些差使是和明朝的锦衣卫是一样的。昨晚一场大火从火灾现场的各种蹊跷来看必定是事出有因所以皇上怀疑都察院有人捣鬼！”
永泰等人听罢不禁手心冒汗朝廷中心的各个衙门按道理来讲都由皇帝来掌握不过在皇权的变革期内的确会出现一些权力的转移像康熙末年的夺嫡之争最后雍正皇帝的胜出有很大程度上是得自当时任步军统领的隆科多的支持所以历次政变生前后都和京师里有警备职能的机构有关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等机构都是如此。
永泰虽在步军衙门多年但只经历过道咸之交的皇权变更但是这次变更并没有大的风波当时咸丰皇帝的竞争对手恭亲王还算年幼并没有形成羽翼所以这次变革算是和平交接。而此时永泰听到端华如此凝重地来交待这件事不禁心中一寒因为他的巡捕营消息极为灵通所以明白都察院一系现在由恭王一手操纵这一点在他与五城兵马司进行案件合作的时候就有所感觉。因为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自从恭王进了军机之后便显得傲慢起来对于一些合作的案件显得十分懈怠虽然永泰曾经向上级汇报过这种情况但是都因为军机领班的恭王而被压制了下来。
昨夜这场火灾如果皇帝把矛头指向都察院那目的很明显这是在与恭亲王斗法面对这样大的政治风波永泰等人都有些心惊胆颤。因为他们害怕夹在皇帝和恭王两派之间无从取舍。
端华看了看他们继续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尽管放开手来做凡事都由我来承担若是在办案时得罪了都察院那边出了事都算到我端华的头上！”说着拍了拍放在桌案上的帽子“我大清朝有八个世袭罔替铁帽子王我这儿算一个只要出了事都有这顶帽子顶着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永泰等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起来。
永泰问道：“王爷请您示下吧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端华道：“杨记皮货行是前湖北巡抚青麟的一位弟子唐子清的住所据说这位唐子清拿了几百条签过字、画过押的证供来到京城为他老师翻案并且把证供都已呈给了三法司然而在这个当口儿有人却在他住的地方放了一把火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所以你们现在就去找到那个唐子清并把他保护起来皇上想从他的那里看看那些被放火之人惦记的证供究竟是什么样子！”
永泰点头道：“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端华道：“事不宜迟五城兵马司那边也在行动你们要紧把手儿了！”
“喳！”永泰众人叩头行礼起身退出。
永泰退到门外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等众人走了之后又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后对端华道：“王爷还有一件要紧事儿得跟你回！”
端华问道：“什么事？”
永泰道：“天地会那边的动向我已经查明了会中事务暂由赵九松的亲随崔五署理而四大金刚那边儿在今天晚上会在宛平县聚会八成儿是要商议分家的事！”
“哦？”端华道“你是说这四大金刚想把赵家天地会的生意给分了？”
永泰点点头说道：“八成儿是这样。天地会的生意本来就已分给他们四个经营平日也只是按月交数而已此时龙头已死他们四个定然想自立门户了！”
端华捋须想了想说道：“昆昂量暴四大金刚哈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们从这四个里挑一个软杮子出来我们就从这个软的下手！”
永泰先是一怔然后立刻明白了端华的意图所以点头道：“王爷高见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
唐子清在京师的宛平县还有一所老宅宛平县自明朝开台便与大兴县一起归属于北京顺天府的辖县清兵入关后按旗属封地所以这里归属于正黄旗。
潭林和唐子清从京北绕道向京西的宛平县而去在路上与事先安排好的杨记伙计和护院会合。
经过潭林的计策暂时甩掉了黑白两道的跟踪和追击所以目前需要将辛苦保存下来的证供和图纸安放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唐家在宛平的老宅暂时并没有人知道所以他们便分成几队绕道向宛平而去以图避开追踪。
在路上唐子清一直对潭林要把图纸带到宫里有疑问这个疑问不仅仅是潭林如何绕过追踪更重要的是潭林如何通过宫门。
这一点潭林似乎胸有成竹但他就是沉默不语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唐子清。
所以唐子清不断旁敲侧击地询问：“你现在在宫里有单独的住所吗？”
潭林摇了摇头。
唐子清又道：“你申请教习已经批准了？”
潭林笑了笑说道：“当然没有那么快了！”
唐子清道：“那你怎么把图带入宫呢？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是感觉我们把东西放在宛平的老宅里也不能保证长久的安全所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要请个镖局什么的来保护这些东西！”
潭林忙道：“不行。现在哪个镖局里的趟子手不是江湖出身他们的身份黑白不明说不定哪个就是天地会的人让他们来保护不是引狼入室吗？”
唐子清道：“可是即便是你能把图纸安全地带入宫去可是我又怎么能安全地保护好这些证据呢？”
潭林道：“这个我也仔细想过了你说在都察院接受证供的官员名叫柏葰那么就把剩下的证供全部交给他！”
唐子清十分不以为然：“不行不行。我现在和你一样对清廷的官也不相信了况且如果这场火灾是和都察院有关的话我怎么能保证这个柏葰不是幕后主使呢？再说我们好不容易把这些证据从他们手里抢出来现在又怎么能再送回去呢？”
潭林一笑露出了自信的眼神说道：“证据在我们手里是没有用处的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杀一个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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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兵马司软硬兼施
当日午后时分即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二（公元1854年7月26日）下午咸丰皇帝移宫的仪仗队伍早已结束皇帝和后宫嫔妃们此刻已经用过午膳在圆明园里休息了。
安排完所有事情后恭亲王奕訢才从圆明园里的军机处官署里出来这时站在远处等着他的听差匆匆迎了上来恭王见他脸色急焦忙问道：“什么事？”
听差凑在恭王耳边轻声道：“都察院的周祖培老爷传过话来他已经和宝鋆挂上线儿请王爷您放心。不过周老爷说还有一件棘手的事不得不向您禀报。”
恭王问道：“什么事？”
听差道：“北城兵马司抓住了几个长毛的探子从他们口中得知昨儿晚上他们也在火灾现场！”
“哦？”恭王一惊“那他们知道了什么吗？”
听差道：“兵马司的副指挥贵海正在用刑逼供还没问出结果来！周老爷说一有信儿就立马跟您回话儿！”
恭王点点头说道：“好你盯着这件事！”
“嗻！”听差答道“奴才明白！”
※※※※※※
北城兵马司的签押房内黑暗幽深的通道最深处是一间刑房这里燃着火盆摆放着各种刑具几名挥汗如雨的刽子手袒露着上身胸前浓密的护心毛沾着汗水油油腻腻的又黑又亮在火苗的映衬下如同铁丝一般和他们脸上的虬髯一样使面部的表情显得更加狰狞可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三履脚行的两名伙计被绑在木架上头披散着全身上下遍体鳞伤一人在痛苦地呻吟着一人已经昏厥显然他们刚刚被上过刑。
坐在火盆旁边的一名司官把火中和烙铁翻转了一下对那个正在呻吟地犯人道：“仔细说说昨儿晚上你们都看见什么了？还有为什么昨儿晚上去那里啊？”
那名脚行的伙计全身抽搐着只是呻吟没有回答他的话。
那名司官看了看身旁的刽子手们有些不满地说道：“审了六个只有一个招供的招供的这个还被你们给打昏了怎么弄都醒不过来这趟差使办成这样怎么跟上头交待？”
一名刽子手忙道：“大人先别急这六个人都是会功夫的其中有几个功夫还不低呢招供的那个内功不行所以受不了皮肉之苦。咱们已经两个一拨把三拨人都给上了一遍刑了所以即便是这几个内功再高咱们轮番上刑他们必然受不住运气靠的是什么？得调匀呼吸咱们按照酷刑册一样一样的来再用一个时辰一准儿叫他们全开口！”
那名司官用毛巾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道：“好吧你们几个费点力气这案子是都察院交待下来的你们好好儿审弄好了上面儿一准有赏！”
“得嘞”刽子手道“您擎好儿吧！”
说罢几名刽子手垫着布把火中的烙铁抄了起来。
在签押房另一侧的暗室内北城兵马司副指挥贵海在小桌案上摆着酒菜和陆世远对坐着。
贵海用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你手下那几名伙计此刻恐怕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有几个嘴挺硬什么也不肯说不过再厉害的团伙也总有些不够义气的。《水浒传》里七星聚义劫生辰冈之后本来相安无事可是那个白日鼠白胜最终还是招了所以说有时候江湖上的兄弟也不可靠是吧？”
陆世远坐在那里酒菜不动身体僵立听到贵海的话只是看了看他没有做声。
贵海又饮下一杯酒然后对陆世远道：“吃啊我不是吃着呢吗？你还怕有毒啊？”
陆世远道：“背上有伤不食腥荤！”：bsp;
“哦”贵海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等下午伙房开伙了到时我特别关照专门给你下面条儿！”
“我手下不是已经有人招了吗？”陆世远平静地道“你还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贵海说道：“招是招了不过没说清楚就被我们的人给打昏了待会儿等他醒了我们再问这会儿咱们随便聊聊聊聊你们长毛的事我对这个挺有兴趣的！”
陆世远冷冷地道：“他们既然招了你问他们不是一样吗？”
贵海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是长毛他们不是！”
陆世远见对方眼光如此敏锐不免一惊当下忙警惕地道：“何以见得呢？”
贵海嚼着花生米说道：“我跟黑道乱党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在没有你们长毛之前我主要是对付白莲教、天地会洪门、漕帮船伕、私盐贩子这些人其中白莲教因为是以教惑人所以不易对付其余的几种人都和明里暗里的生意有关我只要盯着他们的生意就能掌握他们情报。漕帮的人都靠着朝廷的漕运吃饭漕运衙门对他们也有所约束所以在我这儿立刻就能查到谁以前在漕船上当过差。像那几个三履脚行的脚伕看脚上的茧子就是看出来行船的当脚力和庄稼汉当脚力的脚是不一样的！”
陆世远赞道：“果然是个高手！”
贵海摆了摆手说道：“甭说这话！你们长毛里的人大略是什么级别说实话我们现在也不是太清楚。我记得两年前大学士赛尚阿赛中堂奉旨为钦差大臣前往南方平长毛结果抓了一个叫洪大全的人向朝廷报功说是洪秀全的弟弟结果被揭穿说是冒充的结果被拉到菜市口给杀了。你想就连赛中堂那么大的人物都能把你们的人给搞错也别说我这样的小官了！”
陆世远见他扯来扯去没有重点心里不免多生警惕当下说道：“如果招供的那个脚伕和洪大全一样只是想随便招供一个以求免死的话那你抓我去领功不也和赛尚阿一样了？”
贵海笑了他放下筷子翘起大拇指说道：“被你看透了我在这儿跟你废了半天话其实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长毛哈哈！”
陆世远道：“那么现在看出来了吗？”
贵海道：“你只要给我说说那幅画是怎么回事或许我就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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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喜姑案牵涉到潭林
在紫禁城慈宁宫里由于贾玉湘的威慑作用使一名太监屈于他的淫威之下带着开始举报接着又有几名太监宫女也加入举报的行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宫中的太监们向来喜欢无中生有所以编了些模棱两可的证据来讨好上官也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不过刘玉田和宋玉安还是没有看错第一个举报的太监的确是掌握了一些实质的信息。
在慈宁宫药房里贾玉湘避开众人一个一个地传见这些举报人除了第一个太监之外接连十几个都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所以贾玉湘又把目光转回到第一个太监重新把他叫到屋里摒人密议。
“你刚才说”贾玉湘问道“你昨天晚上在宫门下钥的时候看到一个太监没有出宫？”
“没有看得太清”那太监道“但是我是最后走的临锁门的时候我还又转回来把装了废物的草筐给拿出去就在那个时候看到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在药房门口出现。后来等我出宫宫门上锁之后也没见那个人出来。”
“你没有看清是谁？”贾玉湘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太监摇了摇头：“没有看清只是看个背影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等我出了宫才想起来有些不对路。不过我一直以为是我看错了可是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不敢不把这件事回禀给大总管！”
“嗯！”贾玉湘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对。这个的确是这件案子的重要线索好了你先出去吧这些话一句都不要向外泄露！”
“嗻！”那太监行过礼后转身退出。
贾玉湘确定了这条线索之后又重新开始挨个询问举报人在接下来的询问中他有目的向这些太监宫女们询问慈宁宫里太监留宿的事情但大多数人都只表示有所风闻问了半天没有一个有实据的。不过贾玉湘在这番询问中倒是问出了几个有“对食”关系的太监宫女其中就有胡全和蓝锦。
这本来算不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贾玉湘来查案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查出喜姑的下落而是抱着搜集消息抓住其它人的小辫子为真实目的的所以他对于这些传言和绯闻极为感兴趣在询问其中一个太监时他竟然一连听他讲了半个时辰。
过了午饭的时间门外的太监宫女们都没有吃饭一个个都哭丧着脸但却没有一个敢离开的他们都知道这位贾大总管的厉害所以生怕自己成了这件案子的替罪羊。
这时一名颧骨较高的宫女被叫到屋内她进到屋里转身关了房门然后向贾玉湘行了礼：“奴婢蒙蕊给大总管请安！”
“免了站着回话儿吧！”贾玉湘翘起二郎腿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蒙蕊突出的胸部。
蒙蕊起身站定张开两片爱说闲话的薄嘴唇以极快地语说道：“大总管慈宁宫里乱极了真是该好好儿管管了幸亏是您来了要不恐怕谁也整顿不了慈宁宫！”
“哦？”贾玉湘笑道“这里怎么了？”
“哎哟”蒙蕊道“您还不知道哪！昨晚上都乱成一锅粥了浣衣局的宫女们不是在宫里住吗？昨晚上也不知怎么着那个从秀女降成宫女的悦珺突然得了急症她是归喜姑管的所以喜姑就气势汹汹地来到慈宁门大吵大闹不说还和那帮浣衣局的小妮子们合伙骂看门的亚姑最后把宫里的主子们都给吵醒了后来亚姑见惹不过她们就把门打开了。”
这件事贾玉湘虽然知道大概但具体的细节并不知晓尤其是喜姑和亚姑吵架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极感兴趣地问道：“你是说喜姑和亚姑吵起来了？”
“哟”蒙蕊年纪轻轻地表情却像一个多事的村妇“您是不知道那喜姑凶着哪！不是说今儿个就要跟着御驾到圆明园了吗？所以呀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她以为她是谁啊不就是手底下一个罪官之女病了吗？有什么啊在宫里死的人还少了？”
“嘿！”贾玉湘忙喝止她“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在宫里死的人还少了？没有真凭实据别在那乱嚼舌头！”
“哦”蒙蕊道“是我错了大总管瞧我这张嘴啊！后来呀那喜姑让守门的太监把那个得病的悦珺送到太医值房太医开了张方子守门的太监就又把那宫女背了回来之后呢喜姑去取药就出事了！”
这个过程贾玉湘是知道的他坐那里略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跟慈宁宫守门的亚姑是亲戚吧？”
贾玉湘毕竟老奸巨滑他一听这个叫蒙蕊的宫女一直诋毁喜姑并在语气里对亚姑多有不平料定她和亚姑必有关系所以就这么一问便让蒙蕊哑口无言她想了一下才忙给自己解释：“是亲戚了不过我说这话可没有添油加醋！”
“好了”贾玉湘料定她也没有别的什么证据了所以就摆手道“没有别的话就出去吧！”
蒙蕊正要往外走突然转回头对贾玉湘道：“大总管你觉得这件事是不是跟那个罪官之女有关呢？”
这句话倒有些提醒了贾玉湘他转念一想喃喃地道：“也有可能啊她是前湖北巡抚的女儿难道说在喜姑手下干活受了什么委曲了？”
蒙蕊忙点头道：“前两天我还见喜姑在浣衣局训斥悦珺呢说不定她就是借这个机会报复呢！”
“慢着！”贾玉湘从这种奇怪的言论里跳了出来笑道“不可能啊悦珺当时是病着的据说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她又怎么会对喜姑不利呢？”
“这……”蒙蕊编不出合适的理由出来。
贾玉湘正要摆手赶她走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说道：“那个给悦珺开方子的太医好像和那个湖北巡抚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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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柏葰的深深愧意
下午未正两刻即两点半左右京师城东的一个四合院内聚集着众多便衣暗探这里正是北城兵马司临时指挥中心坐阵中心的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周祖培。
鉴于恭党集团对青麟一案的重视北城兵马司秉承恭党集团的意旨将目标锁定在唐子清身上。但是从上午潭林出现直到现在唐子清消失在北城兵马司的监视网中所以指挥这次行动的周祖培亲自上阵紧密布控安排各路暗探查找唐子清的下落。
另一方面周祖培安排北城兵马司副指挥贵海审讯在杨记抓拿到的陆世远等人希望从他们口中获悉唐子清的下落尤其是那剩余的一百多条证供的下落。
便衣暗探不断地从外面进来又从里面出去报告着各路人马的行动情况。周祖培摊开京师城区地图不断地圈点着查找范围。
“报！”一名暗探跑了进来“西直门外的客栈、茶楼、酒肆都已查找完毕并无唐的下落！”
周祖培摆了摆手示意那名暗探出去然后在地图上的西直门方向画了个圈然后对比着京师九门内外区域的黑圈暗自喃道：“从顺天府查过地契档了这个姓唐的在京师并无其它产业如果从粥棚跑出来那么能够歇脚的地方也只有能够留宿的客栈、茶楼、酒肆等处现在派出的探子基本上已经把四九城给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他那么他现在在哪呢？”
这时一名穿着官服的司员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周祖培一见他穿着官袍不禁大怒：“怎么回事？你怎么穿这官衣就来了？不知道要秘密行事吗？”
“大人您先别火！”那司员喘着气说道“唐唐子清此刻正在都察院！”
“啊？”周祖培蓦地站起来“他又杀回来了？”
※※※※※※
潭林的“回马枪”计划正是要唐子清杀回都察院所以这个时候唐子清正坐在都察院衙门的传唤厅里翘着腿细细品啜都察院官供的茶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柏葰作为本案的主审官员先得到了这个消息按照衙门里的规矩柏葰不能直接传唤唐子清所以就派下属司员对唐子清进行初步询问。
那司员在传唤厅见到唐子清问道：“此来还是为了青麟一案吗？”
唐子清道：“此次前来是要把我手上剩余的证供提交给都察院并请都察院的各位老爷接收！”
那司员谨慎地道：“上回你交上的证供还在官署审查剩余的证供你等衙门传唤你的时候再说吧！”
唐子清道：“这是有个原由的。本来向衙门上报的地址是德胜门外的杨记但是由于昨晚一场大火把把家底烧了个干净如果等衙门来通知我怕官差们找不到地方了！”
那司员道：“那你把新地址留下即可。”
唐子清道：“家毁财尽恐怕一时无法在京逗留希望大人能通禀柏葰柏大人容我将手头的证供交给衙门这样我也算代被告完成了会谳阶段的举证！”
那司员听他的理由并无不当之处所以一时无法阻拦便道：“你先等着我去通禀柏大人！”
柏葰在内堂听罢那司员的汇报当下心中暗想：“按照衙门的规矩凡是会谳期间接受的翻案证供必须由所有左副都御史共同接收才有效凭我一个人接收按律是没有效力的啊！”
柏葰在上午也听说了杨记皮货行的火灾事件此时他不禁想起来对比唐子清刚才说的话他似乎也感觉到这背后或许有着什么联系当下忙对那司官道：“你传那唐举人进来我先见见他！”
“嗻！”那司官出来传唤唐子清。
唐子清抱着一叠纸稿随那司官来到柏葰的官厅行过礼后说道：“若要让都察院接收证供必须由几个堂官在场大人一个人接收恐怕不妥吧？”
柏葰摒退左右悄声问道：“我并不是要接收这些证供只是想问你昨晚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子清看了看四周带着警惕地神色拍了拍手上的纸稿说道：“或许是为了这些和我的一条命！”
柏葰感到后背有一丝凉意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皇帝朱批的外官案子竟然会引起京城官场的风波所以不禁奇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要阻止你翻案。”
“没错。”唐子清点了点头。
柏葰道：“可是我看过你的证供你的证据是要论证吴文镕之死和长沙失守的过失全由崇纶所起崇纶那么一个小官又如何能掀起京里的大浪呢？”
正在这时衙门官厅门口的护卫大叫：“都察院左都御史周祖培大人到！”
柏葰心中暗道：“果不其然还没有通知他他这么快就赶到了看来这件案子果真是有蹊跷！”
唐子清急道：“柏大人他一来我手上的这些东西一定保不住了！”
在这紧急时刻柏葰焦急地想了想当下攥着拳头狠下心说道：“好你先交给我！”
“好！”唐子清忙把手中的纸稿递给他。
柏葰接过那一叠纸稿匆匆锁到身后的柜子里。
就是落锁的那一刻周祖培带着几名司官一齐进来对有些慌乱的柏葰道：“柏大人会谳的大案举证你怎能单独升堂问案？”
柏葰是个硬骨头的读书人对于面前这个涉案的上司激了他心中一直维护的儒家纲纪伦常当下挺直腰杆说道：“总宪大人下官以为你与此案有关请大人回避此案！”
唐子清听了柏葰的话心中暗道：“来想着这个柏葰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此人还算是个正直的官员。”
周祖培冷笑一声说道：“柏大人无凭无据你何以诬陷本官？你私自交结罪官亲属门生本官要向朝廷参你假公济私、贪墨受贿之罪等你跪在都察院的堂下之时再来质问本官吧！”
柏葰毫无畏惧也冷笑一声说道：“那正巧本官也正要上折子参奏你呢！”
“好好！”周祖培转过身对下属的司官们道“都察院是机密重地左副都御史柏葰未经堂官允当、未经衙门记录私自传见罪官门生本官怀疑柏葰泄露本案机密现在命你们将柏葰逐出衙门！另外把罪官门生唐子清收押查明他的行贿事宜！”
两位正副堂官正面交锋以言斗法让众位司官都吓傻了但是周祖培的话句句都在理上他们回过神来只好按照这位最高级别堂官的命令执行。
一位司官走到柏葰身边说道：“柏大人你看这……”
周祖培怀疑柏葰的理由很充分所以柏葰只好无奈地离开官厅他走到门前极为担心地看了看那个锁着证供的柜子。
一名司官叫来两名兵丁将唐子清扣押。唐子清在被清兵向门外推搡的时候也不禁用余光回望了一眼那个柜子。
走到门外的柏葰见唐子清被捕的样子满怀愧意地对他说道：“难得你这么信任我真是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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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陶庵梦忆》的伪装
作为清廷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在这天下午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变作为正堂官的周祖培竟然将副堂官柏葰逐出官厅将派人搜查他的办公场所原由是周祖培怀疑柏葰贪墨受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实际上来讲作为堂官的周祖培这样做是越权的行为按照清制正副堂官其实都是该机构的主要负责人作为正职的堂官如果检举副职堂只能具折向朝廷上奏以示弹劾之意而不应该在朝廷没有闻知消息之前有所行动的。不过也许是那份证供过于重要周祖培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采取这个最为下策的手段。
都察院是风宪衙门没有专门的刑狱设施唐子清虽说被暂时扣押实际上也只是把他关在后堂的传唤室里由几个护卫专门看管而已。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作为三法司其官署同在刑部街上在刑部街北侧的街道上潭林手拿一本书册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都察院的大门通过守卫清兵的一阵骚动他似乎看出了里面的变故。不过从他的神情来看好像并不担心唐子清的安危因为他的嘴角微扬露出那个曾经迷倒了悦珺的自信笑容。
这就不难看出唐子清在都察院的所做的一切都在潭林的预料之中正是他的“回马枪”计划的一部分不过这样冒险深入虎口潭林究竟想得到什么呢？
潭林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都察院门前的骚动平静了下来潭林没有了借鉴和参考所以无法确定事件的整个展过程所以怀着一丝紧张的情绪把手中的书册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大清搢绅录》。
《大清搢绅录》是一本转录全国在职官员列表的名册在清代由明朝沿袭下来的《邸抄》从道光时期改名为《京报》其内容分为三大部分分别是宫门抄、上谕和奏折每日行简要记录朝廷的重要公告、政策方针和官员调动情况。但是由于《京报》的日刊特点其综述性和参考性较为不足所以又出现了一份按季度、按半年、按一年为周期行的刊物《大清搢绅录》这里面详细记录在职的各级官员姓名、籍贯和出身算是古时了解现任官员介绍的重要资料。
潭林翻开折过的书页这一页正是柏葰的履历潭林重新看了一遍心中暗道：“按照柏葰的个性和履历应该只需一刻钟就能翻身！”
被迫离开官厅的柏葰此时正坐在都察院官署内的院落里院子里有一处石砌的栏杆柏葰就在那倚栏坐着望着官厅里的忙乱的人影他其实并不担心周祖培的刁难因为无论从贪墨受贿还是失察渎职在他的官场行为里都没有生过况且都察院里的官员信息极为通达他确信自己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周祖培的手上所以也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不过对于唐子清交来的证供柏葰因为刚才过于慌乱没有仔细翻阅所以生怕周祖培在上面做了手脚以致证据不足这一点是他感到愧对唐子清的：“唉人家好不容易搜集和保存下来的证据本想着交给我就安全了没想到我也没办法保住它！”
柏葰在那里坐了有半刻钟一直思索着保存那些证据的计策虽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法但他觉得此时应该出面做些事情为这些保住证据再做一次努力。
正如潭林预料的那样一刻钟的时间足以让柏葰在这场风波中翻身柏葰昂着头径自走入官厅守在官厅门前的护卫正要阻拦他被他一把推开然后走入自己的办公场所内对屋内的周祖培等人道：“你们若是在里面查出了银票和私人信件那尽可带走调查不过除了银票和信件其余的片纸只字儿都不能带走！”
周祖培回头望了他一眼没有做声他手里正拿着唐子清刚才提交的纸稿证据。
柏葰紧盯着这些纸稿想要看看周祖培下一步如何处理。
只见周祖培颇为懊恼地迎面走来将那一大叠纸稿甩给柏葰然后对身后正在翻箱查找的司员们道：“撤吧不必查了！”
一言甫毕众司官鱼贯而出几位司员走过柏葰身边的时候都显出无奈的神色有几人还向他抱拳致歉。
柏葰待众人走后扫了一眼屋子里被翻乱的文件和被撬开的箱柜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在纷乱的桌子前摊开手里的证据纸稿从上面拿出第一页仔细查看。
只见第一页的第一段写道：
“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阳二老直头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妆点语也。饥饿之余好弄笔墨因思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以笠报颅以篑报踵仇簪履也；以衲报裘以苎报絺仇轻暖也；以藿报肉以粝报粻仇甘旨也；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也；以绳报枢以瓮报牖仇爽垲也。”
柏葰看罢不禁一怔他稍加思索看出来这段话是出自明末名士张岱的名作《陶庵梦忆》于是再向下翻见纸稿里全是手抄的旧书根本没有一件证供。
柏葰放下纸稿不禁笑道：“这个唐举人原来早料到周总宪会来夺取证据所以就拿着这手抄的书稿玩了一出‘空城计’！真是有趣！”他又拿起书稿翻到最后只见一页纸稿的标头写着“夜航船”三字不禁喜道：“张岱的《夜航船》好啊寻了许久都未见其书现在竟然送上门来嗯抄录的字体也不错颇有些徽宗瘦金体的味道好抄本哈哈！送书稿恐怕算不上行贿和交结罪官门生了哈哈！”
原来潭林在上午到达宛平唐家旧宅之后便思索着摆脱追踪的计策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回马枪的计划。中午的时候潭林和唐子清一同抄录了张岱的散文《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和《夜航船》弄成了厚厚一叠的伪证供纸稿。到了下午时分便由唐子清带着绕到南城入京在刑部街与潭林会合两人确定了柏葰的行踪和行动时间并制定了几种实行计划的预案之后唐子清便正大光明地进入都察院。而潭林则潜伏在街口观察动静。
潭林预先料到周祖培会出现所以一直在门口等着就在唐子清刚刚进入都察院不久一名穿着官袍的司员便匆匆而出潭林料定他是去给周社培报信的。果然没有多长时间周祖培就气势汹汹地率众而来之后便生了前面的一幕正副堂官之争。
这时潭林看到周祖培又率众出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计划已获成功终于可以松口气。他径自向都察院门前走去准备迎接将要走出来的唐子清。
可是就在他刚刚踏出几步的时候突然都察院门前冲过来数十名清兵众清兵全副武装手握佩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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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藏在《搢绅录》里的线索
在都察院里被解除软禁的唐子清再次来到左副都御史柏葰的官厅看着屋里杂乱的样子唐子清行了一礼说道：“没想到会让柏大人这么难堪！”
柏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在这儿做戏吧？这一切还不都是你预谋好的？”
唐子清也笑了他拾起地上散乱的一本《大清律例》乾隆三年篇举在面前对柏葰说道：“若是这本《大清律》能管得了天下之事也能管得了天下之官我也不会这么做了！”
柏葰道：“看来你是不相信律例的那你又为何当上讼师靠这些律例吃饭呢？”
唐子清叹道：“正因为凭借这些律例无法让天下之事一秉公正我才不得不行讼两湖为那些刀口下的百姓们争一份公理！”
“有气魄！”柏葰赞道“前几日本官第一次见到你凭你在堂上的答对和取证的详实可见才学心智都非常人可比若按功名仕途来算你的前途绝不仅仅是当一个讼师啊！”
“承蒙大人抬爱！”唐子清道“朝廷开科取士满汉有别千万学子连年科考能入朝廷者又有几人？捐官以来有官无缺者又何其多？长毛之洪氏不也是难入仁途才举旗而反的吗？所以功名之路我早就不想了！只求做些善事得些钱财罢了！”
“哈哈！”柏葰大笑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道“唐举人这可是都察院啊你这番讥讽朝廷的话若是在雍正年说出来三族都不保啊！”
唐子清笑了笑默然不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柏葰站起来说道：“老夫没想到你会用此心机啊你料定都察院里有人刻意罗织青麟一案并且在你提交证供后这些人为了销毁其余的证供特意放火毁宅。所以你为了打破这种被动局面便用了假证供这一招引诱暗中盯你的那些人到都察院第一是拖我下水第二是让他们现形这样就自然而然地把老夫拉到你们那一边是不是？”
“没错！”唐子清点了点头他和潭林事先料定柏葰会看出来这一点。
“不过”柏葰又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老夫不是周芝台他们一伙的呢？”
这个问题说实话唐子清也不清楚所以他答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晚生背后有高人指点所以才能这样做！”
“高人？”柏葰惊叹道“果然是位高人啊！”
其实高人无非就是潭林潭林是从《大清搢绅录》的咸丰四年上半年篇中获知了柏葰的生平履历在他的履历中身为蒙古正蓝旗的柏葰在道光六年考中进士由翰林院编修迁任内阁学士在正红旗汉军副都统位子上坐了十年之后调任刑部、兼管奉天府尹后来又在刑部升任副堂官侍郎。在侍郎的职位上又经历过吏部和户部。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柏葰在进入仕途最初的二十年内是一直扶摇直上的而且是一直向前中枢大臣的道路逐步迈进的。六部作为清廷中枢系统的重要部门他经历了刑、吏、户三部也就是说司法、人事、财政三大部门他都担任过副堂官也就是侍郎。
在此之后柏葰的仕途道路更加光彩先是道光二十五年担任总管内务府大臣成为皇帝下属的一级行政后勤主管。二十六年的时候成为江南乡试的主考官江南之地向来人才辈出应试者多是名门望族世代为官者不计其数按照科举制度中的潜规则主考官和参加本次科考的学子们都是“师生”关系所以柏葰主考乡试将为自己埋下众多的政治资本。
正是由于这样顺利的升迁在道光二十八年的时候柏葰就升任为左都御史也就是说在道光末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到了周祖培现在的位置六部的磨练、内务府的皇室服务、都察院的风纪管理这无疑是把柏葰向御前大臣和军机大臣的方向培养。所以两年之后柏葰就升为兵部尚书、授内大臣之职然后又调任吏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并且还管理三库。这三个职务加在一起“吏部”可谓是“六部之”总管人事大权；“翰林院掌院”可称之为“翰苑领袖”成为朝廷后备干部和思想文化领域的领导人物；管理三库大臣自雍正以来往往由王公大臣担任柏葰并非皇族也非满臣而得此职位更显道光帝对他的优隆再者三库负责管理关银、缎匹、颜料属于接触权力核心的重要职位。
从咸丰即位以来柏葰一直在这个职位之上后来在咸丰三年由于一次案件牵连才被罢去内务府大臣之职降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成为自己曾坐过堂官的衙门的副职。
潭林从这些信息中可以分析出柏葰在恭亲王奕訢入主军机之后被迫远离了政治中心这可以说明他并不属于当权的恭党派系。另一方面阻碍青麟一案进程的幕后肯定与崇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能够包庇崇纶、让青麟获罪的其实是以恭王为的军机处这一点潭林在入京之前就查证过。当时的情况是武昌失守后皇帝震怒下令军机处严查军机处其实并没有查寻湖北省级衙门的责任而是令刑部将青麟拟罪对此青麟自己也认为是恭王或者说军机处要跟他过不去。
这样来看线索就逐渐明晰恭王、崇纶是联系在一起的。
那么火烧杨记皮货行的幕后因素呢？一定是都察院有人泄密然后报告给恭王才使这个幕后启动毁灭证据的计划的。潭林从都察院里的几位主要官员的履历来看可以排除堂官联顺和副堂官柏葰并非恭党但是剩余的正副堂官还有四个人他们分别是周祖培、文彩、齐承彦和王履谦究竟这些人谁是清查青麟案的幕后主使以及泄密者呢？
潭林通过“回马枪”计划让周祖培浮出了水面并且在柏葰面前揭开这个幕后让为官一直清正、并且对恭党和周祖培不满的柏葰站到自己这一边从而壮大自己一方的翻案力量为唐子清的翻案计划铺平道路。
潭林向唐子清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唐子清大为惊叹并对这招“回马枪”赞不绝口不过潭林却另有自己的忧虑他当时用一种冷静、但不乐观的态度对唐子清道：“如果清廷不依《大清律》办事那么即便把包拯拉到我们这边也是没有用的！”
潭林从心里并不相信清廷会对青麟一案做出公正的判决所以他才做出“逃宫”这个相对极端的计划然而对于唐子清的努力他是心存感动的于是便用这个方法帮助唐子清让案件条理更加清楚。
不过都察院门前突然出现的清兵让潭林不禁有些后悔从这些清兵制服上来看可以确定是京师的巡捕部队周祖培身为左都御史管着五城兵马司又兼任顺天府尹。所以这些清兵极有可能是他调派而来目的无非是把唐子清带出都察院可是如果到了顺天府和兵马司他们会对唐子清做什么就难以预料了。
这个时候都察院门前的一个清兵把总持刀进入衙门看他的样子正是捉拿人犯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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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送画入宫的途径
在都察院里柏葰把话题引到青麟一案剩余的证供上面他问唐子清：“如果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一个局那么那些证供果真被火烧了吗？”
唐子清道：“没有被烧只不过那些证供得自生死一线之间我不得不小心！”
柏葰点点头说道：“这样吧我给皇上上奏折禀明这件事情。事到如今不论你设不设计策这桩案子其实自从我接手的那天起就已经把我拉下水了。现在他们竟然公然杀人放火、毁灭证据我绝不能坐视不管！”
这番话倒是让唐子清有些感动柏葰这股不畏强权的劲头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对陷于困境的青麟一案最大的帮助唐子清当下行礼道：“多谢大人晚生与老师感激不尽！”
这时一名门卫来报：“禀大人顺天府衙门的官兵在门外求见说是要捉拿唐子清归案！”
“哦？”柏葰又惊又奇“周总宪身兼顺天府尹都察院没理由拿人又派顺天府来他玩的花样可真多啊！叫他们的头领过来我有话问他！”
“嗻。”那门卫到官厅外面传唤顺天府的清兵把总。
那把总进到官厅内跪下行礼：“叩见大人！”
“你们顺天府为什么要抓唐子清？”柏葰问道。
“回大人的话”那把总道“顺天府怀疑昨夜的火灾与他有关！”
“哦？”柏葰被顺天府的抓人理由逗笑了“他难道自己放火烧了自己的店铺吗？”
那把总似乎早有托辞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昨夜大火由杨记皮货行燃起衙门里怀疑是因杨记失火而起而杨记的大掌柜正是唐子清！”
这个理由倒让柏葰无法辩驳了顺天府查找火灾事故的原由是名正言顺的况且对于火灾源头的杨记进行查问也是理所应当的这让柏葰着实有些为难他想了想只好说道：“既是这样那只好让他随你们去了。不过都察院正在审核唐子清提交的证供所以他现在还在举证之责需要协助都察院查证朝廷大案你们可以先带他走不过我会随时向你们顺天府要人的！”
“大人放心”那把总道“我们顺天府的大老爷不正是总宪政大人吗？定然不会让两个衙门之间为难的！”
柏葰心中暗叹：“唉正是这位总宪大人要在两衙门之前为难啊！”
那把总押着唐子清出门在都察院门外众清兵簇拥而上准备给他上镣铐。
唐子清大怒说道：“还没有过堂你们就给我定罪了？”
那把总无言以对只好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撤了镣铐说道：“只是讯问并非嫌犯！”
唐子清转头望了望潭林的方向突然大声说道：“我只要有证据在手就不怕你们抓我！”
潭林明白他这是在暗示自己所以藏在衙口的胡同里大略理了理事情的头绪。潭林分析周祖培这些人将唐子清捉拿无非是要套出那些证据那么到了顺天府应该不会过于为难唐子。毕竟这次是公开捉拿唐子清一旦他在里面因刑受伤的话言路上周祖培也交待不清。
所以潭林决定先放弃唐子清这边他转头从胡子同里穿过来到南城一家装裱铺问柜上的伙计：“下午送来的十二幅画修补好了吗？”
那伙计认得潭林说道：“画轴都装好了您那些画其实都是刚装裱过的就是轴被撤下来我们把轴给补就行了。”
原来潭林和唐子清再次进城虽然没有拿来真实的证供反倒把那些画拿了过来并在南城的这家不起眼的装裱铺里补上那些被拆掉的画轴。
店中伙计拿出画卷来让潭林确认收货潭林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便问道：“贵店可否送货？“
“可以呀”那伙计问道“客官要送到哪里？”
潭林道：“离这儿不远的羊角胡同米宅！”
“米府？”那伙计想了想“是宫里的太监总管米玉山府上？”
潭林笑了笑说道：“正是。”
“好”那伙计道“您放心我立马派人送过去。客官需要写个条子书信什么的吗？”
潭林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说道：“附上这封信即可！”
“客官放心！”那伙计道。
潭林走出装裱铺在羊角胡同和装裱铺之间一个茶摊上坐下要了一壶茶盯着装裱铺送画的进程。
不多时装裱铺的一个伙计便提着一个红缎面的大盒子出来朝着羊角胡同走来。潭林望着他一路进到胡同里。米宅其实就在胡同口不远大约就是一杯茶的时间那名伙计便又从胡同里出来转回装裱铺。
潭林依旧坐在那里倒上了第二杯茶。
第二杯茶刚刚饮完穿着便衣的米玉山便从胡同里走了出来径向茶摊而来。
潭林望着他微微一笑把脸转到另一边不去看米玉山。
米玉山在潭林背后的茶座上坐下向伙计要了一壶花茶然后身子稍稍后仰头也没转地对潭林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又怎么知道我今天休班在家？把那些画送到我家做什么？”
这一串疑问加上米玉山紧张的语气让潭林感到有些好笑潭林语气轻松地说道：“别害怕只是托你往宫里带些东西而已。”
茶水送来米玉山倒了一杯饮下神色紧张地道：“太监不能交结外臣要是让巡城的那些眼线看到你我都要倒霉的！”
潭林佯装饮茶视线瞟着四周说道：“所以我没有登门拜访只是把你约出来。”
米玉山虽然有些气恼但神情马上回归平静他摸了摸怀中潭林给他的信封说道：“你给我五十两银票就是为了把那些画带入宫中？”
潭林点点头说道：“没错。”
米玉山道：“你怎么知道我能把它带入宫？”
潭林笑道：“绫太贵人宫里的字画难道不是你带进去的吗？”
米玉山赞叹道：“解元就是解元果然是聪明绝顶！”
潭林道：“想想吧五十两银子可以把家里的门头修一修了！”
潭林的心机虽然让米玉山有些害怕但五十两银子的诱惑太大了所以他狠下心说道：“好吧我就冒一次险不过到宫里放到哪啊？”
潭林道：“就放在凌太贵人那里告诉她是我暂放的东西回头再取。”
米玉山道：“好吧你可真够胆大的！”
潭林笑了笑问道：“你不是也往宫里送过东西吗胆子不也很大？”
米玉山站起来说道：“我是说你敢跟我们主子纠缠胆子够大！”说罢向羊角胡同走去。
潭林端起茶碗望着米玉山远去暗自思量他最后摞下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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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一张召医的名贴
唐子清被顺天府衙门的兵丁押着刚刚走出刑部街便被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拦下为的正是步军统领衙门巡捕营统领永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给大人请安！”顺天府的把总迎上去给永泰行礼。
永泰道：“德胜门外的杨记火灾案上面交代下来由步军统领衙门全权审理这个唐子清就移交给我们吧！”
“这”那把总有些犹豫“不合规矩吧？按例涉及旗人的案子由步军衙门审理汉人的案子都由顺天府来办啊！”
“这个嘛”永泰以势压人地说道“你还是去御前问上面的老爷们吧我只是奉命办案！”
那把总也不示弱问道：“那么请问大人上面的老爷是哪位大人？可有这位大人的手谕？”
永泰从怀中摸出令牌在那把总面前一亮说道：“杨记火灾案中涉嫌会党理应交由步军统领衙门办理你们顺天府若有疑问就去步军衙门咨询郑亲王爷吧！”
清朝的顺天府衙门沿袭明制不过所辖区域有所变更自乾隆以来管理区域固定下来共领京畿五州十九县分别是通、蓟、涿、霸、昌平五州和大兴、宛平、良乡、房山、东安、固安、永清、保定、大城、文安、武清、香河、宝坻、宁河、三河、平谷、顺义、密云、怀柔十九县也可以混称为“顺天府二十四州县”。
按照顺天府尹的职权来看在京城地区与步军统领衙门有许多相同的权限但顺天府作为管理范围较大的行政部门主要职责并不仅仅是案件的追踪审理它相当于京师地区的地方政府机构虽然有一定的查办案件的权力但是对于重大案件是要向兵马司和步军衙门移交的。
五城兵马司的主要职责是缉捕与治安这一点也司步军统领衙门有些冲突不过较为重大的案件尤其是涉及会党、长毛的国家安全层面的案子都要交给步军统领衙门办理。（按照更明确一点的说法可以这么比喻顺天府是京师地区的地方政府五城兵马司是京师地区的刑侦机关和武警部队步军统领衙门相当于京师地区的驻军和国家安全机构在有些方面似乎也有点像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职能设置。）
由此来看事关国家安全的重大案件必须移交到步军统领衙门。永泰刚才拿出令牌并把杨记火灾案归类到会党案件这让顺天府的把总无言以对只好乖乖地让永泰的手下把唐子清拉了过去不过这位把总还算经验丰富他拿出一份移交人犯的手续让永泰签字确认。这样的话他回到衙门也能够给上司有所交待。
就这样唐子清一头雾水地加入了步军统领衙门的人证保护计划永泰等人给他戴上眼罩带入城内的一处秘密处所由重重警卫保护。
唐子清暂时还不明白步军统领衙门如此做法的幕后指使和动机所以他想：“如果此时通知潭林那么有可能会把他也拉进来；如果通知宛平的家人也必然会把那些证供所藏暴露。看来现在只好什么也不说静观其变了。”
所以唐子清便抛却与外部联系的想法在这个秘密的屋子里坐了下来斟茶浅酌思索着下一步的策略。
※※※※※※
与此同时潭林也正在茶摊上一边饮茶一边思索着进攻京以来生的所有事情以图把脉络理顺便于下一步计划的实施和调整。
在“逃宫”计划的实施中其实是一帆风顺的从入宫到现在只不过几天的工夫便已经从东药房进入到慈宁宫区域并且观察到了东药房和慈宁宫的排水通道标记所以目前主要在宫中行动的逃宫计划算是在控制范围内持续推进并没有偏离计划的方向；
逃宫计划的重要依托是那十二幅藏着图纸的画卷对于画卷的保护计划可以说有些出乎潭林的预料杨记皮货行的大火以及大火背后隐藏的重重背景是潭林没有想到的。所以这些图纸经历了这次大火之后潭林便紧急将图纸转移到宫中这一点其实是潭林把画卷入宫的分项计划提前以防止图纸再出现问题；
至于唐子清在会谳阶段的翻案计划潭林一直以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借助唐子清向三法司提出翻案和重审的机会来拖延青麟被判决的时间。逃宫计划在推进过程中虽然早有成型的计划但是会遇到怎样的突问题潭林是难以预料的。
会谳时间按照常理是不足两个月青麟自六月中旬被朝廷拿问并由刑部拟罪至今已过去近二十天。也就是说到八月上旬会谳期就会结束青麟就是被定罪而悦珺也会在这个时间随父获罪。所以潭林最初制定的计划就是在七月下旬完成逃宫从而可以赶在会谳结果出来之前拯救出悦珺进而再救出囚在湖南的青麟。
不过为了保险期间潭林也赞成唐子清对案子进行举证翻案因为一旦有新的证据进入会谳过程那么会谳周期就有可能延长这是潭林为逃宫计划留下的后手目的当然是防止筹备时间不足造成的可怕后果。
目前面对的紧急事情就是唐子清被捕和图纸入宫两大问题图纸入宫已经安排安毕入宫的过程是潭林不可控的所以没有办法再进行跟踪督导；唐子清这边潭林由于明天一早就要入宫当值这次当值需要到后天一早才能出宫所以从现在到晚上这段时间需要做两件事第一是准备明早入宫所需的东西第二就是为救出唐子清做一些筹备。
潭林把事件的关节想明白之后便付了茶钱起身向湖广会馆而去湖广会馆里还存着潭林带来的行李现在杨记皮货行被烧所以他在京城内的落脚处只有湖广会馆一处了。
潭林刚踏入湖广会馆便有一名穿着官服的差官迎了上来那名差官递上一张名帖对潭林道：“请问您是潭太医吧？”
“正是潭林！”潭林道接过名帖。
“太好了！”那差官道“我们大人突感不适劳烦潭太医前往诊脉！”
潭林打开名帖见上面的署名写着“贵海”三个字不禁一怔。
那差官似乎看出了潭林的神情当下笑道：“没错儿我们家老爷正是北城兵马司副指挥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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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签押房里的危险问对
“北城兵马司副指挥贵海？”
潭林心里暗自惊疑他快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分析着自己与兵马司可能生的各种联系最终得到了两方面的结论：第一是自己用剪纸陷害的那名暗探有可能和兵马司有关联；第二就是自己把陆世远交给兵马司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潭林更为偏重于陆世远事件可是另一方面潭林还担心这名差官是怎样找到自己的因为他送画入宫的事情是要避过黑白两道各派势力的目光如果此人是一路追踪自己而来那么自己的行踪极有可能暴露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要考虑终止送画入宫计划的实施了。
潭林又看了看那名差官试探性地问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那差官道：“也是刚刚来会馆打听来着听说潭太医来京后就在湖广会馆下榻。”
潭林点点头说道：“我到房中拿些东西这就跟你去！”
那差官道：“好！我就在这里等您！”
潭林来到会馆内厅刚好看到会馆的一名杂役过来忙上前问他：“外面那个官差是什么时候来的？”
杂役道：“刚刚过来说是找您给他们主子看病呢。我们说您从宫里值班没回来他就问你还有没有其它的住所我们说不知道他正要走你就回来了。”
“好多谢！”潭林谢了一声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样来看这名官差或者说他背后的五城兵马司并没有跟踪到自己这样的话米玉山送画入宫的计划可以不必担心。可是回过头来想贵海要见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那名自己用剪纸陷害的暗探报复倒也没什么不过若是陆世远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潭林最后一次看到陆世远的时候在他背后正看到他被剥皮后的伤口依潭林的行医经验来看那个大面积的伤口一定会影响到陆世远的体能挥也就是说他的武功会受到很大程度的限制。所以如果兵马司的人给他上刑的话潭林是不能保证他不招供的。一旦陆世远向清廷交待他来京的目的并把自己盗取洪秀全所要图纸的事情告诉兵马司的话那么自己的入宫行医必定会受到怀疑那么逃宫计划就有可能就此中断。
这个结果是潭林极不愿看到的所以潭林便在心里模拟出陆世远招供的各种可能性并思索着与各种可能性相对应的解决办法。
时间容不得潭林深思熟虑他从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又转回前厅随那名官差坐着马车来到北城兵马司。
北城兵马司的位置离德胜门不远所以在出了城门后便可以看到杨记皮货行火灾后的残骸。在路过那里的时候潭林注意到那名官差特意观察自己的神情所以在心里不禁更生警惕。
到了北城兵马司官署后潭林随着那名官差来到签押房内。在衙门里签押房一般是指正堂之外的私人办公场所用于官员和司员们处理日常事务相当于机构内的办公室。不过明清两朝由于衙门功能设置日趋完善所以在刑狱工作中签押房内也设置了衙门里的临时监狱以保证临时审问和移堂审问的嫌疑人和犯人暂时拘押相当于拘留所的功能。
陆世远正是被关在这里。潭林随着那名差官来到陆世远的羁押室时看到屋里除陆世远外还有一个人此人身着官服的内衬束着腰带腰间还挂着八旗子弟标志性的一些装饰物件潭林见他略带浮华的模样便料定此人就是贵海。
果然那名官差介绍道：“潭太医这便是我们大人北城兵马司副指挥贵海贵大人！”
贵海先从小酒案前站起来向潭林笑道：“久闻潭太医的大名以解元之身名冠杏林真是可敬可佩！”
潭林一看到陆世远立刻就明白他们把自己找来的意图所以看了看酒案上的酒菜对身旁的官差说道：“有酒有肉看贵大人的样子不像是身患急症啊？”
“这……”本来召医就是个托词此时潭林突然问起那名官差不知如何答对。
贵海摆了摆手示意那名官差退出然后请潭林在矮凳上坐下说道：“潭太医不必生气是我让他们撒谎的。我怕我这个小小的副指挥面子不够大所以就编了个理由想请潭太医来一趟！”
贵海说到这里按常理来讲潭林应该会问为什么请自己来这里但潭林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并装出一种官场的气势来迷惑对方他依旧看了看桌案上的残酒冷菜冷冷地道：“到签押房赴宴我还是第一次不过贵大人似乎没有给我准备筷子啊？”
潭林的冷言讥讽让贵海感觉到对方的难缠他原本以为潭林不过一介书生到了衙门里必然会心虚的人但没想到潭林进来以后却操着官腔、摆着官架不禁觉得他是个十分棘手的人。
在京城的衙门里混久了的人往往是不会轻易得罪和宫廷有关的人的因为京城的官场网络太复杂稍有留神就会得罪某个派系网络所以贵海听潭林这么问只好自己打圆场笑道：“让潭太医见笑了回头我一定摆酒向您请罪。今儿的事儿您一定得原谅我这是涉及长毛的大案子所以不得不请您来算不上讯问也没有笔录只是请您来说明一下即可。”
潭林看了贵海一眼然后盯着陆世远道：“就是为了这个人？”
“没错儿！”贵海道“正是为了此人！”
潭林心中一紧他不知道陆世远究竟向贵海交待了什么所以自己也无法施展对策更重要的是潭林现在也不能轻易地说不认识陆世远这样的话万一后面他们提出的事情自己无法论证岂不是弄巧成拙。所以潭林只好想坐观其变先从他们口中得到贵海究竟知道些什么。
贵海开门见山地道：“请潭太医来是想请您认一张画！”
这时潭林看了一眼陆世远他看到陆世远的眼神十分镇定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正这样想着贵海把那幅描摹黄公望的山水画展开把侧边的轴递给潭林两人一起把画展开贵海问道：“潭太医可认得这张画？”
潭林看了看说道：“认得这是模仿黄公望的画作！是我画的！”
陆世远坐那里默然不语潭林仔细盘算着贵海下一句要问什么。
贵海问道：“这幅画有什么特殊含意吗？”
潭林稍稍一怔他忙看了陆世远一眼心中暗道：“贵海这样问难道说陆世远已经把画中的秘密告诉他了？”
可是陆世远的神情还是僵在那里看不出什么线索所以潭林踌躇了一下说道：“山水一色繁草孤树无非是表明心志而已山水画大多不都是这个含意吗？”
贵海又问：“昨夜杨记遭受那么大的火灾为什么这幅画没有受损呢？”
这句话已经表明贵海知道了杨记皮货行和自己有关联所以潭林谨慎地答道：“这幅画刚好压在正堂的箱子里所以没有被烧！”
贵海放下画看了看陆世远问道：“潭太医和这位陆先生相识吗？”
潭林一怔他抬头看着陆世远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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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打破宁静思绪的人
生病让人最痛苦的往往并不是身体的不适而是来自内心深处的伤感。
从高烧中醒来的悦珺正是带着这种伤感全身的酸软和空旷的屋子让她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本来照顾她的瑾棠等人都被贾玉湘叫到慈宁宫药房外集中讯问了所以床前屋内都没有一个人她醒来后硬撑着想起来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酸痛让她又不得不放弃。
躺在床上她望着屋顶的梁柱的间隙思绪不由地追忆到往昔的岁月。
曾记得在湖北巡抚衙门的后花园里潭林曾在凉亭里查找书籍揖录清初女性诗人的词并集录成册送给她。
海棠花前她正式收到潭林的这份礼物不禁心喜若狂。
情感内敛的她当时并没有言谢而是带着诘问的语气问他：“忙了十几天不好好的看书备考怎么抄这些东西？”
还记得当时的潭林笑得那么灿烂并且在眉宇间还有着几分羞涩那是他自信和狂傲外表下深藏着的笑容是在爱情沐浴下的享受幸福的笑容这一点她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那本词集被自己第一次翻开的时候却显得并不太吉利。
她当时随手翻了页看到潭林用瘦金体的小字抄录了贡生张佚之女张学贤的词《御街行?怀亡姊古什》当时她还低声吟出：
“芸窗人懒抛书卷。
行向花前玩。
蕙芽馥馥吐幽香玉露如珠新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韶华凝月纵然明媚尽是增伤感。
临风无语添长欢。
独倚栏干畔。
试听鹦鹉玉笼中
犹自声声相唤。
思量往事浑同一梦弹指流光换。”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支持文学支持!也许正是这不合时宜的词让这段爱情变得有些不太吉利吧悦珺把思绪收回叹了一声品味着那词的最末一句：“‘思量往事浑同一梦弹指流光换。’弹指间家门全败父亲身陷囹圄爱人在宫墙之外真是流光转逝往昔不再了！”
这时房门响动悦珺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心里不禁叹道：“又有些不相干的人来打破这份宁静了！”
打破她那宁静思绪的正是那个讨人厌的贾玉湘他带着几位宫女来见悦珺其中还有那个长着“刻薄相”的宫女蒙蕊。
悦珺见到这两个瘟神级的人物立刻便感到他们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贾玉湘凑上前露出了那强装出来的笑容说道：“终于醒过来了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悦珺假以词色地道：“多谢大总管关心好是好些了不过一动还是浑身疼！”
“哦”贾玉湘点点头“那就好好儿休息！”
这时浣衣局总管太监刘玉田也挤了进来他知道贾玉湘面见悦珺是要把案件牵涉到太医院和已获罪的前湖北巡抚青麟以图把案子搞大所以他生怕刚刚醒来的悦珺不知前因后果地说出些什么不利的话来便挤了进来站在悦珺面前说道：“看你的脸色还没过来劲想必病还没有痊愈昨儿晚上的事还能想起来吗？”
悦珺并不知道喜姑失踪的事她只是觉得两个总管太监来看自己可能是怀疑自己的病因所以谨慎地答道：“大概记得些不过略有些模糊！”
刘玉田对贾玉湘道：“看她的样子怕是当时已经病得不省人事喜姑的事定然不会记得！”
贾玉湘白了刘玉田一眼转头对悦珺温言道：“令尊的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悦珺一怔她不明白贾玉湘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这个问题又不得不回答所以就说道：“宫禁森严自从皇上定罪的诏谕下后便没有别的音讯了。”
贾玉湘眼珠一转问道：“令尊当过几任学政门生故吏甚多他们没有帮你带些消息来？”
这明显是指在太医院当差的潭林所以悦珺便更加警惕思索着如何回答。
刘玉田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出汗他怕悦珺一旦说出有人给她传话便会给贾玉湘抓住宫里暗通音讯的把柄所以紧张地盯着悦珺看她如何回答。
悦珺稍想了想说道：“两湖战事不断家父又是罪官之身门生故吏定会另投他门谁会来给自己找麻烦呢？”
这个回答让贾玉湘极为失望但让刘玉田却极为高兴。刘玉田心中暗自喜道：“是啊这个理由很合理啊。已经是获罪官员了谁还会来帮他啊一旦帮了他便会被人认为和罪官有牵连那样的话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哈这样你贾玉湘就没话说了吧？”
不过贾玉湘却没有那么好打他见旁敲侧击不行便直接撕下面具向悦珺问道：“太医院的医士潭林你认得吗？”
悦珺心中十分紧张但外表却显得十分镇定她摇了摇头说道：“不认得她也是家你的门生吗？”
贾玉湘从悦珺的神色中看不出破绽便决定暂时放弃这条线索他站起身来对悦珺慰言道：“好好儿休息！”说罢起身而去。
刘玉田见这一关终于安全度过不禁大喜他对悦珺笑道：“好好儿休息！”说着便紧随贾玉湘而去。
多事的宫女蒙蕊瞪了悦珺一眼极不服气地转身离去。
贾玉湘走出作为宫女宿舍的排房望了望慈宁宫四周说道：“浣衣局既然查不出什么那么就好好儿查一查慈宁宫吧！人是在慈宁宫里丢的从慈宁宫查就一定能查出来！”
浣衣局的总管太监刘玉田松了口气而兹宁宫的总管太监宋玉安却紧张起来慈宁宫向来远离内廷争斗的中心也不太受人的注意所以宫里的太监宫女多半是年老色衰偶有年轻的也是被各宫挑剩下的或者是没有门路被排挤下来的。在这里俸银比其它宫要少得多所以宫中服役的太监宫女们也都较为散漫如今贾玉湘一旦抄检起来一定会有许多问题暴露出来到那时宋玉安这个总管太监的位子就恐怕难以保住。所以这时的他极为紧张。
在悦珺屋里瑾棠从外面进来她倒了杯水走到床前问悦珺：“姐喝点水吧！”
悦珺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喝了两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他们在查什么事情？”
瑾棠把喜姑失踪的事情告诉了悦珺悦珺听罢大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瑾棠道：“现在慈宁宫和浣衣局都人心惶惶的那个贾总管阴阳怪气的肯定想借着这件事整人！”
悦珺对贾玉湘进行这种所谓的斗争并没有兴趣她只关心这场风波会不会影响到整个逃宫的计划本来通过装病来避免移宫的计划已经获得成功这应当让她高兴但是突然又出了这样的枝节况且贾玉湘刚才的语气似乎对潭林也有所怀疑这不免让悦珺有些担心。
所以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这件事不要牵涉到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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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虚构的长生不老药方
德胜门外的北城兵马司签押房内兵马司副指挥贵海以一幅模仿黄公望的山水画为出点将当事的潭林“邀”到羁押监内与陆世远三人同坐对峙以图找到线索。
按照常理来讲这幅画是清兵抓捕陆世远时缴获的缴获地点是杨记皮货行那么清兵即便怀疑这幅画有问题也会先找到唐子清但是贵海把目标盯准了潭林所以潭林认为陆世远肯定向贵海招供了什么。
不过具体招供了什么内容还不得而知所以潭林只好先套一套陆世远的话。当贵海问潭林是否与陆世远相识的时候潭林转头盯着陆世远问道：“我们认识吗？”
潭林把问题抛给陆世远是想通过陆世远的回答来判断他究竟告诉了贵海什么以至于贵海把矛头指向自己。
陆世远神秘地笑了笑又看了看贵海说道：“不认识不过我也很想知道这幅画里的秘密！”
潭林一惊心中暗道：“他竟然在贵海面前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已经把画里的秘密告诉了贵海？”
贵海握着画轴仔细看着画装模作样地道：“我不懂水墨丹青难道在画里面还能藏些什么东西吗？”
潭林有些不太明白陆世远想干什么但这个时候有贵海在场他也不能明着询问所以他想了想突然说道：“画里面的确有个秘密！”
陆世远和贵海听罢一惊贵海忙问：“是什么秘密？”
陆世远眼神惊疑他望着潭林从神色上看不知是期望潭林说出来还是示意潭林不说。
潭林望着陆世远对贵海说道：“画里面藏着一副药方！”
“药方？”贵海一怔转而失望地问道：“什么药方？”
陆世远的眼神从锐利转而缓和潭林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丝喜悦。
潭林此时已经完全知道该怎么应对所以他说道：“画里面藏着一副长生不老的药方。”
贵海对“长生不老”这种把戏并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画里面是否有能让他得到封赏的军事情报结果为了一张药方而大费周章让他失望之极但他又不死心转头问陆世远：“你大老远从金陵跑到湖南又跑到北京就为了这张画？”
陆世远点点头说道：“没错。我们天王就是为求这长生不老的药方才派我一路追踪潭先生的！”
潭林抚着画编着其中的奥妙：“这幅画原是乾隆年间的一代名医徐灵胎仿黄公望的画早年游学之时路过江苏吴江的徐宅在徐宅现了这幅画的原作。当时徐家后人感于我的诚心好学所以便告诉我说这幅画是徐灵胎先生的晚年遗作在画里藏着一副药方但具体是什么药方老先生并没有告诉后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时我百解不释所以就临摹了此画多年带在身边潜心研究最后解开了这个几十年的谜！”
这种坊间的传奇故事被蒲松龄、纪晓岚之流讲述得太多了所以贵海丝毫不以为奇但他也有一个疑问他转头问陆世远：“你们天王怎么知道这幅画？又怎么知道这位潭解元的？”
陆世远只顾去听潭林编的这个传奇故事没想到贵海会问自己这时听他询问忙道：“我们大军攻至江南后有人便告诉天王说江苏徐家是医学世家家里有一副长生不老的药方。所以天王便派我们去徐家求索结果那幅画毁于战火后来几经询问才从徐家人口中得知这幅画曾被潭先生临摹。于是我们就打听潭先生的下落当时潭先生已经在湖南名冠杏林所以我就赶赴武昌后又去长沙再跟到京师。”
这个故事编得倒是天衣无缝但是故事的内容提不起贵海的兴趣但他有些不甘心把这件案子就这样轻易结束最后突然问道：“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带着那些脚伕到杨记放火取画？”
那场火灾其实是在贵海参与下预谋的他对前因后果知道的清清楚楚。当时周祖培派人放火时北城兵马司的巡逻官兵便在贵海的秘密授意下撤防以配合他们点火。
然而在审问三履脚行的被捕人员时获悉昨夜陆世远等人也在现场所以贵海这时便放弃对那幅画的追踪转而便扯开幌子从陆世远口中试探出昨夜他们是否看到放火的人。
陆世远其实一直以为那把火是天地会的赵九松等人放的因为当晚他围堵赵九松时以为赵当时是在放火撤退。此时清廷这边问到他自然不会把杀人的事告诉对方但是三履脚行的人已招供昨晚身在现场所以他说道：“昨天本来是准备趁夜盗取这幅画便却没想到那里突然失火所以就没有行动。”
事实上三履脚行的伙计们只知道昨晚的行动是要去取画但是究竟是什么画画里有什么他们并不知道。在北城兵马司的刑讯逼供后他们招认了陆世远的身份和行踪以及昨夜的行动所以贵海一直想调查出陆世远来京的目的和昨晚他们是否现了放火之人。
在潭林和陆世远的联合唱和之下最终把这个故事给编得圆满贵海仔细想了想前后的线索最终能把这件事串连起来。既然陆世远是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的药方而来潭林那边实际上又与此案并无重要关联所以就放走潭林把陆世远作为长毛奸细进行扣押待审。
就这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终于结束潭林泰然走出北城兵马司后终于松了口气。转进了一个胡同后潭林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见上面用炭条写着“宛平县城裕隆钱庄”。
这张小纸条是陆世远写的在潭林刚刚来到羁押房时趁贵海转身取画的时机陆世远把纸条扔到了潭林脚边。潭林当时趁坐下来的时候便把纸条拾起。
有了这个动作潭林在之后的答对过程中就一直和陆世远用眼神来互相示意好在两人的思维都很敏捷能够把谎话编得圆满。
其实陆世远在被捕之后四下无助他想了半天只好借用潭林来帮他传话一方面他有理由通过那幅画使清兵把潭林叫到兵马司另一方面他确信自己在清廷的签押房里会对潭林有所牵制于是便用这个方法让贵海把潭林“请”到兵马司并趁人不备把字条传给了他。
潭林把纸条再次收起此时的他也完全明白了陆世远的用意不过他本来是想把这条恶虎困在笼中却没想到这条恶虎竟用计牵制了自己让自己来帮他打笼子打开。潭林也很明白如果不帮陆世远那么他极有可能会把真实的秘密告诉贵海这当然是对逃宫计划极其不利的。可是真的把陆世远放出来他很快便会查到那幅黄氏仿画并非图纸这也会给以后留下隐患所以潭林有些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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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迟到的捕蛇高手
潭林的“回马枪”计划不仅让周祖培的行动脚步慌乱起来并且将柏葰拉到了周祖培的对立一面在清廷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内左副都御史柏葰经过背后清流派的游说和自身的权衡终于做出了和恭党对抗的决定。
做出这个决定大部分是出于柏葰作为监察部门官员的自身职责但其中也有柏葰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进行官场斗争的因素在内。潭林分析得没错柏葰的性格硬傲虽然在六部、内务府当过差使但更适合他性格的工作无疑是都察院这个风宪衙门所以自从在左都御史的任上被降职后他便颇为失意。
并且自周祖培继任左都御史后都察院的一些工作方向便朝着恭党一方倾斜这一点是柏葰极为不满的。都察院的机构设置的本质是考察官员风纪所以对于官场结党是极为不容的。但是作为总宪政的周祖培向恭党不断靠拢使得朝廷的监察部门成为军机处中枢的辅助部门这让一些清流派的御史都极其不满所以清流派的大臣们都陆续向柏葰反映过这种可怕的态势使得柏葰深刻认识到作为监察机构的都察院绝不能够成为军机处的附庸。
不过这些并不足以使柏葰鼓足弹劾周祖培的勇气反倒是清流派的呼声让柏葰感到了弹劾的必要性。
在道咸之际的清代官场里进士出身的柏葰算是满蒙八旗中极为出色的政治新秀所以清流之中的许多人都依附在他的身边这一天在都察院里的小风波传出去后一些清流派御史便纷纷来拜会柏葰先是表示慰问更重要的是要集合力量挥清流的威力。
在都察院的官署内四五个清流派御史借口汇报公务和柏葰摒人密谈。
一位黑脸的御史道：“都察院以风纪为先身为总宪何以在会谳之时执意偏袒？况且周芝台竟然不顾法度武断地攻击堂官这这简直是有悖王法嘛！”
另一位长须的御史也道：“恭王执掌枢府以来周芝台行事偏颇已非一日现在他竟然为了青麟一案而不顾朝廷法度我等身为御史岂能坐视不理？”
“涛公”柏葰字静涛所以一矮胖的御史叫着他的尊称道“衙门里正副之职皆是堂官周芝台若是对涛公不满那么自可上折弹劾由朝廷简派大臣来查办现在他竟然不奏不报这将朝廷法度放在何处？涛公你说句话我们一起上折参他！”
柏葰见众人越来越激动便摆了摆手说道：“周总宪和我生一些争端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若是我因此而上折弹劾那岂不是有挟私报复之嫌？”
黑脸御史道：“涛公所言不错若是弹劾周芝台仅仅拿这件事来说确实不足以使圣上动容。”
长须御史想了想说道：“涛公与周芝台分歧的起因是青麟一案若是想把这一仗打得漂亮那就必然要把青麟案在会谳中的是非曲直弄清楚这样才能言之有物！”
柏葰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也正是这个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矮胖御史道：“如果拿青麟案做文章那么我们岂不是要为青麟翻案吗？”
黑脸御史顺着这个思路分析道：“即便是我们不为青麟翻案那么只要是弹劾周芝台就必然会指明青麟一案会谳过程中的种种不当之处这样其实还是无形中帮了青麟。”
长须御史道：“是啊青麟弃城失守这是皇上亲定的罪名我们这样为青麟翻案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矮胖御史道：“若是青麟在会谳之后确实无罪那还好说；若是会谳之后他依旧难逃罪责的话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况且还因此和周芝台结下了梁子这样来看并不划算！”
柏葰也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其实要弹劾周祖培奏折的内容必须有所依据目前这几位清流派主张的依据是周祖培不按侓例擅自调查柏葰而柏葰更偏重的依据是周祖培在青麟案的会谳过程中出现的种种疑点。冷静地来分析这两个依据无疑是第二种方案的弹劾力量更加有效但也正如几位御史所担心的这种方案的风险也最大。
风险之一就像长须的御史所言青麟是钦点的要犯皇帝对于青麟究意是怎样的态度这一点非常重要如果皇帝执意要杀青麟那么清流派就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风险之二就像矮胖御史所说青麟的案子迷雾重重恭党一方又紧盯着用于翻案的各项证供根据柏葰手中所得的证供来看要为青麟翻案还远远不够所以此时便把青麟案这个夹生饭摆上桌对案子对自己都是极为不利的。
想到这里柏葰不得不谨慎起来当下默然不语眼神中的锐利有些减弱。
几位御史近来都受到周祖培的打压好不容易找到这个翻身的机会他们岂肯轻易放手所以看到柏葰的神色有些退缩便都慌忙说道：“涛公若是这样放纵周芝台胡作非为那么还要言路何用？”
这种推波助澜的话把柏葰的勇气又找了回来所以柏葰略想了想当即拍案道：“清流言路绝不能受制于人长此以往必然于国不利。此时再不出手只怕会酿成大祸！”
黑脸御史谨慎地问道：“涛公准备怎么做？”
柏葰道：“我想先上一道奏折把会谳中的出现的一些疑点阐明以促使皇上把目光关注到青麟案上面。在奏折里对于周芝台及其后的推手暂不讲明。”
几位御史品味着这个方案黑脸御史点头道：“这样写很好先埋下一个伏笔也借此来探探圣上的意思！”
他的分析让众位御史都明白了柏葰的用意当下纷纷点头长须御史道：“既然此事难免要牵涉到青麟一案那么我们就从今天开始查访青麟一案看看这其中究竟和恭党有什么关联！”
这样众人都达到了共识所以柏葰道：“这儿是官署耳目众多你们不宜久留。既然事情定下来就分头行事！”说罢端起茶碗。
众御史起身行礼退出。
※※※※※※
“啪！”
在顺天府衙门的后堂内兼任顺天府尹的周祖培重重地把茶碗抛在地上破碎的瓷片四下飞溅和茶水一起喷洒在地面上。
那位把唐子清移交给步军统领衙门的把总跪在地上任凭茶水泼了一身也不敢躲避。
周祖培抓起桌上的“人犯交接手续”怒气冲冲地看了一眼当即捏成一团甩在那把总脸上狠狠地说道：“你以为你拿这个东西来搪塞我就行了？我照样把你革职查办！”说罢起身出门。
在门外的听差慌忙迎上问道：“老爷咱们要去哪？”
周祖培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找宝鋆！”
听差忙道：“宝鋆老爷正在前厅等候！”
“哦？”周祖培一怔“快带我去见他！”
这时宝鋆的身影正出现在后堂大门口他笑着对周祖培道：“怎么打蛇没打着七寸就慌神了？”
“哎呀！”周祖培上前抓住宝鋆道“你这个捕蛇高手来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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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危险的暗号标记
潭林从北城兵马司出来向湖广会馆的下榻处走去他一路走一路想着怎样处置陆世远的事情。走到一个药店的时候潭林收回思绪到药店里购买了一些明日进宫所需的药品然后又来到临街的几家杂货店、纸品文具店买了些东西便匆匆回去。
这一天里潭林经过了几场紧张的反追踪和计划安排终于把一些突的问题进行了处理目前除了唐子清被禁锢以外别的事情基本上都又回到了计划中来。
那十二幅山水画托付给米玉山当夜就应该可以入宫这样的话明天早上潭林进宫后便可以加快逃宫计划的步骤所以他需要准备一些必备的工具以便于入宫时使用。
对于唐子清方面潭林还不知道他已被步军统领衙门接管但按照唐子清被禁锢在顺天府的情况来分析暂是他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周祖培一伙所需要的是关于青麟一案的剩余证供只要他们没有拿到证供就不会对唐子清怎么样。
次日是咸丰四年七月初三即公元1854年7月27日距潭林到京的六月二十六日整整七天这七天里潭林逃宫计划的进展还算顺利杨记皮货行的火灾虽然惊险但却没有阻碍整个逃宫计划的实施。
唐子清在三法司遇到的波折表面上看来虽然受到了许多磨难但实际上使青麟一案背面隐藏的复杂背景越来越明朗化更幸运的是通过一些原本被动的应对措施争取了如柏葰这样的清流势力使对立的崇纶和周祖培等得到了一些牵制。这个结果对于逃宫计划的时间安排上基本做了一些保障。
那么接下来的步骤就是加快对紫禁城里逃宫路线的打通在入宫的这几天里潭林测试了“东药房太医院——东金水河”这一段地下通道在悦珺日常活动的慈宁宫内潭林也现了几处逃宫的必经之路但还没有进行有效的测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按照潭林现有的紫禁城地下排水管道的图纸来看位于紫禁城中心的三大殿下面是没有排水管道的这片区域的排水设置是通过雨水槽向四周流去所以说从紫禁城西北方向的慈宁宫到东南方向的东药房太医院中间就隔着三大殿这片空白区域但是这里又是逃宫的必经之路如何穿过三大殿这对于潭林来说是最大的挑战也是他此次进宫的主要勘察目标。
皇帝移驾圆明园后潭林在宫中太医院当值的排班日程是值班两日、休息一日值班的两天分为“宫直”一日、“内直”一日也就是说七月初三和初四这两天都会在宫里一天在慈宁宫太医值房一天在东药房太医院。针对于这们的排班顺序潭林需要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以保证这两天的时间不会浪费。
紫禁城自明朝建立以来由于南北地势落差较小加之北方风沙问题使得地下排水管道经常壅塞所以明清以来对地下管道的翻修次数不计其数。这一点潭林也非常清楚那份“墨线图”中所显示的内容由于年代不可考证并且宫禁内部的修缮向来都是朝廷的最高机密所以潭林认为图纸所示也并不是完全可靠的。
这样的话就需要潭林潜入这个地下排水通道对他预先谋划好的逃宫路线进行测试这样才能真正保证逃宫计划的成功但是在宫禁森严的紫禁城里从哪里潜入地下又在什么时间潜入潭林还没有想到合适的方法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正是要面对这个问题。
在湖广会馆里由于外来游宦经商的人较多所以会馆有专门负责在京城区域送信的伙计在门口的柜台一侧墙上挂着几处京城周边州县的牌子牌子下面挂着一个布袋是专门供会馆住客投信的会馆会按照一定时间将布袋里的信件按照地点分送到各处。
潭林回到会馆后仔细看了一遍陆世远的纸条现在“宛平县城裕隆钱庄”几个字的下面还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符号画得很小如同一个涂抹的痕迹潭林知道这其实是一个暗号标记也是陆世远同党确认的标志。
潭林经过一番思考后便将这个标记从纸条上撕下来然后附上一封写满了字的书信然后一起装入信封里在信封外面写上会馆的地址和自己的名字然后封装起来交由会馆投递。
处理完这件事后潭林便把自己封闭在屋里把刚才从店铺里买来的东西进行再次加工由于进宫时需要严格搜身所以许多物品是无法带入宫里的那么潭林就需要把一些东西进行隐藏处理这是颇费工夫的一件事潭林没顾上吃晚饭就开始做这件事。
※※※※※※
就在潭林加紧入宫筹备工作的时候在紫禁城里有一个人也正筹备着次日与会面这个人就是贾玉湘此时的他正坐在东药房的后堂里手里拿着太医院呈报的教习厅执教太医变更名单望着上面潭林的名字暗自出神。
在门外浣衣局总管太监刘玉田和慈宁宫总管太监宋玉安守候在那里刘玉田轻声道：“慈宁宫和浣衣局的人都传见过一遍了下面儿瘟神该找谁了？”
瘟神就是指贾玉湘宋玉安叹了口气说道：“关于喜姑的事情宫里头该找的人都找过了就是昨天晚上开方子的潭太医还没有见到潭太医明天一早进宫当值看来瘟神正琢磨着明天怎么对付潭太医呢！”
刘玉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儿看来这位潭太医要倒霉了！”
※※※※※※
傍晚时分步军统领衙门内郑亲王端华和巡捕营统领永泰关注的焦点并没有放在刚刚到手的唐子清身上他们需要紧急处理的是涉及清廷安全的天地会换帅问题。
天地会大龙头赵九松之死使清廷把目光再次聚焦到京师天地会上面这桩使人迷惑的命案让端华等人觉得天地会方面有一股暗流在不停地涌动目前能察觉到的涌动源头正是天地会的下一任龙头继任问题。
永泰之前通过卧底获悉天地会四大金刚“昆昂量暴”今夜在宛平秘密会商的情报所以整个步军统领衙门都围绕着这条情报紧张了起来。
步军统领衙门经过前一段时间太平军林凤祥部攻至京津之后便加紧了京畿地区的防卫工作作为和会党打道的巡捕营对于天地会、白莲教这些暗藏于市井民间的反*政*府力量也加紧了排查工作。德胜门外的大火端华等人都怀疑是一场反对清廷的恐怖事件并且在火灾现场现了天地会的脑人物这无疑使他们把火灾和天地会联系在了一起。
于是端华开始集中步军衙门的力量开始向宛平进行布控他的目的正是针对天地会所谓的四大金刚因为天地会的经济来源大多倚仗这四个金刚所以把这四个人拔起就意味着对天地会的釜底抽薪所以这是个有标志性意义的大行动端华不得不重视起来。
唐子清方面虽然有咸丰皇帝的圣谕在前但此刻面对天地会事件也只好暂且搁置。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宛平县城内外布满了清廷便衣这些便衣密探对进出的各种渠道都进行严密的监控和盘查以图掌握各种对朝廷不利的信息。
湖广会馆里负责向宛平县投递的信差正好家住在宛平每天下午他都会收集好信件乘马回宛平在当晚和次日上午将信件投递完毕然后再回到会馆这天也不例外。
这位信差骑着马刚刚来到宛平县城外的一里处便被设卡的步军衙门清兵拦了下来清兵的领是一名巡捕营的司官他拿过信差背上的布袋递给身边的士兵那士兵用铁尺一封封地将信拆开。
信差见状忙道：“军爷把人家的信私自拆开这不合适吧？”
那士兵拿出一罐糨糊和印章说道：“放心我们搜检过的信件会盖上步军衙门的印章以证明是我们搜检的不会让你为难的！”
信差仍不悦地道：“从这些信上又能查到什么呢？”
那司官摊开一本画满了各种符号的薄子说道：“我们奉朝廷之命专门查办会党只要这些信件里有这薄子上的符号那便是涉嫌会党！”
