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雪龙城》 第一回 除夕 又是一年一度的除夕,鞭炮声时时在金陵城的上空响起,家家户户都贴上了鲜红的福字,换上了新做的桃符,大家都在为辞旧迎新忙碌着。(就爱读书) 紫金山巅,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手按着一柄长剑,眺望着宽广无垠的天空,眼中有着淡淡的哀愁。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跑上山巅,朝那贵公子跪下躬身行礼道:“二公子,今儿个是除夕夜,老爷,太太还等着您回去给老太爷敬酒贺新呢。” 那公子点了下头,叹了口气道:“好,回去吧。”抽起地上的长剑,大步下山。 他边走边道:“齐先生,今儿个来府里贺新的都有哪些人?” 齐先生回道:“二公子,还能有哪些人呢?除了咱自己族里的人,其他的都是老太爷,老爷的门生故吏,还有就是老爷辖下五省的封疆大吏,将军都统什么的。齐先生回道:“二公子,还能有哪些人呢?除了咱自己族里的人,其他的都是老太爷,老爷的门生故吏,还有就是老爷辖下五省的封疆大吏,将军都统什么的。 那公子眼睛一亮问道:“这么说,杭州将军苏真也来喽?” 齐先生笑道:“当然了,苏真是老太爷一手提拔起来的,相当于我们尤家的家将,怎么会不来呢?” 那公子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坏笑,道:“也就是说苏芷玉那个小**也回来喽。”说着舔了舔嘴唇,道:“上次让那丫头跑了,这次可绝不能放过他了。嘿嘿!嘿嘿。” 齐先生不禁打了个冷战,近两年以来二公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对**的欲望之强烈,那是他前所未见的。现在二公子院子里的那些姑娘,恐怕已经没一个是完璧了。 那公子回到泰国公府,将长剑卸下,交给一个仆役,径自走向大厅,一路上与来访的众位官员打过招呼,在众人恭敬的“二公子”里,志得意满的走进大厅。他朝正襟高坐的尤嵛下拜行礼道:“孙儿给爷爷请安,愿爷爷福寿安康!”又向尤烨,胡云二人行礼道:“儿子给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安,愿二老身体康健。”尤烨道:“铭儿不需多礼,起来吧。” 尤嵛大喜过望,朝尤铭招招手,道:“来来来,乖孙儿,坐爷爷旁边。” 尤铭躬身谢过,走上去在尤嵛身旁坐下。底下大公子尤铄脸上不豫之色一闪而逝。 尤嵛在接受了众人的的拜贺之后,宣布饮宴开始。一时间,酒山肉海,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看着伴随着美妙音乐翩翩起舞的的角色舞姬,与会众人均是熏熏。尤嵛笑呵呵的执杯道:“现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全赖皇上圣德教化,来来来,我们遥敬皇上一杯。”众人纷纷附和,举杯痛饮。 尤铭举起了杯子,却只是微微放在唇边碰了一下,就借口上厕所离开了宴席。其实,他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尤家招待女眷的院子。 尤铭使出轻功,爬上一棵大树,用他平日里练习射箭练出来的好眼力在院子里扫射着,他的目光在一位位命妇小姐的胸脯上扫过,最终定格在苏芷玉的身上。 “身材真好啊!”尤铭色迷迷的盯着苏芷玉高耸的胸脯和不堪一握的腰肢,口中的涎水却顺着大张的嘴角流了下来。不巧的是,这棵树的下面侍立着一位斟酒的侍女,而尤铭的口水正好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侍女感到额头一凉,伸手一抹却是黏糊糊的,里面还有碎肉屑和浓郁的酒味。她立刻尖叫起来:“啊!有刺客!” 这一来,大家都吃不下去了,就连男宾区那边也都丢下了歌舞酒食,跑了过来,府里的护卫仆役早就出动了,一寸一寸的搜寻者刺客。 尤铭一看事情弄大了,不敢再呆下去,转身就跑。可是他刚一动,就被一个人拎着后颈像拎着个小鸡似的,从树上给揪了下来。 尤铭后颈吃痛,急忙叫道:“哎呦,轻,轻点。是,是我,二公子!” 那人一听急忙放开了手,一看果然是二公子,立刻低下头来,带着哭腔道:“二公子,我我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啊!您可要原谅小的啊。” 尤铭正准备发火的时候,尤嵛咳嗽了一声,道:“二郎啊!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喝酒,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都是女眷吗?还懂不懂规矩啊。” 尤嵛本来以为尤铭怎么着也要辩解两句,可是却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睁开半眯着的双眼,发现尤铭正瞅着一个地方发着呆,也就说他刚才的那番话,尤铭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尤嵛这个气啊!他顺着尤铭的目光追寻过去,发现他正死死的盯着苏芷玉高耸的胸脯呢。 尤嵛大感没面子,心道自己怎么有了这么一个好色如命的孙子啊!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说出来,只得咳嗽两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去继续玩乐吧。二郎,走跟我回去。”孰料,尤铭却摇了摇头,道:“不去!爷爷,孙儿想要留下来陪母亲。”可是他的目光却还一直死死的盯着苏芷玉没有离开过。 这个理由一出来,尤嵛可是想不出任何借口来拒绝,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可是?走之前尤嵛却对尤铭传音入密道:“你以为老头子不知道你小子心里想的什么?今儿个可不同寻常,你小子可别犯浑。”尤铭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他忙着看苏芷玉呢?哪有空答话。 酒宴重新开始,丝竹声又一阵阵响了起来。尤铭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装出一副儒雅的样子,来到苏芷玉旁边,道:“芷玉小姐是第一次来金陵吧?应该没去过秦淮河,那里的夜景可是金陵一绝啊。芷玉小姐要是想去的话,我倒是愿意充当向导。” 苏芷玉淡淡的道:“二公子记性好差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前年夏天我还来过金陵,伯母也陪我游玩过秦淮河的夜景。难道二公子都忘了吗?” 尤铭暗暗骂道:“靠!这家伙怎么连记忆都给带走了,一点都不给老子留下,害得老子出丑!”不过,他的脸皮也算是练出来了,经仍是笑嘻嘻的道:“那也没关系!秦淮河常游常新,再说这次由我陪伴芷玉小姐游玩秦淮河,芷玉小姐的感觉肯定跟上次是不一样的。” 苏芷玉仍是那样的古井无波,道:“是吗?有点煞风景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给尤铭面子。 尤铭丝毫不气馁,他的信条就是“死缠烂打之下,绝没有嚼不烂的馍馍”他正准备施展自己的死缠烂打神功的时候,一个让他极为恼怒的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吉时到!诸公子给老太爷敬献节礼!”没办法,只能回去了。 尤铭等着自己的哥哥弟弟们都献过节礼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踱步进来。他咳嗽一声,故作神秘的道:“我的哥哥弟弟们送的东西都是买的。虽然珍贵,却没什么价值。我的这个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却价值连城,那是我自己做的。我可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向神针夫人请教着做的。那就是一件绣着一百个不同形态‘寿‘字的百寿袍!” 尤嵛听了大喜,道:“好好好,乖孙儿快拿给爷爷看看。” 尤铭挥了一下手,齐先生捧着一件猩红的大斗篷走上前来,拎住两角将他抖开。顿时满室生辉。猩红的斗篷上用金线绣着一百个姿态各异的‘寿’字。 尤嵛一个箭步从座椅上蹿下,一把从齐先生手上抢过斗篷,披在身上,转了几圈,向众人夸耀道:“呵呵,怎么样,我孙子的斗篷不错吧!” 虽然尤铭的这件斗篷的针脚很是粗糙,可是架不住老爷子喜欢,众人都是久经官场的了,自然纷纷附和老爷子的说法,听得老爷子是老怀大畅,不住的捻须大笑。 尤嵛一把搀着尤铭,把他拉到自己的位子旁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短剑,放到尤铭手上道:“呵呵,乖孙儿,这把短剑跟了我四十多年了,我连你爹都没舍得给。现在就给了你吧。我也看出来了,你早晚得掌管我们尤家的黑甲精骑,这把剑就算是老头子我给你的鼓励吧。掌军的人没个贴身的短剑像什么话?反正老头子是打不动了,我尤家的黑甲精骑名扬天下就靠你了。到时候你与你大哥一个掌军,一个主政,我尤家自然是风吹雨打岿然不动。啊!哈哈哈哈……” 尤烨一见那把短剑,心中大震,道:“父亲,这……”却被尤嵛伸手拦住了。 府中来访的一众宾客自然是跟着尤嵛一起一齐开怀长笑,只有他大哥尤铄和他兄弟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笑得不太自然。 ※※※※※※※※※※※※※※※※※※※※※※※※※※※※※※※※※※※※※※※ 尤铭本来还想继续过去找苏芷玉,可是却被自己的那帮兄弟给拉住了喝酒。他想尽办法推脱,可就是推脱不掉,只得留下和他的那帮兄弟喝酒。当然被灌了个酩酊大醉。 尤铭在齐先生等人的搀扶之下回到了房里。齐先生喂他喝下一碗醒酒汤,道:“恭喜公子,今天老太爷算是把军队大权交给公子了。公子终于有了和大公子抗衡的力量了。” 尤铭奇道:“和大哥对抗?为什么要和大哥对抗?” 齐先生一震愕然,随即释然道:“二公子您今天真的是喝多了。二公子,大公子虽是嫡长子,可是无论才能德行都无法和您比肩。况且您又深得老太爷的欢心,大公子怎么可能对您放心呢?他早就在暗中给您使绊子了。 尤铭听得迷迷糊糊,他看着桌上的烛火,道:“齐先生,今天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了。您也休息去吧!”齐先生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尤铭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锦帐,喃喃道:“大哥,为什么要对抗?估计又是那家伙留下的什么烂摊子。算了,及时享乐是真的。叫道“胭脂,过来伺候你家少爷我。” ※※※※※※※※※※※※※※※※※※※※※※※※※※※※※※※※※※※※※※※ 尤铄在一帮兄弟的簇拥之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他一回到房里就抄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摔碎了。 三公子尤锉气呼呼的骂道:“他娘老子的!老爷子这是怎么了?竟然把黑甲精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老二!这不是说,我们以后连睡觉都在老二的刀枪底下吗?这还睡得着吗!说不定哪天老二就把刀子给亮出来了,到时候我们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尤铄忽然一拍桌子,吼道:“好了,老三!不要再说了!行啊!老二,城府挺深呐。要不是今天喝醉了酒,还真就看不出来啊。一件破袍子竟然换到了黑甲精骑,呵呵,以前我还真就小看了你了。哼,老二,既然你向我动了刀子,那就别怪当哥哥的心狠了。谁让你非要和我争这个家主的位子,我才是嫡长子!” 尤铄想了一会,道:“老三,老六,你们两人从明天开始给我密切注意老二院子里的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告诉我。还有,你们大家都要发动自己的力量,尽量拉拢军中的将领,我要老二他一个也指挥不动。要多少钱尽管向我开口,不要吝惜自己的金钱,等我继承家主之位后会加倍补偿你们的。这样,我在东关还有一栋大宅子,先把他卖了,凑些现钱出来吧。老八,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一众兄弟齐声答应道:“是!” 尤铄看着众兄弟一个个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的冷笑道:“老二啊老二,谁让你平日总是压着我们一头呢?现在,亲兄弟也都不会帮着你的。你那么优秀,难道不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吗?要怪只能怪你太优秀了,已经优秀到威胁我家主继承人地位的地步了。你以为抱住了老爷子的粗腿就有用吗?哼,老爷子年纪也大了,没几天活头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虽说你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是古语不也有‘大义灭亲’的道理吗?哼!” 尤铄走到床边,拉住正在铺床的丫鬟,一个饿虎扑食,将她狠狠的压在身下。 ※※※※※※※※※※※※※※※※※※※※※※※※※※※※※※※※※※※※※※※ 尤烨和胡云刚回到房里,胡云就忍不住道:“老爷,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他这么做不是挑明了让铄儿和铭儿不合吗?” 尤烨喝了口茶,道:“老爷子喜欢老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看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要我以后将这家主的位子给老二啊。”、 胡云不解道:“老爷,怎么说?老爷子不是也把主政的权力给了铄儿了吗?怎么就说是要让铭儿继承家主的位子呢?” 尤烨轻声骂道:“真笨!我们尤家是行伍出身,什么最重要?军队!可以说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是家主。老大虽然主政,可是有什么用?没有兵权,他根本就不是老二的对手。老二想什么时候杀了他,自己当家主,那可真比翻翻手还容易。老爷子把这么重要的军权交给了老二,那不是摆明了要让老二当继承人吗?你知不知道,那把短剑就是黑甲精骑的信物,他可比我这元帅的调兵符管用多了。可以说,以后的黑甲精骑就是老二的私人卫队了。除了老二,我这个泰国公,大元帅都指挥不动黑甲精骑。黑甲精骑有多厉害,就不要我说了吧。” 胡云立刻紧张道:“那怎么办?要是真的立了铭儿继任家主,那铄儿怎么办?铄儿可是嫡长子啊!” 尤烨有些烦躁,甩甩手道:“我烦着呢。是,铄儿是嫡长子,按礼制只有铄儿才能继承家主的位子。可是?现在老爷子威权甚大,他要是非得立老二,我也没有办法。凭现在老二的实力,我也制不住他。好在老二心性平和,恭顺有礼,倒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唉!礼制不可废,哪有废长立幼的道理?家主一定得是老大做,这样老二还能帮到他。这老爷子!唉――!不过,平心而论,老二的确比老大有本事,他做了家主,我们尤家更能兴旺。唉!怪只怪铭儿出生晚了些,不是嫡长子啊。” 胡云又道:“哎,那铭儿手上的兵权怎么办?有他在,铄儿以后这家主的位子就坐不安稳。老爷,您倒是想个办法啊。” 尤烨叹了口气,道:“唉!铭儿还没有到弱冠的年纪,按族规不能领军。我们可以先用这条规矩拖一拖,腾出个两三年的时间,再慢慢想办法吧。好了,什么都别说了,睡吧!” 第二回 进贡 年初一,合府上下都换上的新衣裳,来到正厅里相互恭祝新年。(就爱读书)整个泰国公府里,张灯结彩,粉饰一新,显得喜庆而气派。 尤铭站在自己屋子里的那面波斯国进贡的大镜子面前,舒服的享受俏丽的丫鬟给自己整理衣服的温柔。当然了,他的那双不安分的魔手自然在不停的揩油。 院子的丫头这两年来都被他开发得极其敏感,在尤铭的揉捏之下,不一会儿,那几个替他整理衣服的丫鬟就都面红欲滴,娇喘吁吁了。 尤铭看了是色心大动,要不是想到马上就得去给老太爷拜贺新年,他真想留在房里把她们好好的自已怜爱一番。 胭脂替他整理衣服下摆的时候,无意中碰触到了他那个要命的地方,尤铭顿时大感刺激,心里连呼受不了。他色心一动,将胭脂环腰抱住,紧紧贴着她火热的娇躯。 胭脂娇吟一声,伸手挡住尤铭凑过来的大嘴,喘息道:“二公子,现在,现在不行,您一会儿还得去拜望老太爷和老爷呢。” 尤铭把头埋在她的粉颈中,用力的嗅着她身体秀发的香气,喃喃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啊?胭脂,你知道吗?院子里我最喜欢的丫头就是你了。”一双魔手已经伸入了胭脂的衣襟。 胭脂的美眸不由蒙上了一层雾气,她虽然知道尤铭的话不能相信,可还是禁不住激动万分。一个奴才,能让主子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看来已经是祖上积德了。在尤铭魔手的抚弄之下,胭脂的情欲也渐渐高涨,她已经完全软倒在尤铭的怀里。 就在尤铭准备剑履及地的时候,齐先生突然闯了进来。他看到这旖旎的一幕,故意咳嗽了两声,高声道:“二公子,大家都到了,就差您了。” 尤铭不舍的松开胭脂,尴尬的笑了两声,道:“是你呀,齐先生。”胭脂更是羞臊无比,跺着脚跑进了内房。 齐先生走到尤铭面前,语重心长的道:“二公子,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还年轻,切莫毁了自己啊。” 尤铭竟然感到了一丝羞愧,也许是觉得自己太过荒唐了,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道:“齐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罢了。” 齐先生亲切的搀着他的手道:“二公子,你不能控制不住自己,你一定要控制住。你知道吗?自从两年前你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不仅没有了以前的那份霸气魄力,以前的精明干练,你甚至没有以前的自制力。原本对女色并不喜欢的你,竟然终日迷恋花丛。 你也变得懒惰了,而且你处理事务的能力好像也变低了。很多时候,你都是在出昏招。我们都不禁怀疑,你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二公子了。 原本辅佐你的那些人也大都对你失望了,纷纷转投到了大公子的麾下。原来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大公子竟然绝地反击,现在实力已经超过你了。而且,你的未婚妻,刘家的大小姐刘毓敏也被大公子抢走了。 二公子,你要是再不醒过来,你可就真的要被大公子给消灭了。不过,你变得比以前有人情味了,变得像个人了,不象以前那么冷酷无情了。” 尤铭本想说“我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二公子”,可是一看到齐先生真挚的眼神,他就没有这个勇气说出来了。 二人慢慢往尤嵛的院子走去,齐先生道:“二公子,现在就有一个让你迅速打翻身仗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 尤铭奇道:“什么机会?” 齐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进贡!我们尤家是四大世家之首,坐镇金陵,统领江南。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以示忠心。今天老太爷除了召集大家一起庆祝新年以外,还有就是要确定进京朝贡的使者人选。这个人选你一定要争到手,这是控制军队的大好时机。” 尤铭感到一阵的厌烦,他及其不愿的看着齐先生,近乎哀求的道:“齐先生,我只想在王府里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不想和大哥争什么。” 齐先生愤怒的看着尤铭,左手不禁扬了起来,在空中挣扎了几下,无力的放下,长叹一声,道:“二公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不准你说出这种没志气的话!你一定要把这次的任务给争到手!就算是为了我,为了你关心的人,为了你的母亲,你也要争到手!” 尤铭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齐先生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奇道:“齐先生,我母亲怎么了?这里面又有她的什么事?” 齐先生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也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这个秘密,老夫守了十八年了。大夫人胡云其实不是你的生母。你的生母叫齐芳,她是我的女儿,她就是被胡云害死的。胡云害死了她,还把你给夺了过去,冒充了你的生母。你要知道,你身负着血海深仇,为了报仇,你也要争到这次的任务,你也要争到尤家的家主的位子!” 尤铭完全呆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身体竟然有这么离奇悲惨的身世,他木然的点了点头。 齐先生走进院子,道:“二公子来了。” 尤嵛眼睛一亮,喜道:“快,快,快叫进来。” 尤铭走进院子,跪下朝尤嵛,尤烨请了安,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尤铄冷笑道:“二弟好大的架子啊!看不起我们这帮兄弟也就罢了,竟然还让爷爷,父亲在这里等你。好像你才是家主似的。” 尤铭急道:“大哥,我!不是,只是我今天院子里出了点事,这才来晚了。” 三公子尤锉哼道:“有什么事比拜见爷爷还重要的?二哥,您未免也太恃宠而骄了吧?” 尤铭正准备要说话的时候,尤嵛打断道:“好了,大过年的,你们兄弟还要斗个不休!都给我住嘴!”呷了一口茶,又道:“你们都是我尤家的子孙,自然也都知道我们尤家出身行伍,你们自然也都不可避免的要走上从军这条路。(就爱读书)昨晚,老头子虽然把黑甲精骑交给了二郎,可是并不是你们就没责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马上就要进京给陛下进贡了,这进贡的使者人选咱们得好好议议。这次我想让黑甲精骑做护卫军,你们也说说吧!到底谁去合适?” 尤烨起身道:“父亲,孩儿觉得裴朗去合适,他本身就是黑甲精骑的军官。” 尤嵛颔首道:“嗯,不错,裴朗的确合适。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二郎你说呢?” 尤铭慢慢站起身来,正感到手足无措之际,瞥见齐先生不断的给他使眼色,想起了刚才齐先生跟他说的话,咽了口唾沫,道:“孙儿,不才,想要毛遂自荐。” 尤嵛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听,立刻抚掌笑道:“好!不愧是我尤家子孙!” 尤铄闻言大惊,暗暗怒道:“好你个老二!迫不及待想控制黑甲精骑了,果然也有意于这家主之位。定不能叫你如愿!”起身道:“爷爷,押送贡品乃是正经的行军,二弟尚未在军中历练过,怎么能一下子就出这样的军务呢?还请爷爷驳了二弟的请求,让他先他军营里锻炼一下,等到下次的贡品,再让二弟押送吧。” 尤烨亦道:“父亲大人,铭儿尚未弱冠,案族规是不能领军的。还请父亲大人不要答应。” 尤嵛本来甚是高兴,直觉得这个孙子甚有出息,正准备答应。可是?听了尤烨和尤铄的话之后又有了些犹豫。他转向身旁的齐先生道:“老齐,你看呢?” 齐先生打了个躬,道:“老太爷,我觉得可以让二公子去锻炼锻炼,毕竟您已经把黑甲精骑交给二公子了。” 尤烨急道:“齐叔,这,这不合规矩啊。” 齐先生道:“什么规矩?不行冠礼,不能领军?可是?齐代名将,有‘边塞长城’之誉的谭滚,年方十二便已统帅八百人的卫队,更随其叔父出征漠北,以八百人击溃北胡铁骑三千,席卷北胡粮仓,迫使北胡后撤三百里,解除了边患。再有前濠名将马步芳,十四岁领军,大败吐蕃于西凉关。再有叔老太爷也是十八岁领兵败吐蕃于青海头。现在二公子都已经十七岁了,为何却领不得军?至于大公子说的毫无经验,不错二公子是毫无行军经验。可是?不行军何来经验?要历练,还是得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历练才行。军营里的终究是假把式。” 尤嵛听了这话,也拍掌道:“对!就这么定了,二郎为正使,裴朗为副使,下去准备吧! 尤烨还想争辩:“可是父亲,这……” 尤嵛挥手打断道:“就这么定了。族规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现在老头子我就把这族规里不足弱冠不得领军的规矩给去了。从今往后,凡是我尤家子孙,只要有了本事,都可以领军。有志不在年高嘛。” ※※※※※※※※※※※※※※※※※※※※※※※※※※※※※※※※※※※※※※※ 尤铭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快马飞驰到黑甲军营,离辕门尚有三十步处,戍卫两旁的黑甲军战士将手中长枪架了起来,喝道:“军营重地,无将军手令,任何人等不得擅入!” 尤铭被人强迫着进京朝贡,心情本来就不好,在被人这么一呵斥,起就不打一处来,勒住马头,喝道:“滚开!本将是尤家二公子,新任押运使。” 可是?那两员兵士仍是不让,道:“什么押运使不押运使的,不是本营军士皆不得擅自入内。莫说你只是二公子,就是国公爷来了,没有军令也不得入内。” 尤铭更是愤怒了,正准备抽出鞭子抽他们,。可是一看到他们毫不畏惧的眼神,这气不觉消去了些,暗自忖道:“难怪黑甲精骑威名赫赫,单这份军纪就不是一般部队能有的。” 尤铭从怀中取出短剑,道:“看见了吗?我是黑甲军的新任大都统。” 守门的两员军士立刻跪下行礼道:“参见将军!” 尤铭点了点头,道:“你们起来吧。” 那两员军士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退避到两旁。 尤铭拍马进入辕门,他回过头来,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左边的军士垂首道:“末将扎西,瑶依族人。”右边的军士道:“末将王召山,华夏族人。” 黑甲精骑不愧是天下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劲旅,军容极为整齐肃穆。将士也大都是高大雄壮之人。整个黑甲精骑既剽悍又严谨,一行一止,有板有眼。尤铭不禁感到自己原来空无一物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豪气,他第一次有了想做些什么的念头。身上的这身戎装似乎穿着也不那么难受了。 裴朗得知尤铭来到了军营,急忙赶了过来,跪下行礼道道:“末将参见二公子,还请二公子先进大帐,末将慢慢给您讲讲军营里的道道儿吧。” 尤铭心里忽然一动,摇头道:“不,不用你给我讲,我自己去问将士们。你去把他们都集合到校场来吧。” 裴朗立正行了个军礼道:“诺!”转身将命令下达到了黑甲军各营。 裴朗小跑到尤铭身旁,单膝跪下行礼道:“报告二公子,末将麾下诸营将士集结完毕。请二公子检阅!” 尤铭站在校场的高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黑甲大兵,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纵横决荡,无往不利的冲天豪气。他突然跳下高台,稳稳的站在校场坚硬的土地上。这一手,立刻博得了全军将士的一片欢呼。原本一些以为尤铭不过是凭了高贵的出身,而进入黑甲精骑的将领也不由收起了怠慢之心。本来就是这样,在军营里,永远是高强的本事最能折服兵将。尤其是黑甲精骑这样骄兵悍将无数的劲旅,更是如此。 尤铭虽然对这个世界还是浑浑噩噩,但看多了史书和电视剧的他知道,像黑甲精骑这样的天下雄兵,没有两把刷子是根本不会博得将士们的拥戴的,那就更遑论指挥他们了。尤铭也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怀有高超的武艺,他捥过一张强弓,故意道:“我听说黑甲精骑的射艺天下无双,就算是北胡的‘冒顿军’也要甘拜下风。可是我不信,我今天到要看看是不是这样。”说着搭弓疾射,一连发出三箭,箭箭命中一百五十步外的靶心。全军将士一阵欢呼,对尤铭更多了几分佩服。 尤铭垂下弓,蔑然道:“要是你们有人也能射中这一百五十步外的靶心,我就承认你们是射艺天下无双的无敌劲旅。” 黑甲精骑平日自视甚高,哪里受的了尤铭的激将,顿时一片哗然。号称黑甲军第一敢死,有“拼命三郎”绰号的蔡霸跳了出来,骂道:“奶奶个熊的!不过是有了个好出身罢了,竟敢这么狂妄!不一百五十步吗?少瞧不起天下英雄。”说着抢过弓箭,喝道:“把那靶子再往后移五十步!”待靶子安置好:“嗖嗖嗖”也是三箭射出,也是箭箭命中靶心。顿时,校场里爆出一片更猛烈的欢呼。 蔡霸得意的看着尤铭,道:“二公子,要是你也能连射三箭命中两百步外的靶心,我蔡霸从此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给你牵马坠镫。” 尤铭心中大喜,脸上却是不露声色的笑道:“好!你这个马夫,我是要定了。”说着也命人将靶子后撤了五十步,同时竟还令人在靶心处绑上了三层护心铜镜。他搭上弓,道:“看好了!”三支箭次第射出,一箭疾似一箭,射穿铜镜,深深扎在靶心处。更为高妙的是,第三支箭将前两支箭一劈两半,第一个命中靶心。而后面的四支半箭也都在同一时间射穿铜镜,紧紧钉在靶心上。 校场里鸦雀无声,谁都想不到尤铭竟会有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技,以及穿金裂石的神力。蔡霸更是惊骇的将手中的弓箭掉在地上无不知。 尤铭见自己一箭震三军,心里暗自喝彩。他望着蔡霸,笑道:“蔡将军,我没有说错吧?” 蔡霸捏了捏拳头,忽然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牵着尤铭的那匹汗血宝马走进场内,跪倒在地道:“我蔡霸绝不会食言,从今以后我就是二公子的马夫。请二公子上马!” 尤铭走到蔡霸跟前,想要扶起蔡霸。可是蔡霸却死死的跪在地上,道:“请二公子上马!”尤铭连着扶了几次,没有扶动,不禁也动了怒气,深吸一口气,一把将蔡霸硬生生的从地上拉了起来道:“你给我起来!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矫情!” 蔡霸这下子对尤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能把他这么硬拉起来的,拳脚功夫绝对极为了得,这位二公子绝对是个肯吃苦能带兵的人,由他带着,黑甲精骑肯定更加威风。想到这里,蔡霸躬身谢罪道:“二公子,以前老蔡我瞧不起公子,看公子生得白净,以为公子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真是长了狗眼了,还请二公子责罚!从今以后,只要二公子一句话,我老蔡上刀山下火海没二话。”全军将士高声欢呼拥戴,尤铭心里也不禁豪气冲天。 国公府里,尤铄听到手下的禀报,大惊失色,手上的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盯着窗外的假山,喃喃道:“老二,你还是掌握了黑甲精骑。你,行啊!” 第三回 贤才 最近刻苦的修改,希望大家能够给我一些鼓励,让我继续下去,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qq:354664734。厚颜无耻来拉票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尤铭负手站在船头,看看奔流不息的滚滚长江,不禁吟唱出这首《临江仙》,豪迈悲怆。虽然他是很不情愿的带兵进京上贡的,可是站在高大的楼船之上,看着水天一色的辽阔,感受着凛冽的江风,他的心也不禁跟着豪飞起来。 那些在枪林箭雨在摸爬滚打,百战余生的黑甲军战士纷纷被这份冲天豪气所感染,情不自禁的跟着唱了起来。 “呵呵呵,好诗词,好气魄!请问哪位高人在此,还请献身一见!”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无比的传入了尤家楼船上每一个的耳里。 尤铭吃了一惊,失声道:“好厉害的内力!”他平日里武侠小说读了不少。自然知道那声音如何能传那么远,被那人高强的内力吓了一跳,立时手足无措。可是裴朗却不甘示弱,运气道:“金陵尤家二公子尤铭在此恭候先生。” 一艘小船,像一片细叶一般飞速靠近尤家的楼船,裴朗下令道:“神弩准备!”,三十多位黑甲精骑立时捧着尤家独有的天机连弩站在船头,满弓上弦,对准那艘小船。 一位青布长衫的中年文士,摇着一柄羽扇,轻轻跃上船头,他似乎毫不把那些威力巨大的连弩放在眼里。他那一跃姿势优美,力道掌握得极为精准,黑甲军战士中不乏武林高手,见了都不由得一阵惊呼。 那文士朝尤铭躬身一礼道:“难道刚才的那支歌便是公子所作?” 尤铭虽是工科大学生毕业的,可是历史文学知识却掌握得很好,他依着那人的样子还了一礼,呵呵笑道:“胡乱涂鸦,登不得大雅之堂,到让先生见笑了。” 那文士一听,反而愈发恭敬道:“若是这等诗词也登不得大雅之堂,那又有几首诗词堪为佳品?公子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他看了看周围环伺的全副武装的黑甲军战士,道:“公子此去,是去给昏君上供的么?” 尤铭好象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悖逆之言,笑道:“先生这说的什么话,为人臣者,本当如此嘛。四时八节的,自该给陛下进奉贡品。我尤家世代忠义,怎么敢有一刻懈怠呢?”说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笑道:“呵呵,先生,外面风大,还请到舱里说话。” 那文士自忖武功高强,罕有敌手,颔首哼道:“甚好。” 尤铭和那文士走进船舱,裴朗轻声吩咐扎西,王召山道:“在门外看着,任何人等不得靠近,违者,格杀勿论!”二人应了声“诺!”。 尤铭给那文士斟满酒,敬了一杯道:“先生且看看我尤家自己酿的米酒如何。”率先一饮而尽。那文士道:“尤家的米酒名闻天下,岂能不好?”也端起酒杯仰头喝尽。 尤铭又替他斟满,才准备敬他时,被那文士用羽扇一把盖住道:“公子,你难道不知道昏君失德,天下民不聊生,各地义军四起,那昏君没几天蹦跶了?公子所供之物俱是民脂民膏,公子将其上供昏君岂不是为虎作伥吗?” 尤铭心里暗道:“这家伙不会是朝廷派来搞诱供的吧?可不能被他给诓喽!”也不计较他的无礼,笑道:“先生所言,危言耸听了吧?我大康兵强马壮,府库充盈,怎么如此岌岌可危呢?纵一时有些盗匪横行,凭我大康之力,覆手可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天下财物本来就归陛下所有,将陛下之物交还陛下又有什么不对呢?” 那文士勃然怒道:“原本以为以公子才情,必是平定天下,安置万民之主。却想不到也是那昏君的孝子贤孙,浑不以百姓为念。哼,算我瞎了眼,竟上了你的船和你喝酒。这身污秽只怕再也洗不掉了。也是,你出身豪门华族,又怎么会懂得老百姓的疾苦。” 尤铭奇怪道:“先生这么激动干嘛?我本来就不想争什么天下,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当我的小公爷,舒舒服服的享福。就是这次进京朝贡,也是被人逼去的,你以为我喜欢喝风啊?”心里却道:“就是我想争夺天下也不能告诉你,万一你真是朝廷里派来的,那我不是死翘了?” 那文士悲愤无比,怒吼道:“好!那我文凯就先杀了你这个昏君的孝子贤孙!”一式虎爪袭向尤铭胸口,掌风劲疾,声势骇人。 尤铭大惊失色,叫道:“哎哟,妈呀!”翻身打了个滚,避了开去。他虽然身怀绝技,可这身体毕竟不是他的,他还没有与现在这具身体真正的融合在一起。那滚地闪躲,只是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 扎西,王召山听到舱里的声音,立刻撞开舱门,冲了进来,手中的战刀劈向文凯后背。 文凯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双腿不可思议的弯曲了过来,踢中他二人的手腕。他二人手腕好似断了一般,疼痛无比,力气尽泻,手中的战刀掉在了地上。 他二人不顾疼痛,用头向文凯撞去。他们武功比之文凯虽是天差地别,可是船舱狭小,一时之间到也给文凯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文凯只得暂时放开尤铭,转过身来对付他们两个。 尤铭趁着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忙从船舱里冲了出来,叫道:“有刺客!” 裴朗立刻带领一批黑甲精骑冲了上来,团团护住尤铭,尖锐的箭镞盯着破损的舱门,只要文凯一冲出来,立刻万箭齐发。 在黑甲军的重重护卫之下,尤铭惊魂始定。他看着漆黑森寒的箭头,似乎看到了文凯万箭穿心,死不瞑目的惨状,他不禁打了个突,道:“裴将军,别,别杀他!” 裴朗大感奇怪,以往残酷无情的二公子,今天怎么会发起善心,要饶了这个刺杀自己的老头儿了?而且,他今天怎么这么慌张,一点都不像以前沉着,冷静的样子。裴朗虽然感到奇怪,但军人的天性还是让他选择了服从。 一声怒啸,文凯冲破舱顶,冲着尤铭攻了过来。裴朗正准备下令射箭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尤铭的嘱咐,急忙制止了手下,抽出腰刀,朝文凯当面砍去。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和文凯相比,相去甚远,因此他果断的放弃了和他比拼拳脚的想法,直接用兵刃砍去。 文凯轻蔑一笑,将手中羽扇向下一拍,裴朗只觉得一股大力涌到,一个拿捏不住,手中的战刀掉在甲板上,大叫一声:“啊也!”喷出一大口血,昏死在甲板上。 文凯去势不减,左掌直往尤铭胸前拍去。尤铭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抬掌硬接。“砰!”文凯竟被震退三步。(就爱读书) 尤铭的脑子里此刻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打倒他!打倒他!打倒他!尤铭怒吼一声,纵身跃去,一套“震山铁掌”虎虎生风的使了出来。 尤铭越打越觉得酣畅淋漓,越打越觉得百体通泰。他不禁兴奋的吼叫出声,像一头野狼一般。文凯听见这吼声,竟有些心慌,他的拳脚不禁松慢下来。尤铭趁机中宫直进,一招“玉指点将”封闭了文凯周身的几处大穴。 文凯气血一滞,委顿在地,立刻被黑甲精骑持刀制住。 尤铭的情绪渐渐平复,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厉害。他看了看怒视自己的文凯,忽然内心涌起一种羞愧的感觉:“自己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自己现在到了这个世界,拥有巨大的财富和权力,自己难道就不应该做些什么吗?自己在前世无法实现的雄心壮志,难道就不能在这里实现吗?自己耽于逸乐,不顾别人难道是应该的吗?……”他想了良久,最终鼓起勇气道:“放开他吧。” 众军士一阵错愕,但还是坚决的执行了尤铭的命令。 尤铭走到文凯面前,朝他躬身行了一礼,扶起他道:“先生刚才的训斥令我深感惭愧。小子竟还不识好歹伤了先生,请先生原谅。”又拜了拜,解开了文凯身上的穴道。 ※※※※※※※※※※※※※※※※※※※※※※※※※※※※※※※※※※※※※※※ 尤铭和文凯并肩站在船头,文凯指着前面的水寨道:“二公子,那就是我们长江帮的水寨了。我们长江帮大大小小一百六十七条船都在里面。” 忽然,数十条快船将尤家楼船层层包围起来,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手持双刀,俏脸含霜的迎风站在楼船正对面的快船上,朝尤铭怒喝道:“狗官!快快放了我父亲,否则就送你们上西天。” 尤铭看着那姑娘,好色的本性又显露出来,脱口道:“好漂亮!” 那姑娘俏脸一红,怒道:“无耻狗官!竟敢调戏本姑娘。”说着捥过一张弓,朝尤铭“嗖”的就是一箭。 尤铭知道了自己可以自由操纵自己这具身体上的武功,不再惊慌失色,而是苦笑道:“好大的火气。”伸手轻轻松松的接下了那支箭。 文凯躬身谢罪道:“二公子,老夫教女无方,冒犯了二公子,还请二公子见谅。”转身对那少女喝道:“婷儿,不得无礼!快快叫他们出来迎接二公子。” 文婷被父亲呵斥,心中委屈,撅了撅小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转水寨,带领水寨的大小头目一齐前来迎接。 尤铭望着文婷俏生生的背影,感到心痒难搔,痴痴的望着她离去,直到再看不见,这才回过神来。他向文凯轻声问道:“文先生,不知道令爱可曾许了人家么?” 文凯吃了一惊,心道:“难道二公子想打婷儿的主意?这可怎么办?俗话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二公子将来必是帝皇之尊。到时三宫六院妃嫔无数,婷儿岂不要受委屈?更何况婷儿粗枝大叶,毫无机心,在波云诡谲的后宫争宠里,如何能是其他妃嫔的对手啊?” 尤铭见他支支吾吾,迟迟不语,晓得了他心里的担忧,笑道:“文先生,我也还尚未大婚。若是文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文凯心里翻过许多念头,终是咬了咬牙,道:“二公子,小女尚未许配人家。只是小女出身微贱,又顽劣疏懒,只怕冒犯了公子,惹得公子不快。何况公子婚配,必当门当户对,这天下大家闺秀那么多,小女实在是没这福分伺候二公子。还望二公子见谅。” 尤铭颇有些失望,意兴萧索,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淡淡道:“先到你水寨里休息一夜,明天再赶路吧。”但他心里却道:“这么个漂亮的小美人,我一定不会放过的。否则,我一定会后悔死的,就是老天爷不会原谅。” 长江帮水寨里灯火通明,锣鼓喧天,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长江帮二头领时巨忽然掀翻桌子,朝文凯怒道:“文凯,我们兄弟敬重你是一条敢作敢为的汉子,这才奉你当了帮主,跟着你闹了这长江帮,杀贪官,救百姓,专一与朝廷作对。想不到你竟为了贪图荣华富贵,第一个倒向了朝廷!你怎么向我们兄弟交代!还把官兵引到我们寨中,妄图逼迫我们兄弟投降。我呸!我们兄弟都是有血性的汉子,绝不会像你一样卖身求荣,做朝廷的走狗!” 文凯急忙辩解道:“巨儿,为师我……” “别叫我巨儿,我没你这样做奴才的师父”时巨粗暴的打断文凯道:“除非你现在就把你面前这个****给剁了,否则全水寨的人一齐反你!”说着扔了一把钢刀到文凯桌子上。 这一下,尤铭身旁的黑甲军战士一齐抽出战刀,环护在尤铭周围。而那边长江帮水寨众人也纷纷抽出兵刃,和黑甲精骑对峙起来。 尤铭已经渐渐和这具身体融合起来,他也逐渐有了原来二公子的沉着冷静,处变不惊。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尽,笑道:“时二头领不过是跟我开了个玩笑罢了,用不着这么紧张。好好的酒宴舞刀弄枪的做什么?还不快快收起来,坐下喝酒。”黑甲精骑异口同声道:“诺!”纷纷收回战刀,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时巨见了,一挑大拇指道:“好!是条汉子!兄弟们也给我把刀收起来,坐下喝酒。不能在官兵跟前丢了面子。”首先捧起桌子,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灌了一大碗酒。 尤铭扫视了一眼长江帮众人,笑道:“你们都跟朝廷有不解之仇吗?” 时巨哼了哼,道:“不共戴天之仇!要不是昏君穷兵黩武,征伐辽东,我们又岂会落草为寇?干这没本钱的勾当。” 尤铭颔首道:“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们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征伐辽东吗?” 时巨蔑然道:“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骄奢淫逸!其他还能有什么?” 尤铭正色道:“有!辽东高丽屡屡寇边,屠戮我辽东百姓,陛下屡屡降旨,晓以利害,可高丽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大兵围攻我边境卫所,将我戍边将士两千余人尽数残杀。陛下忍无可忍,这才兴师攻伐。只是陛下好大喜功,难免政令严苛,过于扰民。难道你们这便要当盗匪,不容于天下吗?” 时巨怒道:“胡说八道!昏君征发无休无止,宠信奸佞,挥霍无度,将老百姓逼得日子没法过了,我们这才揭竿起义,挣一碗饭吃。难道我们愿意当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吗?” 尤铭笑道:“这就是了。大家都希望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都不希望做这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可是你们落草为寇,与朝廷为敌,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吗?” 时巨道:“只要推翻了昏君暴政,我们老百姓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尤铭哈哈大笑,叱道:“幼稚!莫说你们远不是朝廷的对手,就算你们真的推翻了朝廷,可是这天下又归谁来坐?那我刚刚一统的华夏江山岂不又要陷入分崩离析?老百姓岂不又要忍受战火煎熬?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家园被毁,难道这就是你们要的安稳日子?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推翻暴政之后的境况?时二头领,你告诉我,是也不是?” 尤铭这一番话振聋发聩,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了,就连文凯也从来没有想到。或者说他们从没有想到这么长远过。文婷微抬臻首,一双妙目轻轻扫过尤铭坚毅的面庞,眼神中有了些别样的神采。 时巨一时语塞,只得吱唔道:“这,这。反正休想让我们做朝廷的走狗,替那昏君卖命!” 尤铭咬了咬牙,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拍桌子道:“那好。我就与你们打个赌,若是五年之内,百姓日子好过,你们就归顺朝廷;若是五年之后百姓仍过不上好日子,我就和你们一起杀进开封,推翻昏君暴政如何?你们敢不敢与我打这个赌?” 时巨吼道:“怎么不敢!好,我就与你赌了。这五年里我就跟着你,听你的差遣。五年之后再做分晓。若是你赢了,我给你做一辈子跟班,决不食言;若是你输了,你要是敢食言,我就宰了你。” 尤铭也被他激起了血性,拍桌子吼道:“好!我们滴血盟誓!”他二人喝完血酒,时巨果然气愤愤的召集帮众,跟随尤铭进京上贡。 酒宴结束,尤铭忽然觉得很累,他披着一件棉衣,负手站在船埠上,仰望星空。文婷轻轻走到他的身边道:“你很厉害。可是你真的以为我师兄看不出你的激将法吗?他真正愿意跟随你的原因,是他从你的话里发现,你是一个真正关爱百姓的人。也只有你才能真正推翻昏君暴政,带给老百姓安稳的好日子。你其实早就想推翻昏君暴政了吧?不然你不会想得这么远。” 尤铭哑然失笑,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笑道:“你很漂亮,也很聪明。不错,从我懂事起,我就想要推翻昏君暴政,给老百姓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当然了,我的出身,我的身份决定了我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我有帝王欲,我要做皇帝,我要亲手给百姓带来好日子。”虽然他已经逐渐与这具身体融合了,可是他原来属于自己的本性并没有消除,他还是很会说谎,或者说是很会骗人的。 文婷笑道:“呵呵,试问天下男儿又有几个没有帝王欲,又有几个不想做皇帝。皇帝多好啊!怀柔天下,富有四海,拥有无尽的财宝,至高的权力和数不清的**。可是像你这样要带给百姓好日的,又敢大胆说出来的,还真的只有你一个。你很特别。” 尤铭看着文婷那令人窒息的俏脸,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不但有帝王欲,我还有情欲。我喜欢你,我要你,你是我的女人。” 文婷从没有听过这么霸道的表白,顿时羞红了双颊,甩了尤铭一个耳光,恼怒道:“你,你下流!”窘迫不堪的奔回房里。 尤铭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苦笑道:“我下流?呵,还真是。” 第四回 缠绵 拼了,继续修改,拼命的修改。最近刚开学,事情比较多,会比较慢,大家多多包涵。 这一日尤铭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淮南城下,已是戌时了,城门早已紧闭了。 尤铭一挥手,王召山上前喊道:“快开城门!这位是金陵泰国公的二公子,押运贡品进京。要在淮南留宿一宿,快快打开城门,叫淮南太守前来接驾!” 城楼的兵士朝城楼下一看,道:“等我去通报将军!”这还是“泰国公二公子”这几个字起的作用,要是没有这几个字,守城的军士只怕要乱箭将他们射退。 不一会儿,城门大开,一个身躯肥硕的官员,穿着朱色官袍,领着一对兵马跑出城外,在城门口跪下行礼道:“下官淮南太守丁友泽,率全城官兵恭迎小公爷大驾。望小公爷恕我等接驾来迟之罪。” 尤铭因为与身体的逐渐融合,小公爷的架子逐渐显露出来。他将马鞭一扬,道:“不知者不罪。再说小王夤夜入城已是违了朝廷体制,又怎么敢责怪丁大人。丁大人快快起来吧。” 丁友泽又磕了个头道:“谢小公爷恩典。”站起身来,走到尤铭面前,握住马缰,躬身道:“恭请小公爷入城歇驾,下官已备好接风酒宴。” 丁友泽躬身向尤铭敬酒道:“小公爷此次入京,还望替下官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尤铭笑道:“丁大人勤政爱民,小王定会在陛下跟前保举丁大人。” 丁友泽深深唱了个大喏,谢道:“多谢小公爷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眼前的歌舞极是艳美,酒菜极为香醇,本来这些都是尤铭极为喜欢的。可尤铭这几日接连被文婷拒绝,心情低落,也没有了欣赏的兴致,只闷闷的喝了几口酒道:“丁大人,小王甚感疲累,还请丁大人安排,让小王沐浴歇息。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丁友泽混迹花丛多年,见尤铭不时瞟向文婷,哪能不明白。当下,邪邪一笑,道:“小公爷,下官早已准备好了,请小公爷随下官前往。” 尤铭泡在撒满花瓣的巨大浴盆里,蒸腾的热气将尤铭这几日的苦闷一扫而空。他头枕着玉枕,舒舒服服的靠在浴盆上闭目养神。从地球穿越过来之后的一年多年往事,一幕幕清晰的在脑海中浮现,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已经有些准备开始承担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了。 渐渐的一个美貌的少女模模糊糊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少女羞涩的微抬臻首,晕红的双颊在雾气的蒸腾之下显得无比动人,那少女竟是他朝思暮想的“文婷”! “文婷”缓缓走到尤铭身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公子!” 尤铭哪里还忍得住,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宽大的浴盆里,紧紧贴着她火热娇嫩的胴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尤铭轻轻抚摸着“文婷”的秀发,柔声道:“婷儿,我,我不是做梦吧?” “文婷”羞涩一笑,道:“那你愿不愿意做这个梦呢?” 尤铭大喜,勾起“文婷”的下巴,在她红润的双唇上,大肆攫取了一番,喘气如牛的道:“我情愿永远不要醒来!”一个翻身将“文婷”压在了身下。 粗重的喘息声和欢快的**声从尤铭的房里传了出来。文婷捂住双耳,拼命的摇着头,似要把这不堪入耳的声音给甩出去。可是?那声音却还是依然深深的刺入了她的耳膜,像锥子一般在她的心房上狠狠的凿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是小公爷,他要什么样的女人,就要什么样的女人,管我什么事?可是她越这么想,心里就越觉得委屈。她一把将桌上的茶碗摔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叫道:“你下流!” ※※※※※※※※※※※※※※※※※※※※※※※※※※※※※※※※※※※※※※※ 一缕阳关透过纱窗,照在尤铭脸上。尤铭眼睛一阵刺痛,缓缓睁开。他双手不经意碰到一个女子身上娇嫩滑腻的肌肤,心中一荡,想起昨晚的疯狂,尤铭又感到自己有些蠢蠢欲动了。他将那少女翻了个身,准备再度温存一番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怀中少女如仙,却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文婷。他大惊之下,汹涌的**迅速平息下来。他窘迫无比的跳下床,穿好衣服,将桌上的一壶茶水也不管冷热全部灌进了肚子里,他现在明白了丁友泽带自己进入浴室时脸上暧昧的笑容,和所谓的让自己满意是什么意思。 “嘤咛”一声,床上的少女缓缓醒来,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里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在拼命的喝水。 她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床铺,还有洁白丝帕上的点点落红,立刻明白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了,自己终于可以有希望离开丁友泽的手掌了。她心里暗喜,却还是装作又羞又怒的样子,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瑟瑟的蜷坐在床头,哭道:“你,你是什么人?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虽然,那少女早有了准备,可自己的第一次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去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难过,因此,她这一番做作竟颇为真实。 尤铭虽然好色,可是并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结下这么一段风流姻缘。他慌乱之下,也是悔恨异常,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转过身来,道:“我毁了姑娘清白,禽兽不如。姑娘要打要骂,我尤铭绝无二话。”全然不想那个让院子里的丫头服服帖帖的二公子。 那姑娘哭道:“打你骂你又有什么用?我清白都被你毁了,我,我,泣……”心里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二公子并不是那种冷酷无情,不负责任的膏粱子弟。自己的谋划里最关键的一节,终于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尤铭看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一捏拳头,道:“姑娘放心,我尤铭绝不会做出始乱终弃的勾当,我定会给姑娘一个名分的。” 那姑娘抽泣道:“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奴家不要什么名分,只要公子不赶奴家走,奴家就心满意足了。公子,让奴家留下来伺候你吧。” 事已至此,尤铭只得无奈的答应。他不耐烦的道:“快穿好衣服,和我一起上路。”说着摔门而出。他得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按理来说应该是很高兴的。可不知怎么,他就是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种被人算计利用的郁闷感觉。 床上的女子,看着尤铭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她拿起那方丝帕,轻轻嗅了嗅,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 尤铭刚刚走到院子里,丁友泽就跑过来见礼道:“下官拜见小公爷!”忽然暧昧的笑道:“小公爷昨夜休息得可好?可满意那姑娘?” 尤铭怒道:“你干的好事!你,你可害苦了我了。” 丁友泽笑道:“莫不是为了那位文姑娘?呵呵,小公爷,其实凭您的身份家世,大可不必如此的费周章。小公爷想要什么要的女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是吗?再说,昨夜伺候小公爷的那位绿珠姑娘,未必见得就比文姑娘差啊。小公爷干嘛如此闷闷不乐?” 尤铭叹了口气道:“你不懂。你呀,坏了我的大事!” 丁友泽笑道:“哎,小公爷错啦。其实下官这么做正是为了小公爷能够得偿所愿。” 尤铭奇道:“咦,怎么说?” 丁友泽四周看了看,笑道:“小公爷不懂女人,不知道女人的想法。像文姑娘这样的倾城佳人,要是见到原本围着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欢好,定然忍受不了。她们定然会千方百计的在小公爷面前表现自己,以期能够扭转颓势。只要她们主动热情了,小公爷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身为现代人的尤铭哪能不懂这些道理,可是自己为什么感到烦闷,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又不好说出来与丁友泽讨论,只得厌烦的摆了摆手。 ※※※※※※※※※※※※※※※※※※※※※※※※※※※※※※※※※※※※※※※ 押运大军沿着起伏的官道迤逦而行。一路上,尤铭每每见到文婷竟然都感到一阵阵心虚,尤其是当他两人不经意间相互看见,文婷立刻变得俏脸寒霜时,这种心虚的感觉更是明显。他看着队伍里的那辆小马车,有几次忍不住冲动想要过去。可是每每当他迈开马蹄的时候,文婷嗔怒的俏脸就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让自己挪不开步子。渐渐的,他对绿珠讨厌起来。 “二公子,前面就是夹云山了,过了夹云山就可以望见开封了。”裴朗指着前面的大山像尤铭禀报道。 尤铭看着暮色中幽暗起伏的夹云山,心头警兆突起。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自从无缘无故的从地球来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之后,自己就有了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一种可以准确感知危险的直觉。 尤铭勒住马缰,对裴朗耳语几声,裴朗点头应了声“诺!”。 裴朗转过身,高声下令道:“扎西,王召山,你们各带一百人先去搜一下山。”扎西,王召山颔首道:“诺!”领命前去。可是他们的脸上却有些不以为然,他们不能相信,天下间有什么盗匪敢去招惹他们黑甲精骑。可是尤铭无法向他们解释原因,只能向他们下命令。从这里又看出黑甲精骑的精锐来,他们虽然不理解主帅的命令,甚至有些质疑主帅的命令,但他们还是坚决的执行命令。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扎西,王召山带着搜山的军士回来了。王召山抱拳禀报道:“上复二公子,搜遍全山大小山口栈道,未发现可疑。大军可安然前进。” 望着前方的大山,尤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他挥了挥马鞭,以裴朗为向导,命令大军前进。可是队伍越接近夹云山,他这种不安就越是明显。他不由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甲军点燃了火把。数千只火把将阴森的山中官道照得透亮。尤铭对这山道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文凯将缰绳一提,赶上两步,来到尤铭身边道:“二公子,且请宽心,凭着两千黑甲精骑还有一千多的长江帮兄弟,就算是被朝廷的骁果军围上了,也有一拼之力。就凭那些毛贼,想要打我们贡品的主意,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尤铭勉强笑道:“文先生就不必宽慰我了。也许以我的性子,本就不适合领军吧。” 文凯摇了摇头,正色道:“二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这世上哪有天生就带兵带得好的人。二公子年方未冠就能领兵出征,领的还是黑甲精骑这样的骄兵悍将。二公子能把他们带的令行禁止,但就这点,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若是说二公子都不适合带兵,那这世上又有几人是带兵的料子?大凡第一次带兵难免有些胆怯,日子久了,多带几次就好了。向老夫第一次带领弟兄们劫掠官商富豪的大船的时候,甚至连铁笔都拿不动。哪还能像二公子这样大半路谈笑风生,挥洒自如。至于说寄情声色,那就更不行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颇为不满,还拿眼睛瞄了瞄押运队伍里的一辆小马车。 尤铭立时大为尴尬,道:“文先生,我,唉!糊涂啊。可是我既然要了她的身子,又怎么能对她不理不顾,弃如敝履呢?只好带上了。到时给她个侍妾的名分,让她在府里面安享荣华富贵吧。” 文凯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道:“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就凭二公子的这份担当,这天下就非二公子莫属。只是,二公子打算怎么安排婷儿呀?” 尤铭闻言,不啻如闻纶音,高兴得结巴起来:“文先生,你,你说什么?真,真的吗?” 文凯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夫岂有那样大的胆子敢骗二公子。婷儿有什么心事我这个当爹的最清楚。婷儿性子开朗,老夫还从来没有见她为哪个人郁郁不快过。也从来没见她为哪个人无缘无故发过脾气。二公子您难道就没有发现,离开淮南的这几天,婷儿一直都不跟任何人说话吗?就连我这个爹,还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师兄时巨,她也不跟我们说话吗?而且婷儿对着你新纳的那个宠妾,一直是板着脸的吗?婷儿她呀,吃醋了。” 尤铭欣喜过望,道:“吃,吃醋?那个女人的醋?为我吃醋?” 文凯看着像小孩子一般高兴的尤铭,苦笑道:“二公子,有时老夫真的怀疑,您到底是不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公子。您说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看见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欢好,能快活的了得。二公子,其实先初老夫不愿意婷儿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怕你朝三暮四,‘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委屈了婷儿。现在,老夫倒是可以放心的把婷儿交与你了。就凭你的这份担当,这份情意,定不会亏待了婷儿。二公子,过了这山坳,您就好好与婷儿谈谈吧!现在只有你的话才是她最想听的。”这些尤铭本来是知道的,可是自从收了绿珠之后,尤铭在这方面就似乎变得昏头昏脑的了。 知道了文婷的心意,尤铭觉得一切都变得明媚起来。那压迫心神的巨大不安,似乎也已变得无足轻重,尤铭甚至有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冲天豪气和巨大信心。他突然下令道:“全军停止前进,原地扎营休息,明日再走。” 全军将士无不对这个命令感到惊讶,在官道上扎营休息,实在是太过于有悖常理了。但是黑甲精骑的高素质决定了他们还是按照尤铭的命令,扎营休息。 文凯也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二,二公子。哪有人在官道上安营扎寨的?在官道上,我们可连个防御工事都没办法修筑啊。这一旦遇到攻击,我们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啊。” 尤铭笑道:“哎,文先生多虑了。这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哪会有什么人设下埋伏,对付官兵呢?来,文先生,和我一起去喝酒聊天,小王还想听你畅谈天下大势呢。” 第五回 谋划 尤铭替文凯斟满酒,道:“文先生,小王敬你一杯。”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仰头饮尽。 尤铭夹了一块腌肉放进嘴里,笑道:“怎么,文先生嫌这酒难喝吗?” 文凯叹了口气,将酒喝了,道:“二公子,这在官道上扎营可是违反朝廷典制,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员拿到朝堂里弹劾,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朝廷正愁找不到借口来整治你们尤家啊。” 尤铭又喝了一口酒,笑道:“哦,文先生是怎么看出朝廷要对我们尤家动手的?” 文凯道:“难道以二公子的睿智还看不出来吗?朝廷为什么要在灭卫之后将你们尤家从虞国公徙封为泰国公,将你们从经营了二百多年的三晋故地改封到这江南卫国?难道仅仅是为了表彰你们尤家的不世功勋吗?在三晋故地,你们尤家同样可以是诸侯之首,同样可以风风光光,荣华富贵。把你们尤家迁徙到江南来,就是想让你们离开自己家族经营了多年的地盘,让你们远离朝堂,远离朝廷的统治中心,瓦解你们家对于朝廷的威胁。我想这一点老公爷和二公子必然是心知肚明的吧。” 尤铭呵呵笑道:“文先生多虑了吧?朝廷新定江南,若是没个厉害的人物镇压,只怕江南不稳,虚耗朝廷国力啊。先帝将我们家徙封过来,是对我家的恩宠,哪有什么图谋?” 文凯还想说些什么?尤铭拦住他,伸手沾了些酒水,在桌上写到:“帐外有耳。” 文凯先是一愣,想到尤铭的武艺远在自己之上,立刻反应过来,哈哈笑道:“二公子一言,真是醍醐灌顶啊。”眼睛却看着尤铭飞快写下的几行字: “文先生所言,小王如何不知?朝廷用心险恶,意图瓦解我尤家的图谋,老爷子心知肚明,否则又怎么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将黑甲精骑带来江南。毕竟七大家里面已经有许家,袁家还有梁家被朝廷借故给除去了。我们剩下的四家自然是紧密联系,共同对抗朝廷的削藩。 有了由黑甲精骑为骨干的尤家军和其他三家的家族私军,朝廷就是想动我们也不得不顾忌三分。只是现在还没有到和朝廷翻脸的时候,修庆的五万长江水师一直都在虎视眈眈。我们尤家军虽然可以决胜大陆,可是面对水战却是鞭长莫及,若不能建立一支可以决胜**的强大水师,想要北定中原无异于痴人说梦。”经过文婷的事情后,尤铭已经差不多和这具身体完全契合了,而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高度政治敏感性和聪明的六识,也都赋予了尤铭。 文凯点了点头,也写到:“二公子所虑长远,非我等所能及。只是二公子将大军驻扎在山中官道之上,此举太过匪夷所思。老夫实在想不明白,还请二公子指教。” 尤铭笑道:“来来来,文先生,再喝一杯。”手上却不停歇,写到:“既然要图谋天下,自然要收天下英雄以为己用。敢在官道上设伏的人绝非一般盗匪可比。嘿嘿!灯下黑!此等胆识着实厉害。”在获得这一切本领的同时,原来二公子的雄心壮志也到了她的身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文凯点了点头,笑道:“二公子,不能再喝了。老夫已经不胜酒力了。”手底下却写到:“二公子所言甚是。只是此等人亦必极难驯服,若能受用最好,否则二公子当立刻杀之。切不能让其落入他人手中,成为公子劲敌。” 尤铭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就不劝先生喝酒了。敢问先生,现今天下大势如何?我大康国是否能再重现盛虢气象,令万夷来朝?”手中却写到:“文先生,长江帮帮众善习水战,小王想让文先生以长江帮帮众为骨干,替小王组建一支无敌舰队。” 文凯轻轻咳嗽了两声道:“二公子,现今天下虽说太平,可是朝廷的力量并不强大,要不是靠着一帮子忠心耿耿的忠臣良将,还有豪门华族的支持,朝廷根本就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坐这太平江山,花花世界。可是这样一来,豪强势力太过强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若是不能扫平豪强,政令统一,想要恢复盛虢时万夷来朝的盛况,只怕殊为困难。”他在桌子上却写到:“二公子组建一支能征善战的水师需要有庞大的财力,人力的支持。钱财还好说,造船的工匠也没什么问题,关键是精善水战的将领却极难寻觅。还有就是将士的操练需要场地和器械。这些东西绝非可以一蹴而就。要想让朝廷不发觉,很是难办。” 尤铭略一沉吟,道:“可是朝廷并没有绝对的优势,而各大家族又相连交结,互为援引,若是贸然削藩只怕会引起泼天大祸,刚刚统一的中华大地只怕就要再度陷入战乱动荡之中,老百姓可就又要遭殃了。”可是桌上的字迹却随着酒渍延伸开来:“钱财,工匠,器械,场地方面不需要文先生操心,就是骗过朝廷耳目,小王也自能办到。至于说精善水战的将领,小王面前不正是最合适的一位吗?” 文凯摇头道:“二公子心忧家国百姓,着实令老夫敬佩。可是刚才二公子只看到了时局的一面,还有另一面二公子却未曾看到。老夫适才已经说过了,豪门大族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他们发动叛乱组建独立小朝廷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分裂已经不可避免。到时候为了争夺这天下至尊的宝座,中华大地势必战火纷飞,兵连祸结。老百姓也势必积尸如山,流血成河。所以,不论朝廷是否着手削藩,都要面临一场大战。若是朝廷得胜,则江山一统,皇图永固,再现前虢盛世也非痴人说梦。若是朝廷失败,这赤县神州还得再烧二三十年的战火。毕竟几大豪强实力都差不多,谁也没有迅速击败对手,一统天下的实力。” 文凯一心二用,手上也不放松:“二公子,老夫带个千把人小打小闹的可以,当真要率领数万水师,决胜万顷波涛之上,老夫万万没有这样的本事。至于老夫的那个徒儿,时巨,他可以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却绝对做不了运筹帷幄的统帅。冲锋陷阵的勇将,二公子并不难得到。可是调兵遣将、指挥若定的统帅就是殊为难求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尤铭想了一会儿,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爱读书)九州分裂了近四百年,民心思治。若是有豪强图谋不轨,岂会有人相附。朝廷一统江山上合天意,下顺民心,百姓尽皆影从,但从这一点看,朝廷已立于不败之地。再说,我大康国兵甲锋锐,风行天下,若有跳梁小丑滋扰生事,也可轻易平定。只要朝廷缓进徐行,逐渐收归权力,我大康必将长治久安。” 桌子上却写到:“那文先生看现任长江水师都统制,荆南侯修庆如何?” 文先生道:“二公子此言谬矣。大康国兵甲强盛不假,可是却有尽六成是各大家族的私军。天下六大强军中,四大家族各有一军。分别是你们尤家的黑甲精骑;崔家的虎啸军;程家的神策军以及肖家的燕云飞骑。朝廷只有一支骁果军,剩下的那支便是盘踞云南的梁王刘元庆的藤甲兵。此外卢照直的关宁铁骑,丁友泽的淮南兵也殊不可侮。这两支军队,也是朝廷不能直接控制的私军。因此朝廷的实力顶多比各大家族强上一筹。现在暂时还镇得住,可日子久了各大家族就会生出轻慢朝廷之心。到那时侯战乱将不可避免。” 他暗中却写到:“修庆此人晓畅军事,沉稳有谋略。在卫国担任了近二十年的水师大都督。若不是他投降,凭他的五万水师足以将战事拖他个一两年的。若是二公子能够收服此人以为己用,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只怕不好驯服。” 尤铭沉吟良久,道:“若是藩镇自请撤藩,是否可以化解兵灾?”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写到:“正如先生适才所言,若修庆此人不能为我所用,那也只好杀之了。” 文凯皱眉沉思,良久道:“自请撤藩?可是哪个藩镇肯放弃兵权,做那任朝廷宰割的鱼肉呢?莫非二公子你?”同时手上写到:“善!去了修庆,朝廷的力量就去了三分三。” 尤铭点头道:“不错,我准备说服爷爷向朝廷自请撤藩,并交出大将军金印,以示诚意。” 文凯疑惑道:“可是老太爷会同意吗?这要是朝廷准了,那你们尤家可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等着朝廷来下刀子了。” 尤铭笑道:“文先生过虑了。朝廷向来以信义为重,顾念元老功臣,又怎么会对我们尤家下手呢?再说,即使下手也罢了。只要能够消弭战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也算是值得。” 右手食指却飞快的写到:“向朝廷自请撤藩,正是要他不撤藩。再说,现在的尤家军有没有那个三斤重的金疙瘩,也一样只听我们尤家的指挥,朝廷根本没处下手。老爷子要是连这一点也看不到,那他也就做不了这么多年的尤家宗主了。” 文凯看了连连点头,在桌上写了个:“妙”字。 忽然尤铭将一只酒杯轻轻掷出帐外,笑道:“朋友,外面风大天寒,何不进帐共饮一杯?” 一位高瘦的黑衣汉子迅速闪进大帐里,手上还握着刚才尤铭扔出的那只酒杯。 那汉子朝尤铭倒头拜下,道:“二公子心系家国,大仁大义,我刚才尽然还要打二公子的图谋,当真是瞎了狗眼。二公子,我韩青给你磕头请罪啦。” 尤铭急忙将他扶起来,将斟满的一杯酒递到他面前,笑道:“韩义士高风亮节,劫富济贫。小王钦佩尚且唯恐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义士呢?来来来,坐下,陪小王和文先生喝几杯。” 韩青也不是矫情之人,接过酒杯谢道:“谢二公子不罪之恩。”搬了一张马扎,坐了下来。 韩青举杯道:“适才小人妄图对二公子不利,罪该万死。二公子宽厚,赦了小人的罪过,小人深感不安。现在自罚三杯,以为赎罪。”一连喝下三大杯烈酒,黝黑的面膛微微泛红。 尤铭给韩青斟满酒,与他碰了一下,笑道:“韩义士不忿贪官污吏荼毒百姓,劣绅奸商鱼肉乡里,在这夹云山上劫富济贫,本意是好的,只是方法却错了。殊不知,义士的每一次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虽然解了当地老百姓的危困,可是异地他乡的老百姓却更要遭殃喽。” 韩青听尤铭不赞成自己劫富济贫,心中有些恼怒,道:“那小公爷的意思是我放过那些天杀的,老百姓反而能过上好日子了?” 文凯呵呵笑着,接了过去:“呵呵,二公子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想那些贪官污吏,劣绅奸商的财帛是从哪里来的?” 韩青气愤愤的道:“还不是老百姓的膏血!可恨都叫这些狗日的给吸吮尽了。” 文凯笑道:“这就对了。那些个王八蛋的万贯家财都是压榨的老百姓。他们被义士劫去了,自然要着落到当地老百姓的头上搜刮回来。义士劫去的越多,他们对老百姓的敲骨吸髓就越厉害。义士这岂不是无意之中为虎作伥,做了他们的帮凶吗?” 一番话说得韩青冷汗如雨,他似是无比悔恨的道:“我,我倒是没想到过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过这一点。”他哆哆嗦嗦的将桌上的酒杯拿起,胡乱的灌进嘴里,使劲的摇了摇头,道:“那该怎么办?劫去不是,不劫去也不是,还请二公子指一条明路。” 尤铭见韩青纯真坦诚,早已是喜欢的不得了,他朝文凯打了个眼色。 文凯会意,笑道:“韩义士可曾想过谋一个功名?” 韩青坚决的摇头道:“我宁死也不做他大康朝廷的走狗,与那些畜生同流合污。” 文凯脸上微微变色,刚才韩青的那句话其实将尤铭还有他的家族也给骂了进去。他偷偷瞄了尤铭一眼,见尤铭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道:“韩义士莫非与朝廷有什么不解之怨吗?文某冒昧,还请韩义士不要见怪才是。” 韩青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也没什么的,说出来也无妨。在下的生母是前濠的宜宁公主,他麦家篡位之后,被麦积石那狗贼给奸杀的。我父亲前濠文华阁大学士韩成因为不肯替狗贼起草即位诏书,也被麦积石那狗贼给处了寸磔之刑。要不是抚养我的嬷嬷拼死把我抱了出来,交给一户农家抚养,我只怕也难逃一死。我与他麦家,与他大康朝廷不共戴天!二公子若是想对朝廷尽忠,自可将我绑了交上去,到时候封赏自会源源而来。” 尤铭正色道:“原来韩义士是前朝遗孤。哼,韩义士把我尤铭看成是什么人了?莫说是像义士这般身负血海深仇,单凭韩义士这份劫富济贫的侠肝义胆,我尤铭也保定了,朝廷再厉害也休想动义士一根寒毛。义士要报大仇无可厚非,可是义士无兵无勇,如何与朝廷的百万雄师相抗衡?这父母血仇何时能报?” 听到这话,韩青神色立时暗淡下来,叹了口气道:“韩某何尝不知希望渺茫,只是父母血仇怎可或忘?但拼了这条命也罢。” 文凯笑道:“韩义士,若是有人可助你报仇,你可愿意归他帐下,听他驱策?” 韩青道:“倘若真有此人,我韩青此生此世给他当牛做马报此大恩。”忽然抬起头,惊道:“莫非你说的就是二公子?” 文凯点头笑道:“不错,试问普天之下,除了二公子还有谁可以帮你报此血海深仇?” 韩青惊疑无比,道:“可是?适才我还听见二公子要向朝廷自请撤藩,以表忠心呢?他又怎么会帮我造反报仇?” “呵呵呵呵!”文凯笑道:“自请撤藩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让朝廷放心,不盯着他,让他好腾出手来积蓄力量。韩义士不是想要杀尽天下贪官污吏,劣绅奸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正好,二公子早有此念,早就对朝廷的横征暴敛极为不满。只是现在朝廷的力量还很强大,还没有到‘兴义兵,伐无道’的时候。故此二公子只有韬光养晦,隐忍不发。韩义士,你可愿意投效二公子帐下,助二公子推翻昏君暴政,报你父母的血海深仇?” 韩青立刻起身,踢开马扎,跪下道:“我韩青从今往后就跟着二公子了。只盼二公子真能如文先生所言,推翻昏君暴政,还老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尤铭将他扶起来,把手上的酒递给他道:“呵呵,韩义士放心。小王且与你立誓,若是小王不能推翻昏君暴政,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韩义士尽可来取小王项上人头。” 韩青又拜道:“二公子,小人还有一事相求,请二公子准允。” 尤铭道:“你且说说看,若是小王可以做主,自然答应。” 韩青虎目含泪,悲愤的道:“他日二公子若是得了天下,还请二公子答允,将他麦家狗贼交由小人处置。” 尤铭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尚且渺茫,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吧。”说完步出大帐,慢慢向山顶走去。 韩青还想说说什么?被文凯拦住道:“二公子的良苦用心,日后你自然明白。你现在且去收拢你的部众,等二公子改编吧。”说完,追着尤铭而去。 第六回 面君 国都开封,天下名城!年初八,尤铭终于将贡品运送抵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 尤铭将贡品在馆驿安置好,已是戌时二刻。可他不顾征途劳累,换上官服,带上扎西、王召山两员护卫急急忙忙往礼部赶去。本来尤铭是不必要自己去的,可是与文凯的一席笔谈,让他有了一种想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冲动。他借口见识中枢六部亲自去了。 一到礼部,尤铭才要喊门的时候,被掌管礼部接待的官员拦住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深更半夜擅闯部阁重地,你可知罪?念你初犯,不予追究。交了赎罪银,老老实实的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尤铭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赎罪银”这个滑稽的字眼,想不到中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议罪银”,竟然在这里也有。他忍不住想拔剑将这宵小之徒给斩了。可他知道京城重地,不比金陵,出了事家族也护不了他。于是他强忍住自己的怒火。 可是王召山身为尤铭的护卫,岂能任由主子受辱?他早已是怒火冲天,朝那官员怒喝道:“放肆!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金陵泰国公的二公子,奉国公爷之命,押送贡品进京。莫说你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就是你们礼部尚书,见了我们公子也得跪问请安!你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竟敢对我们二公子不敬,还敢勒索钱财,当真是十恶不赦!” 那官员“嘿嘿”笑了两声,道:“什么泰国公的二公子?就是大公子来了也得遵守我们这儿的规矩……”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打了一个激灵,失声道:“泰,泰国公?”立马趴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葱,不住的谢罪道:“下,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不知是二公子驾临,多有得罪,还请二公子见谅。”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胸中的怒火,哼道:“现在还要小王的赎罪银吗?” 那官员磕头更厉害了:“下,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尤铭又道:“那这礼部重地,小王现在可还能进去?” 那官员道:“能进,能进。小公爷想什么时候进都可以。请小公爷随,随下官入内。”说着跳起身来,推开大门,极尽谦卑的谄笑着恭迎尤铭入内。 礼部的堂官们早已站在灯火通明的礼部大堂上恭候尤铭。一见尤铭来到,立刻跪下道:“下官恭迎小公爷,小公爷万福金安!” 尤铭哼了一声,走上大堂,大大咧咧的坐下,面沉如水的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堂官磕了个头,齐道了声谢恩,方才从地上起来。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低头垂首,一副等着上官训示的样子。 尤铭看了他们的样子,浑身觉得一阵不自在,厌恶的摆摆手道:“坐下,坐下,都坐下。大过年的,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是晦气!”从怀里掏出一份清单,扔到桌上道:“这是小王奉老公爷的命令带来的贡品清单,请转交你们尚书大人检阅。贡品暂时就安置在馆驿之中,你们速速派人去核查,小王好向陛下进献。” 尤铭看了看面前的官员一眼,道:“既然你们的尚书大人,侍郎大人都不在,那小王就不打扰了。哼,我们走。”带着扎西,王召山迅速离开了礼部。 ※※※※※※※※※※※※※※※※※※※※※※※※※※※※※※※※※※※※※※※ 繁华的玉水街并没有因为寒冷的天气和深沉的黑夜而停止他的喧嚣,在国都开封是没有宵禁令的。人们纷纷提着灯笼,在街上游玩嬉戏。元宵虽还未到,但花灯已经上市了。 尤铭回到馆驿,换上便服,叫上文凯,韩青一齐上街去了。当然,还有文婷。尤铭准备在这繁华的夜市向文婷剖明心迹。 尤铭买下一盏并蒂莲的花灯,送给文婷道:“送给你,漂亮吗?” 文婷俏脸蓦地一红,她自然知道并蒂莲的意思,她自然也知道接受了这盏花灯所代表的意思。她犹豫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让自己牵肠挂肚,难以或忘,可是?自己真的要跟他在一起生活吗?这个男人日后肯定不会只有自己一个女人,他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自己真的愿意和别的女人一齐分享一个男人吗?自己能够接受一份不完整的爱吗?文婷自己都给不了自己答案。 文婷抬起臻首,看到了尤铭那并不俊朗,却很刚毅的脸庞,以及那灼热切盼而又温柔如水的目光,她的芳心不由得一阵酥麻。想到淮南城里那令她心碎的一晚,文婷芳心一横,暗道:“不管这么多了,要是这次我拒绝了,我就再不能和他在一起了。要是只能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入洞房,和别的女人欢好,我,我一定受不了。我,我要在他的身边。哪怕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我也要在他的身边。” 文婷轻轻的接过花灯,羞不可抑的道:“你以后还要买这样的花灯给我,好吗?” 尤铭闻言大喜,一把将文婷拥入怀中,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啄了一下,喜道:“你终于让我抱住了,我再也不会松开你了。”文婷红晕双颊,细如蚊蚋的“嗯”了一声。 恰在此时,异变陡生。一对身着锦衣的武士驱散街上游人,将尤铭四人团团围住。一个衣着光鲜,手执折扇的青年公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公子拿扇子指着尤铭道:“你竟敢在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区非礼良家妇女。真是视我大康国法如无物,若不定你个藐视朝廷,轻慢律法的罪名,难显我朝廷尊严,律法威严。来人呐,给我把那个当街调戏女子的淫贼和他那些为虎作伥的手下拿下,送交开封府法办。” 尤铭勃然大怒,喝道:“放肆!你们谁敢!”这一声喝骂颇有威严,竟将一班如狼似虎的武士吓得不敢妄动。 那公子乃是信南侯郑泰,向来是这京城一霸,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瘪。他也是又气又怒,骂道:“好哇,你们竟敢恐吓官兵。反了,反了!快上,给本侯爷把他们乱刀分尸!” 文凯冷笑道:“恐怕反了的是你!这位是诸侯之首,金陵泰国公的二公子。奉老公爷的钧命,进京朝贡。你既是朝廷册封的侯爵,也应该知道,当街扑杀藩王的朝贡使者,以谋反罪论处,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就爱读书)”同时,韩青“铿”的一声,拔出腰刀,横眉护在尤铭身前。 郑泰打了个激灵,急忙叫住手下的武士,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的是泰国公尤家的二公子?冒充朝廷权贵,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尤铭冷哼道:“泰国公的二公子有什么可冒充的,难道我不像吗?” 郑泰只觉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气,他这么多年横行京城,乃是依仗了他的姐姐是当朝皇后的缘故。若真是论到官职爵位,在这京城里,比他有份量的少说也有三五十个。更遑论门生故吏满天下,诸侯之首的泰国公了。可以这样说,凭尤家现在的权势,就是把他给斩了,皇帝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就是降旨斥责两句,毕竟尤家的实力摆在那里。 郑泰虽然仗着她姐姐的势力横行不法,不把朝臣放在眼里,可是毕竟在这险恶的政治中心呆了这么多年,多少有些见识。知道以金陵尤家为首的四大家族,是朝廷日夜提防的心腹大患,可也是朝廷无可奈何的。他们是自己绝对不能够招惹的。不但不能招惹,还要阿附他们,与他们搞好关系,这样自己以后的荣华富贵才能得到保证。 郑泰这种人哪有什么政治节操,一见自己无意中得罪了帝国势力最大的尤家的二公子,立刻就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讨好尤铭,想要弥补这次的过失。他立刻弯腰笑道:“二公子误会了,小侯与二公子开了个玩笑罢了。二公子难得来京城一趟,小侯不才愿意充当向导,带二公子游览这古都美景。” 尤铭对郑泰这种人极为厌恶,直欲杀之而后快。可是他知道,这里是京城,不是金陵。在这里,朝廷的力量远远大于自己家族的力量。他不能留下任何让朝廷对尤家动手的口实。他明白,现在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要是只是他一个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杀郑泰。现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巨大的家族,他的任何一个冲动都可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他既然承担起了二公子的身份,自然也就要承担起二公子这三个字所代表的责任。 尤铭冷哼一声,道:“多谢侯爷美意,不过小王明日还要觐见陛下,就不能答应侯爷了。天色不早了,小王得回馆驿歇息了,否则怕是要误了早朝。” 郑泰没想到尤铭竟会这么不给面子的一口回绝,不觉有些尴尬,心中也颇有些恼怒:“好哇!你尤家就了不起了?还从没人敢驳了本侯爷的面子,你是第一个。这笔帐侯爷我先跟你记下,有你跪着求本侯爷的时候。”可是他却丝毫不敢表示出来,只得恭恭敬敬的道:“倒是小侯唐突了,忘了二公子明天还要朝拜陛下。既如此,小侯恭送二公子。” ※※※※※※※※※※※※※※※※※※※※※※※※※※※※※※※※※※※※※※※ 尤铭看着文婷替自己铺床的俏丽背影,忽然感到一阵血脉贲张。他走过去将文婷抱在怀里,轻轻吻着文婷的粉颈道:“婷儿,我要你。” 文婷听了尤铭这**的话语,不觉羞红了粉脸,她的翘臀又清晰的感觉到了尤铭身体的变化,更是觉得羞臊无比。她一把按住尤铭四处游弋的魔手,喘息道:“别,公子,不要这样。等到婷儿嫁给你的那一天,等到洞房花烛夜,婷儿再完完全全的给你。现在不要。” 此时尤铭欲念如狂,哪里听得进去。他一只手探进文婷的衣襟,一只手紧紧箍住文婷的蛮腰,在她耳边不住的呵着气:“不,婷儿,我要你,我现在就要你!这里就是我们的洞房,今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给我,我要你!”说着将文婷一把抱了起来,摔到床上。 尤铭扯去自己的衣服,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去,压倒在文婷的娇躯上。他不住的吻着文婷的身体,在他双手的游弋之下,文婷的罗衫已从身体上剥离。文婷俏脸羞红欲滴,臻首深深的埋了起来。她知道这一刻终是不可避免的要来了,她的芳心本能的期待而又抗拒着这一神圣美妙的时刻。 尤铭轻轻勾起文婷的下巴,望着她那红晕迷人的俏脸,温柔而又霸道的说道:“婷儿,我要你!”埋下头,坚决而有力的压了下去,亲密无间的结合在一起。 “啊”一声轻呼,文婷与尤铭彻底融为了一体,两行清泪从文婷紧闭的眼角滑落,润湿了一片枕巾。 尤铭在文婷的娇躯上发泄着,无休无止的婪索着。而文婷也是忘我的奉献着,竭尽全力的满足爱郎的需要。她的身心都尽情的享受着情郎的浓浓的爱意,热情的回应着情郎的爱抚。 ※※※※※※※※※※※※※※※※※※※※※※※※※※※※※※※※※※※※※※※ 庄严肃穆,富丽堂皇的金銮大殿上,面容颇为俊朗的大康国宣化皇帝麦冲威严的扫视着拜服在玉阶下的群臣,他的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得意,这才是帝王该有的。天地万物,群臣万民都拜伏在自己的脚下,战战兢兢的等着自己去裁决他们的命运。自己当年弑父杀兄,夺来皇位,果然是做对了。要不是这样,自己怎么可能享受到这样的尊荣。 太监总管范德全尖声叫道:“有本早奏,无本卷帘退朝!”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独孤学出班道:“臣有本奏!”将手上的奏折放到宫女的托盘里,躬身奏道:“臣启奏皇上,泰国公遣使者二世子尤铭进京朝贡,现在殿前侯旨,陛见圣驾。” 宣化帝眼中一亮,道:“宣。” 范德全厉声叫道:“宣泰国公使者,二世子尤铭见驾!” 尤铭躬身走入大殿,在离御座尚有百步处,便跪下叩头膝行。行至班前,拜道:“臣,诸侯之首,享亲王爵,赐封金陵大都督,节制江南诸省大元帅上柱国,太子太师,泰国公座前使者尤铭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恭敬敬的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宣化帝龙心大悦,罕见的摆手道:“爱卿免礼平身。”又道:“赐坐。” 尤铭唱了个大喏,谢道:“微臣谢陛下隆恩!”躬身坐下。 宣化帝看完礼部陈上来的礼单,原本颇为高兴的脸上渐渐沉了下来,他十分不满的道:“泰国公今年进贡之物,全在礼单上吗?” 尤铭拱手道:“回陛下,微臣家族所贡之物已全在礼单上注明,陛下可派人核对。” 宣化帝突然把礼单一把摔在地上,怒道:“不用了!这些东西,朕一个人就点得过来!” 尤铭身后的尚书右仆射萧雨见宣化帝大发雷霆,急忙拉拉尤铭的衣袖,低声道:“二公子,陛下定是嫌国公爷上贡的东西少了。二公子要小心了。” 尤铭感激萧雨的好心提醒,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尤铭躬身奏道:“陛下暂息雷霆,微臣有话要奏。” 宣化帝不好太驳了尤铭的面子,阴沉着脸道:“你有什么要说的?难道还想拿这些破烂来糊弄朕吗?” 尤铭立刻跪了下来,磕头道:“微臣惶恐,微臣不敢!微臣启奏陛下,原本公父准备了五车黄金,二十车白银,绫罗绸缎十车,珍宝翠玉十五箱上贡陛下……”说到这里,金銮殿内顿时一片惊哗,尤家所贡之物,其价值之巨大,匪夷所思。 宣化帝厉声打断道:“那,那些东西哪儿去了?怎么给朕的礼单上,只有一车黄金,五车白银,三车绫罗绸缎,以及两箱珍宝翠玉?其他的哪儿去了?” 尤铭又磕了个头,道:“这正是微臣要启奏之事。陛下乃是天子,上天所成,钟灵毓秀。什么样的珍宝没有见过,又岂会在乎这人间财物?微臣若是将这凡俗的财宝进贡于陛下,岂不是降了陛下身份?为人臣者又岂能为此不忠不义的罪行?于是微臣斗胆,将手中财物换取了一个宝物进献于陛下,还望陛下笑纳。” 宣化帝听了尤铭的一番说辞,火气渐渐消去,他听尤铭说得神秘,不由有些好奇的道:“哦?是个什么宝物?爱卿快快呈上来。” 尤铭磕了个头,道了声遵旨谢恩,就让门口的武士抬了三件东西进来。分别是一桶生姜,一块巨大的磐石,还有一顶万民伞。 宣化帝见是这么三个分文不值的东西,不由大为失望,心情也立刻恶劣起来。他冷冷的道:“这就是你说的稀世奇珍?” 尤铭躬身道:“回陛下,正是。正是这三件稀世奇珍。” 礼部尚书独孤学对昨晚尤铭大闹礼部极为不满,立刻出班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糊弄陛下!拿这三个破烂,冒充什么稀世奇珍。你倒是说说,它们珍奇在哪里?要是说不出来,本阁定要参你欺君之罪!” 尤铭也怒道:“独孤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陛下!陛下天纵英才,圣明烛照,又岂是糊弄得了的?你说下官糊弄陛下,岂不是说陛下不圣明吗?你竟敢在朝堂之上侮辱陛下,是何居心?像你这等无君无父的乱贼就该凌迟处死,以儆宵小!” 独孤学气极,指着尤铭哆哆嗦嗦的道:“你,你,反了,反了!你……” 宣化帝一拍龙床,喝道:“吵什么吵!堂堂大臣,竟在朝会上吵闹,成何体统!尤铭,你说,你这三件宝物,到底宝贝在哪里?” 尤铭狠狠的瞪了独孤学一眼,躬身道:“臣遵旨。” 第七回 暗桩 尤铭指着那桶生姜道:“陛下,您看这是什么形状?” 宣化帝看了一会儿,道:“重重叠叠的山。” 尤铭躬身赞道:“陛下圣明!正是重重叠叠的大山。以生姜堆成的大山,就是姜山。再以铁通箍之,意喻一统江山,铁打铜铸。微臣恭祝陛下江山一统,承前启后,皇图永固!” 宣化帝闻言。龙心大悦,捻须笑道:“爱卿,那那块磐石意喻何为?” 尤铭奏道:“陛下,磐石者,风吹雨打,岿然不动。意喻我大康江山坚若磐石,陛下乃我大康顶天立地之中流砥柱,镇基磐石。” 宣化帝听了这话更是高兴无比,这可比那些“万岁,吉祥”之类的话好听多了。尤铭这辈子虽然出生在豪门华族,可是他上辈子可是在基层做了很多年的小公务员的,这不动声色的阿谀奉承的本事,以前那是练的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再说他这辈子平时虽然不要说这些谄媚的话语,可是别人得对他说啊!他光听着也积累了不少了。 宣化帝瞑目捻须,怡然自得,一副极为受用的样子。尤铭偷偷瞄了一眼,不由大为高兴,暗暗握了下拳头,又指着那把万民伞道:“陛下,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既为皇舆周天之主,必然万化归心。这把万民伞乃是天下臣民对于陛下数十年来圣德教化的感恩,天下子民唯有将一片真心交付陛下,才能报答陛下天高地厚之恩。因此这不是一把万民伞,而是天下臣民对陛下的忠心,真心,诚心;是对陛下的感激敬仰。”说着,尤铭跪了下来,奏道:“陛下!微臣这三件宝贝可当得稀世奇珍,亘古难寻?” 宣化帝极为高兴:“这尤铭太会说话了,句句都说在朕的心坎里。他们尤家果然是忠良世家,人才济济。嗯,该当重赏。”哈哈笑道:“爱卿快快平身。这三件宝物乃是朕收到的最好的稀世奇珍了。哈哈,来呀,传旨,封尤铭为海陵郡公,任三泰大都督,领兵部尚书衔,赐封海陵之地。” 尤铭立刻拜服在地,谢道:“微臣谢陛下隆恩!臣定当为陛下,为大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完又拜了三拜。 宣化帝又传旨道:“着尚膳间排宴御花园,朕今日赐宴爱卿。” 尤铭更是山呼万岁,口称谢恩,一拜到底。 ※※※※※※※※※※※※※※※※※※※※※※※※※※※※※※※※※※※※※※※ 尤铭留在宫中陪宣化帝用过午膳,已到了未时二刻。尤铭步出皇宫大内,四处看了看,叫了一辆马车,往眠月楼而去。 一个穿着蓝色锦衣的锦衣卫远远跟在尤铭身后,看到尤铭进入眠月楼后,立刻回转皇宫。宣化帝听了锦衣卫的回报,只淡淡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就爱读书) 礼部尚书独孤学立刻起身奏道:“陛下,朝廷有定制,官员不得流连勾栏瓦肆,海陵郡公刚刚受封,便出入青楼楚馆,委实是藐视朝廷法度。臣恳请陛下严惩之。” 宣化帝呷了口茶,道:“逛青楼?呵呵,逛得好,逛得好。朕巴不得他留恋青楼呢。既然他喜欢这个,那明日朕便赐他几个**。呵呵……” 独孤学也明白过来,笑道:“陛下好谋算,非臣所能及。只是陛下,为何不把他留在朝廷,加以监视?正好也可以把他作为挟制尤家的一个重要人质。” 宣化帝叹了口气道:“难道朕不想吗?只是尤嵛既然肯让他这个宝贝孙子来,必然已经做好的准备,想要留下他,谈何容易。况且,先帝好不容易才让尤家离开了朝堂。朕怎么能让他们回来,让先帝的努力付之东流呢?不过,这小子虽然很厉害,却贪花好色,只要用美色让他玩物丧志,他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必担心!” 独孤学立刻谄笑道:“陛下圣明!” ※※※※※※※※※※※※※※※※※※※※※※※※※※※※※※※※※※※※※※※ 尤铭走进眠月楼,甩开那些贴上来的莺莺燕燕,招来老鸨,低声道:“潜龙勿用如何或跃于渊。”老鸨不假思索的道:“见龙在田频频龙战于野。龙有几首几尾?”尤铭答道:“龙无尾。”老鸨脸上的神色,立刻一整,道:“请跟我来。” 穿过几道暗门,尤铭来到一座清幽的小院子里。老鸨躬身道:“公子,几位先生就在里面。”尤铭点了点头,挥手让她退下。 尤铭掀开竹帘走了进去,文凯立刻行礼道:“二公子。” 尤铭摆手示意他免礼,坐下道:“文先生,这几位大人是?” 文凯道:“二公子,这位是刑部侍郎孙家成孙大人,这位千牛卫中郎将宇文宜傕宇文将军,这位是御史台都御使黄林黄大人。我按照二公子给我的暗号,联络他们的。” 尤铭朝他们抱拳道:“三位大人这么多年来隐伏京城险地,居功至伟,小王替尤家向三位大人道谢了。你们的功劳,他日我尤家必当厚报。” 三人忙起身还礼,黄林道:“二公子,我们生是尤家的人,死是尤家的鬼。当年若不是老太爷,我们可能早就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了。老太爷对我们恩同再造,我们给老太爷潜伏京城,打探朝廷的风声只不过是聊以报恩,实在是份属应当。” 尤铭抿了口茶道:“三位大人,最近朝廷可有什么风吹草动么?” 黄林道:“二公子,最近朝廷频频调兵辽东,似乎要对东胡,高丽等国战争。具体情况还是请宇文将军说说吧。(就爱读书)” 宇文宜傕道:“二公子,,末将以为朝廷调兵辽东是冲着高丽去的。东胡实力强大,朝廷要是想对东胡开战,没理由将骁果军按兵不动,任然驻防在京城……” 尤铭突然打断道:“你说朝廷的骁果军没有调往辽东?” 宇文宜傕疑惑道:“是啊!骁果军一直在京城驻防。调往辽东的只是各地的府兵还有新招的募兵。二公子,这怎么了?” 尤铭冷笑道:“朝廷不仅不想对东胡战争,只怕与高丽的战争也也只是朝廷借刀杀人,铲除异己的幌子。” 三人听了心里都是一惊,宇文宜傕性子急躁,忍不住问道:“二公子这是怎么说?” 尤铭“嘿嘿”笑道:“宇文将军,我想朝廷不仅没有调用骁果军,十六卫军还有禁军都没有调动吧?” 宇文宜傕惊奇道:“二公子是怎么知道的?朝廷可是在召集了那些兵丁之后,都给了他们十六卫军,禁军的编制。二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真正的十六卫军,禁军并没有调动呢?” 尤铭笑道:“朝廷的野战兵种就是十六卫军,禁军他们这也是朝廷直接控制的兵马。各地驻防的府兵是不会用来对外作战的。现今天下兵权朝廷三分只占其一,他要是再把自己的嫡系派到辽东打仗,朝廷还拿什么震慑诸多藩王。朝廷调用各地府兵以及招募新兵前去辽东打仗,一则可以借机削弱地方力量,使朝廷的统治更加稳固;二则可以劫掠辽东,扩充自己的土地与财富。我想以我们尤家的为首的四大家族,必然也在朝廷的调兵单子里面。” 孙家成道:“不错!下官在兵部的眼线回报,四大家族里面,幽州的肖家离辽东最近,第一批就被朝廷征调了三万精兵,编为左骁卫左营,右威卫前营,以及右金吾卫右营,由腾灵王麦积山统领。长安的程家,成都的崔家都已经接到了朝廷调兵的旨意。马上就会有旨意发往金陵了。二公子,该做如何区处?” 尤铭淡淡的道:“给他,我们在江南征调五万精兵给朝廷。” 宇文宜傕急道:“二公子,江南的精兵可都是我们尤家从三晋故地带过去的子弟兵啊!怎么能把他们派到辽东去当炮灰呢?” 尤铭笑道:“将军莫非忘了,松江府可还有一个郡王呢。他手底下的那三万兵马可不听我们尤家的指挥啊。” 黄林笑道:“呵呵,莫非二公子想打南平郡王的主意?” 尤铭笑道:“不错,南平郡王麦勇其实就是朝廷放在江南监视我们尤家的。有他在,我们想干什么都会被掣肘。现在朝廷不是要调兵征伐辽东吗?正好借机会把他的势力清除掉。” 宇文宜傕拍手叫道:“好!二公子果然妙计!” 尤铭不觉有些飘飘然,他看到文凯微蹙眉头,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还是问道:“文先生,有什么疑问吗?小王哪里说得不对?” 文凯道:“二公子,依我看南平郡王的那三万兵马我们动不了。” 孙家成疑道:“哦!文先生这话怎么说?” 文凯吸了口气道:“二公子,三位大人,朝廷向我们征兵,摆明了就是要借机削弱我们的力量。我想在我们收到朝廷调兵的旨意的同时,南平郡王也一定收到了朝廷叫他整肃兵马,督促我们出兵的圣旨。你们想,既然南平郡王有这么个监督的差事,他的兵马还能被我们征调过去吗?而且二公子刚才也说了,朝廷将南平郡王封在松江府,就是为了监视尤家。要是他的兵马都被征调到了辽东,他拿什么监视尤家?到时候他连自己的安全都没办法保证。所以,老夫以为,南平郡王的三万兵马我们目前还动不了。” 宇文宜傕急道:“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把我们的子弟兵派上去送死?” 文凯笑道:“宇文将军也认为这次出征辽东获胜的希望不大吗?” 宇文宜傕道:“那还用说?我虽然是个莽夫可也知道,高丽、东胡护卫犄角,东胡是不会坐视高丽被灭的。有了东胡的掺和,朝廷要想获胜,可就必须得把那几支强军派上去了。” 文凯喝了口茶,笑道:“不错,朝廷此次北征辽东必败无疑!朝廷将会遭受重大的损失。” 宇文宜傕一把揪住文凯的衣襟道:“那你还让二公子把我们的子弟兵派上去送死!说,你是不是朝廷的卧底?你要不说清楚,老子把你宰了喂狗!” 尤铭握住宇文宜傕的手腕,将他从文凯的衣襟上拉了下来,笑道:“宇文将军不必着急,文先生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听听文先生的话吧。” 宇文宜傕极为吃惊,自己武艺高强,力气也是一等一的大。可是尤铭却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拉开了自己,这份武功也太高了。至少,自己就远远比不上。他对尤铭愈发敬畏起来,终于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家世。 文凯面不改色,整了整衣襟道:“谢二公子!”又转向宇文宜傕道:“刚才宇文将军要是手腕再向下弯三分,我们恐怕就要打一架了。呵呵!” 尤铭笑道:“好了,文先生,快说说吧!为什么明知朝廷是必败之局,你还要坚决出兵辽东呢?要知道,出兵打输了,对我们尤家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啊。” 文凯笑道:“呵呵,朝廷是输定了,可是我并没有说二公子输定了呀。” 尤铭奇道:“哦?这是怎么说?为什么朝廷必败,小王偏偏能够得胜呢?” 文凯笑道:“老夫所说的这个不败,并不是指战场上的,而是指战场以外的胜利。二公子,辽东一向被肖家视为禁脔,可是朝廷却放了个卢照直在那里。卢照直管辖的关州,宁锦,还有铁岭,以及他手下关宁铁骑,肖家可是丝毫也渗透不了啊。这次征伐辽东,想必卢照直的关宁铁骑也是丝毫未动吧?” 宇文宜傕颔首道:“不错,调兵单子里没有卢照直的份子。” 文凯笑道:“那就是了,肖家被朝廷割去了三万大军,心里铁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可是他们这口恶气又不能向朝廷出;对东胡,他们又打不过,高丽明显有东胡撑腰,肖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那么,卢照直就成了他们肖家唯一的出气篓子了。我想肖家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刁难卢照直,甚至会断了卢照直辖区的供应。 其实,朝廷把卢照直放在辽东就是想让他和肖家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好来渔翁得利。这一点,肖家和卢照直都明白。可是他们却又都对辽东的百万沃土垂涎三尺,谁都想独占辽东。因此,他们虽是明白朝廷的诡计,却依然斗了个不亦乐乎。本来肖家的实力要稳压卢照直,可是辽东战事一发,肖家被朝廷征调了三万精兵,实力大减。虽然仍是强于卢照直,可是对卢照直的威慑力确是大不如前,卢照直一定会蠢蠢欲动。 二公子如果派兵进入辽东参战,必然会与肖家和卢照直照面。到时候二公子五万大军就是他们争相拉拢的香饽饽。二公子无论是帮助肖家压制卢照直,还是帮助卢照直对抗肖家,对于尤家来说都有莫大好处。 首先,辽东必然分裂,从此肖家和卢照直的摩擦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不管哪一方的力量都将大大削弱,这对日后二公子一统河山极为有利。 其次,二公子的五万大军也正好可以借机在辽东扎下根来。不一定要驻军于辽东,但是在辽东地方上势必会逐渐拥有影响力。我想凭尤家的势力,这个影响力绝不会小。说不定日后二公子可以凭借这些影响,少打几仗就能平定辽东。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二公子正好趁此次机会,建立一支只属于自己的力量,连老太爷,国公爷都指挥不动的力量。这样,二公子才能在和群雄争霸中立于不败之地。 二公子,出兵辽东有这三大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宇文宜傕听了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二公子姑且试一试吧。”黄林,孙家成也知道这是扩充势力的一个大好时机。虽然对文凯的分析仍抱有疑虑,但也劝说尤铭道:“二公子,试试吧。切莫错失良机啊。” 尤铭沉思良久,抬起头扫过众人期待的目光,一砸手掌道:“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博何时搏!好,我回去就说服爷爷,让他派出我们尤家的精兵五万,参战辽东!” 第八回 荣归 在宣化帝的授意下,文武百官一齐送海陵郡公尤铭回返金陵。尤铭在百官的簇拥中,显得志得意满。 尤铭站在船头,向身边的文凯抱怨道:“老爷子是怎么了?家族里能有什么大事,要我回去处理。本来还想过了十五,看完名闻天下的花灯会再走的。那可好,刚从眠月楼出来,就接到了爷爷的让我回去密令。真扫兴!” 文凯道:“好了,二公子。以老爷子的本事,既然让你立刻就回去,必然是极为重大的事情。您要看花灯会,以后机会多的是。等您入主开封之后,就算想天天看也没有问题。”忽然神色一整,责备道:“二公子,百官相送的滋味是不是很美妙啊?” 尤铭下意识的道:“是啊!那种站在云端,唯我独尊的感觉。”眼睛一瞥,看到文凯的脸色越来越差,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文凯叹了口气,道:“二公子,其实也难怪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殊荣,又有哪个人能够保持平常心,不沾沾自喜呢?只是,二公子,您与别人不一样。您肩负着推翻暴政,一统天下,安定万民的使命。您必须严格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要知道,皇帝给您这个殊荣其实是在试探您,我们尤家可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呐。” 尤铭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起自己那时的飘飘然,不觉十分惭愧。他朝文凯躬身一礼道:“先生指责的是,小王知错了。” 文凯忙扶起尤铭道:“二公子知道了就好。对了,二公子准备怎么安排婷儿,她可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尤铭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道:“文先生,我的婚事,我不能做主。我给不了婷儿正妻的名分。家族里是不会让我娶婷儿为妻的,我只能纳婷儿为妾。我恨我自己的懦弱,我不敢和家族决裂,我需要尤家这艘大船。” 文凯也叹了口气,道:“你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没有骗我。天下间做父亲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做别人的妾室,我也不例外。我虽然生气婷儿只能为妾,可是我现在却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放心的把婷儿交给你了。” 尤铭正要说些什么?耳中传来一声清脆“公子!”他身子一震,转过头,文婷俏生生的背影依靠在舱门上,妙目中满是晶莹的泪珠。 尤铭大为心疼,急忙跑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柔声道:“婷儿,这里风大,你身子虚,快回舱里休息。”原来,那夜的疯狂,竟伤了文婷身子,连吃了好几副补药,才勉强上的路。 文婷扑到尤铭怀里,臻首轻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珠泪莹莹落下,只是道:“公子!”似是在梦呓一般。 尤铭温柔的抚摸着文婷的秀发,任文婷珠泪打湿自己的衣襟。他回头望去,文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在文婷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将她横抱在怀,拉开舱门,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船舱里隐隐传来阵阵喘息欢笑声。二楼舱房里的绿珠突然气恼的将手里的茶盏砸碎在地上,凤目含煞,恶狠狠的自语道:“文婷,我就不信争不过你!二公子是我的!” ※※※※※※※※※※※※※※※※※※※※※※※※※※※※※※※※※※※※※※※ 终于回到金陵了,可惜已经错过了和家人团聚共庆元宵佳节的时辰。 尤铭一下马就匆匆奔进府里,急促的问身旁的齐先生道:“齐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老爷子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 齐先生道:“一是朝廷调兵的圣旨下来了,老爷子找您回来,问问您的意思。二是老爷子给您订了一门亲事,让您回来完婚。二公子,老爷子对您这一路上的风流,可有些不满呐。老爷子现在就在书房,您快去吧。” 尤铭羞惭无比,直觉的身上又燥又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讪讪的问道:“这些,老爷子都知道了?” 齐先生道:“尤家耳目遍布天下,老爷子有什么不知道的。再说,老爷子怕您有失,把一直护着自己不离身的‘风林火山’四大护卫都派去暗中保护您了。他们可是寸步不离的互在您身边,每时每刻都在盯着您呐。” “每,每时每刻?”尤铭都快要羞死了,一想到自己在温柔缠绵的时候竟然被人监视着,尤铭直觉的一阵天旋地转。 刚进书房,就听见爷爷尤嵛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是二郎吗?快快进来,让爷爷看看。” 尤铭心里一阵激动,进去叩头道:“孙儿给爷爷磕头。” 尤嵛从座位上蹿了下来,一把拉起尤铭道:“好好好!快让爷爷好好看看。嗯,瘦了些。哈哈,乖孙儿,知道行军打仗跟你平时练武的差别了吧。带兵可比你自己练武苦多了。当然也比自己练武要有意思的多。武功练得再好,撑死了也不过一个人对付十来个人。可是仗打得好可就不一样了,那一个人可就真是名副其实的万人敌,十万人敌,百万人敌。乖孙儿,好好干,我尤家的军威还要靠你来发扬光大。”拉着尤铭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尤铭笑了笑,道:“只是不知道孙儿能不能做好,要是孙儿能有爷爷一半的本事,孙儿也就不怕了。” 尤嵛不悦道:“我家的孩子怎么能这么不自信?你的本事比爷爷大得多,要是你都不能带好兵,还有谁能带好兵。爷爷说穿了还是个靠武力打仗的将军只是个将才,你难道连将才都没有吗?爷爷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对你的事可是门清。你小子一肚子心思,是个靠头脑吃饭的家伙。你又喜欢读书,这本事还能差了?说不定从你这儿,咱们尤家就要出一个靠头脑打仗的元帅了,就要出个帅才了。你小子怕个球球啊。”他祖孙俩从小感情就好,加上尤家又是军人世家,没别的世家那么多的规矩讲究,因此时常可以听见爆出的粗口。 尤铭被尤嵛这一通说,立刻意气风发道:“有爷爷这么说,孙儿就不怕了。孙儿还就不信了,凭我的本事还能纵横不了天下?” 尤嵛大为欢喜,拍着尤铭肩,一个劲的赞道:“哈哈哈,这才是我的乖孙儿!” 祖孙俩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尤铭问道:“爷爷,朝廷调兵辽东的旨意下来了?” 尤嵛笑道:“看来老齐倒是跟你先说过了。嗯,朝廷以兵部的名义下达了征兵辽东的旨意。我们尤家作为江南军的代表,有五万的份额。二郎,说说你的意见。” 尤铭道:“爷爷,我想南平郡王肯定不在这份调兵的名单里。” 尤嵛颔首道:“不错,名单里确实没有南平郡王。咦,二郎,你是怎么知道的?” 尤铭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吗?南平郡王就是朝廷放在松江监视我们尤家的,朝廷又怎么肯抽调他的兵力呢。朝廷此次征伐辽东,其实不过是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朝廷的骁果军极为善战,为什么不用?再说,攻打一个小小的高丽用得了这许多兵马吗?朝廷不过是想借这个由头,来削弱各大世家的实力。好让他麦家的统治牢固,皇位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尤嵛冷笑道:“不错,不愧是我们尤家的子孙,就是有见地。老夫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老夫也就白混了。”歇了口气,又道:“二郎,你说说,我们是给朝廷兵马,还是不给朝廷兵马。” 尤铭道:“爷爷,孙儿觉得应该给朝廷兵马。对,给他,五万都给他。还得用我们尤家自己的兵马给他。” 尤嵛奇道:“哦,怎么说?” 尤铭道:“爷爷,首先,现在朝廷实力仍是比我们强大,我们不能明着对抗朝廷,有些时候还得顺着朝廷的意思来。这样朝廷才不会对我们做过多的限制。 其次,辽东一向被肖家人视作禁脔,不容别人染指。朝廷此次借刀杀人,征伐辽东必败无疑。而作为东北王的肖家损失必然极大,很有可能从此压制不住卢照直。 我们尤家派兵过去,凭我们的势力,将自己的兵马尽可能的排到后面去应该不成问题。这样我们尤家的损失相比而言就会小得多。到时候在辽东无论是肖家,还是卢照直,必然都会极力拉拢。我们尤家正可趁此机会在辽东扎下根来。 经过这次征伐辽东,朝廷虽然能够达到削弱各地豪强实力的目的,可是显然也彻底得罪了各地的豪强。他们虽然暂时震慑于朝廷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一旦朝廷有个震荡,必会惹起泼天大祸。到时候我尤家不动则已,一动江南、三晋、辽东三面开花,威势无比,平定中原岂不是容易许多了吗?” 尤嵛听了话,沉吟道:“嗯,如此说来,我尤家是必要出兵的了。我虽然也坚持出兵,却没有如孙儿这般考虑的周到。哈哈,我尤家后继有人了。看来,先祖的愿望,说不定就要着落在乖孙儿你的身上实现。呵呵呵呵……”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接着道:“下面来说说你的婚事吧。” 尤铭顿时噎了一下,道:“爷爷,现在就谈婚事,是不是太早了些?孙儿才十七岁啊。” 尤嵛道:“早?不早了!你这一路上可是够风流的啊。短短十几天时间,就连续纳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姬妾,真是不简单呐。那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自己才十七岁啊?我们大康虽说男子十四五岁就可以成婚,但像你这样没娶妻就先纳妾的还真是不多。你倒是真给我尤家长了一回脸。”大康国内,豪门大族讲究门当户对,而且对先娶妻后纳妾的礼仪极为重视。尤其是女方家族,对于男方不娶妻就纳妾极为反感,甚至觉得不可饶恕。正因为如此,尤嵛才对尤铭私纳文婷,绿珠的事情比较不满。若不是他极为钟爱这个孙子,只怕早就家法伺候了。 尤铭冷汗如雨,弱弱的道:“爷爷,这个比较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对了,爷爷,您给我找的这门亲事,是哪家的小姐啊?” 尤嵛眯起眼睛,看着尤铭道:“我们尤家人向来对女色不大要紧,难道到了你这里要变?放心,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不比你自己找的那两个差。她是京城尚书右仆射,少傅季允梅的掌上明珠,乖孙女;江淮盐铁转运使季虎的独生爱女,季雨涵大小姐。怎么样?听过吧?江南三大**之一,你应该不陌生吧。” 尤铭抹了抹额上汗珠道:“这个,只是听过,还没有见过。江南三大**除了金陵潇湘阁的姬雪雁姑娘和杭州将军府的苏芷玉姑娘之外,她,孙儿还都没有见过。” 尤嵛笑骂道:“我把你个败坏门风的小畜生!什么时候去的潇湘阁,我怎么不知道。” 尤铭咽了口唾沫,道:“那时您和父亲去了京城,我就去了那里,见到了姬雪雁。” 尤嵛望着尤铭,突然叹了口气,道:“二郎呀,你风流好色,我们不管你。可是?你也要有些节制不是?总不能是个**就往家里带吧。你就要成亲了,得注意影响,季家可是对礼教大防极为的重视啊。对了,你小子不准起坏心,在成亲前的这几天给我在府里好好呆着,别再去潇湘阁那种地方。另外,也别到季家去,我们大康的规矩,新人在成亲之前是不能相见的,你别给我坏了规矩。季家人表面上不会说什么?可是心里肯定不痛快。听到没?” 尤铭尴尬的笑了笑,道:“孙儿知道了。”可是他的内心却越发的瘙痒起来,想要一睹他那位娇妻的美貌。 夜里,尤铭数度将文婷推上欢爱的巅峰,看着伊人满足甜美的睡容,尤铭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可就在这时,他的心里却突然响起了三个字“季雨涵”,那个五天后就要嫁给自己的美貌女子。 尤铭的心立刻“突突”的跳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娇妻到底美到了什么程度。可是他知道,他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尤铭披上外套,来到院子里,看着满园的梅花,他心里突然升起了夜探季家的念头。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爷爷只是说不能去季家,可是没有说不能探季家啊。”他默默的对自己这样说,轻轻的纵身跳了出去。他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一道黑影也一闪而逝。 ※※※※※※※※※※※※※※※※※※※※※※※※※※※※※※※※※※※※※※※ 季家虽然也算得上是大家族,可是和尤家相比,那就相差太大了。季家的府邸远没有尤家那样的雄浑气魄,不过却极为清幽。 尤铭的轻功是和传奇神捕水逐流水大侠学的,堪称当世无匹,他轻轻松松便绕开了季府的高手,来到小姐季雨涵住的院子里面。那是一座独立的小院,院子里也种满了梅花,尤铭就是闻着梅花的香味来的。 尤铭伏在墙头,顺着柔和的月光看见一袭白色的身影,握着一卷书抬头向着月亮。尤铭感到自己胸口一滞,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姬雪雁是一样,深深地迷失在季雨涵的美貌之中。他的心里腾起一缕异样的感觉,就和他第一次见到文婷时的感觉一样。 尤铭一阵冲动,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突然耳朵里传来了柔和甜美的声音,他只感到身子一阵酥麻,又隐伏在墙头。月光下,季雨涵那美得令人窒息的俏脸怔怔的望着明月,精致的下巴顶着手上的书,小巧玲珑的嘴巴微微的一张一合。尤铭具功双耳,隐隐约约的听到:“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据说他这次到京城给皇帝进贡去了。他才十七岁,他是怎么约束那些粗鲁的军士的呢?他是不是很高大英俊?他读过书吗?他会不会很粗暴?他以后会不会打我?他的屋子里是不是摆了很多兵器?他是不是杀过很多人?他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听到这里,尤铭看到季雨涵白皙的俏脸蓦地一红。 尤铭趴在墙头不住的苦笑:“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媳妇都把自己想成什么了?”他忽然玩心大起,从墙头跃下,轻轻的落在季雨涵的面前。 季雨涵被这个无声无息的黑影着实吓了一跳,忍不住就要惊叫出声,却被尤铭一只手轻轻的捂住了嘴巴。触摸到那柔软的嘴唇,尤铭心里禁不住一荡。他立刻收束心神,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声,对季雨涵点点头,松开了那只手。 季雨涵大口的抽吸着混合着花香的空气,她对尤铭威胁道:“你,你不要过来!我夫君是海陵郡公,三泰大都督,他武功很高,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哦?”尤铭笑道:“你见过你的夫君吗?他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好吗?” 季雨涵一阵语塞,按照大康国的礼教,成婚之前,夫妻是不能相见的。她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受:自己将要嫁的是一个从没有见过的人啊。 尤铭见她沉默不语,继续笑道:“我见过他,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雨涵抬起妙目,急忙问道:“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尤铭笑了笑,走到一株腊梅跟前,轻轻的抚着梅花的花瓣,吟诵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惟有香如故。呵呵,明天晚上再来找你玩。”说着飞快的跳出了那座小院。 季雨涵怔怔的看着他离去方向,口中喃喃的念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惟有香如故。他是谁?他怎么能吟诵出这么优美的诗词?”季雨涵觉得那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男子闯入了她的心房。 第十回 大婚 一辆马车驶进了泰国公府,驶入了尤铭所住的院子。(就爱读书)就在这时,尤铭百万银子赎花魁的风流美名,也在金陵城迅速传开,几乎已是家喻户晓了。 尤铭跳下车,掀开帘门,搀下姬雪雁和小细,对赶过来的文婷道:“婷儿,吩咐下人帮雪儿和小细收拾房间。她们以后就是你的好姐妹了。” 文婷看着云鬓微乱的姬雪雁,眼眶一红,连忙忍住道:“这位就是姬雪雁姬姐姐吧!快和我进来。身子虚,小心着了凉。”又看着颇有些尴尬的尤铭,撅起嘴道:“你也快进来吧!喝点参汤补补。”话语里的酸味,任谁也能听出来。 姬雪雁轻轻搀住文婷的玉手,道:“妹妹,要是姐姐猜得不错,你就是公子最喜欢的文婷妹妹吧。公子对我说了好多你的事,他说你铺的床是天底下最软和最舒服的床;你做的油煎包子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小吃。公子他说他最爱和你说话了,每次有什么烦恼,只要一和你在一起说说话,立刻就没有了。妹妹,以后我们就要一起伺候公子了,该怎么办,你还得教教姐姐呀。可别怕姐姐学会了跟你争宠哦。” 文婷俏脸一红,道:“谁稀罕要争他的宠!哼,一见到漂亮女人就往家里带。” 姬雪雁咯咯笑道:“那正要我们姐妹一起来监督他啊。要是我们不齐心把他栓牢了,那不是把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吗?妹妹,你说呢?” 文婷咬了咬下唇,似乎觉得姬雪雁的话有道理,似乎也觉得自己对尤铭找女人的事情根本无能为力,只得点点头道:“恩,姐姐说得对!等马上季家大小姐一进门,他可就有了五个女人了,不能再让他去找别的女人了。哼,从现在开始,就要把他好好的看紧了。” 尤铭右手捂着额头道:“你们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吧?我可是朝廷册封的公爵啊!按规制可是得有十六个妻妾的。再说,加上雨涵,我也不过才有四个女人。哪来的五个吗?”尤铭表面上虽然是一脸苦相,可是心里却是极为高兴。姬雪雁不愧是在风月场上过来的,轻轻松松就消除了文婷的敌意,让他不至于出现家庭分裂的情况。 姬雪雁,文婷同时叱道:“不准!除了我们几个,不准你再有其他女人了。季大小姐,我们,小细,再加上你的那个绿珠,不是五个吗?怎么,你不想认谁?说!” 就在尤铭渐渐感到焦头烂额之际,齐先生进来道:“二公子,老太爷叫您到他的书房去一趟。”尤铭虽然知道这次去是挨骂的,可是也远远比和女人斗嘴好得多。他立刻道:“好,齐先生,现在就走。”几乎没有迟疑的,拉着齐先生就往尤嵛的书房小跑过去。气得文婷是连连跺脚不依。 尤铭硬着头皮走进书房,道:“爷爷!” 尤嵛将手中的长剑放回剑鞘,哼道:“金陵尤二公子风流潇洒,百万白银争花魁,可真是了不得啊。啧啧,二郎啊!你现在在金陵可是名人了,这名头只怕比你父亲,比你爷爷我还要响亮啊。” 尤铭尴尬道:“爷爷,这个,孙儿也是情难自禁。” “好,好一个情难自禁。”尤嵛不满道:“难道连这么几天时间都禁不了吗?雨涵马上就要过门了,你来这么一下,季家人会怎么想?你还想不想娶雨涵了?” 尤铭脱口道:“想,怎么不想。难道我把雪儿她们接回家来,雨涵就不嫁我了?季家人不敢过来退婚吧?” 尤嵛叹了口气,道:“这他们倒还不敢。不过,他们心里肯定不痛快,肯定对你有意见。你以后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就不能和季家人闹翻。” 尤铭奇道:“怎么,季家的势力比我们尤家还要大吗?” 尤嵛嘴角扬起一丝笑,道:“这天底下,还没有比我们尤家势力更大的士族。”骄傲之意,溢于言表。 尤铭道:“那不就得了!我们尤家势力这么大,难道得罪了季家,我们还会有麻烦吗?” 尤嵛忽然正色道:“不错,会有麻烦!你知道,我们大康国有四大儒家,分别是江南的季家,京城的李家,敦煌的高木家,成都的连家。他们每一家在士林里的威信都不是我们四大家族可以比拟的。朝廷的文臣,十有六七是四大儒家的门生。就连当今的皇上,他的师傅也是四大儒家里的人。就是你的岳姥爷季允梅。因此,四大儒家的势力虽远不能和我们四大家族相提并论,可是他们的影响力却丝毫不逊色。你说,他们还能得罪吗?” 尤铭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大的影响,他不安的抹了抹额上的汗珠,道:“爷爷,人带也带回来了,总不能再送回去吧。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尤嵛哼道:“现在知道怕啦?放心吧!爷爷都帮你弄好了,爷爷已经跟季家人说了,这是你奶奶生前的意思,要把她的干孙女儿,许配你做妾。季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对你的花心颇为不满,发了些牢骚罢了。” 爷爷立时松了口气,道:“爷爷,你太好了,孙儿太谢谢你了。” 尤嵛看着尤铭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溺爱。他道:“你就是这么感谢爷爷的?过来,和爷爷喝两杯。” ※※※※※※※※※※※※※※※※※※※※※※※※※※※※※※※※※※※※※※※ 看着床上三女甜美的睡容,尤铭轻轻笑了出来,披上衣服走到院子里。用力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顿时感到神清气爽。他忽然想起和季雨涵的约定,摇头轻笑道:“那个小丫头。”回头看了看四周,拔起身形,跳出了公爵府。 小院里花香依旧,季雨涵绝美的身影也在梅花从中依稀可辨。尤铭心中一喜,暗道:“这小丫头果然纯的跟白纸似的。”一个起落,轻轻落在季雨涵面前。 季雨涵先是一惊,继而喜道:“是你!”可是想到自己就要嫁人了,却对另外一个男人牵肠挂肚,不觉一种罪恶感爬上心头,先前的喜悦也被冲淡不少。mianhuatang.info 尤铭见了,奇道:“你,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 季雨涵俏脸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了。我,我就要嫁人了。” 尤铭笑道:“嫁人?嫁谁?泰国公府的二公子?为什么他能娶你,我就不能来看你?” 季雨涵一阵语塞,只得道:“你,你会毁了我的名节的,除了我的丈夫,我不能对别的男人好的。” 尤铭笑道:“难道也不能对你父亲,对你爷爷,对你儿子好吗?” 季雨涵急道:“那不一样的!你,你快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尤铭忽然装出很落寞的表情道:“好,我走。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季雨涵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一痛,像是有什么珍贵的事物丢失了一般。她禁不住流下泪来,喃喃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当然会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脸颊上一热。季雨涵顿时红晕双颊,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他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 ※※※※※※※※※※※※※※※※※※※※※※※※※※※※※※※※※※※※※※※ 正月二十,大喜的日子。这一日,泰国公府张灯结彩,府里从老太爷到烧火的下人都换上了红色的新衣。尤铭站在镜子前,摸了摸洗的干干净净的脸颊道:“婷儿,你做的这身喜服真好看,又舒服。能娶到你,真是我的福分。” 文婷心里一喜,却冷冷的,道:“你这话留着骗新娘子吧。唉!真是的,你娶媳妇,我竟然还帮你熬夜做喜服。哼!” 尤铭伸臂搂住替自己整理衣服的文婷,在她的俏脸上吻了一下,道:“你不也是我媳妇吗?你这个做大姐的,自然是心胸宽大,处处为了你老公我着想啊。” 文婷大羞,啐了一口,道:“呸!没正经的。谁是你媳妇,你媳妇还等着你去接呢。快去吧!别让你的美娇娘等着急了。哼!” 尤铭又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那你可不许再吃醋啦。呵呵,去和雪儿她们说说话吧。等这件事好了,老公亲自给你们赔罪。” 文婷站在楼上,痴痴的望着骑在马上的尤铭,她多么希望,此刻尤铭去接的是她。她幽幽叹了口气,来到了姬雪雁的屋里。 季府门前,已经燃起了鞭炮,四散飘飞的红色炮衣就像一片片上天洒下的花瓣一样,为这对即将结合的夫妻送来祝福。 尤铭翻身下马,对着季府朱红色的大门拜道:“上秉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前来迎接雨涵,请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恩准。”说着跑上两步,拉起扣环:“咚咚咚”的敲了贴着大红喜字的朱色大门三下。 一个略显幼稚的童声响起:“你要来干什么啊?”尤铭知道这是季雨涵的小表弟季军雅,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从腰间解下一个红色的绸布袋,晃了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笑道:“我来接新娘子。” 季军雅听得真切,欢呼一声打开了门,一把就抢过了尤铭手上的布袋,笑道:“新娘子就在里面,你快进去吧。” 尤铭走进大堂,朝坐在堂上的季允梅和季虎夫妇跪下磕头道:“小婿给岳姥爷,岳父大人,岳母大人磕头了。小婿诚心来接雨涵为小婿的妻子。小婿发誓,生生世世疼爱雨涵,绝不让雨涵受半点委屈。”说完,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季虎笑道:“好了,贤婿起来吧。雨涵就在她自己的小院里。鸳鸯啊!带新姑爷去接你家小姐。” 这是尤铭第三次来到季雨涵的小院了。不过这一次却是作为这座小院未来的男主人的身份进来的,他的心情自然与前两次不一样。少了很多刺激的快感,却多了一份幸福的满足。 尤铭走进小楼,朝着一身红衣的季雨涵拜道:“夫人,为夫来接你了。”季雨涵没有反应。尤铭又拜道:“夫人,为夫来接你了,请夫人上轿。” 季雨涵身子一震,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她很想看看她面前的夫君是不是那个晚上来找她,让她既恨又想的那个男人。可是她不能,她的脸上盖着喜帕。 季雨涵盈盈起身,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小院,坐上了尤铭的八抬大轿。 锣鼓声,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季虎的妻子泪眼盈盈的看着女儿离去,她的心里仿佛丢掉了什么重要的宝贝似的。 贵族家的礼仪极为繁琐,即便是行伍出身的尤家也不例外。等到两个时辰后礼毕,连舞四个时辰剑也不见疲累的尤铭早已是疲惫不堪。可是?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这么多宾客他不能不招呼,在将季雨涵送进洞房之后,他又强打着精神,回到前厅,向一众宾客一一敬酒。 婚宴一直闹到半夜才散,几乎是酩酊大醉的尤铭推开仆人,撞进房里,跌坐在太师椅上。冲天的酒气让季雨涵不由皱眉抽了下鼻子。她心中对那个人的好感又加大了几分。 尤铭摸到几上的茶盏,而不管茶是否凉了,直接就灌进了嘴里。一碗浓茶入腹,尤铭的酒意消散了不少。他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渐渐清醒之后,便起身往床边走去。 季雨涵的芳心不觉紧张起来,握着红苹果的双手局促不安的在苹果上揉动着。 尤铭坐到她旁边,一只手轻轻搂着她的肩头,柔声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吗?” 声音实在是太像了,可是季雨涵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这个满身酒气的尤铭,和夜晚那个温文尔雅,武艺高超的神秘男子联系在一起。她觉得那是对那个优秀男子的一种亵渎。 尤铭见她不语,笑道:“怎么?你在想别人?想那个‘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季雨涵身子一震,变得僵硬,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尤铭哈哈大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来,你看看你的如意郎君到底是谁?”说着,挑开了该在季雨涵头上的红盖头。 季雨涵缓缓睁开一双美眸,偷偷的望了尤铭那通红的脸颊一眼,惊道:“是你!怎么竟会是你!”忽然眼圈儿一红,哭道:“你,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这个大坏蛋,你害的我睡不好觉;你害的我去想一个男人;你害的我哭了好多眼泪。你,你竟这样调戏人家。你……” 尤铭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好啦!好啦。是为夫的不是,为夫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省得你老是胡思乱想。你说说你都把为夫想成什么样了,就跟一个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屠夫似的。为夫有那么差劲吗?” 季雨涵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谁叫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的,谁让你去当兵。你这怪得了谁呀。”小女儿的娇俏姿态显露无虞,再配上那一身艳丽的喜服,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那般的雍容华贵。尤铭不禁看得呆了,凑过头去,在她的粉颊上吻了一口。 季雨涵大羞,嗔道:“你,你怎么这样?又,又非礼人家。” 尤铭笑道:“上次那个算是半非礼,这次大的不算了吧。你都已经嫁给我了,给我亲一亲又怎么了嘛。”说着拉起娇羞无比的季雨涵,坐到桌旁,倒上两杯酒,递给她一杯道:“来,新婚之夜,咱们夫妻可是要喝交杯酒的哦。” 季雨涵羞喜无比的接过酒杯,套过尤铭的臂弯,将这杯交杯酒喝了下去。季雨涵艳丽的粉颊在酒气的熏蒸下更加娇艳,尤铭只感到一震血脉贲张,一把将她抱起,平放在床上,痴痴的望着她,不住的喘着粗气。 季雨涵紧张得妙目紧闭,轻轻咬了咬下唇。她感到自己的衣服已经从身体上分离出去,愈发娇羞,柔若无骨的玉指轻轻握住尤铭不安分的魔手,细不可闻的道:“夫君大人,对我温柔一些。”说完已是面红欲滴,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尤铭哪还忍受得了,低吼一声,压了上去。洞房的红烛灭了。 文婷站在窗边,看着红烛熄灭的新房,悠悠叹了口气,她擦了擦润湿的眼角,走到院子里。姬雪雁已经在那里了,她展颜一笑道:“妹妹,你来了。”但是文婷看得出,她刚刚哭过。 第一卷完! 下卷简介: 朝廷的横征暴敛终于激起了全天下的殊死反抗,大好河山顿时陷入了农民起义的战火里。而北方草原的豺狼也正磨刀霍霍,恶狠狠的盯着中原的花花江山。 尤铭在帮助朝廷平定各地叛乱的同时,网罗了一大批各式各样的人才,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力量,而就这时候,尤嵛也终于把尤家大军的真正控制权交给了尤铭,尤铭的心里也开始出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计划的雏形。 第二回 点兵 第二回点兵 一艘小船迅速在江面划过,闪烁的烛火打破了黑夜的寂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就爱读书] 尤铭坐在船舱里,替文凯斟满一杯酒道:“文先生,您重伤初愈,我就把您从病榻上拉起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敬您一杯,聊表歉意。”说罢,仰头饮尽。 文凯微微啜了一口,道:“二公子莫要如此说。老夫既辅佐二公子,自该鼎力相助。倒是老夫学艺不精,让二公子费心了。对了,二公子,可曾拷问出什么来?” 尤铭顿时感到一阵尴尬,支吾道:“那两个刺客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文凯高深莫测的冷笑道:“老夫听说,那两个刺客可是两个美貌的姑娘。据说,二公子曾经独自一个人拷问过她们很长时间,之后还把她们安排到东跨院居住。而当初看守她们的狱卒也都失了踪。二公子,不知道这些传言是否属实啊?”语带不满,毫不掩饰。 尤铭喝了一杯酒,讪笑道:“文先生,小王一时糊涂,已颇为愧悔。文先生就不要再取笑小王了。” 文凯哼道:“好一个一时糊涂!二公子,你若老是如此沉迷美色不能自拔,谈何平定天下,安置万民!你的雄心抱负又从何实现?你要只是喜欢渔色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来刺杀你的刺客都不放过,竟还像那些无耻的纨绔子弟一般,行**这等龌龊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尤铭站起身来,一揖到底,赔罪道:“文先生,小王知道错了。小王一定痛改前非!”。文凯这才饶了他 文凯道:“二公子可知老夫为什么要二公子撇开扈从,秘密返回金陵呢?” 尤铭拱手道:“正要请教文先生。” 文凯笑道:“自古以来,最重要之权力便是军权。二公子接到了朝廷勤王平叛的旨意,泰国公府必然也接到了朝廷勤王平叛的旨意。若是二公子不趁着现在在黑甲精骑中声望颇高之际,牢牢控制住黑甲精骑。那么泰国公必然会以平叛之名入主黑甲精骑,而大公子的势力,自然也就会渗透到黑甲精骑中,到时二公子悔之晚矣。” 尤铭恍然大悟,笑道:“你是让我首先到黑甲军营去,通过裴朗控制住黑甲精骑,到时候再向爷爷请求调拨黑甲精骑。木已成舟之下,爷爷也就只有顺水推舟了。而我也就可以通过这次的勤王,真正的彻底控制黑甲精骑。嘿嘿!你个老狐狸!” 文凯微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二公子,老夫觉得,您应该直接带领黑甲精骑就北上平叛,不必再去泰国公府了。” 尤铭迟疑道:“可是?这样一来是否有僭越之嫌?” 文凯道:“老太爷已经将黑甲精骑的兵符给二公子了,再加上有朝廷的圣旨在。更何况军情紧急,拖不得半分啊。我想老太爷不会说什么的。” 尤铭皱眉道:“这不是向爷爷还有父亲他们示威吗?这可是大不孝啊。” 文凯叹道:“唉!二公子,成大事者,须顾不得这些。你必须要让他们知道,黑甲军已是你的御用卫队,这样才能让他们有所收敛。” 尤铭沉吟良久,喟叹一声道:“那你让我按照朝廷规制,带足两千人的扈从和那么多条船,我想就是为了把黑甲精骑的家眷全都迁到海陵用的吧。这样的话,我就能更好的控制黑甲精骑了。” 文凯笑道:“不错,的确是这样。而且,老夫还想要把公子秘密训练的暗夜和水鬼队也调一部分到海陵去。二公子现在身边缺人啊。有了他们一些暗访,暗杀的事情就方便多了。毕竟,现在的海陵,还不是二公子您一个人的天下。” 尤铭不无顾虑的道:“只是这样一来,动作会不会太大了,怕是要引起朝廷和我父兄的猜忌啊。他们以后势必会处处掣肘,是我们难以扩展啊。” 文凯笑道:“二公子无须多虑!经过麦博的这次叛乱,朝廷即使平叛成功,实力也必然大减,对于各藩镇的约束力将降到冰点。再加上朝政苛暴,百姓怨声载道,不出多时,必将战火四起。朝廷哪还有精力放在二公子身上。 家族这边,泰国公和大公子对你的猜忌早已有之,是处处防之。老太爷虽然将你赶出了尤家,但并没有褫夺你尤家子弟的名号。而且老太爷骨子里还是护着你的。要是泰国公和大公子将你逼得很了,老太爷他也不会答应。 要是你这次能够真正控制住黑甲精骑,他们就是想要制约你,也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三泰地区自古以来可就物产丰富,肥沃无比。而且,还人才辈出。二公子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真正掌控黑甲精骑和让三泰成为你一个人的天下。无论是朝廷还是尤家,都别想渗透进来。” 尤铭忽然冷笑道:“要是能够让修庆成为自己人,尤家就更别想制约我了。文先生,听说当初你与修庆曾共同求学,颇有几分同门之谊,小王想劳烦先生在平叛之后,到他的水寨去一趟,帮我当一回说客。” 文凯苦笑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不肯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怕你派我这差事。没想到,你还是查出来了。老夫和修庆虽说是同门学艺,可这交情只怕比纸还薄。真要说起来,他对老夫还有些嫌隙。当初学艺时,老夫无论兵法武功均不如他,可是先师却违了本门掌门之位传与最杰出弟子的门规,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老夫,他因此对先师和老夫那是怀恨在心。二公子,你可真会给老夫找活干呐。” 尤铭笑了,笑得像一只狐狸,他道:“能者多劳嘛。再说,您要不是我老泰山,我也不会放心让您去啊。看在婷儿的面上,您就帮帮小婿我吧。” 文凯叹了口气,道:“上次押运贡品进京的途中,二公子就说过。要想争雄天下,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但从头建立一支舰队太过费时耗力,而现成的,修庆和他的长江水师就成了最好的人选了。为了二公子的大业,老夫说不得要舍掉这张老脸和这条老命去替二公子走一遭了。二公子,若是修庆冥顽不灵,不肯归附,该怎么办?” 尤铭想了一会儿,道:“按那次说的,我用不了,也不能让别人用他。杀!” 文凯道:“老夫知道了。” 这时一个青色衣服的仆役走到舱门口,敲门道:“大都督,金陵码头到了。” ※※※※※※※※※※※※※※※※※※※※※※※※※※※※※※※※※※※※※※※ 黑甲军营外,一队队寰甲执矛的黑甲军战士往来巡逻。交错的路线,将一切企图潜入军营的人,彻底挡在外面。 在离辕门还有一里半远近的地方,一队黑甲军战士从两旁的草丛里跳了出来,将正在赶往军营的尤铭和文凯围了起来,锐利的刀锋直指他二人。一个头盔上有三根羽翎的将领道:“站住!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违者杀无赦!尔等速速离开!” 尤铭从怀中掏出了尤嵛给他的那柄短剑,喝道:“是本将军!” 那将领接过短剑,细细看了看,又放回到尤铭手上,单膝跪下道:“恭迎将军!” 尤铭点点头,道:“你们速速随我回军营里,集合全军!” 急促的哨声在黑甲军营里响起,不到一炷香时间,全军三万黑甲精骑全部穿戴整齐,集合在校场上。周围的火把将天空照得透亮。 尤铭站在点将台上,威严的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喝道:“裴朗何在!” 第一排左手第二位的一名将军出列道:“末将在!” 尤铭道:“本将现免除你黑甲军铁字营右营参将之职,改任铁字营副统领。”抄起一支令箭扔了下去。 裴朗捡起令箭,抱拳道:“诺!”退回了队列。 尤铭又抄起一支令箭喝道:“蔡霸何在!” 第三排右手第六位的一员将军出列道:“末将在!” 尤铭喝道:“本将现免去你铁字营右营第一骑兵大队队尉之职,改任铁字营右营参将。”说着将手中的令箭扔了下去。 尤铭又抄起两支令箭道:“扎西,王召山出列!任命扎西为铁字营右营第一骑兵大队队尉,王召山为副队尉!”扔下了令箭。 尤铭将那柄短剑举过头顶,喝道:“襄阳王麦博辜负皇恩,起兵叛乱。陛下隆恩,召我等北上勤王。我等将士食君之禄,自该忠君之事。我们黑甲精骑号称天下无双,今天就是我们报效皇恩的时候了。将士们!” “有!” “扬我军威,平叛救驾!” “扬我军威,平叛救驾!扬我军威,平叛救驾!”士气如虹,声震九霄。 尤铭举手示意他们停下,道:“现在本将宣讲军规!一、抗命者,斩!二、犯上者,斩!三、乱语者,斩!四、临阵脱逃者,斩!五、救援不利者,斩!六、通敌者,斩!七、擅作主张者,斩!八、劫掠仓廪者,斩!九、奸淫民女者,斩!十、扰民者,斩!十一,滥杀无辜者,斩!十二、坑害友军者,斩!十三、损毁军械者,斩!十四、倒卖军需者,斩!十五、克扣军饷者,斩!十六、污损军旗者,斩!十七、偷盗者,斩!听清楚了吗?” 众军士齐将兵器举过头顶,吼道:“诺!” 尤铭从腰间抽出长剑,朝前一指道:“开拔!”大军浩浩荡荡的的渡江北上。 ※※※※※※※※※※※※※※※※※※※※※※※※※※※※※※※※※※※※※※※ 泰国公府内,得知尤铭已经将黑甲精骑全部调运北上的尤烨和尤铄大惊失色,恨恨的砸烂了许多东西,在厅堂之上大发雷霆。 尤烨拍着桌子吼道:“逆子!这个逆子!” 尤铄拎起报信的那员军官,怒道:“老二真的把黑甲精骑都带走了?” 那员军官战战兢兢的道:“昨晚二公子秘密来到军营,已经连夜将黑甲精骑都,都带走了。小人不,不敢欺瞒大元帅和大公子啊。” 尤铄狠狠地将那员军官推倒在地上,啐了一口到他脸上,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不拦住他的?我们尤家养你这样的废物还有什么用!” 那军官十分委屈,可又不敢说些什么?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尤铄又抓起一只青花茶盏,砸得粉碎,朝尤烨道:“父亲,您是大元帅。整个江南的兵马提调都要有您的手令。老二私自调兵,这可是谋反的大罪。父亲,您现在就派兵把老二给抓回来,按族规治罪!” “放屁!老子先治了你的罪!”矍铄的尤嵛满脸怒容的走到前厅,骂道:“你们谁敢去找二郎的麻烦,老头子我就先杀了他!” 尤铄本来还想发火,但一见到来人是尤嵛,立时憋了气,恭恭敬敬的垂首肃立:“爷爷!” 尤烨也从堂上下来,低头道:“父亲!”就要上前去搀扶尤嵛。 尤嵛却毫不给他面子,一拂衣袖,径自走到堂上坐下,怒道:“刚才是谁说要派兵去把二郎抓回来,按族规治罪的?”虎目狠狠的盯着尤铄。 尤铄感到背后一阵恶寒,战战兢兢的跪下道:“是,是孙儿!” “哼!”尤嵛冷哼一声,怒道:“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说友爱兄弟,替他求情,反而落井下石,想要置他于死地。你蛇蝎心肠,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尤家的家业!按族规,该责打你三十大棍。来呀,拖下去,打!”又转向尤烨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忍心那么不堪的辱骂他的,你怎么忍心将他赶出家门的!从今天开始,你不用管事了,好好闭门思过吧!” 尤铄一听见这个“打”字,立刻慌了神,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哭道:“爷爷,爷爷。孙儿一时糊涂啊!二弟的确是犯了族规啊。孙儿只是相效仿古人大义灭亲啊。爷爷,您就饶了孙儿吧!” 尤嵛更是大怒,骂道:“大义灭亲,你怎么不学学古人的兄为弟隐!还敢巧言诡辩,再加十棍,拖下去,打!” 尤烨急忙跳了起来,拦住过来的武士,抱住尤嵛的大腿哭道:“父亲,铄儿身子单薄,受不起这四十大棍啊。” 尤嵛一脚将他踢开,怒道:“他是你儿子,二郎就不是你儿子了?我怎么没见你这么替二郎求过情?当初要我把二郎赶出家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伤心过?” 尤烨跪下哭道:“父亲,二郎,二郎他本事太大了,他要是不走,铄儿可怎么办啊。” 尤嵛怒道:“你还不如说你怎么办!现在二郎在黑甲精骑里的威望远非你能比拟,掌控不了黑甲精骑是你心头永远的痛不是。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以后,黑甲精骑驻防海陵,归二郎一人调遣。孙副将,你带人过去,帮二郎的人把黑甲军的家眷都迁到海陵去。” 孙谋严领命道:“诺!”返身退下。 尤嵛看着苦苦哀求的尤烨尤铄父子,终是狠不起心肠来。挥退众武士,叹了口气道:“你们知不知道,二郎这次其实是在向我们示威。他是要告诉我们,他不来报复我们,但我们也别去找他的麻烦。现在的黑甲精骑他当家。” 尤烨道:“向我们示威?这,这岂是人子所为!他,他太大胆了!” 尤嵛怒道:“放屁!要不是当初你们父子两个这么逼他,把他从家里逼出去,他能满肚子怨气吗?他能一年多时间不回来看看,甚至不写一封信吗?他这次能跑回来示威吗?也不想想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老子可以负责的告诉你,你们要是再敢去逼二郎,他能立马就反。凭着他手上的黑甲精骑,你们就等着看他踏着鲜血尸体,登上家主的位子吧!” 尤嵛站起身来,冷冷的道:“你们给我在这里好好想清楚,你们到底对不对得起二郎!”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尤嵛将五公子尤钫叫道自己的院子里,手抚着尤铭献给他的那件百寿袍,道:“五郎,我们尤家,除了二郎以外,就属你的武功最高。而且从小就在军队里锻炼,行军经验比起二郎来还丰富。虽说你谋略上稍有欠缺,喜欢猛打猛冲,可也不失为一员良将了。 而且你跟你二哥的关系最好,自幼相亲。也只有你的话,你二哥才会听。这一年多了,你二哥虽不曾回来过,可是接过你几次去海陵玩吧。你们的书信往来也一直没有断吧。上次你生日,你二哥虽不曾来参加,可第二天就把你喊到海陵去了,还送了你一柄价值连城的宝刀吧?这些爷爷都知道。 这次皇帝下旨,让我们尤家领兵勤王,爷爷就让你去了。你见着你二哥就跟他说,当初是爷爷不对,他心里有怨气,不肯回家,爷爷不怪他,谁让他是爷爷的孙子呢。爷爷从来没有把他赶出尤家过,他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都行。别在外面太久了,小雁儿飞累了,总是要回巢的。爷爷这儿,就是他的巢,他的家。”说着说着,尤嵛竟已是老泪纵横。 尤钫喉头一酸,眼眶儿立刻红了,他摸了摸眼泪,哽咽道:“爷爷放心,孙儿一定把爷爷这话带给二哥,让二哥回来。” 第四回 罢黜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尤铭颇为心疼的抹掉了盔甲表面的水渍。mianhuatang.info[就爱读书]丁湘君看在眼里,芳心不禁汹涌翻腾,这是个什么样男人啊?残暴粗犷,温柔细腻竟能在她的身上完美统一。 尤铭瞥见丁湘君疑惑的目光,笑道:“奇怪吗?这件盔甲是我妻子帮我缝制的,我当然要好好的爱护。”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可是军情紧急,片刻也耽误不得。尤铭只得下令道:“全军前进!”这时,尤铭的大军由于淮南兵的编入,已经大大扩充了。七万大军声势浩大的开赴平叛前线。 丁湘君伴在尤铭身边,不时看看身边那张坚毅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脸庞,芳心泛起阵阵涟漪。“这件盔甲是我妻子帮我缝制的,我当然要好好爱护。”想起这句话,丁湘君的俏脸不禁泛上一片动人的红云,望向尤铭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了许多,也软化了许多。 尤铭似是感觉到了身旁佳人的微妙变化,偏过头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她。丁湘君竟然垂下臻首,俏脸上羞红更甚。 “报――!”一员斥候飞奔而来,报道:“大都督,洛阳失守了!麦博改洛阳为东都,即位称帝,年号崇光,建立伪朝。陛下已经逃去了西京长安。现在凉州都督赵昕已经被任命为关内河东节度使,领兵五万,南下平叛。” 尤铭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叛军竟然这么快就攻下了洛阳。现在皇帝已经逃到了长安,看来开封势必也守不住了。若是开封一破,朝廷恐怕就真的要易主了。尤铭不由萌生了退意,在他看来,无论是麦冲做皇帝,还是麦博做皇帝,尤家始终是尤家。 文凯看出尤铭已经有了退兵的意思,拍马上前道:“二公子想要退兵吗?” 尤铭一惊,见是文凯,松了口气,道:“不错,麦博攻下洛阳,已是占了先机,朝廷只怕再无还手之力了。洛阳城池坚深,我军若是强攻,只怕死伤惨重啊。” 文凯笑了,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他道:“二公子真是这么想的吗?二公子想的恐怕是,无论是麦博还是麦冲,尤家始终不会变吧?” 尤铭忽然有了一种被人看穿的**的不适,他讪讪的笑了笑,道:“文先生,我……” 文凯打断他的话,道:“二公子不必说什么了。若是二公子随随便便就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那老夫倒要考虑是否真的要辅佐二公子了。二公子,你可想错了,你若是退兵,于你来说,损失将是不可估量啊。” 尤铭奇道:“怎么说?” 文凯道:“平叛战争规模打得越大,二公子你能够获得好处就越多。那些被叛军占据的郡县不都是为你准备好的地盘吗?” 尤铭本是极聪明的人,被文凯这么一点,立时明白过来,颔首道:“看来是小王短视了。对了,文先生,那个赵昕是不是就是原来的安西都护府大都护,武威侯赵景的独子?” 文凯点头道:“正是。赵昕此人自幼随其父出入战阵,勇悍无比,晓畅军机,深得羌人敬畏,对朝廷忠心耿耿,可谓是二公子一大劲敌啊。” 尤铭身上突然散发出强烈的战意,他有了一种要和赵昕一争短长的欲望和冲动。他道:“文先生,你看小王若与他对敌,孰能为胜?” 文凯在尤铭的身旁,清楚的感受到了尤铭身上浓烈的战意,他不禁欣慰的露出一丝笑容。只有尤铭像这样充满了战意,才能成为平定天下的一代英主。他想了一会儿,道:“若是战场争雄,只怕二公子不是对手。毕竟赵昕此人的军事天赋实在太高,堪称当今第一名将。就连雄霸草原,不可一世的北胡也畏惧的称他为巴图鲁,汉语意思就是‘勇士,不可战胜之人’。我想,这样的名号不可能凭空得来的。” 尤铭心里虽有些落寞,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文先生没有恭维我。论打仗,我的确比不过他。在这方面,比我本事强的人,多了去了。” 文凯听出了尤铭言语里的失落,心想,此时切不可让二公子失了信心。安慰道:“二公子虽然不善于战场争锋,可是二公子却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绝世名将。” 尤铭听了这话,极为受用,笑道:“文先生又开起小王的玩笑了。” 文凯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忠言逆耳,都不是人们所喜欢听的,就连二公子也不例外。他道:“诸如赵昕等人,所关注的是一城一地之得失,是一兵一卒之存亡。而公子所着眼的却是战场之外,二公子所关心的整个战争大局的胜负而并非一场战役,一次战斗的胜负。二公子所长者在于战略,而他们却是战术,高下可判矣。” 尤铭哈哈大笑,却也没有说什么?