那信差看了一眼那本薄子那薄子大约只有十几页每一页都按照顺序画了几十个符号那信差所看的这一页中间的一个符号正和潭林装入信中的符号一模一样。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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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卷 回顾】
【前卷回顾】
第三卷“谍影”主要描述了主角潭林在咸丰四年七月初一至初二这两天里活动轨迹。潭林的“逃宫”计划已经进行到紫禁城内但突然出现的皇帝移驾圆明园的事情影响到了整个计划的进程所以潭林为了使悦珺留在紫禁城内所以挥其医药才能用计让悦珺以病拖延。在本来天衣无缝的计谋执行过程中阴差阳错地产生了一桩深宫内的离奇命案使御药房总管太监贾玉湘把矛头指向了潭林。
杨记皮货行的一场大火引了以端华为代表的步军统领衙门方面的关注以赵九松命案为主导的调查工作随即展开。
恭党集团密切注意到火灾之后事态的变化以周祖培为代表的兵马司方面调集各路暗探间谍对唐子清及其手中的青麟案证供进行了严密侦查。太平天国的暗探陆世远方面也在这个时候。加紧对“紫禁城墨线图”的追踪。清廷、太平天国两方面的暗探都聚焦到唐子清和潭林身上为了摆脱这种危机潭林以其高的才智与其进行了一场反追踪的暗斗最终取得成功不仅在都察院建立了为青麟翻案的官僚基础同时也把陆世远这只恶虎再次困入笼中。
潭林处理完这些突事件把焦点再次锁定到“逃宫”计划上面。在即将入宫对紫禁城地下通道进行深入探索的潭林又将面对一封带有暗号标记信件的困绕。
紫禁城的地下通道究竟是什么样子自明朝建立以来紫禁城地下深藏了几百年的暗道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潭林为了打通逃宫路线将如何潜入紫禁城的地下通道？
面对贾玉湘、陆世远、周祖培这些来自不同背景的麻烦潭林又将如何处理？
刚刚停止行动的天地会方面随着新一代主导人物赵渊亭的进京将会对逃宫计划有怎样的影响和阻碍？
青麟案背后各派势力的角力追踪墨线图的洪杨两派势力的争夺以及即将出现的新势力加入又将透露出怎样的复杂背景？
一切答案都在喻林郎《逃宫》之第四卷——“地下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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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 序章 《北华捷报》背后的情报组织
清咸丰四年六月间（即公元1854年6月）香港域多利监狱（vi,victoriagao1）。
在道光年间的鸦片战争后根据中英《南京条约》将香港割让给英国于是这座昔日荒凉的小岛便成为晚清时期充满殖民色彩的城市。象征着殖民者血腥和罪恶的域多利监狱处于香港奥卑利街斜路的山腰上它作为香港的座监狱在《南京条约》签定之前的1841年8月9日就已建成从英国登岛之初开始这里便是关押反清反英爱国人士、各路会党、海盗土匪的地方所以监狱里龙蛇混杂、冲突不断。
在这一年是香港总督换届的一年由于当时香港库房空虚为了节省香港总督年薪的开支所以英国殖民部令时任商务监督的包令兼任总督但包令由于薪资问题暂不接受于是香港的政务便暂由时任香港副总督的威廉?坚来署理。
作为当时香港殖民政府最高长官的威廉?坚此时正带着随从在域多利监狱监狱一侧有一座高三层的砖楼砖楼是挑空式的建筑周围用铁丝网封住。砖楼的顶层可以像向望威廉?坚和狱警们正站在那里砖楼的底部聚集着二十几个赤膊着上身的大汉他们都是黄种人其中大多都留着辫子。
这个像一个小型斗兽场似的地方正演绎着极为暴力的一幕二十几个大汉赤手空拳地互相搏杀打斗声和嚎叫声连绵不断一幕幕残忍血腥的画面映入威廉?坚等人的眼中让几名狱警原本冷竣的脸上肌肉开始不自觉地抽*动起来这时已有两名大汉血溅当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威廉?坚没有显露出惊骇的神色他的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二十几个人里只能活着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第一位正式的亚裔皇家特工！”
※※※※※※
咸丰四年七月初三（公元1854年7月27日）上海。
由小刀会组织政府暂时管理的上海散居着各国的商股自从太平军占领南京并建立太平天国新政府之后英国方面鉴于洪秀全的“拜上帝会”与基督教素有渊源所以在外交层面与太平天国进行了一些接触希望能够与太平天国达成所谓的“共识”以便于英国在清廷和太平天国两个政权之间取得一个亲英的政府。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上海租界的各列强侨民和军队对小刀会也采取了暂时中立的态度原因是由于小刀会的领刘丽川公开表声明说起义军奉太平天国旗帜放弃原来的会党特征。
刘丽川的这项声明表在当时上海租界的英国报纸《北华捷报》上刘丽川作为起义军领袖也接受了该报的专访。
《北华捷报》英文全称为：northahera以当时也被译为《华北先驱周报》和《先锋报》在道光三十年（公元185o年）创办创办人是当时英国拍卖行商人奚安门（henryshearman）报纸成立之初只是针对外国侨民的商业性报纸。但是这份报纸的特性引起了英国政府的关注随着报社信息的不断增大在华中各地广罗以记者为名的探子专责追踪有关清廷和太平军的各项重要信息于是《北华捷报》便成为英国当时在华情报机构的隐蔽场所。
香港上届总督文翰和本届总督包令、副总督威廉?坚的介入使这个情报机构变得更加完善在本土召募的情报人员以报纸记者的身分遍布各个州府形成了一张强大的情报网络专门为英国殖民主义者的在华利益服务。
此时由于薪资问题而负气拒不接任香港总督的英国在华商务监督包令正秘密坐阵上海收集清军和太平军的各项军事情报向英国汇报以图全面地掌握这两个政权的最新动向为英国的在华利益提供政策依据。
鉴于太平天国派出两支大军对清廷进行“北伐”和“西征”所以英国情报机构非正式的情报人员即从事谍报卖国活动的汉奸们便奉命深入到这两条战线之中。这一阶段随着战事的展这些情报人员不断地从直隶、山东和两湖区域把最新情报报至上海。
在报社秘室的小屋内已过花甲之年的包令正在查阅文书们递来的情报屋子里有两位文书他们分检着来自不同地方的情报文件按照日期整理一份向包令传递一份。
戴着花镜的包令一边阅读着情报一边用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文书拿着一叠情报文件走来说道：“（英）先生这是武昌方面的最新情报有关于洪秀全密使蒙得恩行踪的报告！”
“（英）哦好极了！”包令极为兴奋地接过文件“这是让我们北华情报机构值得骄傲的一次情报跟踪你们也这样认为吧？”
那文书笑道：“（英）当然！一个多月前我们成功截获了一条关于洪秀全密使蒙得恩秘密前往武昌的情报于是就派人一边解密蒙得恩的动机一边派人跟踪着他。几天前负责监视蒙得恩行踪的情报人员信回来说他已经在二十多天以前查证蒙得恩要到武昌寻找一些东西现在已经二十多天过去了这份情报应该有揭开谜底的答案了！”
包令翻开情报文件笑着说道：“（英）没错我现在的心情就像中国的新郎官一样急于看看这个‘新娘’的样子了！”
那文书得意地道：“（英）如果这条情报能够得到证实那么就代表着我们安插在蒙得恩身边的情报人员是极其可靠的这样的话我们的情报网络就能够铺设到太平天国洪秀全的床榻之侧了这对于我们这个初具规模的在华情报机构来说真是个历史性的飞跃！”说罢不禁笑了起来。
这时包令本来喜悦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放下文件带着沮丧说道：“（英）我们高兴得太早了这个行动失败了！”
“（英）什么？”那文书道“怎么会？”
包令叹了口气说道：“（英）本来那个安插在蒙得恩身边的卧底已经得到了他前往武昌之行其目的的情报并且还复制了一份蒙得恩藏在身上一张图纸但是进入湖北境内后这份情报在出之后被一个神秘的人给截获了所以这份情报并没有传到我们手里。现在这份情报也不可能再传到我们手了因为那个卧底在情报被截获后没多久就已经被蒙识破并杀害了！”
“（英）不可能吧？”那文书奇道“那个截获情报的人是谁呢？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包令道：“（英）那份情报原本是通过一个票号送到上海钱庄的但中间被人以假的文件盗走我们的情报人员在那个票号的底据上查出来这个人名叫潭林！”
“潭林？”那文书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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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紫禁城的阴阳规律
在湖广会馆下榻的潭林此时还并不知道那封信将面临着怎样的危险在屋子里他一直忙到深夜子时初才算把次日进宫要带的东西准备齐备。
潭林打水洗漱了一番将明天进宫要穿的公服挂起来然后准备睡觉。油灯在这时突然轻爆一声由于灯芯弹起灯光顿时又变得更亮了这一下潭林倒不忍心吹灭了它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关于推演阴阳五行的易经阐释的书随意的翻阅起来以作为催眠的需要。
潭林翻了两页突然脑中一个闪念他坐了起来暗自想道：“紫禁城当年始建之初既然以星宿为参照那么宫殿建筑的布局必然也遵循阴阳五行的排列。”
想到这里潭林仔细地搜索着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对紫禁城整体所有建筑的布局已经十分清晰所以将这些建筑用阴阳五行的模式来推演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他一边推演一边默念：“如果按照奇数为阳、偶数为阴的说法那么紫禁城的内朝和外朝则分属于阴、阳。外朝中轴线上的三大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整体建立在‘三台’之上这里有一个奇数‘三’；那么外朝的横轴线上的文华殿、太和殿、武英殿三大殿也呈现出一个‘三’；太和殿的南面有五门这里出现了‘五’。以此来看外朝的台阶、踏垛级数和台基的砖皮层数也应该都呈现出奇数。相反内朝属阴则建筑之中多呈偶数中轴线上有乾清、坤宁两宫它们的两侧还有十二宫、十所等那么按此推算内廷的山墙、宫墙的砖皮层数和台阶的级数也应该多呈偶数才对。”
既然内、外朝按阴阳来算建筑用材多以偶数、奇数来区分那么潭林又想：“地面的建筑是这样的特点那么地下的砖、墙、洞、台阶是否也是按这个规律排列呢？”
潭林又随意翻了一页见书上引用《周礼》中的话写道：“国中九经纬经徐九轨”潭林搜索记忆吟出《周礼》中关于王室礼仪的一句描述：“内有九室九嫔居之；外有九室九卿朝焉。”
按照《周礼》中对于帝王之礼的规定潭林想道：“九龙壁的图案据说是由二百七十块浮雕组成的二百七是‘九’的倍数；紫禁城的南北门午门和神武门上的门钉都是上下各九排一共是八十一个这符合一个‘九’；按照‘九’的推演太和殿面阔九间、进深是五间这自是取‘九五’之意；同样午门城楼、保和殿、乾清宫也是面阔九间、进深五间也都有‘九五’的意思。”
按照阴阳五行学说的概念“九”是阳数之极“五”是阳数之中而“五”在九宫数里也是居中的数所以皇帝以“九五之尊”的身份自然要按照“九五”这种组合来排列宫中的建筑。
潭林默念着“九五”的推演心道：“明朝建立紫禁城的同时也在构建紫禁城永定门至正阳门再到紫禁城钟楼是一条笔直的中轴线这是按照‘洛书九宫’来设置的那么九宫矩阵的南端为九宫中央为五宫北端为一宫那么三数之和为十五则这条中轴线的长度正是十五里。《周易》称为‘阳卦奇、阴卦偶’那么皇室就按奇偶来分布建筑那么《周易》也说‘保和大和乃贞利’于是前三殿就都有一个‘和’字；《周易》里的乾卦、坤卦、泰卦在紫禁城里的体现就是乾清宫、坤宁宫、交泰殿。
潭林又想：“《周易》里说乾为天坤为地那么乾清宫和坤宁宫法天象地预示天地清宁而中间的交泰殿则是指天地交泰之意这个规律不知道在其地下是否也有应用呢？”
《周易》之中对于乾、坤、泰三卦的解释分别有这样的记载：乾卦之《彖传》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坤卦之《彖传》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泰卦由乾卦和坤卦合成乾下坤上乾内坤外。《彖传》曰：“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
所以潭林认为宫中的地面建筑如果严格按照阴阳八卦来排列的话那么地下的建筑由于承载的不同也会受到阴阳五行的影响但是究竟地下的建筑是什么样子在他心里还是个谜所以他决定在这次进宫之后找机会探一探紫禁城的地下通道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规律可循。
对于“紫禁城建筑墨线图”中对于紫禁城排水通道的图示潭林大略可以看出其中的流向和脉络但是由于紫禁城有几百的历史排水设施经多次翻修并且在传闻中地下通道也经多次开凿不排除有通道重叠的现象这样的话新旧通道排列在一起如何辨别就是个问题。
但是如果紫禁城的地下建筑也按照阴阳学说来修建那么按照奇偶、三、九以及一些推演的方法就可以计算出哪些通道是新哪些通道是旧这对于潭林找到一条可以通行的逃宫路线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况且根据潭林在进宫前对逃宫路线的初步规划探索内朝通往外朝、太医院通往金水河这两段地下通道相对较为容易但是这两段路线如何连接始终是一个较大的难题。因为三殿的建筑基础与其它建筑不同它的建筑下面并没有排水通道三大殿排水都靠“千龙吐水”来完成所以要这个位于紫禁城中心的三大殿将逃宫路线的内朝段和外朝段分离开来使之无法顺利相连。
这就要求潭林必须亲自探入地下来找到一条符合逃宫要求的路线。在宫禁森严的紫禁城里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能够潜入地下又怎样潜入地下呢这个问题不断地困扰着睡意渐浓的潭林。
在潭林终于熬不住困意熄灯睡下的时候宛平县那边的清兵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秘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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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人马齐聚宛平城
宛平自北京成为都城之后便成为京南的门户城池建于明末崇祯十年当时以皇太极为的后金满洲八旗骑兵经常从蒙古境内绕过山海雄关在京畿地区进行劫掠以搜刮战略物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在崇祯三年的时候皇太极就率大军攻至北京当时一直打到了广渠门外正是这次突的变故使崇祯皇帝在惊慌失措中误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将声名赫赫的袁崇焕捕杀同时大将满桂也在这次战斗中阵亡于是《明史》的编著者评价说自此明朝便没有了真正能对抗后金的大帅了。
这个事件之后明朝政府就修建了此城城墙坚实厚重全城只有东西两个门并且建有瓮城和城楼。建成之后就在这里部署了重兵以拱卫京师于是这里当时也称为“拱极”城清兵入关后改名为“拱北”城。
虽说宛平是军事重镇但城内的一座古刹兴隆寺也使这个城池有了几丝不染兵戈的香火。兴隆寺的三大殿内供奉着佛祖释迦牟尼的像佛祖两侧罗列着十八罗汉个个金身铜眼威严庄重。
一柱高香在佛祖像前立着香烟萦绕之中一位身形高耸、留着短髭的中年男子正极为虔诚地伏地跪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焚香祈祷结束后他走出大殿见外面立着十几个黑衫男子这些黑衫男子见他出来便迎上叫道：“大哥！”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天色已晚寺里要关院门了我们走吧！”
众人随他鱼贯而出这位中年男子正是京师天地会的“四大金刚”之一、霸居京东生意的天地会分舵主朱九昆。
朱九昆走出兴隆寺举目望了望被称为威严门的西城门方向向身后的帮众问道：“那三位当家的都到了吗？”
一位随从上前说道：“昂大哥和量大哥都到了暴大哥似乎还没来。”
朱九昆点点头低声道：“京里有什么动静吗？”
他的“京里”当然是指天地会总舵那边。
那位随从道：“崔五爷那边没什么动静八成儿是要等赵大当家的公子回京吧！”
朱九昆又问道：“那位张先生……”
话没有说完但那位随从已经明白了他答道：“已经派人去见张达常了！”
朱九昆的表情不多始终给人以冷峻的感觉他听完属下的汇报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径自向前走去。
※※※※※※
宛平城的西城门称为“威严门”东城门称为“顺治门”。
顺治门外一辆遮着黑布的马车从京师方向驶来在城门口站着几位穿着长衫袍褂的乡绅模样的人。
炎炎夏日马车围着黑布自然是里坐着极为秘密的人那马车在这些乡绅面前停下马车里的人向跟班随从说了一句什么那随从便对其中的一位乡绅道：“请上车吧！”
那名乡绅进入马车只见这马车的规格比一般的马车要大一些正中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穿着华丽便装的人乡绅登上马车后直接跪了下来说道：“下官余庆山叩见郑亲王爷！”
余庆山是步军统领衙门在宛平的联络人宛平县虽归顺天府管辖但顺天府只是作为行政机构进行日常管理鉴于宛平县对于京师的重要性所以作为清廷都城安全机构的步军统领衙门也在这里设置了非公开的办事机构主要负责搜集各处的情报。余庆山是这个办事机构的领他原是郑亲王身边的随从包衣出身算是端华的老部下了所以听说步军衙门要在宛平有大的行动便亲自来迎接旧主。
端华见到余庆山笑道：“看你红光满面的样子看来在这的日子过得不错！”
余庆山依旧跪在地下答道：“托王爷的福自长毛退出京津之后日子算是过得平静了些。”
端华道：“长毛虽说败退京津但是林凤祥和长毛军在京津着实让一些本地的会党受到了熏染京师天地会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余庆山道：“长毛大军所到之处会党纷起看来京师也不例外好在京畿各衙门对洪门会党多有防备还至于让他们形成大势！”
端华道：“我让你派人盯着那四大金刚的行踪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余庆山汇报着这次行动的成果“昆昂量暴到了三个丁九暴还没有进入宛平城！”
端华踌躇道：“丁九暴性格鲁莽生性暴戾我最怕他会另生枝节！”
余庆山道：“王爷请放心各方面的人马我都安排妥当他们四大金刚如果要火拼咱们的人立马就能一涌而上！”
端华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他点点头说道：“虽说他们四个火拼的机率不大但咱们还是以防万一吧！宛平城内旗勇绿营虽说数量不少但都极为懈怠旗兵大多挂着‘双枪’绿营呢又有不少盐、漕、洪门的帮会黑道之人充斥其中我倒不怕他们四帮人马火拼怕得是他们若是勾结绿营细作趁乱抢了军械库那就酿成大祸了！”
端华所说的“双枪”是指长枪和烟枪是说旗兵多被鸦片所惑不堪重用。宛平城内有军械库所以端华害怕他们抢了军器扯旗反叛。
余庆山正色道：“王爷见教的是这个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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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华的担心其实也并非子虚乌有在宛平城内的裕隆钱庄的柜台里一位身形瘦弱、穿着长衫的小伙计趴在柜台上向外张望看着路上匆忙行走的人他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今天很奇怪路上的便衣越来越多！”
身后的一位中年男子摘下金架的近视眼镜笑道：“你的眼力不错嘛都能认出清兵的便衣了？”
那个小伙计调皮地笑道：“那是我是谁啊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哪儿也来京城当探子啊！”
那中年男忙道：“别乱说话！这种事怎么能说出来呢？”
“放心吧我有分寸！”那个小伙计走出柜台将钱庄的大门关上然后摘掉头上的瓜皮小帽露出一头的青丝长。
在长映衬下一位清秀姝丽的少女便呈现在面前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丫头女孩家的竟然这么傻大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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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虎啸震天的丁九暴
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派来跟踪调查陆世远的密使张达常在天地会大龙头赵九松被杀之后便被天地会临时代理帮务的长老崔五爷给软禁起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软禁的地方是离陕西巷不远的一处四合院的地窖内这个地窖是天地会为了藏匿被通缉的帮众而建立的。京师天地会在淡化了“反清复明”的宗旨之后便成为有了严重黑帮色彩的秘密帮会帮会的会众为了生存就由帮会为主导开拓了各种底层的生意同时在召纳一些手工业者入会之后也使洪门的生意范围逐渐扩大。
封建社会的手工业者处于社会的底层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因利益而产生的各种争半在所难免所以长时间以来天地会为了生意都会用一些杀手来打击对手以此来维护帮会利益。鉴于清廷对洪门帮会的严酷镇压所以为了逃避清廷的追捕就在京师地面上的挖掘许多地窖用以存贮兵器、火药等违禁物品和藏匿受通缉的会众。
由于地窖是常备的帮会秘密地点所以在张达常所处的地窖里桌椅床榻等生活器具都十分齐备只是丝毫无法对外通讯。
张达常被带到这里后便对着油灯焦灼地想着脱身之策。天地会总舵的会众按时给他来送饭地窖通往地面的门是个暗格处在四合院东侧一间屋子的墙内其间用两道铁皮门严密封锁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张达常是个处事冷静的人他在地窖里冷静地分析了当前的形势料定天地会总舵只是为了紧急调查赵九松的死因而暂时封锁消息所以并不会自己有所不利。既然是这样他也就不再焦虑而是放平心态静静地等着下一步的变化。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变化很快就来了。
当天中午照例有人进来送餐不过这次送餐的人不是天地会总舵的人而是一个穿着酒店跑堂装束的年轻人他给张达常摆上饭菜之后便随即说道：“先生有没兴趣和我们大哥谈一谈手头的生意？”
“哦？”张达常一怔当下心中暗想“这会不会是崔五爷他们来套我的话呢？不过崔五如果秉承赵九松的遗志就应该当面来和我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不会另派他人来咨询。况且赵九松之死的事情只过去了大半天应该还没有理清头绪那么崔五必然不会这个时候来找我。如此来看眼前这个人是谁派来的呢？”
张达常虽然有些顾虑但他也想试探一下这个可以脱身的机会所以就对那跑堂的说道：“你们大哥是哪一位？”
那跑堂的一笑说道：“这个暂时还不能跟您说我这次进来就是想先问问您赵大当家既然已经不在了如果你手头的生意想换个买主儿那么我们大哥正好有兴趣跟您谈谈。”
这样看来张达常觉得自己这一宝是押对了所以便当即表态：“生意放在这里我只看买家不看人只要你们大哥能在京师地面儿上说了算我就能和你们大哥坐下来谈谈！”
“好！”跑堂的喜道“既然这样那您就暂且在这儿忍一忍今儿个晚上我们一准儿给你个信儿！”说罢提着食盒便要出去。
张达常忙道：“谈生意我可不在这里谈！”
那跑堂的转头一笑说道：“放心吧今儿晚上一定让您看见月亮！”
张达常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等那跑堂的出去之后张达常便拿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暗想：“此人想必是京师洪门里一位掌权人物派来的看来赵九松死了之后不少人想争斗大当家的位子这样的话这舵主之位很难由他的儿子继承了！
虽然张达常并不知道京师天地会里四大金刚为了帮主之位的动向但他料定这场权力争夺在所难免不过太平天国方面在京师方面是需要找一个势力够大的帮会来合作的所以不论是谁当上天地会的大当家张达常都能够和他坐下来谈这个“生意”因为毕竟太平天国已经是与清廷隔江对峙的朝廷了这个筹码对谁来说都是足够大的。
想通了这些张达常也就不再担心他吃饱喝足之后便和衣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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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在京北的威远镖局的后院里那个跑堂的正立在那里他的对面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只烤羊和一坛老酒一个身形魁梧的虬髯大汉正挥汗如雨地啃着羊腿。
那个跑堂的用哀求的语气对虬髯大汉道：“暴大哥您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小弟我该说的我也一定说可是您中午就把我抓来让我在这院子晒了一天的太阳了究竟我犯了什么错儿您倒是给小弟指明了啊！”说罢舐了舐干裂的嘴唇。
那位虬髯大汉就是四大金刚里排在最末的丁九暴他饮下一碗酒说道：“不着急你自己想想究竟该跟我说些什么。想通了你就说没想通呢晚上再在这里看看月亮。”
“暴大哥”那跑堂的道“您究竟想知道什么啊？小弟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九暴抹了抹嘴说道：“你是朱九昆朱大哥的人朱大哥的生意都在京东京东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这”那跑堂不知道他问这个要做什么只好答道“京东肉饼应该不错吧况且最大店铺就是小弟所在的铺子！”
“没错儿”丁九暴一边嚼着羊肉一边说道“我也最爱吃你们那一家的！”
那跑堂的忙道：“那我哪天专门儿给你送来！”
丁九暴又饮下一碗酒说道：“其实今儿个中午我就特别想吃来着可是我远远地就看见你提着一包肉饼拿到了陕西巷！”
那跑堂的明白丁九暴想问什么了但是他自己却不能说破只好应承道：“没办法有人点了餐我只好跑跑腿儿！”
“啪！”丁九暴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吼道“你***是要唬我吗？我给你提个醒你要是不买我的账就别怪我丁九暴不客气了！”
丁九暴虎啸一般的声音让那跑堂的吓了一跳当即颤声道：“暴大哥您别生气啊我我真是去给人家送饭了！”
丁九暴勃然大怒当即把面前的桌子掀翻对那跑堂的道：“好你有种对你大哥也够仗义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丁九暴便招呼身后的手下过来说道：“刚才的羊腿味道不好你们烤条人腿来给我下酒！”
两个凶神恶煞般的趟子手提刀走了过来说道：“大哥放心！”
那跑堂的顿时吓得尿了裤子迅跪在地上说道：“暴大哥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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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间谍少女周暃蕸
裕隆钱庄里那位清丽的少女卸下门板将钱庄封闭然后上了门闩。
完成打烊后少女便又转入柜台后面对那中年男子道：“这个时候城门差不多该关了现在这么多清兵的便衣涌入宛平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说咱们对军械库的计划走露了风声？”
这时店门已关那中年男子也就不再避讳什么他轻声说道：“看样子不像是针对我们的不过宛平城本来已有万余驻防旗丁绿营现在又派来这些便衣看来必然是有大事生！”
那少女脑中突然一个闪念一脸顽皮地笑着对那中年人道：“咱们不如晚上出去探个究竟？”
那中年人老成持重说道：“你又打这种坏主意咱们好不容易在这儿隐藏了身份千万不能轻易暴露！”
那少女极不情愿地撅着嘴揪着宽大的衣襟转身向后堂走去：“那好吧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吃什么！”
那中年人看着她孩子般的稚气不禁笑着叹了口气：“唉这丫头在战场上看着英姿勃的像个女将军可平日里却像个孩子！”
裕隆钱庄的后院里住着二十几名庄丁都是些二十左右的小伙子操着山东、江苏东南各地的口音；后院里还有一位年长的厨师人称“老慕”；加上前台的那位中年人和那位少女这个钱庄里共聚集了二十八人他们是上海小刀会和太平天国北伐军秘密派往京畿执行特殊任务的起义军人员。
清廷自嘉道以来弊政从生以运河为南北粮米运输的漕运管理极其糜烂江浙苏杭自古是鱼米之乡粮产丰富所以北方的粮米多由这里供应。但是从鸦片流入以来清廷出现严重的财政危机所以为了弥补税收的不足清廷统治者便加重对百姓的盘剥使得江浙等地的岁课逐年繁重。
咸丰二年的时候江苏青浦知县余龙光为了弥补亏空便不顾干旱的灾情追缴道光三十年已经豁免的钱粮遭到当地百姓的反抗。青浦县塘湾乡地保周立春在当地百姓中威望甚高见官府施行苟政盘剥便举旗抗粮先他们打的旗号是天地会的“反清复明”后来又联合了嘉定的罗汉党领徐耀举行了嘉定起义。
由于清廷用重兵进行反扑起义军坚守不敌便撤出嘉定。在战斗中周立春和养女周暃蕸被俘随他一同起义的女儿周秀英率众突出重围和徐耀一起投奔在上海的小刀会义军刘丽川部。
周立春和周暃蕸与被俘的起义军领金祺、葛成、陈一秋等人被清兵解往苏州在途中苏州天地会曾对周立春等人进行救援但混乱之中周立春等人难以全部逃脱于是便将周暃蕸托付给苏州天地会让她独自随他们逃出而周立春、金祺等人则在解往苏州后不久被杀。
当时太平军天官丞相林凤祥率众北伐苏州天地会转移到河南山东投奔北伐的太平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林凤祥从安徽滁州北上攻克河南重镇归德后获得大量战略物资和重要情报于是便筹划北渡黄河直取京津。在林凤祥获得的情报之中其中便有裕隆钱庄河南总号和宛平分号的资料所以为了详细掌握清廷中枢京津塘地区的军事动向林凤祥便派背景较为单纯的周暃蕸和手下深精钱谷之道的文书谢祖同组织了一帮“钱庄庄客”潜入宛平的裕隆钱庄作为起义军内应进行情报搜集。
在裕隆钱庄柜上的中年人和少女正是谢祖同和周暃蕸。
周暃蕸这时年仅十六七岁她自幼便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周立春收养。周立春属于晁盖式的人物虽任塘湾乡地保但广结各路江湖豪杰在庄上整日舞枪弄棒于是周暃蕸和比她年长的周秀英一起也练了一身的功夫。由于在乡野江湖长大所以她们姐妹二人的性格都极为率真爽朗。在周暃蕸被迫跟随苏州天地会投奔太平军后周秀英在上海组织小刀会女营多次打败围攻的清兵当时在上海的英文报纸《北华捷报》的记者曾在观战后用敬仰的语气记录周秀英和她的女营在战场上的英姿：“她们真的和古希腊亚马逊女将一样勇猛和果敢！”（英文原文详见于《北华捷报》1854年3月18日第19o期。）
周暃蕸虽然没有她这位姐姐那样出众但在潜伏宛平进行情报搜集工作中也屡获奇功由于她的性别和年龄很难引起清军的怀疑所以许多艰险的任务都由她来完成她也正是以机敏的思路和稳健的身手完成了许多谍报工作得到了林凤祥的嘉奖。
清咸丰四年四五月份的时候林凤祥部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撤离天津静海然后由李开芳南上迎接援兵不料援兵在临清战败于是林、李二人便困守高唐和连镇。在潭林入京活动期间清军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部正在连镇与林凤祥对抗。
林凤祥困守连镇处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境地所以在这个时候急需外援帮助突围。
于是宛平裕隆钱庄这个情报站点就成为协助连镇太平军突围的重要力量。
太平天国北伐军在进入河北之前曾路过太行山。太行山自古以来是自西进入河北的必经之地所以聚山抢劫财物的山贼众多。自康熙年间天地会成立之后陈近南、蔡德兴二人便在大江南北广布天地会“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日为兄弟、月为姊妹”的结社思想这种以“兄弟”结社的理论很快便用到各种江湖团体之中太行山的山贼自然也不例外。太平军到来之后军中许多天地会成员对这些山贼进行了收编和感化于是一部分人随军起义另一部分人隐藏山间作为后备力量。
在林凤祥连镇被围之后这个太行山的后备力量便成为解围的重要砝码了。于是太平军宛平情报站的谢祖同和周暃蕸二人便策划了一场抢夺宛平军械库借此在京师脚下给清廷施加压力的行动这样可以暂时打乱清廷的阵脚牵制住由冀晋派往山东的清廷援军为林凤祥的突围争取时间。
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二这一天在步军统领衙门的清兵便衣追踪京师天地会四大金刚到宛平城的同时太行山上的后备太平军也正易装向宛平移动。谢祖同的计划是在太行山军事力量到达的时候一齐劫了宛平军械库从而占领宛平。所以这就需要算准时间在太行山人员到达之前对军械库进行深入的调查。
这天下午在宛平突然现的清兵便衣让谢祖同着实有些担心他在柜台前仔细分析了行动的步骤便起身到后院用餐到了后院见二十多位化装成“庄丁”的太平军都已分四张桌子坐好惟独不见周暃蕸他当即一怔忙问：“那丫头呢？”
几位庄丁摇头道：“刚出去说是去买刘记的酱羊肉了！”
谢祖同暗叫“不好”他太了解这个“胆大”的少女了刚才她既然说过要出去打探此时定然是做这件事去了谢祖同无奈地摇了摇头祈祷道：“上帝保佑别让她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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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即将开演的瓮中好戏
在宛平城外由步军统领衙门巡捕营设立的哨卡正在逐一搜检湖广会馆信差所携带的信件那信差站在那里极不情愿地等着。
由于清兵们在搜检信封时需要核对簿子上的符号所以每一封信搜检的时候都相对较长。那信差看着桌子上的一堆信件和那搜检清兵缓慢的动作不禁焦急起来当下对那司官说道：“军爷这些信都是住在湖广会馆里的客官要求投递的您想凡是住在会馆里哪位没有在朝乡谊的荐帖啊若有了京卿的荐帖那这人还能错的了吗？一准儿错不了！我说您就别难为我了看这天色城门说关就关您就给我放行了吧！”
巡捕营的那名司官似乎对他的话也有些动容湖广籍的官员毕竟在朝廷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所以想了想便移步到桌子前问那搜检的清兵：“怎么样了？还有多少？”
那清兵刚刚检查完一封信这时刚正拿着潭林的信件准备拆封见上司来问便停下来说道：“查了三分不到没现什么问题。”
那名司官拿过清兵手中潭林的信件说道：“再查一封若没有问题就放行！”
其实这名司官只是有些好面子虽然觉得那名信差的话有道理但是那信差拿湖广会馆和湖广藉的官员来压自己这名京官心里觉得甚是不快所以不愿立刻就给他放行借故再查一封信来拖延时间挽回些许面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司官看了看信封上的收信人和信人见是太医院潭林给裕隆钱庄的心里也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官家的脸面所在所以他就谨慎地用铁尺把信封拆开然后从里面拿出那信封展开来看。
这个时候宛平城门方向传来了鼓声这鼓声是守城士兵在关城门之前催促城外进城的行人加快脚步的。那信差听到鼓声心中越焦急他忙奔到那司官身旁说道：“军爷真是来不及了！”
那名司官简单地看过信后并没有现什么不妥之处此时又听那信差在催促自己便打开信封粗略地看了看封里面见信封的内壁和里面也没有什么标志于是就把信重新装了回去用糨糊重新粘住然后盖上了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印。
那信差问道：“没什么问题的话小的可以走了吧？”
那司官道：“走吧！”说罢背着手转过身去。
信差急忙把所有的信装入包袱然后跨上马向城内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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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军统领衙门的这次行动并没有通知宛平县衙和城内驻防的绿营按照端华和永泰的经验他们知道如果把行动的信息告知县衙和绿营那么极有可能走漏风声这是因为县衙的衙役和营兵中有些人与会党份子有关联。清末的底层社会阶层比较复杂县衙方面按照清朝的制度县令由朝廷抽签简派能够外放为知县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科班的翰林一种是捐官的候补官吏这些县级官员一般都是被分派至外乡异地的所以他们并没有固定的幕友每到一县就要用当地的刑名师爷和钱谷师爷于是便形成了“铁打的师爷流水的官”的局面。
清末社会由于康乾盛世以来人口剧增科举正途所收的官吏名额却没有大规模增加以至于许多寒窗苦读的书生难以入闱科甲于是以游幕为职业的师爷队伍不断壮大其中以绍兴师爷为最不论掌握律例刑讼的刑名师爷还是盘账钱粮的钱谷师爷都以绍兴师爷资望能力最强。
这样的情形蔓延多年以至于县级衙门里师爷之前相互交结、彼此奥援其中大小事务的细节县令一般都无从知晓。清末白银外流国库空虚县衙的开支用度十分紧绌于是县里的衙役、巡捕照例都进行了缩减但缩减之后县衙在刑案和收粮高峰期的运作上人员大为不足于是便有一些没有编制的临时人员在这些高峰期入衙做事。
然而掌握这些临时人员的往往不是在任两三年便调离的县令而是在稳坐县衙的师爷手里。这些临时人员多是些没有固定职业平日里舞枪弄棒的人所以难免有人加入一些秘密结社组织成为会党。像兴起于山东的梅花拳、义和拳等都是以练拳授拳为名招纳会众形成会党的这一点端华和永泰都深知其道。
至于八旗绿营里的士兵那就更不用提了清末军备废弛营里的官兵平日里连训练都不进行只在每年的操演期时集中进行操演。更有甚者许多旗下兵丁和绿营的士兵拿了朝廷拨下的饷银连出操都不现身而是花钱雇人来顶替自己出操演练。这些士兵平日无事便在茶馆酒肆、戏园青楼里厮混交结许多江湖上的人有的还和江湖上的人摆香堂、斩鸡头互称兄弟由此成为某些地方黑道势力的保护伞为害一方。
所以说天地会的洪门理念虽然广泛用于江湖草莽但在江湖中以此为宗旨形成的势力也分为两类一种是在乱世之中能高举义旗对抗官府的义士一种就是勾结官府欺榨百姓的黑帮。不过这个分类对于此时的端华和永泰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因为在清廷的国家安全方面这些人都是防范的对象。
步军统领衙门派出了五百名便衣用各种渠道潜入县城端华和永泰各自伪装分路进城。根据步军衙门宛平情报站余庆山等得到的情报京师天地会的四大金刚昆昂量暴今晚将在城南的沽月楼聚会于是五百名清兵便衣中的一路便隐藏在沽月楼附近以防不测。
由于郑亲王端华担心宛平兵营军械库的安全于是另一路便衣就潜伏于兵营附近一边观察这里出现的异常动向一边等待沽月楼那边的求援信号。剩下的几路便衣分驻于城中各个关碍以备所需。
一切都安排停当后并不知情的宛平县官兵关闭了城门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便在这封闭的城中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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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易装潜入绿营
京师陕西巷是八大胡同之一这里一到晚上便灯火通明各个妓馆酒肆都挂起红灯笼四处招揽客人往来寻欢作乐的人们也是络绎不绝。在青楼丽影娇媚地揽客声中夹杂着各个青吟小班的胡琴低唱使这里真正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理想的“风流地”。
不过张达常在地窖里是听不到这些乱人心性的声音的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只是盼望着能快点见到那个前来谈判的“买主”。
就在他焦急等待的同时地窖外面的四合院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恶斗。
四合院里守着十几名天地会总舵的大汉在傍晚时分他们都等着外面的人进来送饭不料过了送饭的时间还没有听见敲门声。
这时是暑热天气经过一天的阳光酷晒夜间的屋里使人感到有些闷蒸之感于是十几名看守的大汉都坐到院内摇着大蒲扇乘凉。
就在这时一声拔刀的声音隔空传来众位大汉都是一惊这种利刃划过的长音对他们来说都十分熟悉因为这个声音会使他们联想到无数次腥风血雨的厮杀格斗。
众人的躁热感顿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后背传来的丝丝凉意一名大汉看了看众人众人和他互换了眼神然后蹑足散开纷纷从屋檐下抄起事先准备好的武器开始迎接一场恶战。
他们用自己的江湖经验得出的判断没有错四合院外聚集了四五十位丁九暴的手下他们个个玄衣白刃兵分三路将这四合院团团围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丁九暴立在不远处拿着布条在手腕手心不断地缠着凶狠暴戾的目光斜睨着四合院的大门那眼神似乎是想要吃掉这座宅子一样。
“上！”丁九暴扬手示意众人行动。
丁的手下纷纷挥刀跃上墙头铺天盖地地向院内的大汉们袭来。
寒光闪闪一场厮杀正式开始丁九暴的手下们是有备而来胸前背后都挂了护心镜胳膊上也绑了铁片铁条握刀的手都用布条紧紧缠着可以说是江湖层面的全副武装再加上人多势众双方激战不到一百回合院内的十几名大汉便纷纷倒地。
丁九暴的手下有十人受了轻伤三人受了重伤没有死亡的人员。
丁九暴见战斗结束便昂进入院内见到躺在地上呻吟的对方大汉他嘴角不禁上扬显然他对结果非常满意因为他自己没有出手便完成了这个任务这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几名手下进入屋内将机关打开丁九暴探身进入地窖。
张达常此时并不知道和他交易的“买家”已经换人他还以为是和那个跑堂的约定好的人不禁心中暗喜但他并没有把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只是端坐在那里向丁九暴抱拳示意。
丁九暴傲慢地走到桌子旁缓缓坐下说道：“张先生是东王那边的人？”
“没错。”张达常虽然对丁九暴的冷傲的语气有些不满但此时也不便表达出来只好答了一句。
丁九暴道：“赵大哥死了张先生可曾想过继续做这笔买卖？”
对方的话很直接张达常也就没必要再掩饰什么当下说道：“那就看谁的出价高了！”
丁九暴呲着牙笑了一声说道：“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人出价了！”
张达常不解他心里以为这是丁九暴的谈判手段于是便语中带讽地道：“我们太平天国如今是建纲立制号令天下的朝廷了即便要合作也不会找那些帮会里的小喽啰的阁下若是想跟我谈价钱还是等当上了大当家再说吧！”
对于这样的话按照丁九暴的脾气他必然会怒但是这次他没有他志得意满地坐在那里充满自信地望着宛平城的方向对张达常道：“过了今晚你就不会跟我说这种话了！”
※※※※※※
在宛平城里周暃蕸穿着钱庄伙计的长褂来到城中绿营兵的驻地。
绿营是清廷入关后参照明军旧制设立的以营为单位的汉军由于以绿旗为标志所以称为绿营。绿营兵在清朝前期的军事斗争中挥着重要的作用当时康熙平三藩之乱和乾隆“十大武功”中的历次战争基本上都是由绿营兵担当重任。
虽然绿营兵在维护清朝统治的作用上基本过了八旗兵但是清朝统治出于抬满压满的考虑对绿营兵制定的兵饷标准却极为低廉。按照咸丰四年前后的标准绿肥营步兵月饷银只有一两五钱绿营守兵的月饷银只有一两稍好一点的绿营马兵月饷银也不过是二两。这个标准在清朝前期物价稳定的时候还可以维持生计但自道光以后随着白银不断外流物价飞涨这些饷银已经难以养家糊口。再加上地方官贪污之风严重军饷从户部调拨之后经漕、粮、州、府各级衙门官员层层盘剥到兵丁手里已经所剩无几。所以绿营兵为了生活不得不经常出营寻求生计于是绿营兵对于训练便逐渐废弛许多人也沦为拿着烟枪的“双枪兵”。
正是由于许多绿营官兵在外面经营生意所以经常在裕隆钱庄进行汇兑存款等业务周暃蕸正是通过这种渠道认识了许多营兵将官并通过他们获取了一些重要的军事情报。
鉴于前一阵子林凤祥率太平军攻至京津所以为加紧备战军营里几个月来对于查勤较繁许多经常不在营中的营兵都不得不暂时放下生意回营待查。
周暃蕸来到营门口守门的营兵正好和她相识见她前来便打招呼：“小周你怎么来了？”
周暃蕸平日在柜上都穿着男装加上她尚且年少所以大家只当她是个清秀的小伙计并不知她是个女儿身就这样平日里大家都称她“小周”。
周暃蕸表现出亲热的样子说道：“是方大哥啊您也回营了？”
那位方大哥身旁的士兵笑道：“他不回营不行了兵部已经派人来查他在外面的生意了！”
姓方的士兵忙道：“别乱开玩笑要是让人听到还不得真的查我啊！”
周暃蕸走到姓方的身边顽皮地笑道：“方大哥你这身军服好像已经不合身了看着都不像你的衣服！”
姓方的士兵看看了短了半截的袖子尴尬地笑道：“没办法好几年前的军服了越洗越小！”
周暃蕸笑道：“再穿两年您就穿成肚兜了！”
姓方的和身旁的同事大笑。
“我进营给刘千总送张银票”周暃蕸一边向里面走一边道“上次他来柜上换整钱今天才把银票开出来！”
守门的营兵并没有怀疑什么让她顺利进入。
然而营门外守在暗处的步军统领衙门的便衣却注意到了周暃蕸一位军职为守备的巡捕营便衣盯着周暃蕸的背影对手下说道：“这个人有些可疑营兵之中多有会党渗入你们盯着他查一查他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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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火铳齐袭沽月楼
宛平城的沽月楼外聚集了二百多兵穿着便衣的清兵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部分人化装成挑菜贩枣的商客一部分扮成外地来京暂驻的苦力他们分散开来在道路两旁铺着草席蹲坐在席上观察着沽月楼不断增多的天地会帮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在夏日里许多来京路过的商贩为了省钱都会席地睡在路边所以这些便衣的步军衙门清兵虽然聚集众多但也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朱九昆带着手下向沽月楼这边走来在沽月楼外一位提前来到的手下迎上前去朱九昆轻声问道：“他们三个都到了吗？”
那位手下答道：“昂大哥和量大哥都在楼上暴大哥还没来！”
朱九昆露出奇怪的表情他略想了一下转头对身后的一名手下道：“京城里派去找张达常的人安排过了没有？”
身后的手下俯在他耳边道：“大哥放心已经安排过了一找到张达常就立刻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朱九昆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件事表示放心。
面前的手下见他有些迟疑便道：“大哥这儿我已经看过了昂大哥和量大哥都只带了几个人没有什么机关。大哥尽可放心。”
朱九昆望了望沽月楼的招牌整了整衣襟威然而入。
在沽月楼内京西叶九昂、京南的孙九量都已在楼上迎接他们见到朱九昆进来都迎了上来抱拳道：“大哥等你多时了！”
赵九松死后朱九昆就是四大金刚里年纪最长的所以叶、孙二人都称他大哥。
但是这声“大哥”在朱九昆听起来却颇有另一番滋味。他仿佛有些感动似地分别握住叶、孙二人的手一边上楼一边说道：“二位师弟赵大哥不幸被害天地会一时间群龙无我们兄弟几个一定拧成一股绳不能让外人欺侮咱们啊！”
这个态度让叶、孙二人都有些不解他们茫然地跟着朱九昆来到楼上在摆满了酒菜的圆桌前坐下叶九昂问道：“大哥如今赵大哥不在了咱们兄弟拧成一股绳倒是没错可是以前照数交给赵家的钱难道还要交下去吗？”
孙九量看了看朱、叶二人的脸色也说道：“咱们手中的生意都是手下兄弟们拼着命来赚钱的赵大哥生前虽然待咱们不薄可是如今赵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咱们若是还按以前的数来交那他们怎么花啊？”
朱九昆看了看他们二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九暴怎么没有来？”
叶九昂带着一丝不屑说道：“九暴这一年来跟兄弟疏远多了听说他把以前在广州的生意移到了上海跟夷人打起交道来了所以就和咱们走得远了！”
“跟夷人做生意？”朱九昆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孙九量道：“有一阵子了漕运废弛九暴和一些海盗合作在海上搞些生意就和夷人挂上了线前一阵子由于上海的小刀会滋事所以生意较少。这一段据说小刀会和夷人平静下来于是生意又动了起来。”
朱九昆显然对这个消息非常敏感但他却没有接着向下问而是转回刚才的话题他说道：“赵家那边你们怎么看？”
叶九昂道：“反正我是不准备交了今天咱们四兄弟约到这里不就是想说一说这个事吗？”
孙九量也道：“是啊崔五那帮老家伙仗着赵大哥手下那帮人时刻盯着我们咱们若是还按原来的数交给赵家那也只是便宜了那帮老家伙而已！”
朱九昆还没有表态他问道：“九暴那边是什么意思？”
叶九昂想的比较简单他说道：“咱们只要定下来告诉他一声就好了给他省钱的买卖难道他还不同意吗？”
孙九量也道：“是啊咱们四兄弟情义归情义生意归生意赵大哥一走咱们四兄弟就各自经营各自的生意这样岂不是很好？”
听他们两人的意思朱九昆明白了叶、孙二人并没有对天地会大当家这个位子感兴趣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现在手头的生意不错。自从漕运废弛之后江南向京津运粮的行程就屡次延后再加上南方战事不断粮食调拨频繁所以北方粮米供应严重不足叶、孙二人的生意里粮米占了很大比重所以这一年多以来在这上面大赚了一笔利益在前权力就暂且不顾了。
朱九昆看出了他们二人的底牌于是就把戒心放下了一半但是另一半他无论如何放心不下那就是丁九暴那边。丁九暴是四大金刚里年龄最小的平日里脾气暴躁活脱像个李逵但这种粗野之人竟然能够和夷人做起生意来不得不让朱九昆刮目相看。并且在这个紧要的时刻丁九暴竟然没有现身这更让朱九昆怀疑了。
叶九昂有点沉不住气他催问道：“大哥你有什么想法也给兄弟们说一说。”
孙九量倒有些城府他想到刚才朱九昆上楼时说的话于是问道：“大哥说让咱们四兄弟拧成一股绳是什么意思？”
朱九昆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跟你们说实话吧。赵大哥生前一直与太平军有往来林凤祥打到天津的时候赵大哥曾派人帮过他们所以官府对我们天地会十分防备！”
叶九昂和孙九量点头道：“这个我们知道啊。”
朱九昆接着道：“赵大哥这一死清廷就想借机剿灭我们。”
叶九昂道：“我们手里的生意每月都给清廷交数的像我京西的生意上上下下的官员我都买通了。我们京师洪门不是他们小刀会、哥老会那些人了我们是有生意的大家图钱嘛他何必要斩尽杀绝呢？”
孙九量也表明态度说道：“我们只是图钱又不造反‘反清复明’那张旗我们早就不打了所以清廷不会做得这么绝了！”
朱九昆道：“那么如果太平军那边想和我们合作呢？”
叶九昂和孙九量不禁一怔叶九昂道：“大哥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洪杨虽说占了金陵但毕竟势力还在江南咱们去了连汤都喝不上！”
朱九昆起身走到栏杆的方向望着暮色沉沉的远处说道：“如今天下大乱洪杨和清廷一南一北谁胜认负实在难以预料。不过不论是谁主政咱们京师天地会这块招牌始终是硬的但是我们四个如果把这块招牌分成四段那么人家就会看不上我们的字号了！”
叶九昂和孙九量不明白朱九昆的意思他们也站起来奇怪地问道：“大哥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朱九昆望了望楼下双手一摊说道：“清廷总盯着我们总不是什么好事为了让京师洪门的势力能得以长远展大哥我只好委屈两位贤弟了！”
叶九昂和孙九量听出话音不对他们正要问突见朱九昆飞身一跃翻过栏杆跳下楼下。
叶、孙二人奔到栏杆前向下一看见路旁原本闲坐的商贩们都举起火铳对着自己叶九昂大骂：“朱九昆你竟然使阴招！”
话音未落楼下的清兵便衣一齐开枪只听一阵如鞭炮般的火药声响叶、孙二人惨叫一声跌落到楼下。
众清兵便衣涌入沽月楼迅将叶、孙二人的手下制伏。
沽月楼外巡捕营统领永泰向面前的朱九昆抱拳道：“朱老大果然出手不凡这回京师天地会就是你的了！”
朱九昆没有那么高兴他叹道：“丁九暴没有解决之前我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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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迟到的求救信
宛平城沽月楼外步军统领衙门的清兵开始清理现场巡捕营统领永泰指挥清兵们准备向城外撤离。
与此同时在宛平县城的官署内郑亲王端华、步军衙门暗探余庆山与宛平县的捕头坐在正堂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获悉了沽月楼行动的报告余庆山对端华道：“王爷果然高明竟然用朱九昆除掉了昂量两大金刚。”
端华却没有这么乐观他说道：“还有一个丁九暴没有在内这次行动还算不得成功！”
余庆山事先并不知道端华的计策只是在这个时候听到报告后才得知端华事先派永泰与朱九昆达成交易一方面步军统领衙门支持朱九昆掌管京师天地会另一方面朱九昆保证不和太平天国合作这个交易里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步军统领衙门和朱九昆一起除掉其他三大金刚以保证朱九昆在天地会里的地位。
本来的谋划是万无一失的但直到朱九昆到达沽月楼的时候掌控京北天地会的丁九暴却始终没有露面端华等人觉得机不可失于是就按照原计划暂时先忽略丁九暴全力对付叶九昂和孙九量。
行动结束后叶、孙二人一齐毙命端华等人的焦点自然就落在了丁九暴的身上端华暗自分析丁九暴为何会没有在宛平现身他想道：“一种可能就是丁九暴事先得到消息那么他得到消息后也没有通知叶、孙二人这个目的何在呢？难道说丁九暴为了天地会大当家的位子也想除掉叶、孙二人于是就将计就计借我们的手杀了他们？这倒是一种可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丁九暴原本就没打算来宛平那么他不来宛平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如果今晚他不到宛平那么京城地面的势力就只有他和崔五两派可以大幅度活动这也就是说丁九暴今晚在京城里定有所谋！”
想到这里端华不禁觉得丁九暴这个人十分麻烦原本他得到的情报是丁九暴生性暴戾粗野所以只把他当作莽夫来对待并没有想到他会玩这种“计中计”的伎俩。但现在看来的确是自己错了丁九暴这个人阴险之极是步军统领衙门现在先要对付的人。
宛平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端华也准备起程回京他命宛平的捕头联系守城的官兵让他们打开城门宛平的捕头欣然领命率众出去。
在官署内端华将余庆山拉到一边屏人悄声说道：“这次行动怕事先暴露所以没有把实情告诉你心里不必多虑！”
余庆山有些惶恐忙道：“王爷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个包衣奴才能得王爷提拔是三世修来的福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等机密之事原就是庆山不得与闻的！”
端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办事恭谨的样子！”
余庆山道：“王爷过奖奴才一定竭尽犬马实心报效！”
端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还得再查一查。适才我的手下报告说有个裕隆钱庄的伙计大大咧咧地出入绿营似乎与营里的军官有些深交。现在营兵多在外经营生意与钱庄来往倒也不足为奇但是现在长毛还在直隶山东交界地带形势严峻有些军营里的事不得不防啊！”
余庆山会意说道：“王爷是怕营里的汉军入了会党并且也怀疑这个钱庄的底细？”
端华点头道：“没错营里的人一定是有会党的你查一查营里的人另外也查一查这个钱庄！”
“嗻”余庆山道“王爷放心我一定仔细盘查！”
端华望了望窗外的月色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余庆山忙出门到台阶前招呼端华的跟班跟班将马车赶到官署门前端华翻身上车车夫扬鞭拍马马车径向东城门而去。
这个时候许多人家才刚刚熄了炊烟开始晚餐然而沽月楼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却无人用箸。步军统领衙门策划的这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算是成功了一半端华和永泰虽然还担心京里的丁九暴但对此次任务的顺利完成也还感到欣然。
然而朱九昆却在担心丁九暴的同时也对自己勾结清廷残害兄弟的勾当感到有些羞愧他默默地坐在马车上随着清兵一起出城一路上昏昏沉沉恍如隔世。
※※※※※※
周暃蕸以账务为名在宛平县驻扎的绿营里逛了一圈便轻易地得到了一些关于前方战事的情报由于步军衙门针对天地会四大金刚的行动并没有提前知会绿营所以她也并不知道沽月楼刚刚生的血案。
完成了打探任务后周暃蕸便赶在军营开饭前走了出来她出了军营后感到腹中也的确有些饥饿于是便疾步赶回裕隆钱庄。
刚到钱庄外面便看到那位湖广会馆的信差送信过来由于平日里和这信差有些往来于是信差老远便认出了她等她走近信差便把那封潭林的信递给了她。
由于信件被步军统领衙门拆开过并且在上面还盖了步军衙门搜检信件的印章所以这位信差便向她解释了一番。
裕隆钱庄作为太平天国北伐军的情报站倒是经常有些信件寄来但是他们所有的情报都是由跟随银票汇兑而来的所以重要的情报从来不会简单地用信件传递。
周暃蕸接到这封信感到有些奇怪他进入后院见众人都已经开始吃饭她思索着这封信默默地跑到屋里将信打开将里面的信纸抽出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页文字的内容与钱庄毫无关联所以不禁大奇。
她本来想叫来谢祖同一起研究这封信件但她将信封拿起的时候透过灯光看到在信封中间的粘接处似乎夹着一片东西。
于是她便用长长的小拇指指甲将胶粘的地方挑开从里面挑出那个小纸片然后看到上面的标志不禁一惊。
“怎么会有情报这样传递？”她一边惊奇一边将将信封翻到正面看着上面写的寄信人奇道“潭林？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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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黑暗中惊疑的呼号
黑暗中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这个声音中还夹杂着镣铐锁链之间碰撞的尖锐声响同样这个声音也是越来越近。
“咿——呀——”沉重的牢门在黑暗中缓缓打开一束火光突然将牢中四壁照亮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张清癯脸庞带着惊恐的神色显露出来这个人正是前湖北巡抚青麟。
在青麟的面前身着便服的左宗棠手捧黄绢他的身后立着五六名狱卒火光忽忽闪闪他们脸庞的轮廓不断地左右移动看起来极其狰狞可怖。
左宗棠冷冷地道：“墨卿兄圣上定罪的诏谕到了快起来接旨吧！”
青麟大惊颤抖着苍白的嘴唇问道：“会谳之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左宗棠道：“如今是恭亲王在枢廷执政六部的一切程序从简所以会谳之期也缩减了！”
青麟的双手抖个不停他半挪半移地跪了下来说道：“奴才青麟接旨！”
左宗棠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盡在bsp;
“奉天承运皇帝诏谕：青麟简任封圻正当贼匪充斥武昌兵单饷匮。朕以其任学政时保守德安念其勤劳畀以重任。省垣布置屡次击贼获胜。八十馀日之中困苦艰难所奏原无虚假朕方严催援兵接应。六月初间魁玉、杨昌泗等连破贼营但能激厉力战何致遽陷？婴城固守解围有日犹将宥过论功。纵力尽捐躯褒忠有典岂不心迹光明？乃仓皇远避径赴长沙直是弃城而逃。长沙非所辖之地越境偷生何词以解？若再加宽典是疆臣守土之责几成具文何以对死事诸臣耶！朕赏罚一秉大公岂能以前此微劳稍从末减？俟到荆州时交官文传旨正法。”
“正法？”青麟瘫倒在地“‘一秉大公岂能以前此微劳稍从末减’难道非杀我青麟不可吗？”
左宗棠合起圣旨递给青麟说道：“墨卿兄我也知道你的案子内有情由可是我和骆中丞都帮不上忙啊。”
既然已经确定了死讯青麟也就不再期许什么了他淡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季高你待我不薄骆中丞和曾涤生对我的案子也帮了不少忙老夫我对你们感激不尽。只不过圣谕之中竟然对崇纶之罪之字不提着实让老夫倍感凄婉！”
左宗棠蹲了下来说道：“墨卿兄崇纶是什么样的人骆中丞和曾涤生都明白可是问题在于你们是满人我们是汉人满人之间闹不和怎么说都是朝廷的家事骆中丞和曾涤生都不便上折多言。之前你的弟子唐子清在取证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帮了很大忙了可是没想到会谳结果还是这样唉事到如今你老兄也只能怪时运不济了！”
青麟无奈地笑了笑叹道：“旗人颓废老夫早就知道少年时别人携犬提鸟、游荡茶楼妓馆老夫深以为耻愤读书。为官以来也不贪图富贵家资皆散清苦度日。学政湖北之时赶上匪作乱老夫虽无破敌之才但亲赴沙场、尽量保全百姓免受战火之心还是有的。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湖北失守老夫守土有责也怪不得旁人现下只有感谢天恩、含笑受戮！”
左宗棠用一种神秘的眼神看了青麟一眼突然说道：“墨卿兄你觉不觉得崇纶背后和恭亲王有些联系？”
青麟一怔原本他是不愿把这个怀疑告诉骆秉章、左宗棠等人的但现在死期已到也就不再避讳什么于是便坦言道：“这个老夫也早有怀疑！只是我升任湖北巡抚的时间不长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得罪了他们！”
左宗棠似乎对这个幕后的事情十分关切他用一种引导的语气说道：“你好好想想你在任巡抚期间可曾接手过什么朝廷的大政？”
“大政？”青麟思索了半晌“要说大政无非是用兵和筹饷。算了事情既已如此又想这些做什么。季高兄何时送我上路啊？”
左宗棠还在思索着所谓的“大政”没有在意青麟的问题他突然站起身来喃喃自语地说道：“湖北两次失陷并无重兵可用况且募兵团练都是些没油水的事情崇纶他们不会跟你有什么冲突；另外筹饷一事户部已经将筹措军饷之权下移各省崇纶即使在饷银上有贪墨行为但是军饷向户部报销需等战事稍平才可所以也不必要现在就杀你灭口。这样的话这其中定然还有别的情由！”说罢几近癫狂地向外走去。
青麟望着他的背影说道：“季高究竟何时送我上路啊？”
左宗棠停了下来转头说道：“圣旨上说由荆州将军官文来行刑什么时候执行得等官将军的公文了！不过这期间你的弟子潭林能赶回来救你吗？”
“潭林？”青麟一惊听语气好像左宗棠已经知道潭林的计划。
“是啊。”左宗棠道“潭林不是要到紫禁城里先救令爱出来然后再回湖南来救你吗？”
“啊？”青麟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左宗棠仰天大笑背着手率众离去。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火光渐渐消失只留下黑暗中带着疑问的青麟以及他的呼号。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
潭林一边呼喊着一边从梦中惊醒。
窗外一丝灰暗的光线射了进来潭林从梦境中走了出来他挑起油灯一边擦汗一边喝了一口残茶过了良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还好只是一个梦。”潭林长舒一口气“左宗棠聪明绝顶我最后看到他的眼神似乎觉得他已将我的计划看透了。梦里闪回的那个疑问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崇纶究竟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
潭林望了望天色见已近黎时于是把头仰靠在床架上闭目养一养神为他即将入宫的行动做些蓄势的准备：
“老师的案子随时会有变化逃宫的计划要抓紧进行我一定要摒除杂念先救出悦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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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谁能独霸天地会
京师天地会的四大金刚之朱九昆虽然人在宛平城但他却是兵分两路为了抢在其他人前面控制住张达常于是他先让饼店的跑堂以送饭为掩饰和张达常牵上线然后派人在当天傍晚去那院子里抢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只不过他的人还没有到之前丁九暴已经抢先了一步。就在丁九暴在密室里和张达常一起坐等宛平那边的消息的时候朱九昆的人玄衣白刃地围在了四合院之外。
朱九昆一方面与清廷合作借助于清廷方面的力量剪除会中的竞争对手另一方面他也不甘心太平天国方面的利益受损所以便派人秘密营救张达常以求和太平军方面建立联系。其实张达常方面究竟与赵九松曾经有怎样的合作他其实并不知道但是既然自己要独霸天地会那么轻易地放弃这个合作机会对他来说也是得不偿失的。
按照当时太平天国的势力来看虽然林凤祥北伐大军受挫但西征军却是节节胜利况且即便太平军暂时无法灭亡清廷但坐拥江南、与清廷划江而治已成定局。天地会与清廷的合作凭谁来想都是不可能永远牢靠的原因很简单天地会“反清复明”的外衣当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撤下的并且洪门帮会也永远不可能公开活动由清廷对这个结社组织进行公开承认那更是痴心妄想。
江南是鱼米之乡况且自《南京条约》五口通商之后上海方面的商业潜力十分巨大。在鸦片战争之前清廷内部对外贸易的窗口只有广州十三行一条途径现在上海成为租界中外商贾齐聚于此在这个天然的绝佳港口进行外贸活动当然是财源不断的好事。所以朱九昆的打算的确是更深了一层他准备铤而走险在清廷和太平天国之前有一条自己道路出来并且在这个夹缝中游走生存。
从宛平至京师这一路上朱九昆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怎样能够打通京师和上海的贸易线怎样把自己手下的生意延伸到苏杭等地他感觉这是他即将面对的事情。同样剪除丁九暴的事情他也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不过这一晚能够顺利除掉叶九昂和孙九量让他独霸的信心增强了许多所以他倒是并不担心除掉丁九暴的事情。他想即便是丁九暴对自己有所察觉那么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无法用计杀掉丁九暴最终和丁九暴兵刃相见而已。依照自己的实力和立刻就能收编的叶、孙二人的手下他相信丁九暴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就这样他的马车缓缓驶入京师地面这个时候他和清兵的便衣队伍已经分开在一处已经关门的茶馆前他停下马车与手下一起涌了进去。
在茶馆内迎接朱九昆的人正是他派去营救张达常的人为的姓刘人称“刘四”是他手下一个功夫高强的狠角色。他一进门刘四便迎了上来说道：“大哥那边的事已经办妥了只等着您前去落了！”
朱九昆听罢心中大喜赞道：“刘四你做得不错回头大哥一定重重赏你！”
刘四笑道：“还要告诉大哥一个好消息。我们赶去四合院的时候丁九暴的人已经到了他们杀了崔三爷那边的守院十几人正准备要带张达常出来就被我们赶上了。好在我们事先有准备把他们全给拿下了。丁九暴此时也被绑在密室里和那个张达常一起等着您去落他们呢！”
“哦？你们把丁九暴也给拿下了？”朱九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来没有料到丁九暴会赶在自己之前去抢张达常但是这个阴差阳错的结局却太人欢喜过望了一夜之前自己就把三大金刚控制看来老天让他坐这个大当家的位子是谁也挡不住的于是他喜道：“看来果真是老天护佑哈哈快带我去见他们！”
朱九昆带着喜悦的心情和诛杀丁九暴的念头随刘四等人一起来到了四合院里四合院里面守候的人朱九昆都认识全是自己的手下他向众人点了点头便赶忙随着刘四进入密道开启了两道铁门之后便进入了密室之中。
但是密室中的景象却让朱九昆惊呆了这里面原本狭小的空间聚集了十几名陌生的面孔在这些陌生的面孔后面丁九暴笑吟吟地端坐在中央。
丁九暴见他进来得意地笑道：“朱大哥候你多时了怎么刚刚从宛平县回来？”
朱九昆顿时感到不妙他正要转身出去突然身后闪出四名大汉握刀而立刘四这个时候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哥真是对不住我们赶来之后见暴大哥已经控制住局面所以就……”
“所以就投奔了丁九暴？”朱九昆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背信弃义的东西你们投奔了他便也罢了竟然还帮着他把我也骗来你们这样做对得起大哥吗？王八旦平日里在关老爷面前盟誓斩鸡头、喝血酒的兄弟情都哪去了？”
刘四被他这一骂感到十分不快于是便顶撞道：“您要是这样说那么您今儿晚上勾结清兵把以前和您一起拜过把子的兄弟们给杀了又算什么？”
“你……”朱九昆被他这一说顿时语塞。
丁九暴笑在那里哈哈大笑他站起来走过台阶前说道：“朱大哥别装模作样了事到如今你就认栽了吧！”
朱九昆一时平静不下来他冷冷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丁九暴道：“张先生有一单买卖说非要跟天地会的大当家合作现在在这里能够坐上这个大当家的不是你就是我。看看现在这个情形您是大哥您先说句话吧！”
朱九昆想了想说道：“好吧大当家由你来做我全力支持你！”
“好！”丁九暴道“大哥果然爽快！”说罢走到桌子前猛拍了一下桌案。
这时刘四突然抽出兵刃手起刀落只见寒光一闪朱九昆的脑袋便滚落在地上腔子里的血喷涌而出四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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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一章 慈荫楼里的一张牌
卯正时分即早上六点钟潭林穿了袍褂先到了宫外太医院官署和马太医、向太医、汪太医相会然后拿了交接的公文与一众当值的太医和食粮医生一起入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到了东华门照例是要由护军进行全身检查潭林此前对这个程序已经非常熟悉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准备的东西会被检查出来等护军检查完毕潭林便系了腰带将几只香囊挂在腰间然后抱着厚厚一叠文件昂而出。
一走出来刚好碰到在另一座排房内检查完毕的汪太医汪太医见潭林抱着厚厚的一叠公文问道：“潭太医你这厚厚的一摞文件顶得上一本康熙字典了你抱着进宫不觉得沉吗？”
潭林微扬嘴角笑了笑说道：“家资微薄这几日借别人的书抄录了两本夜间无事正好翻来看看！”
汪太医生性直率又有些好事他探头看了看潭林抱着的文件见第一页上面的确是手抄的文字便笑道：“潭解元果然是名不虚传写得一手好字啊！”
潭林无意与他周旋只是道了声谢便起身而去。
一行人到了东药房太医院后资历较高的马太医和前夜当值的太医交接了文书便带领潭林等人向北走去穿过景运门折而向西过了隆宗门再经过永康左门就到了慈宁门外的太医值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到了值房后太阳才从东面缓缓升起此时已近辰时慈宁门与长信门之间忙碌的太监宫女不断地穿梭往来。
马、向、汪三位太医进到值房内先清理桌上的剩茶残烛潭林正要掀帘而入突然看到慈宁门走出一队宫女向慈宁宫花园的方向走去潭林看她们的衣服心中突然闪念：“她们穿的不是浣衣局的衣服吗？怎么回事难道浣衣局的宫女没有调配到圆明园？”
他目送那队宫女进入慈宁宫花园然后一边暗忖一边进入太医值房。
马太医等人此时正在值房内室收拾床铺潭林听到向太医在那里正抱怨此前值班的太医过于肮脏便伸头往里面看了看正好看到向太医抱着一个枕头向外走来他一见到潭林便拿着枕头给潭林看：“潭太医你看看挺大的人了竟然睡觉还流口水这洇了一枕头让咱们怎么睡啊？”
潭林见地枕头上的确被夜鼾的口水洇湿了一片便笑道：“能流这么一滩想必睡得一定不错！”
向太医摇了摇头抱着枕头一边向窗边走去一边说道：“夜鼾流涎必是身体有恙。说起来还是太医呢其实自己就是个病人！”
潭林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他只是趁他转过身去向窗台上放枕头晾晒的时候迅从那厚厚的一叠纸稿中拿出一些东西藏在袖中然后将那些纸稿放到桌下的角落并用一个破砚台压住。原来潭林为了把自己准备的东西带入宫里将这叠纸稿的中间挖空然后把逃宫所用的物品藏在里面这样就轻易地借用太医的身份骗过护军将东西带入宫禁。
物品准备完毕之后潭林现在需要获悉两条情报第一条就是悦珺的情况和浣衣局留在紫禁城的原因另一条就是那十二幅山水画是否安全到达绫太贵人处。
马太医等人收拾完屋子便一边擦汗一边走出值房马太医见潭林待在屋内便道：“解元郎屋里闷热之极何不出来清爽一下跟我一起打一趟太极？”说罢便摆了一个漂亮的匀手。
潭林隔窗笑道：“几位兄长好兴致潭林昨夜欠睡就不陪你们了。”
马太医为人还算宽厚他听潭林说自己少睡便劝道：“年轻人不可过于贪玩否则到了我这把年纪悔时晚矣！”
“承蒙教诲”潭林拱了拱手“谨记于心！”
马、向、汪三人立在值房外面沐着晨光活络筋骨。潭林则望着窗外紧紧盯着慈宁宫花园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花园里的一切建筑标识。
对于慈宁宫花园潭林先想到的是花园的阴阳风水他从太医值房向南望去视线由花园北面朝南的一座建筑咸若馆隔断咸若馆建于明朝当时叫做咸若亭是历代太后、太妃的礼佛之所。
咸若馆东西两面各有一座配殿在乾隆时被修建成两层的楼式建筑东殿称为宝相楼西殿称为吉云楼里面供奉着释迦牟尼的佛像和千佛龛。在咸若馆北面迎着潭林的方向还有一座两层的楼式建筑上下各面阔五间用绿色的琉璃瓦和黄色的卷棚歇顶下层东梢是过道前后都有门一面可通室内一面可通往潭林所处方向的慈宁门。这座建筑称为慈荫楼是紫禁城里的藏经之所据说这里供藏着著名的大藏经《甘珠尔经》1o8部。
这几座建筑与潭林的距离和分布顺序如下：
——————太医值房——慈宁门
—————慈荫楼————长信门
吉云楼——咸若馆——宝相楼
————慈宁宫花园————
（图中位置可参考“作品相关”中的图片链接随后作者会制作出花园的详细图示）
以此来分析潭林可以看出来慈宁宫花园的建筑严格遵照礼法建成建筑主次相辅、左右对称在格局安排上极为严谨规整从目前看到的建筑来说显得十分单调。
花园是狭长的矩形园中既然种着品种繁多的花木那么必然是水源充足据潭林之前所知在花园的南部就有一个东西窄长的矩形水池和北面的咸若馆阴阳相对水池当中横跨一座汉白玉石桥桥上有一座亭子称为“临溪亭”。
按照之前潭林默记的慈宁宫区域的排水管道来看慈宁宫花园里并无排水暗沟那么由紫禁城西北引入的内城河也从慈宁宫花园外的西边沿宫墙一直流至南面以此来看慈宁宫花园里的水源进入都是由这个临溪亭下的水池来供应的那么水的流向究竟是怎样的呢？
悦珺所在的浣衣局活动地点只有慈宁宫和慈宁宫花园两个地方那么“逃宫”路线的起端就必然在这两个地方各选其一所以潭林在做了一系列准备之后在内宫里先从慈宁宫花园入手。
其实潭林在入京之前也做了一些关于“逃宫”的准备工作现在进入宫禁又来到了逃宫计划的起端源头那么事前准备的这张牌就可以拿出来了。
潭林若有所思地望着慈荫楼心里默默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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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二章 妖娆莲动下的圈套
时间刚入辰时不久绫太贵人宫的总管太监米玉山便出现在慈宁宫太医值房外见到门外站着正在伸展筋骨的马、向、汪三位太医顿时一怔可能他觉得为何潭林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正迟疑间嘴比较快的汪太医便对米玉山道：“米大总管里边儿身子又有些不适了？”
马太医见汪太医语气轻浮忙拉了拉他的衣脚示意他禁言然后陪着笑脸对米玉山道：“米总管潭太医正在屋里他对绫太贵人的症状最熟悉不妨还是让他前去应诊？”
米玉山笑着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请潭太医！”
马太医走上前一步将米玉山拉到一边轻声问道：“米总管听说前天晚上我们当值时宫里出了命案？”
米玉山在医药上受过马太医的恩惠所以关系算是较为亲近便对他实言相告：“浣衣局的喜姑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敬事房正查这件事儿呢！”
“哦。”马太医点了点头觉得事情比较严重“有什么要忌讳的你得及时告诉我！”
米玉山点头道：“您放心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准儿给你信儿！”
“好好！”马太医退了几步。
米玉山掀帘进到值房内见潭林一人坐在桌前便低声道：“东西已经在我们主子那了她这会儿正要见见你！”
这在潭林的算定之中所以他不慌不忙拿了医包起身道：“走吧！”
米玉山引着潭林从慈宁门进入一路折而向西来到了通往绫太贵人住处的夹道中。米玉山见四下无人便说道：“你把那些画弄进宫来究竟想做什么？”
潭林微微一笑说道：“怡情而已！”
米玉山见他神情轻松之极便提醒道：“宫里的事复杂得很别怪我没有提醒您。浣衣局的宫女喜姑前天晚上失踪了说是为一个生病的宫女抓药时失踪的现在敬事房正在查这件事。今儿早上我听到查这件事的御药房总管贾玉湘在昨天指名要传见你你可要留点神！”
潭林心头一震说道：“浣衣局没有随驾到圆明园也是这个原因？”
“没错儿。”米玉山道“在敬事房没有调查出眉目之前浣衣局暂时留在宫里。”
潭林一边思忖一边问道：“那个御药房的总管要见我做什么？”
米玉山道：“喜姑是拿着你开的方子去抓药时失踪的所以他们要查一查你！”
潭林一时想不出这件事是吉是凶他也来不及细想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悦珺现在的情况但是对于米玉山他又不便于询问所以就说了句：“承蒙相告”便不再说什么了。
一路随着米玉山来到了绫太贵人的院子里脚刚迈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清雅的花香透过花架向里望去见绫太贵人正在窗台梳妆。她身后站着的宫女湘儿高挽着袖子正在给她梳旗人的饰“两把头”。
素颜的绫月缇眉淡眸明比带妆时的样子更显得清秀如果不看她丰腴婀娜的身姿仅从这窗格之中观其面目的话便可看出她当年的风采也可以理解道光皇帝动情于这个年纪相差甚远的妃嫔了。
潭林走到花架下停了下来对米玉山道：“我在这里等候太贵人梳妆吧！”
女人梳妆之时难免身衫不整潭林不愿再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所以就要求要花架下等着她梳妆完毕。
米玉山也不好强求便道：“我给您倒杯茶来！”
潭林把视线移到脚下见左脚踩着的位置正有一处排水的“眼钱”此前潭林在这里已经注意到这处“眼钱”但一直没有机会仔细查看此时正好有个借口可以独自研究一下。
米玉山捧着茶具走来斟上的还是绫月缇调制的花茶奉上茶水后米玉山说道：“您先少坐！”说罢便转身去做别的事情。
潭林在石凳上坐下背对着屋子的方向低头仔细观察眼钱下的排水暗沟。透过眼钱的空隙可以看到暗沟中十分潮湿虽然此时并没有水流痕迹但是在这个酷暑时节沟内还能保持潮湿那说明眼钱下的排水暗沟并没有闲废。
潭林最初制定的“逃宫”路线里是没有这处眼钱的但是当时制定的路线完全参照着那些图纸而定虽然想得周全但可行性还有待亲身探索。所以潭林决定也对这处眼钱进行测试当下他从腰间挂的香囊中拿出那个事先做好熏香小球趁人不备投入眼钱之中。
紫禁城的排水暗沟是北高南低虽然其间纵横交错但大的排水流向不会变。慈宁宫在北慈宁宫花园在南中间相隔较远并且东西横向之间也有很长的距离所以这处眼钱是否能够和慈宁宫花园相连还是个未知数。潭林此时只能先投下小球进行测试但是测试的结果在哪里能够看到何时可以看到他暂时还想不明白。
两杯茶饮尽凌月缇已经梳妆完毕宫女锦儿来到花架下请潭林入内。
潭林起身随着锦儿进屋锦儿将他引到屋中后便关了房门退了出去。这时屋子里又是只有潭林和绫月缇两人。
绫月缇其实并没有梳妆完毕髻虽然已经盘好但并没有插上头饰身上也没有穿旗袍只是身着一层轻纱赤足倚在竹编的矮榻之上单手支颐眼神迷离地望着潭林。
美色在前潭林不可能丝毫不为所动但是他毕竟心有所属于是定了定神在门口的桌前坐下正要说话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绫月缇便开口了。
绫月缇昵声问道：“潭太医看到此刻的奴家难道一点都不动心吗？”
“奴家”这种****里的词汇都出来了潭林不禁觉得好笑他摆了摆手说道：“这样的语调太像戏台里的人了我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是吗？”绫月缇依旧是那样的语调“你让我把你留在宫里昨天一日未曾见面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潭林笑道：“话可以待会再说我先给你请脉吧！”
绫月缇长舒右臂露出翠镯环绕的皓腕一边抚动手指一边说道：“潭大才子今天最重要的事恐怕不是给我请脉吧？”
既然请脉不是最重要的那必然有更重要的事这当然是在暗示那十二幅山水画。潭林明白她的心意绫月缇与潭林只不过相若识一日潭林便托人带画入宫把这样秘密的事情透露给她并由她代为保管自然是对她极其信任这让独居宫中的绫月缇极为欣然。所以今天早上一相见她便半开玩笑似的用这些画向潭林进行某种意义的“要挟”其实并无恶意只不过贪恋潭林的俊雅罢了。
潭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道：“若不请脉我该怎么写脉案呢？重要的事一会儿再说不迟先让我把差事做完！”
绫月缇妩媚地一笑说道：“那好吧不过我正好有些不适！”
“哦？”潭林问道“哪里不舒服了？”
绫月缇伸出右足笑吟吟地道：“昨夜睡觉时脚被蚊子叮了现在又疼又痒潭太医得给我看看！”
潭林低头一望见她嫩白的脚背上的确有一片红晕是被蚊虫叮咬的痕迹但是她这个挑逗式的姿态完全是在对自己进行性暗示自己若上前去握着她的脚那下面的事该如何收场。
所以潭林说道：“屋里有没有消肿清热的药膏我给你抹上即可。”
“当然是你给我抹了不过”绫月缇一脸坏笑“屋里可没有药膏啊！”
“那我写个方子”潭林道“让他们取来！”
“别费事了”绫月缇道“都说唾液可以止痒不妨一试啊！”
潭林知道她的用意于是佯问道：“用我的唾液吗？”
“当然了！”绫月缇道“这屋里还有别人吗？”
潭林突然大笑说道：“哈我若是这样做那岂不是要演《金瓶梅》吗？”