舒舒服服的受用了。 ※※※※※※※※※※※※※※※※※※※※※※※※※※※※※※※※※※※※※※※ 亳县,上古殷墟遗址,也是淮北四县中唯一没有丢失的县城。叛军在淮北势如破竹,唯独在亳县面前却步,甚至连攻打都没有就绕道而行。自古以来,亳县就只有一条道,而且夹于山谷,又陡又窄,易守难攻。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况且亳县又贫困异常,打下此县后得到的补给恐怕还远远比不上攻城所用去的耗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因此,叛军明智的选择了绕行。 尤铭得知叛军攻下洛阳后,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战略部署,由淮南北上,进军洛阳,放弃了南下襄阳,攻打叛军后路的打算。在他看来,收复洛阳的政治意义,远非攻克襄阳可比。而进军洛阳最快的道路就是从淮北过去,而这样一来,就必须从亳县经过了。 天上的小雨渐渐停了,而大军也已陈列于亳县城下。 看着紧闭的城门,尤铭不禁怒火中烧,发给亳县县令张标的照会早就到了,可是他不但没有出城迎接,就连城门也没有打开。[就爱读书] 尤铭怒喝道:“扎西,给我撞开城门!” 扎西抱拳领命“诺!”就在他刚刚带兵到了城门下的时候,城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了,一位绿袍官员带领亳县官兵僚属,战战兢兢的跪在城门旁,磕头道:“下官亳县县丞李醒率合县僚属,恭迎大都督。” 尤铭冷哼一声,不悦道:“来得真是时候啊!你们县令大人呢?怎么不出来?” 李醒磕头更厉害了,他惶恐无比的道:“下,下官该死,该死。县令大人宿醉未醒,下官也是去上呈文书的时候,才在县令大人的桌子上看到了被县令大人用来擦手照会文书。这,这才忙不迭的来迎迓大都督。” 尤铭闻言大怒,道:“好大的胆子!扎西,去让那个张标县令好好的醒醒酒!” 扎西应了声“诺!”满脸怒气的带着十多员兵士,往县衙冲去。 尤铭脱下盔甲,坐在县衙里,被绑在柱子上,在烈日下暴晒,却沉沉睡去的张标,怒气更甚。他招来扎西,对他耳语了几句。扎西点了点头离开。 一桶还混杂着碎冰的冷水从张标头顶浇落,强烈的温度反差让张标怪叫一声,醒了过来。虽然此时是六月暑天,可他却还是在不停的打着哆嗦。 尤铭哼道:“县令大人好兴致啊。国难当头的时候还能如此坦然,临危不惧,饮酒作乐。本公甚是佩服。不过,酒喝多了未免伤身失态,本公帮大人醒醒酒。”朝扎西打了个眼色。 扎西拎着一根浸透了盐水的皮鞭,面无表情的朝张标身上狠狠的抽了下去。 张标双眼紧闭,脖子缩在两肩之中,不住的哆嗦着,似乎在无奈的等待着皮鞭着身的那一刻。 “啪!”张标不禁惨叫出来,可是他却没有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忽然,脚下一软,他“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原来,扎西那一鞭只是抽断了绑缚他的麻绳。 尤铭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屑的轻轻嗤了一下鼻子,道:“原来县令大人也怕打啊。本公还以为大人无所畏惧呢。” 张标惊魂始定,打了个酒嗝,道:“谁说我什么都不怕的,我怕的东西多着呢。” “哦?不见得吧?”尤铭阴阳怪气的道:“你都敢把本公的照会文书当成擦手的纸,你的胆子可真是大的可以啊。” 张标迷迷糊糊的道:“那,那有什么。皇帝的圣旨还不是照样被我用来擦手垫脚。”说着,又打了个酒嗝。 尤铭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噎住了,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还怎么能让他对自己的照会当回事。可是尤铭见他那副样子,怒气更甚,吼道:“你看看你,醉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一点朝廷命官的样子!竟敢这样对本公说话,看来本公得教教你什么是官场的规矩。来呀,给我拖下去,抽二十鞭子。” 扎西应声道:“诺!”叫来两名士兵,按下张标就要抽鞭子。文凯突然站了起来,拦住他道:“慢!” 尤铭脸色阴沉,不悦的道:“文先生为何阻止小王惩戒玩忽职守的庸官?” 文凯道:“老夫焉敢阻拦二公子行国法,只是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尤铭沉声道:“讲!” 文凯道:“老夫现年曾随鬼谷子学过相术,也能粗通一二。老夫观此人面相,当是坚毅有为之人。他缘何纵酒行乐,不查县情,必有其情状。还请二公子查访一二。大凡有大才智者,若不得舒展,必然放浪形骸,以笑骂为护身之法。二公子若是囿于表象,予以责打,只怕会令贤才流失啊。” 听了这话,尤铭不禁一惊,他想起《三国演义》里的庞统,到了耒阳县后,不就是这么个样子吗?他连忙斥退扎西,让人扶起了张标。 张标跌跌爬爬的摸到一张椅子旁坐了下来,刚一坐下,便打了一声极响极臭的酒嗝。尤铭厌恶的掩起了鼻子。 尤铭看着他昏昏欲倒的样子,不禁暗自疑惑道:“他这样子,会是庞士元吗?”他道:“张大人,亳县官仓内现还有多少存粮?” 张标迷迷糊糊抬起头,醉眼惺忪,道:“什么?你说什么?要请我喝酒?”“哇”的一声,就在县衙大堂上吐了出来,秽不可闻。 尤铭眼中怒气一闪而逝,他叫来衙役,打扫了污物,强忍着怒气问道:“张大人!本公问你,这亳县官仓内,还有多少存粮?” 张标这次听清了,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卷着舌头道:“你,你问我还有多少存粮啊?这个,这个,县丞,告诉将军,我们亳县还有多少存粮。” 尤铭大怒,喝道:“放肆!本公问的是你!叫县丞干什么!说,还有多少存粮?” 张标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要是问我还有多少酒,哪个楼子的姑娘漂亮,我知道。你说说你,怎么正事不问,竟是问这些不相干的没用的事情啊。没见识,真没见识。” 尤铭是勃然大怒,杀机炽烈,喝道:“张标!这里是县衙大堂,不是你装疯卖傻的地方。身为朝廷委派的亳县县令,司牧这亳县数十万百姓,竟然如此糊涂,成何体统!来呀,扒了他的官服,按酗酒渎职罪论处。” 文凯吃了一惊,大康朝律法严苛,酗酒渎职乃是不赦的死罪。他虽然会武功,毕竟是文人出身,多少有些书生气。他起身道:“二公子,士子之心不可失。张标虽然昏庸糊涂,到底是两榜进士出身,杀了他只怕让天下士子寒心呐。二公子!” 尤铭怒气冲天,喝道:“我替天下士子清理败类!” 文凯眼见尤铭执意要杀张标,他知道尤铭其实是要泄张标不曾迎接的私愤。他虽是尤铭极信任的人,但毕竟主仆有别,不好强行劝阻,只得道:“二公子,您可以对他罢官夺爵,却不可以杀他。他毕竟是朝廷的亳县县令。没有朝廷的旨意就擅杀县令,可就是谋反呐。” 听了这话,尤铭顿时浑身一震。是啊!谋反!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可担不起谋反这样的罪名啊。他抹了抹沁满冷汗的额头,挥退了士兵。他看着被士兵拉扯得衣衫褴褛的张标,又厌又恨,他不耐烦的道:“看在你没有做出什么扰民害民的事情出来,本公饶了你的狗命。你把县令大印交给县丞,自己卷铺盖滚吧。”说完,怒气冲冲繁荣走进了内堂。 文凯看了看依然醉眼迷蒙的张标,摇了摇头,吩咐士兵替他收拾铺盖,又掏出几锭银子放到了他怀里,道:“你好自为之吧。”带了几名官兵,在县丞的带领下去了亳县官仓。 ※※※※※※※※※※※※※※※※※※※※※※※※※※※※※※※※※※※※※※※ 尤铭一进内堂,就看见丁湘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本来就一肚子怒气,此时见了丁湘君的表情,更是火大。他吼道:“哼!正好,你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在为你的哥哥报仇是不是?”他已经抓住了丁湘君的双臂,神经质的晃动着。 丁湘君使劲挣脱开来,道:“你自己心胸狭隘,又关我什么事?” 尤铭大怒,道:“我心胸狭隘?我要是心胸狭隘,你现在还能是处子之身吗?” 丁湘君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道:“我自己都说了,任你施为,可是你不敢。你怪得了谁?张标不过是把你的照会当做废纸,没有亲自去城门口迎接你,你就要杀了他。你这难道不叫心胸狭隘吗?什么酗酒渎职,我刚刚看了卷宗,他上任后的这几年里,亳县要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就连欠朝廷的赋税都交上了,又哪里来的渎职?你不过是公报私仇而已。原本我还以为你跟别的纨绔公子不一样,想不到却是一丘之貉,甚至犹有过之。” 尤铭顿时说不出话了,他嘴上虽然不承认,可是他的心里却明白,丁湘君所说的就是自己刚才所想的,自己要杀张标的原因也是那样。难道自己真的是气量这么褊狭吗?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丁湘君,不由分说的封住了她的柔唇。 一番攫取之后,他恶狠狠的道:“你说我不敢,你竟然说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丁湘君被他抱在怀里,笑道:“那你就像一个男人,敢给我看看。”她虽然这么说,可是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感情。 尤铭像一头野兽般被激怒了,他把丁湘君往怀里再紧了紧,道:“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踢开房门,抱起丁湘君冲了进去。 第五回 罪己 谯县,凤阳,定远三县看见尤铭大军的旗号就早早献城投降了,尤铭没接一仗就收复了淮北,迅速往洛阳进发。看着自己兵锋所至,所向披靡,尤铭不禁有些骄傲起来。 文凯看在眼里,暗暗焦急,若是尤铭这时候养起骄傲自大的脾性,那他这辈子就算是毁了。可是?此时的尤铭志得意满,大军也是高歌猛进,这时候去进谏,根本就没有效果。他看了看跟在尤铭身后的丁湘君,知道尤铭刚刚把她收入房中,也许…… 淝西镇的官衙后衙里,尤铭在丁湘君的娇躯上尽情驰骋之后,昏昏睡去。丁湘君看着身旁这个让自己说不出滋味来的男子,幽幽叹了口气,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 “夫人还没有休息吗?”文凯从外面走进院子朝丁湘君施了一礼。 丁湘君先是一惊,待发现是文凯后,轻轻拍了拍胸口,笑道:“先生不是也没有休息吗。” 文凯笑了笑,轻摇羽扇,问道:“夫人以为我们公子如何?”他知道,丁湘君并不是心甘情愿跟着尤铭的,她向尤铭献身也是处于无奈。 丁湘君呆住了,她没想到文凯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已经从尤铭那里知道了文凯不但是他的谋士,也是他的岳父。而且那件让尤铭视若珍宝的盔甲,就是他的女儿缝制的。按理来说,为了自己的女儿,文凯应该很恨自己才是。他又为什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文凯似乎察觉到了丁湘君的疑惑,笑道:“夫人是不是认为老夫会为了自己的女儿,故意刁难夫人?” 丁湘君被他说中了心事,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承认。 文凯眼中不由露出一丝佩服的神色,道:“敢这么承认的,夫人还是第一个。可见夫人并不虚伪。夫人放心,后宫争宠之事,老夫不会参与。夫人既是诚人,那么这件事,老夫也可以放心大胆的跟夫人说了。” 丁湘君没有料到文凯竟会是这样的反应,她一时间有些愕然,不过多年的习武,让她比寻常女性多出了一份冷静与自制,她笑道:“先生想要对我说什么?” 文凯道:“夫人是公子的枕边人,难道看不出公子这几日来已经渐生自负了吗?老夫就是想请求夫人在公子面前多多规劝,莫让他养起骄傲自大的脾性,否则一切都毁了。” 丁湘君更加惊讶了,她完全没有料到文凯竟会请她去做这么一件事情。她理了理云鬓,笑道:“先生怎么知道他就会听我的。还有先生怎么知道我就会去劝他的。要知道,我们家就是被他毁了的,而我也是被他霸占的。” 文凯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公子的女人。” 丁湘君“咯咯”笑了起来,道:“不错,我是他的女人,除了帮助他,取悦他,我别无选择。好,我答应先生。” 文凯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谢道:“如此,老夫多谢夫人了。” 丁湘君看着文凯的样子,想了想不知该不该说。她一咬薄唇,还是说了出来:“先生,他到底还哪里好,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文凯想了一会儿,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道:“哪里好?老夫也说不上来。也许是他身上那权贵子弟罕有的人情味,和他济世安民的远大抱负吧。哼,天色晚矣,老夫就不打扰夫人歇息了。”转身离开了后衙。 目送文凯离去,丁湘君不由抬起臻首,望着飘过的淡云,喃喃道:“尤铭啊尤铭,你毁了我家,又霸占了我的身子,为什么我始终是恨不起你来?为什么我一合上眼,满脑子就都是你的样子?你又要霸占我的心了吗?哼,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丁湘君轻轻拍了拍尤铭,把他叫了起来,接过侍女手上的衣服,替尤铭穿了起来。尤铭伸手在丁湘君的背上抚摸起来,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丁湘君道:“我难道就不能温柔吗?你是我的男人,我对你温柔不是很正常的吗?” 尤铭挑起她光洁的下巴,在她的柔唇上印了一吻,道:“你终于承认你是我的女人了。” 丁湘君帮他整好盔甲,道:“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 尤铭忽然笑了,道:“你还是那个样子。说吧!你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丁湘君道:“你是不是觉得进展很顺利,觉得叛军不堪一击,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 尤铭一怔,笑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你也觉得我现在变得骄傲自负了?是文凯叫你来问我的?” 丁湘君不置可否的道:“是什么你自己知道。” 尤铭颔首道:“不错,的确是文凯让你来的。他不好来劝我,就叫你来,果然是良苦用心那。得一谋士如此,大事可定矣。好,既然是你劝,那我就听你的。谁让你是我的女人呢。” 丁湘君“咯咯”笑了起来,道:“我是你的女人,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尤铭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狠狠的吻在她的柔唇上吮吸着,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方才歇下。尤铭抚摸着她红晕的俏脸,道:“当然!我要你给我生个孩子。”一低头,又吻了下去。 尤铭的大手已经探进了丁湘君的衣襟里面,肆意的攻城略地。他抱着渐渐情动的丁湘君,将她平放到榻上,解下自己的盔甲,气喘吁吁的对门外的铁鹰卫护卫道:“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天,明日进发。” 尤铭俯身趴在了丁湘君的娇躯上,轻轻捏着她的细肩道:“给我生个孩子!”猛的压了下去。丁湘君一阵痉挛,紧紧的抱住了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 东都洛阳!麦博称帝后,并没有留在这里的皇宫,而是亲帅大军追击宣化帝。他知道,只有斩杀宣化帝,天下臣民才会承认他的帝王身份,否则自己终归是叛贼。可是?他的离开,却给尤铭攻取洛阳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尤铭马鞭指着洛阳城楼道:“文先生,洛阳不愧是东都,果然雄伟壮观,比之金陵是大不同啊!” 文凯道:“是啊!自古王都之中,就属金陵形胜,洛阳奢华啊。怪不得麦博要下死力气的攻打洛阳。这里的确是帝王建立基业的大好所在。当初公子放弃自己的围魏救赵的妙计,老夫如今算是明白了。公子果然比我们想的高远啊。” 尤铭笑道:“文先生就不要抬举小王了。如今这洛阳城,城坚池深,兵马又多,不易攻打。小王正发愁呢。先生有什么妙计吗?” 文凯摇了摇头,道:“只有强打了。” 尤铭一怔,细细想了想,果然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是一想到强攻洛阳造成的惨重伤亡,他就下不了强攻的命令。有道是慈不掌兵,也许自己本就不适合做将军吧。 文凯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劝道:“两军阵前,莫有仁慈之心。公子若想成就大业,切莫有此妇人之仁。趁着现在士气高昂,一鼓作气攻城最是重要。” 尤铭的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他的内心挣扎良久。终于,松开拳头,沉声道:“进攻!” 震天的喊杀声中,大军冒着高举盾牌,箭雨潮水般涌向洛阳城墙,攀索,云梯,尤家军将士们用着这些简陋原始的工具,悍不畏死的向城楼攻去。而城上的守军也将热油,礌石,滚木往下砸落。不少尤家军将士们被砸死摔死。 尤铭远远的看着这血腥的厮杀,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和愧疚。是他的命令,让这些勇敢的士兵埋骨洛阳,再也回不了那烟雨如画的江南,再也听不到那温温软软的乡音,再也见不到日夜思念的亲人了。他喟然长叹一声,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文凯听了这首诗,心弦一颤,道:“二公子!”他没有想到,尤铭竟然对自古以来功成名就的大英雄,大将军做出了这样的评价。这是从来都没有人做出过的评价,这是一种何等高明的见识。二公子,难道你是从天上下来的吗? 看着尤家军渐渐登上城楼,开始杀戮城上的守军;看着洛阳城里处处燃起的火光;看着洛阳城墙下摞得很高的尸体;听着震天的喊杀声和城里百姓无助的哭喊声。尤铭内心的自责愈发强烈的起来,他朝天吼叫了一声,悲愤的吟唱道:“都护铁衣冷犹著,将军金甲夜不脱。但见朱绂换紫绶,原是生灵血染成。” 文凯更是惊讶了,一个将百姓士兵的生命看得如此宝贵的人,必是一个能够仁义治天下的人。自己果然没有选错,百姓安居,商户乐业,再不是迷梦了。 …… 六个时辰后,洛阳终究抵挡不住尤家军疯狂的进攻,投降了。尤铭下马步行走进洛阳城,他要看看,自己到底给这座繁华的古城带来了什么。 满目疮痍,死伤枕籍!除了这两个词,尤铭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看着满地的尸体,成洼的血水,还有倾颓的墙垣,幽默感到莫名的悲哀与愤怒。 虽然他早就下达了禁止屠城,放火,抢掠的军令,可是悍勇惯了的黑甲精骑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再加上今天的攻城着实让他们吃了一个大亏,他们要把这股子怨气发泄在降兵降将和洛阳百姓的身上,屠城的恶习在他们身上已经根深蒂固。直到铁鹰卫带着尤铭的佩剑到来,才制止了这场屠杀。 尤铭俯下身去,替一名还不到三尺高的小女孩合上了双眼。她死前应该是对这个世界有着诸多留恋的吧。可是自己却残酷的剥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依恋。不只是她,自己剥夺了太多人对这个世界的依恋。 丁湘君被眼前的惨状完全惊呆了,她浑身颤抖,大口喘着气,美眸中早已是泪水涟涟。看着那具冰凉的小尸体,她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她感到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朝尤铭怒吼道:“你,你这个毫无人性的屠夫!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连,连小孩你都下得去手,你,你不是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尤铭放下那具小女孩的尸体,缓缓站起身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他身边的卫士看见,两行清泪顺着他紧闭的眼角滑下。 良久,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骂得好!我,我是屠夫!是我害死了他们。” 文凯看到这惨烈的景象也是极为不忍,可当他看到尤铭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时,突然打了个激灵,不能让公子这样消沉下去!他走上前道:“公子,不要再自责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公子,参与屠杀的士兵已经都被抓住了,还请二公子示下。” 尤铭眼中怒气一闪,喝道:“把那些个王八蛋押上来!” 一百多名黑甲精骑战士被绑缚着押了上来。领头的竟然是尤铭颇为喜欢看重的蔡霸! 蔡霸一见到尤铭就嚷道:“二公子!二公子!我老蔡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要把我捆起来?”身子还在不住的扭动着,想要挣脱束缚。 尤铭犹疑了,本来他是想杀了那些士兵来正军法军纪,来挽回失去的民心。可是?想不到的是,带头违反军纪的竟然他的爱将蔡霸。 丁湘君看着尤铭抽动的嘴角,冷笑道:“怎么?舍不得了?看来你说的亲民爱民,终究不过是一句假话,你跟那些残暴他贪官污吏没什么区别。” 尤铭心里一痛,见是自己的爱将就想徇私枉法,看来自己真的和那些残暴的贪官污吏没什么两样。可是?他最受不得被女人嘲讽,看了看周围惨死的百姓,心里一横,指着蔡霸喝道:“闭嘴!亏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你造的什么孽!” 蔡霸环视了一周,满不在乎的道:“不就是杀了几个贱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下子,尤铭是彻底被激怒了,他他扇了蔡霸一个耳光,喝道:“混蛋!放肆!” 蔡霸懵了,他没想到尤铭竟会当众掌掴他,就连老国公尤嵛也没有当众掌掴过他。他登时就火了,吼道:“你,你竟敢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些个贱民打我!你他妈个混蛋小子!啊!” 尤铭怒火更甚,他眼中寒光一闪,就要继续动手的时候,押着他的铁鹰卫统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尤铭扬起的手垂了下来,瞪着蔡霸,冷冷的道:“蔡霸,你身为将军违反军令,抗命不尊,纵兵抢掠,滥杀无辜,罪大恶极!你虽是本帅最看重的将领,但军法无情,本帅不得不借你的头来整肃军纪!”说着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行军法!” 一百多颗人头呈递在尤铭面前,尤铭并没有睁开眼睛看他们,挥了挥手,叫手下的护卫掩埋了。他不敢看,他明白那些士兵的怨恨,打了胜仗,不但没有被赏赐,反而要被军法从事,无论是谁也无法接受的。他可以想象那些士兵临死时的震惊与愤恨,他可以想象蔡霸那死不瞑目的恐怖。可是?他不能不杀,不止是为了自己的军纪,更是为了那些枉死的无辜百姓,他也必须杀了他们。 血腥气渐渐散去了,尤铭也缓缓睁开了双眼,哑声问道:“他们,都埋了?” 文凯知道他心中的痛苦与压抑,叹了口气,道:“埋了,按照战死将士的规制埋的。也为他们请了功,他们的家属会得到抚恤和封赏的。” 尤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一阵风吹来,在这六月天里,尤铭竟感到有些森寒。他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他有噩梦般感觉的地方。他信步来到东都皇宫。巍峨的宫城,此刻也变得残破不堪。他怒吼一声,想要发泄尽胸中的愤懑,可是简单的吼声根本就是无济于事的。 他拔出自己的佩剑,在宫门前的华表上深深地刻下了“尤铭罪己于此”六个大字。割下了自己的一把头发,用自己手中的佩剑深深的插在华表柱顶。 “将军夸宝剑,功在杀人多。呀!”一声怒吼之后,佩剑被他生生拗断。 丁湘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由痴了。她轻轻走来,扶着他的肩头,在他身旁蹲下。 第六回 怨笛 尤铭的行辕设在了东都皇宫里面,今天他喝了很多酒,他喝得酩酊大醉。(就爱读书)他枕在丁湘君的大腿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丁湘君的纤手附在尤铭滚烫的脸上,看着这个睡在她腿上喃喃梦语的那个男子,芳心里五味杂陈。忽的她感到腿上一凉,她知道,那是她怀中男子的眼泪。 “唉!”她悠悠叹了口气,将**轻轻垫高了些,让他枕着更舒服。替他盖上被子,盈盈舒展了一下,俯下身子,用衣袖轻轻替他扇着风。 睡梦中,尤铭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抓了抓,悠悠醒来。他感到头疼欲裂,模糊不清的道:“水,水。” 丁湘君早知他醒来后必要喝水,早就倒好了一杯,捧在手上。此时扶起尤铭的头,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 尤铭狼吞虎咽的将水喝下,由于喝得太快太猛,他竟被水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丁湘君急忙扶住他,在他的背上捶打起来,帮他疏导气息。嘴里还责备道:“又没有谁跟你抢,喝这么猛干什么?”语气虽然颇为严厉,可是关怀之情却怎么也掩饰不掉。 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尤铭直起身子伸了伸懒腰。丁湘君“扑哧”笑道:“你现在哪还有半点大将军的样子。”也许是坐久了,丁湘君也感到背部有些不适,下意识的舒展了一下,可是却发出了一声的**。原来,她一直蜷着腿让尤铭枕卧,血行不畅,双腿早已麻了,如何舒展的开。 尤铭心中一动,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柔声道:“你,一直这样陪我?” 丁湘君难得的露出一抹羞色,垂下臻首道:“你喝醉了,这里就我一个女人,我自然要陪着你。” 尤铭心中大为熨帖,却开玩笑道:“这里东都皇宫,有这么多的宫女,又怎么会只有你一个女人呢?” 丁湘君立时变了脸色,冷冷的道:“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犯贱,是我没事找事,是我妨碍了你尤二公子和那些美丽的宫娥花前月下。我向你赔罪,我这就离开,省得讨你的厌。”一向刚强的丁湘君眼眸中竟闪出了珠光。 尤铭吃了一惊,没想到丁湘君竟对自己有了情愫,刚才自己的那句话确是伤了她,心中好不懊恼。他急忙拉住丁湘君的纤手用力一拉,原来起身欲走的丁湘君被他拉到了怀里。 丁湘君道:“你放开我!”可是?挣扎了积极下没挣开,卧在尤铭怀里哭道:“这里有这么多漂亮的宫女,你还拉着我干什么!”不住的捶打着尤铭的胸膛。小女儿的姿态显露无余。 尤铭吻去她眼角的泪水道:“好了,不要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我知道,我现在身边就只有你这一个女人,你难道还要离开,不陪我吗?” 丁湘君轻咬薄唇,抽泣道:“你,你还要我吗?这么多漂亮的宫女在你的眼前,你还会稀罕我陪吗?我终究不过是你掳来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尤铭闻言,立刻抬起她的玉腿,放到自己腿上,替她轻轻揉捏着,笑道:“你腿麻了,我来给你舒活舒活。” 丁湘君看着埋头给自己揉腿的尤铭,芳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自己爱这个男人吗?不知道。可为什么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像被人拿刀剜了心似的。为什么自己越来越想靠在他的怀里呢?为什么看到他替自己揉腿,自己心里竟会这么高兴呢?不,他是自己毁家占身的仇人,他是剥夺了自己自由,把自己囚禁在囚笼里的仇人,自己不应该的。 想着想着,丁湘君的美眸中又流下了泪水,她不自觉的把臻首靠在了尤铭的肩头。 尤铭搂住她的细肩,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柔声道:“怎么哭了?我是你丈夫,帮你捏捏腿不是很正常的吗?” 丁湘君的珠泪又情不自禁流了下来,她紧紧抱住尤铭,仿佛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红烛熄灭,宫女们识趣的离开宫殿,带上了朱红色的大门。 ※※※※※※※※※※※※※※※※※※※※※※※※※※※※※※※※※※※※※※※ 一缕阳光透过窗棱射了进来,照在尤铭的脸上。他感到眼睛一阵轻微的刺痛,摇了摇头,睁开了双眼。他满足的微微一笑,轻轻挣开丁湘君搂着自己脖子的藕臂,在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一吻,穿上衣甲,来到了大殿。 一千余名道士和尚挤满了东都皇宫的金銮大殿,那些追随尤铭一路打过来的军中将领谋士都被挤到了御座丹陛的周围。 尤铭一进入大殿,大殿里面立刻安静下来。他朝空荡荡的宝座拜了三拜,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丹陛的下面,问道:“都到了吗?” 文凯道:“按公子的吩咐,洛阳城中所有的大德高道,大德高僧都在这儿了,还从洛阳周围的县城里征了一些过来。一共是一千一百六十六名。”尤铭点了点头。 这时一位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道士朗声道:“不知大都督把我等出家人招来,要做什么?我们又抡不得刀,使不了枪的。” 尤铭皱眉道:“这位道长是……?” 文凯道:“他是白云观观主,长青子。与白马寺至空方丈并称洛阳道佛两门的领袖。” 尤铭微微一笑,道:“长青真人莫要惊慌。各位大师也都知道,本帅昨日刚刚收复洛阳,百姓将士俱是死伤枕籍。本帅大为不忍,想请各位大师做三天法事,超度亡魂,让死者安息,生者享福。还请各位大师帮本帅这个忙,本帅愿倾尽家财,答谢各位大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口宣佛号,道:“元帅有此善心实是我天下万民之福。能够略尽绵薄之力,为此大善事,实是我等出家人的福分。也是我等积德积功的时候,自该勉力为之。怎敢再要元帅的赏赐?若是要了,岂不是成了贪图财帛了吗?这样下来,我们的法事,又能有多少功德?贫僧至空,愿替大都督诵经超度亡魂。”原来他就是洛阳白马寺的方丈,至空大师。 尤铭朝他合十一礼,谢道:“如此,本帅谢过大师了。”这样一来,大殿里的其他出家人纷纷表态道:“愿替大都督诵经超度亡魂,为此大功德。” 尤铭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顺利,不由大喜道:“好,法堂已经布置好了,就请各位大师随本帅前往。” 原本朝廷阁臣议政的翠微殿此时已被布置成了超度亡魂的法堂。尤铭在长青子和至空方丈的带领下,率先给死难者上香叩头。在他的后面,是他的部下按照品级,意义上来敬香磕头。虽然很多人并不情愿,可一见到自己的元帅都跪下磕头了,也只得照办。 让尤铭想不到的是,丁湘君竟也从床上起来了,穿了一身素雅的衣服,来给亡灵上香。她看向尤铭的目光中,充满了情意,赞许,佩服与崇敬。 音乐响起,佛道两门纷纷施展绝技,超度着这场战役的死难者。尤铭传下命令,让自己军中各营纷纷设立灵堂,全军将士左臂裹白布,祭拜死者。洛阳慌乱的民心迅速安定下来。 军情紧急,尤铭与众将祭拜完后便来到了武英殿处理军务。 丁湘君走到尤铭身边,道:“想不到你竟会这么做,只怕洛阳的人心都被你弄过去了。”尤铭握住她的柔荑,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报!――”一个斥候走了进来,跪下道:“禀大都督,洛阳周围五郡十三县,闻知我军做法事,超度亡灵,纷纷感叹我军仁义之师,俱以易帜归附。” 尤铭砸了一下手掌,情不自禁的道了声“好”,激动道:“以三天法事,换得五郡十三县,兵不血刃。诚大好事!” 文凯道:“公子,难道你真的要做足三天法事再走?” 尤铭颔首道:“不错!人无信不立。我既然说了是三天法事,那就要做足三天,以示诚意。否则岂不成了收买人心的沽名钓誉?再说,洛阳一战,太过惨烈,我军也好趁机休整。” 丁湘君道:“说得好!” 文凯也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道:“公子,下一步我们是追击麦博,还是攻取开封?众将都赞成追击麦博,把那个擒杀反贼的大功给争到手。” 尤铭笑道:“文先生也是支持追击麦博的吧?” 文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尤铭走到地图前看了看,沉吟道:“不,我们打开封。” 文凯“啧”了一声,道:“二公子,开封乃是历代国都,城池坚固更胜洛阳。况且兵马众多,粮草充足。若是强攻,只怕损失惨重啊。” 尤铭道:“文先生说的不错。可是文先生有一点忘了,麦博那里可是有三十万大军啊。而且都是百战之师,真要打起来,我们这几万人还真没有胜算。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那样只能是让朝廷捡便宜。开封城池虽然坚固,可他毕竟是新降之地,城中的兵马都不是麦博的亲信。我想只要我们陈兵开封晓以利害,再以荣华富贵诱之,他们是不会为麦博卖命的。” 文凯想了一会儿,道:“这话也对。可是擒杀麦博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有了这个功劳在手,公子就与军神无异了。” 尤铭笑道:“我要那虚名干什么?再说了,功高震主可不是一见好事啊。平定叛乱之后,陛下必然要还都。若开封是我们打下的,我们尤家不就又可以名正言顺的高居庙堂了吗?” 文凯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又有两个斥候,跑进来报告道:“禀大都督,关内河东节度使赵昕与麦博交战于潼关,三战三捷,现已打得麦博后撤三十里。” 众人眼中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赵昕威名素著,尤家众将原本还不信。今日的战报传来,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自己以前确是太过自大了。要是以后与他为敌,只怕…… 尤铭惊道:“他真的这么厉害?”声音竟有些颤抖。 那斥候道:“禀大都督,小人不敢有假。” 尤铭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道:“你有什么军情,快快报来。” 另一名斥候抱拳道:“禀大都督,五公子尤钫率兵五万,现已攻克宜阳,准备顺流而下,直取樊城。” 尤铭霍得站了起来,激动道:“是,是五弟?”激动之下,竟将桌子上的茶盏也打翻了。 那名斥候道:“回大都督,是五公子。” 尤铭走下座位,从墙下解下一柄宝剑,放到他手上,道:“你立刻就到五弟营里去。将这把剑送给他,他最喜欢这些宝刀宝剑的。” 那斥候问道:“现在就去吗?” 尤铭道:“去,立刻就去!”那斥候行了个军礼,走出了武英殿。 尤铭看着那斥候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方才坐下,喃喃道:“五弟。”他抓起桌上的茶盏,准备喝茶时才发现茶盏已经被他打翻了。他摇头苦笑了一下,道:“文先生,看来我们不打开封也不行了。” ※※※※※※※※※※※※※※※※※※※※※※※※※※※※※※※※※※※※※※※ 夜凉如水。今晚的夜,很凉爽,很舒服,尤铭将丁湘君送上了欢爱的巅峰。看着熟睡的丁湘君身上的高潮余韵,尤铭感到自己的欲望又一次勃发起来。不过,他知道丁湘君已经不堪风雨了,他披上外衣来到院子里,希望凉爽的夜风可以帮助他平息**。 渐渐的,一首哀怨凄婉的笛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他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原来是从后宫传来的。这首曲子他以前在公爵府里听过,是漠北草原的民歌。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尤铭望着灯火稀疏的后宫,道:“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些女人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感受到外面的世界了。”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屋的时候,笛声却越来越悠扬婉转,彷佛要将人的心吹碎一般。尤铭心中一动,不由改变了脚程,顺着笛声探访了过去。 现在的洛阳,一切以他为尊,就连皇宫的护卫也是由黑甲精骑担当。他抬头看了看匾额,却是“玉澜宫”。黑甲精骑见尤铭到来正要行礼,他拦住道:“免了。”指着宫里面那座灯火明亮的小楼,问道:“谁在里面?”笛声就是从小楼里传出来的。 黑甲军战士躬身道:“回大都督,楼上是林美人。她已经吹了两天了。”他看得出来,尤铭是被楼上的笛声引来的。 尤铭点了点头,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守着。”黑甲精骑虽然对尤铭擅入后宫感到奇怪,可是并没有阻止。在他们眼里,尤铭才是他们的主子,他想要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尤铭推开房门,见一个美人坐在窗边,凄婉的吹着玉笛。尤铭推门的声音明显惊到了她,她慌乱的站起身来,惊恐的垂首道:“大都督。” 尤铭走到桌旁坐下,笑道:“你倒是认得我?” 林美人咬了咬薄唇,轻声道:“我在小楼上见过你。” 尤铭奇道:“哦?什么时候?”突然发现了她身后的一幅画,竟是他刻写罪己碑的那一幕。画的右下角还题上了“将军夸宝剑,功在杀人多。”这两句小诗。 尤铭笑道:“原来是我丧魂落魄的时候见过。呵呵,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林美人的脸上蓦地腾起了一抹红色,道:“将军那时候才是最令人心折的时候,怎么能说是坏事呢?”她的声音虽然低,可还是被尤铭听到了。 尤铭走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柔荑,略带霸道的道:“那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还是那么令人心折呢?” 林美人顿时变得极为慌乱,气息也粗重起来。她嗫嚅道:“我,我是陛下的女人。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尤铭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冷哼道:“哼,陛下?他现在不过是匆匆逃往长安的一只丧家犬,你还想用他来压我吗?现在的洛阳,我做主。再说,从你进入东都皇宫以来,你见过皇帝吗?他有那么多的女人,他会记得你吗?” “可是?可是?你是他的臣子,你不可以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呜……”林美人还在试图做最后的反抗,可是她早被**中烧的尤铭封住了双唇。尤铭的大手也抓到了她的衣带,用力一拉…… 小楼的笛声消失了,小楼里的烛光也熄灭了。 丁湘君从床上翻起身来,美眸中噙满了泪水,她紧紧咬着下唇,道:“尤铭,你,你对得起我。”合上眼眸,泪水随着哽咽声滑下娇美的面庞。 第七回 智取(下) 裴朗对于尤铭在今天全军士气正旺的时候突然下令撤军,大惑不解。他可不是心里藏得住事的人。虽然他也知道尤铭必然有自己的安排,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不去探个究竟。终于,他忍不住闯进了尤铭的大帐,嚷道:“二公子,你今天说的什么朱令赟明天就会献城投降是什么意思啊?他这么个顽固死忠分子,又怎么会投降呢?再说,你今天为社么不下令攻城?开封是大城,是国都,物资充沛。要是不能迅速攻取,拖下去,我们可耗不起啊。” 尤铭放下手中的书卷,笑道:“裴将军来啦。快快请坐,小王正等着将军的大驾呢?” 文凯也笑道:“看来老夫以后的日子可就要苦的喽。这碗里啊!估计是没有肉的了。呵呵,二公子实在是太狠了呀。” 裴朗反被他们说糊涂了,问道:“文先生的碗里怎么会没有肉呢?就是我这个大老粗也是顿顿有肉的啊。” 文凯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适才老夫与二公子打了个赌,二公子说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将军必会跑来问他今天撤军的事情。老夫不信,这就与二公子打起了赌。这不,果然被公子言中,老夫可是输了老大一笔啊。想老夫本就不是一个有钱的人,好容易攒了些积蓄,又都输给了二公子,这还哪来的钱去买肉吃啊。” 裴朗听了,顿时有气,不满道:“好啊!今天在战场上那么神秘弄得我不知所措,现在竟然又拿我来打赌。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尤铭笑道:“裴大将军威震江南,我们谁敢欺负啊?来来来,喝口水消消气。”说着从自己桌案上拿起一只茶盏放到他手里。 裴朗哪还有心思喝茶,将茶盏放回到桌子上,道:“二公子,您倒是给老裴我透个实话,这朱令赟到底是不是要投降啊?” 尤铭哑然失笑,坐回位子上,没有说话。文凯笑道:“裴将军莫要着急。还是先把二公子给你的那杯茶喝了吧。呵呵,那可是二公子秘藏的铁观音啊!平时喝不到的。” 看着两人一脸悠闲的模样,裴朗只得将那碗茶喝了下去。他放下茶盏,道:“好了,茶喝完了,你们该告诉我了吧。” 文凯笑道:“你呀,喝这么快,能尝到味儿吗?这么好的铁观音,你这样心浮气躁的乱灌一气,可真是浪费啊。”一脸的幽怨,极为不舍。 裴朗大咧咧的道:“我老裴本就是一个粗人,那儿懂得什么品茶啊?对我来说,这好茶啊!就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苦点儿。唉!先别可怜那些茶叶了,还是快跟老裴我说说这朱令赟的事儿吧。” 尤铭摇了摇头,笑道:“呵呵,文先生,还是你对裴将军说说吧。” 文凯颔首笑道:“唉!裴将军,急什么呀。今天难得二公子有兴致,我们不如让厨子准备些酒菜,边喝边聊吧。”不等裴朗提出反对意见,文凯叫来卫兵道:“叫厨子备一些酒菜,送来大帐,把从洛阳弄来的那几坛‘玉梨春’拿过来。”卫兵应了声“诺!”下去了。 不一会儿,卫士摆好酒席,三人挥退卫士入座。尤铭替他二人斟满酒,敬了他二人一杯,道:“这‘玉梨春’可是洛阳的佳酿,名满天下。裴将军原是善饮之人,该当能够喝出他的与众不同吧。” 裴朗喝茶不行,喝酒却果是一把好手。他一声长叹,久久回味,美不可言的道:“果然是好酒。清纯淡雅,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啊。” 尤铭又替他斟满酒,笑道:“既然如此,那裴将军就再喝一杯。”也不管裴朗是否愿意,硬逼着他喝下了这杯酒。就这样,尤铭和文凯我一杯你一杯的劝裴朗喝酒。开始的时候裴朗还颇为不愿,可到后来,喝着喝着,他的酒虫也彻底被勾了起来,大碗大碗的喝着酒。 几大坛子“玉梨春”很快就被裴朗喝了个精光,他也终于因为酒力发作,头一歪,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 裴朗打了个寒颤醒来,道:“我,我怎么睡着了?”扯过身后盖着的披风,一看是尤铭自己用的那条,心下好不感激。望向尤铭,有些哽咽道:“二公子……” 尤铭从自己的桌案上拿下一个锦盒,放到裴朗面前,道:“裴将军打开盒子来看看。” 裴朗疑惑的打开了锦盒,这一下可是惊奇异常。他猛地从座位上弹立起来,不可置信的道:“朱,朱令赟!这,这怎么可能!”原来盒子里面是开封留守朱令赟死不瞑目的首级。 文凯笑道:“裴将军这下该明白为什么明天朱令赟会主动投降了吧?” 裴朗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木然的点头道:“明,明白了。” 尤铭笑着拍了拍裴朗的肩道:“将军好好休息,明天和小王一同去受降吧。到时候免不了要将军耀武扬威啊。” “朱令赟,就这么给杀啦?”裴朗的脑子还是转不过弯儿来,他不可置信的道:“他都死了,明天还怎么投降啊?” 文凯摇头笑道:“裴将军怎么忘了,公子不是训练了一支‘暗夜’部队吗?当初还是问将军讨要的军械呢。 裴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裴朗为人粗豪。虽然不通于政事,可并不代表他完全不懂政治。他明白像“暗夜”这样见不得光的杀手部队,都是主子最高的机密。他既然愿意告诉自己,那就说明主子对自己是十分信任的。当然,自己和自己家人的性命也就从此捏在主子的手上了。不要妄想用这样的秘密来要挟自己的主子,那只是天真之人一厢情愿的理想化的想法。自己到了现在,能够做的,也只剩下死心塌地的跟着主子了。 ※※※※※※※※※※※※※※※※※※※※※※※※※※※※※※※※※※※※※※※ 尤铭兵不血刃攻占了坚城开封,兵势雄壮,诸将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纷纷要求领兵北上,与赵昕前后夹击麦博,必可将麦博的叛军全歼于潼关之下。 尤铭细细看了看地图,沉吟道:“我们南下,攻打荆襄。” 裴朗叫道:“为什么?二公子,麦博叛军困于潼关下鏖战日久,必已疲惫不堪,且军心士气也必然消磨殆尽。此时他已成了强弩之末。以我们的气势如虹的精锐之师冲击之,获胜并不困难啊。现在正好趁机灭了麦博,夺一个平叛首功啊。” 尤铭笑道:“赵昕能够以五万军队阻挡麦博的三十万叛军精锐于潼关之下,打得麦博难以存进。这份本事,我军有几人能有?小王我可是自叹弗如,而且是远远不如啊。还有,赵昕此人固然骁勇善战,谋略非凡,潼关地势固然险要,易守难攻。可要是他带的那些兵马不是百战之兵,只怕也达不到如此战绩吧。可想而知,他的凉州兵,论战力比之我们的黑甲精骑恐怕也差不多少吧。现在,赵昕辛辛苦苦栽下了桃树,眼看桃子就要熟了,却被我么给摘了,他心里能痛快吗?我可不想惹下赵昕这么一个强敌。” 众将听了,纷纷陷入沉思,尤铭的海陵军前营统领李隼道:“那总不能将这平叛第一功拱手让给赵昕吧。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他名扬天下,压过了公子了吗?” 尤铭笑道:“人家确实功劳卓著,这平叛第一功给了人家也没什么谬误的。再说,这样的名头顶在头上,可不是一件好事。还是那句话,虚名咱不要,地盘是主要。好了,不用再说了,本公主意已定,明天大即刻南下,攻打叛军老巢荆襄。本公也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第八回 襄阳(上) 樊城大营里,一位年轻的将军手握着一柄精致的长剑,对着烛光细细的看着,他的眼中竟渗出了几颗泪。[就爱读书] “二哥,他还好吗?”那将军放下宝剑,问帐下的斥候道。那斥候正是尤铭派去给尤钫送宝剑的那员斥候。 那斥候抱拳道:“谢五公子惦念,我家都督一切安好。小人来的时候,我家都督就说了,说五公子酷爱宝刀宝剑,武功很是高强,但有时候难免冲动。平时还没什么?一旦到了战场上,那可就是太危险了。因此,我家都督要小人就留在五公子身边,看着五公子。要是五公子不顾安危,猛打猛冲的时候,就要小人拖住五公子。” 听到这里,尤钫的眼里的泪水已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喃喃道:“二哥!――”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既然是二哥派你来的,你就留下,在我身边当个亲兵。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那名斥候应了声“诺”转身离了大帐。 这时他的副将蒙敖道:“五郎啊!这人留不得。二公子分明是派他来监视你的。你怎么反而让他当你的亲兵,守在你左右啊?” 尤钫勃然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二哥从小就与我感情最好,他又怎么会害我。二哥若是真想害我,又岂会将这么好的稀世宝剑送给我?要知道,二哥也是个极爱宝刀宝剑的人。再说了,就算二哥想杀我,我也会毫不犹豫把头割下来给他。” 蒙敖急了,怒道:“我好歹是你的娘舅,你怎么跟我说话呢!现在他尤铭已经被赶出了尤家,自立门户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爱读书)你手上有钱有兵,将来能跟老大争夺家主位子,你们那些兄弟里面,就只有你了。你说,你那二哥有这么好心,派亲兵来保护你?他就不怕你建功立业,实力增大,让他从此彻底失去回返尤家,执掌大权的可能?他野心那么大,会这么做吗?” 尤钫更是怒不可遏,喝道:“蒙敖!你是我娘舅,这不错!可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副将,我才是主帅,有这么跟主帅说话的副将吗?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根本就无一于家主之位。若是二哥要做这家主,我二话不说,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他坐上这家主的位子。不管是谁,要是敢挡着我二哥,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蒙敖听了他的话,是气得三尸神暴跳,骂道:“好,好,好!老子不管你了!”说完摔开门帘,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大帐。 尤钫步出大帐,抬头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道:“二哥,五弟永远是你的五弟,无论你要做什么?五弟永远在你这边。五弟甘为你的马前卒,替你打天下。” 同一时候,尤铭坐在东都皇宫大殿的屋顶上,望着天上的明月,道:“五弟,二哥终于又可以见到你了。” ※※※※※※※※※※※※※※※※※※※※※※※※※※※※※※※※※※※※※※※ 滚滚长江,淘尽无数英雄。在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江上,多少英雄沉浮,世事流转。尤铭望着这条滚滚东流的大江,叹道:“长江东流水,多少英雄事。文先生,你看这大江对岸竟无一兵一卒守卫,我军若渡,岂不易如反掌?” 文凯勒马走到他跟前,道:“二公子,听说五公子和成都崔家的大公子崔善都已经领兵攻入了荆襄境内。我想,这些兵马大概早已被他们调了去抵御五公子和崔善了吧。” “呵,正好啊!托他们的福,咱们可以轻轻松松拿下襄阳了。叫将士们扎筏子渡江吧。”尤铭顿感意气风发,似乎襄阳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裴朗看了看江对岸,却皱起了眉头,他驱马来到尤铭跟前,道:“二公子,事情不那么简单。就算他们从这里调兵去抵挡五公子他们,也不至于把全城的兵都调走啊!总要留一些下来做防卫的。况且襄阳乃是荆襄的门户,历来兵家必争的重镇,无论怎样,这里都是重兵把守的。更何况,我军势如破竹拿下开封,旦夕之间便可南攻荆襄,他们又怎么会在这么个时候把襄阳的守军尽数撤空呢?麦博乃是用兵的方家,他派来镇守襄阳的李金浩自然也是善于军阵的。他又怎么会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把一座空虚的襄阳暴露在我们面前,任我们抢夺?” 尤铭心中泛起疑惑,手搭凉棚,遥望过去,却看不出什么不对。他道:“裴将军太过小心了吧?五弟和崔善两路大军攻入荆襄,他们的精锐主力早被麦博带去通潼关了,现在没兵力对付,从襄阳调兵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荆州才是麦博的老巢,那里丢了,襄阳守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裴朗道:“五公子刚刚打下樊城,离荆州尚有数日行程,况且这一路上关卡重重,哪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再说,崔善从川中进军,路途险阻,况且麦博经营荆襄多年,对崔家想要并吞荆襄的野心知之甚详,早已修筑了牢固的工事抵御。单是一个白帝城就不是那么好过去的。还是等斥候来了,问问清楚再做决定吧。” 尤铭见他说得有理,也担心李金浩安排下什么计策来诱使自己入套,颇不甘心的看了看江对岸的襄阳城,下令道:“筏子继续扎,反正以后总要用到。叫火夫开锅吧。这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将士们也累饿了。” 尤铭手上端着一碗煮肉,夹起两块大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也不知嚼烂没,囫囵咽了下去。道:“文先生,你看那座襄阳城,不正像你我碗中的肉一般,惹人垂涎吗?” 裴朗接口笑道:“而我们就像是饿极了的野狼一般,忍不住便要上去狠狠的咬上一口。不过,李金浩却是个狡猾的猎人,也许他早就在襄阳这块大肉的周围撒下了绳套,就等着我们忍不住扑上去的时候,收紧了。那样,我们可就要吃大亏了。” 尤铭听了这话,苦笑道:“裴朗啊裴朗,你可真是会打击我的信心啊。你这么一说,我可连攻打都不敢攻打了。” 裴朗就像是犯了错一般,苦着脸道:“二公子,非是末将要故意打击你,只是行军打仗非同儿戏,一个弄不好,就会出大事啊。” 尤铭见他说得诚恳,颔首道:“裴将军教训的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小王有时确是太过心急了。” 文凯突然抚掌赞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公子总结的可真妙,真可谓是鞭辟入里啊。二公子文武全才,裴将军今天算是见识了吧?” 裴朗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叹服道:“今日我老裴方始相信这世上有儒将一说。呵呵,看来我们尤家军的战风将要有些改变了。” 尤铭奇道:“咦,这怎么说?” 裴朗颇为骄傲的道:“大凡一支军队,尤其是一支有历史沿革的军队,他都会形成自己的风格。我们尤家军从当初建军开始,到如今已经有四百余年了。从我们尤家的第一任家主开始,便英勇善战。因此我们尤家军在他的影响下,打仗也是剽悍无敌,悍不畏死。很多时候,都是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之下,凭着我们尤家军的那么一股子血性,硬生生的冲开血路反败为胜。而我们尤家军最厉害的地方便在这里。” 他喝下两口肉汤,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尤家军的打法未免太过单调。虽然伤敌一万,却也自损三千。一场血战下来,我们尤家军往往要有许许多多的优秀儿郎殒命疆场。呵,我们尤家军的赫赫威名,其实正是由这些儿郎的血肉堆垒起来的。”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哀痛伤心的神色,显然以前尤家军那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让他损失了很多好兄弟。他对那种硬拼死搏的打法已经有一些要求改变的意愿了。 第八回 襄阳(下) 尤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能打硬仗恶仗,不正是尤家军傲视天下的骄傲吗?为什么要改变呢?再说了,尤家军四百余年的积淀,又岂能改变?呵呵,打仗是该靠脑子,可是更多的时候,还是要靠着将士们的血性之勇啊。” 裴朗道:“末将并非是要将尤家军的传统给废除,末将只是希望,能从二公子开始学学那些智将们,多动动脑子,能够在可以避免伤亡的时候,避免伤亡,以较小的代价获取胜利。毕竟这些都是我们的子弟兵啊。” 尤铭笑道:“怪不得今天裴将军阻止小王渡江呢。小王爷奇怪,就是他李金浩布有埋伏,凭着我们尤家军的无双战力,自也能获胜。原来,裴将军却是害怕将士们伤亡惨重啊。这话要是让外边人听到了,可能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将军竟会是黑甲精骑的猛将。” 裴朗脸上忽然现出一丝愧色,道:“慈不掌兵。末将如此已是让军家见笑了。二公子若是要责罚,就请责罚吧!末将绝无怨言。只求二公子能够体恤将士,试出对方的虚实来。” 文凯笑道:“你能这么想,二公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罚你呢?今日你的这番话,才真正让二公子对你刮目相看。” 裴朗吃了一惊,望向尤铭,道:“二,二公子!――” 尤铭笑道:“裴将军能够体恤士卒,真乃我尤家军之福啊。其实,上次攻打洛阳的时候,我虽然被尤家军的凶悍顽强所感染,却也震惊于他的麻木血腥。老实说,出来那次洛阳屠城的事情之后,我对黑甲精骑产生了不满。甚至有了想要解散编制的念头。不过,黑甲精骑乃是我们尤家数百年心血的结晶,不能毁在我的手上。于是,小王就要千方百计的对黑甲精骑进行一些改造。要不然,上次小王斩杀蔡霸,大做三天法事却是为何?现在既然将军也有这意思,小王就更有信心了。还请将军帮助小王,将黑甲精骑训练为一支英勇善战,却又体恤百姓,友爱互助的天军神兵。” 裴朗直听得热血沸腾,慨然允诺道:“末将定当竭尽所能,协助二公子完成大业。”他明白,尤铭所说的那支黑甲精骑是为了纵横天下。定鼎中原而准备的。 ※※※※※※※※※※※※※※※※※※※※※※※※※※※※※※※※※※※※※※※ “报!――”一名斥候飞快跑来,在尤铭面前跪下道:“五公子尤钫从樊城进军,连克十二寨,现已攻至随州。” “报!――”又一员斥候奔来,跪下道:“崔善攻克白帝城,不日将到襄阳。” 尤铭文凯裴朗听了这话都大吃一惊,尤铭道:“什么?你说白帝城破了?怎么会这么快的?这怎么可能?白帝城地势险要,又有八万大军驻守,虎啸军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攻破白帝城,就是我们尤家军也不可能办到。” 那员斥候垂首道:“小人不敢欺瞒大都督,崔善的确在三天之内攻破了白帝城。城破后,崔善尽屠城中百姓二十万,当街焚烧,尸臭飘飞百里不散。” “什么?二十万!这个混蛋!他该死!”尤铭睚眦欲裂,吼道:“城中二十万百姓都被杀了?一个不留?”说到后来,尤铭的声音已经极为颤抖。 那员斥候丝毫不见什么波动,依旧低头道:“城中二十万百姓尽数被杀。此外,投降的四万余兵士亦被屠杀。” “王八蛋!这个畜生!”尤铭怒吼道:“他怎么能下的去手,二十几万人就这么被杀了。麦博的叛军都不曾做过这样屠城的事情。他,他该死!”右手一用力,竟将手上的粗瓷碗给捏碎了。滚热的肉汤泼了一手,可是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文凯道:“二公子,白帝城一破,崔善顺流而下就是襄阳,我们要是不抢在他前面攻克襄阳,只怕就永远也渡不了江了。二公子,快做决断吧。” 尤铭悲愤莫名,道:“这个混蛋,杀了这么多人。他还有没有一点人性。若是任由他在世上活下去,不知还要造多大的杀孽。传令下去,趁天黑渡江。” 裴朗听到崔善屠城的事情,也是极为愤慨,知道若是让崔善得了襄阳,只怕就没有多少百姓能够活下去了。为了不让襄阳百姓惨遭屠戮,现在也只有不计伤亡的渡江攻城了。 可是?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要是李金浩布下陷阱怎么办?” 尤铭努力平息下心头的怒火,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叹了口气摇头道:“没办法了,只得强行渡江了。” 裴朗砸了一下掌心,应道:“诺!”下去组织渡江了。 出乎尤铭他们意料的是,他们竟没有遇到一点埋伏,很顺利的就杀到了襄阳城下。原先布置好的层层寨垒,种种机关经全部被拆毁废弃了。 裴朗见了,又是惊讶又是惋惜,道:“怎么会这样?所有的工事全都被拆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文凯沉声道:“可能李金浩已经不在了。估计荆襄发生了内乱,李金浩很有可能被解了职,甚至有可能被下狱问罪了。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喜讯呐。我想襄阳没了李金浩,很轻松就可以拿下的。到时候好好利用这座坚城,狠狠的给崔善来一下。替白帝城枉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尤铭握住剑柄的右手又紧了紧,咬牙切齿道:“我要让这个畜生毙命襄阳城下。攻城!” 大军得了号令,汹涌的朝襄阳城扑了过去,似乎要将这座千年古城,军事重镇给淹没。 襄阳城里的军队可以说是李金浩一手带出来的,在他们的眼里,李金浩就是他们的皇帝,他们的神。这次荆襄内乱,李金浩遭小人陷害被解除了兵权下了大狱。要不是李金浩事先警告,只怕他们早就浩浩荡荡的杀奔荆州去了。现在尤铭大军杀到城下,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极力抵御才是。可是?他们不但不抵御,反而杀掉了荆州派来的代理将军,直接开门投降了。使得原本准备大开杀戒的黑甲精骑白白呐喊了一场。经过了尤铭在洛阳怒斩蔡霸那件事,现在的黑甲精骑已经再也不敢违抗军令,滥杀无辜了。他们知道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二公子,到了该举屠刀的时候,也是丝毫不会吝惜的。 继兵不血刃得了开封之后,尤铭又兵不血刃得了襄阳。也许大家都在感叹他的好运,可是大家可曾想过,他的这些好运背后的必然呢?若不是他军纪严明,严禁屠城杀降,那些地方又岂会举城投降?若是他纵容兵士,扰民害民,只怕各地明知不敌也会拼死抵抗吧。 第九回 约定(上) 尤铭刚刚在太守府里坐下,这椅子还没有捂热乎,就传来了崔善大军抵达城下的消息。大惊之下,他快步走到城头。他没有想到崔善竟会来得这么快,他虽然已经派人出去全力抢修那些被损毁的工事,可还是来不及。而他派去的那两百多名士兵也全都被杀,他们的尸体被残忍的挂在旗杆上示威。 尤铭又惊又怒,狠狠的拍了一下城墙,骂道:“这个畜生!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众将也是义愤填膺,尤家军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了,从建军伊始,到现在就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众将的眼睛早已是一片血红,纷纷要求出城和崔善决一死战,定要洗刷这样的耻辱。 尤铭也是怒不可遏,吼道:“我亲自出去砍了这帮狗日的。”众将听了,纷纷叫道:“誓死追随大都督!” 尤铭热血上涌,提起宝剑就往城楼下走去。文凯突然拦在他面前,阻止道:“大都督,不可轻举妄动。” 尤铭怒道:“文先生!你为何要阻我?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兄弟吗?”尤铭盛怒之下,竟没有察觉出文凯对自己称呼的变化。 文凯深深一躬,道:“大都督,将士惨死,老夫心中亦是无比痛惜。只是崔善新到,大军士气正旺,此时以我疲惫之师实在是不宜出城与之争锋。况且,襄阳驻军乃是新降,其心尚未可知。万一我军倾力死战,他们却突然断了后路,那我军可就将有灭顶之灾啊。” 文凯的话,让众将顿时冷静不少。是啊!若是襄阳驻军突然反水,那尤家军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这时又听文凯道:“大都督,各位将军,仇是要报,可不是现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大都督千万不可忘了此行的目的啊。” 尤铭虽然也冷静下来,却依旧怒不可遏,指着身后的将士道:“我身为他们的将军,他们把自己的信任和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的给了我,我要是对他们的枉死熟视无睹,如何对得起他们的信任?我又怎么配当这个将军!大家都给我听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我们尤家军身上不适用。我们是有仇必报,有仇立报!愿意跟随我去给兄弟们报仇的,吼起来!” “有!”全军将士齐声怒吼,平素那些骁勇强悍的将士们眼中竟然都泛起了一层水光,此时尤铭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甚至远远的超过了尤嵛。今后,尤铭即使没有作为信物的那柄短剑,黑甲精骑也在不会听从别人的指挥了。 文凯心中暗暗叹服道:“二公子果然厉害。不经意的几句话就从此彻底掌控了黑甲精骑。此等心计,果非常人能及。”不过他还是劝阻道:“要是襄阳守军反水了怎么办?总得留点部队看着他们吧?再说,您身为三军主帅,岂能亲身犯险?” 尤铭不悦的哼道:“怕什么?他们不会反。我相信他们。[就爱读书]我是主将,那我更有责任亲自为枉死的兄弟报仇雪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将军,这襄阳城还是劳烦将军守卫了。” 那位李将军乃是李金浩将军的胞弟,名叫李金然。他道:“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我们真的反了水,断了你们的归路,甚至出城来直接夹击你们,让你们全军覆没吗?” 尤铭道:“你们不会!再说,如果将军真的要这么做,我也不会怪罪将军的。毕竟将军也要为自己手下的那些性命相托的士兵着想。”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襄阳就交给将军了。我们尤家军全部出城迎敌,城中不留一兵一卒。” 李金然脸上轻蔑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郑重的抱拳道:“将军放心,人在城在人亡城王。就凭将军的这份气度,麦博败给你也是理所当然。天下终将是将军的。” 尤铭笑着道:“将军如若不弃,以后就称呼我为二公子吧。襄阳就麻烦将军了。”说着领着众将快步下了楼。文凯作为自己的第一谋士,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尤铭把他留在了城中。 李金然看着尤铭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神剧震,喃喃道:“二公子……” ※※※※※※※※※※※※※※※※※※※※※※※※※※※※※※※※※※※※※※※ 数股黑色的旋风从襄阳城里席卷而出,瞬间将崔善的前军冲垮。但是,崔善的带领的虎啸军主力到底是可以与黑甲精骑并称的强军,很快就稳住了脚步,打退了黑甲精骑的攻击。 黑甲精骑这一次的冲击主要目的就是抢回战友的尸体的,现在目的既然达到了,他们也就勒住马头,眼中喷火的瞪着崔家的军队。 崔善见自己的军队无缘无故的吃了一个大亏,用来挑衅对手的尸体也被对手给抢去了,又惊又怒。可是他生性冷酷残忍,当下冷笑道:“尤家的黑甲精骑果然厉害,我以前一直不忿他们竟然排在我们崔家虎啸军的前面。光凭今天这一个冲击,我就服了。不过,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士兵,让我丢尽了面子,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哼!本公正要让你付出代价。”尤铭冷哼着策马走到阵前,吼道:“崔善,滚出来见我!” 崔善脸上怒色一闪而逝,来到阵前,道:“原来是海陵郡公大驾。你纵容士兵杀害友军,就算告到陛下那里,你也难辞其咎吧。” 尤铭怒极反笑,骂道:“放屁!你屠杀百姓,罪大恶极。又杀我士兵,辱我军士遗体,此仇不共戴天!本公今日要替天行道,为天下除了你这恶贼。”说着一挥手,喝道:“出击!”当先拍马冲了过去。身后的骑士纷纷拍马而去,一时间尘土漫天。 崔善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尤铭居然如此不讲究,把自己引诱到军阵前头,突然就下令开打。这样自己可就处于险境了。他怨毒的骂了一声“卑鄙”,急忙退回阵中,匆匆组织抵抗。 可是他们被尤家军抢了先机,早就被唬住了气势,再加上尤家军同仇敌忾,纷纷叫嚷着报仇雪恨,气势惊人,他们更是气为之馁,不住的节节败退。不过,崔家军到底也是一只强军,经过了开头的溃败之后,渐渐稳了下来,与尤家军打起来对攻战。 黑甲精骑多是优良的骑兵,冲击力极强。往往一个冲击便可以冲垮数倍于己的敌人。可是?若是冲击不能成功,被敌人的军队给包围住,那就危险重重了。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甚至还不如一个步兵。崔善从小便在军中学习,对于这个道理知道的十分清楚。崔家的藩封在成都,蜀中马匹瘦弱矮小,不适宜做骑士的战马。而且蜀中多山地,也不适宜骑兵运动。因此崔家的虎啸军几乎全是由步兵组成,而他们平日里操练的重点便是如何以步兵对抗骑兵。现在平日的苦练终显成效,黑甲精骑被他们数量众多的步兵给团团围住,如同马蹄陷入泥浆一般,难以进步。 尤铭渐渐焦急,他的宝剑上已经沾满鲜血,别说宝剑,他的盔甲,他的脸,他的头发,甚至他衬在盔甲里的软甲上都已被鲜血染红。死在他马下的虎啸军士兵越来越多,可是他的处境却越来越危险,不单是他,整个黑甲精骑的处境都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多的虎啸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黑甲军战士一个一个的埋没下去。 不好意思,学校突然有任务去了杭州,没能更新得了,大家多多原谅。 第九回 约定(下) 与虎啸军动辄十数万人的规模不同,黑甲精骑总共只有五万人。这次尤铭出征也只带了三万人出来。要是在这里被虎啸军给拼掉,黑甲精骑就算是废了。想不到虎啸军这么难缠,竟然连黑甲精骑的冲击力都冲不破,自己反而陷入了困境。 又一个士兵倒在了尤铭的剑下,而他的身上也又多了一道伤口。这样的混战完全不同于江湖中比武,再高的武功在这样强度的混战下也是毫无作用。尤铭的武功可谓极高,可是他却反而屡屡遇险,越来越疲累。而一些只学习过马上功夫的将领反而能够精神抖擞。 崔善捂着自己的左臂,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那是被尤铭砍伤的。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陷入苦战的尤铭,冷笑道:“尤铭,我这么些年练出来的阵法,又岂是虚妄!你就好好消受吧。哼!你砍我的这一下,我要你百倍奉还!”说着给传令官下令道:“传令,改换阵势,泰山压顶。”传令官旗帜招展,虎啸军立刻变换了阵型,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和他“泰山压顶”的名字一样,虎啸军的真是变化,给了尤铭还有他的黑甲精骑极大地压力。越来越多的黑甲精骑战士殒命战场,尤铭的心就像被铁刷子刷过一般。 文凯站在城墙上面,他的手心都被自己给捏肿了。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城里那些刚刚投降的士兵,他还是不能相信。几次想要开口叫李金然带兵出城救援,最终还是忍住了。李金然冷笑着看着他这个第一谋士,心道:“我若是此时请战,他必然不能相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反正二公子给我的是守城的任务,只要收好了襄阳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对得起他的信任了。” ※※※※※※※※※※※※※※※※※※※※※※※※※※※※※※※※※※※※※※※ 尤铭的耳边又响起了黑甲精骑战士临死时的惨叫。他们都是优秀的战士。是自己冲动而错误的命令害死了他们。如果自己当初能够听从文凯的建议,暂忍一时怒气,黑甲精骑也就不会遭受到这样惨重的打击了。 他一眼瞥见了站在阵后指挥虎啸军的崔善,新仇旧恨一股脑儿的涌来。一首古诗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尤铭暗道:“擒贼先擒王!先除掉你,这个该死的阵,也该就不攻自破了。”催动自己坐下的千里宝驹,直往崔善那儿狂奔过去。 千里驹受了主人的催动,发足狂奔,再加上尤铭手上的宝剑锋锐异常,竟被他杀开一条血路。黑甲精骑原本已经有些胆怯,想要赶快突出重围撤军回去。可是当他们看见自己的主帅反而拼死往敌军的中枢奋力杀去的时候。勇气和力量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一个个忘记了死亡,忘记了疼痛。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了一个字――“杀!”,只剩下了对于胜利的执着和渴望。他们的身上,脸上早已被鲜血染红,可是此刻的他们连眼睛都是红的,他们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只为战斗和杀戮而生的野兽。 这样的部队往往是最可怕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若是这样的部队有自己的领导,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严整的军纪,那么他将是一支纵横天下,无以抵抗的军队。现在的黑甲精骑就是这样的军队。 崔善大惊失色,他想不通,为什么眼看就要溃散的黑甲精骑怎么会突然焕发出这样超强的战力,令他赖以为骄傲的虎啸军和专门克制骑兵的失去作用,反而因为人多成为人家大肆屠杀的对象。眼看尤铭就要冲到自己跟前了,刚才的那一次交手让他心里发虚,他明白自己的武功比之尤铭差得太远了。若是任由他冲到自己跟前,自己可就只要死路一条了。 他急忙把自己的卫队投入战场,来阻挡尤铭的攻击。他们的武功的确远远胜过一般的士兵,很快,尤铭就不得不勒住马头和他们拼斗。崔善趁机又往后退开了许多,他已经退到了江边了。 他这一退不要紧,可是落到了他们的士兵眼里那可就不一样。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将军,却看得见自己的帅旗,而帅旗是跟随着自己的将军的。在他们看来,帅旗退却,那是自己的将军失败的表现。他们的士气顿时低落到了极点,他们阵型的破绽也越来越大。 城楼上,文凯脸上的乌云渐渐散开,他知道,尤铭的性命和黑甲精骑的种子总算是保住了。他不禁得意的回过头去望了望李金然,想要给这个降将一点羞辱,可是他惊讶的发现,李金然已经不在城上了。 就在这时,沉闷的开门声传来,雄浑的喊杀声接踵而至。李金然已经带领着自己的士兵,冲出城去了。 文凯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上的折扇也掉在了地上。难道老天真的要灭亡二公子吗?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李金然带兵冲进了虎啸军的阵型里面,疯狂的砍杀着虎啸军士兵。尤其是李金然,才进入阵中不到一会儿,就已经是浑身浴血,自己也多出挂彩。但他任然奋力往尤铭那里靠拢。 文凯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降将,到底还有点良心。” ※※※※※※※※※※※※※※※※※※※※※※※※※※※※※※※※※※※※※※※ 崔善这下子是真的慌了。他急忙传令收拢兵马。可是现在整个虎啸军都被打乱了,打散了,他的命令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效力。只有自己的卫队回拢了来。 东方的天际现出了鱼肚白,天已经亮了。这一场遭遇战打了整整一夜,终于黑甲精骑会痛原来襄阳的守军将崔善还有他的虎啸军给为困在了长江边。只差一步就可以把他们赶下长江洗澡了。但就是这一步,尤铭却再也走不下去了。 虎啸军虽然大部被歼,可是建制尚在,骨架尚存,尚有一战之力。而经过一夜苦战,自己的黑甲精骑也是伤亡惨重,此刻也已是力不能穿鲁缟的强弩之末了。原来襄阳的守军虽然是生力军,可是一来他们比虎啸军着实有些差距。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就指挥不动这支部队。因此尤铭只能心有不甘的围困他们,而不能痛痛快快的包饺子。 更让尤铭感到心烦的是,刚刚斥候报道说,麦博得知荆襄危急,拼了命的猛攻潼关,赵昕渐渐支持不住了。而荆州方面也重新启用了李金浩,自己的五弟接连被李金浩打败,现在甚至已经变成了李金浩进攻,五弟防守的局面了。尤铭现在必须尽快赶过去帮助自己的五弟。 文凯也从襄阳出来了,他来到尤铭身边,耳语道:“二公子,现在五公子那里危急无比。我们得尽快赶过去。崔善此人虽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可是现在还杀不了他。就算能杀了他也不能杀。我们现在可不能惹上崔家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啊。” 尤铭心中一凛:“是啊!创业艰难百战多。崔家实在不是一个好惹的对手。况且自己尤家和他们同属于四大家族之列,若是内斗只会相互削弱自身的实力,叫朝廷白捡了便宜。”他低声问道:“那文先生有什么妙计?” 文凯道:“订约,签订合约。大家以襄阳为界平分荆襄。荆襄共九郡,襄阳以西的白帝,长陵,巴东,还有渝州四郡归崔家。而襄阳以东的荆州,武昌,江陵,鄂州,还有襄阳四郡归公子。双方罢兵言和,约为兄弟,共同北上讨逆。” 尤铭低头沉思了良久,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诚然,文凯的办法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了。纵然是心有不甘,纵然是心痛欲碎,纵然是恨之入骨,纵然是千不情万不愿,也只能是这么干了。他一砸拳头,沉声道:“那就订立合约吧。” 第十回 重逢(上) 李金浩看着台下茫然的士兵,久经战阵的自己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几仗虽说连连取胜,打退了尤钫的进攻。可是?自己却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刚刚传来消息,襄阳城破,自己亲手**出来的部队也一并投了敌。更令他感到忧心的是,尤铭竟和崔善签订了和约,平分了荆襄九郡。 唉!若是当初自己能够驻守在襄阳,事情也就不会败坏到这般田地了。只可恨奸佞当道,误了国事啊。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崇光陛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若不是陛下,自己当年早就被人打死在街头了。正是陛下救了自己,还教自己读书习武……若不是陛下,自己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罢了,士为知己者死,我就一死来报答陛下的大恩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将士们,国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陛下统领大军困于潼关,现在三路二十余万大军又攻入了我们荆襄腹地。我们真的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们先前虽然连战连捷,可我知道,这场仗打下去是必输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你们现在若是想走,寻一条生路,尽可以走。我决不拦你们。”说着,打开了面前的几只紫檀木箱子,道:“这里面是我这么些年来的积蓄,和变卖家产得到的银两。兄弟们喜欢的话,就拿去作路费吧。我是用不着了。”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给自己的士兵打气,反而说出了这些话。 台下的士兵发出了一阵阵骚动,但还是没有人上去拿那些箱子里面的银两。他们虽然和李金浩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早已经为他的气度胸襟所折服。 副将梁忠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心神激荡,惊恐万分的道:“将军,你,你――”虎躯颤抖,竟将披在身上的铁甲撞出声响来。 李金浩微微一笑,道:“阿忠,你也走吧。陛下发动了一场本不应该发动的战争,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你是我最看重的人,甚至超过了我弟弟,我不想你也被这场战争毁掉。” 梁忠心痛如刀绞,虎目含泪,道:“将军,你,你呢?” 李金浩拢了拢自己散下来的头发,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可我没有这个顾虑。为人臣者,事到危机只有精忠报国了。”语气平静,彷佛和自己的生死没有任何关系。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放到梁忠手里,道:“阿忠,夫人还有梅儿就托付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她们。以后帮梅儿找个好人家。”此时的他竟是在托付后事。 梁忠不能自已,苦苦压抑住自己的哭声,跪下道:“大哥!”热泪顺着眼角滑下。他双肩颤动不已,咬了咬牙,终是爆出勇气道:“大哥,不如投降了吧!” 李金浩难以置信的望着梁忠,道:“你,你说什么?” 梁忠抱住他的大腿,道:“大哥,我们投降了吧!投降尤家,投降海陵郡公尤铭。” 这一章我也知道太短了,实在抱歉 第十回 重逢(下) 李金浩勃然变色,怒道:“你要我做一个不忠不义的叛臣贼子吗?” 梁忠急道:“大哥!这样昏庸的小朝廷还值得你效忠吗?若不是奸佞当道,你能锒铛入狱吗?襄阳能这么轻易就丢吗?麦博为什么不肯带你一起去北伐?还不是嫉妒你的才能,怕你功高震主吗?人家一直都提防猜忌着你,你又凭什么要为这样的主子陪葬呢?大哥!海陵郡公尤铭为人谦善,体恤士卒百姓,向以真诚待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看书网)当初他在洛阳为枉死的俘虏百姓大兴法事的时候,你不也对他赞许有加,恨未能与他谋面吗?” 李金浩知道梁忠是为了自己好,他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能朝他发泄。只得沉声道:“陛下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不能不报。我要是现在背弃陛下,又和那些乱臣贼子有什么分别?尤家二公子确实是一个令人神往的人物,单凭他兵不血刃便拿下开封,我便恨不能与他把酒畅谈。可是?不成啦。各为其主,我们已成仇雠,此生只能在战场上决出一个生死雄雌来了。 阿忠,还是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你若不想为陛下殉葬,就带着弟兄们投了吧。我想以你的才能,以及尤铭的为人,你一定更能发挥所长的。” 梁忠“霍”的起身,道:“大哥,你口口声声说要忠义。可是你知不知道,麦博这是反叛,他并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吊民伐罪,讨伐无道。他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兴起的战祸。这样的人,你若是效忠他了岂不是善恶不分了吗?难道你认为他得了天下以后,真的会爱惜民力,体恤生灵吗?他与昏君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你效忠他,对得起你要保护的百姓吗?你效忠他,那便是对天下百姓大大的不忠。”说着,又跪了下来,哭道:“大哥,小弟从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算是小弟求你,你就应了小弟的这次求吧。”顿时台下的士兵,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俱是声泪俱下的道:“将军,您就允了梁将军吧。” 李金浩也是人,看着无数将士的苦苦哀求,他又怎么能不动心,怎么能不心痛。可是?自己从记事起,一直奉为圭臬的便是做人一定要忠义。于是,他坚决而又缓慢的沉声道:“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事不行,我已经决意以死报答陛下的大恩,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不错,陛下是反叛了朝廷,可是我们作为陛下的臣子,也只能跟着他反叛朝廷了。”仰起头,看着被淡淡乌云遮住的月亮,心道:“尤铭!只怕陛下是为你做了嫁衣。” ※※※※※※※※※※※※※※※※※※※※※※※※※※※※※※※※※※※※※※※ 尤钫今晚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自从李金浩被荆州从牢里放出来,并且重新领兵以来,自己就没有一刻安生过。他实在是太能打,太厉害了。自己在他的手上,毫无还手之力,是屡战屡败。现在好了,二哥来信了,他已经率领着七万大军,星夜兼程往这里而来。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的出一口恶气了。这些天被李金浩压着打,他的肚子里早就郁积了一肚子的邪火,现在终于等到机会,可以好好的发泄一下了。 连日来的愁闷一扫而空,尤钫今日喝了一坛子酒,还特意从樊城最著名的馆子里面招来一个没有接过客的清倌人,舒舒服服的爽了一把。哼,你李金浩就洗干净脖子,等我二哥吧。 尤钫沉浸在美梦中,他看到李金浩被自己击败,向自己求饶的情景。突然,巨大的喧闹声把他从美梦中吵醒。他还没来得及发火,门口的护卫就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报道:“将,将军。大事不好了。滴,敌人劫营了。” “什么?”尤钫大惊失色,顾不上套好衣甲,将架子上的宝剑一提,冲出帐外。外面早已是混乱不堪了,自己的营帐里面火光冲天,敌人的骑兵肆无忌惮的屠杀着自己慌乱的士兵。他知道,今晚自己是彻底的输了,不但粮草被李金浩彻底烧光了,原本英勇的士兵也变得无比怯懦,根本阻止不了有效的抵抗,任由李金浩的骑兵宰割。也许,自己的姓名也要留在这里了。一队骑兵正在朝着他所在的帐篷奔驰而来。 一众护卫立刻把他围在中间,齐声道:“我等誓死保卫将军!” “唉!――”尤钫看了看不可挽回的局势,长叹一声,将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里面,道:“今夜惨败,我当负全部责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二哥,小弟这就以死谢罪。望二哥能够歼灭李金浩,替小弟报仇雪恨!”一用力,剑锋顺着脖子划了过来。 “叮!――”的一声,尤钫的长剑掉落在地上,一名护卫眼疾手快,用自己手上的战刀打落了尤钫的长剑。但是,尤钫的脖子上终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下。 尤钫已经顾不得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了,他朝那护卫怒吼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被李金浩活捉受辱吗?” 那员护卫垂首道:“将军不可轻生!我们还没有大败亏输。” 尤钫颓然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责骂这个忠心护主的护卫。只得道:“怎么没有大败亏输?今夜的一切都已经难以挽回,尤家军的威名已经被我败坏光了。” 突然,收兵的磬声响了起来,紧接着震天的怒吼声和喊杀声冲进了尤钫的耳朵的。他难以置信的抬眼望去。一面巨大的绣着“马踏飞燕”的旗帜映入了他的眼帘。 甫一看到这面旗帜,尤钫竟激动的哭了出来,道:“有救了,有救了,是二哥带着黑甲精骑来救我们了。”这时,又一阵喊杀声传来,另一面旗帜出现了。上面绣着的是一匹啸月的野狼。尤钫更加激动了:“二哥,真的是二哥。这是他自己训练的狼骑兵。” 尤钫顿时来了底气,捡起宝剑,纵声喊道:“兄弟们!二公子来救我们了。杀呀!让这帮龟孙子好好见识见识我们尤家军的厉害!冲!――”竟当先往前冲去。原先兵败如山倒的士兵,这时候竟突然爆发出了勇气,纷纷回来,向敌人汹涌而去。 李金浩到底是用兵的行家,他站在山顶看着急剧逆转的局势,知道事已不可为。他阻止了前去救援的士兵,迅速带兵撤回了自己的大帐。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尤铭趁着自己尽起大兵偷袭尤钫的时候,率兵劫营,断了自己的归路。 他的担心果然成真了。深知“围魏救赵”典故的尤铭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他亲自带着自己精心训练的八百铁鹰卫奔袭李金浩的大营。就在李金浩回到自己大营前的时候,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一片焦土,还有点点没有烧完的余火。自己军队的帅旗已经折断了,撕烂了。在断旗的旁边,竖立着一面旗帜,白色的旗面上用黑丝线绣着一个斗大的“尤”字。而一面绣着御空翱翔的的苍鹰的旗帜与他遥遥相对,就像辕门一般。 “唉!――”李金浩懊悔无比的拍断了一根被烧烂的栅栏。今夜虽说斩获颇大,可谓是彻底打残了尤钫的军队。可是尤铭的突然杀到,让自己的这一切努力全都化为了乌有,不但损兵折将,就连自己的大营都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事已不可为了,这场战争,彻底输了。这场战争,陛下彻底输了。 “尤铭!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李金浩无奈的发出一声喟叹。 ※※※※※※※※※※※※※※※※※※※※※※※※※※※※※※※※※※※※※※※ 尤钫军营里的大火被扑灭了,死尸也被清理掉了。尤铭坐在大帐里面,冷冷的盯着众将。 “把尤钫带上来。”语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被荆条绑住的尤钫低着头走进大帐,跪下道:“末将见过大都督。末将有罪。” 尤铭哼了声,道:“你有什么罪?” 尤钫道:“末将领兵不利,致有昨夜惨败。粮草被焚,兵将损失惨重。末将甘愿领受大都督责罚。” 尤铭怒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要是在正常情况下被李金浩击败,我根本不会怪罪你半分。可是你居然在军营里面纵酒狎妓!后来竟还杀了那歌妓,妄图掩饰罪行,滥杀无辜!你混蛋!你视军规如儿戏!不罚你,本公难以向屈死的将士们交代。念你以往功绩,本公网开一面。饶你不死,留你在帐下听用,戴罪立功。来呀,押下去,一百军棍。” 营中众将无不大惊,这样的刑罚还不如一刀砍了爽快。一百军棍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够撑过去。一般十下皮开肉绽,二十下骨断筋折,三十下基本就死了。尤铭居然一开口就是一百下,就算尤钫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被打烂了。 可是让他们更加惊奇的事,尤钫居然没有反抗,道:“谢大都督开恩,末将甘愿领受军棍。”说着,站起身来,随着侍卫走出大帐,趴在了长凳上。 蒙敖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的棍声,再也忍受不住,跳起来吼道:“二公子。五公子不是你的下属,你无权罚他!”说着就要闯出去救人。 尤铭怒道:“拉下去,打他三十军棍!”一众侍卫听了尤铭的命令,立刻架住蒙敖,将他按倒在地上。 蒙敖又惊又怒,叫道:“尤铭!你敢打我!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军棍已经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背上。 这时,尤铭的冰冷声音从帐内传来:“蒙敖不服军令,搅扰大帐,再加二十军棍。” 蒙敖倒也算硬气,仍兀自不停的骂道:“尤铭!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人。你就是想借机整死五公子,好让你争夺家主的路上少一个强敌。难怪老爷子要把你赶出尤家。他老人家早就看出了你的狼子野心。……” 蒙敖这话无疑是在往尤铭的伤口上撒盐,他一直对被赶出家族,自己独立的事情耿耿于怀,那还能受得了这刺激?他怒火越来越大,吼道:“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为止。” 众将大惊,要知道杖杀大将乃是尤家军的大忌。可是此时此刻又有哪个人敢站出来给蒙敖求情?那不是惹火烧身吗?毕竟这关系到人家自己家族里面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隐。 蒙敖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渐渐的没了声息。倒是尤钫从行刑到现在,一声未吭。 一个侍卫跑进大帐,报道:“禀大都督,蒙敖已按大都督的军令杖杀。”尤铭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尤铭再度看了看一脸惊惶的众将,冷冷的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不想留下来观刑的话,各位就都请回吧。本公的中军帐没有给各位预备早饭。” 众将此时那还敢留下来触他的霉头,纷纷起身行了一礼,回了自己的营帐。心里都想着:“早听闻他军法森严,不徇私情。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那样的狠手。” 尤铭朝身边的丁湘君道:“这下你满意了?”冷哼一声,也走出了大帐。他袍袖抖动,极力压制自己激荡的心神,眼角分明噙着一颗眼泪。 丁湘君幽幽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满意了。而是,那些屈死的将士们满意了。” 第一回 摊牌(上) 尤铭提着一壶药酒走进了一顶帐篷,在他的旁边,丁湘君拎着一只食盒跟在他后面。 尤钫浑身**的卧在榻上,脊背上早已缠上了绷带。可是?淤血还是不住的渗出绷带。 尤铭心中一痛,道:“五弟。” 尤钫吃了一惊,旋即喜道:“二哥。”就要起身迎接,可是背上的伤痛却让他颓然倒下。他歉疚的道:“二哥,我,我真没用。” 尤铭心中一痛,急忙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把他按下去,道:“还疼吗?还在怪二哥吗?” 尤钫脸露愧色,道:“小弟怎么会怪二哥呢?小弟确实做错了事,二哥罚我也是应该的。只是,蒙敖,他其实不该死的。二哥,我绝对没有要和你争夺家主的意思。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小弟,帮助你得到家主之位。” 尤铭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尤钫努力支起身子,道:“二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小弟,你就杀了小弟吧。小弟宁可死在二哥的手上,也不愿意被二哥猜忌,从此和二哥产生隔膜,形同陌路。” “二哥!――” 又是一声长叹,尤铭重新坐回到他身边,道:“其实,在蒙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很害怕事情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不是没有想过要除掉你。可是?我终究下不了手。你是我弟弟,唯一的弟弟。在尤家,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兄弟。”言辞中说不出的落寞。 尤钫虽然早有准备,可此刻仍不免大为吃惊。但他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道:“大哥,三哥,六弟他们不也是你的兄弟吗?” “哼!”尤铭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他们?他们巴不得我死。我没有这样的兄弟。” 尤钫一愣,咬了咬牙,继续劝道:“二哥,怎么,怎么会呢。大家,大家其实都是很友爱的兄弟啊。他们绝对不会这样对二哥的。二哥,你多想了。” 尤铭解开尤钫背后的绷带,将药酒一点点的轻轻抹在尤钫的背上,慢慢的替他揉进去。他听了尤钫的话,只是叹了口气,道:“五弟,不要说了。(就爱读书)” 尤钫感受到了自己背上的清凉和刺痛,可是在他的心里感受得最清晰的却是,自己二哥心里的那份苦痛与孤寂。被自己的父母兄弟逼出家门,这无论是谁都无法释怀的。二哥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自己的感情,他也会怨恨。 可是?自己真能看着二哥飘零在外,从此和家里面形同陌路吗?自己做不到。况且,这次带病之前,爷爷也曾说过,自己见着二哥,就要把他给劝回家。不论怎么样,该劝的,自己还是得劝。就算二哥对自己发火,也得要说。 他侧过身子,望着尤铭毫无表情的面庞,道:“二哥,我来之前,爷爷,曾经找过我谈话。他老人家对我说,让你回去,那儿是你的家。他老人家说,‘,当初是爷爷不对,二郎心里有怨气,不肯回家,爷爷不怪他,谁让他是爷爷的孙子呢。爷爷从来没有把他赶出尤家过,他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都行。别在外面太久了,小雁儿飞累了,总是要回巢的。爷爷这儿,就是他的巢,他的家。’二哥,这次完了之后,你就跟我回去,见见老爷子吧。他老人家,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你啊。” 尤铭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着。压在尤钫背上的手,不自觉的向下压了下去,两滴眼泪滴落在尤钫的背上。 咸涩的泪水一下子渗进了伤口里,刺痛之下,尤钫的身子猛地一紧,道:“二哥!――”他的眼里也早是充盈着眼泪。 尤铭惊觉之下长叹一声,抹去脸上的泪痕,又倒了一些药酒在自己手上,替他抹上,道:“你看看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这么多话?快先别说了。” 一瓶药酒很快用完了。尤铭扶着尤钫起身下床,来到桌子边坐下。丁湘君早已摆好了酒菜,酒杯里也已经斟满了碧色的美酒。 丁湘君服侍尤铭坐下后,就准备退出去。尤铭叫住道:“湘君,你留下来陪着我吧。” 丁湘君有些惊异的看着尤铭,笑道:“你们兄弟在一起说话,我留下来做什么。”可是却在尤铭身旁搬了一张马扎坐下。 丁湘君举起酒杯,敬尤钫道:“将军铁骨铮铮,令人敬佩,这杯酒我先敬你。”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尤钫虽然不知道丁湘君的身份,但料想也是尤铭的妾室。而且看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尤铭的样子,她在尤铭心中还颇为看重。怎么敢失了礼数。连忙捧起酒杯,干了下去。道:“小弟怎敢劳烦嫂嫂敬酒。” 丁湘君冷笑道:“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嫂嫂。人家大都督明媒正娶的可是季家大小姐,是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他又怎么看得上我这个弱质蒲柳。” 尤钫一愕,道:“二,二哥。” 尤铭心头也是恼怒:“你难道就非要一直这样对我冷嘲热讽吗?我已经向你认了错,你还想要怎么的。”他道:“五弟,别听她的。他说话就是这样,你是该叫她嫂子。等这次仗打完了,回了海陵,我就行礼纳她入府。”看了看丁湘君波澜不惊的俏脸,心道:“我都这样说了,你有什么气也都该消去了吧。” 此时丁湘君的心里颇不平静,自己这样跟着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一刻。可是她却不能不忽略尤铭话里的的那个“纳”字。原来自己在他心中终究不过只是妾的身份。原来还有积分激动欣喜的心情,一下子又消失掉了。 尤钫却是注意到了他话里的别的意思,道:“回到海陵?二哥,难道你真的不准备回家了吗?” 尤铭笑道:“怎么会呢?无论我到了哪里,这家总是要回去的啊。” 尤钫不觉松了口气,可是心情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尤铭又道:“是啊!很长时间没有回去海陵了。不知道婷儿他们怎么样了。昨天雨涵的信里面说,雪儿就快要生了。呵呵,真希望能够在我儿子出生之前赶回去。” 尤钫听说尤铭就快有孩子了,也替他高兴,喜道:“二哥,恭喜你了。”尤铭的心情似乎也好了,笑道:“同喜同喜。五弟呀,你也要加油啊。” 丁湘君冷笑道:“你生儿子,人家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听说五将军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中意的美人,可你这个做二哥的,身边可是**如云啊。”在她听到尤铭就要有孩子出生的时候,心里莫名一痛,对姬雪雁竟是生出了一丝嫉妒。左手更是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话里的酸意,无论是谁都能听出来。而她抚摸自己小腹的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过尤铭的眼睛。尤铭心中大喜,笑道:“你无需嫉妒,用不了多久,咱俩也会有孩子的。” 丁湘君闻言又羞又喜,俏脸绯红,艳丽倍增,嗔道:“你!”可是?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她能够拒绝尤铭说出的那句话吗?她虽然很想倔强的说,自己可以拒绝。可是她却明白,自己的心里对于那,是多么的期待自己对这个男人其实早已种下了情根。虽然,他屡屡伤害自己,可是自己不还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他吗?自己实在已经是不能自拔了。 尤铭似乎没有注意她的羞态,伸手拍了拍尤钫的肩膀,道:“五弟,跟二哥回海陵去。二哥亲自给你找一个美人,十个都行。海陵没有,就在整个三泰找,或者在全江南找都行。” 尤钫讪讪的笑了笑,道:“二哥,你真的,不打算,回金陵了吗?” 尤铭脸色一凝,举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回去。而是大哥他们不想我回去。好了五弟,咱们兄弟在一起喝酒是一件好事情,就不说这些烦心的话了。” 尤钫突然跪了下来,道:“二哥!算我求你了,你就跟我回去吧。你的梅园,爷爷从不肯任何人进去,一直留在那里,等你回去啊。” 尤铭并没有扶起他,沉声道:“五弟,你当真要惹我不高兴吗?” 尤钫没有起来,跪在那里,道:“五弟不敢惹二哥不高兴。五弟只是恳求二哥,能够答应五弟的请求,跟我回金陵。二哥,你就回家吧。” 尤铭负手站到他身边,道:“五弟。你知道吗?我跟大哥之间已经势成冰炭,我们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我答应过爷爷,在爷爷百年之前,绝不与大哥争斗。我留在海陵,还能够做到。可要是一旦回到了金陵,我们之间的争斗就绝对不会停息。除非有一方被另一方完全消灭。有件事我谁也没有告诉,就在出兵前夕,我遭遇了刺杀,刺客就是大哥派来的。” 尤钫惊道:“难道说,大哥在莫愁湖庄园里面豢养的那些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是……” 尤铭接口道:“是我派人去干的。我就是要让大哥知道,我可以忍让他,但是他也不要把我逼得太紧了。否则。哼,我可是有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队伍的。” 尤铭弯下腰,扶起冷汗涟涟的尤钫,道:“五弟。从小到大,就我们俩相亲。二哥需要你的帮助。你也别回去了,留下来帮二哥好吗?” 尤钫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尤铭这么快就逼着自己表态了。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这个二哥生出了一种陌生感,或者说是一种恐惧感。二哥,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在自己哭了的时候,哄自己开心的二哥了;再也不是那个带着自己无忧无虑的玩耍学习的二哥了。虽然现在的二哥比以前多了许多的人情味儿,可是?现在的二哥身上却多了一颗深不可测的机心以及一颗令人生畏的野心。自己第一次感觉到,二哥不再是那么的可亲的了。自己和二哥之间,似乎出现了一道永远无法打破的藩篱了。 他草草的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道:“二哥,家主的位子在你的眼里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一定要和大哥斗个你死我活吗?” 尤铭负手来到帐篷门口,道:“以前我会告诉你不是。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的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要的不只是尤家家主的位子。”说着指了一下远方的大山,画了个圈,道:“是整个江山。”说着离开了帐篷。 丁湘君走到尤钫身边,道:“你二哥真的很看重你。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其实,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二哥都不会为难你的。你是他唯一的兄弟了。”说完,追着尤铭出去了。 尤钫抬起头,望了望帐篷外的光亮,似乎有了一丝明悟。他一把捏碎了手上的酒杯。 ※※※※※※※※※※※※※※※※※※※※※※※※※※※※※※※※※※※※※※※ 第一回 摊牌(下) 尤铭负手站在一个高坡上,在他的脚下,是一片烟波浩渺的大湖。那湖就是荆襄九郡最著名的云居湖。在湖风的吹拂下,尤铭感到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不禁吟唱道:“予观夫江陵胜状,在云居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云居湖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望斯湖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想不到,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丁湘君缓缓走到他身边,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许你做了皇帝,老百姓真的能过上好日子。” 尤铭没有回头,仍然望着那浩渺的云居湖,道:“难道我就不能做皇帝吗?” 丁湘君笑道:“你虽然不是一个好人,可是我不否认你具备成为一个好皇帝的潜质。光凭爱护士卒,关心百姓这上面,你就无愧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位优秀的皇帝。可是?你知不知道,在你的面前将是怎样的一条荆棘丛生的险路?” 尤铭笑道:“将是怎样的一条路呢?大康朝已经腐朽透顶了。他就像一堵朽坏的土墙一般,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了。” 丁湘君道:“是么?敢这么说的人,也许就只有你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要是真的决定走上这条路,你要放弃的东西就太多了。当你走上那条路得时候,你将得到很多,同时也将失去很多。” 尤铭转过身来,笑道:“也许吧。不过,无论怎么样,我都绝对不会放弃你们,也绝对不会失去你们的。” 丁湘君像是被闪电触到一般,怔怔的望着尤铭。又听尤铭说道:“我知道,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你们都会陪伴在我身边的。呵,有你们这些红颜知己,其实我本该满足了。可是?我不能够。就算是为了你们,我也要拼下去,我一定要夺得江山,成为天下至尊。” 此时尤铭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霸气,彷佛整个天地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一般。丁湘君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感觉,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自己将是全天下最安全的。 丁湘君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将臻首靠在尤铭的肩上,道:“我就再信你一次,希望你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尤铭搂住她的香肩,在她额上一吻,道:“自从洛阳以后,你还是第一次主动的向我投怀送抱。呵,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躲开我了。” 尤铭歇了一会儿,又道:“你知道吗?那个林美人,她死了。” 丁湘君已经,抬起臻首,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已经派人已经把她送回海陵了吗?” 尤铭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愧疚,道:“婷儿把她安顿下来之后,当天夜里,她就投缳自尽了。唉!是我害了她。” 丁湘君冷哼一声,道:“罢了,难得你能认错。唉!想不到宫里也有这样刚烈的奇女子。” 尤铭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心里反反复复的是那么几句话“你们还是杀了我吧。哼,被自己所仰慕崇拜的人**,真的是生不如死。”“我以前看到你为无辜伤亡的百姓而自罪的时候,还天真的以为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你跟那个昏君一样,最终会纵欲亡身的。”“原来我也是瞎了眼睛,你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禽兽。”“你跟那个昏君一样,最终会纵欲亡身的。”…… “喀喇喇!”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天色不觉暗了下来,湖面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狂暴起来。尤铭望了望远方,道:“变天了。我们回去吧。” 第二回 破军(上) 李金浩看着外面潺潺的大雨,又是一声长叹。[就爱读书]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发出这样的长叹了。 梁忠道:“大哥,自从兵败之后,你就一直不停的叹气。我还从没有见你这样消沉过。大哥,我们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有十几万士兵,还可以跟他尤铭决战。黑甲精骑是厉害,可是我们荆襄的队伍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金浩把手上的毛笔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笔尖饱蘸的浓墨迅速在纸上印开。他望了望梁忠,笑道:“你以前不是一直劝我投降的吗?怎么现在反倒这么斗志高昂,要和尤铭的黑甲精骑决一死战了?要知道,黑甲精骑的战力天下无双,这句评语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梁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其实,大哥说得对。士为知己者死。麦博对大哥有救命知遇之恩,大哥要拼死报答。而大哥对我们同样有天大的恩德。我们也要拼死报答。管他是哪朝哪代,也不管是谁坐龙庭。对我们来说,只认大哥一人,我们拼死要报答的是大哥。” 李金浩欣慰的笑了,他拍了拍梁忠的肩膀,道:“好兄弟。快回去守营吧。尤铭很有可能趁着这大雨天偷袭。(就爱读书)” 梁忠笑道:“大哥多虑了吧。像这样的大雨,我们长久呆在这里的人都受不了这雨。他们又岂能受得了?这样的大雨天估计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淹得叫苦连天了。” 李金浩却没有这么乐观,道:“还是小心的好。黑甲精骑不比寻常,当年大漠行军,断水断粮多日仍然走了出来。还击溃了敌军。在这样的队伍面前,没有什么是能够真正困住他们的困难。” 梁忠笑道:“可是这淫雨霏霏的大雨天,可不比大漠。云居湖暴涨,数百里方圆一片泽国。泡在水里的队伍怎么前进?黑甲精骑又是骑兵,那就更是去掉了三成三的战力。况且,那次大漠行军距离现在也有了二十年之久。现在的黑甲精骑恐怕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说完,他朝李金浩行了一礼,回了自己大帐。 梁忠说的不错,在这样的大雨天,泡在水里的尤家军的确解除了自己的甲衣。可是梁忠没有想到的是,尤家军并不是解甲休息的。尤家军解甲反而是为了行军。黑甲精骑虽然用的是铁甲,可是为了让士兵穿起来舒服一些,铁甲里面毕竟衬上了棉絮。(就爱看书网)可是这样一来,在大雨天反而成了累赘。棉絮会吸水。吸了水就会变得极重,而且极不舒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样一来就会给士兵带来很大的不舒服。士兵的疲劳感也会加剧。所以尤铭索性让他们脱去了衣甲,赤膊上阵。 不能不说这是个极好的办法,这样的大雨天,赤膊要比穿衣服舒服多了。而且雨水打在身上还能洗去灰尘和汗水,并且可以减少体内水分的散失,保持士兵的体力,可以说是一举数得。而且,为了防止发生风寒,尤铭早就命令伙房煮了几百大锅的热姜汤。 尤铭突袭的命令一下,全军没有任何的反对的声音,都只是默默的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拿起武器,踩着泥泞不堪的道路,快速往李金浩那里悄然靠近。 ※※※※※※※※※※※※※※※※※※※※※※※※※※※※※※※※※※※※※※※ 梁忠回到了自己的大帐,并没有组织队伍布防,反而拍开酒坛的泥封,大口大口的喝起酒来。他根本不相信,尤铭会在这时候突袭。在他看来,像尤铭那样的纨绔子弟,是不会有这样的见识和忍耐力的。 可是?今天他却注定要为自己的短视付出代价,生命的代价,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代价。 就在他拍开第二坛酒的泥封准备痛饮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却惊得他失手打碎了酒坛。他拎起长枪冲出帐外,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那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几天前,自己带着军队,像这样蹂躏了尤钫的大营。可是几天后,一群赤膊的战士,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了自己。而带头的正是那个一向被自己看不起的尤钫。 尤钫浑身浴血,身体上满缠的绷带让他显得更加狰狞。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杀神一般,肆意的宣泄着杀戮的快感。 梁忠绝望了,他很后悔自己没有听从李金浩的话。可是现在向李金浩求援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远远的看到那面令他嫉妒屈辱的苍鹰大旗正在李金浩的中军帐那里驰骋纵横。 梁忠明白,尤铭这一次是全面突袭,为的就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李金浩。大哥遭遇到这么一场惨败,全都是被自己连累的。 梁忠愧悔难当,可他到底是个凶猛强悍的将领,怒吼一声,提着长枪,冲入阵中厮杀。能杀多少就是多少吧!虽然无力回天,却能聊尽人事。 尤钫早就瞄见了梁忠,对于这个几次让他吃了败仗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他一路砍杀,冲到梁忠面前,道:“梁忠!今天我们就做个了断。”怒吼着,一记大力劈砍。 梁忠早就抱定了死战的决心,竟不闪不避,也不招架,也是一声怒吼,挺枪直刺。竟是要与尤钫同归于尽…… 尤钫清晰的感受到了刀锋撕裂骨肉的快感,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胸口巨大的冲击。他吐了两口血,朝后退开几步,狰狞的笑道:“你没想到我会在胸口放上一块铜镜吧。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我的二哥。”说着从绷带里掏出那块已经变形的铜镜扔到地上,双手紧紧握着剑柄,用力一拉,将梁忠那颗充满惊骇的脑袋削了下来。 尤钫拎着梁忠的首级,忍住伤痛。提起轻功将他的首级挂在了旗杆上,大声喝道:“梁忠已死,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喧闹的军营一下子安静下来,主将都已经死了,自己的抵抗还有什么意思?敌军大部分都放下武器投降了,只剩下零星的战斗。 在解决了顽抗的残敌之后,尤钫道:“谢金吾,你带三百个人留在这里,看守这帮降卒。其他人跟我往中军帐去支援大都督。”说着,当先提剑冲了过去。 第二回 破军(下) 李金浩收束不到百人的残兵退到了一个高坡上,看着自己火光冲天的大营,他明白自己彻底输了,麦博也彻底输了。[就爱读书]永远失去了翻身的机会了。更令他伤心的是,自己的好兄弟,心腹爱将梁忠的首级还被尤铭悬挂在旗杆上示众。十几万人就这么被自己葬送了。 虽然他提醒过梁忠要注意防范尤铭趁雨天搞突然袭击。可是他其实自己也并不怎么相信尤铭真的会趁着大雨突袭。和梁忠一样,他也认为像尤铭这样的出生超级世家的纨绔子弟,也许会很优秀,但是绝对不能吃苦,也绝对没有毅力和忍耐力。平常醇酒膏粱,绫罗绸缎,**环绕的生活已经完全销蚀了他们的意志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尤铭居然真的趁着这样即使是最能吃苦耐劳的人也难以忍受的大雨天出击,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他愤懑难抑,不禁发出一声长啸,道:“吼!――国事至此,有何面目再见陛下!”抽出腰刀就往自己的脖子里抹去。 这一下来得太突兀了,周围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刎。却什么也不能做。 “叮!”一杆标枪射来,打飞了李金浩手上的腰刀。 尤铭赤着上身,负手站在李金浩面前,道:“将军何苦如此?” 李金浩身边的护卫大吃一惊,纷纷抽出腰刀护卫在李金浩左右。只要尤铭一有异动,立刻可以上前将尤铭砍成肉酱。 李金浩沉声道:“这是干什么!都给我把刀收起来。”推开众人,来到尤铭面前,道:“小公爷已经是建立了偌大功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么?难道老夫连自杀都不成了吗?” 尤铭笑道:“将军误会了。小王只是不忍心见将军如此人才盛年而殁罢了。” 李金浩惨然一笑,道:“国已破家已亡,老夫不过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为国死节罢了。如此死法,死得其所,又有什么可惜。” 尤铭笑道:“将军此言差矣!麦博叛乱,建立伪朝,天理不容,何谈有国?将军又怎么谈得上死节尽忠呢?哼,将军若是自刎,诚可谓愚不可及。” 李金浩摇了摇头,叹道:“你不懂。士为知己者死。若不是陛下,我李金浩早已饿死街头,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成就呢?就为了这个,我李金浩也是誓死报答。” 尤铭闻言,哈哈大笑,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麦博可是以国士相待乎?麦博老贼宠信奸佞,致使将军有牢狱之灾。事到危急,不得已才给将军以兵符。若是他一早就对将军委以重任,吾侪又岂能兵进腹地乎?事急则用,事缓则弃如敝履。如此昏庸之人,将军又岂能愚忠于他?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将军大才该当明白。” 李金浩苦笑道:“你是在劝降吗?可惜,我李金浩却是个死心眼。海陵郡公大可免了,省得多此一举。” 尤钫大怒,骂道:“老东西不识好歹!我二哥苦口婆心,你竟如此不识抬举。该当何罪!” 尤铭叱道:“这没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退下!” 尤钫急道:“二哥!……” 尤铭怒道:“退下!”尤钫见尤铭真的动了怒,心里也害怕,只得怏怏的退了开去。 尤铭朝李金浩歉然一笑,道:“舍弟无礼。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李金浩笑道:“败军之将,又有什么资格见怪。五将军说得不错,小公爷对老夫执礼甚恭,老夫依然冥顽不灵,的确是不识抬举。也难怪五将军要骂老夫。只是,老夫虽然读书少,却知道‘忠义’二字,请恕我难以答应小公爷了。” 尤铭笑道:“将军虽忠,却不是大忠。将军虽义,却不是大义。大忠者为国为民,而不计小节。大义者耿直不群,而不算得失。将军为一独夫尽忠行义,实则大亏忠义于天下。将军是欲保小忠小义之名而遗笑方家,还是要舍虚名存大忠义布于天下。望将军思之。” 李金浩沉吟良久,抬起头问道:“小公爷是否有心天下?还请小公爷明白告知。” 原本还有些鼓噪的山谷顿时安静下来。谁也想不到李金浩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要知道这可是极犯忌讳的话,传出去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尤钫怒了,这老小子死到临头竟还出此恶毒的奸计,分明就是想把二哥置于死地。真想不通,像他这种恶贼,二哥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拉拢结交。 就在尤钫愤怒已极,就要出去砍了李金浩,大不了事后再被二哥责罚罢了。但决不能让二哥被这老匹夫折辱,中了这老匹夫的奸计。 可是让他们都感到惊讶无比的事情发生了。尤铭郑重其事的点头道:“不错!本公意在江山。” 李金浩问道:“可是真的么?” 尤铭哼道:“试问天下英雄,平定天下,安置万民,舍我其谁!” 此言一出,李金浩身后将领纷纷吸了一口冷气,惊道:“好大的口气!”孰料。李金浩却是哈哈大笑,倒身拜下道:“末将参见大都督。” 尤铭大喜,知道自己这一宝是押对了。他上前扶起李金浩,笑道:“得将军,大事成一半矣。呵呵,将军如若不弃,便叫小侄一声二公子吧。” 李金浩猛地一睁眼,道:“二,二公子……”似乎不能相信,尤铭会给他这个新降的将领如此信任。要知道,尤铭让他称呼自己为二公子,就是把他当做是最亲密的家将看待了。 李金浩看了一眼悬着梁忠首级的旗杆,泣不成声,道:“二公子,可否让末将给梁忠合了身首下葬?” 尤铭也看了看那里,叹了口气,颔首道:“当然,将军自便。” ※※※※※※※※※※※※※※※※※※※※※※※※※※※※※※※※※※※※※※※ 朗朗星月,尤铭搀着李金浩的手巡视大营,笑道:“将军看襄阳的兵马还可用吗?” 李金浩惊道:“二公子愿意将襄阳的部队交给末将统帅?” 尤铭笑道:“为什么不呢?襄阳大军本就是将军一手练出来的。现在归还于将军不是理所当然吗?我不但要将襄阳的兵马交给将军,还要把整个荆襄都交给将军管治。当然了,只有荆州,武昌,江陵,鄂州,襄阳五郡,将军不要嫌地方小啊。” 李金浩想了一会儿,道:“二公子就不怕我领有了这样的土地和军队以后会反叛吗?” 尤铭笑道:“将军会不会反叛也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将荆襄重地托付给将军,自然没有怀疑将军的道理。如若我信不过将军,我又怎么会托付将军如此重任呢?” 李金浩突然跪了下来,道:“二公子若是想杀末将,就请动手。末将万万不敢接受二公子如此重托。” 尤铭笑道:“将军何出此言?环顾我营中众将,除了将军,又有谁能够担此重任呢?难道将军以为我只是故意示好,拉拢将军么?”说着伸手扶起了李金浩。 李金浩望着尤铭,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面找出一两点闪烁,可是他并没有找到。他忽然又跪了下去,抱拳道:“二公子既这样说了,末将领命就是。末将在此发誓,三年之内定为二公子夺回白帝,长陵,巴东,渝州四郡,还二公子一个完整的荆襄九郡。” “好!”尤铭扶起李金浩,笑道:“三年后,我来接将军到我北伐的中军大帐来。”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大手。 “啪!”两只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第三回 癫道(上) 荆州城中,尤铭冷冷的望着浑身颤抖的匍匐在地上口头求饶的麦鄯恒,对文凯冷笑道:“想不到麦博一世英雄,居然生了这么个狗熊儿子。mianhuatang.info他要是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一仗没接,看到我军兵临城下就直接投降了,估计得气死吧。” 文凯笑道:“谁说不是呢?麦博在潼关拼死拼活,他儿子倒在老巢投降。这无论是谁,只要是个人,他都得气死啊。” 尤铭冷笑数声,道:“麦博现在怎么样了?” 文凯道:“根据前线传来的战报,麦博听说李金浩将军兵败投降后,又气又急,军心涣散,原本危急的潼关又安稳了下来。倒是赵昕的几次主动出击,还让麦博吃了不小的亏啊。” 尤铭一砸手掌,道:“好!麦博的日子长不了了。孤军深入,后方大本营又丢了。粮草必然成为问题,只要赵昕能够坚持下去,麦博必将不战自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裴朗起身道:“可是赵昕显然也已经到了极限,恐怕会比麦博首先溃散。” 尤铭想了想,道:“一会儿本公就修书一封给赵昕。告诉他,本公业已收复荆襄全境,不日提兵北上,与他前后夹击麦博叛军,要他务必守住。” 文凯皱眉道:“二公子真的要提兵北上,夹击麦博吗?” 尤铭摇了摇头,笑道:“荆襄这地方这么好,山青水秀的,我跑到潼关那里去吃尘喝风啊?我可没有那么傻。我这么说完全是给赵昕定心丸吃。让他死守潼关,和麦博死磕。最好能两边都磕没了。省得以后遇到赵昕这个难缠的家伙。再不济也要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让赵昕十年之内恢复不了元气。我有预感,赵昕此人必是我们以后的大敌。” 文凯闻言,点了点头,道:“可是?光凭这样想要赵昕守住潼关,还是不太现实。麦博知道自己后路已断,除了向前,再无生处。必定会猛攻潼关。所谓狗急跳墙,这威力可是不容小视的。” 尤铭笑道:“文先生放心,小王岂会厚此薄彼?早就给麦博准备好一份大礼了。”说着向麦鄯恒道:“麦兄,当弟弟的要问你借一样东西。还请麦兄不要吝惜才是。” 麦鄯恒连忙磕头道:“大,大都督,要什么?您尽管去取。罪,罪臣无有不允。” 尤铭正色道:“这可不行,毕竟你才是这襄阳王府的少主人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小弟又岂能喧宾夺主?还是请麦兄答应了才是。” 麦鄯恒心头恼怒:“我都成了你阶下囚了,你竟还如此羞辱于我。未免欺人太甚。”可是?此刻自己的小命都捏在尤铭的手里,他又能说什么?只得磕头道:“大都督,莫要折辱罪臣了。哪里还有什么襄阳王府啊!一切听凭大都督做主。” 尤铭嘴角露出一缕残忍的微笑,道:“既如此,本公可就说了。”顿了顿,道:“本公想借小王爷的项上人头一用。” 一众将领俱是大吃一惊,唯有文凯轻轻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品味香茗。 麦鄯恒又惊又惧,产生道:“大,大都督!――” 尤铭看都没有看他,不耐烦的一挥手道:“拖出去,砍了!把首级用石灰裹好,用上等的紫檀木匣子装了,给麦博送去。告诉襄阳王爷,让他勿要担心荆襄九郡的百姓,本公已代他妥善安抚。至于他的家眷,本公也会妥善照料的。” 看着尤铭的处理,众将无不从心底感到一阵恶寒。这样一来,麦博必定溃败,二公子算是立了大功。可是?二公子所用的这一系列权谋却让众将脊骨发凉。现在的二公子,心机实在是太深沉,太可怕了。 尤铭冷眼扫了扫众将,道:“诸位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都各自回去休息休息吧。打了这么多天仗,也是该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了。传令下去,今晚允许众将士游玩夜市。但是,――”尤铭顿了一下,强调道:“别给我忘了军规,谁要是敢给我闹事的话,军法从事!” 众将齐声应道:“诺!”随着尤铭的挥手,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尤铭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笑道:“早听闻荆州云雀楼乃是荆湖第一的酒楼,小王也是慕名已久。文先生,可否陪小王同往,一饱口福?放心,小王做东。” 文凯笑道:“既有不要钱的白食吃,老夫又为什么不去呢?呵呵。” 尤铭也笑了笑,一把拉住正要回返后堂的丁湘君的柔荑,道:“你也去。” ※※※※※※※※※※※※※※※※※※※※※※※※※※※※※※※※※※※※※※※ 云雀楼确不愧于荆湖第一酒楼的美誉,规模宏大,装饰豪华,菜式齐全,精美异常,几乎搜罗了天下间所有的美酒佳肴,甚至连尤家自家酿制的米酒也有。当然,他的花销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负担的起得。 云雀楼共分五层,越往上人越少,然而环境也越清幽。可想而知,越往上的费用也越高昂。往往一顿酒席的花费就差不多是荆州太守一年的俸禄。这样高的标准,也是云雀楼迅速扬名天下的关键所在。 尤铭他们三人身份高贵,自不肯在一楼吃饭,径自上了五楼。刚一走入,就是两个清秀的姑娘掀开门帘,躬身道:“大人万安。”声音娇脆动听。 尤铭从怀里掏出两锭五两重的金子,放到她们手里,道:“带我们过去。” 那两个姑娘福了一福,却将金子交还道尤铭手上,道:“婢子们自然要带大人前去花厅,可这金子却是不能收。” 尤铭心中奇怪,正待问时,丁湘君开口道:“这是什么道理?” 左边那位黄衫姑娘道:“这是我家主人的规矩,婢子们不能收各位大人给的礼物,免得污了手脚,从此不再勤心用事。” 尤铭嘿然一笑,道:“如此,倒是我唐突了。”也不在说话,跟着她们来到了云居厅。云居厅门口又有两位恬静清秀的姑娘,推开厅门,引他们进去后,便又退了出来。。 那厅里面并不像是一般的酒楼一般是个大圆的木桌摆在当中,反而像是人家传承上百年的书香门第的书房一般。四周的墙壁上挂满名人字画,多数是真品。纵使是后人仿制,也必为其中的精品。 见此情景尤铭不禁叹道:“难怪云雀楼如此名声,纵是我的书房,比之这里也是差得太远了。” 文凯捻须笑道:“二公子的那是书房么?作战研究室还差不多吧。”说着朝丁湘君道:“夫人可曾听说过,有谁将军用的地图沙盘也放在书房里的?甚至连刀枪剑戟这些兵器,也放在书房里面。” 丁湘君听了也不禁笑了出来,抿嘴道:“那倒是不曾听说过。不过,世间又有几人能像他这般的文武兼修呢?” 尤铭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过,我的书房倒是比这里大多了。”说着在椅子上坐下,道:“现在我倒有些不明白了,这样一来,我们又怎生品味美食呢?” 丁湘君笑道:“在这样儒风雅趣的地方,你怎么还是有这样的俗念?我看这楼主人就是希望我们接受这样的熏陶,而忘了五谷浊气的侵扰。” “切!”尤铭嗤了一下鼻子,道:“我虽然好读书,可还不是那样的疯魔。这么长时间的仗打下来,都没有好好享受一次口腹之欲,我岂能忍哉?再说,这儒风雅趣虽是喜人,却当不得五谷鱼肉,腹内空空又怎么能静玩风雅呢?” 第三回 癫道(下) “呵呵呵,大都督果非一般人。(就爱看书网)”一位身材挺拔修长,面如冠玉,丹凤眼,卧蚕眉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手抚着自己的三尺长髯,笑道:“不意,大都督竟能来我这小楼,我这小楼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尤铭见他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起身抱拳一礼,道:“小王粗鄙,倒是让先生见笑了。想来先生便是这云雀楼的楼主了。只是不知道先生给怎么称呼?” 他手抚长髯,想了想,笑道:“就叫我畹九先生罢。” 尤铭眼中一亮,笑道:“滋兰九畹,树蕙百亩。先生好比喻,不愧是云雀楼主人。” “滋兰九畹,树蕙百亩?”畹九先生反复品味了几次,恍然大悟,朝尤铭深深一揖,道:“能得大都督如此赞誉,小民愧不敢当。小民冒昧,恳请大都督移驾。”说着,径自走进里屋,拉开一幅字画,轻轻一按,打开了一扇暗门。转过身来,朝尤铭作揖道:“大都督,请。” 走了不一会儿,眼前立刻开朗明亮,此处之幽静秀雅,殊不逊于蓬莱仙境。一栋精致的竹屋掩映其中,小桥流水,怪石嶙峋,显得此间主人甚有丘壑。 畹九先生指着那栋竹屋,边走边道:“世人皆道云雀楼五层,五楼为尊。殊不知,云雀楼最尊贵处乃是此间的竹屋。自云雀楼建成至今三十年,大都督尚是进入此间的第三人。” “哦?”尤铭奇道:“如此说来,小王受宠若惊了。但不知还有哪二位仁兄,能得入畹九先生法眼,到得这小竹屋来?” 畹九坐在竹椅上,手抚长髯,笑道:“正要为大都督引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唤来一名青衣侍女,道:“去把妙云小姐请来。” 香茗奉上,尤铭呷了一口,赞道:“好茶!云居湖湖心的君山岛出产的银针,名不虚传。” 文凯也叹道:“茶叶也还罢了,这泡茶用的水却殊为难得。乃是数九寒天从君山岛上的银针茶树上扫下来的雪水,不知已贮存多年了。方才有这样的香韵。” 畹九先生眼眸一亮,微笑道:“文凯先生博学多闻,老朽早已知之。如今一见,名不虚传,难怪大都督事事倚重。而今爱女更成为大都督宠妾,文凯先生日后必当得舒大志。” 尤铭和文凯对望了一眼,眼中竟是惊骇。文婷嫁与尤铭之事,并未操办,知之者甚少。怎么相距千里之遥的云雀楼楼主却能知道得如此细致?他二人心中不由警戒起来。 “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一位不修边幅,邋遢散漫的老道士唱着歌,跌跌撞撞的闯进小楼,闻得空气中并无酒味,又看了看桌上的香茗,指着畹九先生道:“你这老头太过小气,贵客临门,你怎么不拿出好久来招待,反而拿这些苦了吧唧的破茶出来?” 畹九先生也不生气,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癫道人似的,嗜酒如命么?” 从那癫道人一闯进来,而无人阻拦,尤铭便知他身份非凡。mianhuatang.info(就爱读书)此时便借机起身吟唱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那癫道人听了此诗,一把翻到尤铭身边,解开自己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递到尤铭跟前,道:“你这样夸赞我老人家,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但你也说了我乃是贫者,自然给不了你什么大好的东西,就请你喝两口酒吧。” 尤铭一看,葫芦口上黑乎乎的,还黏着几丝晶亮的口水,不由大为厌恶。原不打算接过来,但想了想,还是从那癫道人的手上接过酒葫芦,套着喝了一口。 尤铭深深吐了口气,将酒葫芦交还给癫道人道:“前辈这酒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酒。” 癫道人伸手接过,又灌了一口,笑道:“喝酒用的是心,光靠舌头是品不出旧的真谛的。”说完,伸出脏兮兮的大手,在尤铭的肩上拍了一下,哼道:“有欲能制,诚心不灭,大志可抒,大业可成,然非治世之能臣也。” 听了癫道人的评语,尤铭呆住了。可能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癫道人说的话会是前捧而后抑,意思转瞬间立马改变。可是尤铭却知道的清清楚楚。癫道人说自己,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能够保持自己的一份真诚之心而不磨灭,这样的话,自己平生的志愿可以得到舒展实现,自己想要成就的大事业也可以成就。但是自己却的的确确做不成治世的能臣。因为自己的目标和最终的身份将会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此时癫道人已经到了文凯的面前,看了看他道:“荣宠极致,急流勇退。”又转向丁湘君,但看到她秀眉紧蹙的娇容,灌了两口酒,摇了摇头,终是没有说出来。 癫道人来到畹九先生身边的竹椅上坐下,道:“大胡子老头,小姑子,可曾来么?” 畹九先生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淡淡的道:“我已经叫人去请了。你也知道她素喜清静,住得很远,来这里颇要费一番功夫。” 癫道人灌了口酒,道:“还不是你这大胡子小气?要是给小姑子配上一顶轿子,怎么能来得这么慢呢?好在宾客非俗人,否则小姑子岂不是要错失终身了?” “终身”两字一说出来,尤铭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丁湘君更是半是嘲弄,半是醋怒的看着尤铭。尤铭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可是自己能解释什么?只得闷下头去喝茶。 文凯这时候,还在回味着癫道人的那两句话“荣宠极致,急流勇退。”他不明白这两句对自己说是什么意思,自己与这两句话又有什么关联。可当他无意中瞥见身边的尤铭时,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畹九先生见此时竹屋里面安静得有些尴尬,笑道:“久闻大都督文武全才,既然来了,就给我们这位癫道兄赠一首诗吧。大都督,这竹屋第一个有资格进来的人便是这位癫道兄。” 尤铭微微笑了笑,道:“我这点微末的学问,怎么敢拿出来在二位方家的面前的献丑?不过,既然畹九先生有钧令,我也无法藏拙了。”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手扶栏杆,吟诵道:“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 众人俱是一愣,均想不出尤铭居然吟出这样的诗来。倒是癫道人首先反应过来,连声道:“好好好,好一个‘仗剑红尘已是癫,有酒平步上青天。游星戏斗弄日月,醉卧云端笑人间。’老道确是癫痴了。知道了,知道了。” 畹九先生看着身边的老友,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看来他真的是大彻大悟,得窥天道了。 这时一个如黄莺出谷般的清脆声音传了进来:“不知是哪位贵客,竟能让畹九伯伯这般看重,请到竹屋来。不过,能吟出刚才那首诗,相比不同凡响。” 一位清丽出尘的如同九天仙女的水色衣衫的女子,轻盈舒缓的走进竹屋,霎时间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颜色都失去了。就连素来自负貌美的丁湘君一时间也失去了颜色。她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似乎自己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彻底的败下阵来。 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位小姑子,妙云姑娘?丁湘君心里的危机感还没有像这样的强烈过。她知道,尤铭是绝对无法抗拒这样本不应在人世间的女子的。 第四回 隐门(上) 尤铭果然没有让丁湘君失望。从那女子一进入竹屋的那一刻,尤铭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愣在原地。惊艳,但又绝不仅仅是惊艳。到底是什么感觉,尤铭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很怪,情欲竟然和不带丝毫亵渎的仰慕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丁湘君重重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可是心里却是醋意滔天。虽然她知道尤铭生性风流好色,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他,但是自己就是不能平静。 妙云一进来,优雅的行了一礼,轻启朱唇,柔声道:“想来这三位便是畹九伯伯的贵客了。咦,竟然还是朝廷官员,世家子弟。” 尤铭听她一语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奇道:“小姐又是怎么知道我是世家子弟,朝廷官员呢?我们穿的不都是普通的常服吗?” 妙云笑道:“你们穿的虽然是常服,可是你们的穿衣习惯暴露了你们的身份。你应该是带兵的武将吧?要不然怎么会把里衣的袖口扎那么紧。一定是平日里穿惯了铠甲而带出来的习惯。而你的身上又有一种气质,这是一种豪门大组数百年来积淀下来的气质。只靠简简单单的诗书修养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的。我现在也差不多可以猜出你的身份了,现在的荆州城里面,符合这样的要求,又能让畹九伯伯这么看重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金陵泰国公尤家的二公子,海陵郡公尤铭。” 尤铭听了,不禁苦笑道:“小姐实在是太聪明了。在小姐面前,我这无可掩饰的挫败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小姐还是第一个能够让我有这样感觉的人。” 丁湘君听了这话,不由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在她看来,尤铭这话,无疑是在调戏妙云,对她讨好献媚了。 丁湘君的这点小举动自然瞒不过聪慧敏锐的妙云,她淡淡一笑,道:“大都督身边果然不乏有情有义的红颜知己。看来当年大都督百万白银争花魁的风流韵事,也不是无聊的人编造出来的了。” 尤铭摇头苦笑了两声,道:“当然不是假的。而且,现在雪儿即将临盆,为我诞下长子。” 畹九眼中精光一闪,道:“你是豪门华族的贵胄,怎么竟纳纳青楼歌姬为妾?” 尤铭仰头笑了两声,哼道:“原以为畹九先生不拘世俗,乃是神仙中人,孰料竟有如此俗念。贵胄又如何,歌姬又如何?两情若是相悦,纵生死亦不能阻,何况身份之别乎?公之见识,诚下下矣。” 畹九听了尤铭的呵斥,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大喜道:“好!说得好!大都督可知这位妙云姑娘出身何处?” 尤铭看了一眼妙云,旋即把头低下去,他不敢看下去,他怕自己会迷失。轻轻呼了一口气,道:“莫非妙云姑娘也是出身青楼楚馆么?” 畹九颔首道:“妙云姑娘本姓徐,是教坊里面的歌姬。她的父亲说起来,大都督也应该认识。妙云姑娘沦落教坊,说起来还要拜大都督的老太爷所赐。” 尤铭吃了一惊,脑海里迅速翻检了一下,失声道:“莫非是原来的中书舍人,徐之明徐大人?” 妙云的俏脸立刻蒙上一层寒霜,冷冷的道:“家父怎么劳大都督称呼为大人。家父全家蒙令祖父所赐,早就被贬斥为奴隶伎乐,永世不得脱离贱籍了。” 尤铭好不尴尬,可是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他知道十六年前的那场冤狱,的确是自己的爷爷一手炮制出来的。当年宣化帝初登帝位,朝局混乱,尤嵛从自身利益考虑,支持宣化帝登基,并构陷那些支持原太子麦道的官员。凭尤家的权势,那些官员没一个能逃过去。大部分被冤杀,其余的人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子女眷族也都被改了贱籍,永世不得翻身。而这其中,正有中书舍人徐之明大人。 妙云见尤铭不说话,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可是她素来矜持,又在教坊里面呆过很长时间,习得了不少媚术。虽是发怒,却也别有一番妩媚动人的风致。尤铭见了不禁怦然心动,禁不住就要脱口赞她美貌。 丁湘君见了尤铭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妒火更甚,冷哼一声,道:“多少年前的旧账了。到今天竟还拿出来翻。如此不豁达,畹九先生怎么竟将你也奉为贵宾?” 妙云似乎跟丁湘君不大对眼,反唇相讥道:“总好过有人忘记自己家毁身失,甘心情愿的伺候枕席。” 尤铭听了这话怫然不悦,对妙云的印象不禁极为恶劣起来。他按住就要发作的丁湘君,缓缓站起身来,阴沉着脸道:“畹九先生,荆襄初定,小王还要不少公务要处理,不能在外久留。就此告辞了。” 畹九起身挽留道:“大都督尚未品尝过小楼的美食,不如等奉了膳食再走不迟。”他知道尤铭心里恼怒什么?也不好劝谏,只得以吃饭挽留尤铭。 可是?尤铭却丝毫不给面子,道:“不了。公务繁重,实在是不敢耽搁。畹九先生如若不嫌麻烦,就帮小王用食盒装了,送往襄阳王府。告辞了。”抱拳一礼,带着文凯,丁湘君,在侍女的引领下原路回返,径往襄阳王府而去。 畹九与那癫道人对视一眼,都是不由自主的摇头苦笑道:“你这个丫头啊!――” 妙云依然余怒未消,恨恨的道:“二位伯伯,你们叫我过来,莫非是想将我托付于他吗?” 畹九也不隐瞒,道:“不错。当年你爹把你托付我们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给你找个好归宿。以你的才情容貌,尤二公子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你怎么一见面就把他给气跑了啊。像你这样,几时能嫁出去?你年纪可也不小了。” 妙云哼了一声,道:“那你们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就把我往外推啊。你们难道不知道他家是我的大仇人么?” 畹九叹了口气,道:“丫头,真是这原因么?你能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自己么?你这些天来,让婢子们收集的不都是关于他的消息么?你是看到他身边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心里不舒服了吧?” 妙云俏脸一红,嗔道:“想不到畹九伯伯也欺负我。”说着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小竹屋。 畹九待到她背影消失,摇头笑笑,来到癫道人身边坐下,道:“你看,尤铭是不是能最终问鼎天下?” 癫道人的酒葫芦似乎总也喝不完,他醉醺醺的道:“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以我的功力居然看不透他。不过,这一点我确是极能肯定,定鼎天下非他莫属。小姑子估计也是看出来了。她能有这样的反应,那就说明她已经认定尤铭是天下间的大英雄了。” 畹九点了点头,负手来到竹屋的台阶前,道:“不管怎么样,天下即将大乱,山河崩摧。我们隐门能否中兴,只能交给老天来裁定了。” 癫道人也站了起来,脸上早已没了熏熏酒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精明。他抬头望了望天,道:“只是苦了世人,又要受这无妄兵灾。”喟然长叹,尽是无可奈何。 ※※※※※※※※※※※※※※※※※※※※※※※※※※※※※※※※※※※※※※※ 第四回 隐门(下) 丁湘君冷笑着瞧着尤铭,道:“怎么了?心里后悔了?难过了?为了我而去得罪那样的大美人,是不是现在想起来特别的懊悔?也是,你尤大都督素以风流自赏,又怎么会放过那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mianhuatang.info(就爱看书网)” 尤铭重重呼出一口气,哼道:“你是不是总要这样?我要真是舍不得她,我会回来吗?你难道以为,我真的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了吗?” 丁湘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她的心里却颇为激动,毕竟尤铭能为了她而去冲撞另一个容貌气质都远远超过自己的女子,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份量已经是着实不低了。 文凯突然匆匆走了进来,神色凝重道:“二公子,我们必须尽快启程北上了。” 尤铭心里一惊,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文凯道:“赵昕得了公子的传书之后,果然稳住了情势,有趁着麦鄯恒的首级送到麦博军中,麦博军大乱的当儿,一举击溃麦博,生擒麦博,目前正押往长安。” 尤铭笑道:“这是好事啊。文先生怎么竟会如此惊惶?” 文凯道:“真正的大事在后面。据我们的人密报,朝廷已经得知了我们和崔家平分荆襄九郡的事情,预谋让赵昕挟战胜之威,顺势南下,攻打我们。” “什么!”尤铭大惊失色,从椅子上弹坐起来,道:“来不及了。得尽快北上。(就爱读书)不然可真就是大祸临头了。” 丁湘君轻轻摇了摇臻首,冷笑道:“看来你的魂儿还是被她给勾走了。连这么一个问题都分析不出来了。” 尤铭心头怒火“腾”地就起来了,沉声道:“你要我说几遍你才明白?好啊!那你说说,我怎么就丢了魂儿,连这么个事情都分析不出来了。” 丁湘君笑道:“你和崔善平分荆襄,估计朝廷肯定是知道了。但是朝廷却绝对不会对你动武的。首先,你现在的实力本就不小了,真要打,胜负难料。即是朝廷赢了,也必定是伤筋动骨,以后更别想弹压诸藩了。 再者,朝廷根本不会相信,平分荆襄九郡完全是你个人的意思。没有得到家族的指示,你会这么干,你敢这么干吗?这样一来,朝廷如果想呀动手,他直接要对付的就是两大家族。不,应该说是四大家族。经过麦博的这场叛乱,朝廷实力大损,以前对于四大家族的一线优势已经完全丧失了。宣化帝虽然好大喜功,可并不蠢笨,他自然知道现在不是对付四大家族的时候,他也就只能默认荆襄九郡被瓜分的事实。 不过,我们确实要尽快北上长安,除了领功外,更主要的是要迎皇帝还都开封。长安毕竟是程家的地盘,而开封却早已在你的掌控之下。” 尤铭眼眸一亮,拍手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好!湘君真乃吾之闺中诸葛也。” 文凯闻言惊喜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好计策!能有夫人辅佐,实乃公子之福也。(就爱读书)”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典故,可是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虽精于权谋,也不得不佩服这样天才般的谋略。 三人又谈了些事情,规划好了迎接宣化帝还都开封的行动。忽然感到肚子饿了,正准备吩咐伙房开饭的时候,一名铁鹰卫卫士走了进来,报告道:“大都督,外面有云雀楼的伙计,说是他们老板来让他送饭菜来。” 尤铭笑道:“呵呵,那位畹九先生倒是位信人。让他们进来吧。” 云雀楼的酒菜的确是荆襄一绝,就连品味过无数山珍海味的尤铭也是大为感叹,人间竟能有如此美食。 尤铭等人享用完美食,将食盒盖上,交还给云雀楼的伙计道:“你回去吧!替本公谢过你家主人。”说着从桌上拿起两锭十两重的金子放到他手上道:“这些该足够这桌酒菜了吧?” 那伙计并不伸手去接,反而跪下磕了个头,道:“我家主人说了,这顿饭就算是他请大都督的。因此不能收钱。另外,他还给了小人一封信,要小人交给大都督。”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封信,趋近两步,将信放在桌上,有退后磕了个头,道:“小人告退了。”拎起食盒,离开了襄阳王府 尤铭拆开信,细细读了一遍,将信凑近竹焰烧了。问道:“文先生,你可曾听说过隐门?” “隐门!”文凯脸色微变,道:“二公子确定是隐门么?” “咦?”尤铭奇道:“隐门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文凯摇了摇头,道:“隐门虽然是一个武林门派,可是他的能量却不是一般的武林门派可比的。有传言说,盛极一时的前虢的崩塌覆灭,还有前濠的建立就跟隐门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大康开国后太祖高皇帝曾经号召武林发动了一场战争,目标就是隐门。可是?在那一战里面,隐门明明已经覆灭了呀?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呢?” “哼,隐门。”尤铭嘿然笑道:“难怪他能建起如此规模的云雀楼。隐门!――”尤铭心里清楚,畹九向他透露出自己隐门的身份,是想利用自己的力量,让隐门重新崛起。而且经过这几十年的韬光养晦,隐门已经暗中积聚了不小的实力。若是能够加以利用,对于自己的大业,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隐门,你们想利用我的力量恢复以往的声势,我也正想利用你们却创造声势呢。既然要玩,那我就好好的玩玩吧。”尤铭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在他的统治之下,出现一个足以和他的政权相抗衡的势力的,即使这个势力是自己这一方的也不行。 尤铭把手上的纸灰捻碎,朝文凯,丁湘君道:“今晚,你们再陪我去一趟云雀楼吧。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一切的一切,今晚就会揭晓的。” 丁湘君虽然知道尤铭说的是正事,可是一想到妙云就在云雀楼里面,还是忍不住哼道:“说得好听,猫爪子挠心了吧?还不是想要找机会去偷香窃玉,一亲芳泽。” 尤铭气恼的瞪了她一眼,却又发不出脾气,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无理取闹。”说着闭上眼睛,靠在了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夜晚的荆州城虽然比不上开封那般繁华,却也是颇为喧闹了。尤铭他们三人走进云雀楼,径自往五楼的云居厅走去。 畹九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朝尤铭施了一礼,道:“大都督果然来了。好,还是往竹楼说话吧。”说着打开暗门,引着尤铭进去。可是?当文凯和丁湘君也要跟进去的时候,他却拦住道:“对不起了。法不传六耳,你们不能进去。” 文凯脸色微变,自从跟了尤铭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无礼。但他到底心机深沉,只哼了哼,并没有说话。 丁湘君刚要发作,却见尤铭拿眼色暗示,只得强自按捺下来。哼道:“小心点,莫把魂儿给丢了。” 本来尤铭听到第一句时还颇为感动,可是?后面的那一句却让他所有的感动全都化为乌有。自从她跟了自己以来,她就从来没对自己温柔过。即使是亲热欢好的时候,她也一样。虽然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意,可是自尽却从没有在寻常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到过。这个女人呀。 尤铭对他们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好好的赏玩赏玩吧。我与畹九先生谈些事情就回。”又朝畹九拱了拱手,道:“畹九先生,有劳了。” 第五回 领功(上) 这几日丁湘君的心情非常不好,对尤铭不理不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即使是欢好的时候,也极其冷淡,像一个傀儡一般,毫无生气。尤铭心中疑惑,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一日,纵情过后,尤铭搂住她的**的娇躯,问道:“湘君,这几日你是怎么了?” 丁湘君哼了哼,偏过头,没有踩他。 尤铭不觉感到一丝尴尬,也有一丝火气。他强自按捺住,又问了一遍,道:“湘君,你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翻脸做什么?” 丁湘君郁积几日的苦闷,终于压抑不住了。她叫道:“你嫌我翻脸,还一个劲的纠缠我做什么?你去找你的妙云姑娘去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论到哄你开心的本事,我可远远比不上人家。[就爱读书]”说罢竟轻轻啜泣起来。几滴冰凉的眼泪,砸到了尤铭的手臂上。 尤铭一愣,终是明白了丁湘君到底生气什么。苦笑一下,心道:“好丫头真是太能捧醋呷酸了。也是遇着了我,要是在别家,早就被夫家扫地出门了。嫉妒可是七出之四啊。”支起身子,摇头笑了笑,凑过去,在他的俏脸上亲了一吻,道:“怎么了?我的丁大夫人吃醋了?这可一点不像你啊。” 说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吻去她俏脸上的泪痕,往怀里紧了紧,柔声道:“好啦。我要是真的要她,怎么这几天一直在你这儿呢?我带着她不过是跟隐门的一个交易而已。[就爱读书]” 丁湘君听了尤铭的话,心情好了些。但她仍是冷冰冰的道:“哼!花言巧语,留着骗你的妙云美人吧。我可不信。” 尤铭呵呵一笑,掀开丝被,道:“那我可就去了。”作势起身要走。 丁湘君顿时勃然变色道:“原来,你刚才都是骗我的。你,你心里还是惦着她。我,我错看了你。什么交易,那不过只是你的托词而已。你……”一双妙目早已是潸然泪下。 尤铭好似奸计得逞了一般,笑了几声,搂着她躺下,道:“呵呵,还说不是吃醋。我最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了。你真的很特别。徐妙云是很漂亮,不可否认,我对她的美色,的确有心思。”尤铭看到怀中的佳人,又要变色,手臂微一用力,将她箍住,继续道:“不过,我对她这个人,却没有一丝的感觉。对于你,还有婷儿,雪儿,雨涵她们,我是把你们真正当作了女人,我全心全意爱护,呵护的女人。可是对于她,我最多只是把她当做一个花瓶,一个玩物罢了。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把她收房,当做玩物的念头。你要知道,她跟着我,只不过是我和隐门的之间的一个条约而已。这个条约的内容,我可以告诉你。大意就是,他们支持我争雄天下,问鼎中原,他们全部的力量为我运作。但我要答应全力扶植他们隐门,让他们重新获得以前的声势与地位。而作为信物,他们便把徐妙云送给了我。当然,他们也是有要求的。那就是,我必须要收纳徐妙云。我答应了他们。” 丁湘君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隐门竟会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条件。怒气稍稍减了些,可她还是哼道:“你还不是答应了他们。分明还是垂涎人家的美色。我早该知道,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是决不能动情的。否则只会深深的伤害自己。” 尤铭哈哈大笑,道:“你承认自己对我动情了。恩,为了这句话,我要奖励你。”说着拉过被子,一个翻身,压了下去。 有点短了,不好意思。 第五回 领功(下) 长安城,九朝古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就爱读书]自从麦积山废黜濠末帝迁都开封以来,这里就逐渐没落下去了。可是?这一次的麦博叛乱,又使这座古城重新焕发了生机与活力。 宣化帝为了躲避麦博的锋芒,放弃开封,逃到了这里,在这里调集各路勤王大军平叛。同时,也继续着自己的醉生梦死,荒淫无道。而这次平叛后,对各路勤王大军的封赏,也在这长安城里进行。似乎,大康的国都要重新迁回到长安了。 尤铭望着巍峨屹立的宫殿,将自己的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哼道:“偌大的宫殿里面,竟然住着一个骄奢淫逸,好大喜功的昏君。这大康天下,怎么能不亡?” 文凯低声笑道:“正好他亡了天下,等着二公子您去入主啊。” 尤铭沉声道:“这话,在这里可不能说。