《金瓶梅》中西门庆桌下借寻箸之机握了潘金莲的绣鞋于是才与之有了私情。
这么一说绫月缇也笑了她边笑边念道：“‘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多好的时机你这个书呆子就是不上道儿！”
这还是《金瓶梅》里的诗句既然她的语气已转为调侃潭林也就把拘谨放开自嘲地笑道：“只可惜我没有西门大官人那‘潘驴邓小闲’的五事俱全啊！”
《金》书中西门庆托王婆拉线的时候王婆曾提出“五事俱全”方才可以“偷情”这五事分别是：“潘安的貌”、“驴大行货”、“邓通般有钱”、“软款忍耐”和“闲工夫”。
“五事俱全啊那我得算一算！”绫月缇装出可爱的模样一边算着一边道“第一条貌比潘安倒是不错；这第二条嘛……我要是没有见过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呢？”
潭林略窘他没想到绫月缇说话这么放得开于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认输柜上的药酒或许也可消肿我帮你擦上！”说罢走到柜子上去拿药酒。
绫月缇大喜将右足伸长宽薄的裤子被撩得很高露出了雪白的小腿。她见潭林背着身子在向杯中倒药酒心中窃喜道：“今天吃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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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三章 由色而空的话题
在绫月缇那里面对她的频频示好潭林自然也不能完全拒之因为此时的潭林的确是有求于她的。
那十二幅山水画被送到绫月缇这里安全性完全可以保证虽然画中的秘密不能告诉她但是潭林却可以定时在她这里研究这画中的图纸。当然既然要把她这里当作那些画的暂时寄放处那就必然要与她维持这种暧昧的关系也要对她的示好和挑逗有纳有拒所以这其间就要有一个“度”怎样能够“河边采花而不湿鞋”怎样能够避免自己“不越雷池”这是潭林需要仔细把握的。
在绫月缇的房间里摆着几瓶泡制的果酒和药酒加上平日特制的花茶可以看出绫月缇是个极懂得养生的女人。在慈宁宫这个被称为“寡妇大院”的地方许多悲观的妃嫔要么自弃待死要么寄情于礼佛像绫月缇这样花心思保养的却不多见。这当然也与她的年纪和性格有关让三十出头的她接受这个守寡的命运她当然不会轻易接受所以在太医中算是年轻风流的于景莲就成了她孀居之后的第一个吸引对象不过于景莲是个好色成性的人对绫月缇产生兴趣无非是皇宫内廷的神秘感驱使所以这段姻缘必定是浮于露水。
反过来说绫月缇积欲日久于景莲对她来说也只是个倾泻对象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心里的慰藉就更加重要这个时候优雅而不羁、俊朗而不拘的潭林出现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潭林的一举一动都绫月缇极为倾慕此时潭林肯放下孤傲的神态温柔体贴在自己脚上涂药这种满足感是难以言表的。
潭林拿的那瓶药酒里面含有金银花和甘草这两样的药物是可以为蚊虫叮咬去肿的。潭林是在前日初到这里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个瓶子外面贴着的标签所以才知道这瓶酒可以消肿。当然他的这种强的视觉记忆能力并没有让绫月缇现也没有引起她的怀疑。
医者的专注和细心往往会让患者倍感温暖绫月缇自然也不例外当潭林用心为她涂药和按摩足背的肿块时她心里的感觉还并不仅仅限于这份温暖。女人是敏感的这种敏感不只是心里感觉上的敏感在风月事中身体也散布着不同的敏感带绫月缇的敏感带正是潭林此时握着的足掌。
药酒的清凉和潭林手掌的温热让绫月缇不禁轻嘤了一声潭林不知生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疼吗？”
这声温言相问让绫月缇感到一丝如流矢般激荡的暖流自足掌直冲心田引了她心头久积的杂念所以她忙缩回右脚羞赧地娇叱道：“药都涂完了还抓着人家的脚做什么？”
潭林哪里知道她会在自己这一触之间就轻易动情于是有些尴尬地站起来说道：“如果痒了先忍一忍一会儿就可消肿！”
绫月缇摸了摸了烫的脸颊对潭林道：“解元郎在家乡有没有心上人啊？”
潭林淡然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绫月缇道：“你两眼带桃花肯定是个风流种子！”
潭林微微一笑试图转移话题：“前天见面所谈不是唐诗宋词就是深宫幽怨今天怎么不饰雅致了？”
绫月缇侧卧在榻上调皮地问道：“那你说今天的意境像什么？”
潭林想了想笑道：“若是你现的打扮和姿态换到院子里那么不是《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游园就是《红楼梦》里的湘云醉卧。”
绫月缇想了下这两个场景的样子说道：“这两个比喻还是太文雅了！你刚才抓人家脚的样子难道不像西门庆吗？”说罢抿嘴而笑。
这算是用玩笑打破了刚才的尴尬潭林也释然而笑：“看来你今天是离不开《金瓶梅》了！”
“没错儿。”绫月缇道“《金瓶梅》是禁书在宫里能看到已经非常不易了。”
潭林道：“乾嘉之时因修《四库全书》对这些书都严加查禁所以许多这种声色类的书都成了禁书。《大清律例》还明文规定：造作刻印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市卖者杖一百徒三年；买看者杖一百。你现在在宫里看禁书那可是杖一百的大刑了！”
绫月缇笑道：“你要是不告我谁会知道呢？潭大才子你难道没有看过那些禁书吗？”
潭林笑了笑说道：“当然也看过。”
绫月缇道：“那大才子评点一下《金瓶梅》吧？”
谈论声色潭林倒不避讳他心想既然绫月缇不再对他进行身体接触那么场面就不至于过分尴尬这样坐下来谈一谈声色倒是无所谓所以将药酒收起坐在桌旁说道：“其实《金》书有本续作倒是可以放在一起看是清初的紫阳道人丁耀亢所著《金》书所谈尽是‘色’续作之中皆是‘空’不过朝廷认为续书中以‘金’喻清所以就将其禁毁《四库》之中仅有其目未见其书。”
绫月缇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大才子得帮我找找那本续书！我要看一看‘色’和‘空’究竟有什么区别！”
潭林点头道：“好京里的书市我还没有去逛过哪天出宫我去找找！”
绫月缇把话题转到那十二幅山水画上面她问道：“你的那些山水画为什么要带进宫呢？”
这个问题潭林早已想好了答案他说道：“准备画一篇巨幅山水把这十几画中的景色连起来只是平时在宫里当值时间较久没有时间研习所以就把画带到宫里以便时时看到。”
绫月缇表现出失落的神情说道：“原来把画放在我这里只是为了画并非是为了人啊！”
她的表情半真半假于是潭林笑道：“其实是想请你帮我一起研习看如何将这些画融为一体！”
绫月缇听罢大喜她欣然道：“这个有意思我愿意试试！”
话题绕了一圈潭林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目的他说道：“这十二幅水墨山水暗喻浮屠深意所以需要找些佛经来参悟一些寓意然后把佛学之理绘入画中！”
绫月缇道：“听起来颇为玄妙！”
“所以”潭林道“需要找些佛经来参研。听说慈宁宫花园的慈荫楼里有大藏经《甘珠尔经》百余卷不妨借来看看！”
绫月缇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那些《甘珠尔经》自乾隆时就放在那里内务府曾刊印过几次现在有一位通晓汉、满、藏三种文字的小太监在慈荫楼守经据说他每个月都会抄译一些经书送给寿康宫的太妃们。所以他那里一定有这些经书的汉本！”
这个太监正是潭林计划中要找的那个人所以潭林明知故问地道：“这个太监挺厉害的他叫什么？”
绫月缇道：“在宫里他叫梅文海！”
名字和潭林心里想的正好符合他喃道：“梅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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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四章 不该有的一丝心动
绫月缇在潭林计策下已经决定要找梅文海索要经书所以她问道：“所说《甘珠尔经》有很多让梅文海拿哪一部过来呢？”
其实拿哪一部都所谓反正拿经书只是个托词但潭林还是装着想了想说道：“拿《戒心经》吧这本我没有看过汉文本的！”
“好！”绫月缇于是叫来米玉山对他道：“传我的话到慈荫楼梅文海那里让他拿一部《戒心经》汉本过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米玉山太为奇怪心中暗道：“看主子的样子不是要跟这潭太医谈风月吗？怎么突然要看佛经了？”
绫月缇见他有些迟疑便问道：“怎么了？”
米玉山心念未消脱口问道：“确定是佛经？”
“没错儿”绫月缇又重复了一遍“《戒心经》汉本！”
“嗻！”米玉山转身出去。
既然要召别的太监过来那绫月缇就不便穿得这么撩人所以她对潭林道：“待会儿我坐到床榻上把帐子放下来你就坐到我旁边。”
潭林明白她的用意于是调侃道：“这副样子难道怕他看到吗？”
绫月缇倚在竹榻上伸着胳膊道：“当然了让太监看了他又没处去撒火岂不是害了他！”
潭林见她双手伸着胳膊不放下便问道：“怎么了？”
绫月缇娇嗔道：“没见人家脚上涂了药吗？你把我抱到床上去！”
脚背上被蚊子叮了一下哪里会连路都走不成了潭林知道她这是在找借口亲近自己好在这时屋里也没有潭林也不想再因为这种事和她磨嘴皮子于是便上前抱起了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绫月缇得意之极她双手搂着潭林的脖子身子紧贴着他的胸口一边凝望着他的脸一边吐气如兰地昵声道：“抱着我的感觉怎么样？”
潭林抱着她向床边走说道：“挺沉的！”
绫月缇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嗔道：“你难道喜欢赵飞燕那样身轻如雁的吗？”说着把自己的胸口贴在潭林的胸前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时潭林已把她抱到了床边但她依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潭林无奈只好比说道：“我要是现在把持不住一会儿梅文海他们来了就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事情了！”
绫月缇突然双颊绯红带着娇羞笑了一声然后问道：“你真的敢和我枕间交颈吗？”
潭林不答反而问道：“难道你想现在就试试吗？”
绫月缇咯咯大笑趁潭林不备伸头在他唇上一吻。潭林双手抱着她脖子也被她的双手搂着来不及躲闪便被她吻了上来。
吻到潭林的绫月缇低着头柔声说道：“你让我很着迷！”
潭林弯身将她放到床上绫月缇也松开双臂仰在被褥上视线故意移到床里面的方向不敢去看潭林。
这一幕潭林完全没有想到他把她放下后转身走到窗边唇上火辣的感觉和心里激烈的跳动让他一时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想到和悦珺以外的女人生关系即使是在悦珺被选秀入宫之后的那段日子里。
从一年前到上个月这段日子里潭林从得知悦珺选秀入宫之后一直摆脱不了这段感情的困绕也一直接受不了爱人离去的现实所以在两湖纷乱不堪的战火硝烟中他总是跑到最危险的地方不论是在清军的阵地上还是在太平军的阵地上他其实都是在想办法让自己死亡因为他觉得只有死亡才能使自己不再思念才能使自己彻底忘掉悦珺。
如果深宫真的是悦珺早已确定的归宿那么潭林也不会有勇气来重新拯救这段感情但是一个月前的青麟入狱使潭林看到了希望。这时的他才幡然醒悟其实悦珺只要活着自己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在下意识里总感觉还有一丝希望；但是如果悦珺真的被按律赐死那么他就真的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所以他才决定冒险入宫拼力最后一搏带着悦珺逃出宫禁。
这一个月来潭林其实就是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压力一种走来的他隐藏了自己的性格、隐藏了自己对一切事情的观点把自己所有的才华、所有的精力、所有的能力都集中到“逃宫”这件事情上全身的弦都绷得很紧没有一刻的懈怠。
正是因为这个紧绷的弦才使得他在面对危急时刻能够从容面对面对宫廷里激烈的明争暗斗也不为所动并且他本来也觉得自己对于绫月缇这种温柔乡里的美色也会坐怀不乱的可是那一吻却让他改变了这个看法。
那一刻他的确是有了感觉那是一种已经遗忘了很久的感觉是曾经悦珺让她产生过的感觉但这时却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回归这让潭林有了很大的负疚感。
潭林望着窗外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把自己从混乱的思絮中拉到平静之中以他的自制力来说本来是很快就能完成转换的但是这次却有点力不从心。
屋里局面有些僵冷倒是对情事更加成熟的绫月缇更能放得开她提了一个能够打破僵局的话题：“潭大才子趁这会儿没事给我讲讲《甘珠尔经》是怎么回事吧！”
这一下让潭林的思絮集中到了《甘珠尔经》这个焦点上他转过身来大略想了想说道：“《甘珠尔经》是藏文经藏文大藏经包括‘甘珠尔’和‘丹珠尔’两部是隋唐以来的藏人佛教编译刊刻的。‘甘珠尔’的意思应该是‘佛说部’就是佛陀释迦牟尼的教法总集包括显宗和密宗的经、律共有一千一百零八种。”
经过刚才的僵局绫月缇倒也不再跟他开玩笑只是正色地问道：“那‘丹珠尔’是什么意思？”
潭林想了想说道：“‘丹珠尔’应该是论著之意吧就是说佛门弟子和俗世之人对经、律两部佛经的论著里面包括密教仪轨和五明杂著。”
绫月缇点了点头说道：“你对佛经也很有些研究啊！”
潭林道：“幼年之时有几年都在寺庙居住所以和和尚们聊得多了也就知耻道一些！”
绫月缇转头望着潭林眼神中又闪现出刚才的倾慕她说道：“知道你最让人心动的是什么吗？”
潭林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绫月缇又把视线移开有些怅然地说道：“是因为你太神秘了！虽然我能轻易地就和你肌肤相亲但是我离你的心真的很远！”
潭林看着她略带幽怨的神情心中暗道：“其实刚才那一刻你已经触到了我的心！”但是这个话无论如何是不能说出口的面前这个女人只是潭林计划中的一个部分他并不想因为这种男女情事延误了逃宫计划因为他潭林潜入宫廷并不是为了她。况且适才那一刻的心动究竟是自己的一时因色兴起还是确有真情所动潭林暂时还分不清楚。
这个时候米玉山引着梅文海走进院子米玉山让梅文海在门外候着自己走到屋门外说道：“主子梅文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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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五章 拦路截道的团练壮丁
宛平城的裕隆钱庄里谢祖同与周暃蕸在屋里正在商议潭林寄来的那封信。昨天下午周暃蕸已把信中的那个陆世远画的符号给了谢祖同谢祖同想了一夜似有所悟于是一大早起来便叫来周暃蕸和她一起商议这封信的处理方法。
谢祖同说道：“这个符号是天王府密令的标志凡是从天王府向前方军队出的密令都会标上这个标记。可是咱们这个站点自成立以来从来没有接到过天王府的密令现在情报往来最多的就是林丞相那边和东王府传来的密令这突然到来的天王府密令倒是颇让人费解。”
周暃蕸的下巴抵在桌子上一脸困意地说道：“谢先生你一大早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封信有些费解吗？”
谢祖同对这封信十分重视他一脸严肃地分析道：“昨晚我想了一夜觉得可以从两方面来想第一这封信的确是天王府来的那么这个住在湖广会馆的潭林应该就是天王派来的密使。天王那边对所有的暗哨都很清楚但是天王府从来不直接对接这些暗哨现在竟然派人密令给我们那么极有可能是林丞相和李丞相那边消息已经阻塞所以需要从天王府出密令来让我们救援。”
周暃蕸半闭着眼睛伏在桌子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道：“现在天京那边负责军情的都是东王府即使是林丞相那边军情紧急也会是东王府信给我们不应该由天王府来啊！”
她虽然看着一脸的倦意但思维却仍旧十分缜密所以谢祖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不错这一点我也想到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所以我觉得这个潭林并不是让我们去救援林丞相的。”
“那就是说”周暃蕸道“天王有别的任务给咱们！”
“对”谢祖同道“这个可能性最大。”
周暃蕸歪着头半睁着眼问道：“那你说的第二点是什么？”
谢祖同道：“第二方面如果这封信有假那么定然是清妖现了我们这个暗哨。湖广会馆里大多是籍在两湖清妖官员要说是有奸细泄露了咱们的机密那也应该是山东和直隶的官员来查办此案啊怎么会是两湖的官员呢？”
按照谢祖同的分析这的确也是个疑点山东直隶现在是清兵和太平天国北伐军的对峙区域两湖是太平天国西征军与清兵的争夺地点所以处于宛平的暗哨即使情报泄露也应该是北伐军的高层人员透露给了清廷那么查办此案的就应该是直隶和山东方面的清廷官员而不应该是两湖的官员。
对于这封信的诸多疑点周暃蕸昨晚也是想到深夜这些疑点不论怎么想都无法破解所以她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所以这时对谢祖同道：“谢先生咱们现在在这里空想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通其中的关节我想不如我去会一会这个潭林好好儿探探他的底细！”
“这太危险了吧！”谢祖同十分担心地道“如果他是清妖的人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放心吧！”周暃蕸抬起头自信又淘气地笑道“我已经想好办法了若他真的是清妖也不会那么容易抓到我的！”
谢祖同关切地道：“这一次不同寻常我不能让你再独自去冒险。即使你要到京城去见这个潭林那我们也必须核计一下每一个行动步骤！”
周暃蕸一直以来都觉得谢祖同办事过于谨慎所以她说道：“京城里清廷的耳目众多咱们如果去的人太多太容易暴露了！再说咱们后院里的庄客都是异乡人他们的口音总是改不过来所以让他们辅助我来行动还不如我一个人去呢！”
谢祖同摇了摇头说道：“你呀这么爱出风头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儿我是怕你出事啊！”
周暃蕸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再说比这再危险的场面我都见过清妖那些伎俩我也都见识过所以您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谢祖同稍有踌躇最后终于同意让周暃蕸独自进京但他还是反复交待她让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暃蕸一听他同意了高兴地蹦了起来拍手笑道：“早就想吃京城里的糖葫芦了到了京里一定得多吃几串！”
谢祖同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笑着叹了口气说道：“还真是个孩子！”
周暃蕸整理了行装依旧打扮成钱庄小伙计的模样拿了些作为伪装用的账本等物品于辰时启程在骡马市场上和别人搭伙凑钱雇了一辆马车便向京城而去。
马车在路上走了有一刻钟突然拉车的马一声长嘶马车便开始剧烈晃动并且车厢前高后低有些将要翻倒的态势。
车里坐了六个人都是入京办事的商客周暃蕸坐在最外面她见马车有危险便敏捷地跳下车向前一看只见马车前面的路上被一根粗大的树干挡住树干的旁边坐着五六个虬髯大汉他们手里都攥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那根树干。
这个场面周暃蕸一看便明白了这条路不是官道是马车车夫为了抄近路借一个村庄的道路。面前这五六个大汉应该是这村庄里的村民他们为了向过路的行人诈些钱财故意在路间横一根树干以挡住行人的去路。由于这条路是经过他们村子的并且前一段时间清廷为了对付太平军让各村各庄都办理团练坚壁清野以防堵“长毛”。所以说这种行为在官面上也算不上拦路抢劫他们就靠这些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
周暃蕸她们坐的马车正在路上急驰这帮大汉算准马车到来的时间趁机将树干移了过来马受了惊于是便扬起前蹄险些上车厢翻倒。
这时一名大汉上前抓住了车夫的衣襟大声喝道：“现在各村都要坚壁清野你***竟然胡乱闯入我们村子！”
另一名大汉也在帮腔：“万一你的车上有长毛我们村子岂不是毁到你手里了！”
周暃蕸听到“长毛”这个蔑称心中十分不快所以她决定教训一下这几个不务正业、恃强欺弱的家伙。
（电脑出问题了装系统装到半夜所以更新到现在这章算是21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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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六章 钱庄里的飞鸽传信
就在周暃蕸准备上前和那些团练的壮丁理论的时候一辆拉着青菜的牛车也刚好驶到这里牛车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妻丈夫赶着车妻子坐在车辕上等到了树干跟前便也被挡在了这里夫妻二人便下车查看。
一个壮丁提着钢刀走到牛车旁边那位丈夫忙陪着笑脸问道：“大爷这条路上个月不是还通着的吗？今天怎么给堵上了？”
那壮丁见牛车上装着满满一筐西红杮可能是口渴的原故便上前拿起一个啃了起来刚咬了一口可能觉得有些生涩便又扔回筐内拿起另一个啃了起来。
那位运菜的妻子觉得有些可惜便把那个被他咬过的西红杮拿了出来用手帕包好可能是要留着自己用餐时来吃。
西红杮在当时也称为“番杮”从明朝时传入中国先是在西域古道的地方种植后来慢慢传入内地。在当时来说西红杮由于种植成本的因素还算是稍贵一些的菜种所以这个运菜的妻子觉得辛苦栽种的番杮被他这样糟践十分不舍。
那位啃着西红杮的壮丁觉得有些尴尬当下白了那个妇女一眼转头问她的丈夫：“拉着菜去哪啊？”
那位男子的笑脸还僵在那里：“拉到京城在城外兑给那些小贩！”
那壮丁头也没回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交三十文放你们过去！”
“三十文？”那位运菜的男子大惊当下苦着脸哀求道“大爷这一车菜才能卖多少钱您这一收三十文小的还哪有赚头啊！”
那壮丁只是不理走到树干旁边坐下那运菜的男子跑上前不断地哀求。
在周暃蕸这边一名壮丁到车厢里数了人数转头对那车夫道：“车上一共坐了六个人算你在内是七个人一个人二十文交一百四十文就放你们过去！”
那车夫也是哭丧着脸一边作揖一边哀求道：“我的亲爷啊我这跑一趟才能赚多少啊？您行行好儿吧！”
周暃蕸见此情景心中暗想清廷为了镇压太平军起义一方面加重赋税另一方面又让各乡各村办理团练可是不论是重税还是团练最终都盘剥到百姓的头上。清廷的每年财政用度用在那些不中用的八旗绿营上不知有多少老百姓交钱养了这些没用的清兵也就罢了现在为了打仗又增加了像这些人一样没用的团练壮丁花钱供养他们不说还要再额外地盘剥百姓。清廷把天下搞成这个样子不亡何待！
周暃蕸自己当初随养父起义就是因为清廷加重课赋此时又见到这些团练中的民兵恣意欺凌百姓心中更加恼怒。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虽然也练了一身的功夫但她不会就这么硬对硬地去和他们拼打以她做过这么长时间的谍报工作的经验她已经有了更为聪明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这时车夫和那运菜的中年男子还在央求这五六个大汉周暃蕸便走到树干前略带抱怨地说道：“赶着进京有要紧的事天黑之前赶不回来又要在京里住店你们这么磨蹭到时住店的钱你来掏吗？”
这抱怨似是在埋怨车夫也好像是在埋怨那几个团练壮丁那车夫见她身形瘦弱生怕她这句话用得罪到那几个壮丁便忙道：“小伙计你别急让这几位大爷再通融通融吧！”
周暃蕸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道：“算了这样吧这笔钱我出了连同那位运菜大哥的一共是一百七十文我全掏了！”
这一下众人都是一惊那几个壮丁大喜其中一个像是头目的人突然说道：“小子你要是全掏了也不是不行只是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你要是帮他们得拿出二百文来！”
“没问题呀！”周暃蕸笑着点了点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那个壮丁头目一怔他站起来将周暃蕸拉到一边说道：“二百文得好大一串你身上带了这么多钱吗？”
周暃蕸眯着眼睛摆了个笑脸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一两银子的银票递给那位壮丁头目说道：“背着铜钱多麻烦我这儿有张一两银子的票是京里源义钱庄的你们到那兑换即可！”
那壮丁头目拿着银票看了看见上面的签印俱全并非虚造便说道：“一两银子市面上要兑两千文我可没有制钱找给你啊！”
（作者按：清朝时期的银钱兑换比率从顺治四年之后便维持在1ooo文兑换1两银子的比率自从道光年间白银外流之后造成银贵钱贱的局面道光十年的比率是11oo文=1两；道光二十一年的比率是13oo文=1两；咸丰三年的比率是2ooo文=1两。这个换算标准由于各地方略有差异此处参照当时京城地区和清政府收纳税银的兑换标准。资料来源：《清代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研究》陈锋著武汉大学出版社；数据参考《大清会典事例》22o卷《户部?钱法?钱价》。）
周暃蕸笑道：“算了不必找零了反正这段日子我都会从这里进京就当包银了！”
“好！”那壮丁头目显出慷慨的样子“你既然把我们当兄弟我们也不能薄了你的面子今后凡是你从这儿过我们绝不收钱！”
“好！”周暃蕸学着他的口气装好豪爽的样子“好兄弟够义气！”
那壮丁头目收起银票示意手下给马车和牛车放行。那位运菜的男子走过来向周暃蕸连声道谢周暃蕸摆手道：“快走吧赶到中午之前还能把菜卖出去过了下午就要折价了！”
那男上前去套牛子他的妻子兜了两个西红杮过来递给周暃蕸可能是乡下人不太会说话她只是一边笑一边看着周暃蕸的脸没有说出她想说的“谢”字。
周暃蕸笑了笑拿了一个西红杮说道：“一个就够了！”然后示意她们赶路。
等那牛车通过之后那马车也已经整理好了周暃蕸踩着矮凳攀到车辕上车夫正要赶车她突然转头对那壮丁头目道：“大哥最近朝廷在举铸大钱最好这两日便到京里把银票兑了免得过几日钱价一涨便兑不到那么多钱了！”
“好好！”那壮丁头目喜滋滋地点点头。
车夫挥鞭拍马马车向京城方向驶去一路上未做停留很快就到了京师城外。
周暃蕸在西直门外下车转了两条胡同便来到了一个钱庄门前看上面的招牌正写着“源义钱庄”。
她径自走入钱庄里人头攒动柜台上的伙计们忙着办理汇兑业务柜台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柜台里面有几根细绳子伸了出来像晾晒衣服的绳子一样横在屋子的上空绳子上面还挂着一些夹子一些办理业务的人就是通过这条绳子在人群外面把票务、信件传送到柜台里面。
在柜台外面的桌案上摆着笔墨、信纸、信封和糨糊等物是为一些办理银票汇兑时需要附信的客人准备的。
周暃蕸上前拿了信纸在上面写了短短几行字然后在署名上写下“余庆山”三个字然后装入信封用糨糊粘住拿夹子夹在了细绳上用力一推那封信便像一只白鸽飞到了柜台里面。
周暃蕸左右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展了展长衫向湖广会馆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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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七章 对逃宫新成员的邀请
“奴才梅文海叩见绫太贵人！”梅文海在门外响亮地说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进来吧！”绫月缇摆出主子的架子懒懒地说道。
梅文海捧着几本佛经进到屋内趋步跪下说道：“绫太贵人吉祥！”
绫月缇轻叹一声带着一丝哀怨地说道：“连太医都召来了哪来的吉祥啊！”说着眼神瞟向潭林。
潭林端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把视线移开不去看她。
跪在地上的梅文海不过十岁的年纪脸上的轮廓本是比较刚硬的但看起来弧线趋于柔和虽然显得很清秀但整体让人感觉颇有些不自然。由于是夏季他戴着凉帽衣着轻薄潭林从医者的角度可以看出他的骨骼欣长本应当是有些肌肉线条的身体却微微有点福整个人显得有些病态。
绫月缇的话让梅文海不知道该怎么接潭林不忍让梅文海过于难堪便说道：“太贵人的病源在心里不妨研读一下佛经以求心顺平和这样慢慢调养定可痊愈！”
梅文海终于找到了接话的时机他忙捧上那几本佛经说道：“奴才给太贵人拿来了《戒心经》汉文抄四本望绫太贵人早日康复！”
梅文海的语气有些生硬潭林可以看出来他是太监之中比较不善于言辞的。再者他的眼神之中有着一丝恐惧和防备这是长期和环境无法融合的眼神潭林从这一点证实了自己当初的猜测没有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米玉山接过那四本《戒心经》捧给绫月缇。本书转载bsp;
绫月缇接过后略翻了几页见抄本里的行书字体写得还有些味道便赞道：“字写得不错整篇格局看起来也挺好看不错！”
“谢绫太贵人夸奖！”梅文海叩下头去。
绫月缇转头看了看潭林用眼神问他还有什么问的。
潭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绫月缇明白他是要在外面和梅文海说话但绫月缇不知他要和这个小太监说什么所以就给了潭林一个疑问的眼神。
潭林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拿起一本佛经起身走出门外。
绫月缇无奈便对地上跪着的梅文海道：“这儿没事了等我看完了再给你要！你跪安吧！”
“嗻”梅文海道“奴才告退！”
说罢梅文海退身而出走出屋子。
米玉山也随后出来正要引着梅文海出宫突见潭林坐在花架之下向他摆了摆手于是便对梅文海道：“潭太医是我家主子的主治大夫可能有些诊疗上的事跟你说你跟他聊一聊！”
梅文海一怔说道：“跟我聊一聊？”
米玉山看了看潭林编道：“也许是要告诉你下次该带什么佛经来吧！”
“哦。”这个理由也算勉强能说通梅文海便应了一声走到潭林身旁。
潭林示意他在石凳上坐下梅文海便坐了下来有些胆怯地问道：“潭太医有何见教？”
潭林扬起那本《戒心经》说道：“你知道你的字告诉了我什么？”
梅文海一怔奇道：“我的字怎么了？”
潭林神秘地笑了笑说道：“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梅文海以为潭林是故意要找自己的茬所以有些不悦地说道：“我抄的是佛经文中也没有犯忌讳不论什么字体我都没有违背宫中禁令！”
潭林笑道：“不必紧张。我只是惊叹于你的字体想和你聊一聊！”
梅文海脸上显出自我防备的神情忙站起来说道：“如果不是谈绫主儿的病情我恕不奉陪了！”
潭林本来就是想故弄玄虚地吓一吓他此时见他已经慌神便回到正题说道：“你先坐下我只问你一句话。”
梅文海有些慌张地坐下问道：“问什么？”
潭林道：“你怎么会写蔡京的字体？”
梅文海一惊说道：“这有什么稀奇？”
潭林笑道：“蔡京的书法字圆笔润、草而不狂宋朝权奸蔡京之子蔡绦在《铁围山丛谈》中称其父的字体‘字势豪健痛快视着’。只是蔡京后来被后世所恶自明初《水浒传》刊刻以来天下人更是耻于研习蔡氏书法字体。沿至本朝我只知道蜀中梅家对蔡氏书法最有研究你既姓梅必然是梅家有些关系！”
梅文海听罢大惊他极为惶恐地道：“我随意写的行书你凭什么就说是蔡氏的书法？”
潭林把佛经翻开一页摊在桌上说道：“你的字慈宁宫和寿康宫里太嫔太妃们看不出来可是我却看得出来！”
梅文海蓦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我们没什么可说了！”
潭林也站了起来凑近了他轻声说道：“梅家十年前获罪全家被凌迟斩决你虽是嫡子但因尚未成年便被处以腐刑入宫为侍！”
潭林的话正说到他的痛处梅文海僵立在那里如硬在喉半天说不出话来。
潭林继续说道：“只因你是获罪入宫所以你是太监里面最低等的并且不能像有些太监一样请假出宫。可以这么说你是被他们囚禁在宫里了从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准备让你死在这里！”
这番话说得极为冷酷无情但的的确确是梅文海的真实处境所以梅文海被触到心里的最痛处眼眶噙着泪挤出笑容说道：“我我不是梅家的人！”说罢转头欲走。
潭林一把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可以救你出去！”
此时的梅文海脑子里乱到了极点父母家人在刑场惨死的模样、自己在惨受腐刑时的恐怖一幕、入宫后倍受其它太监羞辱的种种场景都一齐闪现了出来潭林最后的话又加了进来使得他无法一时清醒地思考所以他一抹眼泪疾步而去。
梅家本是蜀中望族嘉道以来族中虽说在官场上没有什么科考的新秀但在当地士绅之中还是有些威望的。道光二十二年的时候四川破获的一件涉及白莲教的谋逆案株连到梅家当时的办案官吏勒索梅家不成便妄加株连兴起大狱使梅家惨遭灭族的惨祸。
由于当时给梅家定的罪名是“谋逆”这是要灭族的重罪自嘉庆年白莲教和天理教起义以来清廷又加重了灭族罪的处罚力度。“灭族”的意义重在要罪犯“断子绝孙”所以道光十三年曾经颁了一条律令其中明文：“嗣后逆案律应拟凌迟之犯其子孙讯明实系不知谋逆情事者无论已未成丁均照乾隆五十四年之例解交内务府阉割。”还规定其年在十岁以下暂时监禁“年届十一岁时解交内务府照例办理”。（注：参见《大清律例?刑律》之“谋反大逆”条例）
这就是说获罪的人家后代子孙中如果确定其不知谋逆实情的就交内务府进行阉割之刑十岁以下的孩童可以暂时监禁等到了十一岁再执行阉割。梅文海就是这条律令的受害者之一家中获罪时他刚满十岁入狱不久便被处以阉割入宫为奴。
潭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愧然地道：“我也不想提起你的伤心往事但是要想进入地下迷宫只能通过慈荫楼这一条路！况且我也会带你一起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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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八章 聪明女人的小圈套
待梅文海离去后潭林转身回到屋内绫月缇适才隔着窗户看到了梅文海的神情起伏变化于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大才子你刚才跟那个小孩子说什么了？我怎么看他突然跑出去了？”
潭林微微一笑把刚才拿的那本《戒心经》还给她说道：“没什么本想跟他探讨佛法没想到我说的过激了些他就甩头而去了！”
绫月缇带着怀疑的语气问道：“是吗？那个小太监平时看着是有些腼腆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失仪吧？”
潭林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说到了他的痛处了吧！”
绫月缇还是不解：“谈佛经也能谈到痛处？”
潭林道：“当然了佛法三藏《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佛祖释迦牟尼涅槃前最后著成《涅槃经》以地狱之貌劝诫众生太监既是无根之人必然感念生死归处我和他谈《经》当然会伤其痛处！”
潭林这番穿凿附会的理由虽然并非佛法的真意但是也的确骗过了绫月缇所以她也就不再追问只是把焦点转移到了佛经上面她有些自言自语地道：“原来佛经也有这么多的讲究啊？”
潭林道：“这慈宁宫到处都是佛堂难道你没有听过那些太妃们讲经？”
“我哪有心思听那些老女人讲经啊！”绫月缇妩媚地道“我的心思现在都全在你这儿了！”
潭林没心思和她畅谈风月他现在急于从那十二幅中找到一些可以在今天晚上行动的参考所以他说道：“既然佛经拿来了我们便把那些山水画拿出来吧！”
绫月缇也对他的那些画有些好奇便点头道：“好吧让大才子好好儿给我讲解讲解你那些画的含义！”说罢她便起身到床榻边的柜子里将潭林的那些卷轴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由于画中所标志的墨线图是需要将多幅画重叠起来才能看到所以潭林提议道：“不如把画挂起来这样看起来比较方便！”
“也好！”绫月缇道“我让米玉山来挂吧！”
“不用了”潭林看了看屋里的布民布局“四壁上都挂有字画把这些画挂在原来的钉子上即可我自己来就行了！”
于是绫月缇开始拆开画轴由潭林将十二幅山水画一一挂在了屋内在悬挂时潭林特地将可以映出紫禁城地下排水通道的几幅画挂在了窗边。这样迎着光线将画稍作移动然后站在一个合适的角度就能看到其中隐藏的墨线图了。
绫月缇并不知道这些画的秘密她只求这一刻能和潭林相伴所以也欣然地做着这些事情。
潭林将画都挂了起来然后跳下凳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由于是酷暑天气虽说清晨还算凉爽一些但稍有活动身上就会冒出汗来。随着太阳慢慢升起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光线倒是十分充足只是屋里就变得更加热了。
绫月缇把手绢递给潭林让他先擦擦汗然后看着他双颊红润的样子不禁有些情动便伸出玉指在他颈上一抚说道：“看你热的汗都流到脖子上了！一会儿要是把衣服湿透了怎么办？”
她明明是想触一下潭林的肌肤但却又编出这个摸他的理由只是最后一句话透露了她的心境可见她的脑子里已经想着潭林湿透衣服后的画面了。
潭林知道这样的天气会让她动情但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把持住因为本来两人都已站在雷池边上自己稍有主动的行为那便会不可收拾于是把视线移开一边擦汗一边说道：“怪不得皇上和太妃都去圆明园避暑了看来这紫禁城里真是热得够呛！”
绫月缇见他有意避开于是略带失落地收回手指说道：“乾隆爷有句诗就是说这紫禁城里的酷热的。‘岂无九重居广厦帘垂湘。冰盘与雪簟潋滟翻寒光。展转苦热烦心在黔黎旁’。”
潭林转身去整理那些画听她吟诵完便说道：“‘苦热烦’这个感觉写得很对！”
“对了”绫月缇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怎么忘记了可以去造办处领些‘冰桶’这样放在屋子里就凉快得多了！”
“冰桶？”潭林有意要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于是便引着她的话“造办处的冰窖里是有冰可是冰桶是什么？”
绫月缇解释道：“冰桶就是储冰的桶啊外面是红木的里面有铅胆把冰放在里面桶壁上有孔把它放在屋里面屋里就凉快许多了！”
“这倒是不错。”潭林道“宫中领用可否有定制？”
宫中物品的放都是有规定的各宫各嫔每个周期该放多少都是固定的所以潭林这样问她的意思就是能否现在领用。
绫月缇笑道：“放心吧皇上和太妃都不在宫里太监那边都好交待。”
说着她便走到门外叫来米玉山和他小声商议着什么。
潭林趁这个时候屋里没人便到窗前把几幅水墨画拼叠起来通过透射进来的光线看到了浮现出来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潭林把目光锁定在慈宁宫和慈宁宫花园一带对这里的地下排水流向、各个标志地点之间的距离、城内金水河的流向标记、慈宁宫花园池塘的尺寸等一系的标志进行查找和计算。
这时绫月缇已经交待完毕转身走了进来潭林听到脚步声便忙放开画幅使几幅原来拼叠在一起的画分离开来这样即使对着阳光也不会看到其中隐藏的图纸。
绫月缇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她很轻松地笑道：“已经让米玉山去了隆宗门外造办处的冰窖里藏着几万块冰呢我让他们拿几个冰桶过来！”
潭林笑了笑说道：“看来这宫里的人都得给你几分面子！”
绫月缇得意地笑道：“那当然为了买通这些太监我花了多少银子了要不然他们怎么会睁只眼、闭只眼让你的画好端端地带到宫里呢！”
这句话有些邀功的意味潭林道：“看来我是要深深拜谢绫主儿了！”
绫月缇摆了摆手故作矜持地道：“谢倒是不必了你既然要我帮你研究这些画那么在我看这些画之前你得讲个好听的故事给我听。要是你讲得好呢我就陪你一起看画；要是你讲得不好呢那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哦？”潭林问道“那怎样才算是好听的故事呢？”
绫月缇想了想抛出一个她觉得很有难度的题目：“你既然说佛经都能把那个小太监说哭那么你也要讲个与佛相关的故事让我哭了才能算数！”
潭林一怔说道：“这怕是不太容易啊！”
绫月缇心中暗自喜道：“现在画都摆上了我料你一定会拼着讲个故事。照着这个题目你要是不能让我哭了那么下面的事就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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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九章 半空倒下的中幡
周暃蕸来到湖广会馆向会馆的伙计问道：“劳烦大哥请问有位潭太医是住在这里吗？”
“哦潭太医啊。”那名伙计正在抹桌子“到宫里当值去了。”
“那”周暃蕸问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名伙计并不知道潭林的排班日期但他知道太医一般需要值班一天所以说道：“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回来太医入宫当值都是按天来算的！”
“是这样啊！”周暃蕸点点头“多谢大哥了！”
“你若是怕碰不上”那伙计好心地道“可以留个条子等他一回来就知道您的姓名地址了！”
周暃蕸想了想觉得应该先试探一下潭林不能轻易地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说道：“不必了明天我再来看看吧！”
周暃蕸走出会馆想到自己这次空跑一趟心里有些不快暗道：“这个潭林究竟是什么人啊昨天的信今天却不在会馆让我空跑了一趟。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个姓潭的似乎还真的是宫里的太医这样来看似乎并不像是清廷的鹰爪。”
其实周暃蕸是带着谨慎来湖广会馆打听潭林的她一路上也在想潭林如果是清廷放的诱饵那么自己见了潭林就先编个其它的理由先不说出裕隆钱庄。不过在路上她也在想如果清廷对裕隆钱庄真的有所怀疑的话其实根本没必要引裕隆钱庄的人来到京城。但是这个疑惑暂时也不能打消因为清廷极有可能营造出一些太平军暗探的样子先与裕隆钱庄建立联系然后放长线、吊大鱼。
周暃蕸生在江湖并且随父一起与天地会一直都有关联所以对官府的敏感度是自小养成的再者成为间谍之后随机应变的能力也练得很强面对一般的突状况她是有自信摆脱困境的。于是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有胆量在敌人心脏心带潜入脱出。
她走出湖广会馆后在街上转了几条街心想自己若是现在回宛平那么明天还得再来京城一趟其实倒不如在京城里待上一天然后再从长计议。
既然这样打算她也就不再急于忙着正事灵机一动想到京城天桥的热闹场面不禁玩心大起极为兴奋地向天桥的方向走去。
天桥位于京师前门外由于元代的时候这里曾有一片水域沼泽所以元朝在此建了一座汉白玉的单孔桥明清之际皇帝到天坛祭天时会经过这里于是就取“天子之桥”的意思称为“天桥”。
清朝道光、咸丰时期天坛的先农坛和天坛的坛根各处有一些流动的摊贩在此活动由于是新兴的商业聚集区所以这里是清廷税收的盲区这种情况就促进了这里的商业和游艺业的展各门各派的艺人涌到这里“摞地”随之而来的茶楼酒肆、饭馆、商摊等商业元素都逐渐出现使这里真正成为一个京城地区最为热闹的地方。
周暃蕸来到天桥先找了一家挺有名的“冰糖葫芦”摊点买了一串大口嚼着她知道自己穿着男装极像个十几岁的小子所以也就不在乎形象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观看着四处的卖艺者。
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串了几个场子没有看到自己感兴趣的最后在一个耍幡的场子前停下。在这个场子里有一名大汉正赤着上身用额头顶着那个高达三四十尺的中幡虽然头上顶着那个高耸巨大的重物手和脚还在练着功夫这是个视觉效果很好的卖艺场景吸引了现场的很多人不断叫好。周暃蕸对这种稀奇的玩意儿也很感兴趣她挤进人群津津有味地边吃边看。
中幡起源于唐宋时期本来是军队的仪仗后来传到民间变成由幡杆、旗子、幡面和铃铛构成的有观赏效果的中幡。顶幡者大多会用一些套路如“苏秦背剑”、“霸王举鼎”等带些功夫色彩的架式来舞动中幡。
不过今天这个大汉似乎在技术上面极为纯熟他不断地玩一些高难度的动作随着周围观赏民众的喝彩声不断剧烈他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难。
这时那大汉用手掌托起中幡然后手臂使力将中幡拍到半空那中幡飞起离地五六丈的空中。然后幡杆一旋正要落下突然一根木棒飞来正打中那个中幡中幡受力倾斜正向周暃蕸的头顶的方向砸去。
※※※※※※
在慈宁宫里绫月缇缠着潭林要他讲一个能感动她的故事并且还要故事与佛有关。
潭林本想着可以静静地在山水画中研究那些图纸没想到她竟然不断地纠缠但是既然借着她的地方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便点头答应说道：“好吧讲个故事吧不过不保证能让你哭啊！”
绫月缇紧抓不放她歪着头倔强地说道：“若是故事不能让我感动那你今天就乖乖地听我的呀！”
潭林一笑说道：“好吧我就试试！”
他想了想觉得先借这个讲故事的时机来暂时摆脱的她的纠缠也是个好办法于是便对她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坐回榻上静静地不要说话仔细听我来讲这样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地讲出故事不至于讲到一半便断了！”
他的意思是要把屋里的气氛营造出来绫月缇明白他的意图于是坐回床榻上说道：“好了你讲吧！”
潭林立在窗边装出研究画幅的样子一边看着画中的图纸一边讲道：“讲个唐朝的事情吧！”
绫月缇笑道：“一定要是我没听过的啊！”
潭林道：“前半段你一定没听过后半段就不好说了。你先听着吧！”
绫月缇道：“好吧！”
潭林道：“唐朝时期自长安到江州中间有一条洪江在洪江渡口有个梢公世家这家人几辈子都以泊船为生传至这一代梢公家有位年轻的儿子年有十九长得算是玉树临风吧！”
绫月缇道：“是不是像你这样？”
潭林道：“适才说过我讲的时候你不要插话啊！”
“好吧！”绫月缇窃笑道“我不说话了！”
潭林依旧看着画说道：“这个年轻的梢公名叫刘洪每日在这洪江两岸运载商贾客人生活倒也平淡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官宦人家携眷渡江那家眷之中有一位女眷是这家人的大小姐。”
绫月缇正欲张口问他突然想到他不让打断便忙掩口心中暗道：“他定然是在讲他自己的故事吧！我倒要听听他究竟和这位官宦家的大小姐有些什么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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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〇章 她究竟是忧还是妒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悦珺的身体已经好多了那天夜里在太医值房里潭林已经给她喂服的解药所以经过这段时间后药性已经消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天清晨起来刚刚接任喜姑代管的老宫女祺姑见她身体恢复便令她一起到慈宁宫花园里开始工作悦珺躺了一天也想出去活动活动于是便随着瑾棠等宫女一起在浣衣局工作起来。
在慈宁宫花园里的水池旁悦珺和瑾棠在一个角落里搓洗衣物悦珺见祺姑远去便轻声问瑾棠：“喜姑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瑾棠摇了摇了头说道：“好像是没有什么眉目！不过我听说负责查办此事的御药房的贾总管准备传问你那位潭太医呢！”
悦珺一怔问道：“他们怀疑是他做的吗？”
瑾棠道：“喜姑失踪前是拿着潭太医开的方子到药房去抓药的所以应该会传问他的！”
悦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瑾棠见她暗自出神便问道：“怎么了又想起什么了？”
悦珺回过神来说道：“药房在慈宁宫里面当时慈宁门是关着的那么喜姑应该不会离开慈宁宫啊怎么会怀疑他呢？”
“怎么？”瑾棠笑道“你这么担心他啊？”
悦珺的确非常担心她说道：“我听说前几天那个贾总管刚刚逼死了一个太监所以我怕……”
一听贾玉湘的这件劣迹瑾棠也不禁叹了口气说道：“说的也是这个贾总管平日里就阴阳怪气的那双金鱼眼看着就让人瘆得慌！像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应该让他来查让他一查肯定搅得各宫都不安宁！”
贾玉湘的“狠”招牌在宫里是很出名的逼死沈安那件事应该说沈安的心理素质和贾玉湘的唬人手段各占一半但后来的结果在那放着如惊弓之鸟的宫内太监们只看到了贾玉湘活活逼死沈安所以各宫相传便无限夸大了贾玉湘的找事能力。
悦珺由于对整个喜姑的事情始末不太了解并且喜姑这件事的背后还隐藏着潭林的“逃宫”计划所以她十分担心贾玉湘会顺着喜姑失踪的事情查到潭林以至于揭露出“逃宫”的整个计划。
悦珺静静地想了想突然对瑾堂道：“我想给他传个信儿！”
瑾棠知道她说的“他”是潭林所以略想了想说道：“好你先写好我找人帮你！”
纸笔都是现成的悦珺从腰间拿出荷包荷包里装着一些纸片和画眉之黛眉黛是由京西的眉石粉所制色彩较浓正可当作笔来用。于是悦珺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便俯身在纸片上写下：“平安勿念小心西贝！”
“平安勿念”是说她自己已经痊愈让潭林不必担心；“西贝”上下排列就是个“贾”字这是让潭林小心“贾玉湘”。
她写罢之后便把纸片装入另一个荷包内这个荷包封口处的线是松的一拉即紧于是她将线拉紧然后挽了个死扣递给瑾棠。
“什么时候能送过去？”悦珺问道。
瑾棠想了想说道：“最近因为喜姑的事情风声较紧这荷包不宜让多人转手我看还是让王老太监去送毕竟他年岁大了不会吭我们！”
“好啊！”悦珺点点头“适才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我见值房的门牌上挂着他的名字想来今天一定是在当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瑾棠道：“先找人过去看看免得让那王老爷子白跑了一把年纪了折腾他总是有些不敬！”
悦珺知道她极为机敏所以就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办。
瑾棠漂洗了两件衣服后便起身到树下喝水这时送茶的小太监牛班刚好走了过来牛班只有十二三岁是负责慈宁宫花园里修枝浇花的由于宫里太监抽调到圆明园一部分所以牛班也负责给浣衣局的宫女们到御茶房取水。
“牛儿”瑾棠亲切地叫着他“送完茶准备去哪当差？”
“姐”牛班年龄还小相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太监们还算老实“这儿忙完得再回一趟御茶房然后……”
瑾棠一听他说的路线就有了办法于是打断他的话说道：“你现在帮姐办件事儿跑到花园外面看看太医值房里的潭太医在不在然后回来告诉我一声。”
“哦。”牛班倒是很听话他提了空茶壶就要走又被瑾棠叫住。
瑾棠从他手里夺过空茶壶说道：“你就空手去然后就说忘了茶壶回来再拿明白吗？”
牛班这才明白瑾棠的意思他如果拿着空茶壶出了花园又转回来很容易被人查问所以瑾棠让他放下茶壶等他出去后再转回来时若有人问了就说忘了拿茶壶这样理由才算合理。
牛班受命后疾步走出花园又疾步走了回来喘着气说道：“姐潭太医不在值房说是绫太贵人病了去慈宁宫里问诊去了！”
“哦”瑾棠点点头拍了拍牛班的肩膀说道“好了你忙去吧回头到姐那吃点心！”
“多谢姐姐！”牛班嘴还挺甜。
瑾棠转回来对悦珺道：“潭太医不在值房说是绫太贵人病了去宫里问诊去了！”
“绫太贵人？”悦珺听罢一怔“是那个先帝的绫太贵人？”
悦珺的语气有些奇怪瑾棠不禁奇道：“是她啊宫内还能有几个绫太贵人？你怎么了？”
悦珺显然有些不悦她将手中的衣服甩在盆中说道：“那个绫太贵人是先帝妃嫔里有名的出墙红杏！”
瑾棠明白了她笑道：“原来像吃醋了！怎么？你怕潭太医会被美色所惑吗？”
悦珺正色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只不过一旦和宫里的主子有了些传闻那么定会有人搬弄是非！”
宫里的黑暗悦珺入宫以来常有见识实际上潭林冒着天下的危险入宫来救她这表明了潭林的爱有多么重这是不会让她怀疑的。但是潭林的气度容貌摆在那里她知道这个寡居的绫太贵人一定因色而勾引潭林一旦这个事情生那么宫里定会传出什么不洁的传闻传闻日久就容易引起后宫那些掌权的太妃们注意这不论是对于逃宫计划还是潭林的安全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这个念头萦绕在心让她有些坐立不安绫月缇勾引潭林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浮现使本来是理性的担心变得有些感情起来但她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默默地想着该怎样和潭林有一个独处深谈的机会。
这时那个小太监牛班提着茶壶又从花园外急匆匆地跑过来他长得眼小鼻子大个头也不高这副模样看起来颇为好笑几个在喝茶的宫女看到他先笑了起来。
笑声传到瑾棠这边她也回头去看远远地见牛班向她招手于是起身走近问道：“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牛班依旧是气喘吁吁地道：“姐我走到隆宗门见到造办处的太监正往宫里送冰桶我问他们往哪送他们说送到慈宁宫绫太贵人那里。于是我就我就赶忙跑回来告诉你你要是想传信儿进去那个送冰的牛典是我弟弟可以让他去送！”
瑾棠一拍他的脑门说道：“鬼机灵您怎么知道我要送信儿？”
牛班傻呵呵地笑道：“我常帮人干这事呗！”
瑾棠回头看了看悦珺她明白一些悦珺的心思于是一边把荷包塞给他一边轻声嘱咐道：“你让你弟弟把这个荷包给潭太医然后让他趁机告诉潭太医有块玉想见见他！”
“有块玉？”牛班奇道“是谁啊？”
“废什么话！”瑾棠用手指顶了一下他的脑门“让你怎么说就怎么说！”
“好！”牛班挠挠头“我这就去！”说罢便转身跑了出去。
瑾棠和牛班说话的位置离那些树下喝茶的宫女比较远所以她们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瑾棠交待完毕转回身来路过树下茶桌的时候一位宫女打趣道：“瑾棠看来人家小牛子对你有点意思啊！”
瑾棠是个厉害嘴当即说道：“哼我回头肯定找个三等的侍卫嫁出去他最多只能当我的干儿子了！”
“干儿子”是个有些暖昧称呼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排斥和这小太监生关系于是众宫女笑作一团却也没话再去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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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用《西游记》来解围
在慈宁宫里潭林放慢讲故事的度心口分离地一边在画中看着图纸一边说道：“那个官宦人家乘船渡江之时由于江流湍急船上家眷所带辎重过多船便不幸翻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位引起梢公注意的女眷也落在水中由于刘洪所撑的船并非落水的那一艘于是他眼见那女眷落水便放下竹槁下水救人。
“时值夏末江水初寒那位女眷一落水便手足僵硬刘洪久习水性在水里游荡良久终于找到了她。不过这时她已然全身僵硬半昏半醒。刘洪又背又拉地将她拖到了江岸上在她胸前按压不多时她便呕水转醒。
“岸中梢公较少那官宦人家的男仆也都下水救人不过虽然大多数人都被救起但仍有一二人落水不治而亡并且银钱辎重落入江中也不知去向。那官家逢此变故只要在岸上的客栈暂时住下一边安顿亡者的后事一边派人赴长安府中报信。
“岸上本是渡口医药用度都极简陋饭食也大为粗淡让这个人家颇感凄凉。刘洪因对那女眷有爱慕之情于是倾其家中鸡鸭等物资助他们一家方才使他们安度几日。那女眷感于刘洪救命之恩由丫鬟领着上门言谢并自报家门。原来那女眷姓殷名温娇是刚刚上任的殷丞相之女此前扶棺回籍葬母居丧三年后因父高升所以携着家眷回京寻父不料在江中遇难。
“由于后事处理需衙门介入诸事皆为繁杂所以殷温娇一家在渡口住了半月有余。在和刘洪的相识、相交过程中殷温娇现刘洪不仅有些技艺并且才学也还不错人生得也算俊俏谈吐也不失文雅不禁生下情愫。相知多日又有了交颈之欢。
“殷丞相派出仪仗来接女儿家属赠了刘洪百金以示谢意刘洪是个情种当即向丞相提亲却被丞相嫌弃呵退出去。次日丞相携家眷返京刘洪与殷温娇洒泪而别。后来刘洪多次入京去求这段姻缘都为丞相所拒。殷丞相为保相位广结皇亲以期将女儿嫁入皇室亲贵之门。
“不料数月之后殷温娇突感不适丞相传医来诊不料医生密报殷温娇已有身孕。丞相无奈听信幕友之言办了个掷绣寻婿。”
讲到这里潭林基本已经把图纸上关于晚上所用的信息研究完毕于是回过身来举茶自饮。
绫月缇听他讲到这里眉头微颦说道：“这故事似乎有些相识啊！”
潭林微微一笑说道：“我就说嘛前半段或许没听过后半段你定然是听过的！”
绫月缇正要再问这时米玉山在门外引着造办处送冰的太监进来造办处一共来了三个太监都是年龄约有十三四岁的孩子他们被米玉山引着先给绫月缇请安然后照着吩咐将冰桶放在屋里的各处然后向绫月告退。
他们三个小太监跪下告退时最左边的一个临起身时向潭林使了个眼色然后手指伸出马蹄袖指着胸口这是要潭林到外面和他私谈的意思。这小太监就是牛班的弟弟牛典他比牛班要机灵些做的小动作很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潭林会意借口入厕也随着牛典等人走了出来。
牛典走在前面故意放慢了脚步在下台阶的时候向后伸手把荷包递给潭林然后头也不回地悄然说道：“她想见你！”
潭林拿了荷包什么也没说便到了厕所这个厕所是米玉山用的所以在屋外的院子里他打开荷包看到上面的内容获悉悦珺一切平安心中自然大喜。但看到悦珺在纸条里还提醒他要防着贾玉湘并且口信里还说要和自己见面似乎看起来这件事情颇有些严重。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潭林十分不解。
他在厕所里耽搁了一会便起身回到绫月缇屋内这时冰桶中的凉气溢了出来冷热相触散出袅袅的烟雾使屋里不仅凉了下来意境也颇有些不同。
绫月缇的心思没有在想别的事她只是好奇潭林这个故事的来源见潭林进来便问道：“你这故事讲的不是你自己吗？”
潭林笑笑不答只是坐在桌前从医包里拿出太医院专门的纸笔砚台在桌上写着脉案和药方。
绫月缇又想了想说道：“开始的时候有几分像是你的事情不过以你潭大才子的学识一定不会是个半路书生况且你的身形体貌也不像是梢公出身啊！”
潭林写完脉案和药方提起纸来将墨吹干然后说道：“这当然不是我了！”
绫月缇道：“那后面的故事是什么呢？你讲出来或许我就知道出处了！”
潭林放下药方走到书架上拿出那本厚厚的《西游记》递给了她说道：“翻到第八回后的附篇后半段的故事就在这里！”
绫月缇大为不解她翻到第八回的附篇见上面的回目写着“陈光蕊赴任逢灾江流僧复仇报本”顿时醒悟惊奇地道：“你是说打死陈光蕊的那个梢公刘洪和殷小姐早有旧情并且……不会吧？”
按照潭林的故事所说既然殷小姐是怀孕后才掷绣球选中状元陈光蕊的那么后来的江流僧陈玄奘就是刘洪的儿子这是个过于夸张的结论让绫月缇大为吃惊。
潭林既然研究罢了图纸又写完了脉案和方子那他就可以暂时从绫月缇这里脱身于是他笑着对绫月缇道：“你翻翻书中所载的话或许能看出些端倪！你先想想吧我暂时退回值房若想通了午后再唤我不迟！”
绫月缇被这个故事的结论给蒙到了于是也忘了之前要潭林用故事打动自己的事情所以潭林的告辞她也没怎么挽留只是仔细翻阅着《西游记》希望从里面看到一些信息。
潭林由米玉山领着退出慈宁宫出了慈宁门后他远远地望了一眼慈宁宫花园方向的慈荫楼然后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心中暗道：“已经巳正时分了需要筹备一下趁中午之前能见到梅文海悦珺那里也得想个办法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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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东药房的搜身检查
“潭太医慢走！”
潭林转身正欲进太医值房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唤他于是转头望去见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便问道：“你是……”
那小太监上前道：“奴才在御药房当差。我们贾大总管此刻正在东药房传我来这里请您到东药房议事！”
潭林知道贾玉湘会来找自己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含糊地说道：“贾总管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小太监说道：“这个奴才们就不知道了贾总管只说请您去一趟！适才我来值房请您的时候马太医他们说您到宫里给主子问脉去了所以我就在这儿等着您！”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把医包放回去然后给马太医告个假！”
“好”那小太监道“那我在这儿候着您！”
潭林进到屋里给马太医说明了情况然后把医包和带入宫的一些东西放入带锁的柜子里便掀帘出来随那小太监一起向隆宗门而去。
出了隆宗门先向东走向后折而向南便到了东药房东药房和宫内太医院相邻南北并列潭林这几日来在东药房的活动范围都在太医院四周并没有到东药房去看过。东药房和太医院之间有个圆拱门相隔那日沈安逃跑时就是通过这个圆拱门跑出来的。
东药房里大多由太监当值平日里切造医生制药时也在这里办公东药房北侧还辟出两间大一些的屋子作为教习厅由专门的太医授课学医的都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东药房东侧临墙的一面潭林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一下但那里极为重要的是从太医院门面通过的地下排水管道在这里折了过来然后从东药房的东面一路向北延伸所以这里是向北连接慈宁宫的必经之路。
潭林随着那位小太监进入东药房刚走到拱门旁边的一座耳房时那小太监便转身对潭林道：“潭太医我们贾总管新定的规矩由是东药房是储药重地所以进来的人都得赤身盘查！”
潭林一怔心想：“幸好我把带入宫的东西都锁在柜子里了不然在这里就是暴露出来！”
其实贾玉湘向内务府提交这条新规定的时候所用的理由是：此前太监沈安曾带鸦片入内所以引起了内务府的重视才批下了他的这条规定。实际来说凡进宫之人在东华门、西华门都已经严格的盘查过在这里再次盘查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不过潭林身上并没有什么违禁物品所以也就不在乎在这些规矩他坦然进入耳房见耳房里正坐着一个中年太监他挽着袖子下摆撩起一看便知是负责检查的人。
门外的小太监对潭林道：“潭太医您先查着我去通报贾总管！”说罢便关上房门。
这个耳房要比东华门外的排房要小得多并且屋里也没有像东华门排房那样的隔段只是有一张短榻和一个帘子不过耳房四壁的窗户都贴了双层的厚纸屋里摆着几个冰桶整体算是严密性不错相对来说私密性更好的一些。
那负责检查的中年太监站起来很客气地对潭林道：“潭太医得罪了都是例行公事！”
潭林道：“不必客气。”
中年太监上前把门反扣上说道：“那就请您除去衣物吧！”
潭林刚解开袍褂的扣子突然门外有人敲门中年太监上前开了门潭林回头去看见一个脸色阴沉不定的太监带着傲慢的神色走了进来再看他的顶戴便知此人正是贾玉湘。
贾玉湘一见潭林立刻堆起笑容拱手道：“潭太医久仰久仰！”
潭林的袍褂半开不及扣上便还礼道：“贾总管抬爱！”
贾玉湘回头对那中年太监道：“潭太医是贵人又是我请来的客人……”
潭林以为他出面是为了给自己放行不想贾玉湘接着说道：“你们出去吧由我来亲自检查！”
“嗻！”那中年太监迅转身出门。
贾玉湘把门反扣上带着歉意的语气对潭林道：“潭太医得罪了这是宫里的规矩没办法嘛！”
潭林感觉他有些怪怪的但是一时也想不出他有什么目的况且这是宫里成文的规定也不好反驳什么于是按规矩解下衣物赤身立在那里。
贾玉湘上前搜查了衣物然后让潭林背对自己双手撑在床榻上搜检他的腋下和胯间。贾玉湘一边搜身一边道：“搜检得严了一些潭太医莫怪！户部的库兵搬运官银后都要例行搜身以防他们在身上藏了银子！”说着突然把手伸到潭林的股间。
潭林一怔身子挺起来问道：“要搜检这里吗？”
贾玉湘眼神飘渺说道：“库兵们偷银子都是把银锭藏入**所以宫里的搜检既然要循户部的成例就只好得罪潭太医了！”
这样的搜检让潭林颇感受辱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又无法轻易作于是忍了口气又趴了回去。
贾玉湘蹲在潭林的身后一边伸指探入一边说道：“潭太医可看过《聊斋志异》？”
这种情况下潭林哪里有心思跟他谈文论诗于是敷衍地答道：“看过。”
贾玉湘道：“听说潭太医是鄂省解元所以《聊斋》有一段我甚为不解还请潭太医指点一二。”
他也不等潭林回答便语气舒缓地幽幽说道：“男女居室为夫妇之大伦；燥湿互通乃阴阳之正窍。迎风待月尚有荡检之讥；断袖分桃难免掩鼻之丑。人必力士鸟道乃敢生开；洞非桃源渔篙宁许误人？今某从下流而忘返舍正路而不由。云雨未兴辄尔上下其手；阴阳反背居然表里为奸。华池置无用之乡谬说老僧入定；蛮洞乃不毛之地遂使眇帅称戈。”
这时贾玉湘的语气转而猥亵起来：“系赤兔于辕门如将射戟；探大弓于国库直欲斩关。或是监内黄鳣访知交于昨夜；分明王家朱李索钻报于来生。彼黑松林戎马顿来固相安矣！”
贾玉湘吟诵之时难掩其畅快之感一篇诵毕竟然倒坐在地身子险些仰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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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蜿蜒曲折的真假情报
京师天桥耍幡的卖艺场子突然出了变故那顶幡的大汉将中幡腾起时不知是谁在半空中抛了一根木棒击中了半空的中幡使那幡凌空倾斜向人群中倒去中幡正对的位置正是周暃蕸的头顶。
事情危急之时以周暃蕸的身手本可以侧身躲过但是现场聚集了这么多人她想如果自己躲了过去这中幡倒下必然伤到别人。于是她也不及多想伸足踢向身前一人的膝弯那人没有防备屈膝倒地周暃蕸飞身一跃一踩那人肩头借力飞起一招“鹰击长空”挥掌一拍那个中幡。
中幡受力回弹那名顶幡的大汉本来见出了事故正呆立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但见有人出手相救于是看准那中幡落下的轨迹退后几步扬手接了下来。
周暃蕸在空中旋身一转跃出人群。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手必然会引起众人的注意所以她在这个时候只能快隐身以防止被别人认出来。于是她一落地便转身疾步穿过两个卖小吃的摊子在一个馄饨摊坐了下来向摊主要了一碗馄饨一边吃一边观望不远处那个中幡场子的动静。
只见那顶幡的汉子接过中幡后向后又退了两步卸去来势然后将中幡重重地在地上一顿使整个场子稳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突然有十几个人推开人群闯了进来。这十几个人都穿着黑色褂子有几个人袒着胸膛一看便知是些黑道人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为的那个黑衣人上前抽了那顶幡大汉一个耳光那顶幡的大汉一摆手身后也涌出了几名穿着顶幡人行头的汉子一帮人打了起来。
周暃蕸问那馄饨摊的摊主：“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摊主用一种司空见惯的语气说道：“嗐还不是帮帮派派那点儿事！说起来都是拜关老爷也不知道关老爷该帮哪一派！”
周暃蕸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听那摊主絮絮叨叨地不停埋怨。
这时又有一帮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由于顶幡的摊子生的打架所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使得原本的道路都堵塞了起来这另一帮人很困难才挤过人群先挤过来的等了一会后面的人好半天才凑齐了然后继续前行。
周暃蕸这时已经吃完了馄饨正要站起来结账突然见这帮人迎面走了过来在一个魁梧大汉的身旁有一个她感到十分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这人是谁眼睁睁地望着这帮人走了过去。
她看到的这帮人是丁九暴一伙的其中让周暃蕸感到面熟的人正是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的密使张达常。
在周暃蕸被各地天地会转移的过程中张达常曾经出现过当时可能是在执行杨秀清的什么任务虽说曾有一面之缘但却并没有什么来往所以一时想不起来。
丁九暴在那间秘密的四合院里处理完朱九昆的尸体后和张达常达成了某项协议然后带着手下一齐转移。
张达常这边其实是在一直代表着东王杨秀清在招揽京师天地会对于陆世远所说的情报他已经通过秘密渠道报告给东王府但一直没有得到回信所以他暂时并不能转易地行动。
不过面对京师天地会出现的突然变故他一直处于一种被动的局面从他对东王意愿的理解太平天国之所以要和这些挂着会党外衣的黑道进行合作其实看重的是京师天地会手下的人马以备随时起义的需要。所以针对这样的初衷不论是谁当天地会的大当家对于东王来说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张达常就需要用一些利益来牵制住天地会内部的几支隐藏势力。
对于丁九暴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维系的。丁九暴向太平天国靠拢其目的无疑是找个强大的靠山这样的话一方面可以巩固自己在天地会的地位另一方面可以让自己的生意范围扩大到太平天国的统治区域。所以张达常暂时并没有把陆世远追踪图纸的事告诉他只是用太平天国这张牌先拢住了这个未来的天地会继承人。
在丁九暴方面朱九昆在宛平除掉了叶九昂和孙九量扫除了两个障碍丁九暴技高一筹使用“黄雀在后”这一招把朱九昆也除掉一夜之间四大金刚就只剩下丁九暴一支这样的好事当然要丁九暴兴奋不已。
况且好事还不仅如此他还在这紧要关头与太平天国方面达成了协议这等于是为自己作为天地会的大当家买了双保险这样的好事怎能不让他好好庆祝一番。所以邀了张达常到京城里的慧云楼摆酒庆祝。
路过天桥的时候他看到孙九量的一帮人在向卖艺的顶幡人打事不禁轻蔑地对张达常笑道：“天地会虽说是天底下最大的帮会但是大家的心都没有拧在一起所以像这样的小打小闹永远也成不了大事！”
张达常附和道：“是啊如果京师天地会拧在一起那必然是一股强大的势力来日举旗起动清廷必然不敌！”
丁九暴是个生意人对于起义这种事兴趣不大但在张达常面前又不好说什么于是点头笑了笑默然前行。
向前走了一阵张达常突然问道：“朱九昆既然是和清妖联合那么他这一死清廷那边必然会追究丁大哥对此可想好了对策？”
丁九暴正在兴奋中还没有想到一些具体的善后事宜但是他又不愿在张达常面前示弱所以很自信地说道：“放心吧清廷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其实让丁九暴没有想到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朱九昆被杀的消息已经由清廷的卧底报至步军统领衙门巡捕营统领永泰处永泰接到消息后顿时感到事态严重于是匆忙乘马赶到郑亲王府。
郑亲王府在京师西城的大木仓胡同自清初的开国元勋济尔哈朗开始就封邸在此后来经历代不断扩建王府规制越来越华贵和庞大。郑亲王端华半夜回到王府梳洗一番这时才刚睡下不久于是王府的门人向府里报告后传话出来说王爷刚睡下不久都不敢叫醒他说让永泰午后再来。
永泰大急对那门人说道：“烦请再通报一下这个案子关乎皇上的圣命所以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能有丝毫延误啊！”
那门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于是硬着头皮又进入王府。
永泰在王府门外的条凳上坐着突然一名巡捕营的司官匆匆赶来站在台阶下向永泰招手永泰疾步下来轻声问道：“什么事？”
那司官一边喘着气一边道：“从义源钱庄的情报处得到了宛平余庆山的急报！”
“什么急报？”紧急的事纷至沓来永泰不禁有些慌乱。
那司官道：“急报上说宛平城东的虎村团练暗通长毛！”
“虎村团练？”永泰一怔“暗通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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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瘟神的怪癖和威胁
面对御药房总管太监贾玉湘的猥亵行径潭林强压着怒气没有作他抄起衣服将袍褂一件件穿上。
贾玉湘所吟诵的是蒲松龄《聊斋志异》里面的《黄九郎》一篇的判词在判词里作者略带讥讽地评论了这一篇的内容但是由于判词中对清朝康熙以来男风盛行的现状有所渲染所以许多酷爱相公的人都拿此段落不断玩味。在这篇判词里蒲氏将相公之爱的感受略加渲染比喻成三国吕布的辕门射戟、春秋鲁国季氏阳虎的探弓斩关、田间鳝鱼的蜿蜒游弋、西晋王戎钢钻袭核所以贾玉湘吟诵之时会有些不堪的神情。
潭林穿了袍褂转头对仍在地上半蹲着的贾玉湘道：“你传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讨论这些文章？你这副样子我若是报至内务府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贾玉湘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听罢潭林的话忙回神站起堆着笑脸说道：“潭太医不必生气这几日我一直听说太医院里来了一位俊美之极的解元郎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肤唇齿竟然比画中的魏晋男子还要俊美不由得心生倾慕所以一时失礼请勿见怪！”
潭林隐忍着不快暗中想着对付他的办法嘴上却转移了话题他一甩下摆在椅子上坐下说道：“此事暂可不提贾总管传我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贾玉湘还是沉醉在其中并未听出潭林要转移话题的意愿于是觍颜说道：“当今皇上爱听戏所以自即位以来调至升平署当值的太监都是我们太监里最为年少俊美的可是今日和潭太医相比可真是天上地下了。况且潭太医又不同于我们这些废人乃是有……”
下面的话就更为不堪了贾玉湘不知是有些害羞还是有些顾忌所以说不出口。
潭林知道升平署是宫里掌管戏曲演出的机构自乾隆时的四大徽班进京以来规模不断扩大他们收罗民间戏曲艺人教习一些年轻太监和艺人子弟应承宫中演出乾隆之后也吸纳了许多苏杭弹词艺人。咸丰皇帝由于十分喜爱戏曲对京剧的昆腔二黄都颇有研究所以自继位以来扩大了升平署的预算使宫里供值于升平署有太监数量也大为增加。由于在当时的戏曲里生旦净末俱为男子扮演青衣旦角的男子就必须讲求婉约之容、曼妙之姿久而久之形成了升平署专门挑选年少俊美太监的成例所以让有男风之爱的贾玉湘所垂涎的俊美太监都在升平署内。
潭林没有此好况且和一个太监来谈这种风月之事让他觉得有些恶心于是起身站起说道：“看来贾总管是真要看看举人的功名有多大份量了！”
乡试考中则为举人举人就是有了功名的在县衙里见了七品以下的官员可以不必下跪行礼这是相当于后备官员的待遇所以潭林用这个功名的幌子来震慑这个肆无忌惮的太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一招倒也有效贾玉湘当即收起不雅的神态正色说道：“潭太医莫要生气我只是略表倾慕之情罢了！”
潭林打开门闩走出耳房说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贾总管就等着内务府的传牌吧！”
贾玉湘没想到潭林会如此动怒当即一惊慌忙走出耳房对潭林道：“潭太医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啊！其实真的是有事相商请到厅堂一叙！”
东药房的屋子是按照官署的规制建立的所以厅堂就是药房总管办公的机构这算是个正式的场合。
潭林知道贾玉湘要向自己传问喜姑失踪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负气而走转身进入厅堂在客位上坐下。他自听说喜姑失踪之后心里也是感到大为蹊跷所以他想获取更多关于这件事的信息来分析这件事是否会影响到逃宫的步骤。
贾玉湘在案前坐定一个太监给潭林奉上茶水贾玉湘经过潭林的冷言相对也不再妄谈他事而是神色凝重地说道：“前日深夜浣衣局宫女悦珺突急症据说是潭太医给开的方子？”
药方和脉案是太医院入档的文件黑纸白字写在上面的哪里是什么“据说”贾玉湘这样绕着弯的说话分明是想寻衅滋事所以潭林说道：“太医院的底单上都有登记贾总管可以自己查验不必来问我。况且事务繁忙我也不记得哪张方子是我开的了！”
这是“软顶”的语气贾玉湘看出潭林是余怒未消于是说道：“那天晚上浣衣局的喜姑拿着潭太医这张方子到慈宁宫药房里抓药不料一去不返至今没有下落。这件事说起来可真是怪了！”
潭林冷笑一声说道：“贾总管的意思是我开的方子有咒符之力凡持我方子的人不是被天收去了就是被鬼招走了？”
“这个”贾玉湘语塞他见用这点伎俩无法唬住潭林于是转变策略说道“哎呀解元郎就是解元郎再复杂的案子到了您这儿一语就中的我就跟他们说嘛潭太医不过是开了张药方怎么会和喜姑失踪有关呢！”
事情都是由贾玉湘自己的惹的他却把责任都推给并不存在的“他们”潭林听出他话中推托的意思于是说道：“慈宁门内外都有人守门昼夜查问进出之人太医值房设在慈宁门之外喜姑既然是在宫里御药房失踪那就应该仔细查问药房当值之人。贾总管舍近求远不问墙内之人反询墙外之医让潭林着实不解！”
贾玉湘忙摆手道：“不必动气不必动气啊！其实我找潭太医来是想谈一谈另一件事！”
潭林举目望着他看他又要编出什么花样。
贾玉湘道：“万岁爷移驾圆明园后太医调过去大半宫里面这边儿的教习厅的执教太医就缺了人手太医院的李院判此前向内务府提交了推荐潭太医为内教习的公文所以我传见潭太医是要议一议这件事！”
潭林一怔此前他曾和李蒲瑜谈过出任内教习的事情并且在给栾太和庄文和送礼时也略微提到了这件事既然现在内教习的名额空缺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快补上。但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自己出任内教习这件事栾、李、庄三人已经通过但是卡在了贾玉湘这一关。内教习厅的授课模式是双方的太医院挑选太医授课御药房挑选太监宫女接受培训既是两个机构的合作那么出任内教习就必须要经过贾玉湘的批核。
潭林把视线移到贾玉湘的脸上看出来他提出这件事的目的是要对自己进行要胁来交换些什么。面对这个瘟神的无耻和猥亵潭林需要仔细想一想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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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威然走过的胖太监
在慈宁宫花园里浣衣局的宫女们正在紧张地工作着。
一个太监从池塘边走过他的手放在腰带上大拇指向腰内一指然后转身而去。瑾棠远远地看到他的手势点了点头然后对悦珺轻声道：“信儿已经传给潭太医了一切安全放心吧！”
原来那个太监是来给瑾棠报信的他的手势就是一切成功的意思。
悦珺点了点头说道：“喜姑的案子要是一直查不出来咱们是不是就不必去圆明园了？”
瑾棠摇了摇头说道：“这很难说。反正我看内务府这次的动静挺大的八成儿是那些红顶子的老爷们话了一定要严查到底否则绝不对搞这么大的阵势。”
“红顶子的老爷们”指的是内务府高层官员们一般来说掌管内务府的各级官员都是满人非亲即贵所以一般都是一二品的“红顶子”。
喜姑失踪的事情让悦珺也感到十分的蹊跷况且她还是在给自己抓药时出事的所以又更增加了她的一丝愧疚于是她带着祈祷的语气说道：“但愿喜姑别出什么事！”
瑾棠也是轻叹一声说道：“虽说喜姑平日对人也挺严厉的不过平日里对大家都还不错。浣衣局本来就是个苦差使没门路、没照应的都配到这里干苦力本来已经是苦不堪言了可是有些宫女还是在其中挑拨事端好在喜姑在的时候都息事宁人地处理让步大家不至于惹那么多的麻烦！”
这一点悦珺也深有感触她自从秀女贬至宫女之后见到许多宫女之间激烈的明争暗斗惊骇之余也为她们感到可怜。本来都是不幸入宫为奴的大家相互照应一下各自的事情都好做一些不料不知趣的人还是居多一些宫女稍被主子宠爱一些就立刻变得颐指气使、嚣张跋扈起来辱骂手下宫女时也是恶俗之极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奴隶的身份。
悦珺自闺中就喜好老庄之学历代文词建树较高的学者所著之书大多都透露着淡世的观点所以她在处世之学方面与潭林一样都希望与世无争与世人无争。但是皇宫里却永远不是一个能让人淡泊的地方这里时时刻刻都伴随着权力与名利的争压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人性的最恶一面都在这里有所体现所以这个环境对她来说一直都是充满恐惧和厌恶的。
幸好被贬以来有喜姑的不断照料和提醒才让她略微感到压力的减小。喜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日里对人非常严厉但工作之余还算亲和。悦珺由于身份特殊被其它宫女大为排斥喜姑受到内务府的密令虽然对悦珺有所监视但内心里也是同情她的境遇的所以并没有过于为难她这一点聪颖的悦珺还是感觉到了。
谈到喜姑不免让人感到有些悲伤瑾棠是个乐天派的女孩她不愿气氛变得这么凄冷于是转移话题说道：“不说这个了本来干这种苦力就够悲伤的了再说这件事就更让人活不下去了！”
悦珺也把思绪收回来一捋额前的头余光看到池塘里一块红色的碎布一路向西南方向漂移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便问瑾棠：“这池塘里的水流到哪里啊？”
瑾棠向水流的方向望了望说道：“好像是流到南边吧花园的西墙外是金水河应该是从地下流出去吧！”
悦珺顺着水流向池塘的源头看去由于池塘中间有亭子遮挡一时无法清晰地看到所以悦珺说道：“我去喝点水！”
“好的”瑾棠关切地道“你身子还未痊愈要是洗不动了剩下的衣服就给我吧！”说着就要去抱悦珺的那份脏衣物。
“没事！”悦珺略有感动地道“我歇会儿就行！先放那儿吧反正宫里也不急着用！”
瑾棠也就不再勉强低头搓洗自己的衣物。
悦珺起身走到茶桌前一边倒了杯茶水慢慢啜饮一边四下观望整个慈宁宫花园的布局她看到池塘的水流平缓由于池中水草丰盛无法明确地看到水流的源头。悦珺又环视了一圈池塘周围的地面见花园里砖铺的地面不多各处都以花草为景若以园林之景来看是有些韵味的但是正是由于这种点景式的园林结构使一些水景的水源来势都无法明确分辨这对于“逃宫”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悦珺在入宫后第一次在太医院见到潭林的时候潭林曾经给了她几枚熏香小球当时潭林嘱咐她说在宫里所到之处凡是遇到排水的“眼钱”和地下排水的暗沟都将这小球投进去以便于对地下复杂的通道进行测试。