走吧!去天牢,看看我们那位老对头,麦博。” 刑部天牢。一名绿袍官员,带着数十名牢役将尤铭等人拦住道:“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尤铭眼中精光一闪,取出一面金牌,道:“陛下有话要问那个人。” 那牢头一见那面金牌,急忙点头哈腰的道:“大人请,大人请。”说着躬身打开了天牢的大门。 尤铭沉声道:“在门口呆着,不许偷听,没叫你不许进来。否则,你知道刑部大牢里面那一百单八道酷刑是什么样子的。”又对文凯道:“你在门口看着。” 那牢头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的点头道:“知道,知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尤铭掩着鼻子来到天牢的尽头,挥退周围的牢役,摘下斗笠,道:“襄阳王,不知小王给您老送去的那份大礼,您老可满意啊。” 麦博闻言,猛然跳了起来,吼道:“原来是你!”一拳就向尤铭打来。 尤铭笑呵呵的,把他往一旁拍去,道:“你的琵琶骨都被穿了,还能有什么力气来打我呢?我劝你还是好好的听我说说吧。” 麦博虽是极不甘心,但此时的他,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不能用,只得气呼呼的坐下来,道:“你我仇深似海,似乎没什么好谈的吧?” 此时的麦博。虽然浑身铁锁,遍体血污,但仍是眉目戟张,丝毫不见颓丧。尤铭心中也不经暗暗称赞道:“好一条汉子,只是可惜了。” 他笑了笑,道:“你除了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年方十八的女儿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听说,她是你最宠爱的柳姓妃子生的。而且生出来后就难产死了。所以,你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啊。” 麦博怒道:“你!你想干什么?有本事都冲我来!” 尤铭笑着摆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死了以后,你认为凭麦冲的所作所为,他会放过他们吗?你女儿,我见过了,很漂亮。我想这样的**,麦冲应该是不会放过的吧。就算是**,他也不会放过吧。” 麦冲猛地一抬头,吼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能说出来,我全都答应你。只求你能放过他们,放了绮儿,让他们做一个平民老百姓。” 尤铭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他们当了老百姓,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在这个世上,能够保护他们安全的只有我。” 麦博深深呼出一口气,冷静了下来,道:“不错,能保护他们的只有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尤铭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要你写两个字。” 麦博冷哼道:“写两个字?你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我?别打哈哈了。快说吧。” 尤铭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隐瞒了。第一,你毕竟是襄阳王,又有皇叔的身份,临死前还是可以上书的。我要你上一封奏疏,劝谏麦冲还都开封。” 麦博一愣,道:“什么?劝他还都?”猛然间明白过来,道:“开封是你收复的。现在那里的人事都是你安排的,怪不得你要他迁都。你的志向果然不小。” 尤铭笑道:“呵呵呵呵,挟天子而令诸侯。乱世既然要来了,我怎么能不做好准备呢?” “挟天子而令诸侯,哈哈哈哈,说得好!”麦博哈哈大笑道:“依我看,你的野心应该不至于此吧?最终你是想自己坐上那把天子龙椅吧?可是你还有一个老爷子,一个老子,一个哥哥在,轮也轮不到你吧。” 尤铭淡淡的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还有,我要你写一封信,给你的那些家人,告诉他们一切听我的安排。还有,让你的女儿,麦善绮,来伺候我。我会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的。只要她进了我的家门,没有人敢动她。” 麦博双目圆睁,怒道:“你混蛋!你跟昏君是一路货色!” 尤铭呵呵笑道:“你说对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因为我和他都是男人。(就爱看书网)你女儿那么漂亮,我怎么会不动心呢?我想金陵尤二公子风流的大名,你不应该陌生吧?再说,你有的选择吗?” 麦博的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终于颓然放下,道:“好,我写。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尤铭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道:“还有,我希望,写完之后,你能够像一个男人一样的死去。” 正在埋头写信的麦博,猛然间抬起头来,望着尤铭,道:“尤嵛那满脑子打打杀杀的老头子,竟能有你这样的孙子,好,很好。” ※※※※※※※※※※※※※※※※※※※※※※※※※※※※※※※※※※※※※※※ 长安城,大明宫。灯火通明,盛况空前。各地勤王大军齐聚长安,向宣化帝上表庆功,恭贺皇帝天威浩荡,涤荡叛乱,重新还天下于安定,拯万民于水火。 作为这次平叛的各路勤王大军里面最出风头,最引人注目的年轻俊彦,尤铭和赵昕,一齐被安排到了含元殿的首排,站在文武群臣的前头,引领着文武百官。可谓是占尽了风头。众人都用羡慕,妒忌的眼光瞧着他们。当然也有不少人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的看着他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尽了风头的你们,离死期也不远了。 尤铭朝赵昕颔首微笑道:“鑫昕兄(赵昕字鑫昕)以五万兵之劣势阻击麦博三十万叛军旬月有余,更一举击溃叛军,生擒罪魁麦博,可谓是居功至伟。今次必能得陛下赏识,独领风骚。战神荣光,非兄何人可当?到时勿忘了提携小弟一把。” 赵昕哼了一声,道:“海陵郡公说笑了。末将哪能和海陵郡公一争短长。海陵郡公席卷中原,囊括荆襄半壁,不过转瞬。此等战绩,又有何人堪与比肩?末将倒是要请海陵郡公提携才是。” 尤铭知道他计较什么?可是既然已经做了,还能再挽回么?赵昕的凉州兵实力大损,自己又得到了荆襄九郡中的五郡。更极其意外的得到了隐门的支持。自己可以说已经是获得了极大的利益。因此,他对于赵昕的无礼并没有放在心上。 看到赵昕如此表现,尤铭心里暗暗高兴:“看来他并不是一个能藏得住事的人。看来他并不难对付。战场上打不过他,难道战场外面还收拾不了他么?” 这时,一声尖锐的高亢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众臣跪迎!”尤铭听了,抖动袍袖,随着众臣一齐跪了下来,高呼道:“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是那个尖锐高亢的声音道:“免礼平身!――” “谢皇上!――”众臣谢恩后,纷纷起身。 宣化帝睁开酒色昏迷的双眼,扫视了一下群臣,有气无力的道:“把麦博那反贼带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惊恐无比的跑上大殿,报道:“皇,皇上。出,出大事了。襄,襄阳王爷自,自尽了。” 什么!群臣俱是一惊,道:“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 那小太监磕了个头,道:“回皇上还有各位老大人。他是碰墙死的。” 什么!群臣俱是一惊,道:“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 那小太监磕了个头,道:“回皇上还有各位老大人。他是碰墙死的。” “胡说八道!”刑部尚书大声呵斥道:“老贼的琵琶骨早被穿了,哪儿来的力气去碰墙?给我如实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不住的磕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刑部尚书似是认定了那小太监做鬼,走上前,踹了他一脚,道:“陛下面前。你也敢胡说八道!快从实招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否则,老夫,治你欺君之罪!” 尤铭冷哼道:“尚书大人好威风啊。还知道是在陛下面前,陛下都还没有发话,你着的什么急!不要把自己的罪过推给一个小太监,凭他的身份,根本不敢玩花样。倒是你,看守的重犯,无故自尽,按律,该怎么处罚,除了陛下,你应该比我们在座的人都要清楚。”心里却暗暗冷笑道:“他能碰墙而死。自然是我的功劳。他到底还算是条汉子,给他个有尊严的死法比较好。”那小太监还有太监总管范德全都感激的瞧了尤铭一眼。 刑部尚书又惊又怒,道:“你!……”可是?在看到宣化帝凌厉的眼神之后,就乖乖的闭嘴了。尤铭是今天的主角,他惹不起。即使光凭家世,他也是惹不起的。所以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暗暗将仇恨的种子种下。 宣化帝威严的扫视了一下群臣,问那个小太监道:“除了他的尸体,还有什么东西吗?”他知道,按照祖宗成法,像麦博这样身份的人,总会有一道奏疏留下的。内容多半是祈饶的。 果然,那个小太监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疏,道:“皇,皇上。老王爷有一本奏疏留下了。还写了一封血书,要奴才把这封奏疏,转呈给皇上预览。” 范德全急忙下去,接过那封奏疏,恭恭敬敬的递到宣化帝面前。 宣化帝打开奏疏,看了一遍,脸色越来越严峻,冷冷道:“你们知道,麦博老贼在这里面说什么吗?” 群臣恭恭敬敬的道:“臣等不知。” 宣化帝哼了一声,道:“他说,朕身边都是窥伺朕这皇位的乱臣贼子。” 群臣大惊,纷纷辩白道:“陛下,臣等绝无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啊。这都是麦博老贼血口喷人呐,皇上!――” 宣化帝冷冷的看着群臣的表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可是当他看到稳坐钓鱼台,闭目冥思的尤铭时,不禁犯了疑惑。冷冷的问道:“尤爱卿,你为何不申辩?难道真如麦博所言,你要谋夺朕的江山吗?”说到后来,语气已是渐趋严厉。 尤铭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拜道:“以陛下之圣明岂会信了此等反贼之言。臣坦坦荡荡,对陛下忠贞不二,天地可鉴,有什么可申辩的呢。” 宣化帝面色稍霁,道:“朕岂会中了他的奸计。只不过是看看诸位爱卿的忠心罢了。”说着,喝退群臣,大殿上再度恢复了安静。 宣化帝继续道:“老贼,最后还劝朕还都开封。说是祖宗之地,不可毁弃。诸位爱卿认为怎么样啊?” 群臣都没想到麦博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来,一个个措手不及。就在他们茫然不知的时候,尤铭出班奏道:“陛下,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麦博虽是反贼,有万般罪恶,但他到底还是陛下的叔父,终究是血浓于水的。臣请陛下准了麦博所请,还都开封,也好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宣化帝冷笑道:“朕听说,现在开封是尤爱卿收复的,现在的一切也是尤爱卿管着的吧。” 尤铭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只是替陛下司牧这开封生民,常常日夜忧叹,生恐当不起这份大任。现在陛下既然还都,臣也就可以松一口气,卸下这副重担了。” 宣化帝闻言大喜,道:“爱卿平身。爱情多虑了。来呀,把朕的封赏来出来。赏赐给尤爱卿,还有诸位勤王平叛,立下汗马功劳的爱卿。” 第六回 书院(上) 回到海陵也已经好几日了,可是尤铭呆在自己的大都督府里面并没有出来。他这几天,都在忙着安抚自己的娇妻美妾。对于丁湘君的加入,她们早就从尤铭的家书里面知道了。虽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当见到尤铭和她的亲密模样时,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姬雪雁已经产下了一个麟儿,那是尤铭的第一个儿子。他抱着自己的儿子,亲了又亲,最后将他骑到自己的脖子上,笑着对文婷她们道:“雪儿已经为我生了个儿子了,你们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一男半女出来啊?” 文婷等人大羞,纷纷垂下臻首。只有小细,到底是出身青楼,作风颇为大胆,嗔道:“你这么些天又不在家,我们就是想要给你生孩子,也不能够啊。倒是,你要问问湘君姐姐,毕竟这么些天一直都是她一直陪着你的。” 尤铭听了这话,历时把头转向了丁湘君,笑道:“湘君,小细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出来呀?” 丁湘君的俏脸愈发羞红,刚想要嗔骂一句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反胃,转过身子,捂住柔唇,干呕了一下。 尤铭一阵惊喜,道:“你,有了?” 丁湘君羞不可抑的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嗔道:“还不是,你使的坏。哦唔……”又是一阵干呕。 文婷见了,急忙找来一个婢女,吩咐道:“快去‘融曦堂’把李大夫请来。”婢女福了一福,转身离开府第,往融曦堂去了。 姬雪雁是刚刚生了孩子,有经验,她上前扶住丁湘君,拉过一张太师椅,让她坐下,笑道:“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可得要养好了身子,帮公子把孩子给生下来。”她看了看樱唇翕动的丁湘君,止住了她的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就不必要说出来了。你知道吗?能够做公子的女人,真的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所以给公子生孩子,同样也是这世上最可幸福的事情。你看看,姐妹们这么多人可都是很嫉妒你呢。” 丁湘君微动星眸,看了她们一眼,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道:“他,真的就这么好吗?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原本正在逗弄孩子的尤铭听了这话,耳根抽搐了一下。但他知道,他在屋子里面,他的夫人们是不会说出实话的,所以他抱起孩子,走到了院子里,抱着孩子,玩起了秋千。不过,屋子里面的动静,他可是一点都没有放松,以他的内力,想要听到屋子的谈话,自然是很容易的。毕竟,他也非常想要知道,自己在自己的那帮女人心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文婷看了看四周,神秘的笑了笑,道:“公子虽然出去了,可是我想,他一定还在什么地方偷听。(就爱读书)这是咱们姐妹之间的秘密,不能叫他知道了。走,我们到后堂去说,他的武功再高也听不到那里的动静。” 众女纷纷表示同意。姬雪雁扶着丁湘君,笑道:“走吧。我们告诉你为什么。” 渐渐的,尤铭再也听不到什么动静,恨恨的咋嘞一下手掌,暗怒道:“好你个文婷!”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逗弄起孩子来。 ※※※※※※※※※※※※※※※※※※※※※※※※※※※※※※※※※※※※※※※ 文凯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对坐在秋千上的尤铭道:“到处找公子找不到,原来却在这里抱孩子。”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了孩子,笑道:“小公子这几天可是越来越壮了。” 其实,婴孩生长虽速,但这短短几天,若非日夕陪伴的父母,乳母,旁人却是根本分辨不出来的。文凯这么说,其实是暗含示好恭维的意思。毕竟,现在姬雪雁已经生下了长子,母凭子贵,姬雪雁在府里面的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而丁湘君现在好像也有了身孕,自己已经从文婷差出去请大夫的婢女那里知道了一些。可是?自己的女儿,文婷却丝毫不见动静,他内心不免暗暗焦急。虽然他也曾私下找过文婷,让她多多争宠,甚至使些手段来专夜。可是这怀孕的事,谁也没有办法。因此他才不动声色的说出这些话来,讨好尤铭。 尤铭果然很是欢喜,笑道:“是啊!小孩子嘛,总是长得快些。”在他粉嫩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道:“文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文凯摊了一下手,笑道:“看到小公子,一时喜欢,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公子,你让我找的大宅子,已经找好了。就在城东,大约有四百多亩。” 尤铭点了一下头,道:“恩,够了。”望了文凯一眼,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找那么一座庄园吧?” 文凯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公子不过是想置一处家产罢了。其实以你的身份地位来说,只有这么一处大都督府,实在是过于寒酸了。” 尤铭摆了摆手,笑道:“置什么家产啊。这座大都督府,我都嫌空旷,还另外置家产做什么。我想修一座书院,招收我们三泰适龄的人,前来学习。对他们全部免费,一切的费用全部由我来出。” 文凯一愣,惊道:“公子,你不是说笑吧?三泰地区向来人口众多,你要是这么搞的话,那得要花多少银子啊。我们现在的实力正处于一个快速增长的时期,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怎么能把钱花在那地方呢?” 尤铭笑道:“文先生以为这是把钱花在没用的地方吗?” 文凯道:“那还用说。我们招兵买马,积攒军需军粮,那个不需要钱。现在实在是不能把钱花在那上面啊。” 尤铭摇了摇头,看来他们现在还是没有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他指了指空闲的另一个秋千,让文凯坐下,笑道:“文先生,打天下靠什么?治天下又靠什么?” 文凯笑道:“打天下靠的自然是兵马,治天下靠的自然是书卷。”忽的,登了一下瞳仁,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开始培养治天下的班底?可是?这也太过于深谋远虑了吧。” 尤铭颔首道:“不错。从现在开始就要培养我们自己的文官班底。你说嫌早,其实一点不早。真等到打下天下来再着手培养,那就太晚了。还有,我认为,打天下,除了靠兵马之外,书卷也是少不了的。将领士兵粗暴无知,扰民害民,怎么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即使我们撇开这个不谈,就单指军令。武将们要都是泥腿子不识字,我们的军令还怎么下达?他们要不是听不懂看不懂,要不就是搞错了意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生死相搏的战场上可容不得半点差错啊。” 文凯道:“这话不错。可要是公子想要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只需要将军中将领喊去读书也就行了。没必要把整个三泰都弄过来吧。” 第六回 书院(下) 尤铭笑道:“要弄不如就弄得大一些。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还要培养自己的文官班底啊。呵呵,你也知道,自从前虢文帝设下这科举入仕之后,十年寒窗,明经取士便成了大家一致的愿望。可是一直以来这读书科举,几乎成了豪门大族的特权。寒门子弟就是再有才学,也不能入仕为官。更多的他们连书都读不起。文先生,你说我们要是让所有的人,都能读的起书,都能入仕为官,施展才华,老百姓该怎么看我们?那样,我们得到的不仅仅是土地财宝,子女玉帛,我们更得到了人心,尤其是士子之心。” 文凯愣住了,他知道尤铭考虑长远,可是这一次依然被震惊了。尤铭办书院。虽然是为了自己考虑,想要收买人心。可是?这一件事,却实实在在的是造福百姓。最让文凯感到吃惊的是,尤铭这个出身最大的豪门大族的世家公子,居然想要挑战传承了几百年的制度,想要废除这种由豪门大族把持天下的制度。难道废除士族特权,让士族,庶族还有寒门拥有同样的地位权力,竟然要由一个世家公子来完成吗?文凯有点觉得讽刺可笑,可他又笑不出来。 尤铭见他不语,微微一笑,继续道:“你刚才说得也不错,我们现在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这样,为了不使我们捉襟见肘,左支右绌。兵马暂时不招了,现将这一批好好训练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嗯,黑甲精骑就算了,我三泰领地里面的其余所有兵马全部屯田。” “屯田?”文凯奇道:“哪有人家把军队驻扎在田地里面的。那不是耽误收成吗?而且,田地泥土松软,士兵也不好进行操练啊。” 尤铭知道“屯田”这个概念,在这个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于是,他笑了笑,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说的屯田,可不是让军队驻扎到田地里面去。真那样做了,我还不得被老百姓给骂死?我是说,除了黑甲精骑之外,其他的部队,在平日操练之后的闲暇时候,去做农活,自己种田。我们当然不能征用老百姓的田地,不过,我看过地理志,我们三泰的荒地不少,正好可以让我们的士兵去用。这样既可以开荒,又可以使军粮自给。即使做不到自给自足,总也能抵掉一些吧。这样,军粮就可以少买一些,我们也就能省下一些银子了,军队也能做到生产训练两不误。” 尤铭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孩子已经睡着了。他爱怜的在孩子的额头亲了一吻,继续道:“我想军中应该还有不少身怀打铁,缝纫技能的人,他们我们也可以利用起来啊。可以把一些简单的铁器,衣物鞋袜,让他们去完成。我们不是又可以省下一笔钱了吗?这样左边抠一些,右边抠一些,总能把书院给办起来。(就爱看书网)要是还不够,府里面也还有些银子存着,也一并投进去。大不了,不购买珠宝,不置办新衣服,不摆设酒宴罢了。总之无论如何,书院一定要办起来,而且要办的有声有色。招收学生,不问出身,不分贵贱,一律招收。分档次,分等级,全凭自己的本事办。” 文凯更是惊讶了,尤铭说的这些法子,他闻所未闻,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极好的法子。他不禁苦笑道:“二公子,老夫又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从天上来的谪仙人了。” 尤铭笑道:“哪有什么谪仙人!只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一些东西罢了。就是看看能不能用的起来。” 文凯更是苦笑道:“二公子,你向来就不是一个谦虚的人。怎么现在反而谦虚起来了。这些法子,要是你胡思乱想都能想出来,那你要是好好想的话,岂不是要震古烁今了吗?其实这些法子,已经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尤铭心里暗呼惭愧,这些法子,其实自己也是抄袭的。他不动声色,笑了笑,道:“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我想让军中的大老粗们,也去读书,逼他们去读书。不只是将领,士兵也要读书,这样,在生产操练之余,他们就去读书。” 文凯这时犯了难,苦笑道:“二公子,你这奇思妙想也太多了吧。让军中的那些大老粗,泥腿子去读书写字,你还不如一刀砍了他们来得痛快。” 尤铭笑道:“所以我才说要比他们去读书写字啊。我又不要他们能填词作诗,只要能粗通文字,读懂军令,写好军报就行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文凯面前,道:“文先生,你看看,这是裴朗写的要求拨付战马三千匹的军报。你能看得懂吗?这短短一百来字,我昨晚可是看了大半个时辰,才看明白。” 文凯接过来一看。果然,无论他怎么断句,就是读不通。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短短的一百来字,他一眼看去,就是二十多个错字,别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夫还真看不懂。可是老夫就不明白了,他们不都有幕僚吗?为什么不让幕僚代笔呢?” 尤铭笑道:“是我的意思。我要他们亲自写给我的。” 文凯“豁”的站起急道:“你也太意气用事了吧。还好是现在,要是在战场上,那还不得误事!” 尤铭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笑道:“正是在现在,我才这么办的。连裴朗这样的高级将领都算是文盲,更可想而知其他的人了。我想把他们集中在一起,研习兵法韬略,可是像他们这样子,还怎么研习啊。所以,我才有了要让军中也一起读书写字的念头。” 他伸出一支手,止住想要说话的文凯,继续道:“我这几天拟了一本规则,就在我书房里。呆会儿,你自己去取吧。看了之后,就立刻按照我上面说的去做。我希望能够尽快看到我们自己的书院办起来。” 文凯看着他坚毅的面庞,知道他不是说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可是?教书的先生不够,怎么办?” 尤铭笑道:“这就要看看我们的盟友隐门了。我想,他们应该会帮我们弄好的。不过,我们可也得盯着,别让他们给挖了墙角。至少里面的优秀学生不能被他们给挖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文凯猜想是融曦堂的李大夫到了。他不便继续留在这里。于是起身道:“那老夫就按公子说的去做了。”转身离了院子。 尤铭忽的感到自己腿上一热,接着一股淡淡的骚味传来。他将怀里的孩子抱得高了些,自己的腿上果然湿了一片。不由轻轻弹了弹孩子的小鼻子,摇头笑道:“你这小子,竟敢把我的新衣服给尿湿了。”言似恚怒,实则甚喜。 而那孩子,似乎知道有人在说他,撇了撇嘴,转了个头,继续着自己香甜的美梦。尤铭轻轻一笑,俯下头去,香了香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 第七回 标点(上) 烛灯昏黄,帷幔轻垂,尤铭轻轻将文婷的娇躯搂在怀中,埋首在她的秀发里用力一嗅,赞道:“好香!” 本来听到尤铭的夸赞,文婷应是极为高兴才是。可是她今天却一反常态,反而在尤铭的怀里轻轻啜泣起来。 尤铭心中奇怪,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柔声问道:“怎么了?婷儿?难道你不欢喜吗?” 文婷咬了咬自己薄如蝉翼的下唇,呜咽着问道:“公子,你不喜欢婷儿了吗?” 尤铭哑然失笑,探手在她胸前捏了一把,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不喜欢我的婷儿呢?我的婷儿,可是我最最可爱的新娘。” 文婷心里羞喜无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急忙止住,仍然撅着小嘴,嗔道:“可是为什么?雪儿姐姐有了孩子,你从外面带回来的丁姐姐也有了身孕。我估计,雨涵她也快了。为什么就是我还没有?哼,明明就是你偏心,喜欢她们终究比喜欢婷儿多些。” 尤铭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事。这你有什么好气的。有些人容易怀孕,有些人不容易怀孕,这都是跟各人的体质有关系的。再说,我这几天,有哪一天亏过你呀。” 文婷的俏脸迅速浮上一片红云,道:“哼,你莫要骗我,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再说,你又不是学医的,你怎么会知道。” 尤铭又在她的胸前捏了一下,惹得她一阵娇嗔。笑道:“我呀,就是知道。不过,既然你这么想给我生个孩子出来,嘿嘿!那我们就努力吧。”说着,不顾文婷的娇嗔惊呼,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云收雨散,文婷倚在尤铭怀里,梦呓一般的道:“公子,婷儿感觉,这次能怀上了。” 尤铭抚摸着她柔顺的秀发,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道:“即使怀不上,也没什么的。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的。”将文婷搂在怀里紧了紧,沉沉睡去。 突然,尤铭猛然正看双眼,在文婷腰肋下轻轻一点,披上衣服,纵身跳进院子里。一道黑影正从他头顶滑过,飘向另一个院子。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也不惊动府里的侍卫,远远的綴在他的后面。大都督府里面的一草一木,尤铭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知道,那个黑影所去的方向,正是他给徐妙云安排的院子。他摇头轻笑道:“看来,我是引狼入室了。”因为他伏在围墙顶上,远远看到,那条黑影进了屋子,摘下面纱,烛火映出了窈窕的身材和娇艳的面庞。(就爱读书)也许是刚刚运动过,俏脸上一片红晕,更加显得娇艳无比。 尤铭感到自己的心突突的跳了两下,一团热气从小腹处涌起,不由自嘲道:“我现在怎么情欲越来越浓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可是他依旧从围墙顶上跳了下来,整了整衣服,敲敲门窗,问道:“妙云姑娘可曾歇息了?今晚府里来了些蟊贼,还请姑娘小心注意啊。” 徐妙云心里一紧,她身上还穿着夜行衣,要是被尤铭看到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她急急忙忙爬上床去,拉过被子,胡乱盖在自己身上,道:“谢,谢谢,大都督关心了。妙云已经睡了,还请大都督还去吧。”声音急促凌乱。 “呵呵,妙云小姐是我大都督府的贵客,本座自然要关心一下了。”说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望着蜷在床角的徐妙云,笑道:“妙云小姐休息,不熄灯的吗?我虽然不心疼这些烛火,可是点着灯,是很难睡着的。”慢慢走到徐妙云床前。徐妙云愈来愈紧张,不由紧紧攥住丝被。 离床铺还有几步的时候,尤铭突然停了下来,笑道:“呵呵,本座可不能再往前了。过了这个安全距离,本座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些什么来了。”说着,转过身子,慢慢走出了徐妙云的屋子,替她掩上房门,道:“妙云小姐好好休息吧!本座还要到别的院子里去看看,就不打扰了。” 听得尤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徐妙云松了一口气,紧攥着丝被的纤手松了开来,丝被顺着她的玉腿滑到了地上。她猛然发现,自己上床时太过匆忙,竟没有脱鞋! “他原来早就发现了。” “哐啷”一声,一把黑黝黝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 今天是书院正是开办的日子,作为书院的创办人,尤铭出席了庆典,将书院命名为“白鹿洞书院”。为了使书院名副其实,尤铭特意花高价从西域购入了十数头白鹿养在书院专门辟出的园子里。另外他还撰写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崇文尚武”“知行合一”等等多条院训。而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更是作为了最高的院训被镌刻起来,悬挂在书院的门口。 隐门也已经帮他把老师送过来了,无不是饱学之士。而且,并不止于儒学,道家,法家,墨家,释家,以致于衣相星卜,农工兵杂,等等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在里面每个学生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一门学问加以研习。而书院里面,尤铭也仿照现代大学,设立了必修课和选修课的区别。在这座书院里面,必修课共有七门,分别是“诗书礼易乐御射”也就是“诗词,文章,礼仪,术数,音乐,骑马驾车,以及射箭”。他可不希望自己招收过来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都呆了的书呆子。 对于来到这里的大师们,尤铭也明确的向他们提出了“有教无类”,要求他们平等公正的对待每一位学生。 让尤铭意想不到的是,书院刚刚开张,就招收了两百多名学生,最大的已经有了六十五岁,而最小的才五岁。尤铭明白,这是自己的海陵郡公,三泰大都督的身份起的作用,大部分的人正是看在自己的这个身份上,才把自己的孩子送来的。 不过,让尤铭感到不满足的事情也有。那就是来这里上学的大都还是些家境较好的学生。尽管自己做了充足的宣传,可是普通的老百姓,尤其是寒门贫民,还是不能相信一直以来是贵族特权的读书取士自己竟然也能享受到。 好在书院到底是办起来了,尤铭相信,只要自己的理念确确实实的贯彻下去,总有一天,寒门贫民也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的。 第七回 标点(下) 从书院回到府里已是半夜,尤铭感觉疲累不堪,不由自嘲道:“看来我还是不习惯于应酬啊。(就爱看书网)”他将侍女刚刚送来的参茶一口喝尽,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随便翻开一页,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尤铭突然将书往桌子上一惯,哼道:“这么看书可真累,从头连到尾,还得要自己断句。不知不觉中速度就给大大的降低了。要是有标点符号就行了。”他一拍脑袋,道:“对啊!我可以找人标标点的。到时候把书从新刊印,刊印这种有标点的新书。” 想到做到,尤铭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夜阑人静,一声令下,铁鹰卫四处出动,将海陵城里面所有能读书会写字的人招进了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里面,从书房到大堂,再到天井,里面都摆满了桌椅板凳,烛火通明,照得跟白天一样。 尤铭放下手里的古籍,笑呵呵的朝他们施了一礼,道:“夤夜打搅,真是不好意思,本公就此赔罪了。只是,本公却有急事麻烦诸位,还请诸位帮帮本公。”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战战兢兢的问道:“大都督,执掌三泰,位高权重,又有什么办不成的。若真是连大都督都办不成的事情,找老朽等人又有什么用?” 尤铭看了他一眼,认得他是县学的教谕,虽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海陵县(海陵郡治所所在)一县的读书人都可以说是他的子弟,自己也不能太过傲慢,失了读书人的心。他呵呵一笑,道:“老教谕说笑了。本公虽然执掌三泰,但毕竟是凡人之躯,能力有限,凡事还是要请诸位帮忙的。” 还是那个老教谕道:“既然这样,老朽等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不知道大都督要老朽等人帮什么忙啊?” 尤铭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随便翻开一页,指着上面,自己标下的圈圈点点,道:“只是想请诸位,在书上标点了。” 那些人都是读书不知多少年的,自然明白尤铭这是要断句,可是他们不明白,尤铭既然自己读得通,为什么要自己来帮他断句,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尤铭看出众人的疑惑,笑道:“本公是想把所有的书都给标点了,然后送去刊刻,就刊刻这种有标点的。” 那个老教谕惊道:“你这是要让那些人直接读断好句的书么?不成,不成。自己断句,才要多读,才能成诵。要是用断好句的书,他们还会多读吗?还能把圣贤的文章背出来吗?” 尤铭反驳道:“读书,不是背书。重要的是能理解微言大义,能够悟出自己的心得,能够运用。固然,不标点,不断句,读书人就得多读,自然能够背出来。可是?真正能够理解圣贤之言的有几个?真正能够有自己独特见解的又有几个?而且,这样一来,大为浪费时间。同样的时间,用标好点,断好句的书,就能多学很多你们也知道,我是行伍出身,讲究的是效率,是实用。在我看来,读书讲究的是悟,要观其大略,而不是查其细行,字斟句酌。” 听了尤铭的话,人群中引起一阵骚乱,虽有些人同意尤铭的说法。可大部分人还是难以接受,不敢想象竟然有这样的读书方法。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尤铭见那些人还是颇为不愿,不由动了怒气,冷冷的道:“本公执掌三泰,本不该与你们商量什么?本公的命令你们自该去遵从。还是你们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话不可谓不重,那群读书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都吓得哆哆嗦嗦,乖乖的坐回到位子上,拿起笔,战战兢兢的标点断句。 尤铭见状,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暗骂道:“想不到读书人也这么贱,好好说不听,非得跟他们翻脸。真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厌恶,一甩衣袖,来到季雨涵的院子。 院子里还亮着灯火。透过灯火,尤铭看到窗子的白纱上映出一位左手支颐的美人的倩影。他心里一动,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从后面一把将季雨涵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秀发,柔声道:“雨涵在想什么呢?” 季雨涵吃了一惊,旋即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那个男人,不觉软下了身子,靠在他怀里,轻轻抽泣道:“你,你怎么才来?” 一句话说得尤铭心里万分愧疚,自从回了家后,自己的确是很少来陪她,可她在人前却依然没有说什么。若不是今天单独和自己在一起,她还不知道要在心里隐藏多久。 尤铭将她横抱在怀,轻轻放在床上,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握住她的柔荑,充满歉意的道:“雨涵,是我不好,这几天冷落你了。” 听了这话,季雨涵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她坐起身来,紧紧箍住尤铭的虎腰,俏脸贴着尤铭的胸膛,抽泣道:“涵儿知道,你喜欢婷儿妹妹多些。涵儿对婷儿妹妹并不怨恨嫉妒,反而有些羡慕。只是涵儿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只希望你能在陪伴婷儿妹妹的间隙,抽个空来陪陪涵儿,涵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尤铭愈发感到羞愧,他将季雨涵的身子往怀里紧了紧,吻去她俏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是我不好,我以后天天来陪你。”抚在季雨涵玉背上的一双魔手已经不安分起来。 季雨涵自然感觉到了尤铭的变化,她脸色酡红,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起来,一双妙目更是柔得彷佛能滴出水来。 尤铭轻轻将她推到,右手一带,剥去了她身上薄薄的纱衣,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肌肤,俯身压上,左手中指一弹,屋内的烛火,登时灭了。 “哐啷”“哐啷”“哐啷”,还沉浸在温柔美梦里的尤铭被这巨大的声响给吵醒了。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懊恼的砸了一下枕头,就要爬起身来出去看看。 他刚刚撑起身子,就被一双柔嫩光洁的藕臂给抱住了。季雨涵满面羞红的看着他,低声道:“我,我想要个孩子。”说完,羞涩的闭上双眼,等待着尤铭的爱抚。 尤铭脑中登时“轰”了一下,双手捏住季雨涵的细肩,猛的压了下去。 就在他二人两情极浓的时候,屋外的响声越来越大,尤铭气恼的骂道:“那个混蛋在搞鬼!”松开搂住季雨涵的双手,就要起身出去。 孰料想,季雨涵的左臂却牢牢的挂在他身上,右手拉过丝被,蒙头盖上,气喘吁吁的道:“不,不去管他。”用尽力气的往尤铭怀里贴去…… 知道中午,尤铭才从季雨涵的院子里面出来,来到自己的书房里面。他喝下参汤,摇头苦笑道:“不行,再这么下去,我迟早得纵欲而亡。得修身养性一段时间了。”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后,他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书架。书架上被他密密麻麻贴满了字条,字条上写的都是他近期必须要做的一些事情,而最显眼的位置,则贴着今天必须做的事情。虽然他今天很晚才到书房里面,好在幸运的是,今天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上只有一张字条,除了日期外,上面只写着“隐门”两个字。 尤铭撕下字条,将第二天要做的事情移了过来。他看看字条上的“隐门”二字,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轻轻道:“隐门?哼!”旋即将字条团成一团,扔进了取暖用的炭盆里。 他招来自己身边的铁鹰卫卫士,吩咐道:“告诉鸿宾楼的老板,今晚我宴客,让他安排个好位置给我。” 第八回 圣女(上) 百花锦簇的鸿宾楼里,尤铭站在窗口,凝望着大都督府。看到里面的点点灯火,尤铭的嘴角溢出一缕温馨的笑意。 “吱”的一声,房门推开。尤铭转过身来,笑道:“仲卿兄来得好慢啊!小王可着实等的快要心焦了。”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三叠点心,道:“这不,小王等到肚子饿了,就要了三叠点心来吃。呵呵,仲卿兄不会怪小王不懂礼数吧?” 仲卿摆了摆手,笑道:“是小弟来得迟了,怎么能怪大都督呢?小弟,这就给大都督赔罪了。”说罢,一揖到底。 尤铭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搀着他到席位上坐下,道:“上次是令尊畹九先生款待小王,品味了云雀楼的美食。今次到了海陵,小王自要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仲卿兄也尝尝我们淮扬菜的美味。”拍了拍手掌,吩咐进来的侍女道:“走菜吧。” 尤铭举起琥珀杯,敬了仲卿一杯,道:“仲卿兄且请满饮此杯。”仰头干了。仲卿也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尤铭又拍了拍手,两队艳丽的歌舞姬从房外款款而入,朝他二人福了一福,放开歌喉,挥动衣袖,表演起来。 尤铭握着琥珀杯,笑道:“仲卿兄,不知这鸿宾楼的酒菜歌舞如何?可入得法眼么?” 仲卿笑道:“鸿宾楼乃是驰名天下上百年的老字号了。怎么会差得了?难道大都督没见到小弟已经是色与魂授了吗?” “呵呵!”尤铭大笑道:“既如此,这几个歌舞姬,仲卿兄不妨收下,留她们侍候兄长起居。先生大可放心,这些歌舞姬俱是处子之身。” 仲卿瞧了尤铭一眼,端起琥珀杯一口饮尽杯中美酒,道:“如此美貌可人的姬妾,大都督当真舍得送我?难道大都督就不留下几个来,一亲芳泽?” 尤铭连忙摆了摆手,笑道:“我家里那些个娇妻美妾就够我应付的了,怎么还敢外出渔色呢?没女人,心闷。女人多了,心烦!” 仲卿闻言,呵呵笑道:“大都督这话,却是说得有趣。当浮一大白。”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仲卿放下酒杯,笑道:“我也曾随父亲学过些医术。我看大都督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想来必是与娇妻温存,房事过度,有失节制所致吧?” 尤铭顿时颇为尴尬,笑道:“情难自禁,情难自禁耳。” 仲卿哈哈大笑,道:“说得好,情难自禁!自古男儿皆风流,更何况是大都督这样的少年英雄呢?只是,凡事都要有个度才好,这男女之事虽是美妙,也不可太过勤了。否则虚淘了身子,后悔莫及啊。大都督是绝顶聪明之人,自该有所决断。” 尤铭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笑道:“仲卿兄的提醒,小王自会加以注意。哦,呵呵,来来来,吃菜,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艳丽的歌舞姬也都已退了下去。(就爱读书)尤铭在略略鼓起的肚皮上拍了一下,道:“仲卿兄此来,可是畹九先生有什么事?” 仲卿点了点头,道:“不错,父亲这次派我来海陵,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与大都督的。好叫大都督有个准备,不至失了先手。” “哦?”尤铭奇道:“什么事情竟如此重要?畹九先生要特意让仲卿兄前来告知小王。” 仲卿站起身来,四处转了转,确信左近无人,低声道:“我父亲利用隐门的情报组织得来的情报分析,发现北胡进来将要大规模南犯。坐拥巴蜀的崔家,似也不甘寂寞,隐隐有与北胡联合的迹象。我父亲要我来告诉大都督一声,做好准备,莫让崔家趁机在荆襄浑水摸鱼。父亲还估计,北胡南犯,以目前朝廷的力量,绝对难以抵抗,到时少不了还要各家藩镇出兵。父亲要我告诉大都督一声,北胡不比麦博,我们现在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主要力量要用来对付巴蜀的崔家。” 尤铭沉思良久,道:“朝廷的骁果军还有十六卫军被东胡和高丽死死的牵制在辽东,动弹不得。禁卫军又不能擅离京畿,朝廷还真没有力量去应付北胡的侵扰。崔家又有北胡勾勾搭搭,想要谋夺江山。哼,内忧外患。这天下大乱,群雄割据,来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啊。” 仲卿“啪”的打开折扇,道:“嗯。我父亲也说了,襄阳王麦博的叛乱,严重损耗了朝廷的实力,加速了天下分崩离析。不过,究其根源,还是在于朝廷妄伐高丽,引起东胡参战,陷入胶着。父亲说,原本朝廷是想借辽东之战来损耗各大家的实力,没想到仗越打越大,而肖家更是直接投靠了东胡,建立燕国,占据全辽东。朝廷不得不派出十六卫军和骁果军的精锐前去平叛。这才使朝廷力量空虚,襄阳王麦博生了不臣之心,发动叛乱。” 尤铭颔首道:“不错!我尤家也被朝廷逼着出了五万士卒,可怜那五万儿郎啊。” …… 尤铭突然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笑道:“只顾着和仲卿兄说话,倒差点忘了答应给仲卿兄的礼物了。”说着,拍了拍手,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十二名衣着半透明轻纱的美貌少女款款而入,娇羞无比的垂首肃立在他二人面前。仲卿闻到香味,抬头一看,俱是刚才的那些歌舞姬。 尤铭指着她们,笑呵呵的道:“仲卿兄可还满意她们么?” 仲卿吃了一惊,指着她们,道:“大都督莫不是开玩笑吧?真个要将她们送与我?” 尤铭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道:“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小王既然说了将她们送与仲卿兄,自然便是要送。仲卿兄切莫推辞啊。” 仲卿仍是难以置信,结结巴巴的道:“这,这可合适?” 尤铭笑道:“她们本都是鸿宾楼的歌舞姬,被我赎身出来了。现在赠与仲卿兄,不是正合适吗?再说,她们跟着仲卿兄,这也算是有了个归宿。难道仲卿兄,嫌弃她们出身低贱,不肯接纳她们么?” 仲卿见众女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大为怜惜,急忙否认道:“哪里的话!士农工商,四民中,商排最末,我是商人之子,也高不到哪去。” 尤铭笑道:“难道仲卿兄担心,令尊那里交代不过去?放心,畹九先生那里,我去说。我想,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小王的。” 仲卿嗤了一下,道:“跟我父亲没关系。只要我不欺师灭祖,卖国求荣,他不管我的。” 尤铭笑道:“那不就得了!你可更没有理由拒绝了哟。呵呵,今晚你就安心在这鸿宾楼里面好好舒服舒服吧。” 仲卿面有难色,道:“这么多,我就是拼了命也享用不完啊。大都督真不替我分担分担。” 尤铭哈哈大笑,道:“小王不是说了吗?家有娇妻,不敢渔色啊。呵呵,仲卿兄若是真能如此威猛,小王定要拜仲卿兄为师,学得几成本事。啊!呵呵呵。”也不等他说话,笑着离开了鸿宾楼。 仲卿看着满屋子的春色,一阵晕眩,伸出手臂搂着两名歌姬,在她们的香腮上各吻了一下,道:“春宵苦短,且末浪费了这良辰美景。”搂着她们步入怜帐。他以前在荆襄之时,也时常出入勾栏,也不是什么迂腐子。只是,从没见过这么香艳的阵仗,一时有些不适罢了。 第八回 圣女(下) 尤铭信步来到自己的白鹿洞书院,他并没有回家。仲卿说得对,自己这几日确是有些失去节制。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还是休养生息的好。可是?如果回到家里,他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克制住。他对自己没有自信。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漆金门联端端正正的悬挂在门柱上。自己手书的“白鹿洞书院”的匾额也居高临下,俯视着每一位进出书院的人。 本来早该熄灭灯火的书院,还亮着灯。尤铭心里一动,纵身跳了进去。他顺着灯光找过去,原来是书库的。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看见一位白衣少年,在那里对着一点豆大的烛火,抱着一本书在那里看。 此时已接近年关,天气颇为寒冷,而这少年的身上,却只穿这一件单衣,又坐在青石板地山,不住的打着哆嗦。尤铭心中一动,想起以前自己高考时熬夜的情景,微微一笑,解下自己的斗篷,走过去,披在了他的身上。 那少年身子一颤,手一抖,书掉在地上。他转过身来,惊讶道:“大,大都督!” 尤铭笑道:“这么晚了,不去睡觉,还来书库看书?”拿起他掉在地上的书,看了看,笑道:“增广贤文?才开课一天,你就来看这书了?” 那少年似乎颇为腼腆,他脸一红,低下头来,嗫嚅道:“我是黄字部甲班的学生。我们先生说,我们算是高年级的了,一般的三字经,千字文就不讲了。今天我们先生讲的就是增广贤文,他讲完后,要我们背诵出来。(就爱读书)我虽然很努力的读,可是还是不会背,被先生骂了。mianhuatang.info我知道自己脑子笨,其他同学一两遍就能背的东西,我不行。同学们都嘲笑我笨。我记得大都督曾经说过,笨鸟先飞。我知道自己就是笨鸟,我要先飞。别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只要我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就行了。” 尤铭,闻言,心弦一阵颤动,道:“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那少年点点头,羞涩而又坚决的道:“是真的。我妈妈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说谎骗人的。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 “哈哈哈哈!――”尤铭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道:“好好好,说得好。我很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听到尤铭说自己很喜欢他的时候,脸又红了,轻轻的道:“我,我叫涂蓉。” “涂蓉?”尤铭笑道:“怎么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不过,实话说,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清秀害羞的男子呢。”说着,捉促一笑,道:“你不会当真是女扮男装来上课的吧?” 涂蓉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道:“不,不是。哪有女孩子家来上课的?” “呵呵!”尤铭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你看看,一说就害羞。跟你说着玩呢。走,不看了,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其实尤铭肚子并不饿,可是从以前就养起来的习惯,喜欢在半夜吃东西,这一点怎么也改不掉。 涂蓉脸又红了,嗫嚅道:“可是现在,书院的门都已经关了,怎么出去啊?” 尤铭笑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就爱读书)”说着搀住他的手,就往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笑道:“你的手可真滑,跟女孩子似的。”提上一口气,轻轻一跃,跳出书院。 自从尤铭坐镇三泰以来,便废除了宵禁的条令,因此虽已到了深夜,此时的海陵街上还很是热闹。 尤铭找了一家铺子坐下,道:“老板,先来两碗馄饨,再炸二十块臭干子,另外把你们这儿的蜜酒也弄一壶上来。”转过头对涂蓉笑道:“这儿的馄饨还有臭干子很好吃。蜜酒是他们自家酿的,味道很不错。不过,最好吃的还是臭干子。呵呵,我要是肚子饿的时候,一个人就能吃掉三四十块。不过,今天刚刚吃过一顿大餐,吃不下那么多了。” 涂蓉此时心如撞鹿,还在想着尤铭刚才的那句:“你的手可真滑,跟女孩子似的。”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吗?听了尤铭的话,也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馄饨和炸得金黄酥脆的臭干子上来了,粗瓷瓶装的蜜酒也摆了上来。尤铭从桌上取出两只粗瓷大碗倒满酒,轻轻啜了一口,道:“恩,不错。”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臭干子,沾满辣椒塞进嘴里,像一个老饕般,大嚼起来。 涂蓉看得有趣,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大都督,你平日那么多的山珍海味都吃不过来,怎么会喜欢吃这种街头小吃的?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尤铭笑道:“再好吃的山珍海味也有吃腻的一天,再说,他们哪有这香香臭臭的油炸臭干子好吃啊。”迫不及待的又夹了一块,沾满辣椒,塞进嘴里。 涂蓉见他吃得很香,也夹起一块,沾了些许辣椒,细细的咬了一口,叫了一会,方才咽下。尤铭见了笑道:“像你这般吃法,恐怕这一盘臭干子,都得被我给吃了。看着你吃饭的样子,真是越来越觉得你像个女孩子。呵呵……”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臭干子。 涂蓉闻言,脸上又是一红,急忙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可是和尤铭狼吞虎咽的模样比起来,还是文雅德太多了。 吃完了宵夜,尤铭取出一块二两重的碎银子,道:“老板,结账!” 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过来,收拾了桌椅,拿起银子,面有难色道:“大都督,您这么大一块银子,可是老汉我怎么找得开啊。” 尤铭笑道:“那就不用找了。你老伴不是还有病么,剩下的钱,就给她抓药去吧。” 那老汉慌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一家已经受了大都督太多的好处了,哪敢再要大都督的钱。要不是大都督每次来,非得给钱,老汉我请大都督吃几块臭干子,难道还请不起吗?大都督再要给老汉钱,老汉实在是受不起啊。” 尤铭笑道:“叫你收,你就收起来。你们都是我治下的百姓,于我来说,就像父母子女一般,要是亏待了你们,老天爷可是要责罚的。呵呵,今年过年的年货,可办好了?” 那老汉,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小老百姓的,还过什么年啊?只求能吃上些鱼肉就行了。别的也不敢想。” 尤铭笑道:“这是什么话?不管什么人,这年总是要过的。是没钱办年货么?过几天我就差人给你送年货过去。忙活了一年了,总该休息几天。今年,你们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过一个年。”说着,朝涂蓉笑道:“好了,回去吧。”趁着那老汉要跪下磕头之前,拉起涂蓉走开了。 涂蓉很是害羞的看了他一眼,羞涩道:“你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还从没有见过哪一个贵族子弟像你这般关心老百姓的生活。” 尤铭笑道:“是吗?可能真的不一样吧。”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道:“我和他们本来就不一样。” 尤铭对涂蓉道:“呵呵,这么晚,我可不想再绕到书院去了。我的府第就在这里,你随我一起回府吧。” 涂蓉脸上一红,轻声道:“这,这怎么可以?”她心里很是害怕,不知道尤铭想要对她做什么。她虽然有心要拒绝,可脚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尤铭进了大都督府。 尤铭回到书房坐下,沉声道:“她今天有什么动静?” 一个黑影落下,单膝跪下道:“她今天出了一趟府第。去见了一些人,属下,不敢跟得太近,只是远远见到那些人对她很是尊敬。隐隐约约称呼她为什么圣女。” 尤铭“嗯”了一声,挥手让他退下,笑道:“圣女么?来头不小啊。” 第九回 风波(上) 尤铭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自嘲道:“早就知道,一回来我就经受不了诱惑。呵,罢了,看看孩子去。”说着,喝下茶碗里面的冷茶,快步往姬雪雁的院子走去。 尤铭制止了门口侍卫的通报,推开门,敲敲走了进去,看着在烛火下一针一针的缝制着的姬雪雁,笑道:“雪儿是在给我缝制新衣吗?” 姬雪雁吃了一惊,急忙把阵线收起来,道:“公,公子。” 尤铭笑着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吻了吻。从她身后拿起缝制的衣服一看,笑道:“原来是给小宝宝做的衣服。”说着故作生气吃醋的样子道:“雪儿,我发现,自从有了宝宝之后,你一颗心就都放到宝宝身上去了。对我都不伤心了。哼,我可是生气吃醋了哦。” 姬雪雁“噗嗤”一笑,纤纤细指,点了点尤铭鼻尖,笑道:“你怎么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要说吃醋,我才要吃醋呢。你回来这么多天了,今天晚上才来我院子的吧?哼,我在你心里,就真的这么不重要吗?” 尤铭握住她的柔荑,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笑道:“好雪儿,我的好老婆,是不是又想给我生个孩子出来了?” 姬雪雁俏脸羞红,不依的拍打着他的胸膛,娇嗔道:“没正经!一天到晚就只想着那事。” 尤铭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放到床上,顺手解开她的衣裳,细腻的打量着她的冰肌玉骨。 姬雪雁见尤铭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身子,又羞又喜,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道:“雪儿,雪儿好看吗?” 尤铭此时是目眩神迷,不由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上天造物之奇,到此可止矣!没有比你更美的了!” “那,那你还等什么?”姬雪雁说着,羞涩的闭上了妙目,一副欲拒还迎,任君采撷的样子。 尤铭哪里还忍得住,双手按住她丰满的胸脯,俯身压了上去。 云收雨散。尤铭将姬雪雁反抱在怀里,轻轻咬着她的耳垂,道:“满意了吗?雪儿。” 姬雪雁娇羞无比,嗔道:“尽,尽瞎说。我都快被你给弄死了。” “呵呵呵呵!”尤铭将姬雪雁往怀里紧了紧,吻了吻她的樱唇,柔声道:“雪儿,我这么些天没来看你,你心里怨恨么?” 姬雪雁幽幽叹了口气,道:“怨恨到没有,只是有些想念难受罢了。雪儿是公子一个人的雪儿,但公子却不是雪儿一个人的公子。只要公子心里面还念着雪儿,雪儿就知足了。” 尤铭大为感动。紧紧搂住姬雪雁,道:“雪儿,能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 姬雪雁心里高兴,却撇了撇嘴,道:“是啊!娶了我你当然福气。我不会管你的花天酒地,不会管你的风流胡闹,你当然觉得是福气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爱读书]唉!说到底,也还是我没本事,本来都答应了婷儿妹妹,要好好的看住你,不让你再去沾花惹草。没想到,你反而一下子就从外面带了三个女人回来。嗯,反正我是管不住你了。也不想再管你了。” 尤铭讪讪一笑,道:“雪儿,你还记着和婷儿的这个约定啊?” “哼!”姬雪雁娇俏的一撅小嘴,道:“你当然不希望我们记得了。这样,你更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招蜂引蝶了吧?哼,想得美!” 尤铭突然一把把姬雪雁压在身下,满脸坏笑道:“我现在就来招个蜂引个蝶,沾个花惹个草。我现在就要来和我的雪儿好好的风流胡闹一下。”说着,不顾姬雪雁的娇呼,沉沉的压了下去。 姬雪雁在尤铭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下,嗔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想说个话都不能好好的说。” 尤铭笑道:“还不是你勾引我的。谁叫我的雪儿太漂亮,让我情不自禁呢?” 姬雪雁俏脸愈发羞红,娇嗔道:“尽瞎说。”伸手挡住尤铭凑过来的大嘴,道:“那个徐妙云姑娘,还有那个麦善琪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啊?哼,可别说,你就是想养着她们做好事,没有别的心思哦。说出来,我也不信。” 尤铭笑道:“不但你不信,我自己都不信。她们长的那么漂亮,我要是说自己没有动心思,那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好色如命,风流成性。”姬雪雁忍不住调笑道。 尤铭轻轻弹了一下她秀气的额头,道:“你知不知道,她们的来历?” 姬雪雁想了一会儿,道:“麦善琪她姓麦,不会是……”一脸惊惶。 尤铭颔首道:“不错,她就是襄阳王麦博的掌珠,朝廷的通缉要犯。” 姬雪雁惊道:“你也太色胆包天了!她你都敢收留,不怕惹来麻烦吗?” 尤铭笑道:“这是我跟麦博交易的一部分,我保护他的家人,他帮我上书劝皇帝还都开封。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怕过朝廷,把朝廷放在眼里过。不过,她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我是真的有些心猿意马了。”其实,他还要求麦博将自己的这个女儿送给自己做侍妾,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这种事情,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姬雪雁撇了撇嘴,一副早就知道如此的神情,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收她入房啊?还有那个徐妙云大美女,她是什么来历,你有准备什么时候把她给收房啊?” 尤铭连忙摆了摆手,笑道:“麦善琪也就算了,徐妙云虽然艳丽无双,我也经常是心猿驿动,但我还是选择对她敬而远之。” 姬雪雁来了兴致,奇道:“哦?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你这风流浪子也不敢招惹?” 尤铭狠狠的捏了她俏丽的鼻尖一下,道:“老是说我风流浪子,真该好好的责罚你一下!”说着故意在她的胸上掐了一把,道:“其实,我带她回来也是做的一个交易。不过,这次的交易对象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叫做隐门。他们想要借助我的力量重新崛起。作为回报,他们全力支持我夺取天下,登上皇位。而且,还把徐妙云这么一个大美女送来做我的侍妾。其实,他们就是为了在我的身边安插一个探子而已。他们很聪明,知道什么样子的探子都会被我找出来,并且杀掉。只要睡在我身边的女人,我才不会发觉。 这一点本没有错,只可惜他们他急功近利了。徐妙云在刚进府里面便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从而让我知觉了。”说着,尤铭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他想起了那个夜晚。 “可是?光凭这一点,应该不会让你知难而退吧?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让你这么忌讳?”姬雪雁清澈的目光望着他问道。 尤铭笑道:“她的来头可不简单,她可是隐门的圣女,地位比他们的门主还要高的人。像她这样的人,肯委身于我,一定有重大的阴谋、毕竟那时候我们只见过一次面,而且还很不愉快。你说,我又怎么会放心的让她加入我们的家庭呢?伤了我没什么?要是伤害到你们,我可是后悔莫及啊。” 姬雪雁芳心又羞又喜,紧紧贴着尤铭的胸膛,动情道:“公子!――” 第九回 风波(下) 就在尤铭又蠢蠢欲动的时候,姬雪雁娇吟着挡住了他,道:“公子,雪儿,雪儿不行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你实在想要,就,就叫小细来吧。她,她很想公子啊。” 尤铭压下汹汹**,不悦道:“我今天就想和你在一起,你提她干什么?” 姬雪雁佯怒道:“小细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是要关心她的。哼,要不是你那次在媚香楼把她也给要了,她能这样子吗?自己做出了事情,难道就不想负责了吗?” 尤铭急忙辩解道:“我哪里说过不想负责了!只是,我今天就想跟你在一起,不想见其他人。” 姬雪雁道:“小细也不算是其他人,我与她名虽主仆,实则姐妹。她现在也跟了你,与我关系更近了。我帮她向你讨要些宠爱,也是应该的。” 尤铭从姬雪雁的娇躯上滚落下来,叹了口气,道:“当初是我一时糊涂,要了小细的身子,现在想起来都是后悔莫及。” 姬雪雁重重的点了他一下,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谁让你那时候**中烧的。”说着,抚着尤铭的面庞,温柔的道:“公子,其实小细心里面一直很喜欢你。以前在媚香楼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你。她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我的。要不然那次她怎么会同意你的轻薄放肆?小细虽然出生青楼,却是个很刚烈的女孩子。 你知道吗?今天上午她来找过我,她哭了。她说你根本不在乎她,她也不奢望你能在乎她,只要你能偶尔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也就够了。mianhuatang.info” 尤铭闻言,沉默了下去,良久叹了口气,道:“过几天我去看看她。”此时尤铭也没了兴致,吻了吻姬雪雁的额头,道:“睡吧。” 第二天,尤铭很晚才起来,姬雪雁已经将早饭做好端近屋里来了。尤铭草草吃过,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就往书房走去。 经过东跨院时,尤铭忽然想到:“不知她二人怎么样了,上次之后,还从没来看过她们。”想着,尤铭便不由自主的走进了东跨院。 突然,一声**声传入尤铭耳朵,尤铭不由怒火中烧。他虽然不在乎那两个女刺客,甚至还对他们感到一丝歉疚,可是他也容不得她们对自己的背叛。 尤铭顺着声音来到屋子门口,重重的推开门,怒喝道:“你们干的好事!”可是?他愣住了,他看了两个挺着大肚子,泪流满面的美妇相互搀扶着,苦忍腹中的绞痛。 尤铭心里一痛,知道那是上次自己一时糊涂留下的证据。他低声道:“对,对不起。” 可是她们却并没有睬她,只是用一种怨毒的,夹杂着怨恨,绝望的目光望着尤铭。 尤铭感受到她们的目光,越发感到羞愧。但她们怀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还不能确定。于是,他问道:“你们怀孕多长时间了,怎么不找大夫来看看?这样很危险的。” 站在左边的那人道:“你什么时候**的我们,这孩子就有了多长时间了。你还会关心我们姐妹吗?你关心的只是你的孩子吧?”说着,腹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传来,她痛苦的弯下腰去。 尤铭并没有上前去搀扶,此刻他的心里面充满了一种欣喜,自己又有两个孩子了。可是?他很快又陷入了一种痛苦里面。自己**了两名女刺客,使他们怀孕生子,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的话,对于自己现在如日中天的声名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威信,很有可能就此轰然崩溃。他现在已经放不下自己取得的名位了。 尤铭像是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一咬牙道:“这两个孩子,你们不能要,必须打掉他们。” 这句话如同霹雳惊雷一般砸落在她们头上,二女惊恐的道:“不,不要!你不能夺走我的孩子!” 尤铭心中剧痛,但还是极为强硬的道:“他们也是我的孩子,难道我就不心痛吗?要孩子,以后还可以有。但这一个,你们必须拿掉他,必须!” 二女此时已近绝望,但作为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腹中的胎儿,她们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们还在苦苦哀求着:“不,我们求求你,不要拿掉我们的孩子。我们知道你害怕什么。你放心,我们会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孩子的爹是谁,我们也不会告诉孩子的。你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享受你的天伦之乐。只求你放了我的孩子,让我们相依为命,也就足够了。” 尤铭忍不住便要答应,可是他一闭上眼,金銮大殿上的盘龙宝座就向他发出不可抗拒的诱惑的光芒。在这种光芒的照射下,他又一次屈服了。他一狠心,睁开眼睛道:“明天我就叫人来拿掉孩子。今天,你们好好休息。”说着,转身离开。 二女彻底绝望了,她们对望了一眼,拔下自己头上的玉簪,对着自己的喉咙,怨毒的道:“尤铭,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着,狠狠的把玉簪扎进自己的喉咙。 尤铭听得声响,急忙转身:“嗤嗤”两指,弹开她们手上的玉簪,怒道:“我还没让你们死呢!你们给我听着,你们是我的人。你们是死是活,什么时候死,你们做不得主,得我说了算!来人啦!给我把她们好好的保护起来!” 二女望着尤铭,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咬牙切齿的道:“尤铭,你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报应的!” 听到这句话,尤铭略略停下脚步,道:“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往书房赶去。 尤铭揭下贴着书架上的字条,看了看,用力团成一团,扔进了火盆里。披上狐皮大氅,快步来到马棚,牵了匹马,独自一人往城外疾驰而去。 ※※※※※※※※※※※※※※※※※※※※※※※※※※※※※※※※※※※※※※※ 直到傍晚,尤铭才回到府里,一脸凝重,悲愤之色显而易见。季雨涵喜滋滋的上前问候道:“公子,你回来了?” 尤铭恼怒的一把拂开她,哼了哼,一甩衣袖,径自走向书房。 季雨涵一腔柔情登时化为乌有,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珠泪,问跟着尤铭回来的尤钫道:“五叔叔,这,他到底是怎么了?” 尤钫叹了口气,也是一脸的悲愤莫名,道:“爷爷病重昏聩,彻底将家族里的事情交给了爹爹管。爹爹听信大哥,三哥他们的谗言,把二哥以前的院子给封了。以前院子里的人,除了随二哥来这里的胭脂他们几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被大哥三哥他们给害死了。”拳头不由紧紧的握了起来,骨节“啪啪”作响。 季雨涵也震惊了,她没想到,家里竟会发生这样的巨变。对于尤铭的那点点怨恨,也立时烟消云散,只想用自己的似水柔情来帮助他排解心中的愤懑。 尤钫又朝季雨涵施了一礼,道:“二嫂,我这次来,也不回去了。你帮我安排个地方住下吧。从此以后,我就陪着二哥。” 季雨涵感激道:“你二哥能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他的福气!我代你二哥,谢谢你了。”说着,喊来管家,吩咐道:“你带五老爷去北院住下吧。”朝尤钫歉然道:“我还要去看看你二哥,就不能照顾你了。东西会叫人送过去的。”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 尤钫叹道:“二哥能有此红颜知己,此生无憾矣!”跟着管家,往北院走去。 第十回 回家(上) 尤铭迎着凛冽的寒风站在船尾,脸上显得极为疲惫。这几日以来,他一直没有睡好觉。每当他一闭上眼的时候,两具血淋淋的未长成的因而尸体便出现在他的眼眸里。二女怨毒的眼神和死前的诅咒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自己这次真的是做错了,错得很厉害,错得罪无可恕。虎毒不食子,可是自己却亲手葬送了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儿。难道,皇位的诱惑就真的这么大?可以让一个人漠视亲情吗?尤铭找不出答案,他也不想找出答案。 文婷走到他身边,替他披上一件披风,道:“马上就要到金陵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事情总有转圜的。” 尤铭握住她的柔荑,涩声道:“可是?我已经没有转圜了。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也许,正如她们诅咒的那样,我会遭到报应的。” 文婷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沉声道:“你真的不应该那么做,他们毕竟是你自己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该死!”尤铭重重的砸了自己一拳,道:“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已无可挽回。为了我那虚无的名声,毁了太多太多的人,我的孩子,孩子的母亲都毁了。甚至,连我自己都给毁了。哼,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我一辈子也没办法弥补这个错误了。” 文婷眼眶红了起来,抽泣道:“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既然已经无可挽回来,不如想想以后吧。你说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以后不要再这么做就行了。” 尤铭惨然一笑,道:“是啊!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将成为我一生的噩梦的。”将文婷拥入怀中,道:“婷儿,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就连你父亲也不要说。” 文婷一怔,道:“我知道了。就连季姐姐,姬姐姐她们,婷儿也不会说的。只是,丁姐姐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她……?” 尤铭叹了口气,道:“我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的政治敏锐度很高,知道说出这件事情有百害而无一利,她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我和她之间,只怕又要若即若离了。” 文婷伏在尤铭怀里,轻声道:“公子,放心吧。丁姐姐一定会原谅公子的。” “是么?但愿如此吧。”尤铭抬头忘了忘天上的的云彩,幽幽的道。 ※※※※※※※※※※※※※※※※※※※※※※※※※※※※※※※※※※※※※※※ “报!”一员斥候跑来尤铭面前,单膝下跪,报道:“大都督,前面有大量战舰集结,不明情况,还请大都督示下。” 尤铭一听,急忙跑向船头,手搭凉棚,远远望去。只见前方数十艘巨大的楼船。排成一字长蛇阵,全速往尤铭的坐船驶来。 一艘极为巨大的楼船排在船队中间,高高耸立的桅杆上悬挂着紫色的大纛,用金线龙飞凤舞的绣着一个斗大的小篆的“修”字。 尤铭疑惑道:“是修庆的长江水师。他来干什么?出动这么大阵仗,难道文先生已经说动他了吗?”尤铭不敢赌博,遂下令道:“全军警戒!” 尤铭的手放到了剑柄上,看着越来越近的船队,他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握着剑柄的手也不安的扭动着。 这时远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道:“二公子,老夫幸不辱命,今携修庆将军前来谒见公子。公子无须紧张,且收起刀兵,让老夫与修将军上船。” 尤铭闻言大喜,急忙挥手让他们撤销禁戒,又命厨房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宴送进船舱。他亲自站在船头,迎接文凯和修庆。 对面船队中间的那艘大楼船突出船队,快速靠向尤铭的坐船。战船速度极快,很快便靠了上来。铺上跳板,文凯和修庆来到尤铭的坐船。 文凯向尤铭躬身一礼,道:“二公子,这位便是大康国长江水师都统制,靖江侯修庆将军。”又向修庆道:“修将军,这位便是我向你说的,海陵郡公,三泰大都督。金陵泰国公尤家的二公子,尤铭将军。二公子,可是仰慕将军已久了。” 第十回 回家(下) 修庆上下打量着尤铭,很是满意。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浮华狂傲,反而是谦恭有礼,但同时身上还散发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与傲气。他朝尤铭躬身一礼,道:“末将参见大都督。” 尤铭急忙将他扶了起来,还了一礼,将他请入船舱坐了首席。替他斟满酒,敬了一杯,道:“素闻将军豪饮,将军且请满饮此杯。”仰头喝下。 修庆见他爽快,也将杯中酒一口喝尽,又连饮了三杯,抹了抹嘴唇上的酒渍,道:“大都督果有心于天下么?还请大都督明白告知。” 尤铭知道这是修庆要自己向他摊牌,他不自觉的望向文凯。只见文凯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他心中大定,斩钉截铁的道:“将军愿相助否?” 修庆满意的一笑,端起酒杯一口喝尽,忽的站起身来,朝尤铭倒头拜下,道:“末将愿为公子前驱。” 尤铭哈哈大笑,忙将他扶起,道:“能得将军相助,真乃我之福也!必能决胜于**波涛之上,扬威于九州四海之外。”端起酒杯,道:“小王且以此杯水酒,聊表敬意。”双手恭恭敬敬的握住酒杯,奉于修庆面前。 修庆心情激动,一把抓过酒杯,仰头喝尽,和尤铭相视,大笑。 修庆道:“若公子成就大事,末将一不求金银田地,二不求声色犬马,三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公子准许末将率领一支舟师纵横**即可。” 尤铭闻言大喜,暗道:“我本就想要广开海路,既然你自己提出来了,又岂有不允许的道理?”笑道:“果真这样,我岂不是惨无人道?呵呵!” 修庆一愣,以为尤铭不同意,不由大为懊恼,自己一生的愿望,难道真的无法实现么?他不由怒气冲冲的望向文凯。见文凯朝自己淡淡一笑,丝毫没有畏惧,很是奇怪。他细细回味了一遍尤铭的话,登时明白过来。他大喜过望,朝尤铭倒头拜下,道:“公子果真能答应末将,末将铭感五内,永志不忘。”“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尤铭扶起修庆,道:“将军不说,我也有此意思,还怕将军不肯呢。既然将军有此豪情壮志,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将军凑足远航的资源财物。希望将军能成为我华夏数千年来开拓海疆之第一人。” 修庆闻言大震,虎目含泪,不能自已,只是久久拜服于地.木制的甲板上,被他抠出了几道抓痕。 ※※※※※※※※※※※※※※※※※※※※※※※※※※※※※※※※※※※※※※※ 一向繁华的金陵码头,今日却多了一份威严肃杀,数十艘巨大的楼船战舰将码头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岸上,数千名士兵弯弓执刀,紧张的与战舰对峙着。大量的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开来,就连威力极强的连机弩,踏张弩等军用大弩也被搬了出来。不明所以的民众恐慌的躲入了家中,深怕惹来无妄之灾。繁花似锦,冠绝天下的金陵,一下子成了一座死城。 泰国公府内,尤烨怒气冲冲的问道:“铄儿!这是怎么回事?修庆的长江水师怎么把金陵码头给围住了?现在金陵的日常事务是你管的,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尤铄一脸愤恨,道:“父亲,我已经找他们问过了。修庆那厮着实傲慢无礼,说是奉了大都督的命令,操演水军。” “大都督?哪个大都督?江南一切兵马提调都要有本公的手令,哪个大都督敢擅发命令?他又怎么敢遵命的?”尤烨心中奇怪,没好气的问道。 尤铄道:“还能有哪个大都督!除了老二,谁敢这么放肆。父亲,老二这次是真的向我们动刀子了。他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什么!竟然是他!”尤烨吃了一惊。诚然,在江南不受他尤烨辖制的也就只有他这个被赶出家门的二儿子尤铭了。也只有他敢有这样的胆子,也只有他能有这样的势力能量。 尤烨顿时大为头疼,他抚着自己的脑袋,气急败坏的道:“这个逆子!他想干什么?竟敢对自己的父亲示威,反了他了。无人伦,无人伦!”可是?他脑子却还不乱,吩咐尤铄道:“铄儿,快去你爷爷的院子里,把老太爷给请出来,现在能制得住他的,只有老太爷。”尤铄应了声,急忙往尤嵛的院子跑去。 尤烨左手无规则的敲打着桌子,奇道:“修庆的水军向来只听从朝廷的命令,老太爷都调动不得。什么时候听老二的话了?他是什么时候做的动作?” ※※※※※※※※※※※※※※※※※※※※※※※※※※※※※※※※※※※※※※※ 尤铄刚刚走出大厅,没几步没走几步就感到眼前一花,十数名身着黑色紧身短打的精壮汉子拿着长剑将他围在中间,两柄明晃晃的长剑交叉着架在他的脖子上。 尤铄故作镇定,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么?还不快快放了我!” 一位看似头领的黑衣人呵呵笑道:“大公子不必惊慌。我们只想请你稍微坐一坐,休息休息。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大公子的。没有二公子的命令,我们怎么也不敢啊。毕竟您是二公子的亲哥哥,血浓于水,我们可不敢造次。” 尤铄闻言,又惊又怒,吼道:“他要做什么!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反了他了!” 那位黑衣人头领向他耸了耸肩,道:“这,小的们就不知道了。不过!”话锋一转,强硬的道:“大公子最好嘴上带个把门儿的,我手下的兄弟都是一群大老粗,他们都把二公子当成了神一般,最听不得别人对他的议论毁谤。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可控制不住,当然也不想控制。因为,二公子也是我的神。” 望着尤铄因为惊恐愤怒而不住颤抖的时候,他轻蔑的哼道:“贱种!”吩咐手下的黑衣人道:“你们几个把他提溜走,其他人随我去请大老爷到码头去,让他和二公子父子相见。” ※※※※※※※※※※※※※※※※※※※※※※※※※※※※※※※※※※※※※※※ 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尤烨,尤铭的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味道。自己恨他吗?应该是的。当初就是他逼迫爷爷把自己赶出了家门。更让尤铭寒心的是,他现在封禁了以前自己的院子,残害了院子里的人,自己一直想要回家的憧憬,在一瞬间被毁得彻彻底底。但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现在的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的哥哥弟弟,却依然无法对自己的父亲下手。父子亲情自古皆然。虽然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可是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却是他制造出来的,他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而且,在尤铭的心里,忠孝一直是他自己严格恪守的道德底线。 尤铭甩了甩头,将这些烦恼甩出脑袋,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尤铭走到尤烨跟前,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抱住尤烨的双腿,放声哭道:“父亲!儿子不孝,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父亲看在父子亲情,原谅儿子吧。” 尤烨听了这话,心里愈发恼恨:“你都与我刀兵相见,甚至挟持与我了。竟还如此惺惺作态,想不到我尤烨竟会有这样的逆子!”可是形势比人强,现在他不得不低头。于是,尤烨亦抚摸着尤铭的头顶,道:“父子之间,哪有仇恨可谈。也是我遇事不明,太也对你不起,为父还要请你原谅才是啊。” 尤铭颤巍巍的抬起头来,虎目中泪如泉涌,颤声道:“父亲!”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文凯不禁大为佩服,明明几乎已经是势不两立的一对父子,居然还能有如此感人的一幕。这使得他不得不感慨贵族的虚伪和做戏的天分。 尤铭搀着尤烨回到泰国公府内,和他一起看望了躺在病榻上的尤嵛。 看到自己最钟爱的孙儿回来了,原本病入沉疴的尤嵛瞬间焕发了精神,他连连摆手让尤烨出去,紧紧抓住尤铭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连声道:“二郎,是二郎,我就知道,二郎不会忘了我这把老骨头的。” 尤铭望着憔悴瘦削无比的爷爷,心痛无比,跪在床前,将脸扑在锦被上,哽咽道:“爷爷,孙儿不孝,知道今天才回来。孙儿让爷爷担心了。” 尤嵛颤抖的抚摸着尤铭的脊背,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转身对守在一旁的齐先生道:“老齐,我就说二郎不会忘了我,他一定会回来的。怎么样,现在二郎终于回来了。呵呵呵,好好好,我也能闭眼了。”说着,剧烈的咳嗽的几下。 尤铭闻言大惊,急忙扶住尤嵛,哭道:“爷爷,您,您说什么?不,不会的,孙儿还要和您一起去骑马钓鱼呢。” “咳咳……”尤嵛笑着咳出几口血,道:“傻孩子,人总是要死的啊。爷爷当将军这么多年,杀人无数,能活到这么久,已经很知足了。最让爷爷欣慰的是,爷爷有你这么一个好孙子。只是,爷爷不行了,不能再庇护你了,你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又一阵咳嗽之后,他用力抓住尤铭的手,似是哀求的道:“不要憎恨你的父亲和哥哥,他们虽然对不起你,可毕竟还是你的亲人。爷爷,不想看到族人的鲜血。” 尤铭心情愈发悲痛,他不忍拂逆尤嵛的意思,流泪点了点头,道:“孙儿知道了。” 尤嵛见尤铭答应,欣慰的笑道:“好孙儿。”一仰头,没了声息。 尤铭心底大痛,扑到尤嵛的身上,纵声恸哭:“爷爷!”一时间,天上稀稀落落的飘下了几片雪花,渐渐的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北风呼号,似乎也在为一代人杰的风逝而痛苦悲吟。 第一回 北胡(上) 尤铭并没有留在金陵,他选择了回海陵,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就爱读书)这里才是他的根本。 现在天下的局势。虽然暗流汹涌,但表面上依然是一片承平。尤铭自然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一段时光,抓紧时间发展自身的力量,以应对日后的大变局。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书院的情况,在他看来,真正能够帮助他建立大业的不是强盛的军力,而是这么一批被他精心培育的人。尤铭一反往常,不再称呼他们为儒生,而是称呼他们为知识分子。因为,尤铭在书院的开张大典上说过,自己教给他们的不是博取功名,空谈无用的儒者之学,而是经世致用的学问,是知天理识人欲的知识。 与帝国长久以来重农抑商的偏见不同,尤铭很重视工商业的发展,他甚至专门开辟出一条街来供手工业还有商业的发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在他的大力提倡之下,三泰,尤其是海陵的工商业发展的很快,差不多已经成了尤铭封地税赋的主要来源了。 当然,对于那些为富不仁,居心叵测的富商大贾,尤铭也从不手软。杀人抄家这些事情,他已经是老手了。 他现在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要将火器引进这个世界。黑火药的配方他是知道的,管形火器的一般原理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可以制作出火器来。但是,他却又没办法制造火器。书院的办理已经罄尽了他的积蓄。不过,他却有办法解决,他的眼睛又瞄上了海陵城里几位买卖粮油布帛的富商大贾。mianhuatang.info对他们下手,除了可以得到足以大量制造火器的银子之外,更可以将这些买卖收归官办,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 就在尤铭大力发展自身实力的同时,他日后最为强大的敌人――北胡,在它的王庭里面,也正上演着一幕激烈的讨论。 一封写着汉胡两家文字的诏书摆在了北胡大汗伊稚邪单于的面前,他面色铁青,环视着帐下群臣,问道:“大康的皇帝要来北巡,要我们前去马邑接驾,你们看我们该准备些什么礼物来进贡啊?” 他的弟弟,左谷蠡王拍案而起,喝道:“什么贡礼!我们北胡是草原上高傲的野狼,高山上雄俊的苍鹰凡是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都是我们的牧场,我们为什么要给那个柔弱的康人朝廷,那个无能的康人皇帝贡礼?我们已经打到中原去,驱逐康人,把康人的土地变成我们的牧场,把康人变成我们的奴隶,让他们给我们放牧。” 左谷蠡王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他们纷纷要求伊稚邪单于率领他们,率领勇猛的北胡勇士,去征服康人。 但是楼烦王却不同意,他道:“康人很强大,早在四十年前,我们就被他们打败过。他们的骑士和我们的骑士一样勇敢,他们的战马同样出色。但是我们却没有他们的重甲,没有他们那样锐利的兵器。更没有他们那样众多的人口和吃不完的粮,穿不完的衣。我们要是大规模和康人战争的话,失败的一定是我们。” 伊稚邪单于死死盯着楼烦王,眼中尽是凶狠的光芒。他的这个叔叔实在是太可恨了,从自己当上大汗开始,他就没有附和过自己。一定要除掉他,否则自己入主中原,成为阳光下的可汗的愿望永远不能实现。 他还没有说话,他的儿子,北胡太子于单就跳了起来,叫道:“楼烦王!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想要投降康人,背弃我们伟大的万王之王,草原上至尊的可汗吗?” 楼烦王急忙道:“太子殿下不要诬陷好人。我对可汗的无比忠诚,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可以作证;神山狼居胥可以作证;积蓄着奶和蜜的纳木错可以作证。我从没有说过要投降康人。我只是提醒伟大的可汗,不要随意和康人为敌,一定要慎重。” 第一回 北胡(下) “在我们北胡的勇士面前,那些柔弱的康人根本不堪一击,楼烦王,你是被打怕了吧?四十年前,他们的确很厉害,黑甲精骑的恐怖我也至今记忆犹新。可是现在已经四十年过去了,以前的优秀骑士早已被中原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迷住了眼睛。他们身体也早已经被那些中原的**掏空了。他们已经上不得马,拉不得弓了。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是我们伟大北胡的对手。况且,中原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叛乱,而他们朝廷的主力,现在又被东胡牵制在辽东。现在我们去打击他们,用他们康人的话来说,就叫做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一向跟楼烦王不和的白羊王慷慨陈词。说着,他右手按住左胸,向伊稚邪单于单膝跪下,道:“伟大的万王之王,草原上最尊贵的可汗。请您允许您忠实的仆人,率领您的勇士,消灭您的敌人,为了我们伟大的北胡开疆拓土,占据中原!” 除了楼烦王之外的其他所有将领一齐跪了下来,纷纷请求率兵出战。 伊稚邪单于的眼睛渐渐变红,呼吸也粗重起来,看得出他十分动心。中原政权一直以来以华夏正统自居,对草原部落发号施令,予取予夺。现在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可以将中原变为自己牧场的机会怎能不动心? 可是?楼烦王这个拥有除自己之外最大部落的首领却没有说话,一向多疑猜忌的他不可能放心的把他留下来。他望向了不发一言的楼烦王,道:“我亲爱的叔叔,你怎么办?你的部落是草原上最勇猛的骑士,没有他们的参与,这场战争就不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楼烦王知道单于的意思,也知道单于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猜忌。自己虽然是为了整个部族而反对发动这场对大康的战争。他曾经在中原生活过,深知中原的富庶与强大,倘若贸然开战,可能会占一些便宜,但北胡是绝对没有取胜的希望的。可是?作为北胡人,作为黄金家族的成员,作为单于的楼烦王,他只得选择服从。他右手按住左胸,单膝跪下,道:“伟大的万王之王,草原上最尊贵的可汗,我会派出我的儿子参与伟大可汗的伟大远征,我愿意替伟大可汗守护我们的圣山祖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伊稚邪单于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就守护好我们北胡的祖庭吧。”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楼烦王的力量终于可以被削弱了。他站起身来,道:“传令下去,让勇士们都准备好去中原狩猎。告诉他们,只要打进了中原,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美女财宝任他们拿!……” ※※※※※※※※※※※※※※※※※※※※※※※※※※※※※※※※※※※※※※※ 楼烦王离开可汗大帐,一个人骑马来到纳木错,在这个被他们北胡人视为圣湖的地方歇下马来,望着碧蓝的天空里飘过的云彩,不住的叹气。单于被那些财宝土地冲昏了头脑,执意要发动战争,部族的危机到了。 “爷爷!”清脆如同黄鹂一般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胡族女郎扑进了他的怀里,腻声道:“爷爷,怎么一个人来了?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难道父汗又为难爷爷了吗?”这女郎正是他们北胡的明珠,草原的月亮,索沫儿公主。 看着这个自己钟爱的侄孙女儿,楼烦王刻满皱纹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他笑道:“原来是我们草原的月亮,天山上的仙女。你现在可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依我看,就算那些中原美女,也比不上你。” 索沫儿的小脸立刻羞得通红,笑道:“真的吗?爷爷,索沫儿真得变漂亮了吗?” 楼烦王摸着自己的络腮胡须,笑道:“那当然是真的。我们的索沫儿当然是越来越漂亮了。索沫儿,最近有没有优秀的儿郎,来向你唱天山上的歌曲啊?” 索沫儿不屑的撇了撇俏丽的小嘴,道:“他们都不是我圆月弯刀的对手,他们怎么敢来?” 楼烦王笑着点头,道:“那是,在我们大草原上,的确没有能够配得上你的勇士。” 索沫儿忽然露出了一丝憧憬的神色,轻声问道:“爷爷,您在中原呆过,一定知道中原的情况。你说中原是什么样子的?他们那里的勇士又是怎样的?” 楼烦王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向往敬畏的神情,悠悠的道:“中原很大,比我们草原还要大。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人,远比我们草原的人要多。中原很繁华,有很多很精美的房屋。中原人都穿着舒适柔软美丽的丝绸衣服,棉布衣服。他们不用像我们草原人一样为了粮食而发愁。他们的生活很富足。他们的家庭和乐,长辈保护着自己的晚辈,晚辈孝敬着自己的长辈。他们为人谦恭有礼,每个人都以读书为荣。至于说他们的勇士,他们那里不叫勇士,而叫做士兵。他们的士兵和我们的勇士同样勇猛,而且他们很有纪律,他们从不滥杀无辜。我们的勇士是为了破坏,而他们的士兵是为了保护。” 索沫儿俏脸上憧憬的神色愈来愈浓,道:“那他们最英勇的勇士是谁,是什么样子的?” 楼烦王笑道:“你这丫头,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我也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去过中原了。我也不知道,现在他们那里最英勇的勇士是谁,是什么样子的。”听到这里,索沫儿的脸上的神采不由暗淡下来。 “不过!”楼烦王语气一转,道:“我最近从中原来的那些商人那里打听到,中原现在出了几个很厉害的勇士,像什么尤铭,赵昕,崔善等等。不过,其中最出名的并不是那个力克叛军,力擒麦博的赵昕。而是那个趁机席卷中原,威慑中原皇帝的尤铭。据说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是统领一方的诸侯了。也许,他就是中原最英勇的勇士吧。” 索沫儿脸上又露出神采,却撅起了小嘴,道:“他要是最英勇的勇士,那为什么不是他打败叛军,抓住麦博呢?” 楼烦王爱怜的看着索沫儿,笑道:“中原人的想法很奇怪,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不像我们,尊敬勇敢的战士。他们最尊敬的是那些有学问的人,是那些聪明的人。再说,爷爷不也说了吗?爷爷也不知道现在中原的情况了。” 索沫儿撅起了小嘴,不依道:“爷爷,你又骗索沫儿了。”说着伸手去抓他的胡子。 楼烦王忍着疼,让她揪下几根胡须,笑道:“索沫儿,也许你这次就会看到那些中原的勇士了。” 索沫儿闻言又惊又喜,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见到,那些中原的勇士?” 楼烦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叹了口气,道:“你父汗执意要发动对大康的战争,我苦劝他没有用,反而惹恼了他,被他派来守护祖庭了。你只要跟你父汗要求随军南下,你就能见到那些中原的勇士。” 索沫儿忽然变得十分兴奋,道:“好,我倒要看看,是那些中原的勇士厉害,还是我这个草原的公主厉害。我这就去找父汗。”说着,也不和楼烦王打招呼,跨上自己的小红马,就往可汗牙帐奔去。 楼烦王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你终究是个孩子,战争的残酷你是不会明白的,我们北胡危险了。索沫儿,爷爷也不知道让你上战场是对还是错。”跨上自己的战马,随意抽了几下马鞭,回去了自己的部族。 ※※※※※※※※※※※※※※※※※※※※※※※※※※※※※※※※※※※※※※※ 大康宣化十七年九月,并州,绥州,营州,三处边防重镇相继被破,三十万北胡铁骑将马邑城团团围住。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的宣化帝此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只是每日躲在行宫里面,和他的那些后妃,大臣抱头痛哭。 北胡军并没有攻打马邑,只是将他死死的为困住。他们想要困得马邑弹尽粮绝,宣化帝忍受不了,自己跑出来,向他们跪地投降。真正体现出中原王朝对他们的臣服。 可是?宣化帝的残暴自大同样也铸就了他的骄傲与骨气。堂堂大康的皇帝,皇舆周天,亿兆黎民的皇帝,是绝不会投降的。他另可选择死去,也不会选择求和投降。况且,他并不相信自己会失败,勤王保驾的诏书已经发出去了。各地的亲往大军已经集结,用不了多久,就会赶来的,自己那时就可以反败为胜,一雪耻辱了。 看着马邑城里面粮食水源越来越少,守城的将士越来越疲劳,城外的北胡军队越来越多,而自己的勤王大军却丝毫不见踪影的窘迫情景,宣化帝再一次发怒了。又有十多名太监宫女被砍了头,又有数十件珍宝古玩被砸碎扯烂。他又再一次和自己的后妃抱头痛哭。 宣化帝现在是方寸大乱,他坐卧不安,根本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危机,他只是在慌乱惊惧的勉力维持着自己所谓的皇帝的威严。 大臣们奏上来的消息更加令他充满了绝望的感觉。北胡这次似乎是大规模南犯,帝国的北部防线整个被撼动,北地的各支军队都被吸引到了他们各自的防线上,动弹不得。 原本离他最近,被他认为是希望所在的长安,太原,凉州这三路大军也都被牵制住了。北胡的左贤王,左大当户,右大当户率领着十万铁骑截住了长安程家的大军;左谷蠡王,右谷蠡王还有浑邪王,休屠王他们率领自己的部族,共计十五万铁骑鏖战凉州城下,赵昕分毫也动弹不得;至于从太原进军的尤家大军(太原尤家是金陵尤家的分支,当年尤家从三晋迁移到江南时,曾留下一支力量驻守三晋故地。现在太原尤家虽非主力,但仍具有一定战力。)也被白羊王和萨赤乌小王子的七万铁骑挡住了去路。现在,宣化帝能够指望的只有从南方来的勤王大军了。可是?他真的能够撑到那一天吗? 马邑已经撑不下去了,宣化帝已经彻底绝望了。他命人在行宫里堆满了柴火,准备等到城破的那一刻点火自焚。他的那些后妃大臣们,也都聚集在了他的身边,准备和他一起自焚殉难。这其中固然有真正的忠义之士,但很多人还是被他胁迫来的。他需要有人陪葬,他才能鼓起自焚殉国的勇气。 城外突然传来几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喊杀声也突然大了起来,刀枪剑戟交错的声音隐约可闻。他心底一颤,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痛苦万分,看着堆满珍宝的宫室,久久不语。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命人点火。 就在火把碰触到柴堆的那一刹那,意愿禁卫军将领冲了进来,一脚踢开正准备点火的那个太监,兴奋的禀报道:“启奏陛下,援军来了,援军来了。是,是黑甲精骑!” 第二回 救驾(上) 三十万胡骑将马邑团团围住,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际,就像一座大山一般横亘在尤铭的面前。mianhuatang.info可是他却并没有迟疑,不管自己的将士有多饥饿,战马有多疲劳,敌我双方兵力的差距有多悬殊,毅然发起来进攻的命令。 北胡的骑兵自然也发现了这支从他们背后杀过来的军队。而且从这支军队的旗帜上,他们认出,这就是四十年前将他们狠狠蹂躏过的黑甲精骑。当年的恐怖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们从心底里对这支军队有着一种恐惧,尤其是经历过四十年前那场大战的将领们,他们心里的恐惧更加浓烈。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而他们也隐隐约约听到了黑甲精骑阵中吹响的进攻号声。他们心里愈发紧张,握着武器的双手都爆出了青筋。 “砰砰砰!”他们并没有等来黑甲精骑的骑士,反而等来了几颗巨大的火球。火球在他们附近落下爆炸。炸出的气浪将他们首当其冲的骑士们掀翻在地。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灼热的铁屑,碎石块四散飞射。很多的骑士被活活打死。 北胡人一下子懵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从黑甲精骑的阵中会发出这么多威力可怕的火球,难道是妖法吗?与黑甲精骑面对面的左大都尉急忙命令士兵围成桶阵,将军中的萨满巫师保护在里面,让他们在里面施法,来破解敌人的妖术。 也许是这些萨满巫师的法力不足,黑甲精骑还是不断的朝这里发射着可怕的火球,他们骑士的伤亡更加巨大。而且巨大的爆炸声,更让他们朝夕相伴的亲密战友受了惊,毫不留情的将他们的骑士,掀翻在地。很多优秀的骑士,死在他们坐下战友的马蹄之下。 许是黑甲精骑的妖术用完了,也或许是他们萨满巫师的法术起了作用,在被轰炸了整整一刻钟之后,黑甲精骑终于停止了向他们发射火球。 “杀!――”黑甲精骑的战士们在火球停止发射后,便冲杀出去。左大都尉见他们气势汹汹的冲杀过来,不惊反喜,只要他们没有了那个妖术,就绝对不会是我们北胡勇士的对手。而且,听马蹄声,只有五千骑,那就更好办了,自己手下这三万多骑士,可以很轻易的把他们消灭。于是,左大都尉下令他手下的骑士出击,迎着冲锋而来的黑甲精骑,发动反冲锋。 可是令他吃惊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那五千黑甲精骑并没有拿出刀剑,反而拿出了一根样子很奇怪的带把子的铁棍。更奇怪的是,这些铁棍的的前面竟还可以喷出火来,与此同时还有着一种清脆响亮的声音。可是这些响声每响过一次之后,自己的北胡勇士就会倒下一批。 “难道这又是什么妖法么?他们难道每个士兵都会使用妖法了吗?昆仑神!你难道要抛弃你的子民了吗?”就在他不住向自己的昆仑神祷告的时候,数十颗小火球在他的军队里面爆炸,将他的军队切成了两段。这些小火球的威力虽然比刚才的那些大火球要小得多,但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又是密密麻麻的打来,杀伤力反而要大得多。 两边的骑兵终于遭遇了,一场面对面的直接搏杀就此上演。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五千黑甲精骑并没有使用他们傲视天下的骑战刀法,反而握住刚刚喷过火的铁棍的那一段,用那个铁把手一通乱砸。 事实证明,这一通乱砸的威力极大,由于把手大,分量重,因此不论北胡军使用藤甲,皮甲还是铁甲都被一下子砸破,被砸到的地方都是一个大血洞,连骨头都被敲碎了。可是?北胡人的马刀却对黑甲军战士不起作用。跟他们的武器与众不同相对应的是,他们身上的铁甲也极为厚重,比一般的黑甲精骑的装甲要厚重的多,也致密的多。北胡人锐利的马刀,连一道小小的口子都无法划开。 裴朗看着前面一边倒的战事,又惊又喜,道:“二公子,我,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弄出来的这么些个筒子炮,威力居然这么大。要是没这么鸟玩意儿,这一次的冲锋,我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兄弟呢。” 尤铭笑道:“那些可不叫鸟玩意儿。你面前那些架在大车上的叫做大炮,那些小一些的,蹲在地上的叫做虎蹲炮。你看他们像不像是蹲在地上的老虎啊。呵呵,还有我那五千将士们手里拿的叫做火铳。简单的说,就是把这些大炮缩小以后,安上个把子。弹子打完了,还可以当做铁棍用。” 裴朗愈加佩服,道:“二公子,您是怎么想出这些东西来的?要是我老裴,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都说您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如今,我老裴算是信啦。” “呵呵……”尤铭摆手笑道:“我就是凡人一个,那是什么天上来的神仙啊。只不过是平时多读了些书罢了。呵呵,老裴啊!你现在该知道读书的用处了吧?让你读书还不读,故意跟我拖时间不去书院。等这次仗打完了,我亲自监督你读书。” 裴朗的脸色立刻变得如丧考妣,道:“不,不需要了吧。二公子日理万机,哪能时间耗在我这里呢?我回去自己读书,自己读书。”他心道:“真要让他监督着我读书,那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还就真得读些书了。” 尤铭看了看前面的状况,道:“裴将军,该你们出动了。” 裴朗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兴奋的抽出腰刀,吼道:“兄弟们,杀!” “杀!――”数万黑甲精骑排山倒海般涌向前去,左大都尉的三万骑兵很快溃败下来。他惊恐的叫道:“撤,快撤!”和大康的将军不同,左大都尉手下的士兵,都是他自己部族的子民,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力量。就算是他们的大汗,也不能随意调动侵夺的子民。 左大都尉一撤军,北胡的阵线立刻不稳起来,一个巨大的缺口在尤铭的面前展开。可是?尤铭并没有趁机杀进城去。他知道,马邑被围了这么这么多天,已经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他要是贸贸然进入马邑,智慧加速他的败亡。况且,北胡军虽遭重创,但是主力不损,一旦等他们稳住阵脚,自己也可能被彻底吃掉。 于是,尤铭趁着现在的气势如虹,指挥军队左冲右突,纵横决荡,逼迫北胡军解除了对马邑的包围,集结成密集阵型,后撤十里下寨。这一场仗疲惫不堪的黑甲精骑一共杀伤养精蓄锐多时的北胡军七千余人,而自身的伤亡还不到五百人。当然主要的功劳要归功于北胡人口中的妖法,尤铭带来这个世界的新式武器――火器。 第二回 救驾(下) ※※※※※※※※※※※※※※※※※※※※※※※※※※※※※※※※※※※※※※※ 宣化帝急忙从柴堆上跳了下来,揪住那员禁军将领的领巾,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员禁军将领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兴奋的道:“陛下!海陵郡公率领黑甲精骑来勤王救驾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北胡军已经被他们打散了。” 宣化帝一把推开那将领,跑上城楼。果然,黑甲精骑像一股黑色的洪流一般席卷了北胡人,不可一世的北胡人惊慌逃窜,就连他们大汗的大纛也没有敢祭出来。他不禁放声大笑,自己果然是真命天子,千秋万代,自由神明护佑。 宣化帝高兴之余,心里却又有了一丝戒备。尤铭现在军力这么强大,万一他要是图谋不轨的话,那可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啊。必须要除掉他。可是别说他现在实力强大,但就是尤家就不会同意的。虽然尤嵛老贼已经死了,可是尤家的影响力丝毫没有下降。帝国势力最大的家族还是尤家。看来,得先笼络住他了。他看了看跟在他身后,因为得救,喜极而泣的掌珠,若惜公主,心里有了一些计较。 尤铭来不及换下自己那件沾满血迹的盔甲,急急忙忙来到行宫,跪下拜道:“臣,海陵郡公,三泰大都督,尤铭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化帝威严的道:“爱卿免礼平身。赐坐!” 尤铭又磕了个头,谢道:“谢陛下隆恩!”起身坐在了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宣化帝道:“爱卿忠于国事,不远万里前来保驾护国,忠心可嘉,实乃我大康第一忠臣。朕要好生赏赐爱卿才是。爱卿喜欢什么但请说出来,朕一定给爱卿。” 尤铭拱手道:“臣乃是陛下的臣子,保驾护国责无旁贷。这是臣分内之事,臣不敢要什么赏赐,也不该要什么赏赐。” 宣化帝却道:“唉~~,没这道理。爱卿远在海陵,离这马邑相隔何止数千里?爱卿这么快就赶到,一定是星夜兼程,吃了不少苦头。就为了这一点,朕也要赏赐爱卿。”说着,看了看四周,道:“爱卿乃是尤老太爷的爱孙,家世豪富,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朕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来赏赐爱卿了。”说着,指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若惜公主道:“爱卿觉得朕的这个若惜公主怎么样?” 尤铭闻言吃了一惊,急忙起身道:“陛下,臣乃是粗鄙之人,怎么配得上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况且,臣已有妻室,公主若是下嫁微臣,岂不是委屈了身份?臣万万不敢接受。还请陛下三思。” 宣化帝面色一沉,道:“难道朕的女儿配不上你吗?朕的这个宝贝女儿,应该不比季老太师的孙女儿差吧。” 尤铭抬头看了一眼若惜公主。的确。无论美貌气质,若惜公主都不在季雨涵之下。如此美女,尤铭怎么能不动心?可是?宣化帝此举和隐门将徐妙云送到他身边的意思是一样的,甚至还要险恶。出于安全考虑,尤铭无论如何也不敢答应。 尤铭跪下,拜道:“陛下,若惜公主乃天仙化人,高贵出尘。然臣乃粗鄙野人,实不忍亵渎公主。再者臣已妻妾颇多,怎能迎娶公主?还望陛下体谅臣的苦衷,收回成命。” 宣化帝面色愈发阴沉,道:“哼!这么说,你终究是不要朕的女儿了。难道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吗?” 尤铭显得极为惶恐,连连磕头,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日可表。陛下如若疑心微臣,臣愿一死以明心迹。” 宣化帝面色稍霁,道:“既如此,那你就娶了朕的女儿,做朕的驸马爷,给朕一个安心。[就爱读书]” 尤铭抬起头,正要推辞的时候,若惜公主开口道:“父皇,你不要求他了。人家看不上我,你再说也是没用。难道,除了他之外,女儿就没人可嫁了吗?”若惜公主也是气恼,她对自己的容貌,身材,气质都极为满意。平日里,京城的公子王孙都像众星拱月一般将她围在中间,对她百般讨好,大献殷勤。可是?现在自己在尤铭面前都好像成了一个倒贴都不要的货色了。她怎能不气恼? 尤铭听得这轻嗔薄怒,心底不免一荡。他急忙收束心神,道:“陛下,公主殿下。公主对臣青睐,实是臣万年修来的福气,原本臣也不该推脱。只是臣妻妾名分早定,若是迎娶公主,将如何安排?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总不能降格为妾吧。” 宣化帝笑道:“朕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放心,朕不会要你把季老太师的孙女儿降为侧室的。这样,朕加封你为西府宋王。既已为王,那就可以册封王妃了,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尤铭闻言,连连磕头,道:“臣万死不敢奉召!臣非皇室宗亲,又无尺寸之功,怎能封王?陛下若想杀臣,尽可动手。只求陛下给臣一个痛快,切莫让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臣恳请陛下开恩!” 宣化帝一拂衣袖,笑道:“爱卿多虑了。爱卿封王实属应当。你怎么不是皇室宗亲?按辈分,朕还是你表叔呢。再说,这天下间,谁还有你的功劳大?平麦博,救朕躬。就凭这个,就是给你个亲王都不过分。如今,你更是朕的驸马,封个西府宋王又有什么不合适?” 既如此,尤铭也就不再推脱,只得领旨谢恩。其实,在他的心里,是十分想要得到西府宋王这个爵位的。虽然级别待遇上和自己以前的海陵郡公没什么分别,但毕竟是王爵。接受了这个爵位,自己离皇位的距离将又更进一步。不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古训一直萦绕在耳边,自己还是颇有顾忌的。 宣化帝大为高兴,当即下旨昭告天下,封尤铭为西府宋王,尚若惜公主。并且,留尤铭在宫中饮宴。 尤铭虽然知道强敌环伺,不宜饮酒。可是经不住众人的一再劝酒,就连宣化帝也频频劝饮。更让尤铭无法拒绝的是,若惜公主也换上了一身盛装,亲自为尤铭奉杯。若惜公主本就高贵艳丽,如今这盛装着身,更显得雍容典雅。尤铭自是目眩神迷,迷迷糊糊的接过若惜公主递来的酒杯,一杯杯的喝尽。 尤铭用力拍了拍昏沉的脑袋,感到有一些头痛,想来是昨天酒喝得太多了。他昨晚做了一个温柔的绮梦,他梦见自己与若惜公主百般恩爱,极尽缠绵。他不禁苦笑道:“我现在是越来越好色了,居然连才见过一面的若惜公主都会做出这样的梦来。” 可是他略微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腿,却碰到了一具细滑如脂的娇躯,一丝淡淡的香味也飘入了自己的鼻中。他心中一惊,连忙掀开丝被。少女如仙,俨然在怀! 尤铭呆住了,他没想到昨晚的绮梦,居然是真的。自己果真和若惜公主行了周公之礼,做了夫妻。他不由大为惊惧。虽然若惜公主已蒙宣化帝赐婚,但毕竟还不曾行礼,自己现在的做为无异于亵渎公主,按律当斩! 就在尤铭彷徨无计的时候,若惜公主悠悠醒来,看着尤铭,俏脸红晕,声细如蚊,道:“你昨晚好野蛮!”又懒又媚,让人不由升起一种要将她搂在怀中轻怜密爱的感觉。 尤铭来不及体会这样的温柔,他从床上跳下去,跪在地上,道:“臣冒犯公主,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若惜公主温柔的将他拉起来,倚在他肩头,道:“昨晚,我是自愿的。这下子,你休想甩掉我了。表哥。” “表哥!”这二字深深打入了尤铭的心里,刚刚有的一丝忧虑立刻烟消云散,心道:“我连他的江山都要夺,何况一个女儿?我就是把她老婆夺了,也是理所应当。哼,不如大胆享受温柔,无须忧虑。” 他轻轻搂住若惜公主,在她吹弹可破的俏脸上亲了一口,道:“那我们就先上船,再补票。”说着,按住她柔腻的小腹道:“这几天除了打仗之外,我要好好的折腾你,知道你怀上我的孩子。” 若惜公主,被尤铭如此露骨的话弄得极为羞涩。她娇嗔道:“你,你不是好人!竟然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 尤铭笑道:“咱们是夫妻,说说这些话,又怎么呢?要是不说,那才怪了呢!” 若惜公主像是思考良久,鼓足了很大的勇气,道:“表哥,父皇把我嫁给你的意思,若惜其实是知道的。他,他怕你造反,夺他的皇位。表哥,你不会真的要我父皇的皇位吧?” 尤铭冷笑了声,道:“若我果真要如此呢?若惜,你会帮谁?是我,还是你父皇?” 若惜公主呆住了,她没想到尤铭居然是这样的答案。自己要劝他放弃吗?可是?看样子他是不会放弃的。自己该怎么办?一边是自己的父皇,一边是自己的表哥,而且现在还是自己的丈夫。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尤铭穿好衣甲,俯身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道:“北胡人并没有完全被打败,危机还没有解除,我要去打仗了。不过,不是为了你的父皇。我刚才的话,你好好想想吧!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等你的答案。”提上宝剑,离开了若惜公主的寝宫。 第三回 鬼胎(上) 伊稚邪单于非常气恼,要不是众将苦苦哀求,左大都尉恐怕早已经人头落地了。可是即使是这样,左大都尉也被抽了一百鞭子,而且还不准他养伤,要他继续打头阵。 左大都尉心中愤恨,夜晚他向来看望他的右贤王,右大当户,左骨都侯等好友抱怨道:“他伊稚邪有本事自己去打啊!那些是妖法,连萨满大师们不能破解的妖法!我打不过,有什么过错!分明就是要用我们做炮灰,想要借康人的手来消灭我们的部族。好让他伊稚邪一部,独霸草原!真该听楼烦王的话,不来这里。” 右贤王急忙捂住他的嘴,道:“雅尔斤(即左大都尉)!不要胡说!伟大的大汗怎么会这么做!这是愚蠢的康人才会做的事情。” “是吗?”左大都尉冷笑道:“金密磾(即右贤王),去年你的部族遭了灾,牛羊冻死了大半,他伊稚邪不但没帮你过灾,反而还把你的铁尔勒给强行要了去。那可是最肥美的千里水草地啊!到现在,你的部族还没有恢复元气吧?” 右贤王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左大都尉见他默认,又把头对向右大当户,道:“阿史那舍尔,前年你费尽力气打下康人的井陉粮仓,准备把粮食运回去,给族人过冬。他伊稚邪强行索要了大半去,你的部族饿死了不少人吧?后来康人报复的时候,他伊稚邪眼看着你挨打,没出一兵一卒救你。要不是我们几个来得及时,你恐怕早就被赵昕给攻灭了吧。” 不等右大当户说话,他又对左骨都侯道:“托勒密,前年你部遭受到厄洛斯人的突袭,你向他伊稚邪求救。可他呢?什么时候才来的?你部死伤过半,几近灭族的时候,他才赶到。虽说是救了你,可是你的部族也差不多残了吧。你的部族原本居住在丰美的草原,那次大战之后,他就强行把你迁到大漠边上去了吧?哼,这仇恨,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左骨都侯脾气暴躁,藏不住事,当即叫道:“这怎么能忘!这不是没办法吗?现在伊稚邪手下有二十几万的兵马,要是跟他硬拼,我们部族早就灭了。不听他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左大都尉冷笑数声,使了个眼色,叫手下的士兵退出去,在门口看着,压低声音道:“有办法。不用我们动手,让康人去对付他。等他们拼到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在来坐收渔利。” “什么!”右贤王惊道:“让康人去和他拼!可是康人又不是傻子,他们怎么可能听我们的话,去和伊稚邪拼呢?” 左大都尉道:“怎么不可能!现在,伊稚邪带兵围困了他们的皇帝,照他们的话来说,这叫做奇耻大辱。他们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拼死打这一仗。再者,我们派人带着投降的文书,向康朝皇帝请求归附,要他给我们官职。我们答应他里应外合夹击伊稚邪。哼哼,康朝皇帝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他一定会答应的。这样一来,他必然会卖力气的和伊稚邪死碰。到时候,说不定饮马中原的,就是我们了。” 右大当户道:“话是没错,可是康朝皇帝既然能够被我们围困,可见兵力并不强大。虽然黑恶魔(指黑甲精骑。四十年前的那场大战,黑甲精骑带给他们太多恐惧,故称之。)来援,也打退了我们。可是并不能像四十年前那样,把我们击溃。黑恶魔显然也是实力不足。就这样,他们好像还没有和伊稚邪决战的力量。我们的图谋,恐怕实现不了啊。” 左大都尉哼道:“即使这样,硬拼下去,伊稚邪也没多少人了。要知道,黑恶魔的妖法实在是太厉害了。隔着几里地就能夺取我们士兵的性命。伊稚邪军再大再强,也不是那妖术的对手吧?就算最后伊稚邪胜了,我们几个加起来十几万人马,难道还吃不下一个被打残了的伊稚邪吗?左贤王那些人,离我们可远着呢。” 左骨都侯听了他的蛊惑,冲动道:“好,我跟你干了,只要能把伊稚邪拉下马,报了仇。雅尔斤,我就推举你当大汗!” 左大都尉道:“我可不要当什么大汗,我只要能有一块肥美的水草地,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美女绸缎,让我舒舒服服的享受一辈子,我就足够了。” 右贤王突然开口道:“可是?我们的信派谁送过去呢?一般的人,康朝皇帝不会相信吧?” 左大都尉道:“那当然。勃帖,进来吧!”他指着勃帖道:“让我的儿子去,总可以了吧?” ※※※※※※※※※※※※※※※※※※※※※※※※※※※※※※※※※※※※※※※ 尤铭回到军营,抓起桌上的热茶,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道:“文先生,北胡有什么动静吗?” 文凯笑道:“王爷刚刚才从宫里面回来,怎么也不休息一下,就来讨问军情啊?” 尤铭道:“军情紧急,耽搁不得啊。” 文凯嘿然,道:“既然王爷知道军情紧急,那为何留宿皇宫?皇上虽已下诏将若惜公主许配与你,这样也不合礼制吧?” 尤铭哼道:“你以为我想啊!这一路上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要是没有宣化的默许纵容,若惜怎么会献身于我。她又怎么敢这么做?说不定,这一切还都是宣化的的授意呢!” 文凯笑道:“看来老夫是错怪王爷了。只是王爷,一夜未归,婷儿很是担心啊。她可是在王爷的帐中守了一夜啊。”文凯现在对自己女儿迟迟不能怀孕的事情是越来越着急,他虽然不想参与后宫争宠之事,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他也只好破例了。 “婷儿!”尤铭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文先生,北胡那边有什么动静?” 文凯道:“北胡大军没什么动静,不过有个北胡人想要潜进马邑,被巡夜的士兵拿住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到了尤铭面前。 尤铭拆开信,略略看了一遍,道:“北胡人闹了内讧,右贤王,左大都尉这些人向朝廷请求内附,要求朝廷赐以官职,并且帮助他们消灭伊稚邪的威胁。” 文凯喜道:“这是好事啊!王爷准备答应他么?” 尤铭笑道:“他们这点小心思我岂有不明白的道理?既然我都能明白,文先生你难道还会明白不了?他们只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用我们的力量去消灭伊稚邪,就算不行,也要拼个两败俱伤。他们还趁机坐收渔利。这帮家伙,当年爷爷率领黑甲精骑蹂躏他们的时候,都没见他们服过软,要求过归附。怎么现在马邑危及,一鼓可破的时候,他们反而要内附呢?别说伊稚邪的威胁。他们加起来十几万的人马,还有不少部族的首领也暗中支持他们,伊稚邪就是再凶悍,他也不敢动手。” 文凯笑道:“那王爷准备怎么办?援军迟迟不到,倘若时间拖久了,我军必然危殆。” 尤铭突然皱起了眉头,道:“你还是叫我公子吧。这王爷二字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 文凯笑道:“你是朝廷钦封的西府宋王,我又怎么能坏了礼数呢?” 尤铭呸道:“狗屁王爷!连郡王都算不上。文先生,你还是叫我二公子吧。对了,那个北胡信使还在不在?” 文凯道:“我们还没有把他放回去,他现在就在营中。二公子,你要见他吗?” 尤铭颔首道:“不错!我想从他那里我们会得到更多有趣的东西的。” ※※※※※※※※※※※※※※※※※※※※※※※※※※※※※※※※※※※※※※※ 第三回 鬼胎(下) 勃帖回到营中,将尤铭的回信交给了左大都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左大都尉拆开信看了看,将信递到右贤王手中,道:“你们看怎么样?” 右贤王疑惑道:“他尤铭不过是一个西府宋王,凭什么能答应我们的要求?勃帖,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勃帖道:“父亲,各位叔叔。尤铭说他完全可以答应我们的要求,而且还可以给我们更多。他说他不只是西府宋王,他还是康朝皇帝的驸马。更关键的是,他是金陵尤家的嫡系子弟。有些朝廷办不成的事情,他能办到。” 右大当户道:“他尤家权势再大,还能大过朝廷去?我看这件事有问题,不能就这么听他的,咱们呐,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可别让伊稚邪抓着咱们什么把柄,把咱们给一锅烩喽。” “嗯,嗯,摁,说的有道理。这伊稚邪可是恶狼啊!”右贤王点头道。 左大都尉道:“勃帖,那尤铭还跟你说了什么?” 勃帖道:“尤铭说,他尤家势力遍布天下。朝廷里边儿,一多半是他们的门生。这剩下的,也多半沾着些关系。说只手遮天,夸张了些,可要是天上有这么一两个窟窿,补一补还是不难的。他还说,当年威震天下的黑甲精骑就是他们尤家的,现在归他管。另外,他还说,虽说现在在马邑拱卫皇帝的只有他这一支八万人马。可是?伊稚邪想要啃下来,少说也得崩掉几颗牙。不过,这一旦叫伊稚邪打了下来,他据有了关中的土地和财宝,几位头领可就不妙了。他说,他已经知道了,这几年,伊稚邪可是把草原上三十三个部族给收拾了九个了。恐怕剩下的二十四个部族也没多少好日子可过了。” 右贤王道:“他倒看得透彻!不过,听他的话,他们家的权势倒的确是够大。只是,我们想要连结饿大康朝廷,可不是他尤家。” 勃帖道:“这一点他也说了,他只是要我回来告诉诸位头领一声,焉知和他尤铭合作,就不是和朝廷合作呢?” 听了这话,他们都大吃一惊,右贤王道:“他这是想要造反哪!”他望向左大都尉,道:“雅尔斤,这事是你提议的,你说怎么办?” 左大都尉想了一会儿,道:“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他尤铭说得对,要是伊稚邪拿下了马邑,据有了关中,那我们可就真成了砧板上待宰的肉一样了。就按他说的办,接受他们送过来的财宝,跟他们议和,联络各部族的首领,逼伊稚邪退兵!” “咚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响了起来。左大都尉心里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小校进来报道:“回大头领,鼓声好像是北边大汗那边的,多半是和康军接上了。” “哼!”左大都尉怒道:“这算什么回答!我们能不知道打仗了吗?可是现在还没到大汗交代的时候,大汗自己又怎么会首先开打呢?去探明白点儿。” 不久,那小校回来报道:“启禀大头领。不是大汗抢先发动了攻击,而是康人向大汗的大帐发起了冲锋。” 右贤王急忙问道:“战况如何?” 那小校道:“现在两边正胶着着,不好说。不顾看样子,康人场面上好像占着先。” 左骨都侯又惊又疑,道:“怪了。这康军以前瞧着我们,要不是望风逃遁。要不就是据城坚守,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竟敢主动挑衅出击?而且冲击的还是伊稚邪的大帐。那里可是实力最雄厚的大帐,不下五万铁骑。”他揪住小校问道:“谁,是谁,到底是谁统领的那支康军?” 小校道:“不知道!不过看旗帜,应该是黑甲精骑。” “黑甲精骑!”众人这一阵惊呼。他们没想到尤铭居然有这样的胆子,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之下,居然敢主动出击。 右贤王道:“他果然有胆识。就是我也不敢这么正面冲击伊稚邪的大帐。想不到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康人公子哥居然有这样的胆识。以前我去过中原,见过不少中原的官宦子弟。他们大多吃喝嫖赌,涂脂抹粉,不学无术。想不到居然出了他这么一号人物。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他会是伊稚邪的劲敌。甚至,能帮我们除掉伊稚邪也说不定。” 右大当户道:“不错,说得有理。可就是怕他再消灭伊稚邪以后会转过头来对付我们。” 左骨都侯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就算要遭殃,那也是后面的事情了。可是?我们要是不跟他结盟,被伊稚邪消灭的灾祸那可是近在眼前。” 左大都尉颔首道:“不错!先在伊稚邪那里自保再说。” …… 正在他们商议的时候,又一个小校跑了进来,禀报道:“大头领,大汗的大营被康人打破了。大汗要求大头领赶快救援。” “什么!”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他们万万想不到黑甲精骑居然拥有这样的战力。看来四十年繁华安定的生活,并没有让他们消磨意志。并没有使他们丧失原本可怖的战力。 左大都尉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问道:“这次黑甲精骑他们有没有使用妖法?就是那些一个个会爆炸的大火球,还有那一根根会冒出火光的铁棍子。” 那小校想了一会儿,道:“没看到啊。他们只是一阵猛冲,冲进去砍杀。没看到什么火球,妖法啊。” 左大都尉松了一口气,道:“看来,他们的妖法恢复要很长的时间。昆仑神!你终究没有抛弃你可怜的子民。大草原不会被康人征服了。” 右贤王皱眉道:“难道,你说得那些都是真的?他们真的会妖法?” 左大都尉点头道:“金密磾,难道你到现在还怀疑我的话吗?不过还好,他们并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他们的妖法。只要他们不能用妖法了,我们就不用怕他们。我们北胡的勇士就能够打败他们。” 右大当户道:“可是?伊稚邪叫我们去救他,我们去不去?现在他毕竟是我们的大汗,不去的话,就会落下把柄到他的手中。他收拾我们的借口可就有了。” 众人都把头望向了左大都尉,道:“雅尔斤,你们我们北胡有名的智者。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左大都尉道:“不能不救他,不救就会给他收拾我们的理由。可是?也不能救他。救他的话,我们会得罪康人。这样,会盟的事情就谈不成。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拖!” “拖?” “对!拖。”左大都尉道:“伊稚邪的大帐虽然被打破了。可是主力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只要稳住了阵脚,兵力不足,又不能用妖法的黑甲精骑,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我想尤铭他很快就会撤兵的。他就和我们一样,拼光了老本,他也就失去了说话的砝码,甚至还会失掉脑袋。”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危险吗?”左骨都侯问道。 左大都尉端起桌上的奶酒,一口喝了下去,道:“他既然要求和,总要给自己争得好一些的条件。而打一个胜仗之后,他能够付出比以往要小得多的代价。而且,他这样也是再向我们展示武力。也有威慑我们,叫我们老老实实听话,不要动歪脑筋的意思。他很会做生意呀。”左大都尉不但是北胡出名的智者,同时也是北胡出名的商人。他的部族是北胡各部族中最富有的。因为,他经常和中原的商人做生意,用他部族的马匹牛羊,换取中原的粮食布帛,茶叶瓷器等等这些东西。 第四回 下跪(上) 宣化帝率领群臣亲自将尤铭迎上大殿,笑道:“驸马英勇善战,逐退北胡,保我大康江山,居功至伟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爱卿们议一议,看看该给驸马个什么封赏,以旌表此功。” 尤铭拜道:“陛下给臣以极为厚重,臣不敢再受封赏。况且北胡虽败,但实力不损,马邑之围并未解除,也实在不是议论封赏的时候。臣恳请陛下罢了此议。若是非要封赏臣不可,只求陛下赐臣一杯御酒。” 宣化帝大喜,道;“驸马果然忠心国事。好,朕就准驸马所请,赐驸马御酒一杯。” 尤铭饮完御酒,跪下道:“臣有一事冒死进谏,请陛下采纳。” 宣化帝笑道:“朕岂是听不进谏言的昏君?驸马是功劳极大的人,有什么话尽管明言,不需如此。(就爱看书网)何况你还是朕的东床快婿。就是看在若惜的面子上,朕也不会为难驸马。来,驸马,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臣恳请陛下,与北胡议和!” 一石激起三层狼!更何况尤铭这话不是一个石头,而是一座巨岩!中原历代王朝素来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对周边少数民族指指点点,亡族灭种时有发生,何时有过议和之举?况且现在北胡兵临城下,此时议和,说得好听叫议和。说不好听其实就是求和!而求和,往往是伴随着屈辱和巨大的损失的。 礼部尚书独孤学出班道:“陛下,此事断不可行!此举乃是求和,无异于向北胡低头。我大康颜面丧尽不说,府库中的财宝又将失去多少?千百年后的史书上,又给怎样评价陛下?”转向尤铭怒斥道:“尤铭!你恃宠而骄,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实在是罪大恶极!”又对宣化帝道:“臣请陛下治尤铭乱言误国之罪!” 尤铭并没睬他,仍然是伏拜在丹陛下,道:“臣恳请陛下倾尽府库财物,与北胡议和。” 这时,更多的大臣对尤铭群起而攻。尤铭恍若不知,又道一遍:“臣恳请陛下倾尽府库财物,与北胡议和。” 宣化帝心情极为恶劣,很想趁机处置了尤铭。可是见尤铭如此坚持,也好奇道:“你为何要朕与北胡议和?你不知这是卖国的死罪吗?” 尤铭又拜了拜,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若非时局已经危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臣也绝不敢出此下策。陛下,忍辱方能负重啊!” 右仆射萧雨叹了口气,道:“驸马爷,你实在是不应该这么说。你可知道,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难道时局真的已经危急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难道我们大康的百万大军,也不能解救这个危局吗?” 尤铭道:“此等国家大事,我又怎么敢乱说!时局确实已经到危急存亡的时候了。马邑城中的军马加上我带来的黑甲精骑不过十万。如何与北胡三十万大军对抗?我大康是有百万大军不假,可是大部在辽东平叛。各地援军要不心怀鬼胎,要不被北胡牵制。短时间内没有一支部队能来。可是?马邑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黑甲精骑为求速度,抛弃粮草辎重,战士们紧紧带了数日口粮,再加上长途跋涉,已经疲惫不堪了。就这样的一支疲劳之师,能够和北胡三十万铁骑抗争吗?打下去。我们只能丧师失地,身死人手,蒙受更大的耻辱和损失。陛下,现在必须决断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只要我们奋发图强,定能洗雪耻辱。” 独孤学道:“你不要危言耸听!北胡无故南犯,杀我人民,劫掠财富。乃是天地间最失道的事情,失道则寡助。况且他们孤军深入,必有后顾之忧。而我军却是堂堂天子之兵,王者之师。又是同赴国难,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保家卫国乃是最得道的事情,得道则多助。你也不算算,这样一来,北胡折损了多少兵马,而我军又平添了多少战力!以得道多助之师,对抗失道寡助之军,又岂有不胜的道理!” 第四回 下跪(下) “你放屁!”尤铭听他大言炎炎,忍不住跳起来,骂道:“王者之师,王者之师,这王者之师打仗靠的也是真刀真枪,而非唾沫星子!现在是讲真话的时候,不是说大话的时候。空口白牙就想要说退敌兵,你做梦!你唱着高调,口口声声天子之兵,王者之师。好!只要你能给我说出十万天子之兵,王者之师来,我从此归隐山林,再不问朝事!满口大话,不切实际,国事就败坏在你们这群浮华骄虚,百无一用的书生手里!” 独孤学又急又怒,说不出话来,只得指着尤铭道:“你!你!口出秽言,侮辱斯文!你!” “你什么你!”尤铭骂道:“本座是正二品,你正三品;本座爵封西府宋王,你是莱阳县公。你竟敢直呼本座名讳,对本做指指点点,可还有半点规矩!朝廷典制,被你至于何处?现在是商议国家兴亡大事的时候,本座暂且不与你计较!” 尤铭朝宣化帝深深一揖,道:“陛下,请恕臣无礼。只是国家到了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还在逞个人意气,臣实在不忿。陛下,前濠高祖胡文泰忍唾面之辱,八年而成帝业。今陛下富有四海,功绩远迈古人,难道还不如胡文泰吗?城下之盟确实不能接受。可是我们不得不接受。因为我们没有实力。陛下,只有真正经历过屈辱,忍受过屈辱的人,才能最终洗雪屈辱,赢来更大的光辉与荣耀,建立更加广阔高远的功业。”他这番话是在劝说宣化帝,但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规劝呢?忍辱,不是吞下耻辱默不作声。忍辱是为了负重,是为了洗雪耻辱,是为了不再遭受耻辱。 萧雨道:“可是?给他们财宝,他们就能退兵了吗?马邑之围就能解了吗?我大康就能转危为安了吗?” 尤铭坚定地道:“能!” 萧雨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要知道这可是国家存亡的危机关头。” 尤铭道:“伊稚邪的大军来自草原上的三十三个部族。他能够完全驾驭的不过是其中的九个以及他的单于本部。剩下的二十四个部族,刚刚归附他不久,和他并不一条心。最关键的是,里面大多数人南下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劫掠财富。并没有伊稚邪那样逐鹿中原的野心。我们用财宝完全可以买动他们。只要伊稚邪手下统兵的大将不愿意打了。伊稚邪只有退兵。” 宣化帝沉思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谁愿意替朕做这个使臣?” 尤铭松了一口气,宣化帝虽然暴戾狂妄,但还是聪明的;政治上,还是有见识的。 尤铭拜下道:“臣愿意替陛下分忧。携我大康府库的财宝,前去伊稚邪大营议和。”他知道,朝中的大臣们是没有人愿意去,也没有人敢去。只有他了。 他,还有着自己的目的。 ※※※※※※※※※※※※※※※※※※※※※※※※※※※※※※※※※※※※※※※ 伊稚邪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手下的将领们不想打了。今天康人送来了大批的财宝。他们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的大量财富。不过,有一点他们却知道,这是大康府库里面所有的财富了。现在的大康已经空了,成了一块没肉的骨头。 伊稚邪阴鸷的扫视了他们一下,道:“难道这些财宝就让你们满足了吗?” 左骨都侯脾气急,立刻站起来道:“咱们南下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现在人家都给我们送过来了,我们还打什么?东西拿到手了,自然是要走的。这里放不得牧,打不得猎。留在这里作甚?” 右贤王也起身道:“是啊!大汗。大康已经倾尽了他们的府库,现在已经是一贫如洗了。咱们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况且,大康送来府库财宝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大营。各营的将士们都已经在盘算着分财宝回北胡了。要是勇士们都不想打了,我们再想打有什么用?大汗,既然我们已经得到了好处,而大康朝廷也向我们服了软,就收手吧。他们康人有句话,叫‘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有句话叫‘困兽犹斗,狗急跳墙’。咱们可不要把他们逼成困兽啊。咱们自己不也说人急了拼命,兔子急了咬人吗?” “是啊!是啊!右贤王言之有理啊。……” 眼看一众头领纷纷要求退兵,伊稚邪虽然愤怒。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按捺下去,按照他们的意思,选择退兵。他一挥手,道:“那我们就来见见大康朝廷的使者吧。” 尤铭走入大帐,对伊稚邪只是拱了拱手,夷然不拜。伊稚邪冷笑道:“看见本可汗,为何不下跪行礼?” 尤铭道:“本座是大康朝皇帝陛下差来,赐予你们和平的人。自古上邦之主为君为父;下邦之主,为臣为子。你我同时大康朝皇帝陛下的臣子,我却又为何要拜你?” 一众头领纷纷赤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向我们认输服软……” 伊稚邪冷笑道:“你很有胆识。可是?你也很狂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小命在我手上。我想什么时候杀你,就什么时候杀你;想怎么杀你,就怎么杀你。你,难道不怕吗?” “哈哈哈哈!”尤铭大笑道:“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如此看来,你名过其实,甚为不智。本座既敢单枪匹马闯你的大营,又岂会在乎你的虚言恫吓。况且,你还是本座的手下败将。败军之将不可言勇。我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伊稚邪的脸色愈发阴沉,但他到底是草原枭雄,挥手制止众将的议论呵斥后,道:“大康皇帝命你前来求和,可是有什么条件吗?难道就想这样让我们儿郎白跑一趟吗?” 尤铭正色道:“请大汗注意用词。是赐和,而不是议和,更加不会是求和。至于大汗说得条件。哼,我们大康皇帝仁德,见草原百姓生活甚为困苦,特命本座带来财帛赏赐于草原百姓和大汗,以及各位头领。我大康皇帝陛下说了,天朝上国不图你们微薄的回报,只要你们能够良心发现,将掳掠来的人口牲畜交还我大康即可。若是实在困苦,牲畜也尽可带去,但人口一定要留下,交还我大康。” 伊稚邪道:“既然大康富庶,牲畜也可让我们带去,这人口为何一定要强索回去?他们不过也只是些会说话的工具罢了。以大康的富庶,应该不差这些吧?” 尤铭面色愈发严正,道:“我大康立国,以民为本。这人口即是老百姓,即是民,即是我大康的根本。既然是我大康的根本,自然不能赐予大汗。” 伊稚邪道:“你大康有人口数千万,没这十数万人算不得什么吧?” 尤铭摇头道:“天下百姓俱为一体,岂可分割?譬如大汗肢体,岂愿意割肉与人乎?大汗若是索要财帛,我大康自可应允。(就爱看书网)唯独百姓人口,我大康决不放任大汗掳掠。否则,纵是让天下耻笑我大康出尔反尔,也要夺回百姓!”气势凛然,半步不退。 伊稚邪沉吟良久,道:“使臣且先在营中住下,待我与诸位头领商议过后,再给使臣答复。来人啦!带使臣住下。” 尤铭一拱手道:“那本座静候大汗佳音。”跟随士兵下去了。 伊稚邪看着消失的尤铭背影,道:“想不到大康竟还有这样的人物,果真不简单。此人日后必是我北胡的劲敌大患呐。” 右屠耆王道:“大汗,既然这样,杀了他不就行了。也好为我草原消灭一个强大的对手。” 右贤王斥道:“哱拜(指右屠耆王),你想陷我们草原与不仁不义,让至尊大汗受天下人的耻笑吗?两国交战不杀来使。况且,我们已经答应了和他们和谈,又怎么能突下杀手呢?我们草原人最重的就是信诺。你想让大汗做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伊稚邪也道:“是啊!哱拜。对于这种强大的敌人,我们应该给与尊重。并且,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将他们打败。不能耍这种让人不齿的手段。好了,你们也说说,这掳掠来的人口,该怎么处置啊?要不要交还给他们?” 还是右屠耆王,他吼道:“当然不能给他们!不然,我草原的尊严在何处?不但不能给,还要掳掠更多的人畜走!”大多数头领纷纷附和,表示赞成。 伊稚邪见离他最近的右贤王没有附和,问道:“金密磾,怎么,你不同意哱拜的意见吗?” 右贤王起身道:“大汗,臣以为还是将掳来的人**还给大康的好。” 伊稚邪道:“哦?说说你的意思。” 右贤王道:“今年我们草原的情况并不算好,只能勉强养活我们各自的部族。要是将这十多万人掳走,就要供应他们吃喝,以我们草原的力量根本养不起,只会增加我们的负担,严重消耗我们的实力。大康朝廷向来诡计多端,那尤铭如此强硬要索回人口,正是要让我们误以为人口有多重要,让我们给带回去。而他趁机利用这批人口拖垮我们。我们岂能中了他的这条毒辣的诡计?大汗,你说呢?” 伊稚邪想了一会儿,道:“金密磾说得有理啊。,不能中了康人的这条毒计。就这么定了,将掳来的人口都交给尤铭让他带回去。不过,我们得过几天再找他,杀杀他的威风。” “是!”众头领一齐躬身道:“大汗英明。” ※※※※※※※※※※※※※※※※※※※※※※※※※※※※※※※※※※※※※※※ 尤铭来到自己的帐篷,拿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额头,苦笑着自嘲道:“怕,怎么能不怕?我自己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我不过是在强撑罢了。”他在马扎上坐下来,抓起桌上的茶壶往粗瓷大碗里满满到了一碗。 茶水是奶色的,更有一股浓郁扑鼻的奶香。他道:“这就是奶茶?”往嘴里吸了一大口。却很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抱怨道:“又酸又涩,又辛又辣,还有一股子骚味。分明就是奶酒。太难喝了,比我们中原的名酒差多了。” “呵呵呵呵……”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一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胡族女郎走了进来,指着尤铭,趾高气昂的道:“哼,你就是那个康朝皇帝派来求和的人?听说你是个大英雄,今天一看也不过如此。连马奶酒都喝不了。哼,康朝男人真没用。”那女郎正是缠着伊稚邪来到中原的索沫儿。 尤铭皱眉道:“你是谁?知不知道这样子指着人家说话,是很不礼貌的。” 索沫儿还没有说话,她身边的护卫道:“这是我们至尊大汗最疼爱的公主,我们北胡的明珠,草原上的月亮,索沫儿公主。” “嗯。”尤铭点点头,细细打量一番,评论道:“长得倒是不错,挺娇美的;身材也还行,算得上是凹凸有致。不错,说是北胡的明珠,草原上的月亮,也不算是夸大了。” 本来索沫儿已经被尤铭近乎放肆的眼光弄得是面红耳赤,在听到尤铭这么一番话,更是羞涩无比。尤铭刚才的那番话要是被汉人女子听到,定要被斥骂为流氓。可是索沫儿是胡人,听到尤铭称赞她美貌,心里反而是极为高兴。她不但没有斥责尤铭,反而扬起俏脸问道:“哼!不过,我听父汗他们说起过你,都对你很是赞赏。看来你真是个勇士。可是?你虽然胆子大,却不知道你的功夫好不好,你敢不敢跟本公主比一比?” 尤铭摇摇头,道:“我虽然没说过不打女人,可是无缘无故的和一个美女打架,我拒绝。” 索沫儿什么时候被人拒绝过?她觉得受了羞辱,怒道:“你分明就是个胆小鬼!看刀!”抽出自己的圆月弯刀,猛的就往尤铭头上砍去。 尤铭一个小转身,急忙避开,拍拍胸口道:“好险!好险!喂,你们北胡女人是不是都这么野蛮?你这样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索沫儿俏脸一红,骂道:“胡说八道!”正准备砍上去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她发现,尤铭的手上捏着一只耳环,而那只耳环是自己今天早上亲手戴上去的。 索沫儿心里一惊,知道刚才尤铭想要制服自己的话根本就易如反掌,自己引以为傲的圆月弯刀在他面前跟小孩子的把戏差不多。可是她却不甘心认输,气鼓鼓的道:“你,你偷我耳环!” 尤铭急忙摊摊手,道:“喂喂喂,我可没有偷你耳环啊。我只是看它掉了。帮你捡起来而已。喏,还你。” 索沫儿伸手接过,尤铭当然趁机揩油,在她滑腻的小手上捏了一把。 索沫儿在帐篷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道:“我喜欢你!我去跟父汗说,我要嫁给你!”说着,竟真的往伊稚邪的大帐跑去。 尤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道:“看来这一次收获颇丰啊。”他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一口。当然,还是吐了出来。 ※※※※※※※※※※※※※※※※※※※※※※※※※※※※※※※※※※※※※※※ 三日后,北胡大营。 伊稚邪指着那一大群被北胡士兵押着的衣衫褴褛的百姓道:“他们就是你们大康想要的人口。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决定把他们还给你们。” 尤铭拱手道:“那本座就多谢大汗了。”说着,就吩咐自己手下的士兵前去接收。 伊稚邪拦住道:“不过,我们却不能把他们白白的还给你们。要知道,这些人对我们来说也是极好的奴隶。有了他们,我们就能有更多的粮食,更多英勇的士兵。虽然我们北胡人不会出尔反尔,可是就这么还给你们,我们还是心有不甘啊。所以,要你拿一个东西来换。” “哦?”尤铭道:“那大汗这次想要多少财宝?” 伊稚邪摆摆手,道:“我不想要财宝。我只要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就够了。” 这一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尤铭和他的随从一起变色。那些被押着的百姓也是吃了一惊,纷纷喊道:“大人,可千万不能跪啊!” 尤铭捏紧了拳头,对他来说,这绝对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沉声道:“怪不得大汗今天千叮咛万嘱咐,要本座穿好官服。原来是有这么个意思。大汗不愧是草原的大汗,果然是深谋远虑啊。” 伊稚邪不置可否,道:“你也可以不跪。放心,人我是会还给你们的。不过,你要是不跪的话,我交给你们的将会是死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副使礼部侍郎来利道:“大人,可千万不能跪啊。你现在穿的是官服,你这一跪可就是反叛啊!那可是死罪啊。”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也听到了。我要是不跪的话,那些老百姓就会死。那可是十数万条人命啊。” 来利道:“那些贱民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大人,你可千万不能背叛朝廷啊。况且,你是世家子弟,身上留着的是极为高贵的血液。你不能玷污了你高贵的血统和骄傲的姓氏啊。” 尤铭没有说话,浑身颤抖。谁都可以看得出他现在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伊稚邪见他没有动静,使了个眼色,十几名百姓被拉了出来,瞬间传来阵阵惨叫,他们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尤铭愤怒的睁开眼睛,沉声道:“我若是跪了,你真的放了他们?” 伊稚邪道:“当然!我们北胡人最重承诺,不像你们康人,最喜欢出尔反尔。” 慢慢的,尤铭的身子矮了下去。他身后的随从都挑过了头去,不忍观看。那些被押着的百姓已经哭出声来:“大人,你不能跪啊!你为了我们不值啊。” 北胡的将领和士兵纷纷大笑,讥笑尤铭的软弱无能,讥笑中原没有真正的勇士,就连已经跟尤铭结为同盟的右贤王他们也是如此。 他们中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伊稚邪,另一个就是索沫儿。伊稚邪见他下跪,脸色非但没有舒展,反而越来越铁青。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棘手的难题。 索沫儿见他们笑得越来越放肆,忍不住怒道:“你们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换了你们,你们有这样的勇气吗?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是真正的大英雄。你们没资格笑他。” 尤铭站起身来,道:“该放人了吧?” 伊稚邪铁青着脸,挥手道:“放人!”又对尤铭道:“希望我们还有对决的一天。” 索沫儿走到尤铭跟前,道:“我已经跟父汗说了。他虽然没有回答我,但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你,真的,很勇敢。”大起胆子,凑到尤铭脸上亲了一口,跟着她的父汗走了。 尤铭紧紧握住拳头,那里面不仅是他的屈辱,还有着一枚耳环。 第五回 戍边(上) 宣化帝的车架浩浩荡荡的回返开封,但是沿途担任警戒的却并不是黑甲精骑,黑甲精骑早在尤铭的坚持之下,由文凯和裴朗带领着,回返了驻地海陵。 原本是救驾大功臣的尤铭,此时却被锁在里囚车里面。但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倾颓,反而倒显得从容不迫,还时不时的和看护囚车的军士说笑几句。 军士们对他并不敢像对待其他犯人那样傲慢无礼,呼喝打骂,反而执礼甚躬。虽然,尤铭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即使尤家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挽回的的必死大罪。尤铭虽然被困囚车,可是他的待遇却是极好。餐必肉,饮必酒。尤铭自己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坦然受之。更让尤铭感到舒坦的是,他身边有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陪着。除了文婷,若惜公主也不顾宣化帝的旨意,强行陪在了尤铭的身边。而看护囚车的士兵,对此也是视若无睹。 与宣化帝北巡时,百姓正向奔逃的情形不同,这一次车驾回返开封,一路上百姓不绝于道。他们跪在道旁苦苦哀求宣化帝赦免尤铭的罪责。再遭到拒绝后,他们便箪食壶浆,垂泪送尤铭的囚车过去。就这样,一路上拖拖拉拉,很久都没有回到开封。 宣化帝很是恼火,几次下令士兵驱逐百姓。可是那些士兵却根本不听他的。他们知道,自己此时若是遵旨驱逐百姓,自己就很可能被这些百姓活活打死。更重要的是,他们和这些百姓一样,对于尤铭心里充斥着一种感动与震惊。对于这些尤铭用自己的尊严和生命换回来的百姓,他们不敢也不愿去得罪他们。 反而倒是身陷囹圄的尤铭能够明白宣化帝的意思,好说歹说的将他们劝了回去。车驾这才进了开封。 刑部大牢。 尤铭望着阴暗潮湿的牢房,笑道:“果然是刑部大牢啊。这环境就是比那些个州县的牢房要好得多了。”说着在床上坐了下来,拍了拍床板,道:“霍!正宗的硬板床。恩,这草席和被褥也是新的。嗯,闻一闻,还有些香味呢。” 带着尤铭进来的刑部典狱官道:“王爷,这些都是今儿个特意换的。被褥是特意问宫中浣衣局要的,都是新的。王爷非比常人,自然不能等闲对待。王爷,您请放心,下官虽然官卑职小,人微言轻,但也不惜一死。定要冒死上谏,力保王爷。” 尤铭脸上笑容隐去,道:“你知不知道我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已经身败名裂,你要是上书保我,世人会怎么看你?你这一世的前程岂不都要毁了?再说,朝堂上那些宰辅重臣个个要置我于死地,你一个从七品的芝麻绿豆官,能起什么作用?还是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其他的事情,什么都别问,也别管。” 典狱官道:“王爷不必替下官担心了。王爷身份何等高贵,都能为十万百姓屈膝受辱。我云殊一个微末之吏,又何惜一死?王爷是大康的功臣,是大康的支柱,大康可以没有那些宰辅重臣,但不能没有王爷。实话告诉王爷吧!这京城里面正五品以下的官员都已经商议好,要联名上表,替王爷求情。” 