从接到这些熏香小球之后悦珺一直没有机会去实施此时既然移宫的事情已经暂时解决所以这个关乎“逃宫”的计划就要提上日程。她环顾了一下花园觉得园内有林木的地方暗沟都未显露出来如果要查找这些暗沟就需要到树木花草之中逐一查找这是有些费工夫的事情。不过慈宁宫花园是她每天工作的地方这个时机其实倒也不难找像中午吃饭的时间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皇帝带着妃嫔移驾到圆明园后宫里的太监宫女相应减少所以各方面的监管都略有松弛再加上慈宁宫花园除了北面的佛堂还有些用处外花园的林木花草都处于荒芜的状态所以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和下午晾晒衣物的时候自己完全有机会也有充足的时间来寻找这些暗沟。
打定了这个主意悦珺就显得更为从容了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几个小球转身走回池塘边继续埋头工作。
这个时候一个身形胖大的太监抱着几本厚厚的经卷从南向北而去他绕过池塘目不转睛地一直向前走显得很有威严的样子。
一般的太监见到宫女都会观望一下虽说太监已有残缺但是他们的心理上还是对异性有所倾慕的所以还是会做一些男性常有的举动。可是这个胖大的太监却有些奇怪悦珺拉了拉瑾棠的衣角问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瑾棠笑道：“他呀他的故事可有意思呢！他自小便在宫里由于长得又胖又高各宫都不愿要他于是便让他在宫里负责掏粪挖沟。可是有一次他去清理寿康宫佛堂的时候被一个正在礼佛的太妃看到非说他有‘欢喜佛’的神态于是便让他负责寿康宫和慈宁宫佛堂的事宜！哈哈想起来就好笑他长得跟个猪头一样那个太妃不知哪只眼看到他像佛了哈哈！”
悦珺看着那胖大太监被挤在一起的五官也不禁笑出声来：“欢喜佛嘴阔额高哪会是他这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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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教习厅外的眼神反击
御药房的教习厅是宫内太监和宫女学习医术的地方由于紫禁城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妃嫔这些历任皇帝的女眷在深宫之中如遇大病传见太医倒是正理只是遇到日常的小病再经过这一番复杂脉案、药方登录程序就显得十分麻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再者地位较高的妃嫔一般才设立专门的主治医生但是大多数没有封号、没有名份的妃嫔们就没有了这个待遇。太医院的御医、吏目、医士数量也都有限并不能够管理这么庞大的后宫人群所以教习厅培训出来的太监和宫女就是这些太医的补充。
按照后宫的配置上至太后、太妃、下至答应、常在这些被封为主子的人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有规定的名额凡是定额配置的太监宫女都会常侍左右所以他们掌握一些医疗知识对于突的急症和日常的医护都有很大的帮助。
教习厅就是起了这个的一个作用紫禁城的教习厅设在东药房东药房与太医院相邻不论是太医还是太监宫女来去进出都很方便。教习厅一般一期为一个季度通常开设两班授课时间分为上午和下午授课的老师是固定的几名太医科目按照太医院的常设科目。由于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大多都未曾入过学所以授课内容要十分浅显这对于潭林这个解元来说丝毫不成问题。
只不过在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推荐之后这个人选还需要经过御药房总管贾玉湘的审核。潭林要入教习厅是有目的的如果他只是作为当值太医在宫内任职的话那么他只能在东药房这边的太医院和内廷的慈宁宫太医值房两个地方当值太医院这边当值的地点是潭林入宫前就已经确定好了的并且太医院门前的“眼钱”和暗沟他也都初步查验过。只不过在入宫前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派入内值即使可以被派入内值也不知道会在哪个宫的太医值房所以当时没有想到会在慈宁宫当值。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潭林在宫里能够待上整整两天太医院当值一天慈宁宫当值一天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当值都可以过夜这便使他有了一个很充足的夜间行动时间。不过麻烦的是在太医院的夜间当值会不断地有巡逻的侍卫通过虽然太医院门前有“眼钱”可以伸入暗沟但却不能随意潜入；而在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那边潭林从图纸上确定慈荫楼内可以通入暗沟但是慈荫楼里当差的梅文海暂时还没有拉拢过来所以这两个地点在短期内都是不适合行动的。
这样的话潭林就需要一个独处的时间以便于潜入紫禁城的地下迷宫。入宫前他就听说在内教习厅充任教习的话在东药房可以拥有一间临时的住所可以于夜间在这里居住并且是每人一间。这个优待是内务府给教习太医的特别待遇由于教习任职期间往往是当值和教习并行的所以时间上较为紧张这间临时的宿舍算是给他们休息和备课的地方照例每人一间以保持清静。这个条件正符合潭林的需要。
所以面对贾玉湘带着威胁的盘问潭林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潭林初入宫禁得院使和院判大人的提携有机会出任教习只不过入宫时间尚短对教习厅的规矩门道还一无所知贾总管不妨先带我看一看！”
这番话透露出两个意思第一是用含糊的语气向贾玉湘表明出任教习可能是栾太等人的提携；第二是把贾玉湘的交换意愿暂时推开表明潭林要先看看环境再次定是否要出任教习。
潭林这样的态度使贾玉湘的威胁顿时不复存在贾玉湘心想：“他这样说看来申请教习并非他的意愿而是否栾院使他们要提拔他如此看来这个潭林的来头还不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过若是他当了教习我倒还能对他每日搜身或许还能做些别的什么可是他若是负气不当教习了那我便不能常常见到他了。唉像他这样俊美的男子这辈子难得遇到既然是已经到手里的肉了那就先不着急吞下慢慢地吃才更有味道。”
既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贾玉湘就对潭林温言道：“潭太医所言甚是咱们东药房和太医院本是一体我也是初任御药房总管所以咱们还得相互照应才是。既然栾院使他们如此看重潭太医我贾某人自然不能驳了他们的面子况且我和潭太医也是一见如故这交情自然亲近了许多。来来来我带你到教习厅看看！”
贾玉湘说罢便站起身来伸手说了个“请！”
潭林着实不太喜欢这个瘟神所以懒得跟他客套一抖下摆迎门而出。
贾玉湘带着潭林先来到教习厅这时已近中午课程已经结束潭林看到屋里共有五六十张桌子屋里的布局规制就像民间的私塾一样在教习老师的桌案后立着一架屏风屏风上分别绣着孔子和神农的画像整体来看教学的氛围还算浓重。
潭林所关心的不仅仅是教习厅他对教习太医的住所更加关心所以望着教习左以东的方向问道：“这后面是什么？”
贾玉湘答道：“这后面本是御药房的屋后长廊后来建了一排矮屋作为教习太医的暂宿之所。由于后来教习太医增多便在原来的一排以东又建了几间现在是刚好够用。”
潭林移步到那排矮屋指着与矮屋相邻的东药房后窗道：“这紧挨着的是什么啊？”
贾玉湘道：“这是药房的仓库为了保持药材的密闭通风窗户都用棉布封住。”
潭林专门看了看那一排矮屋的位置又观察了一下贾玉湘所说的新增的几间矮屋他心里默默地算了算位置然后回头望了望北面的一处“眼钱”不禁心头一震：“这新增的几间矮屋正建在暗沟的上面若按‘眼钱’的分布间距那么必然有一处‘眼钱’在这第二间矮屋的里面！”
贾玉湘见潭林注视着这排矮屋心想他是在顾虑自己会分到哪间宿舍于是上前说道：“潭太医不必担心如果确定出任教习我定会给你物色一间不错的屋子！像你们这样的读书人一定是喜欢又清静又朝阳的那种！”
这些矮屋紧临紫禁城的东城墙若说到阳光充足那就必然是那一长排的矮屋但是潭林所需要的并不这一长排的矮屋于是指着那新建的第二间矮屋说道：“这一间屋子是哪位太医的？”
贾玉湘探头看了看屋子门上的牌子说道：“这一间应该是于景莲于太医的屋子！”
“于景莲？”潭林心中一动“我手里倒有一份于景莲的小把柄只不过这个姓于的会不会轻易就范！”
潭林所指的那个小把柄正是他初次到绫月缇宫中在废物筐中拾到的一本书（参见第二卷第四十三章）只不过潭林暂时还没有想清楚这本书该如何应用。
贾玉湘见潭林有些踌躇便又说道：“于太医现在也在教习厅任职你若是想换他的这间屋子我怕会费些口舌！”
“哦？”潭林倒是想和这个于景莲交交手所以他问道“这位于太医难道很难说话吗？”
“这个嘛……”贾玉湘犹豫了一下“我只能说于太医背后有个大人物在照应所以一般人最好不要招惹他！”
潭林心想：“于景莲能和道光皇帝的遗孀私通做出这种秽乱宫廷的事来胆大的背后看来真的是有人照应着他！”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既是如此那么贾总管可曾给于太医搜过身呢？”
“这个”贾玉湘有些语塞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潭太医没来之前我的确对于太医有几分仰慕可是潭太医一来……呵呵！”
潭林已把这里的位置观察清楚他转头向回走对贾玉湘说道：“贾总管找个机会和我一起约见一下于太医吧我和他谈谈这间屋子的事情！”
贾玉湘大为不解他说道：“潭太医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这个于太医不好惹你若是想要间舒适些的屋子我让别人给你调换即可你又何必去招惹他呢！”
潭林回头自信地一笑说道：“看来贾总管还是不了解我啊我这个人专挑生杮子吃！”
“人家都挑软杮子捏”贾玉湘的语气听起来的确有一丝害怕他继续劝解道“你这是何必呢宫里的事不比外面触一而动全身啊！”
潭林回头看了贾玉湘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杀气地说道：“我要是动他就直接动他全身！”
潭林这副狠的表情是做给贾玉湘看的但贾玉湘却没有看出来他深不解地喃道：“你跟这个姓于的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啊非得这么拼死拼活的！”
这时潭林回过头又强调了一遍：“贾总管记得这事给于太医约个时间咱们就在这东药房见个面议一议这件事！”
潭林的神情和态度把贾玉湘给镇蒙了他当即点了点头有些俯听命地说道：“好我一定办！”
等潭林的身影远去贾玉湘才回过神来搔头自语道：“咦？不对啊？我好像还没答应批准你任职内教习啊？这是怎么说的本来我是来要胁他的怎么反过来被他给要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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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沟标记的逐一确认
潭林从东药房走出来并没有直接向隆宗门走去而是转至太医院再次观察了一番太医院门前的“眼钱”和铺了青石板的暗沟痕迹。一路走来潭林看出来太医院门前的“眼钱”与于景莲的那间矮房几乎是相通的所以他心中暗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道暗沟必然是相通的那么这样就是说如果我能够把于景莲的那间屋子抢过来就意味着我能够在地下从那里走到这里并且向南移动的话还可以从金水桥的排水口探入金水河中。这是逃宫路线的关键路径一定要尽快深入地下好好儿探一探这个地下迷宫！”
潭林到了太医院的门前向南望了望他看到了金水桥以南的金水河那条金水河就是太监沈安被逼身亡的金水河潭林想起了沈安被勾镰枪挑起时那个血淋淋的场景不禁在心中蒙上一丝恐惧这份恐惧并不是他担心自己的生命而是出于对逃宫安全性的考虑。
这个时候太医院里传来了脚步声潭林收起思绪向里面走去只见迎面走来正是食粮医生施三喜。
“潭太医！”施三喜一见他便喜滋滋地打招呼“在宫里当值的感觉怎么样？”
潭林对这个性格阳光的少年还是很有好感的见他和自己寒暄便笑道：“还好吧皇上移驾之后宫里清静了许多晚上基本也没什么问脉的人！”
施三喜把他拉到一边要偷空聊一会天他四下望了望见周围并没有人便偷偷问道：“慈宁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潭林点头道：“是啊御药房的大总管刚找我询问了一番。”
“放心吧没事！”施三喜道“那个贾玉湘对宫里的人会玩些手段对你这种有督抚推荐的人他不敢玩得太过！”
说到这里潭林想到了一些要咨询他的事情于是略想了想问道：“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有多少是外省督抚推荐的？”
施三喜大略想了想说道：“大概有四成吧！怎么了？”
“没什么”潭林道“跟我一起当值的马太医他们不像是外省来的吧？”
“他们不是。”施三喜道“马太医、汪太医、向太医他们是京里的医学世家马太医家里好像还有药房的生意他们侍奉宫廷其实大半是为了家里的生意所以他们当值一定不会很用心对吧？”
潭林其实大概知道一些马太医等人的背景但他向施三喜问这个问题其实是想把话题带到于景莲那里不过施三喜见他问马太医的情况便以为他有些埋怨马太医等人把杂务都推给他所以才会有最后那样的问。
“那倒也不是其实我当值也很不用心！”潭林笑了笑“那个于太医是什么来头那天他和我换班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十分蹊跷！”
这个问题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于景莲那天和他换班的目的完全是因为惧怕绫月缇的纠缠这个潭林已经弄明白但是对于于景莲的背景他还需要从施三喜这里获取一些信息。
施三喜又放低了声音说道：“于太医是栾院使的远房亲戚所以在太医院很受照顾！不过关于这个于太医还有个秘密！”
“哦？”潭林奇道“他还有什么秘密？”
施三喜道：“于太医的母亲家似乎和康慈太妃也沾些亲戚所以宫里有一些关于他的花花事儿！”
他所说的“花花事”自然是指像勾引道光遗孀这种事情所以潭林道：“在后宫有花花事似乎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啊！”
施三喜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没办法了我这样的人只能跟宫女们眉来眼去一番可是人家都能去染指先帝的女人同人不同命啊！”
他感慨的样子颇为好笑于是潭林笑道：“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做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这句话倒是潭林自内心的感慨他深切感受到绫月缇这种女人的厉害因为他在与她纠缠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得防着与她生亲密的关系所以他才这样隐晦地劝谏施三喜。
施三喜挠了挠头说道：“哈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就是有这个胆也没这个机会啊！那些主子们谁会看上我啊！”
潭林笑了笑继续问道：“如果出任内教习的话晚上是可以教习厅后面的矮屋住宿吗？”
施三喜对太医院的规矩非常熟悉所以潭林的这个问题对他来说非常容易所以他很轻松地答道：“那一排矮屋在东城墙根既不通风又不朝阳像现在这种酷热的天气住在里面热得要死；到了冬天呢由于那些屋子紧邻药库内务府怕晚上引起火灾也不给配备炭炉所以冬天冷得要死。现在院里任教的太医们只是中午在那里午休到了晚上一般都到宫外居住早上即使赶早进宫他们也不住在那里！”
这个消息算是个吉报了如果晚上在那里没有人住宿的话自己就可以安全地实施一些行动了所以他心中大喜：“看来这个矮屋真是个探入地下暗沟的绝佳入口！”
“怎么？”施三喜突然问道“你申请内教习已经通过了吗？怎么突然问起那个矮屋的事情？”
这倒也不必隐瞒什么所以潭林说道：“应该是差不多了之前我向栾院使他们提过现在有一大半太医随驾到圆明园所以我想可能会有机会！”
施三喜点点头说道：“这倒也是我也是听说李院判和内务府正在协调内教习的名单呢！”
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潭林准备离开但他还是打趣地问了一下施三喜：“你那位坤宁宫的玉蓉还在宫里吗？”
施三喜摆了个无奈的表情说道：“已经随驾到圆明园了没办法人家是在坤宁宫当差的嘛！”
坤宁宫在明朝时本是皇后的居所清初时期皇帝大婚之后也会在这里暂住但是从雍正之后皇帝皇后都已不在此居住并且坤宁宫经过改建之后便成为萨满祭祀的场所。由于后宫的妃嫔大多都很迷信再加上咸丰即位以来还没有一位妃子怀有子嗣所以皇帝移宫的随驾人员里也有坤宁宫里管理祭祀的宫女们以备在圆明园里进行祈祷拜神。
潭林见他黯然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几个月就能见面了不必过于相思！”
施三喜哈哈一笑说道：“好了该做事了我先走了有一叠脉案要从储秀宫拿过来！”
“好回头再聊！”潭林也和他告别转身进入太医院内。
潭林一进太医院见屋里的太医们都正在忙碌由于一部分太医调至圆明园当值所以留守的太医人数并不太多他们见潭林进来都点头示意。
潭林一直走到后堂自己的座位上把桌上的灯台拿起来见里的灯油已剩下不多于是便凑了几个灯台将灯油拢在一个灯台里然后拿着灯台出来径向隆宗门走去。
到了隆宗门照例会有侍卫进行盘查不过这里已是内宫侍卫不会进行搜身当班的侍卫只是问潭林：“灯台是做什么用的？”
潭林答道：“慈宁宫太医值房的灯台有点漏了便从太医院换个灯台来用！”
侍卫没有再问什么便放他入宫。
潭林从隆宗门进来然后一路向南走途中路过上次他投下熏香的“眼钱”于是他装作整理鞋子弯腰蹲下伸指在那“眼钱”的内壁一摸见指尖沾满了红色的粉末于是确定这个“眼钱”是通水的。熏香小球是遇水才会挥的所以如果这处“眼钱”下面的暗沟是不通水那么熏香里的红色粉末便不会挥粘染到内壁上。
完成测试之后潭林站起身来向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走去。回到值房后马太医见他拿着灯台便问道：“拿个灯台做什么？”
潭林道：“晚上睡不着就点灯看书原来的灯台有些旧了灯光总是闪动晃得眼疼所以从太医院换个灯台过来！”
“哦”马太医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感慨道“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手不释卷啊！像我这样的现在连《醒世姻缘传》都看不进去了！”
《醒世姻缘传》是类似于《金瓶梅》题材的带些春**彩的小说所以常常是人们的枕边常备之书。
潭林听他如此自嘲便笑道：“这些禁毁的书在民间极不好找马太医能在手边常备也是幸事啊！”
“哦？”马太医一怔神情突然转为喜悦“这本书是禁书啊？”
潭林一边收拾灯台一边道：“是啊好像是在四库的禁毁书目里！”
马太医恍然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呢看来祖上还真留了几本好书给我呢！”
潭林没有再和他闲谈他在窗前坐下透过窗子向慈荫楼望去隐约间看到一个身形胖大的太监抱着一摞书籍通过走廊向前走走了一段便进入慈荫楼的屋内。
“这个太监又是谁？”潭林心中暗想“慈荫楼里难道不是只有梅文海一个人在当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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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梅文海的屈辱境遇
临近中午在慈宁宫太医值房里的马太医等人都在等着太监来送饭汪太医半开着衣襟一边扇着大蒲扇一边说道：“今儿这天气可够热的这才刚中午太阳就毒成这个样子！”
马太医和向太医都缩在屋里的阴凉处不断地拿毛巾擦汗向太医对汪太医笑道：“汪老弟你赖好也是在宫里当差的这个样子像什么！你看看人家潭太医年纪轻火力肯定比你旺人家会不比你热？可人家就坐在那纹丝没动！”
潭林哪里会不热只是他的心思是没有在天气和温度上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尽快到慈荫楼里看一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是他坐在窗口半个身子晒着太阳并且袍褂穿得整整齐齐像是没有感觉到天势的样子所以向太医才拿他打趣。
潭林听到向太医的话便笑道：“我哪会不热啊这会已经热得迷糊了！”说罢把身体向里挪了挪避开阳光的照射。
马太医体态较胖他把毛巾在凉水里一摆然后直接捂住在脖子上说道：“中午的饭要是能配上一碗冰镇酸梅汤哎呀那滋味真是想起来就想打个激灵！”
向太医冷笑道：“宫里那些人哪会那么好啊！隆宗门外的冰窖里藏了大半年的冰块了现在皇上都移驾到圆明园了那冰不拿来用化了也就化了唉倒不如拿出来给宫里的各官署分一分！”
马太医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想得挺美那是皇家的东西哪会让你轻易用到。况且一旦用到了就是皇上的恩典得三跪九叩的！”
他们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潭林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但是他们谈话中透露的一个信息给了潭林一个提示：“马太医说隆宗门外有冰窖绫月缇上午也从隆宗门的冰窖送来的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些冰应该是在冬天存贮下来的那么现在是夏七月这些冰应当是腊月至二月这期间存的那么冰窖里的冰放了这几个月一定会不断地溶化那么既然会有溶水就必然要有流出来的地方！但是我上午从那些图纸上看到的排水暗沟布局并没有出现在冰窖的下面这说明冰窖下面还有另一条排水的通道。”
屋里闷热的空气让潭林的思路越来越不清楚他饮了一口凉茶坐在那里有些焦急他在心里暗道：“有很多疑问需要进一步解开可是现在只能坐在这里空等时机。慈宁宫——东药房中间需要打通的路还有很长不能总是坐在这里等啊！”
潭林站起来用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毛巾擦过之后感到了一丝凉意脑子也变得稍稍清楚了些他望着慈荫楼心道：“在慈宁宫和慈宁宫花园这两个地方能潜入地下暗沟的地方有四处：第一个是慈荫楼里面；第二个是慈宁宫花园的林木丛中；第三个是慈宁宫里的绫月缇处；第四个应该是在慈宁宫广场上。这就表明可以潜入的地方在慈宁宫花园里分布了两个在慈宁宫里分布了两个。东药房那边应该于景莲的那间屋子便是最佳的潜入地点。这样来看就像在墙上有了两颗钉子现在就看中间的绳子该怎么拉才能使它们连结起来！”
“那个慈荫楼里的梅文海”潭林检索着每一条线索“难道对我上午说的话一直无动于衷吗？我虽然和他只不过相隔几十尺但是我却不能随时去找他若是等到下一次以绫月缇的名义让他送经书相见这又不知要等多长时间。我现在需要和他见面机会在哪啊？机会在哪啊？”
※※※※※※
“那个胖太监叫什么？”悦珺一边搓洗衣服一边问瑾棠。
瑾棠一想起他的胖样子就想笑她掩口笑道：“他叫庞玉山你看他的姓连姓都和胖同音！”
悦珺也笑了：“别取笑人家了他只是姓庞和胖不胖又没关系的！对了慈荫楼里不是说只有一个太监吗？他怎么也去那里了？”
瑾棠道：“这位大胖现在是在寿康宫的佛堂里当值因为那里离太妃们比较近嘛！慈荫楼算是藏经阁所以他有时会到这里来拿经书！不过据说他也不只在来拿经书！”
悦珺见她神秘的样子便奇道：“那还能做什么？”
瑾棠笑道：“姐你觉得太监算不算男人？”
悦珺脸一红说道：“谁跟你讨论这个！”
瑾棠笑起来像个顽劣的孩子：“当然不算是真正的男人了！所以他们有时候有些做法都是怪怪的！”
悦珺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瑾棠咧嘴笑着：“胖太监要是喜欢瘦太监你说这种事怪不怪？”
悦珺一怔她在宫里也听说过这种略带畸形的感情但此时听到还是感到惊奇：“不会吧你是说庞玉山和那个抄经的小太监有有那种关系？”
瑾棠夸张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呀！也不知道那个大胖子会怎么欺侮那个小太监！哈哈想起来就好笑！”
悦珺奇道：“他们既然在佛堂当值难道不守佛家的清规吗？”
“清规？”瑾棠大笑“你看那个庞太监的胖样子他要是吃素能堆那么多的肉？”
悦珺也笑了说道：“可是他以前不是做挖沟掏秽的吗？难道做那个也能吃得下饭？”
瑾棠听罢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然后断断续续地道：“那他他有可能是吃粪吃胖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悦珺被她逗得也大笑不止伸手在水中一蘸抹在她的脸上嗔道：“小丫头什么话都敢乱说！”
※※※※※※
慈荫楼里奉懿旨主理佛事的太监庞玉山半躺在地上毡垫上由于他身形胖大肚子圆滚滚的背后虽说也倚靠着被垛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像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中间的腹部就像被吹起的皮囊高高地耸着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地上下颤动。
梅文海从屋外端了一盆水进来在庞玉山的脚边蹲下在凉水里蘸湿了毛巾然后摞起庞玉山的裤管给他擦洗。
由于天气火热身形胖大的庞玉山稍有行动便是大汗淋漓梅文海这样简单的擦洗可以使他感到一些凉意。
庞玉山打开一本刚才他抱着的佛经这本佛经看起来很厚但他一打开里面却是一个盒子没有一张内页原来他是用一个和佛经大小相等的盒子然后在外面包裹了一层佛经的封面和封底伪装成经书。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根鸡腿塞在嘴里大口地嚼着。
梅文海神色木然按照一个熟练的程序给他擦洗什么话也没有说。
庞玉山没两口就把鸡腿吃完了他一边吮着骨头一边说道：“小梅子你以前在寿安宫扫地的时候有现在这么舒服吗？要是没有我把你调到这里抄经书你现在恐怕已经在寿安宫里倒马桶了！你看看你现在的环境这么大一座藏经楼只有你一个人住真是的比我在寿康宫住得都好！”
这些话梅文海似乎已经听过许多遍了所以他面无表情地道：“这多亏有你照应！”
庞玉山抬脚在梅文海的脸上蹭了蹭得意地说道：“在宫里我不照应你谁照应你啊！我这么照应你你就得好好的服侍我啊！”
梅文海默然不语。
庞玉山从他手里抓过毛巾在额头和胸前一抹说道：“今天的天怎么这么热啊！”
梅文海见盆里的水已经浑了便道：“我去换盆水！”
庞玉山每次来都变着花样来羞辱他此时他似乎又想了什么便道：“把马桶拿来我要大便！”
梅文海端着水盆木然地走出去不久便端着一个和盆子一样矮的木盆过来由于太监下身残疾所以出恭时只能用这种低矮的马桶。
梅文海把马桶放在地上庞玉山站起来跨在上面蹲了下来可能是夏日里他吃水果多了有些闹肚子所以一蹲下就稀里哗拉地喷薄而出庞玉山身子一抖说道：“过来继续给我擦背！”
梅文海端了清水过蹲在背后忍着难闻的气味给他继续擦洗。庞玉山有些故意地四下喷溅把秽物溅了梅文海一身。
梅文海感到极为恶心忍不住用去擦衣服上的秽物庞玉山转头看到竟然勃然大怒吼道：“怎么你还嫌我脏啊？”说罢一把抓过梅文海的辫子把他的头按到马桶里然后向他脸上喷溅。
由于庞玉山力道甚大梅文海丝毫挣脱不开他这样受辱哭叫半天也无人来帮他。
庞玉山撇条完毕站了起来一脚踹到梅文海的肚子上骂道：“妈的去洗干净！洗完后过来侍寝！”
梅文海无助地抽泣着站起来带着万般地屈辱走了出去在水缸里舀着水一盆一盆地冲洗自己他感觉到身上的秽物用清水永远都洗不干净心里的屈辱也始终冲洗不去一连冲洗了二十多遍他甩开水盆站在那里大哭起来。
庞玉山似乎在屋里等得久了便出来寻他见他赤着身子站在那里痛哭喉间吞咽了一下口水便扑了上来将他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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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窥到潭林秘密的庞玉山
又到了紫禁城里的用餐时间了照例当值的太医用餐由光禄寺负责这天代表内务府接收光禄寺午餐的仍是浣衣局衣物登记处的王老太监他提前带着几位太监从内务府把太医们的简餐领了回来然后在慈宁宫花园进行简单的分检。
这时瑾棠跑了过来将王老太监拉到了一边轻声说道：“王大叔今儿送餐时候带上我们俩悦珺姐想见一见那个潭太医！”
王老太监想了想说道：“这个得跟祺姑说一声人家新官上任怎么着也得给人家点儿面子啊！”
祺姑倒也不是一个十分难说话的人所以瑾棠道：“那我去跟她说！”
王老太监道：“这样吧我去跟她说吧你去说难免会引起她的猜疑。”
瑾棠不太明白王老太监的意思于是问道：“你去了怎么跟她说啊？”
王老太监笑道：“我在宫里混了一辈子了我的面子总比你要大些！”说罢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让她放心。
就这样瑾棠有些忐忑不安地回到池塘边上对悦珺轻声道：“王大叔说没问题咱们先等着他说他自己去找祺姑！”
“哦”悦珺道“刚才到太医值房看过了吗？潭潭太医他在里面吗？”
“有人看过了”瑾棠道“他就坐在窗口呢！这天热得够呛他们几个太医猫到屋里都不出来！”
悦珺点了点头仔细理了理头绪默默记住一会需要跟潭林说什么。
这个时候王老太监已找到正在盘查衣物的祺姑他对她说道：“查得怎么样了？乾清宫有一批衣服需要午后送过去储秀宫的那批得赶紧晾晒下午之前必须得送过去了！”
祺姑放下手中的单子说道：“放心吧今儿的天气好衣服晾晒的时间比较快下午之前一定会弄完的！”
王老太监道：“中午该到各处去送餐你那出几个宫女给我帮把手！”
祺姑道：“浣衣局的丫头们你随便挑吧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个规矩以后您老还得多多提点！”
祺姑这样的低姿态说明她是想结纳王老太监王老太监自然也感觉到祺姑这个人很上道于是说道：“大家都是混差事的有什么尽管问我就成了！中午就让瑾棠找几个人吧这丫头机灵她找的人一准儿没错！”
“成啊！”祺姑笑道“您就直接跟她说吧我这儿也不得空儿就说是我说的！”
“好那我这老头子就越权了！”王老太监笑道“你先忙我得赶紧去忙了！”
说罢王老太监便回来找瑾棠将她拉到一边悄声说道：“一会儿咱们这么安排你和悦珺两个然后再带三个宫女跟我一块去。”
瑾棠喜道：“好的！”
王老太监道：“过一会咱们第一站就先到慈宁宫的太医值房他们那一共有四位太医你和悦珺提着两个食盒给他们送进去我带其它人往宫里走然后你们办完事跟上我们就行了！”
瑾棠想了想他说的步骤问道：“宫女不能和外臣见面儿这要是让别人看到的话怕是不妥吧？”
王老太监很轻松地道：“没事的今儿大热的天那帮巡检的太监才不会出来管这闲事儿的皇上一不在宫里他们就懈怠得多了这大中午的一个个都凑到一块喝酒去了放心吧！”
“好我再找三个人咱们这就走！”瑾棠欣然回到池塘边又找了三个宫女和悦珺一起随着王老太监一起前去送餐。
送餐的队伍经过慈荫楼外往北向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走去悦珺从墙上的镂石的窗户看到那个胖太监庞玉山正在从缸里提水瑾棠也好奇地凑着往里面看王老太监将她拉了回来轻声道：“人家后面有人别乱招惹他！”
瑾棠笑着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哪位主子喜欢这个吃粪的家伙！”
身旁的宫女听罢都忍不住掩口而笑王老太监回头白了众人一眼劝斥道：“你们这些丫头尽给我这老头子惹事！”
一行人来到了太医值房按照先前的计划由瑾棠和悦珺提着食盒进去送餐王老太监带着其他的人往慈宁宫里走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瑾棠提着食盒先进来悦珺紧随其后潭林看到悦珺当下一怔但随即将吃惊的表情隐藏起来思索着当下该怎么和她独自说几句话。
马太医他们已经饿得不行了一见午餐到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接过然后拿到后堂捧碗举箸地大吃起来。
悦珺把潭林的那份摆在窗口的桌子上然后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外面说话潭林会意拿了茶壶装作清理残茶的样子随着瑾棠和悦珺走了出来。
他们来到值房的西侧这里远离慈宁门也可以避开从东面过来的行人看到算是个稍微安全一些的地方。
瑾棠背着身子走到一旁说道：“你们有话快点说吧！”
潭林知道时间紧迫便快地悄声对悦珺说道：“贾玉湘那里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了！”
悦珺关切地道：“你的脾气在宫里太容易被人敌视一切要小心啊！”
潭林点点头露出自信的笑容以来化解爱人的担心：“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悦珺回头看了一眼瑾棠然后凑在潭林耳边悄声道：“花园里的‘眼钱’我这几天会探一探慈宁宫里的‘眼钱’我这几天看过之后也画个图纸给你！”
潭林点了点头有些不忍地道：“你一定要小心！”
悦珺望着潭林说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潭林快地道：“时间不多了我说你听记住我说的一些关键地方：除了慈宁宫和花园里‘眼钱’外对于花园南面池塘以南的井和‘眼钱’也要记住具体的位置我这三天内会先拿下慈荫楼然后咱们再见面安排下一步。”
悦珺记下了他所说的几个关键点然后问道：“慈荫楼里究竟有什么？”
这个时候慈荫楼方向突然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潭林先看到了不妙说道：“或许是有麻烦！”
瑾棠这时也看到了于是忙回头对悦珺道：“快走吧有人来了！”
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潭林和悦珺还来不及走开那个人影已经从慈荫楼里出来隔着一条宽大的石板路潭林看到这些下百那个胖太监庞玉山。
与此同时庞玉山也看到了他们三人。
潭林从庞玉山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怀疑他立着不动轻声对悦珺道：“转过身先走装作没事的样子！”
悦珺平静地转过身提了食盒向东走去瑾棠的神色却难掩慌张她望了庞玉山两眼然后随着悦珺而去。
庞玉山是要去寿康宫他从慈荫楼出来正好要向北走潭林立在太医值房的西侧一直注视着庞玉山。
庞玉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挑衅于是一种原本是窥得私密后的得意瞬间转成了一丝恐惧。庞玉山略显慌乱地不敢与潭林对视只是三步并着两步地走进了寿康宫。
潭林回想了刚才的情景按照庞玉山所看到的必然是自己与悦珺的独处这样的话如果他一旦在宫里宣扬出去就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怀疑之后像贾玉湘这类好事的人就是去查自己和悦珺的背景这样就会挖出青麟。虽然说这不能直接导致“逃宫”计划的失败但是也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况且现在还有一个喜姑失踪的案子摆在这里贾玉湘那个瘟神会怎样借着这些事情来要胁自己这都是个一连串的麻烦。
潭林在脑子里迅地把事情的利弊想了一遍然后径自走到寿康宫的门口对刚刚走进去的庞玉山说道：“今日晚间到值房里来找我！”
庞玉山头也没敢回怯声问道：“何事？”
潭林冷冷地道：“是福是祸全在于你来不来你想清楚了！”说罢转身离去。
庞玉山呆呆地站在那里显得极为茫然他心中暗想：“他究竟是谁啊？他要跟我说什么？那个两个宫女刚才跟他在说什么呢？晚间他要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什么：“咦慢着那两个宫女她们应该是刚才从慈荫楼那边走过来的难道她们看到了什么吗？啊？难道她们真的看到了什么？那么她们把看到的给这个太医说了？不会吧！要是真的跟这个太医说了这个太医是不是想要勒索我呢？天哪！他要我晚上来找他那一定是要勒索我了！可是我能给你什么嘛！我只是个管佛堂的太监啊！”
他越想越懊恼：“真烦啊在宫里真不该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这下该怎么办呢？虽然说宫女不能和外臣来往可是他们也只是站在一起我也并没有什么证据啊！可是她们如果看到了我的事情那可就是有真凭实据了！唉要是真的把我的事告诉敬事房那我可就连挖沟掏粪都没机会了！”
“算了算了！”庞玉山想到自己还有差事“先不想这些了等晚上见了他再说吧！”走了两步又不禁懊恼起来“我又有什么呢？你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总不能让我把佛像偷给你吧？……”
就这样一路婆婆妈妈地走入寿康宫远远地看到寿康宫的总管太监周玉研带着人走了过去心中想到：“周总管算是我的娘舅这个事得找他商量商量他脑子好使让他帮我分析分析！”
于是便上前叫住周玉研：“周总管！”
周玉研见到是他便走了过来说道：“玉山什么事啊？”
“有个事”庞玉山道“想请教请教您求您帮我出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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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将要揭发逃宫的人
潭林提着空茶壶掀帘进入太医值房马太医一见他进来便提着筷子说道：“潭太医赶紧地今儿的例餐很不错啊这道主菜酱羊肉做得颇有些月盛斋的味道！快尝尝吧！”
“好！”对于马太医的热情潭林还是感到一些温暖的他点了点头便坐至窗前开始吃饭。
潭林沏了一壶茶盖上茶壶的盖子闷着然后一边吃饭一边暗想：“从庞玉山的眼神来看这个人城府并不深况且从他的脚步也能看出来此人做事必然有些优柔寡断。我这样用计来唬他无非是不想让他把这件事说出去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他的确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这个秘密或许和慈荫楼有关。”
潭林透过窗子又望了一眼慈荫楼心中反复思索着梅文海最后的表情。在进京之前潭林就已经把梅文海列入到了“逃宫”步骤里慈荫楼在慈宁宫、寿康宫、慈宁宫花园三个区域的中间无论悦珺在这个区域内的任何一个地方慈荫楼都是“逃宫”路线中最佳的位置（作者按：关于慈荫楼的具体位置示意图请大家参见：hi./%d3%f7%et/a22d63fbcb7）。
慈荫楼的意义当然也不仅在于它的绝佳位置紫禁城从明朝永乐年间初建慈宁宫南花园的位置在明朝初期是仁寿宫后来明朝的嘉靖皇帝将其进行修缮到了清朝乾隆时期将此地辟为慈宁宫南花园原有的建筑是以咸若馆、宝相楼、吉云楼三座建筑围成的半封闭式三合院为中心的后来在咸若馆以北又建成慈荫楼作为藏经之处又在南面的池塘上建成临溪亭在池亭周围建成含清斋、延寿堂和东西配房相向而立形成慈宁宫花园内北有咸若馆、南有临溪亭的相望之景。
在潭林入宫之前他在获悉悦珺被降为宫女后一直在浣衣局当差于是便查找浣衣局宫女洗衣的地点后来在一些笔记中查到浣衣局的工作地点就在慈宁宫花园于是他便把目标锁定在慈宁宫和慈宁宫南花园这两处地方。
当时太平天国西征大军攻占湖北后诛杀各地豪门富绅并收缴这些富户的钱财物品其中两湖许多藏书之家也遭毁坏由于太平军不尊儒教所以许多经史之类的书都被废弃一些富户藏书的楼阁暴露在街面上书籍散落四处无人问津。
潭林当时在战场的前线治病救人所以同时具有清军和太平军两处的官防他在湖北找到一处藏书名家的在里面翻查了一些明清时期关于紫禁城建筑类的书籍。幸好找到的这家富户藏书颇丰许多《四库全书》未收录或者收录后禁毁的书籍也能找到一些其中有一本明末清初的孙承泽所著的《春明梦余录》书中记录了元大都至北京城的建筑沿革其中也包括了紫禁城内建筑的更新过程。
以这本书为主要参考然后参阅其它一些名士笔记潭林分析慈宁宫花园既然是在原来的仁寿宫基础上建起来的那么该处区域的原有配套应该是按照宫殿的规格建立这样来看这里的地面建筑虽然被改建成花园但原有旧址的地下沟渠和宫殿地基都还应当有遗留的痕迹所以从这里应该能够找到一条合适的地下通道。
慈荫楼的建筑成型较晚依照潭林对宫廷建筑的分析他觉得慈荫楼的地下基础不深所以地下原有的仁寿宫设施应该还有保留经过潭林这些日子的观察和对图纸的分析他认为这里应当是最佳的下手地点。但是应当从慈荫楼里的哪一处开始动手潭林还需要实地勘察一番才能够获知。
这样想着潭林的一顿午餐便毫无滋味地吃完了他向屋子里间一望见马太医等人都已经收拾了碗筷倚床而憩所以他便放轻动作把碗筷收进食盒。
刚刚收拾完毕便有一个掀帘而入潭林抬头一看见来者正是梅文海当下不禁心头一喜。
梅文海的神情有些怪他很客气地给潭林行了个礼说道：“潭太医身有微恙望能诊治！”
这时向太医被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向外看了看然后把里间的帘子放下来继续和衣睡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潭林放低声音道：“哪里不舒服了？”
梅文海的神情阴阳不定他踌躇了半天才悄然道：“若是潭太医有暇烦请到慈荫楼一叙！”
潭林想了想宫里有规矩一般来说太医移步到宫内问诊都只针对那些妃嫔因为她们都是主子对于太监和宫女来说除非是有了重症和急症通常太医是不会在榻前诊脉的。不过潭林很想到慈荫楼去看一看于是便对梅文海道：“你先到门外等我我稍后便随你去！”
梅文海点头答应起身掀帘而出在门外立着。
潭林进到里间轻轻推醒马太医附在他耳边说道：“咸若馆里有位太监可能是中暑了让我去看看！”
马太医还在迷糊中他点头“哼”了几声说道：“去吧去吧！”
潭林便上前撤下窗口的名牌在出诊薄上登记了一下然后从柜子里拿了几样带入宫里的东西便拿了医包掀帘而出。
“走吧！”潭林对门外的梅文海说道。
梅文海引着潭林一路向南通过慈荫楼的小门进入楼内潭林一路走一路观察见这个二层小楼孤立在咸若馆三合院的北侧有一个不成型的院落和院墙在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和几只大水缸。由于慈荫楼是在咸若馆的背后所以从咸若馆的方向只能看到院子里的一部分区域其余部分可以说是隐蔽地带。
潭林看到院子里的地面上湿漉漉的便问道：“这里下雨了吗？怎么地上是湿的？”
其实地面上的水是梅文海弄的。他在遭受到庞玉山污辱之后每次都要多次清洗身体以图洗去那份带着肮脏的屈辱。院子里的几大缸储水都是平日他从水井里汲上来的每次受到这种畸变的羞辱之后他便用尽所有水缸里的储水来清洗创伤。所以虽然是炎热的夏季地面上由于湿水较多所以一时不易风干。
梅文海见到潭林问到便面带掩饰地道：“天气太热所以洗一下地面图个清凉！”
潭林随着他走过长廊进入屋内潭林见屋里的地面上也是湿漉漉的但他没有再问。
其实屋里的水渍是梅文海为了清洗庞玉山留下的污秽而用水冲洗后留下的梅文海也意识到了潭林的疑问但他没有再解释而是将潭林请上藏经的二层楼阁在一间光绕充足的抄录室内相顾坐下。
梅文海沏了壶茶给潭林奉上。
潭林四下环顾说道：“你这里颇为清幽啊读经修禅有些世外脱俗之感！”
梅文海表情木然没有答话只是向茶壶里添着水。
潭林见他没有表情便换了个语气说道：“怪不得你在宫里不想出去了呢！这里其实就是世外桃源啊何必到外面受些世俗之苦呢？”
梅文海把茶壶放下垂着头说道：“我知道潭太医有些看不起我。”
潭林本不想触及他的痛处但是为了能够“招降”他却也不得不在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况且潭林也有信心将他带入宫外使他不必在这里过着这样的生活。于是潭林还是用一种略带轻蔑的语气说道：“我不会看不起你只是觉得你这样在宫里活到两鬓斑白的时候会有些遗憾和不甘！”
梅文海咬紧嘴唇默然不语。
潭林见他仍不动容便又说道：“也许你会觉得钻研佛经也是莫大的功果这也说得通反正人终其一生名利得其一足矣！春秋时的楚人卞和在楚山得天下奇玉之璞他不思据为己有反而希望以此来获取忠义之名不想厉王和武王都不识货刖去他的双足。不过卞和还算能够等到识货的文王终成‘和氏之璧’！你在这里修经念佛是想以卞和之残明忠义之志吗？”
梅文海听到这里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出宫又能做什么呢？”
潭林把茶碗重重地放下带着斥责的语气说道：“你出身于书香门第世代都是读书人自小就诵读经史子集那么哪本圣贤书里告诉你受刑之人就非得在宫里侍候那些皇室家眷？”
这话在宫里说出来是绝对的大逆不道。可是正是潭林这样冒险激烈言辞让梅文海感动万分他突然抬起头望着潭林道：“我十一岁便进宫了况且还被净了身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潭林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对生活的希望于是便趁热打铁地说道：“到了外面做什么不行啊？你想研究佛经就找个庙宇住下每天远眺山峦、执笔云中那是什么滋味况且在庙里你只要对菩萨下跪就行了不必在这里做磕头虫！”
潭林见他呼吸有些急促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用于是继续说道：“若是还想过些世俗的生活那便找个乡野村落住下娶个妻室、养个儿子闲暇时读书远游一家人促膝长欢不也是一番滋味吗？”
这些模拟的生活画境的确让梅文海十分动心但是他的神情却未表现出动心的模样潭林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决定再向他透露一些信息以使他能够倾心加入“逃宫”计划潭林轻声道：“我进宫来当太医只是为了救一个人她和你一样都是被‘囚’在宫里不许外出的！”
梅文海仍然是低着头缓缓地说道：“宫禁森严想出去谈何容易况且天底下都是大清的天下一旦逃出去就是钦犯去到哪都会被人抓起来！”
潭林盯着他的脸说道：“外面的情形已经变了现在以长江为界长毛和清廷并分天下。长江南边已是长毛的天下只要逃过长江谁还管你是不是钦犯！至于在怎么从宫里出去我自有我的办法！”
梅文海突然抬起头眼神闪烁地对潭林道：“潭太医如果我把你的这番话告诉内务府这就是一个莫大的功劳有了这个功劳他们就会允许我出宫回籍。你觉得我用哪个方法出宫更好呢？”
（本书已与签约正式布地址为：ss.t1；关于本书所涉及逃宫路线和建筑的示意图请参见地址：hi./%d3%f7%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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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藏经阁再续一壶茶
在寿康宫的广场上周玉研和庞玉山立在柱子后面周玉研说道：“看你紧张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儿了？”
庞玉山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个那个……”他很想把潭林刚才说的话给周玉研描述一遍但是又害怕周玉研到他和梅文海的事情于是努力思索着表达的方式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玉研可能是有些急事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在等着他的那队太监们有点不耐烦地转过头对庞玉山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怎么了？”
庞玉山被他这一催促显得更是有些慌乱了他脱口说道：“听说这两天有个宫女失踪了所以想打听一下！”
“你这呆子！”周玉研本想着他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打听这些宫中秘事不禁有些恼怒“这个我怎么知道？浣衣局和慈宁宫的事情又不干我寿康宫的事我管这些做什么？你好好儿管你佛堂的事没来由的打听这些做什么？当初是我好不容易在那些太妃面前举荐你才让你丢下马桶来佛堂管理佛事你就好好儿地当差就行了少跟我四处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是是。”庞玉山不断地点头称是。他当初在做挖沟掏粪工作时候是个不入流的最下等太监周玉研当上寿康宫总管后有些不忍心看到这个晚辈的亲戚受此磨难于是便不断地找机会让他在寿康宫的那些太妃面前出现并且每次出现都为他精心设计一番有时让他穿上僧袍打扫佛堂、有些让他清理佛龛反正每次都是梳洗干净后在那些礼佛的太妃面前晃悠终于有一个老太妃看中他那个白白胖胖的憨厚模样于是便向康慈太妃举荐让他管理佛堂事务。
如此说来庞玉山能够晋升到佛堂主事间接上还是他这位远房的娘舅周玉研帮了大忙所以庞玉山在周玉研的面前不敢过于造次。庞玉山生性怯懦懒惰胆子也小由于体态胖大所以在宫里没有宫女愿意跟他“对食”空窗日久难免求偶取向有所改变。当时正好梅文海拿着一笔辛苦存下的银子来求他希望他能够帮忙让自己到佛堂当差。庞玉山一见梅文海俊俏的模样便激了深埋心底的畸**慕于是便利用自己的职权强迫梅文海与自己维持这种似虐似爱的非常关系以满足他内心的一些欲望。
但是他和梅文海的关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庞玉山听完周玉研的呵斥更加担心自己如果说出来潭林威胁自己的话来周玉研便会询问自己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这无疑会把自己和梅文海的事情暴露出来那样的话只会换来周玉研更加严厉斥责。
于是庞玉山想了半天最后支吾地道：“娘舅您要有事您先去忙吧我回头再去找您！”
周玉研本来就很不耐烦此时见他这副极不爽利的样子更是有些生气他伸手把庞玉山颈上的扣子系上又爱又恨地说道：“你看你现在胖的脖子上的扣子都系不上了以后给我少吃点！宫里的佛堂虽说都归你管那些贡品撤下后都是你的可是你也不能过于贪吃了！难道你真以为你这是个‘净坛使者’的差事？”
庞玉山管理佛堂时撤下的贡品几乎都被他吃掉了所以听到周玉研的斥责他愧然道：“我知道了有时候是觉得扔了怪可惜的就给吃了！”
周玉研系完扣子把他的衣服扯平了些叹道：“唉这衣服看起来又小了大热的天你看你身上都有酸味了！太妃们虽说都移驾圆明园了可你也得给我注意点儿衣服常换、澡得常洗免得背后被人说闲话！”
“娘舅我记住了！”庞玉山在周玉研面前显得十分乖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行了”周玉研道“以后勤快点就行了。我这还有事回头得空儿再去找我吧！”
“喛”庞玉山道“那您慢走！”
等周玉研走后庞玉山搔了搔头在内心骂自己：“我真***笨！怎么就说不出口呢？现在娘舅也没给我支招那我该怎么办？今天晚上难道真的去见那个太医？可是见面儿后他会对我说什么呢？要是真的要胁我怎么办啊？唉怎么会遇到这个麻烦事！”
他一边懊恼着一边向寿康宫的佛堂走去。
※※※※※※
在慈荫楼的二层经阁内对于梅文海的威胁潭林并不以为意他缓缓地拿着茶碗呷了口茶望着梅文海说道：“你现在去给内务府告状无凭无据的他们会相信你？况且你别忘了你是罪官之后即使他们了善心准许你回籍可是你们梅家在蜀中已被抄家族诛你回籍做什么？以你现在的身份回到乡里地方官会怎么处置你？况且现在南方正在打仗到时那些地方官一定会让你在军前效力你要知道那些旗下的兵老爷们是最难伺候的你去服侍他们跟流徙到宁古塔受罪有什么分别？清廷杀了你们全族你现在竟然去相信他们要告我？我真不知道你九泉之下怎么去面对你那些父母兄弟！”
这番斥责算是诛心之论让梅文海惭愧之极他本来说出那样的话也并非是要威胁潭林只是他对于潭林这个贸然出现的逃宫计划感到怀疑所以便以退为进地用激将法试探潭林通过这种方法来求证这是不是潭林设下的圈套。可是潭林的一席话却激起了他心头对于亲丧家亡的悲愤进宫以来他时刻会梦到自己跪在刑场上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家人亲族被一排排地砍头斩杀的凄惨一幕那种感觉会让他感觉到胸口像压着一块重重的石板一样使他透不过气来。由于家败之时他年纪尚幼浅眠之时也时常会梦到自己坐在盛满热水的澡盆里母亲用温暖的双手给自己擦背的样子沐浴时嬉戏的欢笑声不绝于耳但梦醒之后跨下空无一物的感觉让他顿时有了天地相隔的感觉。在宫里漫长的深夜里他还会想到母亲在被斩下头颅时最后望着自己的眼神；也还会想起自己在痛哭声中一边擦泪一边将母亲头颅的眼睑抹下的感觉；当时刑场上的血腥味他还会时时闻起有时会感觉到那个味道直冲入脑会让他呕吐不止；……
这些痛苦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况且除了这些心理上的痛苦庞玉山这个恶魔带给他的身体折磨也让他苦不堪言。每次被庞玉山侮辱之后那种筋骨尽碎的感觉会让他疼痛半个月新伤未愈旧伤又来这种如同地狱般无休止地折磨他真的受不了了所以在潭林突然告诉他能够帮他逃出去的时候他的感觉是惊喜之余又转而怀疑。
“这会是真的吗？”这个疑问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其实在此之前他一直想通过佛经来麻醉自己使自己能够脱在这些世俗的痛苦之上即使在上午见了潭林之后他也相信自己努力后会忘记这些痛苦的。但是刚刚庞玉山的出现让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十几缸的清水用尽他都洗不净庞玉山肮脏的味道于是他才决定见一见潭林试探一下这个太不真实的希望。
潭林的话是有感染力的打动了梅文海的内心深处但是人是奇怪的通常越是对一件事抱有希望越是不会轻易地接受梅文海亦是如此他抬眼望了望潭林火热的眼神装出平静的样子说道：“我已经信佛了不会去在乎那些世俗的恩怨了！”
潭林的眼神转而冷漠他说道：“看来你已经习惯于做杀父仇人、杀母仇人的奴隶了！算了就算我看错了人！”说罢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梅文海怔怔地望着潭林没有说话。
潭林心里其实已经感觉到梅文海有些心动但是他可能是碍于一些压力所以才会百般推脱所以为了快地使他就范潭林只好使这一招激将法于是便走到楼梯处一撩下摆便欲下楼。
这时激将法还是奏效了梅文海突然说道：“潭太医你为什么会找我？”
潭林没有回头站在楼梯的第二级台阶上说道：“或许是我一时昏了头吧！”
梅文海略想了一下说道：“你和我们梅家有些渊源吗？”
“没有。”潭林道“只是年少时读过梅家抄录刊刻的几本书而已当时对梅家的治学严谨颇有推崇这倒也算不上有渊源。”
“那么”梅文海颤声道“潭太医找我是因为我有可用之处？”
梅文海在这个时候全身颤抖不止他虽然无法承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但是内心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甚至是冷静潭林听到他的话转头一笑说道：“不愧是梅家的后人还算有些见识！”
梅文海依旧收敛着表情说道：“那么我再续上壶茶请潭太医再品啜一番如何？”
潭林回过身来说道：“希望这次能品出些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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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对两条路的顾虑
在慈荫楼内梅文海又填了一壶茶走过来在潭林面前坐下给潭林斟上说道：“潭太医虽说对我的家境身世有所了解不过现在我正式告诉潭太医我的确是梅家的后人！”
潭林浅浅一笑举杯呷了一口说道：“这一杯似乎才有些味道！”
梅文海又给自己斟上说道：“梅家全族被杀我本来无颜苟活于世但是在家父家母刑场被害的时候他们临终前都告诉我要我一定要活下去！后来我被内务府的人带到京师的时候接到了一位族叔捎来的密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族叔？”潭林奇道“梅家不是全族被害了吗？怎么还会有位族叔呢？”
梅文海低着头沉静地搜索着回忆：“这位族叔早年到广东十三行与外夷做生意多年漂流海上梅家犯案的时候他尚在海上家父托人秘密捎信给他要他不要回来。三堂会审的时候家父和我的几位伯叔都坚称这位族叔已在海上遇难于是朝廷才没有榜通缉他。”
“你被内务府带到京师当时也只有十岁吧？”潭林计算着时间“当时那位族叔来找你难道不怕被清廷抓到吗？”
“当时刚过十岁而已。”梅文海道“当时我被关在顺天府大牢里那位族叔是把信传到一名囚犯的手里然后才转传给我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在信中要我先忍下这些非人的痛苦并说以后寻找机会再来救我出去。”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可是你应该没想到这些痛苦会这么难忍吧？”
梅文海双手捏着茶杯说道：“是啊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虽说梅文海现在有些对逃宫动心的意思但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提到要加入逃宫的话所以潭林有点捉摸不透他究竟有什么顾虑。潭林也举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默默地想着对策。
梅文海饮了一口茶正色说道：“潭太医你真的是来宫里救人的吗？”
潭林在没有得到他的正式加入逃宫的回复之前是不会把具体的行动细节和目标告诉他的所以只是说道：“没错。”
梅文海抬头望着潭林说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潭林身子向后一仰和他四目相对地道：“如果把逃出去的路线比作是京师到蜀中的路那么你就是其中的一站！”
“我？”梅文海一怔“你真的已经有一条逃出去的路线了？”
潭林笑道：“还不止一条路只不过你这条路最好走而已。”
梅文海低头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是长毛的人？”
“不是。”潭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只好谨慎地道“我和长毛并无渊源。”
梅文海好像有点为难似的把话绕来绕去就是不回到正题于是潭林又追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可疑虑的？怕我是宫里的太监派来套你话的吗？还是怕我是要利用你什么的吗？”
梅文海低着头避开潭林的视线说道：“没错我一直不明白你找我的目的我现在处境已经是这样了宫里的太监再来害我也没什么意义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利用的。”
潭林摇了摇头显出对他的顾虑不屑的神情说道：“你想太多了如果我是你的话即使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会抓住它的！”
梅文海又抬起头皱着眉问道：“可是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潭林道：“在宫里这样的生活和死又有什么分别？如果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做不来的？你若是真的害怕那我就收回我今天说过话你也不必再泡第三壶茶了！”
梅文海道：“不是我一直顾虑也不是我害怕死只是我怕你带来的希望会毁了我族叔给我的希望！”
这话听起来很绕潭林脑子一闪似乎听出了什么于是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你那位族叔会来救你？”
梅文海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也看出来了以你的才学和气度绝对不是甘愿在宫里当差的人我现在相信你要带人逃出去是真的！”
潭林举杯又饮了一口说道：“你的防备之心很重不过在宫里待久了这样的防备之心也是必要的！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和你那位族叔有什么关系？”
“是的。”梅文海道“一年前他托人给我送来了信儿信中写得很隐晦我当时没有参透直到几个月前长毛大军攻至天津的时候我才明白他信中所指。”
“慢着”潭林对他的话感到惊奇“你那位族叔和长毛有关系？”
“这也正是我对你顾虑的原因！”梅文海咬着下唇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潭林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族叔加入了长毛军并且在一年前给你传信说他们会在几个月前攻打至京津到时就可以救你出去！是这个意思吧？”
梅文海没想到潭林会这么快猜到不禁赞道：“听说潭太医是解元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潭林摆手道：“这些客套的话以后再说不迟。你的族叔在长毛里究竟任何职位怎么会提前几个月获悉长毛的军情？”
梅文海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自入宫以来他只给我传过四次信儿一年前的那次是最后一次。几个月前长毛攻至津门的时候我天天盼着他们能打到宫里但是后来就一直听说他们不断地败退前几天我还听说他们被科尔沁亲王的大军困在山东。族叔现在是死是活我也毫不知晓！”
这时潭林算是大略明白了梅文海的处境。他能在入宫后忍受宫里的百般折磨完全是因为那位族叔给他带来的一些虚无飘渺的希望。反过来分析他的那位族叔极有可能是太平军的将领所以会在一年前通知梅文海暗示他几个月后会领军队攻至京师。可是林凤祥的北伐大军由于没有援军不断向南败退所以梅文海对于族叔的希望也越来越淡但是这份希望却依旧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潭林回想了一下梅文海刚才的反应知道他心里在顾虑什么于是说道：“你现在既想跟我逃出去但是又怕错过族叔救你的机会。两条路一条在眼前但不安全；另一条虽然比眼前这条安全但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这就是你现然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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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潭林就是蛇的七寸
“你那位神秘的族叔是你这么多年有勇气活下来的支撑”潭林把弄着茶杯眼望着窗外说道：“你这么年对出宫的渴望都寄托在这位族叔的身上只不过这个希望越来越像是一场梦了！”
梅文海已经被潭林带入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此时的他是在完全没有心理防备的状态下与潭林进行聊天的所以他坦然地说道：“没错每次当我忍受不下去的时候他总会来鼓励我让我还能鼓起勇气活下去。”
这个神秘族叔的故事在此之前潭林并不知晓他来京前只是判断梅文海之所以能够顽强活下来的理由是因为他是梅家惟一的后人所以才忍辱负重地苟且偷生。直到这个时候潭林才明白梅文海的承受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只不过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那位族叔会及时地来用一丝希望来鼓励他罢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梅家报仇？”这个问题也是潭林长久以来的疑问。
“以前想过！”梅文海陷入回忆之中“宣宗皇帝在的时候我一直想找机会手刃了他正是因为这个昏君才使得我们全族被诛。不过我在宫里一直处在自身难保的环境里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去报仇。那个陷害我们的地方官后来我也听说他一路升迁升到广东去做官了！那个昏君死后他的儿子登基当皇帝我报仇的念头也就淡了许多在族叔给我来最后一封信之前我是准备在宫里修佛至死的！”
潭林十分同情他的遭遇和处境只不过对他这种消极的人生态度很不赞同所以潭林说道：“宫里哪是礼佛的地方？那些先朝的太妃太嫔要在宫里守上几十年的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们夜里把佛珠拆开抛散在屋子里猫身把珠子找齐这一夜就过了一半了；白天闲来无事每日除了缝制些荷包、枕面让老太监拿出宫去换些零花钱外只能靠礼佛来消磨时间了。你年纪轻轻难道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梅文海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你到宫里没有几天竟然对后宫的事这么熟悉。说句实话我早就想出去了每天活在这里连狗都不如！”说着他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累累伤痕。
潭林看了看他的伤痕说道：“是那个胖太监打的？”
梅文海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只是打我我倒也能忍可是他还……”
说到这里他硬咽着说不下去了。
潭林顿时明白了他拍了拍梅文海的肩头正色地问道：“这下决定了吗？”
梅文海一抹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决定了！我跟你一起逃出去！”
终于把他说服了潭林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自信地对梅文海道：“放心吧我的路或许那一条更安全！”
“那我们怎么开始？”既然已经站到了船上梅文海也就不再绕着弯说话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潭林道：“就从你这个慈荫楼开始！”
梅文海道：“请道其详！”
潭林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咱们到楼下看一看！”
梅文海一怔猛地站起来吃惊地问道：“你是说这慈荫楼下面有逃出去的通道？”
潭林道：“也许会有！”说罢起身下楼。
※※※※※※
顺天府衙的后堂里都察院左都御史周祖培与礼部司官宝鋆坐在桌案前案上堆了厚厚的一叠文件。周祖培的听差不断地进进出出把一份份文件传送到他们的桌案上。
宝鋆检索着几份重要的文件说道：“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顺天府的探子和兵马鞍司的探子一直盯着步军统领衙门的动向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了这些纸上可是从郑亲王他们的主要行踪来看似乎这一天来都是在处理宛平城的天地会案子对于青麟的案子并没有任何行动啊！”
“是啊。”周祖培也不断地翻阅着情报“我也觉得奇怪。郑亲王他们接手了那个唐子清但是自从接手后这个姓唐的讼师就像失踪了一样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宝鋆拿起一份情报边看边道：“郑亲王在宛平这一招玩得很漂亮他借着一个朱九昆的手把其余的两个二当家都给杀了现在又躲在后面看朱九昆和丁九暴这两个二当家的龙争虎斗哈厉害！这样一来不论是姓朱的胜了还是姓丁的胜了郑亲王只需再对付一个人就够了这一招还真是有彩头！”
周祖培皱着眉头说道：“郑亲王平日看起来像个浑人没想到对缉捕还有些手段那么他会不会在青麟的案子上跟咱们玩花样呢？”
宝鋆把那张纸拍到桌面上说道：“芝台你这句话算说到点儿上了！依照郑亲王的脑子根本做不出这么漂亮的事他背后定然有人支招儿！”
“有人支招？”周祖培奇道“没听说郑亲王府里有幕宾啊？”
宝鋆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道：“咱们先把宛平的事和青麟的事分开来看然后再连起来看就能把事看清楚了！”
“这”周祖培不解地道“什么分开看连起来看你把我都给搞糊涂了！”
宝鋆笑道：“芝台你先别急啊听我与你慢慢道来！”最后一句他竟然还用了京剧的唱白这样戏谑的神态让周祖培有点哭笑不得。
宝鋆说道：“天地会的案子是步军衙门责权范围内的公务对于这个案子他手下有巡捕营的那些几十年的老捕快们当家所以宛平一仗做得这么漂亮也不足为奇！可是青麟一案他为什么要插手呢？”
“为什么啊？”周祖培眨着眼睛问道。
宝鋆说道：“他的背后有位高人指使！端华和六爷同为亲王能够指使端华的芝台你想想还会有谁？”
“难道是皇上？”周祖培说罢自己也是一惊。
“没错正是皇上！”宝鋆点了点头“六爷在湖北的这些事本来做的天衣无缝只需把青麟绑到刑场一刀剁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是无缘无故地来了一个唐子清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搅乱了！这事情一乱就会有风声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所以皇上便让郑亲王来查这件事了！”
“原来是这样啊！”周祖培恍然大悟“我也正纳闷呢以前步军衙门见了兵马司的案子都是绕着走的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硬着跟我们兵马司干起来了原来这背后是有皇上授意的！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宝鋆在屋里踱了两步突然转头望着周祖培说道：“之前咱们的动作过于被动现在既然已经逼到这个份上不如主动出击一番！”
周祖培问道：“怎么出击？”
宝鋆抹了抹眉毛说道：“青麟有两个弟子在京里一个是唐子清另一个是太医院的太医潭林。既然咱们要捕蛇就不妨从这个潭林下手试试说不定咱们一出手就正好打到了七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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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州清晏中的话题
圆明园九州清晏殿。
殿前摆着豪华的仪仗冠盖黄绢和袈裟僧侣交错其中随着钟声响起殿后的码头上向艘御用的龙船开始起锚。
九州清晏殿后的码头对岸是供着观音大士的“慈云普护”龙船上载着的是康慈太妃和随行的一些太妃太嫔由于康慈太妃病势稍愈所以一到了圆明园便开始拜佛求安。
按照通常的礼佛路线是从九州清晏出先到“慈云普护”然后再乘船到“万方安河”由此乘轿到“月地云居”上香敬佛。
这一套礼佛程序下来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所以忙于国事的咸丰皇帝并没有随行。恭亲王奕訢本来是要随行的但他临时向母后告假于是他和一些御前大臣在殿后的码头上将康慈太妃送上船后也就从殿里退了出来。
恭王一走出大殿一名听差便迎了上来问道：“六爷不是说要随太妃去礼佛吗？”
恭王见身边的人比较多于是没有答话一路向前走去那名听差紧随其后。
两人走到了一座假山的后面恭王才回过头来轻声说道：“京城那边儿的事让我很不放心这一趟要去拜佛至少得晚上才能回来我怕事情会给耽搁了！”
听差说道：“六爷要不我派人到京里问问周总宪那边有什么信儿没有？”
恭王道：“昨儿晚上宝鋆他们来信说已经开始全城搜捕那个讼师可是一夜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信儿我怕会出什么事！再者今儿早上上朝的时候御前站班的王大臣里也没有郑亲王该不是皇上他……”说到这里恭王不敢再说下去心里面越想越觉得害怕。
那听差见有一队太监抬着桌子走了过来便忙对恭王道：“六爷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先出去再议吧！”
恭王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于是便挺胸向园外走去。恭王一边走一边想走到一处山墙边一名太监迎了上来向恭王叩头请安：“奴才刘文贵给六爷请安！”
刘文贵是恭王安插在圆明园里的信使恭王见四下无人便轻声问道：“有什么信儿吗？”
刘文贵从靴中掏出一个信封呈给恭王说道：“是刚从京里送来的！”
恭王接过信对着山墙拆来快浏览了一遍然后把那听差拉到一边说道：“宝鋆他们要对太医院那个潭林下手信里只是说这个潭林和唐子清都是青麟的弟子所以要抓住潭林来引出那个唐子清可是他们要怎么做去一字未提。”
那听差跟随恭王多年从他这几句话里听出来恭王是对宝鋆的行动方式非常关心所以便试探地问道：“六爷难道是怕周总宪他们搞出事来？”
恭王点了点头说道：“青麟的案子本来就经不起深究这个唐子清一出来就已经把事情给搅乱了。并且一把大火也没有把事情给捂住现在这件事恐怕已经上达天听。”
那听差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太监说道：“六爷先让人家跪安吧！”
慌乱中的恭王今天行事总有些失仪他自己也感到有些失态于是对刘文贵道：“信送得很及时先跪安吧！”
“嗻！”刘文贵行过礼后转身退出。
等刘文贵走远那听差才对恭王道：“六爷您先别急。我觉得上头就是听到些什么这也是难免的只要是底下的事没有露出来就不会出事。宝鋆老爷手段很多应该能罩住这件事！”
恭王不以为然地道：“你不知道这个宝鋆手段虽多但他是个傻大胆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把大火我觉得已经够过分的了可他竟然还当作没事儿一样现在可好一把火没把人烧死不说还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是在抱怨同党的智囊宝鋆那位听差十分聪明只是默默地听着不敢去接他的话但是在心里已然感觉到这位年轻的王爷有些太沉不住气了并且这样的气魄绝对是不足以成就“大事”的。等恭王又抱怨了两句他才上前劝解道：“六爷若是觉得宝老爷的招儿太冒险不如传个信儿回去让他收敛一些。”
恭王踌躇了半天然后才说道：“信里说不清楚你派人回京里把宝鋆接到这儿来我要当面和他谈谈下一步该怎么走！”
“嗻！我这就去办！”那听差也觉得恭王有必要和他的智囊好好沟通一下于是便欣然领命而去。
※※※※※※
在九州清晏的龙船上康慈太妃端坐在镂空的船舱里接过宫女递来的梨片慢慢以咀嚼着她下坐着琳皇贵太妃、祥太嫔与常太嫔。
琳皇贵太妃就是道光时的庄顺皇贵妃姓乌雅氏是笔帖式灵寿之女。她生有三子一女分别是醇郡王奕譞、端郡王奕詥、孚郡王奕譓和寿庄固伦公主。所以算是对皇族血脉承传的有功之人在当初康慈太妃与孝全皇后争宠的时代她站在了康慈太妃也就是当时的静皇贵妃这一边于是在康慈太妃统领后宫之后便成为康慈太妃最为交好的谈伴。
祥太嫔姓钮祜禄氏是郎中久福之女。在道光时曾晋升为祥妃后来被降为贵人算是在道光晚年比较失宠的一位妃嫔。她生有两女一子其子是过继出去的惇郡王奕誴。
常太嫔姓赫舍里氏。她在道光时也并不是很得宠幸所以在当时只被封为贵人到了道光皇帝驾崩后才蒙康慈太妃的眷顾被咸丰皇帝晋封为皇考常嫔正式成为太嫔。
在船上的四位遗孀总体说来都是道光时期和康慈太妃比较要好的她们虽然是太妃太嫔但年纪大多都在三四十岁算是慈宁宫、寿康宫、寿安宫里较为年轻的寡妇了平日相聚在一起总会有一些共同的话题在这些话题之中论及先朝宫闱恩怨的事情总是其中的一部分。
龙船在水上行走得很慢康慈太妃觉得是个聊天的好机会于是便把宫女和太监支开兴致盎然地和其它三位太妃太嫔闲聊起来。
“今儿的太阳毒辣辣的”康慈太妃先从天气开始聊起“要是在宫里八成儿把人闷得头痛不止！”
“可不是嘛！”常太嫔奉承道“若不是随着太妃怎么能享受到这湖光山色里的清凉呢！”
琳太妃也道：“湖面上还算有些微风让人觉得凉爽了许多真是比宫里要强得多！”
康慈太妃望着远处的小洲说道：“要是在热河避暑山庄一定还要舒服许多！”
琳太妃等人点头称是。
康慈太妃向远处望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对众人道：“我听说宫里头出了件事儿浣衣局有位年长的宫女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你们听说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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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妃摞下的狠话
“自从几个月前长毛打到津门开始”常太嫔绘声绘色地说道“宫里头就一直怪事不断浣衣局那个喜姑失踪之前慈宁宫花园里就经常会闹鬼据说啊鬼就缠在花园里的那几株银杏树上一到晚上就出来游荡！还有啊在寿康宫那个甬道里一到晚上顺治朝、康熙朝的妃子们就会出来几十个太监抬着她们到后宫去转一转！”
祥太嫔听得毛骨悚然她是个直性子脱口便道：“不会吧？慈宁宫花园是闲废了可是寿康宫人气儿挺旺啊怎么会闹鬼呢？”
“是啊！”琳太妃保持着她的端庄“怎么还能看出来是顺治朝和康熙朝的妃子呢？”
常太嫔一本正经地说道：“穿的衣服不一样啊顺康两朝的妃子的服饰还带着关外的一些饰物并且她们穿的可是下葬时的衣服啊！”
“啊！”康慈太妃也感到有些惊悚“快别说这些了回头要是回了宫我都不敢住了！”
琳太妃笑道：“太妃倒是多虑了宫里都有佛堂供着香火哪儿会有这么多的鬼魅呢？再说长毛没来之前就没事长毛一来就闹鬼了？这也说不通嘛！”
“怎么说不通？”常太嫔道“听说长毛头子洪秀全搞的那个‘拜上帝会’就是个妖教洪秀全既然是教主就是个大魔头他要是真的使了妖法招魂那鬼不就得听他的了？”
康慈太妃等人听罢她这个“分析”都觉得合情合理于是纷纷点头。
祥太嫔道：“不过要说闹鬼倒是在前朝也有过。可是这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丢了呢？”
本来就是闲聊话题可以毫无边际地四处散康慈太妃见祥太妃把话题又捡了回来才突然想起便问道：“是啊刚才说的那个宫女失踪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琳太妃道：“听说是那天晚上有个宫女得了急症这个喜姑就带着宫女到太医值房就诊太医问过脉后就让她们到慈宁宫的药房去抓药不料喜姑在抓药的途中失踪了！”琳太妃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对于宫里的事情她会很谨慎地打听所以通常她的情报都是最为准确的。
康慈太妃由于在后宫处在太后的位置上地位最高但得到的信息却最少所以她极想听一听这些谈伴获取的信息。一听琳太妃对事情颇有了解于是便问道：“慈宁宫就那么大的地方怎么会丢了呢？”
琳太妃道：“是啊听说内务府的人也感到奇怪陈胜文他们派了御药房的总管太监专查此事不过倒还没听说查出来什么！”
常太嫔和祥太嫔相视一眼说道：“这事儿果真是蹊跷得很！”
康慈太妃转头又问琳太妃：“那个开方子的太医是谁啊？”
琳太妃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外省来的新太医是湖南来的吧？”
祥太嫔抢着道：“就是那个给太妃开了‘生脉散’的潭太医！”
“哦！”康慈太妃点点头“这位太医的方子还是不错的听说还是个解元是骆秉章举荐的才学应该不错！”
琳太妃带着疑惑地说道：“在内宫当值的太医应该是资历较深的吧？他一个新来的太医怎么就到宫内当值了呢？”
常太嫔眼珠一转带着挑拨的口气说道：“据说是慈宁宫的绫贵人把他留下的！”
绫月缇是道光皇帝晚年极为宠幸的女人一提到她琳太妃等人不免有些吃味所以当下顿时冷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康慈太妃微微一笑对三人摆了摆手说道：“是我让那个潭太医留下的！”
琳太妃等人都是一怔常太嫔眼上表睁得大大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康慈太妃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道：“绫贵人应该是绫太贵人了她在慈宁宫里过得也挺清苦的咱们几个都住在寿康宫内务府的例银敬供也都对寿康宫偏了一些所以慈宁宫那边儿内务府倒是不怎么照料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康慈太妃自病危而愈之后变得宽大仁和许多不过绫月缇作为她十几年的心理阴影是否能在这一夕之间化尽干戈琳太妃等人都觉得不太可能。
于是常太嫔看了看琳太妃和祥太嫔的眼色便决定在火上再浇一壶油：“太妃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那位绫主儿自从移至慈宁宫之后有些不堪的传闻在宫里四散开来不知道太妃可有耳闻？”
她这一提醒祥太嫔也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倒有听说了前一阵子听说她和太医院的那个于太医有些……”说到这里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妥于是慌忙住口但是康慈太妃等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琳太妃见这个话题不可能回避于是便也正色地道：“其实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只不过宫里传的许多事都是捕风捉影说不清是真是假。”
常太嫔搬弄是非的功夫算是上乘她见康慈太妃始终不说话便又加上一把火：“那个于太医我见过人长得白净也称得上俊俏绫太贵人也算年轻所以这些事儿倒也真的说不出是真是假！”
她这一句“倒也真的说不出是真是假”透着一种让你不得不相信的意味所以琳太妃和祥太嫔都不禁点头道：“若是这样说倒真像是真的了！”
“可不是嘛！”常太嫔加重了肯定的语气“凡事无风不起浪这事儿啊能传得各宫都知道那必然就不会假了！”
“唉”琳太妃轻叹了一声“咱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先帝撇下的寡妇虽说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可是咱们在宫里毕竟还得背着先帝的脸面。当今皇上也选了几次秀女了皇后也立了咱们在宫里总要给这些晚辈们做个样子吧总不能让这些刚进宫的女孩儿们看咱们的笑话也看先帝的笑话吧？”
琳太妃说话语气平缓并且说话时也维持着端庄的气质虽然在背后攻击别人时把话说得很重但是听起来却没不像常太嫔那么刺耳。
祥太妃也道：“咱们要是自个儿不给自个儿立牌坊那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于地下呢？”
话说到这个地步康慈太妃已经不能再不表态了她环顾了三人一下见她们都在盯着自己于是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说道：“你们的话都不错这个事情我前前后后也都想过了那个太医于景莲我已经让陈胜文把他调到圆明园来当差了。”
“可是”常太嫔觉得康慈太妃的处置太轻“宫里不是还有个潭太医吗？”
这时龙船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晃了一下康慈太妃手中的茶水不慎溅了一身离她较近的琳太妃和常太嫔忙拿手绢给她拭净。
康慈太妃长吸一口气望着远处的水洲说道：“放着太平不太平非得要惹些事端出来！”