尤铭怔然,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告诉他们,好好干自己的事情,忠于职守就行了。mianhuatang.info这道奏疏,不要上。” 云殊却甚为固执,道:“这件事王爷就不要管了。能够和王爷一起死,也是我们的福分。家母对我说过,王爷的举动虽有失体统尊严。但非大勇气不能作为,家母要下官奉王爷为榜样,一生学习。” 尤铭道:“令堂谬赞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云殊道:“那下官告退。王爷多多保重,切莫放弃。”反身而出,带上牢门。 尤铭在床上躺了下来,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望着青黑色的烙顶,喃喃自语道:“嗯,这间牢房还是老相识嘛。当年在这里见过襄阳王麦博啊。” “呵,这不是威震四海的尤大都督吗?您老可是大康的大功臣,怎么也被关到这刑部天牢来了?”住在尤铭斜对面的牢房里的男子阴阳怪气的道。 尤铭听出了他的声音,他便是当年的那个信南侯郑泰。尤铭微微一笑,道:“信南侯还没有死吗?听说,你附逆麦博,早被陛下定了死罪,怎么还没有开到问斩呐?哦,我想起来,你姐姐是当朝皇后,你这当小舅子的,当然也没有什么事情了。只是,你那皇后姐姐,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把你给捞出去啊?这牢饭不好吃吧?估算着时辰,也该到开饭的时候了。” 郑泰脸上怒色一闪,道:“你别得意!我虽然没出去,可也死不了。倒是你,在劫难逃!哼,看起来像是大义凛然的样子,没想到却也是个软骨头。竟然穿着官服给胡人下跪,为的还是那些贱民!你可真给我们士族长脸啊。” 尤铭摇了摇头,笑道:“夏虫不可语冰。”不再说话,又躺到了床上,闭目养神。 “开饭了,开饭了。”几个狱卒拎着几桶饭菜,来到天牢派饭。他们将粗瓷碗扔到牢房的地上,随手抄起一大勺饭菜,盖在碗里。饭菜很粗糙,看起来就让人吃不下。 派饭的狱卒来到尤铭的牢房门口,停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并没有给尤铭派上饭菜。 郑泰端起饭碗,捡了几片菜叶吃下去,对着尤铭笑道:“大都督这是怎么了?牢房的饭菜虽然难以下咽,可是这样的东西。只怕你还吃不到。” 他话音未落,刑部员外郎胡成拎着两个大食盒走了进来。他恭恭敬敬的朝尤铭施了一礼,道:“王爷的膳食,以后全由下官负责。” 尤铭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大人了。” 胡成将饭菜从食盒中取了出来,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替尤铭斟满一杯酒,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道:“下官伺候王爷用膳。” 尤铭一看,饭菜甚是丰盛,还有一壶好酒。他“嗯”了一声,坐了下来。他夹起两片火腿吃了下去。转向胡成道:“大人也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饭菜,我一人也吃不了。” 胡成不动,仍然是垂首道:“下官伺候王爷用膳,不敢与王爷同桌而食。” 尤铭不悦道:“你难道看不起我?不愿与我吃这牢饭?” 胡成惶恐无比,道:“下官岂敢!……”他正要说什么?尤铭打断道:“那就一起来吃。” 胡成没办法,只得也坐了下来。倒满酒,陪尤铭喝了几杯。 尤铭捏住酒杯,在手上转了几圈,道:“我不过是个待罪之身,你为何如此?” 胡成站起身来,道:“因为下官是苦寒出身。不单是下官,凡是寒门子弟皆视王爷为知己,皆感佩王爷之恩。士有节,为知己者死。下官等为王爷做些事情,又有什么?只恨未能与王爷结识,瞻仰王爷风采。” 尤铭摇了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好。也许,那只不过是我玩的一个手段呢?” 胡成道:“纵使王爷施于权术,然肯为下民百姓,轻万金之躯,忍辱跪敌,此等胸襟勇气也非一般人可为。单凭这一点,我等就决意效死以报。” 良久,尤铭叹了一口气,道:“胡大人,把收了吧。你也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胡成收拾完碗碟,朝尤铭躬身行礼道:“下官告退,王爷多保重。” 尤铭又躺回到床上,当然他还不忘嘲讽郑泰道:“看来,郑侯爷说得不错啊。那牢饭,果然我是吃不上的。” 郑泰又妒又怒,却又无话可说,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他不明白,尤铭已经注定是必死的结局了,为什么刑部的那些官员竟还对他毕恭毕敬。 望着青黑色的墙顶,尤铭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高深的浅笑。 ※※※※※※※※※※※※※※※※※※※※※※※※※※※※※※※※※※※※※※※ 第五回 戍边(下) 宣化帝的脾气越来越差,他最近很是苦恼,因为他收到了自他登基以来最多的奏章。虽然形式五花八门,但核心内容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关于尤铭的处置问题。 奏章很自然的分成了两大堆,一堆是要求将尤铭明正典刑的。而另一堆是要求对尤铭从轻发落的。甚至还有无罪开释,旌表功劳的奏折上来。 虽然两边奏折的份数高度差不多,但保释尤铭的那些奏折显然分量要重得多了。那些奏折大都都是联名上奏的。虽然联名者大都是四品一下的小官,一个人的分量远远比不上那些宰辅重臣,可是一旦数十人乃至几十人,上百人一联名,这分量就远远不是宰辅重臣能比的了。虽然国家大事决于宰辅,可是具体的执行,还是要靠那些人的。 更让宣化帝感到烦心的是,三大家族(肖家已经反叛了)一起保持了沉默。这说明三大家族是在软抗。虽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可是不说话就表示了反对。特别是尤家,沉默的太反常了。毕竟,尤铭可是尤家的嫡系子孙。 可是?烦心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开封城外已经云集了从马邑周围过来的数万百姓,还有更多的百姓正在赶来。他们都是来为尤铭求情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但他们,就连开封城周围,以及开封城里面的百姓,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而且在百姓中,尤铭其实是矫诏救回他们的传言,已经流传的极为广泛了。 但是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不能让他感到惊慌失措。真正让他感到胆战心惊的是,三泰和荆襄地区的军队全都做好了出战的准备,朝廷派过去宣慰的官员都被灰头土脸的赶了回来。而他们回去带给宣化帝的话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要求他诛除奸佞,释放尤铭。否则,他们不介意北上勤王,以清君侧。 宣化帝真正感到了害怕,他觉得自己堕入了一个精心构建的陷阱之中。而制造这个陷阱的,就是被自己关在刑部天牢里的尤铭。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尤铭要矫诏就回那些被掳掠的人口了。 宣化帝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想杀了尤铭,他知道,留下尤铭将会是一个对自己皇位最大的威胁。有可能,自己的大康江山就会是被他倾覆的。他现在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尤铭的野心。可是?他现在却不敢杀,不但不敢杀,甚至都不敢再关他了。放了他,的确是放虎归山,将有可能招来一场灭顶之灾。mianhuatang.info可是?如果不放的话,灭顶之灾很有可能就是近在眼前的。 可恨自己自以为天下最聪明,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能够瞒得住自己。可是?自己却偏偏上了尤铭这个看起来荒诞放纵的花花公子的当,甚至还赔上了自己的女儿。 宣化帝恼恨一场,他将所有的奏疏掀翻在地上,气急败坏的道:“把他们都给朕叫进来!” …… 尤铭自然没有死,而且他的一应爵位也没有剥夺,他被宣化帝判处了流放戍边的刑罚。他被流放到白龙关戍边,要立足九大军功才能回来。这是宣化朝廷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在他们看来,白龙关战事频仍,西羌人屡屡进犯,却又没有办法制服。在那里,立军功很容易,但是在那里,战死比立军功更容易。宣化帝和他的朝臣们希望借助西羌人的刀剑来杀死尤铭,解除自己王朝的威胁。而自己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去慢慢瓦解尤铭在三泰和荆襄经营下的势力。 ※※※※※※※※※※※※※※※※※※※※※※※※※※※※※※※※※※※※※※※ 来到白龙关已经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里面,西羌人一共来了十六次,最大的一次竟然有三万多西羌人趁夜突袭白龙关栈道,差点就攻破白龙关了。但最终还是被白龙关的战士们打退了。而尤铭也立下了四大军功。与他立军功相伴而生的是,他的身上多了十几道伤口。 今天又是尤铭巡视白龙关栈道,他领着三十几名士兵,在白龙关栈道上来回巡视。自从朝廷对东北用兵之后,西北方的防卫力量就大大削弱了。原本属于大康士兵运送军粮的通道的白龙关栈道,现在居然成了西羌人侵犯内陆的通道。 尤铭曾经想过烧毁白龙关栈道以阻止西羌人的进犯,但后来还是放弃了。经过实地考察,他发现,一旦烧毁了白龙关栈道,大康也就彻底失去了经略西戎的能力了。没有栈道,西羌人固然无法过来,可是自己同样也没办法过去。沦陷的西戎诸镇,也就没办法收复了。重新铺设栈道的代价很大很大。即使大康朝廷,不准备恢复西戎,他还准备将国威布于四方呢。 他勒住马头,提议道:“我们从这栈道上过去,看看西戎的风貌如何?” 一位年纪较长的军官道:“小王爷,那边可是西羌人的地方,我们过去,只怕不妥啊。” 尤铭哼了一声,道:“那是我大康的土地!我们身为大康的军人,为什么不能过去巡视?西羌人强占了我们大康的土地,还屡屡侵犯我们,杀我子民。难道我们就不能礼尚往来吗?愿意去的,就跟我走。” 在白龙关当兵的人,很多都是出身苦寒的。因此,他们对于尤铭也是极为感佩信服的。尤铭的提议一说出来,他们都纷纷叫好,要和尤铭一起过去。 尤铭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多人,心道:“够了,也要留些人在这里接应。”他草草做了些吩咐,便领着那二十多人,越过白龙关栈道,往西而去。 傍晚日落时分,留守在栈道上的那些人看到夕阳下,一团烟尘向他们卷来。那年长的军官抽出腰刀,喝道:“警戒!” 可是他们里面有个眼尖的军士,喊道:“那,那是小王爷他们!” 那军官一愣,但还是不敢放松,直到两者相距不过二里地的时候,他终于收起来腰刀。他看到了大康军人的制式铠甲。 尤铭疾驰到他跟前,道:“快,快回去警戒。今晚西羌人要大举进犯。总兵力估计不下五万人!” 第六回 回归(上) 如同繁星般的火把将漆黑的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尤铭站在白龙关城头,望着漫无边际的火把,握着剑柄的手神经质的扭动着。他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沫,脑门上满是冷汗。他此时已经是紧张到了极点。不但是他,整个白龙关又有哪个人不紧张的。白龙关原来有士兵两万余人,凭借着地势之险,足可守卫。可是?近几年以来,中原混战,白龙关的士兵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补充了。朝廷定下的轮换制度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再加上西羌人时常来犯,现在白龙关的兵力已经是捉襟见肘,能够出战的不过七八千人,而且大多数疲惫不堪。面对这五万如狼似虎的西羌兵他们怎么能不紧张。也许,白龙关今夜就要失守了,也许自己的生命就要在今夜结束了吧。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上城头,一位士兵被射穿喉咙而死。西羌兵已经打过来。 白龙关依山而建,向来易守难攻,西羌兵想要进攻白龙关只有一个方向。而今天这个方向是由尤铭负责守卫的。他知道,在战场上,尤其是敌强我弱的时候,沉不住气,往往便意味着失败。在那员士兵被射杀之后,他制止住手下士兵射箭还击。只是让他们矮下身子,将盾牌顶在头顶来防止被射到。同时,他让一些身材矮小的士兵站在墙垛后面,监视西羌兵,随时报告西羌兵和白龙关的距离。 在士兵报告敌军离白龙关只剩不道两百步的时候,他下令全军射击。在这个距离里面,他的士兵的射箭才能发挥出杀伤力,而在这样的距离里面,西羌兵的密集队形是无法散开的,他们将受到巨大的杀伤。 可是?敌兵实在是太多了,而己方的兵力又实在是太少了。最要命的是,城中的羽箭已经没有多少了。越来越多的西羌兵越过了乱箭,冲到了白龙关城下。 “砰!”一声闷响,尤铭和他手下的士兵都感到脚下的地板震动了一下。西羌兵开始撞门了。幸好,他们今天回来后,用白龙关里的大车和石块将门给堵住了。 西羌兵停止了对城楼的射击,一架架云梯架上了城楼,一根根攀索也扣上了城楼的砖块。 尤铭知道,西羌兵要开始强攻了。他下令道:“现在不准推云梯,砍攀索!等他们爬到一半的时候再干!”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西羌兵的第一个千人队嚎叫着涌了上来。白龙关的大康士兵奋勇抵抗,听从尤铭的指挥,推云梯,砍攀索,将西羌兵阻止在城楼下。纵有几个士兵登上城楼,也很快被乱刀分尸。 西羌将领见进攻无效,恼羞成怒,一面命令第二个千人队继续进攻,一面命令手下的弓箭手往城楼上射箭,不管他的面前是敌军还是友军。mianhuatang.info(就爱读书) 如蝗箭雨再度袭来,不少大康将士饮恨箭下,阵型也渐渐散乱。越来越多的西羌士兵攀上了城楼。 尤铭心里暗暗着急,知道要是士兵失去斗志,白龙关就彻底守不住了。他冲上前去,用手中的长剑疯狂砍杀,很多西羌士兵死在了他的剑下。可是?自己这里的士兵溃散的趋势却更加明显。现在只能行险挽回士兵的士气和勇气了,这样才能保住白龙关。 尤铭轻轻往左边跳了一下,一支羽箭**了他的左肩。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往后推开了几步。尤铭面不改色,忍住剧痛,将羽箭拔了下来。箭头的倒刺,将他肩上的肉也带了一大块下来,血流如注。可是他却丝毫不在乎,只是点穴止住流血,又冲进了战阵拼杀。 大康的士兵们,被自己主将的英勇激励了。他们一个个咆哮着冲进敌阵,将那些冲上城楼的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 这已经是第九个千人队了,东方也显出了鱼肚白,可还是没有能够攻上白龙关。那个穿着金甲的将军就像一个杀神一般。每每大康的军队就要溃散的,都是他来挽回的危局。而每每他一出现,大康的士兵就变得极其英勇,奋不顾死。这到底该怎么办?难道自己的五万大军又要再一次折戟白龙关吗? 尤铭现在浑身浴血,他也已经累了倦了,手臂已经麻木了,已经是无意识的挥舞了。他看着渐渐转白的天色,心里不住的祈祷着:“快撤吧!你已经死了这么多了,别再死大了,给自己留点种子吧!” 上苍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求,进攻的敌军渐渐减少了,消失了。就在他刚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噩耗――西箭楼失守了! 他忍住心中的惊惧,厉声问跑来报信的西箭楼守将道:“西箭楼还有多少士兵?怎么就会失守?” 那将领道:“都,都死了。” 尤铭怒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死?士兵死光了,将军却还活着,西箭楼不丢才怪!对不起你了,你失去了一次为大康尽忠的机会。”说着,一剑刺入了他的小腹。 尤铭吼道:“还能站起来,跟我去西箭楼!” …… 战况越来越激烈,白龙关里能够打仗的士兵也越来越少了,朝廷的援兵仍然见不到丝毫踪影。原来镇守白龙关的大将也战死了,尤铭成了白龙关实际上的最高统帅。可是?就在他这位最高统帅的心里,对于胜利却越来越失去了信心。他已经做好了,放弃白龙关,撤回西州的打算了。 西羌兵不知疲倦的攻了三天三夜,而他也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除了喝点水之外,甚至没有吃过一粒米。倒是他手下的士兵,被他用轮流休息的方法,补充体力。士兵们虽然不说,可是在轮到他们战斗的时候,却格外拼命。很多时候都是快要崩溃的时候,被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也挽回了危局,一次次保住了饱经摧残的白龙关。 尤铭倚在城门楼上,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苦笑道:“自己终究不是铁打的。”就在他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士兵惊喜的喊道:“退兵了,西羌人退兵了!” 尤铭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奔到城楼一看,西羌人果然大队大队的往后撤。他喜道:“终于,终于他娘的退走了。”欣喜之余,他却仍然不敢放松,道:“这有可能是西羌人使的诡计,我们不能放松,注意警戒。”他唤来两人,吩咐道:“你们挑选两匹快马,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退兵。” 那两人应了声“诺”,转身下去了。 尤铭望着后撤的西羌人,自言自语道:“希望你没有那么阴险奸诈。” ※※※※※※※※※※※※※※※※※※※※※※※※※※※※※※※※※※※※※※※ 第六回 回归(下) 西羌人真的退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看书网)在他们尽起大兵五万进犯白龙关的时候,西胡,吐谷浑等国趁机袭扰他的后方,使他损失了大片水草肥美的土地。而且,已经危急到了他的都城黑沙城。西羌人不得不退兵。白龙关又一次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危机。 遍体鳞伤的尤铭躺在马车上,忍受着颠簸的道路回到了开封。这次尤铭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身受重伤,三大家族和中下级官吏不断运动,宣化帝吃不住压力,终于降恩旨,赦免尤铭先前的罪责,调回京城养伤。 在车上,望着妙目红肿的文婷,尤铭心中一阵柔情涌动,笑道:“你哭什么呀?我这不好好的吗?” 文婷嘶哑着声音,道:“你,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还说好好的?你为了要回到京城,也不用这样子拼命啊。要不然,婷儿怎么向雨涵姐姐她们交代?婷儿宁可跟你一辈子呆在这荒凉的边疆,也不要你这么拼命。雨涵姐姐她们肯定也是一样的想法。” 尤铭叹了口气,道:“我怎么能一辈子呆在这样的地方?海陵才是我的家啊。而且现在朝局纷乱,我不能留在那儿。天下即将大乱,我得回去早作准备。” 文婷咬了咬薄薄的下唇,道:“公子,你,是不是想做皇帝?” 尤铭一愣,道:“你怎么知道的?文先生告诉你的?”尤铭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悦了。 文婷急忙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婷儿对你说过什么吗?那时候,婷儿就说你有帝王欲。现在你官越做越大,欲望也越来越强烈。很多时候,你已经不自觉的流露出自己的野心欲望了。爹爹从来不跟我说你们谋划的事情,他平时也只是要我好好伺候公子。还有就是给公子早日怀上孩子。”说着,已经是俏脸通红了。 尤铭心中一荡,要不是重伤在身,恐怕早就忍不住了。他握住文婷的柔荑道:“婷儿,我做了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我封你做皇后。” 文婷颤了一下,抽出自己的玉手,道:“公子,婷儿不要做什么皇后,婷儿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就行了。公子,我们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争那个劳什子的皇位?公子,这几年以来,你带兵打仗,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尤铭叹了一口气,道:“婷儿,你说得对,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可是?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皇帝不修德行,官贪吏酷,豪门大族腐朽堕落,夷狄胡虏残害边民……这样的朝廷,还要他做什么?为了不再死人,为了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能够建立自己前所未有的尊严,我也要做皇帝。试看普天之下,能够做到这一切的,舍我其谁!” 文婷轻轻将臻首靠在尤铭的胸膛上,柔声道:“公子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你现在比当年在长江帮水寨的时候,更自信了。婷儿只希望能够守在公子身边,就足够了” 尤铭现在很是悔恨自己当初的冲动,自己现在是一动也不能动,想要抱一抱文婷,那是不可能的了。他只能用力嗅了嗅文婷的发香,道:“婷儿,会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在一起,你还要为我生孩子呢。” 突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巨大的颠簸牵动了尤铭的伤口,他不由叫了出来。文婷心疼无比,骂道:“你走的什么路?没长眼睛吗?” “夫,夫人,出,出大事了。有,有强盗!” 文婷闻言大惊,拿起车厢内挂着的短刀,掀开门帘,探出头去。只见,自己已经被上百名拿着各种各样武器的强盗给包围住了。 现在该怎么办?尤铭身受重伤,而护卫尤铭回返京城的只有十二名惊慌失措的士兵,根本就不是那些强盗的对手。难道,…… 只听强盗头领轻蔑的道:“果然是狗官,一路上居然还带着个美人,哼,荒淫无耻!平日里,一定没有少盘剥百姓,该杀!” 听了这话,文婷越来越紧张,握着短刀的玉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忽然,她的耳边传来尤铭微弱的声音:“婷儿,扶我出去。” 文婷钻进车厢,关切道:“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能妄动呢?你,安安心心的躺着,婷儿有办法对付他们。以前都是公子保护婷儿,今天婷儿也要保护公子。” 尤铭咬牙抓住车棱,努力把身子支起一些,笑道:“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只是,到了这时候,我就更加要保护你了。你放心,对付他们,我有的是办法。快,扶我起来。” 文婷望着尤铭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的坚毅的面庞,悠悠叹了口气,含泪点了点头,将他扶了起来,扶下马车。 尤铭倚在文婷身上,朗声道:“这位义士为何拦截本座的车驾?难道是想要与本座结识的吗?如此,本座可谓是不胜荣幸。”声音沉稳有力,丝毫听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护卫尤铭回京的十二名军士一起惊道:“大人,您怎么出来了?您……” 尤铭伸手止住他们,继续道:“义士!站那么远做什么?难道瞧不起本座,不愿与本座结识吗?本座自知德行粗鄙,要义士折节下交确是失礼。不过,本座对于英雄豪杰,忠贞义士向来是十分敬仰,还请义士能够给与名姓,日后好做个忆念。” 那头领闻言哼道:“你这狗官,死到临头竟还要害人!告诉你名字,再放了你,岂不让你日后报复?你若动用朝廷大军,我如何是你的敌手?竟还想花言巧语骗我入彀。哼,你们朝廷里面,除了西府宋王爷之外,其他的都该杀。” 尤铭听了,哑然失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拦我的车驾?” 那头领道:“拦即是拦了,能有什么原因。”突然听出了尤铭话里的意思,指着尤铭,惊讶道:“难道,你,你就是……?” “不错!”尤铭笑道:“我就是西府宋王,海陵郡公,三泰大都督,尤铭。” “怎么可能?”那头领叫道:“我听说他长得高大凶猛,怎么会是你这样子?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西府宋王爷?” 尤铭笑道:“那你要什么证据?” 那头领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我听说他箭技天下无双,能一箭射穿四重铁甲。只要你能射出这样的箭技,我就信你。” 尤铭笑道:“射穿四重铁甲何足道哉。取弓来!” 文婷急道:“不,不行!你的身体……” “哈哈,不敢了吧?”那头领大笑道:“兄弟们上,给我杀了这个狗官。” “哼!”尤铭蔑然道:“这天下还没我不敢的事情。婷儿,把我的黄杨大弓取来。” 文婷心疼道:“可是你的身体……” 尤铭笑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既然人家义士要指点我箭技,又怎能敝帚自珍呢?”压低声音道:“好婷儿,这次就听我的吧。你用手按住我的腰椎,不然,我用不上力气。” 文婷还能说什么?她只得噙着珠泪,将大弓递到尤铭手上,按照尤铭的吩咐,用力抵住尤铭的腰椎。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看好了!”弯弓搭箭,奋尽残力:“嗖”的一箭,射穿了两百步外一颗四人合抱的大树。 胸口,腰腹间,左肩数股剧痛涌来,疼得他差点昏过去。他死死咬住下唇,装作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的道:“义士,你看本座的箭法可还过得去吗?这能证明我是尤铭了吗?” 如此威力强大的箭法已经将他们完全震慑住了,他浑身颤抖着道:“你,你果然是尤大都督,我有眼无珠,冒犯了王爷的虎威,罪该万死。兄弟们,扯,扯呼!”霎时间,跑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尤铭朗声笑道:“义士,走好。本座还有要事,就不送了。”说着:“啊”了一声,脸色惨白,重重的撞在车棱上,吐出了一口鲜血,望着文婷红肿的妙目,惨笑道:“这伤,还真重。”又吐出一口气鲜血,昏死过去。他模模糊糊的听到了文婷的哭泣,和护卫们的惊呼。 第七回 惊变(上) 回到京城已有两月了,尤铭的身体渐渐复原。虽然仍然不能习武练剑,但一般的跑步骑马已是无碍。他现在已经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兼兵部尚书了,并且遥领三泰大都督。不过,三泰的日常事务却是交由大都督府长史文凯,以及三泰刺史尤钫打理。宣化帝现在想将尤铭留在京城加以监视,在他看来,只要尤铭不回到三泰,只要他不能亲自控制黑甲精骑,那么他对自己的威胁就将很微弱,很微弱。他在白龙关立下了这一大功,再想要杀他,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圈禁他。 尤铭现在除了每日例行的上朝议事,和养伤之外,考虑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回返海陵。在京城,自己完完全全被束缚住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无不是在宣化帝的监控之下。 不过,最近他是走不了了。因为,再过两个月,就是若惜公主出阁,下嫁于他的日子了。一想到娇俏喜人的若惜公主,尤铭的嘴角就泛起了一丝微笑。虽说自己已经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但毕竟未曾行过大礼。(就爱看书网)不过这小丫头却执拗的从皇宫搬到了他的府第,像一个妻子一般,照顾着重伤卧床的尤铭。经常是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一守就是好几个时辰。害得文婷常常像他抱怨,说他让若惜公主专宠。 重伤初愈的尤铭,自然压抑不住已经忍受了两个多月的**。一番胡天胡地差点弄得自己旧伤复发。不过,效果倒是满显著的,若惜公主已经有了怀孕的征兆。可美中不足的是,文婷的肚子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文婷终于明白问题是出在自己这里了。她很苦恼,为此掉了很多眼泪。尤铭是又心疼又着急。不可否认,文婷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他真的非常希望文婷能够给他生出一个孩子来。可是?老天爷偏偏不让他如愿。现在,他也变得病急乱投医了。什么补药,什么偏方,什么符水,只要是他能够想得到的,他通通都尝试过,银子像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可是?结果还是令他摇头扼腕。 文婷伏在他的胸膛上,道:“公子,你,你休了婷儿吧。” 尤铭闻言一惊,问道:“婷儿,你,你说什么呢?不许你这么说!” 文婷啜泣道:“婷儿不好,婷儿身子有病。婷儿不能给你生孩子,婷儿不配做你的妻子。七出里面的头一条就是不能生孩子。婷儿没脸再呆在你身边。”将臻首埋在尤铭的胸膛上。 尤铭霎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温润的感觉。他环抱住文婷纤腰,在她秀发里面深深吻了两口,道:“不许胡说!你是我最最宝贝的妻子。再说,谁说你身体有病,不能生孩子?那是我们功夫没做到。因此我们要加倍努力。”一个翻身将文婷压了下去。 文婷发出一声欢快的**,使出全身力气,抵死逢迎着。 ※※※※※※※※※※※※※※※※※※※※※※※※※※※※※※※※※※※※※※※ 尤铭一把握住文婷替自己整理衣服的柔荑,道:“婷儿,我听说,城南的女娲庙求子很是灵验。今天等我下朝后,我们就到那里去求求吧。” 文婷闻言,眼圈儿一红,道:“公子,是婷儿不好,让你费心了。婷儿知道,你一向对这些鬼神之说是敬而远之的。今天,为了婷儿,你居然要去。婷儿,……” 尤铭将她搂在怀里,吻去她面颊上的泪水,道:“我只是敬而远之,又不是说坚决反对。再说,为了我的婷儿,就算我厌恶至极,我也要去啊。呵呵,别哭了,去准备准备吧。” 尤铭和文婷恭恭敬敬的在女娲娘娘神像面前跪下,诚诚恳恳的磕头祈愿。祈求女娲娘娘能够给他们赐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 尤铭站起身,将仍然跪着的文婷扶起来,道:“这女娲庙里面最灵验的还不是这尊女娲神像,而是后面的那颗求子树,听说只要将求子结扔到树上的最高处,愿望就会成真的。” 文婷俏脸上放出神采,喜道:“真的吗?那我们快去。”她瞄了瞄站在门口的侍卫,道:“公子,婷儿不想让别人知道婷儿的心思。” 尤铭微微一笑,暗道:“他们跟来这里,其实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吩咐他们站在门口等待,不要跟进来。 走出大殿,穿过几个院子,来到求子树下。夜幕已经降临,树旁的石桌上仍旧有烟火明灭,三两对善男信女在那里跪拜上香。 等到他人离去,尤铭和文婷方才点燃香烛跪拜在求子树前,默默许愿。 尤铭心中暗暗祈求道:“女娲娘娘垂怜,求你保佑婷儿能够身怀六甲。小子自当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 睁开双目,却见文婷仍在虔诚的跪拜,俏丽的红唇默默祈祷着。尤铭搀起文婷,用彼此袖口的衣物包上桂圆、花生等贡品,结下求子结。尤铭向文婷道:“我们合力将这求子结抛到最高的地方!” 文婷笑盈盈点了点头,和尤铭一起挥动手臂。求子结高高飞起,果然挂在树冠顶部的枝头。文婷一声娇笑,情不自禁的搂住了尤铭的身躯。 第七回 惊变(下) “呵呵呵,怎么,宋王也来求子吗?”一个穿着明黄服色的青年公子来到求子树下,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位黑衣护卫。 尤铭放下文婷,笑道:“太子殿下不也离开东宫,来到女娲庙了吗?咦,怎么只有殿下一人?太子妃没来么?” 麦恒(太子)笑道:“本宫不过是出来转转,带她做什么?听说这女娲庙甚是热闹,就过来了。没想到与宋王不期而遇啊。” 他看了看尤铭身边娇艳绝伦的文婷,心中一荡,但他深知尤铭的厉害,对尤家的势力颇为忌惮,也不敢造次,笑道:“听闻宋王爷风流多情,内宠颇多,红颜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身边的这位小姐,论美貌,就不在我小妹之下啊。宋王爷的艳福,可真让本宫羡慕嫉妒,而又无可奈何啊。” 尤铭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太子殿下。至于说婷儿她们,更是比不得太子妃娴静端庄。若说羡慕嫉妒,也该是我呀。” “哈哈哈……”麦恒笑道:“你羡慕我,我羡慕你,那不如我们换来做做?” 尤铭连忙摆摆手,诚惶诚恐的道:“太子殿下莫要开这种玩笑。倘若让人听见,对你我都不好。太子殿下乃我大康储君,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礼制,不要落他人的口实。” 望着脸色渐渐变得不自然的麦恒,尤铭拱手道:“我府里还有些事情,就此拜别殿下,殿下保重了。”牵着文婷的柔荑,急匆匆的离开了女娲庙。 麦恒依旧恋恋不舍的望着尤铭他们远去的身影,叹道:“为何这些个美人都让他尤铭占去了?” 他旁边一个白白胖胖的青年人凑到跟前道:“殿下莫不是看上宋王身边的那个美女了?” 麦恒叹道:“看上又如何?他尤铭难道肯奉送于我吗?” 那人道:“殿下是我大康未来的皇帝,他尤铭再强也不过是个藩王,难道还敢不尊殿下的意旨吗?” 麦恒摇头道:“你不懂!他尤铭可不是一般的藩王。[就爱读书]金陵尤家的势力遍及天下,而他个人的势力,比之尤家也不遑多让。他虽然看起来对本宫客客气气,执礼甚恭,可心里却未必瞧得起本宫。本宫的话,他还真能不听。而且,本宫还没有法子。唉!可惜了一个美人啊。” 那人眼珠一转,道:“那殿下是想要和那美人长相厮守,还是只求一夕之欢呢?” 麦恒哼道:“本宫乃是储君,富有四海,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怎么会要那个残花败柳来伺候终身?但求一夜露水情缘足矣。” 那人奸笑两声,道:“殿下放心,这事小人担着了,保管殿下得偿所愿。” 麦恒惊喜道:“你说得可是真的?这事若能成了,本宫重重有赏!你不是一直要去太常寺吗?就看你这次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那人闻言大喜,信誓旦旦的道:“殿下就安安心心的等着享用美人的滋味吧。” 尤铭丝毫不知即将降临的危险,他带着文婷在开封城繁华的夜市尽情的玩乐着。来到玉水街上,尤铭笑道:“婷儿,可还记得那年你我来到京城,我在这里送你的并蒂莲花灯?” 文婷羞涩的点点头,道:“那是公子送给我最好的东西,我一直把他保存着,怎么会忘记?” 尤铭笑道:“我今天还要送你一件礼物。” 文婷奇道:“公子还要送我什么?” 尤铭笑道:“你先闭上眼睛。” 文婷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啊?”但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柔荑被人拿起,一个温润晶莹的东西,套上了自己的皓腕。 在他听到尤铭说:“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迫不及待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的皓腕上套着一只羊脂白玉手镯。她“呀”的一声,惊喜道:“公子,你要送我的礼物,就是这手镯?” 尤铭点了点头,笑道:“怎么样,喜欢吗?” 文婷扑到了尤铭怀里,道:“婷儿太喜欢了。公子,你待婷儿真好。” 尤铭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婷儿,这可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礼物哦。雨涵,雪儿她们都没有的。” 听了这话,文婷芳心愈发感动,她伏在尤铭怀里,柔声道:“公子!――”眼角渗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 这日早朝无事,尤铭早早散朝回府,他现在反倒不急了。反正一时半会是回不了海陵了。倒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好好领略开封的景象。 他现在身体已经逐渐好转,弯弓射箭基本不成问题了。他练完剑,正准备休息的时候,门房送来一张请柬,道:“大人,右卫大将军拓跋贺差人送来请柬,请大人晚上前去他府中赴宴。” 尤铭奇道:“我跟他素来没有来往,他怎么请我了?你告诉他,本座晚上定如约造访。” 尤铭回到内堂换了身衣服,充满歉意的对文婷笑道:“婷儿,今晚我要去右卫大将军府上赴宴,就不能陪你了。若惜也回了宫,今晚恐怕你得一个人吃饭了。” 文婷脸色一阵黯然,随即恢复过来,道:“公子尽管去吧。婷儿等你回来。等回来了,婷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说着,竟显得羞喜异常。 尤铭不明所以,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那我可就期待喽。”走出府邸,坐上马车,道:“去右卫大将军府。”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文婷抚着自己的小腹,咬着下唇,轻声道:“等你回来,婷儿要和你一起去女娲庙还愿。” 戌时三刻,坐在屋里静静缝制着婴儿小衣服的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了很久,还不见有人去开门。她心中纳闷:“门房哪里去了?怎么不去开门?要万一是公子回来了可怎么办?”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道:“来了来了。”抽开门栓,却见门房带着一群仆役,将酩酊大醉的尤铭从马车上架了下来。 文婷惊道:“这,这是怎么了?公子酒量不错,怎么会醉成这样?” 门房道:“回夫人,今儿个右卫大将军府上用上了西域进贡来的美酒。老爷一时贪杯,酒醉了。” 文婷不虞有他,急道:“快,快抬进来。公子身上伤还没有好全,怎么能喝成这样呢?真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 她拎了一把热毛巾,正准备给尤铭敷上的时候,却见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并不是尤铭,而只是一个穿着尤铭衣服的人。而那人,文婷隐隐约约有印象,知道他是当朝太子。 文婷吃了一惊,手上的毛巾也掉在了地上,道:“太子殿下!怎么会是你?” 麦恒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搂住文婷,笑道:“怎么就不能是我?小美人,你可想死本宫了。”不由分说的就把自己的大嘴往文婷的俏脸上凑去。 文婷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即使是尤铭也从来不曾这么做过。她又羞又恼,奋力推开麦恒,斥道:“太子殿下,请你自重!臣妾是有夫君的人,请太子殿下,不要乱了君臣纲常!” 麦恒淫笑道:“怕什么?他尤铭再怎么说也是我麦家的臣子,他的命都是我麦家,更别说一个女人了。来呀,小美人!放心,只要你与本宫春风一度,本宫以后绝不纠缠你。” 文婷,怒极,骂道:“无耻!下流!”就欲夺门而出。可是?麦恒此时**攻心,哪能容她离开。一把拽住她的藕臂,将她拦腰抱住,甩到床上,抽了个耳光,骂道:“”贱人!装什么贞烈!你反正早不是处女了,弄过也没痕迹,怕什么!你要是敢不遂了我的愿,我就告诉尤铭,说你勾引我,妄想进入太子府。“说着,俯身往文婷白皙的脖子上啃去。 两行清泪从文婷的眼角流下,自己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又暂时失去了武功。以致遭受到今天这样的屈辱。 她感到麦恒粗暴的大手在肆无忌惮的**自己,就在她即将被麦恒侵犯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皓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芳心剧震:“公子待我那么好,我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公子的事来?”她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力量,一把将麦恒推倒在地,拔下自己的玉簪,对着喉咙,道:“我被你所辱,已经无颜再见公子了。你荒淫无耻,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噗”的一声,玉簪扎入了自己的玉颈,一蓬细小的血剑飙射而出,闭月羞花的玉容覆盖在血泊上。 麦恒大惊失色,他哪里还敢在这里呆下去,急急忙忙撞出门去,跑上马车,歇斯底里的吼道:“回,回东宫!” 倒在血泊里的文婷,左手还抚在自己的小腹上,生怕自己扑到下来时,会砸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双妙目痴痴的望着门外,似是在焦急的等待着。 快接近亥时的时候,尤铭的马车回来了。尤铭一下马车,见自己的府邸大门洞开,深感奇怪,他怒道:“这些个奴才,越来越不像话了!”可当他走到内堂的时候,内心中升起了一股极度的不安,好似什么极为重要宝贵的宝贝要离他而去一般。 他心里一惊,急忙奔了进去,叫道:“婷儿!” 眼前的景象让他从头凉到了脚,他难以置信的慢慢走过去,抱起文婷的尚有温香的身体,颤巍巍的抚着她的面颊,颤声道:“婷,婷儿……” 文婷似是听到了他呼唤,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道:“公子,你,回来啦!”言语中,竟有几多欣喜。 第八回 屠戮(上) 尤铭紧紧搂住文婷,毫不吝啬的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他的体内,悲愤莫名,道:“婷儿,你,你别说话。mianhuatang.info” 文婷淡淡一笑,道:“公子,婷儿,婷儿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婷儿说过,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尤铭虎目一热,就要滚出泪来,他急忙忍住,道:“好婷儿,不要急,现在先不要说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文婷嘴角微微一弯,道:“不行,公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婷儿现在一定要说给你听。公子,那天去女娲庙求过以后,婷儿,真的有了。他现在正在我肚子里面睡觉呢。” 尤铭闻言,愈发痛苦,将手盖在她的小腹上,涩声道:“好婷儿!……” 文婷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痛楚的神色:“只是,我却没能让他见到自己的父亲,没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公子,婷儿,婷儿对不住你。” 尤铭一惊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紧紧抱住文婷,哭道:“婷儿,不,你没事的。(就爱看书网)孩子也没事的。医生!医生!快去喊医生!” 尤铭的头顶一惊冒出了一根气柱,他的内力一惊催发到了极点。可是?文婷这花一般的生命还是不断的随风飘散。 文婷轻轻握住尤铭的手,道:“公子,婷儿,不能再,伺候你了。你自己,要好好,保护自己,别再,动不动,就拼命。雨涵姐姐,她们,和婷儿一样,担心公子。因为公子是我们丈夫,是我们的男人。” 咳嗽了几声之后,文婷的脸色竟然变得十分红润,她道:“公子,婷儿,没有对不起你。婷儿自始至终都是你的人,你一个人的人。” 尤铭此时已是泣不成声,他紧紧握住文婷的柔荑,哽咽道:“婷儿!……” 文婷说话愈来愈急促,她道:“公子,婷儿求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替婷儿办到。” 尤铭哭道:“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文婷道:“婷儿想要公子倒女娲庙去,还到那颗求子树下,去还愿。” 尤铭愈发悲痛,哭道:“不,我们,我们一起去,带着我们的孩子去。婷儿,大夫马上就来了,你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文婷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喘息道:“公子,你日后若是得了天下,婷儿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对待天下的老百姓。就像待婷儿一样的,对他们好。不要让他们受苦。” 尤铭的心好似被锥子锥过一般,他抬起头,吼道:“大夫!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你们这群王八蛋,我要把你们统统杀掉!” 就在这时,开封城里面,大大小小的大夫一股脑儿的涌进了尤铭的府邸。尤铭急忙将文婷轻轻放在床上,冲他们吼道:“快他妈的给我进来。都给我听着,大人,小孩,丢了哪一个,我要你们全家陪葬!”说着:“铿”的一声,抽出了宝剑,焦急而又凶狠的盯着他们。 可是?现在总有九转金丹,也已是回天乏力,开封城里的医生,一个个摇摇头,战战兢兢的道:“王,王爷,太,太晚了,夫,夫人,和小,小公子,都,都保不住了。” “什么!”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尤铭揪住他的衣襟,吼道:“你再说一遍!” 那老大夫哆嗦得越发厉害,结结巴巴的道:“夫,夫人,和,和,和,和,小,小,小公子,都,都保不住了。” “放屁!你这个庸医!”尤铭手起剑落,将那老大夫砍翻在地,站在周进的几个大夫,也都被砍到在血泊里。 那些大夫,哪里见过这场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四散奔逃。可是一来房间窄小;二来,他们早已吓破了神智,不识东南西北,有些人甚至只是在原地打转,又如何能逃得出去?很快便被悲愤至极的尤铭杀掉不少。血液淌满了整间屋子的地板,血腥味熏人欲呕。 “公子!……” 听到文婷微弱的呼声,尤铭不啻如闻纶音,他急忙弃了宝剑,奔到床边,紧紧握住文婷的柔荑,哭道:“婷儿,你要什么?” 文婷道:“公子,不关他们的事情,你不要为难他们。你不是刚刚答应过婷儿,要好好善待百姓的吗?你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把他们杀了呢?公子,婷儿,能够在你身边,伺候你这几年,上天真是对婷儿太好了。若有来生,婷儿还要来伺候公子。婷儿还要做公子的女人。”一阵及其剧烈的咳嗽,一口一口的鲜血从文婷的嘴里咳出。她费尽力气的抹去自己嘴角的血渍,道:“公子,你能再亲婷儿一次吗?” 尤铭此时已经哭不出声来,他缓缓的凑近,吻住文婷鲜艳的红唇,用力的吮吸着。文婷急促的鼻息,粗重的喷在他的脸上。 忽然,他感到手臂沉了下去。他心里一痛,愈发用力的亲吻,生怕错漏过一丝一毫。他希望,自己的深吻可以将文婷唤醒。 终究,他失望了。他仰天悲号,声震九霄。他将文婷背在自己的身上,提起宝剑,道:“婷儿,我们去女娲庙还愿。还了愿,我们就回家。回到我们自己的家里去。” ※※※※※※※※※※※※※※※※※※※※※※※※※※※※※※※※※※※※※※※ 第八回 屠戮(下) 女娲庙,求子树下,尤铭紧紧搂着坐着,石桌上的香烛在风中忽明忽暗。望着文婷颜色依旧的玉容,尤铭道:“婷儿,你看,这里是女娲庙,这是求子树。我们一家三口来还愿来了。你听,神树也早祝福我们呢。” “细雨飘,清风摇,凭藉痴心般情长;浩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的尽,写的尽,不贪求一个愿。又想起,你的脸,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情天动,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云;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红尘。翱翔那,苍穹中,心不尽;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这一边,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的清,说的清,只奢望一次醉。又想起,你的脸,寻寻觅觅,相逢在梦里。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缱绻万千。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尤铭轻轻唱着这支歌,这支《仙剑问情》是他前世时,他最喜欢的一个女孩教他的。 唱着唱着,尤铭就忍不住抽泣起来,渐渐的曲不成调。感受着文婷越来越僵硬的身体,他压抑着自己的悲泣,哭声低沉哀嚎,令闻着伤心。庙里的巫师们,也不禁为之动容。 韩青走到他身边,垂首道:“公子,一切都已经查清楚了,逼死夫人的是太子麦恒。” 尤铭眼睛猛地一睁,沉声道:“真的吗?” 韩青呼出一口气,道:“是的,公子。麦恒想要非礼夫人,夫人奋力抵抗,为保清白,就用玉簪自戕了。” “麦恒!”尤铭用力一抓,核桃坚硬的外壳被他捏碎在手里。他缓缓站起身来,道:“你带着人,立刻出城,回海陵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韩青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道:“公子!你,你要干什么?这里是京城,你可千万不能干傻事啊!” 尤铭将文婷的尸体背在身后,冷冷的道:“他做过什么?他就要付出代价。我的婷儿,不能受到半点欺侮。”他提起宝剑就往门外走去。 韩青赶忙跟上,拦住他,道:“公子!东宫是个什么去处?东宫六率精锐善战,我们在京城的人都上也不是对手。您可千万不能孤身犯险啊。” 尤铭冷酷道:“让开!” 韩青道:“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开。我决不能让你孤身犯险。” 尤铭继续冷冷的道:“滚开!不然我杀了你。” 韩青却还是一步不让,急道:“公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实在不能冲动啊。你难道忘了自己的大计了吗?” 尤铭怒极,吼道:“滚开!”反手一掌,将韩青抽倒在地,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妻子被人害死的丈夫。我要报仇!”将文婷的尸体往上背了背,大步走出庙门。 韩青重重的拍了一下石板地,叹了口气,爬起来,也往门外奔去。 今天东宫的侍卫比往日加强了许多,东宫六率全都戍卫到了东宫周围。东宫侍卫长很是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今天要把所有的侍卫都招来。可是他却不敢去问。太子今天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惊恐。也许,他是受到皇帝的责骂了。侍卫长如是想到。 就在他来回巡逻,已经渐渐涌起疲劳,连打了几个哈欠的时候。远处,竟隐隐约约传来打斗厮杀的声音。他大惊,急忙抽出腰刀,命令护卫警戒。 “砰”的一声,太子府的大门被撞了开来。一个浑身血渍,背着尸体,提着同样沾满鲜血的宝剑的人,带着一百多人杀了进来。门外的那些侍卫,大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就爱读书] 侍卫长认得是尤铭,他厉声叫道:“宋王!你带兵攻打太子府,莫非想要造反么?” 尤铭没有答话,将文婷的尸体又往身上背了背,挥剑将围着自己的两个士兵砍翻,自己往前走去。 侍卫长看到了尤铭身后背着的文婷的尸身,大概是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一面布置东宫六率的士兵抵抗,一面冲进东宫,报道:“殿下!尤铭带人杀过来了!他手下都是些兵油子,很是厉害。东宫六率挡不住啊!请殿下速速进宫,请陛下处置。” 麦恒此时正搂着一个侍女取乐,听了这话,吓得魂都掉了。他一把推开侍女,结结巴巴的到:“你,你再说一遍!” 侍卫长吸了一口气,道:“殿下,尤铭带人杀过来了。东宫六率抵挡不住。还请殿下速速进宫,向陛下求救。” 就在这事吧!门“砰”的一声被砸开。尤铭冷冷的道:“我会把你的头送进去。” 麦恒听见尤铭的声音,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抖似筛糠的道:“别,别杀我!” 尤铭一步一顿的往前走去,剑尖在地板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侍卫长跳到尤铭面前,喝道:“大胆狂徒!休伤吾主!”将腰刀刺向尤铭的面门。 尤铭冷哼一声,挥剑隔开,反手一剑,将他的脑袋削了下来。他冷冷的走到麦恒跟前,剑尖在他脸上划过,道:“你,该死!”“噗”的一剑,将他的左耳切了下来。 麦恒抱住自己鲜血横流的耳廓,在地上打滚哀嚎。 尤铭轻轻将文婷放在榻上,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口,道:“婷儿,等我杀了他,我们就一起回家。” 他转过身来,一把揪住麦恒的衣领,将他拎起来,道:“你竟敢欺侮婷儿,你该死。我要让婷儿受到的欺侮,百倍在你身上讨还回来。” 又是一剑挥下,将麦恒的右耳切了下来。接着,鼻子,嘴唇,舌头,手指,脚趾,下体……等等等等,都被尤铭一块一块的切了下来。 麦恒几次痛晕过去,又几次被尤铭弄醒。 他凑到麦恒面前,指着前面的那一排女人道:“那些就是太子妃,和你的其他妃嫔吧。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的眼珠不挖吗?因为,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手下的那些士兵,是怎么蹂躏你的那些女人的。” 尤铭冲他们道:“那些女人,赏给你们了。记住,把她们给我弄死!” 屋里顿时响起了阵阵残忍的笑声,和痛苦的哭号。尤铭神经质的仰天大笑,但笑着笑着,他就变成了哭声。 他揪住麦恒的衣领,将他甩到墙上,卡着他的脖子吼道:“你混蛋!你害死了婷儿,你害死了婷儿!”一拳重重的打在麦恒的肚子上。麦恒吃痛,一口鲜血吐到了尤铭的衣服上。 望着麦恒怨毒哀求的眼神,尤铭感到愈发的痛苦愤怒。他一连在麦恒身上打了数十拳。麦恒胸前的十二对肋骨,全都被打碎了。 他看着已经只剩下半条命都不到的麦恒,厌恶的将他摔到地上,拿脚重重的踩了下去。“喀喇”,麦恒的脊柱,又被尤铭踩断了。 尤铭俯下身来,狞笑道:“你痛苦吗?啊~?可是?你知不知道,婷儿当时有多痛苦!”“砰”的一脚,将他踢飞起来,又重重的落在地上。 尤铭将自己插在地上的宝剑抽了出来,驾到他脖子上,道:“本来还想让你们狗爷俩再舒坦一段时间。可是?你自己取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欺侮我最心爱的女人。你不该惹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一剑,将他的脑袋切了下来。 望着已经化作修罗地狱的东宫,尤铭无比的痛恨厌恶,他冷冷的道:“烧了它!” 熊熊大火将雄伟的东宫吞没,而麦恒那颗已经变成了一个圆球的脑袋被吊在了菜市口刑场,高大的旗幡上。 尤铭背着文婷,骑着快马来到开封东门,他要趁开封城戒严的时候,离开开封,回到自己的领地海陵。 可是?当他赶到东门的时候,东门已经站满了卫士,他们说什么也不让尤铭出城,还对尤铭背上的尸体,起了疑心,小心翼翼的进行盘问。 尤铭自然不肯说出来,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杀人的冲动的时候,韩青指着后面快速驶来的那辆马车道:“公子,好像是公主的车。” 尤铭看了那车一眼,冷冷的道:“她来干什么?”他现在恨极了麦恒。恨屋及乌,连带着,把整个康朝宗室都恨上了。即使是这个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甚至怀上了自己骨肉的若惜公主也不例外。 公主的马车在他身边停下,公主探出头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王爷的驾?你们长了几颗脑袋?” 守门的军官道:“公主,小的们自然不敢拦宋王爷。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按朝廷的规矩,现在时不能开城门的呀。再说,王爷身上还背着个死人,这,这不是怕出事嘛。” 若惜公主突然喝道:“放肆!王爷有皇命在身,岂能与你们耗着。”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道:“这是皇上的令牌,看仔细了。快开城门!” 那军官接过令牌,在火把下反复看了看,确是宣化帝的令牌。他惶恐的将令牌交还到若惜公主手上,道:“开城门!” 城门轰轰打开,若惜公主也做回了马车,和尤铭一起出了城。 大概到了离城十里左右的地方,尤铭勒住马头。朝若惜公主的马车,冷冷的道:“这件事就多谢公主了,日后必有报答!”说着拍马而去。 若惜公主走下马车,道:“上次,你没带我去白龙关,这次你又要丢下我么?”声音竟带着哭腔,甚是幽怨。 第九回 逃亡(上) 尤铭闻言勒住马头,冷冷的道:“我同你们家已经势成冰炭。你父皇不会饶过我的性命,而我更不会放过他。你再跟着我,算什么?” 若惜公主几步小跑,追上前去,道:“我是你的妻子,不跟着你,我跟着谁呢?” 尤铭闻言一震,叹了口气,道:“若惜,你可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我和你们家,除了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若惜公主眼眶儿一红,道:“难道真的不可以回头吗?” 尤铭哼道:“我杀了太子,烧了东宫,你说,我还可能回头吗?就算他不追究,我也不会放过他。我要用麦家宗室的血,给婷儿报仇。” 若惜公主垂下臻首,道:“你,也要杀我吗?” 尤铭长长叹了口气,道:“若惜,我很喜欢你。我不忍心伤害你。你走吧!走得远远的。” 若惜公主突然抬起头,哭道:“我可以走,可是我的孩子呢?他怎么办?你要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 尤铭一惊,喃喃道:“孩子……” 若惜公主跑上前去,抱住尤铭的大腿,哭道:“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已经不能离开你了。[就爱读书]表哥,你带我一起走吧。我只要能跟着你,什么都愿意。” 尤铭仰起头,幽幽叹了口气,道:“若惜,你要想清楚,跟着我,你就要和你的父皇作对。要是我失败了,我们都会死。你真的愿意这样跟着我?” 若惜公主坚定的点点头,道:“我能偷来令牌,放你出城,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和你在一起了。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一个问题吗?现在我回答你。我要跟着你,和你在一起。” 尤铭伸臂一览,将她揽到马背上,道:“好,我们一起回去。” 若惜公主脸上露出一抹羞喜的神色,道:“表哥,你这么不是办法。你背着婷儿姐姐的尸身,根本走不了多远的。” 尤铭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我扔下婷儿,一个人走?” 若惜公主急忙解释道:“不不不,表哥你别误会。我是说,把婷儿姐姐放到我的马车上。这样,州县官员也不能说什么的。” 尤铭摇头道:“不!我说过,要背着婷儿一起回家,我不能放下她。” 若惜公主听了这话,对文婷竟生气了一股妒忌。可是这妒忌也只一闪而逝,她道:“表哥,现在已经是***了,你要是这么背着婷儿姐姐,在烈日下暴晒,婷儿姐姐会受不了的。mianhuatang.info[就爱读书]” 尤铭大惊,道:“我,我怎么忘了这个!”问若惜公主道:“你车上有冰块吗?” 若惜公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有的,我车上有冰块。婷儿姐姐不会受到损害的。” 尤铭点点头,翻身下马,抱着文婷走进了马车,取出车备箱里面的冰块,放到文婷的周围,轻轻抚摸着文婷苍白僵硬的面庞,道:“婷儿,我们回家了。” 此时,若惜公主也已经钻进了马车,看着尤铭对文婷的款款深情,眼圈红了红。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开车!” 短短两日间,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尤铭由朝廷的高官显宦一下子沦为了朝廷的通缉钦犯。他也不敢再在官道大路上行走,尽捡小路回返海陵。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一日,行至寿阳。尤铭道:“我们进城歇歇吧。顺便买些香料。”原来,天气渐渐炎热,马车上虽有冰块,可仍是无法阻止文婷尸身的腐烂。尤铭甚是着急,可丝毫没有办法。在他得知香料可以抑制腐烂的时候,他便不顾安危,执意进入寿阳。 韩青道:“公子,现在进入寿阳只怕是太危险了。寿阳县令可是太子的家奴啊。” 尤铭固执道:“不,进去!区区一个狗奴才,能奈我何?只是再不买些香料来,婷儿就不行了。” 韩青仍然劝阻道:“买香料只要派些人去就行了。公子何必亲身涉险呢?不如让末将派手下的兄弟到城里去买些香料,顺便采购些干粮回来。公子,你就不要去了。你和公主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歇脚吧。” 尤铭摇头道:“不,婷儿的事情,我要自己做。其他人不准插手。就这么定了,进城,奔逃了这么多天,也该歇歇了。” 韩青知道尤铭执拗的脾气,只要是他定下来的事情,就绝对没办法更改,只得陪护着尤铭进了城。当然,他也对自己手下的人进行了一番安排。这些人都是他暗夜部队里面顶尖的杀手,每一个都拥有出神入化的武功。虽然冲锋陷阵不行,可是接应护驾,他们还是万里挑一的。 寿阳虽是小城,可却是通衢要道,因此颇为繁华。在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以后,尤铭便收拾了几锭银子,上街去了。 若惜公主叫住他道:“你怎么能这样上街?街上到处都是你的画像,你一出去,就要被他们捉住了。还是让我去吧。” 尤铭哼道:“那又如何?凭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能拦得住我?我说过,婷儿的事情,我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若惜公主急道:“可那些女儿家的东西,你懂么?还是我去吧!走了,谁来照顾婷儿姐姐?你不是说过,要永不和她分开的么?” 尤铭愣住了,良久,道:“若惜,麻烦你了。” 若惜公主淡淡一笑,道:“有你这句话,为你做再多,我也甘愿。”说着,领着自己的侍女,上街去了。 尤铭找店家要来热水和毛巾,细细的替文婷擦拭起身子来。带到擦完,又拿起若惜公主随身携带的梳妆盒,替文婷梳妆起来。一边替文婷梳理着头发,尤铭一边道:“婷儿,你跟我这么多年。我却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给你。可你还是这样跟了我,没有半句怨言。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你却又离我而去。麦恒死了,那又怎么样?他死一万次,死十万次,都抵不了你一根头发。那次我们不去女娲庙,也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了。我宁可我们没有孩子,也不要你离开我。婷儿,等回到海陵,我就娶你,给你办最最盛大的婚礼。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用他们全家,来补偿你……” 第九回 逃亡(下) 若惜公主红着双眼从门外走来,她将香料放到尤铭面前,帮尤铭在文婷身上均匀的洒满香料,道:“表哥,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就爱读书)婷儿姐姐不是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的吗?你要老是这样自责悔恨,我想,婷儿姐姐在天上也不会开心吧。”他其实早就回来了,尤铭的话她也都听到了。可奇怪的是,她竟然生不起半点嫉妒,反而充满了一种愧疚。 尤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知道了,我会好好的。若惜,谢谢你。” 若惜公主倚入他的怀中,柔声道:“谢我做什么?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呀。” 尤铭伸臂将他揽住,道:“若惜,我杀了你的哥哥嫂嫂,马上还要去杀你的父皇,你不恨我吗?” 若惜公主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又能很谁呢?哥哥从小就对我很好,很是宠我。我一直都对哥哥很是依恋。可是?到头来,却是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哥哥。我能怎么办?说起来,也是我哥哥自己取死,其实也怪不得你的。” 尤铭闻言,惨然一笑,道:“说到底。,你还是恨我。也是,终究是父女兄妹,血浓于水啊。” 若惜公主扬起满是泪痕的俏脸,道:“表哥,你告诉我。要是没有这件事情,你还会杀他们吗?” 尤铭楞了一下,随即道:“若惜,你难道忘了我问你的问题了吗?我要这座花花江山。可是?他们会就这么交给我吗?你知道,当一个王朝完成兴替以后,前朝的公主可以存活下来,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前朝的皇子,却不可能有生路。你们麦家取代前濠,不正是如此吗?” 若惜公主虽然早有了、准备,但还是禁不住一震,涩声道:“可是?你们不都是说要仁义治天下,不伤害前朝宗室的吗?” 尤铭冷哼一声,摇了摇头,道:“那只是说给别人听的,和自己做是两码事。没有一个人,愿意留着一个隐患在自己的身边。他们都会想法设法的把它除掉。” 若惜公主低声问道:“你,也一样?” 尤铭颔首道:“我也一样,而且比他们还要坚决。况且他们欠了我一个永远无法还清的血债。血债,自然是要用血来还的。” 若惜公主浑身颤抖了一下,静静的倚在尤铭怀中不再说话。可是?她的内心,却对尤铭升起了一股极度的恐惧。他似乎不再是原来的表哥了。在他身上,若惜公主感到了浓烈的血腥和刻骨的仇恨。仿佛九幽地狱的杀神一般。 三更天,尤铭坐在窗下,接着月光,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宝剑。当他抚过剑穗的时候,心中猛地又腾起一股痛感。这剑穗,是婷儿亲手穿上去的。尤铭不禁回过头去,看了看静静躺在床上的文婷。此刻她是那么的安详。虽然颜色已渐渐暗淡,可尤铭却觉得时间最美的女子,莫过于她了。 忽的,尤铭心头警兆突起,他唤醒伏在桌上睡着的若惜公主,取出一把匕首给她,道:“出事了,得赶快走!”背起文婷,快步奔向马车所在的后院。 刚出房门,就看到一脸的凝重的韩青。尤铭道:“看来被人认出来了。快上马车,连夜出城。只要到了淮南就没事了。” 就在若惜公主刚刚上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几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尤铭暗叫糟糕,但多年的从军生涯,令他处变不惊。他冷冷的道:“县令大人来得好快。” 寿阳县令成孝杰推开一众军士,走到尤铭面前,道:“宋王爷深处重围之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果然厉害。孝杰佩服!只是宋王爷,犯了滔天大罪,孝杰只好得罪了。” “哈哈哈哈!……”尤铭仰头大笑道:“宋王的称呼,只怕是用不上了。成孝杰,我知道麦恒的家奴,你想要为你的主子报仇。这天经地义,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只是,你以为,凭你手下这些阿猫阿狗,就能拦得住我么?” 成孝杰道:“大都督纵横沙场,天下无敌。就连北胡的铁骑,大都督也视之如入草芥。又怎么会看得上我的这些兵丁呢?不过,太子爷对我有救命之恩,要不是太子爷,我早就饿死街头了,更谈不上能执掌一县。如此大恩,不可不报。孝杰纵知不敌,也要留下大都督。况且大都督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了大都督,任大都督逍遥法外。” “哼!说的好听,还不是要做麦恒的孝子贤孙。”尤铭蔑然道:“废话少说,本座最后问你一次,你让是不让?” 成孝杰,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国法如山,下官寸步不能让!” “好好好!不愧是麦恒的走狗!”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飞过,一颗人头落到成孝杰的面前,那是他身边的士兵的人头。 看着微微变色的成孝杰,尤铭冷冷的道:“麦家人荒淫无道,天下不值久已。这江山即将易主,你成孝杰又何苦为他殉葬呢?” 成孝杰脸色平复,道:“大都督实在做说客么?未免太不高明。要说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大都督可谓天下不二之人。但要说到言辞辩给,大都督只怕还差着一些。大都督说,我大康国祚不久,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下官不敢听也不能听。” “哼,大逆不道?”尤铭哼道:“自古成王败寇,他麦家能坐江山,我就做不得吗?当朝太子都被我杀了,要论大逆不道,还有胜过这的么?既杀了儿子,再杀个老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大逆不道的罪名,安不到我身上。成孝杰,让本座离去,本座日后必有厚报。” 成孝杰摇了摇头,道:“孝杰虽然微末,但也懂得知恩图报。太子殿下既有恩于我,我就不能背叛太子殿下。大都督,恕下官无礼了。”退后几步,道:“众人听了,拿住钦犯尤铭。” “成大人,难道你连本宫的面子也不给吗?”若惜公主掀开车帘,钻了出来。 尤铭沉声道:“若惜,你出来干什么?回车里去。” 若惜公主跳下马车,走到尤铭身旁,道:“成大人不记得本宫了吗?” 成孝杰赶忙跪下施礼,道:“下官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若惜公主淡淡道:“成大人请起。成大人,本宫向你求个情,让表哥离去如何?” 成孝杰蹙眉道:“殿下,您这不是为难下官么?尤铭是朝廷钦犯,下官岂能放了他?况且他怀有不轨之心,是我大康的心腹大患,下官更不敢放他。公主殿下,您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怎么能和叛逆之贼混迹一起。莫不是殿下被这贼子挟持了?殿下莫慌,下官这就来解救殿下。” “你!”若惜公主伸手指着他,但又无奈放下。她倚到尤铭身边,轻声道:“表哥,快,挟持我。他们不敢伤害我,我们可以离开的。” 尤铭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尤铭绝不会利用自己身边的女人求生。若惜,你回到车上去。听话,这不干你的事,我拼死也要护着你的周全。” 若惜公主闻言,心底大为羞喜。自己在他的心里,原来也有着这样重要的分量。知道了这些,自己就是为他死了,也甘心了。 她不但没回车上,反而更紧一步,出其不意的从尤铭的护卫手上抢下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道:“成大人,请你放我们走。否则,若惜便自刎于此。” 成孝杰是又急又怒,他虽然很想抓住尤铭为麦恒报仇,可是倘若若惜公主真的自刎于此的话,他这条命八成也活到头了。 尤铭吃了一惊,正要过去夺刀的时候,若惜公主突然退后几步,道:“表哥,你不要拦我。若惜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一件事了。你就让若惜做了吧。” “唉!――”尤铭叹了一口气,道:“若惜,你。我不值得如此。” 若惜公主笑道:“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你是我孩子的父亲啊。”转向韩青道:“韩护卫,带着婷儿姐姐,我们走。” 韩青也知道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当下没有犹豫,护着马车,跟在若惜公主身后,往城门走去。 成孝杰大怒,但又没有办法。他气急败坏的吼道:“都他妈给我散开!伤了公主,你们死十万次都不够赔的!” 出城五六里,若惜公主方才手中的刀,就这一会儿,娇生惯养的她已经是伸臂酸麻了。而她白皙的脖子上,竟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刀痕。 尤铭过去,将她轻轻的搂在怀里,道:“若惜!……”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若惜公主趴在他的怀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贪婪的吮吸着他怀里温暖的气息。 第十回 婚礼(上) 第十回婚礼 连日亡命奔波,终于回到了海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尤铭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惊闻大变的季雨涵文凯尤钫等人围在尤铭身边。他们脸上的神色都是悲愤黯然。文凯抚着女儿的尸体,已经哭得昏死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世间最惨痛的事情,竟然在他身上发生。可是?他除了悲痛还能怎么办?能怪尤铭吗?他已经杀了麦恒,他背着自己女儿的尸体亡命奔逃数日,即使尸身腐烂,也不肯放下。他对婷儿的真情,已经无须怀疑。 尤铭将一大碗凉茶浇在脸上,甩了甩头,道:“五弟,二哥有件事情让你去做。” 尤钫道:“二哥,你要做什么?” 尤铭“霍”的站起,握紧拳头道:“我要你整军备战。另外给李金浩发一封命令过去,让他停止和崔家的冲突,提兵北上,与我们会师开封。” 尤钫吃了一惊,道:“二哥,你,你要反?” “反,反了他娘的!”尤铭吼道:“现在已经到了非反不可的时候了。血海深仇,我非报不可!” 尤钫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杀意,打了个颤,道:“好,我这就去准备。父亲那里怎么办?只凭我们的力量还是显得单薄了。” 尤铭想了一会儿,道:“过两天,我们回金陵一趟。你说得对,光凭我们的力量,的确太单薄了。出于孝道,也该让父亲尝尝做皇帝的滋味。” 他转过身子,道:“雨涵,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和婷儿完婚。我要给婷儿一个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礼。” 众女听了这话,都猛地抬头看了尤铭一眼,幽幽叹了口气,又低了下去。季雨涵垂首道:“涵儿知道了,涵儿一定给公子安排好。” 尤铭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海陵的大街上。想起和文婷在一起欢乐时光,他的眼中又充满了泪水,他急忙伸手抹去眼泪。 “卖油炸臭干子!――” 熟悉的叫卖声和熟悉的特殊香味刺激着他的感官,他循声走去,在长板凳上坐下,道:“老板,炸四十块臭干子,再来一壶蜜酒。” 原本香酥美味的油炸臭干子此时已和蜡块差不多了。而香甜的蜜酒也和白水没什么分别。望着金光灿灿的臭干子,尤铭心中愈发思念起文婷来。在家里,最喜欢吃这油炸臭干子的就是自己和文婷了。婷儿现在已经不在了,自己一个人吃还有什么意思?不知道在那个世界,是否还有这样的小吃可以吃。 实在是没有胃口,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走。任凭那老汉怎么叫他,他都不回头。他走得很快,那老汉怎么也追不上他。 “白鹿洞”书院。这间自己创办的书院已经经营的红红火火,成了大多数江南学子的首选之地甚至就连很多江北的学子也慕名而来。 看着那高大的门匾,尤铭摇了摇头,还是不进去了。他不想让书院的学子看到自己这么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 就这样信步来到了东城湖畔,站在自己带领全城百姓修筑,种满杨柳的河堤上,望着一望无际,烟波浩渺的东城湖,他心中的悲痛愈来愈强烈。吟唱道:“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就爱看书网)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婷儿!……” ※※※※※※※※※※※※※※※※※※※※※※※※※※※※※※※※※※※※※※※ 一尊真人大小的白玉美人送进了尤铭的府里。尤铭揭开该在盖在上面的红布,细细打量着。他对这尊白玉美人很满意,不愧是圣手匠作的手艺,无论是脸蛋,身材还是神情都和文婷几乎一模一样了。 为了这尊白玉美人,尤铭可是花了天大的价钱。几乎将他好容易攒起来的家底全都花光了。全像采用一整块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刻而成。每一根发丝,每一道衣褶,甚至连手掌上的掌纹都惟妙惟肖的刻画出来。如果仅仅是神似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这尊白玉美人神似。她的一颦一笑,彷佛真正的文婷一般。看着这尊白玉美人,尤铭好像陪伴在自己心爱的婷儿身边一样。 这尊白玉美人,是季雨涵为了这次婚礼准备的。原本尤铭是想将文婷的尸身搬到礼堂上和自己完婚的。可是?大喜的日子里面,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吉利的。况且,天气炎日,文婷的尸体也不能久置,若是摆坏了,尤铭更是后悔莫及。终于,好说歹说让他同意了用白玉美人代替。 终于到了这一天。大都督府上上下下粉刷一新,所有人都穿上了鲜艳的礼服。尤铭站在自己屋里的那面大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身上的一份大红喜服,道:“婷儿,你还记得吗?这身喜服就是当初你为我熬夜缝制的。我知道,你当时很希望这身喜服是为了你自己缝制的。可是?我却穿着他迎娶了雨涵。这身喜服,我一直都珍藏着,现在我穿出来娶你。迟了这么长时间,你不会怪我吧。”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季雨涵盈盈走进屋子,道:“公子,吉时到了。” 尤铭再在镜子前看了看,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一丝错漏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季雨涵出去了。 尤铭愤怒了,他紧紧的握紧拳头。排满酒宴的庭院里面空空荡荡,除了文凯,尤钫,,裴朗,季雨涵他们之外,没有一个宾客。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没有来。整个院子里看不到一点喜气,到处都透着一股压抑。 尤钫走到尤铭身边,道:“二哥,父亲说他身体不好来不了。大哥三哥他们不在府里。” “哼!不在府里?”尤铭怒道:“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见你,把你拒之门外?” 尤钫猛地一抬头,道:“二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和大哥他们平日间虽有些不睦,可毕竟还是兄弟啊。二哥今天大喜,他们怎么会那样呢?……” “够了,五弟!你就别为他们遮掩了。”尤铭打断道:“他们想的什么?我比你清楚。什么兄弟,全是狗屁!哼,父亲,我这个做儿子的,就这么让你讨厌么?”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他们不会来了。不等了,不能误了吉时。奏乐,行礼!” 欢快的礼乐奏响,可是与这尴尬的气氛却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众人的脸上都无法露出笑容来。尤铭愈发感到愤怒悲凉。 恰在此时,大都督府外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和鞭炮声,数百支喜乐也同时奏响。管家奔跑过来,大口喘着粗气。他也不停歇,喜形于色的道:“大都督,百姓,百姓们自发来给大都督贺喜来了。他们敲锣打鼓的,已经快到这里了。” “什么?太好了!”尤铭喜道:“快,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让全城的老百姓来做我的主婚人。” 一队队穿着鲜艳衣服的老百姓走进大都督府,将自己手中粗糙简陋,并不珍值钱的贺礼放下,来到尤铭面前跪下磕头道:“今儿个大都督大喜,我们厚着脸皮来向大都督讨杯喜酒吃。大都督不会怪我们吧?” “哈哈哈哈!……”尤铭大喜道:“要怪也要怪你们来得太晚了些。不过还好,大礼还没有行,我烦请你们做我的主婚人和证婚人,可愿意么?” 百姓们闻言大喜,道:“我们这是积了什么德啊!竟然能够给大都督主婚?这不是折杀我们了吗?” “呵呵,就这么定了。”尤铭一挥手,道:“奏乐!我要让他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 在一片祝福声和喜庆的音乐声中,尤铭和“文婷”完成了繁琐的婚礼仪式。“文婷”被侍女送回来洞房。而尤铭则留在外面招待那些不是宾客的宾客。他今天很高兴,对于宾客的敬酒是来者不拒,直喝到酩酊大醉。而他仍然嘱咐自己的五弟带自己陪宾客尽欢。 即使自己的父亲,兄弟,家人不来又如何?自己治下的老百姓来了,他们出于自己的真心实意来了,来为自己祝福。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百姓们的这份恩情比天远,比地厚,比山高,比水长。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要报答这份恩情。可是自己无论怎么样,也都无法报答这份恩情。 ※※※※※※※※※※※※※※※※※※※※※※※※※※※※※※※※※※※※※※※ 第十回 婚礼(下) 翌日清晨,尤铭带着一大家子人,来到自己大都督府的冰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文婷的尸体被保存在这里。他不想就这么将文婷的尸体草草下葬,他要为她建一座全天下最豪华的陵寝。可是?现在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看着文婷依旧鲜活的容颜,尤铭握住她已经僵硬的手,道:“婷儿,我们昨天举行了一个最最盛大的婚礼,全天下都来为我们祝福了。婷儿,委屈你了,让你等了这么久才能穿上新娘的喜服。你穿上喜服,真的很好看。婷儿,原谅我吧!还要让你继续在这寒冷中等我。我们生既已同衾,死亦必同穴。” 众女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都露出一丝妒色,很快便消散了。她们知道,无论自己怎样的嫉妒,都是无济于事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文婷一较短长了。 丁湘君挺着大肚子走到尤铭跟前,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该想想怎么对付朝廷。” 尤铭猛地抬头,怒道:“你说什么!”看着丁湘君清澈目光,他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什么都想不出来。” 丁湘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心里乱?那你凭什么去给文婷妹妹报仇?你不能给她报仇,那你这样算什么?哼,难道你要这样子颓废下去?让文婷妹妹的在天之灵痛心?”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抬头道:“湘君,有时候,你真的很不讨喜。” “哼!是么?”丁湘君冷笑一声,道:“可惜我就是这性子,改不掉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见我的。” 尤铭抓起一块冰拍在脸上,道:“你说得对,现在是该考虑考虑怎么对付朝廷了。上去吧!” 尤铭刚刚走出冰窖,管家过来报道:“大人,有个叫涂蓉的人求见。他说他是白鹿洞书院的学子。” “涂蓉?”尤铭想了一会儿,道:“哦,就是上次我带回来的,那个极容易害羞的学生。呵,让他进来吧。哦,把他带到我书房去。” …… 尤铭从书架上揭下一张纸条,看了看,道:“文先生,钱粮火器的事情,就麻烦你再去催办一下吧。我们三泰十五万大军可都全靠你了。” 文凯沉声道:“知道了。我会办好的。” 尤铭点了点头,道:“五弟,你安排一下,过两天我们回去金陵,让修庆把长江水师准备好,我想在和我们父亲说话的时候,会起到作用的。” 尤钫身子微微一震,道:“知道了,二哥。” 抓起桌上的香茗,尤铭抿了一口,道:“叫他进来吧。” 涂蓉缓缓走进书房,朝尤铭躬身行了一礼,将手中的锦盒放在尤铭的书桌上,低声道:“大都督,这,这里面是我送给您的贺礼。”说着,还偷眼看了看尤铭。 尤铭伸手将锦盒按住,往自己跟前挪了挪,笑道:“呵,你昨天怎么不来喝喜酒?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这大都督府,你可以随便进出的么?” 涂蓉脸上一红,道:“我母亲不准我来。她说,您背坏礼制纲常,不准我跟您来往了。连书院都不准我去了。今天,我其实是偷偷跑过来的。” 尤铭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旋即又松开,道:“罢了。你能来,我已经很欣慰了。书院里的学生,只有你跟我是最贴心的。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涂蓉脸上红晕更甚,她咬了咬下唇,道:“其实,书院里面大多数同学都对您极为佩服,把您奉为圭臬。他们其实是不敢来。” 尤铭叹了口气,道:“是啊。我知道他们怕什么。其实,不是他们怕,而是他们的父母怕。毕竟,我杀了太子,烧了东宫,还和死人成亲。这在他们看来,那一条都是离经叛道的。” 涂蓉似是鼓足了勇气道:“大都督,我可以留在你这里吗?” 尤铭道:“怎么不可以?还有,我不是跟你说过,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大哥的么?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这么拘谨的。你看看你,到现在还站着,快坐下吧。” 涂蓉轻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大都督……”看着尤铭略带责备的目光,她终于改口道:“大哥,你真的同意我留在你这里?” 尤铭笑道:“这难道还有假吗?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这大都督府,你想来就可以来啊。” 涂蓉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以后就一直留在这里,不回家了。这里就是我的家。” 尤铭笑道:“你就是天天在这儿都行……”忽然回过神来,道:“你,你说什么?你以后不回家了?就呆在我这里?” 涂蓉缓慢但是坚决的点了点头,轻声答道:“嗯!” 尤铭吸了口气,沉声道:“你要考虑清楚,你这样等于是和你父母决裂。跟家人形同陌路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有着切身痛苦体会的有名,不由劝起她来。他不希望自己遭受的痛苦,再让另一个他很喜欢的人体会。 涂蓉缓缓起身,摘下发簪,轻轻晃了晃,垂下一头如瀑般的秀发,羞涩道:“他们逼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不想嫁。” 尤铭愣住了,他指着涂蓉道:“你,你说什么?嫁人?你,你真的是女儿身?” 涂蓉的下巴都快要抵到自己的胸口了,她道:“我是女扮男装去书院的。其实,我去书院就是为了躲避嫁人。我那晚去书库看书,其实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女儿家的这个秘密的。” 尤铭拍了拍脑袋,道:“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原本以为这些只不过是小说家言,没想到竟然在我身边发生了。我说呢?怪不得你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像一个女子。” 涂蓉俏脸愈发羞红,她道:“你说过,我有什么麻烦可以找你的。你现在愿意帮我吗?” 尤铭又啜了一口香茗,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觉得自己抗拒得了吗?” 涂蓉摇了摇头,她哀求似的看着尤铭,道:“可是我知道,唯一能够帮我的,只有你。” 尤铭缓缓摇了摇头,道:“听我一句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要为了这么一些事情,和自己的家人产生隔阂。人,有些时候要学会委屈自己。” 涂蓉的心碎了,她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她静静的束起秀发,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听他们的话的。”说到后来,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尤铭心弦一颤,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道:“你先在我府里住下吧。好好想想,如果你还是不想嫁的话,我帮你。” 涂蓉原本了无生趣的脸上,突然焕发出一丝神采。她轻轻点了点头,又羞又喜的道:“大哥,谢谢你!” 看着随着管家离开的涂蓉的背影,尤铭叹了口气,喃喃道:“也不知,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第一回 胁迫(上) 一缕阳光透过稀薄的雾气照射在大地上,金陵码头上已是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做工的船夫和来往的旅客行人。 一名年老的水手将肩上的货物卸下,刚一抬头,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长江水面上压来一排巨大的战舰。他眼力极好,借着这一点阳光,模模糊糊的看见中间的旗舰上悬挂的大旗绣着的好像是一个“修”字。 他伸手指着前面,惊恐的道:“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弥漫在空中的薄雾渐渐散开,大家都看到了那一排气势汹汹压过来的舰队。那是修庆的长江水师。 驻防码头的一个棋牌官急忙叫道:“警戒!警戒!”同时赶快报告给了自己的上司。这样层层上达,很快便汇报到了尤烨那里。 尤铄恨恨的道:“这个老二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了一个女人就杀了太子不说,回来后更是荒唐到要和那个死人成亲。现在居然还敢带兵威逼我们,真是昏了头了。公父,你给我一道手令,我带兵去平了他。” “平了他?”尤烨哼道:“就凭你?论打仗的本事,你拍马也及不上他。论武功,他也比你高得多。你怎么可能弄得过他。” 尤铄不忿道:“那是他运气好罢了。真要比起来,他也不见得能赢了我。父亲,你就把手令给我,我还就不信了。凭我们金陵城里的十万大军,难道害怕了他不成?” 尤烨哼道:“就算给你又有什么用?你能出得了门吗?上次你不就是被那些人给挟持软禁了吗?” 尤铄听他提起这件事情,原本有些发热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他吸了一口气,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老二封了金陵码头,围着我们打吧?” 就在这时,管家尤袤跑进来,道:“老爷,大公子。二公子回来了。他去了您的书房,说在那儿等您。” 尤烨腾地站起,怒道:“他还有没有人子之礼!好,我倒要看看他要说什么。” 尤带着尤铄怒气冲冲闯进书房,道:“怎么,我这个做父亲的,竟还要先来给你请安吗?” 尤铭放下手中的书卷,朝尤烨深深一躬,道:“儿子给父亲请安了。” “哼,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父亲。”尤烨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冷冷的道:“杀太子,烧东宫。我们尤家几代人加起来也没有你这样的丰功伟绩呀。更厉害的是,你居然还和一个死人成婚,闹得满城风雨。现在更是带兵封锁了金陵码头。哼,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想要家主的位子,你就明说。你现在执掌三泰荆湘,手中不下三十万的兵马,更有修庆的长江水师和兵雄天下的黑甲精骑。你还不满足吗?” 尤铭也在他面前坐下,道:“当然不满足。”他无视尤烨和尤铄脸上惊诧愤怒的目光,道:“父亲,刚才你也说了。我杀了太子,烧了东宫,已经无可回头了。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把他开封城里的宝座抢过来,自己坐呢?既然麦家是抢的前濠胡家的,那么我们照样可以抢他麦家的。哼,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耳。” 尤烨吃了一惊,道:“你要造反?” 尤铭身子往后靠了靠,呼了一口气,笑道:“父亲大人难道就没有想过开封城里的盘龙宝座吗?江南虽好,毕竟偏安一隅。中原才是掌控天下的所在啊。况且,大康气数已尽,父亲不去争夺,早晚要落在别人手里。到时候,岂不是后悔莫及吗?” “哼哼哼哼!”尤铄冷笑道:“二弟,恐怕是你自己想做皇帝吧。你是怕自己实力不够,这才想要把公父,把我们尤家拖下水的吧?” 尤铭冷笑道:“随便大哥怎么想。父亲,在这乱世之中,不为人主,便为人所主。这一来一去,相差不可以道里计。我们尤家数百年之传承,根基扎实,实力浑厚。可惜却给人家看了数百年的门。也该是时候把这门钥匙抓在自己手上了。” 尤烨道:“可是这把钥匙只有一把,想要他的人却有无数。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尤家可以得到这把钥匙呢?” 尤铭道:“不去夺夺看,怎么知道夺不到呢?” 尤铄嘿然道:“你为了你自己竟然要把全族人的姓名都押上。老二,你够狠毒呀。” 尤铭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不争,就安全了吗?恐怕麦冲不会相信我杀了太子之后,还能安全的回到领地,尤家没有任何干系吧。更何况尤家早已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不除不快。出了我这档子事儿,他会不会用此大做文章,彻底铲除我们尤家呢?哦,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给北胡人下跪,赎回被掳走的人口那一次。我们尤家好像是联合了崔、程两家,集体向宣化帝施压的吧?这件事,儿子还没谢谢父亲呢。” “你!”尤烨先是一怒,随即冷笑道:“原来,这些都在你的算计里面。我说那次你怎么肯屈膝的,原来算计的这么深,这么准。既卖好于那些老百姓,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又利用我们三大世家不会允许自己的嫡系子孙被朝廷处置的不成文的规矩,把我们给拖下水。哼,你这份心思可是连你父母兄弟都算计上了,真是用心良苦啊。” 尤铭嘴角微微一弯,道:“我要是连这个都不能算计到,还配做您的儿子吗?”他站起身来,接着道:“父亲大人,您难道真的甘愿给麦冲当一辈子的孝子贤孙吗?” 尤烨哼了哼,没有说话。 尤铄却冷笑道:“二弟,我们尤家世代忠良,可别因为你一个人的野心把我们全族都给毁了。你要知道,朝廷的十六卫军还有骁果军,那可都是天下雄兵。” 尤铭冷笑数声,道:“他们?他们现在被牵制在辽东。就算回来了,也是疲惫不堪,想要消灭他们,那不是易如反掌么?至于你说的世代忠良那更是可笑。我们尤家先是前虢的大臣;后来又做了前濠的柱国;现在么,更是成了大康割据一方的藩王。这要是称得上世代忠良,恐怕这天下要忠臣满天飞了吧。” 尤烨怒道:“浑蛋!有你这么编排自己家族的么?” 尤铭冷笑道:“事实就是如此,用不着我编排。父亲大人,儿子再问您一次,您到底想不想要开封城里的那把宝座。” 尤烨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我要是告诉你,不想呢?” 尤铭逗弄了一下鸟架上的神鸟海东青,道:“这恐怕由不得父亲大人了。金陵城里的驻军久不动作,而且在这江南风流繁华之地泡久了,还能有多少战力?相反,修庆的长江水师可就不一样了。自大康建国以来,长江水匪出没不断,他们可是数十年来从未卸甲啊。我想金陵城驻军的强弓劲弩恐怕也比修庆战舰上的要差一些的吧。”不理会尤烨他们极度难看的脸色,继续道:“父亲大人,您应该听说过我在解马邑之围的时候所用的那种威力巨大的火器吧?孩儿好像记得,修庆的战舰上似乎也有那么几门吧。父亲可要检校一下他的威力?” 尤铄腾地站起,吼道:“老二!你太放肆了!你竟然感对自己的父亲刀兵相向,威胁恐吓。你还有哪一点像是个做儿子的样子?圣人的忠孝之道被你置于何地?” 尤铭淡淡的到:“什么圣人?不过狗屁不通。道义要真的有用,婷儿岂会遭受那样的羞辱?我算是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立足的只有权力和实力。还有,大哥,你下次说话的时候,嘴上最好带个把门儿的。我其实很不希望我们兄弟之间会拳脚相加,刀剑相对。” “你!”尤铄大怒。吼道:“好哇!说到头,你还是针对我这个做大哥的。上次你就敢派刺客来挟持我,你这次亲自来了,还想要杀我不成?” 尤铭铿的抽出挂在书架上的宝剑,剑尖指着他道:“大哥,你要是再往前咄咄逼人的话,就会碰到这柄锋利的宝剑了。” “浑蛋!”尤铄往后退了几步,骂道:“你竟敢在父亲面前拔剑,你忤逆不道!” “啊!――”的一声惨叫,他从嘴里吐出几颗槽牙,捂住自己的右颊,对尤铭怒目相向。 第一回 胁迫(下) 尤铭丝毫不在乎,道:“大哥,我念在兄弟情分上没下狠手。你下次要在这样,我就不会只是用剑脊了。”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将宝剑扔回剑鞘,道:“父亲大人,您可曾考虑好了?难道太祖高皇帝的称号,您就真的一点不动心吗?” 尤烨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这样的称号怎么能够不动心呢?可要是大权被自己的儿子把持,而自己只能当一个傀儡,那他宁可不要这个称号。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沉声道:“那样你能得到什么?即使我做了皇帝,太子之位也是你大哥的。我现在就可以明白的告诉你。” “哼!”尤铭冷笑道:“父亲大人,您认为凭一纸诏书就可以登基了吗?当大家都承认他的时候,他是诏书,可要是不承认的话,他就是废纸。好了,这件事情也后再说。现在还没有拿到天下,谈论皇位的继承问题,还太早了些。父亲大人担心什么?儿子当然明白。父亲大人请放心,您绝对是拥有至高权力的帝王。出于孝道,儿子也不会和您抢班夺权的。” “哼!”尤烨低低的哼了一声,似是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但又有一些怀疑。他道:“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你也知道,造反打仗不像那些书生想的那样。两群人对冲,一拨倒下,另一拨人就赢了那么简单。打仗说到底拼的是兵马钱粮。大康朝廷毕竟有几十年的积累,再加上以全国敌一隅,我们还是要差很多的。” “呵呵!……”尤铭笑道:“这一点,父亲大人尽可放心。大康朝廷现在国库空虚,哪有什么钱粮可用?您以为我上次去北胡议和,为什么要带上府库里面所有的财宝?即使动用府库中三分之一的财富也足以让他们退兵了。我这不就是为了今天的事情作准备吗?” 尤铄捂着脸颊,冷笑道:“二弟果然是深谋远虑啊。可是你就不怕这些财富给了北胡人之后,他们实力大增,来打你吗?” 尤铭笑道:“这些财宝给了他们,他们也增加不了多少实力。粮草和兵器一直是北胡人的软肋。他们是游牧民族,没有人会种地,同样也没有人会打铁。他们的粮草兵器都要从外国进口。以前是从我们大康进口,可是自从马邑之围后,我大康便关闭了所有的榷关,断绝了和他们的互市。他们已经不可能从我们这里得到粮草兵器了。 至于说东胡。自从一百六十八年前,两胡分裂的那一天起,他们之间就是纷争不断。几乎是三年一小打,十年一大打。东胡虽然有粮草兵器却是一丁点儿也不可能给他的。更何况,东胡现在正在辽东和朝廷鏖战,自己都入不敷出了,还那什么给他? 西边那就更不可能了,那里自己人吃饭都有问题,不去打劫他就不错了,他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东西?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看书网) 北边的厄洛斯国倒是一个大国,跟北胡的也没什么仇怨。只可惜要想跨越茫茫万里的雪域荒原,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北胡承受不起。 我上次拼命把那么被掳去的人口要了回来,更是断绝了他们自力更生的苗头。再说,近几年草原的光景并不好。那些金银珠宝当不得吃,当不得喝,当不得穿,当不得戴。根本解决不了草原的问题。 还有,那么多的财富一下子放到那么草原部族首领的面前。他们还能把持的住吗?他们还会像他们的祖先一样,英勇善战吗?恐怕那些金银珠宝早就迷住了他们的眼睛,堵住了他们的心窍了吧?对付他们,不一定要用兵马。有时候,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作用,要比千军万马大得多。” 尤烨看着他笑容可掬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这个二儿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看似平平常常的一举一动莫不蕴含着巨大的深意,他考虑的实在是太深远了。自己这个从死人堆里打滚出来的大元帅,跟他一比,差得实在是太多了。 尤铭将神鸟海东青架在自己的肩头,笑道:“父亲大人,您还有什么疑问么?” 尤烨哼了哼,道:“好,你要我起兵,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先要为我解决了后顾之忧。你也知道,松江府的南平郡王可是朝廷的死忠份子。他要是不除掉,我们北伐的话,可是不稳啊。这要万一前方打仗,后方断粮,我们可就危险了。” “哼,南平郡王麦勇吗?”尤铭冷笑道:“听说三姑姑是他的王妃。” 尤烨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三姑姑是他的王妃。而且,你三姑姑还有一个小儿子。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小儿子。” 尤铭微微颔首,道:“那更好了。哼,父亲大人,爷爷殁的那一天,我这位姑姑没有回来吧?”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冒出一股寒光。 尤烨见到这股寒光,竟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他急忙道:“你姑姑不回来,那是你爷爷的意思。你可不能对她动手。否则,你爷爷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的。” “哼!”尤铭重重的哼了声,道:“我知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三姑姑。爷爷对我说过,他不希望见到族人的鲜血。我不会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的。” 他抚了抚神鸟海东青洁白的羽毛,笑道:“父亲大人,我去准备了。等到孩儿将南平郡王麦勇的首级拿回来的那一天,父亲大人,您可就该起兵北上了。” 尤烨吃惊道:“你,你要杀了麦勇?你姑姑不会原谅你的。”在这个家里面,尤烨和南平郡王妃是一母所出,因此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最深厚的。他总是想要维护自己的这个妹妹。 尤铭的严重却突然射出了更寒冷凶残的光芒,他冷冷的道:“我说过,我要用所有麦家宗室的血,来给婷儿报仇!姑姑如果敢拦我的话,我答应爷爷的话,恐怕也做不得数了。” 不管惊恐的尤烨,尤铭走到书房门口,推开了房门。一缕阳关撒了进来,原本显得昏暗的书房顿时明亮起来。 尤铭转过身,道:“父亲大人,这只神鸟海东青,孩儿很喜欢。就拿过去玩了,还请父亲不吝赐予啊。”说着大步走出书房。阳光下,神鸟海东青愈发显得神俊了,似乎原本骨子里面深藏的那种凶猛,刚毅毫无保留的重新焕发出来。 尤烨看着脸颊红肿的尤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一匹真正狼终于解开枷锁了。而解开这个枷锁的,正是他麦家人。他们,是自掘坟墓了。” 第二回 南平(上) 炮声隆隆,尤铭小试牛刀,已经松江府的北城炸得片瓦不存。在这种有鬼神之威的火炮威慑之下,南平郡王麦勇很快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在加上南平郡王妃的撺掇,他开城投降。尤铭带着文凯,修庆等人,领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进驻南平郡王府。 尤铭刚刚在高位上坐定,下令道:“把麦勇和他的那些儿子给我拿下。”一众如狼似虎的军士扑将上去,将他们来粗大的麻绳捆了起来。 麦勇又惊又怒,急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你姑父。” 尤铭冷哼一声,道:“你,是我姑父。可你也是麦家人。我说过,我要让麦家人都死!” 麦勇怒道:“你这乱臣贼子!你凭什么杀我!快放开我。” 尤铭不满道:“你们没吃饭么?怎么连几个苍蝇都打不死。” 那些军士自然明白尤铭的意思,捏着麦勇的下巴,用力一扭,将他卸了下来。 尤铭满意的微微颔首,道:“拖出去砍了吧。” 南平郡王妃急忙拦住道:“二郎!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吗?王爷他毕竟是皇族,杀戮皇族可是死罪啊。” 尤铭哼道:“姑姑,你现在到底是尤家人呢?还是麦家人?你要是尤家人,那我们自然是一家人,有什么话都好说。可是你要麦家人,就别怪我这个侄儿不讲情面了。至于说皇族?哼,更是可笑。麦恒都被我虐杀,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南平郡王。姑姑,您说呢?” 南平郡王妃气得要死,但又不敢说什么?只得陪着笑脸道:“二郎啊!姑姑当然是尤家人了。可是?王爷他也是姑父啊。也算的是半个尤家人了。家里人有什么事情说不开的。你放了你姑父,我想他不会和你计较的。” “哼!”尤铭冷笑道:“他不和我计较,可我却偏要和他计较。婷儿去的那一刻,我就发誓,要用麦家全族人来给婷儿陪葬。麦勇他是麦家人吧?而且还是他扬扬自得的太祖血脉。呵,好哇。那他也必须死。谁让他姓麦呢?姑姑,您是南平郡王妃。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似乎也不应该算是我们尤家人,而是他麦家人了。按理来说,您似乎也应该为婷儿做点什么的。不过,看在我父亲大人的面子上,在加上您也姓尤,侄儿也就不为己甚了。甚至,侄儿还可以再给您一个面子,放了您的儿子。”说着,尤铭一挥手。一员军士将南平郡王妃身边的那个五岁大的小孩放了下来。[就爱读书] 南平郡王妃此时已是气得浑身哆嗦,她指着尤铭道:“你,你为了一个侍女,竟然就要杀了你的亲姑父造吗?” 尤铭眼中突然爆出一篷寒光,沉声道:“姑姑,我再提醒你一遍。婷儿,是我的妻子。任何人都不能侮辱她。否则,就算是亲如父子,我也照杀不误。” 南平郡王妃感到脊背上一阵恶寒,她哆哆嗦嗦的道:“你,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你,你变了。” “大逆不道?”尤铭冷哼道:“从婷儿离开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知道什么是道了。不能保护婷儿,是我一生最痛苦的事情。也许,从那时起,我就变了吧。”尤铭甩了甩头,道:“姑姑还有什么要熟的吗?如果没有,那就不要妨碍我行刑了。” “有!”南平郡王妃突然指着垂首坐在下面的南平郡主道:“她也是麦家的子孙,你为什么不连她一块儿杀了?” 尤铭嘴角微微一扬,道:“她是女眷啊。我答应过若惜,只罪男丁,不及女眷。所以,她,我不杀。姑姑,还有什么疑问吗?” “哼!果真如此吗?”南平郡王妃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她道:“你难道不是看上了她的姿色,想要留下来,自己享用吗?” “随你怎么说!”尤铭不置可否的道:“姑姑,好像我想怎么做轮不到你来管吧。我最后再提醒您一次,我的好姑姑,您现在是尤家人,家族的规矩您知道,不该您管的事情,绝对不要去碰他。否则,下场会很难看。” 南平郡王妃气疯了,她没想到自己的侄儿竟会这么对她说话,丝毫不给面子。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儿子,对尤铭怒目而视,道:“你!狼心狗肺!全不顾我们一家的情由。难怪当初你爷爷要把你逐出家门。要是我,一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闭嘴!”尤铭一声断喝,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道:“当年蒙敖就是因为说错了话,被我活活打死的。你难道也想步他的后尘么?” 南平郡王妃丝毫不退让,道:“你要杀,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反正,你早就是个不忠不孝的人了。” “你以为我不敢?”尤铭的眼光愈发阴冷,他的双拳紧紧的握了起来。 文凯怕他真的动手杀了南平郡王妃,急忙上前拉住他,道:“二公子,现在不是斗意气的时候。你如果真的杀了自己的亲姑姑,会寒透天下忠孝之人的心的。” 尤铭看着他,不由想起了文婷。他冷哼一声,松开双拳,道:“送王妃回内堂。军中议事的地方,她一个王妃在这里,成何体统?” 南平郡王妃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士兵架回内堂。她望向麦勇的眼光中充满了焦急不舍,可望向尤铭的目光却满是怨毒愤恨。 南平郡主面无表情的起身,也准备回去内堂的时候,尤铭叫住她道:“你留下。” 南平郡主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淡淡的道:“我是一个女人,不应该留在这里参与你们的军国大事。更何况,我姓麦,可是你的大仇人。”说着,径自走了出去。 尤铭重重的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拍了一下,道:“爷爷说过,不希望见到族人的鲜血。麦勇是我姑父,也算得是半个族人。我不能违背爷爷的意愿。” 麦勇和他的那些儿子们听到这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均以为可以死里逃生了。可是?尤铭下面的话,却让他们彻底的绝望了。尤铭道:“那就赐他们不流血而死,活埋。” ※※※※※※※※※※※※※※※※※※※※※※※※※※※※※※※※※※※※※※※ 第二回 南平(下) 月泻中庭,尤铭端着一壶美酒在南平郡王府种满荷花的花园里面,自斟自饮。[就爱读书]一阵清爽的风吹过,满池的荷叶都动了动。 尤铭将杯中美酒倒进嘴里,喃喃自语道:“以前,婷儿也是最喜欢这么在夏天赏荷。只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收拾情怀,刚准备要走的时候,一阵幽怨呜咽的琴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听得出来,那是一种古老的乐器,箜篌的声音。 尤铭晃了晃有些微醺的脑袋,自语道:“什么人竟然还会演奏箜篌?那件乐器,现在可是连宫廷乐师也没几人会演奏了。”他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却发现是南平郡主的闺房。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刚想走时,又突然转了过来,一把推开房门,道:“你这曲镇魂调是为你父兄奏的么?” 南平郡主心弦一颤,手指一乱,凄婉的琴声戛然而止。她站起身,道:“大都督。” 尤铭在椅子上坐下,道:“怎么,对我就这么冷淡么?难道就不能笑一下么?” 南平郡主低垂着头,道:“我父兄都死在你手上,你认为一个遭受了家破人亡的女人,她还能笑得出来吗?” “哼!”尤铭不悦道:“要是我命令你笑呢?” 南平郡主道:“我的死活现在操纵你的手上,你要是命令我,我当然会强颜欢笑。可是?这样只会加重我对你的仇恨。总有一天,我亲手要杀了你。” 尤铭听了她的话。虽然感到不舒服,但他却想到了丁湘君,这两个女人身上有一些相同的地方。 尤铭的语气渐渐柔和下来,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两句话,就足够我杀你一百次了。” “是么?”南平郡主依旧是面无表情,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以你的本事,想要杀我,根本是易如反掌的。” 尤铭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道:“今日在大厅里,我姑姑说的话,你还记得么?她说,我不杀你,是因为看上了你的姿色,想要留下来自己享用。你认为是不是这样呢?” 南平郡主蔑然一笑,道:“这要问你自己,问我有什么用?你认为,你真要那么干的话,我还反抗的了么?” 尤铭哼了一声,将酒壶放到桌上,走过去,一把将她拦在怀里,道:“我姑姑说的不错。我的确看上了你的姿色,我――要――你!” “呵呵!”南平郡主笑了几声,道:“我还有得选择么?你既然都已经抱住了我,还要问我做什么?” 尤铭在他樱唇上啄了一下,笑道:“你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放过你。对于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我不喜欢用强迫的手段。” 南平郡主道:“你,就是这么不强迫的?抱住我说不强迫?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尤铭并没有松开,他笑道:“抱着你,不代表我就要**你。只不过我觉得这样比较舒服罢了。我说过,如果你不同意,我一定会放开你的。” 南平郡主淡淡一笑,道:“都这样了,我还会不同意吗?毕竟跟了你,也没什么坏处。我只有一件事情求你。” “哦?”尤铭奇道:“什么事情?能够让你甘愿付出这么多。” 南平郡主道:“我只求你放过我小弟和母妃,你已经把所有能够构成威胁的人都杀了。[就爱读书]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放了他们吧。” 尤铭将她松了开了,捻着她一缕秀发,笑道:“我姑姑要我杀你,可你却要我放了他们,你这是以德报怨么?” 南平郡主道:“我并不是以德报怨。我母亲死得早,是母妃抚养我长大的。这份恩情,我怎么也要报答。至于说我小弟,他是你姑姑的亲儿子,身上流着一半尤家的血,冲着这一点,你也不该杀他。” 尤铭脸色渐渐冷淡下来,道:“可是?他身上还是有一半的麦家的血的。况且,他还姓麦。我说过,要用所有麦家宗室的血,来给婷儿报仇雪恨。” 南平郡主冷笑道:“可是?害死她的人已经被你虐杀了。其他人有什么罪过?你要报仇,他们也要报仇,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恐怕,你要的天下太平,怎么也达不到吧?到那时,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哼!”尤铭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道:“他们报仇?他们凭什么报仇?你认为,我还会给他们报仇的希望吗?既然是用麦家人全族的血来祭奠婷儿,那自然是灭族的。” 南平郡主道:“你今天不是说过,你答应了若惜公主,只罪男丁,不及女眷的吗?” “哈哈哈哈!……”尤铭大笑道:“这更是个笑话!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同样可以推翻这句话。当时,我对她说的时候,用的是答应,而不是承诺。现在,我也可以答应你,如果他们老老实实的话,我不会动他们。” 尤铭歇了一口气,道:“夜已经深了,该是休息的时候了吧?” 南平郡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解去自己的罗衫。待到罗衫尽解,玉体横陈的时候,她轻轻闭上了自己的一双妙目。浑身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口鼻中的呼吸也极为粗重。 尤铭细细打量着她洁白无瑕的玉体,那是一种近乎完美的神的创作。他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道:“难道,你,打算就这么伺候我么?这样,离自荐枕席好像还差得远吧?” 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涌上了南平郡主的心头,她紧紧咬着下唇,睁开凤目,缓缓走到尤铭跟前,颤巍巍的替他除去了衣衫。 看着近乎青楼女子一般耻辱的伺候取悦着自己的南平郡主,尤铭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报复的快感。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怪戾,疯狂的折磨着南平郡主,逼迫她摆出各种不堪入目的姿势,做出各种耻辱变态的动作。他狂暴粗鲁,不知怜惜的蹂躏着她。 这一夜,他不知发泄了多少次,直到南平郡主奄奄一息的时候,方才停下。看着紫青色的淤痕布满南平郡主原本美丽炫目的玉体,尤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南平郡主两眼空洞的望着漆黑的屋顶。伴随着自己的身体被**,自己那颗充满青春跳动的心,也已经彻底死去了。 她转过头,看着睡在自己身边,那个残暴侮辱蹂躏自己的男人,她的心里竟然莫名的没有一丝仇恨。这个男人,杀了自己的父兄,让自己家破人亡;这个男人,粗暴的羞辱自己;这个男人,也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也许还会是唯一一个男人。自己以前也曾对他充满了幻想与憧憬。多少次午夜梦回,见到的都是他谈笑风生,智退北胡的英姿。 可是?现自己的心里对这个男人却没有任何感觉,没有爱,没有恨。她看了看依靠在琴架旁,尤铭的佩剑。自己现在很轻易,就可以杀了他,报仇雪恨。然而,她却并没有这么做。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做出了打算。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为了这个打算,自己会得到很多。但,会失去更多。可是?自己已经没有思考选择的余地了。 ※※※※※※※※※※※※※※※※※※※※※※※※※※※※※※※※※※※※※※※ 尤铭看了看仍然昏睡的南平郡主,想起她身上的伤痕,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歉疚,他俯下身子,在她额上吻了一口,道:“也许,那样的血债,不该让你来承担。昨晚,我真的不该那样对你。”提起宝剑来到大厅。 南平郡主轻轻睁开双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儿居然红了。昨夜做出的打算,竟也有了一丝动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南平郡主缓缓坐起身来,拉过丝被遮住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皓白的藕臂上的斑斑淤痕;又摸了摸刚刚被尤铭吻过的额头,她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在这乱世之中,女人就注定是弱者吗?是他们男人争夺的战利品?是他们男人予取予夺,任意羞辱,高兴了就宠爱,不高兴就打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她没有答案。即使她有答案,她又能怎么样?不服吗?但她没有力量。在这乱世之中,没有力量连立足都不行,更遑论其他了。自己所拥有的,也许就只剩下姿色这唯一的资本了。可是?这样的资本,现在还能用吗? 她偏过头去,看到了梳妆台上铜镜里映出的绝美容颜,她似乎又找回了些许自信。原本有一丝动摇的心,也再度强硬起来。 第三回 坐怀(上) 尤铭将南平郡王的印绶放到尤烨面前,道:“父亲大人,南平郡王已经被孩儿除去了。mianhuatang.info(就爱读书)现在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吗?” 尤烨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说要把他的首级带回来的吗?怎么就带了印绶回来。他要是没死,这后顾之忧,还是没有消除啊。” 尤铭笑道:“父亲大人,您真的不知道吗?孩儿把他们活埋这件事情,别人可以不知道,您不应该不知道。您经营江南这么多年,修庆的水师里面会没有您的人?恐怕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吧?” 尤烨脸色微变,哼了一声,道:“你可真够狠的。连自己的亲姑父都能活埋,你还不如一刀砍了他。” 尤铭笑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三姑姑的丈夫,也算的是半个尤家人,爷爷不是说不想见到族人的鲜血吗?那我就赐他不流血而死。” 尤烨哼道:“你就不能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饶他不死吗?你就不怕你姑姑恨你一辈子?” 尤铭冷笑几声,道:“我已经给过姑姑面子了,她儿子我不是没杀么?让她也好老有所养。我这也算得是仁至义尽了。她若是要恨我,我也没办法了。再说,我会怕她记恨我么?” 尤铄冷哼道:“你会这么好心?你连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都敢下手,还会在乎一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姑姑吗?你不杀她儿子,怕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尤铭笑了一声,道:“大哥,你虽然说话还是那样的不好听。可是?我不得不说,你的确有长进了。你说的不错,我留下那个小表弟不杀,确实有着目的。我仔细算计过了,现在忠于朝廷的力量,还是挺强大的。他们大多是不满宣化帝,而不是不满朝廷。我们要是打出推翻朝廷的旗号出去,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受到他们的联合打击的。可是?我们要是说是反对昏君另立明主,那么阻力会小很多。而我姑姑的那个小儿子,就是我们选定的明君了。我姑姑自然就是皇太后了。” 尤铄冷笑道:“你这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那些诸侯枭雄不是傻子,他们岂能不明白你的心思。” 尤铭笑道:“不,大不一样。掩耳盗铃,和直接抢铃铛有着本质的区别。至少表面上天下还是他麦家的。我们尤家不过尽职尽责,完成先帝的嘱托罢了。父亲大人,如果孩儿没有记错的话,先帝曾经赐予我们尤家节钺,上逐无道昏君,下讨奸臣叛逆的吧?现在为什么不用呢?有了我姑姑的儿子,这东西用起来,也就是名正言顺的了。” 尤烨眼中精光一闪,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有这东西的?这东西非家主不能知,就算你大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尤铭笑了笑,抿了一口香茗,道:“父亲大人,您觉得,我们还有必要把它作为我们家族的大秘密吗?这次用了,以后这东西就没用了。就该是我们尤家掌握封赐节钺的权力了。至于说,我是怎么知道的?父亲大人,我的事情,您不也都知道么?” “哼!”尤烨哼了声,极力压下自己心中的愤怒。从上次他可以派出刺客来挟持自己,就可以看出,他有着一支强大的隐于黑暗中的力量。这支力量强大到,连自己都无法将之消灭,甚至可以反过来毁灭自己的地步。 尤铄看着尤铭那笑容可掬,却显得阴冷的脸庞,心里竟透出了一股寒意。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转过头问尤烨道:“父亲大人,既然老二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咱们不妨就这干了。老二说的对,他麦家也是从胡家手里抢的天下,我们凭什么就不能抢了。这钥匙,咱们也抓得。公父,起兵吧。咱们不干,迟早也是别人嘴里的肥肉。” 尤铭笑道:“大哥,这恐怕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赞同我吧?” 尤铄哼道:“就许你风光无限,就不许我为家族出力么?” “哈哈哈……”尤铭笑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大哥要为家族出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二弟当然是欢喜之至啊。” 尤铄冷笑道:“哼,原来二弟是这么想的啊!大哥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打下天下之后,皇位自然是归公父的。可是?这太子之位,也只有一把。到时候,到底是谁坐呢?” 尤铭一摆手,道:“我说过,现在还没打下江山,谈这样的话,为时过早。” 尤铄却固执道:“一点不早。国君的名分要早定,储君的名分同样也要早定。不然,同样是国将不国。二弟,你倒是说说,这太子之位该怎么办?” “切!”尤铭哼道:“还能怎么办?谁功劳大,谁就当太子!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储位面前,功劳说话。” 尤铄冷笑道:“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和我争这个太子之位了。也好,也让天下人知道,我不仅是嫡长子,论本事,谈功劳,我也一样不输你。” “呵呵!”尤铭笑道:“看来大哥,对自己很有信心啊。二弟好心的提醒大哥一句,我手上,可是掌握着三泰荆湘数千里沃土,还有三十万大军,以及黑甲精骑和修庆的长江水师的。大哥手上,好像没多少筹码吧。” 尤铄蔑然道:“你别忘了,我是嫡长子,按照族规,是我们尤家军的副帅。我们尤家数十万大军,我都可以调遣。哼,不比你实力差。” 尤铭点了点头,道:“好!正好让我看看大哥到底隐藏了什么本事,是怎么不输我的。” 尤烨突然开口道:“要说论功劳,二郎现在就已经有了数千里沃土,这已经是个天大的功劳了。对大郎不公平。不然这样,你们兵分两路,谁先攻克开封,就立谁为太子。你们看,怎么样?” 尤铭心头恼怒:“对大郎不公平?你也太偏向大哥了吧?难道他是你儿子,我就不是吗?不过,也好,开封我早就打下过一次了。论打仗,我还能不如我那个半吊子的大哥?”他一拂衣襟,道:“我没意见,就看大哥的了。” 尤铄犹豫了一会儿,也道:“我也同意。” 尤烨颔首道:“这样就好。二郎,你打仗经验比大郎丰富,你远一些,从淮南经洛阳过去。大郎,你近些,从淮南经新郑过去。这样安排,你们可有意见?” 尤铭心中冷笑,道:“你对大哥未免太过偏心了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没想到,从洛阳过去的这条道,几乎都已经被我控制了吧?”他脸上不动声色,道:“可以。我打的仗比大哥多,情愿退让一些。” 尤铄也冷笑道:“那我就占二弟这个便宜了。”当下,父子三人各怀心思的笑了笑。 ※※※※※※※※※※※※※※※※※※※※※※※※※※※※※※※※※※※※※※※ 第三回 坐怀(下) 尤铭刚把马拴在马厩里,尤钫就跑了过来,哭丧着脸道:“二哥,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可苦了我了。” 尤铭一奇,笑道:“你这个横刀立马的大将军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你焦头烂额的?快跟二哥说说。” 尤钫苦着脸,抱怨道:“二哥,你这次去金陵,为什么不带着我去?你让我看什么家?听你们攻打南平郡王的时候,我恨不得奔过去。有打仗居然不带我去。” 尤铭哑然失笑,道:“你就为这事,向我诉苦?我的五弟,马上要打的仗多呢。不少这一次没营养的仗吧?再说,这一次,姑姑都恨死我了。你要去了,她不是连你一块儿恨了?” 尤钫摇了摇头,道:“我不怕她恨我,也不管她恨不恨我。我只要跟二哥在一块儿。在这个家里,我只认二哥。就是父亲要跟二哥作对,我也在二哥这边。” 尤铭心下感动。紧紧捏住尤钫的肩头,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道:“五弟!” 尤钫吸了一口气,道:“二哥,其实,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尤铭笑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呀。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吗?来,跟二哥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尤钫似是鼓足了勇气,道:“二哥,我想请你做主。我,我要涂蓉姑娘。” “嗬!好事啊!”尤铭喜道:“有了小蓉看着你,你这招妓的毛病,也该能改掉了。二哥不是说过,要给你安排一门亲事的吗?现在正好啊!小蓉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呢。恩,那好,二哥帮你问问她的意思。她要是也同意,我就给你们安排。”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道:“小蓉这些时候,还住在这里吗?” 尤钫颔首道:“恩!蓉姑娘的父母来过,她不想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被我们挡回去了。” 尤铭叹了口气,道:“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要和自己的家人决裂了。我说过,她要是真的决定这么做。我帮她。五弟,看来二哥答应你的这件事情,要拖后一段时间了。” 尤钫轻轻点了点头,道:“五弟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事情重要。二哥能够把我的事情放到最后办,说明二哥真的很看重我。五弟真的很高兴,又怎么会怪二哥呢?” 尤铭捏住尤钫的肩头,晃了晃,道:“好五弟!”他伸出左手捶了尤钫胸口一下,笑道:“马厩这儿的味道可不大好闻啊。咱快回去吧。二哥都快被熏死了。” 尤铭取出一块槟榔,放到嘴里嚼了嚼,道:“五弟,这次你可要帮二哥了。我和大哥在父亲面前约定,谁先攻占开封,谁就是太子。我们尤家子弟里面,论到勇猛善战,你认第二,可就没人能认第一了。有你的帮助,二哥会轻松很多的。” 尤钫笑了笑,道:“二哥,我们兄弟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你一句话,五弟把头割给你都行。” 尤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你待二哥的这份真心,二哥无以报答。二哥只想说,只要二哥在一天,你就永远都是二哥的好五弟。” 说着,尤铭掏出一柄精致的匕首,放到尤钫手上道:“喏,这把匕首名叫‘潜渊’,可是南平郡王麦勇的心爱之物。被二哥弄了来。二哥知道你素来喜欢这些宝刀宝剑。这送你。我可是连父亲大人都瞒了呀。” 尤钫握住匕首,摩挲着银质刀鞘上的那颗祖母绿,看了看尤铭,没有说话。 ※※※※※※※※※※※※※※※※※※※※※※※※※※※※※※※※※※※※※※※ 今天,涂蓉换上了一身紫色的女装,轻薄的丝质纱衣隐隐透出她的冰肌玉骨,素净的俏脸上薄施粉黛。(就爱读书)她今天特意梳了一个“斡嶞”发髻,配合上她窈窕的身姿,在轻柔月光的映衬之下,显出一种致命的美艳。 坐在亭子里自斟自饮的尤铭,看到款款走来的涂蓉,也不禁感叹道:“以前没注意,想不到,她竟也是这么清秀淡雅的一个美人,丝毫不逊色于雪儿她们,比婷儿也就差了那么一些而已。五弟可真是好眼光啊。” 涂蓉走进亭子,她俏脸晕红,盈盈施了一礼。 尤铭冲她微微一笑,指了指他对面的一张石凳,道:“坐吧。”他将石桌上的葡萄,荔枝,西瓜等水果朝她面前推了推,笑道:“天这么热,先吃点冰镇水果解解暑吧。”他端起墨玉制成的酒杯,将里面殷红的葡萄美酒一口饮尽。 他摘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道:“我离开的这几天,你父母来过?” 涂蓉放下手中的那片薄薄的西瓜,点了点头,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尤铭苦笑道:“你跟我说话,没必要这么拘谨。我不是你大哥么?你难道跟你哥哥说话的时候,也会这样么?放松一些的好。”他又斟了一杯酒喝下去,道:“你考虑清楚了?真的不回去?不嫁人?” 涂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蓉儿想好了。蓉儿绝不嫁给那个人。从小到大,蓉儿都是听他们的安排的,蓉儿,现在想要自己做一回主。大哥,你说过,你会帮蓉儿的。是不是?大哥。” 尤铭“呵呵”一笑,道:“你都叫我大哥了,我能不帮你吗?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够强迫你,就是皇帝也不行。” 涂蓉盈盈起身,对他福了一福,道:“那蓉儿就谢谢大哥了。蓉儿还有一件事情,要对大哥说。” “哦?”尤铭心道:“难道他们心有灵犀?看来没必要拖后嘛。”不禁暗喜,道:“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你先说吧。” 涂蓉低垂着通红的俏脸走到尤铭面前,轻声道:“大哥,今天蓉儿的打扮,好看么?” “呵呵!”尤铭笑道:“我家小蓉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涂蓉轻轻咬了一下下唇,道:“大哥!蓉儿问你,蓉儿今天好看么?你,你回答蓉儿就是了。” 尤铭心中奇怪:“她今天是怎么了?性子这么倔。”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家小蓉今天很漂亮,连天上的月亮也没有我家小蓉漂亮。” 涂蓉闻言一喜,羞涩一笑,轻声道:“大哥,你知道么?蓉儿今天是特意为你打扮的。”说着,臻首垂得更低,双手不安的扭弄着自己的衣角。 尤铭脸色微微一变,脸上笑容隐去。他并非此道菜鸟,相反,还颇有经验,自然知道涂蓉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道:“小蓉,你,你刚才说什么?” 涂蓉臻首都快碰到自己丰满高耸的胸脯了,她羞不可抑的重复道:“大哥,蓉儿今天是特意为了你而打扮的。你,喜欢吗?” 尤铭又往后退开几步,道:“小蓉,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我却不能答应你。” 涂蓉的芳心好像被铁锤重重砸了一下,晕红的俏脸立刻变得煞白。她抬起头,涩声道:“为什么?大哥,蓉儿,蓉儿哪点让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蓉儿改,蓉儿一定改。只是你,别不要,不要蓉儿。” 尤铭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你的原因,你没有不好的。是我,是我不好。跟你没有关系的。” 涂蓉急道:“是因为文姐姐么?大哥,蓉儿,蓉儿不要和文姐姐争。蓉儿只求能留在你身边,伺候你。你不是说过。很喜欢蓉儿的吗?”声音竟已带着哭腔。 尤铭转过身去,深深叹了口气,冷冷的道:“不可能!我不会再接受别的女人。你,死了这条心吧。”尤铭知道,如果此时自己心软的话,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涂蓉闻言,不啻于晴天霹雳。她哭喊道:“不!你,你骗我!”说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勇气,她竟一下子扑到尤铭背上,紧紧贴着尤铭,道:“大哥,蓉儿给你,蓉儿现在就全部给你。你,你别不要蓉儿。”她竟主动将樱唇印在尤铭的脸颊上,一双纤纤细手紧紧按住尤铭的胸膛。用尽所有力气,彷佛要把自己揉进尤铭的身体里去。 尤铭的脑袋登时一轰。他乃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诱惑?立时血脉贲张。他感到自己的定力受到了极大地挑战。他情不自禁的向后翻过手臂,轻轻搂住涂蓉的纤腰。就在他感到自己越来越难以抵御,行将沦陷的时候,他往前踉跄了一步,将石桌上的装冰用的瓷碗打翻在地上,摔得粉碎。 清脆的碎瓷声猛地将尤铭惊醒。他一把挣开涂蓉,抹了抹脸,喘息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你死了这条心吧。”跌跌撞撞的跑出花园。他没有再看涂蓉一眼。他怕自己看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涂蓉跌坐在地上,泪光莹莹的看着尤铭踉跄的身影。她恨恨的砸了一下地板,埋下头去,失声痛哭。却已经哭不出任何声音了。 第四回 故事(上) 涂蓉丧魂落魄的从花园出来,俏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了。她走出大都督府,漫无目的的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走着。她的绝色姿容惹来了很多登徒浪子的垂涎骚扰。可是?被尤铭深深伤害的她,已经心灰若死,任由他们,上下其手,大肆轻薄。 一个衣着颇为华丽,满脸轻浮的男子拦住她道:“哎哟,小美人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 涂蓉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道:“好啊。只要你能帮我出了这气,你就是我哥哥,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一番话,登时让那帮登徒子一阵骚动。这样的一个美人,若能与她温存一番,就是死也值了。那男子猥亵的笑道:“那好妹妹你说说,要哥哥怎么帮你出气。” 涂蓉转过身去,指了指大都督府的方向,道:“欺负我的就是大都督。去,帮我出了气,你们的要求,我都答应。”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了,自己竟然调戏了一个最不该调戏的女人。要是让尤铭知道了自己调戏他的女人,他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尤铭砍的。毕竟他虐杀太子的事情,已经是天下尽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因此,在那些登徒子的眼中,尤铭无疑成为了最恐怖的杀神。 他拿出手绢,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我,我没见过你。”带着那帮登徒子轰然散开。 涂蓉轻蔑的笑道:“都是一群懦夫!”看着大都督府里透出的几点灯火,她的心感到一阵剧痛,轻轻的道:“你,也是一个懦夫!”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东城湖边。广阔的湖面上,仍然有精致的游船划过。欢歌笑语,不时传入她的耳中。 她的心愈发刺痛,抚着柳树,低声啜泣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要我?你可知道,蓉儿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人。我不嫁那人,都是为了你。可是?我视你如珍宝,你却弃我如敝履。今晚,我的梦,我的心,我的尊严,都被你毁了。哼,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既然,我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你的身边。那我就死了以后,到你的心里去。”她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道:“大哥,蓉儿一定要留在你身边。不管用什么方式。”闭上双眼,纵身跳了下去。清凉的湖水瞬间将她吞没。 不远处,一艘精致的游船上,一个穿着护卫服色的人看到湖面扎起的水花,吃了一惊,来到尤钫跟前,道:“大人,前面好像有个人跳湖自尽。mianhuatang.info” 尤钫一听,松开怀里的那名歌女,道:“跳湖自尽?谁这么想不开?不管了,先救起来再说。”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救人。他喝了一杯酒,自言自语的道:“要是让二哥知道我见死不救,他得骂死我。”又搂着身边的歌女,调笑起来。 “大人,是个女的,好像是府里的涂蓉姑娘。您快来看看啊。” 尤钫闻言,一把推开怀里的歌女,奔到船头,将那落水者拉了上来,就这着灯火一看,还真是涂蓉。此时,涂蓉浑身湿透,轻薄的纱衣紧紧贴着娇躯,傲人的曲线,纤毫毕露。几缕头发,湿溚溚贴在苍白的俏脸上,愈发显得美艳动人。 尤钫感到自己的心,重重一跳,他此时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他急忙将她扶起,抵住她的大椎穴,一股柔和的内力透了进去。 “哇!”的一声,涂蓉吐出一大口湖水。她慢慢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道:“这,这是阴曹地府吗?怎么灯火辉煌,花团锦簇的。” 尤钫将她轻轻靠在一张椅子上,道:“这里是一条游船,当然不是阴曹地府了。” “哦!”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还是死了的好。” 尤钫不悦道:“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死?你若是死了,那些牵挂你的人怎么办?那些你牵挂的人,又该怎么办?” 涂蓉像是听出了他的声音,转过头去,惨然笑道:“是五将军啊。哼——,我牵挂的人,他并不牵挂我。他甚至连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还能让他时不时的忆起我。” 尤钫心里一动,沉声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涂蓉跟前,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涂蓉嘴角微微一扬,涩声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尤钫莫名的感到心里一痛,问道:“是,我二哥?” 涂蓉轻轻抹了抹眼泪,强笑道:“我今天特意为他梳妆打扮,可是他却连看都不愿意好好的看我一眼。我不顾女儿家的羞耻,往他身上贴,他却把我推开。我,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他,他为什么不要我?”她忽的一把攥住尤钫的大手,道:“你,你说,我好看吗?” 尤钫感受到她柔荑上的滑腻,心里一荡,但他知道,这份温柔,并不是给他的。可他也不舍的就这么放开。他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你很好看。要是连你都不好看了,那世上还有好看的人么?” 涂蓉惨然一笑,道:“是么?那他为什么不要我?我以前在家,也是公子王孙围着转的。可是?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却成了倒贴都不要的货色?在他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入目么?” 尤钫心里感到愈来愈痛,可他能怎么办?他轻轻将手抽开,道:“蓉姑娘,你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么?”他生性木讷,想不到什么方法来安慰涂蓉,只有听她说,让她发泄出来。 涂蓉抽泣着笑了一声,道:“好,我说给你听。我姓涂,从我的姓氏上,你也该知道,海陵涂家的。那是一个很古老的家族,甚至比你们尤家还要古老。涂家是书香世家,最讲究圣人的规矩。从小到大,我都不曾违逆过我父母的意思。要是我没有遇着他,我也会按我父母的意思,嫁给那人的。可是?谁叫我偏偏遇着他了呢?” 第四回 故事(下) 她的脸上蓦地放出一股神采,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寒冬的夜里。[就爱读书]我为了不暴露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便偷偷跑到书院的书库读书。就在那时候,他进来了。还把他身上的那件皮袍披在了我身上。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他只是因为看到我寒冷,就把自己取暖用的袍子披在了我身上。 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的脸。他并不俊朗,甚至可以说相貌平庸。可就是这么一张脸,竟让我着迷了。他对我的一切,我竟然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甚至还希望他能多对我做些什么。 在他抓住我的手,翻墙出书院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云巅一般。我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跟别的勋贵子弟不一样,他喜欢吃那些有钱人家根本看不上眼的街头小吃。他吃那些小吃的样子,就跟一个老饕似的。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他对于那些在权贵眼里极为卑贱低下的普通老百姓,居然十分的关心,对他们的情况知之甚详。我很难想象,这样的他,居然会是最大的豪门大族的嫡系子孙。 后来,他把我带回了他的府邸。可笑,我那时候,竟然还胡思乱想,以为他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想要对我做些什么。我当时心里很害怕,但更多的竟然是期待。他把我送回房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时候,我的心都飞起来了。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颤抖。当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我就给他吧。 可就在我已经闭上眼睛,等待他进一步的时候,他却离开了房间,只对我说了句‘好好休息’,就走了。那时候的我,羞愤欲死。虽然松了一口气,可心里竟感到一种深深地失落。[就爱读书]但在我心里,他的烙印更加深刻清晰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只要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都是他。 自此以后,我的脾气就变了许多,爹娘让我做的事情,我想尽办法的不去做。我时时刻刻,想的就是怎么到他的身边,怎么永远留在他的身边。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我来到了他的身边,住了下来。 从此,我开始有意识的精心打扮自己,我想尽一切办法的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可是?他竟然全都视若无睹。直到今天晚上,他竟然要在花园单独见我。你知道吗?在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有多么兴奋,我高兴的都哭出来了。他,他终于注意到我了。他以前并不是对我视若无睹,他以前是太忙了,忙到了顾不上其他的地步,等他有了功夫,他就会注意我的。我心里这样想着,自然是下力气,精心打扮了一番。甚至,我还故意穿成这样,就是希望他能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能够表现出一丝痴迷,一丝欲望。 可是?他对我紧紧是淡淡一瞥,眼神很平静。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失落吗?我在他眼里好像不是一个女人,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事罢了。我当时心里好恨,可是我不甘心。于是我尽力的展现自己的妩媚。当他亲口说我漂亮,你能想象我有多快乐吗?那是我这一辈子,听到的最好的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他,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拒绝的毫不留情。我那时的感觉,就好像天塌了一般。我不能相信他居然会这么对我,对我无动于衷。 什么矜持,尊严,羞耻,都被我抛弃了。我不顾一切的扑到他的怀里,用尽力气,抵死取悦着他,主动向他献身。可是?他仅仅是开始迷糊了一下,他就很快的推开了我。[就爱读书]在他的身上,我不禁感觉不到一丝情意,甚至连一丝情欲都感觉不到。 那时候,我感到我整个人都烧成了灰烬。他踉跄的背影,成了对我最无情的嘲弄。哼,我自作多情,我卖弄风骚,我不知廉耻。我想哭,可又哭不出来。你说,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我死了,他还能因为愧疚而记得我。” 尤钫闻言,心里猛地一痛,他紧紧攥起拳头,沉声道:“你,就这么在乎我二哥么?除了他,再也没有别的人,能够让你牵挂了么?” 涂蓉冷笑道:“我现在谁都不会牵挂了。在他推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活在这世上的,只剩下这么一具臭皮囊了。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具他看不上眼的臭皮囊,也不会再在这个世上存在了。” 尤钫突然一把按住她的细肩,吼道:“不!我不准你死!不准你说这样的话!” “你不准?呵,呵呵呵!”涂蓉冷笑道:“你不准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他!” 尤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不错,我不是二哥,但我要你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没有人牵挂你。至少,我在牵挂你。” “你?”涂蓉秀眉微蹙,冷笑道:“你喜欢我?” 这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尤钫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我……” “好,你喜欢我就够了。”涂蓉打断道:“那你敢不敢娶我?” 尤钫吸了一口气,道:“我敢!” “呵呵呵呵!”涂蓉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揪住自己的衣襟,一把拉下,道:“那你拿去!你现在就把我拿去。我现在就可以嫁你。” 尤钫只感到一阵目眩神迷,口干舌燥。但他知道自己此时若是要了她,与禽兽无异。他奋力挣开涂蓉缠着他的双臂,解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要你这样。” “呵呵呵呵!――”涂蓉发出一阵惨笑,哽咽道:“你也看不上我。你也不愿意碰我。我,我就真的这么不值么?” 尤钫闭上眼睛,喉结重重的滚动了一下,道:“不!我要你,但不是现在要你。你心里是我二哥,不是我。我尤钫不敢自称是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你,你懦夫!你和他是一样的懦夫!”涂蓉紧攥着衣服,遮住自己的娇躯,伏在桌上,痛哭大骂。 尤钫拉开舱门,道:“不,我不是懦夫。我只知道,我要是现在动了你,不但是对你的侮辱,也是对我的侮辱,还是对我二哥的侮辱。你,好好休息。”钻出船舱,砰的关上舱门。 涂蓉将桌上的酒杯,恨恨的杂碎在地上,伏在桌上痛哭起来。一汪水渍,很快散开。 ※※※※※※※※※※※※※※※※※※※※※※※※※※※※※※※※※※※※※※※ 尤钫走进书房,道:“二哥!” 尤铭放下手中的书卷,从躺椅上坐起身来,道:“是五弟啊。来,坐。你来找二哥,有什么事吗?” 尤钫走到他跟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道:“二哥,你,怎么看蓉姑娘的?” 尤铭笑道:“你怎么问我这问题?我当然是把她当妹妹看待了。” 尤钫问道:“真的,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吗?” “呵!”尤铭笑道:“那是当然,不然还能是什么?哦,对了,我以后得把她当弟妹看了。” 尤钫突然捂着脸,痛苦的道:“可是?她并不这么看。她一直把你当做是她的情郎。二哥,你告诉我,老实的告诉我。你真的从没有对她有过别的什么想法吗?”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见过她了?” 尤钫颔首道:“我见过她了。二哥,你知道吗?你今天伤她很重。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你怎么能狠心那么伤害她的!如果说,你是为了我,那我不要!”“啪”的一声,他竟甩了尤铭一个耳光。 尤钫颤抖的将手收回,道:“二,二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尤铭擦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道:“五弟,如果打了我,你能觉得舒服些,你就打吧。我,真的是很欠打。” 尤钫忽然跪了下来,哭道:“二哥,蓉姑娘是个好女孩,你,你不能辜负她。二哥,你要是因为我的那句话而不敢接受,我现在就收回它。” 尤铭淡淡一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五弟,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拒绝她吗?我拒绝她,并不是因为你。自从婷儿离开我以后,我就再也不会接受任何女人了。二哥的心,已经随着婷儿去了。五弟,二哥看的出,你对小蓉是真的感情,听二哥的话,好好待她。二哥对她的伤害,你来替二哥补偿。二哥,祝你们幸福。” 尤铭幽幽叹了口气,拍了拍尤钫的肩膀,离开了书房。 尤钫望着尤铭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觉得,二哥的背影,有些佝偻了。 第五回 冰窟(上) 涂蓉回到府里已经数日了,可尤铭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就爱读书)他不分昼夜的忙着起兵的大事,即使有空暇的时间,他也都在书房里看书。而涂蓉也没有离开自己的那座小院半步。只有尤钫时不时的来到她的小院里去看她。 尤铭从书架上揭下一张纸条,看了看,拿起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团成一团,扔进香炉里。镂空的香炉很快泛起一层红光。 尤铭开口道:“裴将军,黑甲精骑准备怎么样了?” 裴朗道:“黑甲精骑铁字营三万五千骑,飞字营三万五千骑,神机营一万五千骑,满编满员,随时等候战令。”经过这几年的发展,黑甲精骑已经扩充到了八万五千骑,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猛将。而这其中由原先的狼骑兵改编而来的神机营一万五千骑,更是纯火器装备的超级精锐。 尤铭点了点头,道:“尤钫,三泰军和荆湘军的情况如何?” 尤钫道:“我带的三泰军五万五千人马,也是满编满员,士气高昂。荆州的李金浩将军送来的军报上也说,荆湘大军十七万六千八百人,满编满员。可随时奉调北上。” 尤铭又点了点头,道:“那修将军的水师呢?” 修庆抱拳道:“我长江六万水师,数十年不曾解甲,什么时候都是满编满员的。要打仗,随时都可以。” 尤铭转向文凯道:“文先生,军械钱粮准备的如何?” 文凯欠了欠身子,道:“由于实行了公子的屯田之法,军中粮食大部自给。着实省下了一大笔银子。这段时间来,我们用这笔银子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军械。共计军粮二十万担,足够我们三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三个月有余。战甲七万三千二百副,各类武器十一万九千件。火器方面,有大火炮六十六门,炮弹七百九十二发,合用药一千六百斤。虎蹲炮二百七十二门,炮弹两千八百七十九发,合用药三千三百斤。平火铳四百一十七门,铳弹五千六百二十三发,合用药五千斤。各类佛朗机七百五十四门,铳弹一万六千六百二十九发,合用药一万斤。火枪,三眼铳,掌心短炮等两万四千九百八十一杆,子弹七万三千一百九十六发,合用药一万五千斤。都已经拨付装备神机营。此外还有‘出水龙王’等水战火器一百四十八门,俱以安置到了长江水师的战舰上。共有炮弹一千八百二十九发,合用药两千斤。另外,我们的府库里还有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足够我大军使用数月有余。” 尤铭闻言,吃了一惊,道:“竟还有这么多?” 文凯微微一笑,道:“还不是公子的功劳,若非公子打开通商之路,我们又怎么能聚敛起这样的财富,置办出这样丰厚的家底。” “哈哈!”尤铭喜道:“我终是也做了回百万富翁了。” “恩?”修庆奇道:“当年公子不是有百万银子赎花魁的风流美名吗?怎么说,终于有了百万身家呢?” “呵呵!”尤铭笑道:“哪有百万银子?我赎雪儿出来,不过花了一万三千两银子罢了。跟这百万银子比起来,那是远远不如啊。至于说的百万银子,那只不过是我吩咐他们这么说的罢了。若那老鸨子真敢敲诈我一百万两银子,她岂能活到现在?呵呵。” 众人听了,无不莞尔。想不到名扬四海的“百万银子赎花魁”竟是这么回事。 尤铭摆了摆手,道:“修将军,你回去后,立刻准备,沿长江顺流而下,直取荆湘,接手李金浩在荆湘的防务。我有预感。李金浩大军一动,崔家肯定要趁火打劫。为了不让我们荆湘的领地受到损伤,修将军,就麻烦你了。” 修庆抱拳道:“末将领命!这北伐争雄我们水师派不上什么用场,可要说扼守水网密布的荆湘,我长江水师当仁不让。” “好!”尤铭颔首道:“五弟,你领着三泰大军留守,统辖金陵海陵,江南江北的全部防务。” 尤钫急道:“二哥,为何不让我随同北伐?五弟自问,冲锋陷阵可当一面。” 尤铭笑道:“若非知道你能独挡一面,我又怎么会让你留守呢?难道湖广,两越的朝廷守军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打到开封去,而不加阻拦吗?你守好了家,保证我们后方的稳定,那可是居功至伟的事情,又岂是北伐途中攻城略地可比?” 尤钫道:“功劳不功劳的,我倒不在乎,只是不能和二哥一起冲锋陷阵,感到有些难受罢了。二哥,五弟求求你,这军中比我本事大的人多得是,你不如让他们留守吧。让五弟跟你到北边的战场上。五弟怎么着也能护卫在你身边,杀掉几个敌人。” “哈哈哈哈!”尤铭走到尤钫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道:“你对二哥的心意,二哥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二哥的注意已经定了,你留下来看家。”说着,将桌上的印信拎起来,放到他手上,道:“五弟,二哥就拜托你了。” 尤钫还能说什么?只得接了印信,道:“末将领命。” 尤铭回到位子上坐下,道:“派出信使给李金浩,让他率领荆湘大军北上,不要他攻打开封,让他阻截朝廷的增援人马,牵制朝廷的兵力,不让他调到东边战场来。另外将城北的三清观清扫出来,三天后,我要在那里进行祭天誓师大会。” 文凯躬身道:“好!我马上去办。” 尤铭抿了一口香茗,道:“好,其他人就养精蓄锐,随我北伐吧。呵呵,我准备了饭菜,大家吃完再走吧。” 众人一齐躬身谢道:“叨扰公子了。” 尤铭叫住文凯,尤钫道:“文先生,还有几件事,要麻烦你去做。” 文凯道:“公子请吩咐。” 尤铭道:“咱们闹得轰轰烈烈,可咱们的盟友隐门却躲在一旁看热闹,我这心里可是不舒服的紧呐。他们也该发挥发挥作用了。让他们给我大礼搜捕,把三泰,甚至整个江南,朝廷的探子都给我挖出来,我要用他们来祭我的军旗。另外,告诉时巨还有韩青,水鬼和暗夜全力出动,务必尽快控制住江南,威慑群小。” 文凯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公子放心吧。” 第五回 冰窟(下) 尤铭颔首道:“好,一切就都靠你了。[就爱读书]”看着文凯远去,他按住尤钫的肩头,道:“五弟,你知不知道,只有你守家,我才是最放心的。只有你,才是我的兄弟。我们是一家人啊。” 尤钫抬起头,道:“二哥,我……” 尤铭伸手打断他的话,道:“陪我出去走走。” 东城湖边,尤铭抚着一棵柳树,道:“小蓉是在这里跳水的吧?” 尤钫吃了一惊,点头道:“恩。要不是我刚好在船上喝酒,她可能就香消玉殒了。” “香消玉殒,呵!”尤铭笑道:“五弟近来学问见长啊。看来,我亲自督导你读书,这成果还是颇为显著的。呵呵,五弟,你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吗?” 尤钫低头道:“五弟愚钝,还请二哥明示。” 尤铭望着茫茫湖水,道:“那晚小蓉被你救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了自己的小院里,什么人都不见。我知道,她这是在等我去。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去。二哥还知道,你去看过她几次,但她都没有见你。你在她小院的外面每次都呆很久才走。是吧?” 尤钫道:“二哥,我……” 尤铭叹了口气,道:“从这件事上,二哥更可以断定,你对小蓉的真情了。你这几天,不是也没把那些青楼楚馆的头牌姑娘带回府里过夜么?二哥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待小蓉,关心她。让她知道,你才是她的归宿。” 他制止住想要说话的尤钫,接着道:“五弟,二哥早跟你说过,二哥只是将她当妹妹看。二哥不接受她,不是因为你。五弟,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这也是二哥将你留在这里的一个原因。(就爱读书)二哥希望,你能在这几天里面和小蓉在一起,二哥也算是同时了了两庄心愿了。” 他在尤钫胸口捶了一拳,道:“左近无事,去到我们三天后誓师的三清观去看看吧。” ※※※※※※※※※※※※※※※※※※※※※※※※※※※※※※※※※※※※※※※ 三清观始建于前虢天佑四年,距今已有五百六十余年的历史了,是远近驰名的道教圣地。江淮地区道教的象征。 尤铭刚和尤钫步入三清观,就被住持月道人接进内堂,道:“贫道不知大都督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大都督恕罪。” 尤铭摆了摆手,道:“道长有什么罪过?出家人世事如浮云,接待我如何?不接待我又如何?呵呵,道长,又要烦请你带我过去了。” “无量天尊!”月道人宣了声道号,打了个稽首,道:“请大都督随贫道前来。” 经过九拐八折,穿过一栋栋昏暗的房屋,来到一处低矮的小屋旁。月道人扭开墙上的机关,露出一个刚够人弯腰钻进去的小洞。月道人在一旁垂首侍立道:“贫道在这里等大都督出来。” 尤铭点了点头,道:“麻烦道长了。”拉着尤钫,弯腰钻了进去。 刺骨的寒意瞬间浸没了尤钫,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道:“二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尤铭从腰间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服下,也给了尤钫一颗,道:“很寒冷,是么?快把这颗火绒丸吃下去。要不然,往里走得深了,你内力再强,也得冻僵。” 尤钫依言服下火绒丸,只感到口中辛辣无比。他运功调息了一会儿,身上渐渐腾起一股暖意,问道:“二哥,这里怎么会这么冷的?好像数九寒天,穿着单衣到了咱家冰窖一般。不,比那还要冷。” 尤铭笑道:“咱家冰窖里面的冰,不过是冬天从极北运过来窖藏着的。都是些凡水凡冰,哪能跟这里面的千年寒冰相比?更何况这里面的一尊冰棺,可是用万年寒冰制成的。当然冷得紧。若非有这火绒丸,而我们内功又颇有功底,又如何进得来?你看,这里面照明的,可没有一支是灯火,全是夜明珠,墙壁上也都涂满了荧光粉用以照明。” 尤钫奇道:“二哥,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从没听过我们海陵还有这样的去处。” 尤铭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道:“这里,是我为婷儿修筑的冰宫。你以前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经常出去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到这里来的。我是来陪婷儿的。这里这么冷,这么静,婷儿一定不喜欢的。因此,我要常来陪陪她。” 尤钫没有说话,静静的点了点头。 尤铭沉声道:“我恐怕以后要有很长时间不能来陪伴婷儿了。今天,我要来陪着她,好好的陪着她。” 尤钫抓住尤铭的手臂,道:“二哥!” 尤铭拍了拍他抓着自己的手,淡淡一笑,转身往里面走去。 越往里面走,越来越亮,寒气也越来越盛。就算有火绒丸的护体,尤钫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他不由伸手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希望可以祛除一些寒冷。 尤铭早已在一张草蒲上坐下,他对尤钫微微一笑,道:“你若是嫌冷,就先出去吧。火绒丸不能多吃,但就这一颗,里面蕴藏的火毒,就要很长时间来去除了。若是再吃一颗,恐怕就要火毒攻心,七窍流血了。” 尤钫却拖过一张草蒲坐下,道:“二哥,我来陪你。老实说,五弟真的好想要听听你和文婷嫂嫂的深情私语呢。呵呵,二哥,你不会怪五弟在你们身旁当一根蜡烛吧?” 尤铭在他背上拍了拍,笑道:“二哥怎么会怪你呢?二哥高兴还来不及呢。二哥和你婷儿嫂子,能有你这么个兄弟陪着,那可是很高兴的啊。” 尤铭伸手轻轻抚上文婷的冰棺,透过棺盖,看着文婷的绝世冰容,轻声道:“婷儿,再过几天,我就要出征了。也许,要有很长时间,我不能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婷儿,保佑我,保佑我旗开得胜,保佑我顺利杀进开封,为你报仇。婷儿,今天五弟也来看你了。你很高兴,是吧?呵呵,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 婷儿,你先在这里委屈几天吧!等我为你杀光仇雠之后,我就亲自来接你过去,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尤钫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按在尤铭的肩头,道:“二哥!” 尤铭握住他的手,转过身道:“五弟,二哥是不是很傻,很痴?” 尤钫没想到尤铭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他愣道:“二,二哥……” 尤铭淡淡一笑,背对着他,叹了口气,道:“我这样子,在很多人眼里,很傻很痴。我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荣华富贵,不惜身家性命,杀人放火,起兵造反;我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和天下礼制最对;我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放弃天下所有的女人……在他们看来,我的确是愚不可及。五弟,你,也是这么看二哥的吗?” 尤钫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相反,我很敬重二哥。” 尤铭淡淡一笑,道:“是么?你无须照着我的意思,来安慰我的。” 尤钫斩钉截铁的道:“五弟并不是顺着二哥的意思,恭维二哥。五弟这话是真心的。在五弟看来,二哥非但不傻不痴,反而是天下间最最明智的人。二哥放弃了那些,但二哥选择的是一份真情。若是选择一份真情是傻,是痴的话,那么五弟也愿意和二哥一样,做一个又傻又痴的人。” 尤铭身子一震,转过头来,凝望着尤钫,久久,哽咽了一下喉咙,道:“五弟,只有你能懂二哥。” ※※※※※※※※※※※※※※※※※※※※※※※※※※※※※※※※※※※※※※※ 从冰窟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尤铭对一直守在门口的月道人深深一躬,道:“又让道长守了一天,我的罪孽又加重了一分。” 月道人赶忙还礼道:“贫道甘心情愿为大都督站岗守门。聊以报答大都督的大恩大德。” 尤铭淡淡一笑,道:“道长,以后,这冰窟就封了吧。直到我再来的那天。” 月道人垂首道:“是!贫道谨遵大都督钧旨。” 披着落日余晖,尤铭和尤钫拖着很长的背影,往回走着。尤铭忽然开口道:“五弟,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婷儿的冰棺里,会有两个玉枕。二哥告诉你,还有一个玉枕,是二哥为自己准备的。这也是二哥求你的另一件事情。如果二哥不幸战死的话,你就把二哥的尸体带回来,带到那个冰窟去。让二哥和婷儿睡在一起,永永远远的睡在一起。这也是二哥,为什么今天要带你来的原因。” 尤钫急忙捂住尤铭的嘴道:“二哥,不许瞎说!你,你那么厉害,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无往不利的。” 尤铭掰开他的手,笑道:“我只是说如果。况且,我承诺过婷儿,要好好活下去的。” 第六回 起兵(上) 三清观,作为江淮道教的门庭,今日却没了一名游客,也没了一名善男信女,他被全副武装的甲士团团包围着。在他的三清大殿内,尤烨,尤铭,尤铄,每人手上都执着一炷香,恭恭敬敬的再三清神像前,敬拜上香。 礼毕,三人步出大殿,尤铭接过文凯递来的锦盒,取出里面的讨罪檄文,念道: “自元气肇辟,厥初生人,树之帝王,以为司牧。是以羲、农、轩、顼之后,尧、舜、禹、汤之君,靡不祗畏上玄,爱育黔首,乾乾终日,翼翼小心,驭朽索而同危,履春冰而是惧。故一物失所,若纳隍而愧之;一夫有罪,遂下车而泣之。谦德轸于责躬,忧劳切于罪己。普天之下,率土之滨,蟠木距于流沙,瀚海穷于丹穴,莫不鼓腹击壤,凿井耕田,治致升平,驱之仁寿。是以爱之如父母,敬之若神明,用能享国多年,祚延长世。未有暴虐临人,克终天位者也。 麦冲往因先帝之末,预奉缀衣,狐媚而图圣宝,胠箧以取神器。及缵承负扆,狼虎其心,始曀明两之晖,终干少阳之位。先皇大渐,侍疾禁中,遂为枭獍,便行鸩毒。祸深于莒仆,衅酷于商臣,天地难容,人神嗟愤!州吁安忍,阏伯日寻,剑阁所以怀凶,晋阳所以兴乱,甸人为罄,淫刑斯逞。夫九族既睦,唐帝阐其钦明;百世本枝,文王表其光大。况复隳坏盘石,剿绝维城,脣亡齿寒,宁止虞、虢?欲其长久,其可得乎!其罪一也。 禽兽之行,在于聚麀,人伦之体,别于内外。而高陵公主逼幸告终,谁谓敤首之贤,翻见齐襄之耻。逮于先皇嫔御,并进银环;诸王子女,咸贮金屋。牝鸡鸣于诘旦,雄雉恣其群飞,衵衣戏陈侯之朝,穹庐同冒顿之寝。爵赏之出,女谒遂成,公卿宣淫,无复纲纪。其罪二也。 平章百姓,一日万机,未晓求衣,昃晷不食。大禹不贵于尺壁,光武不隔于支体,以是忧勤,深虑幽枉。而荒湎于酒,俾昼作夜,式号且呼,甘嗜声伎,常居窟室,每藉糟丘。朝谒罕见其身,群臣希睹其面,断决自此不行,敷奏于是停拥。中山千日之饮,酩酊无名;襄阳三雅之杯,留连讵比?又广召良家,充选宫掖,潜为九市,亲驾四驴,自比商人,见要逆旅。殷辛之谴为小,汉灵之罪更轻,内外惊心,遐迩失望。其罪三也。 上栋下宇,著在《易》爻;茅茨采椽,陈诸史籍。圣人本意,惟避风雨,讵待硃玉之华,宁须绨锦之丽!故璇室崇构,商辛以之灭亡;阿房崛起,二世是以倾覆。而不遵古典,不念前章,广立池台,多营宫观,金铺玉户,青琐丹墀,蔽亏日月,隔阂寒暑。穷生人之筋力,罄天下之资财,使鬼尚难为之,劳人固其不可。其罪四也。 公田所彻,不过十亩;人力所供,才止三日。是以轻徭薄赋,不夺农时,宁积于人,无藏于府。而科税繁猥,不知纪极;猛火屡烧,漏卮难满。头会箕敛,逆折十年之租;杼轴其空,日损千金之费。父母不保其赤子,夫妻相弃于匡床。万户则城郭空虚,千里则烟火断灭。西蜀王孙之室,翻同原宪之贫;东海糜竺之家,俄成邓通之鬼。其罪五也。 古先哲王,卜征巡狩,唐、虞五载,周则一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本欲亲问疾苦,观省风谣,乃复广积薪刍,多备饔饩。年年历览,处处登临,从臣疲弊,供顿辛苦。飘风冻雨,聊窃比于先驱;车辙马迹,遂周行于天下。秦皇之心未已,周穆之意难穷。宴西母而歌云,浮东海而观日。家苦纳秸之勤,人阻来苏之望。且夫天下有道,守在海外,夷不乱华,在德非险。长城之役,战国所为,乃是狙诈之风,非关稽古之法。而追踪秦代,板筑更兴,袭其基墟,延袤万里,尸骸蔽野,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其罪六也。 辽水之东,朝鲜之地,《禹贡》以为荒服,周王弃而不臣,示以羁縻,达其声教,苟欲爱人,非求拓土。又强弩末矢,理无穿于鲁缟;冲风余力,讵能动于鸿毛?石田得而无堪,鸡肋啖而何用?而恃众怙力,强兵黩武,惟在并吞,不思长策。夫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遂令亿兆夷人,只轮莫返。夫差丧国,实为黄池之盟;苻坚灭身,良由寿春之役。欲捕鸣蝉于前,不知挟弹在后。复矢相顾,髽而成行,义夫切齿,壮士扼腕。其罪七也。 直言启沃,王臣匪躬,惟木从绳,若金须砺。唐尧建鼓,思闻献替之言;夏禹悬鞀,时听箴规之美。而愎谏违卜,蠹贤嫉能,直士正人,皆由屠害。左仆射、齐国公高颖,上柱国、宋国公贺若弼,或文昌上相,或细柳功臣,暂吐良药之言,翻加属镂之赐。龙逢无罪,便遭夏癸之诛;王子何辜?滥被商辛之戮。遂令君子结舌,贤人缄口。指白日而比盛,射苍天而敢欺,不悟国之将亡,不知死之将至。其罪八也。 设官分职,贵在铨衡;察狱问刑,无闻贩鬻。而钱神起论,铜臭为公,梁冀受黄金之蛇,孟佗荐蒲萄之酒。遂使彝伦攸篸,政以贿成,君子在野,小人在位。积薪居上,同汲黯之言;囊钱不如,伤赵壹之赋。其罪九也。 宣尼有言,无信不立,用命赏祖,义岂食言?自昏主嗣位,每岁行幸,南北巡狩,东西征伐。至如浩亹陪跸,东都守固,阌乡野战,雁门解围。自外征夫,不可胜纪。既立功勋,须酬官爵。而志怀翻覆,言行浮诡,危急则勋赏悬授,克定则丝纶不行,异商鞅之颁金,同项王之剚印。芳饵之下,必有悬鱼,惜其重赏,求人死力,走丸逆坡,匹此非难。凡百骁雄,谁不仇怨。至于匹夫蕞尔,宿诺不亏,既在乘舆,二三其德。其罪十也。 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况四维不张,三灵总瘁,无小无大,愚夫愚妇,共识殷亡,咸知夏灭。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是以穷奇灾于上国,混沌暴于中原。三河纵封豕之贪,四海被长蛇之毒,百姓歼亡,殆无遗类,十分为计,才一而已。苍生懔懔,咸忧杞国之崩;赤子嗷嗷,但愁历阳之陷。 方今主昏于上,人怨于下,锐兵尽于辽东,和平绝于北胡,方乃巡游雍,甘,委弃京都,群兵竞起,海内饥荒。乾坤见之而泣,百姓闻之而号。乃知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南平王麦桓凛天人之姿,当日月之表,不忍见社稷倾颓,江山崩摧,遂行义兵以伐无道。泰国公尤公讳烨,国之栋梁,北天大柱,又奉先皇节钺,护国保民。桓为社稷计,往而请之,遂许以驱驰。共约诛无道,安天下。特以尤公烨为明公,保国大将军,大公子铄为河东公,保国副将军;二公子铭为海陵公,保国副将军,誓师北上,诛除无道。报先帝于九泉,安黎庶于阡陌。 苍天煌煌,恤我生民,白虎威烈,佑我军兴。下界小臣桓,百拜顿首。” 尤铭念罢檄文,取来火盆,将他当众焚化,寄送苍天,喝道:“竖旗!” 一面杏黄色大旗迎风飘起,宽阔的旗面上,绣着一个巨大的“明”字。 尤烨朝尤铭点了点头,尤铭一挥手,喝道:“祭旗!” 一百多位在供状上罪大恶极的人被砍了头,用他们的头颅和心肝祭扫了军旗。这些人都是大康朝廷派来三泰的密探。尤铭利用隐门的势力将他们连根拔起,并且在今日将他们杀头祭旗,威慑众人。 尤铭恭恭敬敬的请出节钺,交到尤烨手上。在尤烨接过节钺的那一刹那,他浑身竟微微颤抖起来。此时此刻,天下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消他一句话,便可以翻天覆地,改朝换代,他又如何能掩饰自己的激动喜悦之情? 尤烨将节钺高举,朝前一指,喝道:“诛无道,安生民!起兵!” 几声炮响,海陵城立时四门洞开,嚎叫轰鸣,战鼓铮铮,盔明戟亮的数十万士兵,浩浩荡荡的开出城去。 ※※※※※※※※※※※※※※※※※※※※※※※※※※※※※※※※※※※※※※※ 第六回 起兵(下) 尤铭率领着八万五千黑甲精骑迅速扑杀到淮南城下,丁友泽一见是尤铭的旗号,立刻打开城门,迎纳尤铭大军入城。(就爱读书) 丁友泽恭恭敬敬的侍立在尤铭身下,道:“大将军,此去势如破竹,定能攻克开封,定鼎中原。下官预祝大将军功成名就。” 尤铭笑了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道:“你怎么说也是我大舅子,湘君也快生了。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不要拘谨生分,你坐下来说。” 丁友泽道了声谢,坐下道:“大将军,舍妹伺候大将军可有什么不周之处么?我在这里替她谢罪了。还请大都督开恩,原谅她些个。” 尤铭呵呵笑道:“湘君好得很,我喜欢她尚且不及,又有什么可以怪罪的呢?我不是说了吗?湘君就快要生了,你就要做舅舅了。” 听了这话,丁友泽肥硕的脸上也露出意思笑容。他虽是自私自利之徒,但对于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很关心爱护的。他拱手道:“那下官可就要恭喜大将军了。” “呵呵呵呵,同喜同喜。”尤铭笑着摆了摆手,道:“友泽,你淮南官仓中,还有多少库存?” 丁友泽急命人取来账册,细细一看,回答道:“淮南官仓中尚有精米十万担,绢帛六万匹,白银四十五万两。(就爱看书网)” 尤铭点了点头,叹道:“大康国力果然非凡,要不是那昏君自绝天下,倒行逆施,弄得天怒人怨,盗贼蜂拥,我们又怎能起兵?这大好江山,他不知道珍惜,只好让我来替他了。” 丁友泽满脸谄笑道:“大将军威武神勇,即使他麦家钱粮兵马再多,也禁不住大将军几下啊。大将军谈笑间就可以破敌于覆掌了。” 尤铭哼了一声,笑道:“你别给我灌迷魂汤了,我哪有那么厉害。我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清楚的很。他要真是兵马钱粮多了去了,我绝对老老实实的。明知没希望成功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丁友泽吃了一憋,脸上不免有些尴尬,但他仍是满脸堆笑道:“大将军太过谦虚了。凭大将军如此雄壮之兵马,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岂非易事乎?呵呵……” 尤铭虽然仍是摇头,但脸上仍不免露出一抹得色。文凯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丁友泽笑着道:“大将军兼程行军,想必腹中也饥了。下官准备了些饭菜,敬奉大将军。” 本来尤铭还没什么感觉,听丁友泽这么一说,也感到腹中委实有些空了,颔首笑道:“也好,传令下去,让火头军开饭吧。将士们也该歇一歇,明天才有力气打仗。” 酒足饭饱,尤铭微带熏意得回到房里,美美的泡在热水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望着四周蒸腾的雾气,他竟想起了初来淮南的那一个疯狂夜晚。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愧疚,那个叫绿珠的女人,自从自己带她走以后,就一直没有去看过她。甚至,连住都不和她住一起。自己和婷儿她们住在西院,却将她安置在了东院……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道:“她现在该是恨死我了吧。”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闷在了水里。洒满药草的水面上,滚起几颗气泡。 猛地,尤铭大吼一声,从水里钻了出来,抄起水瓢,舀起旁边水桶里的一瓢凉水,兜头浇下。他摇着头,双手不住的拍打着自己的脸。 他的喘息声愈来愈粗重,将身旁水桶里的凉水全都倒进了浴桶。可是?自己身体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却依然无法熄灭。他越来越难以忍受,一把拍碎了手里的水瓢,叫来侍卫,喘息着吩咐道:“给,给我找个女人来。” 看着睡在自己身旁,浑身**的美女,看着洁白的床单上那一团鲜艳的红色,看着那美女身上紫青色的瘀痕牙印,尤铭深深感到一阵愧疚。自己居然做出了对不起婷儿的事情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那柄倚在床前的佩剑,那上面红黄色的剑穗依旧鲜艳。 尤铭的心愈发刺痛,他翻身下床,将剑穗捧起,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道:“婷儿!” 他迅速穿好衣服,离开屋子前,朝床上瞥了一眼。可是?在那道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的歉疚,甚至连一点感情也没有了。那是一道麻木无情的眼神。 ※※※※※※※※※※※※※※※※※※※※※※※※※※※※※※※※※※※※※※※ “报!――”一个小校飞快的闯进府衙大堂,报道:“大将军,淮水北岸于昨晚被康军占据,现已扎下连营。” “什么!”尤铭“霍”的站起,道:“你再说一遍!” 那小校报道:“淮水北岸,于昨夜被康军占据,现已扎下连营。” 尤铭猛地将手中竹鞭撅断,怒道:“李茂苏是干什么吃的!一千三百人守河,居然让人家不动声息的占据了淮水北岸,挡住我军去路,他该死!那个废物,他和他手下那一千三百个笨蛋就算是一千三百只鸡,站着让人家这么杀,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杀的完的吧?总也该弄出点声响吧?更何况是百战余生,英勇善战的黑甲精骑?那个蠢货,把我们黑甲精骑的脸都丢尽了!哼,那康将是什么来头?” 那小校道:“看旗帜,写的是拓跋二字。” “拓跋贺!”尤铭眼中喷出火来:“错不了,就是这个老贼!右卫大将军,拓跋贺!好哇,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倒惹到我头上来了。哼,那我们就新帐老账一起算!婷儿的血债也有你的一份。现在又多了我一千三百条人命,我要把你凌迟处死!” 文凯见他盛怒,急忙劝道:“朝廷里面姓拓跋的将领不少,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拓跋贺呢?” “哼!”尤铭怒道:“朝廷里姓拓跋的将领是不少,可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却没几个。而能够不动声色杀戮我一千三百黑甲精骑,占据淮水北岸,扎下连营的,更是只有他一个。辽东战场上,朝廷各路大军接连失利,唯独他的右卫军,高歌猛进,战果辉煌。要不是马邑之围。着实打疼了昏君,他又怎么会从辽东战场上调回来,而且还把右卫军也一起调了回来,充实京畿防务。据说,就在他撤走的那一天,还布下了一个陷阱,狠狠的在东胡的腰眼子上来了那么一下,打得东胡是疼痛无比。自己安然无恙的撤离。哼,有这样的本事,的确能够不动声色的迅速吃掉李茂苏的那一千三百人。好啊!是你这老贼那可就太好了。我倒要看看,是你右卫军的重弩厉害,还是我神机营的火器犀利。”他低下头,按住自己佩剑的剑穗,默然道:“婷儿,你放心,害死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击鼓!升帐!全军集合!我要亲自歼灭拓跋贺,还有他的右卫军!” 第七回 软硬(上) 淮南城里卷起一股烟尘,霎时间飞扬到淮水南岸。(就爱读书)尤铭勒住马头,怒视对岸的拓跋贺,大声骂道:“拓跋老贼!尔与麦恒狼狈为奸,你欠我的血债,我今日要百倍讨还!” “呸!”拓跋贺捻着胡须骂道:“你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要跟我算血债,我还要跟你算血债呢!论起来,你欠我的,可比我欠你的要多得多。” “哼!”尤铭冷哼一声,道:“他们该死!我管欠你几条命,你们就是死绝了,也抵不了婷儿的一根头发!给我轰!往死里轰!” 百十门火炮一齐怒吼,淮水北岸绽开一朵朵火花。架在河边的数十架重弩,还没有发威,便化为灰烬。拓跋贺又惊又怒,他这才想起来,传说中在解马邑之围中大展神威的新式兵器。对于这种超越他想象的威力,他失去了思考的冷静。他极力约束着四散奔逃的士兵,可是效果甚微。 尤铭“铿”的拔出佩剑,朝前一指,吼道:“杀!” 一股黑色的洪流卷过淮水,涤荡着因恐惧于火炮的巨大威力而四散溃逃,毫无斗志的右卫军。一场原以为势均力敌的决战,竟然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可是?刚刚一接上手,尤铭就感到了不对劲,这样的右卫军也实在是太弱了。根本不像是能够纵横辽东,打得东胡叫苦连天的右卫大军。自己有独一无二的火器,这一点不应该不被拓跋贺这样的沙场宿将算计到。他怎么会把部队沿河这么一字排开,不做任何掩护,也不挖工事,任由自己的火炮轰击呢? 想到这里,尤铭额上渗出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他砍翻一个敌人,勒住马头道:“撤!快撤!” 就在此时,几声巨大的喊杀声传来,四面八方涌来无数伏兵,将尤铭还有跟随他冲锋过去的数千骑兵团团围困在里面。 原本已经撤退的一些骑兵再度返身杀了回去,淮河南岸更过的黑甲精骑也挥舞着兵器冲杀过去。他们虽然用火器可以很轻易的撕裂敌人的防线。可是?现在自己的主帅被围困在敌人阵中,要是开炮的话,很可能就会误杀自己的主帅。毕竟炮弹是没有长眼睛的。投鼠忌器之下,黑甲精骑最引以为傲的战争利器,变成了一堆哑巴了的烧火棍。(就爱读书) 拓跋贺骑马伫立在一个高坡上,看着自己的士兵不住围杀黑甲精骑,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哼!尤铭啊尤铭,你也太狂的没边了。你有这轰碎山峦的要命玩意儿,我能不知道?能不做出防范?为了让你的这些个东西哑巴了,我可是大方的派出了几千名士兵给你杀啊。要不然你能这么痛快的过来砍人?为了一个女人,你就急怒攻心,你还真是个天生的情种。不过,战场上,情种注定是失败者。哼,我侄女儿和侄女婿,可都在地狱等着你呢。你的那些个铁疙瘩,我帮你保管了。你放心,肯定会物尽其用的。”他的眼中忽然射出一道贪婪凶狠的光芒。“到时候,就把开封城里的宝座抢过来,自己坐!”他心里暗暗发狠道。 眼看着围困的士兵越来越多,而己方救援的铁骑却被阻挡住在淮水之中,不得前进,自己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浑身浴血的尤铭反而冷静下来,他明白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知道到了现在除了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随手砍翻一个士兵,抢过他手里的长槊,扯下自己身后披着的,绣有马踏飞燕的披风,绑在上面。高高举起,大力挥动了几下,纵声喝道:“黑甲必胜!”当先向敌人的腹地冲了过去。 右卫军一下子懵了,他们想不通,在这乱军之中,身为主帅的尤铭,居然还敢把自己暴露出来。而且,不说不说往回走,嘶个豁口逃出去,反而更加深入。彷佛他不像是被围困,形势危急的。而像是率领着千军万马,来收割敌军生命的。 无论是被围困的黑甲精骑,还是被前来救援的黑甲精骑,在看到那面红黑色的奔马旗,听到尤铭的怒吼的时候,一个个都发出一声大吼。好像一下子增长了无数力量勇气似的,疯狂的砍杀着。他们的进攻,无论是频率还是效率都整整提升了一个档次。很快,原本坚不可摧的右卫军防线,出现了极为不稳的情形。 拓跋贺恨恨的甩了一下马鞭,怒道:“鸣金!收兵!尤铭,竟让你逃过一劫!” 右卫军的精锐一下子体现出来,他们从战场上撤离的很迅速,一点也不脱离带水,似乎刚刚并没有进行激烈的战斗,只是完成了一次日常的调度而已。 看着堆积如山的黑色尸体,看着被染红的淮河河水,尤铭重重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今日一战,要不是自己,黑甲精骑绝不会有这样的损失,一场不到三个时辰的战斗,自己黑甲精骑居然伤亡了一万余人。虽然伤多死少,可是再加上李茂苏的那一千三百人,自己已经是损失惨重了。看来自己真的是太狂了,自以为打过几个胜仗,便天下无敌了。其实,自己比那些名将,还差得太远太远。 尤铭心中怒火越来越盛,他叫来传令兵,吼道:“让神机营快点过河,给我轰,不惜一切代价的轰!”他想得很明白,适才的战斗,神机营因为要管制火器,并没有参战,因此并不疲劳,战力仍然很强。再加上火器的犀利攻击,应该不会让拓跋贺攻到面前来。那些主力骑兵,正好可以获得一个宝贵的喘息时间,恢复一下疲劳的身体。他又叫来一个传令兵,吩咐道:“你速去淮南,告诉丁友泽,就说我军已克复淮水北岸,让他迅速造饭送过来。我军好吃了,一鼓作气荡平敌军。” 第七回 软硬(下) 看着远方不断被炸飞的土屑石块,尤铭的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他握着宝剑的右手神经质的扭动着,显得异常激动。心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挨炸。” 拓跋贺此时是有苦难说,他一个堂堂右卫大将军,朝廷的正二品大员,居然要像一个老鼠一样的缩在壕沟里,这让他感到十分窝火。可是尤铭的火器实在是太犀利了。自己要是贸贸然的出去,只会被炸得人仰马翻。马邑之战后,自己苦心研究火器的破解之法,可惜却毫无头绪。昨天自己听从一个小校的建议,挖了这么些条壕沟,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火器的威力被大大削弱,绝大部分的攻击力量都被堆垒起来的土木工事给吸收了。 神机营统领徐甲,许是看出了些许端倪。他下令停止了手下的轰击,跑到尤铭跟前道:“大将军,他们好像在地上挖了不少的洞,人都躲在洞里。咱们的炮火都打在洞上,没什么效果啊。” “嗯?”尤铭心中一奇,拍马来到阵前,手搭凉棚,望了过去。他嘿嘿冷笑道:“挖了壕沟来阻挡我的火器,拓跋贺,你可真不简单。哼,这些壕沟,不可能这么快就挖好,肯定是昨晚上挖的。我就说,这老狐狸哪能不防备我的火器。唉!和他相比,我不如远甚。” 尤铭甩了甩马鞭,道:“徐甲,你做得对。停止炮火射击。但你们还给我在这儿盯着,只要他们敢冒头,就给我往死里轰。” 徐甲抱拳,大声应道:“诺!” “报!――”一员小校闯入尤铭的中军大帐,报道:“禀大将军,出大事了!” 尤铭闻言吃了一惊,急忙道:“快说!出什么事了?” 那小校微微喘了口气,道:“适才大公子进了淮南,将淮南官仓里的粮食布帛金银财宝都搬空了。丁太守前去理论阻止,说这些都是大将军要用的东西。大公子反而大发雷霆,将丁太守,剥光衣服,捆在柱子上,鞭了四十鞭子,关进淮南大牢了。[就爱读书]现在大公子留下六公子暂摄了太守,自己离开淮南,转道往新郑去了。” 尤铭大怒,哼道:“老大呀老大,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明明知道我在跟人家接仗,不说来帮我一把。反而把我要的辎重给搬了个罄尽。哼,那个赌约,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这,离得到天下还远着呢。哼,你还敢打丁友泽,你明知他是我的大舅子,是我的人,还敢这么当众羞辱他,分明就是向我示威。好,好得很!” 尤铭抄起架子上的宝剑,道:“集合铁鹰卫,速速和我赶回淮南。黑甲军的大小事务,暂由文先生统摄。” ※※※※※※※※※※※※※※※※※※※※※※※※※※※※※※※※※※※※※※※ 尤铭不等卫兵通报,径直走进淮南太守府的大堂,大喇喇的坐下,冷冷的道:“老六,谁让你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你是淮南太守吗?丁友泽人呢?淮南各级官吏齐聚一堂,他这个太守怎么反而不在?这成何体统?” 六公子尤钊反唇相讥道:“二哥,六弟暂摄这淮南太守的职位,是大哥亲自下的令。这淮南的一众官吏也是六弟召集来的。至于说丁友泽,他违抗军令,冒犯长官,已经被大哥剥夺了官职,收押候审了。二哥还有什么疑问吗?倒是二哥,你是统兵大将,按规矩,不该插手地方行政吧?你这样肆无忌惮的闯进我淮南府衙,未免也太不将我们淮南的大小官员放在眼里了吧?你这样,和朝廷体制,是大大违背的吧。” “哼!”尤铭哼了一声,冷笑道:“我是统兵大将,那大哥就不是啦?我不能插手地方行政,难道大哥就能干预吗?丁太守那是朝廷钦封的淮南太守,大哥有什么权力予取予夺?哼,老六,我不是来跟你斗嘴说理的。你听着,立刻把丁太守从牢里请出来,把太守大印交还给他。你随我走,到我军中效力。我们尤家子孙,哪有不如行伍的道理。” 尤钊冷笑道:“二哥,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些吧?我坐镇淮南,负责淮南一郡的防务,又岂是不在行伍?丁友泽干犯大罪,决不能放出来,太守大印,更不能交还给他。恕六弟无礼了,二哥的这些要求,六弟一个也不能答应。”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老六,我刚才就跟你说过,我不是来跟你斗嘴说理的。我的那些话,也不是要求,而是命令。作为尤家军军人,你应该知道尤家军的军规。我的命令,你只能选择服从执行。否则,按抗命不遵论处。你知道,在军营中,抗命不遵可是杀头的大罪。姑念你初犯,暂不予追究。我再跟你说一遍,立刻去牢中请出丁太守,把太守印信交还给他。你跟我走,随我去黑甲精骑军中效力。” 孰料,尤钊却不轻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我是尤家军的将领,不是你二哥的将领。我现在配属大哥统辖,而不是归你二哥管制。二哥的命令,恕小弟不能遵从。” “好,好得很!”尤铭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道:“老六,你果然长进了。”突然面色一沉,喝道:“把他给我拿下!” 一众铁鹰卫突然闯入大厅,迅速制服了厅堂里面所有的官员,将尤钊反扣住双手,按倒在桌子上。 尤钊又惊又怒,但更多的是害怕。他道:“二哥,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亲弟弟。”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强硬,但是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哀求来。 尤铭喝道:“这里是淮南官衙,不是我们家的后院。在这里只有上司和下属,没有兄弟。代淮南太守尤钊,不遵训令,顶撞上司,现在本公以保国副将军,东路军元帅的身份,下达军令政令,免除尤钊代淮南太守的职务,贬为随军记事,充至黑甲军中任职。原淮南太守丁友泽,经查确系冤枉,免除一应罪责,官复原职,司牧淮南。另外,今后凡我所到之处,一切军政大事,皆听我裁决。任何人等,不得擅作主张。都,听清楚了吗?” 那些淮南官员哪里敢说些什么?纷纷垂下头,恭恭敬敬的应道:“诺!” 淮南太守府,后花园里,丁友泽挣脱搀扶着他的铁鹰卫战士,跪倒在尤铭面前,痛哭道:“大将军,这,这都是大公子的奸计啊。他,他想要害死我啊。大将军救我啊。” 尤铭将他搀扶起来,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大哥的奸计。你放心,我已经替你平反了冤狱,已经将你官复原职了。” 丁友泽又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道:“多,多谢大将军,下官这条命从此以后就是大将军您的了,您要我怎么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呵呵,不至于此。”尤铭笑着扶起他道:“湘君是我的爱妾,你就是我大舅子,也是我孩儿的舅父。我们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啊。再怎么说,这层关系是断不掉的。友泽啊!等我取了天下,封你个淮南王,你看如何?” “淮南王”三个字重重的打在丁友泽心里,他身子不住的颤抖着,肥硕的脸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他讪讪的笑道:“大将军,开玩笑了。自古异姓不王,下官,万万不敢破了这个先例啊。” “咦――”尤铭疑惑道:“怎么》你不是一直都想做淮南王的吗?怎么现在不敢要了啊?大康朝廷舍得给你个淮南王,我也不小气啊。” 丁友泽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砰砰”的磕着头,磕得额上都撞出血来。他哭道:“大将军,下官,下官一时糊涂。可是?下官没有答应他啊。大将军,看在我小妹的份上,你就饶了下官一次吧。下官再也不敢了。” “哎呀呀,你这是干什么?”尤铭急忙将他扶了起来,略带责备的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亲戚,这关系近着呢。你怎么又这样?我要是连自己的大舅子都信不过,我还能信什么人呢?你瞎担的什么心!” 丁友泽跟在尤铭身后,不住的点头哈腰,唯唯诺诺,恨不能赌天咒地。 “不过!”尤铭话锋一转,道:“友泽啊!你那么聪明的人,这次怎么做了这么一个傻事呢?那几万两金灿灿的黄金,你为什么不要?不要岂不是可惜了?我都替你心疼。” 丁友泽急得指天发誓道:“下官万万不敢有那样的心思。下官要是有那心思,就叫我天打五雷轰。活活被天雷劈死,天火烧死,天降巨石砸死!大将军,你要还是信不过下官,你就把下官活剐了吧。” “怎么?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尤铭脸上笑容敛去,不悦道:“那几万两黄金,你不要,我还要呢。叫你去接收个黄金,又不是叫你去送命,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湘君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比你这做兄长的,有决断的多!” 丁友泽一愣,略略想了想,似是明白了些什么?他疑惑道:“大将军,你是说?” “不错!”尤铭颔首道:“法不传六耳,你且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一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吩咐之后,尤铭盯着丁友泽道:“这件事,你办成了,我一定让你当淮南王。但这件事要是泄露失败了,恐怕湘君以后想要回去探看一下娘家人,也不可能了。你,明白了么?” 丁友泽取出手帕,不断地擦着自己额上的冷汗,尤铭的意思他自然知道。荣华富贵和彻底毁灭,全在他自己的一念之间。他连连道:“明白,明白。下官明白了。”在这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先那种对于险恶政治的敏锐,做出了决断。 第八回 活祭(上) 处理完淮南的事情,尤铭马不停蹄的赶回军中。[就爱读书]当然,尤钊也被他挟持着,带到了军营里。尤铭高坐在帅位上,看在底下一脸愤怒怨恨的尤钊,道:“老六,二哥问你,二哥平日可曾对你不起?” 尤钊想了一会儿,答道:“二哥对我虽不亲近,但也不曾欺侮过我。小时候,还曾经因为替我出头,把金陵太守的独子打残,自己也弄得遍体鳞伤。更被公父责罚,卧床三月不能动。六弟一直铭感于心。”说着,尤钊脸上竟露出一丝愧色。 “呵!”尤铭冷笑道:“难得你还记得那件事。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要帮着大哥,屡次三番的跟二哥过不去?尤铄是你兄长,难道我就不是吗?” 尤钊垂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二哥,不是六弟要跟你过不去,而是你自己在跟自己过不去。” “哈哈!”尤铭怒极反笑,道:“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荒谬的言论。六弟,你武艺不行,打仗更是一窍不通。可是论到这言辞辩给,文章学问,在我们那些兄弟里面,你可向来都是出于佼佼的。那样的无稽之谈,可不像是你这样满腹经纶的人说出来的。难道,你跟着老大这么些年,就把学到的东西都还回去了吗?” 尤钊不理会尤铭话语里的讥讽,反而十分诚恳的道:“二哥,六弟并没有胡说八道。的确,你的本事胜过大哥百倍。可是?大哥才是嫡长子。上天在选择他成为我们大哥的同时,就注定了他才是我们尤家唯一的继承人。任何人都不应该动和他争位的心思,即使是本事远胜于大哥,也只能想着一心一意的辅佐他,而不能篡夺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尊荣。可是?二哥,你却并不这么想。你一直不服大哥,这些年,你更是处心积虑的培植个人势力,想要取大哥而代之。二哥,你这么做,错了,错的很厉害。为了维护大哥的尊严,六弟不得不背着忘恩负义的恶名,来与你作对。六弟就是要你明白,你继承大位,名不正言不顺。只有大哥才是人心所向,众所咸服的。二哥,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再跟大哥明争暗斗了,我会去劝大哥,让他好好尊敬你的。还有,你回头了,五哥也就回头了。” 尤铭死死的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奸狡的成分来。可是?他失败了。他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认为,我会听你的劝吗?回头?我已无路可回。我跟尤铄,尤锉他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六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跟老大之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在这世上,任何争斗都可以妥协,唯独政治斗争不行。在政治上,谁要是退让一步的话,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死局。还有,什么是人心?难道就是你们几个人的心吗?” 尤钊仍然不愿意放弃,他道:“二哥!难道你就非得跟大哥这么斗下去吗?他才是嫡长子,他才是上天注定的继承人……” “够了!”尤铭突然怒吼道:“狗屁嫡长子!狗屁上天!老六,你给我听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天下,我势在必得!现在,我就给你两条路选。一是跟着我,那样我们就还是亲兄弟;而是继续跟着老大他们,那样的话,我们很可能就要形同陌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会逼你立刻答复我的。” 尤钊的眼中露出一抹伤心哀痛的神色,很快消失。他道:“二哥,六弟记得,你一向是个很重承诺的人,你不管打什么赌约,都一定会坚决遵守的。是不是这样?” 尤铭颔首道:“不错,的确如此。呵,你问这问题干嘛?”突然醒悟过来,道:“你是说,我跟老大的那个赌约?哼,你就这么肯定,他能抢在我前面攻占开封?再说,你认为凭着一个太子的空名头,和一张废纸般的诏书,他就能确保自己的位子了吗?哼,笑话。二哥从小就教了你不少东西。现在,二哥就再教你一回。这天地间,最重要的便是实力。乱世是这样,治世也是这样。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只有实力才是唯一的保障。”他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先下去歇着吧!随军记事的职务虽然不高,却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干得最好。” 尤铭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道:“传令下去,让徐甲的神机营撤回来吧。这火器虽然犀利,可是这火器弹药同样也制作不易,贵的要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硬仗要打,不能浪费在这么一群地老鼠的身上。” 他看了看渐渐昏暗的天色,道:“拓跋贺,今晚就是你为婷儿殉葬的时候。” ※※※※※※※※※※※※※※※※※※※※※※※※※※※※※※※※※※※※※※※ 拓跋贺现在的心情非常之好,挨了这么长时间的炸,终于可以出一口气了。不过,那个丁友泽可真敢要,居然提出了除封他为淮南王之外,还要答应他世袭罔替,将淮南给他做永久的封地。而且向朝廷所要的黄金也由八万两,上升到了三十万两,真是贪得无厌。不过,能够消灭尤铭,得到他的那些神奇的火器,答应他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这些金银都是朝廷的。大不了等自己登基以后,在收回来就是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信,问道:“据本座所知,你家太守的胞妹,乃是尤铭的妻妾,他跟尤铭可以说是关系匪浅。他为什么要背叛尤铭,转投于我呢?” 淮南来人往前走近几步,道:“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家小姐乃是被尤铭那逆贼强抢过去的,委身侍奉于他,其实是迫不得已。至于我家太守,跟那逆贼更是仇深似海了。将军想必也知道,由我家老太爷一手创立的淮南军被尤铭那厮强行兼并的事吧?我家大人对此一直是怀恨于心。只是当时尤铭势大,尤家更是一手遮天。我家大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如今朝廷的大军到来,我家大人自然要忠君爱国,报那血海深仇了。” 拓跋贺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那他先前为何不答应本座,现在反而答应了呢?莫非,你家太守和尤铭。安排下什么诡计对付本座吗?” 那人不屑的一笑,道:“将军难道还不明白吗?将军虽然是沙场宿将,麾下的右卫军也是百战雄师。可是?尤铭还有他的黑甲精骑的威名那可是天下咸知,远胜于将军啊。我家大人胆子不是很大,不敢拿身家性命来做这场豪赌。不过,今日一战,将军打得不可一世的黑甲精骑灰头土脸,死伤惨重。我家大人自然知道,该把赌注放在哪一边了。” 拓跋贺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这样的回话。他又问道:“可是?黑甲精骑早已经封锁了淮水沿岸,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那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再严密的守御,都有其缝隙所在。将军既然能在黑甲精骑的眼皮子底下将信使送入淮南,那我自然有办法瞒过黑甲精骑,到将军这儿来。” 拓跋贺笑道:“那你能告诉本座,你的方法吗?你这样空口说,本座可是不能相信啊。” 那人笑道:“那将军能告诉在下,您是怎么在黑甲军的监视下,派人潜入淮南;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李茂苏的一千三百人包饺子的吗?如果将军不能告诉在下,那在下也只能抱歉了。” 拓跋贺脸上笑容敛去,道:“你很厉害,比丁友泽要厉害的多。你这样的人才,跟着他,不觉得委屈吗?” 那人笑道:“将军是在游说在下吗?那将军恐怕要失望了。我一生不礼天,不敬地,不求神,不拜佛,也从不祭奠祖宗,唯独受制于忠孝二字。将军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一旦作出决定的时候,无论到了什么田地,都不会更改。除非,我死了。” 拓跋贺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里射出一道若有实质的精光。他道:“本座暂且相信你一回。如若本座今晚能够顺利得到尤铭的人头,自然会向朝廷请封。但,如果本座今晚得不到尤铭的人头,那么恐怕你的人头就要搬家了。所以,委屈你,在我军营中住下了。” 那人淡淡一笑,道:“可以。为了在下今后还能够再多吃几年饭,多喝几年酒,在下预祝将军出师大捷。” 拓跋贺点了点头,吩咐卫兵将他带下去看着。副将邱静道:“大将军,这是只怕有诈啊。我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拓跋贺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说的话,很实在。而且,他能够在我眼神的直视之下,还没有一丝慌乱,说明,他没有对我耍什么心眼。即使,他有什么企图,我们也得要做了。尤铭的火器实在是太犀利了。光那声音,就足以令人肝胆俱裂。要是再任由他轰上几天,恐怕儿郎们就要不战自溃了。继昌啊(邱静字继昌),人小心固然是好事,可要是太过小心了,往往会丧失很多的机会。” 邱静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可是?他脸上的忧虑之色,并没有消去。 ※※※※※※※※※※※※※※※※※※※※※※※※※※※※※※※※※※※※※※※ 第八回 活祭(下) 人衔枚,马摘铃。[就爱读书]趁着夜黑风高,拓跋贺亲自带领着右卫军中的精锐,前来偷袭尤铭的大营。自从这几日尤铭将黑甲精骑里的神机营调回去之后,他大营的防卫明显比以前弱了许多。想是他对于自己的神机营很有信心吧。诚然,在经历了神机营那样的轰炸之后,没有几个人敢于去捋虎须了。但是,自己可不一样,刀枪丛里活下来的人,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胆识。拓跋贺认为自己就是有这样胆识的人,他也相信,凭着尤铭的骄傲自大,绝对不会想到竟还会有人敢去偷袭他的大营。尤铭虽然是年少英雄,天纵奇才,但毕竟还是嫩了点。 当然,作为纵横沙场的宿将,拓跋贺并没有把全军将士都带来,大部分的右卫军被他留在了军营里面,统帅他们的正是邱静。 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安静了,甚至可以说是寂静,这也太反常了。多年行军的经验告诉他,战场上绝对不可能这么安静,如果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在战场上的话。那么,十有**会是一场阴谋。拓跋贺不由放慢了行军的速度。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跳进了尤铭挖的陷阱里面。可是?当他看到前面黑甲军军营里,来回晃动的火光时,他的疑虑又打消了。如果尤铭真的打谱要暗算自己的话,他的军营里面就绝对不是这个样子,而应该是一片漆黑了。 想通了这一点,拓跋贺的心里顿时一松,原本已经降下来的行军速度,又提高了上去,甚至比先前的时候还要快。 但是当他一只脚踏进黑甲军军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呆住了。那些来来回回的火光,竟是被绑在了一匹匹的驴子身上,它们不过是被人套住眼睛,习惯性的拉着磨盘在走。而自己隐隐约约听到的那所谓的打磨兵器的声音,竟然是磨盘发出的声音。想不到自己一向自诩为沙场宿将,天下豪雄,居然真真切切的中了一个自己从没有放在心上的毛头小子的诡计,遭受了这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惨败。 若是赵昕让自己中计的也就罢了,毕竟他在极端弱势的情况下能够死守潼关数月,最后更是一举击溃麦博叛军主力,生擒麦博。就算是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了。甚至能不能做到还是个问题。可是自己居然败给了一个为了个下贱女子就要死要活的男人。这可真是奇耻大辱。他也知道,自己如果面对的是赵昕的话,自己也就不会中计了。赵昕向来不屑于使用任何阴谋诡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数十年血与火的考验,除了给与他无与伦比的经验以外,海练就了他的沉着冷静。他第一时间做出来最正确的选择,他喝令道:“后队改前队,前队改后队伍。冲开血路回去。” 拓跋贺刚说完这话,两声炮响突然在他们耳边炸起。沉闷的喊杀声迅速将他们淹没,十数道黑色的洪流卷过,将他们淹没在里面。 拓跋贺到底是纵横天下的名将,他果断的抛弃了那些随自己而来的士兵,在二十余名护卫的拼死保护之下,终于脱出了包围圈,向着自己的大营亡命狂奔。 可是?当他行到半路时,沉闷的炮声,却让他的心沉底寒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大营完了,既然神机营的主力在那里肆意的蹂躏着自己的大营,那么黑甲精骑的铁骑也应该在自己的大营里,毫无顾忌的纵马驰骋,像一个老农一般往来收割着果实。只不过这果实是自己手下数万将士的生命。 他仰头发出一声长叹,显出无尽的落寞,自己问鼎至尊的梦想,再也不会实现了。但他并没有就此死心,作为一个名将,他最不缺的就是坚韧不拔的毅力。屡战屡败是庸才,注定一生与成功无缘。但屡败屡战却是奇才,却可以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因为这样的人,具备了坚韧和信念。 拓跋贺就是这样的人,他正是靠着这个才被人轻贱的拓跋家的私生子一步步得到了今天的地位。他看着前方的冲天的火光,一咬牙,毅然抛弃了那数万士兵,转而往东北方去了。 此时他的身边仅剩下八名护卫了,而且这些护卫还都带着伤。可是?当他踏上东北方的道路,走了不到三里路时,他又勒住马头停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再选择逃跑,因为这一次他逃不了了。因为这一次挡在他面前的正是尤铭本人。 尤铭勒住马头,蔑然一笑道:“拓跋大将军放弃得如此决绝,的确是名将风范,令人景仰。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拓拔将军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抵得上十万大军。不过,却不包括我这里。哼,老匹夫,你我仇深似海,不死不休。不杀你,难平我心头之怒,更难以祭奠婷儿在天之灵。” 拓跋贺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尤铭道:“原本你也算是一个少年英雄,没想到你做这一切,居然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懂得绝情弃爱,光凭这一点,你就成不了大气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本座和丁友泽那匹夫有来往的?以那匹夫的为人,他是不会告诉你的。黑甲精骑虽然野战攻坚无敌天下,但是这等监视跟踪抓舌头的事情,他们却无疑是最差劲的。” 尤铭微微一笑,颔首道:“你说的不错!那些事情,黑甲精骑的确办不了。但是,你别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所不了解耶不能掌控的力量。老匹夫,废话够了吗?要是没什么的遗言的话,你就乖乖的给婷儿殉葬吧。”说着尤铭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一道寒光从他手心里飞出,拓跋贺的人头,已经落在了尤铭特意放置的供桌的大盘子里面。 尤铭抓着一颗鲜血淋淋,尚兀自搏动的心脏,放到了供桌上的盘子里面。尤铭在刻写着“爱妻文婷之灵”的神主牌上轻轻一吻,喃喃的道:“婷儿,拓跋老贼已经死了。你的大仇又报了一些。等到彻底替你报仇之后,我便来陪你。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尤铭厌恶的看着拓跋贺的尸体,挥剑在他尸体上刺了一下,又唾了一口,冷冷道:“老贼,就让你的尸体被野狗啃食了吧。这是该得的报应!” 第九回 傀儡(上) 尤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愤然,拒不肯下跪的邱静,不由有些愤怒,自己好话说尽,他还是这么一副样子。尤铭心头渐渐恼怒,他冷冷的道:“你是本座的俘虏,既为阶下囚,为何还如此倨傲,不肯跪拜于我?” 邱静哼了一声,道:“我耿耿忠臣,岂能向乱臣贼子下跪!” 众将闻言无不大怒,但尤铭不发话,他们也只敢小声斥骂,并不敢大声呵责,更别谈当众殴打了。尤铭也是无比愤怒,他哼道:“好一个忠臣!我且问你,这天下之主为谁?” 邱静朗声道:“当然是当今陛下!” “错!”尤铭喝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主乃天下人。今天下人怨愤其君已久矣。你既然自诩为耿耿忠臣,又为何为虎作伥,背弃天下之主?” 邱静哼道:“你一人岂能代表天下人?天下人从无怨愤陛下,倒是你狼子野心。哼,尤铭,你既想做**,又要立牌坊。妄图把自己的奸谋,强加于天下苍生之上。这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好的事情。原还以为你也算是个英雄人物,没想到竟也是这么的卑鄙无耻!” 尤铭闻言大怒,一把拍断太师椅的扶手:“霍”的站了起来,指着他骂道:“邱静!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讽刺于我。我已失去耐心,你到底投不投降?给句话吧。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哈哈哈哈!”邱静仰头大笑,蔑然道:“你连太子都敢杀,又怎么会不敢杀我?你要杀就杀,正好全了我忠义的名节。哼,尤铭,你快些动手吧!别耽误爷上路的时辰。” 尤铭勃然大怒,抄起一只茶碗,摔在他脸上,喝道:“你既然这么想做忠臣,我成全你!来呀,拖出去,乱棍打死!” “早该这样了!哈哈哈哈!”邱静大笑着,昂然走出大帐,站在刑场上,朗声道:“还等什么?动手吧!” 尤铭面色阴鸷的扫了一下众将,哼道:“你去地狱做你的耿耿忠臣吧。你要替麦家尽忠,就是与我为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稍稍缓和下来,道:“诸位苦战多时了。各自回去休整休整吧。养好了精神,一鼓作气,拿下洛阳和开封!” 众将应了声“诺”,纷纷退了下去。 尤铭一挥手,让卫兵放下门帘,沉声道:“你可以出来了。” 一位中年人从后帐走了出来,道:“可惜了一条汉子!只不过太不识时务了。” 尤铭哼了一声,道:“隐门果然是人才济济。邱静的武功虽算不得绝顶,但也是个高手了。但在你手上,竟然连十招都走不过去;拓跋贺精明过人,自视甚高,对你却动了招揽之心,文和兄,你们隐门可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 那人一把撕去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略显得有些苍白的俊脸,道:“大将军过奖了隐门之中虽然藏龙卧虎,可是和大将军一比,还是差得多。且不说大将军,就大将军手下的那些将领,放出去,那个不是独当一面的?至于大将军的第一谋士,文凯,他的智慧谋略,更是罕有人匹敌。大将军坐拥如斯人才,我们隐门不敢与抗。” 他歇了一口气,道:“我这次来,畹九先生说了,就让我留在大将军军中,听候大将军的差遣。” 尤铭心里冷笑道:“在我身边安插了一个徐妙云不够,现在还想我的黑甲军里面安**的人吗?畹九啊畹九,一个人野心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你难道不知道,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吗?哼,不过,现在还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 他吸口气,颔首道:“既然如此,我就多谢畹九先生的美意了。文和兄就在我身边做个参谋吧。以文和兄的大才来说,就是自领一军,纵横决荡也不在话下。可我却只能让文和兄做着随军参谋。呵呵,文和兄不会觉得委屈吧?” 文和微微一笑,道:“能在大将军帐下效力,聆听大将军训示,这是三生有幸啊。在下求之不得,又有什么委屈可言呢?” 尤铭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文和兄,以后可少不了要你出谋划策啊。”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负手走出大帐。 邱静已经不知被打了多少下,浑身上下皮开肉绽,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可他却依然直挺挺的站着,一声不吭。尤铭挥手制止了卫兵,道:“邱静,这皮肉之苦的滋味,不好受吧?只要你现在肯投诚,我立刻请最好的大夫来为你治伤。我的条件还是和先前说的一样,这支右卫军由你统帅。” 邱静哼了哼,吐出一口血,轻蔑道:“兵贪不图我!” “哼,好一个兵贪不图我!”尤铭怒道:“我看你是个人才,动了惜才之心,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识抬举!你以为本帅少了你邱静,就拿不下天下吗?我倒要看看,你这身皮肉有多能挺!”他走上前去,抓起法棍,对准邱静双腿重重的打了下去。 “喀喇”一声响,邱静身体一阵痉挛,他又喷出一口血,显得极为狰狞,笑道:“想不到武艺高强的尤铭竟然只能打断我一条腿,连我的命都收不去。呵呵,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尤铭大怒,吼道:“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冠绝天下的武功!”抡起大棒,当头劈下。 一声闷哼,文凯拦在了他面前,用双掌挡住大棍,道:“公子,万万不可!” 尤铭怒道:“为何不可?文先生,你莫要拦我,他一个小小的参将就敢屡次顶撞于我,我若不杀他如何立威?” 文凯紧紧抓住他手上的棍子,道:“公子,你是要立威,还是要天下?你若要立威只管杀他;你若要天下,就绝不可杀他。杀俘者不仁,不仁者不祥,天必谴之!” 尤铭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他悻悻的收回手,将棍子仍在地上,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大帐。 文凯叹了口气,吩咐士兵将邱静送到军医处医治,快步追着尤铭往大帐去了。 文凯打开门帘,走了进来,道:“公子,刚刚接到宇文宜傕的急报,洛阳留守阴世师背叛了我们,接受了朝廷平虏大将军的官号,以坚城洛阳抗拒我军。此外,李金浩也发来军报,朝廷调西凉赵昕南下,和李金浩将军打了几仗,李金浩寸步难进,恐怕不能与我军会师了。修庆也发报说,李金浩大军一离开荆湘北上,崔家果然就开始袭扰荆湘。被修庆的长江水师痛打了几次,暂时算是安静了。” “他们是商量好了的是不是?”尤铭一拍桌子,怒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哼,阴世师,枉我费尽心机将你救出大狱,委你以重任,你这卑鄙小人居然忘恩负义。哼,端我的碗,吃我的饭,却砸我的锅。混蛋!无耻!我要亲自把他的心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抄起桌上的令箭牌,交给卫兵道:“传令各营将军,让他们停止休息,立刻整顿人马,攻取洛阳!” ※※※※※※※※※※※※※※※※※※※※※※※※※※※※※※※※※※※※※※※ 第九回 傀儡(下) 黑甲精骑再度陈兵洛阳城下,此时尤铭的心境已经大为改变。(就爱读书)他拔出自己的佩剑,遥指阴世师道:“阴世师,你还有脸出来。本帅救你性命,委你以重任,可你却贪图荣华富贵,忘恩负义,背弃于我。天下可有你这样的狗贼?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帅定要活剐了你这狗贼,方泄心头之恨!” 阴世师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大都督,你救我性命,世师永不敢忘。只是世师既身为大康的臣子,自然要向大康尽忠。大都督意欲反叛,行逆天之举,世师也只得背负这忘恩负义的骂名,来劝大都督回头是岸了。大都督,你已位极人臣,权势威名煊赫无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将战火祸及江山,去争夺那冰冷坚硬的龙椅呢?我还记得当年襄阳王麦博叛乱,你收复洛阳的时候,曾经吟诵过的那几首诗‘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都护铁衣冷犹著,将军金甲夜不脱。但见朱绂换紫绶,原是生灵血染成。’可以看得出,你是一个厌恶战争,心怀百姓的人。但为什么?现在你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欲,而要将天下百姓之余水深火热之中?” 尤铭怒极反笑,道:“我不起兵,这天下已是山河破碎,狼烟四起。麦冲无道,天下共讨之。本帅所来正是为了‘诛无道,立明君’;正是为了‘平祸乱,开太平’。阴世师,你莫再花言巧语,颠倒黑白。本帅念洛阳百姓本是无辜,给你三个时辰安排投诚事宜。否则天兵到时,蕞尔洛阳,弹指即成芥粉” 尤铭一挥手,六十六门填满弹药的大火炮,一溜排开,黑洞洞炮口,森寒的盯着洛阳城。 洛阳城头的诸将,一见这东西,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在这盛夏时节,居然感到脊背一阵恶寒。洛阳县令道:“大,大人,那些不会就是号称可以轰碎山峦的大炮吧?真要是这样,我们小小的洛阳城可抵挡不住啊。” “瞧你那点出息。慌什么!”阴世师斥道:“这大炮虽然威力强劲,可是他尤铭肯定不敢随意轰炸我们洛阳。这要是万炮齐发,洛阳必定片瓦不存,城中肯定也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要是出了这样的状况,他那保国安民的鬼把戏不就穿了吗?他不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三个时辰,时候到了,他也肯定不会用炮轰,肯定还是派兵强攻。现在我洛阳兵精粮足,还怕他强攻吗?黑甲精骑野战无敌,我就不信,他们攻坚战也是天下无双!” 文凯走到尤铭身边,道:“公子,你难道要炮轰洛阳?这可万万使不得。一旦万炮齐发,洛阳城势必被毁,城中百姓十不存一,这对公子仁德之名大为有损。我军以后每至一地,所遇抵抗必定极为惨烈。公子一统天下的大业,将平添无数艰难险阻。” 尤铭冷哼一声道:“文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炮轰城,必使人心胆俱裂,见之即怵。以后想要攻取坚城的话,就容易多了。不过,文先生,所言有理,非是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动用大炮,徒增杀孽。” 文凯点了点头,问道:“可是?阴世师奸诈狡猾,他必定会拼命的拖时间。我们可不能在洛阳耽搁太久。据报,大公子已经攻克新郑,离开封不过三百余里了。” 尤铭严重露出一丝怒色,沉声道:“他居然攻克新郑了?好快呀。哼,大哥,看来弟弟我以前小瞧了你。”可一想到要不是阴世师倒戈,自己说不定早己陈兵、开封,心中对于阴世师的怨恨愈发浓重。他冷冷的盯着阴世师,咬牙切齿道:“阴世师!” 文凯见他渐渐有发飙的趋势,恐他一怒之下,下令炮轰洛阳,急忙道:“公子!大公子虽然取了新郑,离开封好歹还有三百余里,非旦夕可至。我军兵力雄壮,攻取洛阳,并非难事。公子不必忧慌。” 尤铭摇了摇头,笑道:“你是怕我一怒之下,炮轰洛阳么?呵呵,洛阳城如此宏伟,若是说不定便是我日后立都之所,若是打坏了,我岂不心疼?文先生放心吧!我绝不会炮轰洛阳,甚至都不会强攻洛阳。(就爱读书)咱们的盟友,隐门可是要将他作为一份大礼送给我的。我只不过是恨透了阴世师这个卑鄙小人罢了。哼,不把他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文凯听了这话,细细一想,顿时明白了关节,笑道:“公子还记得,老夫替邱静说的那句话吗?公子是要出气,还是要得天下?” 尤铭斜眼看了他一下,沉吟道:“文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文凯点了点头,道:“争天下,其实就是争人心。公子明白这道理,我也就放心了。老夫还要再提醒公子一句,这人心,不但包括君子之心,更多的是小人之心。天下,毕竟还是小人多,君子少。” 尤铭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笑道:“文先生,我们且安心等候,隐门送的这份大礼吧。” 突然,一声惨叫,阴世师离奇的从城楼翻了下去,栽倒在城墙下,摔成肉泥。洛阳大门缓缓打开。尤铭笑道:“看来,隐门还真是说话算话啊。”不过,他的心里对于隐门的疑忌却更重了。一郡之长,说杀就杀,这样的组织要是留下来了,必是天下的祸害。 尤铭进入洛阳,依照文凯的劝谏,派人收罗了阴世师的尸体,以礼葬之,并且给了他“忠武”的谥号。 洛阳虽是中原名都,繁华富庶,可尤铭无心逗留,只是粗粗安排了一下的洛阳的人事防务,便率领大军马不停蹄的杀往开封。 他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往开封,可是当他领兵到达开封城下的时候,尤铄已经带着一班文武大臣,在开封城最大的德胜门下迎接他了。 尤铭翻身下马,阴沉着脸色道:“大哥,恭喜你了。” 尤铄赢了自己这个弟弟,心情大为舒畅,笑道:“这还要多谢二弟想让啊。哈哈,父亲大人正在等候二弟,商量登基建国的事宜呢。” “登基建国?哼!”尤铭冷笑道:“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呢。父亲大人心太急了些了。大哥,恐怕你比父亲大人更心急吧?” 尤铄不置可否的道:“能让我尤家君临天下,又如何不心急呢?二弟,你说的什么时候未到的话,还是等见到父亲再说吧。” 尤烨看着武英殿内的那把金光灿灿的盘龙宝座,心情跌宕,激动得浑身颤抖,这天下至尊的位子,此刻离自己是如此的近,自己只要再往前跨一步就可以坐上去了。以前只能在梦里想象到的情景,现在终于变成了现实。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够到此,自己的二儿子尤铭居功厥伟。是他让自己实现了梦想。 听到卫兵通报尤铭到来,他一改常态,和颜悦色的道:“二郎来啦。呵呵,二郎,如今朝中众臣都劝我们赶快登基,建立新朝,你来说说你的意见。” 尤铭微微一笑,道:“父亲大人,这么些年来,您还是第一次对我如此和声细语的说话吧?”他不理会尴尬的尤烨,道:“父亲大人,到底是朝廷众臣一致要求,还是我们尤家的人的要求?” 尤烨被尤铭那么一说,不觉尴尬无比,有些恼怒的哼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而且很大!”尤铭道:“父亲大人,我们起兵的旗号,您忘了吗?‘诛无道,立圣君’可不是‘除大康,建新朝’。正是因为我们还奉康氏为正朔,所以各地抵抗才会如此微弱。要是我们现在贸贸然就称帝,势必会成为各路大军共同打击的焦点。毕竟就是肖家也才称燕王,而不是燕皇。这万里山河,现在虽然是战火纷纷,群雄割据,但并没有一家称帝,表面上大家都还是他麦家的臣子。我们尤家攻占开封,逼得麦冲遁逃西京长安。现在正是树大招风的时候,大家伙儿都红着眼睛的盯着我们,只要我们一有什么岔子,肯定把我们往死里打。父亲大人,我们该缩缩头了,好戏不能都让我们演了。” 尤烨听他说得有理,点了点头,沉吟良久,道:“铄儿,你怎么看?” 尤铄罕见的附议尤铭道:“公父,二弟说得有理。‘出头的椽子先烂’,咱们不能吃这个亏。还是让那些家伙先争个头破血流,我们再去捡便宜吧。” 尤铭闻言笑道:“大哥说的不错。父亲大人,就像名闻天下的松江四吻鲈鱼一般,打捞它们的是渔民,可是最后吃掉它们的却是其他人。动手的渔民可是连闻都闻不到啊。” 尤烨深深吸了口气,颔首道:“二郎,那你说该怎么办?” 尤铭冷笑道:“父亲大人难道忘了三姑姑的那个小儿子了吗?咱们的讨罪檄文,可也是以他的名义发出去的啊。父亲大人,你难道不觉得三姑姑该当皇太后了吗?” 尤烨眼中猛的一亮,道:“你是说,拥立你三姑姑的小儿子做傀儡?” 尤铭点了点头,笑道:“不仅如此。麦冲虽然是暴虐无道的昏君,但毕竟君临天下近二十年,咱们还得请新皇帝遥尊他为太上皇,请他回归中都开封,颐养天年啊。” 尤铄冷笑道:“二弟计算的好详尽啊。我想你下面的该就是说,皇帝年幼,无法处理政务,由公父摄政吧?” 尤铭笑道:“大哥真不愧我的好大哥,二弟心里面想的什么你都知道。大哥,这次的赌约,是我输了你。我向来说话算话,建国后,我绝不与你争这太子之位。” 尤铄冷笑道:“二弟既然都这么说了,做大哥的也不能太小气。说吧!你想要什么?” “打仗,我只要打仗!”尤铭肃然道:“一统天下的仗,由我来打!”他淡淡的扫过面前的盘龙宝座,心道:“我还要你的命,和这把龙椅。” 第十回 再遇(上) 大兴殿内,年仅八岁的麦桓被推上了宝座,拥立为大康皇帝,年号顺义。尤烨领着尤铭,尤铄,还有群臣,跪在丹陛下,三叩九拜,恭贺新皇登基。而逃往长安的宣化帝麦冲,则被遥尊为太上皇。麦恒的生母,被尊为皇太后。他的姐姐南平郡主,晋封为长乐长公主。 虽然群臣都知道,这不过是尤烨父子弄出来的一场闹剧,可是却没有人敢笑,更别谈提出反对意见了。他们都明白,形势比人强,大康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这场闹剧,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尤烨父子。尤烨领天下兵马大元帅,都督内外诸事,尚书令,大丞相,总理万机,晋封明王(亲王爵),以武英殿为丞相府。尤铄为明王世子,协办内外诸事,尚书左仆射;尤铭为天下兵马大将军,尚书右仆射,晋封宋国公;尤锉为开封府尹,晋封韩国公;尤钫为海陵太守,领三泰大都督府长史,晋封鲁国公…… 远在长安的宣化帝麦冲听闻这个消息,怒道:“乱臣贼子!朕还没死呢!先帝说的不错,将来夺我大康江山肯定的尤家的人,果然应验了。哼,像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宇文宜傕,你说,朕该怎么办?” 宇文宜傕此时已是兵部尚书,他听宣化帝问他,躬身道:“陛下,天纵英明,早已有了对策,又何必再问臣呢?臣无论怎么想,都远远比不上陛下思虑周详。” 宣化帝冷冷的道:“这些,朕岂有不知?朕只是问问你,看看你是否能堪大任。” 宇文宜傕弯着腰,恭顺的道:“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臣就斗胆进言了。陛下,其他反贼盗匪都不足为虑,唯独尤家必须要尽全力围剿他。尤家坐拥江南荆湘的膏腴之地,现今又占了中原腹地,实力之强,非其它反王可比。况且,尤家传承数百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盘根错节,实是我大康的心腹大患。陛下,臣以为,宜速调霍弋,宋缺,米来等路兵马,前往绞杀叛逆,方可大获成功。” 麦冲闻言,颔首道:“不错,爱卿果然足当大任,与朕所想,不谋而合。只是你毕竟不是朕,你还漏算了晋阳的尤焜,他可也是尤家的人啊。” 宇文宜傕恍然大悟,拜服道:“陛下圣明,臣万万难及陛下之万一。” 恰在这时,一名侍卫,进来急报道:“启奏陛下,尤烨封晋阳留守尤焜为晋国公,太原大都督,领晋阳留守,率兵五万西进,已袭取了绛州,正往始平挺进。” 麦冲闻言,大惊道:“尤焜已经动了?哼,好快啊。不过他仅有五万兵马,能济什么事?让驻防武功的段达明,进驻始平,抗拒尤焜。” “诺!”那侍卫应了一声,飞快的退了下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有一名侍卫进来报道:“启奏陛下,崔善于成都兵变,杀其父,自立为蜀王,遣川兵十五万,进犯汉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启奏陛下,梁山反贼左雄败左领军大将军聂子通,聂子通以军降。左雄自立为魏王,以聂子通为先锋,攻占齐鲁全境。” “启奏陛下,反贼杜威,侵占湖广,自立为鄂王。” “启奏陛下,白族反贼刀西米侵占大理,自立为大理王。” …… 一封封噩耗,如雪片般飞来。宣化帝越听越怒,吼道:“反了,都反了吧!把朕这江山都给他们,他们就满意了!哼,朕是大康皇帝,上天所佑,他们这群反贼,能耐朕何?宇文宜傕,你给朕传旨下去,让各地官兵,给朕围剿这些反贼乱民,一个不留!” ※※※※※※※※※※※※※※※※※※※※※※※※※※※※※※※※※※※※※※※ 尤铭抚着女娲庙里的那颗求子树,往树冠上看了看,自己和文婷所结那枚求子结依旧平静的挂在树冠上。他心里一痛,道:“婷儿!”硬生生的抠下一块树皮,捏得粉碎。 “沙场半生谁人顾。漫漫迷途,竟作凄凉路。昨夜梦回姝影舞,淡没花容知何处?不弃前盟刃成朱。浅笑红颜,却被凡尘妒。古道何生求子树,卿去香消泪渐无。 婷儿,你难道就不肯多陪我一会儿吗?昨晚,你来得太匆匆,去的太匆匆。你可知道,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急呢?你可知道,我现在想要见你一面有多难。 婷儿,我已经杀进了开封,只可恨麦冲那狗贼逃的太快。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他,替你报仇! 婷儿,你还记得当年求子树的那段时光吗?你还记得我们合力包裹的求子结吗?你看,他依然静静的睡在求子树的树冠上。孩子,孩子。你一直想要个孩子而不得。可是?当你终于怀上了孩子的时候,老天却又剥夺了你作为一个母亲的资格。 贼老天!你为什么这么吝惜,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肯给婷儿?你是看不惯我和婷儿在一起吗?贼老天,我偏要和婷儿在一起,我看你能耐我何!”说道激动处,尤铭重重的拍打着树干。粗壮繁茂的求子树,竟被他打得簌簌晃动。 女娲庙的主持,云师太走了过来,对尤铭合什一礼,口宣佛号,道:“施主不必太过伤心。聚散皆是缘,能有一夕聚首,已是几世修德,上天垂怜了。施主应该看开些才是。” “哼,看开些?你们出家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尤铭怒道:“你可知道看着最心爱的人在你面前留恋最后的时光,那是什么样的痛苦?你可知道搂着心爱之人渐渐冰凉的娇躯而你却无能为力,那是什么样的痛苦?你可知道心爱之人还有遗憾,她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你却连最简单的甜蜜幸福都不能给她,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尤铭越说越激动,吼道:“不,你不知道!因为你无情无爱。你没有品尝过这世上最浓烈的滋味,最甜美的滋味,最苦涩的滋味。你有什么资格说出那样的话!什么一夕聚首,已是上天赐缘,我偏不听凭他老天摆布!他凭什么收回我和婷儿的缘分!纵使踏遍千山万水,轮回三生百世,我也要和婷儿再续前缘!” 尤铭提了一口气,纵身跃起,攀到树冠上,将那枚求子结取了下来。他轻轻摩挲着求子结,放到唇边吻了一口,撕下一块衣襟,将那求子结仔细包好。轻轻稳稳放到了求子树的最高处。捡过几片叶子挡住,以防风吹雨淋。 尤铭叫过韩青,道:“你回去后,立刻派一个精干的小队来守好这棵树,不要让他受到半点损伤。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就自裁谢罪吧。” 韩青一低头,道:“诺!”虽然尤铭的命令几近无理,但他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除了对于尤铭的忠诚以外,文婷出事那天,他一直跟在尤铭身边。他多少能够明白尤铭对于文婷那大海般深邃的感情。对于尤铭他更多了一种敬佩与同情。 尤铭步出女娲庙,夕阳已经西坠了。透过夕阳洒下的余晖,他又往求子树浓密繁茂的树冠上瞧了一眼,悠悠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回返自己的府邸而去。 第十回 再遇(下) 行至玉水桥时,一个身穿缟素服色,头扎白斤的年轻书生拦住了他的马头,道:“请大都督,下马说话!” 尤铭的护卫大怒,正要将他驱逐开的时候,尤铭突然跳下马来,伸手按住那人的肩头,喜道:“云殊兄,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你!自从进了开封以后,我可是找了你好些天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不是生病了吗?嗯。看起来气色不错啊。”尤铭看了他的一身装扮,忽然惊道:“你怎么一身素服,出什么事了吗?难道令堂……” 云殊冷冷的打断道:“不敢劳大都督费心!家母一切安好,身体健在得很。” 尤铭奇道:“那你怎么一身的缟素,不吉利啊。” “哼,吉利?”云殊冷笑道:“国都亡了,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亡国遗臣,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苟且偷生了。” 尤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不去死?仿效伯夷叔齐,首阳山不食周粟,自绝殉国?” 云殊冷笑数声道:“只因我不甘心!枉我云殊敬你重你,认为你是整治天下的大英雄。谁料想,你竟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我云殊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没早看出你这副假仁假义的嘴脸来。你貌似忠厚,内藏奸诈,肆行叛逆。你可还有人臣之礼?你可还知道廉耻二字?” “闭嘴!”尤铭怒吼道:“我在你眼里,居然是这么个样子?云殊,当年你我牢中相识,你不听我劝告,执意要上书救我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当时,我便将你引为知己,立意要报答你,将你重用,以不辜负你一身所学。想不到,才短短年余,我在你眼里竟变得如此不堪?你竟成了他麦家一条忠实的走狗!云殊,你太让我失望了!” “让我失望的是你!”云殊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一身本事,学究天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本是治国安邦的大才,应该做一个治世能臣才是。可你却反叛!你对得起朝廷对你的期望,百姓对你的信任吗?你对得起那千千万万将你引为知己的人,对你的憧憬崇敬吗?你说啊!” “治世之能臣?哈哈哈哈!”尤铭仰头大笑道:“难道我就只能做他麦家的臣子,当一个治世能臣吗?难道我就不能当一个治世圣君吗?” “终于承认自己的狼子野心了吧?”云殊神经质的笑道:“我云殊瞎了眼,怎么就会认识你这样的小人?这眼睛误我太多,决不能再要啦!”曲起两根手指,就往自己的眼中插去。 尤铭大惊,急忙凌空拍出一掌,将他右手击开,怒骂道:“你不愿见我,难道也不见你含辛茹苦将你养育成人的老母亲?难道也不见你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结发妻子?难道也不见你万千宠爱汇聚,一腔心血灌注的孩儿吗? 你所作所为,看似大义凛然,却只是为自己着想。你可曾为别人想过?你可曾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牵挂你的人?你可曾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你该去牵挂的人?你统统没有!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你想到只是自己如何轰轰烈烈,青史留名! 你这自私自利的混蛋,你为了这么一个腐朽的朝廷尽忠,对那么一个残暴的昏君尽孝,你是为了自己心中道义吗?不是!你只是希望,后人在书写史书的时候,能够给你立传,颂扬你的忠贞不二,让你成为后世仿效的楷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读书]告诉你,不可能!” 说着,尤铭一巴掌将他抽翻在地,继续骂道:“一个不顾他人,只知道自己的人,只会被人唾弃,而不会被人颂扬。还妄想青史留名,你只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遭人鄙贱!” “好!骂得好!”一名年近花甲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来。她也不先给尤铭行礼,抬起拐杖,对准躺在地上的云殊重重的戳了一下,怒道:“你跟汝林(即胡成,胡成字汝林)割袍断义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出事。可我已经管不住你了。我只能求汝林帮我看着你。你不顾兄弟之义,可是人家汝林却始终顾念着你们结义的情分!要不是今天汝林带我过来,我根本不能相信,你竟然会这么胆大妄为!”说着,又气呼呼的戳了他一下,骂道:“人家大将军骂得对,你就是一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混蛋!亏你还有脸骂人家汝林,你跟人家比,你差得太远了!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兄弟!你这畜生!”又在他身上狠狠的戳了一下。 那老妇人颤巍巍的朝尤铭跪下磕头道:“民妇参见大将军,民妇替这不肖的儿子,给大将军赔罪了。” 尤铭急忙扶起她,道:“老人家快请起来。他自己犯浑,跟老人家有什么关系。老人家深明大义,我早就听说了。可是敬仰的很呐。” 云母弓着腰,谦逊的道:“不敢!民妇要真有大将军说的这样好,又怎么会教出这样不肖的儿子来。” 这时,胡成走过来。他朝尤铭躬身行了一礼,道:“下官见过仆射大人。” 尤铭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忽然一把抓住他道:“汝林,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胡成急忙捂住脸上的瘀恨,道:“这是下官不小心,碰的。” “是碰的?还是被打的?”尤铭沉声问道:“我习武这么多年,大小战斗不计其数。这什么伤,长成个什么样儿。我可比你要清楚的多。” 胡成急忙道:“下官不敢欺瞒仆射大人。下官,真,真是不小心碰的。” 尤铭冷哼一声,笑道:“那我问你,你碰哪儿了?碰到擀面杖上了?霍,自己能把自己的脸碰到擀面杖上,你这未免也太离奇了吧?就是能碰到,你是在哪儿碰的?别说是你家里,你是个从不去厨房半步的人,你能碰到你家的擀面杖?” 尤铭突然提高声音道:“你这分明就是被人用擀面杖打下来的!”他眼睛瞄向了云殊道:“而我听说,我们的云殊大人,做菜做饭可算得上是一流好手啊。” 胡成突然跪了下来,磕头道:“仆射大人!这件事情,实在是跟期(此处音ji)恒(云殊字期恒)无关啊。……” “你不用替他遮掩!”尤铭打断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他要是敢做都不敢当,他可就真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了。” 云殊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吼道:“是我打的!胡成这卖国求荣的小人,他活该被打!我恨不能打死这样的小人!……” 他话尚未说完,云母早已是一拐杖打在他双腿的腿弯处。他一声惨叫,不由自主的倒了下来。云母怒骂道:“逆子!亏你还有脸说!你这混账东西。”又是一拐杖重重的打在他身上。 尤铭自然知道云母是在演戏,她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才这么做的。可是他却无法发作。这天底下,父母爱护子女之心,大抵都是一样的。可是子女又有几人能够明白? 尤铭对云殊不禁生起一股羡慕嫉妒来。自己出生于豪门大族,从小到大,自己面对的便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亲戚朋友,父子兄弟之间充斥的是猜忌,而不是亲情。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尤铭最渴望的,也许就是这真真切切,不带任何矫饰的亲情吧。 尤铭悠悠叹了口气,正准备劝阻的时候,却见胡成扑了上去,拉住云母道:“伯母,不能再打了。期恒身子弱,再打下去,会出事的呀。” 尤铭使了个眼色,一众护卫上前,拉开他们。尤铭扶起胡成道:“汝林,云殊打你,还那样的辱骂你?你难道不记恨他吗?怎么反而替他求情呢?” “唉!”胡成叹了口气,道:“怎么说,我们都曾经结拜过。我是他结义的兄长啊。” “好!好一句‘曾经结拜过’!”尤铭大声赞道:“汝林,你重情尚义,我很欢喜。你这样的人,必须要受到奖赏。从即日起,我升你两级,到中书省去行走吧。” 胡成跪下磕头,谢过尤铭的恩典,道:“仆射大人,期恒有大才,如果因为这一件事情,弃而不用,那是国家的损失啊。” “哼!”尤铭冷冷的道:“他现在脑子还热着,还犯着混呢!先让他平静两天再说吧。”他转向云殊,道:“云殊,你字期恒,可以我看,这个字不适和你。我送你一个字吧。你应该字改之。”说着,跳上马,道:“老人家,把云殊带回去关几天吧。告诉他,他字改之,改之!”一拍马,沿着玉水街,回了自己的府上。 第一回 渡河(上) 胡成待尤铭走后,赶上两步,扶起云殊道:“期恒,你不要紧吧?” 云殊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指着他,神经质的笑道:“胡汝林,你别假惺惺的了。我现在是戴罪之身,闭门思过。可你胡汝林却是他尤铭跟前的红人,中书省里的新贵。我要你来假惺惺的示好做什么?你赶快去讨好你的新主子去,说不定,用不了几天,你就被升为中书令,成为权倾天下的宰相了。” 胡成听了这话,不觉大为尴尬。他叹了口气,朝云母行了一礼,道:“伯母,汝林衙门里还有些事要做,期恒就麻烦伯母了。仆射大人虽然宽厚,可若是期恒还是这样的话,仆射大人一定不会饶了他的。”说着鞠了一躬。 “哈哈哈哈!迫不及待的要在新主子面前表现自己了?”云殊冷笑道:“就算今天他尤铭升了你,可你也还只是个中书门下行走。官小职微,他看不到你的。” 胡成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道:“期恒,你我为官,是为了一展胸中所学,为普天下的寒门子弟争一口气,为天下的老百姓做一些事。而不是为了表现给人看,来换取高官厚禄。期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想。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仆射大人的那番话。”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云殊先是一愣,随即怒道:“胡汝林!当年科考,你不过是三甲同进士出身,而我却是二甲第六名,你竟敢教训我!……”一声惨叫,他扑倒在地上。 云母怒道:“你像个疯狗一样的乱叫什么!人家汝林对你是仁至义尽,可你却毫不领情!家门不幸,我竟生养了你这么一个儿子。大将军骂你的那些话一点不错!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好好地闭门思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就爱读书]你给我记住,改之,改之,改不了,就别想出门。小珍,把你相公架回去,锁起来!” ※※※※※※※※※※※※※※※※※※※※※※※※※※※※※※※※※※※※※※※ 尤铭刚回到书房坐下,文凯便拿着一封插着鸡毛的急报走了进来,道:“公子,左雄突然派兵袭占我淮北十二镇,将我备边士兵八千余人,悉数坑杀。左雄叫嚣着要我们奉他为主,将洛阳让给他做立都之所。” “日他娘的!”尤铭霍得站起,怒道:“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病猫!我正愁找不到下手的人呢?他倒自己撞上来了。好,天下一统,就由他开始!” 他虽愤怒,却还不曾慌了头脑,知道左雄一个微末小吏能够有今日梁山之基业,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平复了一下怒气,道:“他寇我淮北十二镇,谁为先锋?” 文凯道:“宗周!” “果然是他!”尤铭拍了一下书桌,道:“左雄那里,除了宗叔大(宗周字叔大),没人有这样的本事。要真是他做先锋,我们可就要好好地谋划一下了。这人,不好对付。” 文凯呵呵一笑,道:“公子无需忧虑。宗周虽然厉害,可是左雄却不喜欢他,已经把他调回去守老家了。” “噢?”尤铭惊喜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左雄对宗周礼遇有加,食同桌,寝同榻的吗?有什么打仗,都交给他打。怎么会突然把他从前线调离,回去守家呢?” 文凯笑道:“据报,是宗周反对左雄坑杀我军士兵,和他大吵了一架,拂逆顶撞了左雄。mianhuatang.info再加上,宗周恃才狂悖。和左雄手下的其他将领官员,相处的很不好,遭了他们的谗言诋毁。更主要的是,宗周这人本事太大,功劳太高,他自己却不知道收敛。而左雄又是一个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的人。他早就对宗周猜忌不满了。要不是他实在是离不开宗周,只怕宗周早已人头落地了。” “哈哈!”尤铭抚掌笑道:“左雄自毁长城,自掘坟墓。真是天助我也!他容不下宗周,我容得下。如此人才,落在左雄那小人的手上,真是糟蹋了。” 文凯笑道:“公子想要把宗周收罗过来,以为己用吗?可是?宗周这样的人,恃才傲物,桀骜不驯,很难驾驭啊。” 尤铭嘴角微微一笑,自信的道:“那就要看我的本事了。”他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道:“文先生,你去召集众将,准备出征。我去宫里请旨,征讨逆贼左雄。” 就在他刚要出去的时候,门房报道:“大人,外面有个叫胡成的人求见。” 尤铭道:“胡成?让他进来吧。”只得又坐回来位子上。 胡成走进书房,朝他施了一礼。尤铭摆摆手,笑道:“汝林坐下吧。”当即有仆役奉上一杯香茗。 尤铭端起香茗,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笑道:“汝林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胡成道:“仆射大人,下官冒昧搅扰实在有罪。只是下官此来,非是为了其他,而是替期恒向仆射大人赔罪。” 尤铭脸上笑容敛去,不悦道:“那样无情无义的混账东西,你还替他求什么情。我念在他曾经不顾生死,为我上书的份上,饶他一命,已是宽大了。你难道还想我给他官职,任由他狂悖无礼,肆意诋毁我吗?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胡成道:“仆射大人,期恒那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是有意要顶撞大人的。大人既然能饶他性命,自然是宽宏大量。您又怎么会在意他的胡言乱语呢?……” 尤铭一摆手,打断道:“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宽宏大量,那也得看人。若是遇到了中山狼,你也要宽大的话,那将危及自身。汝林,我还是那句话,做好你的事情,其他的别管,也别问。重情尚义虽然好,却不能滥了。” 胡成站起身来,朝尤铭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道:“仆射大人,下官替期恒求情,并不是为了下官和他的结义之情。而是实实在在的为国举贤。期恒才学本事胜过下官何止十倍,实在是一个治国理政的干才。既然下官如此驽钝之人,都能为仆射大人所重,行走凤阁重地(中书省亦称之为凤阁,三省里面的门下省亦称之为鸾台,而最为重要的行政总汇尚书省,亦称之为台阁。),那么期恒更应该收到重用了。”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道:“汝林,你先起来,坐下吧。我怎么会不知道云殊的政务能力突出呢?只是他心性不纯,为人刻薄寡恩,专利私己。若委以重任,只怕于国于民并不是一件好事。汝林,他与你不同,你重情尚义,处处以他人为念。因此,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将重任交托与你。我之所以让你去中书省,固然是因为你政务能力有限,处理不了实际问题之外,更主要的是你够细心,你心怀仁慈。中书省掌决策、草诏,若是心里不常存着国计民生,存着他人福祉,入职中书省,那是要出大乱子的。你为人处事,以情义为先重,这样很好。可以避免很多扰民害民的政令出现。汝林,好好干。我期望有一天,你能穿上中书令的那身紫袍。” (注:三省各有职司,相互制衡。尚书省掌议政行政,是天下的枢机总要,全国政务皆决于尚书省;中书省掌决策草诏,对于尚书省议定的结果进行认可,并草拟政令诏书,所行决断交付尚书省执行;门下省掌审议封驳,没有经过门下省审核签署的政令无效,尚书省可不予执行,门下省认为不合理的政令可以封还驳斥,交由尚书省再议,中书省决断。而中央各部、寺、监及各级地方各部门所呈上的奏章,重要的必须通过尚书省预先审批,副署自己的意见后,交门下省审议。认可以后,方送中书省遴选,呈请皇帝批阅或自己草拟批答(包括对尚书省副署的意见),门下省如认为批答不妥,也可驳回修改。可见,三省相互制衡,任何一省,都不能独专独断于朝廷。后世著名的吏、户、兵、礼、工、刑中枢六部便是从属于尚书省的,是尚书省的主要组成机构。所以三省虽相互制衡,但尚书省地位权势最重。) 胡成站起身来,朝尤铭深深鞠了一躬,含泪道:“下官定不负仆射大人厚望,为国尽忠,为民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期恒的确是有大才,还望仆射大人能够不计前嫌,任用于他,让他一展所长。” 看着执着的胡成,尤铭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是这样的执着啊。这样吧!先让他在家反省一段时间,以观后效吧。如果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正,我就委他以重任。” 胡成闻言大喜,叩头道:“下官谢过仆射大人,下官这就跟他说去,下官告退。”爬起来,快步跑了出去。 第一回 渡河(下) 尤铭见状,不由指着他,摇头苦笑道:“想不到在这滚滚浊世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文凯也笑道:“可是这样的人,却不必要担心他的忠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公子能够得到这样的人辅佐,实在是大幸。能够帮助公子建立大业的或许不是他们。但是能够帮助公子巩固大业,治理大业的,却非他们莫属。” 尤铭颔首笑道:“不错!国之将兴,人才济济。国之将亡,人才凋零。我既拥有先生这样多谋善断的谋臣,又有裴朗,李金浩那样勇猛善战的武士,再加上身经百战的军队,多才多艺的白鹿洞书院的众学子。现在再加上胡成这样的人,可谓是人才鼎盛,济济一堂。我何愁大事不成,大业不立?” 文凯呵呵笑道:“公子还少算了两样。神秘强大的盟友隐门以及公子身边,知书达理的贤内助。” 尤铭脸上突然现出一抹痛色,沉声道:“湘君、雨涵、雪儿、若惜她们的确是天下难得的好女子。能和她们厮守相会,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婷儿,她……这都怪我!” 文凯听他提起亡女,心里也不禁一阵痛楚,但他能说什么?他反而安慰尤铭道:“公子莫要太过悲伤。婷儿能得到公子的如斯真情,已是三生有幸了。她在天之灵,必已安详。在公子身边的那几年一定是她最难忘的时光。我想婷儿一定希望公子能够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完成自己的梦想。公子若是真的疼爱痛惜婷儿,就不要让她失望。” 尤铭擦去眼角的泪水,颔首道:“文先生,你说得对。我决不会让婷儿失望。我们当年执手相誓的盟约,我要亲自告诉她,我以完成,终未负她。”他站起身来,道:“文先生,我这就进宫请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爱看书网)”说着,大踏步走出书房。 ※※※※※※※※※※※※※※※※※※※※※※※※※※※※※※※※※※※※※※※ 全副披挂的尤铭走进城外的中军大帐,将剑扔给身边的护卫,解下头盔,在帅位上坐下来,道:“击鼓升帐,召集众将士集聚教场誓师!” 尤铭威严的扫视了一下肃立的众将士,沉声道:“大伙儿想必也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了。一句话,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左雄既然欠下了,我们的血债,那就要他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又道:“这次大元帅给我了三十万大军,让我去征讨叛逆。如此雄壮的军威,前所未见,我等自当奋勇杀敌,诛灭敌寇!这三十万大军里面有十万人算是我的老部下,还有二十万兄弟是新相识。不过,不要紧!我们都聚集在同一面旗帜下,我们都是兄弟!只要跟着我,同心戮力,就无往不胜!我华夏军威,就靠你们去奋扬!” “奋扬!奋扬!奋扬!”全军将士挥动兵器,一起怒吼。 尤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道:“一支军队;一支钢铁般的军队;一支战无不胜,有着钢铁般意志,永不服输,永不言弃的军队,他是怎么炼成的?在本帅看来无外乎七个方面。第一,强健的体魄。这你们都有,我们尤家军的战力,天下无双。第二,顽强的意志。这你们也不差。第三,必胜的信念。我们尤家军不缺这个。第四,共同的理想。我们也有,那就是一统天下,平祸乱,开太平。上下同欲者,胜!第五,无边的勇气。我想没什么艰难险阻是我们尤家军不敢去,不能去克服的!第六,执着的责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天下未定,大任在肩,目的明确,容不得我们半点松懈。(就爱读书)第七,那就是严明的军纪!你们当中有些人也许不知道本帅的军纪。本帅今天就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他再说一遍。听好喽!” “一、抗命者,斩!二、犯上者,斩!三、乱语者,斩!四、临阵脱逃者,斩!五、救援不利者,斩!六、通敌者,斩!七、擅作主张者,斩!八、劫掠仓廪者,斩!九、奸淫民女者,斩!十、扰民者,斩!十一,滥杀无辜者,斩!十二、坑害友军者,斩!十三、损毁军械者,斩!十四、倒卖军需者,斩!十五、克扣军饷者,斩!十六、污损军旗者,斩!十七、偷盗者,斩!” 尤铭稍稍喘了口气,又道:“你们听清楚了,一共是十七个斩字!当你们真真正正不再靠脑子去记这十七个斩字的时候,你们就是无敌天下的雄师!” “当然!”他话锋一转,道:“只斩不赏,也没这道理!大伙儿能出来跟着我卖命打天下,不就是图个好日子吗。你们都听着,这次平定左雄之后,左雄宝库里面的财宝,朝廷一分不取,都归你们!但有一条,得等待大军统一分配。谁要是敢妄自劫掠的话,就军法处置!都听明白了吗?” “万岁!万岁!万岁!”全军将士一齐高声怒吼,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作为军人,他们需要的固然是胜利和威严。但是军人也是人,他们同样也有自己的欲望,自己的要求。他们同样希望能够升官发财,过上舒心的好日子。他们也同样要为自己,为自己的朋友,为自己的父母亲人,为自己的妻子儿女做打算。有些时候,一句“跟着我有肉吃”,比什么话都管用。普通士兵和老百姓一样,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实在的人。 看着自己大帐里的众将,尤铭道:“大家都说说吧!这一仗该怎么打?从哪里开始打?” 裴朗首先站了起来,道:“大将军,末将认为,首先当然应该是还以颜色,收复被他们侵占的淮北十二镇,也砍他个万儿八千人。让那帮龟孙子知道咱的厉害。” 尤铭笑着反问道:“这样有什么意思吗?你这样除了告诉左雄,我们发火了,要打你了,你赶快做好准备。还有其他的什么作用么?卓衫啊(裴朗字卓衫),我们这一仗要的可是消灭左雄,恢复山东土地。要是让左雄这个山东最大的强盗头子,最好了准备等待我军前去,这仗就不好打了。” 裴朗虽然被尤铭驳了回来,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反而问道:“大将军,你就别逗我们这群大老粗了。你拿主意,我们照办就是。这想主意想不出来,砍人还是会砍的。”众将听了这话,无不大笑。 尤铭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招呼众将聚集过来,道:“你们看,以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最快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经洛阳,从淮北十二镇走。这一条是官道,平坦宽阔。但我们对面的就是左雄的梁山大军。另一条就是这里。”他指着从开封过河北上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道:“从开封过河,经伏牛山小道过去。只要过了这条道,前面可就是左雄的屯粮的粮仓,兴洛仓。袭占了兴洛仓,左雄军必溃。更为重要的是,兴洛仓的前面,可就是左雄的老巢梁山啊。梁山想要来救援左雄,非得从兴洛仓经过不可。” 他环视了一下众将,道:“你们谁愿意领军渡河,从这伏牛山小道去袭占兴洛仓,断了左雄的后路?” 全军将士兴奋无比,跃跃欲试。黑甲精骑一系的众将领更是彷佛看到了绝色佳人似的,眼中射出了野狼一般的光芒。就连神机营的徐甲也道:“大将军,我们神机营组建到现在,还没怎么出过力呢?想我们神机营也是百战余生的精锐骑兵。又有天下无双的火器助阵,小小的兴洛仓不再话下。” 尤铭却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神机营我有大用,不能派出去。不但是神机营,凡是黑甲精骑,都不能去。”他不理会惊愕不满的众将,转向一个站在最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中年将领道:“莫不平将军,这仗由你去打。你看如何?” 众将哗然!莫不平为人低调,也没什么主见,整天唯唯诺诺的。这样的重任居然交给他去办,这不是开天大的玩笑吗? 众将刚要说话,却被尤铭制止住。尤铭依然笑着问道:“莫将军,袭占兴洛仓让你去办,你看如何?” 莫不平深深吸了口气,不再沉默,道:“大将军能给我多少人马?” 尤铭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问道:“两千?” 尤铭摇头道:“不!两万!” 这又让众将一阵哗然。莫不平原先所率的本部就只有两千人,他已经是带得捉襟见肘,左支右绌了。现在居然一下子给了他两万人,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孰料想,莫不平却点了点头,道:“够了,够了。既然这样,末将愿意一试。” “好!”尤铭抚掌笑道:“有了莫将军这句话,我这颗心可就算是放下来了!” 尤铭又指着地图道:“其余人马随我从洛阳官道走。就像裴朗说的一样,去收复淮北十二镇,砍他个万儿八千人。”他环顾众将,道:“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没有的话,就这么办。” 众将见他主意已决,还能再说什么?只得躬身道:“诺!” 第二回 麻痹(上) 尤铄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尤烨,终于忍耐不住,道:“父王,您怎么就能答应老二,让他统帅军队,征讨左雄呢?凭着老二的性子,这军队一到了他手上,我们还能拿得回来吗?黑甲精骑可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尤烨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晓得吗?可是这有什么办法?不让他去打,谁去打?你去,还是老三去?你们去了,恐怕是被左雄打吧?现在家里面最能打的就是他,也只有他的身份才最适合统帅这三十万大军。哼,他把老五留着守家,原来是做这么个打算。老二呀老二,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连你爹都算计啊。” 尤铄却不服道:“父王,你总是说我打仗不行,我还不是比他老二先进了开封!” “哈哈!”尤烨冷笑道:“看来我故意让你赢,还真是帮你长了不少的骄气。你走的这条路,从你爷爷开始,已经不知道秘密经营了多少年了,那早就是我们尤家控制的了。可老二走得那条路呢?虽说被他打通过一次,可毕竟时日太短,来不及经营。而洛阳更是天下闻名的坚城,再加上拓跋贺的右卫军,可以说是艰难险阻。可是?你前脚刚到开封不久,他后脚就跟来了。你有这样的本事吗?不谈别的,但就是拓跋贺右卫军,你就没办法突破!” 尤铄哼了声,道:“他老二还不是凭借的他手中的那些炮仗!要是我也有那些玩意儿,小小右卫军又算得了什么?根本经不起我的轰炸。只可恨老二心怀不轨,别说炮仗了,就连炮灰他也不肯给我们一些。”说到这里恨恨的砸了一下桌子。 尤烨显然也是被这事情给激怒了。自己这次同意让尤铭主管军事,带兵平定山东,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黑甲精骑屯兵开封城下,只要尤铭说句话,那些炮弹就会往自己的头上砸落。他哼了一声,道:“就是给了你也没用。没有火药,那些炮仗不过是烧火棍而已。这火药怎么配,只有老二一个人知道。不过,现在老二还不会怎么着,毕竟强敌环伺。在天下一统之前,他不会做出什么来的。” 尤铄唉了一声,急道:“我的父王!等到老二一统天下的时候,我们手上可就没有一兵一卒了。到时候,我们的一举一动,可都是在他老二的刀枪底下。他想什么时候杀我们,怎么杀我们,那还不是随他的高兴吗?我可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父王,我矫了你的命令,让让七弟和八弟任了参军,和他一起去了。就算看不住他老二,好歹也能拽住一两支部队,我们手上也有些本钱。[就爱读书]” 尤烨闻言心中,暗怒道:“连我的命令你都敢矫?大郎,你现在也有些得意忘形了吧。你还只是世子,还没登上我的位置呢。”不过他却不动声色,毕竟这个儿子比起尤铭来要好对付的多。况且,自己的大位,终有一天,是要传给他的。 尤烨颔首道:“既然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你还是要派人去知会七郎,八郎他们一声。在二郎眼皮子底下,得处处小心。别做的太过火。二郎这个人,执行起军法来,可是真真正正的铁血无情。让他们别忘了五郎的例子。” 尤铄应了声“诺”,又道:“父王,老二走了,可是他这尚书右仆射,有那么多的公文要处理,总得找个人替着吧?您看是不是让三弟暂时代理者尚书右仆射?” 尤烨心头一阵冷笑,暗道:“大郎啊!这么快就开始抢班夺权,安插私人了。是不是太急了点儿?这位子早晚是你的,你就这么沉不住气吗?”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道:“一个开封府尹,你们难道还不够,还非要把持了整个尚书省才满意吗?” 尤铄听了这话,大为惊恐,额上冷汗涔涔渗出。他急忙跪下磕头,道:“孩儿,孩儿不敢,孩儿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孩儿纯粹是为了国事考虑啊。” 尤烨哼道:“是不是为了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情,不需再提了。我已经让你们的表兄尤义臣暂时署理了尚书右仆射。他也是你二弟像我推荐的。” 尤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磕头。尤烨的心又不禁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道:“大郎,你太也心急了些,这位子早晚是你的。你又何必要急于一时呢?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 淮北十二镇得而复失,一万余人的伤亡,让左雄勃然大怒。他怒骂手下的将领无能,在淮北打了败仗的那员将领,更是被他斩了首。 他怒视众将,骂道:“好几万人居然被人家一次冲锋就给打垮了,一万多人被人家剁了脑袋。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靠你们,本王什么时候才能定鼎天下?恐怕本王的脑袋都要送在你们这帮废物的手上!……” 众将心中不忿,丢失淮北十二镇,明明左雄责任最大。要不是他说什么据淮水两岸,夹击洛阳,将精锐大军都带去攻打坚城淮南,又怎么会让尤铭钻了空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左雄多年淫威积累,众将已是敢怒不敢言。 恰此时,一员小校跑了进来,报道:“启禀魏王,尤铭派来使者,要见魏王。” 左雄眼中精光一闪,道:“让他进来!” 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走入大帐。他对左雄只是抱了抱拳,道:“左将军。” 左雄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见了本王为何不拜?难道不知死吗?哼,堂堂朝廷怎么居然就派了你这么个人来?难道朝廷已经衰微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连个像样的人都派不出来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本官乃是大将军坐下襄办谭纶,堂堂朝廷命官。左将军领兵抗拒朝廷,已是反叛大罪。本官又岂能拜你?再有生死者,人之大事,岂能不知?只是若左将军者,知与不知,何别之有?我朝廷人才济济,俊杰无数。至于我,不过是最差劲的,随便一抓都是一大把,以车斗计量都不够用。但用来应付左将军这样档次的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左雄大怒,但两国交战来使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他努力压抑下自己砍人的冲动,哼道:“尤铭让你来,有什么话要说吗?” 第二回 麻痹(下) 谭纶老实不客气的找过一张椅子坐下,道:“当然!我们大将军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出来晃荡。他让本官来告诉左将军,赶快投降。将所侵掠的山东州郡悉数交还朝廷;遣散聚集的叛军,或交由朝廷改编;自缚肉袒,至大将军营中请罪。朝廷或可既往不咎,留左将军一脉的富贵。否则,天兵到日,悔之晚矣!” 左雄怒极反笑,道:“本王没听错吧!本王手下有雄兵数十万,大小郡县百余,地连数千里。何其强大也!他尤铭居然要本王投降?别以为收拾了几个废物就天下无敌了。我梁山军可不是他麦博的乌合之众可比。” 谭纶似是很惊讶的道:“是吗?可是?我从我家大将军那里听到的,却是左将军手下人浮于事,勾心斗角。君臣之间相互猜忌。臣不服君,君不信臣。所谓大小郡县百余,地连数千里,其实不过只有一个破落的山寨聊以栖身;所谓雄兵数十万,其实不过是一群纪律涣散,毫无斗志的乌合之众,只能干干打家劫舍的事情。就是干这事,在许许多多的盗匪中,也只是居于末位,垫底的,根本就不堪一击。我家大将军说了,要不是因为朝廷事情太多,没工夫陪着将军瞎折腾,连看都不稀大看将军一眼呢。” 左雄是彻底忍耐不住了,他喝道:“把这胆大妄为的狂徒给本王捆起来,抽两百鞭子!” 谭纶突然哈哈大笑,从容起身,不屑的道:“果然又让我家大将军说中了!他说你左雄好大喜功,心胸狭隘,听不得真话。一旦被人拆穿,肯定会恼羞成怒,动之以怒,挟之以武。他劝我,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多说些好话出来。只可惜,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一生不喜欢说假话。即使是斧钺加身,也改不了。对于临行前,我们大将军的好意,我也只能心领。” 这一番话,挤兑的左雄左右为难。[.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爱读书]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杀了他,就等于坐实了尤铭的那番话;可要是不杀,自己就未免显得太过软弱无能。更重要的是,无论杀不杀他,这番谣言都已经算是传出去了。自己的威望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队伍已经不好带了。他进退两难,气得暴跳如雷,只得大声骂道:“我日你姥姥!”铁青着脸色,挥手让士兵松开了谭纶。 谭纶好像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他仰头大笑,嚣张的道:“左雄,我家大将军的话,本官已经给你带到了。这不是什么和议条件,而是最后通牒!”歇了口气,又道:“本官的使命,既然已经完成,本官也就不久留了。”他一转身,昂然走出大帐。就在他步出大帐的那一刻,他回过头来,道:“本官再提醒一下左将军,我家大将军的耐性不是很好。你最好在明日午时之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对了,有句话忘了对左将军说了。不但是我家大将军,就是本官我,也不稀大瞧左将军一眼。”说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左雄营中诸将好似泥塑木刻一般,任由谭纶肆虐中军大帐,却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左雄早已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气急败坏,抓起桌上的茶碗,摔得粉碎,骂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 尤铭站在沙盘前,对敌我双方的态势进行着严密的计算和谋划。沙盘上的形势渐渐明朗,一条分进合击,围歼左雄主力的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形。 当他插下最后一面小旗的时候,他突然笑道:“文先生,我看左雄那厮,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气死了吧。子理(谭纶字子理)骂人的本事,绝对是超一流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文凯也笑道:“左雄直接气死了倒也好,我们就省得打这一仗了。今年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将士们穿着厚重的盔甲,十分疲惫。这仗不好打啊。” “呵呵!”尤铭笑道:“等子理回来了,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他站起身来,指着沙盘道:“文先生,你看在什么地方进行决战比较好?我选了三处地方,一处是这里,瓦窑口;一处是这儿,马尾荡;另一处,便是这儿,七弯沟。”说着,在沙盘上三处被红线圈起来的地方上,轻轻点了一下。 文凯凑近一看,用手揸量了量,再看了看双方兵力部署,想了一会儿,指着瓦窑口道:“我觉得,在瓦窑口打比较好。” 尤铭此时已有几分高兴了,他中意的也是瓦窑口。但他仍然问道:“有什么依据吗?” 文凯道:“围师必缺。你看!”他指着沙盘道:“马尾荡和七弯沟都是死路,只要我们把左雄赶进去以后,他就绝对出不来。唯独瓦窑口不是,在他的后面,直接通往兴洛仓。” 尤铭道:“那这样,岂不是选马尾荡和七弯沟更好吗?瓦窑口通往兴洛仓,我军想要围歼他,谈何容易?” 文凯笑道:“正是因为要围歼他,所以才要选在瓦窑口决战!” “哦?”尤铭奇道:“说说。” 文凯道:“左雄手底下毕竟有几十万军队。虽说战力比不得我们,但也不可小觑。一旦将他们逼入绝境,若不能迅速瓦解他们的斗志,他们必定会拼死抵抗。给我军造成巨大的损失。况且那两个地方,及其狭小,我军最强的骑兵,在里面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马尾荡和七弯沟水道纵横,神机营的火器也发挥不了威力啊。倒不如把他们给放出来,赶到瓦窑口去。那里既可以对他们实行包围,可是却又不会把他们彻底围死。大抵只要有一线生机,左雄的士卒就不会拼死力战,必定会全力往兴洛仓跑。可是?兴洛仓早已经被你袭占了。他们过不去。到时候斗志必定瓦解。我军再想要消灭他们可就容易多了。” “哈哈!”尤铭抚掌笑道:“妙!定了,就在瓦窑口和他左雄决战!” 一员小校跑了进来,报道:“启禀大将军,亳县县令李醒求见。” 尤铭和文凯对视一眼,心里奇道:“他来干什么?”挥了挥手,道:“着他进来吧。” 李醒低头弓腰走进尤铭的大帐,朝他跪下,叩头行礼道:“下官亳县县令李醒参见大将军。大将军威武。” 尤铭淡淡的道:“县令大人免礼。”指了指马扎道:“坐吧。上茶。”他看着正襟危坐的李醒道:“大人此次死守亳县,淮北诸镇失却十二,惟亳县未失。我大军到日,大人又倾尽官仓,可谓是功不可没啊。待本帅还朝,定保奏大人入职台阁。” 李醒闻言,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下官谢大将军厚恩。下官此来,只为了向大将军进献一个宝物。” “宝物?”尤铭奇道:“淮北并非富庶之地,能有什么宝物出来?” 李醒道:“大将军,宝物并非只有富庶之地才能产出。有些宝物,偏偏在我们这些贫瘠之地,才能有。” “哦?”尤铭好奇心愈发重了起来。他虽非贪爱宝物之人,但听李醒这么说,也不由来了兴致,问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宝物?竟让你如此这般。” 李醒神秘一笑,道:“此宝非但珍贵,还是个千载难逢的活物。” “活物?”尤铭笑道:“莫非是什么珍禽异兽吗?我对这些可不大喜欢呐。” 李醒笑道:“比那些珍禽异兽要珍贵的多。她是一个人,一个绝色美人。” 尤铭脸上笑容渐渐凝固,道:“美人本帅见得多了,没什么可稀罕的。本帅行军打仗,你却给本帅送来一个美人,这算什么?你让本帅还怎么统领军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说到后来,语气已经渐趋严厉。 可李醒却毫不以为意,依旧笑道:“这个美人非但不会影响大将军的权威,反而还会帮助大将军克敌制胜。” “哼!”尤铭哼了一声,道:“竟有这么大的作用?你送本帅的是仙女不成?” “呵呵!”李醒笑道:“虽不是仙女,却也差不远了。她就是左雄麾下第一大将,宗周的妹妹,宗璞。” 尤铭霍得站起,问道“你说是谁的妹妹?”语调急促,显然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李醒又一躬身,道:“左雄麾下第一大将,宗周。大将军,下官之所以能抵住宗周的攻打,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宗周这个唯一的妹妹。” 尤铭激动万分。这真是上天所赐的宝物啊。虽是如此,他还是小心的问道:“宗周既是左雄的大将,他的妹妹又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 李醒道:“回大将军。有件事情你们可能并不清楚,宗周本就是亳县人。他投靠左雄后,一时无法把家人接过去,为了保护家人,他便谎称自己是徽州人。” 尤铭点了点头,道:“好,很好!大人此举可真是天降奇兵啊。本帅记你头功!你先退下吧!封赏的诏令,不久就会来的。” 李醒又跪下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尤铭朝文凯笑道:“文先生,我们一起见见宗叔大的这个宝贝妹妹吧。”朝护卫使了个眼色,道:“把李醒带来的那个宗璞,请来见我。” 第三回 大胜(上) 一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还带着几分稚气,年约十四五岁的女子走入了尤铭的大帐。(就爱读书)她看着高坐帅位的尤铭并没有惶恐,也没有行礼。反而指着尤铭道:“你就是那个尤铭?大家都说你是个大英雄,可是我却认为你不是个好人。你打不过我哥哥,就把我抓来要挟哥哥。你是个坏人!”声音有如黄莺般清脆,十分好听。 尤铭对这小女孩也不由自主的喜欢起来。他不计较宗璞话语里面的无礼,反而半开玩笑的道:“看来,你很崇拜你哥哥喽?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他的?” 宗璞俏丽的小脸上,扬起一股神采,骄傲的道:“那是当然!我哥哥那么厉害,你怎么会打得过他。你虽然听他们说,也很厉害。但是,跟我哥哥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我哥哥可是将军!”说到将军二字的时候,她小脸上崇拜向往的神采越发明亮起来。 尤铭和文凯相视一笑,问道:“你哥哥是将军,所以很厉害。是不是这样啊?” 宗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那是。要是不厉害,怎么能做将军呢!” 尤铭呵呵一笑,道:“我可是大将军。(就爱看书网)你知道吗?大将军是比将军还要大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哥哥那样的将军也要听我的话。我难道还没有你哥哥厉害吗?” 宗璞眨着大眼睛,似乎很不解的道:“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我哥哥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你们穿的衣服不一样啊。你是黑衣服,我哥哥穿的是红衣服啊。你不是来打他的吗?” 尤铭道:“当然不是来打他的!你哥哥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又怎么会打架呢。我是来找你哥哥喝酒的。” 宗璞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道:“原来我哥哥是你的好朋友啊!那我也应该叫你哥哥喽?”说着,立刻甜甜的喊了一声道:“哥哥!” 尤铭十分高兴,忙不迭的答应。他走下作为,轻轻抚摸着宗璞秀气的额头,道:“好妹妹,你现在我这里住下,过几天我和你哥哥一起来看你。好不好啊?” “嗯!”宗璞高兴地一点头,道:“太好了!我又有一个哥哥疼我了。”说着,她竟出其不意的踮起脚来,凑到尤铭脸上亲了一口。(就爱看书网) 尤铭没有料想到宗璞会这么做。他有些木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天真烂漫,笑靥如花的宗璞,他的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罪恶感。宗璞很明显,天智发育不健全,根本没有思考和辨别是非的能力。自己这样欺骗利用于她,实在是太过阴损不该了。他忍不住就要名人吧宗璞送回去。可是当他一闭上眼的时候,孤独的躺在冰棺里的文婷,还有开封城里金光灿灿的盘龙宝座便向他压迫而来。 他笑着对宗璞道:“小璞,你先跟着这位大哥哥出去好吗?哥哥还有些事情要做,不能陪你玩了。” 宗璞的小嘴撅了起来,明显是不高兴了。但她还是乖巧的点头道:“好吧!我先出去。不过,哥哥,等你有了时间,一定要来陪我玩哦!” 尤铭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行,哥哥答应你!”他盯着那名侍卫,严厉的道:“保护好她。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不准让她受半点委屈。否则,你提头来见我。” 那侍卫恭恭敬敬的应道:“诺!”带着宗璞出去了。 “唉!――”尤铭悠悠叹了一声,倚靠在椅子上,落寞的道:“我这样做,到底是该,还是不该?妹妹……” 文凯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他虽然也不赞成尤铭欺骗利用这样一个纯真的小女孩。但他也知道,这是尽快结束战争的好办法。 ※※※※※※※※※※※※※※※※※※※※※※※※※※※※※※※※※※※※※※※ 一身披挂的尤铭骑着马,按着宝剑,伫立在瓦窑口的高地上。他望着不远处左雄大营里的火光,道:“文先生,李金浩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文凯道:“李将军刚刚送来的军报上说,他跟赵昕又打了几仗,难以取胜。现在被赵昕堵在少松山,白溪一线。无法前进。他说大军迁延日久,士气低落,军费羁縻。他问是不是可以绕道而行,避开赵昕,全力赶往开封。” 尤铭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道:“不行!你告诉他,不准绕路。你就说……唉!这样吧!回文我亲自写。拿纸笔来。” 一名肩背宽阔的士兵,绷直身体,弯下腰,尤铭将宣纸在他身上铺开,饱蘸浓墨,写道:“李将军,切不可绕路!有卿十余万大军在彼,吾方能平灭山东宵小。观彼康氏,为赵昕一人可惧。能战之者,非将军,莫属他人。”他收起笔,盖上自己的印鉴,取来一枚信封装了。在封口上烤上火漆,交给一员轻骑道:“你速速送往李将军营中,告诉他,十万火急,务必依照信中所言行事。” 几声信炮在天空炸响,文凯笑道:“看来,徐甲他们已经将左雄赶来了。公子,该让裴朗准备了。” 尤铭颔首道:“告诉裴朗他们,直等到左雄也钻进瓦窑口来,再给我冲杀。任由左雄的前队通过我瓦窑口。兴洛仓那里,自然有人款待那些人。叫他手紧一点,别管那些人的伙食。我们也不宽裕,照顾好左雄和他的中军主力就行了。” 眼看左雄落入彀中,数十万大军绞杀缠斗在一处,尤铭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他“铿”的抽出宝剑,从头顶顺势滑下,道“截断他的后队,冲!”当先冲了下去。 一股黑色的洪流裹挟着滚滚烟尘,冲进了左雄的后队,将他们进入瓦窑口的路全部堵死。马踏飞燕的巨大绣旗,高高耸立,在左雄军的后队中威风凛凛的左右决荡。在他的引领下,黑色的洪流势不可挡的扫荡者左雄军,迅速瓦解着他们残存的斗志。 第三回 大胜(下) 在左雄踏入瓦窑口的那一瞬间,炮声枪声大作,裴朗等尤家军众将领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将自己和自己的中军,团团围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爱读书],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就打。 左雄知道,自己的中军五万人虽然精锐善战,可是人数太少,根本冲不破近二十万大军构成的包围圈。原本最有希望助他脱困的后军的十余万大军,此时却被天下第一强悍的黑甲精骑大肆屠戮着。他们虽然也努力阻止反击,可是在黑甲精骑恐怖的进攻速度和进攻方式面前,一切都化为了乌有。好不容易阻止起来的一点抵抗一触即溃,根本无法和黑甲精骑真正的较量一番。 不过,黑甲精骑似乎不大一样。他们不像传闻中那么的嗜杀,只要一旦发起攻击,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这支黑甲精骑并不是这样。他们旌旗招展,纵横决荡,威风凛凛。可是?在打退敢于发动攻击的人之后。他们并没有纵马追击。反而折返回来,退到后面休息。而他们的主动进攻,最远的距离也不过一里,根本不深入自己后军的核心之中。 但就是这样,黑甲精骑将自己后军进入瓦窑口的唯一道路也给堵得死死地。自己的后军根本没办法冲杀进来救自己。只能希望前面通过的十万前军可以回来营救自己了。 左雄到底不是一般人物,乱军之中,他并不怕暴露自己,反而振臂一呼道:“前面就是我们的兴洛仓,到了那里大家有吃有喝,给我冲!” 在吃喝的诱惑和活命的刺激之下,左雄军爆发出巨大的战斗力,裴朗他们竟然渐渐抵挡不住。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在围住左雄以后,便分出了十万人的军队堵住了左雄前军回援的道路,现在恐怕也在拼命厮杀之中。自己手下的这十万人只是尤家军的一般部队,战斗力一般,只比左雄那五万精锐稍强一些。(就爱看书网)现在左雄的军队一玩命,便感到有些吃不消。 他看了一眼血染征袍的尤铭,心道:“二公子独立对抗两倍于己的敌军,尚且打得威风凛凛,有声有色,占尽上风。我现在兵力是左老贼的双倍,竟还吃不住,以后让二公子怎么看我?二公子手下那么多能人,我还有出头的机会吗?” 他大吼一声,拍马冲入敌阵,运刀如飞,砍翻许多敌军,直往左雄面前冲去。他到底是沙场宿将,并不是一味的猛打猛冲,而是朝着敌军薄弱的地方冲过去。 他的这一举动,在士兵看来极其勇武。在他的感染下,士兵们爆发出巨大的勇气,松动的包围圈立刻稳定下来,左雄刚刚组织起来的一点反击,又被扼杀了。 裴朗一路砍杀,冲到左雄面前,他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凌空劈下。左雄被这凌厉的声势所骇,已不知该怎么办了,就这么看着大刀劈下。 就在左雄自忖必死之时,一杆长戟从他背后伸出,架住了裴朗的大刀。一员小将从左雄背后闪出,拦在左雄身前,道:“殿下快走!末将替你挡着这厮。” 裴朗大怒,吼道:“凭你也配!”大刀劈头盖脸的砍下来。正是他著名的疯魔刀法。果真是状若疯魔,不死不休。 那员小将暗暗心惊,忖道:“素闻黑甲精骑里的裴朗是个拼命三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如此狠辣疯狂,一招一式全以打败敌人为念,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不过,能和这样一位高手对决,不是正合我愿吗?”想到此处,他抖擞精神,和裴朗战在一处。 那员小将的武艺的确非凡,一杆铁戟竞合裴朗战了个不相上下。裴朗也是见猎心喜,渐渐进入空明状态,发挥出十成功力,和他斗着。毕竟遇到这么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是极为难得的事情的。 左雄立刻离开此处,招来护卫,将他密密的护在里面。他心底万分焦急:“前军后军具有尤铭的军队截杀,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冲过来解救。莫非本王要死于此处吗?唉!真不该把叔大调回去,若有他在,本王又岂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可是现在会很已经没有用了,尤铭的大军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压力不住的增大。好在尤家军中最精锐的黑甲精骑没有参与。否则,自己就真的撑不住了。 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兴洛仓不会已经丢了吧?”他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尤铭在实力占据上风的时候,派人来与自己谈判,虽说是羞辱自己,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居然是为了使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好趁机派人袭占兴洛仓,在瓦窑口布置下伏兵,以求彻底歼灭自己…… 裴朗被那员小将吸引,离自己越来越远,但是自己身边的敌军却越来越多,自己的护卫越来越少。就在他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围困他的军队却突然退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缺口。左雄先是一喜,随即惊道:“这必是尤铭那厮的毒计!”急忙收束军队,不许他们奔往缺口。 可是?在死亡的威胁下,那些士兵,已经顾不得左雄的命令了。他们纷纷往缺口处奔去。但,他们却不能接近缺口半分。在他们离缺口百余步的时候,想起了一阵清脆的枪声,将他们的打退回去。数十队神机营将士半蹲在手执长矛的尤家军身后。手中火枪的枪口还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左雄惊恐的喊出了“神机营”这个名字。就在这时几声更加巨大的响声,在他耳边炸起,无数的石块铁屑从天而降。一股股巨大的气浪也在他的军阵中卷起,将他的兵马吹倒无数。 更令他绝望的是,尤铭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响起。他抬头一看,尤铭正立马不远处的高坡上,冷冷的盯着这里。他明白,自己的十余万后军已经完蛋了。 神机营的出现彻底断绝了左雄士兵抵抗的信心,他们纷纷投降。左雄也不再约束自己的士兵,颓然的垂下自己手中的长剑,叹了口气,道:“天欲亡我,非战之罪。”他转向自己身边的护卫,道:“你们都降了吧。也好图个富贵。” 一员护卫道:“我们降了,那魏王您呢?” 左雄正色道:“我乃堂堂魏王,为反抗昏君暴政而起兵,又岂能投降朝廷,做他的鹰犬。自然是死战于此了。” 那护卫道:“魏王不降,我等也不降,愿与魏王同死于此,追随魏王于黄泉。” 一众护卫闻言亦道:“我等皆愿追随魏王于黄泉。” “啧啧啧啧!好令人感动的一幕忠心护主啊。”尤铭冷笑道:“左雄,事到如今,你已大势尽去,难道还想负隅顽抗吗?好像这里并没有什么隅可以让你负的。你难道还对自己的前军抱有幻想吗?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前军也已经全军覆没了。你也应该能猜到了,我已经派莫不平暗度陈仓,袭占了你的兴洛仓。你囤积的数十万担军粮也归了我了。这份情谊,我可真要好好地谢谢你。谢谢你知道我军粮比较紧,送我这么多的军粮。” “你!”左雄大怒,但此时他已经不能做什么了,全军覆没使得他失去了说话的本钱,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尤铭手搭凉棚,朝远处看了看,道:“看来,那员英勇的小将已经被裴朗制住了,你最后的依仗也没了。”他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败得如此快,如此惨吗?要是宗周还在你军中,我根本不敢这么办。你知道,这对我来说,也无疑是一场豪赌。好在,我赌赢了。你输在了你的自负,傲慢还有不能容人上。若你能容人,宗周能够尽情发挥所长,我说不定就会把洛阳让给你了,借用天下群雄的力量来打击你。可是现在你辛苦建立的山东大好基业,我全部接收了。主力尽损的梁山,很快就会覆灭,即使有宗周也是一样。” 左雄叹道:“尤铭!我败得心服口服。今日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若是我没有你说的那些,今日的胜者,将会是我,而不是你!” 尤铭冷笑道:“可惜,没有如果。即使有,胜者也只会是我,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对手!”他顿了一下,喝道:“左雄,你妄兴刀兵,割据山东,以至疆土分裂,战乱四起,置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你可知罪!” 左雄仰天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说拥兵自重,割裂疆土,又有谁比得上你尤家!就许你们为一己之私,起兵造反,就不许我们反抗昏君暴政吗?” “哼!”尤铭冷笑道:“成者王侯败者寇!我想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左雄,你投降吧。当不失封侯之位。你还保留一脉富贵。” 左雄蔑然一笑,道:“我左雄虽成不了大事,但也绝不可能投降。我看得出,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只希望你成事后,能够爱惜民力,善待天下百姓。” 尤铭哼了一声,道:“这用不着你说。左雄,你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也大可算得是一个英雄了。左将军,投降了吧!我保你一门富贵,居于王公之列。” “哈哈!”左雄笑道:“多谢大将军了。只不过我左雄向来比较死心眼,决定了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你也说了,我算得是一个英雄。那就请你允许我像一个英雄般的死去。” 尤铭轻轻叹了口气,阖上双目,微微颔首,道:“送左将军上路!” 第四回 孤城(上) 尤铭脸色铁青的坐在书房里,地上满是书籍的残片,手中还握着半卷孤本,也已被他捏成一团。自己费尽心思的消灭了左雄的大军,席卷山东,眼看梁山可下,大功可成。在这当口,自己却被调了回来。自己那个愚不可及的大哥,却接替了自己的大将军职务,统帅数十万大军征战山东。他这分明是要把这天大的功劳交给老大,好让老大在军中也树立起威信来。 “哼,父亲,儿子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尤铭啪的将手上的半卷残本摔在桌上。激起的气浪将桌上的烛火吹灭,屋里登时昏暗下来。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急忙上前点燃烛火,尤铭拦住他道:“不用点了。”站起身来,走出书房。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书房的尽头。 一阵略带寒意的晚风吹过,将他的衣襟微微拂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轻轻握住衣裳,指尖在柔顺的绸面滑过,摸到密密缝制在里面的针脚。 尤铭的心里蓦地一痛,这套衣裳也是婷儿缝制的。婷儿以前为自己缝制了那么多的衣裳,现在除了她缝制的衣服,别的自己根本穿不了。可是?衣衫仍在,残香尚温,伊人无踪。 看着地上几片零零落落,微微枯黄的落叶,尤铭幽幽叹道:“原来,已入秋了。” 又是一阵秋风拂过,檐角的风铃微微摇荡,相互碰撞,发出阵阵清脆的碎响。尤铭胸口一窒,这铃声,以前婷儿的身上也有。她最喜欢在左腰间挂几枚金铃。只要微一有动作,腰间的金玲便会发出悦耳清脆的铃声。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战场上刀剑碰撞的声音虽然相似,却并不是。即使如此,也已经让自己迷醉了。 尤铭提起一口气,纵身跳上屋檐,将耳朵贴在风铃上,想要再听一听那令人心醉的铃声。可是老天爷却偏偏不让他如愿。秋风已经停歇,风铃不再奏鸣。他顿时感到怅然若失,似乎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宝贝一般。他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铜质鎏金的风铃。在他的拨弄下,风铃再度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摘下一枚风铃,从屋檐落下,轻轻晃了晃,叮叮当当的脆响散播开来。他爱怜的将风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微微偏着头,轻轻摩挲着。一滴眼泪顺着风铃滴落下来。 文凯来到他身后,轻声道:“公子!” 尤铭一惊,忙将风铃收了起来,转过身强笑道:“是文先生啊。有什么事吗?” 文凯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道:“你又在思念婷儿了?公子,过去的,就都让他过去吧。我想婷儿也不希望看到公子这样。” 尤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知道了。文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是山东的军情吗?” 文凯面色凝重的颔首道:“大公子连续被宗周击败,原先归附的河东诸郡也大半叛离,重新听宗周的命令。现在他直接控制的军队已经达到了十五万。” “尤铄他是笨蛋吗?”尤铭怒道:“梁山军的主力已经被我消灭,他坐拥数十万大军,居然还打不过宗周的几万残兵败将,反而让他越打越厉害,军队扩充近一倍。他怎么办事的!送给他的功劳都抓不住。哼,他也就这点能耐。对了,我军的损失如何?” 文凯道:“我们嫡系的黑甲精骑他调动不了,完好无损。其他各支军队虽然战败,但损失并不大,战力没有收到多大的冲击。前方军报上说,大公子正在准备和宗周进行一场大决战,想要靠自己的优势兵力,一股消灭宗周。” “这个蠢货!”尤铭大怒,骂道:“他要是有能跟宗周决战的本事,会被宗周打成那样吗?这个白痴,他是想要把我辛辛苦苦取得的成果全部败掉,他才甘心他。不行,我得阻止他,我这就进宫。” 文凯拦住尤铭,意味深长的道:“二公子,这也许是让你重返军中的最好机会。只要大公子惨败,收拾残局,还得靠你啊。” 尤铭若有所悟,颔首道:“只是,白白牺牲了那些无辜的士兵。” 第四回 孤城(下) 文凯道:“为了公子的大业,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还是公子说的呢。” “文先生,我明白。”尤铭颇为落寞的抬起头来,望着夕阳道:“文先生,南在哪边?” 文凯指给他,道:“山东还没有平定,公子就想对岭南用兵了吗?” 尤铭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道:“海陵就在那边吧?现在应该也已经入秋了。三清观的落叶,跟这里的也是一样的吧?”他取出那枚风铃,将它扔回檐角,道:“也许,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推开朱门,立在屋檐下,道:“我想一个人出去转转,你们不用跟着了。” 开封城的街上依旧是繁华似锦,可是尤铭却无心玩赏。他漫步街头,不知自己将往何处。身边种种灯红酒绿,处处莺歌燕舞,于他来说,彷佛不存在一般。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经意间,又来到了女娲庙。他略一迟疑,迈步走了进去。里面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香火依旧鼎盛,善男信女来来往往,比往常丝毫不减。似乎,漫天的战火,也没能改变人们的心情。有一个孩子,是人们永恒不变的追求。 是啊!这怎么能改变呢!每一个出生的婴儿,都是一个希望。他们是父母爱与智慧的结晶,是父母对于漫漫人生路光明前景的憧憬与希望。纵使人生百态万苦,人类依旧要繁衍下去。因为我们始终不曾放弃过希望。 “婷儿,我们的希望在哪儿?”尤铭抚摸着求子树苍虬的树干,喃喃的道。 现在的求子树已经被尤铭的人秘密保护起来了。香客们已经不能再在树干上刻下他们的名姓了。他抬起头,当年的那枚求子结还在。虽然颜色褪去,依旧高悬于树冠。葱郁的树冠上,只有他的这一枚求子结。 仰望着这枚求子结,他的脸色时而温馨,时而愤怒,时而悲痛,最终化为一抹淡淡的哀愁。他幽幽叹了口气,离开了女娲庙。 桂轮高悬,淡白色的月光将尤铭身后的那棵求子树映出一层银色的光晕,好像女娲娘娘显灵一般。 夜开封依旧是那么的繁华喧嚣,各处的酒肆勾栏都高高悬挂起又大又红的灯笼,来招揽顾客。徜徉在花团锦簇的玉水街,尤铭愈发感到一种无言的凄苦孤独。他走进一家悬挂着“太白遗风”布幡的酒肆,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叫来小二道:“来一壶酒,再上几个小吃。” 酒是蜜酒,跟他以前在海陵街头喝道的蜜酒几乎一样。要不是这蜜酒更加的清新淡雅,回味悠长,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海陵,又来到了街头那个飘着特殊香味的小摊上。 尤铭几次举起筷子,却又几次放下。他面前那一碟金灿灿的油煎包子飘散出浓郁的香气。但这香气却勾不起他丝毫的食欲。他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终于,他感到腹中有些饥馁了,夹起一只炸得焦黄酥脆的包子咬了一口。香浓的油汤瞬间浸润了唇舌。他嚼了几口,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道:“这味道不对……” 他抓起桌上的蜜酒,一口喝尽,取出一块三两重的碎银子放在桌上,缓缓下了楼。 酒入愁肠易醉,尤铭此时已是微醺,他步履蹒跚的走在街头。夜已深,街上的游人也已渐渐稀少。他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冲到金水桥边,扶住雕花栏杆,大口大口的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一队巡城士兵发现了他,迅速将他包围起来。金水桥的后面就是皇宫大内,这里代表的就是朝廷脸面还有皇家的威仪,又怎么能容许有人在金水桥呕吐呢。 巡城都尉将手中的长矛指着尤铭,喝道:“大胆狂徒!这里是你胡为的地方吗?竟敢在金水桥做出这样污秽的事情,玷污皇家威严。” “狗屁威严!”尤铭大怒,甩了巡城都尉一个耳光,骂道:“混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瞎了你的狗眼!” 巡城都尉先是一怒,再听到尤铭的声音,看清尤铭的样子以后,立刻低下头,惶恐无比的道:“大,大将军!” 尤铭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道:“皇家威仪算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还要你这个小小的巡城都尉管吗?昏了你的头!快给我滚!” 巡城都尉脸色微微一变,道:“大将军刚刚说的话,末将一句都没有听到,末将也不敢听到。只是末将身为巡城都尉。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但也知道恪尽职守。金水桥事关朝廷脸面,容不得半点玷污,还请大将军体谅末将的难处。” “我体谅你的难处,谁又来体谅我的难处!”尤铭怒吼道:“快给我滚,不然我杀了你。” 巡城都尉仍旧不走,抱拳道:“大将军,末将职责在身,即使大将军要杀末将,末将也不敢退。” 尤铭大怒,抢过巡城都尉腰间的腰刀,架在他脖子上,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不过区区一个从八品的巡城都尉,我杀你不过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巡城都尉看着那明晃晃的钢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心里不免害怕。他知道像尤铭这种战场上九死一生拼杀出来的将领,杀人绝对是不眨眼的。可是?职责在身,他只能硬顶着头皮扛了。他浑身微微颤抖,却依旧倔强道:“大将军想要杀末将自然是易如反掌,末将也丝毫不敢反抗。末将既然身为巡城都尉,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大将军污秽金水桥。” 尤铭大怒,一刀劈下,将他的头盔劈成两半,锐利的刀锋紧紧贴着他的额头。尤铭吼道:“少给我说什么尽忠职守,你一个微末小吏,也配侈谈这四个字!”重重的刀掼在地上,拂袖愤然离开。 那名巡城都尉捡起自己的腰刀,看着尤铭显得蹒跚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把这里打扫一下,继续巡城去吧。” 守门的士兵看见尤铭,不敢阻拦,打开城门放他出了城。城外的那片竹林依旧是那么的熟悉,若惜公主马车的车辙不知还能不能寻到。淡白色的清朗月光下,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一袭鹅黄色灵动的倩影了。 “开封竹林语绵,苍生连理堪选。”尤铭抚摸着一株翠竹,悠悠念道。 “萱叶红,几许寂寞无人撷。朱砂点眉,菱花黯退娇颜。”清脆的声响从竹林深处传来。尤铭浑身一震,这,这分明是婷儿的声音! “婷,婷儿!”尤铭顺掌拍断那棵翠竹,奔进竹林,循着那魂牵梦绕的声音追了过去。 水洗一般的月光下,一袭淡黄色的身影静静的坐在竹亭里面,痴痴的望着天上的那轮清月。尤铭的心里一阵悸动,几步奔过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搂在怀里,大嘴用力堵住了那薄如蝉翼的樱唇,动情的吮吸着。 激烈的长吻过后,尤铭将她的臻首埋在自己的怀里,急促的道:“婷儿,你,你终于醒过来了。你是放不下我,过来找我的吗?婷儿,太好了。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女娲庙的求子树依旧,我们现在就过去。我们的希望就在那里。”说着,尤铭再度挑起它秀丽的下巴,再度封住了她的柔唇。两行泪顺着自己的面颊,滑落下去。 怀中的女子,发出一阵嘤咛,微微一挣扎,喃喃道:“我,我不是你的婷儿。你不能这样,快放开我。” 声音虽轻,却如同春雷一般刺激着尤铭的耳膜。尤铭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将她松开。自己往后急退,重重的撞在竹亭的柱子上。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我,我……” 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一袭鹅黄色的倩影,颜色艳丽更胜文婷,但却绝对不是自己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婷儿。 那女子低垂着头,俏脸上满是红晕。一双妙目中三分薄怒,却有七分娇羞。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细不可闻的啐了一声,取出一方鹅黄色的手绢,走到他跟前。轻轻按在他脸上,缓缓擦拭着。柔声道:“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轻薄我的……” 可尤铭却惊恐的打开她的柔荑,歇斯底里的叫道;“不要过来!”他力量何其之大,那小姐又如何抵挡得住?被他顺掌抽在脸上。俏脸上立刻肿起一个掌印,通红的俏脸也瞬间变得煞白。尤铭一声怒吼,重重的一掌拍在碗口粗的竹栏上。伸手抓住拍折的地方用力一扭,竹栏立刻裂开了。锋利的竹片将他的手掌割破,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那女子的身旁的一个侍女看不得自己的小姐受气。她忍不住骂道:“你对我家小姐吼什么!你非礼了我家小姐非但不认错道歉,反而还凶我家小姐,打我家小姐。你这人怎么这样?” 尤铭眼中凶光一闪,他一转身,虎爪就要扣向她的咽喉。可是?当他再次看到那一抹鹅黄色的身影时,他收手了。看着她俏脸上那高高坟起的掌印,他感到一阵歉疚,涩声问道:“你的脸不要紧吧?” “小姐的脸都肿了,还能不要紧吗?你……”就在她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那小姐道:“你的心里很苦,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尤铭仰起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道:“我不想说,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明白。” “是为了那个叫婷儿的姑娘吗?”那小姐问道:“她是你的妻子吗?” 尤铭惨然一笑,道:“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那小姐嫣然一笑,道:“就当是你打我的补偿了。”她那一笑,如同春风拂面一般,连皎洁的月关也黯然失色。尤铭不觉有些迷醉,已是看呆了。 那小姐感受到尤铭的目光,她又羞又怒的垂下臻首,嗔怪道:“你,看什么呢?” 尤铭急忙收束心神,抬头望着那轮并不圆满的月亮,沉声道:“你猜的不错,婷儿是我的妻子,是我最爱的妻子……”他将自己和婷儿在一起的种种娓娓道来,语调竟是说不出的温柔。他的眼神,他的脸色也透露着无限的柔情和幽思。 那小姐看着尤铭,心底幽幽叹了口气,道:“这样的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无往不利,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英豪吗?这样的他还是那个席卷天下,包举宇内的少年英豪吗?这样的他还是那个谈笑风生,大有作为的少年英豪吗?那个文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会有这样大的魔力,让他这么一个风流多情的花花公子钟情极深……”她找不到答案。 她问道:“你,还忘不了她吗?” “忘?”尤铭缓缓站起身来,苦笑道:“也许等到我将自己也忘了的时候,我就会忘记她了吧。山无棱,天地合,未敢与卿绝……”音犹在耳,人已远去了。 “山无棱,天地合,未敢与卿绝!她真的就这么好,值得你为她这样?”黄衫小姐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痴痴的念道:“山无棱,天地合……” 第五回 争风(上) 那少女嘴角微微上扬,道:“尤铭,你这个男人我要定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是我的!”忽然,她脸色一变,喝道:“结剑阵,海天一线!” 六位妙龄少女立刻站定位置,手中长剑剑尖轻颤,齐齐指向右前方。那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嘴角一扬,冷笑道:“师姐,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呢?我们姐妹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吧?师妹可是无时无刻不再挂念着师姐啊。” “哼,你会想我?师妹,你巴不得师姐我早点死吧。”一道窈窕的黑影落地,竟是徐妙云。她冷冷的道:“王妙真,我警告你,不许你打那个男人的主意,不许你接近他!” 王妙真冷笑道:“师姐,你特意来找师妹,就是为了提醒师妹这个吗?师姐,你爱上他了?真想不到,我们隐门里面,最最高傲的冰美人也会动凡心。” 徐妙云脸上蓦地一红,她立刻用内力压下,冷冷的道:“这用不着你操心。我动没动凡心也用不着师妹你管。总之你给我记住一点,你勾引哪个男人我不管,唯独这个男人,不准你动他的心思。” “呵呵呵!”王妙真冷笑道:“师姐,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这样对我颐指气使,现在你依然没有变。要是别的事,师妹可能还会和以前一样,听你的。可是唯独这件事情,师妹绝不会听你的。师妹有自己的打算。” “哼!”徐妙云冷冷一笑,道:“师妹既然还记得以前的事情,那你也应该还记得,你一直想要反抗我,但又有几次成功过。每次失败后,你受到了门主怎样的惩罚。” 王妙真将剑尖垂下,道:“师姐,正是小妹失败的多了,小妹才要再试一次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师姐现在虽然是圣女,可小妹也是长老。就算是门主,也不能对小妹这般以命令的口气说话。” 徐妙云袍袖微微抖动,她道:“少跟我说那些!反正你记住,离他远远的,绝对不可以接近他。你要是敢耽误了门主交代给我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哼,可笑!”王妙真冷笑道:“门主有事情交代给你做,你做就是了。与我何干?隐门虽然门规森严,可也没有说禁止嫁娶啊?你做你的隐门大事,我到我喜欢的男人身边去伺候他。这两件事,似乎不搭界吧?我的好师姐,还是你不想我到他身边,又找不到好借口了吧?” 徐妙云哼了一声,道:“随你怎么想,反正你就是不能到他身边去。” 王妙真脸上嘲弄的笑意更浓了,她道:“师姐,动情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他如此优秀,你又在他身边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他动情也是理所应当的。”