琳太妃等人听她的话中带着一丝狠意但却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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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船上先发制人的火枪
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三（公元1854年7月27日）午后时分就在潭林和梅文海于慈荫楼的经阁里品茶的时候远在上海的京师天地会赵九松之子赵渊亭登船北上。
在码头外的海面上赵渊亭乘坐着美国的商船向外海面驶去由于太平军和清军正在山东交战所以通往京师的各条陆路都已封堵于是小刀会的刘丽川便借美国人的商船载他北上。
在太平天国与清廷南北对峙的时候原先改为海运的漕运海路还算通畅上海租界内各国的商船不断来往停泊和各界商贾进行的贸易其中鸦片贸易占着相当大的份额。赵渊亭所坐的这艘商船正是从事鸦片贸易的黑船船上挂着美国的旗号实际上在船上除了七八位美国人外其余的水手都是些会党人员他们由帮会指派到船上一边帮助这些夷人一边保护这种非法交易。
赵渊亭上船后被安排在一个小船舱里刚出海面的时候船长等人都很紧张因为清军吉尔杭阿的陆军正驻扎在不远处的岸上并且原苏松太道留下的清军水师战船也还停泊在岸边所以生怕他们会登船追来盘查。
等商船向外海面驶了快一个时辰后整个船上放松起来他们扬起大帆挥杆北上。
赵渊亭走出船舱望着广阔的海面怔怔出神。父亲赵九松的身影不断地从他的脑海闪现出来从自己儿时的记忆开始不断地浮现着关于父亲的回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太阳高高地挂在海面上空把整条船晒得干焦起来光线从海面上粼粼的波纹上反射过来把眼睛刺得生疼赵渊亭揉了揉眼睛便收起思绪准备转身回舱。
突然他从船尾的方向看到有一艘快艇驶来那艘快艇船身很小从船来看上面并没有运载货物在船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兵刃反射过来的光线赵渊亭心中暗道：“这些人要么是海盗、要么是他们的鸦片买家！”
这时那个美国船长也看到了那艘快艇开始他也十分疑惑于是叫来同船的几位美国人用望远镜远眺那艘快艇待看清之后他们便转移风帆把船放慢下来等着那艘快艇靠近。
赵渊亭问身边一位汉人水手：“这艘船是什么来头？”
那个水手看了看说道：“看不出来不过那船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海盗！”
赵渊亭又问：“这船不是你们老大的？”
那水手是买家派来的他自然认得自家的船于是摇头道：“我们的船不会这么早来的夷人的船比较安全海盗和清兵一般都不会来惹。等到了山东直隶境内我们老大才会来接船的！”
赵渊亭心中暗忖：“这就奇怪了既不是海盗又不是他们的买家这几个夷人还把船停下来等他们那么这艘快艇究竟是什么人呢？”
等那艘快艇靠近赵渊亭看到这小艇上有七八个人都是黄头蓝眼睛的外国人由于穿着行船的装束也看不出是哪国人但其中几人的腰间都挂着佩刀和火枪所以不难看出他们必定是行伍出身。
赵渊亭开始有些谨慎他知道在上海的英美等国对于小刀会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他在清军原苏松太道吴健彰那里当卧底的时候获悉了英美等国一直在与天京的洪秀全方面进行谈判同时这些列强也在向清廷争取《南京条约》、《望厦条约》之外的最大利益所以可以判断他们之所以对小刀会处于中立的态度是因为目前他们不知道该把上海让给清廷还是保留下来给太平军。
所以对于小刀会究竟是支持还是剿灭目前来说英美等列强并无定论从赵渊亭获悉的情报可以分析英美随时可能对小刀会变脸。赵渊亭正是由此担心这些夷人会怀疑自己是小刀会的人而对自己不利。
再者赵渊亭自幼随父在江湖上行走时刻都保持着戒备之心。现在独自借别人的地盘漂流海上不论是船上的夷人还是那些从事鸦片生意的会党都不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难免要防着险恶人心并且面对这些夷人他更加不放心了于是退后几步随手拿起一根挂网用的铁勾藏在袖中。
赵渊亭猜的没错那艘快艇上的几个人正是美国情报战略服务员的特工人员其中有两人是负责此次追踪任务的其余的只是作为运送他们的服务人员。那两名特工分别叫做戴蒙和韦特他们两年前从美国本土过来在江南和广东地区从事间谍活动。由于《南京条约》里只允许通商事宜对于外籍人员在内陆游历、传教都未许可所以他们的活动范围只限于海上和通商口岸相对于英国皇家特工开始培育华籍人员的步骤来看美国方面已经落后了一步。
戴蒙约有三十出头身材魁梧之极他登上商船后便把船长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那船长开始有些为难但经他一番劝说后终于点了点头表示赞成他们的行动。
于是那艘快艇上的其余几个重新回到快艇上缓缓驶离商船只把戴蒙和韦特留了下来。
这时船长用洋腔中国话向赵渊亭叫道：“赵赵！请到这边来！”
“看来矛头真是针对我的！”赵渊亭顿时紧张起来他抓紧藏在袖中的铁钩向船长方向走去。
船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布满了被海风吹过的皱纹对于夷人的表情赵渊亭分辨的不是很清楚但从对方深邃的眼神里却能够看到一些端倪。赵渊亭看到船长的笑容有些僵持随着自己一步步走近他也看到那两个高大的夷人垂下的手腕向里微微弯曲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征兆！
在赵渊亭离他们大约有两丈有余的时候戴蒙轻声说了一句话：“（英）他这么瘦像是个读书人！”这句话是对他的同伴韦特说的但他却没有回头只是死死地盯着赵渊亭。
韦特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已经握紧了火枪听到了他的话也微动嘴唇说道：“（英）他是小刀会的人一定有功夫要小心！我先一枪击倒他然后再逼问他！”
这时赵渊亭已经走近和这几个夷人站在一起赵渊亭看到自己几乎比他们矮了半个头。
赵渊亭心道：“他们的腰间挂着佩刀佩刀带鞘他一时不能抽出我见势头不对就先制人摞倒一个再说！火枪装药装弹得费工夫这个人的火枪还挂在那里应该来不及出手！”这样想着他一边走近一边拱手抱拳把铁钩藏在里面揖手道：“各位有何见教？”
戴蒙也有些别扭地抱拳行礼生硬地说道：“幸会幸会。”
站在他身后的韦特侧身而出抬起火枪对准赵渊亭的右肩扣动了扳机。
赵渊亭没想到后面这个夷人会这么快拿出火枪当下不禁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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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滴血的铁钩
商船上的美国星条旗随风飘着太阳直射下的投影映在甲板上忽明忽暗地把人脸照得一闪一闪的美国情报战略服务局的特工韦特抬起火枪对着身前的赵渊亭扣动了扳机。
“叮――”
这一枪没有打响火枪被一件硬物碰撞后跌落在地上韦特低头去看自己刚才握着火枪的手先是惊呆然后恍然大叫：“（英）上帝！我的手指！”
赵渊亭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正抓着一个带着绳子的铁钩。
原来韦特猛地跳出来正要开枪的时候赵渊亭便忙将铁钩抛出钩子正扎到火枪扳机的位置由于钩子尖端被磨得锋利之极所以一下子便把韦特扣动扳机的食指给划断了。韦特惊骇之下痛得弯腰大叫。
戴蒙见同伴被袭忙伸手到腰间去抽佩刀赵渊亭哪会容他拔刀顺势一招“鹰爪锁喉”左手一翻直抓他的颈部动脉。
戴蒙见对方来袭忙侧身躲闪身子一斜佩刀就来不及抽出他索性放弃兵器挥拳向赵渊亭的脸上打去。
赵渊亭微微一笑看出了这个大个头招势的大破绽于是身子向后一仰双足使力抓在地上身体如草叶一样后仰旋转瞬间便避开了戴蒙的招势并回身荡到了对方的侧身。戴蒙挥拳出力的时候并没有对侧身进行掩护于是大半个身子便都成了破绽赵渊亭挥出左掌在他肋上一击戴蒙吃痛身体向侧边一晃赵渊亭趁机夺下了他的火枪。（.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戴蒙身体失去平衡一下踉跄险些摔倒但他也受过特殊训练就势抽出佩刀在地上借力一支把身体又挺了回来。
赵渊亭左手持着火枪颇为不便此时见戴蒙已经拔出佩刀便来不及将火枪换手纵身一跃趁戴蒙的佩刀还没有持稳之机一脚踢在他的脸上。
戴蒙身体高大那佩刀的刀尖正好冲下身体被赵渊亭一击之后便向地上倒去锋利的佩刀抵在甲板上“噗”地一声没入甲板中。
赵渊亭身子刚刚落下便又迅腾起屈起膝盖直击倒在地上的戴蒙戴蒙不及躲闪被他的右膝重重地砸在了腹部。赵渊亭身手非常利落左手倒拿火枪顶住了对方的右肘右手抓着铁钩抵在了戴蒙的咽喉。
那个美国船长见这个清瘦的年轻人闪念之间便将两个高大的特工制伏不禁大惊失色向后退了几步连连说道：“赵（英）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
赵渊亭回头看了那船长一眼没有理睬他转头问身下的戴蒙：“是谁派你们来的？”
戴蒙装着听不懂中文茫然说道：“（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渊亭转头对那船长道：“翻译给他听！”
那美国船长颤栗着对戴蒙道：“（英）他问是谁派你来的！”
戴蒙撇了撇嘴叽里咕噜地说着英文想糊弄赵渊亭赵渊亭听出来他在敷衍自己于是勃然大怒握紧铁钩一下切入戴蒙的胸前勾在了他的左边锁骨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戴蒙痛得大叫惨叫。
赵渊亭喝道：“说不说？”
戴蒙吼叫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赵渊亭以为他还在装蒜当下手上运力用铁钩拉他拉了起来左手使力一托将戴蒙举过头顶然后旋身一转把他抛到船边的栏杆外。
戴蒙惨叫连连硕大的身躯在半空中转了一圈整个人一头向海里扎去临近海面的时候只觉胸前的锁骨一紧赵渊亭一足踏在栏杆上双手紧拉着绳子把戴蒙吊在船外。
戴蒙只听得颈下一声“咯咯”地闷响锁骨断裂那只铁钩便勾在颈下的肉中随着铁钩的拉近戴蒙几乎可以听到皮肉被缓缓撕开的声音这种痛苦的感觉难以用疼痛的表达。
“（英）上帝！救命！”戴蒙大声吼叫。
躺在地板上打滚的韦特见到戴蒙被扬空抛起也是惊得失去了叫声。
“他们是美利坚派来的探子从上海来的！”那个船长实在不愿看到自己的船上生这样的命案于是把戴蒙和韦特的身份告诉了他。
赵渊亭并未收手继续对船长道：“问问他们找我做什么？”
韦特伏在地上忍着断指之痛说道：“我们奉命来获取你北上的目的！”
赵渊亭做了那么久的卧底他略想了想继续追问：“既然你们要来获取情报为什么要取我的性命？”
韦特把脸侧过来痛得满头大汗地说道：“他们怀疑你是小刀会派去和北京方面或山东林凤祥方面修好的使节所以想阻止你！”
“他们？”赵渊亭问道“‘他们’是谁？”
戴蒙在外面被吊得受不了了嚎叫道：“是美利坚情报战略衙门！”
情急之下他不仅能够听懂了赵渊亭的中文并且还能因地制宜地把“服务局”这种行政类的单词翻译成“衙门”以便于赵渊亭能够听懂。
赵渊亭心中暗忖：“看来上海的这些夷人铁定是要孤立小刀会了刘大哥他们若是还得不到太平天国的支援恐怕很难在上海立足了！”
那个船长见他还不把戴蒙拉起于是上前说道：“快把他拉上来吧！”
赵渊亭回过神来对船长说道：“快拿一根粗点的绳子！”
那船长招呼几名船员抱着一盘粗大的绳子向船外抛出赵渊亭对戴蒙喊道：“抓着绳子！”
几乎痛得快要昏厥的戴蒙紧紧地抓住了那根粗的绳子慢慢地被众人提了上来。
赵渊亭回头问那船长：“船什么时候靠岸补给？”
船长算了算时间说道：“至少得两天之后了并且还得看情况是否能够靠岸！北方正生战争靠岸是非常冒险的！“
赵渊亭看了看船舱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们的货最快什么时候交易？”
“这个……”船长有些犹豫显然他是不愿把鸦片贸易的秘密告诉他的。
赵渊亭紧盯着船长说道：“我需要尽快北上所以你们如果走得太慢的话我需要换条船！”
那船长也不愿这样一个狠角色待在自己的船上于是仔细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会有一批鸦片出货到时你可以换他们的船不过要出些银子。”
赵渊亭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那船长道：“是东浙地区的祥记药行！”
“祥记药行？”赵渊亭听罢大喜。
那船长见他神色平和下来便指着在地上呻吟的戴蒙和韦特道：“你准备把他们怎么处置。
赵渊亭看了看他们见一名水手刚刚把戴蒙颈下的铁钩取了出来铁钩上鲜血淋漓不断地滴落在甲板上于是微微一笑默然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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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咸若馆水井的渊源
紫禁城慈宁宫花园的慈荫楼外午后的烈日照射着藏经阁使屋顶的瓦片出滋滋的焦灼之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过慈荫楼由于其建筑的储藏作用所以在屋顶对于日照进行了一些处理使屋内保持通风的同时也不至于被热气侵蚀所以屋外屋内如同隔世。
慈荫楼的楼体是坐北朝南的方向上下两层各面阔五间顶层用绿琉璃瓦铺成剪边卷棚的歇山顶所以可以阻隔阳光的照射。
潭林来到一层一边搜索着自己对图纸的记忆一边四处寻找他所需要的标记地点。一层的五间房屋中间有暗门相通宽大的书架上面摆着各种佛教经卷最西边的一间辟出来作为梅文海的住所但暗门也可通到经阁内只不过出于防潮防湿的考虑梅文海将此门封住并且给上了锁。
一层的中间屋子里供奉释迦牟尼佛等金铜佛多尊。龛前有长供案陈设着佛塔、供器以便礼佛之用。
潭林把五间房屋走了一遍最后来到中间这间供奉佛像的屋子对梅文海问道：“这些佛像是什么时候安置在这里的？”
梅文海想了想说道：“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些金铜佛像不宜搬运应该是建楼之初就安放在这里的！”
潭林凑近去看佛像的底座见铜色暗淡与佛龛的连接处严丝合缝有些铜像的底座还都陷入佛龛之中这就可以判断这些佛像安放在这里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并且在这几十年里从来没有移动过。
潭林又围绕着释迦牟尼金铜像的四周进行了步测然后走到铜像正前方迈步向门外步测出去大约走了有三丈有余然后潭林看了看两侧见左右各有一株对称的松树然后摇了摇头转身又回到屋里。
梅文海奇道：“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潭林道：“紫禁城初建之时共开凿水井七十二眼相当于‘七十二地煞’慈宁宫花园现有的水井分别的园子最南边的东西两侧而园子的中部和北部却没有水井这不合常理。慈荫楼以南的咸若馆在紫禁城初建的时候还是‘咸若亭’那时应该并非礼佛之所不过万历年间这里就改成了‘咸若馆’这应当是在当时对咸若馆进行了扩建。”
梅文海没有听出潭林话中的逻辑于是问道：“咸若馆和水井又有什么关系？”
潭林走进佛像东面的一间屋子步测着地面的距离说道：“咸若馆如果是在万历年间建成的话那么宝相楼和吉云楼在当时就已是咸若馆的东西配殿了这也就是说从明朝万历年间这里就已经开始住人了！”
梅文海按照他的逻辑思索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咸若馆在乾隆年间曾经大修过一次那时把原来的殿阁进行了扩建使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面目了。如果你能确定现在咸若馆这里的样子就是乾隆时的样子那么你怎么能保证在明朝万历年到乾隆年这期间没有重修或重建过呢？”
梅文海的分析也很有道理但潭林自有他自己的观点他说道：“乾隆年间是在原有楼阁的基础上进行了加盖虽然屋顶和外观有了较大的变化但地基是不可能改变的！咸若馆墙外的底层在修葺时重新用砖石砌了一层墙围但是年深日久墙围经过风雨侵蚀已经破裂里面的原有的楼阁墙体就露了出来我们在慈荫楼下可以看到里面的墙面呈暗灰色那些露出来的砖面的样式也是明朝初年的规制所以可以判定咸若馆在明朝万历年前后经过扩建后至今都没有移动过位置！”
潭林的缜密的分析让梅文海震惊了他完全不可能想到潭林竟敢然会对攻宫里的建筑这么熟悉并且自己在慈荫楼抄经已经有了一段日子了可是自己却从不知道四周建筑的渊源和变革更不用说去观察墙体裂缝和砖石颜色这些细节了。想到这里不禁对潭林极为钦佩他赞叹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宫里的东西？真不愧是解元！”
潭林在说话时脚步一直没有停过他在不断地测量屋子的距离以图把这些实地的景象和图纸能够联系起来所以他听到梅文海的赞辞也没有停下测量只是淡淡地说道：“懂这些东西的未必是解元真正考上解元的也未必懂这些东西。”
梅文海又想起刚才的疑问便又问：“那么你刚才说的水井是什么意思？”
潭林道：“如果咸若馆在万历时就已经开始从人居住那么距今大约有三百年的时间距乾隆年也有二百年的时间那么这二百年间这里究竟是什么人在住呢？”
梅文海奇道：“既然建成为佛堂那么自然是礼佛之处了通常会是后宫里先朝的妃嫔拜佛的地方吧？”
潭林似乎已经测量完毕他向屋外走出去望着门外的长廊一边目测一边说道：“明朝初建之时太祖朱元璋由于早年出家为僧深知元代佛教种种流弊于是对佛寺进行了严格限制。明成祖在动‘靖难之役’之前曾接受僧人道衍的计谋于是定都北京后对佛寺开禁。但由于成祖实行度牒免丁之政所以许多百姓为逃免丁银纷纷度牒再加上当时有人宣扬‘三教一理’之说将儒、释、道融合一起使真正学佛之人大为减少。明朝万历之时出现了‘四大高僧’云栖袾宏、紫柏真可、憨山德清、蕅益智旭他们把释佛之道归入正统由于这四位高僧学识广博将佛学之说传入宫宦士人之中由此皇宫里才兴起礼佛之风。咸若馆的扩建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应时而生！”
梅文海惊叹道：“想不到这咸若馆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那么你认为这咸若馆在当时住着些什么人呢？”
潭林说道：“明朝设有厂卫和十三衙门宦官众多并且明朝时宦官大多信佛所以这里应该住的是当时在宫里受度礼佛的宦官宫里没有安排他们任何差事只是让他们静心修佛。当时的咸若馆或许就像是《红楼梦》里的栊翠庵这些剃度宦官也许就是妙玉式的人物。”
“这也就是说”梅文海道“当时有些太监剃度后就在这里长年修行！”
“没错”潭林道“顺治之时明宫遗留下来的宦官还都在原衙门当差直到康熙初年因吴良辅一案才裁撤了十三衙门又缩减了各宫的宦官人数咸若馆里的剃度宦官在当时也及应该在裁撤之列。如此来看这里被剃度的太监在这里住了至少一百年！”
“那你说的‘水井’之意就是”梅文海道“既然咸若馆和东西配殿有人居住那么必然会在屋后开凿水井以供取水之用！”
潭林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梅文海茫然道：“那这水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潭林神秘地一笑说道：“要逃出宫去这眼水井就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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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反推爻卦之法
潭林脚步不停一直在进行步测他一边走一边问梅文海：“你读过《周易》吗？”
梅文海紧跟着他答道：“以前读过但没有什么心得。”
潭林道：“易经在民间之用大多用于占卜既是占卜那么六十四卦的演算就需要借助一些常见的建筑与物品你知道水井的演算方法吗？”
梅文海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没有研究你不会连这个也懂吧？”
潭林笑道：“略知一二罢了！”
梅文海奇道：“你不是学医出身吗？怎么会连这些占卜之术也研究呢？”
潭林道：“血脉经络、五行八卦其理原就相通道家之学不外乎归自然为一理所以知其一也就知其二了！”
梅文海钦佩地点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你还真是个奇才！”
潭林望着慈荫楼和咸若馆的方位说道：“紫禁城里皇宫大殿的建筑往往以天上的星宿为参照但这些花园里的亭台楼阁则仍按照民间的惯例和习俗建成所以其中许多习俗不免会受到易经的影响反过来占卜之术又会通过房屋建筑的参照以易经之理推演出预生之事。”
梅文海没听明白搔头道：“这有点太绕了我听不太懂啊！”
潭林微微一笑说道：“一时半会儿我也给你讲不明白。咱们先根据咸若馆的位置推演一下当初他们打井的位置就行了。你拿来纸笔把我说的卦像记下然后咱们再推演。”
“好的！”梅文海进到屋里拿来纸笔立在潭林身后。
潭林一边搜索着记忆一边说道：“民间有一种以水井推演卦象的算法书上说‘水井以初爻为用又以白虎子孙申金为用’。以‘六亲’来讲因‘财为饮食水财主饮水’‘子孙申金乃为水财长生之地以之为井’六爻预测也是这个道理。在六爻中‘白虎主道路井为水路临之理’六爻以‘青龙主饮食’所以这个道理应该是通顺的！”
梅文海听了半天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但他对六爻的卦象倒还算知晓一些于是在纸上默默记下。
潭林完全陷入思索之中没有却顾梅文海只是喃喃自语：“初爻庚子水屋下井。甲子水门前井也日父母生合初爻坡下井。把这句记下！”
梅文海慌忙记下这句话。
潭林继续喃道：“初加勾逢三合井在墙角也。内卦坎化离初爻水化火二爻火化水者俱井灶相连也。初合三爻房井相连也龙旺逢冲新井也虎逢衰死旧井也。初空动穿井完也。空逢冲穿井未完也。初鬼空废井也初水逢死气井室常闭也。土杀动来刑冲克初爻井闭塞也。初临龙水遇墓绝枯井宜开也。初父化兄相承留下井。初兄化兄与人合井也。初持父母有井亭或肋下井也。”
他一边喃着一边绕着慈荫楼踱步走到最东边的屋子前他停下来继续喃道：“初临月日二虎虎眼井。水化水双服井。初爻伏爻化爻同三眼井。初与三传并合四眼井也。初临财福青龙水清盈溢福及百家也。初加鬼虎灾生十室也。初加勾土官符叠叠也。初加雀火一向乾枯也。初加雀水福禄悠长也。初金蛇动井埋尸骨也。初巳蛇动井有蛇怪加大杀有毒蛇也。初武水雀旺动泉不竭也。武大杀动水黑也。壬戍癸亥动合初水味咸也。丙午动合初水味淡也。大杀丙丁动无水。初壬癸动泉多也水值长生水常泛溢也。合动生合初水清溢也。水动不积也。土动水浊也。土空是池也。土加咸池杀水秽气不可食也。初属木井边有树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庚寅辛卯松柏也。庚申辛酉石榴也。己未桂也戊辰竹也。壬午癸未杨柳也。若木鬼带杀动井上有枯树为精。旺相树大休囚树小。若逢刑冲树必损坏。日辰刑冲其木方。月建刑冲其树斫伐也。初爻土动木者井中有树宜去也。兄动合初,一旱无泉也。”
潭林望着慈荫楼的二层说道：“慈宁宫花园里所到之人多是前朝妃嫔明朝中末之时帝王更换频繁许多后妃尚且年轻也因皇帝驾崩而无奈移居慈宁宫；本朝以来嘉道之时后妃也多是二三旬的年纪就移居于此所以花园之中并非完全是耄耋之人居住所以卦象上应该有所偏移。”
梅文海问道：“这句用记下吗？”
潭林道：“这句不用记。”
梅文海又问：“刚才记下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潭林说道：“这些是民间占卜之时借助水井推演的卦象。”
梅文海把纸上的文字扫了一遍然后拍着脑门道：“我大概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就是说可以根据水井的位置和水井周围的景物进行占卜所以各种不同的水井就成为预测的依据是这个意思吧？”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梅文海又问道：“可是现在我们找不到水井的位置你说的这些卦语又有什么用处呢？”
潭林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这个等会再跟你解释你再记下几句话！”
“哦。”梅文海握住笔屏息倾听潭林的声音。
潭林又背了一段：“官动合初久旱得水也二爻父母空无井栏也。父母被刑冲井拦损也。二爻虎金合石井栏。辰卯旺合竹箩为井栏。庚寅旺合木井栏。戊寅旺合竹井栏。二爻武旺空。或武动逢冲者井栏盗去也。初勾逢刑破井下栅颓也。初受土克水漏也。初临丑土加勾井傍有半片磨也金虎动合初勾并旁有顽石也。初临辛丑逢勾金动来合旁有旧缸底也。初加旺虎在艮宫旁有灰堆也。初加天河、天井、小杀动者有小儿堕井也。初下伏鬼井有枯骨也。初下伏卯井中有竹物也。金动冲合初爻瓦罐堕井也。初加勾杀动窑器堕井也。……”
可能是潭林念得有些快了所以梅文海对其中的一些句子没有记下他忙打断潭林说道：“先别急有几句话的字我有些拿不准！”
潭林回过头来拿过他手中的纸笔伏在石凳上把空缺和写错的字给增添上去。
梅文海看着这些晦涩的文字托颐问道：“潭太医说实话我对于占卜之术虽说并不是很相信可是我也研读过佛经对其中的道理倒也并不排斥。民间的许多术士大多是略通卦理便四处占卜骗钱但是如果真的精通其道按照一些复杂的推演方法的确是可以预测出一些事情的结果的。不过你现在背的这些话是要以水井为参照才能推演的现在我们连水井的位置还没有找到怎么来推演呢？倒不如你再想些以房屋为参照的推演之法吧？”
潭林笑了笑说道：“刚才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如果这套占卜之理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能从这些话中得到水井的位置？”
梅文海奇道：“不对吧这些占卜之理必须要有水井才能推演你现在跳过这一步凭空用这些话来推演出水井这太不可能了！”
潭林笑了笑说道：“等下再告诉你怎么推演。让我先把我想到的卦理写下来免得一会儿忘了。”
梅文海长叹一口气坐在旁边等着他。
潭林又在纸上写下：
庚戍辛亥冲初爻饰坠井也。初持金蛇动铁勾坠也。壬申癸酉冲初爻者剑堕井也。虎加土杀动石块堕井也。酉金冲合初鸡飞落井也。初加龙虎动猫落井也。丙辰加龙德动井有鱼龙也。金虎加大杀动井有铁器为精也。初加光影杀动井有怪异也。
梅文海看了他写下的这些话不禁笑道：“这些爻卦真会有这么准吗？饰掉到井里、铁勾掉到井里、宝剑掉到井里、石块掉到井里都是意有所指吗？况且鸡掉到井里、猫掉到井里又能测出什么呢？”
潭林笔下不停对他的疑问不予理睬只是说道：“你现在就好好儿想想你听说过的慈荫楼里的一些怪事以及你在慈荫楼遇到过的一些怪事我要的必须是有真凭实据的事情不要妄加猜测的！”
梅文海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也好有目的想一些有用的事情免得我想到的都是些没用的这岂不是耽误时间吗？”
潭林终于默写完毕他掷笔说道：“好吧我就告诉你我要怎么做。按照通常的占卜之术是根据现在的情状来预测未来的情状。比如说屋后水井左松右柏可以推演出房主四十岁可得千金。”
梅文海点头道：“对啊通常不都是这么算的吗？”
潭林道：“那么我们现在反推回来呢？如果已经知道了四十岁得了千金那么反推出多年之前的松柏的位置不就得出水井的所在了吗？”
“哦！”梅文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潭林长吸一口气说道：“只不过以事推卦如同在乱麻中求一细线并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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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预谋中的太医对决
紫禁城东华门以北的御药房在宫里也称为“东药房”其中的教习厅是供宫内太监宫女学习医药的地方执教的都是太医院里的资深太医们。
清朝入关以来在宫里沿革了明代的旧制对于太医院的管理亦是如此。鉴于太医出入内宫不便、宫里急救不及时、太监宫女的医所常识匮乏等弊端于是在御药房设立了教习厅乾隆之前的规定是和明朝一样的在“御医吏目内选取学识素著、经验宏富者二员至东药房给御药房太监讲医书按年终考试成绩给予师生奖赏”。乾隆二年的时候将规定略加更改在“御医、吏目内择品学兼优者各二员专任讲课并批阅医士以下月课”并且增加了一条太医院医官子弟可保送到教习厅学习这个目的也是为了保证太医院的人才储备。
这个制度的初衷本来是想把太医院的晋级机制纳入到一个规范的体系当中使教习厅的皇家训教人员可以逐步晋升为太医的各个等级把太医院内部的人才培养作为一个长效机制进行延续下去。这本来是无庸置疑的事情只不过自嘉道以来官场上贪墨横行原本严格公正的科举都流弊滋生更不要说这个小小的太医考核了。
太医院中御医、吏目级别的太医是有品级的这就相当于官员的待遇在官场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普遍法则一任太医升到了御医级别或者更高的院判、院使级别那么其下必定会桃李满员这些膝下弟子凭借老师的提携混过考核进入教习厅学习进而进入太医院再凭借自己强大的背景网络一路扶摇直上从食粮医生一直当到院使或御医然后再提拔自己的弟子。周而复始使太医院这个原本对技术要求较高的部门也形成了一张不可穿透的网络。
官场的玄机无外乎官官相护、利益往来。太医院在这样的体系下也华丽地维持着只不过医术是否高明是患者可以感受到的况且太医院面对的患者还都是些权贵阶层所以通过关系网络不断上位的高级别太医们往往会使患者们极不满意所以外省荐医的制度也相应而生。
盛世之时外省荐医倒是非常频繁许多外省的名医也乐于靠着这条路扬名立万。不过到了战乱横行的乱世人才流徙、各奔其主医术高明的医生们也就得不到地方官的重视了况且战乱之中地方官也不太容易更明确地关注到区域内的人才。所以太医院在这样的形势下医术水平逐渐降低考核晋升的标准也随之宽松下来。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太医晋升标准的降低和教习厅授课太医标准的降低。
乾隆时规定只有御医和吏目级别的太医才能到教习厅任教但到了咸丰之际已经难以施行所以把这个标准宽限到没有品级的医士级别也就是说只要是可以正式问脉的太医就有资格到教习厅任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然任教的太医也是要经过一番内部考核的先出任内教习的太医知识水平要说得过去。一般来说许多靠师承关系和宗族关系上位的太医大多学识浅薄虽然通晓脉理但却没有能力教授弟子。所以说内教习的职位就大多由有些科举功名的太医来充当。
潭林是鄂省乡试的解元这个功名的招牌够大于是就成了太医院高层眼里内教习的合适人选况且潭林此前也透露出自己愿意出任内教习的意思于是太医院的高层就在寻找机会给他安排职位。
机会很快就来了。
内务府敬事房总管太监陈胜文在皇帝移驾圆明园的当天就向太医院院使栾太、院判李蒲瑜和庄文和暗传了懿旨要他们把在宫里任内教习的于景莲调班到圆明园当值而这个空出的内教习位子就自然而然地由太医院惟一的解元郎潭林担任。
办理这件事的是太医院院判李蒲瑜他拿了栾太签名下的公文专程从圆明园赶到宫里办理这项交接手续并且还要和于景莲和潭林进行调职前的谈话。
交接手续其中有一个环节是需要和御药房打交道的于是李蒲瑜就拿了交接的公文到东药房去找贾玉湘他一进东药房的门照例要进行搜身检查。宫里面在安全方面的规矩一天一变李蒲瑜倒也不以为意在耳房里让太监搜身检查了一番然后进入官厅。
在御药房总管的官厅里贾玉湘刚刚午餐完毕正在悠闲地喝着凉茶。他听到太监禀报太医院李院判来访便迎了出来请李蒲瑜入座。
两人坐定李蒲瑜拿出栾太签字盖印的公文递给贾玉湘说道：“由于太妃和皇上移驾到御园太医院当值的人员需要有所调动内教习一职中现任的于景莲需换成潭林这个需要跟贾总管交接一下以便于贾总管给新任教习的潭太医安排食宿等事宜！”
“哦？”贾玉湘一怔他心中暗忖“上午的时候潭林跟我说要住于景莲的屋子这刚过中午李院判就拿着调令来了看来这个姓潭的小子着实有些背景啊！”
贾玉湘想摸透潭林的底细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李院判问句不当问的话这次调动是不是背后出了什么事了？难道是于太医当差不利？”
这很明显是套话的语气李蒲瑜岂能听不出来他笑了两声说道：“贾总管多虑了！”
李蒲瑜这种不置可否的语调让贾玉湘更为疑惑于是他又轻声问道：“李院判咱们御药房和太医院向来是互相照应的教习厅在我这御药房管辖中我初来乍到突然手底下的教习厅有人调动我自然要问个究竟嘛！像我们这些奴才们本份就是要伺候好主子凡事最怕就是照应不周所以有什么事儿您得多指点指点我！”
套交情的话都说出来了李蒲瑜自然不便再驳他的面子于是实言相告：“其实是太妃的懿旨要于太医到圆明园当差的他空缺的职位我们太医院就举荐潭太医毕竟是有功名的人嘛！”
“哦。”贾玉湘还是觉得其中另有玄机但此时已经不便多问于是执笔在公函上签了名字盖上了印章。
李蒲瑜急着去办手续和贾玉湘浅聊了两句便告辞退出。
贾玉湘送走李蒲瑜后暗自在屋里沉吟：“按理说于景莲和太妃是亲戚那么于景莲就是太妃的人了那么这次调动一定是对于太医有利的。既然是对于太医有利的那就必然对潭林不利啊可是现在太医院的态度像是要力挺潭太医的。这不符常理啊太医院怎么敢违逆太妃的意思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呢？”
踱了两步突然想到潭林的话：“潭林上午说他要和于景莲见见面儿让我安排一下。现在于太医正在教习厅授课看来我就趁这个机会让他们见个面儿然后我就亲眼看一看他们两个究竟谁的后台比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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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假情报引起了怀疑
京师西城的大木仓胡同的郑亲王府内郑亲王端华一身便装会见步军统领衙门巡捕营统领永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端华穿着一身睡袍辫子也没有梳睡眼惺忪地端着一小碗玫瑰露正在吃着身旁的侍女端着一盒点心侍候着他用餐。
永泰坐在下拿着紧急公文等端华吃得差不多了才向他汇报道：“王爷天地会方面出了个变故我们今天上午在东城的街面上现了朱九昆的人头尸体在级不远处的唐家烧饼店房后现唐家烧饼正是朱九昆的生意！”
端华仰在椅背上侍女轻轻地为他揉着太阳穴端华声音虚弱地道：“你们觉得朱九昆是被谁给杀了？”
永泰道：“回王爷的话：叶九昂和孙九量已死消息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传到京师所以他们的手下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动手。京里面的那个丁九暴昨夜并未在宛平出现标下以为他定然是早有预料所以在京里布了个局让朱九昆进入圈套然后杀了他！”
端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个丁九暴的嫌疑最大。”
永泰道：“王爷咱们本来是想借朱九昆的手控制住天地会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接下应该怎么办呢？”
端华长舒着气缓缓地说道：“永泰啊咱们跟朱九昆挂上线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现在就咱们两个我跟你说句实话当初去宛平的时候我最怕就是朱九昆玩花样到宛平后联合他们三个把咱们给涮了！不过幸好事情没有生！”
永泰点头道：“王爷见教的是。这些江湖上的人确实不可轻信当时和朱九昆联合标下也是捏了把汗当时派了重兵潜入宛平也是怕出了乱子。”
端华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又把头仰了回去那侍女又为他轻轻地敲打头部端华说道：“这次对天地会进行洗牌咱们的目的就是要培植一个听话的当家人这四大金刚各怀鬼胎不论怎样都只能留下一个所以不管留下谁对咱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可是”永泰不解地道“问题是这个丁九暴似乎并不跟咱们一条心啊！丁九暴这个人暴戾不驯况且现在他已然独霸天地会我怕他不太容易被咱们招安！”
“永泰你错了！”端华道“他们天地会的人心并没有那么齐！”
“愿听王爷教诲！”永泰躬身道。
端华道：“四大金刚分家已久现在已然自成羽翼赵九松死后四大金刚各不相让必然弄得京城四处腥风血雨咱们剪除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京师太平些。你想想当下长毛的大军还在直隶山东边界一旦京里面闹将起来那么一些乱民定然趁乱而反所以说现在不论怎样天地会反正是不会闹事了。这就算咱们第一步成功了！”
永泰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所言甚是！”
端华继续道：“下面不论是朱九昆当上大龙头还是丁九暴当上大龙头他都会跟咱们谈条件所以最终的结果无非是朱九昆好谈一些丁九暴不好谈一些。这些会党啊结会的时候都说什么‘天父地母’、‘日兄月姊’的其实骨子里头都是‘反清复明’的他们为了生意可以和朝廷和睦相处可是一旦有了更大的诱惑他们必然会举旗而反。这些年来各地的会党作乱无非都是如此！”
永泰对端华的话深表赞同他虽在巡捕营多年对于会党也算是极为熟悉但是平日里多数都只是执行类工作很少站在朝廷安全的高度来考虑实际的事务问题此时听端华这么一说觉得受益匪浅。
端华对这位下属倒也没什么避讳他语重心长地道：“丁九暴这边我料定这一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那已死的三大金刚手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必定要为他们的大哥报仇所以丁九暴出门还是得小心翼翼！这个时候你去跟他谈谈然后借着帮他清理门户的名义拔掉几颗天地会扎在京师的硬钉子！只要咱们这一抬做得够好做的够狠咱们就能把天地会的势力逼到京北这一个地界儿内使得京东、京西、京南的洪门势力都不复存在！这样的话咱们才算是真正把天地会给上了紧箍咒！到那时就不是咱们上门儿去他们而是他们哭着喊着来找我们了！”
“哦。”永泰恍然大悟他没有想到这个一贯糊里糊涂的王爷竟然会有这么深的见识和谋略当下不禁钦佩之至躬身一礼说道：“王爷一席话真是让标下胜读十年书啊！”
端华得意地摆了摆手谦然说道：“偶有所悟罢了算不上高见！”
永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就分两路下手一边盯着丁九暴是合作还是对抗都看他的反应；另一路我派人去策反三大金刚的手下把三大金刚惨死的账都画在丁九暴的头上！这样的话他丁九暴即使有暗通长毛之心也没有机会去做！”
永泰的脑子反应很快这一点让端华非常欣赏他赞许道：“我就喜欢你这一点我只要说出一来你连二三四五都知道了就依你说的办！”
“谢王爷夸奖！”永泰大喜。
端华有些累了于是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哦还有一件事得跟王爷回。”永泰踏上一步轻声说道“宛平的余庆山传来密报说宛平城东的虎村团练暗通长毛请您的示下是不是去拔了这颗钉子？”
“虎村？”端华奇道“昨儿晚上我见余庆山的时候他怎么没跟我说呢？”
永泰道：“八成儿是觉得事情太小吧！”
端华搜索着昨夜见余庆山的记忆说道：“不应该啊！昨天我专门交待他要小心有人打宛平军械库的主意既然他现了有人暗通长毛的行踪为何不向我禀报呢？”
永泰也知道宛平军械库的重要性于是说道：“王爷长毛流毒天下在京城里出现总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标下觉得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不如先端了虎村的团练再说！”
端华依旧对这份情报表示怀疑他摆了摆手凝重地道：“先别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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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突然发现的血迹
慈宁宫药房内宫女蓝锦与两位宫女一起在整理药房的药材。由于贾玉湘初任御药房总管的位子所以“新官上任三把火”将御药房在各宫的分药房的存货进行盘点、整理使这些负责药房的宫女们忙了起来。
这三位宫女里蓝锦是最年长的由于她的父亲通晓脉理所以入宫前就对医药较为了解于是进宫后就以此为特长到宫内药房当值。在药房当差相对于侍侯各宫的主子来说是个非常轻闲的差使既不用每天战战兢兢地服侍那些主子也不用干些什么粗重的活所以这算是宫女里难得的美差。
和她在一起当差的两位宫女都刚入宫不久分别是一些总管太监的亲戚所以入宫后能够分派到药房这个“闲差”上。在房药里她们算是蓝锦的学徒的一样跟随着蓝锦学习些药材的知识。同时她们三个也是教习厅的学员每日需要换班到东药房教习厅进行学习只不过这两天由于贾玉湘命她们盘点药房存货所以就没有去上课专门留下来做这件事。
慈宁宫药房相对别的宫来说药材是最杂的也是最多的因为在慈宁宫里有许多老年的妃嫔她们分别是嘉庆、道光时期选入的秀女。皇帝选秀每三年一次凡是旗下未满十七岁的少女都要入宫应选选中之后就要留在宫中等着皇帝“宠幸”。像嘉庆皇帝在中年即位即位后所选的秀女都比较年轻直到嘉庆猝死这其中许多秀女都未曾得到“宠幸”于是便年纪轻轻地守了寡在深宫独居数十年一直寡居到嘉庆皇帝的儿子道光皇帝病卒、咸丰皇帝继位。
就这样在慈宁宫里居住了大量的前朝老年秀女这些秀女们有的有封号有的没有封号都孤独地生活在这里积郁成疾的众多并且许多秀女年轻时就患了病症所以慈宁宫药房的功能就非常重要囤积的药材也居各宫之。
自道光末年以来慈宁宫药房就一直没有盘点过所以贾玉湘任职总管之后查询账目现药房管理非常混乱许多坏账死账充斥其中无法一时理清于是便责令慈宁宫药房的蓝锦等人进行盘库。
蓝锦在药房任职日久在闲散的工作和生活里难免产生了倦意于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对欲望的追求上更加热烈所以内奏事处的太监胡全引起了她的好感。
胡全略通文墨在内奏事处负责上承下转的奏章是个极为惹眼的差使。胡全年纪不大生得俊俏之极所以在咸丰即位后深得皇帝的喜爱在太监这条路上算得上是“前途似锦”了。
略通脉理药性的蓝锦在宫女里算是出类拔粹的女孩虽然长相算不得上乘但她略通文墨这一点是其他宫女所不及的；识文断字的胡全由于差使的优越性自然不屑与一般的宫女“对食”于是故作风雅的他就选择了宫女中有才女之气的蓝锦两人相交以来如胶似膝朝想暮念算是处在“热恋期”内。
不过事情往往并不是按照人们的意愿进展的就在皇帝移驾圆明园的前一天晚上由于胡全所在的内奏事处要随皇帝一起移宫所以胡全就找了个机会来向蓝锦告别两人依依不舍地苦诉离别之情直到宫门下钥还不忍离别于是便缠绵至夜晚。
可能是漏*点太过的原故两人交颈相欢的时候竟然忘了将大门的门闩插上于是正赶上来抓药的喜姑喜姑连声敲门后见没有动静便开门而入不想正撞到这不堪的一幕。
通常在深夜里慈宁宫很少会有人来抓药一般是宫里的老妃子、老秀女们睡得比较早再一个就是侍候这些过气妃嫔的太监宫女们见主子年老体衰当差也就变得懒惰起来即使有些老年妃嫔身体不适他们也不愿费事为她们起夜。于是在慈宁宫里经常会生清晨报丧的事情大多都是这些老年嫔妃们夜间病不治而亡。
在宫里当差日久的蓝锦也掌握了这个规律她原本也就以为深夜里藏着胡全是不会有事的却不料出了意外。
胡全当时现自己偷情的事情暴后是极为惊骇的他拿着凶器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斗争。内奏事处是太监行当里算是上等的工作只要做到最高的位子上基本相当于是明朝时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即便是升不到内奏事处的最高级别但也是皇帝面前的熟悉面孔随时都有可能被升为总管级太监所以这是一条太监升到顶端的绝佳捷径。
可是胡全偷情的事情被喜姑现后一旦被敬事房知道那自己的“前途”就毁于一旦不但自己本来通达似锦的前途不保并且还有可能被一些自己得罪过的人、嫉妒自己的人给逼死这是极为可怕的下场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当时喜姑承诺他一定会保密他倒是也有几分动心的只不过他转念一想想到自己会有一个这么大的把柄抓在别人手里并且这个把柄时刻都有被曝光的危险所以他便下定决心要杀了喜姑以后快！
在喜姑当时故作镇定走出门的那一刻胡全用烛台上的铜尖刺入她的后颈将她残忍地杀害。就在喜姑倒在地上的同时鲜红的血水喷薄而出流了一地。那个场景这几天里时刻在蓝锦的脑海里出现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论是睡觉时还是清醒时。
这时她在药库盘点着药材喜姑惨死的那一幕幕场景不时地在她脑海里出现使本来已经热得头晕眼花的她神智越来越模糊。
“快来看这是什么？”一个小宫女的叫声让她清醒了许多。
“什么事啊？”蓝锦问道。
“这里好像有血迹！”那小宫女说道。
蓝锦听罢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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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虎村外的马啸
宛平城东的虎村路卡上七八名团练壮丁正躲在树荫下乘凉那个壮丁头目抱着半个西瓜正用勺子挖着吃。
由于午后的天气十分炎热所以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很少在阳光的映照下原本黄土扬尘的道路被照成了亮白色一眼望去刺得眼睛生疼。
这时东面远处有一辆马车驶来土路上扬起的灰尘弥散开来远远看去像是透着一股蒸汽一般马车飘飘摇摇如烟似雾。
那壮丁头目看望马车驶来很不耐烦地说道：“正是睡午觉的时候这马车非得这时候来刚有点瞌睡这下又睡不成了！”
他身旁一位壮丁道：“大哥这马车大中午地迎着个大太阳行路必然是有什么急事咱们倒不如好好地敲他一笔！”
壮丁头目听他一说顿时有了精神当即一跃而起拍着脑门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看这马车的样子像是办理公务咱们就好好地敲他一笔！”
于是他动员起所有壮丁把路障又立得扎实了一些只等那辆马车驶来。
须臾那辆马车飞驰而至壮丁们将车拦了下来。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着长衫的男子嘴上留有短髭神情傲然地背手肃立此人正是步军统领衙门巡捕营统领永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赶车的车夫是永泰的护卫年纪也不大但气度和永泰一样颇有些官样。
那几名壮丁见他们的马车上只有一主一奴两个人并且还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禁有些气恼那壮丁头目坐在树荫下冷冷地问道：“你们不知道朝廷要坚壁清野吗？为什么大路不走偏偏走我们村子的小路啊？”
永泰见到他们这个蛮横的样子胸口早就积满了火气但是此时不便于作于是压着火说道：“朝廷让各乡各村办理团练、坚壁清野难道是让你们在这里封路索银的吗？”
那壮丁头目冷笑一声说道：“你别跟我在这儿装大爷我还告诉你真正背后有红顶子撑腰的那些大爷人家都走大路去了只有像你们这种末流商人才抄近道走这里！你还跟我装什么装？快把过路的银子掏了！”
永泰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多少银子？”
那壮丁头目有些不耐烦地道：“马车五两一个人头五两一共十五两银子！”
永泰环视了一下他们几人说道：“朝廷悬赏缉拿惯犯盗贼也不过悬红二十两银子你这设一道关卡竟然就敢要十五两银子！”
“少跟我啰嗦！”那壮丁头目见他很不“上道”心中极为恼怒于是大喝道“要么你现在拿出银子来走人要么现在我把你们绑到我们村里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朝廷的坚壁清野！”
永泰不愿再演下去了于是问道：“你们村里有多少团练？”
那壮丁头目没有多想冷笑着说道：“我们虎村的团练给朝廷报的是一百零三人算上一些少壮的也有一百五十人吧小子我们一人给你一拳你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到那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跟我横！”
永泰心中暗道：“一百五十人若是真的投了长毛在宛平闹起事来恐怕就不好收拾了！况且他们以朝廷的名义在这里聚敛钱财必然是为了铸炼兵器。朝廷组织民团虽说是权宜之计可是这些乱民一旦反戈对朝廷是极为不利的！”
那壮丁头目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害怕了于是笑道：“怎么样想通了没有？我这会儿脾气还好要是我的火气上来恐怕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永泰斜睨了那头目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唉各地乡绅出资筹办团练本是好意没想到怎么养出了你们这些祸患既然你们已经白吃了朝廷和乡绅们这么久的钱粮现在也该是报效朝廷的时候了！”
几名壮丁见永泰还是这样不服软的态度于是都不禁大怒几名壮丁已经拿起兵器准备动手。
永泰毫无惧色他的目光平视远方有一名壮丁挥棒准备动手不料被那壮丁头目抓住手腕壮丁头目说道：“你们听是什么声音？”
众人屏息倾听只听得四周渐渐传来马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那壮丁头目还有些经验他听出来这嘈杂的马蹄声的阵势足有上千人马于是不禁脸色陡变。
这个时候路卡四周已是黄土弥天在黄土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黑色骑兵奔驰而来那声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那壮丁头目顿时吓得腿软了下来他颤声向永泰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永泰头也不回说道：“和你们一样都是朝廷的人！”
壮丁头目道：“既然…大家…都是…朝廷的人那…这些军马…是…是…是什么意思？”
永泰望着远处急驰而来骑兵说道：“你们不是对朝廷挺忠心的吗？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报效朝廷吗？所以我就让他们来送你们去报效朝廷为朝廷立功！”
有个壮丁不解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永泰扬起手给了四周骑兵一个手势于是众骑兵便在十几丈外勒马停下。勒马之时马啸之声震动天地把那几个壮丁吓得瘫软了下来。
永泰朗声对众骑兵说道：“奉朝廷特旨命步军统领衙门马步官兵排查虎材团练凡是有违逆情节者就地正法！虎村团练共计一百五十人除忤逆之人外其余人等皆押送连镇前线为朝廷效力！”
“喳！”众骑兵齐声大喝。
永泰扬手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于是众骑兵四散开来如洪水一般涌入虎村。
那几名壮丁已被吓得跪倒在地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永泰低头对他们说道：“行啦别跪着了带我去你们营里还有你们家里盘查看你们有没有藏匿违禁之物！”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众壮丁哀求道。
永泰一甩下摆带着那名护卫径自向虎村走去临行前对瘫在地上的壮丁们说道：“等你们战死沙场之后我亲自来给你们的父母家人送上恤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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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焦点又转回宛平
步军统领衙门派出千人骑兵围困宛平虎村是郑亲王端华再三思索后的主意在永泰呈上源义钱庄里署名“余庆山”来的情报时端华是颇有些疑虑的。
前一天晚上在宛平围攻天地会叶九昂等人的时候他刚刚见过余庆山当时和他在一起长达几个时辰的余庆山并未汇报这个情报然而隔了半天不到这份情报却从步军统领衙门和宛平的秘密信息中转站源义钱庄传了过来这种绕弯传递的方式让端华有些不解。
不过端华反过来又想了想觉得前一天晚上余庆山没有向自己汇报可能是因为当晚的行动非常重要他为了严阵以待或者是对这个情报拿捏得并不准确所以没有当面报告。事后也许他获取一些有力的证据于是紧急传信到京师。这样一想对这份情报的曲折中转倒也算能够解释得通。
不过对于团练的问题端华也极为慎重。清兵入关之时由于满洲实行兵民一体所以八旗兵的作战能力还是很强的不论是在顺治时攻打南明军队还是对付李自成、张献忠余部都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后来组建汉军绿营与八旗配合作战战斗力也还不弱像康熙时的平定三藩、平定准噶尔、乾隆时平定和卓回部之乱都还是军队的主要力量。
但是承平日久八旗和绿营由于各种弊政逐渐废弛到了嘉庆年间的时候已经不堪大用。当时白莲教举旗起义清军围堵不住使战火燃遍两百多个州县清廷大为震动。于是当时的合州知州龚景瀚上书《坚壁清野并招抚议》建议各地仿效宋明之时的保甲团练制度令地方乡绅召募乡勇民兵进行训练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实行地方自保。当时的嘉庆皇帝和军机内阁重臣都十分赞同这个方法在清初的时候闯王李自成的败军在流徙到九宫山的时候便受到地方上明朝团练民兵的阻击而不幸身亡所以清廷便令各地实行此策略。
当时白莲教起义军和黄巢起义一样并未重视建立地方政权实行流动作战的方式以攻破州县作为战争补给的重要来源。但是清廷令各地实行团练之后各乡各村皆修建大寨城垣将粮食等物资藏于寨中的地窖之中并组织民兵守卫一有战事乡村百姓都躲入寨中借城寨的优势进行守卫使白莲教起义军的攻城难度大为增加也使他们的战争补给线濒临枯竭于是经过长时间的消耗后声势浩大的白莲教起义最终落败。
有了这样的成功经验所以咸丰皇帝即位之初在对付同样声势浩大的太平军起义时也延用这个坚壁清野的办法任命回乡的在籍官员为“团练大臣”协助地方上的乡绅组织民团守卫乡土。像早期的陈孚恩、罗绕典以及著名的曾国藩都被任命为团练大臣在籍协助各乡各地建立民团。不过太平军自永安开始就建立了一整套建立国家的战略方针这个方针远远不同于黄巢和白莲教起义军他们每攻取一地就设立官员一边传教一边组织教众为兵并且太平军对于所辖之地的思想教化十分重视所以每到一处贫苦百姓纷纷归纳使“坚壁清野”的策略流于形式。
可是在咸丰四年的时候“平定长毛”是朝廷的头等大事“办理团练”是军机内阁拟定的“平定长毛”的重要途径自然也成了头等大事相当于清廷的国策所以任何大臣都敢妄议裁撤团练虽然当时已经有许多人借助团练之名强行私募民资、贪墨军资粮米还有像虎村团练这样为霸一方。
端华在御前当差多年又经历过道光之时军机辅曹振镛、穆彰阿之流颠倒黑白、祸乱朝纲的时期所以对于涉及国策的大政都不敢稍有违逆生怕触动了这些主政人物和集团的利益被他们携私报复。所以对于“团练”他就非常谨慎况且这还是近在京畿的“团练”就更加慎之又慎。
可是步军统领衙门是保卫京师的安全机构按照官面上的话来说是“戍卫京畿”对于虎村出现的这种危及京师安全的事情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便和永泰商议后便想出了一个调派虎村团练至连镇前线的策略这样既可以使有通匪嫌疑的虎村团练在战场上消耗掉又不至于违反办理团练的国策这是个用锦被裹着的杀人方法既隐蔽又外表光鲜还让朝廷上下说不出什么挑刺的话来。
于是永泰就率千人骑兵围困虎村先搜查村落然后在村口摆上桌椅设立一个临时的募兵官厅将虎村里可以上阵打仗的青壮男子登记入册编入军队。
募兵这件事原本不该是永泰的巡捕营所管辖但在这个特殊的战争时期步军统领衙门也顾不得那么多规矩永泰借调了丰台大营的募兵司官一起在这里现场办公。
在村口临时公堂前巡捕营的骑兵持械维持秩序在桌案前村里的团练壮丁排了长长的队伍一个个在桌案前按手印、办理入军手续。
搜检村落的巡捕营官员完成任务后纷纷向永泰复命。其实那份情报是周暃蕸为了惩治那些截道的壮丁而伪造的所以在虎村并没有现与太平天国相关的违禁物。但是虎村之中倒也不是没有一点瑕疵巡捕营的官兵搜查时在一些民户家里搜出了鸦片烟土、违禁的刀枪火铳以及九宫教、红阳教等民间教派的教义黄符等物品这些在步军统领衙门来看也是一些隐患。
一名司官见没有查出和长毛相关的物品于是对永泰说道：“大人在村子里并没有搜出长毛的东西看来是不是情报有误啊？若是暗通长毛的事宜咱们这么做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永泰背负着双手望着村里聚集的人群对身旁的司官道：“这个村子男丁兴旺于是民风极为凶悍人稠地广难免有些闲散之人寻衅滋事。近年来民间练拳之风盛行什么梅花拳、义和拳传遍冀鲁乡野这些人一旦摆设香堂斩鸡头、拜把子就会形成会党。暗里的会党好办可是以团练之名的明里会党就不太容易剿灭。到时长毛一来这些一旦反戈直隶京师必然大乱所以说现在若不把他们分化必定会酿成大祸！”
听完永泰的话几名心存顾虑的司官都纷纷点称是消弭大患于无形这历来是步军统领衙门办事的原则所以他们对永泰的策略深表赞同。
不过情报既然不准确那么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永泰心中暗道：“余庆山的情报向来有根有据这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看来我办完虎村的事要到宛平亲自见一见他当面问问他这份密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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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教习厅外的娘娘腔
紫禁城里东华门的周边区域由于矗立着文渊阁和文华殿使这里成为皇宫里文气最重的地方由此向北在御药房的教习厅里由太医们主持的内廷医术教学场所使太监和外臣有了一个很好的、散着学习氛围的交流平台。
此时在教习厅授课的正是太医院的吏目于景莲。
在教习厅外御药房总管太监贾玉湘立在树下远远地看着于景莲捧着医书给里面的太监宫女们授课。
于景莲家资颇丰所以平时很注重穿着。按照太医院的规矩太医们进宫当差都要穿上公服像医士这个级别的由于没有品级所以都穿着蓝色的公服冬有暖帽、夏有凉帽但没有顶戴和补子。而御医和吏目这个级别的是有品级的所以他们都要按官阶的大小穿着官服于景莲的吏目是九品官所以他就穿着九品官的顶戴胸前绣着“蓝雀”图案的补子这身穿戴看起来比其它医士们要气派得多。况且于景莲也算是太医院里御医、吏目级别里最年轻的身体欣长长得白净再加上他善于打扮总在朝珠、玉坠、辫子流苏上变幻着花样所以他不仅曾引起深宫里绫太贵人的注意也是酷好男色的贾玉湘倾慕已久。
贾玉湘身旁站着一名小太监他叫房文玉按照宫里最大的一支辈份来算谱系是“胜玉文德”所以房文玉和梅文海算是一辈在贾玉湘面前就矮了一辈不过他自入宫以来就拜在贾玉湘门下表面上说是徒弟实际上是贾玉湘养的“相公”。
房文玉两肩尖削、面若桃红属于“男生女相”的一类不过房文玉的“女相”过于严重了些基本可以归类为“娘娘腔”一型的。他平日里侍候在贾玉湘左右十分细致入微很在点以身相许的意思贾玉湘对他的感情倒也有点像是夫君在宫里对他也极为照料。
不过在贾玉湘的内心深处对于男子的追求始终炽热未消由于身体的残缺使他在心理上对阳刚有着一种特殊的崇拜和倾慕所以像于景莲这样有几分风流倜傥的男子是非常吸引他的而像潭林这样丰姿俊朗又不失阳刚的男子更是让他迷醉不已。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对于贾玉湘来说房文玉像是他的正室虽然长伴左右但却淡而无味；于景莲和潭林像是他的在外遇到的野花虽然像水中望月但却香郁袭人。
此时贾玉湘站在树下远远地望着于景莲心里起伏不定脑子里幻想着各种猥亵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阴晴不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房文玉站在他身旁在树下摆了张椅子和小桌案又拿了茶叶和茶壶认真地冲泡起凉茶他一抬头看到贾玉湘正“好色”地望着教习厅不禁大生醋意当下在地上一跺脚嗔道：“既然这么想看怎么不去里面看呢？”
贾玉湘顿时便闻到了他的醋意当下一边搔头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嬉皮笑脸地说道：“那个…于太医腰间的挂坠颇有些味道我只是看看挂坠！”
房文玉“哼”了一声说道：“挂坠有味道？人恐怕更有味道吧？”
贾玉湘把眼神转回来装作没事一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在太医院里于太医算是还不错！”
房文玉一边斟茶一边娇嗔道：“当然不错了你一边盯着人家一边吞着口水也不怕里面的人看到你这副色相！”
这醋意越来越大贾玉湘忙道：“我哪里吞口水了？”
“没吞？”房文玉冷笑道“没吞干嘛拿杯子喝水啊？”
贾玉湘忙解释道：“那我不是渴了吗？”
房文玉把头偏到一边一脸不情愿地道：“你一看到人家长得俊俏就嘴唇干当然就说自己渴了！”
贾玉湘感到自己百口莫辩当下双手一摊说道：“你非要这么说我那我也没办法。咱们只不过是在这乘凉你别老是这样！”
“乘凉？”房文玉不依不饶地道“你明明是在这里看人家于太医吧？”
贾玉湘正色道：“不要胡说啊！我刚刚接到太医院那边调职的公文要把于太医调到圆明园去所以待会儿等他教完课我得跟他商议一下交接的事情！”
房文玉又“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交接的事情只怕是想和人家挥泪告别、十八相送吧？”
贾玉湘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唉你是认准我和于太医有关系了！你也不想想人家于太医和栾院使、和太妃都有些亲戚我敢那么大胆儿地去招惹他？”
“哦”房文玉扬着眉毛说道“原来不是不想招惹人家是怕人家后台太硬惹不起啊！”
贾玉湘尴尬地笑着无言以对。
房文玉见他不说话便主动地问道：“于太医要调到圆明园那么谁来接替他的内教习的差事呢？”
贾玉湘没有在意随口答道：“接替他的是太医院新来的潭太医！”
房文玉也用很随意的语气问道：“是谁让潭太医接替于太医的？”
贾玉湘摇了摇头说道：“八成儿也是太妃的懿旨吧！”
房文玉又问：“不是你使的手段？”
贾玉湘不解奇道：“怎么会是我使的手段呢？我哪有本事调派内教习的差事？”
房文玉突然嗔怒道：“还说不是你？还说不是你？你今天上午是不是见那个潭太医了？”
贾玉湘一怔想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是啊！”
房文玉紧逼着问道：“你对人家做什么了？”
“我…”贾玉湘吞吞吐吐地道“我没做什么啊！”
“哼臭不要脸的！”房文玉怒道“你还想瞒我！”
贾玉湘虽然有些心虚但他极力掩饰：“我真的没对人家做什么啊！”
房文玉在地上一跺脚怒道：“你在搜身的时候掰着人家的屁股看还敢说你没对人家做什么？”
贾玉湘听罢吞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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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烛影摇曳下的诈尸
在慈宁宫药房里正在盘点药材的小宫女在门枢上现了血迹不禁惊呼出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宫女蓝锦急忙奔过去查看见药房大门门枢下的石臼里流出了红色的液体由于天气炎热液体被风干它所流出的痕迹粘连在门枢和石臼上看上去很像血迹。
蓝锦盯着这滩“血迹”思绪骤然回到胡全杀死喜姑的那一天晚上：
胡全双手沾满了鲜血一只手里拿着的烛台不断地向地上滴着血水那个烛台的尖刺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红艳异常加上烛台本身的铜色使它看起来十分刺眼直刺得蓝锦当时眼泪直流这种感觉她始终都难以忘记。
喜姑斜趴在地上颈间的鲜血一开始是激射出来随着血管破裂的伤口越来越大血水开始汩汩地流出来不多时鲜血就已经把药房的门口给染红在喜姑的尸体下面形成了一片血泊。
胡全和蓝锦都惊呆了。
蓝锦怔怔地望着这一切颤声说道：“刚才不是说要放她走的吗？”
胡全也呆在那里双手极不自然地举在胸前也颤抖着说道：“我……我怕她会出去乱说！”
蓝锦粗重地呼吸着仿佛胸前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沙哑着说道：“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我”胡全的双手忍不住抖了起来“我我也不知道啊！”
蓝锦向前走了两步看到喜姑身下的鲜血已经开始渗出门缝向门外流去便慌忙说道：“快拿墩布！她的血要流到门外去了！”
胡全这才惊醒过来忙放下成为凶器的烛台拿了一块抹布奔了过来。
这时喜姑的头朝着门口由于颈部被刺中时伤口较细所以血液激溅而出喷射在大门上门上的血液流了下来便从地上缓缓流出门外。
胡全把抹布横在门缝让抹布吸干门口的血水但是此时血水已经流到门外所以胡全便站起来要打开门闩。
“慢着！你做什么？”蓝锦慌忙喝止他。
“我……”胡全刚说出一个字才知道自己这么做极为不妥。
蓝锦轻声喝道：“屋里亮着灯她就躺在门口你一开门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我我忘了！”胡全的双手像打摆子一样抖着厉害。
蓝锦蹲在地上深深地呼吸了两下使自己能够冷静下来然后说道：“我们得尽快把尸体处理干净否则血水越流越多到那时就不好收拾了！”
胡全点了点头说道：“那该怎么处理呢？”
蓝锦的父亲通晓脉理早年常常行医所以她自小便知道一些外科的知识这时急中生智想起了处理的办法于是说道：“药材柜的最下面还有些石灰先拿过来铺在地上！”
“石灰？”胡全这时的脑子一片空白。
“快去拿别废话！”蓝锦喝道。
胡全急忙跑到药材柜下正要伸手又被蓝锦喝止。
蓝锦道：“你手上全是血别乱摸柜子！”
胡全慌忙把手缩回去喃道：“那我把手洗一洗！”
蓝锦走过去从药柜的下面拿出小半袋石灰出来在喜姑的尸体周围撒了一圈然后又从药柜里抓了几样药材草草地研碎然后用茶水胡乱一和弄成一坨糨糊状在喜姑颈间的伤口上一敷不多时伤口的血水就不再向外流出。
胡全在盆子里把手洗了又把身上沾着血迹的衣服脱了光着膀子走了过来问道：“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得把她拖走才行啊！”
蓝锦立在喜姑的尸体旁边想了想说道：“现在如果把尸体背出去血水必然会滴了一路明天一定会被人现！可是如果不把她弄出去明天值班的宫女进到屋里看到了她那还不得吓死？”
胡全有些焦急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该怎么办呢？”
蓝锦白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在这个当口你倒不耐烦起来了若是你不愿清理这麻烦事就去找敬事房的陈大总管他自然会派十几二十个太监来清理的！”
胡全见她生起气来便忙上前宽慰道：“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慌了神儿了吗？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把她给处理了然后再把屋里清理一遍在天亮之前不能让屋里有一丝……一丝杀人的痕迹！”
说到“杀人”两个字他自己不禁抖了一下。
蓝锦也算是个明事理的女人知道在这个紧要的时刻是没有时间跟他耍性子的于是一边想着对策一边说道：“慈宁宫的各宫都住满了人宫里的水井又在最北头的墙根下我们总不能把她抬到外面然后过几道穿廊再把她扔进井里吧？可是除了井里还能把她放在哪儿呢？”
胡全在站在那里想着办法听到蓝锦的喃喃自语也顺着她的思路分析道：“若是把她放在这里这三伏的天气尸体很快便会臭变味到时就更不好办了！”
蓝锦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焦虑在屋里踱来踱去思索着处理的办法。
胡全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药房旁边的小屋是煎药的地方外面的七八口水缸里都盛满了井水我们把尸体处理后可以用缸里的水来清洗屋子。现在天气炎热只要冲刷一遍明天天亮前就一定可以风干！”
蓝锦呵斥道：“现在连尸体怎么处理还没想到呢你倒好直接跳到冲洗屋子上面了！”
胡全道：“我也只是想到这些尸体的事我还真没想出办法来！”
蓝锦踱步走到后堂的药库里转头对胡全道：“你在这时待着我从药库的小门出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可以藏她的地方！”说罢便推门而出。
胡全一个人站在屋里目光不禁瞟了喜姑一眼只见地上的尸体脸色惨白身体上撒满了石灰就连脸上也粘着石灰末子。
胡全不敢多看忙把目光移到它处可是残烛渐短烛光在摇曳之下不时地把尸体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使胡全的目光始终躲不开喜姑的影子。
胡全又忍不住转头看了喜姑一眼这时只见趴伏在地上的喜姑双肩耸动本来侧着的脸颊突然向后抽*动了一下在石灰粉笼罩下的眼睛似乎正紧紧地盯着胡全。
胡全见状顿时吓得瘫倒在地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诈尸！诈尸！”胡全心里默念着身体不住地向后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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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开方作法本源
在慈宁宫花园的慈荫楼经阁里潭林在地上摆了一堆宣纸他聚精会神地用毛笔在纸上画着、写着。梅文海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在纸上不断地推演一开始潭林画的六十四卦宫格图他还可以看懂但随着潭林的不断推演所绘的图像和标注的符号就越来越看不懂了。
在其中一张较大的宣纸上潭林画了一个由圆圈和线条组成的三角形三角形共有九层从一到九逐次推演开来每个圆圈当中还写着大写的数字按顺序排列分别是：
壹――壹
壹――贰――壹
壹――叁――叁――壹
壹――肆――陆――肆――壹
壹――伍――拾――拾――伍――壹
壹――陆――拾伍――贰拾――拾伍――陆――壹
壹――柒――廿一――卅五――卅五――廿一――柒――壹
壹――捌――廿八――伍16――柒拾――伍16――廿八――捌――壹
壹――玖――卅陆――捌拾肆――壹陌廿陆――壹陌廿陆――捌拾肆――卅陆――玖――壹
（注：明朝朱元璋查办郭桓贪污案后将数字改为大写所“壹、贰”等其中“百”最初改为“陌”所以这里“陌”通现在的“佰”。）
梅文海没有在八卦的书里见过这个三角的图形不禁问道：“这个图画的是什么啊？难道是推演爻卦的算法？”
潭林没有抬头手中的毛笔不断地在纸上继续画着：“爻卦的算法可以推演出两点：其一是推算出当时紫禁城在构建之初那些匠师们把殿堂、房屋建在此处所遵循的五行之法；其二可以推演出慈宁宫花园里的地势和水流方位。但是根据这些并不能完全算出精确的位置所以还需要推演一些数术之法！”
“数术之法？”梅文海奇道“什么意思？”
潭林微微一笑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说道：“你读过《九章算术》吗？”
梅文海答道：“三国刘徽批注的那一版看过一些不过没有深研。”
潭林又问：“宋朝时有位叫贾宪的人写了一本《黄帝九章算经细草》和《九章算术》互有所补。”
“贾宪？”梅文海搜索着记忆“他那本书不是失传了吗？”
潭林伸展着身体说道：“宋朝之时由于金兵南下所以国人纷纷南渡有些孤本藏书被这些南渡的人带走散落在民间得以保全！”
“哦？”梅文海奇道“你是说你在南方看到过这本书的原本？”
潭林摇了摇头说道：“几百年了原本早已散失我看的差不多是抄本吧？”
梅文海指着地上画着三角图形的宣纸说道：“这图上所绘的是贾宪书里的？”
潭林点头道：“贾宪的书里写过这套‘三角’之理不过在杨辉的《详解九章算术》里也记载了这种算法！”
梅文海仔细看了看这个三角图形问道：“这叫做什么算法？”
潭林答道：“有些人称之为‘贾宪三角’这幅图应该叫做‘开方作法本源图’其算法叫做‘增乘开方法’！”
梅文海没有听明白搔头问道：“可是这个图是做什么用的呢？”
潭林一边拿起一张宣纸继续演算着一边向他解释道：“自汉至唐一些通晓天象数术之人对于正数的开平方和开立方运算皆有所得但对于四次方以上的高次幂开方却无良法贾宪的这个‘增乘开方法’出来之后按照其法可以不断推演！”
梅文海张大了嘴完全没有听明白潭林所说的内容他吞了口唾沫说道：“能不能把你刚才的话注解一下？”
潭林笑道：“这样吧我给你出个题目可以用‘增乘开方法’简单算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在一旁仔细算算先不要打扰我我静下心来推演一会儿就可以算出来了。”
梅文海喜道：“好啊！真才子在一起不仅有算法还有题目实例这一下我的数术水平很增高不少！”
潭林说道：“这个题目是《九章算术》里勾股章的‘引葭赴岸’问。你听好了‘今有池方一丈葭生其中央出水一尺。引葭赴岸适与岸齐。问水深、葭长各几何？’”
梅文海想了想说道：“译作白话是不是说有个正方形的池塘边长为一丈。在池塘正中央有一棵芦苇水面上的部分有一尺长。那么现在把芦苇头顶梢拉向岸边恰好碰到岸沿。问题是由此算出水深和芦苇的长度各是多少？”
潭林拿起一张宣纸递给他说道：“没错你现在就去算吧！”
梅文海接过宣纸拿了一枝细毛笔在砚台里蘸了墨便到一旁伏案演算起来。
潭林忙于推算没有再理会他只是埋头把地上已经写好的许多宣纸拼接起来使每片宣纸上推演的公式和结果能够连接起来以便于进行最后的总推算。
大约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梅文海拿着宣纸过来对潭林道：“我算出来了水深十二尺芦苇长十三尺！”
潭林接过他手中演算的图纸见他画了一个池塘芦苇的图下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潭林仔细一看见他推演的方式是用图上所绘的尺寸和题中的尺寸按比例推算并没有套用公式来算。于是笑道：“这道题目算是简单些你这样推算倒也无妨若是题目过于复杂那么你这样算来岂不是白白耽误光阴！”
梅文海倒也虚心受教问道：“那书里是怎么解的？”
潭林想了想背诵书中的解法：“半池方自乘以出水一尺自乘减之。余倍出水除之即得水深。加出水数得葭长。”
梅文海在心里默默地一算然后再看潭林在纸上绘制的“开方作法本源图”顿时大悟然后指着第三行中“壹――贰――壹”图形说道：“按照这个算法很快就能推演出来！”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按照这个推演之法我也算出了慈荫楼里曾经水井的位置！”
（注：《引葭赴岸》一题按照《九章算术》里“勾股定理”的算法转化为我们今天的公式就是：假设池塘水深为x那么芦苇长为x+1按照1丈=1o尺来计算半个池塘宽度为5尺这样来看x+1、x和5构成了直角三角形于是方程式就是（x+1）^2=x^2+5^2由此解得x=12。这是中学数学课程的问题此处批注是并非为了解题而是为了套用“增乘开方法”具体细节后文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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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冰腌水澡是什么菜
梅文海再次望着那纸上画着的“贾宪三角”惊奇地说道：“《九章算术》里的勾股定律记述了‘自乘’之法然而‘贾宪三角’却算出多次自乘果然是奇妙之极！”
（注：“自乘”的意思就是二次方多次自乘即指n次方。按照“开方作法本源图”的三角列式将其转换成今天的数字公式即为：
壹——壹
壹——贰——壹
壹——叁——叁——壹
……
等于：
(a+b)^o=1
(a+b)^1=a^1+b^1
(a+b)^2=a^2+2ab+b^2
(a+b)^3=a^3+3a^2b+3ab^2+b^3
依以类推。）
潭林笑道：“没错英夷在三十多年前才现这个公式却不想咱们宋朝就已经有此专著了！”
梅文海叹道：“看来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真是不少可是我自小进学之时却没有学到这类书呢？”
潭林也轻叹了一声说道：“历代治学都屈身于皇室一家之天下所以把‘四书五经’背得烂熟却对这些术数之学不曾关心！历代藏书之中术数类专著的作者大多官位不高或者有些是白衣工匠所以藏书之人也难免势利一些对其专著的刊印收藏都不热衷。再加上自唐宋以来战乱频繁藏书之人转移藏本也都以孤本文选为主对于这些术数之书轻则散弃重则焚毁所以这些算法大多都在那些苦力工匠代代心口相传不曾有大的延展和提升！”
“原来如此。”梅文海道“这样说来以前在紫禁城开凿水井的工匠应该是通晓这种算法的。”
潭林点头道：“没错。这里的殿堂楼阁都是皇家建筑匠师们肯定是通晓这些布局算法的他们把阴阳五行和术数糅合在一起进行大量演算后才把水井、沟渠等设施按一定规律排列在楼阁周围。”
梅文海问道：“那你是怎么推出来水井的位置的？”
潭林伸手指了指地上摆着的一大堆宣纸说道：“就是凭这些！”
梅文海摇了摇头说道：“不明白。”
潭林道：“原有楼阁、新修楼阁的交替必然会引起周围植被的变化树木花草中有些品种根据向阳时间的不同所生长的规则也各不相同并且在几百年里一些草木因新植的草木影响会有所演变所以可以由这些草木变化推演出楼阁建筑及土壤水源分布这是其中一条脉络；慈宁宫花园里的楼阁经历代修缮新砖加旧瓦旧的梁柱木头配上新的树木实材其间的损耗随年深日久亦有规律可循这也是一条脉络；楼阁建筑内外虽然以石板铺地但是曾经有水井之处水层必然低陷但随着水井废弃水层变化移位亦有一些规律这同样也是一条脉络；还有……”
“慢着慢着！”梅文海忙打断他的话“你这样说我的头都晕了你直接告诉我结果是什么吧！”
潭林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西边第二间指着第五格经架的下面说道：“原来的水井位置就在这里！”
梅文海上前观察了一下见这里铺着的石板和别的地方并无差别于是奇道：“你真的算出来是在这里？不会有差错吗？”
潭林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不会有错的！”
“你刚才不是说”梅文海还是难以置信“有水井的地方地势会低陷吗？可是这里平平坦坦的并没有低陷的样子。”
潭林摆手道：“不是地势会低陷而是水层会低陷。当时他们在这里建楼阁的时候一定对水井进行了回填并且对地基也做了整理。按我刚才的计算这块石板向下需要挖到五尺以上才可能打通到原来的水井通道。”
“可是”梅文海还在怀疑“如果你的计算有错怎么办？”
潭林笑道：“那就意味着只有挖到五尺以下才能知道是否有错！”
梅文海点点头说道：“好这次我相信你！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潭林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现在来挖也来不及了况且咱们手里暂时也没有工具只好先放一放。”
梅文海蹲下身来摸了摸石板说道：“这块石板看起来很厚啊若是没有鎯头怎么可能砸得开呢？”
潭林道：“我刚才在外面观察依照乾隆年间的铺地石板规制这里铺地的石板都是燕山上的灰岩他们切割的尺寸通常是四寸不过这里是藏经阁他们会取‘七七四十九’之意把石板割成四寸九。”
“四寸九？”梅文海比划着“得这么宽呢！一时间怎么可能砸得开！再说慈荫楼前面就是咸若馆楼侧还有进出的通道咱们一旦开砸那动静必然会惊动别人的！”
梅文海的担心也有道理潭林略想了想也蹲在地上检查了一遍石板说道：“这些石板虽然深厚但是拼接十分严密。慈荫楼由于是按照藏经阁设计所以楼檐宽大能够遮蔽阳光照射所以这里的石板没有受过阳光的照射。这里以前是有水井的所以地下的水层较浅一旦水层水量增加水必然会上涌将石板下的沙土浸湿石板也会受其浸蚀。这就形成了石板两寸以上是干的两寸以下就是湿的密度大不相同。”
“什么意思？”梅文海听得更加糊涂。
潭林笑道：“现在来不及给你讲解你先按我说的去做！”
“好”梅文海点头道“你说该怎么弄！”
潭林道：“石板下面都是夯实的土层应该会有些湿度所以挖土层并非难事现在惟一麻烦的就是怎样把石板给敲碎。我今天在内宫当值明天要到太医院当值得大后天才能再次进宫所以连着两天我都无法到这里。我先告诉你一个办法你按此实施即可！”
梅文海算了算日子说道：“应该是两天半的时间！”
潭林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了细分下来应该是三个晚上两个半白天。你这样来做：第一在白天的时候把窗户打开拿一块镜子立在窗口将阳光反射在这块石板上然后将粗盐在石板上撒上厚厚的一层；第二到了晚上石板上的粗盐基本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你就去花园面边的池塘里捞些水藻上来在上面也厚厚地铺上一层；第三在晚间的时候你从冰窖里借些冰桶来放在这块石板周围的石板侧边。这两天按照这个办法依次进行！”
梅文海默默记下潭林的话然后不解地问道：“这些都不难做可是做这些就能把这块石板敲碎吗？”
潭林笑道：“这并不是要敲碎它只是给它送上一道菜先喂上它几天让它晒着太阳舒服几天随后它或许就会善心让我们能轻易敲碎它！”
“送上一道菜？”梅文海对潭林的解释感到可笑“这是什么菜？”
潭林走出屋子转头笑道：“姑且先叫做‘冰腌水藻’吧！”
“冰腌水藻？”梅文海奇道“还能喂饱石板？这是什么奇怪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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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蓝锦的扪心自问
胡全在那一晚刺死喜姑后突然现倒在血泊中的喜姑竟然双肩耸动起来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真的…真的…”胡全的牙齿抖得咯咯作响“真的诈尸了！”
这时伏在地上的尸体开始全身抽*动起来喜姑的两只手像打摆子一样不住在左右摆动起来那样子如同尸体化鬼的那一刻看起来阴森恐怖之极。
“怎么回事？”蓝锦从药库的小门进来见到胡全瘫倒在地上便问道“你怎么了？”
胡全指着地上抖动的尸体半天说不出话来。
蓝锦抬头一看见尸体抽*动的样子先是一惊随即平静下来转头对地上的胡全说道：“被你吓了一跳这是石灰粉遇到血水后沸腾所致看把你给吓得！”
“啊是这样啊！”胡全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屋里横着一具尸体总是一件十分瘆人的事情蓝锦说道：“咱们赶快把她处理掉吧别总是放在这里弄完了咱俩还得把屋子清理一遍呢！”
“你找到能藏她的地方了？”胡全问道。
蓝锦道：“库房后的一只水缸下有一口明朝时留下的枯井咱们先把她扔到井里然后用水缸盖住就不会被人现了！”
“枯井？”胡全奇道“慈宁宫里不是只有一口井吗？”
蓝锦说道：“据一些老宫女说这个药房以前是为一位太后煎药的房子所以屋后有一口水井后来水井枯了于是就把以前的井亭给拆了。到了本朝前几位万岁爷的时候把这里重新修建了药房然后把地上铺了石板使地基升高于是并排放了些储水的大缸其中一只水缸就立在原来的枯井上面。”
胡全点了点头说道：“既是这样那就赶紧动手吧！”
蓝锦道：“我刚才看了水缸缸里面盛满了水要想把水缸移开必须先把里面的水给弄出来才行。现在你去拿水桶咱们把里面的水先舀出来！”
“好！”胡全应了一声起身便去拿水桶。
两人在药房后面蹑手蹑脚地把那口水缸里的水给盛出来。直到水缸渐空胡全便蹲下身来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水缸缓缓移开。
由于水缸在原地放得久了使缸下深入地面寸许蓝锦和胡全两人共同使力才把水缸移开半尺。
蓝锦伏身去看缸下的地面见原来的井口上横着一块石板石板用粗大的井绳缚在井沿的砖上水缸的底面比井口略大一些所以刚好能够扣在上面。
蓝锦对胡全说道：“再稍稍移开一些就可以了！”
于是胡全长吸一口气再次使力把水缸又移出半尺这时枯井的井口就露出了近一尺宽的月牙形空间蓝锦目测了一下说道：“应该可以了身体进去没问题就是头可能会进不去！”
胡全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去把她拖过来！”
蓝锦忙道：“不能拖！她身上还沾着血你一拖拖得满屋子都是血一会擦都不好擦！”
“那该怎么办？”胡全问道。
蓝锦想了想说道：“屋里有防水的油毡把她放在油毡上卷起来再拖这样就不会把血弄到屋里了！”
“好！”胡全起身进屋到药库里拿了油毡出来在尸体旁铺开。
蓝锦也挽起袖子过来帮忙。在这关键时刻她倒是显得极为镇定加上她略通医术于是在她的指挥下两人一人托着尸体头部一人扶着尸体的腰部把喜姑放入油毡中。
蓝锦小心翼翼地把油毡卷起来然后两人一个拉住一头将尸体拖到药房屋后塞入枯井之中。
由于井口留得较小两人费了好长的工夫才把尸体投入井中听到井里“嗵”地一声闷响蓝锦和胡全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他们二人又把水缸移了回去然后用水缸里的水把屋里清洗了一遍对大门外台阶上的血迹也进行了仔细擦洗。由于蓝锦极为心细她不愿在药房里留下一丝痕迹所以擦洗得非常干净同时擦洗之时用得水量也较大使得屋子里湿湿地积地一层水。
在门枢石臼里的水经过蓝锦的回忆想起来是当晚清洗地面的时候无意间把水浸到里面由于药房的屋檐较宽所以阳光无法照入石臼使这里的水随着门枢的转头版渐渐地流了出来经过几天的风干水迹已干但被血染红的流水痕迹却留了下来。
药房的小宫女现这个痕迹的时候蓝锦顿时吓了一跳直到她跑去看了现场后才镇定下来极力掩饰地喝道：“别在那胡诌！这哪儿是什么血啊！”
那小宫女被她这一喝当时吓了一跳有些不悦地道：“看这样子不是血又是什么？”
蓝锦以气势压人的语气说道：“你们擦窗棱的时候图省事用带水的抹布去擦结果把水洇到墙上墙上的红漆遇到水便顺着流了下来！还流了这么一滩看着让人都瘆得慌！”
那小宫女其实也分不清血迹和油漆的分别她抻出手指在那血痕上一蹭被风干的血迹在成片地脱落下来蓝锦说道：“这不是漆皮儿吗？没事儿别在那乱嚷嚷！还嫌宫里的事儿不够多！”
那小宫女也觉得自己错了于是知趣地应了一声低头进屋。
蓝锦急忙回屋拿了抹布顺着门枢把血痕给擦净然后又围着药房周围转了一圈检查每一个角落看是否还有血迹留下。
一直转到屋后的水缸前蓝锦才停了下来望着那口盖着枯井的水缸一股难以言表的罪恶感涌了上来。这几天里她的脑子里始终在思索着这件事情怎么能够避过宫里的追查然而对于这件事本身的是非善恶方面的思索却没有想得太多。其实在当时胡全抓着喜姑要刺死她的时候蓝锦是极为恐慌的当时她劝说胡全的时候几乎是哭泣着的。可是最终到了喜姑伏尸在地上的时候她却变得冷静下来镇定自若地将尸体处理干净。
但是事隔几天之后再度看到当初藏尸的地点不禁对当晚理智的行恶产生了怀疑她立在那里反反复复地想着和胡全交往的一幕一幕以及当晚和胡全一起清洗罪恶的场景她不禁自责地扪心自问：“喜姑并没有得罪过我我这样做究竟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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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于景莲的八品顶戴
在东药房的教习厅外于景莲授完了一节课命所有学习的太监宫女都休息一下他自己走出教习厅一眼便看到门外面大树下坐着的贾玉湘和他身旁立着的房文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于景莲不知道他们坐在那里做什么于是便走上前去向贾玉湘揖了揖手半开玩笑地说道：“贾总管您这是来监督教习厅授学的吗？”
贾玉湘也站起来还礼笑道：“哪里哪里我初到御药房对药性脉理一窍不通所以想在教习厅外听听课也好微有所得！”
“贾大总管过谦了吧！”于景莲在太医院、御药房整个系统内混得很熟所以说起话来总是带着一些油滑“内务府把您调到御药房当大总管必须在医脉方面有所建树应当是我于某人来听您讲解才是！”
贾玉湘粗通文墨很喜欢附庸风雅所以觉得和于景莲这样的准文人说话很抬身份于是装出很优雅的样子说道：“于太医过奖了！若是于太医稍有闲暇不如坐下少叙？”
于景莲料定贾玉湘是有事相商于是点头道：“好荣幸之至！”
可是树下现在只有一张椅子于是贾玉湘对房文玉努了努嘴说道：“再搬把椅子过来！”
房文玉见贾玉湘借公事之便与于景莲独处心中妒意大但贾玉湘的指示又不能不做于是很不情愿地甩过头“哼”了一声向屋子里走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等候他搬椅子的短暂时刻贾玉湘给于景莲斟了杯茶然后呈上说道：“太医院的李院判刚才来过他拿了份调职的文书文书上要把您调到圆明园去当差！”
“哦？”于景莲一怔看来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那教习厅的差使……？”
这显然是在问这个“内教习”职位的继任者于是贾玉湘答道：“由湖南举荐的潭太医充任！”
“是这样啊！”于景莲的神色很奇怪说不清是喜是忧。
贾玉湘望着于景莲不断变化的神情试探性地说道：“这位潭太医据说是上一科的鄂省解元所以李院判觉得由他授课会更好一些！”
这句话里微微带着些挑拨的味道但于景莲却并没有因此而动容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由潭太医来授课也是正理！”
这是个不痛不痒的回答但是贾玉湘却对这个回答很奇怪按照贾玉湘在宫里对人事变动的经验于景莲这个反应对他来说属于过于不敏感的于是他决定再试探地问一下：“您是不是跟那潭太医有什么过节？”
听了这话于景莲突然一怔奇道：“过节？他不是新来的太医吗？我跟他会有什么过节？”
这个反应让贾玉湘料定于景莲和潭林并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但是上午潭林要和于景莲对决的神情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如果说两人没有过节那么潭林为何要如此对待于景莲呢？这个问题让贾玉湘始终想不明白。
这时房文玉把椅子搬了过来贾玉湘将于景莲让到座中又给于景莲添了茶水正要把茶碗递给于景莲的时候突然看到房文玉正站在两个椅子之间的小桌案后不禁奇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该忙什么去忙什么吧！”
房文玉很风情地把眼睛向远处瞟着带着醋意地说道：“我怕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会偷别人的茶喝！”
这种话一说出来贾玉湘和于景莲都很尴尬于景莲也是个明眼人他看到房文玉那种“风姿婥约”的样子再加上在宫里传来传去的各种传闻当然明白他和贾玉湘的暧昧关系于是干笑两声便把目光移向别处。
贾玉湘也觉得尴尬不堪于是放下手里正要递给于景莲的茶碗毫无目的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端起茶碗便要喝茶。
突然房文玉打断了他：“慢着！你喝的是谁的茶？”
贾玉湘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端起的正是刚才要递给于景莲的那碗茶于是更加尴尬地说道：“拿错了拿错了！”
房文玉又瞟着远处说着风凉话：“这次可好不偷喝了直接明着喝了！”
于景莲对这个场面感到十分可笑但他在宫里当差日久知道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矜持于是默然地坐着不言不语。
贾玉湘觉得很丢面子于是狠狠地瞪了房文玉一眼轻声说道：“没事的话就去做别的事我跟于太医有要事要谈！”
房文玉抹了下鼻子“哼”了一声甩着辫子向屋里走去临走时还自语道：“得了别碍着人家调情了！”
等他走远贾玉湘回过头来略带歉意地对于景莲道：“您看看呵呵没管教好没管教好！”
于景莲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贾玉湘又把话题拉回到潭林身上他字斟句酌地说道：“潭太医似乎对您有些误会！”
于景莲开始有些不解但他略想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我和他应该没什么大的过节吧？”
贾玉湘从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如果没有过节的话那于景莲应该会直接说“我和他没有什么过节”。但是他却没有这么说而是在话中加上了“应该”并且还在“过节”之前加上了“大的”以饰形容所以可以判定他们之间还是有些龃龉于是贾玉湘再次挖掘着这个“八卦”资源：“要说起来同在太医院当差互有芥蒂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潭太医初来乍到难道就敢以白衣之身来找您这戴顶子的茬儿？”
贾玉湘是想从于景莲口中逼问出他们之前过节的具体内容可是于景莲却始终不肯吐露实情他举起茶碗呷了一口说道：“太医供职于宫廷虽说在医界对于阴阳寒热等药性之理互有派别但是要说互有芥蒂倒还不至于。”
这话可以听出来于景莲已然有了戒心于是贾玉湘眼珠一转说道：“既然你们没有过节那就最好不过我也怕我这御药房教习厅里大家闹得不愉快。既然这样于太医就抽个时间和潭太医一起咱们三人对内教习这个差事做个交接吧！”
于景莲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这时授课时间又到了于景莲起身告辞他一边向教习厅走一边在心中暗道：“贾总管说潭太医对我有些误会该不是因为绫月缇的事情吧？当时我借故告假把班儿换给了潭太医那么以潭太医倜傥俊俏的姿容必然会引起绫月缇的兴趣。我想八成儿是绫月缇对他做了什么使他觉得我在陷害他！这个潭太医初来太医院竟然就敢扬言要对付我并且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抢了我的内教习之职这个过节即便是因为那次换班他也不至于这么仇视于我！既是这样我倒要看看这个潭太医有多少斤两！拼着我头上的八品顶子难道我还斗不过这个布衣！”说罢伸手拿下了头上的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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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对付拦路小鬼的办法
在慈宁宫花园北部的慈荫楼里潭林屋里所绘的图纸整理了一下交给梅文海对他说道：“把这些图纸藏起来过两天我再来找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梅文海问道：“现在不是已经把水井的位置确定了吗？那还要这些图纸做什么？”
潭林道：“这些图纸也绘出了一些水井下的水层图示所以回头挖井的时候也用得着！”
“哦。”梅文海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得好好儿存着。”
潭林把衣服整理了一下正要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向梅文海问道：“对了庞玉山经常会来慈荫楼吗？”
梅文海听罢一怔便随即转而平静他低头说道：“我在宫里的有些屈辱都来自于他！”
潭林似有所悟但却不太明白其中的细节并且潭林在中午的时候曾经和庞玉山在暮时约定会面所以需要对庞玉山这个人增加一些了解于是便又问道：“我今天晚上会和庞玉山见面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见面？”梅文海一怔“你为什么会和他见面呢？”
潭林想了想措辞说道：“庞玉山看到了我的一点儿秘密！”
“这样啊。”梅文海提醒道“庞玉山在宫里有些后台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哦？”潭林眉毛一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有后台？他的后台是谁？”
梅文海谨慎地望了望窗外轻声说道：“庞玉山按家谱来算是寿康宫总管太监周玉研的外甥所以他才能从掏粪清污的差事上摆脱出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看来这个庞玉山还真有些故事。”潭林心中暗道“本来我倒也有个法子来镇住这个庞玉山此时看来需要对他再了解一些这样就不仅能够封住他的嘴或许还能够让他为我所用！”
想到这里潭林便又不忙着回去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对梅文海道：“你和这个庞玉山有什么过节不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梅文海听罢心头一暖顿时有些百感交集他颤声说道：“你能把我带出宫去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潭林也大略明白他的心境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庞玉山竟会在梅文海逃宫的动力中占这么大的比重于是试探性地问道：“庞玉山对你做了什么？”
梅文海也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宫里的太监大多都来自直隶的河间、南皮各地所以他们入宫里以乡里为派别各占山头培植势力排斥异己。”
潭林点头道：“这个倒有耳闻。宫里太监既然源自各乡各村那么必然有着一些亲族关系所以进宫后亲族间互相帮扶若族里有人被欺侮也会群起而攻之。”
梅文海说道：“没错。不过太监之中也有一部分是没有乡里亲族的比如我！”
潭林温言道：“所以你在宫里属于最受欺侮的？”
梅文海叹道：“是啊我十一岁入宫在宫里做尽了苦差事幸好闲暇之时我没有荒废读书练字所以最后才有机会申请到慈荫楼来抄经。”
潭林对他的经历也猜出了一些于是问道：“是庞玉山把你介绍到慈荫楼的？”
梅文海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他被任命为佛堂管事后才把我调到这里的。”
潭林道：“他是因为周玉研的帮忙才当上佛堂主事的？”
梅文海把庞玉山假借在寿康宫佛堂打杂为名以所谓的“佛像”吸引太妃注意的事情告诉了潭林潭林听罢笑道：“看来庞玉山为了出头也请教了不少高人啊！”
梅文海道：“进入咸丰年后后宫里没有太后康慈太妃就以太妃之尊实掌太后之权。所以原来在康慈太妃下面当差的周玉研便水涨船高成了寿康宫的总管太监。宫里面的事儿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庞玉山这号人物也就扔下马桶到佛堂来亵渎佛祖了。”
潭林冷笑道：“官场的积习弊政竟然连宫里的人都学会了！”
梅文海接着把庞玉山如何以自己的身体为条件来换取慈荫楼抄经一职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潭林并且把刚才清洗身体时的屈辱感受也向潭林哭诉了一番。
潭林对他的境遇十分同情于是拍了拍他不断抽噎的肩头说道：“不必如此难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了！”
梅文海稍稍平静下来一边拭泪一边说道：“庞玉山主管佛堂也并非每日都来我这里一般来说每隔两三日便会来一次这些我也都忍过来了。只不过你今晚要见他究竟想怎么对付他？”
潭林想了想说道：“庞玉山这样的人在宫里满身都是把柄我只要用丝线绑个套子就能把他给套住！”
梅文海一怔看了潭林一眼见他的神情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自信再加上潭林刚才在勾画图纸时的睿智和博学他也相信以潭林的能力一定能够对付得了庞玉山所以有些激动地问道：“那你具体想怎么办？”
潭林笑道：“大概的步骤都想清楚了只不过细节方面还没有想得太清楚。放心吧对付庞玉山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这个”梅文海点头道“我也相信。以你的才学他那样的人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你要是逼急了他我怕……”
潭林很轻松地笑了笑说道：“你怕他会搬出后台来对付我？”
“是啊”梅文海一脸忧色“周玉研现在红得正紫你没必要去得罪他啊！”
潭林笑了笑神秘地说道：“我的目的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当然不会去招惹这些路上的小鬼不过如果这些小鬼成了我逃出去的障碍或者他们得罪了我我就不得不去收伏他们了！”
梅文海听出潭林话中另有他意于是问道：“你难道要收伏这些小鬼？”
潭林站起身来走到屋门口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如果要在慈荫楼‘做事情’那么庞玉山这个小鬼就是个障碍现在要扫除这个障碍要么让他永远不再来这里要么就拉他入伙！”
梅文海奇道：“那你准备选择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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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栓马院里引蛇出洞
京师西面的海淀在元朝的时候这里有一片浅湖水淀所以当时就把这里称为“海店”后来改称为“海淀”由于这里山水秀美、风景怡人于是有清以来皇室便在这里修建御用园林被称为“万园之园”圆明园正是在清朝历代皇帝“集天下胜景于一地汇古建绝艺于京华”的初衷建设起来的。
海淀里的谢庄边上有一座废弃的驿馆。由于嘉道以来清廷的皇帝一年之中有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圆明园所以行政中枢就随之从京城移至圆明园各地的奏报公文也就直接递送到园子里从而保证奏折的有效传呈。鉴于此许多六部九卿的职能部门都在圆明园设立了分部派驻值班大臣在这里当值所以许多外地的官员、士绅、商贾需要拜望这些京官大老的时候都需要到海淀来。
正是由于这种特殊性谢庄一带的商人就将原来废弃的驿馆改建成一座客栈并代办饭食以供来往官商居住食宿。在秋冬之际由于皇帝仍住在紫禁城里所以客栈里也没有多少人居住只有等到春夏到来皇帝移驻圆明园的时候生意才会渐渐地好起来。
不过咸丰四年这一年有些特殊太平军攻至京津一带京师闻警戒严皇帝移驾的时间也拖后了许多所以这座驿馆客栈将近一年没有什么生意到七月初的时候终于盼到皇帝移驾了所以客栈掌柜急忙召集店里的伙计开始仔细打扫房屋准备收拾一新重新开张营业。
就在客栈里扫帚翻转、灰尘四扬的时候有一位贵公子模样的人带着一名清秀的书僮走了进来店掌柜慌忙迎上满脸堆笑地说道：“客官是要住店吧？”
那位贵公子见屋里弥漫着灰尘便又掩鼻退出门外那书僮也跟着走出来打着官腔对那店掌柜说道：“你们这儿弄成这个样子不做生意了？”
店掌柜慌忙陪笑道：“哟客官这不是感念皇恩浩荡移驾到御园所以才把店里收拾打扫一番？以便给我大清过往的客官一个方便吗？”
这油腔滑调的语气让那位贵公子有些不悦他放下掩面的手露出面目此人正是恭亲王奕訢他对店掌柜说道：“不必到屋子里了在屋后找个清静的所在我们喝上一壶茶便走！”
“好好！”店掌柜忙点头答应“您到后院吧后院原是绑马的院子有一年多没有用过既干净又清静！”
客栈里来往的客商一般都是乘马而来所以在后院里准备了一排马桩作为栓马饲养所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本书转载bsp;
店掌柜引着恭亲王奕訢和他的听差来到后院然后命店里伙计搬来桌椅请恭王坐下然后说道：“您二位少坐我去给您沏上一壶高的去！”
虽然院里十分干净但恭王仍觉得十分简陋不悦地问身旁的听差：“宝鋆怎么选了个这样的地方来见面？”
那听差小童忙道：“六爷您甭生气宝老爷说这两天步军统领衙门的探子满街都是若是找个热闹的地方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就选了这个偏僻的所在！”
恭王还是保持着不悦的神色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里店掌柜沏了一壶清茶过来给恭王和听差斟上然后说道：“您二位是不是还得等人？”
听差说道：“没错儿等会儿若有人来便来叫我我到外面去迎。”
“哦好！”店掌柜经常遇到这样的人所以也明白事情的程序所以就应声而出。
少时店掌柜从院子门口透出头来轻声说道：“有位京里来的宝老爷是不是您二位要见的人？”
恭王点头道：“请他进来吧！”
“得嘞！”店掌柜唱了个诺便把宝鋆引了进来。
宝鋆一进来也没有看恭王不悦的神色直接到桌上拿起听差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抱怨道：“这三伏的天气真能把人给热死我骑了匹快马从京里赶来这一路上险些被晒成肉干了！”
恭王依旧不语只是看着宝鋆慢慢解开领间的扣子用手不断地扇着。
听差怕场面太尴尬忙上前站到宝鋆身边给他使了个眼色。
宝鋆这时才醒悟过来他回头看了看恭王见他清削的脸上一直黑着表情所以稍稍收敛了一下说道：“六爷您大老远把我叫来一准儿是有要事相商。”
这是事先商定好的约定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他说的无非是句废话。但这句废话倒也算打破了尴尬恭王算是开口说道：“青麟的那件事越办越乱我不找你来议一议你不定给我闯出多大的篓子来！”
宝鋆望了望那名听差那听差知趣地道：“我去守着院门！”说罢便起身出院将院门关上立在门口。
恭王和宝鋆看着院门紧闭后才回过头来。宝鋆说道：“青麟的案子我理了理脉络总觉得他的两个弟子都在这个时候来到京师有些过于巧合。”
恭王道：“唐子清是为他的老师翻案目的很明确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那个潭林算起来应是湖南巡抚举荐的你怎么也怀疑他？”
宝鋆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说道：“六爷真要让我说出为什么怀疑他我还真是说不出什么证据来只是隐隐地感觉到他到京师并非当太医那么简单！”
恭王有些不以为然他说道：“要说他以解元的功名委身来当太医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不过前朝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因功名不顺而到太医院当差的所以这倒没什么可怀疑的！”
宝鋆笑笑不答显然他也不同意恭王的看法。
恭王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最终的目的很简单把青麟在两湖就地正法就行了。青麟之罪在于督抚失守这是老天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并且皇上也下了诏谕让三法司调查完实情就可以执行。可是问题是按照大清律凡是判定死刑需要有一个‘会谳’的过程唐子清就是抓着这个会谳的时间弄了几百条证据来翻案其实咱们当时只要把他手里的证据毁掉就行了。他即便是重新回两湖取证时间也来不及了到时会谳之期一到案子没有新的翻供证据青麟就死定了。可是那一把大火竟然没有烧掉他和那些证据反而还让他们把都察院的柏葰和步军衙门给拉了进来现在这件事成了一团乱麻若是不能顺利解开必然会越拉越紧！所以你们绝对不能贸然行动！”
对于杨记那场大火的效果宝鋆也有不同的看法他说道：“都察院的事我也想过了。我觉得唐子清手里现在未必有证据他到都察院虚晃了一枪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想把这件事扩大以求自保罢了！”
恭王摆了摆手说道：“佩蘅如果没有亲眼见到唐子清的尸你这些话都只是分析没有一点作用！一旦他手里留存了证据你我都要沉入海底！”
“可是”宝鋆说道“现在不是一直找不到唐子清吗？”
恭王叹了一声说道：“唐子清既然已经找不到那你去抓潭林又有什么用呢？”
宝鋆目光一闪反问道：“六爷也许抓了潭林就能把唐子清给引出来呢？”
恭王一怔问道：“你是说‘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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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关于捕蛇行动的密谋
京西海淀的驿馆客栈后院恭王秘密会见被称为恭党智囊的宝鋆宝鋆把目前青麟一案的焦点集中在潭林的身上希望能够用潭林来引出拿着证据的唐子清所以恭王称他的计划为“引蛇出动”但是宝鋆的计划却更深一层他对恭王说道：“六爷这个不叫‘引蛇出动’而是叫做‘举篓捕蛇’！”
年轻的恭王总是要顾及自己的尊贵身份所以不愿在同僚面前露出自己的心理活动于是摆手说道：“佩蘅你别跟我在这绕弯子有话直说！”
宝鋆笑了笑说道：“青麟是腐儒书生湖北的事情嫁祸到他的头上再合适不过况且他青麟也坐定了疆臣弃城的罪名本来是必死疑的三法司的会谳也无非是走个程序而已没什么用处。可是不巧的是唐子清这个讼棍竟然能把背后的崇纶给挖出来并且还弄了几百份证供出来。”
“这些我都知道你何必再说一遍呢？”恭王道“唐子清这个讼师倒是名不虚传他害怕仅仅拿出崇纶为难青麟的事情来还不足以翻供所以又抬出吴文镕的事情来这样的话就一下子把崇纶的罪名给钉死了一旦这些证供上达天听那么最终的结果青麟未必会死但崇纶定然获罪！这一招说起来还真是挺毒的！”
宝鋆抚了抚唇上短髭说道：“六爷说得没错唐子清这一招着实把我们的阵脚给打乱了！所以我们近日来的矛头就一直对准了这个讼棍所有的事情都围着他做包括杨记的那场大火！”
说到这里恭王一惊忙示意他噤声。
宝鋆倒是一脸的不在乎他嬉笑着说道：“没事我知道分寸！唐子清虽然本事很大但是他的本事都在他的行讼之能里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厉害！这一点从杨记大火后北城兵马司追踪他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
北城兵马司的密探在皇帝移驾的那一天追踪潭林和唐子清当天恭王正忙于銮驾事宜没有亲身参与所以对其中的细节并不知情。其实即使是亲身参与指挥的周祖培在分析堆积如山的追踪报告时也没有看出其中的脉络来。
但是宝鋆在检索前日的追踪报告时却现了潭林在其中的重要作用。由于当天的“反追踪”是潭林和唐子清分头行动的其中有一路密探由于怀疑潭林所以对潭林进行了跟踪但结果却被潭林设计甩掉所以这份报告的内容里就使潭林暴露了出来。
宝鋆当时在分析这份追踪失败的报告时当下就感觉到潭林反追踪计策之妙所以顿时觉得这个人不能小觑然后顺着分析当天生的一切事情最终觉得虽然站在前台的是唐子清但是其幕后的主谋应是潭林于是他认为潭林是这次青麟翻案行动的幕后主谋。
不过这个猜测并没有实际的证据可是对于宝鋆这类善用谋略的人来说潭林就像个谜一样虽然无法清楚地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他突然闪现的某个亮点就让人产生无尽的遐想和猜测。
可是这种感觉只能意会无法言传所以宝鋆把他的分析告诉恭王的时候恭王依旧显得很不以为意。
“我总觉得是佩蘅你多虑了！”恭王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宝鋆虽然还想再劝说恭王但是他的确也想不出什么能打动对方的话来于是搔头说道：“六爷这种感觉我很难讲出来不过我相信这个感觉是对的！”
恭王把玩着茶杯笑道：“佩蘅我觉得你现在是陷在这种计谋用策当中不能自拔。你现在要抓来潭林无非是想证明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是如果咱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把潭林抓了来如果最后你的判断是错的话该怎么办？”
结果究竟是怎样宝鋆自己的确也不知道所以他默然不语。
恭王说道：“青麟的案子由于杨记那场大火引起了步军衙门的注意郑亲王端老三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皇上了皇上突然把端老三派回京里定然是为了这件事所以目前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明皇上已经开始怀疑青麟的案子了！”
恭王的这个分析也很在理所以宝鋆听罢点了点头。
恭王接着道：“所以说如果皇上已然开始怀疑我们那么我们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潭林是什么人？他是湖南巡抚骆秉章举荐来的太医骆秉章现在正和曾国藩一起在湖南编练水陆两师准备收复湖北在朝廷前线正是用人的当口儿咱们要是轻易抓了他举荐的人这定然会让前线的那些派系不满并且抓人这件事也必然会引起皇上的关注到时事情就更难办了！太医院那个衙门官儿都不大但是和宫里密切相关太医院随便儿有个风吹草动皇上那边儿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咱们想瞒都瞒不住。所以说潭林绝对不能抓！”
恭王的分析句句在理朝廷内部派系林立各派之间互相倾轧一旦有把柄落在别派手里必然会引火自焚所以抓人的事情的确不能过于草率。
宝鋆想了想恭王的话稍有沉吟便又说道：“六爷所言极是潭林虽只是个举人但既在太医院当值若轻易地抓他于法于理都说不过去这个我也明白。不过……”
一听话音要转折恭王便忙问道：“‘不过’什么？看来你还是不死心难道非得动他不可吗？”
宝鋆捻着短髭说道：“官面儿抓个人必然会闹出些动静出来到时步军衙门、清流御史那帮人必然会出来说话可是我若是不从官面儿上来办这件事呢？”
恭王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想知道确切的计划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不用顺天府和兵马司的名义来抓人？”
宝鋆笑道：“咱们只是要从潭林口中获取唐子清和那些证供的下落没必要抓他过堂只需暗地里找些人把他拘起来即可。到时动动私刑套问出他的话就行了。即便是官面儿知道了这件事也无非是个民间的‘绑票’案子顺天府写张案底就结了！”
恭王仔细想了想觉得宝鋆的办法可以一试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样话倒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不过你一定要交待下去不能出一点纰漏！”
宝鋆提起茶壶给恭王斟上茶得意地笑道：“六爷您就擎好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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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丁九暴的鸿运酒宴
京师北部的鸿运酒楼是天地会旗下丁九暴的私产这里的菜式主要针对关内关外来往商客的口味所以几道招牌菜都取自于满汉全席里的菜样只不过把口味和用材更大众化一些所以生意如同它的名字“鸿运”一样真正是名利双收。[.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即将迈向天地会大龙头座位的丁九暴兴致勃勃地在这里大摆宴席宴请这次对于“除三害”的有功之人其中手刃朱九昆、“弃暗投明”的刘四成为宴会中的明星人物。
“来来来！”丁九暴举起一碗酒兴奋地道“刘四儿过来把这一碗饮下！”
在宴会的大厅里一共摆了七八张大圆桌丁九暴坐着主桌下坐着太平天国杨秀清密使张达常其余的人都是丁九暴手下的长老级人物。而刘四按照天地会里的级别只坐在偏僻的一角。
本来有些黯然的他突然听到丁九暴叫他顿时兴奋起来当即站起来走到丁九暴身边接过那碗酒眼眶噙泪半天说不出话来。
丁九暴的手下和朱九昆投靠来的人都热闹地起哄叫道：“喝吧！刘四儿这次立了大功要上位了！”
“大哥亲自敬酒不上位都不行了！”
“刘四儿刀使得那么快怎么喝酒动慢了？”
“喝吧！喝完就有你的交椅了！”
众人乱哄哄地叫着。
丁九暴一拍桌子大笑着说道：“没错儿喝了这碗酒咱们就是自己兄弟了从今往后不论是朱九昆的人、还是孙九量、叶九昂的人只要叫我丁九暴一声‘大哥’就都是我们天地会的洪门兄弟！刘四儿今天你立下了大功只要你饮下这碗酒聚义厅的交椅随便你来挑！”
这种客套话刘四哪里敢当真当下装出谦然的样子伏身跪下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碗摔碎对丁九暴说道：“一日为大哥终生为大哥！刘四先拜大哥！”说罢叩头下去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好！”众人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张达常微笑着冷眼看着这种江湖上的“兄弟情义”他有顽症在身按说不能饮酒但是为了笼络丁九暴也陪他喝了两杯。由于长时间没有沾酒的缘故所以两杯下肚头脑便有些眩晕他见刘四一脸忠诚的在地上叩头不禁心中冷笑道：“你刘四当初跟随朱九昆的时候定然也说过这一番话如今又把这番话翻出来说不定哪天也一刀把丁九暴给剁了！想想我们太平天国金田举旗、永安建制从太平军兴到与清廷隔江对峙那举义之初的天王和五王何尝不是兄弟一般的情义可是建都天京后这份兄弟情义又何尝存在？”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声斟酒又饮下一杯。
丁九暴诚心结纳的表演结束后便把刘四扶起然后回座坐下。
“张先生”丁九暴客气地叫着张达常“你觉得我们天地会里的兄弟和你们太平天国的兄弟相比怎么样？”
张达常见他已经有点被胜利冲昏头脑了所以浅浅一笑含蓄地说道：“你们洪门是天下兄弟是一家我们天朝同样也是天下兄弟是一家既然是一个天下那么大家自然都是一家人！”
丁九暴不住地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张先生说得对既然同在天底下咱们兄弟都是一家人！”
张达常摆了摆手谦然说道：“天地会自先辈万云龙创立以来由陈近南总舵主、蔡德兴副舵主以及前五祖、后五祖扬壮大使得洪门兄弟遍及天下要说起来洪门算是我们太平天国的老前辈了。在我们军兴金田之初起义军所到之处都与洪门兄弟并肩作战所以说咱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丁九暴听出来张达常话里有话张达常拉出来太平军起义之初就和天地会并肩作战的事情无非是想借自己的力量让京师天地会和太平军一起起义。此时的天下大势丁九暴还是懂一些的清军僧格林沁部的蒙古骑兵正在冀鲁边界与太平军林凤祥部对抗对峙的结果如何当下仍未可知。但是太平军高层、尤其是负责军事行动的东王杨秀清必然是想减轻林凤祥部的压力所以才会让张达常来联合京师天地会希望京师天地会在京畿地区进行军事行动然后使前线清军回师救援以解前线之围。
可是天地会究竟是什么丁九暴再清楚不过。天地会最初是为“反清复明”组织起来的可是清廷已在中原统治了两百多年反清的人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亡国之痛复明的人也早不记得朱明王朝是怎样的面貌天地会由此也就演变成了秘密结社的组织入会之人也由反清义士转变为贩夫走卒。这些人大多都是因“利”而聚在一起的所以投靠洪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生意然而此时扯起大旗让他们放弃生意转而起义他们必定不会同意。
所以对于张达常的热情丁九暴也只能含糊应对：“大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喝酒先喝酒！”说罢又给张达常斟上了一杯。
张达常也没有推让他盯着丁九暴心里盘算着眼下陆世远和图纸的事情怎么让丁九暴帮忙。
丁九暴斟完酒很认真地对张达常道：“张先生听说太平天国那边儿封的官很多光丞相都有成百上千个咱们既然是一家人怎么着也得给兄弟们封个官当当吧！”
这一副借起义偷机的嘴脸让张达常颇为不快但是对于丁九暴只能以名利诱之所以他忍着内心的感觉说道：“只要东王那边儿的事情能办成封官晋爵都是小事！”
丁九暴大喜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到天朝那边究竟能封个什么官儿？”
张达常见他热衷的样子突然灵机一动说道：“眼下东王交代下来一件事儿正要急着办只要丁大哥能帮忙把这件事办成那么到时得来的官位必然不小！”
丁九暴喜道：“有什么事张先生尽管说我一定全力以赴！”
张达常道：“你们找找一个叫陆世远的人本来你们天地会的赵九松赵老大已经抓住他了可是不慎让他给跑了你们帮忙抓住这个人！”
丁九暴点头道：“抓人好办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张达常神秘地一笑说道：“这个是天朝的机密恕我不能相告！”
“哦。”丁九暴爽快地说道“不说也没事我派人去找就是！”
“还有一个人”张达常突然又道“太医院有个叫潭林的太医你们也帮忙派人先盯住他！”
丁九暴一怔说道：“潭林？太医院？是官面儿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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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监都是补阳不足？
潭林从慈荫楼里出来穿过慈宁门前宽阔的道路就到了太医值房他掀帘进入的时候马、向、汪三位太医正坐在屋里闲聊一见他回来汪太医便问道：“潭太医怎么这么长时间啊？”
潭林装出不在意的神色说道：“那太监病情反复一会儿昏迷一会清醒的我等他稍好了些才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汪太医点了点头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抱着聊天的心理评论道：“这宫里头要说容易生怪病的大多都是太监你想啊自小就伤了元气以后这病就来得莫名其妙的！”
这话题倒也引起了马太医和向太医的兴趣虽然在宫里议论太监有些不妥但是在屋里闲来无事只好聊些敏感话题来打时间只是谈这些事的时候声音要降低一些。
向太医压低了嗓子说道：“我也是这种感觉！说起来自明朝以来养生之道以‘补阳’为要所以男子之亏多以温补为主可是宫中太监自小损阳并且补阳之法无法施用于是怪病丛生以致疾繁难医啊！”
这种文白相间的专业理论是宫中太医最拿手的他们在写脉案和平常说话时用一些专业名词堆砌并且加入一些唐宋时的古文文法使得脉理看起来十分玄妙所以让别人觉得其医术极其高深无法轻易参透。
不过这些话瞒不过潭林听了向太医的话潭林心中暗道：“若按照这样的医理宫里的太医连吃饭时饭菜各占几成是有利养生的题目都能写出一本厚厚的书来。”他这样想着却没有在这时加入讨论而是先行收拾医包编写刚才到慈荫楼问脉的脉案和药方。
马太医这边正在积极地讨论着他说道：“《医贯》有言：‘欲世之养身者治病者。的以命门为君主。而加意于火之一字’。这道理就很明了嘛‘命门’无非是指‘肾阳’既是要养生那么必然要在补阳上下功夫。可是对于宫里的太监补阳有什么啊？若说太监无阳可补倒也是妄言外阳虽去内阳仍在可是太监若进了补阳之药那么内阳增益而外阳却无可宣泄久而久之则使内阳积火日甚病遂横生！”
汪太医一拍大腿深表赞成的说道：“没错儿！内阳积火必然带来怪症这我也深有感触。先者言道：‘人之初生纯阳无阴赖其母厥阴乳哺而阴始生’。由此可见太监自小被宫乃是将先天之阳除去而后来所生之阴则通贯体内因阴盛而疾生！”
马太医在三人当中算是最权威的他摇头晃脑地念着典籍：“经曰：‘下焦虚乏中焦痞满欲治其虚则中满愈甚；欲消其痞则下焦愈乏。庸医值此难以措手。疏启其中峻补于下少用则邪壅于上多用则峻补于下。所谓塞因塞用者也。’太监患疾之因多由壅塞所致！”
“对对对！”向太医和汪太医大为赞叹“没错没错就是‘壅塞’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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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谈论了半天把太监的所有病因都归结为由于他们自小受阉所以造阳“阳损”以致于身体内阴盛阳衰后天所有的养生和温补都由于他们的“阳损”而无法得到很好的吸收就是他们所说的“壅塞”因些而使太监们怪疾丛生。
这套理论自明朝以来非常盛行原本中医之理自黄帝内经开始讲求阴阳平衡可是后来医界有些医生现“补阳”要比“补阴”的效果要好并且见效快于是“补阳”之说就散播开来。在明朝初年的时候有位太医名叫薛立斋后来的医生研究他的脉案和药方时现他在治理内科病症的时候所开药房总是用一些六味地黄丸、逍遥散、金匮肾气丸、补中益气汤之类的温补之药虽然用药类别大多相同但他善于在用量上来回加减所以使得效果很好。于是后辈医生就盲目夸大“温热”之药的作用而忽视和降低了“寒凉”之药的药理地位。
潭林学医是早年为了谋生并非将此立志为业所以他在对先代的医学著作进行研究时特别认可乾隆时徐灵胎的医学理论。徐灵胎名叫徐大椿他虽在医界极为有名在当时也被誉为“神医”可是他的所涉及的领域并不仅仅在医学方面在治河修堤、音乐丝竹、雕刻艺术、地质勘察、文学理论等各方面都有建树并且徐灵胎对人仁慈有加、行事品德高尚博学多才又纵横挥洒一度成为潭林少年之时的学习偶像。
当年乾隆时的著名诗人“随园主人”袁枚曾评价徐灵胎时称：“《记》称德成而先艺成而后。似乎重德而艺轻。不知艺者也德之精华也；德之不存艺于何有！人但见先生艺精伎绝而不知其平素之事亲孝与人忠葬枯粟乏造修舆梁见义必为是据于德而游于艺也！”
“艺精伎绝”、“事亲孝与人忠”、“见义必为”等等“据于德而游于艺”的处世理论对潭林的影响颇深所以他在早年的处世标准都以此为榜样。
有了这一段渊源那么潭林对于徐灵胎批评中医“补阳”之说的理论也十分认可像刚才汪太医所言“人之初生纯阳无阴赖其母厥阴乳哺而阴始生”这句话徐灵胎就曾批判过按照中医的阴阳理论人体内左肾属阴、右肾属阳可是汪太医引用的那句话里说“人之初生纯阳无阴”就显得荒谬之极所以徐灵胎当时撰文批道：“如此说则小儿止有命门并无左肾直待乳哺方生出左肾来？”
而对于目前屋子里最权威的马太医所引用的“经曰”一段潭林遍查典籍无论哪个版本的《内经》都没有这一段话只有明朝赵献所著的《医贯》里载了这一段说法所以足可以认为这一段是杜撰出来的医学经典不足为信。
这些医学上的理论对于潭林来说近乎于常识可是其中在乾隆时就被纠正过的错误竟然到了咸丰年还在沿用着并且还被代表着医术之冠的太医们深信不疑不禁使身为医者的潭林都暗自喟叹：“真是庸医误人啊！”
就这样潭林一边听着他们兴致极佳的谈论一边将脉案和药方编写完毕并签字留存。他手中的毛笔刚刚放下便有一人掀帘而入众人抬头一看见此人正是绫太贵人宫里的总管太监米玉山他一进来就看着潭林说道：“我们主子请潭太医前往问脉！”
一听到米玉山那尖细的声音和干瘦的身形马、向、汪三人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看来我们说得没错儿这就是活生生的一个‘补阳’不足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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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洒在地上的药糖
京师天桥一带在下午的时候更加热闹一般在此寻找活计的人们一般在中午前后就完成了当天的工作于是午饭之后便都聚集在天桥的各个卖艺的摊点聊以自误。
周暃蕸难得从隐蔽的宛平钱庄里出来所以她饶有兴趣地在天桥各个卖艺的摊子穿梭转悠糖葫芦吃了一串又一串还不知足于是又买了一串用糖纸包好拿在手里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天桥一带各色人等鱼龙混杂各种烟馆、澡堂子、酒楼、茶肆、妓馆充斥其间加上周边一带的胡同错综复杂使得天桥一带成为京畿地区治安最不稳定的区域。在太平天国的北伐大军兵近冀鲁的时候清廷加强了京师的治安力量尤其是对天桥这一带。
于是在偌大的天桥里在簇拥在一起的人群之外不时地有顺天府的巡捕小队穿梭走过。
周暃蕸站得累了就走到一个凉茶的摊点前要了一碗凉茶坐了下来慢慢地喝着。这时巡逻的清兵小队也走了过来小队共有八人为的把总走到凉茶摊前一抹头上的汗说道：“渴了喝碗茶吧！”
七位随行的清兵围着茶摊坐了下来那个把总挑了把椅子拉到摊子后面坐了下来茶摊的老板忙沏了八碗茶给他们呈上。
周暃蕸不待见这些穿着开叉公服的清兵于是把头扭到一边默默地喝着自己碗里的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个留着胡须的清兵一边喝茶一边对那把总说道：“史头儿这两天步军衙门的人也常在这儿转悠是不是出什么大案了？”
那个被称为“史头儿”的把总端着半碗茶望着远处淡淡地说道：“据说是天地会内讧所以上边儿让咱们最近盯紧着点！”
那个留胡须的清兵说道：“天桥里不论是卖艺的还是看卖艺的起码有一半儿都是摆香堂、斩鸡头的洪门会党若是不盯紧点儿他们还真能闹出点儿事来！”
那个史把总叹了口气把碗里的茶喝完又递给茶摊老板让他添上然后转过头对手下说道：“盯紧着点儿吧！他们若是闹得大了咱们都消停不了！”说罢接过添了茶水的大碗又回身坐下喝了两口。
周暃蕸听着他的话心中暗道：“林丞相此前曾传过情报来说东王那边儿正在与京师天地会谈合作现在听他们几个清兵的语气仿佛天地会内部有事生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东王那边的步骤。”
这时一个身形枯槁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周暃蕸见这名男子双腿细长如槁走路时一瘸一拐的看样子是幼时患了小儿麻痹的后遗症这年轻男子身着短衫裤腿破烂身后背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艰难地向这边走来。
史把总无意地扭了下头刚好看到了这个年轻男子于是叫道：“二棍子过来！”
不用问这个患有残疾的年轻男子的外号正是这个有些侮蔑意味的“二棍子”周暃蕸看着他艰难走路的样子心中顿生怜意。
二棍子把身后背着的木箱向上提了提然后迈着步子一摇一晃地向史把总身边走去。周暃蕸坐在他和史把总之前等他走近的时候她看到他脚下穿的鞋子是新做的黑面白底和他身上的破衣烂衫及不相衬。
二棍子走到史把总身旁表情极不自然地点了下头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军…军爷有什么……吩咐？”
史把总一脸轻蔑的神态右手提着带鞘的佩刀拍着二棍子的肩头说道：“二棍子拿几颗药糖来尝尝！”
“哦。”二棍子小心翼翼地打开身后背着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块然后很细致地用纸包好递给了史把总。
史把总接过来把他刚刚包好的糖纸拆开把药糖放在口中随手扔了糖纸然后说道：“我们还有七个兄弟呢一人一块！”
二棍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糖纸他弯腰把地上的糖纸拾了起来塞到腰间然后才把目光移向史把总怔怔地看着他。
史把总喝道：“你还真是傻子！我让你把给我兄弟一人一块！没听到啊？”
二棍子吓了一跳忙从木箱里又拿了一块抽出一张新的糖纸细致又缓慢地包着。
“行了”史把总不耐烦地道“真他妈傻别包了一人一块就行了！”
“哦。”二棍子带着惊恐的神色慌张地拿出七块药糖分给另外七位清兵巡捕。
药糖是京津一带的小吃通常是将砂仁、豆蔻、玫瑰、薄荷、芝麻等有药用的食物研成碎末然后混入用人参、黄芪和砂糖熬好的糖汁里然后晾干切块算是民间很普遍的点心类甜食。由于其中的几味药材成本所以药糖卖起来倒也不便宜通常是一个铜板三块周暃蕸在宛平的时候常买来吃但宛平所卖的味道远远不如京里的。
二棍子给清兵们完了糖然后又走到史把总身前伸出手说道：“七块糖算…算两个钱吧！”
一个钱是三颗糖七块糖“算两个钱”算是优惠的价格了。可是那史把总似乎并不感谢这个优惠价他根本就没想到要付钱。
二棍子伸手站在他面前史把总白了他一眼提起佩刀对手下说道：“走吧再去转转！”
众清兵巡捕一起站起走出摊子。
二棍子挡在史把总身前倔强地伸着手结巴地说道：“劳…驾两个钱！”
史把总向左迈一步准备绕过去没想到二棍子也迈了一步挡住了他史把总有些怒了他抬起脚狠狠在二棍子本已残疾的脚上一跺二棍子吃痛歪倒在地木箱里的药糖洒了出来。
史把总走上前在二棍子身上踢了两脚骂道：“你这样的废物连畜生都不如竟敢挡老子的道！”
“史头儿”一个清兵恶狠狠转回头“把他弄到签押房吧？”
史把总摆了摆手跨过二棍子的身体踩着地上的药糖走了过去然后回头看着地上的二棍子冷笑道：“抓他回去坐牢岂不是给他找了个吃饭的地儿？算了吧他这样的就只配在这儿混饭吃！”
那个恶狠狠的清兵还想巴结上司于是走过来啐了一口然后抬起右脚狠狠地向二棍子头上踢去。
可是他的脚一抬起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他低头一看见周暃蕸伸手正抓着他的膝盖于是怒道：“你做什么？”
周暃蕸杏眼怒睁直盯着那清兵说道：“你想打死他吗？”
史把总和其余手下没想到竟会有人出手相助不禁一怔纷纷回过身来将茶摊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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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身后追来了黑槐树
“小子想多管闲事吗？”
史把总手下的一个清兵吼道。
周暃蕸松开被抓着膝盖的那个清兵转手扶起地上的二棍子然后一边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一边那队清兵巡捕说道：“大家都有娘生有娘养的吃了人家的东西不给钱也就算了难道还要伤人的性命吗？”
那个留胡须的清兵“刷”地抽出佩刀说道：“你***找死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活劈了你！”
史把总摆了摆手那留胡须的清兵会意便把刀收了回去。
“小子”史把总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挺有种竟敢跟我们顺天府衙门过不去！”
茶摊周围的几个摊点的小贩见这阵势都不禁暗自心惊茶摊老板趁众人目光聚集在周暃蕸身上的时候忙把桌上的茶碗轻轻地收起来看来他是料定这场面必定会爆一场恶斗。
周暃蕸极为镇定缓缓地说道：“衙门里的老爷都说自己是父母官既是为人父母难道还把自己的孩子以贫富强弱相对？”
二棍子不顾他们在那里斗嘴只是弯着腰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拾着自己洒落的药糖每拾起一颗就用干净的糖纸擦拭半天。
史把总在天桥横行多年像这样欺凌弱小的事情也做得多了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没遇到像周暃蕸这样敢站出来跟自己对抗的于是在心里着实是恼怒之极但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天桥一带鱼龙混杂巡城御史、步军统领衙门、南城兵马司、顺天府三个衙门的权限都能管到这里其中按级别来分顺天府算是最低的。况且史把总这两天也从上司那里获悉步军统领衙门近日来与兵马司不睦原因是由于负责步军统领衙门的郑亲王端华和负责顺天府、兵马司的周祖培背后的恭亲王之间的不睦所以在他们巡逻之前顺天府的捕头们多次交代最近不要惹事生非所以史把总在此时虽然心中恼怒之极但对于是否动手却不得不有所顾虑。
史把总刚才看到周暃蕸出手抓住手下膝盖的那一招他一下便看出来这是“擒拿手”里的套路所以心中暗自犹豫：“这个小子看起来很瘦弱但是从这一招可以看出功夫不弱。看他的打扮定然是外地来的现在敢于和官差对抗必然是个愣头青若是我们和他动起手来一定会打作一团。”他用余光向周围望了一下心中暗忖：“步军衙门的便衣到处乱窜我要是动起手肯定让他们抓住了把柄回头他们弄到巡城御史那里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当差的？”
想到这里史把总把手从刀柄上松开然后瞪了周暃蕸一眼说道：“小子一刻钟内也上离开天桥否则我现看到你就以乱党论处！”
那留胡须的清兵没想到上司会这么轻易放过不禁奇道：“史头儿就这么算了？”
史把总一挥手起身向前走去走到手下身旁时说了句：“当差要紧！”
几位巡逻的清兵纷纷瞪了周暃蕸一眼然后握刀而去。
周暃蕸见他们远去回身对二棍子说道：“药糖都拾起来了吗？”
二棍子伸出手掌周暃蕸见他手中摆着三颗已被踩烂的药糖于是说道：“算了就当是喂狗了！”
二棍子脸上还是不舍的样子他把那三颗踩烂的药糖揣入怀中然后用衣服把木箱上的灰尘擦去。
周暃蕸自幼便在乡野生活她深知民间底层百姓的生活疾苦像二棍子这样的一看便知是家庭极为窘迫所以才会对两个铜板这么在意。周暃蕸轻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枚可以以一当十的大钱递给了二棍子说道：“拿着吧他们拿起的药糖算是我买的吧！”
二棍子扭曲着身体显出害羞的样子嚅道：“不…不能要你的钱！”
周暃蕸硬是把钱塞给他他扭动着身体就是不收两人站在那里僵持了半天。
这时茶摊老板好心地提醒道：“小后生你快点走吧那些官差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你们还是小心为好！”
周暃蕸略想了一下觉得茶摊老板所言不差于是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提醒！”说罢便转头对二棍子说道：“你回家去吧以后见了他们躲着点儿长点儿眼色！”
二棍子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拉住周暃蕸的衣袖使劲地拽着她向西边跑。
“怎么了？”周暃蕸奇道“出什么事了？”
“他们…他们”二棍子结结巴巴地道“他们要追来了！”
周暃蕸回头看了看没见史把总那帮人于是奇道：“我没看到他们追来啊？”
二棍子仍是一脸的慌张他拉着周暃蕸不住地向前跑边跑边跟她解释道：“他们让黑槐树来追我们！”
“黑槐树？”周暃蕸一怔。
二棍子所言不差史把总等人离开茶摊在前面的胡同一拐便到了一间妓馆门前由于是下午妓馆前的打手们都赤着上身在门外赌骰子。
史把总走到他们面前拿刀鞘往摇骰子的碗里一放几位虬髯大汉便都抬头把目光移向了他。
“你们几位帮个忙”史把总道“茶摊那儿和二棍子在一起的那个小子我看着很不顺眼帮我修理修理！”
“史四爷”打手的头目长得又黑又壮外号叫做“黑槐树”他抬头对史把总说道“您把他弄到衙门里不得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何必在这儿动他呢？”这语气明显是有些不大情愿。
史把总握着刀柄开出了交换的条件：“打今儿起这条胡同里的三家烟馆准许你们这儿的婊子进去拉客！”
黑槐树想了一下于是站起身来向手下一招手说道：“走给史四爷一个面子！”随手抄起长凳上的褡裢晃着膀子走出了胡同。
这时二棍子已经远远地看到了他们所以他拉着周暃蕸飞一般地向西边跑去。
黑槐树见他们跑入人群中便忙招呼手下：“快追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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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柏葰参劾奏折的深意
京师刑部街上的都察院衙门内左副都御史柏葰将官厅的房门紧闭独自在屋里拟写奏折在折子的页正中很明显看到奏折的题目：“劾左都御史周祖培核典徇私折”可见他正在准备参劾上司周祖培的奏折参奏的背景就是前湖北巡抚青麟一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周祖培这一整天都没有来官署他正忙于搜寻为青麟翻案的两湖讼师唐子清的下落其实周祖培并非没有想到柏葰会参奏于他只是以他在刑讼方面以及官场上的经验柏葰即使上折参奏自己也只是会引起皇帝对此案的注意而已。按照朝廷惯例一般下属参劾上级朝廷都会先简派一二名六部九卿官员就这次参劾事件进行调查然后将调查结果报给皇帝皇帝将调查结果再下给军机处和内阁召开御前会议来决定其中的对错是非。
周祖培的算盘也打得很精明他在前一日和柏葰在官署内对峙之后回到家中召集了几个心腹幕僚商议一个对策所以这一天才显得有恃无恐。他的对策无非是把柏葰的参奏放到一边而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寻找唐子清上面。他们分析的结果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柏葰即使把奏折递上去针对周祖培在青麟中徇私的事情也并无确凿证据并且在衙门内部上下级之间相互参奏也必然会被认为是同僚间互有芥蒂再加上柏葰参奏的内容大多都会与唐子清有关那么只要现在找不到唐子清他的奏折也就不会生实际效用。所以从这两方面考虑周祖培也认为柏葰的参奏可以暂时搁置目前的急务正是寻找唐子清。
然而柏葰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在官场上素以直名著称所以对于风宪衙门里生这样的徇私枉法之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况且周祖培自恭亲王上台之后在衙门里骄横一时不但坐上了自己曾经的总宪之职还把自己压制在手下处处以公事为难。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柏葰于公于私都不能轻易放过。
柏葰是进士出身在蒙古八旗里算得上是才学出众的所以笔下来得很快千言的奏折一挥而就排比对仗洋洋洒洒写罢之后他又看了一遍觉得并无不妥于是便拿出折本用正楷腾写上去。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敲门：“柏大人你府上的门丁靳祥求见！”
靳祥是柏葰府上的门丁年纪有三十出头十分精明能干并且早年进过私塾有些才学一手墨笔字写得也不错所以深得柏葰器重。平日里虽然在府里当门丁但在门前客少的时候靳祥就在书房里侍候柏葰笔墨遂成为柏葰的心腹。
“让他进来吧！”柏葰对靳祥并无避讳于是让衙门司员放他进来。
靳祥提着一个食盒从门外进来进来之后又回身将房门紧闭轻手轻脚地走到柏葰身边将食盒放下。
“什么事儿啊？”柏葰埋头誊写奏折头也没抬地问道。
靳祥从食盒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的煲汤小锅放在了桌上说道：“五夫人午间熬了冰糖桂花莲子汤说老爷昨儿在衙门里增了火气所以特地让我送来让老爷去去火气！”
柏葰停下笔抬头笑道：“这火气岂是一碗莲子汤能败掉的？”
靳祥盛了一碗莲子汤给柏葰递上然后笑道：“老爷五夫人这也是关心您不是？官场上的事情夫人在府里也帮不上忙也只好费些心思在饮食起居上多加照料！”
柏葰端起汤碗用汤匙舀着大口地喝完然后说道：“我这位五夫人啊真是十足的南方女子！我们蒙古旗人向来饮食豪迈平日滋养身体也无非饮些羊奶罢了可是这位五夫人进了府就学着南方的饮食在府里煲起汤来让我这蒙古人的府上突然有了些江南闽粤的味道这一开始啊还真让我不习惯！”
五夫人是柏葰最近新纳的妾室秦氏她是粤籍的江南女子自幼在南方长大纤弱秀美由于太平军攻入江南所以举家北迁寻亲托人结识了柏葰逐嫁给柏家为妾。（.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柏葰是蒙古正蓝旗人家中习俗是标准的蒙古旗人的生活习惯所以突然来了这么一位江南女子使得府中增添了几分新意。况且柏葰中年之暮得此年轻美貌的良偶更是爱若明珠她所做的一切打破府中规矩的事情都多方迁就、倍加宠爱。
靳祥是柏府里的明眼人他早看出来柏葰对这位新来的五夫人宠爱有加于是平日里和秦氏来往甚密以博主子欢心。像这种以送粥为名博取柏、秦两方好感的事情自然是跑在最前面的了。
此时听得柏葰感慨靳祥便忙替秦氏说好话：“老爷您这就是多虑了！康熙爷的时候就把天下菜品融为一体称为‘满汉全席’使天下美味都能放在一张桌上品用让满汉蒙回之别日久弭消。而今好不容易府里来了五夫人能给像烧上这辈子都吃不到南方美味这岂不是老天恩赐的好事您不但不领情反倒有些不知足了！”
“哈哈！”柏葰击掌大笑“说得不错说得不错！老夫清寒一生暮年有此良偶倒也是幸事也是幸事啊！”说罢又自己从汤锅里盛了一碗慢慢品啜起来。
靳祥看了看桌上正在誊写的奏折想了想措辞然后谨慎地说道：“老爷本来您官场上的事儿小人不敢多嘴可是有些话小的觉得应该给您说到。”
“哦？”柏葰对靳祥这个家仆并没有什么防备于是很坦然地说道“有什么尽管说不必绕弯子！”
靳祥盯着桌上的奏折缓缓地说道：“要说起来昨儿个周总宪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该参他一本不过现如今周总宪和恭亲王爷的关系如此密切再加上恭亲王爷还任着枢廷揆您要是这么做恐怕会捅下一个天下的篓子！”
柏葰端着汤碗正色地说道：“恭亲王是什么人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写这本奏折的时候也想到了随后会出现的‘篓子’。可是您想一想我若是不把青麟一案的诸多疑点上奏对皇上那么青麟案中已经递来的一百多条证供就会在会谳期内被周总宪他们歪曲上报真实的情况就无法让皇上知道！”
靳祥还是用提醒的语气说道：“老爷青麟和您没什么交情您又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柏葰笑了笑说道：“你有所不知啊！我实话告诉你我参周芝台有着两层意思！这些话你千万不能和外人道啊！”
靳祥点头道：“老爷您放心我的嘴您还不相信吗？”
柏葰放低声音说道：“唐子清之前提交的证供显示前湖北巡抚崇纶背着吴文镕和青麟两位大员的性命既然崇纶背后的势力是恭亲王爷那么以这两位大员的身份来扳倒崇纶必然是轻而易举。崇纶既然是连着恭亲王那么……”
“您是说”靳祥一惊“您连恭亲王也要扳倒？”
柏葰摆了摆手说道：“恭亲王是皇上手足扳倒他谈何容易？这件大案归到都察院都察院总宪是周芝台老夫若是把此案捅到天上去那么皇上必然会看出来崇纶背后的巨大黑手到时皇上定然会一边顾及手足深情一边会暗中剪除恭党羽翼到那时他周芝台就是这场官司中最大的替罪羊！”
靳祥想了想终于明白了柏葰的目的：“周总宪要是当了替罪羊那么老爷您就能堂堂正正地坐回左都御史之职了！”
柏葰笑笑不答端起汤碗把碗中的汤一饮而下。
靳祥把事情的脉络又想了遍不禁赞道：“老爷这一招真是妙极了！您所说的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夺加左都御史的位子另一层就是可以借着给吴文镕、青麟昭雪的事情来博得官场上的清誉直名真是妙！真是妙！小的听说吴文镕的同僚门生遍布各省您要是能帮吴总督昭雪那么他们定然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啊！”
柏葰的心思完全被靳祥领悟本来柏葰对于为吴、青二人翻案也是心有余悸的因为对手是强大的恭党集团可是在他想通了可以借吴、青二人的案子来获取政治资本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冒这个险的重大意义。
美妾熬制的美味汤肴喝完柏葰便又拿起毛笔继续誊写他的官场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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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走在甬道里的小计谋
潭林随着米玉山向慈宁宫里走走到甬道当中的时候潭林趁四下无人轻声问道：“太贵人午后的精神怎样？”
米玉山走在前面头也没有回地说道：“看了一中午的《西游记》吃罢午饭也没有午睡适才又看了会儿书就让我来请您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哦。”潭林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看来那个唐僧父亲是谁的问题还真的吸引住了她这会儿进去她定然要和我再谈论这个问题。今天算出了慈荫楼水井的位置等过两天进宫后就可以拆开那块石板进入到枯井之中可是目前的问题是紫禁城里的水井和排水暗沟并不是相连的即使我进入到那口枯井当中也无法从枯井里进入到排水暗沟中。”
他看了看慈宁宫甬道两则的宫室建筑心中又想：“在内宫里我现在能活动的地点只是从慈宁宫绫月缇处到太医值房这一段距离根据前次步测的结果如果按直线距离来算绫月缇住处离太医值房有数十丈之多离慈荫楼南面的花园暗沟算起来足有百余丈。下一步我需要测定的是离慈荫楼枯井最近的暗沟是否是通畅的如果通畅就说明可以一直通到东药房的暗沟如果不通畅那么慈荫楼里的枯井或许就失去了作用。我现在在内宫里能有机会进入暗沟的地点就是绫月缇花架下的那个眼钱可是我又怎样去在绫月缇的眼皮底下探入到暗沟里呢？”
“米总管”潭林用随意的语气问道“绫太贵人宫里的两位宫都叫什么？”
米玉山答道：“大一点儿的叫湘儿小一点儿的叫锦儿。潭太医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潭林把语气转得更随意“只是一时想起随口问问。”
太监由于身体的缺陷对任何事情都显得极为敏感他觉得潭林似乎有些没有问出来的问题于是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道：“潭太医这儿四下无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尽可以在这里问我！”
潭林也停了下来神秘地一笑说道：“真的是随口问问！”
米玉山对他的回答很不相信于是又问道：“潭太医莫非认得她们两个？”
潭林摇了摇头说道：“不认得！不过我看这两位宫女年纪都不大想必是入宫不久的吧？”
米玉山点头道：“潭太医眼光真好没错儿她们两个入宫有两年多湘儿在我们主子那当差有一个那个锦儿大约只有三个月吧！”
潭林伸手向前指了指示意米玉山继续向前走米玉山转过身放缓了脚步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潭太医说话总喜欢绕圈子您是感觉她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
潭林也放缓了脚步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道：“湘儿和锦儿都是米总管引荐到绫太贵人身边的人吗？”
米玉山又停下脚步转头说道：“湘儿算是和我有些亲戚她是我引荐来的锦儿是内务府分配来的。潭太医你是不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潭林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有些胡思乱想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米玉山听出潭林的话中有话于是放低声音正色问道：“潭太医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潭林背负着双手放开脚步穿过米玉山继续向前走去。
米玉山稍有踌躇疾步追了上来轻声问道：“潭太医说起来我也是我们主子的心腹从道光爷一直追随到咸丰爷您和我们主子的情意我们做奴才的都明白再者您那些画儿我不是也费心给您弄进来了这样来看不论怎么算咱们都算是一家人了您要是看出些什么事情来总要先跟自家人说吧？”
这些套交情的话在太监嘴里随口便来以潭林的见识和才学不会轻易去上他的当但是潭林把这个话题欲言又止地“煲”了这么半天无非就是想引出米玉山的焦急情绪来这时他见对方已经上钩于是装出谨慎的表情低声说道：“米总管你想一想于景莲于太医和你们主子相识有多长时间？”
米玉山心中默默地算了算脱口说道：“大约有三个月吧！”
潭林语气神秘地说道：“你刚才说锦儿到这里当差是多长时间？”
“也是三个月！”米玉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声惊呼“潭太医你是说……”
潭林从米玉山的神情上看出他已经着了自己的道于是深沉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心里想的就是我所怀疑的！”
米玉山紧锁了眉头愣在那里口中喃喃地说道：“如此来看那些太妃太嫔们早已盯住我们主子了并且也早已盯住我了？”
其实潭林只不过是玩了个对话上的花招他抛出两个宫女的话题无非是想从米玉山的口中套出她们两人的具体情况这就像江湖上某些算卦的人一样用语言技巧将求卦之人的情况一一问出然后再据理分析最终使求卦之从陷入其中。潭林也是如此他抓住米玉山话中的一些线索把锦儿的身分弄出一些疑点出来使米玉山陷入到对锦儿的怀疑中。
这样做的结果就使得米玉山开始怀疑在于景莲和绫月缇开始有染的时候居住在寿康宫里的康慈太妃等有尊位的太妃太嫔就现了矛头并派了锦儿来到绫月缇身边以监视她的生活起居。
这种“阴谋论”的思维在皇宫里极为盛行由于宫闱之中生的许多事都极为隐蔽许多突然生的事情在事前没有丝毫的前兆所以事之后太监宫女们在惊恐之中就会对这些事情进行一些奇怪而复杂的猜测使一些非常简单的事情越传越复杂。久而久之他们在分析事情时就形成了这样的思维。
对于潭林所提出的锦儿身份米玉山也就自然地陷入到这个思维当中。在于景莲和绫月缇曾有私情的时候他碍于主子的情面也多方为他们提供了方便所以一旦这件事败露出去那么自己势必会被太妃认为是他们私情的帮凶那么最后的结果非死即残。所以锦儿是否太妃派来的眼线锦儿是否掌握了自己帮助于、绫二人的证据都在此时显得格外重要。
米玉山一边走着一边努力地想着解决办法但事出突然脑子一下子便被冲昏了所以一直走到绫月缇的小院门口也没有理清头绪。
当潭林正要迈步入院的时候米玉山忙拉住潭林轻声问道：“潭太医您先站一站锦儿这件事儿您得给我支个招儿啊！”
潭林见他已经完全中计心中大喜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皱起眉头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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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调香术的效用
潭林把脚从门槛里拔了出来走到院门的一侧轻声问米玉山：“每天未末申初的时候宫女们一般都要做什么？”
未时末、申时初就是下午三点钟的时段米玉山想了想说道：“按照宫里的规矩和我们主子的起居习惯一般这个时辰午睡都还没醒宫女们需要在这个时候将主子需要浣洗的衣服送到浣衣局然后到御茶房、御膳房领取一些做点心的材料。”
其实米玉山所说的这些程序潭林事先就知道在慈宁宫里由于居住的妃嫔宫眷大多都已年迈宫里为了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特意按照老年人的生活习惯准许宫中的那些“主子”们在午后时候到膳房、茶房领取食材以便于在各宫自己的小厨房里制作些点心和茶点等小吃借以帮助年长妃嫔们调理肠胃。
潭林虽然知道这些规矩但他却故意装出不解的神情向米玉山问道：“难道每天都要去领取吗？”
“是啊。”米玉山解释道“现在是三伏的天气慈宁宫里没有冰窖等储藏食物的地方所以每天领一点儿、做一点儿、吃一点儿！”
“是这样啊！”潭林露出喜色“那就好办了！”
“怎么办？”米玉山知道他有了主意于是匆忙问道。
潭林道：“御膳房和御茶房都在外朝虽然她们不必走出隆宗门但要等外面的太监送进来也需要一些时间。对吧？”
“没错儿。”米玉山点头道“有时分配不过来可能要在隆宗门里等上一个时辰呢！”
潭林道：“这一个时辰里内宫各宫的宫女都会在隆宗门里等候到时她们相互之间以信相通岂不是容易之极！即使没有信件相通那么相互耳语传递也有足够的时间！”
“对啊！”米玉山点了点头“这个我的确没有想到！平日里湘儿和锦儿两人每天都在未时末的时候到隆宗门领取食材我还真没注意到会有这个情况！寿康宫眼下虽说太妃不在可是那些宫女大多都还在当差这些宫女里难免没有太妃太嫔们的眼线！哎呀这一点不可不防啊！”
潭林举头看了看宫墙间狭长的天空说道：“看天色已将近申时初了我想你不如趁她们两个去隆宗门的时候跟着她们看看她们究竟和哪些宫女有接触！”
米玉山踌躇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看来我还真得仔细跟着她们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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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林见他已经中计心中大悦为了把戏演得更真一些于是又补了一句：“若是她真的是那些太妃们的眼线回头你得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在这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米玉山抬眼瞟了潭林一眼饱含深意地说道：“潭太医或许您自打跨入这个门槛开始就已然做了不该做的事了！”
潭林知道他意有所指但却不愿追着他打听言中之意于是微微一笑说道：“米总管我不是于景莲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我比于太医分得要清楚！”
米玉山也笑了两声说道：“但愿潭太医能‘常走河边不湿鞋’啊！”
“要想不湿鞋”潭林盯着他的眼睛“还得多蒙你的照料毕竟太贵人还得由你常伴身边！”
潭林这句话是在提醒米玉山绫太贵人深宫寂寞再加上她的外放个性难免会做出一些“不堪”的事情来但米玉山既然是绫月缇身边的常随那么应当时常提醒劝解并且在事之后还应当能够及时隐藏、补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米玉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于是轻叹一声说道：“既然坐在一条船上一家人就不必再说两家话了。一会儿等锦儿她们出去我便去跟着她们潭太医在这一个时辰内尽可以和我们主子‘独处’只不过潭太医要受累守住‘独处’的规矩了！”
这话说明了是让潭林尽量忍着别轻易去上绫月缇的床。其实潭林又何尝不知和绫月缇交往的危险性在每次和绫月缇深居独处的时候潭林都有意地回避一些亲密的接触以防止和她生关系只不过交往越深就越来越难防守罢了。
“多蒙指教。”潭林抱拳轻笑“在刀刃上走我也是处处小心啊！”
这句话算是对米玉山有了个交待于是两人便分前后进入院内路过院中花架的时候潭林特别留意了一下花架下的眼钱。
米玉山把潭林引到房门外便转身走了。
潭林掀帘而入一股清凉顿时迎面袭来让人感到格外地清爽。
“怎么样？”绫月缇斜倚在藤榻上看着潭林沐浴清凉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别有洞天的感觉？”
潭林微微一笑低吟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绫月缇双目迷离抿着嘴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浅笑时的样子最为迷人！”说罢身体慢移微曲把藤榻上的毯子弄得皱成一团藤榻之外光洁的小腿从裤管中露了出来嫩红的脚趾微微翘起显出一副撩人的姿态。
潭林定了定神用轻松的语调打破屋子里温柔的氛围：“《西游记》看得如何？是否看出来陈玄奘原本是姓刘啊？”
绫月缇妩媚地望着潭林问道：“如果换作是你你会为殷小姐而杀人夺官吗？”
潭林笑吟吟地说道：“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生出一位旃檀功德佛来！”
绫月缇依旧娇柔轻语：“你双颊起风流两眼带桃花注定是与佛无缘了！”说罢伸出双臂“把我抱到床上！”
潭林这时想起了刚才米玉山说的话于是站在那里迟疑不前。
绫月缇以为潭林是怕自己像上午那样凑近去吻他于是嫣然笑道：“怎么了？难道潭大才子怕抵不住我的诱惑？”
这时潭林透过窗缝看到湘儿和锦儿并肩向院外走去而米玉山此时正立在花架下面也有跟踪上去的迹象所以潭林见时机成熟便说道：“屋里虽然清凉但是紧锁门窗院子里的花香无法溢入屋里总是显得有些憋闷！”
“怎么？”绫月缇语带娇喘“只有花香才能挑起你的兴致么？”
潭林见她一副春情荡漾的样子心中不免好笑当下说道：“若能在烈日之下使得院内花香满园大家不都会有个好兴致！”
“好啊！”绫月缇道“那就把窗子打开吧反正我现在也是焦躁之极！”
潭林一步一步地铺垫自己计划：“炎炎烈日之下哪里还会有花香啊？即便开了窗子花香也飘不进来！”
“那你想怎么做？”绫月缇有些按捺不住**。
终于该把铺陈的答案说出来了潭林不禁心中大喜而他的神情却丝毫不露声色：“我学过一种调香之术将花草香料调和之后可以醒神、清脑、舒压、防燥……”
绫月缇不等他说完便抢着说道：“有催情的效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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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异香弥漫中的情动
“香之四溢怡情万方！”潭林笑道“催情之道却未在其中！”
“哈！”绫月缇冷笑一声“怡情已极不就是催情了吗？”
潭林不接她的话转身走到屋内的架子前问道：“你这里都有些什么香料？”
绫月缇单手托颐说道：“香料倒是有一些不过你真的会调香之术吗？”
“当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潭林道“调香之道借万物之味而取其雅致若是不懂一些文雅之道岂非真的成了酸腐书生了？”
“好啊！”绫月缇说道“那我倒愿意听听潭大才子的讲解！”
潭林在架子上找到了一个装香料的精致盒子一边将它取下来一边说道：“按照调香之理香味分为四类：酸、甜、碱、苦。”
绫月缇问道：“这四种味道的香料都有哪些啊？”
潭林徐徐说道：“以最为怡人的果香和草木香为例。果香之中又包括：豆香、甜花香、酒香、青香、草花香；草木香之中又包括：草香、桉叶香、樟脑香、木香、辛香、药草香。”
“这么繁杂啊！”绫月缇嗔道“樟脑香就是樟脑药草香就是草药味吧这些味道都很浓烈称不上香味啊！”
潭林笑了笑说道：“这只是香味的统称香料之材需择取特定的香材花木这也是有个规则可循的！”
这种有些婉约的话题引起了绫月缇的兴趣于是她问道：“那潭大才子讲一讲这些香味都需要哪些香材花木呢？”
潭林想了想说道：“果香之中香荚兰豆、黑香豆归于豆香；鸢尾根、玫瑰花归于甜花香；曲酒、果酒归于酒香；柑橘、紫罗兰叶归于青香；松油、栀子花归于青花香；兰花、薰衣草归于草花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潭林把装着香料的盒子放到桌上然后继续介绍着香料的类别：“草木香之中冬青、香茅归于草香；柠檬桉、兰桉归于桉叶香；迷迭香、杂樟归于樟脑香；柏木、檀香归于木香；茴香、肉桂归于辛香；丁香、甘松归于药草香。”
绫月缇从藤榻上下来赤足走到桌前把潭林刚刚放下的香料盒子打开然后分检着其中的香料包说道：“这些香料有些倒是如你所讲的香味有些却不同这是为何？”
潭林也检索着香料包说道：“我所说的那些香料分类是香料配制所需的原味你这里面有些香料是已经配制好的若要调出独具特色的香味就必须重新调配。”
绫月缇似懂非懂地说道：“你说的道理我倒是明白只是用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香料分类如何调制成不同的味道呢？”
潭林笑道：“说起来也简单将几味香料混在一起就合成一种香味前面所说的那些香料有几十种之多不同的排列组合就会调出不同的香味所以说调香之术是千变万化的！”
绫月缇点头道：“是这样啊！那么调香之道是不是和你配药的道理一样？不同的份量不同的药材也就会有不同的效用？”
“没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潭林笑道“幸好我还算通晓药理学调香之术倒是容易了许多！”
“那”绫月缇目光含情地望着潭林道“你今天准备给人家调制什么香味呢？”
潭林的目光突然转而柔情他和绫月缇四目相对语气暧昧地说道：“怡情至极便是催情那么催情之极又是什么呢？”
这种炽热的眼神和充满磁性的语气让绫月缇难以自制她把头埋在潭林胸前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娇声说道：“催情之后就要看云雨几何了！若是催情难至极致那么云雨恐怕也难笼罩巫山吧？”
绫月缇动情的样子更显妩媚烫的脸颊、如兰的吐气、香气溢然的丝、如电一般撩拨的十指紧扣使潭林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暖流笼罩全身他不自主地伸出双臂紧紧地将绫月缇抱住。
绫月缇柔若无骨一般地拥在他怀里俯耳轻语：“你我在一起何需调香！”
潭林从窗缝向外一看见米玉山已经走出院门并把院门闭上顿时放下心来他右手使力把绫月缇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绫月缇舒展着身体身体像蛇一样蜷曲在圆桌之中一条美丽的曲线套入桌子的圆形之中仿佛混然天成、美艳之极。
潭林俯下身体在她耳边说道：“稍等一下一会儿我就能把香料调成！”
“真的是要调催情之香吗？”绫月缇的声音已经开始嗲。
软语身贴的场景让潭林也感到浑身燥热起来他呼吸急促地说道：“你不是说催情难至极致的话云雨就难掩巫山了吗？”
“好啊！”绫月缇软声道“那我就等你调香不过我怕是等不了多久哦！”
潭林匆忙从香料盒子中拿出几包香料将纸包打开然后抽出一张宣纸把纸包里的香料按照不同的剂量铺在宣纸之上由于纸包里的香料大多都是已配制好的所以重新调配需要考虑到原有香料所用的香材所以潭林抵住焦躁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香材之间的搭配与功效。
绫月缇见潭林绯红着双颊认真地在宣纸上调制香末那样子有一种男性的执着和美艳于是难掩情动伸臂抚着他的颈间玉指触时感觉到他的颈部动脉之处火热之极于是心中暗笑：“看来他这次是真的动情了！”想到这里伸手将潭林胸前的扣子解开然后用手掌抚摸他的胸口。
潭林顾不得回避她的挑逗只是埋头计算和配制香料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潭林抬头喜道：“调配完成！”
这时绫月缇已经难抑情愫双手已把潭林的袍褂扒到胸前潭林健硕光滑的胸肌展露在面前散出诱人的光泽。绫月缇嗲声道：“把香料放到一边先来云雨吧！”说着抬脸便去吻潭林的胸口。
潭林把调配好的香粉用宣纸兜起来在桌子周围轻轻一撒然后把纸中剩余的香粉在半空扬起屋子里顿时异香弥漫。
这种异香果真有催情之效香味入鼻后顿时让人心跳加、血流上涌绫月缇搂着潭林的脖子娇喘连连地道：“这香味真的让人家心痒难当啊！”
潭林似乎也已被香味袭染他把绫月缇抱起喘息低语道：“是不是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绫月缇这时已经无力再说话了。
潭林低吟道：“花间畅云雨风月两沉吟。”
“啊！”也不知是异香让她太动情还是诗句触动她的敏感处绫月缇突然在喘息中娇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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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草丛中闪出的钢刀
跑到一个胡同口周暃蕸拉着二棍子转了进去一直跑到胡同拐角向一侧奔了过去。
黑槐树等人一直追到胡同口然后黑槐树转头向胡同里一望对手下说道：“前面没有人应该是钻到这里面了进去看看！”
说罢带着众人向胡同内走去。
周暃蕸向前跑了一阵二棍子已经气喘之极她便停了下来抚着二棍子的后背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跑不动了？”