她盯着徐妙云看了一会儿,道:“师姐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处子装扮,难道以师姐的美貌风情,竟还不能打动他吗?当年我们一起被门主送去修习媚术的时候,师姐可是要比我高明的多啊。怎么,是师姐把媚术给忘了,还是面对他用不出媚术了?” 徐妙云的美眸中射出一道精光,沉声道:“你是在笑话我吗?说到勾引男人,我又怎么敢跟你比?这么些年来,毁在你手上的少年英豪得有多少?师妹,你以为凭他会看的上你吗?就算你用媚术迷惑了他,他也不会对你有感情的。等到他清醒过来的那一天,你认为他会放过一个对他使用媚术的女人吗?即使,你曾经是他的玩物,他也会毫不留情的除掉你。” “呵呵!”王妙真笑道:“师姐,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也是处子装扮吗?师妹和你一样,都还是处子之身。师妹出身微贱,自然不敢奢望成为他的妻室。不过,当他当妾为婢总合适吧?听说,他身边的红颜知己里面,就有一位出身青楼,而且那位花魁还给他诞下了长子。” “你是说姬雪雁吗?”徐妙云冷笑道:“你跟她比不了。她能做得到,你做不到。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师妹,我还是那句话,远远离开他,不准打他的主意。” 王妙真取出那方丝帕轻轻擦了擦,冷笑道:“师姐,还是说出你的心里话吧。师妹知道,你也爱上他了。你这样就不会耽误门主的大事吗?师姐,你爱上了他,所以想要独占他。一直以来,师妹处处都让着师姐,什么好的东西都让给师姐。但是这一次,师妹绝对不让。那个男人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师姐,就让我们再比试一次吧!看看这一次究竟谁能赢。” 徐妙云冷哼一声,道:“王妙真,你凭什么跟我比。从小到大,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我?我现在就在他的身边,而你呢?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王妙真笑道:“可是?他却搂过我,吻过我。他对你做过这些吗?你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还是处子,师妹怎么就不能跟你比?”她转过身子,抬头对着月亮道:“师姐,想不到,我们竟会爱上同一个男人。一个心里面只装着那个死去女人的男人。师姐,比起你来,我其实要有优势的多。因为,我跟他心里面的那个女人很像。” 徐妙云冷笑道:“你要永远做为别人的影子,别人的替代品活下去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他的宠爱吗?” 王妙真笑道:“是不是作为别人的影子,别人的他替代品活下去,那是师妹自己的选择。不用师姐操心。我只要能在他身边伺候他,就足够了。师姐,我们现在都是处子,我们就比比看,在他的身边,谁能先换掉这身处子的装扮。” 徐妙云俏脸一红,冷声骂道:“你果然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知不知道廉耻?当初门主将你逐出隐门,果然没有错。” 王妙真眼中精光闪现,怒道:“你找死!”“唰”的一剑,挑向徐妙云的肋下。 徐妙云脸色微变,急忙向后弹开,袍袖抖动,挡下其余五名婢女的攻击,轻飘飘的落在三十步外,手上已经握住了两柄锋利的短剑。 王妙真俏脸变色,失声道:“刺玉双绝!门主竟将这也给了你!” 徐妙云冷笑道:“师妹是想试师姐的武功吗?正好也让师姐看看师妹你的碧海开心咒练到第几重天了。” 王妙真退了一步,退回阵中,笑道:“师姐的碧海开心咒已经快要突破第八重天了吧?师妹可是望尘莫及,不敢和师姐比肩。唯有依靠这海天一线的剑阵,跟师姐过两招。”六柄长剑一齐指向徐妙云,一股庞大的压力立刻涌了过去。 “唔,秋水长天共一色?想不到,海天剑阵竟然被你祭练到这样的境界。好,且让我看看师妹在海天剑阵里面到底有几成火候!”手中的刺玉双绝划过两道寒光,曼妙的身姿譬如惊鸿一闪,投入剑阵。 王妙真的碧海开心咒不过才修炼到第六重天,她自知根本不是徐妙云的对手。见徐妙云投入剑阵,手指立刻掐诀,引动阵势变化。六道剑光瞬间将徐妙云紫色的身影吞没。 身处剑阵之中的徐妙云立刻感到压力剧增,但她武功高绝,并不如何惊怕。她暗中调运内息,在身周布下一层真气护身,如同一片飘萍一般,在狂疾的气浪中随波逐流,并不受到任何影响。但她也暗暗心惊,道:“她不愧是我隐门中阵法第一人。海天剑阵号称我隐门无双之密,奥妙无端,威力绝伦。一般人穷尽一生也难窥见半分门道。她竟能祭练到这样高明的境界,只怕门主在海天剑阵上的造诣也远不如她。幸好,她自身的功力远不及我。” 徐妙云清叱一声,刺玉双绝脱手飞出,两道水袖飞舞,激起强劲的罡风,竟将刺向面前的两柄长剑打偏方向。她顺势将水袖一卷,将那二人带到面前,在她二人胸前按了一掌。 刺玉双绝电射王妙真,她知道这刺玉双绝乃是隐门至宝,不敢逞强,连退几步,横架过手中的鸣凤剑,将碧海开心咒运至极致,使出隐门秘传的卸力功夫,堪堪抵住了一回。 但这一下,原本严密的海天剑阵出现了一丝破绽。徐妙云眼力何等高明,自然看得出来。她收回刺玉双绝,趁机跳出剑阵,道:“师妹的剑阵果然了得,师姐佩服。只请师妹听师姐一句话,不要靠近那个男人。他不是你该碰的。”说着,人已飘然远去。 王妙真收起鸣凤剑,冷笑道:“师姐,你不让碰,难道是想要独占吗?放心,师妹是不会让你如愿的。走,咱们回去吧。” ※※※※※※※※※※※※※※※※※※※※※※※※※※※※※※※※※※※※※※※ ※※※※※※※※※※※※※※※※※※※※※※※※※※※※※※※※※※※※※※※ 第五回 争风(下) 夜已深,但玉水街依旧繁华,在这繁华的雨水街上,尤铭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仆射府就在面前,可是望着那红砖碧瓦,自己就是不想回去。 不知不觉的,他又走到了仆射府门口。看着门口荷戟的侍卫,他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又离开了。门口的侍卫已经发现了他,快步追了上来,道:“大将军,天色已晚,市面上不平静,大将军乃是万金之躯,快些回府吧。” 尤铭甩开他们,道:“清平世界,哪有这么多的事情!再说这世上还有谁能伤得了我吗?都给我回去,不许跟着!”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那群侍卫面面相觑,道:“怎么办?若是大将军出了什么意外,自己长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得。”关键时候,还是侍卫长,道:“我先带些人暗中跟着,你去告诉文先生。” 此时尤铭的酒也已经醒了大半,望着布下清辉的明月,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带,掏出一支白玉手镯,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将他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道:“今晚我想过了,我要把你带在身边,和我在一起,血肉相连。” 不知不觉中,他顺着月光来到了朱雀大街。这朱雀大街上居住的都是都是高官显贵,富商巨贾,实是开封城中第一等繁华富贵之地。几乎朝中所有的王侯将相都居住于此。唯独手挽天下兵符,权势熏天的尤铭居住在平民汇聚的玄武大街,而且他的府邸也极为狭小简陋,比之朱雀大街的一般官员的住宅尚有不如,更别说那些地连数百亩,雕梁画栋的豪宅庄园了。 时夜已深,朱雀大街上大多数的朱门俱都紧闭,却有一栋住宅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尤铭心中奇怪,这宅院并非自己大哥或是哪个弟弟的宅院,怎么竟会如此热闹。朝中不曾听过有什么新人崛起啊。 他略一沉吟,道:“出来吧!别藏了。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还叫做暗中跟随吗?” 侍卫长只得带队出来,朝尤铭行了一礼,尴尬道:“大将军,末将……” 尤铭伸手打断他,道:“行了,我不怪你。我问你,前面那栋宅院那么热闹,到底是谁的府邸?我怎么竟不知道。” 那侍卫脸色现出一丝难色,嗫嚅道:“这个,这个,……” 尤铭不悦道:“这个什么这个!有什么不好说的吗?男子汉大丈夫的,说个话都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快说!” 侍卫长握着腰刀的手紧了紧,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是长乐长公主府。mianhuatang.info” “长乐长公主府?”尤铭皱眉道:“每天都是这样的吗?” 侍卫长垂下头,嗫嚅道:“是,是这样。”他跟随尤铭已久,多少知道一些尤铭和长乐长公主之间的一些事情。故此,他才如此的害怕,不敢说出口来。 “哼!”尤铭脸色果然沉了下来,冷冷的道:“她倒是和那些家伙熟得快。有多长时间了?” 侍卫长不敢隐瞒,只得实话实说道:“从公主被赐下这栋宅院后,就开始了。” 尤铭冷哼一声,道:“真不愧是金枝玉叶啊。”他反剪双手,道:“我去看看这朵京城名花。你带队回去吧。” 公主府门口的仆役见尤铭独身步行而来,衣着也不甚华丽,以为他想浑水摸鱼,趁机溜进公主府里面做些宵小之事。遂拦住他道:“这里是长公主的府邸,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尤铭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指着那些往来官员的马:“他们就不是闲杂人等吗?他们就可以进去吗?” 尤铭手指正对着的那辆马车的车夫盛气凌人的道:“我家老爷是吏部考工司郎中,朝廷大员,自然进入公主府,拜见公主。” “哼,吏部考工司郎中!”尤铭蔑然道:“不过区区从五品,芝麻绿豆大的个官,就敢叫朝廷大员。还真是有枪就称草头王啊。”他伸手打开他二人道:“竟敢拦我,真是大了你们的狗胆!滚!”抬脚就往门里迈去。 那两名仆役倒在地上,满脸愤恨之色。他们掐住手指,吹了声口哨,立刻有数十名手执棍棒的大手从院子里面冲了出来,将尤铭团团围住。 尤铭反剪双手,傲然挺立,蔑然道:“果然是长公主啊!金枝玉叶的,见一面难如登天。还真有几分皇家气派。” 那些打手哪能听不出尤铭话里的讥讽?纷纷大怒。一个看似首领的人,不知起倒,举棒朝尤铭劈头打来。尤铭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不经意的一挥洒,伸手握住。那首领只觉得像是被铁钳子夹住一般,动不得分毫。 尤铭冷笑道:“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做打手?老爷我教你几招吧。”手腕一翻,那木棍立时高速旋转起来。那打手头领突然感到手心里滚烫剧痛,惨叫一声,松开手来。掌心已是血肉模糊,指节处更是见到了里面白色的骨头。 尤铭伸手在棍尾一拍,那木棍“嗖”的一声,撞在他身上。他口中喷出一大口血,飞倒出去,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 尤铭冷冷的道:“亏你还是练过武的,不过才断了四根肋骨而已,就像一只死狗一样。丢人显眼!我适才只用了两分力,你就不堪一击了。我要是用到五分力,你焉有命在?”他向那头领走去,一旁的大手都被尤铭刚刚显露的这一手惊呆了,浑身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纷纷后退。握着木棍的手,不安的扭动着。 尤铭踢起木棍,抓在手上,抵着他额头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真该一棍结果了你。”向下一戳,木棍竟**石板地里面半尺有余。那头领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一股骚臭味重他身下传来。 尤铭轻蔑的骂了声:“没用的东西!”转身就往里面走去。此时,再也没有人敢去拦他了。 尤铭推开门,走进那间灯火通明,丝竹悦耳的厅堂,冷喝道:“诸位好雅兴啊。怎么不叫上本帅?要知道,本帅也是个喜爱美酒丝竹之乐的人。” 第六回 危急(上) 厅堂里面的众人听到那一声冷喝,都吃了一惊,不少人连手中的酒杯酒爵都惊吓得掉落下来。 尤铭粗粗扫视了一下众人,冷笑道:“各位如此惊怕干什么?难道本座会吃了你们不成?本座且已经说了,甚是喜爱这些丝竹管弦之乐,要和大家一同尽欢。”他走到长乐长公主面前,蹲下身子,捡起长乐长公主掉落在地上的那只青铜酒爵,道:“这酒爵也是一千年前的古物了。公主可要抓好了。若是摔坏了,甚为可惜。”说着,将酒爵里残留的半杯残酒喝尽,微晃着脑袋赞道:“好酒!醇厚绵软,唇齿留香,回味悠长。还有一股美人香。” 长乐长公主俏脸蓦地一红,纤纤细指不由紧紧的盘结在一起。 尤铭转过身,笑道:“呵呵,熟人还真不少啊。大理寺卿王宏斌,兵部左侍郎于洋,右屯卫检校中郎将佟大志……真不错,朝廷里面有分量的人,有一半在这里了吧?”他偏过身子,朝着坐在末位闷头喝酒的一名男子道:“你是云殊?我不是让你在家闭门思过的吗?怎么又出来了?门下省黄门侍郎?你什么时候穿上了这身正五品的官服了?” 云殊站起身来,道:“右仆射大人罢免了我的官职,让我在家闭门思过。mianhuatang.info可是左仆射大人屈尊降临寒舍,将下官起复,还连升三级,调入门下省任了这黄门侍郎。右仆射大人可有什么不满意得地方吗?朝廷定制,以左制右。右仆射大人要是想要罢免下官的职务,恐怕要去找尚书令大人决断了。”他手上的酒杯竟然微微晃动,洒出了几滴酒来。他虽然貌似强硬,可是在尤铭积威面前,毕竟不能尽掩心中的恐惧。 “哼!”尤铭冷哼一声,道:“本座想要罢免你一个五品小官,需要找尚书令吗?不过,你既然是我大哥提拔上来的,那本座也给大哥一个面子,就让你在门下省参议政事吧。” 一言既出,震惊全座,就连云殊也感到不可思议。这一句参议政事虽然没有提升云殊的官职,但是却赋予了他极大的实权,让他一步迈入了宰相的行列。 尤铭又道:“鲜于通,你是吏部右侍郎,记下这个人事任命。明天就发文到门下省。” 鲜于通战战兢兢的欠身道:“诺!” 尤铭举起酒爵又喝了一口,继续道:“我索性也大方一些。胡成进入中书省后兢兢业业,干得不错。(就爱看书网)这样,升他为正四品中书省同平章事,参预朝政。鲜于通,明天也将这个任命,发文道中书省。” 尤铭这样的任命,极不合规矩。但是,此时尤铭大权在握,鲜于通哪敢有什么异议,只得垂首道:“诺!下官这就去办。”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这里,回去了。 尤铭将酒爵举了举,笑道:“大家继续,不要有什么拘束。该怎么欢乐就怎么欢乐。丝竹管乐,莺歌燕舞,都起来,起来。”他转身握住长乐长公主的柔荑,道:“公主且请和我进来说话。”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了后堂。 长乐长公主使尽力气挣开,道:“放开!你弄疼我了。”长乐长公主蹙着秀眉,捂着被尤铭捏红的皓腕,轻咬下唇,道:“怎么,在王府里你羞辱我还不够吗?现在,你又要来羞辱我了吗?我们一家被你逼到了这步田地,全都成了你的傀儡。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尤铭手中用力一握,青铜酒爵被捏成一团。他冷哼一声,道:“你是长公主,金枝玉叶,一言一行要有皇家风范。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干些什么?深更半夜,纵酒寻欢,还将这么多的朝廷官员招进府里来,这成何体统?你还有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长乐长公主冷笑道:“我像不像公主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迟早要废了我弟弟,我那时还做得成公主吗?” 尤铭怒道:“就算那样,你起码也是一个郡主,也不该这样!你也不该跟那些官员厮混!” “呵呵!”长乐长公主冷笑道:“好笑!我与他们混在一起,与你何干!我年轻貌美,又没有成婚,在朝廷的青年俊彦中,挑选自己的夫婿有何不可?难道我这个长公主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吗?” “你!”尤铭大怒,用力抓住她的皓腕,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给我听着,你嫁不嫁人,嫁什么人,得我说了算。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我是你的女人?”长乐长公主苦笑道:“我是你的女人吗?就凭在王府的那一夜,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不错!”尤铭大声道:“就凭那一夜,你就是我的女人。你一切都要听我的!” 长乐长公主神经质的大笑起来,连说了三声“好”字,道:“我是你的女人。不错,我是你的女人。可是?你把我当成你的女人过吗?除了王府那一夜,我还有哪天见过你?你除了羞辱我,你对我有过半分好吗?你心里还记着那段血仇吧?有那段血仇,你会把我当做你的女人?告诉你,我要报复你。我要把你欠我的,通通讨回来!” “是吗?”尤铭一把把她甩到床上,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讨还!”说着,解开自己衣领的扣子,扑了上去。 长乐长公主发出一声大叫,紧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声。云殊望着“长公主府”的漆金匾额,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暗暗发狠道:“尤铭!” 尤铭穿好衣服,望着躺在床上,赤身裸体,目光呆滞的长乐长公主,道:“记住,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不准你见别的男人。”他推开房门,一缕淡淡的阳光洒了进来,却衬得屋子里更加昏暗可怖。 长乐长公主望着尤铭离去的背影,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眸中闪现出森寒的怒色。她偏过头,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她俏丽的脸庞滑下。 ※※※※※※※※※※※※※※※※※※※※※※※※※※※※※※※※※※※※※※※ 第六回 危急(下) 青龙大街尚书省官署。尤铭望着那巍峨庄重的官衙,冷笑一声,推开厚重的木门走了进去。衙署里面的一众官员立刻欠身施礼道:“仆射大人。” 尤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走到自己的高位上坐下,端起热茶漱了漱口,将那口浊水吐在了铜盂里。随手抄起一本送上来的奏章批阅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尤铭却大惊失色,急得大叫起来:“五弟!”他发出一声惨叫,捂住额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以前在白龙关一役留下的内伤又隐隐作痛起来。 官署里面的大小官员,侍卫仆役见尤铭吐血,无不大惊失色,纷纷跑来吁长问短。一面,又命人赶紧进宫延请太医。 尤铭一只手按住那道奏本,一只手抚住胸口,道:“快,快把文先生请来!”胸口一痛,又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文凯快步赶来,见太医围着昏厥的尤铭束手无策,心头大怒,一把推开他们,喝道:“滚开!一群无能的庸医。”走到榻前,从怀里取出一包金针,在他的几处穴道上扎了进去,顺着金针暗暗输入一道柔和的内力。 尤铭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醒来。他一见着文凯,立刻慌不迭的找出那道奏本,双目垂泪道:“文先生,五弟,五弟他……” 文凯见他这样,急忙接过奏本,打开一看,惊惧无比,奏本“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道:“南越王赵拓兵犯江南,竟然暗算了五公子。” 尤铭紧紧攥住床单,发狠道:“赵拓,我要他死无全尸!”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披上朝服,吼道:“我这就进宫请旨,征剿老贼。”可没走几步,便又跌坐在榻上。 文凯急忙上前,扶住他道:“公子,你旧伤发作刚刚苏醒,身子尚虚,不宜劳苦。还是先调理好身子,等明日再入宫吧。” “不!”尤铭固执道:“赵拓狗贼胆敢暗伤我五弟,我容他不得!定要将他剖腹剜心,碎尸万段!文先生,请你搀扶我入宫。现在就去!” 文凯见他固执己见,知道他与尤铄感情甚笃,悲愤尤钫惨遭暗算,心下唏嘘之余也暗暗感到些欣慰。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坚持,我扶你去。” 宫门的千牛卫拦住尤铭的马车,喝道:“皇宫禁地,任何人等不得擅入!” 文凯掀开车帘,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大将军的车架,还不速速退开!”守门的千牛卫唯唯诺诺的让开了一条道。 尤铭在文凯的搀扶下,走入武英殿。他将奏本仍在他父亲面前,焦急的道:“父亲,南越王赵拓兵犯江南,暗伤了五弟,殊为可恨。儿臣请命,领兵讨伐,将这老贼千刀万剐。” 尤烨见他面色苍白,道:“气血虚弱,你受伤了?先坐下说。” 尤铭心底漾起一丝暖意,他坐下道:“父亲,我军北进中原前,曾与他赵拓有过盟约。我赐他百越之地,他永世称臣,世守臣节。而今他背弃前盟,不守本分,又害我五弟,此仇不得不报。请父亲赐予兵符,儿臣执此前去剿灭老贼!” 尤烨摇头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能长途跋涉,领兵征战呢?还是等到明日朝会,再议定领军人选吧。” 尤铭双手按在桌上,撑起身子,急道:“父亲,五弟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半分也耽搁不得。儿臣身上这点小伤不碍事,还请父亲立刻给儿臣兵符,让儿臣前去为五弟报仇!” 尤烨皱眉:“嗳”了一声,道:“这是大事,要从长计议,怎么能这样草率决定呢?况且为父看得出,你伤势颇重,即使去了,又能作得了战吗?还是等到明日朝会,与文武群臣再行议定。” 尤铭大急,怒道:“父亲,五弟也是你的儿子!现在朝廷里的那帮人有甚本事?他们又有谁能够担此重任?父亲,儿子和赵拓打过交道,对他知根知底。他对儿子也畏惧三分,只有儿子去了,才能铲平他。父亲,快给儿子兵符!”说到后来,他已几近咆哮。 尤烨在桌上重重的一拍,沉下脸色道:“你这是在跟你父亲说话吗?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mianhuatang.info念在你伤痛弟弟重伤,我不与你计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朝会上再行议定,现在无需多言。你回去好好调养身子吧。” 尤铭站起身来,面容整肃,沉声道:“父亲大人,您以为没有您的兵符,我就无法调兵遣将吗?父亲大人,您不要这个儿子,我还要这个弟弟呢。明日朝会,你们慢慢议吧。儿臣告退!”依靠着文凯,走出武英殿,坐上马车出了皇宫。 尤烨大怒,拍案而起,骂道:“逆子!”他抓起桌上的茶盏摔得粉碎,怒道:“传令下去,紧闭九门,不得放一兵一卒出城!违者,斩!” 尤铭回到自己的仆射府,与几位娇妻匆匆话别,便披上铠甲,不顾伤痛,带上自己的八百铁鹰卫,往城外奔驰而去。 东门的守门官兵此时已经接到了尤烨的命令,自然不肯放尤铭出城。可他们也不敢当真对尤铭怎么样。只是将他围住,不住的哀求他带领人马回去。 尤铭大怒,吼道:“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还不给我滚开!” 东门守将苦着脸色哀求道:“大将军,您就别为难末将了。末将要是放您出了城,丞相大人饶不了末将,末将的人头可就要不保了呀!” “哼!”尤铭冷哼道:“丞相大人能要你的命,我就不能砍你的脑袋吗?滚开!不然我剁了你!”“铿”的一声抽出自己的长剑,剑尖指着那东门守将。 那将领吓得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葱,不住的哀求道:“大将军,您就放过末将吧。末将官小职微,又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大将军怜悯末将啊。” 此时尤铭怒火已是极盛,他吼道:“我管你去死!”“噗”的一剑刺入他的胸口。一道血箭飚射而出,那守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剑洞,道:“谢,大将军成全!”硬邦邦的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有声息。 尤铭将手中长剑挥动几下,冷冷道:“再不让开,他就是你们的榜样!”八百铁鹰卫一齐铿的抽出自己的武器,对东门守兵虎视眈眈。 东门守兵久疏战阵,哪里敢跟这些虎狼之师对抗,很快变弱了气势,收起兵器,退让到一旁。尤铭一挥手,八百余人迅速离城而去。 不一日,尤铭赶回海陵。他刚跨进大都督府,涂蓉便哭作一团的扑到他怀里,抽泣道:“大哥,五哥,五哥他……” 尤铭叹了口气,拍了拍涂蓉的秀背,安慰道:“好了,小蓉,不要哭了。大哥回来了,没事了。” “可是?五哥,五哥他”涂蓉红肿的双眼有如核桃一般,她道:“五哥到现在都没有醒来,他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也就不会受伤了。” 尤铭再在她的粉背上拍了拍,迈步走入屋内。他抓住一名大夫的手道:“李神医,我五弟到底怎么样了,你可一定要就醒他啊。” 那李神医名叫李回春,乃是江南地区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和巴蜀的茂清,嘉峪关的韦大宝并称为天下三大神医。李回春见到尤铭也是一喜,道:“大将军回来了,这件事就好办了。” 他把尤铭拉到病榻前,指着昏迷的尤钫道:“大将军您看,这支毒箭正刺在五将军的脾肾大脉上。我等虽然竭尽全力阻止了毒液的蔓延,可是这支箭却不敢拔出来。如果没有一个内功极强的人以内力护持,阻止血液喷溅,这支箭一拔出来的时候,就是五将军归天的时候。现在大将军回来了,平大将军的武功,来护持五将军定是不成问题的。” “好!”尤铭毫不犹疑的答应道:“现在就做。本王想要尽快看到五弟醒来。” 文凯闻言一惊,急道:“公子,你身上……” 尤铭挥手打断他道:“文先生,麻烦您和韩青为我护法。”说着,含着李回春递给他的避毒用的土叶沉香,将真气运行了一周天之后,盘膝坐到了床上。 文凯见状,暗暗摇头叹了口气,轻轻带上房门,和韩青一里一外的替尤铭护着法。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掌抵住尤钫的大椎穴,一股庞大而柔和的内力瞬间浸透了尤钫的奇经八脉。李回春多少也练过一些武艺,自然感觉到了。他趁着这时候,一把握住箭杆,用力一拔,将箭拔了出来。 箭头离体的那一刹那,李回春立刻敷上解毒散。在解毒散的引导下,黑色的毒血缓缓流出,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血色转红,腥臭味也消失了。 此时尤铭的头顶已经蒸腾出淡淡的水雾,李回春急忙让他停下,取出一些返本回元的丹药让他服下,道:“大将军,您且去歇息一下,剩下的就交给老朽吧。” 尤铭调息了几个周天,感觉真气恢复了几成,便急忙走到床榻边,焦急的问道:“李神医,我五弟他没事吧?怎么还没醒来?” 李回春取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渍,欠身道:“大将军,五将军已无大碍。老朽已为他施了针,下了药。今夜子时,必定醒来。到时大将军还需要熬一锅清淡稀薄的小米粥才是。大将军,这以后的一百天里面,五将军必须戒荤茹素。就是素菜也要清淡,连素油也吃不得半点。只能以小米粥进补。另外服用些老朽开出来的草药和清淡的小菜。更重要的是,酒和女色千万不能碰,碰则必死。” 尤铭朝李回春深深鞠了一躬,道:“李神医的叮嘱小王都记住了。” 李回春的脸色忽然暗淡下来,他凑到尤铭的耳边,道:“只是,五公子这一箭伤在脾肾大脉上,恐怕难有后了。” 尤铭闻言大惊,悲愤难当,但他还是搀住李回春的手道:“若非李神医妙手回春,五弟只怕已经魂归地府了。” 李回春只感到羞臊无比,他道:“老朽这还算什么神医!大将军放心,老朽一定遍访高人,查阅典籍,定要找出救治五将军的法子来。” 尤铭又朝他鞠了一躬,谢道:“一切就都拜托李神医了。”忽然眼前一黑,晃了两晃,晕倒下去。 第七回 破城(上) 会稽城,南越王府内,赵拓抓起尤铭射进城里来的通牒,埋怨众将道:“都是你们这些家伙!说要趁尤家全力北上的时候,攻打他的老巢。现在好了,尤老二亲自领兵杀回来了。连自己原来的一亩三分地都没有守住,就剩下这么一座小小的会稽了。你们说说,该怎么办吧?”说着,将尤铭的通牒扔到了众将面前。 大将卫温捡起通牒,打开一看,又将它合上,趋前几步将它放回到赵拓的桌子上,道:“大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尤铭虽然有十数万大军围城,但我们会稽城内也有甲士数万。再加上会稽山险峻异常,山路难行,他尤铭再厉害,急切间也难以攻下。大王即可派遣使节,前往闽越王处,讨要救兵。到时我军再从城内杀出,两边夹击,定可一鼓攻破尤铭。甚至生擒尤铭也未可知啊。” 赵拓脸色稍霁,问道:“可是?他尤铭极善用兵,我们又有谁能率领甲士和他抗衡啊?再说,我们会稽城被他的十数万大军团团围困,又如何能出得城去,向闽越王求救哇?那王宪(闽越王)老贼贪婪成性,必要向我讨要财帛土地,为之奈何?” 卫温道:“如今且计较不得那些了。少些土地财帛,怎么也比国破身死要好得多。再说,等到王宪领兵来援的时候,咱们大可以让他和尤铭死拼,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坐收渔利。说不定,那时连王宪的闽越都是大王的了。就算不是如此,大王据有了江南的富庶之地,还会在乎百越这瘴疠之所吗?” 赵拓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真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卫温跨前一步,道:“末将不才,情愿领兵防卫会稽。末将虽不是他尤铭的敌手,但凭借我会稽的险固,防守他个十来天的,不成问题。可再派末将的妻弟陆奔,率领十几名轻骑,突出重围,前往金厦找闽越王宪求援。” “好!”赵拓抚掌大笑,道:“一切就都靠卫温将军了。就这么说定了,啊!大家都下去准备吧。等孤王据有了江南定不忘各位将军的大功,大家共享富贵。” “谢大王!末将等一定竭心尽力共保大王成就大业!”众将一齐抱拳大喝,散了开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卫温回到自己的住处,立刻修了一封书,拿火漆封好,交给自己的妻弟陆奔,道:“谦善呐(陆奔字谦善),这会稽眼看着不保了,咱可不能跟着他赵拓陪葬。现今之势,这得天下的肯定是尤家。咱们不如趁此机会,献了会稽,好为日后谋一份富贵。” 陆奔接了书信,道:“姐夫,这,这行吗?人家大将军能看上咱们吗?咱现在跟人家可结着仇呢?” 卫温笑道:“怕什么?射他五弟的那一箭可是赵拓的小舅子射的,跟咱没关系。刚刚我也说了,咱们这会稽城虽小,但山道险阻,他尤铭再是厉害,也不能短时间里面攻克会稽。你说我们白白献上一座会稽城外加数万士兵,他尤铭能不要?最要紧的还是,我们可把他的大仇人给送了给他,认他处置。有了这一条,咱们的富贵,可就不可限量了。” 陆奔似乎茅塞顿开,道:“姐夫高明!可是如今会稽城被团团围困,小弟怎么出去呢?” “呵呵!”卫温笑道:“姐夫早为你想好了。我已经让赵拓同意你今夜突围出城,前往金厦向闽越王王宪求救。你正好趁机到他尤铭帐中,将这封信呈上,与他约定投效事宜。呵呵,如此,大事可成矣。” 陆奔立刻不失时宜的送上恭维道:“姐夫高明!咱们全家的富贵,可都全靠您了。”听了这一捧,卫温笑得更是得意。 ※※※※※※※※※※※※※※※※※※※※※※※※※※※※※※※※※※※※※※※ 尤铭坐在大帐中,喝了口茶,道:“文先生,早知道他赵拓这么不堪一击,当初还与他订立什么盟约,直接灭了他就是了。反倒害了我的五弟。”言语中竟有些埋怨的意思。 文凯摇了摇头,道:“公子,当初订立盟约没错。赵拓虽然不堪一击,可是闽越王王宪却极为强悍,有赵拓在面前挡着,多了个缓冲。赵拓此人气量狭窄,眼光短浅,贪图一时间的蝇头小利,而且又胆小怕事,眼高手低。只要吓唬吓唬他,再给些好处,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动作。但王宪就不一样了。他阴险毒辣,嗅觉灵敏,一定不会安安分分的遵守盟约。要是灭了赵拓,直接跟他王宪接了壤,我们北伐可就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他赵拓这次敢来进犯我们,不也是趁着王宪刚刚和岭南打了一大仗,损失惨重,无力北犯的时候吗?” 尤铭哼了一声,道:“我们此战必灭赵拓,这不就和他王宪接上壤了吗?以后不也就有腹背受敌之虞了吗?” 文凯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王宪刚刚经历大战,十损四五。而我们不久便要据有山东,实力大大增强,害怕他一个小小的王宪吗?他若老实,还则罢了。不然,就灭了他。不过,公子,一统天下,先北后南之策,可动摇不得半分。” 尤铭听他说得有理,只得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这我知道。”他抿了口茶,又道:“文先生,你看登基建朝的事宜,是不是该提上议程了?” 文凯想了一会儿,道:“可以,平了山东之后,便可以建朝了。以显示新朝新气象,给大家伙一个奔头。” 第七回 破城(下) 这时,一员小校走进大帐,报道:“报!大将军,巡营军士擒住一员敌将,他供称有机要大事要面呈大将军。” 尤铭敏锐的感觉到了破城良机,他和文凯对视一眼,道;“带他进来。” 陆奔弓着腰走入大帐,倒头便拜,道:“罪臣陆奔参见大将军,愿大将军百战百胜,万寿无疆。” 尤铭并没有叫他起来,淡淡的道:“尔敌国之将有何大事要见本帅?” 陆奔诚惶诚恐的磕了两个头,道:“大将军,罪臣特来投效,以后帐下用命,以赎罪愆。” 尤铭这才道:“起来回话吧。” 陆奔千恩万谢的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书信,趋近几步,恭恭敬敬的放在尤铭的桌子上,道:“罪臣的姐夫卫温现统帅会稽城内所有兵马。罪臣姐夫知道抗拒天兵只有死路一条。因此,他和罪臣才定下这个计策,献城投降。” 尤铭撕开封口,取出信件看了一遍,将它递到文凯手上,喝道:“尔等既然是他赵拓的臣子,食他赵拓的俸禄,自该忠心用事。怎么能行此不忠不义的反叛之举?尔等既能背叛赵拓,日后亦能背叛本帅。本帅帐下,要你等何用?” 陆奔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大将军明鉴!罪臣等是诚心投效,不敢有半分异心啊。臣等情愿立誓以明心志。”说着,左手握拳举起,右手抚胸,发誓道:“罪臣今日对天盟誓,一心一意投效大将军。日后若是背叛大将军,必遭万仞分尸之苦!”说罢,又对尤铭磕头道:“还请大将军大人大量,不念旧恶,收容罪臣。” 文凯接过话茬道:“陆将军,据你姐夫信上所说,赵拓派你突围出去,向闽越王王凯请求救兵,你怎么还耽搁在我军大营之中啊?” 陆奔不明白文凯这话的意思,只以为文凯对他动了杀心,吓得魂不附体,他浑身哆嗦的道:“罪臣既然已经决定投效大将军,又岂能做这样的事情啊?大将军明鉴哪!” 尤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冷冷的道:“你既说投效于本帅,任本帅驱策。怎么本帅给你的第一道军令,你就如此推搪?本帅岂能信你!”尤铭与文凯相处日久,从刚才文凯的话语里,便听出了文凯的用意,暗暗叹服此机甚妙。 陆奔一愣,他不明白尤铭的意思,糊涂道:“大将军,您,您让罪臣前去请兵,这,这是什么意思?罪臣不明白,还请大将军明示。” 尤铭淡淡一笑,朝文凯使了个眼色。文凯微一颔首,道:“陆将军,大将军是何等样人,岂是你能揣度的?我且问你,你此去金厦,如果顺利请到救兵,得要多少日能够率兵抵达?” 陆奔粗粗的计算了一下,道:“如不出意外,十日便可。若是急行军的话,至多七日,便能杀到。” 文凯点了点头,道:“好!我便给你十天的时间。让你领兵杀到。”说着,招来一名侍卫道:“把赵恭存将军请来大帐。” 不一会,赵恭存走进大帐,单膝跪下,行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尤铭一把手道:“将军免礼。”又指着一张马扎,道:“将军且请坐下吧。”赵恭存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文凯指着赵恭存,道:“陆奔将军,你看这位赵恭存将军,比之闽越人如何呀?” 陆奔顺着文凯的手指看了一眼,道:“这位赵将军无论体型还是面庞轮廓,都与闽越人一无二致,几可以假乱真呐。” “呵呵!”尤铭和文凯听了这话,都笑了出来。文凯笑道:“赵将军,告诉陆将军,你是哪里人?” 赵恭存应了声“诺”,道:“末将是闽越人,出生于闽越三明。八岁时因父亲除官海陵郡司马,随父亲迁居海陵。” 文凯笑道:“陆将军,十日后,你便带领赵恭存将军前来救援吧。” 陆奔此时已明白了尤铭的打算,他道:“这位赵将军别人看不出他的真伪来,可是他手下的士兵,与闽越士兵相差颇大啊。大将军,您也知道,闽越人身材较为矮小。可是?您麾下的精兵猛将大多是北方人,江南人,身材较之闽越人都为高大。这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赵恭存插嘴道:“我手下的五千步兵乃是我的同宗族人和亲友,他们都是闽越人。” “呵呵!”文凯笑道:“陆将军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奔感到脖子上一阵恶寒,他急忙摇了摇头,磕头道:“罪臣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大将军重托。” “嗯!”尤铭颔首道:“下去吧。这件事办好了,自然有你的荣华富贵。” 陆奔闻言,又是千恩万谢的磕了个头,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尤铭叫住赵恭存,耳语吩咐道:“监视住他,他若有什么异动,杀无赦!”赵恭存一抱拳,低声应道:“诺!”下去整理兵马去了。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道:“文先生,传令下去,明日攻城!” ※※※※※※※※※※※※※※※※※※※※※※※※※※※※※※※※※※※※※※※ 尤铭的大军如潮水般汹涌,猛烈的冲击着并不高大坚深会稽城墙。(就爱看书网)英勇的将士们认为,自己冲上去并不是厮杀打仗的,而是前来受降的。因为,这半个多月来战斗实在是太轻松了,敌人实在是太弱了,弱得不堪一击。真真正正的一触即溃。 可是?今天他们却遇到了不小的挫折,他们竟然被迟滞在城下。南越国的士兵今天彷佛鬼神附体一般,拼杀得极为凶猛,一个个舍生忘死,一改往日不堪一击,一触即溃的孱弱,竟逼得一向以善战闻名天下的尤家军难以寸进。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了,两军士兵的尸体,在城墙下铺起厚厚的一层。可是?尤家军却始终没能登上城楼。 面对如此巨大的伤亡,尤铭不得不鸣金收兵。他召集众将领狠狠的训道:“区区一座小小的会稽城竟然打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打下。城下堆砌的尸体,十有**是我们的。稍微遇到一点抵抗,就丢盔弃甲,不知道怎么打了。今天竟还出现了畏葸避战的情况!”尤铭话锋转冷,喝道:“李明博,金正云!今天谁让你们带队撤离的?” 李明博,金正云二人扑通跪了下来,道:“大将军,我们的部下十损七八,再不撤下来,就要打光啦。” “打光就自己上!”尤铭怒吼道:“一个营打光了,你就给我当千夫长;千人队打光了,你就给我当百夫长;百人队打光了,你就给我当伍长;都打光了,你就给我当士兵。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今天这一撤,我军全线震动。不然,何至于拿不下一个小小的会稽。他再险固,能有洛阳难打吗?你们两个混蛋!来呀,将这两个临阵脱逃的懦夫,拖出砍了,以正军法!” 尤铭看着呈上来的两个人头,冷冷的道:“明天继续攻城,胆敢言退者,此二人就是榜样!都下去吧!” 众将退去,文凯走到尤铭跟前,道:“公子,如此一来,只怕明日的血战更加惨烈啊。” 尤铭点了点头,道:“让他们五天之内,务必赶到。到时,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会稽。哼,大哥他以为在军中安插一两个人就能从我手中夺取军权了。他异想天开!看看他找的这些家伙,到底不是我一手**出来的。”他喘了口气,道:“文先生,时巨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文凯道:“据他的奏报,目前整个江南几乎都控制在我们的手下,只有金陵,江阴等地,还没有渗透进去。” 尤铭微微颔首,道:“很不错了。你告诉他,让他加紧渗透,务求控制整个江南。” 文凯应道:“好,我这就给他下命令。” ※※※※※※※※※※※※※※※※※※※※※※※※※※※※※※※※※※※※※※※ 攻城一天比一天猛烈,城下的尸体已经堆得老高,可并没有人去收拾。好几次,尤家军的大队已经登上了城楼,但又被南越国的士兵用生命给推了回去。 如此厮杀了五天,双方都感到了异常的疲累,都不能在撑下去了。尤家军更是死伤近三万人,这还是尤铭领军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伤亡。 可是?尤铭难过,会稽城更不好过。他们被重重包围,粮食水源已经快要断绝了。士兵的疲劳也已经到达了极点,伤亡也即是惨重。要是敌军在不撤围,恐怕就要崩溃了。 卫温站在城楼上,看着脸色铁青的指挥战斗的尤铭,心里感到一阵绝望:“难道,他竟不接受我的投诚?非要将我们彻底剿杀吗?还是,陆奔没有按我说的去做?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凭借这会稽山的险峻阻挡他十来天。唉!自己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喊杀声传来,他以为尤铭又来了生力军,惊恐的站起身来。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闽越国的军旗,他略略感到些欣慰。看来自己得救了。 那只闽越国的军队一到,便投入了战场,很快杀散了围困会稽的尤家军,来到会稽城楼下。他们并没有叩门而入,反而是摆开阵势,和尤家军对敌。 城楼上,一个身材极为矮小的将领来到卫温身旁,问道:“卫将军,那些人里面,谁是尤铭?” 卫温不假思索的指给他看到:“就是那个骑白马的。” 那将领轻轻点头,取出一支特质的弓弩,瞄准尤铭就是一箭射了下去。 尤铭猛然间听得耳旁风声劲急,知道有人放暗箭害他。他艺高人胆大,并不如何惊惧,抽出长剑:“啪”的拨开。 尤铭身边一员将领眼尖,早发现了他。指着他道:“大将军,就是他;就是他向五将军放的冷箭;他就是放箭暗害五将军的人!” 尤铭闻言大怒,挽过自己的黄杨雕花大弓,搭上一支箭,扣弦满弓,急射而出。这时,那人也射出了第二支箭。两箭相对,箭尖相撞。那人射出的箭竟被尤铭的箭从中分开,一劈两半。而他的额头也被尤铭的箭洞穿。他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不甘的抽搐着。他不能相信这世上竟会有这样神乎其神的箭术,有这样穿金裂石的劲力。 尤铭射杀了那人,又见自己的伏兵开到,便下令鸣金收兵。 一向猛打猛冲,不计损失的尤铭,一看到闽越国的军队杀到,居然鸣金收兵。区区五千人的闽越军队就让他鸣金收兵了?卫温虽是感到奇怪,却也没有深究,传令开门迎接闽越国的援兵。 城门才刚刚打开,陆奔和赵恭存便迫不及待的领着五千士卒冲杀进去,杀散了守门的士兵,破坏了门闸,让门四敞八开。而已经收兵的尤家军,也突然回身杀了过来。卫温一懵,知道自己中计了。原来,尤铭已经知道了自己要投诚的意思,但他却按照自己的方法夺取了会稽城。难道,他真的不肯接受自己的投诚吗? ※※※※※※※※※※※※※※※※※※※※※※※※※※※※※※※※※※※※※※※ 尤铭亲自降阶,解下了卫温身上的绳索,道:“卫将军,小王得罪了。快快请坐。” 卫温立刻拜倒在地,道:“败军之将,怎敢接受大将军如此优待。罪臣惶恐无比。” 尤铭笑道:“小王出此下策实在是迫不得已,倒是让卫将军为难了。呵呵,卫将军打仗很有一套,是个难得的人才。如若不弃,便在我帐下任个都统如何?” 卫温大喜,叩头谢道:“谢大将军恩典!”他心里暗呼惊险,道:“若不是赵拓在我身边安插了杀手,把我全家软禁,只怕我一早就开门投降了。恐怕那样表现不了自己的能力,也就不会得到这样的重用了。” 尤铭安抚完卫温,脸色一沉,坐回位子上,喝道:“把逆贼赵拓带上来。” 赵拓及其全家人,被五花大绑的推搡进来。他一见着尤铭,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嚎啕大哭道:“大将军,都是他们呀,都是他们逼迫我去那么干的。小的,小的不想得啊。大将军,您就饶了小人吧。” 尤铭见他这副样子,厌恶无比,喝骂道:“放屁!现在知道怕啦?磕头啦?求饶啦?晚啦!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拖下去砍喽!” 赵拓吓得魂不附体,他哭天抢地,但还是被拖了下去。他的胞妹赵雯幽幽叹了口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随着士兵往外走。凄婉的目光无意中和文凯碰了一下。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文凯敢到自己胸口猛的一跳。他经走上前去,一把握住赵雯的手臂,道:“公子!且慢!” 第八回 姻缘(上) 文凯拦住尤铭道:“公子,赵拓有罪,罪在一人,与旁人无涉。还请公子体谅天心最慈,不要滥杀无辜,多造杀孽啊。” 尤铭被他这么一说,心头恼怒,登时便要发作。可一见他握住赵雯的手臂,立刻回嗔作喜,道:“我听婷儿说,自从岳母大人殁后,文先生一直没有续弦。想是时日久了,文先生耐不住寂寞。也罢,看在文先生面上,我就饶了他们罢。”说着急忙派下侍卫,向他们传令道:“大将军有令,赵拓罪大恶极,定斩不赦,兹令,就地正法。其余人等,经查并不知赵拓罪恶,亦不曾参与。顾念天心最慈,特赦尔等,不予追究。先押往别院看管。” 看着那些人死里逃生,被押往别院,赵雯轻轻挣脱文凯的手,朝尤铭躬身施礼道:“贱妾代他们谢过大将军宽容不杀之恩。我哥哥虽被斩首,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尤铭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要谢就谢文先生,是他救了那些人。我恨不得诛灭你们九族。” 赵雯依然依然低垂着瑧首,道:“还是要谢大将军的,如果不是大将军内心存着仁慈,不管是谁求情,都没有用的。” 尤铭听她这么说,反倒噎住了。他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道:“赵雯,从今日起,本帅便让你随侍文先生左右,伺候他饮食起居,冠盖穿戴。要是有半分不周到的地方,我唯你是问,一定重重办你。都听明白了?” 赵雯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淡淡的道:“你放心,他是我家的大恩人。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他的。” “嗯!”尤铭颔首道:“这就好。” 文凯也朝尤铭深深唱了个大喏,谢道:“老朽多谢二公子。”对于尤铭的安排,他并没有推辞,反倒是坦然受之。自己寂寞了这么些年,也该找个人陪伴着了。 尤铭见他没有推辞,颇为欣慰的笑了笑,又略带伤感的心道:“婷儿,你也希望文先生身边能有个人伺候他吧。” 尤铭收拾情怀,道:“南越既平,就该听从朝廷的调度。赵恭存!” 赵恭存出班应道:“末将在!” 尤铭道:“本帅任命你为南越都督,统兵三万,镇守南越。” 赵恭存单膝跪下,抱拳叩谢道:“谢大将军!末将一定竭尽所能,不负大将军重托。” 尤铭点了点头,又道:“齐应元,你原来是赵拓的丞相,对南越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这样,本帅任命你为南越都督府长史,协助赵恭存将军治理南越。你看如何?” 齐应元跪下道:“亡国之臣,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不错了。能得到大将军如此看重,怎么会有不答应的道理?我一定尽力帮助赵将军治理南越。” 尤铭微微一笑,道:“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陆奔!——” 陆奔立刻出班跪了下来,道:“末将在!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尤铭道:“这次攻取会稽,陆将军立有大功。将军可愿意屈就会稽太守一职?” 陆奔大喜,这无异于将会稽城交给了他。虽然头上还有一个都督府压着,但是都督府主管军务,行政上面的事情一般不会参与。自己独占会稽,以后的荣华富贵将不可限量。他毫不迟疑的叩头谢道:“末将多谢大将军厚爱,末将一定好好治理会稽。” 尤铭笑了笑,又道:“守孝,你来做会稽郡司马,协助陆奔将军治理会稽。” 郭守孝出身于白鹿洞书院,是尤铭颇为看重的学子之一。他最会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尤铭的意思。他躬身行礼道:“学生知道了,一定好好帮助陆将军治理会稽。” 尤铭点了点头,道:“会稽这鬼地方又闷又热,我可受不了。方天谬,带着大军休整后回返海陵。本帅和文先生他们先行返回。”他招了招手,将方天谬喊道跟前,低声耳语道:“南越境内有一种还魂草,帮我找到他。另外,大军不要回返海陵,驻扎到湖广边境,你任那支部队的统帅。除了寻找还魂草之外,还要给我收集湖广大将萧显的资料。我要对付他。杜威是个草包,不足惧。萧显才是劲敌。记住,这些事情,你知我知,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方天谬心中一凛,沉声道:“谨遵大将军令旨。” 一员小校跑了进来,报道:“启禀大将军,外面有一人,自称是海陵来人,要见大将军?” 尤铭心中蓦地一惊,暗道:“莫不是我五弟出什么事了吧?”他急忙道:“快快叫他进来。” 那人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大殿,朝尤铭见礼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毕恭毕敬的交到尤铭手上,道:“大将军,这是蓉姑娘要我交给你的。她说事情,您看了就明白。” 尤铭结果书信,问道:“你就是为了送这么一封信来的?我五弟没什么事吧?” 那人磕了个头道:“回大将军,五将军身子日渐康复,一切安好。蓉姑娘说了,一应大事都在信中。” 尤铭不由苦笑道:“她倒也学会了打机关。”撕开火漆,取出信件一看,不由拍案叫好,道:“哈哈,好事!好事啊!文先生,我们一刻也停留不得了,得立刻回返海陵。” 文凯见他喜形于色,不由奇道:“公子,何事竟如此高兴?” 尤铭摆了摆手,笑道:“不可说!不可说!我们回去之后便知。”说着,走下高位,搀住文凯便往外拉,叫道:“快快备马!我们立刻回返海陵。” ※※※※※※※※※※※※※※※※※※※※※※※※※※※※※※※※※※※※※※※ 尤铭不等马停稳,便跳下马背,冲进府内,叫道:“五弟,快让二哥看看!” 尤钫听得尤铭唤他,也是极高兴,他一把掀起被子,跳下床,也没穿鞋子,就奔了出去。紧紧抱住尤铭,一个劲的叫道:“二哥,二哥,真是你,真是二哥。”眼中竟沁出泪来。 尤铭眼中也泛起一层莹光,拍着他的肩头,笑道:“不是我还会是谁?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我了。五弟呀,你受伤的地方可不是脑子啊。呵呵!——” 尤钫被他说得一逗,擦了擦眼泪,笑道:“二哥,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尤铭脸色一沉,道:“五弟,我说过多少遍了,就用你。你难道不想认我这个二哥吗?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他歇了口气,又道:“五弟啊!什么时候跟小蓉好上的?也不跟二哥说说。要不是小蓉偷偷跟我说了。我都不知道呢!现在好了,二哥回来,给你们主婚。” 听了这话,文凯这才明白,尤铭为什么那么高兴,为什么那么风急火燎的从会稽赶回海陵,一路上几乎也不怎么停歇,恨不得两天的路一天走了。他心里也由衷为尤钫感到高兴。 第八回 姻缘(下) “主婚?”尤钫闻言一惊,叫道:“我和蓉姑娘?二哥,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尤铭笑道:“我怎么会拿这事跟你开玩笑!”尤铭在他胸口锤了一下,道:“还给我装!害什么臊呢?你看,家里都开始装修了。(就爱看书网)怎么,二哥没资格给你和小蓉主婚吗?” “不是!”尤钫疑惑道:“我,我没说要成婚啊?二哥,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事的?” “是我写信告诉他的。”涂蓉施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药碗,还拎着一双布鞋。 她走到尤钫身边,略带责备的道:“你看看你,你听到二哥的声音,就这么魂不守舍的。连鞋都忘了穿。现在已经入秋了,地上凉。你身上还有伤,你不知道吗?”说着,将药碗放在石桌上,在石凳上垫上一方垫子,扶他坐下。俯下身子帮他穿好了鞋,又端起药碗,柔声道:“这药现在不烫不凉,刚刚好,快喝了吧。” 尤钫接过药碗,面有难色,嘀咕道:“不过是些皮肉伤,早好了。还要喝这些苦了吧唧的药干什么?”说着,还瞄向尤铭,似是求助于他。 谁料想,尤铭却板下脸来,一瞪眼,喝道:“嘀咕什么呢?让你喝就喝,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喝了。” 被尤铭这么一训斥,尤钫无奈,只得捏住鼻子喝了下去。放下药碗,立刻将涂蓉剥好的柑橘塞了几片到嘴里,不住的哈着气道:“好苦,好苦。” 涂蓉盈盈起身,对尤铭福了一福,轻启朱唇,道:“二哥,小蓉厚颜,想请二哥帮小蓉和五哥主婚。” 尤铭笑着点头答应,道:“五弟,你看小蓉都认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你平日战场上那股子杀气呢?” 尤钫一见此事不像是虚的,大喜过望,他放下药碗,一把跳了起来,捏着涂蓉的细肩,轻轻摇晃着,急切的问道:“蓉姑娘,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涂蓉俏脸红晕,低垂着瑧首,略带娇羞的道:“这不是你一直所想的吗?难道你现在不想要我了?” “想,做梦都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尤钫激动得道:“蓉姑娘,你,你不嫌弃我,愿意嫁给我,我,我做梦都求不到。” “现在可不是做梦。”涂蓉娇羞无比的道:“我就嫁给你了,这辈子都伺候你。”她抬起头,看着尤钫欣喜的眼神,坚定的道:“五哥,小蓉虽然是一个蠢笨女子,但也知道五哥对小蓉的一片真心。要不是为了小蓉,五哥也不会受这样的重伤了。五哥,小蓉很感动。小蓉要嫁给你,伺候你,报答你。” 尤钫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起来,道:“你,是为了要报答我,才要嫁给我的?你心里还是一点也没有我?” 涂蓉叹了口气,道:“五哥,小蓉的心里不是没有你。这次你受伤,小蓉才知道,五哥在小蓉的心里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了。只是,那个人在小蓉心里的烙印实在是太深了,也许小蓉这辈子也抹不去了。五哥,小蓉虽然蠢笨,但绝不是水性女子。既然决定嫁给五哥,自然一心一意的伺候五哥。五哥就是小蓉的一切。” 听了涂蓉的话,尤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他略显尴尬的道:“小蓉,你!”他看了看自己五弟黯然的神色,道:“小蓉,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五弟了,就好好伺候他。二哥没什么东西送给你,就把这颗明珠送给你们做贺礼吧。[就爱读书]”说着,贴身取出一只锦盒,打开盖子,一股柔和的光芒透了出来。即使在阳光下,这道柔光也不逊其色。 尤铭看着这颗鹅卵大小明珠,在柔和的光芒映衬下,他笑道:“这颗珠子,是当年我和你们文婷嫂子在京城无意中寻摸到的。一直是我们最重要的宝贝。你们要成婚了,婷儿也一定极是欢喜。若是她,也一定会把珠子送你们的。二哥,这便代她将这颗珠子送给你们。就权当二哥和你文婷嫂子送你们的贺礼了。” 尤铭合上锦盒,将珠子放到涂蓉手上,笑道:“小蓉,这颗珠子你收好。五弟他粗心,有时候,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以后可得替我好好看着他。” 他走过去,拍了拍尤钫的肩头,道:“五弟,以后,你可就不是一个人了。你得为小蓉想想了。别再那么莽撞,要学会照顾自己。” 他一挥衣袖,背负双手,吟唱道:“瑶宫寂寞锁千秋,九天御风只影游。不如笑归红尘去,共我飞花携满袖。”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尤铭取下一卷《诗品》,方才看了两页,外面便传来了吵闹声。他款下手上的书,不满的道:“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一名侍婢走了进来,施礼道:“大将军,府里面来人了,好像是蓉姑娘的爹娘。现在在西花厅,正在跟五将军和蓉姑娘闹着呢。” 尤铭闻言,心中一凛,急忙离开座位,火急火燎的往西花厅而去。 刚到西花厅门口,他便听到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叫道:“五公子,你们尤家好歹也是名门大户,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把我们女儿藏匿在家中这么些日子,这像什么样子?现在招呼也不打一声,也不见有人来说媒,也不见你来合八字、下文定,就要和我女儿成亲,和规矩吗?这和私奔有什么分别?你们尤家号称天下第一大家,做事却这么颠三倒四,没规没矩的,真是让天下人齿冷!” 尤铭大怒:“啪”的一下,推门而入,道:“这是谁呀?好大的派头,竟敢到我的大将军府里面来耍威风!老五,我这家里的规矩你难道忘了吗?这等去处,岂容他人放肆!我大将军府的威严何在!” 尤钫期期艾艾的道:“二哥,他们,他们是蓉儿的爹娘。我,我不能忤逆啊。” “哦,原来是涂老爷子和涂老夫人。”尤铭朝他们略略拱了拱手,道:“适才言语冒犯,多有得罪,还望二老海涵呐。”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道:“本来按照礼数,该是我们去拜访二老才是,不意二老倒亲自来了。只是不知道,二老今日到访,有什么指教吗?” 涂老夫人刚要说话,却被涂墨轩拦住道:“大将军,明人不说暗话。老朽也不跟你打哈哈了。老朽夫妇这次来,是要接回女儿的。而且,还要跟大将军说明白,我这女儿生得粗鄙,要是嫁进大将军府,只怕玷辱了大将军府的名声。况且,老朽的这个女儿已经和景家的大公子订了亲,要是悔婚嫁进大将军府来,这名节可就亏了。知道的人,说老朽教女无方,女儿水性放荡。可那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将军府蛮横无礼,恃强抢夺的呢。” 尤铭心中冷笑道:“真不愧是老狐狸,短短几句话,就把我逼到了这步田地。不过,你要是以为,我只是个光会打打杀杀的武夫,你可就看错了人了。” 他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这是说哪里话。前些日子,我忙了些,于这礼数上疏忽了,心下一直惶恐。老先生放心,我一定立刻采办,马上就去请人说媒下聘。要是老先生不嫌弃,我亲自给我这五弟说媒,也成啊。老先生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大将军府虽不富裕,但这点彩礼钱,还是拿得出的。” 涂墨轩见他根本不往自己的套上走,又用暗地里自己大将军的身份压他,心中也是一凛。暗道:“都说他尤铭文武全才,不仅武艺高强,仗打得好。也对经史颇有研习,能填得一手好诗词。现在看来,他心机也不简单。我倒不能小觑了他。” 他计较停当,道:“不是这意思。大将军,老朽这女儿,实在是已经有了婚约了。她和景家大公子的八字都合过了,实在是不能再悔婚,嫁到大将军府来了。” 尤铭还未说话,涂蓉插口道:“爹爹,你把女儿的八字拿去和他合了,可曾问过女儿的意思?你受了他的聘礼,女儿可曾同意?要嫁,你自找人嫁去。女儿不嫁。女儿自己做主了,就留在大将军府里面,一辈子照顾五哥。” “你!你!”涂墨轩从没被她这样顶撞过,气得直发抖。他指着涂蓉骂道:“死丫头!你这是仗了谁的势,竟敢这么和我说话?才出来几天,你就变成这样子。要是任由你在外面,那还了得?死丫头,今天就跟我回家去!” 尤铭冷哼一声,道:“涂老先生,本帅看你是小蓉的父亲份上,给你几分面子。你也该有些进退分寸才是。在我这大将军府里面,就是皇子王孙,也得给我收敛着点。本帅虽是行伍出身,却又颇为知道礼仪。只会教人学好求真,不会教坏人家孩子。更加不会仗势欺人。” &&& 第九回 波折(上) 涂墨轩一窒,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若是尤铭想要对自己不利,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就足够自己被杀死一百次。 他颇为后怕的坐回座位,拿出手绢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大将军,老朽实在是被这个丫头气疯了,这才多有冒犯,还请大将军见谅。” “无妨!”尤铭淡淡的道:“世上父母无不希望子女能有出息,老先生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尤铭话锋一转,道:“老先生说小蓉与人早有婚约,可有凭证么?” 涂墨轩道:“如何没有?”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继续道:“这便是老朽与景家家长定下的婚约文书。还请大将军过目。”说着,放到了尤铭的手上。 尤铭接过文书,抖开看了看,将它递给自己的五弟,笑道:“老先生,文书是没错,你们两家的印鉴都在。我本不该再怀疑什么。只是,这官府问案,都得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全。我虽不是那州官县令,这儿女婚姻自也能按照一般的刑狱案件处理。不过嘛,婚姻可是人生大事,得要慎重。我们也要人证物证俱全,来个三堂对质。” “来呀!”他说着叫来一名侍卫,道:“到河道衙门去告诉景遂谒者(全称河道谒者,主管一地河务水利),让他接了他父亲,一起过来。” 那侍卫叩了个头,应了声“诺”,转身下去了。 尤铭笑道:“老先生,我已经命人安排了酒宴,等到时候景老先生他们父子来了,咱们边吃边聊。”说着,当下就扯了些闲篇。尤铭愣是岔开话题,不往那上面靠,只是和他谈论些诗词歌赋。涂墨轩夫妇空是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门子进来报道:“大将军,景校尉他们来了,正在门外候见。” 尤铭站起身来,呵呵笑道:“哦,来了。老先生,我们一起去花园吧。五弟,你带我去接一下景遂父子,把他们带到花园来。” 尤钫道:“是。”看了涂蓉一眼,冲她微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涂蓉微微一笑,便要跟他一起出去。才到门口,却被尤铭叫住道:“小蓉,你父母年纪大了,身体衰弱,你扶着他们去花园吧。”涂蓉略一迟疑,道:“知道了二哥。”低垂着头,握着她母亲的手臂,道:“娘亲。” 涂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你还真听话啊。”涂蓉脸色蓦地变白,但还是搀着自己的母亲,去了花园。 景遂见到尤铭,双膝跪下行礼道:“下官参见大将军,愿大将军万寿无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尤铭摆了摆手,道:“起来吧。”又指了指身边的石凳,道:“景遂呀,扶你父亲坐下。你也坐。” 景遂又磕头道了声谢,立刻过去扶着他的父亲景茂山。景茂山颤颤巍巍的行了一礼,走过去坐了下来。 尤铭端起酒杯,笑道:“今天难得我们聚在一起,本帅先敬大家一杯。”仰头一口喝下,挥了挥手,道:“吃菜,吃菜。” 酒至微酣,尤铭笑道:“景老先生,您和涂老先生是世交。听说,你们还结了儿女亲家,两家关系更胜往昔,不知可有此事啊?” 景遂一阵冲动,便要开口承认。毕竟,像涂蓉那样温婉柔美的女子,几乎是每个男孩子心目中最理想的情人,他自然也不例外。可他却被他的父亲拦了下来。 景茂山暗暗拽住他的袖子,抢到:“是曾有过这么个意思。但那都是小时候闹着玩儿的,做不得数。大将军不必当真。” 涂墨轩和景遂听到这话,脸色都是一变。涂墨轩更是不可置信的指着他道:“景兄,你!” 尤铭自然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暗道:“到底曾做过海陵太守。”他佯做惊疑的取出那纸婚约,道:“可是?涂老先生却说你们已经合过八字,纳过吉彩了,还有婚约为证。喏,这就是那纸婚约。你们两家家长的印鉴可也都在上面啊。”说着,将婚约放到了他面前。 景茂山拿起那纸婚约,凑到眼前看了看,将他放回到尤铭的面前,淡淡的道:“大将军,这纸婚约是假的。老朽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更换了家主印鉴,原先那枚印鉴被老朽无意中遗失了。老朽这才更换的。” “哦?”尤铭故作惊疑道:“老先生可看的准确么?要不再看看?” 景茂山道:“谢大将军关心,这倒是不用了。老朽虽是老眼昏花,但还没有到分不清大篆隶书的地步。这婚约的印鉴明显是大篆,而老朽的家主印鉴用的隶书。这两种字体相差太大了。大将军,这纸婚约不知是谁伪造的,还请大将军将它撕了吧。免得流出来害人。” 尤铭“哦”了一声,呵呵笑道:“那我就依景老先生所言,将他撕了。”说着,拿起那纸婚约,作势欲撕。 涂墨轩是怒不可遏,他没想到相交多年的好友竟会如此无耻的出卖他。他再也坐不住了:“霍”的站起,指着景茂山骂道:“景兄,我涂墨轩到底有那点对不住你,你竟如此对我?当年,你进京赶考,饿昏在我家门口,还是我将你救起,资助你盘缠,让你进京。此后,你高中,我们更是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更是亲口定下了儿女间亲事。想不到你居然为图富贵,作出这等背信弃义,忘恩负德的事情来。我涂墨轩真是错看了你!” 景茂山脸上微一抽搐,他从尤铭手上拿过婚约,亲手撕得粉碎,道:“涂兄,你待我的恩德,我没齿难忘,一辈子也报答不清。只是这儿女结亲之事,乃是当年一时的吸烟,做不得数。况且,我的确没有请人去说媒下聘,更谈不上订立婚约。这纸婚约确是假的。” 景遂见他父亲硬是要将一门已经板上钉钉的婚事给悔了,他血气方刚,哪里忍耐的住?他“霍”的站了起来,叫道:“父亲,明明是您带着孩儿去和涂世伯订立的婚约,您怎么能不承认呢?您怎么把它撕了呢?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住口!”景茂山吼道:“你给我坐下!我什么时候带你去找过你涂世伯,商量什么婚约?少年时的儿戏,你还当了真了。胡说些什么!你少给我开口,免得叫大将军笑话。”说着,向尤铭赔礼道:“大将军,小儿不懂事,还请大将军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啊!呵呵,无妨,无妨。”尤铭笑道:“景遂倒也算是痴情,自有其可爱可敬之处啊。”说着,亲自给他们斟满酒,道:“来,酒宴么,大家得和和气气的。来,我先干为敬。” 第九回 波折(下) 尤铭放下涓滴不存的酒杯,快速扫视了一下酒桌。只见景涂两家除了景茂山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拿起酒杯。他也不以为忤,淡淡一笑,道:“既然景老先生这么说了,那本帅就放心了。啊!本帅也不会担这强抢他**子的恶名了。” 他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了下去。他笑道:“涂老先生,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把这八字合了,婚期定了。明天我就派人去下聘。” 涂墨轩毕竟没当过官,虽是年纪大了,阅历颇丰,到底书生意气。他见尤铭使出以势压人的无耻手段,心中不忿,当下冷冷的道:“大将军权势熏天,要如何便如何,还问老朽做什么?老朽还能违逆你大将军的令旨吗?” “哎!――”尤铭摆了摆手,道:“老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您是小蓉的父亲,也就是我的长辈。我虽然不肖,但这尊老敬老,还是懂得的。老先生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涂墨轩冷笑道:“老朽家门虽然不大,但还颇有些田亩钱银。也不在乎这些彩礼。若是硬要老朽说,老朽万万不同意这等伤风败俗的行为。大将军,老朽不胜酒力,先回了。”说着,拉着涂老夫人一推酒桌,愤然离开。 府中的侍卫立刻将他们围了起来,锐利的兵器直指他们颤抖的身体。 涂蓉心弦一颤,抓住尤铭的手臂,哀求道:“二哥,不,不要伤害他们。”尤钫也看着他道:“二哥!” 尤铭拍了拍涂蓉抓住自己的玉手,喝道:“干什么!涂老先生是本座的贵客。混账东西,都给本座退下!” 侍卫首领见尤铭发怒,诚惶诚恐的躬身谢罪,带着侍卫,退了下去。 尤铭站起身来,拱手道:“下边人不懂事,让涂老先生和老夫人受惊了。是本座没有**好这帮奴才,本座深感歉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还请老先生见谅。” 涂墨轩此时惊魂未定,哪里还能说些什么。景茂山见场面尴尬,也叫他儿子扶他起来,向尤铭告辞道:“老朽年纪大了,酒力不济,这就向大将军告辞了。谢大将军赐酒。”说着,走到涂墨轩面前,道:“涂兄,咱老哥俩一起走吧。” 可涂墨轩却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景茂山无奈的笑了声,又向尤铭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尤铭拱手道:“老先生走好!本座公务繁忙,就不远送了。五弟,小蓉,替我送送二位老先生。” 走出大将军府,涂墨轩转过身来,道:“景茂山,我错看了你!你为什么不说真话?我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家难道高攀不起你家吗?” 景茂山苦笑道:“涂兄,老弟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万分得罪处,老弟我向你赔罪了。”说着朝涂墨轩深深鞠了一躬。 涂墨轩却闪身避开,冷冷的道:“我老朽当不得您景太守的大礼!你我从此割袍断交,形同陌路。”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把修指甲的小折刀,将自己袍子的下摆割下一块来,仍在地上。他不顾一脸愕然的景茂山,转向女儿涂蓉,近乎咆哮的吼道:“你满意啦?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就算你要嫁他,这还没行礼,你总不能住在他家吧?跟我回去!” 涂蓉身子一怔,就要反驳。尤钫急忙拉住他,朝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小蓉,你没见二哥和文婷嫂子的痛苦吗?跟你爹回去吧!我要风风光光的把你接近来。” 涂蓉听了这话,俏脸晕红,道:“知道了,五哥。”她盈盈下来,走到自己父母身边,道:“我跟你们回去。”将二老扶进了自家的马车里。 尤钫站在门口,直到他两家的马车都走得没影了,这才转身回了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 景家大院里,景遂一把跪倒在,他父亲面前,哭道:“父亲,您到底在怕什么?你怎么就不敢说真话?蓉姑娘明明和孩儿有婚约,您为什么要否认?您为什么要对大将军撒谎?” “为什么?”景茂山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孩儿?”景遂哭道:“孩儿不懂。大将军不是请咱们过去商量,看看这事的真假的吗?您把真事说成了假事,推掉了孩儿的婚姻,怎么能说是为了孩儿?” 景茂山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骂道:“你除了读书还懂什么!你书都读傻了你都!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高攀涂家,跟他大将军抢女人!他大将军看上的女人,他还能让出来?什么商量?他分明就是要我们表态,自动把这桩婚事推掉。从我们口中得出并无婚约这么一个事实,好用来堵住天下人的嘴。你怎么就不明白?你这么些年的官儿,都当到哪儿去了?”说得激动起来,拐杖不住的戳着地板。 “父亲!您想让天下人都耻笑我们景家是说假话的破落户吗?您让我们景家吃了个天大的哑巴亏不说,您这不是让祖上蒙羞吗?涂伯伯都已经说了和孩儿有婚约,您怎么就这么懦弱!”景遂哭着吼道。 “混账东西!”景茂山怒吼道:“为了你这不肖子,我都跟你涂伯伯断交了,你竟敢说我懦弱!你还看不明白?不管这桩婚约有还是没有,小蓉都铁定要进大将军府了。你涂伯伯是小蓉的父亲,他就算再怎么得罪大将军,大将看在小蓉的面子上,都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我们景家就不同啦。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祸啊!” “那他也不能恃势强抢,轻慢法纪啊!”景遂不忿道:“如此的仗势欺人,以权谋私,败坏礼制,目无王法。我要参他!” 景茂山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一拐杖抽在他身上,骂道:“你怎么就不明白!莫说现在朝廷是他尤家说了算,你这道奏疏上去了,那是泥牛入海,杳无消息。单是这奏疏,它就出不了海陵城!他尤铭贵为大将军,执掌天下兵符。三泰,尤其是海陵,又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那耳目得有多少?他能让你把这道奏疏送出去?这道奏疏一旦落入了他的手中,你还有活命吗?你这是要断了我景家的香火啊。你给我听着,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不准你再到涂家去。我这就请人去给你找家姑娘说媒,让你早日成亲去。” 可景遂却好像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歇斯底里的吼道:“不!我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我不能让我们的景家的祖先蒙受这样的耻辱!”说着,拔身而起,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景茂山又急又气,站起身来,赶上几步,叫道:“遂儿,遂儿,遂儿!”只得无奈的拿拐杖重重的敲击着地板。 景遂回到自己的官署,对这事越想越气。他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步,恨恨的道:“我倒不信,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他就没有王法了?你尤铭就真能一手遮天了。”说着,坐回到位子上,摊开一本空白的奏折,饱蘸浓墨,写道:“臣江淮河道谒者景遂泣血上陈:弹劾天下兵马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宋国公尤铭,依仗权势,肆行不法。强抢他**女,有违圣人训示,不合朝廷典范……臣但请陛下依法处置此恶贼,还我大康清平天下。臣临表涕零,不知所云。讫拜祝陛下龙体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取出一枚信封,将他塞进去,拿火漆封好,叫来驿丞,吩咐道:“速将我这封奏表送往京城,递交尚书省。” 见那驿丞点头出去,他如释重负的疏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 尤铭将驿丞送来的那道奏疏反复看了好几遍,笑道:“好文采啊!呵呵,诸位,有道是奇文共欣赏。你们也看看这道震惊天下的奏疏吧。”说着,将它递给我文凯。 尤铭笑道:“景茂山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竟会有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糊涂儿子?不过,这勇气嘛倒是挺可嘉的,就是太没头脑了。各位说说,我该处置他呀。”他的眼中已是寒光闪烁。显然景遂的这道奏疏令他无法容忍。 文凯道:“公子,五公子大喜在即,这时候实在不该让这血腥血腥,冲了喜兴。依老夫愚见,不如将这道奏疏发还给他父亲,罢免了他的官职吧。” 尤铭知道他这是怕自己乱杀士子,他本身也不想让自己五弟的大喜日子里有血腥味。他颔首道:“那就按文先生的意思办吧。”说着,提起笔,饱蘸朱砂,只批了两个字:“封还”。 景茂山接到这道被驳回的奏疏时,吓得面无人色。他不用想也知道奏疏上面这“封还”两个朱批大字,其实是尤铭自己批上去的。这道奏疏根本就没能出得了海陵城。不多时,他儿子景遂也一身布衣的从河道衙门拎着自己的东西回到家中。 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他已经气得无话可说。仅仅罢官夺职,而没有治罪杀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看到自己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在责骂于他。他幽幽叹了口气,道:“老宋,给我这个不肖子关到后院去,不能再让他出来惹祸了。” 第十回 画像(上) 鞭炮轰鸣,锣鼓喧天,尤钫喜滋滋的将无限娇羞的涂蓉迎娶进了大将军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涂墨轩夫妇虽是千万个不同意,但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得答应了。 一系列礼仪过后,尤铭叫来他们二人道:“五弟,今天是你大喜,我本不该说这些话的。但为了你的身子,我还是要说。你重伤尚未痊愈,不能喝酒,不能动荤腥,不能近女色。今天这宾客,我来替你招待。酒,我来替你喝。实在不行,你就喝水。一滴酒你都不能沾。还有,今天的饭菜你也别吃了。我叫厨房做了清淡的素斋给你送进去。你和小蓉今天也别和交杯酒了。咱们换一下,喝交杯茶。呵呵!”他突然古怪的笑了两声,暧昧的道:“我也知道新婚燕尔,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五弟啊!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可别为了贪一时之欢愉,害了自己。还有小蓉。虽然这么比较残忍,但不得不这样啊。你们都得把自己的情欲给克制着,等过了这百日之期,还不是随你们?” 一番话说得尤钫和涂蓉面红耳赤,羞涩无比。涂蓉更是羞的把瑧首埋进了胸间,低声道:“知道了,二哥。” 文凯怕他们尴尬,笑着解围道:“公子,外面还有那么多的宾客要招待。再说,新娘子也不能这么一直站在堂里啊?再不让人家进洞房,五公子可就要急喽。” “哦!瞧我这!”尤铭一拍手掌,道:“好好好。文先生,我们一起出去招待宾客吧。呵呵呵。”搀着文凯的手,来到庭院里。 尤钫轻轻挑起喜帕,淡淡晕黄的烛光中,一张艳绝人寰的俏脸映入他的眼帘。他不禁感觉浑身血脉一阵沸腾,凑过去在那娇羞绝伦的俏脸上亲了一口。 涂蓉愈发娇羞,她嗔怪道:“你怎么这样?二哥不是还让你克制情欲的吗?” 尤钫笑道:“我这么漂亮,我当然忍不住要亲你一下了。再说,我只是亲了你一口,又没怎么着。哪能叫没克制情欲呢?”他往涂蓉旁边挪动了一下身子,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柔声道:“蓉儿,你今天真漂亮。我能娶到你,真幸运。” 涂蓉羞喜难言的啐了一口,道:“我难道就今天漂亮吗?你娶我,就是为了我长得漂亮?哼,真是错看了你了。你这头大色狼。” 尤钫又在俏脸上啄了一口,道:“可惜呀,能看不能吃。我这头大色狼也未免太名不副实了些。” “贫嘴!”涂蓉不依的娇嗔道,美美的靠在他的怀里。 今天的喜宴上,尤铭喝了很多酒。酒量并不大的他,居然出奇的没有醉。他看着尤钫房间窗户上投出的亲密模样,心底一阵悸动,幽幽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屋里。 他拿起一块白布,轻轻擦拭着自己的佩剑,直将剑刃擦拭得照得出人影。他将那簇依旧鲜艳的剑穗捧起来,送到嘴边轻轻吻了吻,贴脸颊熨着。左手支着头,渐渐的在桌上睡着了。 “不要,不要!”尤铭猛然惊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抹了抹满是冷汗的额头,心有余悸的道:“原来,原来是一场梦。” 突然,他的耳根跳动了一下,他喝道:“谁!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进来!”他知道,能够进入到自己这个小院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否则早就被暗藏的护卫给击毙了。 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拉了进来。“公子,是我,胭脂。” “胭脂?”尤铭心里释然,将佩剑放回剑架上,朝她招手道:“来,胭脂,到我这儿来。” 胭脂一愣,两朵红云爬上她的面颊。她低垂着瑧首,慢慢走到尤铭身边,轻声道:“公子!”声细如蚊,几不可闻。 尤铭摊开一张细滑如凝脂、洁白如明月的宣纸,道:“胭脂,帮我研墨好吗?” “嗯。”她又细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切下一小段上等的徽墨墨条,加了些水在桌上那方极其名贵的澄泥砚里研磨起来。不一会儿,磨成浓墨,黑亮如漆。她将砚台推到尤铭跟前,道:“公子,墨磨好了。” 尤铭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在那台极其精致华美的钧紫笔洗里润了润,沥去水珠,饱蘸浓墨,在宣纸上大笔挥洒起来。那支狼毫以辽东野狼的尾尖细毛为笔头,一色棕黑,无半分驳杂。笔杆更是九盘十八节的湘妃幼竹制成,通体紫金,更隐隐透出一股亳光,惊艳无比。 美人的轮廓渐渐在宣纸上渲染开来,翠羽黄衫,巧笑倩兮。胭脂望着画中美人,心底竟泛起一丝酸楚。但她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泛酸,都无法替代画中女子在公子心目中的位置。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公子,你又想起少夫人了?” 尤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怎能不想起?”说着,笔尖在画中美人的左眉角处轻轻一点,一粒俏丽淡红的细痣若隐若现。画中美人更显妩媚。 胭脂的美眸顺着尤铭的笔端滑下,触摸到那几行小诗,轻声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她心里酸楚的味道愈发浓烈。那个曾经搂在自己,温柔的对自己说“自己是院子里他最喜欢的丫头”的那个二公子的心里已经被另一个灵秀的少女给占满了。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尤铭取出卷轴,将这幅美人像悬挂在最醒目的画架上。他将胭脂唤到自己跟前,轻轻搂着她坐在床沿,柔声问道:“胭脂,你老实说,你心里到底怨不怨我?” “啊?”幽怨的美人根本没有想到她心中的二公子会这样温柔的对她,自己还能够伏在他的怀抱里,吮吸他的温暖。刹那间,她的双目已经朦胧。她更没有想到尤铭会那样的问她。自己早已将一切都给了他,可是自己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宠爱怜惜,自己始终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丫头,能不怨吗?可是自己又真的怨他吗?能够在他的身边伺候他,体味他的喜怒哀乐,对于自己来说已是足够了。再要争取什么名分,实在是贪心妄想了。现在他居然搂在自己,温柔的问自己那样的话。纵使有再大的幽怨,也都被这一刻巨大的幸福感冲刷得无影无踪。 尤铭见她不答话,以为她心有怨恨,却碍于自己是主子,不敢说。他微微一笑,道:“胭脂,你是最早跟我的,待我也是一心一意。可是?我却没能给你一个名分。甚至对你也颇为冷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若是不怨我,我真就要羞愧死了。”他挑起胭脂低垂的瑧首,盯着她晕红的俏脸,道:“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说着,吻住了她的樱唇,缓缓倒在柔软的雕花漆金大床上。 胭脂轻轻闭上了美眸,幸福的清泪夺眶而出。她皓白如玉的双臂紧紧的搂住尤铭,使劲将他往下按,彷佛要和他揉成一体。面对爱郎的热情,她抵死逢迎着,缠绵着。 一夜旖旎。尤铭看着春潮密布,一脸幸福满足的胭脂,淡淡一笑,在她吹弹可破的面颊上轻轻一吻,披上一件衣服,跳下床来。 他赤脚走到美人像前,粗糙的手指缓缓滑过温润的纸面,滑过画中美人栩栩如生的面庞,默默的道:“婷儿,我听你的,不会再辜负那些有情有义的好女子。只是,你的心里是在哭泣,还是在微笑?” 画中美人自然没有回答他,青春俏丽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 第十回 画像(下) “报!”一员小校飞快的跑进大厅,朝尤铭跪下报道:“禀大将军,大公子兵败梁山,二十万大军只余三四万,除兴洛仓外,所占山东州郡得而复失,尽归贼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爱看书网)大公子只身逃回开封。明王震怒,切责之。另外捡派四老爷尤煌前去收拾残兵,以图再战。” “什么!”尤铭大惊,怒道:“我早就说过我大哥那个草包,根本就不是宗周的对手,果不其然!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输得这么惨。我尤家军差不多都被他给弄残了。”他看向文凯,颇为怨望的道:“这都是先生的好主意。” “唉!――”文凯也没想到尤铄竟会这么没用。他原以为顶多折损三四万士兵,没想到居然是只剩下三四万的残兵败将。他颇为尴尬的笑了笑,道:“二公子,现在关键的是要怎么去收拾残局啊。” 尤铭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问那个小校道:“我大哥遭到了如此惨败,更撇下部队,只身逃往开封,他回去后就只是被切责之?没别的惩处?” 那小校道:“奴才怎么干蒙骗大将军!世子爷回去后只是被明王殿下狠狠骂了一顿,罚了他五年的俸禄,还勒令他闭门思过。” “哼!”尤铭心中怒火未消,又燃起了妒火。他自言自语道:“父亲大人,您可真是他的好父亲啊。为了他,连山东都可以不要,连二十万将士的血仇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就爱看书网)我那四叔就是一只没把儿的茶壶。他除了那张嘴厉害,能纸上谈兵之外,真实本事比我那草包大哥还不如。你宁可把他派去,也没想到让孩儿去。你是没想到呢?还是故意不想?” 他来回踱了几步,道:“文先生,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回京!” “不!”文凯却拦住他道:“公子,回京之后,除非再败,否则丞相大人是不会允许您领兵出征的。大公子实在输得太惨,尤家军除了公子嫡系的黑甲精骑之外,已经失去了战力。要是再败,我们就没有和群雄争天下的家底儿了。所以,公子,不要回京,直接去兴洛仓,抢在尤煌前头,控制住军队。现在能够力挽狂澜的,也只有你了。” 尤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好,就这么办。”他看了看侍立在一旁,欲言又止,玉容微微失望的胭脂,又道:“文先生,那麻烦你回一趟京城,帮我把胭脂送到我府里去。另外,再把那件对付宗周的秘密武器带到我军营里去。” 文凯慨然允诺道:“好,我一定办到。” 这时,刚刚进入大厅的尤钫抢道:“二哥,文先生是你的左膀右臂,片刻也离开不得。这样的小事,还是让我去吧。我现在虽然上不了战场,不能帮二哥打仗,但这点小事还是能帮二哥做到的。(就爱看书网)” “不行!”尤铭断然否决道:“你给我乖乖呆在海陵,哪儿都不许去!我已经找了人来看着你了。” 尤钫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看我?谁啊?你们不都在开封吗?再说,除了二哥,又有谁能看得住我?” “咯咯咯,五弟,你姐姐虽然出嫁了,可总是你姐姐吧?难道我也看不得你?”一袭雍容华贵的紫色走入大厅,在她的身后,一名青衣书生负手而立,俊逸的脸上有着一股发自骨子里面的孤傲。 “大,大表姐!”尤钫一听到这声音,彷佛老鼠见了猫一般,缩起了脑袋,往涂蓉身后退了几步,惊恐无比,难以置信的说出了那几个字。如果说,他对于尤铭是发自内心的敬畏的话,那么他对于这个大表姐,那就是发自于骨子里面的害怕了。少时,那些可怖的景象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尤铭见他这副样子,先前因为军队惨败而大为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指着尤钫,笑道:“你呀,还是这么怕大表姐。她总管得了你吧?” 尤铭走下去,朝他大表姐鞠了一躬,道:“大表姐,海陵就麻烦你了,得要好好地看着五弟,别让他不安分。”右转向她身边的桀骜男子鞠躬道:“表姐夫,金陵乃是江南首府,若是每个人坐镇,还真是不行。小弟厚颜,请表姐夫帮小弟一把。” “咯咯咯!”他大表姐笑道:“老二,你还是这么多的心眼儿。我们才来,就想把我们夫妻分开啦?呵呵,不过,谁让你是我最疼爱的二弟呢?” 她抓住那男子的手臂,轻轻摇晃道:“天哥,你就帮帮小铭吧。他也算是你半个徒弟啊。” 那男子苦笑道:“你又对我来这招。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帮他。肯为了一个女人杀太子,烧东宫,更不顾世俗偏见的和她成亲,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单就看在这上面,我就要帮他。贤弟放心,有我慕容天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动江南分毫。” 尤铭闻言大喜,朝他又鞠了一躬,道:“表姐夫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慕容天又道:“不过,我有个要求,我可不接受任何的官职,我就以白身统镇江南。你若是不答应,我拂袖便走。” 尤铭知道他的脾气,苦笑道:“一切都依表姐夫。” 大表姐走过去,搀着涂蓉的手,把她拉到一边,道:“来,告诉姐姐,五弟有没有欺负你啊?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出去沾花惹草什么的,你就告诉姐姐,我帮你教训他。哼,我的话,他还不敢不听。” 涂蓉闻言,顿时羞红了双颊,道:“大姐姐,五哥,五哥待小蓉很好。” 尤钫听了她们的话不由大为挠头,他求助似地望向自己的二哥。可尤铭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是不能引火烧身的。 突然,一阵哀乐穿了进来,尤铭心中不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家出丧呢?” 门房报道:“是原海陵太守景家。景家大公子于昨晚子时跳了东城河,今早才捞上来。都发胀了。景老爷子在为他治丧呢。” “这个混蛋!”尤铭闻言大怒,道:“他这是故意要跟我作对!扎西,你带三十名铁鹰卫过去,帮他的葬礼好好地加一把火!” 滚滚浓烟,弥漫了海陵城的上空。看着光焰熊熊的府邸,景茂山老泪纵横。自己白手起家,辛辛苦苦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家业,最终还是毁在了自己这个儿子的手上,化为了灰烬。更可悲的是,自己儿子的尸体也在这场人为的大火里面被烧成了灰烬。看着如狼似虎的铁鹰卫来烧毁自己的家的时候,自己竟然无能为力。 死者为大,人一死就尘归尘,土归土,一了百了了,有什么恩怨也都该化去了。可这千百年来传承的道德规范,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依旧不过是一纸苍白无力的空文。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不尽的沧桑绝望。听得出来,他对于红尘俗世,已经没有半分留恋了。他不再看那座废墟,蹒跚着往城北的三清观走去。那里是他最后可以存身的地方了。 尤铭看着那漆黑的浓浓烟柱,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第一回 奇袭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静寂,兴洛仓上的守军一阵紧张,强弓劲孥立刻拉满弦,对着那疾驰而来的数百轻骑。[就爱读书] 王召山走上前去,提气喝道:“大将军驾到!尔等还不快快开城迎接!” “大将军!大将军!”城头一阵骚动,不久一员军官喊道:“大将军稍待,末将这就开门。”言语中竟有几多欣喜。 尤铭勒住马头,问道:“我四叔到了吗?” 那军官道:“前天申时到的。刚到就贸然出关,和宗周打了一仗。结果,大败,盐头岭丢了。宗周占据了盐头岭,已经对我们兴洛仓形成了俯冲的态势。” “这个眼高手低的蠢货!”尤铭恨恨的骂道:“盐头岭这样重要的地方都能给丢了。大好形势,全被他们这两个混蛋给败坏了!”他双腿一夹,急往中军行辕而去。 行辕门口的士兵见他往里面闯,将手中兵器架了起来,喝道:“行辕重地,不得擅闯!” 尤铭本就没好气,哪里听他的?他拿马鞭抽开,骂道:“滚开!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帅也敢拦!”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冲了进去,喝道:“四叔!你来了,怎么不告诉小侄一声啊?” 这一声如平地春雷一般,行辕里面的众将听到这声音,无不喜形于色,纷纷道:“大将军,是大将军回来了。太好了,他回来,我们就能反败为胜了。” 尤铭挺拔的身形刚刚走进大帐,帐中诸将立刻躬身行礼道:“参见大将军!” 尤铭微微颔首,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他趋前几步,朝尤煌躬身行礼道:“末将见过元帅大人!” 尤煌瞧见这情景,哪里敢受这个?他急忙从帅位上下来,还礼道:“二郎啊!折杀你四叔了。四叔我有什么本事,敢来当这元帅啊。只不过是暂时帮二郎你管理管理。现在二郎你回来了,这大局不还得靠二郎你主持吗?” “哦?”尤铭冷笑道:“这么说,父亲大人是让四叔您来这里协助小侄的了?” “是是是!”尤煌涎着脸笑道:“说穿了,明王大人,就是让我来给二郎你打打下手的。二郎啊!有什么吩咐,你尽管对你这不成器的叔叔讲。我虽没什么本事,力气还是有几把的,给二郎你护个卫啊!值个宿啊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的。”说着拿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咦?――”尤铭正色道:“那岂不是委屈了四叔?再说,这也不合孝道啊。这么着吧!四叔,您要是不嫌委屈,小侄想请您担任着副将军。四叔可愿意啊?” “愿意,愿意。”尤煌没想到自己竟还能做到副将军。虽然丢了大将军的权柄,内心不免失落,但是此刻却还有些惊喜。他道:“谢大将军。末将一切听从大将军的安排。” “恩!”尤铭点了点头。他哪里听不出尤煌话里面讨好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道:“我大哥打了这么大个败仗,却没受到什么惩罚,如此不公,如何能服军心?四叔,我父亲最听您的话,等这场仗打完了,还得靠您为将士们讨回公道啊!” 尤煌知道尤铭这是在逼自己表态,对于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也是清楚的很。mianhuatang.info他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咬牙道:“好,等击败逆贼宗周之后,我便回去参劾你大哥,让过罚功赏,还将士们的公道。” “好!”尤铭抚掌道“四叔真不愧是我朝栋梁啊。呵呵,现在咱们议议四叔的战功吧。” 尤煌大惊,急忙跪下道:“大将军莫要折杀卑职了。卑职打了这么个败仗,丢了盐头岭阵地,惶恐不安,卑职这就上书朝廷请罪去。” 尤铭扶起尤煌,惊讶的道:“四叔哪里打败仗了?四叔初到不是就取得大捷了吗?四叔殚精竭虑,不惜亲身犯险,诱敌深入,打了逆贼宗周一个措手不及,斩杀贼兵三千余人。虽非大胜,然重挫敌军张狂气焰,我军士气,为之大振。梁山惨败后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全军将士皆咬牙切齿,欲与敌军决死一战,奋勇争先,以雪前耻!破贼之望,指日可待矣!四叔,您说您这难道不是大捷吗?” 尤煌这下明白过来,知道尤铭是在向自己示好,白送一个大军功给自己。同时也明白,要是以后自己敢背叛于他的话,他也可以用谎报军功的罪名杀死自己。毕竟自己才是这支军队名义上的统帅。他翻过许多心思,暗暗发狠道:“罢了,就这么赌了!” 他转过一副笑脸,道:“末将这点哪能算得上是军功呢?跟大将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啊。” “唉――”尤铭不同意道:“值此非常时机,您这可就是绝大军功啊。四叔,您看我刚才的那话,还行吗?如果四叔没什么意见,那小侄可就起草奏章了。” 尤煌深深唱了一个大喏,感激涕零的道:“臣,谢大将军恩典!从此,鞍前马后,报答大将军厚爱!” ※※※※※※※※※※※※※※※※※※※※※※※※※※※※※※※※※※※※※※※ 尤铭远远眺望着盐头岭上绵延数十里的军寨,叹道:“宗周不愧是用兵的奇才。这营寨布置得攻守相宜,滴水不漏,宛如一幅构思精妙的奇画一般,令人叹为观止啊。”他转过身,道:“徐甲,从大帐出来,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徐甲道:“大将军,学生不明白,四老爷打了那么个败仗,丢掉了极其重要的盐头岭阵地,是我军悉数曝露与宗周的眼皮子底下,可谓罪在不赦。您向来军纪森严,赏罚分明。可为什么这一次却要替他隐瞒,谎报军功呢?” 尤铭笑道:“恐怕他们都想这么问吧?”尤铭转过身,望着宗周营寨中星星点点的火把,道:“他才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啊。我没有接到诏令,就私自前来,掌控军队。这可是反叛谋逆的死罪。再有,要想扳倒我大哥,为屈死的将士们讨回公道,还得靠他。”他忽然伸手按住徐甲的肩头,严肃的道:“辅机(徐甲字辅机),你记住,你在白鹿洞书院学到的那些仁义道德,在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和军事斗争中比一纸空文还不如。要想在斗争中取得胜利,靠得不是道义,而是头脑,手段,以及最根本的实力。” 徐甲愕然,他没想到尤铭给他的答复居然是这个。但他久经战阵,只片刻便恢复了过来,问道:“大将军,现在除了我们黑甲精骑尚能一战之外,其余的尤家军已经彻底失去战力。而我们黑甲精骑统共不足十万人,与宗周的三十万大军相比甚为悬殊。又失却地利,我军处境艰难呐。” 尤铭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宗周的军队是越打越多啊。唉!――,盐头岭!”他不禁重重的捶打了一下城墙。 宗周夺取了盐头岭,不仅可以居高临下,俯冲尤铭的军队。更重要的是,不把宗周从盐头岭上赶下来,神机营就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失去了火器的帮助,尤铭对于打败宗周根本就毫无信心。兵力上的劣势实在是太大了。 他问道:“我四叔是怎么和宗周交战的?盐头岭山石嶙峋,易守难攻,不应该会让宗周一战而取啊。即使打不过宗周,两天之内也不会丢了盐头岭的。他到底是怎么打的?” 徐甲轻蔑的笑道:“他一来便打乱了盐头岭上的部署。将原本相互盘结的军营悉数裁撤,改为互不连结的单个方阵排布。还将山脚路口以及险要山道的兵马全都撤回到山腰以及山顶。还有盐头岭上原本大将军安排了三万军马守护,他却调了两万人回兴洛仓协防。以致宗周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围困了盐头岭,占据了盐头岭的所有要道。他见势不妙,命令盐头岭的驻军突围而出,可几次突围都被宗周打退,死伤惨重。此时,尚有八千余人。盐头岭狭小险要,不利于大部队展开。若是固守盐头岭,宗周至十日之内拿不下盐头岭。可他居然天真的用什么诱敌深入,埋伏围歼。几百人,几百人的派出去冲击宗周的营寨。除了给人家添菜之外,更让人家抓准时机,将计就计,袭占了盐头岭。要不是他的护卫拼死保护,他根本不可能从盐头岭突围出来,早做了俘虏了。兴洛仓通往盐头岭唯一一条通道也被宗周占据了。我们前去救援的大军反而被宗周杀了个人仰马翻。若不是惮于黑甲精骑和神机营的威名,兴洛仓也不保了。” “该死的!”尤铭恨恨的骂道:“这个眼高手低的家伙,又是纸上谈兵。居然愚蠢的用出了添油战术。白白消耗了我军的实力。盐头岭!怎么才能夺回来呢?”望着盐头岭上宗周的大营,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他的手指在城墙上抠了几下,问道:“我到来的消息,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徐甲想了一会儿,道:“没多少人,知道。即使我军之中,除了我们几人之外,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 “好!”尤铭颔首道:“传令下去,严格封锁我到来的消息,不得散布出去,否则以反叛大罪论处!我要给宗周来一道意想不到的大餐。” 徐甲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看向尤铭目光中,钦佩之色更浓。他躬身应道:“诺!”转身快步下去了。既然自己军中都不知道尤铭的到来,那么宗周就更不可能知道。他会以为还是尤煌在统帅着这支军队。 几百人,几百人的小股部队不断的被派了出去骚扰宗周。当然也都毫无例外的被宗周消灭了。短短十日下来,军队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三千人。虽然里面并没有黑甲精骑,但是文凯依旧是看得无比心痛,他道:“公子,宗璞我已经带来了,正可以用来对付宗周。您为什么要用如此蠢笨的战法,来消耗自身的力量呢?他们虽然不是黑甲精骑,但毕竟也是您以后用来争夺天下的筹码啊”。 “呵呵!”尤铭苦笑道:“你也看出这个愚蠢来了?可是现在却不得不用这样的愚蠢。我已经严密封锁了消息,宗周并不知道我的到来。而这个愚蠢的战法,是我四叔用的。” 他叹了口气,道:“十天了,三千人。宗周的大帐也从盐头岭上回去虎牢关,准备部署并吞我兴洛仓了。也是时候该收网了。”他问道“裴朗,都埋伏下去了?” 裴朗道:“埋伏下去了,一共五千人,都已经埋伏于各处要津,就等着大将军一声令下了。” 尤铭微微颔首,道:“莫不平将军何在?” 一员老将应声出列道:“末将在!” 尤铭走过去,按住他的肩头,道:“莫将军突袭兴洛仓一战,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本帅现在还要让莫将军担任这突袭的重任。不过,这一次,将军只有八千勇士,而将军要突袭的,也是更为凶险的盐头岭上面,宗周的大纛。将军可敢吗?” 莫不平,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道:“大将军让末将去,末将便去。末将不知道什么凶险不凶险的。只知道军令不可违。” “好!”尤铭解下身上的锁子甲,替他披上,又从剑架上取下一柄黄铜古剑,递给他道:“这柄宝剑乃是战国时著名勇士符离所配,用来刺杀楚王的。是真正的勇士之剑,只有真正英勇的人,才配使用。现在,我就将它送给将军,希望将军能够让他折断在他该折断的地方。” 莫不平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他郑重其事的接过宝剑,道:“末将决不让这柄勇者之剑完好无损的离开战场。” 尤铭看着他坚决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下令道:“进攻!” 雄壮的冲锋号角响起,严整有序的鼓声隆隆传来,尤家军又开始了冲锋。但是这一次的冲锋却不一样,他们不再是百人队,百人队的单线冲击了。而是变成了从各个路口一同往上冲击,全面打击着宗周的防线。由于他们早有准备,再加上敌军逐渐养成的骄傲轻敌,因此很快便夺下了许多路口,往山顶逼近着。 更令宗周敢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次冲击的军队居然是一身黑甲,赫然便是名垂天下的黑甲精骑! 他隐隐约约预感到什么?惊恐的喝道:“快,快去给盐头岭解围!” 虎牢关关门打开,两万军队立刻往盐头岭杀了过来。可是他们却没有那股惊人的杀气。因为,他们知道盐头岭上有三万军队驻守,各个要津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仰攻盐头岭的不过五千军队。即使黑甲精骑再是英勇善战,也根本没有希望打得下来。 ※※※※※※※※※※※※※※※※※※※※※※※※※※※※※※※※※※※※※※※ 莫不平脑子里反复回忆着这样一个画面。尤铭将锁子甲披在他身上的时候,曾经有意的在他的胸口处拍了几下,难道是有什么玄机吗? 他在胸口处掏摸了几下,摸到一个硬的圆块,将他取了出来,却是一个蜡球。他手指微微用力将蜡球捏碎,抽出了一张字条来,上面写道:“绕道虎牢关,背后突袭盐头岭。” 他迅速将纸条团成一团,扔进嘴里,嚼了几下,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抽出尤铭赐给他的那柄宝剑,脱去战袍,精赤这上身,将锁子甲贴肉穿了。沉声道:“都给我扔掉一切甲仗,只拿着兵器冲上去!什么都给我忍着,就算被蛇虫咬了,也他妈的不准喊出声。谁要是敢发出一点声响,我宰了他!”说着,当先冲了上去。光赤的脚板重重的踩在尖锐的碎石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泥沙。可他,却依旧一声不吭,就连走路也依旧是又快又轻。 那八千儿郎的血一下子沸腾起来了。他们纷纷扔掉甲仗,**着上身,沿着崎岖的小道冲了上去,任凭粗大的树枝拍打在自己的身上,刮出一道道血痕,却依然咬着牙,往盐头岭上冲着。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那根树立的大纛。 近了,近了,已经看到了敌人的营寨了。莫不平虎吼一声,跳了出来,冲进了敌人的阵中,疯狂的砍杀着。那八千士兵也怒吼着冲了过来,不顾性命的拼杀着。似乎要将自己一路上所受的痛苦,全都发泄在他们的敌人的身上。 莫不平的突袭,立刻是盐头岭上陷入了一片混乱。那救援的两万军队,也发现了不对,迅速往盐头岭方向靠拢着。可是?一阵密密麻麻的排枪却将他们阻止住了。徐甲的神机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出来。神机营除了火器犀利,天下无双之外,很多的人都忘了,他们也同样是这天下最强大的骑兵。 莫不平的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自己带来的八千勇士也已经陷入了重围,越来越少了。勇者之剑上也已经布满了裂纹和缺口。可是自己的任务却依然没有完成,宗周的大纛,依然矗立在那里。 他怒吼一声,猛然跃起,一下子冲到了大纛跟前。手起剑落,大纛轰然倒下,那柄勇者之剑也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碎了。一柄长枪,从他背后穿胸而过。他仰天怒吼,将手中的断剑,奋力插入了敌人的咽喉。 第二回 反间 莫不平的凶悍彻底激发了将士们深埋于骨子里的勇悍嗜血,他们不顾自己的身体上有多少伤口,不管自己的血流出了多少,只是一个劲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疯狂的砍杀着。mianhuatang.info终于,他们临时制作的简陋的黑甲精骑的军旗,插在了盐头岭的土地上。 站在城楼的尤铭看着这惨烈的战斗,双目赤红,双拳紧握,嘴角竟咬出一丝血来。就在千疮百孔的“奔马旗”立起来的那一刻,他“铿”的抽出长剑,喝道:“全军,出击!”声音竟有些嘶哑。 兴洛仓里卷出一支黑色洪流,他们咆哮着涌向小小的盐头岭。神机营中仅有的六十六门大火炮也一齐怒吼,向盐头岭上的敌军倾泻着炮火。而仰攻的黑甲精骑士兵也发遑奋扬,将自己的勇力完全释放出来。 神机营虽然多历发展,火器愈发先进,火力愈发强大。但是能够进行远距离打击的大威力火器――火炮,限制于钢铁的冶炼技术,一直没能增加数量。而且,火炮炮弹的制作极为复杂,安全性上也不可靠,经常发生炸膛的事情。因此,火炮炮弹的数量也不多。一般的作战里面,能够不用火炮的,尤铭都尽量不用火炮,而是采用其他的火器。 但是,这一次为了能够绝境求生,反败为胜,尤铭不惜血本的使用了火炮。六十六门火炮齐声怒吼,仅有的弹药毫不吝惜的射击出去。上天似乎也在保佑着这支军队,这次他们没有发生炸膛。 山巅的敌军被那八千勇士疯狂的屠戮着,而在山腰的军队却遭受着火炮的蹂躏。渐渐的火炮停下了,山腰的敌军还没有松一口气,就被蜂拥而上的黑甲精骑给制服了。盐头岭的守军彻底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他们投降了。 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黑甲军终于重新夺回了盐头岭。莫不平看着屹立不倒的黑甲军军旗,欣慰的一笑:“哇”的喷出一大口血,倒了下来。及时赶到盐头岭上的尤铭,一把将他扶住了。他迷迷糊糊的见着尤铭,断断续续的道:“大将军,这把剑……”昏死过去。 前去救援的两万军队,见黑甲精骑已经攻占了盐头岭,也无心战斗,迅速往虎牢关撤退。徐甲并没有追赶,也是立刻收缩兵力,回了盐头岭。 所有的军医,甚至连兴洛仓周围的大夫都被尤铭召集了起来,为莫不平疗伤。终于,经过了紧张的抢救之后,莫不平奇迹般的保住了性命。其实,这还多亏了莫不平的心脏生得偏了几分,否则,即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难妙手回春。 尤铭唤来韩青,吩咐道:“你立刻带领一百名铁鹰卫,将莫将军护送回开封,叫宫里的御医去照看他,就说是我的命令。(.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还有,让他们有什么好药材都给我拿出来用,别他娘的扣扣索索的。告诉他们,要是莫将军不能恢复如初,我砍了他们的脑袋喂狗!” 他又拿出一个木盒交给韩青,道:“你回去后,找京城最好的匠作,把这里的剑锻造修补好。告诉莫将军,他是这把勇者之剑的真正主人!你就不用回来了,留在京城保护莫将军。” 韩青也对莫不平的勇武顽强极为钦佩,他毫不犹豫的颔首应道:“诺!” ※※※※※※※※※※※※※※※※※※※※※※※※※※※※※※※※※※※※※※※ 尤铭将众将召集到大帐,道:“我们虽然重新夺回了盐头岭,重创宗周。[就爱读书]可是?我军的伤亡也是极为巨大。更为要紧的是,宗周的主力并不曾收到多大的损伤,他们还拥有很强大的战力。与之相比,我军还处于劣势。而且,经过这一战,宗周已经知道我回来了。再想要对他进行这样的突袭,那是不可能的了。以后的战斗,那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拼。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投机取巧的了。虽然我们黑甲精骑野战无双,可是宗周却据有城郭坚厚的虎牢关,我们黑甲精骑派不上用场。而且,能够用来攻城的火炮现在也都打光了炮弹,哑巴了。情势可以说是万分危急。你们说说,这仗该怎么打?怎么才能夺取虎牢关,为我军平定山东,打开一条通道。” 听了这话,全军都沉默了下去,纷纷思索破敌良策。裴朗道:“大将军,以前我们攻打洛阳城的时候,也没有火炮,就是强攻的,也就六个时辰给攻下来了。洛阳的城池远比虎牢关要坚厚啊。不如我们还是强攻吧。” “强攻?”尤铭皱眉道:“洛阳的情况跟这里不同!当时洛阳的守军号称十万,实际却不满万人,而且士气低落。即使这样,我军攻下洛阳,也是伤亡惨重。可现在虎牢关里面是实打实的三十万大军,兵力是我军的三倍。而且士气高昂,又有宗周坐镇,我们想要强攻下虎牢关,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就算我们攻下来,我们自己还能剩下多少?我们还能进一步的平定山东吗?一句话,亏本的买卖不能干!” 徐甲起身道:“大将军。虽然我们神机营的火炮不能用了,但还有其他的火器。像什么虎蹲炮,火铳之类的。要是集中所有火力,朝虎牢关的一个点狠揍,即使他城墙再坚厚,也能给轰开。” “不行!”尤铭断然否决道:“那些是用来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的。怎么能白白浪费在泥沙土石夯起来的城墙上?打光了炮弹,你们神机营还凭什么雄踞天下?这太不合算,此举断不可为!” 黑甲精骑“飞”字营统领仇英道:“大将军,既然我们黑甲精骑不能强攻虎牢关,不如将宗周引诱出来,和他在旷野决战。发挥我军的优势。宗周兵马虽多,但大部分是步兵,若是打野战的话,我们黑甲精骑一个冲击就能冲垮他们。我军必胜!”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道:“宗周刚刚吃了个大亏,你认为他还会这么容易上钩吗?虎牢关易守难攻,稍有些见识的将领都不会放弃地利,和敌人打野战。(.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更何况是宗周这样不世出的名将?他肯定会死死的钉在虎牢关,和我军对耗。” 裴朗见他这么说,却是急了,嚷道:“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哪该怎么办?大将军您倒是给拿个准主意啊!” 文凯突然开口道:“大将军,老夫来说一句。我们为什么总是要考虑宗周坐镇虎牢关的情形呢?怎么就不能想想宗周离开虎牢关的情形呢?” “没有宗周?”尤铭眉头微微一扬,奇道:“怎么说?” 文凯道:“宗周这人一向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他和其他的将领相处的并不愉快,对他都是非议极大。要不是左雄的妻子黄氏的力挺,再加上那时候情势极其危急,他根本不可能统领这数十万大军。但即使这样,梁山对他也并不放心,派出了邹胜来做监军。” “呵呵!”文凯高深莫测的笑了两声,道:“邹胜这个人好色贪财,还和宗周有大仇。他可是恨宗周入骨啊。而且,邹胜可还是左雄的妹夫。他的话,在左家人那里的分量可不轻啊。” 尤铭微微颔首,问道:“文先生,这邹胜和宗周到底有什么梁子,竟让他恨宗周入骨?” “呵呵!”文凯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宗周有个妹妹的事情。虽然被他刻意隐瞒,但不知怎么的,就被邹胜知道了。当时宗周刚刚投效左雄,着实打了几个打胜仗,可谓是圣眷正隆。邹胜当然要去拍拍他的马屁。于是,他就为自己的儿子像宗周提亲,希望宗周能够将自己的妹妹下嫁。可惜啊!宗周这个人太过狂妄,根本瞧不起邹胜,认为他那愚蠢的儿子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妹妹,一口便回绝了。而且回绝的还很难听。邹胜被他狠狠的下了面子,以他睚眦必报的心胸,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这梁子就结下了。以后,邹胜便不断的在左雄面前诋毁宗周。左雄此时也不喜宗周的狂悖无礼,渐渐的就疏远了宗周。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两人之间的仇就越来越大了。本来督军乃是个位高权重的职衔,只可惜平宗周的本事,又岂会让邹胜在他的卧榻旁酣睡?邹胜除了贪财好色之外,根本没什么真实本事,被宗周排挤得几无立锥之地。大将军,我们要是能够搭上邹胜这条线,好好地利用他,想要除掉宗周并不是什么难事。” 尤铭道:“话是不错,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搭上邹胜这条线呢?现在的虎牢关,戒备森严,想要混进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文凯笑道:“大将军怎么忘了我刚刚说过的,邹胜的特点了?他可是个贪财好色之人。就在这虎牢关外,就有他的一个姘头,他可是每晚都去过夜的。大将军,何不今天晚上把他请来一叙?” “妙哇!”尤铭抚掌笑道:“文先生可真是厉害,真不愧是我的军师。呵呵,这件大事,那我可就交给文先生您来办了。” 文凯微笑道:“敢不从命?这次定让宗周好好地喝上一壶。” ※※※※※※※※※※※※※※※※※※※※※※※※※※※※※※※※※※※※※※※ 即将攀到极乐之境的邹胜,被人像抓小鸡似的,捏着脖子拎了起来。他惊恐之下,迅速疲软下来。被冷风一激,他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而且还受制于人。他声音颤抖的问道:“军,军爷,不知道小的犯了什么过错啊?军爷怕是抓错人了吧?” 那军士把火把凑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道:“没错,鼻尖大红痣,上面还有几分黄毛。就是你,带走!” 邹胜浑身**,在寒风中不断打着哆嗦。好容易到了帐篷里面,却被那些士兵重重的掼在地上,一件粗布衣服,劈头盖脑的扔在他的身上。士兵上前粗暴的给他胡乱穿上衣服,将他反手一扭,那粗麻绳死死捆住,押往尤铭的中军大帐。 尤铭见他到来,放下手中的书卷,板下脸喝道:“放肆!邹先生是当世大贤,连我都以礼相待,你们怎么敢对邹先生如此无礼!本帅是让你们把邹先生给请来的,你们怎么敢绑邹先生的?快给邹先生松绑!你们每人去军法处领十下军棍,用力打,以示警戒!” 那些军士,面面相觑。虽然不甘,却还是低头领命。 邹胜此时已经知道了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得了解放,朝尤铭躬身施了一礼,也求情道:“大将军厚爱,小人愧不敢当。这几位将军原也不知是我,所谓不知者不罪,还请大将军饶了他们这一次吧。” “不行!”尤铭拒绝道:“本帅的命令都敢阳奉阴违,这还了得?这毛病绝不能惯他们,否则我军纪何在?我如何领军?邹先生不必替他们求情,这个面子请恕本帅不能给先生了。” 不多时,帐外传来“噼噼啪啪”的军棍责打的声音。邹胜的脸色不由微变,心道:“传言他尤铭军纪森严,铁面无情。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尤铭将他的脸色暗暗看在眼里,笑道:“本帅治军不严,让先生见笑了。本帅无礼,有个问题想要冒昧请问先生,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邹胜毕恭毕敬的道:“大将军但问不妨,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他的性命悬于尤铭手中,哪敢有半分的不恭敬。 尤铭摆了摆手,笑道:“先生莫要如此紧张,就将这当成是先生的家罢。本帅想问问先生,不知先生在宗周手下当差可舒坦吗?” 邹胜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好得很!整天的吃喝玩乐,怎么会不好?在城里的时候,身边始终都有着十几个护卫护着,能不好吗?” 尤铭自然听出他说的是抱怨的反话,但他只笑了笑,没有说话,朝文凯使了个眼色。 文凯会意,接口道:“看来邹先生在宗周的手下,混得并不如意。只是以先生的身份大才,理应高居庙堂之上,遥制宗周那有勇无谋的匹夫才是。怎么会反而处处被他给挤兑呢?” “唉!――”邹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垂下头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丢脸的事,我原本不打算说出来的。可既然大将军瞧得起我,问了我这句话,我也就对大将军推心置腹了。自从大将军消灭了左雄的主力之后,梁山是岌岌可危,而在梁山诸将中,能够力挽狂澜的,也就只有宗周了。这话,大家都知道,是官面儿话,做不得数。这其实宗周能够被启用,还是多靠了一个女人。” “女人?”文凯奇道:“什么样的女人有这样的能力,竟能左右梁山的决策?” 邹胜怨毒的道:“除了黄氏那骚蹄子,还能有谁?这贱人早跟宗周勾搭上了,一内一外的把持着梁山,想要把左雄留下的这份家产,都给霸占喽。可那贱人既然是左雄的正妃,权威甚重,她说一句话,谁敢违拗?就这么着让宗周起复,更掌握了梁山的兵权。那**为了独霸内政,便将我等从龙老臣,纷纷贬斥到了宗周军中,想要借他奸夫的手,收拾了我们。而宗周就像她的一条狗似的,听任她的摆布,千方百计的暗算我们,想要置我们于死地。这对奸夫**!”提到黄氏的时候,邹胜的眼中竟射出了淫邪的光芒。 尤铭肚里暗暗一笑,道:“邹先生既然如此的不舒心,可曾想过另谋高就啊?不知邹先生,对本帅和宗周之战的前景,所看如何啊?” 邹胜从他的话里面听出了拉拢的意思,立刻意识到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他本就没什么节气,眼珠一转,道:“大将军说哪里话。早在左雄还在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梁山以一隅敌全国,根本没有胜算,还是早点接受招安的好。现在我还是这句话。大将军要是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大将军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去办。”他已经忙不及待的表忠心了。 文凯插口道:“可是?虎牢关有宗周在一天,邹先生又怎么领着梁山的有识之士,来投诚呢?宗周这厮,始终都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他不除掉,这大事办不成啊。” 邹胜道:“无妨!宗周这厮。虽然能打仗,可是为人太过狂悖,谁都瞧不起。我们梁山中人,早就想要除之而后快了。只是惧于他兵符在握,不敢动手罢了。现在既然有了大将军的支持,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宗周不出一个月,必定完蛋!” “一个月?”尤铭摇头道:“太长!本帅给你个秘密武器,你看看用了她的话,能够几天之内干掉宗周。”说着,招呼道:“来呀,请宗璞大小姐。”邹胜听到宗璞的名字,不由吃了一惊。 尤铭又命人将宗璞送回她的帐中,道:“有了刚才她的供词,邹先生你看,几天之内可以除掉宗周?” 邹胜的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恶寒,最后一点侥幸投机的心理也消去了。他略略计算了一下,道:“有了刚才宗璞的供词,最多十天,小人就可以将虎牢关献于大将军帐前!” “好!”尤铭下去,搀着他的手,打开一只大木箱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道:“这就算是我给先生的接风钱了。不多,区区三万两,还请先生不要嫌少才好啊。” 三万两银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少了。邹胜虽贪,但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不由大为心动,道:“这可如何使得?小人寸功未立,怎么能接受大将军如此的重赏呢?”可是他的双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摸了上去。左雄虽然发展迅速,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尤家这样传承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家族相比。他的家底还是弱得太多。 尤铭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道:“先生乃是当世大才,岂可以常礼待之?来呀,送先生回去。注意保护好先生的安全。” 邹胜道了声“谢”找了几个士兵,抬了银子,躬身离开了军营。 尤铭脸上笑容敛去,淡淡的道:“文先生,你看此人如何?” “贪财好色,反复无常,全无气节。”文凯不屑的道:“可用之,而不可近之,更不可信之。”他对于邹胜这样的人,向来十分轻蔑。 “哼!”尤铭冷笑道:“我岂不知?他现在能为了自己背叛梁山,日后必能为了自己而背叛于我。这种人,死十回都活该。可这次,却还得要靠他成功。” 第三回 来归 邹胜回到村里,找了个地方将银子藏好,回屋见了自己的姘妇哆哆嗦嗦的蜷在墙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就爱读书]心道:“这等大事稍有疏忽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娼妇既然见到了我被大将军捉去,便留她不得。”说着,从怀中摸出匕首,紧紧捂住她的嘴,捅进了她的咽喉。 他不动声色的回到虎牢关,他暗中招来在宗周手下郁郁不得志,对宗周怨望极大,与自己互通款曲的几个将领,摒退左右,低声道:“宗周狗贼,任人唯亲,打压我们这些忠心为国,勤于王室之人。他更与后宫勾结,妄图独霸朝政,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我等柱国重臣,受魏王大恩,此时要是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只怕梁山基业就将沦丧贼子之手了。” 步军指挥同知毛无延冷笑道:“督军大人,我们无兵无勇,连行动都不方便,又如何与手握重兵的宗周对抗?难道就凭着一张嘴吗?” “不错!就凭一张嘴。”邹胜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故作神秘的道:“要对付宗周也不难,就靠着咱们的这张嘴。” “哼!”毛无延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邹大人,您不是在说胡话吧?宗周手握三十万大兵,这刀刃就架在我们的脖子上,难道就凭着一张嘴就可以让他放下屠刀吗?” “毛将军不要急,听老夫细细道来。”邹胜知他是底下众将的首领,那些人都为他是从。只要说通了他,其他人便不须考虑。当下不以为意,继续道:“要那个屠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可以让他失去屠刀。” “失去屠刀?”众人一阵骚动,纷纷问道:“怎么说?” 邹胜得意的道:“诸位想必也都知道,朝廷(指梁山)派我来当这个督军就是为了来监视制衡宗周的。可见朝廷对宗周并不放心。可是我无能啊!竟被宗周排挤逼迫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性命不保。不过,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强大的盟友,有了他的帮助,要对付宗周易如反掌。而且,以后的荣华富贵,源源不断啊。” “恩?”毛无延奇道:“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邹胜笑道:“这你们难道还想不到吗?现在是谁在和我们对峙着呢?” “大将军尤铭!”毛无延脸色霍得一变,喝道:“邹胜,你这小人,居然背主求荣。我现在就拿了你去见宗周,将你交给他发落。” 邹胜冷笑道:“毛将军不要演戏了。你把我交给宗周,他就能信任你,给你兵权吗?说不定他还会把你当做我的同党,杀你的头呢。”他看了看周围手握刀柄,满脸愤然的将领,不慌不忙的道:“我且先来问你们,你们觉得我们梁山和朝廷要是硬打下去,谁能赢?嗯!――。你们怎么不说话啦?其实你们也知道,这结果没什么好疑问的。朝廷不论人钱物都胜过我们百倍。打仗打的是什么?还不是钱粮!所以,这场仗不管怎么看,我们都输定了。这不,尤铭刚一来,宗周就被他算计了,丢了盐头岭,损失惨重。诸位,你们说,有了他的支持,我们想要踢掉宗周这块绊脚石,图个荣华富贵岂不是简单的很吗?” 毛无延怒道:“要想除掉宗周,图谋富贵,自有别的法子。这等背主求荣,全无气节的事情,断不能为。” 邹胜冷冷的盯着他,冷笑道:“毛无延,你说说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啊?你能怎么对付宗周?方今乱世,正是我等大显身手的大好时机。天下群豪之中,以他尤家最强,最有声望,又挟了正统的名号。况且,尤铭能征善战,智谋过人。他还统辖着天下无敌的黑甲精骑,更有神机营火器这样独一无二的恐怖,天下谁能当其锋?我们要是趁着天下未定的时候,投效过去,送上一份大礼,还能谋求到日后的富贵。[.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若不然,我们只怕一辈子也别指望有出头之日了。你们难道还愿意回家种地打渔去?再说了,什么气节?他左雄本就是背主造反的!咱们投效了朝廷,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 “大礼?什么大礼?光是一个宗周,分量恐怕不够吧?”毛无延冷冷的道。 邹胜知道他已经心动了,心下暗暗高兴,道:“当然不只是一个宗周。咱们就是过去了,也毕竟外来户。要是没一份重礼,我们又如何大富大贵?这重礼嘛,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那就是我们梁山!只要我们把梁山和山东诸郡都献给他尤铭,这样的功劳谁能比得上?到时候还愁不封侯拜相,赏金赐田吗?” 毛无延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你是要把梁山基业都葬送啊!” 邹胜冷笑道:“我等为何要闹这梁山?还不是只因为左雄对我等有恩有义,咱报答他的吗?现在左雄都死了,他这梁山基业还有什么用?难道丢给宗周和黄氏这对奸夫**,让他们作威作福吗?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他尤铭做见面礼。这样一来,咱们可就能混得一个大好前程啊。” 毛无延听了这话,思索良久,道:“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总得先除掉宗周掌权吧?要不然,一切都免谈。邹先生,您把我们召集来,想必是有了什么万全的计策了吧?” 邹胜得意的道:“也谈不上什么完全的计策,不过阴谋而已。”他歇了一会儿又道:“诸位将军,咱们今天密谋的事情,在他梁山看来是什么?” “谋反呐!这还用说!”游击孙成道:“邹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打哈哈。” 邹胜道:“不错,谋反!我们整治宗周,便要从‘谋反‘二字上入手。” 毛无延一皱眉头,道:“怎么说?” 邹胜嘴角微微一扬,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梁山把我派来当这个督军,正是因为不信任宗周,怕他谋反呐。因此,从这方面入手,比较容易。至于说证据嘛?他宗周跟左雄的遗孀黄氏之间不清不楚的,这便是头一条。 再有,宗周有个妹妹,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他那妹妹宗璞现在已经到了尤铭的军营之中,待遇极高。你们说,要是他宗周没有跟尤铭有什么勾搭的话,他妹妹又怎么会到尤铭军营里的?这尤铭风流好色的名声,可一点也不在他的威名之下啊。宗周的妹妹又生得美貌窈窕,尤铭焉有不动心的道理?只怕早就收做内宠了。他宗周可是把自己的亲妹妹献出去,来讨尤铭的欢心,以博取荣华富贵啊。这事要是一抖落出来,梁山的人会不信?宗周可是把他这个妹妹看得比命还重要啊。 这最后一条嘛,那是现成的。以你宗周的本事,坐拥三十万大军,又占据了盐头岭地利,居然能被区区十万的尤家军打得大败亏输!这事说出去谁信?你要不是跟他有什么猫腻儿,想要做什么图谋,又怎么会这样? 哼,有了这三条,害怕坐不实他宗周的谋反大罪吗?他还能留在虎牢关里掌权吗?” “毒,真毒!我都相信他宗周与尤铭勾结,意图谋反了。”毛无延叹道。他和邹胜对视一眼:“啧啧啧”压低声音,阴笑起来。混合着屋外的寒风,让人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 宗周站在虎牢关城楼上,望着盐头岭上排列有序的营寨,叹道:“尤铭果然名不虚传。营寨排布得严整有序,无懈可击。” 突然,邹胜领着一队内府侍卫走上城楼,喝道:“宗周接旨!” 宗周一愣,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跪下道:“臣宗周接旨。” 邹胜展开一块黄绢,高声念道:“奉魏王钧旨:今查大将军宗周勾结康廷,与康廷大将军尤铭勾结,意图谋反,葬送我大魏基业。先魏王待尔恩深义重,尔竟如此忘恩负义耶!特命解除兵权,随内府侍卫回京受审定罪。命马步军都检点邝鼐暂摄大将军之职。” “诬陷!”宗周大怒,霍得弹起,一把攥住邹胜的衣服道:“定是你这小人在魏王面前颠倒黑白。我今天就斩了你,以清君侧。”说着,拔出腰刀,当头便砍。 那些内府侍卫岂能容他得手?立马上前挡住,将他按到在地,捆绑起来。 宗周不住的挣扎,大叫道:“放开我!你们这群奴才!快放开老子!”可那绳子是内府特制的麻绳,又粗又韧。打结手法也是人家的独门绝技,越是挣扎,收束得越紧。宗周又岂能挣扎得开? 那侍卫首领冷笑道:“宗将军,你有没有谋反,我们这些奴才不知道。我们只管奉命拿人。宗将军要是有什么冤屈,跟我们说也没用,还是留到梁山,去和那些老爷们说去吧。带走!”内府侍卫立刻将他的双臂一扭,押了下去。 邹胜暗暗松了口气。他回到府邸,招来毛无延等人密谋道:“宗周已除,今夜我们就献关。引大将军攻取梁山。” 毛无延道:“怎么献?总不能我们捧着关门钥匙到他营中投降吧?那我们以后在他那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邹胜道:“这个,毛将军不用担心。大将军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毛将军带头献关投诚,他一定会赐封一郡之地给将军。若是将军对这不敢兴趣,也可在他军中当个统兵大将。他还让我问将军,三万军马可够么?” 毛无延瞳孔猛的一阵收缩,激动道:“他,他真的这么说?好,有他这句话,干了!邹先生,你说吧!怎么献关?” 邹胜道:“我与他约定,让他今晚他佯装攻城,以炮响三声为号。只要听见他军中响了三声炮,那时候,毛将军还有诸位将军,就去制服守门的士兵,打开城门,放他的大军入关。我们则以红巾系颈,作为标识。你们看如何?” 毛无延等人相互望了望,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道:“好!就这么办!” 邹胜招来自己的心腹,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将那封钧旨交给他,严肃叮嘱道:“快去!务必要一字不落的告知大将军!” 尤铭听了报告,将那人挥退,道:“文先生,你怎么看?” 文凯道:“既然有这梁山的命令就不大可能是假的。再说,邹胜那厮,拿了我们三万两银子,他就算敢骗我们,诱我们入城,以我们的战力,顶多战败,想要歼灭我们根本不可能。我们要是把他收钱这件事抖落出来,他必死无疑。就算梁山不杀他,宗周都要杀死他。若是反而被我们趁机多了关隘,我们也要杀他。因此无论成或是不成,他都必死无疑。以他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有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尤铭颔首道:“不错,等我们‘暗夜’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到时候再决定怎么办。不过现在还是先相信他,让将士们做好准备。” 不久,‘暗夜’悄然潜入营中,向尤铭跪下报道:“禀大将军,宗周却被梁山来的内府侍卫押解走了。小人一直跟他们到了九桥铺,确认无误,方才回返。” “好!”尤铭大喜,一拍双手,站起道:“山东可平矣!”他转向文凯道:“文先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文凯抬头看了看帐外的影子,道:“现在是酉时二刻。” 尤铭微微颔首,道:“传令下去,全军造饭,饱餐一顿。交亥时分攻打虎牢关!” 尤铭大军气势汹汹杀奔虎牢关下。城上的守军见了,心里一阵惊恐,立刻摇动摇动警铃。当值的校尉李渔大惊失色,道:“这么多天他们都没有攻城,怎么宗将军刚走,他就立刻来攻。我们虎牢关中定有内奸!等今夜打退他的进攻后,定要将那奸贼找出来,千刀万剐!” “报!”一名士兵飞快的走上城楼,单膝跪下道“李将军,步军指挥同知毛无延率兵到了城门下。要求接替城门的防务。” “他要接替城门防务?他不是留作预备队的吗?他接替什么防务?”李渔嘀咕道。但他也知道毛无延虽无实权,但军职在自己之上,自己也不好指挥他。便道:“你速去禀报邝检点,请他注意毛无延。” 那小校一顿首,道:“诺!” 可他还没起身,城外突然炸起三声炮响,原本紧闭的城门訇然中开,毛无延等人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巾,系在脖子上,高声喊道:“恭迎大将军入关!”返身向关内杀去。 李渔看着奔上城楼,浑身血污的毛无延,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骂道:“毛无延你这卖主求荣的狗贼,你不得好死!我瞎了眼,竟认你这么个小人做袍泽。” 毛无延不屑的骂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将军威武绝伦,黑甲精骑更是兵雄天下。早晚江山一统。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弟兄们谋一个好出路。李渔,素素投降,还能保得荣华富贵。否则,片刻间身首异处,到时悔之晚矣!” “呸!”李渔恨恨的啐了一口,骂道:“只有战死的李渔,你可曾见过屈膝的茂清(李渔字茂清)。”说着,将手中长枪一挽,就像毛无延杀来。 毛无延哪里惧他这个?也将手中大刀一挥,和他战在一处。 尤铭纵马进入虎牢关,见处处火光,黑甲精骑正大肆屠戮着已经溃散的敌军。敌军此时已经是兵败如山倒,尽管他们兵力占据绝对的优势,但他们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反击。即使偶尔有几对敌军组织起来,也很快便被更多的黑甲精骑冲垮。 尤铭将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已经赢定了。梁山大魏的全部家底都已经被他摧毁了,山东即将平定,就算宗周再度被起用,也已经回天乏力了。 但他也知道伤敌一千,自损三百的道理。眼前的敌军虽然已经溃不成军,但若是要完全歼灭他们的话,自己还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而现在的黑甲精骑已经付不起任何代价了。 他提起一口真气,朗声喊道:“降者免死!”这一声,他乃是用自己极其精纯浑厚的内力喊出,又顺着风势,声音远远荡开。那些大魏士兵,听到了这话,纷纷放下了武器投降。城中除了几处零星的巷战之外,基本平定下来。 那边城楼上,李渔本不是毛无延的对手,但他激愤之下,招招凶狠要命,打得毛无延心惊胆战,左支右绌的隔架遮拦。他恨极毛无延,也自知回天无望,只想着和毛无延同归于尽。他怒吼一声:“唰”的一枪,刺穿了毛无延的小腿。 就在他准备一枪结果了毛无延的时候,破空声尖锐的刺穿了他的耳膜,一支长箭打在他的枪头上,竟将他的枪头打断。他自己已被长箭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连翻了几个跟头。毛无延的亲兵立刻跟上,用刀架住他,将他制服。 尤铭高坐帅位,看着底下昂然不拜的大魏将领,冷笑道:“如今虎牢关尽归本帅,三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梁山弹指可破,山东毕竟重归我朝廷所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尔等可愿投降,当不失封侯之位。” 被俘众将,相互看了看,又立刻低下目光,缄口不言。 邹胜急于在尤铭面前表现表现自己,他出来道:“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现今大将军执正统,仁义威武,兵雄天下。安定江山者非他莫属。我等历经血战不敌,已是报了左雄的大恩,又何苦再为梁山那昏庸无能的小朝廷陪葬?宗周将军深谋远虑,一心为国,还不是不能见容于梁山那帮小人?诸位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将军乃是天降明公,正是我等圣主啊。” “哼,狗!”李渔不屑的骂道。 邹胜勃然变色,道:“你,你说什么?” “狗!”李渔骂道:“我说你是一条急着向新主人摇尾乞怜的癞皮狗!” “你!――”邹胜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好啦!”尤铭打断道:“邹先生说的不错。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若天下分崩,只能是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诸位将军既然跟随左公起兵,也是为了替天下百姓讨一个公道。我也有心要一统四海,安定万民。诸位将军何不助我一臂之力,早日还老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邝鼐突然开口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尤铭颔首道:“不错!此等大事,我焉敢有假?” 邝鼐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若你能答应,我便降你。” 尤铭道:“将军请说。” 邝鼐道:“不得伤害魏王宗室眷族,必须敕封魏王为国公,保护魏王祖坟不受侵扰。你可能做到?” 尤铭道:“好!我答应你!左公也是一代豪杰,理应如此。” 邝鼐见他答应,跪下道:“罪臣参见大将军!” 他身后的一众将领,除了李渔外,纷纷跪下道:“罪臣参见大将军。” “好!”尤铭大喜,抚掌道:“快快给诸位将军松绑。”他望着那依旧不肯低头的李渔,笑道:“李将军难道要等我亲自来为你松绑吗?” “呸!”李渔啐了一口,道:“我问你,刚才那一箭可是你射的?” 尤铭颔首笑道:“不错,正是我射的。” “果然名不虚传!”李渔佩服的道:“好了,我没有问题了,送我上路吧!” 尤铭脸上笑容敛去,道:“李将军还是瞧不起我,不能归顺于我吗?” “不!”李渔肃然道:“正是因为认为你是天下大英雄,所以我才不能降你,我才要死在你的手上。一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既然已经当了魏王的官,认魏王为我主,那我便不能投降大将军。此乃忠顺之道,无半分可以通融。大将军若是看得起我,还请全我死节。” 尤铭脸上轻蔑之色尽去,他站起身来,朝李渔抱拳,道:“来呀,送李将军归去!” 李渔道了声谢,昂然走出帅府。 尤铭又道:“传我的命令,着令缝合李将军尸身,厚葬之。追封虎牢侯;授朝散常侍,武节大夫;除虎牢关太守;加赠太子少保衔;谥忠顺。于虎牢关立祠祭祀。” 众皆称善。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四回 离心(再修) 夺取虎牢关后,尤铭并没有多做停歇,反是马不停蹄的奔袭梁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路上挟战胜之威,势如破竹,没有血战一场。沿途诸州郡纷纷望风归降。不一日,杀到梁山城下。而此时宗周被枭首治罪的消息也已经传来。尤铭闻听,不胜唏嘘。 尤铭骑在马上,那马鞭遥指梁山城楼,对邹胜道:“你去劝降!” 邹胜慨然允诺,打马而出,立于两军阵前。梁山城楼上,一身戎装的黄氏是柳眉倒竖,她咬牙切齿道:“这无耻奸贼,若不是他卖主求荣,我梁山又岂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谁与我射杀此贼,替先主报仇!” “我来!”一员小将,自告奋勇,挽过强弓:“嗖”的一箭射了出去,直往邹胜面门而来。这破空之声甚疾,邹胜吓得面如土色,在马背上不住的颤抖着。 两军阵前,尤铭岂会容他得逞,折了自己的锐气?他也立刻挽过一张弓,扣弦射出一箭,堪堪将城楼上那支箭打开。 一阵风吹过,邹胜打了个激灵,见地上插着两支箭,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只感到浑身一阵恶寒,也不敢再说什么?立刻低垂着脑袋,回了军阵。 尤铭暗暗骂了句“废物”,亲自拨马走到阵前,鼓足真气道:“敢问可是魏王爷当面?大将军尤铭有礼了。” 黄氏回礼道:“不敢!敢问大将军为何无故犯我大魏疆土,杀戮我大魏士卒百姓,以致我先魏王身殒?如此深仇大恨,但刀兵相见尔。大将军又何苦多此一举?若要我大魏投降,诚为不智也。” 尤铭暗暗叹道:“好一个厉害女子!”他笑了笑,道:“夫人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左公虽称魏王,然未建元登极,山东梁山亦是我大康土地。本座身为大康的大将军,统兵驰骋于大康各地,有何不可?左公,人杰也!他的薨逝,本座亦极为痛心。只是,左公割据山东,欲分裂疆土,致使兵连祸结,实是逆天下大势而行。败亡,天注定也!还请夫人查之!望夫人体念梁山百姓生活之艰辛,早归王化。” “呵呵,好笑!”黄氏道:“还什么大康朝廷!你尤家之心,已是路人皆知,还想要自欺欺人吗?你说先魏王割裂疆土是逆天而行,那你家把持朝政,肆行篡逆,便是顺天而为吗?难道天注定,合该魏王兵败身死,而你家坐享江山吗?你让我体恤百姓,早归王化。是归大康麦氏的王化,还是归你尤家的王化?” 尤铭也不动怒,淡淡一笑道:“《道德经》有言:‘域中有四大。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故知王化者,天道所成也。夫人所归乃是天道,岂人哉!夫人,天下一统,势不可挡。况我大康朝廷,享有天下九州万物。以我大康全国,敌山东之一隅,胜负之势明了。夫人乃是明识时务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母性光辉,仁人爱物。断不会以全城百姓的安全福祉来作此困兽之斗吧?” 黄氏笑道:“你莫用此话激我,要我投降却也不难,只需答应我三个条件即可。” 尤铭道:“夫人请讲!” 黄氏道:“第一,追封先魏王为帝,以帝礼建陵厚葬,四时祭拜,先魏王神位入袱太庙。第二,让我左氏一门承袭魏王爵位,世袭罔替,永不移易,位列三公九卿之上,赐梁山以为封地。第三!”她伸出手指,遥遥指着邹胜,切齿道:“将邹胜狗贼千刀万剐,以赎罪愆。” 这三个条件,可谓极其刁钻,每一条都是极难。黑甲精骑中,不少人已是勃然变色。就连文凯也是一脸愤然,只待尤铭离开险地,便下令攻城。 孰知,尤铭略略想了想,道:“夫人可真厉害,提出来的三个条件都是这么苛刻。第一条,敕封左公为帝,按帝王礼节建陵安葬,可以。但入袱太庙不行,可以另建宗庙。第二条,左氏后人承袭魏王爵位,世袭罔替,位列三公九卿之上,可以。但赐梁山为封地不行,可赐食实封一万户。第三条,邹胜乃诚心投靠本座,本座若是杀了他,如何取信于众,又如何服人?这一条,还望夫人见谅,本座不能答应。” 黄氏冷笑道:“若是不进太庙享受香火,如何能叫做建极称帝?至于封地,梁山城小,不过数千户,能食实封一万户,亦可以。但是,邹胜狗贼必须杀。自古以来忠孝节义。邹胜是先魏王的臣子,又是先魏王的妹夫,可是荣宠极致。可他却背主求荣,这等小人要是大将军还将他奉若上宾,待以国士之礼,只怕会寒了天下臣民的心。要是大将军不能答应这两个条件,我等大不了玉碎于此尔。望大将军裁之。” 尤铭沉吟道:“好!我答应你,敕封左公为大魏歆羡皇,配享太庙。将邹胜捆缚之,由尔等自处之。”说着,挥了挥手,道:“把邹胜拿下!” 邹胜大惊,急忙喊冤,却早被人扭开下巴,塞进了一大块布。他痛入骨髓,却只能闷着声的哼哼唧唧。 尤铭道:“夫人,如此可乎?” 黄氏见状,与一众文武大臣,商议了一阵,道:“谢大将军成全!开城投降!” 梁山大门轰轰打开,城中士兵朝尤铭行了个军礼,纷纷解下衣甲,与兵器一同抛在城下。而城中,沿途的百姓早已经准备好了红烛酒蔬,迎接尤铭大军进城。 黄氏与一众大臣最后看了一眼那飘落在地的大魏旗帜,暗暗叹道:“十余年心血,一朝大势尽去。”低垂着头,缓缓走下了城楼。 ※※※※※※※※※※※※※※※※※※※※※※※※※※※※※※※※※※※※※※※ 尤铭高坐在宝座上,看着原来梁山大魏的臣子向自己叩拜请罪,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唯我独尊的感觉,心道:“这才是天子应该享受的尊荣。皇舆周天,万国九州,你们都要向我臣服!” 他收束心神,道:“尔等既已投诚,便是我大康的栋梁臣子,日后定天下开太平,还需各位多襄助力。各位快快请起吧。” 众人都道了声谢,站了起来,垂首肃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唯独黄氏还带着小魏王左梦庚跪着。 尤铭笑道:“夫人怎么还不起来呀?来呀,掺夫人起来,赐坐。” “赐坐”这两个字一说出来,众人俱是一惊,黄氏更是抬起头看着他,嘴里低声喃喃重复着那两个字“赐坐”。他,他想要做皇帝吗? 在黄氏抬起头的那一霎那,尤铭无意中瞥到了她的面容,登时为之一窒。世上竟有如此妩媚的女人!论容貌,论身段,尤铭身边的女人个个都远胜于她。可是?她的身上却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妩媚。这种妩媚,即使是出身青楼的姬雪雁也没有。在姬雪雁的身上更多的是柔媚。她的这种妩媚。虽然没有使尤铭的情感产生波动,却强烈的刺激着尤铭的情欲。 黄氏敏锐的感觉到了尤铭望向她的目光中的炙热与淫亵,她不由暗暗愠怒,心道:“原来,你也是这等好色无耻的恶贼!” 尤铭体内的邪火愈烧愈旺,但他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泻火的时候。他暗暗运气行了一个周天,压下体内的邪念,笑道:“夫人不必惶恐,本座已经上表朝廷,不日朝廷就将有敕封的旨意下来。” 黄氏福了一福,谢道:“臣妾多谢大将军恩典。” 尤铭又道:“夫人,邹胜那厮已被本座捆缚于刑场,夫人可随时杀他,祭奠左公英灵。” 黄氏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不单是她,所有梁山的降将眼中都闪过一丝怒火。对于这个亲手毁灭了梁山的小人,他们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尤铭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笑道:“本座在此安排酒宴,等待夫人与诸位将军回来,举杯畅饮,共庆一统。” ※※※※※※※※※※※※※※※※※※※※※※※※※※※※※※※※※※※※※※※ 尤铭借着酒性闯入了黄氏的房间,径直走到黄氏面前坐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黄氏。眼光中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淫邪。他不顾黄氏惊诧的面容,笑道:“据本帅所知,夫人是左雄才纳了不到九个月的新夫人。现左雄已死了一月有余,夫人正值妙龄,又新婚丧偶,这漫漫长夜定是倍感寂寞。不如让本帅来陪陪夫人如何?” 黄氏虽然妩媚,也并非大家闺秀。但到底出身清白,为人端庄。左雄平日待她也是极为恭敬有礼,什么时候听过这样下流的话语?她俏脸立刻一沉,道:“妾身是守寡待罪的未亡人,大将军却是朝廷枢纽,国家栋梁。还请大将军自重。” 尤铭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双手慢慢攀上黄氏的身体,气息也有些急促。他淫笑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阴阳和合,天经地义。有什么自重不自重的话?圣人云:‘食、色,性也!’既是人之天性,有何必要压抑?况且,我们遵循圣人的教导行事,又有什么不可?告诉你,我有情欲,我现在就要你!”说着,双手一用力,将她搂入怀中,扯裂衣衫襦裙,埋下头去,在她身体上疯狂的亲吻咬舐起来。 眼看自己就要被辱,黄氏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量,竟从尤铭怀中挣脱开来。她一只手从头上取下金簪,对准自己的咽喉;一只手抓起凌乱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她异常愤怒的望着尤铭,恨恨的道:“大将军,你要是再逼我,我就立刻死了。” “哼!”尤铭冷笑道:“你威胁我?好啊!那你就死!只是,到时候,可别怪我让你死后连名节也不保!让你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说得更恶毒一点,那就是**!” “你!”黄氏怒极,她没想到尤铭竟会是这样恶毒无耻的人。她握着金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了。 “哈哈哈~~~”尤铭狞笑道:“你要考虑清楚了。你是要现在遂了我的心愿,以后仍然做你的诰命夫人。还是死后名节不保,遗臭万年。” 黄氏的手渐渐垂了下来,她无力的撑在桌子上,哭泣着。 尤铭见她如此,知道她已经被自己的话震慑住,心中一阵得意。他走过去,搂住黄氏的身子,双手伸进她的衣襟里面,微一用力,黄氏身上凌乱的衣服便撕裂开来,露出丰满莹润的娇躯。尤铭感到自己的欲望再难抑制,将她一把扔到床上,低吼一声,扑了上去。 翌日清晨,尤铭又在黄氏的身体上发泄了一回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穿上衣甲出去了。 黄氏抓着棉被捂住自己**的身体,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打湿了棉被上的丝帛面料。她定了定神,走下床。从床底的暗格里面取出一幅画像,挂了起来。上面画的竟是左雄! 她倒身下拜,朝左雄磕了几个头,泪流满面。她暗暗祷告道:“陛下,您放心,您的大仇,臣妾一定会替您报的。”说着,伸出右手,轻轻按住自己的小腹,道:“用另一种方法为您报仇,完成您龙驭天下的宏愿。臣妾要让尤铭断子绝孙!” 她起身将那幅画像收起卷好,放回到暗格里面收起来,披上一件纱衣,坐到梳妆台前,描眉画红。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哭泣的痕迹和愤恨的神色了。转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言状的青春妩媚。 ※※※※※※※※※※※※※※※※※※※※※※※※※※※※※※※※※※※※※※※ 梁山一归降,山东最强大的割据势力便不存在了。那些州郡纷纷望风归降,尤铭在没有接一仗,便安定了山东全境。不一日,班师回朝。 开封城内,尤铭献上山东降表,又引黄氏等人陛见,将黄氏的诸多要求提了,最后道:“梁山大魏知晓天命,顺天应人,望风归降。还请陛下准臣所请。” 顺义皇帝不过是个傀儡,他能做得了什么主?在他母亲的暗示下,道:“一切皆听丞相大人和大将军裁处。朕皆照准。” 尤铭听了这话,心头火起,因他大哥的事情而郁积的邪火便趁机发泄出来。他冷哼道:“陛下这是什么话!臣与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勤心王事。不敢说劳苦功高,但也薄有几分辛苦。适才陛下的话,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人,岂不认为我父子有篡位之心?这让臣与父亲大人如何自处?陛下是天下九州的皇帝,一言一行都该注意。像这样不合规矩的话,毋得再说。臣与父亲虽然代陛下理政,但这君臣之分却丝毫不敢忘。这等大事,还是要陛下亲自决断。臣请陛下下诏,准臣所请。” 群臣听了这伙,无不大惊。他三姑姑(即皇太后)也是气得浑身哆嗦。尤铭这样与逼宫何异?只是连唯一能压得住尤铭的尤烨都紧闭双目,恍若不知,他们还敢说什么?都只得垂手肃立,缄口不言。而那顺义皇帝,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更是吓得面色惨白。若不是他母亲在他后面拿手扶着他,只怕他早要被吓哭了。 尤铭见顺义皇帝没有反应,又沉声道:“陛下!臣请陛下下旨,准臣所奏!” 皇太后见他不依不饶,知道自己若是不让皇帝当场下诏,此事定无了结,轻轻在顺义皇帝耳边说了两句,让他照本宣科。顺义皇帝此时仍是惊魂未定,但还是按照他母亲的吩咐,断断续续的重复了一遍,答应了尤铭的请求。 尤铭跪倒在地,拜道:“臣谢主隆恩!臣告退!”也不等皇帝说话,一甩衣袖,昂然离去。 尤铭回到府中,立刻向文凯抱怨道:“先生出得好主意!我如此骄狂蛮横,只怕朝中再难有容身之所了。” 文凯笑道:“看来,公子是演成了。恭喜公子,先前老夫还担心公子演之不类呢!” 尤铭奇道:“文先生,您该向我透个底了吧?我按照您的吩咐,丧尽了朝中的人心,对我以后的大业,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没了人心,我反而能成就大业吗?” 文凯道:“不错!公子,大公子吃了大败仗,您又让四老爷回来参劾于他,可他依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反而更是兼掌了吏部和弘文馆。这两处可都是要紧的衙门啊。不用我多说,公子你也知道,尚书台六部中,最重要的就是吏部,兵部,还有户部。原本大公子只是左仆射,却并不主管一部。而你虽是右仆射,比他低了一些,但掌着兵部,权柄远较他为大。但现在明王却让大公子掌了吏部,主管了人事任命。这一下便给了大公子大权,让你们相互制衡。更何况,户部现在又给了三公子。三公子一向是大公子那边的人。他们两人联手,公子在朝中便不是对手了。还有弘文馆。虽然没什么实权,但能进去的,都是在朝中影响极大的人。用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来说,并不夸张。明王将他交给大公子,分明就是要用大公子来压制排挤公子你。如果,这时候公子你还表现得谦恭有礼,去争取人心。非但没什么成效,反而更会引起他们的警觉。让明王更加下死力气的去捧大公子,甚至直接帮助大公子对付公子你也说不定。这样的话,公子更加不堪一击。所以,公子,倒不如以退为进,利用手中的兵权,去全力经营朝外,控制疆土,造成不王而王的事实。”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五回 威胁 第五回威胁 尤铭听了,想了一会儿,颔首道:“不错!我在朝中本就没什么根基,反而还要有所顾虑,不能大展拳脚。mianhuatang.info[就爱读书]现在离开朝堂,天高皇帝远,任由他们折腾去。我反而能尽展所长了。只要我一统天下,将这天下诸州郡悉数掌控,再返朝堂,成就大业,易如反掌。呵呵!” 文凯亦笑道:“只是,要注意有人给你使绊子。毕竟离开了朝堂。” 尤铭笑道:“先生多虑了。我父亲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他更不喜欢这半壁江山。经过山东一战,他也知道能够帮他一统天下的,非我莫属。因此在我统一九州之前,他绝不会对我下手,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对我下手的。” “呵呵!”文凯笑道:“那就好!” “哇!——”一阵婴儿的啼哭传来,尤铭大喜,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叫道:“湘君,湘君生了!我又有孩子了。”快步奔入内堂。 尤铭才一进去,季雨涵便将那女婴报到他面前,喜道:“看,我们的女儿!” 尤铭笑呵呵的接过,小家伙立刻停止了哭声,反而伸出白嫩的小手,去摸他下巴下的胡子茬。尤铭被她这么一逗,心中大喜,竟拿下巴在她的小脸上蹭了蹭。更为奇怪的是,那小丫头,不仅没哭,反而“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尤铭抱着女儿做到丁湘君床边,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柔声道:“湘君,辛苦你了。来,看看我们的女儿。”说着,将女儿抱到她的面前。 丁湘君急忙展臂接过,在女儿的额上轻轻吻了吻。解下自己胸前坠着的玉佩,挂到她脖子上,细语道:“女儿,这块玉佩是我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给我挂上的。娘今天也给你挂上。让它保你平安,一辈子无忧无虑。” 那玉佩好像真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似的,小家伙戴上它以后便打了个哈欠,美美的睡着了。 