二棍子喘了半天说道：“这胡同好像是个…是个死胡同！”
“啊？”周暃蕸一惊向前奔了两步见一个拐角的墙后的确没有路了于是不禁焦灼起来她伏在墙上从墙体的震动上听到黑槐树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下便把二棍子拉到墙体的拐角处指着一面较矮的墙说道：“你能爬上去吗？”
二棍子的腿有残疾所以这近乎两人高的墙无论如何是上去的当下摇了摇头说道：“我上不去的！”
焦急之下周暃蕸倒显得十分冷静她抓起二棍子的衣服说道：“我把你扶到墙上你就趴在墙头不要说话不论我跟他们打成什么样你都不要露面！”
“可是可是…”二棍子结结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身子已被周暃蕸举了起来。
事情紧急黑槐树等人已经走到了胡同尽头周暃蕸来不及再跟二棍子啰嗦手上使力顿时将他举起抛到了墙头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二棍子双手扒住墙头的青砖身体被周暃蕸一抬正好横伏在墙头上他转头一望见墙下是个种着花草的园子墙下的地面上都是一人多高的植物于是便趴着墙头缓缓落下。但他的力道不够身体最终还是摔了下来幸好草丛中的黄土十分蓬松身体也没有受什么损伤。
周暃蕸把二棍子送走心中便无所顾及她向黑槐树的方向走了两步刚好碰到了刚刚闪出的黑槐树等人。
“小子我料定你跑不了的！”黑槐树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我根本就没打算跑！”周暃蕸笑吟吟地道。
“挺嚣张的啊！”黑槐树向前步步逼近“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去惹顺天府的人！”
周暃蕸冷笑一声说道：“顺天府才算几级衙门他们也配得上我来惹？”
“哟？”黑槐树转头望着手下“这小子够狂的啊！现在你惹了顺天府不要紧关键是人家顺天府盯上你了！我们兄弟只是混饭吃你要卖个面子我们就出手轻点让你还能爬到大夫的门口！”
周暃蕸把背上的包袱放在地上然后说道：“行啊我卖你个面子！”
“好！”黑槐树赞道“小子还算懂点规矩！兄弟们上吧先一人一拳接下来再说！”
说罢黑槐树便挥拳扑上直击周暃蕸的腹部。
周暃蕸身体没有躲闪等对手拳头逼近便猛然抬起左腿膝盖将黑槐树的拳势抵掉然后左足伸出直踢对方跨下击中黑槐树下阴。
黑槐树身体向后一仰然后上身向右侧一旋又直立起来双腿在地上仍扎着马步。周暃蕸看他的神情和姿势丝毫不像是被击中要害的样子不禁又惊又疑。
“小子”黑槐树身后一位喽啰得意地道“我们大哥练得是‘铁布衫’你这点功夫击不倒他的还是赶快跪下来求饶吧！”
“铁布衫？”周暃蕸一怔“那下盘不正是命门所在吗？”
黑槐树稳站着马步咧嘴笑道：“我练的其实不是‘铁布衫’而是‘铁裤衩儿’所以下盘并不是命门！小子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黑槐树的话多少是在戏谑周暃蕸还听得出来只是对方究竟练的是什么功夫让她有些捉摸不透所以不敢轻易出手。
黑槐树哈哈大笑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向周暃蕸的领子抓去。
适才周暃蕸出招只用了三成功力所以黑槐树并不觉得她有多高的武功并且黑槐树还觉得对方已经露了武功的底子于是便放松警惕出招去抓对方。
胡同很窄对方的一双大手袭来周暃蕸左右无法躲闪于是腾身而起双足在左侧墙上一点然后飞足直击黑槐树颈部。
黑槐树出手击空便忙把身子向后移突觉头顶有疾风袭来于是向前一扑避过对方攻势然后转身重新摆开架势。
这样一来周暃蕸就处在黑槐树和其手下的中间黑槐树的手下见大哥稍有失利便举拳涌了上来。
周暃蕸身体轻颖她在狭窄的胡同两侧墙上左右飘移将前面的两名大汉踢倒由于胡同很窄所以后面的大汉无法奋力向前周暃蕸便落了下来。
黑槐树挥拳再次迎上他和周暃蕸在狭窄的胡同拐角处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一时难分高下。
周暃蕸功夫倒是不弱但是黑槐树这种练外家功的人一招一势都硬桥硬马若不慎中招便会伤势极重并且黑槐树还练有“铁布衫”的功夫所以攻击他身上的一般穴道都没有作用所以周暃蕸借着自己的轻功招招都在黑槐树的脸前攻去使对方的狠招一时无法使出。
黑槐树算是妓馆高薪雇来的掌院铁砂掌、铁布衫的硬功夫着实不弱但是由于招势狠稳灵活度稍弱一些遇到周暃蕸这样招势花哨的对手一时却也无法取胜。
周暃蕸倒是无心恋战她和对方斗了几十个回合后大约摸清了黑槐树的武功底子她看出来黑槐树的那些手下大多技艺不精能够出手和自己过招的也只有黑槐树一人。所以先卖了个破绽让黑槐树举拳攻来然后腾空一跃从对方头顶飞过使自己又处在胡同的尽头。
黑槐树急忙转身再战但周暃蕸此时已经抓起地上的包袱借着自己身体轻巧攀上胡同侧面的墙上然后翻身一跃落入刚才二棍子摔下的院内。
黑槐树见对方逃走忙招呼手下：“架上人梯把我弄上去！”
他手下的几名大汉急忙上前叠起人梯黑槐树算准了高度便纵身跃起登上墙头他见墙下花园的花草繁盛一时看不到周暃蕸的所在于是便从墙头翻身跃下。
他的脚刚刚着地突然在高耸草丛中闪出几把钢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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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次探入地下暗沟
在慈宁宫里绫月缇双手紧紧地抱着潭林的脖子待潭林把研磨好的香末撒入屋内的时候先是感觉到异香浓烈使人心跳加快、春情萌动不禁让她动情地叫了出来。
不过这种异香在催情的效用下似乎又有一种让人迷幻的感觉绫月缇搂着赤着胸膛的潭林隐约感觉到自己深处浮云薄雾之中四周的墙壁家具好像都已经消失挂在屋里的那些潭林的画卷也好像成了云层下真实的远山流水再看潭林面目如玉顿时感到情迷意乱起来。
不知何时绫月缇的耳边响起来曾经让她听得动情的一折昆剧《牡丹亭》：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
这时绫月缇感到潭林似乎也紧紧地拥着自己屋里的那股异香再伴着潭林身上的体味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又从云端落至奇花异草、芍药满园的花木丛中适才在如沐其中的云朵这时已然高高挂在天幕之上。刚才响起的昆曲胡琴转淡伴之而来的是潺潺的流水之声蝶舞蜂鸣、风动蛙声一齐飘入耳中使人心神怡然所以她不禁将身体长长地舒展开来尽情享受这仙境天籁的感觉。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
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
一阵香风送到林园。
及时的及时的去游春莫迟慢。”
这时耳边传来的不是胡琴锣鼓之声而是如潭林低声吟诵的浅语微言他的声音伴着流水、蜂鸣竟如水**融一般让人心醉。
迷醉的感觉渐渐涌来绫月缇低声呢喃：
“一边儿燕喃喃软又甜一边儿莺呖呖脆又圆。
一边蝶飞舞往来在花丛间。
一边蜂儿逐趁眼花缭乱。
一边红桃呈艳一边绿柳垂线。
似这等万紫千红齐装点令人……”
念到这里不知不觉间已失去了意识。
一曲《牡丹亭》的《游园》还未吟唱完毕绫月缇便已躺在圆桌上熟睡过去。
潭林调制的异香是按照调香术进行配制的其中异香部分的确是有催情的效用只不过潭林根据香料的配方在其中加入了一些**的成份这些**是他藏于书叠里带入宫中的适才趁绫月缇动情之时偷偷加入香料里面。所以异香撒在屋里的时候绫月缇便开始出现幻觉进而昏昏睡去。
潭林把袍衫穿好系上扣子然后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让屋里的异香散出去。由于屋内放着储冰桶所以内外温差较大窗户一开香气便很快散了出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等潭林确定迷香不再会让人迷倒的时候他便张开嘴从口中取出一块薄薄的药片将它用纸包好塞入袖中准备一会带走。这块药片其实是那些迷*幻*药粉的解药只需将其含入口中便不会被这些迷香所惑适才潭林挥撒药粉的时候他和绫月缇都吸入了迷香但是绫月缇被药迷倒但他却没有事。
潭林望着桌上横躺着的绫月缇只见她双颊绯红、身体绵软虽然昏睡过去但嘴角还挂着甜蜜的笑容神情微动之时可以看出她那迷幻的梦境仍在继续。
“我对你并无恶意”潭林望着她有些愧然地道“只是有些事不得不避开你的视线！”
说罢潭林抱起了绫月缇将她平放到床榻上并覆上薄被温言说道：“药性并不太大只需半个时辰你就会醒来！”
潭林安顿好她起身走出屋子他望着花架下的“眼钱”心中暗道：“我也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行动！”
时间紧迫潭林忙收起思绪全身心投入到“逃宫”计划的准备工作中他先从屋里拿了瓶灯油将灯油滴在眼钱圆周的缝隙里然后从怀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根绳子缚在了眼钱中间的眼眼石棱上。
接着潭林回到屋内从医包中拿出一些事先准备好的纸煤、蜡烛、油布、口罩等物然后再次来到花架下先用油布包在双腿上包至及膝的位置之后把事先放了大黄和苍术的口罩包在脸上地面工作算是准备完毕。
他低头再去看那个眼钱见四边的灯油已经完全渗入石缝里于是便抓起已绑在眼钱上的绳子用力一提那个眼钱便被拉了起来。
眼钱之下阴湿黑暗的紫禁城排水暗沟便呈现在面前这便是紫禁城地下迷宫的一个入口同时也是整个“逃宫”的通道。
从这阴黑的洞口潭林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抑制住喜悦冷静地想了下步骤然后脱去袍褂用油布包好探身从眼钱洞口进入暗沟之中。
紫禁城南北地标之差仅有六尺暗沟的南北地势虽然地标之差会大一些但水流的度同样缓慢北方的天气灰尘较大所以暗沟里面积了一层淤泥。这个已在潭林的预料之中所以他用油布包了双腿使双脚不至于被洇湿。
北京城在明代建设之初沟渠就成为整个京城排水的重要措施内城主要有三条外城主要是龙须沟和三里河其余的支沟、分沟、暗沟不计其数根据乾隆五十二年的丈量统计数据大沟长约三万零五百三十三丈小巷各沟约九万八千一百丈总计一十二万八千六百三十三丈。
如此宏大冗长的沟渠需要不断地清理掏挖所以清廷规定沟渠的疏浚分为大修和年修年修的时间是从每年的二月开始至三月结束皇宫之中的疏浚大约在是在这个时间进行。
这个时候正是七月初所以距上次淘挖的时间已过去五个月所以暗沟之中的淤泥已经积到了可以埋没双足的地步由于暗沟中地面湿滑所以潭林小心翼翼地沿暗沟向南移去。
向南深入了约有十尺眼钱洞中的光线已不足以照亮脚下的路所以潭林点燃纸煤把蜡烛点着这样可以一边探视前路一边可以防止沟内空气稀缺。
趁着烛光潭林看到暗沟上下距离约有七八尺之高左右距离也有四五尺整个人站在里面伸手踮脚才刚刚能够摸到顶壁。
潭林用手触了一下顶壁然后移到烛光前看到手指上粘着一些红色的粘状物他辨识出这是自己此前投下的熏香小球小球既然已经挥到这里这无疑说明这条暗沟水流正常。
这时烛光照处潭林看到前面横着一道墙壁他仔细一看看到暗沟在此处折而向西于是他便举烛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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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道带血的懿旨
圆明园“慈云普护”始建于康熙末年按照圆明园的规矩其景名为“涧阁”雍正皇帝继位后将圆明园晋升为御园。按照皇家风水的规则在正南建立了宫门取“向明出治”之意而“慈云普护”则地处于中轴线正北史载“立自鸣钟楼楼高三丈以应一白水星”。
在“慈云普护”的景内欢喜佛场殿内供奉着藏教密宗欢喜佛是用来求多子多孙的；正殿之中则供着观音菩萨也是用来求子的；龙王殿内供着龙王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的。
康慈太妃率领琳皇贵太妃、祥太嫔与常太嫔先从欢喜佛场殿拜起虽说这四位太妃已然是先帝的遗孀“求子”对她们来说已经不再可能但是作为皇帝名义上的母辈人物她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皇帝进行传宗接承、延袭皇脉的事情。所以在欢喜佛场和正殿之中她们的初衷都是为了“求孙”而来。
咸丰皇帝十九岁即皇帝位按照守孝三年的规矩自道光三十年至咸丰二年为守孝期守教期内虽然照例进行“选秀”但是按照规定秀女在这个阶段都不予入宫所以直到咸丰二年咸丰皇帝才开始召幸秀女。在咸丰皇帝还是四阿哥的时候在藩邸原已大婚嫡福晋是萨克达氏在道光二十七年与其成婚不过这位嫡福晋是个福薄之人在咸丰即位前三十二天便因病去世所以从没有当过一天皇后的她在咸丰即位后被追封为“孝德显皇后”。
在咸丰藩邸时便是侧福晋的钮祜禄氏便适时被升格为嫡福晋从而在丈夫继任帝位后成为正式的皇后册封的封号是“孝贞显皇后”也就是后来的“慈安太后”。可惜的是这位孝贞皇后的生育能力不佳在皇帝守孝居丧期间虽然和皇帝有夫妻生活但始终没有怀上子嗣。一直到咸丰四年咸丰皇帝虽然宠幸无数但嗣下依旧无人。
作为太妃太嫔级别的康慈太妃作为咸丰的准母亲无疑要代表道光皇帝去关心他的子嗣问题于是每次到圆明园之时便郑重其事地到“慈云普护”来参拜求后。
“慈云普护”景内的自鸣钟楼算是圆明园里较大的钟楼每到正点便会鸣响。康慈太妃等人从欢喜佛场拜罢出来的时候正到申牌时分自鸣钟便出浑厚的声音响彻御园。
康慈太妃由于大病初愈所以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刚刚拜佛时行动了一下便觉得有些累了于是拜佛的步骤暂时停下太监宫女们搬来椅子让太妃太嫔们在柳藤下暂时休息。
欢喜佛场前有花藤垂柳在殿间的建筑中也栽有山桃和、文杏所以景致很好休息的时候亦可观景。
祥太嫔有意巴结康慈太妃所以一坐下来就不断地寻找话题：“太妃适才钟楼的钟声浑厚之极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它怎么会自己个儿响起来呢？”
“嗐！”康慈太妃觉得她有点过于无知便为她解释道“自鸣楼嘛肯定是会自己个儿响的来园子这么多年你怎么连这个还不知道呢！我当年听先帝讲过说这钟楼的表啊是由后来的刻漏钟来控制的一到正点儿它就会响起来！”
“刻漏钟是什么啊？”祥太妃是要把装傻进行到底“我这脑子一直都弄不明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康慈太妃想了想说道：“仿佛是放上一些铜壶将壶底穿孔在壶中竖立了一个有刻度的浮标若壶中的水滴到一个点儿上但会露出刻度用来计时。并且到了这个点儿时钟表的一些机关就会报时。这原理应该跟那大水法一个样儿！”
“还是太妃知道得多！”祥太妃谄媚的方式过于直白不禁让琳太妃和常太嫔感到有些肉麻和不适。
康慈太妃也知道祥太妃不太会说话所以宽容地摆了摆手说道：“我哪儿懂这些啊这些新奇玩意儿还不都是郎世宁那些夷人鼓捣出来的原本啊我对郎世宁这些夷人倒没什么不好的印象可是当年和英吉利打了一场仗让我总对这些夷人看不顺眼！”
“夷人的东西”琳太妃道“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罢了说到正宗还得是咱们的东西！”
“不说这些了”康慈太妃打断了这个话题“说起来不免想到先帝让人徒增伤感！”
常太嫔似乎对绫月缇有些过节这时见康慈太妃要转移话题便又把船上的话又提了出来：“太妃身子骨儿要紧千万不能再伤了身子一切要保重为是！像慈宁宫里的那些事太妃也不必总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婉转之极表面上是劝谰太妃“保重身体”实际上是在无形中把话题又引到了绫月缇“秽乱后宫”的事情上。
一说到绫月缇的事情康慈太妃便回避不了这件事她望着远处的桃花说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些传言想避也避不过去。不过若是寡妇自己个儿不检点那便怪不得别人了！”
琳太妃倒是比较谨慎她琢磨着措辞缓缓说道：“绫儿的事传得未免也太开了。我觉得太妃还是要谨慎处理为是！”
这是没有观点的话但还是提醒了康慈太妃绫月缇的事已经包不住了。所以康慈太妃终于开始表达她对这件事的处理意见：“不论到什么时候慈宁宫、寿康宫、寿安宫都绝对不能够给先帝脸上抹黑所以不论是谁只要做得太过分我都不会饶了她！绫儿年纪轻做了些错事倒也没什么不过这跟教孩子是一样的道理她若是做错了还没有人提点那么就会任由她错下去！”
琳太妃等人屏息默然聆听康慈太妃下一步的处理措施。
只听康慈太妃对贴身的总管太监钟玉秀说道：“钟玉秀留下所有人都退到十丈以外！”
看来这是要有密旨传达琳太妃等人都不禁紧张起来。
钟玉秀将众太监宫女摒退然后跪倒在康慈太妃面前说道：“奴才请太妃示下！”
康慈太妃扫了一眼琳太妃等人徐徐说道：“绫儿只是初犯我可以原谅她至于以前有什么传闻我不愿在宫里再听到！可是勾引绫儿的男人却是罪不可赦！钟玉秀你传我的懿旨给陈胜文和太医院让他们给我狠狠处置某些不知趣的男人！”
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琳太妃等人听起来无不悚然心惊。
钟玉秀跟随康慈太妃不久自从当差以来从未见过她有过如此凶狠的模样心中不免惴道：“看来这定是一道带血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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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怀鬼胎的请安
隆宗门是紫禁城内外朝通往内廷的重要通道这里紧挨着乾清宫与东侧景运门相对而立门的北侧就是雍正时设立的枢廷机关军机处隆宗门面阔五间是由黄琉璃瓦盖成的单檐歇山顶单昂三踩斗拱彻上明造梁枋绘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明间及两次间辟为门道门扉设于后檐金柱处。
午后时分这里聚集了数十名御膳房的太监们他们按照内务府制定的规矩两个一组挑着食盒食桶在这里排列开来然后由一位总管太监负责向慈宁宫的宫女们登记分半成品和成品的点心等食物。
申时一到即午后三点钟慈宁宫、寿康宫、寿安宫的宫女们都纷至沓来按照她们主子的尊卑高下站队排列绫月缇宫里的两位宫女锦儿和湘儿也立在其中绫月缇的地位在这里还算是靠前所以锦儿和湘儿站在前面的第十几排的位置上她们后面还有数十排的宫女。
在隆宗门内米玉山躲在柱子后面远远地望着门外的锦儿和湘儿。：bsp;
这时由于皇帝已经移驾到圆明园军机处值房只有一些军机章京在那里当值比平日要冷清许多。当皇帝在宫里的时候由于前方军报不断所以军机处有时会在一整天里都有各部的官员来来往往。而今天却没有那样的情形隆宗门前只是人头攒动地聚集着宫里的太监与宫女。
米玉山躲在柱子后面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偶尔有些搬运东西的太监从旁边走过也没有过于注意到米玉山。
他见锦儿在人群里四周围着的四位宫女都是寿安宫里的宫女们所以米玉山心中奇道：“那几位地位较高的太妃都住在寿康宫那么锦儿若是她们的眼线就应该与寿康宫的宫女交换情报。可是她身边的宫女都是寿安宫的这就有些不合常理啊！”
他正这样想着突然一位宫女挤进人群走到了锦儿的身边趁别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在背后拉了一下锦儿的头锦儿回头见是她两人便嬉笑打闹起来。米玉山透过人群仔细去看那宫女见她是寿康宫一位嘉庆时的太贵人。
“照理说”米玉山又嘀咕了起来“嘉庆爷临幸过的主子应该不会卷入到太妃她们的事情里去吧可是看了半天现在只有这个丫头和锦儿走得比较近那么若说和锦儿互通往来就只有她最可疑。太妃和琳太妃她们或许也会故意安插一个亲信宫女到前朝妃子那里然后以此掩人耳目这样就不容易被人察觉。这不得不防啊！”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米玉山惊骇之下急忙回头去看见御药房总管太监贾玉湘正立在背后。
“贾总管！”米玉山在宫里混了几十年人很老道虽然心里有些慌乱但表面却显得极为从容他伏身给贾玉湘行了一礼说道：“给贾大总管请安！”
“免了吧！”贾玉湘仰身身子略带些傲慢地道“老米干什么呢？还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米玉山忙加以掩饰“正看上头给宫里什么点心呢！”
“哦”贾玉湘伸着脖子向前一望见烈日照在一群宫女脸上显得皮肤红润、云鬓轻抹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指着米玉山笑道“老米我明白了！是不是看上哪个丫头了？你老米在宫里一直守身如玉怎么着这回也奈不住寂寞了？”
“没有没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米玉山忙解释“我一把年纪了哪儿还有这心思！”
贾玉湘眯着眼睛笑道：“你这号人属于越老越骚那种还当我不知道！说吧看上哪个我帮你撮合撮合！”
米玉山知道贾玉湘这个人捉摸不定所以不愿和他纠缠太久于是索性承认了他的误解缓缓说道：“说实话这里头还真没有看中的！”
“哟”贾玉湘装出惊异的表情“老米你的眼界可够高的！”
米玉山急于离开便随口说道：“也可能是一个人时间长了看这些女人倒有些不顺眼了！”
“咦？”贾玉湘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堆起笑容上前拉住米玉山的手轻声问道“那你是不是对男的有点感觉了？”
“没没没！”米玉山没想到他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忙把他的手挣脱“我我还没到那境界呢！”
贾玉湘顿时收起笑容说道：“老米男的也不是女的也不是我看你就憋着吧迟早得憋出事！”
米玉山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贾总管您这是去哪啊？”
贾玉湘本来是要到慈宁宫和浣衣局去继续调查喜姑失踪一案但见到米玉山后突然改变了主意：“敬事房陈大总管那边传来了懿旨让于景莲于太医和潭林潭太医换个班说是让潭太医当你们主子的主治大夫所以我就准备到宫里给绫主子请个安看看我们御药房有什么短照应的地方！”
贾玉湘官面上的话说得天衣缝其实他是对于景莲和潭林有些好奇好奇他们和绫月缇的关系以及其中看不明白的纠葛所以抱着猎奇的心态准备去见一见绫月缇顺便捞取一点有关于景莲和潭林的把柄以图回头为他所用。
米玉山绝对不会想到贾玉湘是这样的目的他只以为是主治太医的交接问题而需要面见自己主子当下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他知道绫月缇和潭林这会正在“独处”经过前几次的观察和刚刚对潭林的警告相信潭林不会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来可是他的那位绫主子却是个贪念之人这个时候院子里没有一个外人她会在潭林面前表现成什么样子还真是不好说。所以他一听说贾玉湘要到宫里去请安便忙托辞婉拒：“这会儿我们主子正在午睡回头您得空儿了再去请安吧！”
贾玉湘是个“刺头”式人物对方越是推托他就越是要做所以他眼珠一转说道：“这会儿已经申时了就是午睡也该醒了！没事儿我就去请个安不说别的事！”说罢背着手便向慈宁宫走去。
米玉山回头一看锦儿那边的一群宫女再回头看贾玉湘见他已经走出了十几步便气急败坏地跺了下脚心中暗道：“这个瘟神真是耽误事！看来这会儿只好陪他去慈宁宫走一趟了！”
心中这样想着脚步加快紧跟几步赶上了贾玉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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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暗沟里的奇怪坡度
潭林一步一步地向前探索着按照他心里默测的距离自己已经向西边走了二十余丈从烛光的亮度所照范围来看前面的通道依旧是直向的也就是这条向西的暗沟会一直通下去。
这里的水流方向是自西向东的所以他现在是逆着水流而上暗沟的坡度很缓他在下面行走时根本感觉不出来但是水流却能明显地感觉到。
潭林觉得应该在这里留下一个标记作为这次测量的记录。他把烛光凑近了侧壁用手摸着墙上的石面心中暗道：“书里面说紫禁城在营建之初对于暗沟的沟基和石盖大多由石渣石、花岗石和青白石制成石渣石采自白虎涧和曲阳花岗石和青白石采自石经山、马鞍山、牛栏山等处沟基用这些石料虽然在地下被水侵蚀日久但也不至于损坏。宫里虽然每年都对暗沟进行掏挖对于石料的修补无非只是更换些石盖罢了。”
花岗石和青白石属于硬石材取自天然的花岗石是火成岩由长石、石英和云母组成构造致密、整体结构呈均粒状所以坚硬异常用锐物不易开凿雕形。这样潭林做标记的地方就不能选择到侧壁于是他伸手去摸顶壁上的石盖触手感到石头表面十分粗糙由此判断石盖用的是简易石材只是将露在地面的一面进行抛光所以其硬度必然不如花岗石。
潭林从怀中拿出一根镶着金刚石的毛笔杆一边在石壁上凿着一边在心中暗笑：“宫里修补的差使落在内务府的头上内务府那帮皇室的亲信大臣们必定是在清修暗沟时贪了银子所以才就近找了些普通石料充数！”
花岗石和青白石的采石加工、运输搬运都十分麻烦耗资也极为巨大所以潭林分析那些内务府的官员会为了贪墨采石款而找些普通石材代替。
潭林做好了标记又举着蜡烛向前挪步。
又走了十丈有余潭林再次做了标记。
这时蜡烛闪动了一下无意间潭林似乎在地上看到了一丝光线于是忙把蜡烛隐在身后这时他看到约有一根筷子宽的光线从顶部的石盖上投射下来照在地上就如同一根光的铁棒一样。
潭林向前走了两步看到那道石缝原来是两块石盖间留下的缝隙从这个一线宽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但看不到任何的宫中建筑。
“这个位置看不到房屋也看不到宫墙”潭林心中暗道“看来应该是到了慈宁宫前的广场位置了。”
这个地方不需要标记随后再到这里一眼就能看到这个地方。现在潭林是想在地面上观察一下这个裂缝看是否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再向前不到十尺的位置暗沟通道再次分叉潭林走到叉口仔细观察他现向北延伸的通道地面湿滑地上有着厚厚的淤泥而折向西南位置的通道则地面干燥通道口的砖面上还有些灰土。
“这个通道看来并非是排水的暗沟！”潭林举起蜡烛向里面照了照“里面黑暗异常烛光所照不过十步有余并且烛光映在四壁上下长上短那说明这条通道是个下坡路并且坡度还不小！”
潭林搜索着墨线图上的暗沟线图心中暗道：“这条通道在图纸上应是一直向西的排水暗沟那么现在这条通道却有些向南偏移并且在交叉口的位置有意地避开了水流那么是否就是后来开凿的一些暗道呢？”
这个猜想倒不能说不合理按照潭林初步谋的逃宫路线就是在慈宁宫和慈宁宫花园找出一条能够相通的地下暗沟以便于选择合适的入口逃走。本来图纸上绘制的暗沟在这里是直线向西的与向北的那条暗沟在这里交叉汇集共同流向绫月缇的花架下。
然而现在这条向西的暗沟竟然有些向南偏折那么它究竟会通往何处呢？它的坡度是东高西低那么探入进去会不会跌入某个机关呢？
这都是潭林继续向前的阻碍他心道：“看来墨线图上的位置应该是在这条通道改建之前本来的计划是向西的那条暗沟通至慈宁门时就会与向南的暗沟交汇共同向慈宁宫花园延伸。可是现在向西的这条暗沟已经被改建了而这条改建后的通道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还未可知。”
潭林又回头望了望折而向北的暗沟心中暗忖：“这条向北的暗沟是通向慈宁宫大殿位置的从这里是不可能出去那么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探一探这个不明用途的通道了！”
潭林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自己进来还不到一刻钟所以可以向前再探入一些于是他从怀中拿出熏香小球向那向西南折去的洞口投了进去只听得小球和地面的撞击的声音有节奏地越传越小潭林心道：“看到这条通道虽然是一直向下的坡度但是不会有突然垂直落的洞口这就安全多了。小球的响声节奏分明可以断定这个坡度是恒定的按照这样的坡度进去探一探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这条向西的通道里没有淤泥而潭林脚上的油布已经沾满了刚刚踩上的泥水为了不留下走过的痕迹潭林便解下脚上的油布并把身上带着的一些杂物放在通道口他捡了几样用得着的东西带在身上缓步从洞口向下探去。
“这条通道虽然有些向南偏移但是总体位置还是向西的”潭林一边挪步一边想道“如果这条通道是由原来的排水暗沟改建的那么原来的暗沟必然是被填堵废弃的这条新增的通道一路向地下延伸十尺以内已然不再和原来的暗沟重合所以这条通道如果走不通我还能测算一下原来的暗沟的位置将之凿开。现在就先探一探这个通道究竟通到哪里吧！”
就在这时他身后那个露出缝隙的暗沟石盖突然震动了一下接着便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说道：“贾总管您这边请！”
声音虽然较为微弱但是和太医值房里马太医说的“补阳不足”极为对应潭林一听便知是绫月缇的总管太监米玉山。
“他们的位置是向东而去那是绫月缇的院子。”潭林心中一惊“贾总管？难道是贾玉湘？米玉山突然转回来难道是要带着贾玉湘到绫月缇那里？”
想到这里潭林不禁惊出一身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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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神甫麦都思的橄榄枝
东海海面载着赵渊亭的美国商船正扬帆北上。
赵渊亭立在船头望着蔚蓝的海天一色感慨万千。
然而在他身后那些美国人却没有他这样的心境美利坚情报战略服务局的两名特工韦特和戴蒙正躺在甲板上由船上唯一的一名传教士麦都思为他们做临时包扎。
“（英）上帝啊！”船长看着甲板上血迹斑斑的样子“这次出海生意一桩还没有做成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此次中国之行看来是违背了上帝的意旨！”
麦都思一边给戴蒙处理伤口一边笑道：“（英）也许这是上帝在考验你！只不过船上的鸦片却不是上帝的旨意！”
船长在胸前划了十字然后低头说道：“（英）神父看来到晚上的时候我需要好好地忏悔一下！”
麦都思笑了笑继续为戴蒙诊治戴蒙胸前至颈间的肉已经被撕裂所以暂时只能先止血而进一步的外科处理则需要将皮**合这是麦都思无法完成的手术所以他略带愧然地对戴蒙道：“（英）孩子你只能这样先忍着了等有中国的商船接头时请中国医生为你做进一步处理吧！”
麦都思处理完成便到船舱一侧洗了手然后走到立在船头的赵渊亭身旁用流利的中国话对他说道：“孩子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
赵渊亭转头看了看这位传教士见他约有五十多岁脸上呈现着所有传教士一样的温和和严谨但说到认识赵渊亭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于是说道：“我对夷人的相貌认不太清所以即便见过也认不出来了！”
“我认识刘丽川！”麦都思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并且在近阶段也一直和他合作！”
赵渊亭一怔他的眼神现出一点惊异但随即又转而平静下来他说道：“在上海有个被称为‘麦家圈’的地方据说背后由一位姓麦的神甫操纵难道你就是那位神甫？”
麦都思耸耸肩说道：“没错那就是我不过好像没有外面宣扬的那么夸张！”
麦都思全名瓦尔特?亨利?麦都思（英文全称：wa1terhenrymedhurst）英国传教士早年在马六甲传教习得马来语和汉语并参与编辑了当时的一本中文刊物《察世俗每月统记传》是个十足的中国通。后来被伦敦教会晋升为牧师后先生在马六甲、槟城和巴达维亚传教并刊印了数十本中文收籍。鸦片战争后他被伦敦会派至上海算是第一位到达上海的外国传教士。
到了上海后麦都思联合了几位同行在上海创建墨海书馆翻译刊印《圣经》等中文书籍向中国进行文化输入。之后在道光末年的时候他与英方参与策划的著名的“清浦教案”故意挑起事端使清廷在英方的武力威胁之下不得不将租界地域进行扩大。
这些信息赵渊亭在上海的清军总部做卧底时就已经掌握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说不清是“大名鼎鼎”还是“恶名昭著”的夷人竟然和自己在同一条船上。
赵渊亭冷冷地说道：“麦神甫这次北上是要到北方去传教吗？”
麦都思听出他的话里有讽刺自己策划“清浦教案”的意思于是笑了笑说道：“传教自由是我一直以来与清廷的最大分歧！上海的传教权我已经争取到了现在或许应该把重心转移到京师和天津。这次北上我的确是想考察一下那里的传教环境！”
赵渊亭与小刀会合作日久所以对这些夷人的态度显得十分复杂。小刀会占领上海之初一直打着“反清复明”的洪门式口号所以设立了独立的政权并且和处在上海的外国商人达成了和平共管。刘丽川等小刀会之所以与外国人达成共管协议其目的是为了防止列强和清廷合力夹攻小刀会并且借此来争取太平天国教援的时间。
在小刀会在上海统治的这一阶段的确与租界的列强士兵进行了一些合作并且合作氛围还算融洽刘丽川也认为短时间内列强不会改变目前的现状。可是赵渊亭在清军处卧底的时候从零散的一些信息中总觉得列强对小刀会的支持是有目的所以他一直觉得这种所谓的“合作共管”不会太长久。
目前这位自认为使命重大的传教士虽然在他眼里也是一位侵略都的模样但相比他对清廷的仇恨程度仿佛麦都思还不算那么可恨。
“麦神甫”赵渊亭说道“《江宁条约》只开放了五个港口并且没有允许在这五个港口内传教神甫这么做恐怕是会被清廷抵制的！”
“你是会党里面很懂外交策略的人！”麦都思抚掌大笑“这很难得！”
赵渊亭保持着对他的心理防备谨慎地问道：“麦神甫是在夸奖我还是在对我传教？”
麦都思大笑：“你们中国人总是很轻易地对异端思想产生敌意其实异端思想未必有那么可怕！”
这句话倒让赵渊亭有了兴趣他说道：“愿闻其详！”
麦都思放缓语温和地说道：“其实异端思想只不过是人们最初接受时的思想排斥罢了！像清廷刚刚入关时的‘剃留头’开始的时候受到了强烈的抵抗可是到了现在人们不是也渐渐地接受了并认为这是正常的事情。太平军的士兵们把辫子剪掉让头披散下来人们却惊异地称他们为‘长毛’只不过两百年的时间人们的思想就会如此大相径庭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看来”赵渊亭道“你倒是对我们了解得很清楚！”
麦都思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他对自己的观点并没有太大的抗性于是便抛出自己的策略：“反清复明也是两百年前提出来的只不过明朝已经灭亡得太久了。你们天地会讲求‘以天为父’这个观点和我们基督的教义有些相似之处如果我们把两种思想合并在一起那么产生的力量绝对会比洪秀全的那套‘伪上帝’要大得多！”
太平军自起义之初所到之处都得到了会党的响应所以才使义军有了所向披靡的战绩现在面对太平天国与各列强的不合作态度麦都思又想通过联合北方的天地会来对清廷进行沉重的打击。
而赵渊亭在上海时出于太平天国对小刀会不救援的态度也对其失去了信心而此时以往所仇视的列强竟然抛出橄榄枝这究竟是福是祸呢一时间他也想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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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落入眼钱的戒指
贾玉湘走路的度很快米玉山紧紧跟随着他穿过几条通道便到了绫月缇的寝宫小院门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贾总管”米玉山忙赶上两步“我去跟我们主子回禀一声。”
贾玉湘立在门前伸手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式。
米玉山推开院门伸着脖子向屋里看了看然后重重地咳嗽一声才举步向屋里走去。
贾玉湘立在门外知道米玉山故意咳嗽是在提醒屋里的人这种可疑之极的举动不禁又让他浮想连连：“都说绫太贵人在宫里风月无边之前和于景莲有染如今又同潭林走得很近今日看来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米玉山刚才一直拦着我不让我来拜见此刻一进门便忙着给屋里的人提醒传信儿这么谨慎防备的样子定然是绫太贵人在屋里养了汉子！”
米玉山走到花架下脚踩着那枚已稍有松动的“眼钱”一直走到屋门前然后轻声说道：“主子御药房总管贾玉湘来给您请安了！”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米玉山大奇又说了一遍：“主子御药房的贾总管来给您请安了！”
屋里依然安静。
米玉山心中暗忖：“不应该啊我离开这不到两刻钟刚才还和潭太医在屋里说话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没有动静了呢？难不成她已经和潭太医上了…上了床？”
如果让贾玉湘捉奸在床那可是炸了锅的大事到时候太妃凤颜大怒倒霉的不止是绫月缇一个人她身边所有的相关人等恐怕都有性命之忧所以米玉山此时紧张得汗如雨下。
他在门前稍有踌躇：“这时我若是闯进去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那岂不是要掉脑袋？可是我若是在这里不进去那外面的那个瘟神又如何打？”
他犹豫了片刻于是打定主意举手掀帘入内。：bsp;
进到屋里只见床上的纱帐低垂透过纱帐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有人睡卧屋子里挂着那十二幅水墨山水四处都看不到潭林的影子。
这个场景太奇怪了！米玉山完全没有料到屋里会是这个样子他蹑足走到绫月缇的床前伸手轻轻地撩起纱帐见绫月缇独自躺在床上面色红润胸口呼吸起伏显然是已经熟睡。
“我的妈呀！”米玉山稍稍放下心来“幸好不是鸳鸯交颈要不还真是想不出搪塞的办法了！”
既然主子正在熟睡所以打贾玉湘也就容易些米玉山略想了想说辞便转身向屋外走去。不料刚走到内室门口便碰到了立在门框里的贾玉湘米玉山吓得险些惊呼出来。
“你怎么站在这儿啊！”米玉山轻声斥道“不是让你在外面候着吗？”
贾玉湘的谎话随口就来：“我见你半天不出来还以为你们主子出了什么事呢所以凑过来看看！”
“别胡说！”米玉山拉着贾玉湘向外走“我们主子能出什么事！这会儿可能是累了正在屋里睡着呢！”
适才米玉山掀开床帐的时候贾玉湘透过门帘已经看到了一些屋里的情况但是床上究竟躺着几个人却没有看清楚因为当时米玉山刚好挡在眼前。
所以贾玉湘有些不死心他寻找着进屋的理由：“绫主儿屋里挂着那么多画是做什么用的？”
米玉山这时已把他拉到了屋门外：“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迷上山水画来所以就找了些山水画作来临摹！”
贾玉湘一只手抓着门框不愿离开他回头望着里屋说道：“刚才好像没有听到绫主儿睡觉时的呼吸声是不是晕过去了？让我去看看！”说着便要转身进屋。
米玉山忙拽住他：“我刚才掀开纱帐看过了的确是睡熟了！”
贾玉湘依旧在寻找理由：“那怎么听不到呼气的声音呢？”
米玉山有点不耐烦地道：“你以为我们主子是鲁智深啊睡觉还能把呼噜打到天上去？”
贾玉湘笑了笑便没有再坚持把抓着门框的手缩回来举步向屋檐下的台阶走去刚下了两步台阶便又想出一个计策：“刚才我的香囊好像掉在里屋门口了里面有颗大喇嘛给我的天珠重要之极重要之极！”
米玉山这次没有拉他而是抱着双臂冷眼望着他：“贾总管您这是成心跟我为难啊！我们主子正在午睡这会儿你闯进来也就罢了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们主子屋门前晃悠真要是把我们主子给吵醒了这事儿是您担还是我担啊？您已然是宫里的大总管了我不过是个寡妇大院的老太监您可怜可怜我总不能让我这把年纪了被赶出宫去吧！”
这话说得够严重了贾玉湘也不得不假以词色一番他拍着米玉山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我哪儿会那样啊！你老兄是宫里有名的实在人儿谁的面子不给我也得给您面子不是？算了我那天珠不要了你什么时候找到就给我送去得了！只不过有些可惜了我那个香囊那可是我那相好儿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米玉山听出来他还是有些不死心于是索性豁出去了：“得了您这大总管也甭受这委屈我这就带您进屋去把您那天珠给找回来！”
贾玉湘不怕米玉山负气他就是想进屋里看个究竟所以心怀得意地跟着米玉山再次进屋。
米玉山和贾玉湘两人一前一后地跪伏着钻入里屋米玉山轻手轻脚地爬了进去在桌子下面和柜子前找了一圈然后向跪在门口的贾玉湘摆了摆手。
其实贾玉湘根本没把香囊掉在屋里他的目的只是想看看绫月缇的床上是否有男人所以就指了指床上示意米玉山天珠可能会滚落在床下。
米玉山此时也明白贾玉湘的心思于是跪伏到床前将床上的纱帐轻轻撩起。
贾玉湘伸长了脖子探头看了看见里面确实只有绫月缇一人当下便点了点头摆手示意米玉山出来。
两人又再次来到院里米玉山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样？该冒的险我都给您冒了您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米别生气别生气！”贾玉湘嬉皮笑脸地安抚着他然后从腰间拿出一个香囊“刚才没注意其实香囊压根儿就没丢！是我错你老兄莫怪！”
米玉山余气未消他堵气地说道：“你不是说香囊里有天珠吗？拿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那香囊里不知有着什么秘密贾玉湘不愿轻易示人所以忙打圆场：“算了老米别生气了！这天珠有什么可看的！”
这回米玉山倒牵制了他所以米玉山不依不饶地道：“这不成啊刚才您蹓我爬了半天我总得瞅瞅您这是什么宝贝吧！”说着便伸手去夺。
贾玉湘没有防备失手被他夺了过去。米玉山的手很快夺过来便要打开贾玉湘忙又上前去抢。
这时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一枚戒指从香囊里掉了出来米玉山还没看清戒指的样子那圆圆的戒指便在地上打了个转滚落在花架下的“眼钱”之中。
贾玉湘奔到眼钱旁向里面张望着焦急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本书已与签约正式布地址为：ss.t1；关于本书所涉及逃宫路线和建筑的示意图请参见地址：hi./%d3%f7%bsp;
作者ps：最近搬家家里网络还未连好所以暂时不能每日更新请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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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y1e=”texta1ign:tsize:16px;”>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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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黑衣人的紧急转移
几柄锋利的钢刀抵在喉间黑槐树立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他略定了定神转头去看身边的这些人见他们都穿着黑衣短褂一个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腰板挺拔肌肉暴起依照这样的身形年纪黑槐树心中暗想：“看他们的样子并非是江湖草莽他们手上的兵刃是官兵用的想必这些人必然是清廷的便衣。”
这样想着他便堆起笑容说道：“各位在下只是和一个小子有些恩怨在街上动起手来不小心打到您的院子里若有冒犯还请诸位好汉饶命！”
既然看出对方是清兵的便衣所以他也就装着糊涂称他们为“好汉”。
这几位持刀的人面目冷峻没有应承他的话。
这时在草丛外的院子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把他带出来！”
黑槐树被众人押着走出草丛草丛外是一个不小的庭院院子里还立着一个草亭。草亭下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短须男子在草亭的旁边二棍子和周暃蕸也都被人用刀抵在项上。
见此情形黑槐树暗叫“不妙”因为面前这些拿刀的人都穿着一样的服装并且身高体貌都差不多这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营士兵。此时绿营八旗的兵老爷都散慢之极平常连一年两次的操演都不参加所以绝对不会有如此精神的面貌那么既然不是营里的兵老爷那就自然是执行秘密任务近卫士兵了。误打误撞地碰到了这些人黑槐树心中直怕他们会举刀灭口。
“各位好汉！”黑槐树久在江湖倒是能屈能伸“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冲撞了诸位好汉我黑槐树宁愿摆酒奉银以表赔罪之心！”说罢抱起拳头向草亭下的那人行了一礼。
由于他被钢刀抵着所以行礼时弯不下腰去但草亭里那位短须男子也看出了他并非是故意闯来的不之客。
那短须男子转头去问周暃蕸：“小姑娘你们俩和他究竟有什么过节？”
“小姑娘？”黑槐树一怔“原来他是个姑娘？”定睛再去打量周暃蕸果然见她眉目清秀、鬓挽青丝不禁连连感叹自己眼神不济。
周暃蕸对那草亭里的男子笑了笑说道：“倒是被你识破了没错儿我是女的。和这个黑大个儿也算不上什么过节只不过在街上互相看不顺眼儿就打了起来。他们人多于是我就逃到这里来了！”
那短须男子似乎也不想惹事见他们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就对手下摆了摆手院子里持刀的黑衣人见到命令便都收起了兵器。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大家还是以和为贵！”那短须男子盯着黑槐树说道。
“当然当然！”黑槐树欠身连声说道“在江湖上行走大家都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那短须男子走到黑槐树面前指了指手下身上的兵器说道：“我们这些兵刃……”
“明白明白！”黑槐树忙道“在下一定守口如瓶！井水不犯河水我黑槐树必然不会坏了江湖朋友的好事！”
“既然这样”短须男子道“那就请黑大哥原路返回吧！”
“原路返回”就是从墙头再爬回去黑槐树回头望了望高墙虽然感到有些困难但是既然是绝处逢生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使出全身力气向墙上连扑了三四次方才抓住了墙上一块突起的青砖借着青砖的支撑勉强爬了上去逃出这个危险的地方。
黑槐树走了接下来就是周暃蕸和二棍子了短须男子转头对她们二人道：“你们从前厅走吧！”
周暃蕸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了！”说罢抓起二棍子随着一名黑衣人走向前厅。
从院子绕过堂屋和厢房便来到了前厅在前厅和堂屋之间有一个厚重的大门紧锁着周暃蕸好奇地看了一眼大门心中虽觉得有些蹊跷但也没有想得太多。
那黑衣人将大门的门闩打开放周暃蕸和二棍子出去待她们刚刚踏出门槛大门便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周暃蕸和二棍子走下台阶二棍子说道：“没想到你…你是女人！”
周暃蕸笑了笑没有答他的话只是转头望了望这所宅第轻声对二棍子说道：“这屋里的人看着怪怪的你觉得他们是做什么的？”
二棍子仰着脸作沉思状想了一下说道：“像…像…像是清兵！”
“没错儿！”周暃蕸喜道“我也觉得他们是清兵！”
“你…你…”二棍子看着她顽皮的表情直乐“你想看看他们的……”
“看看他们的秘密！”周暃蕸等不及他的结巴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然后拉着二棍子向这所宅子的侧墙胡同转去。
胡同的道路错综复杂墙与墙之间形成各种形状的格子在格子里面便是各家各户的住宅周暃蕸从一处砖墙较矮的胡同攀上然后越过了两户人家的房顶方才能够躲在一处拱檐后面观察到那所宅子里的情况。
只见后院里的那个短须男子带着众人来到了前厅一个黑衣男子打开了通往堂屋的大门然后短须男子带着几个人走了进去。接下来便没有了什么动静。
过了有半柱香的工夫短须男子又率先走了出来他身后的几名黑衣人跟着也走了出来。不过这个时候一众黑衣人中间多出了一个人那人身着灰布长衫眼睛上戴着眼罩被身旁黑衣人或拉或扶着向前走去。
“他们在做什么呢？这个穿长衫的人又是谁呢？”周暃蕸满腹疑问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向前探查因为自己一旦走出这个拱檐就极有可能被院子里的那些黑衣人现。
其实院子里的那个短须男子已经注意到屋顶的动静他警惕地放低声音向手下安排行动：“刚才那些人来路不明很难保证他们不会把这里的情况说出去所以咱们必须紧急转移！你们套上马车立刻将他转移到‘甲辰’地点我这就回衙门向上边儿报告这里的情况！”
站在他身旁的那位被蒙着眼睛的长衫男子听到了他的话长衫男子语气轻松地说道：“没想到我区区一个讼师竟会有这么多人惦记真是让你们费心了！”
短须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唐子清先生你不必在这里说风凉话若不是王爷交待下来我们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原来这所宅子正是唐子清被步军统领衙门安置的秘密保护场所周暃蕸和黑槐树误打误撞地进了这所院子令看守和保护唐子清的清兵便衣感到不妙于是他们极为警惕地紧急转移。
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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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暗沟下的惊险时刻
“快！快！”康慈太妃的贴身总管太监钟玉秀在小船上不断地催促，“快点划！快战划！”
小船行驶在圆明园“慈云普护”前的水面上，船上只有钟玉秀和划船的小太监莫德桨。莫德桨被他催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划桨了，所以连声抱怨：“钟大总管，您别这么催啊，船在水上，该多快就是多快。您这一个劲儿地催我，也不顶什么用啊！”
钟玉秀刚刚晋升到康慈太妃身边当总管太监，所以当差极为谨慎，他一边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对莫德桨说道：“小莫子，你不知道啊！我奉了懿旨，要赶回宫里去传旨，现在已然到了申时了，我要是不能在宫门下钥前赶回宫里，那这趟差事就算办砸了！”
莫德桨双手挥桨，气喘吁吁地问道：“钟三哥，太妃的懿旨怎么也跟‘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一样？是不是宫里又有什么大变故了？”
“别胡说！”钟玉秀谨慎地道，“这可是太妃下的密旨，不可枉自揣度！”
“钟三哥，”莫德桨笑道，“瞧您这当真的劲儿！这会儿整个湖上就你跟我两个人，您有什么好怕的！”
钟玉秀摆了摆手，表示不愿再谈这个话题。
宫里的太监对事情极为敏感，越是保密的事情他们就越好奇，莫德桨回头看了看钟玉秀的神情，试探着说道：“钟三哥，是不是宫里头哪位娘娘惹着太妃了？”
钟玉秀一怔，然后忙轻斥道：“赶快划你的船！别在我这儿乱打听！”
莫德桨虽然年幼，但在宫里却混得很油滑，他不在意钟玉秀的紧张和不快，依旧怀着猎奇地心理问道：“三哥，您生什么气啊！您在太妃身边儿当差，私底下不也得向各宫的太监们打听事不是？”
后宫的事情瞬息万变，宫中太监的宠辱，都在皇宫内苑这个平台之内，每一份差事都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私下里太监宫女们互相信息，以防当差时触动了某些主子的忌讳。钟玉秀初任总管太监，自然也要八面玲珑地向各宫获取消息。所以，莫德桨的话倒是让他无法驳斥，他又摆了摆手，叹道：“你小子真够鬼机灵的！”
莫德桨仍紧追不舍：“太妃这么急着下旨，是要处置宫里的主子呢？还是处置宫里的奴才？”
钟玉秀这时也不再端着架子，他倚着船上的栏杆，长叹一声，说道：“都不是，这次要处置的是宫里的太医！”
“太医？”莫德桨一怔，他眼睛一转，轻声问道，“三哥，是不是跟绫主子有关？”
“行了！”钟玉秀不愿多说，“别再问了！知道就行了！”
钟玉秀这么说，自然是莫德桨猜对了，但他还有点不死心，进而问道：“听说，给绫主子主治的潭太医生得十分俊俏，难道是他？”
钟玉秀白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
慈宁宫里，贾玉湘伏在绫月缇院子里，不住地向“眼钱”里张望：“我的戒指掉到哪儿了？这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啊！”
米玉山也趴伏在“眼钱”旁边，透过钱孔看到里面黑暗一片，说道：“贾总管，这下面是排水沟，是不是已经随着水流走了？”
“啊？”贾玉湘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贾总管，”米玉山道，“若只是一枚戒指，大不了我赔您一枚便是了。不论怎么说，都是从我手里掉进去的。”
米玉山刚才闪念间，看到那枚戒指通体银色，心想它最多不过是个纯银的，即便自己赔给他，也花不了多少钱。况且，之前潭林为了送画入宫，还给了自己五十两的银票，从里面拿出一点来，也就够了。
可是，贾玉湘又何尝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他望着“眼钱”，神色凝重地编着瞎话：“若是你能赔得起就好了！”
米玉山没在意他话中有话，所以摆手说道：“贾总管，若当真是大喇嘛给您的天珠，我倒未必赔得起，可这不过是一枚银戒指，我保证用成色上乘的银子给你原模原样的打一枚，怎么样？”
贾玉湘有意要为难他，所以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说道：“老米啊，我不在乎那点儿银两，我是怕丢了性命啊！”
“啊？”米玉山也是大惊，“这，这不就是一枚戒指吗？怎么就和性命有关系了？”
贾玉湘见他紧张的模样，知道自己的谎话已经镇住了他，于是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没错儿啊，这戒指真的就和性命相连啊！”
看贾玉湘惊恐的神情，米玉山不由地也紧张了起来，他颤声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贾玉湘道：“这戒指是皇后送的，每次给皇后送药时，我都戴着它。若是哪天我再去，皇后问起来，那……”
那他必然会把米玉山给抖出来，所以米玉山吓得吞了口唾沫，半跪半趴地说道：“咱们还是赶紧把戒指捞上来要紧！”
对方已经开始紧张了，贾玉湘倒放松下来，他装出绝望的样子，带着哭腔说道：“这怎么捞啊？八成儿已经顺水流走了！”
“不会，不会！”米玉山忙道，“暗沟水流极缓，一时半会儿流不走的，再说，沟里淤泥甚高，戒指一定是掉要淤泥里。咱们只要把眼钱揭开，点火下去找，就一定能找到！”
“通渠挖沟的事，我可没干过。”贾玉湘一边在心里窃喜，一边紧张地说道，“更不知道该怎么着手啊！再说，这大热天的，沟里一定瘴气丛生，身上不带着大黄，一下去必定昏倒！”
米玉山伸手拉了拉眼钱，见眼钱已有松动，于是说道：“这么着吧，慈宁宫里扫地的那几个小太监，以前是淘沟挖洞的，我找他们来帮忙！”
“那，”贾玉湘道，“那就赶紧着吧！”
米玉山急忙站起，奔到院外，将连廊下的七八个扫地的太监叫了过来。
一个经验丰富的太监听他二人讲了前因后果，便语气轻松地道：“放心吧，两位总管，我们下去搜一搜，必定把戒指给您找回来！”
“那，”米玉山问道，“用不用找些绳子、火把什么的？”
“不用！”那挖沟的太监双手抓住眼钱，向上一提，便把眼钱提了出来，然后对米玉山笑道：“我们下去两个人，分两头去找，一会儿就找到了！”
“那太好了！”米玉山大喜。
接着，两名太监便开始除去长袍，准备进入暗沟。
在暗沟里，潭林就站在米玉山他们的脚下，他听到上面有人把眼钱提起，便忙熄掉油灯，向暗沟西面退去。
可是，潭林还没有退到暗沟拐角，一名太监就已经从眼钱的洞口爬了下来。潭林一边向后退，一边紧张地望着那太监的双腿慢慢下移。
（本卷完）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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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卷回顾】
【前卷回顾】
咸丰四年六月初，太平天国西征大军攻陷武昌，湖北巡抚青麟因受原巡抚崇纶暗害，而被朝廷问罪下狱，青麟之女悦珺此前被选入宫中秀女，却因父之罪将被赐死。
深爱悦珺的湖北乡试解元潭林为了拯救面临死亡的她，制定了一个惊天的“逃宫”计划：他首先盗取太平天国洪秀全正在寻找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然后以医生的名义获取湖南巡抚骆秉章的信任，由骆氏举荐入京师太医院成为太医。在太医院中为了争取最后一个名额，与云贵总督推荐的三省名医叶宗玉一比高下，并用五百两银子贿赂太医院的上司，终于完成了潭林在紫禁城中当值的机会。正式进入紫禁城的第一天，潭林便在御药房前找到了皇宫秘密通道的突破口。
在潭林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太平天国方面因为丢失了“紫禁城建筑墨线图”，所以洪秀全的亲信蒙得恩派出密使陆世远一路跟踪潭林，追查这些“墨线图”的下落。在与湖南哥老会合作取图不成的情况下，陆世远又紧随潭林来到京城，却不料遇到了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密使张达常的阻挠，两派势力最终撕开面具，开始正面对峙。
与此同时，青麟的另一位门生唐子清身为讼师，在湖北湖南搜集了众多重要证据，到京师三法司为其师洗脱罪名，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就在这时传来了公堂举证的佳音。
在守卫森严的紫禁城里，潭林的“逃宫”计划是否能顺利实施？在和宫中后妃、太监、宫女打交道的太医生活里，潭林又会遇到怎样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平天国洪杨两派的密探潜入京城，又会对潭林有什么威胁？在讼师唐子清对青麟一案的辩护过程中，又会揭露出怎样的政治黑幕？
一切疑问敬请关注喻林郎《逃宫》之第二卷——“宫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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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序章 天王府里的美人提议
“江南好，
到此莫须愁。看吧阅读网
山色湖光归一览，
英雄儿女各千秋。
吟眺好登楼。”
垂柳之下，湖畔的鹅卵石在阳光和水影的映照下，如同浮在水上一般，明暗之间摇曳不定，一双玉足欢快地踩在圆石之上，一边吟着《江南好》的词句，一边向前奔去。
柳条拂动之间，一位高挽着青丝长发、身着白色轻纱的妙龄女子在光影中婷婷而立，她驻足转身，青丝随风飘动，微扬的发丝在阳光中显得更为迷幻轻柔，伴着粼粼的波光和如同梦境的湖光之色，她就像落入凡间的仙子，被精巧的画工描摹在这里一样。
“天王，”那仙子向前舒展开双臂，文秀而谐趣地对面前的人说道，“这首《江南好》，我吟了上阕，该您对上下阕了！”
这时，一位穿着宽大纱袍的中年男子赤足从鹅卵石道走了过来，他牵着那女子的手，用一种带着粤腔的语调说道：“黛盷，你的这首词似乎是近人的新词啊，拿这个来朕对接，看来是成心要为难朕啊！”
这位自称为“朕”的男子正是太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和他一起吟诗的美貌女子被他唤作“黛盷”，她是枞阳会宫乡的执教名医张逸民次女，因生在书香门第，所以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早在闺中便在当地远近闻名。
咸丰三年的时候，枞阳的清廷官员因查办一桩劫案无果，所以向百姓加派征赋，以图弥补亏空，张逸民领导乡民群起向官府反抗，于是被清廷捉拿关押，后被太平军所救。当时洪秀全由于连年征劳之故，患了眼疾，张逸民因医术高超而被荐入天王府为洪秀全诊疗，于是得以和洪秀全直接接触。后来，洪秀全闻得张氏次女才貌出众，于是经过几番媒说，终于在咸丰四年五月间迎娶入宫，赐名“黛盷”。
黛盷自幼生得一双美目，加上其父工于眼科，所以从小调理用药，明眸瞳神更是摄人心魄，所以洪秀全取“眉目”之词，为她取名“黛盷”，并且自娶她入宫后，几乎时时不离左右。看吧阅读网
清咸丰四年七月初三（公元1854年7月27日）的傍晚，洪秀全和黛盷还保持着蜜月期的甜蜜习惯，照例在这时到天王府里太平湖畔携手相游，并照例每天要对诵诗词，以示爱意。
“看来，”黛盷嫣然一笑，“天王是对不上这首近人的词句了？”
望着美人融融笑意，洪秀全顿时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当年执书少年时意气风发的年代，他一手揽住黛盷的纤腰，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肩头，傲然笑道：“你真以为朕对不上了？你听着：
江南好，
姚氏构凉庄。
山堞如陈青玉案，
湖楼犹认郁金堂。
帘卷藕花香。”
黛盷听罢，娇嗔道：“看来臣妾是难不住天王了！”
洪秀全得意地笑道：“本来我对这些近人的词没什么兴趣，只是这些日子要修建天王府，所以就找了一些应景的词句，让那些工匠们了解一下什么叫诗意！”
“哦？”黛盷眨着大眼睛问道，“张汝南正是天京人氏，他的《江南好》词里倒是对江南风物颇有见的！”
洪秀全点了点头，说道：“天王府的前身是清妖的两江总督府，以前清妖的乾隆皇帝来江南就在这里住过，所以景致倒是不虚！”
“乾隆在这里住过？”黛盷奇道，“怪不得这里的规制与其它官衙不同呢！”
洪秀全稍有思索，说道：“那位皇帝到处乱题诗，修建天王府时，那些工匠们为了铲掉他的诗也费了不少的工夫！”
“哦！”黛盷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江南好》里倒是有一首说乾隆的！”
“诵来听听！”洪秀全握着她的手，温言说道。看吧阅读网
黛盷边想边诵：
“江南好，
第一是行宫。
辇路草长含晚碧，
御街花嫩发春红，
驻跸记乾隆。”
她刚吟罢，洪秀全便大笑起来，他松开黛盷的手，甩着袖子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驻跸记乾隆？等朕的天王府建起来，后人就绝对不会再记起那个妖头乾隆了！”
黛盷款步跟了上去，鹅卵石道的尽头是西花园，由于天王府正在营建之中，所以这里虽然开辟出一块花园，但无论是景致还是花草都极为稀少，不过，工匠们为了让洪秀全有个避暑的所在，在这花园里修建了数十亩的方塘，并在方塘之中用玻璃隔成屋室，上下注水，并在玻璃之中放养各式金鱼。由于屋室四壁与外界有水相隔，所以内外温差较大，内室之中不仅清凉怡人，而且四壁水影鱼动、荇藻纵横，仿如进入了海底世界，是消夏避暑的绝佳地点。
洪秀全与黛盷一起向玻璃室走去，室外的侍女长长地跪了两排，走到玻璃室门前的时候，一股清凉之气迎面扑来，让天王夫妇二人顿感清神之意。
洪秀全正要向进门，忽然瞥见眼前跪伏的侍女身后，有一位身材胖大的官员跪在那里，一看身形他就知道是近臣蒙得恩。
“得恩！”洪秀全唤道，“进来说话吧！”
“得恩遵旨！”蒙得恩高声答道。
洪秀全在众侍女的搀扶下进入玻璃房，在一处辟为书房的内室落座，然后摒退侍女，单独召见蒙得恩。
“什么时候回来的？”洪秀全问跪在地上的蒙得恩。
“回天王的话，”蒙得恩垂首道，“刚刚到达天京！两湖战事较繁，道路不是很通畅，所以耽误了一些时日！”
洪秀全轻声问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要传你回京吗？”
蒙得恩愧然泣道：“臣没有完成天王的任务，此次回京是来受天王责罚的！”
洪秀全面色凝重地道：“天王府的工程，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些江南的工匠们对园林颇有研究，对于宫室之道却并不擅长，若是没有了符合上天星宿的宫殿图纸，朕的永治天下之梦如何能符合上帝之意？”
蒙得恩痛哭失声，连连叩头：“微臣坏了天王的大事，恳请天王恩赐得恩北上京津，臣誓死也要抓住那个穷秀才，把天王的图纸给夺回来！”
洪秀全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你呀，还是留在朕的身边吧！”
蒙得恩不知道这话是否意有所指，顿时紧张地颤声说道：“天王，微臣向来忠心耿耿，……”
洪秀全摆了摆手，略带着不耐烦的神气说道：“朕并不疑你有二心，你不必如此！”
这时，黛盷端着一碗冰粥走了进来，对洪秀全道：“天王，喝碗粥消消火吧！”
洪秀全淡然一笑，接过冰粥徐徐饮下。
黛盷入宫，多半是由地上这位给天王物色美女的蒙得恩相助，所以对于这位“准媒人”，黛盷自然也要假以词色一番：“蒙丞相一路奔波而回，天王还是让他站着回话吧！”
洪秀全对于新婚燕尔的宠妃也不避讳什么，他略有不悦地说道：“让他跪着吧！朕已经不责罚他了，算是给了他不少恩惠了！”
蒙得恩伏地叩头：“微臣感恩不尽！微臣感恩不尽！”
洪秀全放下瓷碗，仰靠在椅背上，放低声音说道：“得恩啊，这件事东王那边也盯上了！”
蒙得恩一惊：“事情极为机密，他怎么会知道呢？”
洪秀全抚着大腿外侧，说道：“去年冬天，东王谎称‘天父’附体，向朕杖责四十，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蒙得恩切齿道：“东府篡逆之心，昭然若揭！……”
洪秀全摆了摆手，没有让他再说下去，稍有踌躇后，便轻声说道：“朕传你这次回京，是想让你加派人手北上京津，要抢在东王前面，以最短的时间抓到那个姓潭的郎中！”
“姓潭的郎中？”黛盷之前并不知道盗走图纸的人叫什么，此时刚刚听说，便惊奇地问道：“难道是湖北的名医潭林？”
洪秀全和蒙得恩都是一怔，蒙得恩点头道：“娘娘说得不错，正是这个潭林！”
黛盷点了点头，喃道：“原来是他！”
洪秀全奇道：“你认得他？”
黛盷摇了摇头，说道：“人倒是不认得，只不过，以前听家父说过他！”
“国丈提起过他？”洪秀全道，“是说他的医术高超吗？”
黛盷轻声道：“这个潭林谙得一种异术，若是蒙丞相找到了他，应当将他活着带回天京，那么对天王必然大有益处！”
“大有益处？”洪秀全十分不解。
“活着带回来？”蒙得恩更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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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帝党核心肃六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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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批阅百余份奏折的工作，是咸丰皇帝最为头痛的事情，上午的时候，他和内务府的大臣们在湖边筹备康慈太妃的礼佛仪制，所以奏章看了一半就不得不暂时搁置。品书网到了下午，积累的奏折已在御案上高高地叠了三四座，咸丰皇帝从午饭后便坐在御案前，直到寅时还没有批阅完一半。
所有奏折里最为紧急的是直鲁和两湖的军报，在这两处，清军正与太平军的北伐和西征大军对峙，军事动向每天都在变化，稍有不慎，就会丧地失城，所以对于这些奏章，咸丰皇帝需要保持十倍的清醒来批阅。除了这些紧急的军报外，其余的奏章对于咸丰帝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所以，他把标记有“八百里加急”和“六百里廷寄”的奏章批完之后，就命勤政亲贤殿小太监金环把其余的奏章进行分类，以便于他选择审批。
其实，每天由内奏事处送来的奏折大致也就分为军情、民生、仪制、劾举以及无关痛痒的“请安折”几类，所以小太监金环很快就把奏章给分捡完毕。
“万岁爷，”金环走到窗口，对向外张望的咸丰皇帝道，“折子已经归类完毕，爷不如歇会儿再看吧？”
“倒是想歇着听出戏，”咸丰皇帝望着殿外的花草，轻叹一声，“可是，哪来的闲工夫啊！”
金环虽说不过十**岁，但在咸丰身边当差已有三年，对于咸丰皇帝的习性颇为了解，此时见他虽然有些抱怨，但也有些欲罢不能，便提议道：“万岁爷，不如先把劾举的奏章批完，其余各省世态民情的折子不如交军机议一议算了！”
照例来讲，太监是不能妄议朝政的，但咸丰皇帝身边对于处理政务还没有一位合适的助手，所以金环的话虽然有些越制，不过，咸丰皇帝倒也不以为意，他舒展了一下双臂，转身回到御案前，说道：“把劾举的折了拿过来吧！”
“嗻！”金环抱起一摞各省官员及各道御史参劾的奏章摆到了御案之上，咸丰皇帝从最上面拿起一份，一看封面，见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柏葰参奏上官周祖培的“核典徇私折”，不禁一怔，心中暗道：“下属参劾上官，这道折子倒有点意思！”
既然“有点意思”，咸丰皇帝就提起了兴趣把柏葰的奏章读完，柏葰是蒙古旗人里少有的进士出身，才学深厚，奏章读起来也颇为顺畅，所以咸丰一口气把奏章阅毕。看完之后，让咸丰皇帝更为上心的是，折子里提到了前湖广总督吴文镕、前湖北巡抚崇纶以及其后任湖北巡抚青麟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桩公案由于涉及太平军进攻湖北的大背景，也牵涉到一位总督和两位巡抚的责属问题，并且还涉及到让咸丰皇帝极为敏感的枢廷派系问题，所以不由得使他反反复复地将奏折看了数遍。
“万岁爷，”这时，金环凑上前来，轻声禀报，“銮仪使肃顺请见！”
“哦？肃六来了？”咸丰从思绪中转了回来，一听是肃顺来见，便忙道，“快，快传他进来！”
肃顺，是郑亲王端华的异母弟弟，同属于满洲镶蓝旗的宗室，字雨亭，是清朝开国元勋郑献亲王济尔哈朗的七世孙，是郑慎亲王乌尔恭阿的第六子，所以人称“肃六”。他以宗室亲贵的身份，从少年时开始就在宫里当差，在道光的时候，被封为三等辅国将军、照例授派散秩大臣，在内廷当值，后来又授为“奉宸苑卿”，管理圆明园的园林事务，于是从咸丰继位后，得以与皇帝亲密接触。
肃顺虽非郑亲王府的嫡子，但才学远见要比其兄端华要好得多，并且他做事果敢、对事分析缜密，颇有一副做大事的风骨，这是咸丰皇帝身边那些老年大臣所没有的风采，于是，咸丰自和肃顺相识之后，便屡屡召他入宫，谈论朝政时局，肃顺的见解也让咸丰极为叹服，所以，自咸丰即位之后，肃顺便不断升迁，先是擢升内阁学士，兼副都统，然后又授以护军统领、銮仪使、御前待卫等职，升迁之快，有清以来，只有乾隆时的和珅可比。
肃顺戴着红缨凉帽、身着圆领内侍官服进来，咸丰皇帝见他英姿飒爽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依靠感，他还没等肃顺跪下来行礼，便上前拉住他：“老六，来来来，快看看这道折子！”
“皇上，……”肃顺十分不解，略带惶恐地跟着咸丰来到御案前，从咸丰手里接过柏葰的奏折，匆匆读过一遍，说道，“皇上，青麟一案原本就十分蹊跷，只不过武昌的的确确是在青麟任上陷落的，所以他这个巡抚坐定了‘弃城’的罪名，按照大清律来说，判他死罪是勿庸置疑的。崇纶这帮人也正是利用这个逃脱不掉的罪名，想借朝廷的手，一刀杀了青麟，然后再遮掩他们在背后的那些见不光的勾当，并且把遮掩不掉的事情再推到死人的头上，使他们自己一身清白！”
咸丰笑道：“肃六，你这双眼睛可够毒的，一眼就看到骨髓里了！朕也觉得崇纶这么做，是大有文章的！”
肃顺拿着奏折又看了看，说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奴才还记得一些。一个月前，武昌陷落之时，奏报由湘省官员奏报入京。当时，在朝堂之上，由恭亲王领头，兴起一片追责青麟的声音，一些翰林御史气势汹汹，颇有些不杀青麟难以平愤之感！”
咸丰皇帝仰靠在椅子上，一边回忆一边道：“是啊，当时朕也是在气头上，所以一怒之下，便给青麟判了个‘斩罪’。事后，朕反复地想了想，觉得这其中定有预谋。前一阵子，青麟的弟子来京给青麟会谳举证，似乎让崇纶背后那些人阵脚大乱！”
肃顺想了想，说道：“私下里，咱们已经把唐子清给保护起来，官面上，现在柏葰也上了参奏的折子。青麟的会谳之期不足一个月了，如果现在把柏葰的折子交部议处，奴才以为，咱们还是有胜算的！”
“交部议处？”咸丰沉吟道，“说起来，朕现在有了唐子清这张牌，应该可以公开青麟一案的疑点了，只不过，此案涉及的关节太多，并且崇纶背后的动机仍不明朗，若轻易将此案交部，朕怕会另生枝节！”
肃顺也仔细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分析了一遍，说道：“皇上若怕胜算太小，那不如让奴才先去和这个姓唐的讼师会会面，争取拿到他手里的关键证供，这样的话，供证俱在，咱们就能够先提审那个崇纶，然后再顺藤摸瓜，拉出他背后的那些人！”
咸丰点了点头，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揭开此案的关键就是崇纶！要抓崇纶，就得先拿到唐子清手里的证供！”
肃顺深明圣意，他立刻说道：“事不宜迟，奴才现在就去会一会这个唐子清！”
“肃六，”咸丰皇帝又交待一句：“此事一定要机密！”
肃顺拜伏在地：“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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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懿旨竟要阉了太医
在慈宁宫内的绫月缇住处，御药房总管太监贾玉湘与绫月缇贴身总管太监米玉山二人立在花架下的暗沟入口，眼睁睁地望着两个扫地的小太监探入暗沟之中。
由于米玉山认为中了迷香的绫月缇是在屋内午睡，所以特别示意众人：“我们主子正在午睡，大家举手投足一定要放轻些！”
探入暗沟的两个太监原是负责宫里疏通沟渠，这个职位按照宫里的等级来分，属于低等的“贱业”，所以，他们后来被升至扫地太监后，也是谨慎惶恐地当差。今天遇到贾、米两位总管级的人物有事相托，自然极为卖力，所以，当米玉山对他们进行特别交待的时候，他们也很尊敬地点头称是。
这一段暗沟内由于“眼钱”分布较为稀疏，所以两名太监探入后，只有头上的眼钱洞口的光线可以照亮，沟内的可见距离左右不过五六尺而已。况且，人从光亮的地方突然到了黑暗之处，眼睛感光度顿时降低，他们二人四下里摸摸索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名探入沟里的太监比较在行，他让洞上的太监给他递来一套火刀火石，他从洞口接过这些东西后，在洞内一划，火石顿时闪亮起来，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了纸媒，慢慢点着，各四壁照了照，见没有什么异物，便埋头在地上寻找贾玉湘的那枚戒指。
暗沟之中淤泥较深，那探入沟中的太监认为戒指掉入沟中，由于金属的重量较重，所以不会轻易被水冲走。按照这样的思路，他们就在周围数尺之内不断地摸索。
那位经验较为丰富的太监在淤泥中搜索时，无意发现淤泥表面有一双脚印，他好奇地将纸媒举起，看到脚印一路伸向东面，火光照处约有十尺，而十尺之内皆有脚印，这让他有些不解：“暗沟中每日都有污水排过，按理来讲，若是今天踩下的脚印，那么明天就会被水冲平，可是，这些脚印深有寸许，定然是刚刚踩下的！难道说，刚才已有人探入暗沟了？”
他带着疑惑，不自觉地向东走了两步，想随着淤泥中的脚印向前看一看，待他刚向东走出不过三尺，他身后的那名太监便欢喜地轻声嚷道：“找到了！找到了！”
他回头一看，见那太监用黑乎乎的右手抓着一只略带闪光的戒指，欢喜之极地笑着。
在眼钱上面，贾玉湘伸手接过戒指，拿出手帕来不断地擦拭。米玉山松了口气，探头对沟内的两名太监说道：“既然找到了，你们就快上来吧！”
那名找到戒指的太监面带笑容地爬了出来，其余扫地的太监都对他投以羡慕的眼神，大家都觉得他这趟差使巴结到了堂堂的御药房大总管，日后必定会有一步升迁好运。
然而，沟内那个发现了脚印的太监却把目光投向了暗沟的东部，他没有跟着那名同伴一起爬上洞口，而是高举着纸媒继续向东挪动，一种猎奇的心理驱使着他去发现潭林，以及潭林留下的秘密。
※※※※※※
康慈太妃的贴身总管太监钟玉秀从圆明园一路快马飞奔至京师，到了宫内，他直接到内务府去拜见敬事房总管太监陈胜文。
陈胜文此时正在公署内整理紫禁城和圆明园和太监人员调配，突听康慈太妃有懿旨传到，便忙奔出屋内，迎面对钟玉秀道：“什么事情，这么急里忙慌的？”
钟玉秀一边喘一边道：“太妃刚刚下的密旨，要我火速送达！”
既是密旨，那就不能当众宣读，于是，陈胜文将钟玉秀带到屋内，然后面向北方，高举懿旨看了起来。
懿旨中文字虽然很短，但所传之事却极为机要；纸上的字体虽然娟秀婉约，但字中的内容却透着一丝杀机，陈胜文匆匆看罢，手心和后背已后渗满了汗珠。
陈胜文的表情在钟玉秀的预料之内，钟玉秀上前一步，俯在耳边轻声道：“太妃还特别交待，让您今天就办，说是今儿晚上入睡之前，一定要让我回御园复命！”
“这，”陈胜文汗如雨下，“这是要动刀的差事，一两个时辰我怕是办不完啊！”
钟玉秀倒也不想表现出与陈胜文为难的样子，他把语气转在陈的立场上，说道：“大总管，您的苦衷我也了解，可是这道旨意是几位太妃太嫔咬牙切齿定下来的，其中透着的意思，您还能不明白吗？”
陈胜文这时脑子极乱，他拭了拭头上的汗水，仔细地把懿旨又念了一遍，待心里稍稍平静下来，才说道：“慈意难违，我定然要火速办理。可是，懿旨里要处置的人是太医院的太医，我还得跟栾院使他们通报一声才行啊！”
钟玉秀低声道：“大总管，栾院使此刻正在圆明园里，太妃让您火速办理的意思就是要越过他太医院，再说，宫里的违禁之事，照例也不必去通报外面的各衙门的！”
钟玉秀所言倒也有些道理，按理来讲，在宫里面发生的一些触动律法的事情，应按照皇家的禁令和规矩办理，是不必遵照《大清律》的规定的。可是，按常理来讲，宫里的规矩所管辖的人员一般都是太监、宫女、嬷嬷等服役人员，如果现在越过太医院而处理太医的话，就意味着，把太医也算入到了宫里的服役人员行列内。这本是模棱两可的事情，既然太妃对这趟差事催得急，那便不妨冒着得罪太医院的风险，“火速办理”了这件事。
陈胜文狠了狠心，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安排！”刚向外走了两步，突然又转了回来，“按照旨意，阉割太医是像阉太监一样‘全净’呢？还是像以前宫刑那样‘半净’呢？这差事虽说在宫里载有明文，可我这敬事房从来就没干过啊！”说罢，急得直搔头。
钟玉秀叹了口气，说道：“既是太妃动了怒气，‘半净’的话，若是阉得不干净，必然会让太妃追罪下来，不如索性给他来个‘全净’算了，秽乱宫廷，怎么说也当得起这样的重罪了！”
他的话，陈胜文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他走出屋子，直接来到官厅内，把敬事房的几位管事太监叫了过来，然后紧闭房门，开始发号施令：“现在上面儿下了一道紧要的懿旨，大伙都把手上的差事放一放，先紧着这件事来做！这是道密旨，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否则按律论处！”
“谨听大总管下令！”几位管事太监一齐说道。
陈胜文目光阴冷地说道：“现在你们几位管事的分为四拨，都把差事给我记清楚了：第一拨出宫到城里南长街会计司胡同找毕家的五爷，就说是我传的旨意，让他即刻到宫里来一趟；第二拨到内教习厅去，把当值的于景莲于太医锁拿到内务府；第三拨到慈宁宫太医值房，去把当值的潭林潭太医也锁拿到内务府来；第四拨立刻到敬事房后面的排屋里腾出一间屋子，准备好三十斤米粮、晒干的玉米骨、麻叶烧制的香灰还有半打窗纸！”
第四道命令让众人听明白了，那四样东西是太监们阉割时使用的，在场的所有人都经历过，所以并不陌生。太监在受阉之后，需要一至三个月的疗养才能康复，所以，在疗养其间必须让受阉之人赤身在屋里独立生活，任何人不得接近。这四样东西里，三十斤米粮是供他一个月吃饭所用；晒干的玉米骨是供其点火燃柴所用；麻叶和麻叶香灰是需要洒在下体伤口处，原理是麻叶灰不会浇到皮肤，并对伤口有消肿愈合的作用；半打窗户纸是要将疗养的屋子糊得密不透风，并保证蚊虫苍蝇不能进入。这些都是阉割的必然物品，在敬事房随手就能取来，也是他们份内工作之一。
第一道命令中所传的“毕家五爷”，是京城里专门从事太监阉割差事的专家，在京城里，毕家和“小刀刘”家是皇家专许的太监阉割场所，几乎清中期以后的宫中太监进行阉割都由这两家包办，并且，毕家和刘家还是皇家钦封的七品顶戴，所以宫里太监官面上称他们为“老爷”，私底下叫他们为“师傅”。
从这两道命令里，这些管事的太监都明白了陈胜文是要对某些人进行阉割，可是他的另两道命令要把太医院的于、潭两位太医锁拿过来，却不知是何意图。四道命令连起来分析，不禁让人心惊肉跳：“难道是要把这两位太医给阉了？”
想到这里，几位管事太监不禁背后冒汗。
一位在敬事房当差数十年的年迈老太监也是个管事的，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两步，低声说道：“大总管，净身一般都在春天，天气清爽，伤口容易愈合，眼下正是盛夏，流火七月，此时净身，恐怕会伤人性命啊！”
陈胜文一直以来都觉得他已经老糊涂了，所以白了他一眼，直接透露出懿旨的意思：“眼下不是给太监净身，而是太妃让给太医上‘宫刑’，上刑之后，是生是死，全是他自个儿的造化！”
众管事太监听罢，都不禁长叹一声，然后各自分头行动。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太医和太监的一步之遥
敬事房里的一道密令，让整个紫禁城都紧张了起来，敬事房的太监们兵分四路，东西南北向皇宫四处奔去，各宫当差的太监宫女们见过这个阵势，不禁心生恐惧，有些老太监发表感慨说，在嘉庆年的林清之变后搜罗宫中天理教太监细作时，曾有过这样大的阵仗，此后便再没有见过，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完全不亚于当年。
这样的话迅速传开，让各宫的太监都噤若寒蝉，一种不祥的流言四散而开：宫里要搜查长毛的细作了！
隆宗门内，慈宁宫的宫女们还正在领取点心食材，突然见过一队二十几人的太监面色凝重地跑了进来，众宫女都不禁大惊。平日里太监们走路都是低头垂手、步履轻颖的，而此刻的样子却充满了杀机。
宫女们在门内站了一片，人墙挡住了那队敬事房太监的道路，于是，领头的一名太监便大声叫道：“奉旨办差！通通让开！”
众宫女急忙让出一条道路，让他们冲了过去，这队太监一路来到慈宁宫外的太医值房，领头太监没有照例站在门口报名，而是直接冲了进去。
屋里的马、向、汪三位太医正在屋里闲坐品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不禁吓了一跳，汪太监望着气喘吁吁的那名太监，脱口问道：“什么事儿啊？”
“敬事房有令，”领头太监边喘边道，“绑拿太医潭林到敬事房领懿旨！”
敬事房竟要绑拿太医，这让马太医等人都是一惊，马太医蓦地站起来，颤声问道：“这…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啊？潭太医出什么事了？”
“马老爷，您就甭问了！”领头太监拿出绳索镣铐，扔在了桌案上，“宫里的事儿，您问了我也不能说啊！赶紧着让潭太医出来吧！”
太医获罪，往往是因为出现了医疗事故，潭林入宫行医以来，主子级别的只给康慈太妃和绫太贵人开过药方，所以马太医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潭林给太妃开的药方出事了！
马太医等人浑身颤抖，最终汪太医首先缓过神来，他说道：“潭太医到慈宁宫绫太贵人处问脉去了，此刻还没有回来！”
“哦？”领头的太监开始有些犹豫。
“二哥，”他身后的一名太监凑上前轻声道，“陈大总管那儿催得紧，咱们总不能在这儿一直等吧？”
领头的太监略想了想，便伸手从桌案上抄起绳索镣铐，转身出门，向手下一招手，说道：“走，到绫太贵人宫里拿人！”
※※※※※※
敬事房的太监们捉拿太医于景莲的步骤比较简单，于景莲当天下午的日程安排是在内教习厅授课，缉捕太监们来到东药房太医院的教习厅时，这里早已下课，于景莲当时正坐在教习厅后堂一边整理书本，一边饮茶休息。