尤铭伸手握住,丁湘君的柔荑,深情道:“湘君,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丁湘君闻言大羞,低垂下头去,苍白的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芳心中激荡起些许甜蜜,对于尤铭的怨愤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自己对他终究是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尤铭见到她羞涩的模样,心里一荡,提起她的柔荑吻了一下,兴冲冲的吩咐道:“赶快煮制红蛋,分派给街坊邻居。在府里排上酒席,大开府门,迎迓四方来宾。只要是来祝贺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再到神机营里面拉几门信炮过来,放个几响庆祝庆祝。”他突然想起来,以前自己玩过的鞭炮烟花,也知道其制作原理,心中一动,拿笔画了几个样图,在旁边写上了制作工艺,交给那人道:“把他交给神机营的人,让他们按照这个方法制作鞭炮烟花。告诉他们,要快!今晚就要用!” 那人见尤铭喜得千金,也是高兴异常,都来不及磕头,抢过样图,转身就跑。 姬雪雁抱着长子尤鸿来到丁湘君床边,对孩子笑道:“来,看看你妹妹。叫,妹妹!” 可孩子却没有理睬,反而瞪着漆黑灵动的大眼睛盯着尤铭,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似乎在说“爸爸,抱。[就爱读书]” 尤铭笑着伸手接过,道:“来,爸爸抱抱。”他一接过去,就“嚯”了一声,笑道:“又长胖了啊!长胖好!”说着在他脸上香了香。 他抓起尤鸿的小手,在女儿的小脸上摸了摸,笑道:“你妹妹漂不漂亮啊?”尤鸿不过一岁刚出头,哪里会说什么话,只是“依依呀呀”的叫着,笑着。似乎在说“妹妹很漂亮”。 大将军府欢腾了,整条玄武大街都欢腾了。尤铭喜得千金的消息好似长了翅膀一般,飞快的传了出去。玄武大街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贫富贵贱,纷纷来到大将军府中,向尤铭祝贺。可是?来道贺的官员除了他手下的将领、学生之外,就只有一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胡成了。 神机营的信炮运到,尤铭把他当做礼炮,亲自放了第一响。接着,他的妻子们,他手下的一些比较重要的将领,得意的门生,也纷纷上去放了一响。就连胡成也被他拉上去放了一响。为这好日子增添了无限喜气。城防军显然得到了尤铭预先的招呼,他们并没有被信炮的响声招过来。此刻,他们正在喝着酒,吃着红蛋呢。 夜幕降临,鞭炮和烟花也都赶制好送来了。在鞭炮“噼噼啪啪”的响声里,一蓬蓬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就像在开封城的上空洒下一场美丽的花雨一般。 开封城的老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美景,纷纷走出家门,仰望天空。他们在惊叹这摄人心魄的美丽的同时,纷纷向他许着自己心中最美好的愿望。他们认为这天上的烟花,是上天赐福,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赏。 不单是他们,钦天监全力运作起来,进行着种种推测。不少大臣已经写好了天降祥瑞的贺表,准备上奏朝廷。 长乐长公主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漫天的烟花,惊讶于它的美丽,问道:“这天上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神仙降临吗?” 她身边侍女五儿回答道:“大将军喜得千金,正在庆祝,这好像不是什么神仙降临。我问了大将军府的一些人,据他们说好像是大将军做的烟花。” “烟花吗?还真贴切。”长乐长公主幽幽道:“他,又有了一个女儿吗?”言语中竟有些落寞,右手更是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她收拾情怀,幽幽叹了口气,问道:“他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吧?” 五儿想了一会儿,答道:“有五天了。” “五天了!”长乐长公主淡淡一笑,道:“你都没有来我这里一回……”轻轻阖上妙目,沉沉的舒了口气。 她芳心如绞,漫天璀璨的烟花,霎时也变得暗淡无光。她发出一阵带着哽咽的苦笑,道:“你们给我取酒来。” 五儿吃了一惊,急忙劝她道:“公主!您,您不能喝酒啊。” “什么不能喝酒!”长乐长公主怒道:“我喝酒还要你管吗?快给本宫去拿酒来!” 可是五儿却突然跪了下来,抱着她的双腿,哭着哀恳道:“公主!太医说了,您不能喝酒啊。您的身子不能喝酒啊。您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长乐长公主愈发恚怒,她一个巴掌将五儿抽倒在地上,骂道:“混账东西!我是公主!我要怎样,还要你一个奴才多嘴吗!快给本宫去拿,不然本宫杀了你!” 孰知那五儿居然又过去紧紧抱住她的双腿,哭道:“公主,你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能让你喝酒!你不爱惜你自己的身子,可你总也要爱惜自己肚里的孩子吧!” 长乐长公主似乎被雷击中了一般,愣在那里。两行清泪顺着她绝美的面庞滑落下来。她缓缓蹲下身子,纤纤玉手抚上五儿左脸上的红色掌印,涩声道:“孩子!我的孩子……” 五儿紧紧抱住她,哭道:“公主,你的孩子,你现在有了孩子,要为你的孩子着想啊。” “可是?我要这个孩子有什么用?”长乐长公主哭道:“我是长公主,金枝玉叶。可我却未婚先孕,我丢尽了皇室的面子,我已经沦为笑柄。他是我的耻辱,我怎么能让他生下来?何况,他就是出生了,也终究不过是个没爹的野孩子。他一辈子会抬不起头来的。” “不!”五儿哭道:“公主,这孩子有爹,他有爹。他的爹就是大将军啊。” “可是他会认这个孩子吗?”长乐长公主歇斯底里地吼道:“他现在又有了一个女儿,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又都怀了孕,他们一家和和美美共乐天伦,他还会要这个孩子吗?这个孩子,终归是他**我而留下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五儿哭道:“公主,你去找大将军,去向他说明实情。你告诉他,他是你唯一的男人。你连手都没让别的男人碰过。你告诉他,你有了他的孩子。你告诉他,你想他,你爱他。大将军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他一定会感动的,他一定会好好待公主,将公主明媒正娶,接进他府里去的。” “你要我去求他吗?”长乐长公主苦笑道:“我在他面前已经是丧尽尊严了,你还要我去求他?再给他一个羞辱我的机会吗?我不去。他要是真的有情有义,真的念着我,他一定会来看我的。可是?这么多天了,他都没有来看我。就是今天,他有了女儿,他都没有让人来请我,让人给我送红蛋。我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她站起身来,望着天空灿烂的烟花,恨恨的道:“我要报复,我要把他所带给我的伤害,百倍奉还给他。”她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轻咬嘴唇,道:“给我抓些红花来。”声音竟有些颤抖,泪水顺着姣好的面容滑下。说完这话,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 “啊!——”五儿大惊,她不可置信的呆呆的望着公主,说不出一句话来。稚子何辜啊! 又一个侍女走到院子里,朝公主行了一礼,道:“公主,黄门侍郎云殊云大人又来了。公主见不见他。” “不见。”长乐长公主道:“你告诉他,他的心意我知道,但那是不可能的。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那侍女又行了一礼,道:“诺!”才要转身出去,被长乐长公主叫住道:“不,你带他进来吧。再叫后面整治些素净的酒菜。” 她又对她身边的五儿道:“五儿,伺候我梳妆!” …… 云殊看着轻抹脂粉的长乐长公主,惊艳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手上茶碗里的茶水不自觉的洒在了衣襟上。 长乐长公主见他这副色与魂授的模样,心中暗喜:“噗嗤”一笑,道:“云大人怎么这副模样?本宫还不算太难看吧?” “简直是艳若天人!”云殊脱口道。随即他感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歉然道:“公主恕罪,下官也是情不自禁。” “什么情不自禁?分明就是心怀鬼胎。”五儿却是丝毫不给他面子。她是长乐长公主贴身的侍女,对于云殊等人对长乐长公主打的什么心思是一清二楚。在她看来,能够配得上公主的只有大将军尤铭,而公主也只能嫁给他。因此,她对他们一向没什么好口气。 长乐长公主斥道:“五儿,不准胡说。”她对云殊笑了笑,道:“五儿不懂事,还请云大人不要见怪。” 云殊尴尬的笑了笑,道:“怎么会呢!不怪,不怪。” 可五儿却不领情,仗着长乐长公主的宠爱,重重的哼了哼。长乐长公主无奈,只得道:“五儿,你先下去吧。本宫想跟云大人,单独说些话。有事再叫你。”五儿极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下去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云殊见长乐长公主浅笑盈盈的向他走来,白皙的脸上竟然红了一片,心不禁重重的跳了几下,呼吸渐渐粗重,双手也局促不安起来。 长乐长公主又端起一碗茶,放到他手上,笑道:“云大人刚才的那杯茶泼了,没尝到滋味。这杯茶可要好好喝啊。”纤纤细手还有意无意的在云殊的大手上按了一下。 云殊只觉得触手温软滑腻,禁不止心中一荡,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贴在自己的胸口。 长乐长公主并没有挣开,任由他握住,反而笑了笑,道:“你的胆子可真大,连本宫也敢非礼。你知不知道,本宫是大将军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恐怕就小命不保了。”说着将手向上抬了抬,将茶盏递到了他的唇边。 云殊喘息着咬住茶盏,将茶喝了进去,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长乐长公主艳丽的容颜。 长乐长公主微微一笑,轻轻一颤,将茶盏摔在地上,不动声色的往云殊怀里靠了靠,媚声道:“难道,你真的不怕?他现在可是权势熏天呀。” 云殊猛的一睁瞳仁,展臂将长乐长公主紧紧的搂在怀里,气喘吁吁的道:“我怕他,可是却不服他。他根本不配得到公主!” 长乐长公主“咯咯”笑道:“他不配?那谁配?你吗?你不过是个区区正五品的小官,而他却是当朝一品,执掌天下兵枢机要。你凭什么跟他比?” 云殊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喘息道:“我虽然官小职卑,比不得他位高权重。但我自有一颗真心,哪是他比得了的。” “真心吗?那让我看看到底有多真。”长乐长公主的春葱玉指轻轻在他的胸前划着圈,道:“看不出你的胆子还真大。你这样的轻薄于我,别说大将军,就是律法也够杀你十回了。” 他“嘿嘿”笑了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一亲公主芳泽,斧钺加身也甘之如饴。还求公主成全。” 长乐长公主“噗嗤”一笑,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道:“你呀!唉——,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开始的时候甜言蜜语,得偿所愿以后,恐怕就要把我们女人抛得远远的了。” 云殊闻言,又惊又喜。他知道,她这样说,显然是同意了自己的要求,哪能不又惊又喜呢?他急忙发誓道:“我云殊待公主一片真心,天地可鉴。绝没有半点虚假。若我是公主所说的那样的人,就让我叫天雷轰死喽。”说完,亟不可待的噙住了公主娇艳的红唇,奋力吮吸着。 长乐长公主只微微推拒了一下,便软到在他怀里,半推半就的任他施为。 …… 长乐长公主披上一袭薄纱,坐到梳妆台前,细细的补着自己脸上被打破的淡妆,道:“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我一生清白名节,都叫你给毁了。” 云殊也从床上缓缓坐起,来到她身后,道:“云殊何德何能竟能得公主如此垂青。云殊此生何以报答?” 长乐长公主淡淡笑了笑,道:“只要你还念着我,不要弃如敝履,我就心满意足了。” 云殊从后面一把抱住她,贴着她如玉的后颈,一寸寸的疯狂的亲吻着。喘息道:“云殊此生只为公主。”双手更是往长乐长公主的纱衣里面探去。 长乐长公主此刻也是俏脸酡红,一把按住他的双手,轻喘道:“我,我早已不是处子了,你,你会不会因此嫌恶我?” 云殊慢慢停了下来,道:“我只要能有公主厮守,别的我不管。” 长乐长公主双臂环上他的脖颈,道:“这,这可是你说的。好,我要你帮我报仇,我要你帮我向那个肆意**我,玷污我清白的人报仇。” 云殊的心里也腾起一团怒火,道:“公主,云殊虽然没用,但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全力帮你报仇。不管用多长时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做到。” 长乐长公主扬起瑧首,气息急促的道:“我信你!要我,要我!啊!——” …… 五儿一把抓过被子,把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在里面,哭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样做值得吗?公主!——” 书房里的尤铭一把款下古书,若有所觉的朝长乐长公主府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威胁的临近。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六回 使者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跃起一丈多高,左手反手将身后那架雕琢精美的十五钧的玉腰黄杨大弓平架在身前,右手抽出五支长翎羽箭,灌注内力,迅速将弓拉到满弦,急射而出。mianhuatang.info五支羽箭同时射出,却先后射在地上那块厚愈七寸,五尺见方的精铁板上。声响连连,竟将那块精铁板打得粉碎。 “好箭法!”尤钫突然从后面拍着手赞叹道:“二哥这招‘逐月式’终究是炼成了。” “五弟!”尤铭一阵惊喜,跑过去搂住他的肩头,上下看了看,喜道:“好小子!身体又壮了些。这就好,快把伤养好了,二哥还等着和你一醉方休呢。” 尤钫的眼中有些湿润了,他急忙闭了闭眼,将眼泪抿去,笑道:“二哥,当初你跟我说要创出这招‘逐月式’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五弟可是心服口服啊。这一招太厉害了。看来,五弟这辈子也别想再武艺上超过二哥了。” “呵呵!”尤铭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那当然!不然我能是你二哥?呵呵,五弟啊!二哥能将这一招创出来,其实还是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给我找来的这把‘开元追月弓’,二哥根本别想使出那一招来。这可真是一把好弓啊。” 尤钫从他手上接过“开元追月弓”,笑道:“当初二哥说要创出这一招的时候,五弟就觉得这一招已经不是人间武学能有的招数了。这种招数必须得有神兵利器才能使得出来。于是,五弟便联系了自己在江湖中的朋友,多方打探。最后还是靠盗墓世家尹家的唯一传人尹羽,连挖了二十八个古代大墓,才从前虢楚王李晨浩的墓中挖出来。这不,一拿到手,就给二哥送来了。这世上也只有二哥配用这样的神兵利器了。” 尤铭听了,大为感动,要知道私掘坟墓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搀起尤钫的手,笑道:“走,咱们进屋说去。” 尤铭将“开元追月弓”在架子上挂好,摸着神鸟海东青细滑洁白的羽毛,道:“五弟,你这会儿怎么进京了?小蓉也和你一起来了吗?” “来了!”尤钫道:“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我和小蓉商量了一下,进京来和二哥团聚团聚,一起守岁过年。” 尤铭心里大为熨帖,但还是道:“你身子有伤,告诉我一声,我去海陵不就得了?再说,大表姐他们在那里,也要人陪陪啊。” “呵呵!”尤钫笑道:“这还是二哥你亲自去陪他们吧。你也知道,除了你之外,大表姐根本对谁都不假辞色。他就看重你,也就你能跟他在一起喝酒说话了。” 尤铭也笑道:“也好,过了初一,我带着你的嫂子们还有侄子侄女们,回海陵。在把大表姐喊上,我们一起聚一聚。吃顿团圆饭。” 尤铭脸上突然泛起一抹神采,道:“说起孩子,呵呵,你二哥刚刚得了个小女儿。走,看看孩子去。”拉着尤钫的手,不由分说的往后堂走去。 “嚯,你们都在啊。”尤铭笑呵呵的道。 众女看见尤铭都盈盈行了一礼。尤铭笑着摆摆手,从丁湘君手上接过小女儿,抱到尤钫跟前,笑道:“看看,你小侄女。(就爱读书)怎么样?漂亮吧?”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尤钫见他二哥如此开心,也是甚感欣慰,他拿手在他小侄女粉嫩的小脸上轻轻弹了一下,道:“二哥,看你这么欢喜的样子,我也想要孩子了。” “呵呵,行啊!一百天已经到了吧?可以了呀。也给二哥我生个小侄子出来。”尤铭笑着抓起女儿的小手在自己下巴的胡子茬上蹭了蹭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涂蓉的俏脸上蓦地一红,随即现出一抹黯然神色,一闪而逝了。 尤铭这时也想起来尤钫肾脉受损,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他不禁万分懊悔,将女儿放到胭脂怀里,拍了拍尤钫的肩头,道:“我们兄弟自从海陵一别,也有个把月没见了。来,咱们不醉不休。”他招来一个门房,吩咐道:“去到天然居,让他们整治一桌上好的酒席送来。告诉他们,弄一大盆红烧肉,多多放糖。呵呵,这一百天憋坏了吧?” 尤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还没有说话,涂蓉插口道:“他呀,早憋坏了!几次想要吃肉,要不是我看得紧,他早偷吃了。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不,一百天刚到,他就迫不及待的要来京城。说是要看望二哥,其实还不是希望能在二哥这里破戒吃肉啊。” 尤铭突然一蹙眉头,颇有深意的笑道:“这么说,你们还没有圆房喽?呵呵,好!今天二哥就帮你们再办一次洞房花烛夜。老刀,去赶快把东厢房收拾一下,买几支龙凤烛,再弄些喜字贴一下。” 尤钫,涂蓉听了这话,都是又羞又窘。涂蓉垂下瑧首,不好意思的道:“二哥,你!……” “别听你们二哥的。他总是这么口没遮拦,不正不经的。”姬雪雁笑着将鸿儿放到尤铭怀里,道:“快带鸿二出去玩玩,我们姐妹要和蓉妹妹要说些体己话儿。你们大男人回避!”说着,也不管尤铭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笑嘻嘻的拉着涂蓉她们走进屋子,关上房门。 尤铭在那里瞪了半天眼睛,最终只得无奈的苦笑一声,在尤鸿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道:“五弟,我们还是去后院坐会儿秋千吧。” 秋千高高的荡起,又迅速落下。就在这一来一回中,人们体验到了无穷的欢乐。就连尤鸿这么个小不点,也发出阵阵开心的笑声。也许是玩的太累了,也许是尤铭的怀抱中温暖,小家伙打了个哈欠,美美的睡着了。 秋千也慢慢停了下来,尤铭笑道:“这小家伙,每次一玩到秋千就睡觉,真是拿他没办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呵呵,不过也好,省得一会儿闹。” 看着尤铭这么一副欢喜慈和的模样,尤钫也深深受到了感染,他颇有感触的道:“二哥,现在的你才像是以前的那个二哥。” “嗯?”尤铭一阵愕然,他抬起头看着尤钫道:“五弟,你……” 尤钫笑了笑,道:“二哥,有了孩子,你果然不一样了。你比以前开心多了。” 尤铭抬头望着天空飘过的云彩,道:“是啊!为人父母以后,的确会改变许多。这,就是家的力量吧。呵呵,五弟,陪我去喝点茶吧。” ※※※※※※※※※※※※※※※※※※※※※※※※※※※※※※※※※※※※※※※ 转眼已是除夕。大将军府里面也开始忙碌起来。虽然尤铭说过尽量简单,可是大将军府毕竟不比别的去处,该有的还是要有。再加上府里的仆役不多,因此也是十分忙碌。大家的脸上却都洋溢着新年的欢乐。 尤铭正坐在房里,抱着两个孩子跟湘君她们说话的时候,门房进来报道:“大将军,宫里差来人,叫您赶快进宫献礼。丞相大人他们都在候着呢。” “嗯!——麻烦!”尤铭抱怨了一句,将孩子送到他们母亲的怀里,道:“胭脂,给我更衣,再把我准备得礼物拿出来。我这就进宫。” 换上一身朝服的尤铭在两个孩子嫩生生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颇为不舍的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季雨涵看着尤铭离去,未免气氛尴尬,笑道:“公子进宫得好些时间才能回来,咱们先把守岁饭准备好,等公子回来就吃。” 姬雪雁笑着点头道:“雨涵说得不错,咱们先把东西安排好了,省得公子回来饿肚子。小细,你去把我房里的那坛梨花酒拿出来,今天咱们喝这个。” 小细颇为惊讶的道:“小姐,那坛梨花酒可是你珍藏的宝贝啊。公子几次要喝你都没舍得给。怎么今天却要拿出来了。” “呵呵!”姬雪雁笑道:“酒总是让人喝的嘛。今年这个年可是个好年,当然得要庆祝庆祝了。一来恭祝公子平定山东建立不世工业。二来,为我们大将军府迎来小公主而庆祝啊。这三来嘛,五弟夫妇远道而来,我们怎么能小气呢?当然要拿出最好的酒来啦。再说今夜可是除夕夜,这么多的好日子好事情聚在一起,今天不喝,什么时候喝?快去,拿出来吧。”季雨涵虽是正妻,可家中诸女却明显以姬雪雁为首。 丁湘君抱住女儿,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姐姐……”她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姬雪雁伸手在女儿的小脸蛋上轻轻拍了拍,笑道:“我们都是公子最喜欢最亲近的女人,我们是好姐妹啊。”她挽着丁湘君的胳膊,道:“走,我们去看看公主去,她现在身子不便,咱们两个有经验的把她搀出来。” 季雨涵也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去把妙云姑娘,还有麦善琪也请出来,大家今晚好好聚一聚。蓉儿妹妹,我们一起去吧。” 涂蓉笑道:“好啊!我记得二哥府里面还有位绿珠姑娘的。把她也一起喊出来吧。” 众女一听到绿珠的名字,脸色都微微变了变。胭脂更是不客气的嘀咕道:“喊她出来干什么?公子又不喜欢。” 涂蓉不禁觉得甚为尴尬,尤钫走到她跟前,道:“好了,不要乱说话。二哥家里的事情,你不要多说。” “蓉儿妹妹提醒得很对啊。”姬雪雁立时笑道:“我们也正有这个意思呢?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既然是除夕,自然要一家人聚在一起了。蓉儿妹妹,就麻烦你去叫一下绿珠,让她一起来吃年夜饭。胭脂,公子的口味你最清楚。这饭菜就你和小细安排喽。” 胭脂颔首道:“好的,夫人。”涂蓉脸色稍稍好了一些,笑了笑,点头应承下来。 姬雪雁却故意沉下脸色,道:“胭脂,我说过几遍了,我们是姐妹,叫我姐姐就行了。你怎么就是改不过来啊。不行,今晚要罚你,罚你喝酒!” 胭脂脸上现出苦色,哀求道:“夫!”突然想起来,立马改口道:“姐姐,你饶了我吧。我下次一定注意。” 姬雪雁抿嘴笑道:“不行,不罚你记不住。今晚多喝两杯哦。呵呵,走吧。”说着,挽着丁湘君就往后院进去了。胭脂的嘴撅得更高了,似乎喝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二人一进若惜公主的小院,侍女就叫道:“公主,三夫人和四夫人来看你了。” 若惜公主闻言急忙起身,却被姬雪雁按住道:“妹妹你身子重,别随便乱动。来,我和湘君扶你起来。” 若惜公主道:“姐姐,你们来啦?表哥呢?他怎么没来?每天这时候,他早该来了。” “呵呵,才一会儿不见,就又想他了?”姬雪雁调笑道:“公子进宫去了。今天是除夕夜,我们一起去等公子回来吃年夜饭。大家都在。我和湘君来扶你出去。现在你可是咱家的宝贝啊。呵呵——” 若惜公主不好意思垂下瑧首,低声道:“姐姐,你又取笑我。” 姬雪雁笑道:“怎么取笑了?你肚子里有公子的孩子,可不就是咱家的宝贝吗?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替公子好好地把这个小宝贝生下来就行了。湘君妹妹,搀着咱家的宝贝走吧。去前厅迎接公子。” 丁湘君笑着点头道:“真不知他有什么好的,竟让你这个金枝玉叶也对他这般的死心塌地,不可自拔。” 若惜公主闻言更羞,道:“姐姐!……” 姬雪雁笑道:“你不也一样吗?我们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不是都对公子死心塌地,不可自拔吗?妹妹你嘴上不说,可这心里不知道有多挂着公子呢?” 丁湘君没想到姬雪雁会这么说,原本口辞便给的她,居然羞红了俏脸,垂下瑧首,轻咬下唇,道:“怎,怎么会……”可是声音却小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 尤铭径直走回屋里,脸色颇为不善。他将官帽随便往桌上一扔,气呼呼的坐下来,抓起茶盏就往嘴里灌茶。 众人一愣,心道:“大过年的,不过刚刚进了个宫而已,这是怎么了?难道宫中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一起朝尤钫使了个眼色。 尤钫会意,走到他身边,问道:“二哥,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尤铭突然怒骂道:“一个小小的御史台监察御史,居然敢参劾老子谎冒军功,贪渎军饷,私分缴获。好啊!不就是想让老子把兵权交出去吗?行,老子这就给你!韩青!——” 韩青立刻小跑到他面前,垂首道:“公子有何吩咐?” 尤铭怒气冲冲的道:“你立刻点一百铁鹰卫,给我把御史台御史郜林的府邸给围了。他不是要我的兵权吗?我这就送他一百把大刀!” 韩青听了命令,吃了一惊,并不敢执行。他求助似的望向了文凯。 文凯挥挥手让韩青退到一边,叹了口气,道:“公子,郜林不过是个小御史,要是没有人给他撑腰,他又怎么敢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要是杀了他的话,岂不是给了他后面的大人物以口实?让他更可以名正言顺的以滥杀朝廷官员的罪名,剥夺你的兵权了。” “大人物?”尤铭沉吟道:“你是说我大哥?” 文凯道:“是他,但恐怕不完全。单以他的力量想要从公子手上夺权,还不大可能。我想,丞相大人恐怕才是他真正的大后台。” “父亲?”尤铭冷哼道:“他这是为什么?” 文凯道:“公子,你权力越大,功劳越大,世子的地位就越不稳固。甚至连丞相大人自己的地位都会不保。他能不想法设法的打压你吗?” “果然是我的好父亲!”尤铭重重的锤了一下紫檀木桌子,眼中怒火一闪而逝。 文凯吸了口气,又道:“公子,单单这就事情,你绝对不会气成这样?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才会让公子怒火攻心的。” “呵——!”尤铭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先生!不错,刚才那件事与另外的那件事情相比,根本就是小儿科。” 尤钫好奇的道:“什么事情?” 尤铭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奇耻大辱啊!北胡派来使者,盛气凌人,要我们向他们称臣纳贡,并且把我们四妹嫁过去和亲。另外还要我们把九弟送去北胡,和北胡安黧王的公主成亲。实际上还不是送去做质子!我们何时受过这样的耻辱!可惜那些软骨头,居然答应了这些无礼的要求!可怜四妹还有九弟从此生死难测。” “什么!”尤钫也是大惊,道:“他们怎么能答应这样屈辱的条件!二哥,你怎么不争一争啊!” “你以为我没争吗!”尤铭怒吼道:“他们早就被北胡使者莫洛的三十万铁骑吓破了胆!我说什么根本就没用!还借故把我训斥了一顿,让我回来面壁思过。混蛋!”手上一用力,捏碎了手中的茶碗。碎瓷片将他的手掌割破,鲜血顺着指缝滴下。 姬雪雁急忙取过纱布,将他的手掌裹了起来,幽幽的道:“今晚是年三十,你看大家都在一起等着你回来,吃团圆饭呢。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今晚不要想好吗?” 尤铭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柔荑,看了看满桌丰盛的饭菜,道:“是我不好,不该把脸色给你们看。好,今晚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来,吃饭吧。”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七回 过年 不好意思,出于衔接考虑,进行一下改名和调整,各位大大见谅。 尤铭脱下朝服,换上一身便装,坐到主位上,端起酒杯道:“今儿个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咱们今天不醉不散。”说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他“嗯”了一声,道:“雪儿,这酒是你珍藏的梨花酒吧?” 姬雪雁盈盈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喝的吗?今天不是如愿了?” “呵呵!”尤铭笑道:“那我今晚可要喝个痛快。”说着又将刚刚斟满的一杯酒倒进了嘴里。 尤钫和涂蓉对视了一眼,一起站起身来,向尤铭敬酒道:“二哥,我和小蓉敬你一杯酒!” 尤铭笑呵呵的举起酒杯,道:“那我这个二哥就卖一次大,不起身了。”和他们轻轻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尤铭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朝文凯恭恭敬敬的道:“岳父大人,小婿给您敬酒了。” 文凯哪敢受此大礼,急忙起身还礼道:“公子折杀老夫了。”抢先将酒喝尽。 季雨涵待尤铭坐下吃了两口菜后,端起酒杯,轻启朱唇道:“公子,涵儿敬你一杯。” 尤铭举杯和她轻轻一碰,笑道:“雨涵,你看雪儿还有湘君都生了孩子了,若惜也快了。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孩子出来啊?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哦。” 季雨涵顿时羞得俏脸通红,嗔道:“这么多人在,你就说这些疯话,也不怕被人家笑话。” “哈哈!”尤铭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咱们夫妻间讨论些生孩子的话题,很正常嘛。” 姬雪雁也凑趣道:“就是。雨涵妹妹,你可是公子的长房正妻哟,怎么能不给公子生个孩子呢?依姐姐我看呐,公子他等你的孩子等得都心焦了,不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妹妹要是不想听,那赶快给他生一个不就行了。” 季雨涵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精巧细致的下巴都快点到胸前了。她不依嗔怪道:“姐姐!你也来打趣我。你们跟着公子都学坏了。公子这些时候领兵在外,回来这几天又没怎么陪我,我就是想给他生孩子也不行啊。”说到后来,声音已是细不可闻。瑧首垂得更低了,都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原本红晕的俏脸更是连耳根都红透了。 “呵呵!”姬雪雁笑道:“原来我们的涵儿妹妹是寂寞幽怨了呀。哼,也是。回来这么多天了。就没几天呆在家里的,不知道到哪里鬼混去了。今天趁着我们姐妹齐聚一堂,你可得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在外面又有别的姑娘了?快说!”原本还是浅笑盈盈的俏脸上,立刻罩上一层寒霜。不单是她,就连季雨涵,丁湘君她们也都是卿嗔薄怒的看着他。看来,他要是不给出一个令她们满意的答复,今天是别想过关,注定要吃苦头了。 尤铭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挠了挠头,苦笑道:“家里有你们这帮母老虎,美女兽守着,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说完,立刻假装发现口误似的,捂住了嘴巴。 众女虽然知道尤铭这是调笑的话,但还是不依的嗔道:“好啊!你果然嫌弃我们了。什么母老虎,美女兽?我们有那么凶吗?还是,你又找到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陪着你了。” 尤铭举起双手,可怜兮兮的求饶道:“老婆大人们,为夫说错话了,你们就饶了为夫这次吧。为夫再也不敢了。” 若惜公主开口道:“不行,不能饶你!姐姐们,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要不然以后,他找到的温柔可人的小姑娘越来越多,还不知道要把我们嫌弃成什么样呢!” “就是!”众女纷纷点头,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爱读书]快说,你到底瞒着我们又骗了几个小姑娘。不然,别想蒙混过关!” 尤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道:“哪有什么姑娘啊!我这几天忙正事都快忙死了。哪还有功夫想这些事情啊!我倒是希望能有这机会呢?可是这十好几万人的抚恤工作,哪儿那么好做啊。我头都大了。” “哼,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在打这些不好的念头的。”丁湘君道:“好色无厌,薄情寡义。你呀,是好不了了!” “嘿嘿!”尤铭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我要不是这样,能把你们这些天下绝顶女孩子都弄到身边?” 众女闻言,又羞又喜,但还是不依嗔怪道:“没正经!” 尤铭笑得更欢畅了,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姬雪雁,丁湘君等人也纷纷向尤铭敬酒,尤铭自然是来者不拒。就连极不喜欢的绿珠,他也对她微微笑了笑,碰了个杯。但这样,却让绿珠心里的怨愤更多更大了。为什么?他连话都不愿意跟自己说一句,而跟那些女人却言笑晏晏?自己就好像一个永远被排斥,永远不被接受的外人一般。她眼眸深处的嫉恨之火越来越旺,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徐妙云和麦善绮她们二女竟也忍住羞涩,向尤铭敬了一杯酒。唯独小宗璞却是在那里大快朵颐,看着她狼吞虎咽的老饕模样,尤铭不觉笑了出来,觉得有这么一个妹妹在自己身边,似乎也是一个挺不错的事情。 姬雪雁微微一笑,从侍女手中抱过尤鸿,握住他的小手,抓起酒杯道:“来,鸿儿给你爹爹敬酒。” “噢,鸿儿给我敬酒?那一定得喝。”尤铭笑着端起酒杯,像模像样的和他轻轻一碰,仰头喝尽。他放下酒杯,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支精美的金脚镯,套在他的小脚上,道:“过年长一岁,爹爹送你个金脚镯。保佑鸿儿快快长大,长成个男子汉。”说着在他柔嫩的小脚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 姬雪雁垂下头,笑道:“来,谢谢爹爹。”她抓起尤鸿的小手,合在一起,朝尤铭拱了拱,笑道:“嗯!真是好孩子。你是家里的长子,你再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是吧?呵呵,真乖。” 丁湘君自然知道姬雪雁这是在提醒自己,她感激的一笑,也从侍女手中抱过自己的女儿,端起酒杯道:“来,依依也来敬爹爹一杯酒。” “哈哈!”尤铭开怀大笑,也和她轻轻一碰杯,仰头饮尽。他同样也从怀中取出一支一模一样的金脚镯,戴在依依的小脚上,笑道:“爹爹也送个金脚镯给依依,让它保佑我的依依快快长大,长得漂漂亮亮的。”说完,也是重重的再依依的小脚掌上亲了一下,同样也是发出“啵”的一声响。 尤铭朝姬雪雁微微一笑,道:“派红包吧。” 麦善绮坐在一旁捏着自己的红包,轻轻拉了拉若惜公主的衣角,咬着自己薄如蝉翼的柔唇,低声道:“若惜,我……” 若惜公主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纤纤细手,道:“我知道啦!小姑姑。你就放心吧。”她招来两个侍女,搀起自己来到尤铭身边,道:“表哥,你好偏心!鸿儿和依依都收到礼物了,为什么我们孩子没有?哼,你一点都不喜欢若惜。” 尤铭轻轻将她揽坐在自己怀中,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若惜,咱们的孩子不是还没有出生嘛,我怎么给他戴脚镯啊?总不能在你的肚皮上开个洞,戴进去吧?你放心,等咱的孩子出世了,我一定给他戴上一个最大最漂亮的脚镯。” “算你哟!”若惜公主满心欢喜的道:“不过,若惜有个问题要问你一下,你可要老实回答啊。不然,哼,我可饶不了你。” 尤铭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道:“什,什么问题?你,你可不要故意刁难我啊。” “哼,我偏要故意刁难你!”若惜公主俏皮的一笑,道:“表哥,你个大色狼,你说,你该怎么对我小姑姑负责啊?” “负责?”尤铭奇道:“负什么责?还有,你小姑姑是谁啊?” “哼!还装!”若惜公主不满的道:“我小姑姑都在你家里快三年,你竟然不知道?你骗谁呢?我小姑姑这么漂亮,你又这么风流,怎么可能不知道?” 尤铭若有所悟的望向麦善绮,道:“你是说善绮?” “当然!”若惜公主道:“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谁啊?我小姑姑已经对我说了,她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想要报答你。而且,这么些年了,你从没有拿这件事去让她从你回报过。她说,你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她愿意到你的身边来伺候你。” 若惜公主的话一说完,众女都是直直的盯着尤铭,丁湘君更是微微哼了一声。而麦善绮早就羞红了俏脸,低垂下瑧首,道:“若惜,你……” 尤铭轻轻将若惜公主放开,道:“善绮,你母亲没跟你说吧?我已经和她说好了,给你找了个好人家。韩青——!” 韩青听见尤铭唤他,急忙冲了进来,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尤铭走过去,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到麦善绮身边。拉起麦善绮的纤纤细手,将他们二人的手握在一起,道:“韩青是我身边的正三品护卫,那可是一表人才。而且他还是前濠宜宁公主之子,出身高贵。与你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我跟你母亲说了这事,她也同意了。我本来还想迟几天再说的,既然现在提起了,就趁着这个除夕夜说了吧。也好双喜临门。” 他转向韩青道:“韩青,善绮可是我妹妹,嫁了你以后,他可要好好待她哦。她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可饶不了你。” 韩青不敢相信,尤铭叫他进来,居然会是这样的事情。他难以置信的道:“公子,我……” 尤铭挥手阻住了他的话,问麦善绮道:“善绮,你呢?你怎么说?” 麦善绮感到自己的胸口彷佛被人用铁锤狠狠的砸了一下,羞辱感如同熊熊大火一般从心底燃起,将自己的尊严焚烧殆尽。她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道:“可是?我爹爹不是把我托付给你的吗?你怎么能这样把我给送出去?” 尤铭微微一笑,道:“正因为你爹爹把你托付给了我,所以我才要替你找一个好归宿啊。” “我!”麦善绮再也忍受不住,珠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道:“我不要什么好归宿,我就要在你的身边。哪怕,哪怕当一个侍妾,我也愿意。” 尤铭悠悠叹了口气,狠下心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母亲都同意了,你还说什么。这样,等忙完了这阵,我就让韩青来提亲。”说完不再看她,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麦善绮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再难挽回。她哽咽着道:“我,我知道了。”捂着嘴巴,转身跑了出去。晶莹的眼泪飘洒在空中,碎成无数瓣。 若惜公主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气恼的一甩手道:“你,你怎么能这样!不理你了!”气鼓鼓的招呼自己的侍女,回了房间。 姬雪雁她们也没想到尤铭竟会这样处理。她下意识的就要追过去把麦善绮叫回来。却被尤铭叫住她道:“不用去找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韩青,你跟过去看看,别让她做傻事。” 涂蓉看着麦善绮的背影,想到了自己。那时候自己也像她这般,心碎欲死。可自己终究还有五哥可以依靠。她呢?她的那段姻缘,是被人强行配与的,她比起自己更加不幸。涂蓉不由自主的往尤钫身边靠了靠,紧紧握住尤钫的大手。 徐妙云看到尤铭当众拒绝了麦善绮,她的心里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对于尤铭的选择,她竟感到了一丝欣喜。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宗璞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她抬起头来,举着手上的盘子,问道:“哥哥,这个东西好好吃,还有没有啊?小璞还想要吃。” 尤铭微微一笑,道:“有,还有很多呢。小璞不急,慢慢吃。”吩咐手下道:“再给她盛一盘过来。” 他将杯中的酒喝尽,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欢乐的气氛变得极为尴尬。众人再也失去了吃饭的兴致,胭脂趁机逃过了一劫,可她却没有丝毫高兴。姬雪雁将尤鸿放到侍女怀中,幽幽叹了口气道:“妹妹们稍坐,我去看看公子。”现在这时候,也只有最温婉柔顺的姬雪雁去找尤铭最合适了。 尤铭拉开自己书桌左侧的抽屉,将自己逼迫麦博写的那封信取了出来。犹豫了一会儿,凑到烛火上点燃了。看着化为灰烬的那封信,他幽幽叹了口气,说不出是解脱还是落寞。 “怎么,舍不得了?既然舍不得就去把她追回来呀。”姬雪雁盈盈走进书房,道:“公子,雪儿很高兴,也很感激你能为了我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在你拒绝善绮姑娘的那一瞬间,雪儿真的被一种幸福感包围着。原来公子的心里面,除了我们,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可是公子,雪儿却不希望公子这么做。这样对麦姑娘实在是太不公平了。麦姑娘她一直对公子情有独钟,这些我们都知道。也知道,襄阳王爷曾经将她托付给公子。她出身高贵,是大家闺秀,她今天能忍住羞涩,向公子表白,实在是很不容易的。公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她,还把她安排给另一个男人,这对她是多么大的伤害?你要让她以后如何自处?” 尤铭淡淡一笑,道:“即使这样又如何?我知道了她对我钟情,难道就能接受她吗?我既然已经拒绝了她,又怎么能再把她追回来?况且,我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许给了韩青,我要是现在过去,横刀夺了,别人会怎么看我?” 姬雪雁道:“可是公子,你以前不是对我说过,你无法抵挡她的诱惑,想要把他收房的吗?怎么现在……?” “人总是会变的!”尤铭笑道:“雪儿,不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们都会支持我的,是吗?” 姬雪雁点点头,道:“当然,公子,就是我们的一切。不管公子怎么选择,我们都会永远站在公子这边。” 尤铭嘴角一咧,道:“既然这样,我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你就不要再劝我了。好了,回去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回海陵看看。” 姬雪雁“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矮下身子,捡起半片没有被烧完的纸。纸上“侍妾”两个字深深刺入了她的眼帘,她的眼眸霎时湿润了。她朝尤铭投去深情感激的一瞥,将那纸片团成一团,紧紧的捏在手心里走了。 姬雪雁回到大厅,从侍女手上抱过孩子,微微笑道:“公子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尊重他的决定。都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随公子一起回海陵。雨涵,湘君,小细,胭脂,我们去看看公主吧。”说着将孩子交到了侍女手上,吩咐道:“带小公子回房休息。”丁湘君微微一愣,也将孩子交给了侍女,让她带回房里休息。 绿珠看着她们结伴而去,独独落下了自己,她感到自己被远远的排斥在外。她几乎要被巨大的恨意吞没了。心里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不住的呐喊:“姬雪雁,你竟敢瞧不起我,你连喊都不喊我一声。仗着自己有了儿子就敢耍威风,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 ※※※※※※※※※※※※※※※※※※※※※※※※※※※※※※※※※※※※※※※ 尤铭看了看门口的马车,问道:“若惜呢?” 季雨涵笑道:“公主还在生你的气呢。她是跟我们说了,她不想再看到你,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尤铭微微一皱眉,道:“随她的便吧。她早晚会明白的。” 姬雪雁从后面轻轻拍了季雨涵一下,道:“你呀,就是喜欢跟公子闹。公主妹妹不过是身子不便,不愿意长途跋涉罢了。看你把公子愁的。” 季雨涵捂住嘴笑道:“正好看看公子是不是真的把公主妹妹放在心上嘛!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的。公主妹妹可以不用担心了。” 尤铭听得是这个原因,眉头也舒展开来,问道:“家里留人照顾若惜了吗?” “看把你紧张的!”姬雪雁笑道:“我让小细和胭脂留下了。有她们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尤铭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好,走吧。”他才拨马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绿珠从一辆马车里探出头来。他立时沉下脸,道:“你怎么来了?你去海陵干什么?回去!” 绿珠原先见尤铭开口对她说话,还欢喜了好一阵子,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话。她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凝结起来,一点都吸不动。原本因为惊喜二盘结的手指,也僵硬起来。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怔怔的望着尤铭,脑子里一片空白。 姬雪雁见了,急忙过来道:“公子,我们一家人回去,怎么能落下绿珠妹妹呢?” 尤铭道:“既然是一家人回去,那叫上她做什么?小细和胭脂都因为要照顾若惜,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去,她又怎么能和我们一同回去?还有没有规矩?把她的车卸了,送回府里去。”他沉声对绿珠冷冷的道:“在府里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安安心心的过你的好日子。该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不该你的,想都别想!”他抬起头,向后看了看,道:“我们走!” 绿珠已经没有眼泪流下来了,这一次她是彻底失去了幻想。她对尤铭最后一丝感情也被今天尤铭无情的话语给磨灭了。她的心里完完全全被仇恨充斥了。 “又没有我,又没有我!尤铭,姬雪雁,你们等着,你们对我的羞辱,我终有一天要百倍的讨回来。这是你们欠我的!”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八回 合攻 车马一路向南,经寿阳,过淮南,不一日到了海陵。 他大表姐得到了他要回来的消息,早早命人准备好了迎接。他原本还想悄悄的回府,不料刚一进城门,便被一大群人簇拥起来。他尚未来得及驱逐,便被他们给挤进了府里面。 大表姐忍不住笑道:“咯咯,二弟呀,姐姐对你不错吧?你看,知道你回来,特意去接你,还让人摆了这么大的排场。你该怎么感激姐姐我啊?可不准说穷!你现在可肥了,上次平山东捞了不少银子吧?怎么着也得给姐姐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吧?” 尤铭虽然知道这是大表姐有意整他,但他能怎么办?只得苦笑着道:“我哪里捞什么银子了?既要上供给朝廷,又要分给底下的将士们。还能剩下些什么?不过,既然大表姐都开口了。弟弟我也不能小气是不?喏,早给大表姐准备好了。雪儿,拿过来吧!” 姬雪雁盈盈一笑,从后面的一辆马车上捧过一只精美的锦盒,走到大表姐面前道:“大表姐,这可是公子费尽了心力才找到的哦!他对你这个大表姐,可是很上心的。” 大表姐眼睛一亮,调笑道:“怎么着?我还没看到东西,你就开始为他说好话,护着啦?呵呵,真不错!出落得可真漂亮。大方得体,雍容优雅,又这么善解人意,一饮一食莫不以他为念。怪不得我这个花心好色的表弟这么宠着你呢。咯咯,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着从俏脸晕红,羞喜无比的姬雪雁手上拿过锦盒,打开一看,不由“哇”的一声尖叫出来。那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条用各种各样名贵珠宝穿成的项链,最末端的巨大的深蓝色宝石挂坠,在阳光下散发出海洋一般的柔和光芒。 “好漂亮!”大表姐惊喜异常的把它拿到胸前试了试,道:“二弟,你,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宝贝,真的是太漂亮。” “呵呵!”尤铭笑道:“这可是七百年前西域大食国进贡给前虢明帝的珍宝,名叫‘海洋之心’。可一直是前虢宫廷的镇宫之宝啊。后来明帝驾崩,少子李休即位。只可惜只做了三个月的太平皇帝,就被他四哥李仁篡夺了皇位,也就是后来的前虢宣帝。李休失踪,生死不知。而这条镇宫之宝的‘海洋之心’,也一并下落不明。” “哦?来头这么大?”大表姐道:“那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尤铭道:“事有凑巧。我这次平定山东,得到了左雄的家谱。溯源上去,居然发现他竟是前虢废帝李休的后人。原来,当年李休逃出皇宫,为了躲避他四哥的追杀,便改姓左,来到了山东居住。而这条他至爱的‘海洋之心’,变成了他们左家的传家之宝。在他建立的梁山小朝廷里面,地位更在玉玺之上啊。呵呵,怎么样?大表姐,这么一件礼物拿得出手了吧?” “恩,拿得出手,拿得出手。”大表姐喜滋滋的道:“你真是我的好弟弟。”迫不及待的对姬雪雁道:“来,雪儿,帮姐姐我戴上。” 姬雪雁笑着替她戴上了“海洋之心”,在梅花白雪的掩映下,整个人竟显出一种致命的美艳。姬雪雁忍不住惊叹道:“好漂亮!” 大表姐炫耀似的,原地转了几个圈,满心欢喜的道:“二弟,你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姐姐我,姐姐真是太高兴了。说吧!有什么要求姐姐都答应你!” “呵呵!”尤铭笑了笑,道:“你看,我把你的小侄子,小侄女儿带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做些表示啊。” “带回来啦?快抱来我看看!”大表姐眼睛一亮,急忙道。 季雨涵,丁湘君一起抱着孩子过来,略显羞涩的道:“大表姐。” 大表姐先从季雨涵怀里抱过尤鸿,弹了弹他的小面颊,笑道:“雪儿,这孩子眉眼可真像你。长大了一定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呵呵,小鸿儿,大姑姑可不像你爹爹似的,那么有钱。大姑姑只能把这东西给你喽。”说着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块玉佩,系到了尤鸿的腰间。 尤铭见她拿出这块玉佩,脸色微变,道:“大表姐,你怎么把这个给他了?这可是大姨留给你的唯一一件东西啊。” 姬雪雁也吃了一惊,急忙道:“大表姐,这使不得。这太珍贵了,您还是收回去吧。” 大表姐脸色一沉,不高兴的道:“我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们的。你们拒绝什么!”说着,又低下头去挑逗了一下孩子的小脸,笑道:“对吧?小鸿儿。” 她将孩子交到姬雪雁怀中,从丁湘君手里抱过依依,笑道:“你就是小依依呀。恩,真漂亮,跟你娘亲一样,是个又聪明又灵慧的大美人。长大了一定会迷倒众生的。来,大姑姑也送你一样东西。送什么好呢?嗯,就是它了。”说着,摘下自己耳朵上挂着的一对耳环,放在依依的襁褓里,笑道:“这对耳环是天哥送我的定情信物哦。大姑姑把它送你,让他保佑依依以后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过上那神仙眷侣的生活。”低头在她那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 丁湘君也不矫情,从她手上接过小依依,笑道:“大表姐送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依依,湘君代依依谢谢大表姐了。” 大表姐眼睛一亮,道:“丁,湘,君!果然特立独行,与别人大不同。呵呵,难怪我那个美女环绕的二弟会对你情有独钟,青睐有加。咯咯,要是我肯定也一样。” 丁湘君俏脸蓦地一红,道:“他,他哪有对我情有独钟。他身边那么多的好女子,都目不暇接了,怎么还会注意到我这个弱质蒲柳。” “呵呵,还害羞了?”大表姐调笑道:“他要是对你不上心,能把你当个宝似的惯着?” “就是!”季雨涵愤愤不平的接口道:“他最不心疼的就是涵儿了。哼,连公主都快生了,唯独涵儿到现在还没有。”说着撅起俏丽的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尤铭见了不由大为怜惜,轻轻搂住她的香肩,将她的瑧首靠在自己的肩上,如瀑的秀发垂撒在自己胸前。 大表姐却眯起眼睛,道:“雨涵,你以为姐姐我真不知道吗?出嫁前,在你的小院里,那首《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惟有香如故。’真是好美的意境呢。想不到我二弟还是一个这么浪漫的诗词圣手大文豪啊。呵呵……” 季雨涵顿时羞红了面颊,在尤铭怀中不依的扭动了几下,掐着尤铭腰间的肉,轻声嗔道:“你,你怎么把这事也告诉大表姐了。都是你这个大坏蛋,去轻薄人家。唔,羞死人了。” 尤铭见她这副娇羞模样,不由心中一荡,低头在她粉颊上亲了一吻,咬着她柔嫩的耳垂道:“要不是这样,你还不知道要把我当成是什么呢!你说,我是不是不心疼你啊?” 季雨涵大羞,嗔恼的锤了他两下,道:“你,你又轻薄人家!” “你是我老婆啊!这怎么能算是轻薄呢?”尤铭满脸坏笑的道:“再说,我要是不加紧的轻薄你,我们的孩子从哪里来呢?” “你!……”季雨涵又羞又急,秀美的眼眶儿已经有些泛红了。 尤铭晓得季雨涵脸皮子薄,已经不能再调笑下去了。他在她的粉颊上又亲了一吻,柔声道:“外面凉,我们快进去吧。” “贤弟,你可真舍得啊!‘海洋之心’那样的宝贝,你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就送人了。愚兄佩服。”一个孤傲的声音传来。 尤铭松开季雨涵,往前走了几步,道:“姐夫,原来你回来了。” “你在京城喜得千金,大排筵席。我们夫妻不也要团聚一下吗?”慕容天道:“放心,我回海陵之前,早已经做好了安排,江南半壁可保无虞。不过,有件事你得注意一下,闽越王王宪攻破岭南,野心膨胀。我想他开春以后可能就要北犯。” “什么?岭南被破了?”尤铭惊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慕容天道:“初一晚,岭南侯遣使求援。说岭南已丢失大半,只剩下桂林,象郡,北海三郡。而且兵不满三万。今天是初五,我想凭王宪的兵力,即使不能彻底灭掉岭南,恐怕也不过一城一地了。” “姐夫,岭南求援的时候,你怎么不派兵去救啊?”尤铭埋怨道:“这不是放任王宪做大,威胁我们吗?” 慕容天冷笑道:“贤弟,看来最近你为酒色所迷,虚淘了身心啊。”他取出一张地图,铺到桌上,道:“你来看。” 尤铭近前细细看了看,不由大喜,拍手叫道:“原来如此!这下子王宪死定了!” “呵呵,看出来啦?不着急啦?”慕容天似笑非笑的道。 尤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讪笑道:“姐夫……” “哼!”慕容天冷冷哼了一声,道:“岭南地多瘴疠,若是我军远道救援,恐怕到了那里也会失去战力。反而会被王宪的闽越军击败,失了锐气。倒不如移师边境,坐山观虎斗。趁他们两败俱伤之时,一股拿下。” 尤铭又凑近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描了描,口中喃喃的道:“围魏救赵,围魏救赵……”他的手指在闽越首府福京上敲了敲,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围魏灭赵!” “围魏灭赵?”慕容天沉吟了两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又模模糊糊。他疑惑道:“贤弟,你这‘围魏灭赵’的意思是……?” 尤铭反复搓着手,兴奋的道:“姐夫,假设这闽越是魏国,岭南是赵国。魏国起兵攻打赵国,赵国抵挡不住,即将灭亡。便向我们大康求救。你说我们是远道赵国,去解赵国之围。还是趁着魏国空虚,直取福京呢?” 慕容天眼睛一亮,道:“魏国倾全国之兵,讨伐赵国,其国内必然空虚。我军若是长驱直入,攻打福京,当可不费吹灰之力。而魏国为了避免国破家亡的命运,就必须从赵国撤兵,这样赵国的危机自然就化解了。妙计啊!不过,这怎么样,也只能算得上是‘围魏救赵’吧?” 尤铭笑道:“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你看,福京被仙霞岭,玉泉岭两座山岭夹在中间,直扼咽喉要道。从东西两方虽可俯瞰全城,但仙霞岭,玉泉岭太过险峻,大军根本没法翻越过去。因此想要引大军攻打福京,只有从南北方进攻。可这两个方向都必须要通过仙玉峡谷。我曾经派人去打探过,仙玉峡谷林木极其茂盛,埋伏下几万兵马根本不成问题。等到魏国大军回援的时候,我军正好可以设伏围歼他。这样,魏国必灭。 在我军将魏国大军吸引回援的时候,要求赵国予以追击。我军可余途中再设一埋伏,以对付赵国残破的大军。反正这上百里长的一条仙玉峡谷,想要找出几个伏击点来,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我军还有他们所没有的天下最为犀利的火器。等到赵国残存的军队被我军消灭之后,赵国还能存在吗?这便是我的‘围魏灭赵’之策。” 慕容天沉吟良久,颔首道:“妙计是妙计。可是你想过没有,尤家大军主力悉数北上,江南所存不过是一偏师,区区十余万人马。就算加上南越,也不过二十万而已。而且战斗力不强。这里面能操用你那火器的,更是极少。况且我军远征,疲惫异常,兼之水土不服,又如何同时围歼两路大军呢?岭南的那三万人不算,可王宪手上的那十五万军队却是百战之师,能打得很呐。这,你该怎么办?” “呵呵!”尤铭笑道:“两线作战诚为不智。我这道大餐,是专为王宪准备的。卜胜卜胖子他还没资格享用。我想,他在看到我军伏歼王宪的大军之后,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慕容天见他这么一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样子,眉头一皱,有些话忍不住冲口要说出来。大表姐却察言观色,拉了拉他的袖子,向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爱妻的意思。他不忍拂逆爱妻的面子,鼻子里哼出一股气来,暗暗做出了计较。 这时,门房走了进来,报道:“大将军,三清观的月真人遣人来说,香烛已经替大将军备好了,问大将军什么时候过去祭拜夫人。” 尤铭卷起地图,道:“你告诉他,让他摆好法场,开始诵经,我沐浴过后就去。” 门房应了声“诺”,转身出去了。 尤铭转身对他大表姐歉然一笑,道:“大表姐,姐夫,小弟这会儿不能陪你们了。等小弟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定向你们好好敬几杯酒。” 慕容天颔首道:“重情重义,好!那我就准备好美酒等贤弟回来。” “多谢姐夫。”尤铭又道:“大表姐,小弟可是很久没吃到你做的饭菜了。今晚小弟可不能放过。我要吃你亲手做的翡翠菜心,油焖春笋,龙井虾仁,蜜汁火方,鸡汁鳕鱼,荷叶粉蒸肉,莲藕炝腰花,钵酒焗石蚝,还有西湖一品煲……” 就在尤铭准备滔滔不绝下去的时候,大表姐突然打断他,叫停道:“停!——你想累死我啊!”她笑骂道:“要吃,你也慢慢吃啊。一下子说那么多,吃得过来吗?今天就这九个,要吃别的,明天再说。老姐做饭给你吃就是不错的了,还敢一下子说那么多,看我不教训你。” 尤铭一个闪身到了慕容天的背后,笑道:“姐姐,你可是天下第一名厨古月萱(鄙人新建拙作《神捕水逐流系列》中的人物,希望大家日后也能予以支持。)的得意门徒。她那么高的本领你可都学会了。做这么点菜,对你来说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吧?” “不错,做菜是不麻烦,可是我累啊。”大表姐半含威胁的调笑道:“好了,要是你说的话,我今天就不做给你吃了。你以后也休想吃到我做的饭菜。” 尤铭果然立刻捂住了嘴巴,佯作惊恐的四处望了望。姬雪雁笑着过来拉住他,道:“别跟大表姐闹了,赶快去沐浴更衣吧。我们还要去祭拜文婷妹妹呢。” 尤铭点了点头,吩咐道:“五弟,你和小蓉陪大表姐他们说说话。”说完,和姬雪雁,季雨涵,丁湘君三人携手走进了内堂。 祭拜过后,月道人带着他们来到冰洞前,打了个稽首道:“大将军,三位夫人。这便是存放夫人尤文氏凤体的冰洞。贫道这就打开冰洞,替诸位护法。”说着,扭开了墙上的开关。 尤铭道了声“谢”喂她们服下火绒丸,封住了她们周身几个大穴,好让寒气不倒灌入体内。亲自抱着两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磅礴的真气汩汩输入他们体内,替他们御寒。 看着冰棺中文婷安详的玉颜,尤铭心中感慨万千,他将两个孩子抱到冰棺前,无限温柔的道:“看,婷儿。我们的孩子来看你了。”虎目中竟隐隐透出泪光。 两个孩子也从襁褓中透出小手,朝冰棺招了招。口中“依依呀呀”,似乎在喊着“妈妈”。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九回 暗算 闽越王王宪趁着新年大家都松懈下来准备过年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攻打岭南,眼看就要占领岭南了。可是尤家居然也对他采用了新年攻势,趁着他后方空虚的时候,一举围困了福京,攻打甚急。要不是福京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恐怕早就被尤家军攻破了。但福京城内兵马不过万余,在尤家军不知疲倦,不计伤亡的攻击之下,已是岌岌可危。逼得自己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岭南,全师回援。全军扔掉了所有笨重的甲胄,每人只带上五天的口粮,轻装简从,向着福京方向急行军。 尤钫侦之这个情况,冷笑一声,暗道:“果然一切都在二哥的预料当中。二哥,你这次就高卧金陵,等着五弟拿下闽越和岭南,献给你做新年贺礼。” 他将小旗往沙盘上一扔,道:“召集众将。” 原来,这次尤铭原本打算亲自领军出征的。可是经不住尤钫的软磨硬泡,让他做了领军将军,率兵出征。而他自己却留守后方,敬候佳音。不过,他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的这个五弟,从海陵赶往了金陵。 长江帮水寨并没有被毁弃,时巨依然在这里操练着自己的“水鬼”。在他看到尤铭的坐船的时候,急忙传令道:“收束弟兄们,恭迎大将军船驾。”说完,他亲自带人领着二十几条小船,前来迎接尤铭的大驾。 时巨领着一众“水鬼”的首领,向尤铭跪下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尤铭点了点头,道:“起来吧。”待他们起身,问道:“时巨,现在寨中还有多少水鬼?” 时巨朗声道:“大部分水鬼都已经派出去执行任务了。现在寨中有能力的水鬼还有一百四十二人。其余二百一十六人,都是今年选召的新人,没什么能力,还要练。” 尤铭微微颔首,道:“让其他人都退下,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时巨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趋前几步,问道:“大将军,请吩咐。” 尤铭脸色敛肃,沉声道:“我要给你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你亲自带队去做。” 时巨见他说得慎重,微微一愣,道:“什么任务?” 尤铭道:“我听人说,过蜀地,翻越大雪山,那里有一处仙境,叫做三江源。在那里有一种梭罗仙果,据说拥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肌,返老还童,让人永葆容颜的神奇功效。虽然没有人参、灵芝那般的广为人知,但是在历代的剑仙传说中,它却是冠绝天下的圣药。我要你亲自带人去把那梭罗仙果给我找回来。这件事要极度保密,除了你带出去的心腹,其他人一律不许知道。否则,杀无赦!‘水鬼’的日常事务,交给你的副手去办。” 时巨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道:“末将明白。”他更加凑近尤铭,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将军,是不是师妹她,有救了?” 尤铭瞳孔猛地一震收缩,怒道:“这也是你该问的吗?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行。(就爱读书)其他的,什么都别想,也什么都别问!还有,你记住,婷儿是你的主母,不是你的师妹!说话,要注意分寸。有句古训可叫做祸从口出!” 时巨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很快压抑下去,唯唯诺诺的道:“末将知罪,末将知罪。” “好了!”尤铭挥手打断他道:“你这次不要带太多人,十一二人足矣。要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挑。谁用着顺手,你就可以挑谁。好了,下去吧。我累了。” 时巨躬身行了一礼,退出帐外。他摸了摸自己左手袖口里隐藏的那只淬上剧毒的匕首,身子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现在尤铭身上的威势越来越强,给予自己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大。在自己最靠近他的那一瞬间,自己竟然失去了刺杀他的勇气。 “呵,算了。还是先给师妹寻找梭罗仙果去吧。”他自嘲的一笑,道:“不管是真是假,总是有了希望。早晚还会有机会的!”他咬牙切齿的挑头望了望尤铭所住的竹屋,眼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恨意。那间竹屋是原来文婷所住的房间。整个水寨,只有这么一间竹屋。那是他这个师兄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给她搭建起来的。 尤铭将脸颊轻轻贴在墙角那张小竹床上,努力感受着文婷留在上面的余韵。竹床上渐渐泛起了一层莹光。 他缓缓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那柄竹剑,挽了个剑花,在墙上刻道:“城上斜阳画角哀,水寨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已经年,水寨柳老不吹绵。此身徒留朱砂泪,空念芳踪一泫然。” 他将竹剑挂回墙上,轻轻念了一遍墙上的诗句,闭上双眼,任由眼泪打湿自己的嘴唇。 姬雪雁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她们自然看到了尤铭刻上去的这首诗,也感受到了这里面蕴含的浓浓情意。她们的心里都略略有些酸楚,自己在他心中,终究不是最宝贝的。但她们同时又感到一丝的甜蜜欣慰。自己是最幸福的,因为伴在了他的身边。可是那个在他心中最宝贝的人,却孤独的躺在寒冷的雪窟冰棺里面。 姬雪雁走上前去,扶住他的肩头,道:“公子……” 尤铭幽幽叹了口气,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柔荑,淡淡一笑,道:“我没事,雪儿。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就离开,去金陵。”他又转向季雨涵,道:“雨涵,给岳父大人,岳母大人的礼物备好了吧?没落下什么吗?” 季雨涵红着眼眶,道:“都备好了,没什么落下的。” “好,那就好。”尤铭笑道:“这是你嫁我之后第二次回门吧?记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季雨涵忍不住就要哭出来,她急忙捂住嘴巴,点头道:“恩,涵儿知道了。” 姬雪雁和丁湘君相视一笑,拉起季雨涵的柔荑,道:“雨涵妹妹,今天你留下照顾公子。我们还要照顾孩子,就不能帮你了。” 季雨涵自然知道她们的意思,她们等于是将宠爱拱手让给了她。她芳心一颤,大为感动,道:“姐姐……” 姬雪雁微笑着,轻轻拍开她的柔荑,拉着丁湘君出去。 季雨涵羞涩无比的走到尤铭面前,声音几乎细不可闻的道:“公子……” 尤铭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中一荡,将她拉入怀中,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吻道:“雨涵,婷儿作证,我再也不会辜负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说着,低下头去,一口吻住了她的樱唇。 季雨涵玉颈一扬,一双皓臂紧紧抱住尤铭脖颈,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呜咽道:“公子……” ※※※※※※※※※※※※※※※※※※※※※※※※※※※※※※※※※※※※※※※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十回 治病 第十回治病 尤钫率领大军,势如破竹杀入岭南。由于闽越消耗了岭南大量的国力,使得岭南国力空虚,尤钫几乎兵不血刃便占据全境,只剩下桂林一郡还在苦苦支持。 尤铭接到战报,大喜过望,抚掌笑道:“五弟真吾之飞将军也!哈哈……” 那报信的军士听见尤铭的说话,灵机一动,道:“大将军,您看,我们五将军的官职爵位差不多已经封无可封的绝顶了。除了封王,已经别无他途。倒不如,您赐予一个‘飞将军’的称号给我们五将军。也好让我们五将军在人前夸耀一把。” 尤铭眼前一亮,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你这个鬼东西,到会顺杆爬。怪不得我五弟那么看重你,硬是把你从我这儿给要走了。到了哪儿都要把你带着。呵呵,好,我这就听你的,送他个‘飞将军’。从此以后,五弟就是我独一无二的飞将军。” 那军士立时眉开眼笑,道:“既如此,小人就代我家五将军多谢大将军。” “呵呵!”尤铭笑道:“来呀,给匠作们传令下去,叫他们打造一块‘飞将军’的金牌。着人尽快给五弟送去,以示褒奖。” 尤铭又笑了笑,歇了口气,道:“你回去告诉五弟,让他多加些小心。卜胜能够统治岭南数十年,康庭极盛之时,也没能渗透进去,绝不是一般人。告诉他千万不要轻敌,小心被卜胜暗算。还有,你再回去给我提醒他一遍。叫他不要猛打猛冲,他现在有了妻子了。小蓉还在盼着他赶快回来呢。” 那军士恭恭敬敬的道:“小人知道了,一定帮大将军看着五将军。不让他犯糊涂。” 尤铭满意的点点头,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咦”道:“小蓉?你怎么来了?” 涂蓉微笑着走进来,道:“二哥,我听说五哥的信使来了。想请他帮我带点东西给五哥。” 那军士急忙向涂蓉行礼道:“夫人!” 涂蓉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玉钗,放到那军士的手上,道:“你去告诉五哥,就说小蓉在家里等着他。等着他回来,一起给我们的孩子做小衣服。” 那军士接过玉钗,小心翼翼的收好,低头道:“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帮夫人把话带到。” 涂蓉笑了笑,转向尤铭道:“二哥,我刚从雪儿姐姐那里过来。她让我叫你赶快过去一下,鸿儿似乎发烧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尤铭略带责备的急切道:“我这就过去。”说着急匆匆的往自己的梅园跑去。 涂蓉也是一愣,心道:“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要故意拖着?为什么刚才看到他着急的样子,我竟会有一些痛快?我……” “雪儿!”尤铭不等侍女通报,推门而入道:“鸿儿,怎么样了?” “公子,你怎么才来?”姬雪雁红着眼睛哭道:“鸿儿的身子已经烫得不行了。敷了好几把冷毛巾都没用。” 尤铭一惊,急忙走到床边坐下,拿开敷在额上的冷毛巾摸了摸,惊道:“怎么这么烫?大夫呢?他怎么说?” 姬雪雁扑到尤铭怀里,哭道:“大夫,大夫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公子,你可要救救鸿儿啊。雪儿,雪儿可就这一个孩子。” 尤铭轻轻拍了拍她的玉背,柔声安慰道:“雪儿,你放心。鸿儿也是我的儿子,当爹爹的,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病痛折磨呢?” 他站起身来,对毛延寿道:“毛先生,我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可是全金陵最有名望的大夫,总该有些头绪吧。[就爱读书]” 毛延寿显得极为羞惭,叹了口气,道:“大将军,老朽无能,实在是看不出小公子得了什么病。小公子高烧不退,头痛,神倦,面色苍白,四肢寒凉,咽下有白膜,颈、颌下肿大,哭声嘶哑,咳频,气喘,哭声嘶哑,口中秽臭,脉象数而浮,当是伤寒热症。只是老朽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怪症。不敢轻易下药,只是开了一剂安神的药,让小公子服下,以减轻病痛。” 尤铭越听越惊,生怕鸿儿得了那病。未待毛延寿说完,他便做到床边,替鸿儿检查起来。这一检查不要紧,原本的一丝希望也都破灭了。他惊叫道:“白喉!” “白喉?”丁湘君道:“这,这是什么病?不过鸿儿的咽部倒确是布满白膜。” 尤铭听见她说话,急忙道:“湘君,快把依依抱出去。这病传染,小孩子尤其碰不得。” 丁湘君闻言大惊,急忙把依依给了身边的侍女,让她抱了出去。而她自己却依旧留在了房里。她轻轻扶住姬雪雁的肩头,道:“公子,这白喉很厉害吗?” “是,是绝症!”尤铭痛苦的道。无疑在那个医疗匮乏的年代,白喉就是绝症,就是阎王爷的夺命帖。即使是像尤家这样威势煊赫的大家族也不能例外。 二女听到这话,都是又惊又急,姬雪雁更是一声闷哼,昏了过去。尤铭幽幽叹了口气,将姬雪雁横抱在怀,轻轻放到隔壁房间的床上,替她掖好被子,道:“湘君,帮我去趟季府。雨涵曾经对我说过,季府里面有一枚‘七夜菩提’。虽然不能起死回生,药到病除。但是让阎王爷改写一下生死簿,多争取些时间的本事还是有的。你帮我去找雨涵,把那枚‘七夜菩提’拿到手,好吗?” “何必要说这些呢?”丁湘君道:“雪儿姐姐待我如同亲姐妹一般。鸿儿也是我的儿子。这当母亲的,能让自己的儿子受苦吗?你留下来好好陪着鸿儿吧。有你这个爹爹在,鸿儿会勇敢些,坚强些。”说着,朝尤铭福了一福,转身出去了。 尤铭感到一股温暖柔情充斥胸臆。他从房中的书架上取下几本书,摆到毛无延的面前,道:“毛先生,这几本是小王偶然得到的医学奇书《伤寒杂病论》,《重楼玉钥》还有《治喉捷要》。毛先生如有兴趣,不妨拿去研读研读。这几日就委屈先生暂且住在本帅的府上,替本帅熬制些汤药出来,防治这白喉病了。若是毛先生是在想念妻儿,本帅便将他们也接来,与先生团聚。来呀,将北厢收拾几个房间出来,让毛先生歇息。再去将毛先生的妻儿也接到我府中来,好生安顿。” 毛延寿暗暗叫苦,这不是摆明了把自己全家当做人质吗?若是自己不能治好小公子,不但自己,就连全家也得陪葬。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这白喉奇症,对于他这行医一辈子的人来说,确也有着巨大的诱惑。他只得躬身道:“老朽多谢大将军。老朽一定遍查典籍,竭尽所能救治小公子。” 就在这时,一员军士跑了进来,报道:“报!大将军,金陵太守来报:金陵城中发现不明疫情,已有百余人染病,多为婴孩。症状轻重不依,但俱为发烧,口臭,咽部有白膜。” “什么!又是白喉!怎么会蔓延这么快!”尤铭大惊。原以为,这白喉不过是鸿儿不知怎么染上的。可没想到,居然呈现出全城爆发的态势。他急忙传令道:“给我严令金陵太守,告诉他,立刻开辟专门疫区,将所有患病者,有疑似症状者,及与病患长期接触者,隔离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个疫区要远离人群及闹市区。派军队看守,若有胆敢私逃疫区者,杀无赦!患病死者,立刻就地焚烧,不得掩埋。同时,让城中各大药铺一齐出药,熬制解毒汤,炼制解毒丸。让衙役分与城中百姓服食。再配置解毒水,扫洒街市。任何犄角旮旯都要清扫到。不得放过一寸。若有胆敢趁机牟利,玩忽懈怠者,杀无赦!另外,这几日全城戒严,不得进出。若有胆敢不遵者,杀无赦!还有,你让他立刻去查,这几日城中是不是有什么外国人到来。速去办,查到之后,立刻抓起来,送去疫区隔离。并迅速报我!” “诺!”那军士重重的一点头,立刻下去办了。 很快的,金陵城中沸腾起来。尤铭这道命令实在太严,因此他们为了保住小命,动作效率也是极高。不出一个时辰,便已将疫区建好,该隔离的人也都送进去了。而各大药铺以及官府的药局也都在第一时间熬起了解毒汤。 那军士迅速回到尤铭府上,报道:“报!大将军,疫区已建成,您说的那些人都已经送进去了。太守大人命我来报说,已查明十八日前有一支二十二人的大食国商队来到金陵做生意。现在太守大人已经将他们抓获,送进了疫区。” “好!”尤铭道:“你告诉他,从今以后,若有三十人以上发病者,皆按此法为之。再让他替我拟一份命令,待疫情控制后,将这传谕全国,不得有误。下去吧!” 看着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尤鸿,尤铭心急如焚,痛如刀绞。暗暗急道:“湘君,雨涵她们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他季家就舍不得这一枚‘七夜菩提’吗?” “公子!”季雨涵匆匆走了进来,取出一只白玉盒子,打开道:“公子你看,‘七夜菩提’。” 尤铭欣喜异常的接过,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惊喜道:“果然是‘七夜菩提’!” 季雨涵小嘴一撅,不高兴的道:“难道涵儿会骗公子吗?哼,早知道公子这么不相信涵儿,涵儿就不回来了。鸿儿是你儿子,难道就不是涵儿的儿子吗?” 尤铭自知失言,他讪讪一笑,道:“雨涵!”说着,轻轻搂住她的肩头。 季雨涵却丝毫不领情,仍是气鼓鼓的撅着小嘴,不依的扭动了一下身子,一把从他手上抢下装着“七夜菩提”的那只白玉盒,从他怀中挣开。来到桌子边,小心翼翼的取出那枚“七夜菩提”,放到研钵里,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酒!” “哦――!”尤铭立刻反应过来,急忙下令道:“快去拿酒!”他走到季雨涵身边,又将她搂在怀中,在她的腮边吻了吻,道:“好了,雨涵,别生气了。为夫不好,为夫不该乱说话。你要还是气不过,那为夫今晚就让你打喽。” 季雨涵俏脸登时爬上一抹红云,嗔道:“你!没正经。哼,不理你!”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尤铭见了,道:“你笑了,可不许再生气喽。”背后将她搂住,轻轻握住她的一双柔荑。 季雨涵一扬俏脸,道“哼,那可不一定,得看你的表现再说了。快点用酒把‘七夜菩提’磨开呀。上面那层霜盐都已经吹掉了,现在正好用。” 丁湘君见他们这样,也忍不住捂住嘴轻轻笑了出来。 渐渐的,研钵中的酒水变得碧青绽绿的,醇厚的酒香也变成了清淡柔和的香味。闻到这股香味,他们都感到精神一振。原本在睡梦中还不断的打着惊颤的鸿儿也渐渐安静下来。 季雨涵将研钵中的药汁分成了三杯,道:“这一杯呢?是给鸿儿喝的。另一杯呢?拿酒调化开,叫凡是接触过鸿儿的人喝了。这最后的一杯呢?拿到厨房里,让他们倒进大锅里,拿酒煮开,叫府里的人都喝一碗。”说着,端起一杯药,走到鸿儿床边就要给他喂进去。 尤铭哪敢让她冒这个险,急忙从她手上拿下茶杯,道:“雨涵,你身子弱。鸿儿那里毒太大,我去。”说着,坐到床边,抱起鸿儿,将他的小嘴捏开一个缝,一点一点的往里滴灌。 可是连续滴了几次,就是喂不下去。尤铭急道:“这,这该怎么办?” 毛延寿道:“小公子咽喉肿胀,被白膜所覆,根本无法下咽。这药除非有人给吹下去,否则小公子是一点药力也受不到啊。” 可是鸿儿身上毒性极大,尤其是嘴里更是秽臭难闻,使人作呕。这找谁去喂呢?尤铭看了一下众人,吸了口气,轻轻啜了一口药,咬着鸿儿的小嘴便一点一点的慢慢给哺了进去。 众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尤铭竟会亲自给鸿儿喂药。姬雪雁不知什么时候从里屋走了出来,妙目红肿,哭道:“公子,你万金之躯,怎么,怎么能如此不顾惜自己呢?还是,还是让雪儿来吧。” 尤铭淡淡一笑,道:“鸿儿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爹爹呀。我给他喂药怎么了?雪儿,你这些天一直抱着鸿儿,快把桌上那碗药喝了。鸿儿病好了,还等着你抱呢。雨涵、湘君,你们也快些喝了药,出去吧。我来给鸿儿喂药。我身子壮,这点小病对付不了我的。”说着,有细细啜了一口药,慢慢的喂进了鸿儿的嘴里。 如此反复多次,直弄了半个多时辰,才将这浅浅的一杯药给喂了下去。尤铭此时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但看到鸿儿的脸色渐渐红润,听到鸿儿的呼吸渐渐平稳的时候,他欣慰的笑了笑,抹了抹额上的汗渍。 他忽然感到一阵困倦,不禁开口打了个哈欠。这一打不要紧,差点被嘴里的恶臭给熏的呕出来。他自嘲的一笑,道:“给鸿儿喂药的时候,倒没有觉得些什么。现在反倒,呵!……” 他拿起桌上的那半坛酒,漱了漱口,将自己的那杯药给喝了下去,推门而出。 众女见他出来,立刻围了上来,问道:“公子,鸿儿怎么样了?” 尤铭轻轻搂住姬雪雁,柔声道:“药已经喂下去了。鸿儿现在好多了,你们都先回去吧!让鸿儿一个人睡睡。我去找毛先生探讨探讨,有没有搞出什么治病的药方。” “毛先生!”尤铭推门而入道:“先生可曾弄出些什么方子吗?” 毛延寿慌不迭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大将军的医书确是天下至宝,老朽读来如茅塞顿开,得窥大道啊。老朽虽然不才,倒也明白了些病理。盖此白喉病,乃由热毒蕴结肺胃二经,复由肠寒,下焦凝滞,胃气不能下行,而上灼于肺,咽喉一线三地,上当其行,终日蒸腾,无有休息,以致肿且滞,溃见闭矣……。” 尤铭伸手打断道:“好了!本帅是领兵打仗的大将军,可不是悬壶济世的医者。你这些医理病理,还是跟你那些同行说去吧。本帅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弄出些什么方子来。” “哦――”毛无延立刻道:“小人糊涂了。这小人倒是弄出了几个方子,请大将军过目。”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恭恭敬敬的递到尤铭面前。 尤铭接过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五六个方子。尤铭道:“这些方子都有用吗?” 毛延寿道:“这什么方子都得找人试过了才知道有没有用。现在老朽才刚刚把这些方子弄出来,还没找人试过。老朽并不知道这些方子到底有没有用。不如大将军找人来试试药。” 尤铭道:“找谁试药?谁愿意试药?大家都是天地父母所生,我岂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比人枉送性命呢?不行,试药之举,断不可为!” “可是?”毛延寿道:“这不试药,可不能给小公子服用啊。” 尤铭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若是一定要试药,我去!”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毛延寿道:“大将军,这,这可使不得啊。您,您怎么能亲身犯险呢?” 尤铭笑道:“毛先生,本帅是鸿儿的父亲啊。做父亲的给自己的儿子试药,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呵呵……” 尤铭迅速回到鸿儿的房间,将鸿儿抱起来,紧紧贴在怀里,更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鸿儿咽喉间的白膜。 如此,不几日,尤铭便染上了白喉,而且发得极快。他拿出毛延寿开出的药方,按方抓药,煎服了。好几次因为用药不当,用药过量,弄得身子又燥又虚,腹痛如绞。幸亏他自己常年习武,身子壮实,这才挺了过去。可这人却也瘦下了一大圈。她们几女看了都极为心疼。尤其是姬雪雁,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功夫不负苦心人,尤铭终于找出了治疗白喉病的方子:“桑叶两钱,葛根六钱,生地四钱,山豆根三钱,黄芩两钱四,贝母两钱四,土牛膝两钱四,沙参两钱四。水煎服,一日一剂,早晚分二次口服。”并将它命名为“除瘟化毒饮”。后来在尤铭不肯用百姓试药,亲身犯险,试验药方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又被老百姓称为“大将军汤”。 在“除瘟化毒饮”的作用之下,尤铭和鸿儿先后痊愈。尤铭大喜,即刻下令将这“除瘟化毒饮”送去隔离疫区,给那些患者饮用。很快的,所有患者,包括那二十二人的大食国商队,尽皆痊愈。除了因为病情极重而病死的三人外,这场可怕的白喉瘟疫,在他还没有爆发之前,便被迅速有效的平息下去。尤铭一下子威望剧增,天下无双。 就在尤铭打开金陵城门的那一刻,岭南京城两份急报同时到了他的手上。尤钫从岭南送来的急报乃是喜讯。虽然卜胜布下了毒计,引诱尤钫踩了进去,但幸好有表姐夫慕容天神兵天降,将计就计,一举平服岭南,擒杀卜胜。从此百越岭南尽归王化,华夏版图第一次真正的囊括了这些地方。 可是从京城文凯那里送来的那份急报,就不是什么好事了。由于辽东战场的发展远远出乎与大康朝廷的意料,十六卫军被迫北上辽东,朝廷最后的保障只剩下了骁果军。可是现在就这最后的保障也被程家人给夺了过去。 大康宣化帝宣化十九年元月,顺义帝顺义二年元月,宣化帝麦冲被程家家主程义绞杀于甘泉宫,终年四十七岁。程义篡位登基,改国号为夏,改元承天,并派遣猛将薛青麟率领骁果军南下攻打开封。已经将尤煌的五万军队击溃。尤煌仓皇逃回太原,据城坚守。开封失去屏障,开封告急!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一回 除恶 尤铭将文凯的急报重重的捏作一团,来回踱了几步,道:“不行,不能再等了,得赶快回京!程家在长安称帝,已然占了先机。我们不能落后,也得立刻登极建国。”他叫来一个侍女,吩咐道:“快去告诉夫人们,让她们立刻收拾行装,我们这就北上回京。” 恰在此时,侍卫来报道:“大将军,金陵太守顾惜朝大人有要事求见。” 尤铭眉头一皱,暗道:“他是我大哥的人,他能有什么事来见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带他进来吧。” 顾惜朝随着侍卫走进来,朝尤铭行了一礼,道:“下官金陵太守顾惜朝,参见大将军。” 尤铭伸出右手,微微向上一抬,道:“顾大人免礼,请坐。”待顾惜朝谢恩坐下,他又问道:“本座正要离开此地,返回京城。顾大人却有何要紧事,要来让本座决断?” 顾惜朝拱了拱手,沉声道:“大将军,出大事了!那药吃死了人了!” “什么!”尤铭拍案而起,惊道:“怎么会这样!吃死了多少人?” 顾惜朝道:“有二十六人死了,另外还有四十多人腹痛吐血,眼看也要去了。还有几十人也有不同程度的呕吐,疼痛。凡是吃了药的,差不多都中毒了。” “药有问题!”尤铭恨恨地砸了一下手掌,怒道:“这帮混蛋胆子不小啊!竟还敢顶风作案。[就爱读书]哼,既然把本座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难道还真以为本座的宝剑只能在战场上舐敌人的血吗?好,真好!顾大人,本座命你立刻将提供药材的人全部抓起来。宁抓错,不放过。本座这次要亲自来审!” 顾惜朝敢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杀意,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垂首躬身,恭恭敬敬的道:“诺!”立刻转身出去了。 “来人!”尤铭喝道:“告诉夫人们,让她们暂缓几日。本座现在要先在这金陵城里大开杀戒!”说着提起宝剑匆匆赶往府衙库房。 尤铭气冲冲的闯进库房,伸手在堆放药材的竹牑里使劲拨了两下。竟感到手上极为潮湿,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他从里面掏出一把药材,拿到太阳光底下一看,上面竟长满了白白绿绿的霉斑。他愤怒的将它摔到地下,抽出宝剑往塞满药材的大麻布袋上划开一个大口子,从里面竟然淅淅沥沥的滴出又黑又臭的水来。药材已经完全泡烂了,有些甚至还爬上了蛆虫。 看到此情此景,尤铭怒火更甚,感到血液都快要沸腾了。他压住火气,翻看了几页侍卫搜出送上来的仓房的账本,上面竟然记载的都是上等药材!他双眼赤红,喘息声越来越重。他将账本重重的摔在地上,杀人的目光凌厉的盯着司职仓库的官员,指着那堆霉变的药材,喝道:“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官员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不住的打着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更有一股特殊的恶臭从他身下传来。 尤铭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拿剑指着司仓的副手,冷冷的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副手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道:“大,大,大将军,小,小,小人不,不,不知道。” “放屁!”尤铭怒骂道:“你司职这府衙仓房,有什么样的东西入库,你会不知道?好,在我面前还敢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说着将长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尸体,尤铭冷冷的道:“本座也不用查了。从司仓到库丁,全部处死。”顿了顿,又道“抄家灭门!”说完,看也不看那群如同死狗一般的贪官墨吏,快步赶往府衙。 他将宝剑重重的拍在桌上,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那些人,冷笑几声,道:“这次能够这么快就平抑白喉瘟疫,诸位慷慨出药,可谓是居功至伟。本帅要论功行赏。” 众药商一听,不禁都松了一口气,拿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但他们的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尤铭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们的心悬吊得老高。 “可是?”尤铭话锋一转,道:“本帅事前早就打过招呼,若有胆敢趁机牟利,草菅人命者,杀无赦!不过,我看你们中有些人似乎把本帅的话当成是耳旁风嘛!本帅是从府衙仓房赶过来。在那里,本帅刚刚砍掉了上百颗脑袋。”说着沉声喝道:“抬上来!” 一众铁鹰卫军士将仓房中一袋袋的药材抬来,堆放在府衙大堂上。尤铭指着那堆积如小山的药材包,道:“这些就是你们提供来的药材吧?”挥了挥手,道:“拆开!” 一股酸腐刺鼻的霉臭气味弥散开来,冲人欲呕。众人纷纷举袖掩鼻,靠得近的几个人更是往后退了几大步。只有尤铭和他的铁鹰卫没有任何动作。 尤铭面色铁青的扫视了一下堂上众人,喝道:“捂什么脸!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治病用的药材!”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腾”地站起身来,走到药商面前,抄起一把药材放到他们面前,道:“这能吃吗!” 他将手上霉臭的药材甩去,接过侍卫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取过账本,道:“这上面记载的可都是些好药。”他翻开几页,念道:“仁盛药行,齐大柱,甘草一千六百斤,红枣九百七十斤,金银花三百九十二斤,上好,入库!偿银一千七百六十两。” “齐大柱!”尤铭合上账本,叫道。 一个身材矮瘦,员外模样的人战战兢兢的爬到尤铭脚下,道:“小,小民在。” 尤铭低下头,看了看他,冷笑道:“原来你是‘大柱’啊!果然是一根大柱!大柱啊!去把你家的药材给找出来。” “这,这!”齐大柱没想到尤铭会叫他这么办,他愣在原地,却是拖拖拉拉不肯上前。 尤铭冷哼道:“你不会连自己的东西都认不得吧?还是你自认为是大柱,架子大,要本帅亲自去扶你起来捡认啊?” “小,小民不敢!小民不敢!”齐大柱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应承。只是一个劲的不住的磕着头。 “那你还不快去!等着本帅来扶你呢?”尤铭眼睛一瞪,弯下腰道。 “可这没有印记,让我怎么去认啊。”齐大柱哭道:“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尤铭顿了下来,抄起一捧腐臭的药材抹到他的脸上,冷冷的道:“现在知道怕啦?现在求饶啦?晚啦!”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回 中计(上) 乎乎,小鱼的实习终于结束了,今天终于可以恢复更新了,四十多天没有更新,小鱼深感歉疚,从今日起,一定大力补上。 看着前线不断传来的败报,尤铭心情极其烦躁。他恨恨的将刚刚送达的一份军报摔在地上,骂道:“蠢货!都他妈是一群蠢货!这么多道关卡居然挡不住一个小小的薛青麟,任由他纵横驰奔。这么些年的饭都白吃了。” 谭纶从地上捡起那封军报,放回到尤铭的桌上,道:“大将军,这也怪不得他们。沿途这些关卡不过是朝廷设置的一些羁縻州府,驻防的府兵不仅战力不强,而且兵力也不足。至多者不过三千余人。如何能与薛青麟十万大军抗衡?薛青麟乃当世猛将,勇猛之名威震华夏。何况率领的又是天下闻名的超级劲旅,唯有我们的黑甲精骑方可与之抗衡的骁果军,那些羁縻州府自然就更加不堪一击了。好在朝廷设置的羁縻州府够多,足以拖住薛青麟的脚步,让大将军从容完成调度。” 尤铭不置可否的哼了声,道:“子理,你说,我军现在该怎么办?” 谭纶俯身在沙盘上看了看,道:“大将军,按照现在的局势看,我军距薛青麟军前锋已不到五百里。综算我军和薛青麟军的行军速度,当在三日后相会。而且会在这个王家窑子相遇。[就爱读书]”他指着沙盘上一处插着红色三角小旗的地方道:“大将军您看,这个王家窑子地势狭小,不利于骑兵展开,我们黑甲精骑在那里的战力会大打折扣啊。” 尤铭俯身到沙盘上看了看,拿手比划了几下,道:“我们黑甲精骑全部都是骑兵,利在冲击,若是在平原交战,我们黑甲精骑不惧怕任何阵仗。骁果军是步骑混成,他们的成名战法便是以步兵结成方阵出击前锋,与敌人交战,纠缠住敌军。同时骑兵迅速迂回两翼,包抄敌军。在这样的战法下,很少有不被打败的军队。就算是我们黑甲精骑,如果不是冲击力极强,速度极快的话,也很容易就会被他们打败的,甚至是围歼。而现在这个王家窑子,地势狭小,更不利于我军发挥,攻灭山东一战,神机营打空了弹药,元气大伤,已无战力,要是在那里交战的话,我军必败。得想个办法把他引诱到平原上来。” 他的指尖在沙盘上滑过,道:“孙家集,这里地势开阔平坦,利于我军作战。得想办法把他们引诱到这里来进行决战。” 谭纶俯身看了看道:“可是孙家集离我军不过半天行程。薛青麟是沙场宿将,我军若是贸然停止进军,他必会疑心,派出斥候侦查。我军想要引诱他于孙家集决战,恐怕不能实现。” 尤铭皱眉沉吟道:“添油,养他的骄气,引诱他过来。” 谭纶闻言一震,道:“大将军,你是说……?” 尤铭颔首道:“不错,就是派出小股小股的部队给他杀,养起他的骄气,把他引诱过来。我大部队在孙家集等他,以逸待劳,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是……”谭纶皱着眉头,终究没有说出来。 “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这么干什么?”尤铭见他欲言又止,不禁感到十分不悦。 谭纶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大将军,这黑甲精骑都是我们的子弟兵,是我们最值钱的家底儿,就这么派上去给薛青麟杀,这死法也太窝囊了吧?” 尤铭冷笑道:“黑甲精骑当然不能就这么派上去给他杀,那些府兵养在那儿干什么呢?他们虽然不能打仗,总也该有些作用吧?哼,本座的七弟八弟在我的军中也吃了不少干饭了,本座一向不养闲人,他们总也该给本座做出一些贡献吧?” 谭纶道:“可是大将军,学生总觉得没这么简单。黑甲精骑和府兵战力的区别,薛青麟必然心知肚明。他会上当吗?再说要是派上七将军和八将军的话,若是出了什么损伤,这岂不伤了大将军兄弟间的情谊?还请大将军三思啊。” 尤铭越听越是不耐,喝道:“好了!本座是大将军,遵命去吧!” 谭纶一怔,只得垂首道:“诺!” 他快步走出大帐,招来自己的侍卫,在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耳语了一番,吩咐道:“速速回京,将此事禀报文先生,告诉他十万火急,请他速速定夺。”他抬头看了看月亮,道:“希望还来得及。” 文凯听了奏报,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样!”他眉头紧皱,反剪双手,来回踱了几步,道:“你赶快回去,让子理一定要拦住大将军,否则,我军危矣!” 他又突然叫住那侍卫道:“不,速速备马,我和你一起去见大将军!” 薛青麟志得意满的返回自己的大营,副将林青笑道:“大将军,这黑甲精骑也太名不副实。看以前吹得那么厉害,跟那些没用的府兵,也根本没什么区别嘛!” “哈哈!”薛青麟笑道:“你以为那些是真正的黑甲精骑?他们根本就不是!以为穿着黑甲精骑的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那是什么狗屁骑兵嘛,根本就是一群骑在马上的步兵!他尤铭自作聪明,自以为弄些府兵出来,就能糊弄我了。哼,想用添油战术引诱我上当,把我引到孙家集打埋伏。嘿嘿!你也太小瞧天下英雄了。”他冷哼一声,道:“传令,全军倍道兼程,务必尽快赶到孙家集。哼,你想跟我玩花招,我就来个将计就计!” ※※※※※※※※※※※※※※※※※※※※※※※※※※※※※※※※※※※※※※※ 尤铭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似乎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向他逼近。他使劲甩了甩脑袋,努力将这个恼人的念头甩了出去,叫来徐甲,想了想,吩咐道:“辅机,你带着神机营留守此处,做预备队。” 徐甲不愿道:“大将军,全军奋勇向前,为什么偏偏将我们神机营留在这里?自从我们神机营组建以来,向来是打头阵的,现在让我们做预备队,这让我们神机营日后如何见其他友军?大将军让我们神机营上吧!‘首战用我,用我必胜’不是您亲自题写的军训吗?” 尤铭摇了摇头,坚决的道:“不行,这次不行。神机营留做预备队以备危险。这是军令,遵令去吧!” 徐甲无奈,毕竟军令如山,只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军礼,道:“诺!”下去准备去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回 中计(下) 尤铭披上漆黑如电,令人生出森森寒意的战甲,跨上雄壮的战马,将手中的宝剑一挥,喝道:“全军,出击!” 黑甲精骑训练有素,行动迅捷如电,简洁有力,丝毫不脱离带水,很快便开到了孙家集,按照尤铭的意图,进行了精确的部署,等待着薛青麟一头扎进来。(就爱看书网) 薛青麟军中,探马不住的来来往往。他听着手下探马的报道:“嘿嘿”冷笑几声,又不由叹道:“尤铭到底比别人不同,不愧是纵横天下的少年英雄。老国公有孙如此也能含笑九泉了。”原来薛青麟曾经竟是尤嵛的部下爱将。 副将林青道:“大将军,他尤铭有何本事,竟能得您如此赞誉?” 薛青麟道:“你看他的部署,井然有序,破绽被隐藏得极深。而且各军之间联系紧密,一呼百应。若不是深谙兵法,识得其中五味,如何能排得出来?他不过二十出头,便能有这样的造诣,实在是令人佩服。就算是我如他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如他远甚。哼,老国公,青麟当年受您的提携教导之恩,想不到今日竟然要与您的爱孙生死相搏。这叫青麟日后如见您老人家于九泉之下?唉!――” 副将林青安慰道:“大将军不必如此。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末将猜想老国公也定不会怪罪大将军的。” “唉!”薛青麟摇了摇头,只是不说话。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报答了老国公昔日的大恩。他伸手拍了拍头,道:“全军前进,迅速往孙家集靠拢。” 眼看着尤铭已经按照自己的意图,踏进了自己将计就计所布置的陷阱。薛青麟竟然没有一丝的欣喜。此刻在他的眼前,老国公尤嵛的容颜越来越清晰。他叹了口气,道:“传令下去,命谷大用所部停止进击,原地待命。” 林青惊道:“大将军,这,这怎么行?谷将军本就是您最终置尤铭于死地的杀手锏,现在您突然将他留置不用,这,这不是要放过这么一个消灭他的机会吗?” 薛青麟脸色一沉,冷声道:“林青,骁果军谁是大将军?” 林青一个立正,朗声道:“骁果军大将军是薛青麟。” 薛青麟喝道:“那执行命令去吧!” “诺!” …… 两军相遇如仇雠相见,没有多余的废话,两支天下绝顶的军队立刻厮杀在一起。尤铭当先横枪跃马,冲入敌阵,仗着自己超人的武艺,肆意杀戮着敌军。 可是?他却感到压力越来越大,自己的伏兵已经尽数杀出,可是敌军却没有出现自己预料中的溃散,反而越战越勇,越战越多。自己的黑甲精骑反倒是陷入了敌军的重重围困之中。 日头已经渐渐西沉,两军已经胶着在一起整整八个时辰了。黑甲精骑被骁果军将计就计,反而围困了起来,伤亡惨重。虽然凭借着黑甲精骑的英勇善战,现在依然保持着中军不失,阵形不乱。但是黑甲精骑已经极为疲惫了,若是再得不到救援,全军覆没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尤铭的手臂已经麻木了,他随手砍翻了一个敌人,这已经不知是他第几次砍死敌人了。开战之时的万丈豪情,此时早已经化为了机械的挥动手臂。他只想着能够赶快突出重围,带领着自己的黑甲精骑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地狱。 这一次的的确确是自己将这支对自己完全信任,性命相托的优秀军队带入了绝境。 就在尤铭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熟悉的火枪响声在他耳边炸起,雄壮的喊杀声传了过来。围困黑甲精骑的骁果军阵形出现了松动。尤铭和黑甲精骑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了希望的光彩,他们鼓起所剩不多的残勇,为了那一丝生存的希望奋力拼杀。 林青看着虽危不乱的黑甲精骑,不禁咋舌道:“大将军,黑甲精骑好厉害!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居然还如此凶悍。我们骁果军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损伤,以前即使是北胡的‘怯薛军’抑或是东胡的‘阿速军’都不曾让我们吃过这样的大亏啊。” “呵呵!”薛青麟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道:“黑甲精骑这天下第一军的名头又岂是浪得虚名?当年老国公统领黑甲精骑横扫漠北,打得北胡奄奄一息。那时候真的是‘黑甲一出,莫可争锋’。原以为黑甲精骑在江南旖旎繁华之地浸泡了四十年会丧失战力,没想到传到了他尤铭的手上竟还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甚至比老国公那时候,更多了一种特殊的气质。嘿嘿!尤铭果然厉害,老国公后继有人,可大慰也。” 清脆的火枪声清晰的传入了他们的耳廓。林青指着凶猛如虎,迅捷如电的神机营骇然道:“大将军,这,这难道便是他新组建的‘神机营’?如此强悍更甚于黑甲精骑啊。” 薛青麟显然也没有料到神机营这样的强悍,他咽了口唾沫,道:“好,好厉害!” 林青道:“大将军您就下令让谷大用上吧!不然的话我们这全盘的计划就全部毁灭了。黑甲精骑强悍的战力您也见识到了,若是不趁这个机会趁机消灭他们,日后他们必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啊。大将军!――” 薛青麟挥手阻止了他,铁青着脸色道:“你想陷我于不仁不义吗?老国公的恩情,我必须得报。传令,谷大用不得妄动,各军相互掩护,交替撤出战场,放他走!” 林青大惊,他不明白一向果决的薛青麟今天怎么会这么妇人之仁。他劝谏道:“大将军!朝中文武对您多有非议,陛下也是存有疑忌。要是大将军将这天大的功劳亲手断送,您回去怎么面对陛下?朝中的那些小人定会趁机诋毁构陷大将军的。大将军到时如何自处?” 薛青麟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若是陛下想要杀我就杀好了。我薛青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再说我有这十万骁果军在手,陛下就是想要杀我,也得考虑再三。不要忘了,凉州的赵昕可还一直没有归附呢。对于朝廷来说,近在凉州的赵昕可比他远在开封的尤铭要危险得多。” 林青依旧不死心,继续劝道:“大将军,错失了这个绝好的机会,以后将是后悔莫及呀!” 薛青麟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别再说了!按我说的,执行命令去吧!” 看着缓缓退去的骁果军,尤铭暗呼侥幸。他冲快速本来的文凯和徐甲淡淡一笑,道:“你们终于来了。”眼前一黑,从马上栽倒下来。 众军士大惊失色,急忙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文凯见尤铭醒来,当先指责道:“公子,你什么变成这样的?你可知道这一战我们黑甲精骑损失多大?阵亡五千六百余人,伤两万余人,足足近三万的伤亡啊!” 尤铭十分懊恼,羞愧无比的低下了脑袋。 可是文凯的训斥并没有结束,他接着责备道:“若只是这些黑甲精骑的伤亡倒也罢了,公子你怎么能够亲身犯险呢?所幸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要不然你让老夫如何向夫人们交代?就是婷儿的在天之灵,也会怪罪老夫没有保护好她的如意夫婿的。” 听到文婷的名字,尤铭更感羞愧,他挠了挠头,讪讪的笑了笑,道:“先生,小婿知错了,您就不要再骂了。” “唉!”文凯叹了口气,道:“公子小小年纪便已经扫平东南半壁,建立不世功勋,这样的成就,无论放到谁的身上,都足堪自傲,都会沾沾自喜,目空一切的。可是公子,你比别人不同,你是要干大事业的人。你的大事业是江山王霸之业,若是太过自大,稍有不慎的话,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万劫不复的局面。公子,你可要小心啊。” 尤铭闻言也叹了口气,沉默良久,道:“小王受教了,一定改正,不负先生的期望。”他不愿文凯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问道:“文先生,今日薛青麟占尽优势,眼看就能将小王彻底吃掉,即使后来先生率领神机营来援,他们若是坚持下去的话,我军也是必败的局面。他又怎么会突然撤军,让小王死里逃生呢?” 文凯道:“公子可知道薛青麟是什么来头么?” 尤铭虽然对薛青麟的履历知道一些,但他明白,文凯必然有不同寻常的情报说出来。他恭恭敬敬的道:“请先生赐教。” 文凯道:“老夫刚从隐门的情报得知,薛青麟曾是老太爷的心腹爱将,深受老太爷提携教导之恩。可是后来却因为自己的未婚妻被老太爷的亲弟弟抢夺,心生不忿,一怒之下脱离了黑甲精骑。可是对老太爷却依然十分尊敬,自己也仍然保存着自己以前在黑甲精骑中的那副战甲。后来,老太爷知道了这件事情,十分震怒,动用家主特权,将这个弟弟褫夺了姓氏,赶出了家门。所以,老夫猜想,薛青麟此次放过公子,必是为了报答老太爷的大恩。” “呵!”尤铭苦笑道:“想不到,我到现在还是靠了爷爷的庇护啊。” “报!――”一个小校跑了进来,跪下报道:“禀大将军,探马来报,凉州都督赵昕提兵北上,与兴王麦禅一道,合兵十五万,进攻长安,扬言为宣化帝报仇。程义急调薛青麟率兵回援,阻挡赵昕,保卫长安。” 尤铭和文凯心里同时松了口气,苦笑道:“想不到赵昕居然还能帮我们。传令李金浩,让他不必进京,领兵袭扰程义,咱也帮帮赵昕。有些事情该解决。”尤铭传令道:“全军撤退!”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三回 荒唐(上) 武英殿内,尤烨将桌上堆如小山的奏折推道尤铭和尤铄的面前,道:“大郎,二郎,这些都是朝廷大臣上的劝进表,都要求为父登基为帝,你们看怎么办?” 尤铄道:“那还有什么可想的!既然天下归心,父王何不顺天应人,即位登基?从此改元换代,开一朝之新气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尤铭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尤烨听了尤铄顺着他的心思说出来的话,心里颇为高兴。但见到尤铭这副模样,不禁极为不悦。他压下火气,沉声道:“二郎,你怎么说?” 尤铭笑道:“父王既然已经有主意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问孩儿的意思呢?” 尤烨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为父问你,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说便是!” 尤铭冷笑一声,道:“父王,劝进是全体大臣的意思吗?” 尤烨道:“这么多的奏章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自然是朝中群臣的意思。” 尤铭问道:“那孩儿的岳丈家和李家上表了吗?”他所说的李家便是四大儒家中的京城李家。 尤烨面色果然一变,哼道:“为父登基之后,你岳丈一家便是皇亲国戚,他们又怎么会反对?至于说李家,他们不过是一时糊涂,终究是要明白的。” 尤铭笑道:“这么说也就是我岳丈和李家都没有上表劝进了。那父王又怎么能说是朝中群臣呢?季家和李家都是四大儒家,士林中的威信无可比拟,朝中三分之一的大臣都和他们有真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不表态,您怎么又能说是朝中群臣都支持呢?” 尤铭似乎没有看到尤烨涨得通红的脸色,继续道:“父王,要是得不到季李两家的支持,我们即使坐了天下,也永远只能是篡权夺位的逆贼!将要被天下共讨之!” 尤烨听了这话,额上不禁冒出冷汗,现在尤家强敌环伺,自己又实力大损,真要是天下共讨的话绝对没办法抵挡。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尤铭想了一会儿,道:“我岳父那边,孩儿去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其实早已经站在我们一边了。但是李家那边就不好办了,他们和麦氏的关系太深,几代联姻,血缘早已密不可分。想要他们放弃麦家,转而支持我们,很难很难。不过,李家现在分成了两派,后进年轻大都暗中支持我们,只是那些掌权的老东西,不肯依附于我们。[就爱读书]孩儿猜想,只要我们利用好李家的分裂,应该可以逼迫李家就范,就算不行,也能将李家拉一部分过来。” 尤烨听他说得有理,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二郎,你看这些事情,让谁去做合适?” “呵呵!”尤铭笑道:“季家没什么可说的,本来就是我们的人,现在就剩下一个李家了。既然是孩儿替父王指出的这些问题,自然孩儿要尽孝道,替父王解决了。这逼迫李家就范的事情,就孩儿去做吧。” 尤铄突然冷笑道:“二弟果然是能者多劳啊。” “呵呵!”尤铭哼了一声,笑道:“大哥以为我想要去做么?我要是接下来这个差事,那就既要忙黑甲精骑的休整,又要忙逼迫李家就范了。那可谓是分身乏术了。莫非大哥想要帮小弟分担一些的吗?大哥若是有心要帮我做一些的话,这逼迫李家就范的活计,那就交由大哥来做便是。大哥可愿意受累吗?” “要是二弟不嫌恶我这个大哥笨手笨脚的话,我不怕受累。”尤铄针锋相对的道。在他看来,逼迫李家就范是建立自己势力,扩大自己影响的绝好机会。 可尤烨却眉头一皱,道:“大郎这些事情你不要插手,让二郎去办,我有别的事情要你去做。”他心里可是明白,尤铭既然能够知道李家不合的事情,那么必然有李家的人和他联系过了。只有他去,才能达到目的。虽然他也不希望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影响扩大,但为了能够登上那盘龙宝座,也只得默认了。 尤铭朝上拱手道:“既然这样,那孩儿就忙去了。”施了一礼,转身下去了。 尤铄见尤铭远去,立刻朝尤烨抱怨道:“父王!您怎么能将那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老二来做?他现在的势力已经是如此之大了,还有季家在支持着他。要是再让他将李家拉过去,那我们以后还能制得住他吗?以后这天下还不是他一手遮天?” 尤烨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可是知道有什么用?他既然能够说出李家的事情,那他跟李家肯定就有了联系,他能将这个交给你?” “可是?”尤铄急道:“那也不能放任他老二扩充实力啊。” “哼,没那么简单。”尤烨冷笑道:“李家已经分裂,他在将李家的后进收罗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必将大大得罪李家的另一派人。麦家失去国柄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李家那一派人为了和二郎对抗,除了依靠我们还能依靠谁?你要知道,李家掌权的可就是这部分人啊。” 尤铄如同茅塞顿开一般,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还是父王高明。” ※※※※※※※※※※※※※※※※※※※※※※※※※※※※※※※※※※※※※※※ 尤铭回到家中,换上一身常服来到季雨涵的院子,悄悄的从后面将她搂住,吻了吻她柔嫩的耳垂,呵气道:“雨涵,想我没有?” 季雨涵俏脸蓦地一红,娇嗔道:“你!……”但还是含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尤铭大喜,将她的身子板了过来,低头重重的吻在她的樱唇上,直吻到两人都透不过气来,尤铭方才停下。他将季雨涵火热滚烫,瘫软如泥的娇躯紧紧的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吹气如兰,道:“雨涵,我想将爷爷和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他们三位老人家都接来京城居住,你看行吗?”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三回 荒唐(下) 季雨涵喜道:“好啊!这样涵儿就可以见到娘亲了。(就爱读书)公子,你待涵儿真好。”说着仰起俏脸,主动送上樱唇,任尤铭品尝。 如此送上门来的美食岂有不吃的道理?尤铭立刻准确的噙住,用尽力气的吮吸着,一双魔手也安分的到处抚摸。直弄到季雨涵通体酥软,娇喘吁吁方才停下。 季雨涵半是羞恼半是撒娇的用粉拳锤了锤他的胸口,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你趁人之危!” “呵呵!”尤铭调笑道:“你都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岂有不纳的道理啊?雨涵,这叫岳丈他们过来,我不好说,你给他们写信吧。” 季雨涵不解道:“为什么?公子你让他们过来,不是比涵儿更好吗?怎么公子不能呢?” 尤铭轻轻叹了口气,道:“雨涵,这街上的传言你也该听到一些了吧?” “恩!”季雨涵点了点头,道:“街上都在传言,说公子和父王要废了皇帝,改朝换代。公子,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尤铭轻轻点了点头,道:“按照现在的形势,康室失去国柄是必然的事情。我们尤家既然已经掌握了朝廷大权,那么顺势问鼎登基也就理所当然了。其实我这次想把他们三老迁来京城居住,就是想要向他们垂询,得到他们的支持。” “好哇!”季雨涵闻言,佯装嗔怒道:“原来,你不是来看涵儿的。哼,涵儿就真的这么让你不上心吗?”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气苦的事情,眼眶儿竟然红了。 尤铭登时慌了手脚,急忙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吻了又吻,道:“雨涵,我怎么会对你不上心呢?你是我心爱的妻子啊。我,我……”一向花言巧语的他,居然说不出话来。 听了他的话,季雨涵非但没有缓过来,反而真的啜泣道:“你,你还知道涵儿是你的妻子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可是?为什么涵儿到现在都没能怀上孩子?你,你明明就是不把涵儿放在心上。” 听得是这个理由,尤铭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管现在正是大白天,将她横抱在怀,轻轻放到床上,扯去她的衣衫,压倒在她柔嫩的娇躯上:“嘿嘿”笑道:“那为夫就用实际行动来向娘子表明真心。”说着不顾季雨涵的娇呼,猛力压了下去…… 云收雨散。季雨涵静静的伏在尤铭的胸膛上,就像一只安详的小猫一般。她面色酡红,眉宇间充溢着满足和喜悦。 尤铭探手在她胸前捏了一下,笑道:“娘子可知道为夫的真心了?” 听了这话,季雨涵更加羞不可抑,娇躯不依的扭了扭,扬起春情脉脉的俏脸,妩媚的娇嗔道:“你,你当了皇帝也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这大白天的你就这样,你,――涵儿,涵儿要让姐姐们笑话死了。” “嘿嘿!”尤铭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道:“这不是为了向我心爱的妻子表真心吗?”说着,一双魔手又开始在季雨涵的娇躯上抚弄着。 借着适才高潮的余韵,季雨涵很快动情,她那一双柔情脉脉的妙目霎时变得迷蒙起来,彷佛罩上了一层水雾。她娇媚的望着尤铭,慵懒的道:“你,你又想要做什么?警,警告你,不,不许再做,坏,坏事了。”声音极其妩媚,让人意乱情迷,分不清是拒绝还是诱惑。 尤铭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喘气如牛道:“刚才,刚才是向我的小娇妻表白真心。现在,现在就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努力了……”在季雨涵的娇呼声中,重重的压了下去…… 今日尤铭回家早,便摆下了家宴,和自己的夫人们共话家常。姬雪雁她们见到尤铭和季雨涵相携而出,而季雨涵面色红晕,脚下酸软,半倚靠在尤铭的身上。她们早已为**,又岂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胆子颇大的小细捂住嘴“吃吃”笑道:“原来公子早就回来了,却是背着我们悄悄跑到季姐姐那里,偷吃好东西去了。” 一众夫人们听了这话,无不掩嘴而笑。季雨涵红潮未退的俏脸更是一下子红透了耳根,不由将秀气的脑袋紧紧的埋在了尤铭的怀里。 姬雪雁努力止住笑意,道:“好了,小细快别闹了。大家都坐下吃饭吧。公子应该也饿了。”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瞟尤铭和季雨涵。 这下子,尤铭也感到脸有些烘了。他虽然脸皮够厚,这白昼宣淫的勾当也干过几次。但是这样被人当众说出来调笑,他却还是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打了个哈哈,道:“快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饭桌上虽然大家都不说话,埋首吃饭,可是耸动的秀肩却还是暴露了她们的笑意。季雨涵又羞又恼,气愤愤的在尤铭身上捶打了两下,带着哭腔道:“都,都是你!害得涵儿被姐姐们笑话,涵儿丢脸死了。” 尤铭自己也是感到羞臊难当,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不准笑了!‘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吗?这笑着吃饭能吃得好吗?” 丁湘君接口道:“以前吃饭的时候,你的话可是最多的,笑得也最厉害。怎么今天反倒讲起养生之道来了?你心里怕是被一头漂亮的小鹿撞得发虚了吧?”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季雨涵俏脸红晕更甚,泪珠儿已经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了。她重重的在尤铭身上锤了两下,狠狠的揪住他的耳朵,呜咽道:“叫你不要做坏事,你偏不听。你,你,……” 尤铭见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心里反而产生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他一把将季雨涵搂在怀里,在她的柔唇上重重的吸吮了一下,道:“真是的。雨涵,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吗?咱们夫妻之间做些事情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她们哪是在笑你啊!她们其实是羡慕嫉妒你了?”说着挥退侍女奴仆,让他们把宗璞,季军雅,鸿儿,依依带了出去。关上房门,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道:“既然这样,为夫也不能厚此薄彼。现在就将为夫方才和雨涵所品尝的美味,与诸位娇妻共同分享如何?” 尤铭知道季雨涵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反手将她放开,一把将坐在他身旁的丁湘君扑倒在地毯上,满脸坏笑道:“就先和我的丁大夫人共同分享吧。”说着撩起了她的长裙。 众女也没有想到尤铭居然真的在她们面前和丁湘君做这种事情,一个个羞得俏脸通红,垂下头去不敢去看。 丁湘君虽然平时胆大果决,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尤铭欢好还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她紧紧的揪住自己的衣襟,拼命挣扎,恐惧的惊呼道:“你,你荒淫无耻!快,快放开我!” 可是她越是挣脱,尤铭心中的欲念便越是强烈,三下五除二的褪去了她的衣衫。丁湘君羞得俏脸通红,紧紧闭上眼睛,双腿仍然不住的挣扎。 尤铭奋力按住她的上身,微笑道:“雨涵,帮我抓住她的脚踝。” 季雨涵红着脸儿道:“你果然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可为了报复刚才丁湘君笑话她,真的走了过来帮尤铭压丁湘君的足踝。 丁湘君缓缓睁开美目,眼神羞涩到了极点,一副任尤铭宰割的模样。随着一声轻呼,丁湘君不禁咬紧了下唇,四肢主动缠绕到了尤铭的身上。 若惜羞道:“我要走了,莫要教坏了我的孩儿。”话虽如此,脚步却没有挪动几下。 本己转过脸去的小细,却悄悄回过身来,尤铭和丁湘君疯狂缠绵的情形让她们每一个都是坐卧不宁。 诸女看得一个个意乱情迷,呼吸急促了起来,丁湘君纤纤十指紧紧扣入尤铭的背上,娇柔婉转的叫道:“我……我不成了……你……你……放过我吧……” 尤铭微微一笑,放下已经攀上巅峰的丁湘君,起身来到姬雪雁身边,一把将她抓住。 姬雪雁早就知道尤铭想干什么?娇躯软软的偎入他的怀中。任由爱郎剥光自己的衣衫,在自己的娇躯上为所欲为…… 这场大战持续了许久方才结束,除了若惜以外,每人都被尤铭征服驰骋了一遍。餐桌和椅子被撞得七零八落也,饭菜酒水洒了一地。他趴在季雨涵的身上,丁湘君、姬雪雁、小细和胭脂都偎依在他的身边,她们的娇躯仍然烫得吓人,尤铭带给她们的愉悦仍然未能消褪。 季雨涵娇喘吁吁,吹气如兰,轻声道:“你,你这淫贼,非要,非要将我整死才甘心吗?” 尤铭这才笑着站起身来,来到远远躲开的若惜身边,从身后搂住若惜的娇躯,不意却被若惜一口咬住手臂。她俏脸羞红,轻声道:“你果然是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尤铭笑眯眯的道:“你老是说我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今天我便荒淫无道给你看看!”说着,俯身吻住她的嘴唇。若惜左闪右躲之下,终是让他捉住,轻启芳唇,婉转相就。 尤铭此刻虽是情难自禁,可为了若惜腹中的孩儿着想,还是努力的克制了自己。只是手口肆虐了一番,并未真个销魂。 尤铭和众夫人穿好衣衫,看着被糟蹋的一塌糊涂的饭菜,发出了一阵苦笑,只得吩咐厨房重新再准备了一桌饭菜。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四回 剑舞(上) 尤铭一一将夫人们扶到位子上坐下,敬了一杯酒:“嘿嘿”坏笑道:“刚才诸位夫人都累着了,为夫就以这杯水酒来向夫人们赔罪吧。(就爱看书网)”说着,一口喝尽,反扣下酒杯,若有含意的看着她们。 她们听了尤铭的话本就羞涩无比,看到尤铭目光更是羞不可抑,纷纷“呸”了一口,端起酒杯喝了。 恰在这时,门房突然跑了进来,施了个礼,报道:“大将军,李太保府上差人来下拜帖,请大将军往‘百花楼’一聚。” 本来还脸露寒霜的尤铭急忙从门房手上抢过拜帖,打开扫了一眼,爽朗的笑道:“哈哈,本就想要去找他,他倒自己来了。好,你立刻去回复他,就说本座一定准时到访。” 尤铭笑呵呵的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推开椅子道:“诸位夫人,为夫就先去了。” 他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丁湘君不紧不慢的道:“国事繁忙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今夜莫要太过操劳了。”百花楼乃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楼楚馆,里面莺莺燕燕,妙不可言。丁湘君在京城已呆了很长时间,岂能不知? 众女听了这话无不吃吃而笑,觉得这话甚对,纷纷出言应和。 尤铭苦笑一声,从背后抱住丁湘君,在她柔嫩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笑道:“那我今晚回来让我的丁大夫人好好的检查检查,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操劳过度,疲乏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丁湘君没想到尤铭居然顺杆反将了自己一军,顿时羞得面色酡红,说不出话来。尤铭在她的通红的娇靥上亲了一吻,哈哈大笑,转身坐上了门外的马车。 这一通荒唐竟足足持续了一个下午。尤铭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了。百花楼建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和尤铭居住的玄武大街相距甚远。等到尤铭的马车停在百花楼前的时候,已是桂轮中天,华灯高悬了。 尤铭刚下马车,李璟便带人围了上来,朝尤铭见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将尤铭请了进去,在“听香水榭”坐下。 李璟端起酒杯,敬酒道:“大将军能够赏脸光临,是下官等人的荣幸。下官等敬大将军一杯。”一众李系子孙官员纷纷举杯,向尤铭敬酒。 尤铭将杯中美酒满饮,笑道:“默庵兄(李璟字默庵)在这百花楼摆下盛宴,又下了帖子,我焉敢不来呀?这不,家里都已经摆好饭食了,我还是远远赶来了呀。” 众人闻言大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璟摆了摆手,笑道:“大将军折杀下官了。倒是下官帖子下得晚了,唐突了,让大将军腹中饥馁,下官甚感不安啊。这样,下官自罚三杯,向大将军赎罪。” 待他三杯喝完,他拍了拍手,道:“请妙真姑娘。” 一阵悠扬的丝竹声中,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衫,身材妙曼,肌肤莹润雪白,脸上带着面纱的女郎缓缓走了进来,朝众人福了一福,轻启朱唇道:“妙真见过诸位大人。”声音清脆娇媚,如黄莺出谷一般。 李璟指着尤铭:“呵呵”笑道:“这位是当朝大将军、尚书右仆射,妙真姑娘快来拜见。” 妙真闻言,往前款款走了几步,朝尤铭盈盈拜下,柔声道:“妙真参见大将军,大将军威武齐天,福寿绵长。” 在那一身鹅黄色衣衫出现的时候,尤铭的目光便被吸引住了。他忍不住便要脱口而出“婷儿”,但立刻变想到伊人芳踪已经远去,不禁有些黯然。看着那曼妙的鹅黄色身影,他的脑海中隐隐飘过一团模糊的影子。 待得妙真姑娘在他面前拜倒时,他轻轻吟唱道:“开封竹林语绵,苍生连理堪选。” “萱叶红,几许寂寞无人携。朱砂点眉,菱花黯退娇颜。”妙真轻轻接了过来,被轻纱遮住的玉靥迅速飞起了两片红云。 尤铭惊喜道:“原来果然是姑娘。”说着将她扶了起来,伸手便要去摘她的面纱。 可王妙真却往后退了几步,依旧低垂着玉首,双颊晕红,低声道:“大将军,妙真曾对月盟誓,脸上面纱非真心人不能卸下。妙真虽是一个下贱女子,却也看重气节。妙真虽与大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但还请大将军尊重,不要对妙真用强。” 李璟见到刚才的情景,自然知道尤铭和王妙真之间必有一些事情,况他也不曾见过王妙真对哪个男子流露过如此羞媚的神态。当下心里有了些计较,笑道:“妙真姑娘与大将军看来关系匪浅呐。妙真姑娘所谓的真心人,焉知不是我们大将军?既然这样,让我们大将军摘下面纱,一睹玉容又有何妨?” 王妙真闻言,脸上红晕更甚,又往后退了几步,纤纤十指不安的扭弄着。 “唉——!”尤铭挥了挥手,道:“我与妙真姑娘不过一面之缘,哪里谈得上什么关系匪浅!既然妙真姑娘有这样的规矩,我遵守便是,又何必逼迫人家呢?”说着,朝王妙真拱了拱手,道:“适才小王唐突了,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才是。小王自罚一杯,向姑娘赔罪。”满满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李璟等人笑道:“传闻大将军多情风流,怜香惜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哈哈……” 王妙真高悬的芳心这才放下。她朝尤铭盈盈福了一福,柔声道:“妙真谢大将军体谅。妙真感佩大将军高义,愿为大将军献上一舞。” 李璟笑道:“大将军可有眼福了,妙真姑娘的剑舞可是天下一绝,叹为观止啊。常人即使一掷万金也难以得见。今日大将军初至,便得佳人青睐,愿意舞剑,真是令人羡慕的好福气啊。大将军当浮一大白!” “呵呵呵呵!”尤铭摆了摆手,饮尽杯中美酒,将酒杯倒扣在桌子上,拿起一支银箸,在杯底敲了两下,笑道:“我来为姑娘击节。” “嗡”!——随着一声婉转如龙吟般的剑鸣,一身鹅黄色衣裙的王妙真已是仗剑舞开。朵朵银花在花间水榭闪过盛开,只有那刹那的芳华留于心中,翩翩靓影腾转挪移,轻盈的脚步踏地飞空,宛若九天仙子下凡游玩,似乎随时都会就此飞升而去一般。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四回 剑舞(下) 这个时候的王妙真,衣袂飘飞,面无表情。(就爱读书)但尤铭隔着面纱看着她的娇颜,却觉得她好像在微笑,笑得那么的甜,那么的欢快,那么的舒畅。看得他也禁不住微笑了起来,也是那么的甜,那么的欢快,那么的舒畅。 剑舞时快时慢,时猛烈时婉转,时轻柔时刚猛,有如大海咆哮,又如小溪潺潺,当真是千变万化,赏心悦目。 尤铭脑中猛然轰鸣,一首诗从心底深处跳跃而出,禁不住便喃喃出声:“今有佳人名妙真,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诗念罢,王妙真也已收剑而立,听得尤铭刚刚所念之诗,她的心中也是禁不住泛起涟漪。这是天上仙人才能营造出的诗句,这首诗将她的剑舞形容描绘得贴切至极。她的心里不禁产生了一种知音的感觉,望向尤铭的目光除了那份炽热外,更多了一种别样的神采,那夜的开封竹林,又一次清晰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良久,众人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李璟鼓掌叹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当真是天下绝有啊。大将军,以为如何?” 尤铭摇首叹道:“妙不可言!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观?古人云‘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今日我看了这剑舞,只怕是要三年不知肉味了。哈哈!——” 众皆大笑。王妙真红晕双颊,含羞答答的朝尤铭福了一福,道:“大将军谬赞了。妙真的剑舞不过能入得眼去,哪里能够得到那样的夸赞。” 李璟的胞弟李珛举杯笑道:“唉!——,妙真姑娘就不要谦虚了。你的剑舞,那可是天下闻名,多少王公贵族一掷万金而无缘一面啊。怎么会当不得大将军的夸赞呢?不过!一点也不为过!” 李璟也举杯笑道:“妙真姑娘舞得好,大将军的诗也做得好,确是天下一绝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今有佳人名妙真,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纵使是‘鬼才’冒弶复生,也做不出来啊。” “呵呵!”李珛笑道:“大将军那可是出口成章啊。‘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观’这一句,那也是只有天上的文曲星才能写出来的。大将军文武全才,着实令人佩服。以大将军之才,配妙真姑娘之貌,那可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和吗?”众人听了,一齐起哄。 “呵呵!”尤铭摆了摆手,此时他也有了几分酒意,将双靥晕红的王妙真叫到跟前,攥住她的柔荑,盯着她轻纱掩映的玉容,柔声道:“妙真姑娘的剑舞的确是天下一绝,已是无可挑剔了。只不过姑娘的剑器未免太过平淡,配不得姑娘。我平定岭南之时,得了一柄宝剑。只是这剑太过狭细,我使不来。我内室又不好武艺。现在看来,这剑却是为姑娘准备的了。”说着唤来自己的随从,吩咐道:“速速回府,将我书房里的那柄‘盈雪’剑取来。” 众人更加起哄,王妙真瑧首垂得更低,被尤铭攥住的玉手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得这样任尤铭握着。 不一会儿,宝剑送到,尤铭轻轻抽了出来,随手舞动几下,在空中滑过几道亮丽的电光,宛如彗星一般,光彩艳丽。他“呵呵”一笑,将剑放回剑鞘,送到王妙真手中,笑道:“这剑便送给姑娘了。得了这宝剑,姑娘的剑舞绝技更要惊绝天人了。啊!哈哈!——” 众人都附和着尤铭笑了出来,李珛更是笑道:“大将军果然大方。才不过几面,便将如此神器相赠美人,当是一段流传千古的风流佳话啊!哈哈——” 王妙真羞涩无比的接过宝剑,扭扭妮妮的朝尤铭行了行礼,道了声“谢”。[就爱读书] 尤铭放开她的玉手,笑道:“我与李公子有些话要谈,妙真姑娘暂且回避一下,好么?” 王妙真微微感到些失望,但还是盈盈起身,大大方方的福了一福,带着众女乐,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房门。 尤铭将酒杯一推,脸上酒意尽退,冷声道:“默庵兄,你对当下时局有何看法?” 李璟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肃敛,道:“如今天下分崩群雄并起,大康国祚断绝已是必然。那首市井传唱的童谣,不知大将军听过没有?其中可有这两句‘麦花黄了早该摘,无尾龙王江南来。’” 尤铭冷笑数声,道:“这样的市井谣言,你这个李家出来的饱学之士,竟也会听?可真是令本座大开眼界啊。” 李璟微微一笑,道:“以大将军的大才,应当不会听不出这样浅显的寓意吧?现今大将军和丞相大人手握大权,不知是否要应验这童谣呢?” 尤铭冷冷的盯住他的眼睛,道:“若本座说是,你会如何?若本座说不是,你又会如何?” 李璟丝毫不畏惧和他对视,沉声道:“若大将军应诺,我等自然附骥,追随大将军开创盛世。若大将军说不是,我等也要劝服大将军,在这乱世之中建立不世功业。” 尤铭“咦”了一声,奇道:“先前本座数次拜访,太保府俱闭门不纳。老太保更是几次上书,要求我父子归还朝政,俨然便是康室的耿耿忠臣。怎么今日反倒要劝我夺位了?” 李璟喝下一杯酒,道:“那不过是老爷子不识时务罢了!康室败亡已是必然之势。而尤家总摄朝政,监督天下兵马。文臣百列,武将千员,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更有大将军这样的奇人为中流砥柱。要论平定天下,开创盛世,自然非尤家莫属。况且四大儒家之首的季家与尤家乃是姻缘之亲,天下何人能与比肩?自古以来,大位之争无比残酷,稍微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局面。为了家族,我等又岂能再做他麦家的忠臣,与他麦家陪葬?” “哼!”尤铭冷笑道:“可是?默庵兄能说得算吗?老太保不开口,你们李家又如何作为?” 李璟道:“那大将军意思是?” 尤铭道:“安排本座拜见你家老太保,当然,本座会与季老太师一同拜访。” 李璟急速想了想,咬牙道:“好,我便安排大将军与季老太师拜见我家老爷子。” “好!”尤铭举起酒杯,道:“为了我们的合作成功,干杯!” 尤铭和李璟等人酒意熏熏的离开百花楼,刚准备上马车时,一个侍女追上尤铭,将一条纱巾送到尤铭手上,道:“我家姑娘叫我把这条面纱交给大将军,还让我告诉大将军,说她既已摘下面纱,便不会再见其他人了。希望大将军能够珍之重之。” 尤铭将那薄如蝉翼的面纱放到鼻下嗅了嗅,少女幽香犹存。他将那面纱揣进怀里,道:“告诉你家姑娘,我已知了,定不负姑娘深情。” 那侍女福了一福,转身回去了。 李璟等人围了过来,笑道:“大将军下车伊始便得佳人芳心,着实令人羡慕。春宵苦短,大将军何不留下一亲芳泽?” 尤铭摆了摆手,笑道:“家有悍妻,实所不敢。”笑呵呵的坐上马车,回去了。 尤铭刚一回府,便被人揪住耳朵。他急忙捂住,喊道:“疼,疼,疼。夫人是我,快快放开,再拉就要掉了。” “送了人家宝剑看来没什么用吗?人家并没有留你共度良宵啊!”声音不阴不阳,语调怪异,话语中醋意甚浓。 尤铭听出是季雨涵,握住她的柔荑,从自己的耳朵上摘下来,放到嘴边吻了吻,笑道:“我家中自有娇妻,又岂会有那样的想法?” “哼,你跟我说没用。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任你欺瞒了。你去跟姐姐们解释去,她们可都在你的书房等着你呢?”季雨涵撅起小嘴,一副不信而又无奈的样子,愤愤然道。 尤铭无奈的挠了挠头,暗暗骂了声“蠢材”,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跟着季雨涵往书房方向去了。 刚一进书房,众女便劈头盖脑的道:“我们的风流才子大将军回来了?难道那样的一柄宝剑还不能打动佳人芳心吗?” 尤铭自是赌咒发誓,说尽好话,这才将众女的怒意压了下来。虽是如此,他也弄得是满身大汗,心有余悸,暗道:“她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醋坛子了?真是难以招架啊。”可他的心底深处,却感到了一阵的甜蜜和得意。看来自己在她们心中是最重要的了。 看着众女轻嗔薄怒的俏脸,下午荒唐的一幕在他眼前浮现。他“嘿嘿”一声坏笑,掩上书房的大门,拴上门栓,出其不意的将丁湘君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不住的呵气道:“湘君,我不是说过,今夜回来要让你检查一下我是不是操劳过度,疲乏了吗?现在夜已经深了,再不加紧时间,可就要来不及了。咱也别讲究了,就在这书房里检查吧。” 说着,在丁湘君的娇呼声中,搂着她滚翻到地上,扯去她的衣衫,吻了又吻,一双魔手也在不住的运动。直到丁湘君鼻息渐渐粗重,抵抗渐渐衰弱的时候,他抬起头,满脸坏笑道:“今晚,你们一个也别想走,都得帮为夫检查检查。看看为夫是不是操劳过度,疲乏了。”一声低吼,重重的压了下去……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五回 受禅(上) 朝廷斗争越来越激烈,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争锋相对;各种舆论此起彼伏,甚嚣尘上。(就爱看书网)身处风暴中心的尤氏父子更是感到压力重重。 这日下了早朝,尤铭感到甚是疲累,他一坐上马车便倚靠在座椅上,阖上了双眼。 车夫问道:“大人,去哪里?是回府吗?”这几日尤铭四处拜访,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去百花楼。”尤铭将斗篷往身上掖了掖,不经意的道:“我先睡一会儿,路上莫要扰我。”不一会儿,车内便传出鼾声。 那车夫应了声“诺”,见尤铭已经睡着,便慢慢的赶车,尽量让车保持平稳,没有颠簸。 到了百花楼,车夫停下车,掀开帘门,轻声唤道:“大人,百花楼到了。” 尤铭迷迷糊糊的“哦”了一声,慢慢掀开自己身上的披风,从车上下来。他揉了揉眼睛,一看高悬的匾额,突然清醒过来,抓过车夫,骂道:“你瞎了眼啦!怎么到这里来了?” 车夫十分委屈,可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小声嘟囔道:“还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尤铭自然是听到了这句话。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车夫向来不会自作主张,必然是自己让他到这里来的无疑。可碍于面子,他又不能认错,只得狠狠的瞪了车夫一眼,走进百花楼。 百花楼的老鸨子头一等好的便是这眼力,自从那晚尤铭来了之后,她便记得了。此刻她远远瞅见尤铭进来,岂敢怠慢?立刻快步迎了上去,不住的点头哈腰,媚颜道:“大将军大驾光临,真是令小楼蓬荜生辉啊。大将军您慢慢挑,我这里的姑娘不敢说万里挑一,百里挑一还是有的。”说着,高声喊道:“姑娘们,下来伺候大将军啦。” 尤铭伸手拦住她,问道:“不用了!妙真姑娘可在么?” 老鸨子立刻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点头道:“在在在!原来大将军属意的是妙真姑娘。也是,以大将军的身份眼光,自也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大将军,这就去请妙真姑娘出来?” 尤铭微微颔首道:“请姑娘到‘听香水榭’去吧。记住,是‘请’!”从怀中掏出两锭十两重的金子放到老鸨子的手上,特意加重突出了这个“请”字。 老鸨子自然知道这是意思。她眉开眼笑的收好金子,不住的点头道:“老奴省得!老奴省得!定不让大将军失望便是了。”招来一个侍女,让她带尤铭去了“听香水榭”。 老鸨子一走进王妙真的房间,突然变得恭敬起来。她隔着轻纱,朝里面施了一礼,垂首道:“长老!大将军来了,点名要您去‘听香水榭’。您看?” 悠扬婉转的琴声猛然颤了一下,王妙真一双玉手紧紧拳握起来,显得内心十分激动。她默运了几遍玄功,压下心神,道:“知道了,他有说什么吗?” 老鸨子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尤铭的话对王妙真复述了一遍。 王妙真的脸上泛起一股神采,她的心里始终在呐喊着:“记住,是‘请’!记住,是‘请’!……原来,原来,他心里竟是这么的痛惜我。” 老鸨子见她身体微微颤抖,心里一惊。她知道隐门秘传的“碧海开心咒”讲究的是心境平和。若是乱了心神,极容易走火入魔。她急忙使出“定心咒”,低声喝道:“姑娘!请更衣,大将军还在‘听香水榭’等着姑娘呢!”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将王妙真唤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道:“给我更衣吧。” 看到那抹鹅黄色的倩影终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尤铭笑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妙真姑娘却是让我好等啊。” 可王妙真却红了眼眶儿,一把扑到他的怀中,伏在他的肩头,轻声哭道:“你,你怎么到今天才来?这几日,我都在担心恐惧中难以入眠,生怕你就此把我给忘了。你知道,你身边有那么多天下绝顶的红颜知己,而你又是那样的出色。可妙真却是一个卑微下贱的歌女。妙真真害怕你不再记得我了。今天,今天终于又见着你了,妙真,妙真,真的好高兴。” 尤铭愣住了。他没想到王妙真居然会对自己种下如斯情根,心里暗暗泛起一股得意。看着纵体入怀,彷佛梦呓一般的王妙真;感受着她温润的娇躯,感受着她的珠泪打湿自己肩头的冰凉。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怜惜,轻轻搂住她的纤腰,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处子幽香,尤铭禁不住心中一荡,在她柔嫩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 王妙真顿时羞红了双颊,任由尤铭搂着自己坐下,瑧首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尤铭曲起食指,在她吹弹可破的面颊上轻轻弹了一下,柔声道:“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竟能得到你这样的奇女子的青睐,甘愿为我卸下面纱?” 王妙真双颊红晕,羞涩而又坚定的道:“有,当然有。在妙真的心里,你便是天下唯一的男子。妙真甘愿为你做一切事情。” 说着,王妙真缓缓站起身来,忍住羞涩,目光坚定的看着尤铭,缓缓褪下自己的衣衫,露出那令人心醉神迷的玲珑玉体,冰肌雪肤。 她闭上双眼,浑身微微颤抖,含羞答答的等待着尤铭的爱抚。 在这凹凸有致的娇躯裸呈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尤铭的脑中“轰”了一下,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血脉贲张。他舔了舔发干发涩的嘴唇,宛如喝醉酒一般的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在她玲珑浮凸的玉体上摩挲着。粗重的鼻息喷在王妙真那明艳不可方物的俏脸上。 王妙真的娇躯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重。她芳心中本能的夹杂着激动,兴奋,害怕,喜悦与期待。 就在尤铭情欲勃发,忍无可忍,准备剑履及地的当口,车夫突然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跪在门口,急促的报道:“大人,老太师,老太师来了。” 尤铭猛然惊醒过来,他飞快的抓起地上的衣服,盖在王妙真**的身体上,推开门,疾走而出,跳上马车道:“快快回府。” 王妙真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她的心里感到了一阵的失落,自己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成功了,自己以后就可以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了。可是……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 尤铭没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几步冲进府里,与急匆匆出来的季雨涵撞了个满怀。他见是季雨涵,立刻转嗔回喜,拉住她的柔荑,问道:“雨涵,岳父他们可来了么?” 季雨涵揉了揉微微发红的额头,嗔恼的瞧着他道:“你还知道回家啊?现在已经下朝多少时间了?也不叫人回家来说说。哼,定是跑到哪个姑娘家那里去享受温柔去了。” 尤铭心中有鬼,尴尬的笑了笑,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道:“好了,雨涵。我知道错了。快告诉我,岳父大人他们老人家来了没有?” 季雨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爷爷他们还没来呢!他们大概还有一个时辰才能进京。我正准备出去找你呢?可你居然回来了。哼,涵儿这次又没有完成姐姐们交代的任务。” 尤铭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她们几女之间居然相处得如此融洽,还想出了探自己的班这样绝的主意来。他打了个寒颤,讪讪笑道:“不用吧!对你们夫君这么没信心?” “哼!——”季雨涵撅起小嘴,道:“你都送人家宝剑了,还能让人放心得了吗?而且,居然还去百花楼那样的地方。分明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尤铭知道不能再让她说下去,将她紧紧搂住,低头重重的吻在了她的樱唇上,封住了她的话语。直到他二人都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方才松开。 季雨涵揉了揉自己的嘴唇,羞恼的拍了拍尤铭的胸口,抱怨道:“都怨你!人家才化好的妆又被你弄掉了。大白天,又在院子里,真不知道羞。” “呵呵!”尤铭在她的粉颊上亲了两口,调笑道:“刚才你不是挺享受的嘛?好了,再去补补妆吧!我去安排迎接他们老人家的事情。” 一队御用仪仗兵整齐有力的开向城门,列队迎接。他们身姿挺拔的笔直站立,孔武有力的身躯上穿戴着鲜明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显得隆重而威严。二十一门特制的礼炮三列排开,炮口朝天。一条长达一里的骆驼绒的红毯,从城门外一直铺了进来。一个个俏丽的花童手持花篮,侍立在红毯两侧。号手,鼓手,宫廷乐师们按照各自的方位站定,随时准备听从尤铭的命令演奏宫廷迎宾乐。 待马车行到离城门不足五里地的时候,尤铭便下令让他们演奏迎宾曲。自己走到城门外面,翘首以待。 此时尤铭身份极其尊崇,季允梅虽是长辈,资格奇高,但也不敢就这么让尤铭跪拜等候。不过尤铭如此恭敬的态度,却也令他老怀大畅,深感欣慰。 他掀开门帘,跳下车来,带着季虎及其夫人来到尤铭面前,伸手扶他,道:“贤婿快快起来,不必行如此大礼!你现在是执掌天下兵枢的大将军,身份尊隆,论官职爵位还在老夫之上,不能坏了规矩。这天下人的眼睛可都盯着你呢!” 尤铭跪在地上,纹丝不动,道:“小婿不管身份如何,永远都是您老人家的孙女婿,是您老人家的孙儿,即使成了天下至尊也依然还是。这当孙儿的,给爷爷,父母行跪拜礼,天经地义,又何惧他人指摘?”说着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朗声请安。 季允梅心中大为熨帖,自己这个孙女婿确是没有选错。不仅家世豪贵,年少有为而且为人至孝,对涵儿又是极好。虽是风流好色了些,但也是天下少有的佳偶了,涵儿日后无忧矣。 可是尤铭的那句“成了天下至尊”,却也让他感到了一丝担忧,甚至是一丝不满。虽然自己对于他的野心也早已经看出来了,但他并未自己说出来,总还存着一念幻想。可现在他自己戳破了这个看上去就很勉强的气泡,将自己和全家族都推上了风口浪尖。季家这四大儒家之首的身份,果然有朝一日会招来麻烦。 他笑呵呵的将尤铭扶起,问道:“涵儿怎么样了?”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道:“雨涵正在家翘首盼望爷爷和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呢。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雨涵可要怪我了。呵呵……” 他三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季允梅将尤铭拉上了自己的马车,笑道:“走,回府,去看看老夫的乖孙女去。” 刚一到家,焦急的受灾季雨涵便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抱,喜极而泣道:“母亲!”季夫人抱着她也是感动得泪流满面。 季允梅看着自己的这个孙女,脸上露出溺爱的笑容,道:“怎么,只看见了娘亲,就没看见爷爷吗?” 季雨涵连忙从季夫人的身上下来,擦了擦泪眼婆娑的妙目,朝季允梅施了一礼,嗲声嗲气的撒娇道:“爷爷,你又打趣涵儿。”可一见到自己的父亲季虎也站在旁边,脸上的笑容立刻隐去,彷佛十分害怕的弱弱的道:“爹爹,您也来了。” 尤铭知道季雨涵十分害怕季虎,当下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他道:“雨涵,你带岳母大人去后堂休息,说说话儿。我和爷爷还有岳父大人,有些事情要说。” 三人一落座,季允梅便沉声问道:“贤婿,你在城门口说的那话是真的么?你真的要染指天下至尊的宝座?”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五回 受禅(下) 尤铭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孩儿正有此意。[就爱读书]我想爷爷和岳父大人也必然知道小婿将二老接来的原因吧?不错,小婿此次便是来征求二老意见的。只要有了二老的支持,我尤家取麦家而代之便易如反掌。” 季允梅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但他仍然不死心,继续劝道:“可麦家毕竟君临天下数十年,即使你尤家也曾经是他的臣子。这以下犯上毕竟不合于圣人之道。贤婿莫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被世人诟骂啊。” 尤铭缓慢但是坚决的摇了摇头,道:“康室亡国已是必然,这天下我不取,也将为他人取去。那又为何不让贤婿取而代之呢。爷爷,其实小婿与其说是征求二老意见还不如说是争取二老的支持,争取天下儒林士子的支持。” “唉!”季允梅幽幽叹了口气,道:“你都说出来了,老夫还能不帮你吗?你是老夫唯一的孙女婿,日后我季家也要传到你的手里。况且老夫和你爷爷也是几十年的至交,就是念在这一点上,老夫也要帮你。只是,老夫当了一辈子大康的臣子,实在不愿意看到皇室的鲜血。”他顿了顿,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啜了一口,道:“贤婿,老夫也知道你与大康皇室的血海深仇。只是当今皇帝是你姑姑所出,与你乃是姑表兄弟。而若惜公主又是你的宠妾,还望你念在这两点上,饶他一命,给他个富贵吧。” 屋里陷入了沉默,良久,尤铭抬起头,道:“爷爷,康室就真的这么让您死心塌地吗?” “唉!——”季允梅又叹了口气,道:“我对大康皇室的那种归属感,是你所不明白的。你放心,爷爷既然决定帮你,就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爷爷只希望你能放大康皇室一条生路。” 季虎也插口道:“岳父也请求你不要杀戮大康皇室。” 尤铭叹了口气,仰起头,缓缓闭上眼睛,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们,但我会派人监视他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爱看书网)此外,我还有一个要求,他们不得有复辟的念头,否则,我就要将他们彻底消灭。” 季允梅知道,这已经是尤铭最大的让步了。虽然不是那么完美,总比夷灭全族好多了。自己总也算是保全了大康皇室。他点了点头,道:“好,爷爷代大康皇室谢谢你了。” 尤铭甩了甩脑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饭菜该准备好了。都是爷爷和岳父喜欢吃的江南菜,咱们先去吃饭吧。晚上小婿还要和爷爷,岳父一同拜访李老太保。” …… 送走了尤铭和季允梅,李老太保浑身哆嗦的招来自己的心腹管家,气冲冲的吩咐道:“去,拿上老夫的拜帖,给明王世子送去!” ※※※※※※※※※※※※※※※※※※※※※※※※※※※※※※※※※※※※※※※ 尤铭与季允梅,李太保等老臣议定,当下领着一班文武大臣,入见顺义帝,立而不拜。季虎奏道:“伏睹明王,自登位以来,德布四方,仁及万物,越古超今,虽唐、虞无以过此。群臣会议,言康祚已终,望陛下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禅与明王,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则陛下安享清闲之福,祖宗幸甚!生灵幸甚!臣等议定,特来奏请。” 顺义帝不过是个孩子,能懂什么?坐在龙床上又惊又怕,对着群臣只是呜呜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皇太后从龙床后面掀帘而出,看着虎视眈眈的群臣,哭道:“皇上和老身想祖宗餐风饮露,披荆斩棘,好容易创立基业。传到如今已近五十年了。皇上虽然年幼无知,但并无过错,安能忍心将祖宗大业。等闲弃了?汝等百官再从公计议。” 季虎领着钦天监正副监正上前又奏道:“陛下若不信,可问此二人。” 正监正奏道:“自明王即位以来,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嘉禾蔚生,甘露下降。此是上天示瑞,明当代康之象也。” 副监正又奏道:“臣等职掌司天,夜观乾象,见大康气数已终,陛下帝垦隐匿不明;大明乾象,极天际地,言之难尽。更兼上应图谶。以此论之,陛下可早禅位。解其谶,则曰‘明代康祚于开封’。愿陛下察之。” 太后哭道:“祥瑞图谶,皆虚妄之事;奈何以虚妄之事,而遽欲我孤儿寡母舍祖宗之基业乎?” 李璟奏道:“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岂有不亡之国、不败之家乎?康室相传近五十年,延至陛下,气数已尽,宜早退避,不可迟疑;迟则生变矣。” 