敬事房负责来缉捕他的太监也是二十余人，领头的太监同样拿着绳索镣铐，他带着手下一起涌到了教习厅的后堂。
于景莲见他们个个面带杀气，不禁又惊又奇：“各位公公，这是做什么啊？”
领头太监亮了亮手上的绳索，冷冷地说道：“内务府敬事房有令：锁拿太医于景莲到衙门！”
这太监没说“奉懿旨”的话，所以于景莲倒是不为所惧，他极为镇定地道：“敬事房是管宫里太监的，我归太医院来管，你们凭什么来拿我？”
领头太监傲慢地说道：“敬事房拿您，自然有拿您的理由！按理来讲，我们也不愿办这样的差事，只不过，您的事太大，我们陈大总管已经通禀了内务府、慎刑司各衙门司官到敬事房，到时几个衙门一同会审，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太监故意把话绕着说，但是于景莲已经听出其中的意思了，既然锁拿自己需要内务府和慎刑司参与进来，那么所涉案情定然十分巨大。不过，他虽然料到有祸事临头，但首先想到的却不是自己和绫月缇的事情，而萦绕在他心头的也是自己请脉时是否出了医疗事故。
事已如此，于景莲也只好就范，他缓缓站起，整了整衣装，平静的走出桌案，对众太监说道：“走吧！我随你们去便是！”
于景莲适才大略回想了自己近来所开的药方，自信并没有太大的纰漏和过错，所以并不担心内务府会对自己怎么样，于是心态极为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只不过太监们的反应却没有那么平静，领头的太监一招手，众大监一涌而上，先是两个太监伸手在于景莲的膝弯重重一击，使他跪倒在地上，然后，二十几名太监七手八脚将他捆绑了起来。太监们大多心理有些畸形，平日在宫里也经常被人欺压，此时难得有了一个发泄的机会，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他们在捆绑于景莲时，恨不得让绳子嵌入到他的肉里。
一阵忙乱之后，于景莲已被绑得如同粽子一般，蜷缩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领头的太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轻蔑地一笑，然后招呼众人：“走吧，拖到敬事房！”
众太监上前拉住于景莲身上的衣角和绳子，像拖麻包一样，将他拉出了门外。
※※※※※※
京师南长街会计司胡同的毕府门前，二十多名太监整齐地立在台阶下面，焦急地等待里面即将出来的皇家御用阉割高手毕五。
不多时，毕五在几名太监的簇拥下疾步走了出来，门外的太监们一见到毕五，纷纷行礼拜见：“毕师傅！”
毕五匆匆向众太监抱拳施了一礼，来不及和他们寒暄，便和身边的领头太监一起钻入到马车里。
人还没有坐稳，马车便已经启动了，在车里，年过五十、须发花白的毕五谨慎地向身边坐着的领头太监：“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会有这么急的差事？”
太监的亲谊入宫为侍，难免会有求于毕五来“净身”，所以，领头太监对于毕五不得不假以词色，此时在车里听他问到，便俯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毕师傅，这是太妃下的懿旨！”
毕五奇道：“太妃不是在圆明园吗？”
领头太监道：“可不是嘛，人在御园，带血的旨意就传到宫里了！”
毕五对这趟差事的来由十分不解，他皱着眉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档子事啊？太妃为何要让我动刀去给太医净身呢？”
领头太监冷笑一声，然后再次放低了声音说道：“宫里要给太监净身，就是怕男根秽乱宫廷。可是，太监虽然防住了，太医却没有防住，若是太医与先帝的后妃有染，那么，您老想想，太妃会怎么做？”
毕五听罢惊出一身冷汗：“真没想到在宫里当差竟然如此险恶，太妃凤颜一怒，太医的命根就保不住了！”
领头太监略带讥讽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别看那些太医们穿着顶戴花翎，其实，太医和太监不过是一步之遥罢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杨家老宅的突然变故
夏日的傍晚，阳光依旧刺目，宛平城沽月楼的金字招牌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在以“苏体”金字勾勒的招牌之下，五六十名身着缟素的男女跪伏在地，不时地发生凄厉的哭声。
这些身着孝服的人是京师天地会四大金刚中已故的叶九昂与孙九量的家属亲族。他们上午获悉叶、孙二人俱已亡命宛平，于是举家携幼前来宛平奔丧。
叶九昂和孙九量两人的亲传弟子们已经从眼线耳目那里得到了消息，是朱九昆勾结清兵一起杀了师傅，并且清兵将他们射杀后紧急清理了现场，尸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叶、孙两家经此突然之变，如同五雷轰顶，家里管事的长辈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理事，于是叶门的大弟子黄世通与孙九量的胞侄兼弟子孙新会便挑起大梁，主持善后事宜。
既然两家同遭不幸，于是叶孙两家就联合起来，黄世通与孙新会经过一番磋商，就决定先到宛平服丧，举行仪式，为叶孙二人超度亡灵，待丧仪办理完成之后，再商议复仇之事。
沽月楼前的治丧队伍里有僧有道，时刻一到，他们便摆开阵式，开始念经做法，超度亡魂。沽月楼的老板经此变故，自然也无法正常开业，况且自昨晚到现在，所到之人非黑既白，个个都招惹不起，于是索性关了生意，将值钱的物件和账薄移至库房，腾出一楼大堂，供叶孙两家治丧所用。
朱九昆已死的消息还没有传至黄世通与孙新会这里，所以，他们在离京之前就命帮中会众分成两路，一路在京里、一路到宛平，四处寻找朱九昆的下落。
搜寻的人上午就到了宛平，经过大半天的寻找，并没有得到朱九昆的任何消息，但是经过盘查，却找到了许多可疑之人。
在沽月楼前正在进行法事的时候，黄世通与孙新会躲入密室，传唤手下来分析获得的消息。其中一位孙家的暗探报告说：“前两日，京里被烧掉的杨记皮货行的十几名护院来到了宛平，住在一处老宅里头，据说，那座老宅原是杨记的名下，平常只有几名老头看院子，算是个旧宅。既然和杨记皮货行一样，都是姓杨，那就必然是一家！”
黄世通点了点头，说道：“按日期来算，杨记皮货行被烧的第二天，这十几个护院就回到了宛平，那这座老宅就一定是杨记的产业。可是，这十几个护院应该与我师父的死没什么关系吧！”
孙新会摇了摇头，说道：“黄老弟，你难道忘了大龙头赵九松是什么时候被害的了？”
“哦？”这么一说，黄世通想起来了，“赵老大就是杨记着火那天被害的！”
孙新会意味深长地道：“杨记那天晚上的火着得很蹊跷，赵老大那天晚上的死也很蹊跷！会里的执法长毛崔五爷一直在查赵老大的死因，可到现在也没有查出结果来。赵老大去世才两三天，我叔叔和你师父也突然丧命，这些事情若是连起来看，就显得更为蹊跷！”
黄世通把事情连起来想了想，似乎得出了一条他认为合理的脉络：“我师父和令叔既然是朱九昆勾结清兵杀死的，那么，赵老大的死极有可能也和朱九昆与清兵有关！杨记皮货行虽然表面上只是个生意门面，可是赵老大竟然会死在那里，我觉得，极有可能是朱九昆这王八蛋早已收购了杨记，那天晚上，他派人埋伏在那里，趁乱杀了赵老大，并且还放火毁灭证据！”
这一点孙新会也早已想到，于是他进一步说道：“朱九昆怕用会里的兄弟动手会暴露身份，所以就用一些不知是清廷的人还是外省的人，化妆成护院的模样，埋伏在那里，趁机杀人！”
黄世通点头道：“朱九昆杀了赵老大后还不知足，于是就照计划让那十几个护院来宛平给我师父和你叔父设圈套，等到了昨晚，他们就联合清兵一起，杀了两位长辈！”说到最后，不禁有些哽咽。
孙新会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咱们现在就派人到那杨记的老宅，抓住那十几个护院，然后严加刑讯，必然能从他们口中套出些什么！”
“好！”黄世通抛下哀戚的情绪，振奋起精神来，准备下一步的事情，“孙大哥，在这里你居长，我的人就由你指挥！”
于是，两人秘密纠集了两家中的功夫好手，一共二十八人，并分发了兵器，由换了便装的孙新会带领，从沽月楼的后门向杨记的宛平老宅而去。
杨记老宅里，自潭林那天“反追踪”逃脱了兵马司的掌控后，便与唐子清，以及杨记的十几名护院来到这里暂作休息。按照潭林的“回马枪”计划，他让唐子清把那些从大火中舍命保住的证供藏在老宅之内，然后留下杨记的伙计和那些护院，自己与唐子清当天下午便又转回京师。
杨记的伙计们大多是本地人，于是经过变故之后，便都各自回家报平安。而这十几名护院都是外乡人，他们暂时没有去处，就留在杨记老宅里，修火砌灶，暂作停留。
孙新会带着手下人马赶来的时候，那些护院的大汉正在院子里煮菜做饭，时近傍晚，四处都是炊烟袅袅，所以这些粗手粗脚的护院大汉也耐不住饥饿，匆忙起灶煮饭。
宛平城并不大，孙新会等人很快就来到了杨记老宅，并将宅子包抄起来。孙新会隔着院墙看到里面升起了炊烟，心中不禁暗喜：“这帮正在生火做饭，此刻正是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现在动手正是时机！”
于是他命手下在杨记老宅的东、南两面放火，以图院里的人分散开来，便于个个击破。天地会里养的一些高手对放火的路数十分熟悉，他们找了些枯草和棕油，在杨家老宅的东南两面房顶点燃。
火遇油则旺，再加上枯草生烟，杨家老宅的东南墙头顿时便浓烟四起，院里的老伙计和护院的大汉见宅子“走水”，急忙放下灶具，分头汲水救火。
孙新会等人趁机持刀闯入，二十八人分为两路，将杨记的护院大汉围在了东南两处墙角。护院的大汉们前两天刚刚经历了大火，这两天才刚刚回过神来，没想到今天不仅遇到了火，还竟然遇到了持刀的人。护院的大汉由于正在烧火做饭，所以都没有拿兵器，一个个光着膀子十分松懈，孙新会等人的突然闯入，让他们又惊又惧。
两帮人动起手来，天地会方面毕竟人多势众，二十八人都是功夫高手，并且手持兵器；护院大汉们惊魂未定又遭此变故，赤手空拳难以抵挡。双方相斗不过几十回合，十几名护院的大汉便被制伏。
孙新会怕惊动了城内的驻防官兵，便让手下扑灭了火焰，并隔墙对外面围观的住户大呼“平安”，经过一柱香的工夫，才渐渐平静下来。
孙新会望着地上十几名被指抵着的护院大汉，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到屋里搜一搜，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天地会的几名会众便提刀向屋内和后院奔去，一名护院大汉望着奔向后院的几个人，心中暗道：“公子的据供就藏在后院，万不能让这些人搜出来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沽月楼外的胡同暗处
宛平城里，离沽月楼不远的胡同暗处，步军统领衙门的巡捕营统领永泰身着灰布长衫，负手而立，远远地望着沽月楼前叶、孙两家服丧亲族以及天地会会众的动向。
在胡同的两头，身着便衣的巡捕营士兵肃然而立，一面保护永泰的安全，一面放哨。这时，一名身着商客装束的人走到胡同口，和那放哨的清兵便衣耳语了两句，便进入到胡同内。
那商客模样的人走到永泰身旁，将头抬起，永泰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便转回头对他说道：“余庆山，虎村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那商客模样的人正是步军统领衙门在宛平的暗探余庆山，他在凌晨送走了郑亲王端华等人后，便一直在家休息，到了下午，暗哨里的人突然传信给他，说巡捕营的永泰紧急召见，他便匆忙赶到了这里，一见面，突然听到永泰问及虎村的事，不禁奇道：“虎村？我没有发过虎村的消息啊？”
“没有？”永泰一怔，他忙从怀中拿出那份由周暃蕸伪传的情报，递给了余庆山，“你看看这个，上面的标记是咱们传递情报的暗号，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这件事让余庆山大为吃惊，宛平的情报暗哨设置是极其机密的，在朝廷内部也只有高层才知道，一些的官员是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的传送情报的暗号标记的，所以余庆山拿着那份伪情报仔细看了半天，然后阴着脸说道：“看来，是有人闯进了我们的情报联络网！”
永泰自虎村事件后就一直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此时得以证实，不禁心中恼怒之极，他长吸一口气，说道：“这条情报线是衙门里极为秘密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探查出来呢？况且，我们竟然还上了他们的当！”
余庆山望了望胡同外的沽月楼，说道：“你觉得会这个闯入者会是谁？”
永泰一边踱步，一边道：“洪杨大军自从打到天津以来，京畿一带的会党就很不安份，山西河南两地的会党教匪最近也十分活跃。原本，各地的会党各自为政，往来不多，虽然有些会党渗透到官场内，倒也没有掀起什么大浪。可是，现在长毛一来，就把他们给联合起来了，按照京畿一带的会党势力来看，天地会和白莲教势力最大，对外的名目也极多，渗入官府的势力也最广，所以，能够探查出咱们情报的，无外乎是这两派势力！”
余庆山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能够把事情玩到这个地步的，只有天地会和白莲教两派！”
永泰又道：“据最近获取的一些白莲教的情报来看，他们与长毛并无合作的迹象，大概是由于他们的教义不同吧，白莲教的一些教众都参与到河南安徽的捻子里了。现在，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天地会。”
余庆山不解地道：“天地会初蒙龙头巨变，此时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他们怎么可能有余力来做这些事呢？”
“这一点我也一直没有想清楚！”永泰叹道，“虎村那个地方，并非是宛平到京师的必经之路，那些团练也对长毛和会党并无任何威胁作用，他们现在竟然大动干戈，借我们的手拔掉虎村的团练，究竟是为了什么？再者，昨儿晚上，一夜之间，四大金刚死了三个，现在是丁九暴一头独大，可是，其实三家的势力未消，丁九暴还未一统天地会，他又怎么敢冒这样的风险？”
余庆山补充道：“丁九暴要登上总舵主之位，还要过了总舵那些长老们那一关，赵九松的死至今没有头绪，那些老头子们绝对会怀疑是丁九暴派人做的，既是这样又如何会把大龙头的位子给他？我觉得，天地会此刻正乱得像一锅粥，他们不应该会有这样精力来做这些事！”
永泰摆了摆头，说道：“我们反过来想一想，或许会理出一些头绪来！”
余庆山一怔：“反过来想？”
永泰道：“四大金刚的势力之前正在角逐总舵主之位，那么按照他们长久以来保持的均衡势力来看，不论是谁，想吃掉另外一方都不容易。所以，朱九昆首先选择了与我们合作，这样的话，他就凭借我们的手除掉了叶、孙两人；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着棋让丁九暴捡了个便宜。这个丁九暴既然不跟我们合作，那么他必定会找另外的帮手和靠山。”
余庆山听完他的话，略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一些头绪：“你的意思是说，丁九暴一直以来在找长毛当靠山，以图灭了其它三家？”
“没错！”永泰继续阐述他的思路，“昨晚摆的鸿门宴，丁九暴没有赴约，这说明他早就得到了什么消息！”
余庆山冷笑道：“看来，他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可是，昨晚的行动连我提没有透露，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问题就在这里！”永泰道，“依我看，宛平城里应该还有一拨人，专门帮着丁九暴搜集情报，所以，他在京师和宛平两头下手，最终才得以在昨晚逃过一劫！”
“宛平城有他的人？”余庆山奇道，“在宛平这么久，我还真没注意到！”
永泰又回头望着沽月楼下哭泣的治丧队伍，说道：“这回，咱们也当一次黄雀，站在叶、孙两家的后面，等着他们找出丁九暴的那张牌！”
余庆山有点明白永泰的用意了：“你是说，叶、孙两家人来宛平，并不仅仅是来治丧的？”
永泰笑道：“刚才，我看到他们叶、孙两家的人已经提着兵器开始动手了，咱们就等着他们打完，然后一并拿下即可！到时，对拿到的人一并审问，定能获知是谁闯入了咱们的暗哨！”
“我明白了！”余庆山对永泰极为叹服，“真没想到，一招死棋竟能让你给走活了！”
永泰淡然一笑。
这时，一名清兵便衣来报：“叶、孙两家人在城内的杨家老宅动手了！”
永泰点了点头，对余庆山笑道：“现在谜底出来了，咱们到杨家老宅去看一看！”
余庆山对自己在地盘内没有查出另外的势力而感到愧然，他紧跟着永泰，极为殷勤地说道：“到了杨家老宅后，你抓人刑讯，我带人严密搜查，两方面下手，一定能端了这个暗藏的钉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执事太监来了！
“喂，朱哥，戒指找到了，快上来吧！”
在慈宁宫绫月缇院中的眼钱洞中，几个太监向里面轻唤那名发现了潭林脚印的朱姓太监。
朱太监虽然年纪较长，但由于之前在宫里从事不入流的行业，所以一直未曾拜门，直到后来转至慈宁宫扫地，才得以归入太监中的最大一支谱系，但却排在了“德”字辈，所以在宫里的名字叫做“朱德荣”。按照“胜玉文德”排法，他要比贾玉湘和米玉山矮了两辈，算是孙子级别的。
米玉山想尽快结束这件闹剧，便也在伏在洞口，向里面唤道：“小朱子，快出来吧！”
朱德荣此刻已向东移动了十数尺，已经快到拐角的地方了，他趁着纸媒的火光，不顾上面的呼唤，自顾自向前挪动。
在拐角处，潭林正紧贴着砖壁立在那里，适才，那几名太监伸腿下来的时候，潭林急忙跨了几步，移到了拐角后面，虽然动静大了些，但朱德荣二人由于正向下探身，所以并未察觉。但是，潭林躲到拐角处以后，便不能发出任何响动，所以，他一直立在那里等着他们寻找戒指。
此时，虽然戒指已经找到，但潭林却听到一阵一阵地脚步踩水之声，并且越来越近，于是不由地紧张了起来。朱德荣手里的纸媒火光映在潮湿的洞壁上，摇摇曳曳、忽明忽暗的有些反射的光线，潭林望着拐角洞壁上的光线越来越强，感觉到了有人一直向自己走来，想到这里，不禁额头渗出了汗珠。
在洞口，米玉山见朱德荣始终没有出来，不禁奇道：“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在里面出什么事了？”
那名找到戒指的太监也感到奇怪：“适才我出来的时候，他就在洞下面不远儿啊，怎么我出来了，他却还在里面呢？”
贾玉湘在旁边一直在擦拭手中的戒指，对面前的事一点都不理会，直到他把戒指里里外外擦拭干净，才开始注意到众人的焦虑。
“怎么回事？”贾玉湘走到洞口，“那个小朱没出来？”
“是啊！”一个扫地太监答道。
“该不是冲了土地神，”贾玉湘道，“被魇了吧？”
太监们最信鬼神，被他这么一说，都不禁后背发凉，有几个胆小的，竟然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就在众人把神经绷到极限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米总管，敬事房的执事太监们马上要来您这儿拿人了！”
众人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才对话中的内容有所反应。
贾玉湘先是一惊：“敬事房来拿人？老米，出什么事儿了？”
米玉山本来就胆小，被贾玉湘这么一说，更是慌了阵脚，当下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啊！”
贾玉湘毕竟经历过大场面，此刻还算冷静，他对众人道：“老米现在马上去甬道那头迎接他们，能拖就先拖他们一会！”
“这，”米玉山指着地上的眼钱洞口有些迟疑，“这怎么办？”
“事情紧急，”贾玉湘急道，“你别在这耽误工夫了，这里我会处理的！快！快去！”
米玉山来不及多想，一边整理着帽子，一边奔了出去。
待米玉山出门后，贾玉湘便伏到眼钱洞口叫道：“小朱子，敬事房的人来了，马上给我滚出来！”
听里面没有动静，贾玉湘便对众人道：“他要是不出来，就先把眼钱给我封上！事不宜迟，弄好之后，咱们先绕到西边的甬道拐角，等敬事房的人走后，咱们才能出来！那帮执事太监专门找人的茬，咱们千万不能有把柄落到他们手里！”
说罢，几个扫地的太监便去搬动眼钱盖子，待到眼钱盖子挪到洞口的时候，朱德荣在下面露出带着污泥的脸来：“几位拉我一把！”
紧急关头，众人也来不及埋怨，便将他拉了上来，然后将眼钱封好，匆忙中把花架下略略打扫了一下。
贾玉湘见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于是向众人招手道：“带着你们的扫帚，快撤！记着，出门往西，脚步要轻！”说罢，紧随着众人疾步向西而去。
米玉山匆忙向甬道东面奔去，刚走到甬道口便看到二十多名气势汹汹的执事太监肃然走来，他迎了上去，略施一礼，正要说话，却见那些太监并不理会他，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穿过他一直向前而去。
米玉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他们。
领头的执事太监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的冷冷问道：“潭太医可是在绫主**里？”
“是，”米玉山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便忙答道，“我家主子今儿稍感不适，所以请潭太医来问脉！”
那领头太监没有再说话，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敬事房的公文，高高举起，昂首向前走去。
米玉山见这阵势，仿如戏台上包公要铡人时，扮演王朝马汉的花脸摆的架式一样，心中惧意大增，头上的汗珠顺着脖子留了下来。快要走到绫月缇院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刚才在院里并没有看到潭林，便忙隔着人群对那领头太监叫道：“公公！”
那领头太监停下脚步，众人也随即停下，领头太监问道：“何事？”
“这……”米玉山一边想着措词，一边道，“潭太医…似乎…不在我家主子这里！”
那领头太监见他神情慌张，言语可疑，便问道：“刚才你不是说在你家主子那儿吗？”
“这……”米玉山支支吾吾地道，“我早早就出来了，没……没看清楚！”
“胡说！”那领头太监厉声喝道，“我明明看到你从你家主子那里过来，什么叫你‘早早就出来了’！太医给后宫主子请脉，太监为何不在场？米玉山，你这样玩忽职守，是要作死么？”
被他这一喝，米玉山顿时吓得瘫倒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领头太监不再理会他，甩袖转身，继续向绫月缇院中走去，身后的一众执事太监摸出锁链，紧随而去。
米玉山跪在甬道中，脸色惨白，精神崩溃地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潭林啊，我和主子都被你害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毕五的惊悚磨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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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的一家染布坊外，几辆马车停在门口，三十多名商贩模样的人，不断地将车上的箱子向布坊内搬去。品书网这些箱子的规制并非方形，大概是为了适合布匹的长度，专门做成了长约六七尺的样子。
所有人把箱子搬完之后，一个从马车上下来，他有意无意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匆匆进入染布坊中。此人留着短须，正是在那神秘院子里放走周暃蕸的那个身着便衣的清兵军官。
在染布坊对面的胡同里，周暃蕸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远远望着他们，见所有商贩模样的人都进入染布坊后，那几辆马车便纷纷驶离。
这时，在她身后，二棍子才踉踉跄跄地赶来。
“怎…怎么样？”二棍子轻声问道。
周暃蕸道：“他们都进去了，不过，没有看到那个穿长衫的人！”
二棍子依旧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些箱子有六七尺长，做得像…像棺材一样，一定是把人装在里面了！”
周暃蕸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你还挺聪明的！”
二棍子被她称赞，略带羞赧地搔头道：“那些帮会…平常运私盐、运鸦…片，也都是装到箱子里，见得…得多了！”
待那几辆马车走后，周暃蕸站了起来，伸了伸酸困的腰，说道：“行了，今天算是有惊无险，这会儿没什么事了，我也该去忙了，你先回家吧！”
二棍子想要说什么：“我…我……”
周暃蕸抢过说道：“对了，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出来卖糖了，那帮人一定会盯着你的！”
二棍子越急越说不出来：“我……我……”
周暃蕸从怀中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塞到他手里，说道：“这个拿着，回去以后呢，把银子存到钱庄，然后拿着钱票，换成铜钱再花！”
二棍子吞了口唾沫，说道：“十两银子换成铜钱就……就成了七八银了！”
其时银贵钱贱，并且市面上官府强制推行大钱、铁钱，但大钱、铁钱的市价却难以达到其面额，因而使得银贵钱贱，所以二棍子说十两纹银换成铜钱就只值七八两了。
周暃蕸在钱庄待得较久，知道清廷这种财政的弊端，于是她想了想，说道：“大钱只在京师周边推行，你到京外的县里换成铜钱，然后回京来花就行了！京外的银钱比价还算合理些！”
“这，”二棍子笑道，“这倒是个办法！”
周暃蕸盯着他，睁大眼睛问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二棍子似乎忘了刚才要说的话，他想了想才道：“哦，我…想…想请你到家里吃饭！”
这个少年的单纯让周暃蕸心里顿生一丝怜意，她关切地扶着他的肩头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二棍子答道：“只…只有姐姐！”
周暃蕸算着他的年龄，姐姐也应该过了嫁人的年纪，但却仍与他生活在一起，不禁有些奇怪：“姐姐没有嫁人吗？”
二棍子道：“姐夫生病死了，姐姐也病了，所以…所以我赚钱给她买药！”
底层百姓生活的困苦，周暃蕸自幼便随养父一起经常看到，这些凄惨的生活状态使她内心里对清廷的统治更加仇恨，也让她在从事反清活动时也时时怀着一颗救世之心。她语重心长地对二棍子道：“好好照顾你姐姐，忙完这几天，我去家里看她！”
二棍子似乎对生活的悲剧并不感到痛苦，他笑嘻嘻地道：“你都不知道我住在哪儿，怎么去看我？”
周暃蕸也笑了，她问道：“是啊，你住在哪儿啊？”
二棍子答道：“天桥西的…枣树胡同，离这儿有三条街！你到那随便一问，他们就会告诉你！”
周暃蕸开玩笑地道：“你这会儿也不结巴了！”
“我…”其实他还有点结巴，“我刚才是吓的！”
周暃蕸见太阳已经西下，便与二棍子告辞：“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好！”二棍子转身欲走，又转过身来，拍了拍怀中的银锭，说道，“我回头赚到钱还你！”
周暃蕸笑道：“先拿着给你姐姐治病吧！”
待二棍子远去之后，周暃蕸便拎着包袱向南而去。
※※※※※※
紫禁城的慈宁宫里，在此时正笼罩着紧张的气氛。
敬事房的执事太监们疾步来到绫月缇的院子前，领头的太监推门进去，穿过花架下的眼钱，走到绫月缇的正房门口，垂手大声说道：“奴才参见绫主子！”
听里面没有动静，便又大声说道：“奴才等奉内务府令：传太医院太医潭林速到敬事房问话，请绫主子行个方便！”话虽说得客气，但语气却极为生硬。
屋里依然没有动静，那领头的太监心中暗道：“难道那潭林此刻在绫主**里做些见得不人的勾当，刚才看那米玉山的样子就知道可疑，看来太妃要拿办他也不是没有道理！”按照宫里的规矩，在没有传见的情况下，太监是绝对不能进入主子房间的，可是他知道这趟差事是奉了懿旨了，于是也就放开胆子，掀帘便往里闯。
他刚把帘子掀起来，便见潭林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一幕让他吓了跳，不禁惊呼：“潭太医？”
潭林的神色极为镇定，他刚才在暗沟里，听到了外面众人所说的话，知道敬事房要来找自己，于是就等贾玉湘等人撤了出去，便急忙从推开眼钱，蹑手蹑脚地爬上来，并把身上包的油布等物除去，一起扔到暗沟中。就在他刚刚进入绫月缇屋内的时候，那领头的执事太监便把院门推开了。在那领头太监在门外喊话的时候，他在屋里把官服整理好，掌握了节奏，缓步而出。
“公公是要传我？”潭林问道。
那领头太监觉得屋里十分可疑，便探头到屋里张望。
潭林知道他的用意，于是说道：“绫主子因天热而失眠，所以，以推拿为治，刚刚睡下！”
领头太监见屋里也没有什么有效的证据，便白了潭林一眼，挺胸正色说道：“奉内务府之命：锁拿太医潭林到敬事房问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潭林完全不会想到康慈太妃会下一道带血的懿旨，他在惊慌之中便被众执事太监铐了起来。那领头太监觉得潭林刚才的态度过于傲慢，便有意为难他，拿了块方巾塞入他的口中，然后命手下将他拖至敬事房。
突出其来的变故让潭林无法理智的分析，在经过甬道的时候，他看到了瘫倒在地的米玉山。米玉山一见到他，脸上是又惊又恐的样子，这让潭林更加陷入迷惑。
被太监们拖着的潭林无法预知自己下一步的命运，他搜索着记忆，试图去分析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但都一无所获。直到最后他被拖入敬事房后一间被窗户纸严密封闭的小屋内，当他看到了已被剥光的衣物，赤身“大”字型坐在特制木架上的于景莲后，他似乎才恍然大悟。
被绑缚在木架上的于景莲浑身颤抖起来，那样子像是在痉挛，他的口中也被塞了一团方布。潭林抬头望去，见于景莲的瞳孔不断地放大，脸部的肌肉几近扭曲，通晓医理的他非常清楚，那是恐惧到了极点的表情。
潭林全身被绑着，被太监拖进来的时候是爬伏在地上的，他睁大眼睛向四周一望，见于景莲的右边，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拿着一柄弯月形的小刀，正在青石上打磨。
那磨刀声传到于景莲的耳朵里，使得本已紧促的呼吸变得更加没有节奏，颈间的喉间不住地上下翻动，口中不时地传出呜呜的声音。随着磨刀的声音越来越急，于景莲的全身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不断颤动的双腿使支撑他的木架左摇右摆，发出“吱吱”的声音。
这时，门外走进一名穿着官袍的太监，正是敬事房总管太监陈胜文，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潭林，然后对那磨刀的男子道：“毕五爷，您紧把手吧，时辰差不多了！”
毕五手中依旧在忙活着，他头也不抬地道：“你们先传旨吧，我这儿立马就完！”说罢，挥袖拭了拭头上的汗水，又说道：“这大热的天儿，若是不把刀磨快点，刀伤不易愈合，那可是要人命的事儿！”言毕，又磨了两下，便用手指试了试刀刃。
这一刻，潭林也恐惧到了极点，望着于景莲已近崩溃的样子，他此刻也难以再保持原有的矜持，俯在地上的他也感到了呼吸的不畅，以及对生命和未来的绝望。
（本书已与17k签约，第五卷“暗斗”正在连载中，正式发布地址为：；关于本书所涉及逃宫路线和建筑的示意图请参见地址：%d3%f7%c1%d6%c0%c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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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悦珺的救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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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花园里，浣衣局宫女们一天的工作到了傍晚就将要结束了，宫女们这时都已不再清洗衣服，而是开始赶收白天晾干的衣服。品书网
悦珺和瑾棠分在一队，她们隐藏在纵横交错的衣架当中，和其他宫女一样，匆忙地进行着今天的收尾工作。
悦珺自从到太医值房送餐回来，心里就一直十分担心，那个胖子庞玉山看到她和潭林在一起的眼神充满着怪异，那副景象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释怀。潭林的突然入宫，一开始给她带来的是本已消逝的希望，可是，这些天来，经历过这些无法控制的突然事件，让悦珺突然感觉到，“逃宫”这件事过于惊险和复杂，一切步骤几乎都存在着变数，虽然潭林才学广博，但要进行这么一件冒险的事情，那么危险也会随时跟随着潭林，这是让她最为担心的事情。
“姐，”瑾棠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便上前问道，“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没有。”悦珺忙收起思絮，忙着手头的工作。
瑾棠十分机灵，她略带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担心那个潭太医了？”
本来，悦珺不愿将自己和潭林的关系告诉瑾棠，但是这几次与潭林传信相见都是通过瑾棠来完成的，所以她和潭林的关系，她也料到瑾棠猜到了几分，事已如此，她也知道瑾棠这丫头较为可靠，于是也就不再瞒她：“是啊，倒是真有些担心他！”
瑾棠想起之前悦珺说过的“意中人”，于是笑道：“姐，上回你说你的意中人是个解元郎，应该就是潭太医吧？”
“意中人”这三个字，让悦珺十分感慨，她轻叹一声，点头说道：“没错，是他！”
瑾棠虽然已经猜中，但经过她这一确认，心里还是一惊：“姐，他到宫里当差，该不会是为了你吧？”
悦珺这时自然不能把“逃宫”的事情告诉她，但潭林入宫的事实到无法回避，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是。”
瑾棠感叹道：“她可真是个痴心郎啊！明知道一个月后你就会……，他还来陪你这最后一个月！”
青麟的会谳之期不足一个月，到时朝廷下令斩杀青麟的同时，也会在宫里降旨赐死悦珺。所以，瑾棠以为，潭林此来是为了陪悦珺走过人生最后一程的。两情相悦，却最后敌不过命运的操纵，这样的爱情悲剧使得年少的瑾棠颇受打动，于是内心里对悦珺和潭林也增加了几分同情。
瑾棠是个好姑娘，也对悦珺帮了不少忙，悦珺虽然不愿骗她，但“逃宫”这样的大事却不能告诉她，所以，见她对此事这样理解，也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前排的晾衣架中突然有一阵骚乱，几个宫女都发出奇怪地惊呼声，立在旁边的祺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大声问道：“什么事儿啊？”
刚才发出惊呼声的宫女笑着答道：“刚才有人在衣架下面乱窜，把我们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送茶的小牛子在那乱钻呢！”
小牛子就是牛班，祺姑只当他是个孩子，没太在意，只是远远在隔空喊道：“小牛子，你钻着玩儿倒没事，千万别把晾好的衣服给我弄脏了！”
衣架上的衣服挡着视线，根本看不到牛班的身影，瑾棠和悦珺远远地看了看，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忙着收衣服。
这时，瑾棠身前的衣架下突然钻出一个人来，瑾棠定睛一看，见正是牛班。
“你，”瑾棠奇道，“你干什么呢？”
牛班抓着帽子，顾不得头上的汗水，只是气喘吁吁地轻声道：“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瑾棠把身子放低，躲在衣服后面问道。
牛班望了望悦珺，说道：“潭太医出事儿了！”
悦珺听罢一惊，她忙走了过来，把一堆衣服搭在衣架上，挡住别人的视线，然后轻声问道：“潭太医怎么了？”
牛班缓了口气，放低声音说道：“敬事房陈大总管突然接到从圆明园发来的懿旨，说要拿办于太医和潭太医两个人！现在他们两个都已经被执事太监们绑到内务府了，据说还传了刽子手来宫里行刑！”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悦珺当下不知所措：“为什么要抓他们啊？是……是他们给太妃写错药方了吗？”
“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牛班拭去头上的汗水，“敬事房这回说是密旨，消息封锁的很严，不过，我听御茶房的老赵头说，这事儿八成和绫太贵人有关，因为于太医和潭太医都当过绫主子的主治太医！”
“绫太贵人？”瑾棠听罢一怔，“难道是……绫太贵人对他们做了什么事？”
牛班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信儿我传到了，两位姐姐自个儿想想办法吧！”说罢，弯身便钻到衣架下面。
瑾棠拍着牛班的背，说道：“多谢你传信儿过来！”
“没事儿！”牛班头也不回，疾步钻了出去。
此时的悦珺心急如焚，她顾不得手头的工作，背过身去焦急地想着办法。
“姐，”瑾棠也十分焦急，“这可怎么办啊？这八成是有人到太妃那里告状，太妃发怒了，所以才传旨拿办潭太医他们的啊！”
悦珺心中暗道：“潭林啊，你真不该来宫里啊！当年入宫之时，我已经负了你一次！可是，这次你又来宫里救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潭林，我和阿玛的性命都已在他们的手里，都是我，让你也受到了牵连！我辜负你已经太多了，你又何必为我而付出生命呢！”
瑾棠见悦珺僵在那里，于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姐，别难过了，事已至此，怕是难以挽回了！”
悦珺的眼眶里含着泪水，她咬了咬了牙，说道：“他是为了我才落到这步田地的，要死，我也要跟他一起死！”
“姐，你冷静点！”瑾棠被她决绝的样子吓了一跳，“咱们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悦珺此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她说道：“我本来就是将要死的人了，没必要让他也枉送了性命，现在我把他拖累到这个地步，我也无颜再苟活于世了！”
“这，”瑾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你……”
悦珺望了望衣架西面正在叠衣服的宫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说道：“下午有一批衣服要送到内务府敬事房，帮忙跟她们说说，让我去！”
瑾棠一怔，嚅道：“说说倒可以，可是，你要干什么啊？”
悦珺整了整衣服，便向衣架外面走，一边走，她一边说道：“也许，我能救出他！”
瑾棠不知道这个外表文静、内心刚强的悦珺会做出怎样的事来，于是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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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年前的一场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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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由于高墙林立，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到了傍晚时分，聚集起来的热气挥散不去，使得各宫都闷热难当。品书网（.vodt）
悦珺和瑾棠两人各抱着一大包洗过的干净衣服走出了慈宁宫花园，按照悦珺的计划，瑾棠向祺姑申请了她们二人到内务府运送衣物的差事，也赶巧这天送达内务府的衣物较少，于是仅派了她们两人前往。
一路上，酷热的天气和紧张的情绪让悦珺感到头晕脑胀，从慈宁宫花园到敬事房要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她和瑾棠一起向前走着，望着被太阳照得白花花的地面，她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
一年前，咸丰三年七月中旬，当时正要去德安参加乡试的潭林与悦珺在巡抚衙门后花园中密会相辞。
几个月来挑灯夜读的日子让潭林显得稍有些憔悴，悦珺抚着他两腮微微长出的胡子，关切地说道：“胡子都没有剃干净，这个样子怎么上考场呢？”
潭林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语气依然自信而轻松：“若真要是考中了，我还真得蓄点胡子，那样不是更像那些当了乡绅的举人老爷了？”
悦珺被他逗笑了，但离别的伤感依旧萦绕着她，她把头埋在他怀里，说道：“听说战火已经烧到湖北了，巡抚衙门每天都在调兵到前线，真不知道炮火什么时候会打到这里！”
潭林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希望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于是温言道：“没事的，放心吧！老师只是学政，打仗是巡抚衙门的事，一旦战火袭来，学政没有守土之责，尽可退守后方。我此次到德安应试，一个月后就能回来，这次我只要能得了功名，就有机会说服老师，到时就娶你过门，咱们找个没有战乱的地方生活！”
这番承诺着实打动了悦珺，但也让她心怀忧虑，她抱紧潭林，说道：“可是，今年皇上即位后的第一个选秀之年，我怕……”
“这个，”潭林扶起她的肩膀，“我早已想好了！”
潭林的料事如神总是能给她带来万分的惊喜，但她一时却想不通潭林会有怎样的方法能让她避过选秀：“想好了什么？”
潭林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那纸包的模样是药店里出售的成药包装，悦珺接过那药包，奇道：“这是什么？”
潭林说道：“现在已经七月了，照以前的规矩，选秀之期到了月底就已截止，所以，能熬过这一个月就万事大吉！不过，剩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到时真的有朝廷特使来武昌下诏选你入宫，那你就把这个药给吃了！”
“这是什么药啊？”悦珺不解，“吃了后会怎样呢？”
潭林笑道：“这是从古书里找来的方子，我已经试过了，吃了它之后，六个时辰内会有发热、皮疹的症状，发病的样子很像是得了瘟疫，一般的大夫是诊不出来的。如果朝廷选烐的诏谕到了，你就把这药服下，到时他们会派弄婆给你进行初检，她一看到你的病症，自然就不会选你入宫了！”
悦珺大喜：“真的？可是这药该怎么解呢？”
潭林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解，发病之时，忌吃鱼腥，十日之后药性自解！”
悦珺喜出望外，他很享受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惊喜，也很享受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安全感，但想到自己为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竟然合谋去骗朝廷的选秀，不免心里有些羞赧，于是望着潭林说道：“还想着这些日子你尽用功读书了，没想到你在研究这个！”
潭林摸了摸脸上的胡子，笑道：“研究这个要比读书累多了，你看胡子都比读书时长得快！”
悦珺抿嘴一笑，轻捶了他一下。
潭林展臂将她拥入怀中，陶醉在她发丝的香味之中。
※※※※※※
潭林赴德安乡试之后的第七天，太平军进入湖北，湖北全境戒严。
太平天国的东王杨秀清由于西征大军久攻江西南昌不下，于是改组西征军的指挥班底，由翼王石达开主持军务，取代赖汉英总领西征军。石达开改变西征策略，命西征大军从江西进入湖北，于是德安、武昌一线便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中，德安与武昌之前的道路也被两军封锁。
时任湖北巡抚的正是满洲正黄旗籍的崇纶，他姓喜塔腊氏，早年曾任内阁的笔帖式，后来升任军机章京，进入了当时朝廷的中枢机构，当时道光皇帝的几个儿子都年幼在读，于是崇纶又获得了内廷侍读的差事，由此攀上了恭亲王奕訢这条权力线。在道咸之交的时候，崇纶历任河道、按察使、布政使，最终于咸丰二年当上湖北巡抚，正式成为封疆大吏。
当时，由于太平军的策略是攻取湖北，打开通往河南、直隶的通道，于是石达开调集重兵攻陷了湖北的汉阳、黄州，并取得了田家镇战役的胜利，清廷对于湖广总督之职连番换帅，从徐广缙到张亮基，都未能抵挡住太平军的进攻。这时，崇纶以为湖广总督的位子应该挨到自己了，没成想朝廷让进士出身的吴文镕总督湖广，于是崇纶就借机百般刁难。
七月下旬的时候，武昌城一日数警，城中百姓惊慌不定。就在这个危急时刻，朝廷派来选秀的满洲都统来到了武昌，湖北巡抚崇纶由于留守武昌，于是就地方最高长官的名义接待了这位都统。
原来，这位负责选秀的都统原本的路线是先到江西，再来湖北，没想到江西战火绵延，从五月到了江西之后，就一直被困在那里，无法脱身。直到七月下旬才冒着危险，率队赶到了武昌。
选秀的名单朝廷早有备案，所以，这位都统拿出名册交给了崇纶，崇纶和那都统都是满人，相谈之下，交情渐近，于是崇纶拍着胸脯表示，此次选秀虽有战火，但自己一定全力配合，选秀之后，率重兵护送秀女进京。
于是，那位在战火中惊魂未定的满洲都统就放下心来，把选秀的差使全权委托给崇纶，自己和属下躲在行馆里，每日抽着鸦片来放松身心。
崇纶拿到名册后，首先看到了名册中有时任湖北学政青麟的女儿悦珺，于是便召集幕僚商议，决定在青麟的头上做一篇大文章。
“山翁，”一位幕友叫着崇纶的别号，“选秀的名册我们几个都看过了，不太明白山翁是何意图啊！”
崇纶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故作深沉地说道：“你们说说，各省的省府之内，哪三个官儿最受朝廷重视？”
这是有点考幕师的意思，一位幕友从容答道：“一省之内，督抚总辖军政之权，是为封疆之吏；朝廷人才俱出科举，学政由朝廷派驻地方，言贵身重。若说朝廷所重，总督、巡抚、学政关乎朝廷大计，自然非此三者莫属！”
崇纶点了点头，他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你们觉不觉得现在湖北的这三个官儿很有意思？”
众幕友一怔。
崇纶阴晴不定地笑道：“总督吴文镕是个汉官，巡抚和学政是满员，照例来讲，满员应该站在一条线儿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才对！你们说是不是？”
一位资深的幕友似乎明白了崇纶的话，他眼珠一转，似有所指地说道：“山翁的意思是，咱们借着青学政的爱女选秀之事，在朝廷那里造造声势？”
“怎么叫‘借着’？”崇纶白了他一眼，“不论怎么论，那也是我侄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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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潭林，对不起
一年前，湖北巡抚崇纶经过缜密策划，在太平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在湖北省府武昌高调运作选秀事宜，让一招让在城外领军的湖广总督吴文镕和湖北学政青麟都感到极为诧异。
这段日子里，由于太平军攻入湖北，阻断了武昌与德安的交通，一时间德安那边乡试的情况无法及时传递到武昌，使身为一省学政的青麟焦虑万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崇纶突然高调地进行选秀，让青麟更是烦恼万分。
悦珺和潭林的私情，青麟早已知晓，并且对于潭林的才学气度，他也颇为欣赏，如能慕他为婿，自然也是一桩绝配的姻缘。只是，旗人之女都登录在册，“选秀”是旗女必须经历的一道关卡，如在选秀之前进行婚嫁，按照大清律的规定，将获及重罪，并且还会株连到旗主、都统等各级官员。所以，虽然悦珺在咸丰元年就已经过了选秀的最高年限，但按照皇帝守孝三年的规矩，这三年之前依旧不能谈婚论嫁，只能等到咸丰三年皇帝守孝完毕再入宫参加选秀，届时选秀之后才能决定她终身的命运。
此前，悦珺其实也与青麟提过此事，青麟早年丧偶，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不愿将女儿投入深不见底的皇宫之中，可是，他虽贵为二品大员，但头上依然顶着皇权威严，对于此事，只能以哀叹置之。
不过，逃不掉的事终归还是逃不掉，当崇纶开始在武昌高调选秀的时候，青麟和悦珺父女都有了一种不祥之兆。悦珺由于此时无法与潭林联系，所以一些应对之事也无人问询，只好随时警戒，将潭林给她的药包贴身带着，以备随时服用。
不祥的事情最终以崇纶的一张名帖开始，七月末的这一天，崇纶府里的家仆给青麟送来名帖，邀请青麟到巡抚衙门赴晚宴。
青麟赴宴归来已是深夜，他一回来便来到书房，并让家人叫来悦珺。悦珺在父亲前去赴宴之时，已经感到事情不妙，于是在房里一直等着父亲回来。
悦珺在书房见到父亲，只见他面色灰败，似有难言之隐。
悦珺心中一惊，赶忙问其原由。
青麟长叹一声，黯然说道：“看来，潭林给你的药是不能用了！”
“啊？”悦珺从来没有把那个药包的事告诉父亲，此时从他口中得知，不禁一惊，“阿玛……”
青麟低沉地说道：“潭林足智多谋，他的那个计策也的确能够奏效，那天你们在花园里商议的时候，修剪花草的赵妈就听到了，她事后告诉了我。其实，这一招虽是下策，但终究算是个法子！只不过，现在你万万不能用了！”
“为什么？”悦珺十分不解，“巡抚大人请阿玛赴宴说了什么吗？”
青麟身子微微前倾，无意间露出一副老态：“京里来的都统是受正黄旗和正白旗的旗主所托，专程前来江西、两湖征选秀女的，今晚，他也在席间。正黄、正白都属‘上三旗’，按照宫的惯例，皇后与贵妃大多出自‘上三旗’，即便晋封之前并非此三旗，晋封之时也要‘改旗’和‘抬旗’……”
悦珺听到这里，觉得父亲是在用“皇后”和“贵妃”这样的尊号来打动自己，不禁怒道：“阿玛，当今皇上在藩邸之时已经大婚，虽说福晋已逝，但原来的侧福晋已升为皇后！父亲难道还指望我入宫为后吗？”
悦珺在父亲面前向来温顺拘礼，这时突现的怒容让青麟也是一惊，他摆了摆手，表有难色地说道：“阿玛并非此意，你先听我慢慢说！如今长毛作乱，江南半璧已然沦陷，江南旗人死伤难计，所以，今年的遴选秀女数量远远不足。那么，上三旗的秀女对于今年选秀犹为重要！咱们是正白旗，崇纶是正黄旗，武昌城内的上三旗秀女不足十人，若是十人皆不能中选，那么湖北负责选秀的旗员都要受谴！”
此时的悦珺已经顾不得拘谨了，她在书房的凳子上坐下，冷冷地说道：“崇巡抚自己没有女儿，难道要用我来博取头上的红顶子吗？”
青麟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悦珺，然后说道：“你看看这封信吧！阿玛一心想让你留在身边，也想让你和潭林能结成连理，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在阿玛的掌控之内啊！”
悦珺打开了那封信，凑着烛光看了看署名，见上面写着“鉴园主人”四个字，不禁奇道：“鉴园主人是谁？”
青麟道：“鉴园是恭亲王府的后花园，……”
悦珺一怔：“这是恭亲王给您的信？”
青麟补充道：“是密信！”
悦珺展开信纸，大略看了一遍，见信中开头部分先是以恭亲王枢廷首脑的身份对青麟身处危城进行慰问，然后是对学政任上的功绩表示肯定，紧接着话锋一转就提到了“选秀之年”。信中强调了本年选秀是咸丰继位后首次选秀的重要性，然后又列举了历任皇帝首次选秀或大婚时的所谓“秀女榜首”。“秀女榜首”的意思其实就是，在每届选秀的时候，待选的秀女之中往往会有些家世、品行、容貌、才学比较出众的，这些秀女往往在列册之时就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所以对于这些“明星”类秀女的甄选则成为皇族延续后代的最佳选择。信里虽然只是谈到了历代选秀的这种现象，但实际上是意指青麟的爱女便是本次选秀的“明星”之一。
青麟是旗人中少有的进士出身，由翰林编修历任内阁学士，又转为各省学政，作为文官，这是个极佳的开端。在清朝的官场上，督办各省学政，就意味着各省投考的秀才、举子都是自己的门生，将来这些门生得以高中、外放为官时，自己都与他们有着师生之谊。多年之后，待这些门生都身居高位的时候，作为老师自然就水涨船高，成为官场上或者言路上的领袖人物。乾隆时的朱珪、道光时的穆彰阿以及咸丰朝的杜受田等人都是这样的出身。所以，按学世来讲，悦珺足以称为秀女中的“明星”人物。家世之外，才学品貌，自不必说。
当然，这也正是青麟和悦珺的最大困绕，如果只是不起眼的临选秀女，其间玩点花样，自然也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可是偏偏不是。所以，读罢了信，悦珺原有的一线希望顿时荡然无存。
恭亲王是新任的枢廷之首，况且又是皇帝的胞弟，皇亲贵胄竟然因自己而给父亲发来密函，可见朝廷对自己入选的重视，悦珺心想：“如果服了那包药，那么旗籍的都统衙门必然会深究。一旦事情败露，必将罹获欺君之罪，到时横加株连，定然兴起大狱！若到了那个时候，我岂不是成了让百家散亡的罪魁祸首？可是，为什么偏要让我来的承受这些？难道就仅仅因为我是个旗人之女吗？”
青麟望着女儿绝望的神情，不禁老泪纵横，他颤声道：“非是阿玛要讨好朝廷，只是这件事太大了，大到不仅可以灭门，而且会祸及亲族故友，……”
听了父亲的这些话，悦珺似乎明白，旗人之女这个身份，也许就注定了她一生的悲剧。
“也许一切都早已注定，”悦珺心道，“本来，在潭林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到宫中孤守一生，可是，潭林就在这时出现了……也许，我本不应该与他见面的；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拥有这段情！”
绝望到了极点，悦珺已然感到麻木，她泪流满面地站起来，从怀中拿出潭林给她的药包，在手心里紧紧一攥，药包上的余温顿时如电掣一般袭入心田，那种鸳鸯两散、深情将近的悲伤让她顿时泪如泉涌。
良久，悦珺终于松开了手，已经破烂的纸包中流出了药粉，那药粉从她的指缝中缓缓流下，洒落在黑暗的地上，再也看不到了。
希望、爱情、幸福，在这一刻，瞬间便从她的指中消失，只留下了泪水中的她，和那个远在他乡、此刻还不知情的、或许还在傻傻地给自己买礼物的、在这场爱情中最无辜的潭林。
“潭林，”悦珺在心中愧道，“对不起！”
※※※※※※
“山翁，”一位幕友拿着悦珺应选的名帖，对崇纶喜道，“山翁果然高见！”
在书房里正捻着鼻烟的崇纶先对幕友摆了摆手，然后将鼻烟吸入，待尽兴之后，才睁开眼看着幕友道：“初选已经通过了？”
那幕友笑道：“检秀的都统大人说，江西、湖北两省之中，青学政的千金才貌居首啊！”
崇纶以前只是听说过青麟的女儿才貌不凡，却没有想到那个选秀的都统竟对她如此夸奖，这就更坚定崇纶对这步棋的肯定：“既然这样，那最好不过！哈哈，皇上年纪尚轻，况且身后无嗣，朝廷对这些选秀必然极为重视，现在咱们湖北选出这么一位足可称绝的秀女入宫，那皇上和太妃还不得对咱们另眼相看吗？”
那幕友竖起大拇指说道：“山翁这一计妙极！眼下长毛再犯鄂省，并且由石达开亲自督战，省内旗勇、绿营便是全番上阵，也必然不敌，吴总督新官上任便督师出战，其下场不言自喻！唉，湖北沦陷怕是早晚之事，所以山翁及早铺下退路，真是妙极！”
“呵呵，”崇纶得意地笑道，“湖北肯定是守不住了，吴文镕肯定也只是在那瞎忙活！可是，到时湖北一旦全陷，我身为巡抚，自然也是守土有责，逃脱不了失城的干系！所以，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在皇上面前卖个好，把选秀的事大操大办一番，让圣上明白我的一片孝心，这样的话，也算给自个儿买个护身符啊！”
幕友为了奉承东家，又殷勤地献计道：“山翁之计还不仅于此！青学政之女若选入宫中，必得太妃所重，到时为皇上所幸，定然有一番富贵。青学政以此联姻皇家，必然有着另一番前程。现在长毛兵犯湖北，巡抚一职责在守土，若是山翁能升任湖广总督，就可向朝廷提拔青学政为巡抚。到时，朝廷鉴于青麟的姻亲，必会应允，那么，山翁不仅可以交结国丈，还能够官升一级啊！”
崇纶其实早有此念，只不过一时没有理清头绪，此时听他一说，立刻茅塞顿开：“没错儿，若是能官升一步，那么我最起码可以避开这‘守土有责’的罪名了！现如今，长江两岸哪儿都是长毛，我只求当官有钱赚，自然是官当得越稳妥越好了！”
“那是自然！”幕友笑道，“只要银子来得多，朝中那些大老们必然会帮衬着山翁！”
“可是，”崇纶又转而忧虑，“吴文镕刚刚上任，我又怎么把他的湖广总督给抢过来呢？”
那幕友稍加思索，突然说道：“若是吴总督战死沙场……”
崇纶听罢一惊。
※※※※※※
悦珺的思絮从回忆中转了回来，这时，她已经走到了紫禁城西面的内务府官署，她稍稍驻足，望了望官署的大门，心中暗道：“潭林，上次负你，愧然难当！这次无论生死，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情之属，天地可鉴！”说罢，昂然走入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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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窜出的火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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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事房后的密室内，恐怖的气氛越来越浓，平日里佝偻猥琐的太监们在此时看来，竟然如同庙里的金刚一样肃杀而狰狞，潭林沉重地呼吸着，趴俯在地上的他本来就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而毕五那尖锐的磨刀声更是让他鼻息急促。品书网
被绑缚地木架上的于景莲比潭林更加恐惧，他全身如同痉挛一样不停地摆动，两眼紧紧地盯着陈胜文，被塞着方布的口中嗬嗬作响。
他们两人的反应完全在陈胜文的意料之中，他见毕五那边已经开始用手指微试刀锋，于是便对身后的执事太监说道：“准备行刑！你们给毕五爷帮把手儿！”
“喳！”执事太监们的叫声如同山响，这声音对于景莲和潭林来说，简直就像炸雷一样，使内心感到无比地震慑。
这时，康慈太妃的贴身总管太监钟玉秀缓缓走入，陈胜文让他立在屋子中央，然后亲自上前关闭了屋门。
“奉太妃懿旨！”陈胜文立在潭林身后，面对着于景莲庄重地说道，“太医院吏目于景莲，在内宫当值之时，请脉疏疲、侍值失仪，又屡违宫禁、诞言内廷，着内务府敬事房总管陈胜文重咎其罪，处以‘宫刑’！该院医士潭林承于氏差职，为儆其行、省其责，特准潭林观刑自省！密之！”
于景莲听到“宫刑”二字，不禁放声大恸，虽然口中塞着方布，但他的吼声过于强烈，声音闷在喉间，如同林中野兽。
伏在地上的潭林本来已经绝望，但在“宫刑”之后却听到懿旨中只是让自己“观刑自省”，不禁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前胸后背都已被汗水浸湿，满脸汗珠的他来不及抬头去按旨意“观刑”，一种劫后逢生的悲喜之感使他把脸紧紧地贴在砖地上面，以缓解适才难以舒展的紧张和恐惧。
毕五等陈胜文念完了懿旨，提着刚刚磨好的刀，准备动手了！
按照旨意是要强制潭林观刑的，而潭林此时却把头埋在地上，两名执事太监便上前将他架起来，又一名执事太监在前面托起他的头，让他的视线正对着于景莲和他身下那个恐怖的木架。
毕五的徒弟在小桌案上给师傅倒了三大碗烧酒，毕五拿起一碗昂然喝下，然后用纸煤将第二碗点着，待碗中的蓝火窜起来，便把酒泼到准备行刑的刀上。
紧张到极限的于景莲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恐惧的感觉却丝毫没有离开他，他瞪大了眼珠望着这一切，而脑中却只是一片空白，直到毕五将第三碗酒淋在了他的胯间，他才被那种刺骨的凉意惊醒。
七八位执事太监在于景莲的身后将他紧紧按住，毕五感到刚刚饮下的烈酒已冲到头上，于是借着酒劲，提刀开始行刑。
※※※※※※
悦珺和瑾棠抱着两包衣物，走入敬事房，照例送至敬事房的衣物需要送到后面的库房里，那里有专门库房管理太监负责，悦珺以前来到这里，所以她心里对这里的格局非常清楚。
这一天敬事房里的气氛与平日颇不相同，若在往日，到了傍晚时分，这里的太监们知道宫门即将下钥，所以当差自然怠惰许多。由于这里是紫禁城的外廷，那些主子们难以顾及这里，于是无聊的太监们大多在这个时候提前开饭，然后偷偷地聚赌至深夜，以此来打发时间。
而今日却格外不同，在官署门前，悦珺和瑾棠由值守的太监检查完进入手续后，一路上便没有看到一位太监，从大门到库房需要穿过三排庑房，其间还有四座拱门，平常的时候，这里都有太监值守的，可是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悦珺和瑾棠一直沿着庑房前的小道，一直向前走着，悦珺的步子很快，瑾棠紧紧地跟着她。
两人一直把三排庑房全部穿过一遍，然后悦珺指着第三排左数第三间屋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应该就在这一间！”
瑾棠奇道：“你怎么知道？”
悦珺盯着那间屋子，目光锐利地道：“现在是盛夏的天气，所有的屋子都开着窗户，只有这一间窗门紧闭，一定就是这一间了！”
她分析的很有道理，瑾棠点了点头，轻声道：“不如，我过去看看！”
她们所在的砖石小道离庑房约有六尺左右的距离，庑房下有六层台阶，若是想凑近观看，就需要踏至台阶上。按理来讲，这里是敬事房的公署，白天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的，虽然这时没有人出入，但是，庑房之间的道路笔直通畅，如果瑾棠踏上台阶，庑房两头突然有人出现的话，那么岂不是刚好逮个正着？
悦珺不愿让她冒这个险，并且也不愿在自己还没有救人之前便暴露了目标，于是她很利落地决定：“不用看了，一定就是这一间！交衣服的库房在这排庑房的后面尽头，我们绕到这间屋子的后面再说！”
“可是，”瑾棠十分紧张地问道，“你究竟准备做什么啊？”
就在这时，从那间封闭的屋子里退出了十几名太监，悦珺和瑾棠忙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低头向前走去。
那些太监退出来的时候，将那大门紧紧地闭上，但是就是大门开启的那会工夫，悦珺和瑾棠两人都听到了霍霍地磨刀之声。
这声音让悦珺心里更加紧张，她脚步加快，一边疾步向前走着，一边侧耳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就在她走到庑房的尽头，将要转弯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陈胜文那浑厚而又明亮的声音大声说道：“奉太妃懿旨……”
后面的话虽然隐约不清，但“奉太妃懿旨”这五个字却再也明白不过，悦珺心中一紧，她心里暗想，懿旨一下，就再也明白不过，潭林恐怕是在劫难逃了，自己此时若是不救他，那么将会对自己的爱人愧然一生。
想到这里，悦珺的心里更加坚定了救人的决心，她在转弯时对瑾棠道：“转弯之后，你拿着你的那包衣服，一直往库房走，头也不要回！”
“那，”瑾棠又慌又急，“那你呢？”
“我自有安排！”悦珺决然道，“你只管听我的就行了！”
“好，”瑾棠吞了口唾沫，“好吧！”
于是，两人转过弯后，由瑾棠在前，悦珺在后，一步步向前走去，待走到那间封闭的房间窗前的时候，悦珺停了下来。
瑾棠由于心情紧张，她没有注意身后的悦珺是否仍跟着自己，而是自顾自地向库房而去。
悦珺踮走脚，俯在窗户上，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泼水之声，她知道那是行刑前的酒声。
“事不宜迟！”悦珺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断然从袖中拿出火刀火石，重重一划，便点燃了纸煤，她将自己抱着的衣服抖开，然后用纸煤把衣角点燃，那件衣服顿时便燃烧起来。
悦珺手里的衣服都是棉布的内衣衬里，极易燃烧，她拿起另一件衣服，把火续上，然后抄起已经烧着的衣服，奋力甩起，从后窗向那屋子里投去。
烧着的衣服在半空中发出“呼呼”地响声，犹如一条火蛇一样直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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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逃出西华门？
“千万别乱动！”
毕五举着一柄月芽刀，对怒睁双目的于景莲叮嘱道，“只要你忍一下，我一刀就完事！”
于景莲青荕暴起，两个眼球像要炸出来一样，此时的他只觉得耳边蜂鸣声不断，毕五的话他根本听不清楚。他感觉自己在吼，却又听不到自己的吼声；他感觉自己在挣扎，但全身似乎又瘫软在那里，丝毫无法动弹。
毕五长吸了一口气，举刀弯下腰去。
潭林实在不愿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当毕五举着那把冰冷的刀开始行刑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将头垂下，但是，身旁的执事太监正托着他的脑袋，无法躲开这一切的他，只好让目光游离在于景莲四周，尽量避开这惨烈的场景。
“呼——”
这时，潭林看到于景莲身后的窗缝里突然闪出一道亮光，接着，一条火蛇如电掣般窜入屋里，那火蛇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正落在毕五徒弟身旁的小桌案上，而桌案上正摆着适才毕五饮酒的酒坛。
酒坛没有封口，火蛇撞倒了酒坛，坛中的烈酒倾倒出来，遇火而燃，只听“轰”地一声，毕五的徒弟和那桌案顿时燃烧起来。
屋内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直到那毕五的徒弟大声嘶叫：“火！火！”众人方才醒悟，经验丰富的陈胜文大声叫道：“快救火！快！”
众执事太监都抄起手中之物，上前去为那毕五徒弟扑火，不料，那燃烧的酒坛突然从桌案上跌落在地，坛中的烈酒已经开始燃烧，这一跌落，火苗便四下飞溅。由于这间密室是准备给于景莲养伤而用，所以屋里放置了一些干草、玉米骨等物，这些易燃品遇火便烧了起来，顷刻间，整个屋内火光四起，浓烟大作。
毕五徒弟身上的火越烧越旺，他如同火人一样在屋里一边惨叫一边乱窜，所经之处，必定点燃脚下的火源。扑救的太监们都解下衣物，四处扑火，就连押着潭林的几名太监也加入救火的行列。
屋里整个乱作一团。
潭林在湖北经历过战场，此时倒显得冷静一些，他缓缓站起来，望了望那窜出火蛇的后窗，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向后退了两步，用力推开紧闭的房门，随着急速而出浓烟奔了出来。
他疾步向后窗跑去，在拐角处看到了毅然而立的悦珺，悦珺的手里还举着一件燃烧着的衣服，正要往窗子里抛去。
火，原来来自悦珺，潭林明白了一切，当悦珺把手中带火的衣服继续抛入窗户后，也回身看到了潭林。
悦珺见潭林衣着完整，不禁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潭林疾步奔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悦珺，喟然道：“你何苦冒这么大的险啊！”
这久违的怀抱让悦珺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劫后生还的宽慰，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悲凉，她长长地吸了口气：“你冒的险还不够大吗？”
潭林把脸贴着她的发丝，他很怀念这种温暖，但眼前的危急时刻却容不得他去细细感受，这个残局怎么收场，潭林此时完全理不清头绪，他有些愧然地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故，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康慈太妃的懿旨并非是指向潭林，悦珺此时并不知晓，她原本以为潭林在宫中披祸，所以冒险放火救人。但是，懿旨的矛头针对的是于景莲，潭林暂时并没有危险，可是，悦珺这把火已然放了出去。潭林设定的“逃宫”计划，本来全是暗中操作，可是，这把火让悦珺显露了出来，如果被人发现的话，那么悦珺可能会面临不可预料的处境，到时“逃宫”计划该怎么施行呢？
“如果你出了事，”悦珺感慨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潭林把脸紧紧地贴着她的头，他多么希望在这一刻，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必去面对这高墙深锁的皇宫，也不必去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可是，这一刻的相拥如同幻境一般，瞬间便会烟销云散，潭林依依不舍地说道：“马上就会有人来了，我们得离开这！”
“走水啦！走水啦！”
这时，排房前面传出那些执事太监们的叫声，紧紧相拥的潭林和悦珺又回到了难以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之中。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悦珺长舒一口气，“咱们还能躲得过去吗？”
“我正在想。”潭林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时，收纳衣物的库房那边也传来了“走水”的呼救声，潭林心想；“如果那边的太监们前来救火，必然会把我们夹在中间，到时就更不易躲藏了。”
“我们得走了。”潭林松开双臂，对悦珺道，“那边是库房，他们看到浓烟，一定会提水来救火，到时会从这个方向来。”他指了指悦珺的身后。
“现在，”潭林望了望自己身后，“前面的屋子里正乱成一团，并且火势越来越旺，烟也越来越大，我们从前面跑出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可是，”悦珺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咱们跑出这一片排房后，又该怎么办呢？着火的排房前就是敬事房，那里面也有不少人的。”
潭林的脑海里飞速着搜索着“紫禁城墨线图”中这一区域的位置，此处是处于外宫的内务府，库房的方向是北面，向北的话，过了南天门是造办处，那里会有更多的太监，不能向那里跑；南面，也就是目前着火的密室方向，那里的内务府的正衙，算是官厅，也有内务府大臣和太监们在那里，同样聚集着许多人；东面是高墙，高墙还不止一道，高墙之上依稀可以看到太和殿和保和殿的高檐；那就只有西面了，越过内务府敬事房的这一片排房，那里有什么呢？
那幅墨线图此刻清晰地显现在潭林的眼前，他嘴角微微一扬，对悦珺道：“我们趁乱从敬事房逃出去，然后到西面的方向去。”
“西面？”悦珺也在搜索着东面的建筑和路径，“西面有什么呢？”
潭林来不及向她细细解释，他抱起地上悦珺适才没来得及点燃的衣物，在那窜出火苗的窗户上引燃，然后一边高高地提着那些带火的衣服，一边拉起悦珺的手，由西边的小道向前面的着火的密室而去。
悦珺随着潭林一边跑一边茫然地问道：“内务府往西就是西华门，难道我们现在就要逃出西华门吗？”
潭林对她微微一笑，自信的神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穿过西华门就是‘三海’，我们或许能到北海去逛一逛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救火的太监跑来了
“快救人哪！快救人哪！”
一片慌乱之中，毕五凄声叫着。品书网他的徒弟如同火球一般在屋里窜了几圈后，终于被众太监给按倒在地，用衣服扑灭了身上的火焰，毕五抱着已经发烫的徒弟，失声痛苦。
潭林适才推开了大门，浓烟如洪流般从大门向屋外滚滚而去，屋里灰蒙蒙伸手不见五指，康慈太妃的总管太监钟玉秀和敬事房总管陈胜文之前看到了大门处有了亮光，便夺步飞奔出屋内，立在院里大声呼救；众执事太监为毕五徒弟扑火时，屋里的浓烟已经开始让人窒息，待将毕五徒弟身上的火焰扑灭后，众人终于抵不住浓烟，纷纷退出屋内。
毕五的徒弟已经昏厥，毕五紧紧地抱着徒弟不肯松手，虽不断大声向外呼救，但是屋外的太监们见火势如此凶猛，都不敢进屋救人。
钟玉秀一边抹着脸上的黑灰，一边对陈胜文大声说道：“大总管，毕五爷还在里头，救是不救啊？”
陈胜文一时也难做决定，但他看到身边的执事太监们都退在自己身后，有的坐倒在地，有的可能烫伤了喉咙，咳嗽不止，靠他们进屋救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陈胜文叹道：“只能等前院和后院救火的人来了再说吧！”
“毕五爷，”钟玉秀对屋内大声喊道，“火势太猛，我们进不去了，您自个儿先出来吧!”
可是，屋里的毕五依旧不断呼喊着：“快救人哪！快救人哪！”似乎是没有听到钟玉秀的话。
陈胜文焦虑地道：“八成儿毕五爷也被火困住了！”
“啊？”钟玉秀没想到差事会办成这样的结果，况且，一旦出了人命，自己刚刚得到了大总管的顶子也难保住，所以急得团团转。这时，突然他的脑中一个闪念，原本弓身乱转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他睁大的双眼对陈胜文道：“大总管，屋里还有一个人哪！”
“谁？”陈胜文两眼一直盯着屋内的动静，注意到他那惊惧的表情。
“于景莲，”钟玉秀吞了口唾沫，“于太医啊！”
众人扑火救人之前，于景莲已经被紧紧地绑在了木架之上，丝毫动弹不得。在众人扑火之时，只顾得毕五徒弟，完全忘记了于景莲的存在，况且他的口中还塞着破布，他也无法呼救，在火势如此凶猛，浓烟如此剧烈的屋内，他能有几分生存的希望？
“坏了坏了，”陈胜文仰天长叹，“这个差事算是砸到底儿了！”
※※※※※※
在着火的密室以北，是瑾棠正要送交衣物的库房，适才悦珺和她分手后，她一直没敢回头，径直来到了库房里。库房里摆着一条桌案，一名执笔的太监在桌案前登记记录，桌案后面高高低低地摆放着各类起居用品，有七八名太监在忙着整理。
“送交衣服吗？”执笔的太监见瑾棠进来，便问道。
“是。”瑾棠还没从悦珺那里回过神来，她怔怔地答道。
“多少件？”
“啊？”瑾棠望了望怀中抱着的衣物，迟疑了一下，“我，忘了点数了。”
执笔太监有些不悦，他白了瑾棠一眼，站起来从瑾棠怀中夺过衣服，然后摊在桌上数了起来。
瑾棠的心根本不在那堆衣服上，她回头望了望来时的方向，脑中不断思索着悦珺将会做出什么事来。
执笔太监点完衣物，又在卷宗上核对了衣服的归属，然后拿起毛笔在一本薄子上进行了登记，登记过后，把薄子推向瑾棠：“来，按个手印！”
“哦，”瑾棠这才转过头来，伸出手指在薄子上一按。
“喂！”执笔太监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当差的？这么心不在焉，是想挨板子了吧？”
瑾棠这才醒悟，自己按手印时忘了蘸下印油了，可是她的脾气怎么容忍执笔太监那傲慢的态度，所以一边去蘸印油，一边呛道：“怎么？你升任浣衣局的大总管了？我挨不挨板子，还轮不到你来定吧？”
“得，”执笔太监也知道她的一张利嘴，摆了摆手，做出息战的态度，“我不跟你争，您是主子，您把手印儿一按就行了。”
瑾棠白了他一眼，然后使劲把手指按在那薄子上，然后转身便走。
“慢着！”执笔太监突然叫住了她，“这一批衣服还有十几件呢，怎么没有一起送来呢？”
那十几件衣服在悦珺手里，自然送不过来了。瑾棠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当她想编个理由的时候，她看到了前院浓烟大作，接着便有人大喊“救火”。
“走水啦？”执笔太监一惊，他扔下薄子，疾步奔了出来，向着火的方向望去。
这时，库房里正在干活的七八名太监也奔出来张望。
执笔太监倒是老练一些，他见烟雾渐浓，知道火势已经不小，于是对身后的众太监道：“快，你们快到后面的大缸里去提水救火！”
“哦。”众太监向后飞奔而去。
执笔太监回头见洗脸架下有半桶水，便上前提了过来，准备冲到前面去救火。
瑾棠见状一惊，她心里已经猜到前面的火定是悦珺放的，而此刻这执笔的太监若冲到前面，必然会碰见悦珺，那事情就更糟了。于是，她急忙上前拦下那执笔太监：“站住！”
“怎么？”执笔太监一怔。
“你快去后面多喊点人！”瑾棠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水桶，“我先去救火！”
那执笔太监没有细想，只觉得瑾棠所说“多喊点人”很对，于是松开水桶，一边大叫：“走水”，一边向后奔去。
瑾棠见他远去，便提着半桶水，沿着排房间的小道，向前奔去。
悦珺的勇气让瑾棠打心里佩服之极，她完全没有想到，悦珺那看似文静如水的人，竟然会为了心爱的人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可是，佩服之余，她也不禁为悦珺担心，这么大的事情，宫里一定会严查的，到时悦珺该怎么办？虽说她是罪官之女，已经降级待罪，可是没到最后一刻，始终还有一丝希望，然而，这把火一放，她还能逃脱死亡的命运吗？
就这样想着，瑾棠已经来到了适才悦珺所在的位置，她看到前面只有那扇“呼呼”冒着火苗窗户和那条秉直的小路，而悦珺和她所抱着的那堆衣服，都已不知去向。
“她，”瑾棠心中大奇，“难道已经逃出去了吗？”
这时，她身后传来了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她知道那是库房里的那几位太监提水来救火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穿着纱褂的人影
“大人，不好了！”一名小太监撞进了大门内，“后院的庑房着火了！”
总管内务府大臣李基溥没有抬头看他，继续秉笔在一本厚厚地薄子上写着什么。品书网
那名小太监以为屋里的长官没有听到，又提高了嗓门：“大人，后院……”
李基溥左手一扬，打断了那名小太监的话，然后又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
“大人，”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外面真的着火了，并且火势极大，请大人快退出去避一避吧！”
李基溥这才抬起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那么大的动静，我怎会不知着火了？有几间庑房着了？”
“这，”小太监只望见了浓烟，未曾上前，所以搪塞道，“烟都冒到天上去了，火势定然不小，大人快出去躲躲吧！”
“你们这些苏拉，”李基溥放下毛笔，斥道，“出一点事就四处嚷嚷，你只看到了烟，就敢说火势极大！”
“苏拉”是满语，专指这些在宫里担任杂役的小太监，这名报信的太监是负责打扫内务府大臣所在的这间官厅的，所以算是李基溥在宫内的贴身随从。
“大人，”小太监上前走到李基溥身边，扶着他的胳膊，准备把他拉起来，“这内务府上上下下谁出事都行，唯独您不能出事！奴才在您的官厅门外听候差遣，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奴才可受不了慎刑司的板子！”
“好好好。”李基溥倒是有些欣赏他当差的态度，“老夫不连累你便是。”
李基溥由那小太监搀着，快步走出官厅，来到院子中央，他们看到一股股浓烟从官厅的屋檐上冒出，直入青云。
“唉，”李基溥叹道，“这三伏天的，宫里稍有不慎，便会走水，后院的庑房何以如此不小心呢？”
“听说，”小太监望着浓烟，“着火前，敬事房的陈大总管正在后院的庑房内办差！”
“哦？陈胜文？”李基溥一怔，他捋了捋颏下花白的胡须，“后院都是些放杂物的库房，他在那办什么差？”
“这，”小太监摇摇头，“奴才就不知道了。”
这时，李基溥突然迈步向屋内走去，小太监正要叫他，李基溥厉声道：“你去传陈胜文到这里见我！”
“大人，”小太监还想劝阻他，“屋里危险！”
李基溥径自走向屋内，大声道：“后院呼声震天，百十号人难道还救不了这点火？快去！误了差事，我这先赏你的板子！”
“嗻！”眼见长官已经有点发怒，小太监不敢怠慢，疾步飞奔了出去。
李基溥，字润野，出身于内务府的汉姓包衣，自嘉庆年间由笔帖式，做到苏州织造、浒墅关监督、粤海关监督，然后内调入京，从河道大臣任上左迁为总管内务府大臣。总管内务府大臣主管皇家事务，所以规定由满人担任，但是，内务府的汉姓包衣本是满洲亲贵在关外时的奴隶，所以在亲疏远近上算是汉军旗还要近一些，传至清季，在满汉缺位的任用上几乎等同于满人。
此时的李基溥刚过花甲之年，自道光三十年咸丰皇帝继位以来，他便被皇帝视为亲信大臣而担任内务府大臣之职，四年多来一直平平淡淡，没有大的功劳，亦无大错，所以位子坐的很稳当。况且，他在京内京外都当过差，对于官场之事已经磨练的游刃有余，像宫内火灾这类小事故，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自己的下属敬事房总管陈胜文竟然越过自己执行懿旨，这对他来说，是比火灾更大的事情，因为敬事房是内务府的下属机构，作为准太后的康慈太妃下达密旨给敬事房，就意味着越过了他这位内务府大臣，一旦这种事形成了规矩，那么今后将对他管理皇家事务大为不利，这是一定要查问清楚、并设法杜绝的。
李基溥坐回桌案前，缓缓地拿起茶碗，先呷了两口，这是他久历官场造就的“养气”功夫，越是在关键的时刻，越要气定神闲，官场上的事变化多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使事情得到不同的结果，所以在做每个决定之前，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想清楚。这时，他想起来，作为敬事房首领太监的陈胜文是在道光末年担任此职的，由于处事谨慎而得到了康慈太妃和咸丰皇帝的信任，所以在道光咸丰两朝交替之际，尚能仍履原职，并且这四年来在自己手下任事并无大错出现，算是平稳之至。
然而，联系到目前的朝局，李基溥感到，陈胜文依附于康慈太妃在内宫行使懿旨，并在此事上绕过自己这位堂官，定然是意有所指的。康慈太妃并非当今皇帝的生母，而恭亲王奕訢却是康慈太妃亲生，而今，恭亲王任军机首揆，权倾一时，如同官场的一张大幡，吸引着众多官员向他靠拢；当今皇帝自即位以来，一反道光朝的沉沉暮气，自老臣赛尚阿在对抗长毛不利之后，开始重用新人，对于许多勋旧老臣都渐渐冷落，所以，在道光朝官路亨通的老臣们都逐渐对恭王这张牌大有好感，“鉴园”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乾清宫之外的另一个希望。
身为内务府总管大臣，自己当如何自处，是必须想清楚的。康慈太妃在宫内施政，其背后所倚仗的必然是逐渐崛起的恭亲王，然而，当今皇帝位主中宫的是皇后钮祜禄氏，虽说尚属年轻，万事难于决断，但其背后所倚仗的却是当今皇上。自己作为内务府大臣，负责处理皇家事务，一定要在太妃与皇后之间取得一个平衡点，方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对于陈胜文该如何处置，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原则。这时，他放下茶碗，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着陈胜文前来。
这时，突然从窗外传来“呼”地一声，待李基溥睁开眼时，只见一个火球正在面前的桌案上翻滚，桌上摆着的薄子已经遇火而燃，惊慌之际，他忙向后一仰，不料劲道太大，椅子翻倒，他整个身体也仰翻在地。
就在倒地的那一刻，他那倒转的目光似乎看到后窗有一个人影闪过，那人影身形挺拔，不像是整日弓身缩首的太监，况且，那人好像身着蓝布纱褂，这也并非太监的装束。
“此人是谁？”李基溥双手撑地，准备爬起来，“他何故要向放火烧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