太后大哭,道:“我与明王乃是骨肉血亲,奈何逼迫至此?”众人听了这话,都生出不忍之心。季允梅和李太保二人,更是举袖掩面。 一直闭目养神的尤铭突然睁开眼睛,冷笑数声,厉声道:“天下兴亡之大事,岂因骨肉私情而废之?汝应顺天应人,及早退位。如若不从,恐祸起萧墙也!” 太后对自己的这个二侄儿一向没什么好感,拔高声音问道:“谁敢弑君?” 尤铭厉声道:“天下之人,皆知尔无人君之福,以致四方大乱!若非吾父子在朝,弑汝者,何止一人?你却还不知道恩报德,直欲令天下人共伐尔耶?” 太后大惊,抱起顺义帝就要往里面走。尤铭目视李璟。李璟会意,纵步上前,扯住凤冠朝服,变色道:“许与不许,早发一言!” 左右金吾卫将军带着麾下士兵,将她母子二人团团围住,拔剑喝道:“天命已归,许与不许,早发一言!” 太后母子哪曾见过如此场面,战栗不已,哭着向尤铭哀求道:“我母子愿将天下禅于明王。望明王念及骨肉亲情,恩留残喘,以终天年。”一众老臣听了这话,更是伤心暗哭。 太后即命人草诏禅位,让中官奉旨前往丞相府献纳。 尤烨大喜,开诏读道:“朕在位历二年,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今仰瞻天象,俯察民心,大康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尤氏。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迹,今王又光耀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窃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丞相明王。王其毋辞!” 尤烨按捺住心中激动,命人作表,自称德薄,不堪大位,请别求大贤以嗣天位。如此,反复三次,尤烨这才允了这禅位之事。 十月庚午日寅时,顺义帝请明王尤烨登京郊丰泽坛受禅。坛下跪着文武百官四百余人,御林禁军及黑甲精骑十余万。太后扶着顺义帝,亲手捧玉玺,进奉于尤烨。尤烨受之。 中书侍郎、庶吉士李璟随即宣读禅位诏书: “天生蒸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以革命,其极一也。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国命有归。咨尔尚书令,丞相,监督内外诸事,明王尤公讳烨,禀上圣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皇天,逮事二帝,功存纳麓,东征西怨,厥绩懋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谣狱讼附于至仁,应天顺民,法尧禅舜,如释重负,予其作宾,呜呼钦哉!天之历数在尔躬,君其和顺大礼,飨万国以肃承天命!” 读册已毕,明王尤烨即受八般大礼,登了帝位。尤铄,尤铭二人引大小文武官员朝于坛下。尤烨戴上龙冠,披上黄袍,端坐于高台宝座之上,改国号为大明,改元昭武,传旨大赦天下。尊其父尤嵛为高祖烈皇帝,册封世子尤铄为太子,中书令,监督内外诸事,正妻刘氏为太子妃;尤铭为宋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兼兵部尚书,三泰大都督,正妻季雨涵为宋王妃。尤锉为韩王,内史令(即门下省长官,亦称为侍中),署理开封府尹;尤钫为鲁王,江南兵马都提调,署理海陵太守,领三泰大都督府长史;尤钊为代王,太常寺卿,弘文馆大学士。尤焜为雍王,晋阳留守,三晋兵马都提调,署理太原太守,尤煌为贺王,宗正寺宗正。季允梅加少师(原为太师),李老太保加太子太师,御史台御史大夫,季虎为尚书左仆射,李璟为尚书右仆射,文凯为宋王府长史,胡成为宋王府詹事,云殊为太子冼马…… 分封百官既毕,李璟奏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康帝既禅天下,理宜退就藩服。臣等乞降明旨,安置麦氏于何地?”说着,扶顺义帝及太后跪于台下听旨。 尤烨即降旨封顺义帝为顺义侯,皇太后为康太后,迁长乐长公主为南平郡主。皆居于南平郡主府,待其长大,再议归置。 李璟左手按住佩剑,右手指着顺义侯母子,厉声而言道:“立一帝,废一帝,古之常道!今上仁慈,念汝年幼,不忍加害。封汝为顺义侯,寓居开封南平郡主府。今日便行,深居简出,恭思帝恩。非宣召不许入朝!” 太后领着顺义帝,战战兢兢,哭哭啼啼的跪行大礼,谢恩上马而去。只两骑相随,甚是凄凉。一些康室老臣见了,伤感不已,纷纷垂泪。 尤烨志得意满的扫视了跪在台下的群臣,传旨道:“大国初建,天地隆兴,上下同乐。自今日起,开封大放华灯七日,朕与卿等共庆盛世。传旨天下,九州同庆,共贺盛事。” 群臣闻言,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万岁”谢恩……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六回 夜宴(上) 大明昭武元年,十一月二十三,太子尤铄二十六岁寿诞。(就爱看书网) 酒是上好的“剑南烧春酒”,菜是宫廷第一御厨司徒默亲手制成的御宴十八联席。立国未久的大明国八十九位皇子王孙依次而坐,齐聚太子府。 太子尤铄坐在居中的位子上,在他的旁边,还有着另一张位子,只是这一张位子,到现在为止,依然是空的。 尤铄看了一下坐着的一众皇子王孙,叫起尤钫道:“五弟,宋王怎么还没来?他虽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位列诸王百官之首,国事繁忙,但本宫这寿宴乃是父王钦赐的,他难道也不放在眼中吗?” 太子府和宋王府之争由来已久,尤铄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紧张的目视尤钫。不少旁系子孙的嘴角更是疑虑幸灾乐祸的笑意。 尤钫恭恭敬敬的朝尤铄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二哥曾对小弟说过,新朝初立,千头万绪,实在是忙。不过今天是大哥寿辰,又是父皇钦赐的宴会。他一定会来。只是要等朝廷的事情忙完了,才能过来给大哥贺寿。他要小弟转告太子,不必等他。迟到失礼之处,还请太子和诸位兄弟见谅。” 尤锉冷哼一声,道:“二哥好大的架子!让我们这帮兄弟等也就罢了,还说得过去。可他居然还让太子等他!莫要忘了。太子不但是他的大哥,可也还是国家的储君……” 尤铄淡淡一笑,挥手止住尤锉,道:“二弟操劳国事,实我大明之福。本宫身为太子,却为自己小小的生日而惊扰圣聪,大兴歌舞宴乐,实是汗颜。再者,二弟非同别人,岂能不等?”说着传令道:“来呀,将本宫与宋王的桌子撤了,换大桌。本宫要与宋王同桌共饮。” 众人听了,纷纷称赞。尤铄脸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他下颌微微扬起,眼神炯炯,目视前方,果真有了几分太子的威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就爱看书网)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太子府门房匆匆跑进来报道:“太子殿下,宋王车架到了。” “哈哈!”尤铄大笑道:“赶快迎接,上宴,起歌舞!” 在阵阵恭迎声中,尤铭走进花园,朝尤铄拱了拱手,道:“大哥,小弟来迟,深感不安,还请不要见怪。”说完,径直走到他身旁坐下。 尤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他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呢!二弟忧劳国事,我这个太子大哥敬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二弟来迟呢。想来二弟腹中也馁了,这就开席吧。” 尤铄举起酒杯朗声道:“诸位王弟,诸位王侄,今日是本宫的生辰,蒙圣上降恩,赐以御宴。我大明在父皇的领治下,必将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处处一片祥和景象。吾侪幸遇明主,躬逢盛世,诚大福也。我等共饮此杯,恭祝父皇福寿无疆,一统江山,皇图永固!” 太子府内响起一片欢呼之声,所有人都显得异常的兴奋,一个个觥筹交错的狂饮着。 尤铄放下酒杯,轻轻击了击双掌,大厅之内丝竹声悠然响起。一群一百名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形发髻,穿着呈半透明质轻料薄各式长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载歌载舞,做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乐曲声渐渐转弱,那百名美女婀娜多姿的向正中聚合,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百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那少女以右脚足尖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百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那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歌舞姬在众人的赞叹中逐一退场。 尤铭忍不住赞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哈哈!”尤铄笑道:“二弟果然是文武全才,这等佳妙的诗句也能信手拈来。来呀,叫住那白衣舞姬,让她来拜谢宋王赐诗之恩。” “呵呵!”尤铭笑着摆了摆手,举起酒杯道:“大哥,今日是你寿辰,小弟无以为贺,就借花献佛,以这杯水酒敬贺大哥,祝愿大哥福寿安康。”说着,仰头饮尽。 尤铄也举起杯来,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多谢二弟了。”也喝尽了杯中美酒。 众兄弟见了,俱是拍掌欢呼,一同举杯,向尤铄敬酒贺寿。 那白衣少女仪态万方的走到大厅中央,盈盈跪下,轻启朱唇,娇滴滴的道:“奴婢采萱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宋王殿下,拜见诸位王爷。奴婢谢宋王赐诗之恩。” 尤铭微微一笑,右手前伸,稍稍向上抬了抬,道:“采萱姑娘免礼,区区一首诗算不了什么的。采萱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采萱仍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殿下奴婢了,奴婢当不得殿下称姑娘。殿下万金之躯,却能为奴婢吟诗,这是对奴婢莫大的恩典,奴婢怎能失礼?” 尤铭哑然,他端起一杯酒,离席而起,来到她面前,笑道:“你若是真感恩,便将这杯酒喝了罢。” 采萱纤长的睫毛跳动了一下,从尤铭手中接过酒杯,放到唇边沾了沾。刺鼻的酒味令她感到一阵反胃。但她美眸的余光看到尤铭期待的眼神,一咬牙,大大的吸了一口。 烈酒入腹,她并没有像别人那样露出回味享受的神色,反而剧烈的咳嗽起来。酒杯里的美酒也洒出大半。 她眼中露出惊恐之色,道:“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将杯中酒喝了。” 可尤铭却笑呵呵的从她手上抢下酒杯,将那剩余的半杯残酒倒进了嘴里,笑道:“姑娘不能饮酒,喝了反而伤身,还是不要喝了吧。小王唐突,自罚这半杯残酒,向姑娘赔礼。”说完,坐回了位子上。旁边的侍女又为他的酒杯里斟满了美酒。 采萱惊愕的抬起瑧首,美眸流转,紧紧的盯着尤铭,清丽绝伦的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不能相信,权倾天下的宋王殿下居然会是这样的。在她心中觉得这位殿下,似乎不是殿下。 尤铄笑道:“婢子还不快快谢了宋王!”他又对尤铭道:“二弟,久闻你风流多情,惜香怜玉。今日一见,才知道传闻不虚啊。你看这舞姬如何?若是看得中,大哥便送与你。”他刚登上太子之位,天下远未平定,而兵权又牢牢掌握在尤铭手里。因此,他不得不曲意示好。 “呵呵!”尤铭摆了摆手,笑道:“多谢大哥美意,只是小弟家有娇妻,家教颇严。况且这位采萱姑娘隶属宫廷教坊,小弟实在无福消受。还是罢了吧。” 采萱闻言,身躯一震,美眸中竟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转身退了下去。 大厅中的喧闹之声又起,诸皇子王孙吆五喝六,举杯痛饮。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王孙公子,醉酒之态与寻常人家别无二致,甚至更为不堪。 “十六弟,你为何不饮?”尤铄留意到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啜着冷茶的十六皇子尤锋。 尤锋吃了一惊,这才回到现实中来,局促不安的道:“太子大哥,我……我不会饮酒……” 尤铄微微一笑,道:“十六弟,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尤锋谦恭的回答道。 老四宁王尤锯哈哈大笑道:“十四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仅可以饮酒五升而不醉,酒后还能连御女三女而不倒……” 听到这里,其他的皇子王孙爆发出阵阵暧昧的狂笑。谈到这种话题的时候,他们之间紧张气氛很容易缓和,变得融洽起来。 尤铭突然开口道:“十六弟年纪尚小,不能饮酒,还是让他饮茶吧。老四,你说那话,是在显示你的丰功伟绩吗?还是想把十六弟变成一个像你那样的纨绔子弟,酒色之徒?”说到后来,语气已经变得严厉冷酷。 尤锋朝尤铭投去感激的一瞥。他知道这个和自己从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的二哥在维护自己。 尤锯被尤铭当面骂了,心头恼怒。可是尤铭积威甚重,他又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只得怏怏的闭嘴,坐了下来,恨恨的将手上的酒杯摔碎在地上。 尤铄见到这样的情景,也是心头恚怒。但他到底比尤锯有些城府,当下哈哈一笑,道:“四弟,你醉了!你和十六弟,你们二人,一个醉了,一个不饮,还是先回去吧。” 尤锋正有此意,慌忙起身告辞。尤锯也在侍卫的搀扶下,不情不愿的离席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六回 夜宴(下) 外面不知何时飘飘扬扬下起雪来,宁王尤锯摇摇晃晃的走在尤锋的前面,他在追赶着前方的歌舞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那位领舞的名叫采萱的姑娘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慌忙加快了脚步。 尤锯快步追了上去,一脚踏住采萱姑娘的白色长裙。采萱姑娘发出一声娇呼险些跌倒。其他歌舞姬看到眼前情景吓得一个个四散而逃,根本无人顾及到她。 尤锯发出一声淫邪的大笑,伸手捉住采萱的衣袖,眼放淫光,道:“小乖乖!你祖上积德,本王看上你了!” 采萱吓得花容失色,惊恐的哀求道:“王爷……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尤锯淫笑道:“小乖乖不怕,我二哥不要你,本王来好好的疼疼你。”说着,拉住她的衣袖用力向怀中牵拉。采萱全力挣脱之下,衣袖竟然被尤锯撕脱,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手臂。尤锯突然拉空,身体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采萱趁机向前方逃去。 尤锋上前扶起尤锯,恭敬的道:“皇兄!您醉了,不如我送您回去。” 尤锯一把将尤锋粗暴的推开,劈头盖脑的一顿暴打,恶毒的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婢所出的杂种!居然敢管我的闲事!瞎了你的狗眼。”一脚踹在尤锋柔软的小腹上,将他踹翻在地,捂着肚子,不住的**。 尤锯乘着酒性,摇摇晃晃的向前方追去。 采萱对太子府的地形并不熟悉,惊恐之间,慌不择路,竟然迷失在后花园中。加之听到宁王尤锯在身后不断狂笑,她越发感到惊恐。脚下一绊,扭到了足踝,跌倒在雪地之上,想从地上爬起已经是疼痛难忍,根本无力站起。 宁王尤铄淫笑着向她走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乖乖,看来你是想和本王在雪地上来大战一场!” 采萱挣扎着向后方挪去,惊恐无助,美眸之中已经是泪光盈盈。 尤锯猛然向采萱的娇躯扑了上去,禽兽般撕扯着采萱的长裙。他满头满脑的淫欲,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一切。 采萱一边哭喊,一边用力的挣脱着,可是此刻的她,又岂能是尤锯那头淫兽的对手?她的长裙被撕裂了多处,露出晶莹无暇的皮肤,不少地方已经印出了紫黑色的指印。她感到一切都绝望了,自己的清白终将被玷污。(.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她闭上双眼,无助的轻喊道:“宋王殿下,救命……” 听到“宋王殿下”四个字,尤锯猛然冒出一股邪火。他狠狠的抽了采萱一个巴掌,啐了一口,骂道:“贱人!在本王面前竟还敢提起他!今天,本王非弄得你死去活来不可。”他粗暴的扯去采萱身上的轻纱,俯身在她莹白如玉的娇躯上乱啃乱咬。 就在他准备夺取少女贞操的时候,忽然感到后颈猛的一疼,自己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远远地扔了出去。 尤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他扶起脚踝红肿的采萱,脱下身上的大氅抖了抖,披在了衣衫撕裂,娇躯裸露的少女身上。 采萱不敢相信自己的祈祷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宋王殿下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救了自己。她掩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扑到尤铭的怀里,轻轻啜泣。 原来尤锯和尤锋走后不久,尤铭感到腹中疼痛,便离席解手。刚才净房出来,准备回席的时候,不巧正看到了这一幕。 尤铭轻轻拍了拍她光洁的脊背。当手掌触摸到那滑如凝脂肌肤时,他不禁心中一荡,升起一丝绮念。手指也难以抑制的在她光洁的后背上摩挲起来。 采萱自然感觉到了尤铭的不规矩,娇艳的朝云迅速染红了她的俏脸,羞涩无比的将瑧首埋在他的怀里。 尤锯见到这情景,又妒又气。他忍住疼痛,爬起身来,冷哼道:“二哥,先前大哥将这女子送你的时候,你假装正经的不要。怎么现在却要跟小弟来抢?这未免太过虚伪了吧?”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压下自己的绮念,扶着采萱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转过身来,铁青着脸色来到尤锯面前。 尤锯对自己的这个二哥极为害怕,他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惊恐的道:“你,你要干什么?” 尤铭并不搭理他,抬起手来,不由分说的重重的抽了他几个耳光,直把他打得头晕耳鸣,鼻血横流。尤铭一把揪住尤锯的衣襟,将他甩到躺在地上哼哼的尤锋面前,喝道:“十六弟是你打伤的?”声音冰冷,连外面的风雪也为之失色。 尤锯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吐出几颗槽牙,含混不清的道:“你,你竟敢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贱婢所生的杂种打我!你……啊!——”一声惨叫,他已被尤铭重重的踹翻在地上。 尤铭抱起尤锋,将他平放在石桌上,运指如飞,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止住了他的疼痛,也止住了他伤势的蔓延。尤铭跨了几个大步过去,拎起尤锯,扔到尤锋身旁,大声喝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他是你弟弟,你居然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在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兄弟之情在?”说着,又是一个巴掌将他抽翻在地上。 尤锯捂住剧痛的面颊,近乎咆哮的吼道:“我也是你亲弟弟!而且还是你同父同母的嫡亲弟弟,你不也对我下了这样的狠手!他不过是个贱婢所生的杂种,我就是打他了,你能怎么样!我就是杀了他,你又能怎么样!” “混账东西,我杀了你!”尤铭怒不可遏:“啪”的一掌,将他拍飞出去。就在尤铭准备追过去的时候,尤锋强撑着说道:“二哥,不,不要再打了。不要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伤了兄弟间的情分。四哥说得不错,小弟,小弟确实是婢女所生的,值不得二哥为我如此。” 尤铭停住脚步,转身走过去,将手掌抵在他的胸口,输入了一道柔和的内力,道:“十六弟,不管怎样,你都是二哥的亲弟弟。二哥倒要看看,到底谁能把你怎么样!来人,将十六皇弟和这位采萱姑娘送回我府上去,通知太医来救治。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动!把老四也给我带回我府里去。今日,我要替父王和母后好好管教管教他。” 他叫来太子府的一个仆役,吩咐道:“你去告诉太子,就说本王偶感不适先回去了。本王不告而别,请他见谅。”说着,翻身钻进了自己的马车。 尤铭跳下马车,厌恶的看了自己的四弟一眼,道:“把他给我锁到柴房里去,让他在里面清醒清醒。记住,不准给火盆。我倒要看看,这寒风大雪能不能把他给冻醒了!还有,封了他的嘴,别让他给我乱叫乱吠。若惜王妃临盆在即,若是受了惊扰,动了胎气,我砍了你们的脑袋喂狗!”他的眼中流露出一道阴冷的杀机。 众人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垂头道:“殿下放心,小人一定将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尤铭满意的点点头,又吩咐道:“打扫一下北厢,腾出一个房间来,让十六皇弟住下,着太医给他医治。”他拉住采萱的柔荑道:“你随本王去见王妃,让她们安排你。” 采萱俏脸晕红,羞涩无比的向诸位王妃行礼,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等候着她们来安排自己的命运。 场面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诸王妃都用一种玩味嗔怒的眼神在她和尤铭的身上扫来扫去。 尤铭顿时感到极为尴尬,他讪讪的笑了笑,道:“你们看,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呵!”姬雪雁冷笑着讥讽道:“原来以为你是去替太子祝寿,没想到却是假公济私,把人家府里面的漂亮舞姬给骗了回来。” 丁湘君笑道:“这也难怪,我们殿下的风采,又岂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所能抵挡的。”这句话让尤铭更加感到羞臊无比,这分明是在讽刺自己禁不住美色的诱惑。 他急忙辩解道:“天地良心!我何尝对这位采萱姑娘有过想法!只不过是仗义相救罢了。” 听了这话,众女都是重重的哼了一声,用充满疑问的眼光盯着他。 季雨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看他,反而对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显得有些害怕的采萱道:“你说,他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采萱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慌忙磕头道:“王妃娘娘!殿下一直以礼自持,并没有对奴婢做些什么。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话,王妃娘娘明鉴。” 季雨涵苦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做了什么错事了吗?这么害怕做什么?我问你,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伺候我家殿下?” 采萱脸上惊惶更甚,她光洁如玉的额头磕到了地板上,喘息甚急:“奴婢,奴婢万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奴婢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有这样的念头来亵渎殿下。” 姬雪雁接口道:“你以为我们是在试探你吗?既然我家王爷都已经把你带回来了,我们还能怎样?难道还能把你赶出去吗?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留下来伺候我家王爷?” 采萱心中急剧翻腾,最终一咬牙道:“奴婢愿意。”两酡红云霎时爬上了刚才因恐惧而变得煞白的俏脸。 姬雪雁瞥了尤铭一眼,继续道:“那好,你先下去休息吧。过几日,我便安排你入门。” 采萱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羞喜异常的磕了个头,跟着仆役退了下去了。 尤铭心里大是欢喜,可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站在那里“嘿嘿”傻笑。 姬雪雁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愿了吧?” 丁湘君却似乎余怒未消,哼了一声,道:“姐姐!你总是随着他,长此以往,还怎么管得住?以后他岂不是要变本加厉,愈来愈胆大妄为了?” 姬雪雁摇头苦笑道:“不随着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妹妹你真的有办法拴住他的那颗花心?既然这样,那还不如随了他的意,也好让他知道我们的好,有些感动,自己能收敛一些。省得对我们生出抱怨厌恶,以后更加难过。” “唉!——”丁湘君叹气道:“你呀,总是太软弱,太容易说话了。他就是仗着你的宠,才敢这样的。”季雨涵也跟着点了点头。 尤铭挠了挠脑袋,走到姬雪雁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蛮腰,在她耳边轻轻的呵气道:“雪儿,你真好。” “唉!”姬雪雁抽出手臂,纤纤玉指在他的鼻尖上点了点,叹气道:“是啊!我一切都随你的愿,我当然好了。看来湘君妹妹说得不错,我实在是太软弱,太容易说话,太宠你了。” “呵,这么说来,我这个一直不肯随着你走,一直跟你唱反调的人最不好喽?”丁湘君轻轻哼了一声,冷笑着道。 尤铭尴尬的“嘿嘿”傻笑两声,道:“怎么会呢!你们都好,都是我最最亲爱的好宝贝。为夫要好好的感谢你们,报答你们。” 季雨涵问道:“那你打算要怎么感谢我们,报答我们啊?” 尤铭不怀好意的瞄了瞄书房的大门,坏笑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也是在这间书房里面,也是为了一个女人的事情……”一双魔手已是不安分的探入了姬雪雁的宫装里面。 说到这里,诸女已纷纷羞红了俏脸,一个个垂下瑧首,不敢再看他,生怕被他首先捉住。 尤铭大乐,伸出舌尖挑逗着姬雪雁的耳垂道:“雪儿,便从我们开始如何?” “你,你,好不,知羞!”姬雪雁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回,回房,随,随便你……” “可我却喜欢在书房里!”尤铭不理会姬雪雁的娇呼,将她重重的压在了地毯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局促不安的坐着的诸女,眼神十分霸道:“你们一个也不准跑……”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七回 朝会(上) 柴房的木门被“嘭”的打开,抱成一团缩在墙角不住哆嗦的尤锯立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跳了起来。待得看清来人是尤铭后,他立马跪了下来,膝行到尤铭跟前,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哀求道:“二哥,二哥,饶了小弟吧!小弟知道错了……” 看着冻得面色紫青,痛哭流涕的尤锯,尤铭叹了口气,道:“吩咐厨房煮些姜汤来,多放些糖。把他送回屋里,多弄些火盆给他。再烧些开水给他洗个澡,暖暖身子。另外再叫太医来看看,开几幅药补补身子。” 尤锯听了,不住的磕头,千恩万谢:“多谢二哥,多谢二哥。” 尤铭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知道吗?你昨天那一脚把十六弟的脾脏给踢破了。虽然经过太医的全力救治保住了性命,但他这辈子就算是废人了。你造了多大的孽!这件事我会上奏给父皇。这段时间里面,你还是祈祷上苍,求他让父皇把你送到宗正寺处理。否则,一旦到了刑部或是大理寺,亦或是御史台,我都会依律处置。”说着,推开惊惶无比的尤锯,转身出去了。 鞭响三声,一直站在殿首皇位旁的蓝袍太监尖声高声道:“皇上驾到~~!” “咚~~~~!”与此同时,殿外也响起是一声清脆婉转的钟鸣,余音飘入威大兴殿,萦绕梁间,让人心情平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殿上的文臣武将,皇子王公们也立刻静下了声来,纷纷向前跨上几步,右转面向龙椅宝座,垂首肃立。 随着一声清脆的磬声响起,大明国昭武皇帝尤烨在一名形貌清秀的太监搀扶下,缓缓从殿内一侧步上了玉阶,慢慢转过身,面向文武百官,坐到了龙椅上。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兴殿上的百官在太子尤铄和诸王百官之首,尚书令宋王尤铭的率领下,齐声高呼着,跪伏在地。 每一次坐在宝座上俯视脚下的群臣,尤烨便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摆了摆手,道:“众卿免礼平身。”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通过大兴殿特殊的构造,仍是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文武大臣的耳中。 “谢皇上!”众臣谢恩起身,又重新退回到了大殿的两侧,垂首站好。 那蓝袍太监将朝臣默默数了一遍,躬身对尤烨道:“启奏皇上,朝臣俱在,独缺宁王。” 尤烨微微颔首,道:“宁王为何不来上朝?宋王,你是诸王百官之首,可知之?” 尤铭出班,撩起官袍,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道:“儿臣正要启奏。” 尤烨道:“起来回话。” “谢陛下!”尤铭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一道奏疏,打开念道:“臣启奏皇上:宁王尤锯自恃恩宠,肆行不法。(就爱看书网)……更凭恃**,肆意殴打皇亲,致使十六皇弟重伤垂危。又欲强抢教坊女乐,行非礼**之恶行。……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臣请陛下革去尤锯爵位,交付有司,依律定罪惩处。臣,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兵部尚书,三泰大都督,宋王尤铭泣血上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双手捧着奏疏,恭恭敬敬的举在头顶上。 那蓝袍太监急忙下去从他手上接过奏疏,交到尤烨手中。尤烨打开一看,道:“宋王所奏,可属实否?” 尤铭道:“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尤烨哼了一声,继续问道:“你可有何凭证?” 尤铭向前走了几步,道:“交付有司查之,凭证自出。臣请父皇将四弟交与刑部或大理寺从公议处。” 太子尤铄出班道:“父皇,自古‘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更何况四弟乃是天潢贵胄,岂能妄动!莫说二弟所奏并无凭证,便是有证据也不能交付刑部或大理寺议处。儿臣请旨,请父皇择得力官员调查此事,再做议定。” 这番话完全说到了尤烨的心坎里,他根本不舍得处置自己的这个四儿子,而那个十六皇子他长什么样,自己都不大记得了,只记得他是婢女生的。他颔首道:“太子言之有理。朕便依太子所言。不知哪位爱卿愿替朕分忧?” 尤铭也知道光凭自己的一纸奏疏根本不能定尤锯的罪。他淡淡一笑,道:“儿臣推荐刑部尚书黄端方老大人。黄老大人执掌刑狱三十年,深明律法,且为人公正,嫉恶如仇。定能处理好此案,给父皇一个满意的答复。” 尤铄闻言大惊,知道要是真由黄端方接手了,那尤锯可就真的完了。他急忙奏道:“父皇,儿臣举荐京畿提点刑狱司闫柏刚大人受理此案。” 尤铭冷笑道:“京畿提点刑狱司不过区区从四品下,尤锯是正一品亲王。品级相差这么大,况且闫柏刚资历又浅,他如何能查?他又怎么敢查?”他朝上一揖,道:“父皇,此事须得黄老大人方可。” 这时尤锉出班奏道:“父皇,儿臣也是正一品亲王,又兼着内史令,更署理开封府尹,负责京城治安。儿臣总查得吧。” 尤烨正要开口时,尤铭插口道:“不行!韩王,你与尤锯乃是嫡亲的骨肉兄弟,难道忘了我大明律令中的‘规避’了吗?若非如此,我岂能不毛遂自荐?” “你!”尤锉想要反驳,终究是找不到什么好言辞,怏怏退下。 尤烨轻轻咳嗽了两下,道:“宁王是皇室宗亲,岂能如寻常人哉?贺王!――” 贺王尤煌急忙出班道:“臣在!” 尤烨道:“你是宗正寺宗正,掌管的便是皇族事务。宁王的案子交由你查处如何?” “这个?”尤煌微微有些犯难,他既知道皇帝和太子的意思是要放过宁王,可他又不敢得罪尤铭,只是在那里踯躅不前。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尤烨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悦。 尤煌趋前几步,奏道:“皇上,臣弟乃是宁王的亲叔叔,按照律令,也该规避才是。” “哼!”尤烨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个也要规避,那个也要规避,难道这事就不查了吗?朕意已决,着令贺王尤煌调查宁王一案。宁王尤锯暂且押入宗正寺交宗人府看管。” 尤煌没办法,只得战战兢兢的接旨谢恩。 …… 散朝后,群臣步出大兴殿,尤煌却被那蓝袍太监叫住道:“贺王留步,陛下请您过去。” 路过一旁的尤铭微微一笑,快步走出大殿,跳进马车,道:“去德兴楼。”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七回 朝会(下) ※※※※※※※※※※※※※※※※※※※※※※※※※※※※※※※※※※※※※※※ 尤煌的马车刚到德行楼下,便被一队黑衣人拦住道:“我家主人请王爷楼上一叙。” 尤煌掀开车帘,探出脑袋,疑惑道:“你家主人是谁?本王认得他吗?” 那黑衣人首领淡淡一笑,道:“王爷上去了便知。” “放肆!”尤煌怒喝道:“本王是什么身份!又岂是什么人相见就见的。!你……”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黑衣人首领有意无意的露出的那“马踏飞燕”的的绣标。他心中一凛,乖乖的下了马车,随那黑衣人上了楼。 “皇侄!”尤煌一上楼进入到雅间里来,便躬身快步趋到尤铭跟前,热情的紧紧握住了尤铭的双手。语音虽然亲切热烈,可是态度神情却极为谦恭。他自然明白尤铭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让人知道他与自己在这里相会。因此,并没有点破。 看着他的态度,尤铭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这个四叔对自己有着相当的敬畏,而且他还是个很懂得趋利避害明哲保身的人。但自从梁山一别之后,自己就再没有和他见过面,因此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轻易就相信了他。尤铭急忙将他扶起坐下,笑道:“皇叔!小侄知道皇叔喜欢这德兴楼的烤鸭,便特意前来定了一桌。一则,聊表孝意;二来,也联络联络我们叔侄之间的感情。来来来,皇叔快快坐下,这可是小侄特意让他们准备的鸭子,足有十三斤重呢。” 尤铭替他斟满美酒,举杯道:“自从兴洛仓一别后,小侄与皇叔便再没有见过。小侄几次想去拜会皇叔,无奈公务繁忙,都未成行,小侄深感不安。今日,就以这杯水酒,聊表歉意。”说着仰头饮尽。 尤煌急忙举起杯来,说道:“不敢,不敢。皇侄身负社稷重担,我这个皇叔却是无所事事。怎么敢去打搅皇侄呢?这杯酒该是我敬皇侄才是。”一口将杯中美酒闷了下去。 一个穿着围裙,厨子模样的人走了上来,恭恭敬敬的问道:“大人,鸭子好了,上来吗?” 尤铭点点头,道:“上来片吧。多准备些面皮和大葱。” 尤铭夹起一大块鸭皮,蘸上些甜面酱,放入些黄瓜,大葱等物,拿面皮卷好,放到尤煌的碗碟上,笑道:“皇叔,这块鸭皮可是最肥最酥的。”说着,也替自己卷了一块,放到嘴里大嚼起来。 尤煌显得极为感动,似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捧着那块烤鸭,道:“皇侄!——” 尤铭却是低头大吃,浑似一个老饕一般,呜呜咽咽的道:“快吃!快吃!这鸭子凉了,可就不香了。” 两人一阵风卷残云,竟将一只十三斤重的大烤鸭吃得干干净净。尤铭轻轻拍了拍鼓胀的肚皮,喝下一口鸭骨头汤,笑道:“这一鸭三吃,鸭骨汤也是一道美味啊。” 那边尤煌早将一大碗浓汤喝下,闭目仰脖,摇头晃脑的回味道:“美味,美味。”他睁开眼睛,笑道:“原以为皇侄文才武功无人可比,没想到对于这美食也是别有心得啊。” “呵呵,”尤铭笑道:“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若不好好享受,岂不是辜负了。皇叔,小侄不但对于美食别有心得,对于美女那更是别有一番体会啊。”笑容显得十分暧昧。 尤煌听了这话,也是暧昧的笑了出来,道:“皇侄年少有为,风流多情,美女环绕,这点皇叔可是比不上喽。” “可是,在父皇跟前,还是皇叔更贴心些。”尤铭突然话锋一转。 “啪!”尤煌吓得将筷子掉在了地上,他脸色遽变,道:“皇侄,我……” 尤铭俯身拾起他的筷子,唤来侍女,重新换了一双,道:“皇叔怎么将筷子也掉了?莫不是怪罪小侄没让皇叔吃得舒爽么?若是皇叔不够,小侄便让他们再做一只鸭子送来。” 尤煌却离席而起,走到尤铭面前,便要跪下,哭道:“皇侄若要杀我,便请动手。莫要让我受此煎熬。我可当不得皇侄的那句话啊。” “哎~~~!”尤铭急忙拉住他,搬过一张椅子,让他坐下,笑道:“皇叔这是为何?小侄对皇叔向来敬仰,又怎么会动那等残忍不孝的念头。小侄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皇叔在父皇的面前,确是比小侄贴心的多。要不然,父皇也就不会把皇叔单独留下了。” 尤煌立刻明白了尤铭的意思,他稍稍安下些心来,压低着声音道:“皇侄可知道你父皇将我留下说了些什么吗?” 尤铭笑道:“父皇与皇叔单独商量的事情,小侄又怎么能得知呢?” 尤煌小心翼翼的四周看了看,低声道:“你父皇要我尽量为宁王开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住宁王的性命爵禄。” “哼,”尤铭冷哼一声,道:“皇叔你这是做什么!父皇跟你密议的事情,您怎么能说出来,告诉小侄呢?这可是犯大忌讳的!” 尤煌握住尤铭的双手,恭恭敬敬的道:“皇侄,皇叔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在皇叔心里,除了你父皇,便是皇侄了。” 尤铭轻轻从他掌中抽出手来,淡淡一笑,道:“皇叔对小侄的叔侄之情,小侄当然明白。” 尤煌苦笑道:“皇侄,你终归还是对我有戒心。罢了,日后你定能明白我的心意。我在这里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将来你若成为我大明的皇上,需得保我一生平安富贵!” 尤铭久久凝视着贺王尤煌的双目,终于点了点头。他问道:“皇叔,照目前的情势看,太子占据着上风,况且父皇也有意要传位于他。皇叔又为何要舍他而保我呢?” 尤煌拿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皇侄,我与太子之间早已不睦。上次便是我的弹劾,才让太子被皇上训斥了一番。他是个心胸狭隘之人,这仇他自然牢牢记下,不会忘记。就算我保了他,他日后登上皇位,也必然不会记得我的保驾之功。那时我的下场,只怕极为凄惨……”也许是联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贺王尤煌的脸上已经失却了血色,说话的时候牙关不住颤抖。 尤铭笑着安慰他道:“皇叔不必忧虑,也许太子他们早就忘记也未可知。” 贺王尤煌用力摇了摇头道:“不会,太子他决不会忘记,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在识人的方面,我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他目视着尤铭道:“当初在兴洛仓时,我便已看出皇侄所谋极大。而且皇侄的武功智谋,勇敢果断,临危不乱,我至今记忆犹新。从那时候,我便渐渐往皇侄这边靠拢了。只是那时候,我还看不出你与太子究竟谁短谁长。因此,虽是得罪了太子,我依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投靠到皇侄的阵营中来。今日与皇侄相会于此,我便再无选择了。现在我也算是想明白了,皇侄的本意就是想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叔叔来接手这个案子吧?” 尤铭缓缓喝尽杯中酒,悠悠的道:“皇叔,小侄举荐的是刑部尚书黄端方,并不是皇叔你。你也不要妄自揣测小侄的心思。” “是是是,明白,明白。”他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往尤铭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神秘的道:“皇侄,皇叔准备送你一份大礼!” 尤铭双目猛然一亮。 贺王尤煌道:“陛下既然将宁王的案子交给了我来办,我自然要秉公办理。到时查出些什么来,自然是按照家法处置……”说着,右掌平展,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尤铭握住他的右掌,将他的手拳了起来,道:“不,按照父皇的意思办。” “什么?按照皇上的意思办?”尤煌疑惑的看着尤铭,道:“可是,这不是皇侄上疏弹劾的吗?皇侄不是就想将他绳之以法的吗?怎么……”他的瞳孔猛的一收缩,浑身打了个颤,骇然道:“你……” 尤铭冷冷的打断道:“皇叔,小侄早已经说过,请您不要妄自揣测小侄的心思……”一股阴冷的杀机在他的眼眸中一闪而逝。 尤煌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丝杀机,他不禁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怕。他急忙躬下身子,不断的抹着自己的额头,道:“明,明白,明白……” 尤铭拿桌上的清茶漱了漱口,起身下楼,道:“皇叔,小侄府中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了。过几日,小侄再去拜会皇叔。小侄早已安排好了,皇叔就请在这德兴楼慢慢享受吧。小侄失陪了。”那群黑衣人跟着他下了楼,他的马车很快消失在街角。 尤煌这才直起了身子,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内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了,粘粘的贴在身上。在这寒冬里,凉飕飕的,很不舒服。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一阵绵软柔靡的丝竹声响起,四个衣着暴露、身材苗条、粉面妖娆的女郎媚眼如丝,眉目含春的朝他走来,甜甜腻腻的叫道:“王爷~~~~” 尤煌这才明白尤铭所谓的“安排好了,让自己享受”是什么意思。但他此刻双眼已被乱花所迷,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无边的欢愉之中…… 第八回 冲突(下) 丁湘君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殿下是在帮采萱妹子排练什么舞蹈呢?难道采萱妹子还是身轻如燕,能做那掌上舞么?” 尤铭讪讪的笑了笑,挤在姬雪雁和季雨涵的中间坐下,伸手搂住她们,道:“王妃……” 可她二人却将尤铭的大手打开,冷冷的道:“殿下劳碌了一下午,想来肚子也饿了,还是快些吃饭吧。”说着,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刻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尤铭讨了个老大的没趣,但他自知理亏,也不敢说些什么,闷闷的喝了一口汤。可他却又忍不住问道:“若惜现在怎样了?还……” 他话还没有说完,丁湘君便打断道:“难得殿下还记得若惜妹妹,这一下午倒是没累坏了。放心,胭脂妹妹和小细妹妹在院子里照顾她呢。亏不了殿下那未出世的孩儿。” “那,那就好。”尤铭吃了个大憋,但又没办法撒气,只得低下头道:“吃,吃饭。” 可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煎熬?几次都忍不住开口说话。可是看到王妃她们冷冰冰的玉容,他又不得不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采萱见了,心里暗叫不妙。她起身离席,来到众王妃面前,跪了下来,磕头道:“王妃娘娘,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不关殿下的事情。是奴婢不知廉耻,主动勾引殿下的。根本就不是殿下的错,请王妃娘娘不要再责怪殿下了。要怪就怪奴婢一人,王妃娘娘!——”光洁如玉的额头扣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渐渐肿起了一个红包。 姬雪雁见了,不觉心软了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道:“真不知他给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让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竟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的。你先起来吧。” 采萱更加惶恐不安的磕头道:“娘娘!殿下对几位娘娘的真心从没有改变过,在殿下的心里,最要紧的便是几位娘娘……” 她三人闻言,心底俱是涌起一丝甜蜜,俏脸迅速染红。季雨涵轻咬下唇道:“若不是知道如此,我们又怎么会这样便宜他……” 尤铭听到这话知道事情已经化解,他大为欢喜。涎着脸的凑过去,环住季雨涵的纤腰,道:“爱妃!我就知道……” 季雨涵知道他底下说不出好话来,急忙打断道:“呸!知道什么?知道我们拿你没办法?以后还准备这么做?” 尤铭慌忙摇头,否认道:“不不不!怎么会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谁是?咯咯……”季雨涵和姬雪雁同时笑道。 尤铭一愣,顿时大为打击的垂下了脑袋。 丁湘君紧紧盯着采萱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一点奸狡来。她对这个太子府中的舞姬,始终存在着怀疑。可是,在采萱的眼里,丁湘君却只看到了着急,难受,和对尤铭浓浓的情意。她不禁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许自己真的是多疑了。 “你起来吧。这事不怪你。我们都已经同意让你进门了,还能再说些什么呢?只是我们这宋王府的规矩比别处不同,自有一番威严法度。我们殿下也和别人不一样,他是要做大事的。以后还是要注意些分寸,不要太虚耗了殿下。”必要的敲打还是必须的,以免她以后仗着自己的狐媚功夫得意忘形,恃宠而骄。 采萱哪里听不出丁湘君的意思?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侍立一旁。 姬雪雁冲她招招手,指了指椅子道:“你也一同坐下吧。否则殿下定然又是要怪我们了。”说着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尤铭的碗碟里,道:“你劳累了这么久,多补些儿。”又替他盛上了一晚鲜浓的鱼汤。 尤铭心里大是感动,自觉这辈子能和这些女子相守在一块儿已是上天眷顾了。她们对自己的爱是那么的真诚热烈,毫无保留。可相比之下,自己对于她们的付出却是太少了些…… ※※※※※※※※※※※※※※※※※※※※※※※※※※※※※※※※※※※※※※※ 尤铭心中感慨,正准备与一众娇妻温存一番的时候,季军雅推门而入,拉起尤铭的大手就往大门外跑,边跑边道:“姐夫,姐夫,有两乘八驾马车往我们家来了。” “呵呵,”尤铭轻轻拍了拍季军雅的脑袋,笑道:“那有什么可奇怪的。也许是哪家达官贵人出游呢?你怎么就能知道是到我们家来的呢?” “肯定是到我们家来的。”季军雅信誓旦旦的道:“整条玄武大街除了我们家,都是平民百姓和一些中下级的寒门官吏,怎么可能有乘坐八驾马车的王公贵族过来呢?因此,他们肯定是来我们家,找姐夫你的。” 尤铭眼前一亮,在季军雅的头顶山揉了揉,牵着他的手来到门外。 那两乘马车,其中一乘尤铭自然认得,那是四皇叔贺王尤煌的车架。但另一辆马车他却不认得了。他心里暗暗沉吟:“大明的达官显贵,我不敢说都认得,可也差不多了。可这辆马车装点异常豪华,连四皇叔原本引以为傲的车驾也黯然失色,却不知是哪家达官贵人。” 两乘马车缓缓在宋王府面前停下。贺王尤煌车前的一名青年奴仆首先跃下车来,在车门前跪下,另外一人拉开了车厢。 贺王尤煌踩着那奴仆的脊背从车上下来,首先向尤铭见礼道:“皇侄!” 尤铭在外人面前并不掩饰,似乎毫不介意旁人将这一幕捅出去。他淡淡一笑,道:“皇叔!中午一别,小侄还说要去拜会皇叔,怎么皇叔倒先来了。” 尤煌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额头,笑道:“皇侄是中枢首辅,哪能像我这么一个闲人呢?” “呵呵”,尤铭脸上的笑容忽然转作神秘,凑到尤煌的耳边道:“皇叔可还满意小侄的安排么?那四婢伺候得皇叔可还舒坦吧?” 尤煌显然是想起了下午的温柔旖旎,脸上也泛起了暧昧的笑容,压低声音在尤铭耳边道:“火辣无比,皇叔这把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要不还不早就骑马过来了。好你个二侄儿,我现在算是明白,给我准备的那份大礼,你是非要把你四叔的这把老骨头拆了才甘心啊。” “哈哈,”尤铭这才指着那辆奢华的八驾马车问道:“皇叔,不知这是哪位大人的车驾?” “正要皇侄引见。”尤煌走到那乘马车前,颇为恭敬的替那人拉开车厢。一位眉目清秀,孤高冷俊的青年公子钻了出来。 尤煌指着那青年公子道:“皇侄,这位便是天下第一大富豪花惜语的公子,也是花家下一代的掌门人,花子清花公子。”他又指着尤铭道:“花公子,这位便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我大明的宋王殿下,你们二位都是冠绝天下的青年俊彦,多亲近亲近。” 花子清并没有从车上下来,反而昂起头,冷冷的道:“宋王殿下终于是想起花某来了。若不是花某与贺王殿下一起来,只怕宋王殿下怎么都不会见花某吧。”声音略有些沙哑。 “呵呵,”对于他这样无礼的话语,尤铭并没有计较,反而笑道:“花公子一直坐在车内,若不是我皇叔引见,只怕小王与花公子也是无缘一面。” 尤煌见场面有些尴尬,急忙出来打圆场道:“你们二位俊才倒是熟络的快。呵呵,皇侄,我们也来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就这么站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喝杯茶的吗?你秘藏的铁观音,皇叔我可是馋了很久了呀。” “哈哈,皇叔若是喜欢,改日送皇叔几斤。来来来,快快请进。”尤铭往里面让了一让,看着花子清道:“花兄若是不嫌弃我府邸简陋,也请入府一叙。” 花子清想了想,也踏着仆从的脊背,从那乘奢华的八驾马车上下来了。在他经过尤铭身边的时候,尤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不禁摇了摇头,暗道:“又是个涂脂抹粉的花花公子,只怕他老爹的家业要被他给败光了。” 三人在书房坐下,随即有侍女奉上香茗。尤铭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在水面上的茶梗,啜了一口,道:“皇叔,小侄可是拿出了最宝贝的铁观音了,这下您老该满意了吧?” 尤煌此时沉醉在极品铁观音的馨香之中,哪有功夫说话?倒是花子清淡淡的抿了一口,道:“不错。宋王果然是宋王,虽然外面不光鲜,但这功夫都做在了里面。”他随手指了指书房的装饰,道:“这书房的装潢别有一番风韵,看得出宋王定是一个胸有丘壑之人。”原本冷冰冰的神色,也变得柔和了些许。 尤铭“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道:“能得花兄如此赞誉,小王深感荣幸。”他正了正神色,道:“花兄身为天下首富,不知来找小王有什么事情?莫非是来个小王送钱的吗?” “不错!”花子清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花某此来,正是来给殿下送钱的。” 第九回 合作(上) 尤铭眼睛猛然一亮,射出一道若有实质的精光,紧紧的盯住他的眼睛。 尤煌放下茶盏,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了看,方才回来落座。 花子清毫不在意的和他对视:“现今天下离析,一分为八,再加上虎视眈眈的两胡,西羌,高丽等国,可谓是错综复杂,是名副其实的乱世。本来像我们这样的商人是最不愿意乱世到来。因为乱世到来会让我们有很大的损失。可是与之相对应的是,这样的乱世不但对于你们这些纵横天下的枭雄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对于我们这样的商人也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哦?”尤铭奇道:“愿闻其详。” 花子清轻轻抿了一口茶:“嗯,好茶!”放下茶盏,继续道:“经商如同从政,从政者会巩固内治,对外扩张,经商者一样会积累财富,扩大生产。这乱世之中最不缺乏的便是战争。一旦战火燃起,战马、皮毛、谷物、棉花、药材、兵器等等这些物资将供不应求。而我们花家恰恰是全天下最大的武器商,粮商,棉商和药商,这些对于我们来说不成问题,只要不是旷日持久,迁延数年的大战,我们花家都能供应得起。不过,战马和皮毛那就是我们很稀缺的了,若是开战战马,毛皮将会增值百倍,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那花公子怎么会来找小王呢?小王并非经商之人啊。”尤铭呵呵笑道。 花子清笑道:“殿下虽然不是经商之人,却比天下任何的经商之人都更懂得商道。我们汉人向来轻商,可是殿下却不是这样。先前殿下就藩海陵的时候,一反常规,大量招揽商人,重用商人,给他们以便利,利用他们的力量,将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城,变成了富甲天下,繁华犹胜两京(京师开封,东都洛阳)的重镇。不可以说不是一个奇迹。从那时起,家父便知道,殿下是一位真正懂得天下兴亡关键的人。殿下您以为呢?” 尤铭笑而不答。 花子清会意的一笑,继续道:“时光荏苒,不变的唯有财富。财富才是决定一个人,乃至一个国家强大弱小,生存灭亡的关键。而商人又是迅速聚敛财富,使财富流通的最好最快的途径。任何国家若是没有商人的支持,必然经济衰退,国力低微。” 尤铭内心不由一震,想不到他竟然看到了这一点。看来这个人虽然涂脂抹粉,但绝不是一个不学无术,坐吃山空的膏粱子弟。难怪花家会把他作为下一代的掌门,并让他出来做事。 却听花子清又道:“对于我们商人来说,最看重的便是利益。若是殿下不能带给我们利益,即使殿下再有胆色才能,我们也不会选择殿下作为合作的伙伴。” 他走到悬挂着的那副巨大的绘制精美的地图面前,指着地图道:“我们花家所需要的便是战马,毛皮还有煤炭。而能够为我们提供的只有四家——肖家的燕国,程家的夏国,仍然效忠康室的赵昕,以及殿下的大明! 这其中,赵昕和肖家首先排除。赵昕毕竟疆域太小,以他的实力,根本没有能力提供给我们足够的货源。而肖家僻处辽东,实际上受到东胡的控制,是他的一个傀儡。况且辽东经年大战,民生凋敝,积贫积弱,所出不过勉强维持,也是无力负担我们的需求。 而有能力负担我们需求的便只剩下了程家和大明。可是程家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不好了,地处四强的包围之中。可以说是腹背受敌。而以程家现有的实力,是根本没办法抵御四强的进攻的。我们若是在那里投下产业,一旦被别国攻入,将蒙受极其巨大的损失。而且程家还有弑君篡逆的恶名。殿下也知道,商人最重要的便是信誉和名声。与程家合作,将使我的名声大为受损。故此程家也被我们排除出去,便只剩下了殿下的大明。” 他歇了口气,纤长莹润的手指在地图上沿着大明的疆域描了一遍,接着说道:“天下分崩,大康一分为八。可是大明却占据了原来大康一半的疆土。更关键的是,大康最为富庶的几处土地,除了巴蜀,关中以及湖广以外,其他诸如江南,三泰,荆湘,河洛,齐鲁,晋中等地俱在大明掌控之下。国力之盛,八国中无可匹敌。而且,大明与北胡还有姻亲关系,虽然不能保证两国间的和平相处,但毕竟还是有些用处。否则,威震天下的黑甲精骑,又岂能得到源源不断的战马供应?” 听到“姻亲”二字时,尤铭脸色微变,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是想到了那次的耻辱。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冷笑道:“花兄说了这么多,好像还没有说到,为什么要选择与本王合作。” 花子清淡淡一笑,道:“既然我们选择了大明,那么自然要选择大明里面最有权势,最有远见,最有能力,最有希望的人合作,而这个人正是宋王殿下。” “哦?”尤铭微笑道:“花兄到底看上了本王哪一点呢?” 此话一出,花子清竟微微有些脸红,他打开折扇扇了扇,呵呵笑道:“我听说皇上有意让殿下镇抚北疆,以抵御北胡。” 尤铭冷笑道:“你消息果然灵通!可是,这还只是我父皇的一个构想。这道旨意并没有发出来。根本不会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花子清微笑道:“我刚才就说过,经商如同从政,一个成功的商人坐在家中也要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而要想成为绝顶的商人,光是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还不够,还要能对一些重大的事件作出自己的预测。放眼大明,和北胡打过交道的将领并不多。皇族之中,更是只有皇上和殿下二人。皇上自然不可能去北疆率兵抵御北胡,那么就只剩下殿下了。而且,殿下曾经以五万黑甲精骑打得北胡三十万铁骑溃不成军,又独闯北胡大营,北胡对殿下甚是害怕。最关键的是,论威信,也只有殿下能更压服那些骄兵悍将。还有,皇上一直在扶植太子,可殿下却是太子的巨大威胁。殿下一日在朝,太子的地位便一日不稳,皇上的心里也就不安。所以,只有将殿下远远的派出去,才是巩固太子的上策。” 第九回 合作(下) 花子清微笑道:“我刚才就说过,经商如同从政,一个成功的商人坐在家中也要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而要想成为绝顶的商人,光是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还不够,还要能对一些重大的事件作出自己的预测。放眼大明,和北胡打过交道的将领并不多。皇族之中,更是只有皇上和殿下二人。皇上自然不可能去北疆率兵抵御北胡,那么就只剩下殿下了。而且,殿下曾经以五万黑甲精骑打得北胡三十万铁骑溃不成军,又独闯北胡大营,北胡对殿下甚是害怕。最关键的是,论威信,也只有殿下能更压服那些骄兵悍将。还有,皇上一直在扶植太子,可殿下却是太子的巨大威胁。殿下一日在朝,太子的地位便一日不稳,皇上的心里也就不安。所以,只有将殿下远远的派出去,才是巩固太子的上策。” “呵呵,”尤铭冷笑道:“凭这些,花兄就能推测出皇上想要让本王出镇北疆的事情,花兄果然厉害。”眼睛却冷冷的瞟向了尤煌。 花子清笑着替尤煌解围道:“宋王殿下莫要怀疑贺王。我们花家与贺王是老相识了,知道以贺王的能力和档次,根本不可能知悉这样绝密的大事。我们自然有知道这件事情的另外途径。”话虽然不好听,却实实在在的洗刷了尤煌的嫌疑。 尤铭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花子清又道:“其实,更让我们看重的是殿下的权势。年前,北胡曾经派来使者,以北疆十三城为要挟,要求皇上将四公主送往北胡和亲,同时还要将九皇子派去北胡为质。当时殿下就明确表示了反对,要求提兵北上,攻打北胡。不过,却遭到了皇上的训斥,让殿下闭门思过。可经过了殿下这么一表态,皇上对待北胡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坚决回绝了北胡的无理要求。并且调兵北上,以防备北胡的突袭。我想促使皇上改变初衷的,应该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吧。而殿下不仅是军中魁首,又是四大儒家之首的季家的乘龙快婿,那么殿下实力之强,便是一目了然的了。在这大明朝,还有谁是比殿下更好的合作对象呢?” 尤铭“呵呵”一笑,道:“你知道的很多,也很详细。不过,有一点你还是说错了。本王的四妹虽然没有送去北胡和亲,可是本王的九弟却已经在六十天前被封为安王,前往北胡,和安黧王的公主成亲了。而且,北胡还将我大明北疆的乌里雅苏台作为聘礼,强行索要了去。”说到这里,尤铭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花子清察言观色,笑道:“这件事,我当然知道。不过,在我看来,乌里雅苏台不久还将回到殿下的手中。” “恩?”尤铭来了兴致,问道:“怎么说?难道北胡还会将乌里雅苏台还给我大明么?要知道那里可是最肥美的水草地。更可以以他为跳板进入河套,进而立足中原。” “呵呵,”花子清抿嘴笑道:“北胡单于伊稚邪自马邑之围后,废黜了原太子于单,另立六子呼韩邪为太子。伊稚邪日渐老迈,逐步将大权转交给太子呼韩邪。他们父子二人都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枭雄霸主,都雄心勃勃的想要建立胡人的不世霸业。不过,他们父子二人采取的方式却截然不同。伊稚邪对内严酷打压各部族,对外入侵中原。妄图先取中原,对东胡形成包围之势,之后再一统两胡。虽然威势赫赫,但是成效并不大。北胡草原上已经是积怨重重。而且东胡失去了北胡的打压,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再加上肖家给与他的巨大利益,东胡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和北胡一争短长。 可是太子呼韩邪却与他不同,他对内采取怀柔之策,已经争得了大部分草原部族的民心。在对外政策上,呼韩邪坚持先完成两胡的一统,再与中原争天下。因此,一旦太子呼韩邪完全掌握了大权,便是两胡战争的开始。而呼韩邪为了能够取得对东胡战争的胜利,灭亡东胡,自然要稳定自己的后方。可是以北胡的强大,还有谁能够给他的后方造成巨大的威胁呢?那就只有大明。北胡自然要与大明修好。而两国间修好的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和亲。 据我所知,北胡太子呼韩邪虽然已经有了不少的侍妾,可是却并没有立太子妃。也就是说,北胡未来的阏氏还没有确立。我想,这个北胡未来阏氏的位子,呼韩邪是特意为大明的四公主留下的。既然北胡可以将乌里雅苏台作为聘礼索要过去,大明又为何不可以呢?” 尤铭眼前一亮,几步窜到地图前,端详良久,道:“妙啊!兵不血刃收复乌里雅苏台,更可打入北胡高层,诚所谓一举两得。只要我牢牢占据了乌里雅苏台,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军马供应,便可以彻底摆脱对于北胡战马的依赖。好!好!好!” 花子清笑道:“而且,从此我与殿下的生意可就越来越好做了。” 尤铭抬起头笑道:“只是不知道,本王与你们合作能有什么好处?” 花子清听了这话,知道尤铭已经同意与他们合作,大喜过望,道:“我们愿意与殿下五五分成。而且,”他压低声音,凑到尤铭耳边道:“我们还将竭尽财力,送殿下一顶白帽子。” 尤铭瞳孔猛地一阵收缩,用低严的声音呵斥道:“你不想活了吗?” 花子清却笑而不答,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细细品味着早已放凉的香茗。 不久,尤铭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道:“久闻天下首富,江南花家,冷月城七颠十八崖,一千七百八十九道机关,就是十万大军,也攻不破。可本王却一直缘悭一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前往拜会。” 花子清笑道:“若是殿下前往冷月城,那是敝府的荣幸。冷月城上下必将张灯结彩,扫榻以待。至于说七颠十八崖,一千七百八十九道机关,十万大军,攻不破。若是放在以前倒也不是虚妄。只不过,自从殿下横空出世以来,这句话便当不得了。殿下的神机营,只消去上千余,便可将冷月城化为灰烬。” 听了这样的话,尤铭不免暗暗得意。神机营的组建,确实是自己足堪自傲的功绩。那是自己手下最具威慑力和战斗力的部队。他远远比黑甲精骑要恐怖得多。 “咚咚咚”,书房的木门被轻轻敲响,一个谦卑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王妃娘娘请您过去一下。王妃说,有件事情要亲口告诉殿下。” 尤铭嘟囔道:“什么事情?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过,他知道这个侍女珠儿是季雨涵陪嫁过来的丫头,最是贴心,要说的必然是大事。他高声应道:“知道了,你告诉王妃,我送客之后,就去见她。” 尤铭颇有歉意的道:“花兄,你看这家有急事,小王……呵呵,招呼不周,还请多担待。” 花子清淡淡一笑,道:“殿下今日大喜临门,花某登门造访,已是沾了喜气。花某感谢殿下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怪罪殿下呢?况且殿下还用这样的好茶招待花某,花某受宠若惊。殿下又有哪一点的招待不周了?呵呵,殿下还是快去陪伴王妃吧,花某告辞。” 尤铭道:“花兄慢走!皇叔,麻烦你帮小侄送送花兄。” 尤煌满口答应道:“正好,我也要回去。花公子所住的曼陀山庄,恰好与我同路,我便代皇侄,送送花公子。” ※※※※※※※※※※※※※※※※※※※※※※※※※※※※※※※※※※※※※※※ 尤铭快步走到季雨涵的小院,不待侍女通报,推门而入,却见一众娇妻都在。就连身子不方便的若惜也在侍女的搀扶下来了这里。尤铭心中奇怪,但也没管其他,将季雨涵反抱在怀中,轻咬耳垂道:“雨涵,你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弄得这么神秘?我可是心痒死了。” 季雨涵俏脸绯红的倚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公子,涵儿,涵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害羞的事情,娇躯变得滚烫,再也说不下去了。 丁湘君轻轻推了她一下,笑道:“哎呀!都都嫁给他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还害什么羞啊!”她笑呵呵的对尤铭道:“恭喜你了,又要当爹了!” 尤铭惊喜异常的扳过季雨涵的俏脸,声音颤抖的问道:“雨涵,这,这可是真的?” 季雨涵娇样无限的红着脸儿垂下头:“嗯!”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尤铭大喜过望,竟将季雨涵横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季雨涵发出阵阵娇呼,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俏脸上洋溢着无限的娇羞和喜悦。 姬雪雁急忙拉住尤铭道:“你快将雨涵妹妹放下,莫要动了胎气。” “哦!对对对!”尤铭立刻小心翼翼的将季雨涵放到榻上,却仍是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笑道:“雪儿,若不是你的提醒,我差点犯了大错……” 姬雪雁从袖中取出手帕,温柔的替他擦着脸上因为喜悦而沁出的汗珠,笑道:“雨涵妹妹怀上了公子骨肉,公子高兴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孕期的女子最是娇贵,一个不小心便会动了胎气。要是伤了我们,还没什么。可若是伤了公子的骨肉,那可是就……” 尤铭突然伸手挡住了她,深情的道:“不!我不会允许你们和孩子任何一方受伤的。若非要选择,我宁可伤了孩子,也不愿意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受到损伤。” 众女听到这样的话,一个个都是芳心大慰,柔情无限,美眸中充溢着幸福感激的泪水:“公子(表哥)……” 第十回 大恸(上) 若惜公主即将临盆,而季雨涵又有了身孕,再加上与天下首富花家互通了消息,建立了合作关系,贺王尤煌被他彻底降服,加入了他的阵营……尤铭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 这一日散了早朝,尤铭跳上马车,吩咐道:“今日先不回府,去枫林别院。” 那车夫乃是尤铭的心腹,不少事情就是尤铭指派他去办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殿下可是去练剑么?” 尤铭从车厢里面伸出手来,敲了他脑袋一下,笑道:“知道还问!快走!” 马车在枫林别院缓缓停下,侍卫见了,急忙行礼,躬身将尤铭迎了进去。 侍女见尤铭到来,感到一阵欢喜,叫道:“小姐……”。可这两字刚出口,便被尤铭拦住道:“你退下!”那侍女若有所悟的福了一福,快步离开。 尤铭轻轻振开房门,朝里走去。却见一位身着绿色长裙的美人左手支颐,痴痴的瞧着面前他的画像。温柔妩媚的俏脸上写满思念与幽怨。 他不禁怦然心动,走过去将那美人搂在怀中,咬住她的耳垂,舌尖轻轻舔舐着她柔嫩的耳珠。轻声呓语道:“妙真……” 王妙真乍闻纶音,又惊又喜,在加上耳珠的敏感处被袭击,很快娇躯便已发烫,又酥又软。但她知道此刻并不是纵情欢好的时候,她必须要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进入到尤铭的宋王府里去,真真正正成为他的女人,他身边的女人,他在意的女人。 王妙真克制住自己心中欣喜和情欲,低垂着瑧首道:“你,你终于来了,……”语调虽平实,却夹杂着几多幽怨。 尤铭不禁感到一阵歉然。他搂着王妙真紧了紧,道:“我这不是来了嘛。”扳过她的俏脸,低头便往她丰盈温润的樱唇上吻去。 可王妙真却一反以往的热情逢迎,将瑧首一偏,伸手推拒,躲了开去。 尤铭心中不悦,微微哼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来了吗?” 王妙真不睬他,低垂着瑧首,轻咬薄唇,晶莹的珠泪已经噙在了眼眸里:“你到底……是……把我当成了你的女人,还是……你的玩物?” “唔——”尤铭感到一阵愕然,他没想到王妙真竟会这样问他,竟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他不禁低下头,暗暗的问着自己:“我,我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我的女人,还是……我的玩物……?”他给不了自己答案。 尤铭抬起头,看着王妙真那泫然欲泣的俏脸,与她相识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流过。开封竹林的忘情一吻,百花楼里的赠剑定情,与自己大哥的争风吃醋,枫林别院里面无数个销魂缠绵的时光……这一幕幕霍然从他记忆的最深处跃然而出。 就在他努力回忆着这一幕幕景象的时候,王妙真却似乳燕投林般的纵体入怀,靠在他的怀里,贪婪的吮吸着他的温暖,好似梦呓一般的呢喃细语:“你知不知道,你我初识的那一夜,你虽然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粗暴的夺去了我的初吻。可是,我却不恨你。甚至在我的内心里已经烙下了你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我眼前浮现。后来,你我在百花楼里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并没有用你权倾天下的大将军身份去强迫我,反而尊重我的意思,甚至为我击节,为我作诗,赠我宝剑。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确定了,那个时时刻刻令我魂牵梦绕的影子,就是你。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卸下了面纱,交给了你。 可自那一别,我便再也没有见到你。每日我都在小楼上翘首以盼,希望能够看到你的身影。可是。每次我都黯然神伤。当我终于又见到你的那一天,当我准备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你的那一刻,你却为了你的岳父,为了你的江山大业离开了我。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的伤心。但我却依然在等着你,因为我相信,我在你的心里已经拥有了一席之地。 直到那一天,太子强迫我陪他喝酒,你为了我不惜和自己的大哥公然翻脸,即使他有太子的身份,你也毫不在乎。也就是在那一天,我把自己终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交给了你,真真正正成为了你的女人。也就是在那一天,你将我接出了百花楼,接到了这枫林别院。 那时候我有多高兴多欢喜,我终于可以陪伴在你的身边了,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依偎在你的怀里。那时候,即使每天只能与你相聚那弹指即过的一瞬,我也已经感到莫大的幸福与满足。因为,你每天都来看我,你每天从朝堂回来,都会绕道这里来看我,都会与我说些话儿,都会搂着我,伴我入眠。 可是,自从建国后,你却很少来了,即使每次来也只是行色匆匆。除了与我欢好,再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儿。更让我伤心的是,每次欢好过后,你再不肯让我倚靠在你的胸口入眠了。你总是匆匆穿好衣服,急急忙忙的离去,再不顾念我是不是还在贪恋你怀中的温存。” 王妙真抬起玉首,俏脸上已满是泪痕:“殿下!你告诉我,在你的心里,妙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你真正痛惜喜爱的女人,还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纵欲玩物?” 尤铭感到阵阵愧赧,无言以对,只有紧紧地搂住怀中玉人。 伏在他胸口的王妙真哭得更加厉害了,两只玉手揪住尤铭的衣襟,不停的扭弄着:“你,你快说啊,你快告诉妙真,妙真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捧起她梨花带雨的俏脸,坚定的道:“你是我的女人,我要用一生来宠爱的女人。”说着,低头重重的吻在了她咸湿的樱唇上。 良久,唇分。尤铭盯着她晕红带泪的玉容,温柔的道:“今晚,我不走……”再度深深的吻了下去…… ※※※※※※※※※※※※※※※※※※※※※※※※※※※※※※※※※※※※※※※ 第十回 大恸(下) “啊!——”高亢痛苦的**声盘旋在宋王府的上空,整个宋王府灯火通明,一众仆妇急匆匆的在若惜所住的小院进进出出。 “唔!——”若惜公主咬住毛巾,纤纤十指紧紧的揪住床单,浑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浸透了。湿漉漉的秀发耷在因为而苍白的俏脸上,瑧首一阵一阵的抽搐上扬。 几个侍女紧紧的按住了她,不让她乱动。一个颇有经验的稳婆轻轻的在她的腹部和下身做着按摩,不住的给她打着气:“娘娘,忍住,不要急,再用点力……”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若惜吐到了口里的毛巾,身子也是一阵剧烈的痉挛。她摇晃着脑袋哭喊道:“表哥,表哥!——” 而坐在外堂的几女此刻也是焦急万分,在听到若惜的哭喊后,再也坐不住了。姬雪雁焦急的吩咐仆役道:“快去烧热水,快去!” 季雨涵扶住门框,急切的望着门外,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公子,公子怎么还不回来?他去哪里了?……” 丁湘君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往门外走去。 姬雪雁急忙叫住她道:“湘君,你去哪里?” 丁湘君急道:“我去把他找回来!” 季雨涵几步小跑到她身边,道:“我和你一起去。你知道公子他人在那里吗?” 丁湘君面露怒色,重重的哼道:“我去百花楼找他!这么晚了,他不会是去别人的府邸,一定是去百花楼那个叫王妙真的花魁那儿过夜去了。要是拜访别家,他一定会派人回来说的。今天这么不声不响的,一定是去寻花问柳,倚红偎翠了。哼,身上毛病越来越多了。” 突然,她看到了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管家钟福,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喝道:“钟福!你鬼鬼祟祟的干些什么!出来!” 钟福没奈何只得走到她们跟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诸位娘娘。” 丁湘君冷冷的盯着他,哼了哼,问道:“钟福,殿下去哪里了?是不是去百花楼了?” 钟福哪敢回答她啊!挠了挠脑袋,讪讪的笑道:“娘娘,这主子去哪儿,他,他也不能告诉奴才不是?奴……奴才,不知道啊!” “哼!——你会不知道?”丁湘君语气变得极冷:“你是他的心腹,他做的那些好事,有哪一件不是跟你商量着办的?有哪一件不是你替他做的?他去哪儿,去干什么,你会不知道?快说!殿下到底去哪儿了?不然,本宫砍了你的头!” 正此时,一个侍女满手血污的从内室跑了出来,惊恐的喊道:“出红啦,出大红啦!” 众女惊惧之下,再也顾不得去找寻尤铭,纷纷跑进了内室。却见稳婆、大夫早已经忙作了一团,全力施救。她几人不通医理,在那里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干着急。 胭脂和小细只急得珠泪盈盈。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们已把若惜当作了自己最亲近的姐妹。眼看着若惜受到这样的痛楚,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由深深的懊恨起来。在这个时候,她们能做的只是祈求上苍,保佑若惜母子平安。她们快步走到佛龛前,和采萱一起跪着祈祷。 “啊!~~”稳婆惊恐的叫声使她们的心不由得颤抖起来。姬雪雁急切的问道:“怎,怎么了?若惜她……”她已经不敢说下去了。 稳婆浑身不住的战栗着,抱着一具血污的已经成形的婴儿的尸体,恐惧无比的道:“娘娘,娘娘小产了!”她怎能不恐惧,自己替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王爷的宠妃接生,结果却是小产,不单自己的这条命,就是全家人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唔!~~~”听到“小产”二字,姬雪雁、季雨涵她们立时感到一阵眩晕,昏了过去。丁湘君踉跄几步,紧紧攥住稳婆的衣襟,美目赤红,哽咽道:“你,你说什么?” 稳婆早已经吓坏了,可丁湘君的话,她又不敢不回答:“娘娘,娘娘小产了……” 丁湘君美眸中的眼泪已经不可抑制的流了出来,但她到底比常人不同,知道若惜还有救。她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悲痛,冷冷的道:“本宫命令你,全力救治娘娘,一定要保住娘娘。若是娘娘有三长两短,本宫杀了你全家!” 那稳婆哪敢违拗?颤巍巍走过去,替若惜疗治起来。 丁湘君扬起俏脸,珠泪已经顺着光洁的面庞滑落下来。此刻她的心中,除了悲痛以外,更多的充斥着伤心,愤怒与怨恨。 ※※※※※※※※※※※※※※※※※※※※※※※※※※※※※※※※※※※※※※※ 王妙真坐在床边,看着那个在床上熟睡的男子,听着他的鼾声,回想着昨夜的温柔缠绵,她有些迷醉了,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自己只要每天早上醒来看着这个男子睡熟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这辈子就足够了。自己现在最大的心愿,或许是唯一的心愿就是像一个妻子一样,每天替他准备好饭菜,坐在门口等他回来;为他铺床叠被,为他生儿育女…… 尤铭拍了拍脑袋,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王妙真急忙上前扶住他,关切的道:“你醒啦!” 他揉了揉眼睛,接过王妙真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问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 “呵呵。你呀,这一觉可真睡着了,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快午时了。”王妙真笑着一边轻轻替他抚着背,一边用刚刚润湿的毛巾替他擦着脸颊。 “什么?午时了?”尤铭略带责备的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王妙真微笑道:“谁说我没叫你?你睡得那么死,怎么叫都不醒。再说,你昨晚那么疯狂,要不多睡一会儿,今天哪有,哪有精神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迅速羞红了俏脸。 尤铭看得心中一荡,捉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的胸口,伸臂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个嘴道:“昨晚我很疯狂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要不你再为我演示一次?” 王妙真虽是出身青楼,却极为自好,什么时候听过这样轻薄的话语?她与尤铭虽然极是亲密,却也受不得这个,只羞得面红耳赤,浑身燥热。她伸手轻轻推拒尤铭,娇嗔:“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可是朝廷的诸王百官之首,怎么一点不注意自己的身份?怎么能说出这样轻薄的话来?况且,还,还是大白天的……” 尤铭在她腮边又吻了吻,打断她道:“大白天怎么了?大白天做那事,自然别有一番情趣。妙真姑娘可愿意尝试一下吗?”一双魔手已经开始在王妙真的娇躯上不安分的游走着。 就在他二人情欲萌动,准备再温存一番的时候,那车夫突然跪倒在门口,报道:“主子,王府那边好像出了些事情,我听钟福说似乎是公主娘娘生了小主子了。丁娘娘她们好生找您,差点昨晚就要去百花楼了。” 尤铭听到这个消息,急忙放开王妙真,胡乱套上衣服,拉门而出,拎起他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车夫一老一实的复述道:“回主子,王府那边好像出了些事情,我听钟福说似乎是公主娘娘生了小主子了。丁娘娘她们好生找您,差点昨晚就要去百花楼了。” 尤铭此时是欢喜雷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若惜生孩子了,若惜生下我的孩子了。”他欢喜之下,急忙吩咐车夫道:“快快架车,我要回府!” 王妙真依依不舍的将尤铭送上马车,一双妙目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柔声道:“你一定要再来看我,陪我过夜,让我像一个妻子一样的照顾你……” 尤铭不等她说完,一把握住她的柔荑,将她拉上马车,搂在怀里道:“你跟我一起回去!”不待她有什么反对意见,挥手道:“回府!” “若惜!若惜!”尤铭满腔欢喜的回到王府,直往若惜的小院奔去。可是,他这一路上却并没有人向他道喜,相反,整个宋王府都笼罩在一片沉闷哀伤的气氛之中。 他心中虽是奇怪,却并没有深究,一把撞开房门,就往内室走去。可是,迎接他的并不是若惜公主苍白而甜蜜的俏脸,并不是他那个新出生的孩儿,反而是众女愤怒的眼神,和伤痛的眼泪。若惜公主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角,不说一句话,脸色苍白憔悴到了极点。 尤铭的心猛然间沉了下去,他不由敛起笑容,轻轻走过去,坐到若惜床边,将她搂在怀里,吻了吻,问道:“若惜,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若惜此时才像回过神来,双手紧紧的抓住尤铭的衣襟,泣声道:“表哥……若惜……若惜对不起你!……” 尤铭心中一恸,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令他感到无比的寒凉。他颤声问道:“怎……怎么了?到……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姬雪雁妙目通红,幽幽叹了口气,道:“公子,你……你昨晚去了哪里?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若惜她……她腹中的孩儿,不幸……不幸流产了……” 第一回 耳光(上) 这消息对于尤铭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原先的喜悦荡然无存,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颤巍巍的捏着若惜的细肩,仍然用着最后一丝幻想问道:“若惜,你告诉我,这……这不是真的。孩子……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若惜那早已红肿的美眸中又流出了泪水,她轻轻靠在尤铭肩头,哭道:“表哥……若惜……若惜……对不起你!……” 尤铭心中再无侥幸,对于此刻志得意满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他的身躯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但他知道,此刻若惜的痛苦还在他之上。他搂住若惜的香肩,用颤抖哽咽的声音劝慰道:“不……不妨事,我们……我们以后还可以……可以再生。” 若惜在尤铭的劝说下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伏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 尤铭轻轻将她平放在床上,和诸女来到门外,低声问道:“雪儿,若惜自怀孕以来,胎位一向正常,又怎么会小产?” “你还关心过若惜吗?”丁湘君怒气冲冲的接口道:“你说,自从若惜怀孕以来,你来看过她几次,你陪她说过几次话?昨晚在若惜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尤铭却羞愧的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感到自己对于若惜的关怀实在是太少了,相对于她对自己付出的真情,自己所给与她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享受着她们给与自己的无限真情,并没有给与她们什么回报,而她们也没有要求过什么。对于自己的渔色猎艳,风流胡闹,她们也没有说些什么。自己竟然已经将这些当做必然应当的了。 丁湘君见他不说话,心中怒气更甚,指着垂首站在他身后的王妙真,质问道:“她是谁?你说,她是谁?昨晚,你就是在她那儿过的夜吗?” 王妙真听她提到自己,瑧首垂得更低,小心翼翼的轻声道:“王妃娘娘……” “哼!”丁湘君冷哼道:“你是殿下的新宠,我哪敢让你叫娘娘啊。” 尤铭听了这话,怫然不悦,道:“湘君!你有气尽管冲我撒,妙真又没惹着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哼,果然是新宠啊!”丁湘君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道:“这么快就护着了。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跟你不过一夜夫妻,你就这么护着她。可若惜呢?她跟你都已经几年夫妻了,昨晚她临盆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昨晚若惜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呼唤的就是你!她那时侯多么希望你能在她的身边为她打气,她那时候多么希望自己的孩儿生下来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那个时候,你居然还在外面渔色,你到底把若惜置于何处?你到底把我们置于何处?生气?我有什么气?反正,你只是把我们当做一个玩物,高兴了就拿起来玩玩。不高兴了,玩腻了,就扔到一边去,另觅新欢。你从来都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过!” 一番话说得尤铭无地自容。他勉强辩解道:“我,我何时看轻你们过?在我的心里,你们始终都是我最重要的。我……” “够了!”丁湘君似乎要把无尽的委屈愤懑发泄出来似地,歇斯底里的吼道:“我不要再听你的花言巧语!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你最宝贵的。可是你做的事情,哪一件把我们当做你最珍惜的人看过?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什么时候问过我们?雪儿姐姐、雨涵、若惜、还有我,我们都宠着你,依着你,让着你,可是你可曾有一日念到过这些?你除了花言巧语还会什么?我们再也不会信你的花言巧语了。”两汉清泪顺着清秀的面颊滑下,润湿了一片衣襟。姬雪雁她们听到这里,也都无可抑制的轻声掩面哭泣着。 尤铭愈发感到羞愧,虚弱无力的辩解道:“我,我……”可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喉咙里只剩下了几声无意义的音节。 王妙真突然从尤铭身后站了出来,朝姬雪雁、丁湘君她们福了一福,轻声道:“诸位娘娘,你们不要再怪罪殿下了。殿下从没有骗过你们,在殿下的心里面,诸位娘娘一直都是最最珍惜的。殿下曾经对妙真说过,作为一个王者,什么都可以牺牲,惟独诸位娘娘,惟独殿下与诸位娘娘的那一段深情,是不能被牺牲的。若是诸位娘娘一定要怪罪,就怪罪妙真吧。殿下真的没有对不起诸位娘娘。若不是妙真的哀求,殿下绝不会彻夜不归;小殿下也就能顺利降生;若惜娘娘也就绝不会有半点意外了。这一切都是妙真的罪孽,与殿下没有半点关系。”说着盈盈跪倒,妙目垂泪的磕头哀求。 尤铭急忙将王妙真扶了起来,道:“这一切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磕什么头,认什么错?快快起来,地上凉,莫伤了身子。” “好恩爱呀!”丁湘君见状,心里老大的不舒服,偏过头去,哼道:“你莫替他遮掩!若是被他这迷魂汤迷着,以后悔之莫及。” 王妙真轻咬下唇,抽泣着道:“娘娘,妙真没有替任何人遮掩,妙真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殿下的心里话,殿下真的将娘娘当作了自己最宝贝的。娘娘,小殿下夭折,殿下心里也很哀痛,你们就不要再怪罪殿下了。” 丁湘君见她仍然维护着尤铭,不禁又妒又怒,料想着尤铭不知与她说过多少甜言蜜语温存话儿。再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她再也克制不住,吼道:“闭嘴!我与殿下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若不是你,我们殿下又岂会染上这许许多多的毛病?毫无廉耻,不知检点,不知道反躬自省,反而在这里大放厥词,你……” “你闹够了没有!”尤铭大喝一声打断了她。同时右掌高高举起,重重的落在她的脸颊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都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尤铭。就连尤铭也难以相信的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急促的喘息着:“湘君,我,我……” 丁湘君捂住自己红肿坟起的右颊,双肩不住的颤抖:“你,你打我……你,你居然打我……”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伤心绝望,捂住面颊返身跑了出去。大颗大颗的珠泪在空中绽开。一向刚强的她,将哭声压抑到最低。 姬雪雁不放心她一个人,怕她做出什么傻事,赶忙追了过去。途径尤铭身边的时候,哭道:“公子,你,你太过分了……”季雨涵等人也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伤心失望的离开了。 王妙真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瑧首,轻咬下唇,道:“殿下,你真的,不该动手打王妃……”说着转身离开,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片晶莹。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尤铭一个人怔怔的看着自己那不住颤抖的右手。 丁湘君跑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床前,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无声的哭泣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在那鸳鸯戏水的枕巾上跌碎。她看见那鸳鸯戏水的枕巾,不由感到一阵气苦,伸手想要将它扯烂。可任凭她如何撕扯,那枕巾却依旧顽固的毫发未伤。她颓然无助的放了下来,伏到枕巾上失声痛哭。 蓦地,她感到一只温润如玉,却满布冷汗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肩头,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啜泣着:“妹妹……” 丁湘君缓缓抬起头来,见到一众姐妹都来到了她的身边,每个人的俏脸上都挂着泪珠。她心里酸楚更甚,扑入姬雪雁怀中,紧紧搂住姬雪雁柔若无骨的蛮腰,指印清晰的面颊贴着姬雪雁柔软的小腹,眼泪满溢而出:“姐姐……” ※※※※※※※※※※※※※※※※※※※※※※※※※※※※※※※※※※※※※※※ 尚书省的地上满是奏章纸屑,显得极为凌乱。不少官员的脸上衣服上都沾满墨迹。 “滚!滚!滚!都是一帮废物!”这是尤铭今日第三次发火了:“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大明养你们还有什么用!尚书省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中枢,是处理国家军政大事的地方。不是什么鸡零狗碎的屁事都能拿来议处的。可你们看看你们送上来的是些什么东西!不是什么地方歉收,就是什么刁民闹事,书生犬吠,地方上就处理了的事情,也要拿到尚书省来议的吗?我堂堂尚书令,难道就是管这些小事的吗?” 一众官员见他发这样大的火,一个个噤若寒蝉,哪还敢说什么话来触他的霉头。季虎目视李璟,扫了扫百官。李璟会意,让百官捡起地上的奏章,带着百官去了偏房处理这些事情。 季虎叹了口气,走到尤铭身边,道:“贤婿,这几日你脾气大了许多。” 尤铭本要发怒,可一见是季虎,立刻咽了下去。他是自己的岳父,自己纵是有天大的脾气也不能冲他发。 第一回 耳光(下) 尤铭气鼓鼓的回到位子上坐下,哼道:“我能有什么脾气?岳父大人多虑了。” “呵呵,”季虎摇头苦笑道:“你还要瞒我么?涵儿早已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尤铭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怒意,道:“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 季虎搬过一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道:“你无须去怪涵儿。这一切都是我这个爹爹逼她说出来的。你这几日如此反常,旁人都能看出来,难道我这个岳父还看不出来吗?你一向都不喜早起,嗜睡懒觉。往常尚书省办公之时,你总是最后一个才到。可这几日,你却抢在众臣之前,早早便到了。这难道还不奇怪?我问过在这里留值的官员,这几日你都是睡在这里的。你是宋王,有自己的王府。可你却不回王府休息,反而留宿尚书台,这难道还不奇怪?而且这几日你脾气愈发暴躁,身上也有挥之不去的浓烈酒气。以你的性子,若不是遇上了什么大事,又岂会这样?这难道还不奇怪吗?我心中疑惑,怕你和涵儿之间有什么不睦,便将涵儿召回家中,询问了一番。贤婿啊,你怎么能动手打丁妃呢?真是太过分了!她的话再不好听,她再失礼,怎么都是为了你好。况且,在自己的妻子临盆之时,你竟然狎妓取乐彻夜不归,这在她们看来是什么?岂不是太令她们失望伤心了吗?况且你还将那女子带回府中,想要给她个名分。麦妃刚刚流产,你却把那女子带回府中,她们岂能容得下?贤婿,你已然妻妾环绕、美女如云了。她们都是天下绝顶的好女孩子,千万不要辜负了她们。你承诺过我的,要好好照顾涵儿,一辈子对她好。岳父希望你不要食言。”作为一个父亲,他最关心的终归还是自己的女儿。 尤铭鼻子里哼哼两声,道:“我并没有要辜负她们。岳父大人以为我愿意睡到这尚书台来么?雨涵、雪儿、湘君她们都闭门不见,连孩子都不让我看,我总不能破门而入吧?在家里睡不了觉,我不来这里睡,我去哪里睡?” 季虎“呵呵”一笑,道:“你与她们道个歉,认个错不就行了?何至于如此?” “不行!”尤铭断然否决道:“我是一家之主,就算真个有什么也不该这样吧?她们明明知道我在家,却对我闭门不见。难道还要我主动找她们,低声下气的求饶不成!要我去道歉认错,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好歹我是朝廷大员、执掌兵枢、诸王百官之首,要是这事传了出去,这惧内的帽子我岂不是戴定了?哪儿还有脸面在朝堂上煌煌而言?不行,绝对不行!” “你是这样好面子的人吗?”季虎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要为了自己的面子,弄得一直都回不了家,还是服个软,认个错,重归于好呢?” “我当然是要……”尤铭本想说不能丢面子,可这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季虎看了,笑道:“我看得出,她们虽然与你怄气,可这心里不知有多挂念着你呢。那日我问涵儿的时候,说到你好几日都不曾回府,涵儿可是哭了呀。她们其实从心里早就原谅你了。或许,她们就没有怪过你。她们不过是希望你能真的把她们放在心上,所以才会一直跟你斗气。贤婿,听岳父一句劝,回去赔礼道歉认个错。家和万事兴啊。” 尤铭虽然心动,恨不能立刻就回去认错,重新与一众娇妻温存温存,以解多日来的相思之苦。但却还是有些不服气,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我……” “你什么?”季虎有些不悦的打断道:“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平定天下成就大业?我说过了,家和万事兴!家里都不和了,你哪有精力去顾及天下?家都当不好,你还凭什么去治理天下?你说说你这几天,精神恍惚,脾气暴躁,处理过哪件事情?就你这样子,能做成什么事情?你的雄心壮志,你的宏图伟业,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一番话说得尤铭汗颜无比。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季虎施了一礼,道:“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教诲,小婿这就回去。” “呵呵,去吧。”季虎眼中满是欣慰慈爱的笑意,看着尤铭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涵儿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尤铭未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刚进王府,文凯便迎了上来,道:“公子终于回来了。看来公子已经想通了。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尤铭自然知道文凯说的是什么事情。他朝文凯躬身一礼,道:“幸得岳父大人当头棒喝,我这便为我所做之事承担去。”说着,往丁湘君的小院走去。 文凯却从后面拉住他道:“公子这是去哪里?” 尤铭笑道:“自然是去找湘君赔礼认错,请求她的原谅。” 文凯却摇了摇头,问道:“公子难道认为只需要向丁妃娘娘一人认错吗?” 尤铭脸上笑容顿时敛去,道:“我打了湘君,自该向她认错,怎么先生会有此一问?” 文凯微微摇了摇头,道:“公子那一掌掴虽然只是打在了丁妃娘娘的脸上,可其实却是将公子身边所有的红颜知己都给打了。因为公子那一掌并不是大的某一个人,而是打的王妃们对于公子的一腔真情。这样的伤害,远比她们身体上所受的苦楚要大得多。公子若是只向丁妃娘娘一人认错,这与不认错有什么区别?公子若是不能向她们都认错,请求她们的原谅,公子便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伤害她们。” 尤铭慢慢垂下了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文先生,我明白了。” 文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欣慰的笑道:“你是个极具智慧的人,你应该能明白的。先不要去找丁妃娘娘认错。丁妃娘娘性情刚烈,你若是这样去了,怕是会弄巧成拙。先去找姬妃娘娘或是王妃娘娘(季雨涵,非王妙真。按规矩,只有季雨涵可称为王妃,其他人都只是侍妃,不是王妃。)吧。先取得她们的谅解,让她们帮你吧。” 尤铭更是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指点。”转身往姬雪雁的小院去了。 文凯看着他的背影,幽然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上飘飞的云彩,暗暗的道:“婷儿,为父这么做,正是你所希望的吧?” 第二回 请缨(上) 尤铭走到姬雪雁院门前,制止了侍女的通报,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却见姬雪雁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已经两岁的鸿儿,轻轻哼了一首歌,在哄他睡觉。 唱歌的声音虽低,但那首歌尤铭却听得真真切切,那是他写给姬雪雁的歌: “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与离魂,那堪疏雨滴黄昏,更特地、忆王孙。” 尤铭不觉心中大恸,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愧。他走上前去,将姬雪雁紧紧搂在怀中,喃喃呓语道:“雪儿……”两颗眼泪跌碎在姬雪雁的瑧首上。 姬雪雁一惊,紧接着听到了那朝思暮想的声音,绷直的娇躯不由软化下来。但她还是板着俏脸,不理睬他。反而叫来门口的侍女,责问道:“他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让你看好的吗?只要见到他来就立刻告诉我?你怎么反而把他给放进来了?” 那侍女十分委屈的道:“娘娘,殿下猛不丁的出现在奴婢面前,奴婢哪里反应的过来?再说,殿下不准奴婢通报,奴婢哪敢不听殿下的命令啊?” “你!——”姬雪雁气节,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女居然如此能说。 尤铭暗暗朝那侍女投去感激的一瞥,示意她退下。将姬雪雁往怀里更紧了紧,低头吻着她的秀发,呢喃道:“雪儿……” 这一声呼唤,将姬雪雁勉力维持的防线彻底打破。她“嘤”的一声,泣出声来。侍女赶忙从床上抱过鸿儿,识相的退了下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姬雪雁倚在他怀里,哭泣道:“公子,你……你是不是嫌恶雪儿了?……你是不是不要雪儿了?你……你怎么那么多天不回家?……这个家你不要了吗?鸿儿……你不要了吗?” 尤铭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紧紧的搂着她,亲吻着她的秀发,轻轻呼唤着“雪儿”,任自己的眼泪打湿姬雪雁的秀发香肩。 姬雪雁感受到了他冰凉的眼泪,那里面充满着深深的悔意。姬雪雁听到了他热烈的呼唤,那里面充满着浓浓的情意。她芳心愈发酸楚,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怪过他。对于他,自己除了爱和依恋之外,再没有别的任何情感。而今天,自己也从这个男人的眼泪和呼唤中知道了,自己在他的心中竟是如此的重要。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扬起满是泪痕的俏脸,主动送上了香吻,和尤铭激烈的纠缠着。斗室中瞬时燃起激情的火焰,他们二人以最激烈的方式向对方表达着自己心中浓烈的情感…… 姬雪雁安静的伏在尤铭宽阔结实的胸膛上,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胸脯,披散的秀发覆盖着尤铭**的上身。 尤铭的手掌轻轻在她光洁的后背上摩挲着,望着她安详的玉容,嘴唇翕动:“雪儿……” 姬雪雁却伸出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遮在了他的嘴唇上,轻声道:“公子,别说话。让雪儿静静的凝听公子的心声……” …… 在姬雪雁的帮助下,尤铭用同样的方式感动了季雨涵和若惜,得到了她们的谅解,夫妻之间相互感受到了那浓浓的深情,再无隔阂。经历了这一次的风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变得更加凝练隽永。不过,正如文凯所说,丁湘君性情刚烈,尤铭那一耳光对她的伤害实在太大,她头一次尝到了心碎的感觉。因此,不管尤铭如何表白,不管姐妹们如何劝说,她就是不原谅他,就是不肯开门见他,连依依也依旧不准他见。 对此,尤铭略略感到失望和伤心,但他并没有愤怒。他知道错在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受的惩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生气。自己只有真诚的认错,尽心尽力的去补偿,才能弥补自己所犯错误之万一…… ※※※※※※※※※※※※※※※※※※※※※※※※※※※※※※※※※※※※※※※ 丁湘君望着铜镜里映出自己的娇颜,淡淡的道:“他,还在门外吗?” 侍女福了一福,道:“回娘娘,殿下还在门外,一直没走。”她看到丁湘君的香肩明显的颤动了一下,趁机道:“娘娘,奴婢从未见过像殿下这般情深意重的男子。殿下对娘娘确是一片痴心。娘娘,这许多日了,殿下夜夜都守在这里。看着殿下这样,就是个木头人也会动容的。娘娘,您也该消气了。” “多嘴!”丁湘君斥道:“你懂什么!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可她的两只玉手却紧紧的揪住自己的裙脚,美眸中隐隐泛出荧光。 那侍女将窗户打开一角,向外看了看,合上窗户道:“娘娘,殿下还没有走。” 丁湘君心弦猛的一颤:“他,他在那里干什么?” 那侍女道:“回娘娘,殿下坐在石阶上睡着了。”她低下头去,咬着下唇道:“娘娘,殿下的衣服很单薄。” “他,他不知道已是寒冬了吗?怎么还是这般不知道爱惜自己?”丁湘君急忙从瑶床上取下一条斗篷,道:“你去送去给他披上。” 侍女接过棉被,道:“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此刻殿下最希望的是您将斗篷给他送去,和他说几句话。” “你!”丁湘君霎时玉靥通红,道:“我,我若是出去了,这算什么?他以后岂不是更要肆无忌惮,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不去!” “娘娘!——”那侍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这么多天了,难道娘娘还看不出殿下的真心吗?……” “好了!”丁湘君打断她道:“不要再说了。快去把斗篷给他送过去吧。别让他冻着了。” 那侍女无奈,只得应了一声,刚打开门时,却见管家钟福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道:“主……主子,陛下差人急召您入宫商议大事!” 尤铭闻言,急忙从地上弹了起来,紧紧抓住钟福手腕,问道:“来人是谁?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尤铭的手劲何其之大?钟福的手腕被他握得极痛,却又不敢有丝毫表现出来,只得咬牙苦忍着:“主子,来人是内宫黄总管。他没对奴才说是什么事,只是叫主子快去。黄公公他正在前厅候着呢。看样子很是焦急。” “哼!”尤铭冷冷的道:“有事就想到我,没事就几天不召见。真是我的好父皇啊。钟福,你速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过来。嗯——,别拿银子了,支二百两金子过来吧。再去药库,把卢照直敬献的雪参取两条来。送给黄公公。” “是,主子。”钟福如逢大赦,立刻跑开了。一路上不停的甩着自己的手腕。 尤铭转身往回看了看,眼睛立刻被侍女手上捧着的猩红的斗篷吸引住了。他的眼中隐隐泛出泪光,慢慢走了过去,颤巍巍的抚上斗篷,在厚重的绒毛上摩挲着,低声细语道:“湘君……”眼泪落下,奇迹般的没有碎裂,宛如一颗颗珍珠般,镶嵌在火红细密的绒毛上。 那侍女喉口一酸,急忙忍住,道:“殿下,这是娘娘让奴婢拿给您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丁湘君在屋里斥道:“多嘴!你胡说些什么!……”可是尤铭听得出,她的声音明显在颤抖着。 尤铭心中顿时大为熨帖,他接过斗篷,披在身上,道:“有了这件斗篷,再不怕任何风雪了。”大踏步往前厅走去。 黄总管见到尤铭,急忙行礼道:“老奴参见宋王殿下。”他却并没有下跪。 尤铭摆了摆手,笑呵呵的道:“黄总管免礼。本王出来迟了,让黄公公久候,真是失礼。还请黄公公不要见怪。”心中却不悦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头子,见到本王居然敢不下跪!如此倨傲,哼!……” 黄总管哪敢当得尤铭这样的话,急忙赔笑道:“殿下折杀老奴了,老奴万万当不得啊。殿下,陛下有旨,让殿下火速进宫,出大事了。” 尤铭心中一动,轻声问道:“公公可知出什么事了么?” 黄总管道:“殿下,朝廷有规矩,内官不得与闻朝政。这朝廷大事,老奴不知道,老奴也不敢知道。殿下问老奴,老奴又如何回答殿下呢?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您还是快随老奴进宫吧。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尤铭心头不禁腾起一股怒火,但他却不动声色的从钟福手上接过二百两金子和那两条雪参,放到黄总管的怀里,道:“黄公公,这里有二百两黄金和两条雪参,是本王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公公且拿去零花。若是不够了,只管对本王说。本王只希望公公能够在父皇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黄总管心中大动,伸手按住那黄金雪参,低声道:“久闻宋王清廉自律,今日举动岂不是要坏了宋王的名声?” 第二回 请缨(下) 尤铭呵呵笑道:“外界传闻多有不实。,岂可听信?本王若是没些手段,只凭那点点俸禄,又怎能整治这偌大的宋王府?黄公公,本王可是很愿意结交您和诸位公公的。”说着,将黄金和雪参往他怀里推了推。 黄总管眼睛一亮,不着痕迹的将那些金子收好,附到尤铭耳边,道:“陛下早已有了决意。殿下此去,切莫与陛下争执,只需按着陛下的意思,主动请缨就是。”他退后几步,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殿下,请速随老奴进宫。” 来到大兴殿,尤铭方才知道除了他以外,其他的所有的皇子王孙,王公勋贵都己经被召集来了。而他是最后赶到的一个。 那些皇子王孙、王公勋贵都聚焦在大兴殿议论着什么。看到尤铭进来,一个个都停住了谈话,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他。 尤铭心中暗笑,他们的目光中有敬畏,有仇恨,有嫉妒,足以证明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已到了炙手可热的地步。 尤铭恭恭敬敬的上前跪拜道:“儿臣尤铭叩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武皇帝尤烨高踞龙椅之上,缭烧的烟雾让他的面孔有些模糊。他紧紧的盯着尤铭,目光中闪现着一丝锐利,声音沙哑的道:“朕还以为请不来宋王呢!” 尤铭立刻磕了个头,道:“儿臣惶恐!儿臣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父皇,恨不能朝夕侍奉在父皇身边,时刻聆听父皇教诲。听闻父皇召唤,便立刻赶来了。” “哼!”太子尤铄道:“二弟,父皇一个时辰前就让黄公公去你府上宣旨了。二弟这即刻动身,还让父皇等了一个时辰,若是二弟不慌不忙,岂不是要让父皇等候一夜吗?” 尤铭道:“父皇,儿臣不孝!只是儿臣府上确是有些事情,还请父皇见谅。” 尤铄难道找到这样一个打击他的机会,立刻抓住不放:“我们几人府上也有事情,我们怎么随传随到?再说,你府上能有什么大事,竟比父皇传召还要要紧?” 尤铭淡淡的说道:“不过是一些小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韩王尤锉冷笑道:“好一句‘不足为外人道也’!想不到二十余年的父子兄弟,在二哥的眼里,也只不过是外人。” 尤铭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机锋?却并不动怒,仍是淡然的道:“父皇,儿臣不孝!” 尤烨显然没有继续为难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起来吧!” 尤铭这才起身归入队列,晋王尤铎慌忙往后撤了撤,为他让开一个空缺。可他却并没有理睬,径直走上前去,和太子尤铄并排而列。尤铎只得尴尬的站回原位。 太子尤铄和韩王尤锉的眼中同时射出怨毒的目光。可是尤铭却是暗暗冷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现今大明强敌环伺,便是尤烨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手对付他。他们那两个无能之辈,尤铭更不会放在眼里。 尤烨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朕得到密报,反贼程义要在古都长安会盟所谓的鄂,蜀,大理,西羌,北胡五国国君,约定盟誓。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太子尤铄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出班奏道“父皇,反贼程义狼子野心,他们会盟,其目的便是组织联军,共同对付我大明。” 尤烨微微颔首,道:“不错!程义意图分裂疆土,颠覆我大明的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只是单凭他一人之力想要对抗我大明无异于蚍蜉撼树,因此只得采取这样的结盟手段。” 韩王尤锉道:“父皇,现今我大明三分天下有其二,已是树大招风,惹来不少人的眼红。而且我大明锐意进取,意在一统江山。他们没有单独对抗我大明的实力,因此想要保持割据一方之势,就必须结为一体。这样才不会被我大明各个击破。” 尤铭心中暗暗发笑,凭他的本事,这话定是他和太子手下的那帮幕僚教给他的。 尤烨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尤铭身上:“宋王,你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是尚书令,还兼着兵部尚书,你有什么看法?” 尤铭淡淡一笑,恭敬的道:“儿臣以为,太子和韩王分析的极有道理。” 尤烨道:“朕何尝不知他们所说的这些?现在,朕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对策。他们六家一旦结盟成功,以我大明目下的实力,绝对没有办法抵抗,亡国只在旦夕。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度过眼前的危局,瓦解他们的六方会盟。” 所有人顿时沉默了下去。尤铭冷眼看着,也保持了沉默,却暗中对贺王尤煌使了个眼色。 尤煌会意,出班奏道:“皇上,臣弟以为要想破坏他们六方会盟,我大明须得派人前去。他们是国君会盟,我们大明也最好能够从皇子中挑选出这样的人选。” 尤烨点了点头,望着大兴殿里站着的一众皇子王孙,道:“你们之中,谁愿前往?” 尤烨此语一出,一众皇子王孙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把头垂了下去。人家本来就是准备结盟,商议如何对付大明。此刻前去长安,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大家避之尚且不及,又怎么会主动上前请缨呢? 尤烨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霜,声音愈发冰冷:“朕再问一遍,你们之中,谁愿前往?” 有几位皇子王孙因为恐惧,竟然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开几步。 尤烨立时怒火中烧,喝道:“朕英雄一世,怎么竟生出了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难道我堂堂大明,天潢贵胄,就没有人能为朕分忧了吗?宋王,你说呢?”说着目光紧紧的盯着尤铭,神色颇为复杂。 尤铭上前奏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若成,功勋极大。太子和韩王一向认为儿臣功劳太大,有功高震主之嫌。不如让太子或是韩王前去建此功勋,以平息对儿臣的非议。” 尤烨望向尤铄问道:“太子,你可愿前去,替朕分忧?” 尤铄打了个突,奏道:“父皇,儿臣自然愿往。只是,儿臣乃大明储君,自古太子守祖业。若是有所异动,只怕天下百姓人心不安。” 尤烨哼了一声,又望向了韩王尤锉。 尤锉差点没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儿臣……自问没有这个能力……出使事小,若是耽搁了大明的大事,非但不能为大明解决困境,反而为大明招来灾祸,儿臣岂不是成了……大明的千古罪人……” 尤铭暗笑道:“他这句话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到底还不算是一无是处。” 尤烨冷哼一声,怒视尤锉道:“韩王!枉朕刻意栽培于你,没想到,你竟还是这般不中用。既然这样,这内史令你也别干了,交给你四叔吧。” 尤锉虽是不忿,却没有办法,只得磕头道:“父皇!儿臣没用!……” 这时尤铭挺身而出,慷慨激昂道:“父皇!既然太子和韩王都不愿意去,那儿臣就不顾非议,毛遂自荐了。” 尤烨一拍龙椅道:“宋王,你当真愿意主动请缨,亲赴险地?” 尤铭从容来到御前,意气豪迈道:“为父皇分忧,,为大明解祸,为百姓消灾,儿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尤烨霍然站起身,从高高的龙椅上慢慢走到尤铭身边,握住他的双手道:“朕的这么多皇儿之中,也只有你可堪大任了!你们都给我听着,宋王此行若是成功,朕便赐九锡,准许他开府设官,建旌立节!” 所有人都被尤烨的这句话震惊了,他们一个个呆呆的看着尤烨,不敢相信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太子和韩王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后悔。要知道,加九锡,开府设官,建旌立节便等于是分封建国,拥有了一套从属于自己的独立的行政体系。若是让一个皇子王孙加九锡,开府设官,建旌立节,更是隐喻着废立之意,何况尤铭一直所谋甚大,他们如何能不害怕?可是以他们的胆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尤铭领命而去,仍旧不敢请请缨出使。 尤铭到没有显示出多大的兴奋。他心里明白,尤烨并没有废立之意,即使自己功成回国,即使自己真的被赐九锡,得以开府设官,建旌立节,自己依旧与太子之位无缘。况且,他并不相信尤烨的话,凭借自己的功劳,早就可以膺九锡,开府设官,建旌立节了。又何须等到这次立功?也许在尤烨的心中并不相信自己能够成功,甚至不相信自己能活着从秦地回国。不然,他也不会轻易许下这个承诺了。 尤铭心中甚至能够肯定,此次入秦之举必将困难重重。如果自己失败,太子等人便会以此为契机攻击自己,剥夺自己的权力。而自己此行若是成功,那么自己在大明的声望必将如日中天,无与伦比。到时候只怕自己的父皇尤烨也容不下自己了,要出手对付自己了。可是相比较而言,前一种对于尤铭更加难以接受。因为,那便意味着自己苦心建立的大明覆灭。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在他心中,国家利益远远重于个人的利益。 第三回 草堂(上) 天上又纷纷扬扬下起雪来,街面上很快积起了厚厚的一层。从宫中出来的尤铭并没有坐上马车,反而踩着地上的乱琼碎玉,不紧不慢的一步步走着。 “皇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尤铭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自己的四叔贺王尤煌,他正气喘吁吁的往自己这边跑来。 尤铭微微一笑,伸手扶住他,替他捶了捶后背,道:“皇叔跑这么急做什么?这风大雪滑,皇叔年纪也大了,须得注意才是。” 尤煌眼中露出感激之色,他平复了一下呼吸,道:“皇侄,这些日子来皇叔不曾和你一起喝过酒,这心里颇为想念。正好趁着今夜,咱们叔侄俩去小酌几杯如何?皇侄不会不给皇叔这个面子吧?” 尤铭自然知道尤煌必是有什么东西要对自己说,当下微微一笑,道:“能与皇叔同饮,小侄求之不得。今夜降下如此瑞雪,一边品味美酒,一边观赏雪景,诚乃人生一大乐事!小侄又岂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今日小侄出门急切,身上并未带钱,却是要让皇叔破费了。” “哈哈哈哈!——”尤煌大笑道:“你把你皇叔我当成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了么?皇叔我虽不敢称富裕,这点吃酒的钱还是拿得出的。走走走,我知道有一个去处,极为有名。而且地方幽静,正好赏玩雪景。”竟也不上车,和尤铭一起相携步行而去。 没想到一向崇尚奢华的尤煌居然把他带去了一间名为“草堂”的小酒馆。不,或许连酒馆都算不上。这间“草堂”只是一间茅草屋,里面只有一张桃木制成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红泥焙成的小炉。四周只是用粗布围着,并没有任何的遮蔽。屋内的装饰也极为朴素,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装饰。不过,他的位置却是极好,依山临江,幽深辽敻。 尤铭很是惊讶,他指着这间“草堂”道:“皇叔,你所指的好去处,莫不就是这里吧?” 尤煌拉着他的手走进草堂,在那张桌子旁坐下,呵呵笑道:“皇侄莫小看了这间草堂,纵观这汴京城,能比得上这间草堂的恐怕还没有。” “哦?”尤铭奇道:“竟有这等好?皇叔且细细说说。” 这时一位年且六七十的老者佝偻着腰过来,点燃了红泥小炉,在上面慢慢煮着一壶茶。很快便透出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尤煌眼中透出笑意:“这间草堂的好处我且先不忙说。皇侄,你是品茶的行家,可闻得出这是什么茶么?” 尤铭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脸上神色渐渐舒展,似乎已经融入了这悠然的茶香之中:“清新淡雅,好似龙井;清幽淡薄,又如碧螺春;清纯甜霜,是君山银针之味;高香形秀,却像祁门红茶;浓香馥郁,当是铁观音;萦远纯深,属大红袍特有……这茶怎的如此奇怪,这么多不同种类的名茶的香味混在一起,却又如此自然,毫无矫饰,更隐隐透出一股竹叶的清香。我也算是饮遍天下香茗了,可确是猜不出这是什么茶。” “呵呵,”尤煌并未揭开谜底,反而为他倒上一杯刚刚煮好的酒,笑道:“皇侄品酒的名声不在品茶之下,且再尝尝这酒。” 尤铭端起酒杯,却见酒色呈现黄绿色,一股梅兰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笑道:“这不是海陵的梅兰春么?”可刚刚沾了沾唇,他立刻否定道:“不不不!酒味清冽,沾唇极柔,又似巴蜀的五粮液。”他轻轻啜了一口,含在舌尖品味良久,方才咽下:“饮入口中酱香浓郁,烈而不冲,柔而不媚,却又像是茅台了。” 他睁开眼睛,笑骂道:“好你个四叔啊,你这是故意整小侄呢。这下好了,小侄喝了这茶,这酒,再喝别的可就味同嚼蜡了。” “哈哈哈!——”尤煌哈哈大笑,道:“皇侄,就凭这一茶一酒,你说这开封城中可还有比得上的?” “不如远甚!不如远甚!”尤铭又端起那杯酒,细细的喝了下去,良久才极为不舍的咽了下去:“皇叔,你且为小侄揭开谜底吧!小侄现在可是心痒难搔啊。” 尤煌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心急了?其实,这茶和这酒都没什么特别的。你可知道,这茶里面煮的并非是茶叶,而是竹叶的嫩芽。不过却如你所说,混合了各种名茶进行炒制。至于这酒,便更没什么奇怪的了,就是海陵的梅兰春。只不过混合了五粮液和茅台加以蒸酿罢了。” 尤铭大为叹服:“高,实在是高!看来此间的主人也必定非同凡响。” 尤煌也恋恋不舍的喝下一杯酒,笑道:“此间的主人为人如何,我不知道。不过此间主人的茶艺,酒艺,厨艺之高妙我却是知道德清清楚楚。皇侄已经尝试过茶酒二艺,等会儿便再来品味一下此间主人的厨艺。” 不多时,那老者端上一盆鸳鸯火锅,轻轻撇去上面的白沫。 尤煌举起竹筷道:“你且来尝尝这火锅的滋味。” 尤铭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放进去涮了涮,捞起来蘸上些作料,送到嘴里,细细的嚼了嚼。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惊异。他又涮了一片羊肉,摇头叹道:“羊肉特有的清香浓郁甘美,却又没有原本羊肉应有的那么一股膻味。妙!妙!妙!” “呵呵!”尤煌笑道:“皇侄连说三个‘妙’字,看来这羊肉也必是让皇侄极为满意了。”说着,自己也涮了一片吃了,继续道:“皇侄你可知道么,这间草堂就只有这么一张桌子,每天就只做一桌,而且只有火锅这一样。可是,这草堂的生意却异常火爆,前来订餐的人,早已排到了昭武六年七月二十一。” “哦?”尤铭显得颇为惊异的道:“这会这样的好?可是按理来说,他今日的那一桌也该整治完了。以这位老者古怪的脾气,又怎么会特意起来,为我们整治这一桌呢?” 那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在尤铭对面坐下,操着深沉沙哑的声音道:“那是因为,这是老朽央求贺王爷,将宋王殿下请来的。” 尤铭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啜了一口香茗,道:“不知老先生如此安排,有何指教?”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殿下可否认识畹九?” 尤铭脸色微微一变,道:“皇叔,小侄车上有些干果蜜饯,您能去拿来么?” 尤煌明白他们定是有些不希望被别人听到的事情要谈,当下淡淡一笑,道:“皇侄都开口了,我这做叔叔的由拒绝的道理吗?呵呵,你们且先坐着。” 待得尤煌的身影消失,尤铭沉声问道:“老先生莫非与畹九先生也有交情么?” 那老者笑道:“何止是有交情,简直是相交莫逆!” 可是尤铭却从他浑浊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怨毒凄凉的意味,啜了一口清茶,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那老者继续道:“五十年前,有三个年轻人,怀揣着治世救民的梦想,投入了隐门门下,凭借着各自的才能与毅力,得到了门主的赏识,成为他的入室弟子。他们三人本是极其要好的兄弟,食则同桌,寝则同榻。可是,他们其中的两人却同时爱上了自己的小师妹。本来,三师弟无论武功计谋都远远胜过二师兄,而小师妹属意的也是她的三师兄。可是,这个二师兄为了得到小师妹却不惜一切用尽阴谋诡计,陷害他的三弟。而那个大师兄,也明显的偏袒二师兄。于是,三师弟被打成重伤赶出了隐门。而那个二师兄却如愿娶到了小师妹,更勾结朝廷,谋害师父,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隐门门主的宝座。而现在,他又赌上了全部隐门的命运,去参与天下的争夺,以达到他个人的野心。”他似乎说累了,喝了一口茶,道:“你现在该明白老朽和畹九之间的关系了吧?” 尤铭微微颔首,道:“那又如何?不要忘了,本王现在与隐门有着极其密切的合作,甚至你们隐门的圣女,还是本王的偏妃。以你的身份,畹九应该很感兴趣。本王若是将你拿下送给隐门,或是将你的行踪告诉畹九,你说本王是不是会从隐门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呢?” 那老者不慌不忙的吹着水面上的茶叶(竹叶):“不,你不会,你要是这样做了,那便不是你了。再说,你有能拿住老朽的本事吗?”枯瘦干燥的大手在水面上弹了弹。 尤铭伸出食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一支竹筷跳跃起来,等到落下时已经断为了八段。 那老者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异之色,显然不相信尤铭年纪轻轻居然会有这样的功力:“北冥神功!你居然身怀北冥神功!想不到号称道门无上秘法的北冥神功居然被你习得了。” 尤铭又涮了一片羊肉送进嘴里,道:“老先生以为本王有这个本事吗?”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你的武功虽然远远超乎老朽的想象,不过想要吃住老朽却还是差了一些。” 第三回 草堂(下) “呵呵!”尤铭笑道:“老先生以为,凭本王的身份,难道会与老先生单打独斗么?虽然一支火枪对老先生来说不过尔尔。可是,本王猜想若是上千支火枪齐射,便是老先生只怕也难保万全吧?” 很显然,那老者知道尤铭的神机营,也知道火器的威力。他对自己的武功虽然自信,却还没有忘乎所以的认为自己可以抗衡上千支火器齐射的威力。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可是,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以为畹九真的甘心蛰伏于武林之中吗?” 尤铭看着眼前翻腾的火锅,不紧不慢的道:“只有甘心蛰伏,才是他的生存之道。” 那老者眼中一亮,呵呵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野心确是旁人难以企及。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你的武功虽然已属一流,可是比之畹九却还有不小的差距,更别谈武功远在畹九之上的大师兄了。你若是以你护卫的力量前去对付隐门,只怕未必能够成功。可你若是动用朝廷的力量前去剿灭隐门的话,则会引起武林的动荡,甚至与朝廷发生对立冲突。这更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尤铭笑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说到要点!本王是带兵之人,不喜欢拖泥带水。” “好!”那老者不但没有动怒,眼中反而露出一丝欣赏:“单凭你的这份气魄,天下早晚要落到你的手里!我的武功你刚刚见识过,和畹九当是不分伯仲。有我出手,畹九必然要全力应对。那样的话,你对付起隐门来,便少了一个强敌。我帮你消灭隐门,你助我亲手杀掉畹九报仇!你看怎样?” 这样的话对于尤铭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虽然他现在和隐门关系亲密,合作无间。可是,他心里明白,隐门并不是一个甘心蛰伏于江湖的普通门派,他更有心涉足于政治。而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个不尊奉国家命令的组织存在。因此,等到天下太平,尘埃落定的时候,便是他和隐门决裂开战的时候。 可是,隐门庞大而神秘的组织,以及他高超的武艺,却令尤铭感到万分头疼,那老者刚才的一番话,正是尤铭所烦恼的事情。现在这个武功极高,与隐门又有着刻骨仇恨的老者主动提出要帮他对付隐门,又如何能不令他怦然心动呢? 不过,那老者和隐门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让尤铭不敢轻易答应他。尤铭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曾经是隐门的得意弟子,又为何要帮我对付你的师门呢?” 那老者浑浊的眼睛猛然一亮,射出两道摄人心魄的寒光:“这隐门已不是当初的隐门了。对于现在的隐门,我再没有别的记忆,有的只是夺爱之恨,杀师之仇!有的只是遭小人设计陷害,差点丢掉性命的耻辱!有的只是被最亲密,可以性命相托的好友出卖的痛苦!” 他浑身骨节虬起,爆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就连他坐下的长凳也深深的陷入青石板的地中,足足有五寸深! 尤铭见他不似作伪,心中暗喜,可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老先生又何必如此动怒?本王虽然明白老先生心中的痛楚,只可惜实在是爱莫能助。老先生也知道,本王现在和隐门乃是盟友。哪有作为盟友而相互陷害的道理?” “呵呵!”那老者声音陡然转冷:“尤铭!你莫要在我面前演戏!在你的心里,比谁都想毁灭隐门!所谓盟友,在你这样图谋天下的枭雄眼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狗屁!你会把盟友放在心上?其实,老朽没必要跟你谈判,老朽有很多种方法逼迫你与老朽合作。就像老朽逼迫贺王把你带来见我一样。” 尤铭淡淡一笑,道:“本王还不知道,老先生是用什么方法让本王的四叔言听计从。” 那老者的眼睛再度变得浑浊不堪,他怔怔的盯着眼前的茶杯,道:“听说殿下的一位王妃不幸小产了……” 尤铭瞳孔猛地一阵收缩:“你这是在玩火!” “火中取粟虽然烫手,可好处却也是显而易见的。”那老者眼皮也不抬一下的道:“老朽听闻殿下虽然倚红偎翠、妻妾成群,可是有孕者却并不多,这多年来,也只有一位小世子和一位小郡主承欢膝下。殿下对他们可是爱逾性命……” “住口!”尤铭粗暴的打断他:“你在威胁我!若是你胆敢动他们一丝毫毛,我誓将你碎尸万段!” 那老者毫不经意的喝了一口茶,道:“此刻,你一定很想杀了老朽!老朽不怀疑你想杀老朽的决心,也不怀疑,你杀老朽的能力。只是,当你的杀了老朽的时候,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恐怕也所剩无几。那时候,你会不会感到后悔痛苦呢?” 尤铭心中的震怒渐渐平息下来,他将杯中茶囫囵倒进嘴里,也没有品出什么味,便咽了下去,道:“你要本王怎么帮你?” 那老者眼中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老朽听闻,成就大业者必然断情绝爱,忍酷无情。宋王殿下,似乎一点也够不上啊。” 尤铭冷哼一声,道:“这点用不着你操心!哼!废话少说,你倒底要本王怎么做?” “很简单!”那老者负手起身,挑开门帘看着屋外的风雪,道:“隐门既然是武林门派,自然要用武林门派去对付他。殿下给我以人力财力物力上的支持,帮我成立一个门派,我利用那个门派帮助殿下除去隐门。” 尤铭淡淡的道:“这不难办!只是,你真的确定凭着一个新兴的门派,就能够传承上千年的隐门相抗争?就能覆灭隐门吗?” “只要殿下肯真的给与支持,老朽一定能做到。”那老者又回到桌前坐下:“为表示诚意,老朽愿意帮助殿下先除去隐门安插在殿下身边的耳目。” “不了!”尤铭拒绝道:“她虽然是隐门的耳目,可也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容许她受到任何伤害。至于其他人,他们若是死了,本王反而就真的不安全了。” 那老者微微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也有道理。”说着,从怀中掏出三册古卷放到尤铭面前,道:“殿下的武功虽然精深,可比之隐门的顶尖人物,还是差了不少。而且以殿下的身份,日理万机,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练武。这三册古卷,是隐门的无上神功。他并不会占用殿下大量时间去修炼。而且这套功夫的修炼方法,想必殿下定会乐此不疲。” 尤铭接过古卷,只见茶黄色的封页上写着一行工整有力,但颜色已然褪去不少,不复光亮的篆字:“青府双修秘录”。 第四回 入秦(一) 从草堂回去的时候,已过了子时了。天上的风雪愈加大了,一般人已无法在路上行走了。可是尤铭却顶着漫天的风雪闲庭信步。他不上车,尤煌自然也不好上车,硬着头皮,任刺骨的寒风吹在自己的身上。 不知走了多远,尤铭突然开口道:“皇叔,不知几位哥哥弟弟,现在在干些什么差事?” “唉!——”尤煌叹了口气,道:“能干些什么?你皇叔我有三个儿子,可是到现在只有你堂兄一人谋了个千牛备身的闲散职位。你那两个堂弟,到现在还无所事事。” 尤铭微微颔首,道:“皇叔,前些日子,洛阳令因为婪索被斩,这位子出缺,朝廷一直还没有派人过去顶上。若是堂兄不嫌洛阳令官卑职小,明天就上任去吧。” 尤煌闻言大喜过望,激动万分道:“皇侄,你……你莫不是哄你皇叔的吧,?” 尤铭哼了一声,微微有些不悦的道:“皇叔可曾见小侄拿朝廷的事情说笑过?” 尤煌立时拉着尤铭手,千恩万谢:“皇侄,皇叔都,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我一定告诉你堂兄,让他铭记恩典,结草衔环。” “不用了!”尤铭淡淡笑道:“反正官位出缺,总要有人填上。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让自己家里的人去。。皇叔,您说是吗?” 尤煌连连点头,道:“是是是!皇侄说的甚是有理。”他咽了口唾沫,涎着脸道:“皇侄,你看,你的那两个堂弟到现在还赋闲在家,你能不能帮他们也给安排个职位啊?” “呵呵!……”尤铭冷笑道:“皇叔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吧?你难道以为朝廷官位的授予,是去菜市场买菜,还能讨价还价的吗?”看着尤煌那尴尬到极点的脸色,语气一转道:“不过,既然皇叔都提出来了,那小侄便一并帮皇叔解决了吧?我听闻大堂弟文采不错,学富五车,这样,先让他去翰林院做个编修。至于小弟,就让他兵部武选司做个员外郎吧。皇叔,这样安排,您还满意吗?” 这样的职位,尤煌想都不曾想过,哪还有不满意的道理?他急忙行礼道谢。而尤铭居然也堂而皇之的接受了。 又走了些路程,风雪愈发大了起来,已是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尤铭突然开口道:“皇叔,风雪漫天,您还是上车先回去吧?小侄想一个人走走。” 尤煌想了想,道:“也罢!那皇叔就不打扰你了。”说罢,钻上马车,往自己在朱雀大街的那栋奢华的贺王府行去。 ※※※※※※※※※※※※※※※※※※※※※※※※※※※※※※※※※※※※※※※ 尤铭刚刚回到王府,文凯便迎了上来:“公子总算回来了!刚刚得到线报,程义要在古都长安邀约蜀,鄂,大理,北胡,西羌五家君主,六方会盟,共谋对付我大明。” 尤铭苦笑道:“这件事我早已知道了。而且,我还向父皇主动请缨,前去长安,破坏他们的会盟,保我大明平安。并且,父皇还答应我,只要此事功成,便要为我加九锡,还准许我开府设官,建旌立节。” “什么?”文凯惊道:“皇上竟然准许公子开府设官,建旌立节?” 尤铭摇头苦笑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凭我的功绩,还不能开府设官,建旌立节吗?哼,让我担心的是我父皇的情报能力。我们有隐门可用,向来可以得到第一手的情报资料。原本以为,我们的情报能力无与伦比。可是,今天看来,我父皇的情报能力,比我们要强上许多。他的手上一定掌握着一个极其神秘强大的情报组织。他的情报网络,远比隐门的情报网络要庞大广泛得多。他若是将这个组织交给了太子,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文凯也渐渐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颔首道:“公子说的不错。这几日,我翻阅了以前老太爷留下的札记,发现从两百年前开始,尤家便秘密经营着一个神秘的组织。而且,这个组织一直都是有家主亲自统辖的。我想,皇上手上的情报系统,便是这支力量吧。” 尤铭来回踱了几步,道:“文先生,给我发动一切力量把这个组织查出来。看看,能否为我所用。要是能最好,这样我们便可以摆脱请报上对于隐门的依赖了。要是不能为我所用,就打掉他!我们不能用,也绝不能让别人拥有这样的力量。尤其是不能让太子拥有!” 文凯点头应允道:“这件事我一定帮公子办好。公子,你真的主动请缨去长安瓦解六方会盟了?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样太危险了。” “呵呵,”尤铭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也只有我亲去,才能瓦解他们的会盟。其他人都不行。好了,文先生,我带着韩青和子理去,有他们在,你该放心了吧?” 文凯想了想道:“我知道公子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改变,我也不劝公子回头了。只是公子一定要做好身边的防卫才行。公子把铁鹰卫带去吧。有他们保护着,我也就放心了。” “不!”尤铭拒绝道:“铁鹰卫留下来护卫王府。有他们在,我才放心。而且,我要是带着铁鹰卫入夏,岂不是表明我怕了他程义?这样,我大明天威何在?不带,一个卫兵也不带。就让韩青领着李郃,扎西,王召山他们几个护卫足矣。” 文凯见状,知道再也劝不了了,只得道:“既然这样,那公子自己小心。长安不比别处,对于公子来说,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公子切莫让诸位娘娘担忧。” 尤铭嘴角泛起一丝温馨的笑容,道:“我知道了。岳父大人,谢谢你!” …… ※※※※※※※※※※※※※※※※※※※※※※※※※※※※※※※※※※※※※※※※※※※※※※※ 第四回 入秦(二) 得到了青府双修秘录,尤铭自然要操练一番。况且,明日自己就要远赴长安,此去凶险,自然要与一众娇妻好好的温存一番,以诉衷情。那双修功法果然有些门道,整整一夜,尤铭非但没有感到疲累,精神反而更加健旺。 尤铭从一众娇妻的粉臀酥胸中挣脱而出,看着脸上荡漾着幸福满足笑容的娇妻们,他的心中感到无比的温馨快慰。可是,却还是有着一丝遗憾。昨夜的疯狂,丁湘君还是没有来。 他信步来到丁湘君的小院,里面栽种的梅花,一夜之间,已然全部绽放,幽幽暗香,沁人心脾。伴随着清晨凛冽清新的空气,尤铭整个人感到精神为之一振。 他敲了敲虚掩的门框,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深情的道:“湘君,我马上就要去长安了。此去凶险难料,我也不知自己能否安然无恙的回来。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这一切都是我该受的惩罚。我甘之如饴。只是,我希望能在走之前见见你和依依。这样,我就是遇到什么不测,也心无所憾了。” 等了半天,房内依旧没有动静,尤铭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神色黯然的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小院的时候,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这轻微的声响,在尤铭耳中无异于春日惊雷一般。他惊喜无比的转过身去,却见依依在侍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走到他的跟前,抱住他的小腿,含混不清的喊道:“爹爹!” 尤铭的眼眶迅速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喉结一上一下的翻滚着,激动之余,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俯下身子,将依依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喉口一热,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依依,爹爹……爹爹真的……好高兴!……” 依依伸出小手,在他的眼眶下抹了抹,又伸到他的下颌,揪着他的胡子茬玩耍。他紧紧的将依依柔嫩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任由依依一根一根的揲着自己的下巴上的胡须,却感不到一丝疼痛。 许久,直到管家钟福进来催促的时候,尤铭这才放下依依,将她交还到侍女手上,往那半开的房门里看了看,似乎向寻找佳人的倩影,但终究一无所获。他一咬牙,转身离去。这一刻,他已是极为幸福满足的了。他知道,湘君终于接受自己的道歉了。 丁湘君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娇躯不由得晃动了一下。铜镜里映出她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你一定要回来,平安回来。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 “殿下,前面就是黄河壶口了,过了黄河壶口可就是程义的地盘了。”谭纶指着前方悬垂而下的瀑布大声喊道。 “呵呵!”看着这空旷辽阔的天地,尤铭的心胸也变得舒展开来:“那就是闻名天下的壶口瀑布了吧?的确是雄壮非凡,远远便能听见大水溅落的轰鸣声。” “殿下,”韩青驱马来到的他身边,道:“黄河渡口的守将万俟思是太子的人,他会不会趁机为难我们?不如我们绕道孟津,从韩汝成处入秦吧。他是我们的人,对殿下一向敬畏。”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他不过是太子府出来的一个家奴而已。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说,他要是想要为难我们,难道我们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不为难吗?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奴才就要绕道孟津,我们宋王府的威名何在?再说,若惜身子不好,这次随我入秦,已是颠簸。岂可再远道孟津,受车马劳顿之苦?” “殿下说的是,”谭纶笑道:“那万俟思家奴而已!像他这样的人,最是见风使舵。殿下执掌朝政,手挽兵符,他又岂会不识时务,犯上造次?他就不怕殿下杀了他?” 李郃突然追了上来,喊道:“谁敢对殿下不敬?我去砍了他!”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尤铭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没白疼你!” 几人说说笑笑,迤逦向前,却见一彪雄壮的军马,整齐排开,正中的大纛上写着“万俟”儿子。派去打前哨的扎西这时也策马奔回,伏于马鞍上行了个礼,报道:“殿下,黄河渡口守备、壶口水军都督万俟思率营下众将出寨十里迎接殿下。” 万俟思远远望见尤铭的身影,立刻从马鞍上翻滚下来,磕头道:“臣黄河渡口守备、壶口水军都督万俟思参见宋王殿下千岁。” 尤铭微微颔首,挥了挥马鞭道:“万俟将军免礼。” 万俟思又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躬身抱拳,报道:“秉殿下,末将已按照殿下的吩咐,为殿下准备好楼船,一应行礼辎重及礼品等物都在船上。殿下可随时登船渡河。” 尤铭翻身下马,握住他的手道:“不忙!本王且先去你营中看看。”他指着那军容齐整的队伍道:“这便是你训练出来的壶口水师么?嗯,果然盔戟鲜明,军势雄壮。好!有万俟将军和这样的军队在,我大明黄河防线无忧矣。” 可是,万俟思却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却显出一丝忧虑:“殿下,倘若程义真的从此渡河,进攻我大明,末将万难抵挡。” “恩?——”尤铭重重的哼了一声,怒道:“黄河渡口本就易守难攻,你据有天险,再加上这样的部队,竟然说连个河都守不住,朝廷养你何用!” 万俟思突然跪了下来,大声道:“殿下!这已经是黄河渡口可堪支用的全部兵力了!就这区区八百人,却要守卫八百里的河道,如何守得住啊!” “什么!”尤铭闻言大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喝问道:“壶口水军大营中有两万精兵,怎么就只剩了这八百人!” 第四回 入秦(三) 万俟思的眼中泛着泪光,哽咽着道:“殿下,水军大营中是有两万人。可是,真正能打的,就只剩下这八百人了。殿下,您知道吗?为了来见您,他们这些盔甲武器都是从全军凑来的。”他唤来一名士兵,从他身后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将镞尖捧到尤铭面前:“殿下,您看见了吗?看见上面的磨痕了吗?这箭镞都是我们的士兵一点一点打磨亮的。”他将羽箭翻了个个儿,道:“这羽棱是我们的士兵自己用鸡毛粘上去的。可就是这样的箭,我们全军总共不过五千支。” 他将羽箭放回箭筒,对那名士兵道:“你把手掌摊开,让殿下看看。” 那名士兵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骨骼粗大,皮肤皴裂,手掌中布满老茧。他们的手指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伸直。 万俟思哽咽道:“殿下,戍守河边湿气深重。我们的棉衣、被褥用的还是前康留下的,已经多年未曾更换过了。我们的武器和装备也是如此,有些甚至已经整整七年没有更换过。我们的将士便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十之八九都会染上风湿之疾。他们多数人的手指都无法伸直。我们已经整整八个月没有发过一分军饷了,不少士兵甚至靠着在训练之余出去打短工来果腹。我们连三餐都成了问题,更别谈医药了。过去的一年之中因为缺少医药,病死的士兵多达五十六人。” 说到这里,他再也抑制不住,哭道:“殿下!他们的宿命在战场,他们本不该死在这里,若是有足够的军饷,若是有粮草医药,他们本不会死!殿下,您知道吗,末将营中有一位千户,他为了制止手下士兵的哗变,竟然将自己五岁的孩儿蒸熟了送给手下的士兵吃。而他自己却因为不忍心吃自己儿子的肉,而活活饿死了!” 他突然重重的跪了下来:“殿下!”他身后的那八百士兵也一同跪了下来:“殿下!” 尤铭的眼眶湿润了,他的心里感到异常的沉重,他没想到大明的黄河水师居然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可是不对啊,大明的军政是自己管辖的,虽然这一段不是自己的嫡系,可是自己每年仍然有八万两的军费拨付,又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难道…… 他脸色瞬时阴沉下来:“万俟思,本王若是记得不错,朝廷每年都有八万两银子的军费拨付给你。这里又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八万两?呵呵,”万俟思苦笑道:“什么八万两,每次末将去行军总管府讨要军费的时候,都被大总管给搪塞过去,末将一两银子也拿不到。可是殿下,戍守孟津的韩汝成所部两万五千人,每年的军费却有十八万两之多。我们,我们的军费全都到他那里去了。殿下,末将知道,韩将军是您的嫡系,而末将不过是太子的家奴。末将自然不敢奢望能得到和韩将军一样的待遇。可是,戍守壶口的部队,不是末将的,也不是太子的,而是大明的,殿下就忍心看着大明的军队土崩瓦解吗? 我等将士都敬重殿下爱民如子、忠勇智慧、赤心为国。无不想聚集在殿下的大旗之下。殿下这次不畏艰难,自请入秦破坏阴谋,保我大明的豪情胆识更是令我等将士钦佩。可是殿下可曾想过,殿下的这份胆识智慧来自于何处?殿下那令天下震惊的名声又是来自于何处?若是没有大明,没有我大明数十万英勇无畏的将士,殿下又会有今日的成就吗?” 他越说越激动,紧紧抱住尤铭的大腿,哭道:“殿下,末将是个粗人,是奴才出身,可也知道党派之争,党同伐异实在是国家大害。殿下难道忘了吗,大康强盛如斯而败亡遽速,还不就是因为大臣党争吗?!殿下,现在天下分崩,大明强敌环伺,如果再走上前康朋党的老路子,我大明的覆亡就在眼前!殿下!” 尤铭震惊了,他没想到一个家奴出身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鞭辟入里。发人深省的话来。他将万俟思扶了起来,朝他深深的行了一礼,赧然道:“将军一席话,如当头棒喝,振聋发聩,令小王无地自容。若非将军点拨,小王险些做了误国的大错。小王定当牢记将军教诲,决不让我大明重蹈大康覆辙。”说着,有行了一礼。 万俟思哪敢接受尤铭如此的大礼,急忙撑起他道:“殿下岂可行此大礼?您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而末将不过是一个奴才,当不得殿下这样的大礼!” “不!”尤铭摇头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将军所说更是大道,小王获益匪浅。行这一礼,聊表敬谢之意,又有何不可?将军所言,解小王之惑,已是师道所为,小王当持之以师礼。”说着,又朝万俟思行了一礼,道:“小王恳请将军收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 万俟思大惊,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大字识不得几筐,又有什么本事,敢当殿下的老师?殿下,莫要折杀奴才了。” 尤铭却固执己见的将拜师礼行了下去:“将军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又怎么当不得小王的老师?若是像将军这样的人,都不能教导小王,试问这天下什么人有这样的资格呢?况且圣人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能得一技之长便可以师事之。将军所言,言前人所未言,言天下人所不敢言,纵圣贤亦不过如此。当可为天下师表。”说着从若惜手上接过水囊,奉到万俟思面前,道:“此处简陋,小王便以水代茶,请老师收下弟子。” 万俟思虎目含泪,魁梧的身躯不住的颤抖着,显得十分激动。他颤巍巍的接过尤铭手中的水囊,仰头喝了一口,道:“殿下视我如师,末将定当鞠躬尽瘁,报答殿下大恩。”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从怀中取出一块银质令牌,交给王召山,吩咐道:“拿着本王的银龙令去见尹达威和韩汝成,让他们把欠了万俟将军的军饷钱粮全部给我送过来。告诉他们,本王已拜万俟将军为师,以后不得再为难万俟将军。否则,让他们亲自去京城给我解释!” “诺!”王召山躬身答应,接过银龙令,飞速拍马而去。 ※※※※※※※※※※※※※※※※※※※※※※※※※※※※※※※※※※※※※※※ 第四回 入秦(四) 大船载着尤铭等人缓缓向对岸驶去。尤铭独自站在船头,万俟思的那番话,让他仍然感到透不过气来。 若惜从舱底走到他身后,将一件袍子披在他身上,瑧首靠着他的肩膀,温柔的道:“你看你,眉头皱得这么紧,哪还有一点金陵二公子风流倜傥的模样?” 尤铭伸臂搂住她的细肩,在她额上亲了一吻,轻轻挑逗着她的耳珠,调笑道:“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回房,好好的风流一番如何?” 若惜闻言大羞,不依的拍了拍他的胸口,娇嗔道:“你,你好不知羞!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你来了。” “呵呵,”尤铭不停的往她的耳朵里呵着气:“我本来可是谁都不想带着的。这可是你苦苦缠着我要来的哦?你忘了吗?好了,我们的船要逆流而上,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到达永济河渡口。子理他们来了,你先回舱歇息。记得脱光衣服在床上等我。”说着在她晕红的俏脸上亲了一吻,拍了拍她弹性惊人的翘臀,让她回去了。 韩青走到他身边,道:“殿下,那万俟思不过是太子府的一个家奴。您怎么能以师礼待他?向一个奴才行礼,这样成何体统?我们宋王府的颜面何在?”言语中颇为不满。 尤铭沉下脸色:“韩青,我做什么,还要你教训吗?” 谭纶拦住韩青,笑道:“殿下好手段!如此一来,太子和韩王那里要自乱阵脚了吧?” 尤铭笑而不语。 韩青错愕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上太子和韩王了?” 谭纶笑道:“韩侍卫,那万俟思是什么出身?” 韩青不屑的哼了声,道:“不过太子府的一个奴才,能有什么出身!” “这就是了!”谭纶抚掌笑道:“韩侍卫你想,我们殿下身份何等高贵,却对一个家奴出身,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如此尊敬,执以师礼,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要是没点私弊,这可能吗?以太子和韩王多疑的性子,只怕万俟思以后在朝中将要麻烦不断了。太子和韩王他们,好不容易找出一个万俟思能带兵,可是他们的猜忌和疏远,终将会把万俟思推到殿下营中来,太子和韩王他们在军中的最后一点势力,可也就没了。” 韩青恍然大悟,可身上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尤铭现在的心机,是越来越可怕了。 尤铭转过身来,笑道:“子理,你只说对了一方面。我对万俟思行礼,确是出于敬重。他的那番话很有道理,像你这种饱读诗书的人,是绝对说不出来的。想要成就大业,就是要不拘一格用人才。对于这个万俟思,我还真是动了招揽的心思。子理,回去以后,你就替我起草奏折,我要保举他担任兵部右侍郎。” 谭纶闻言一怔,但还是恭敬的应允道:“诺!” …… 船舱门前的侍女看到尤铭慌忙跪下行礼。尤铭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道:“娘娘在里面吗?”侍女恭敬的答道:“娘娘说困很,老早就睡了。” 尤铭点了点头,道:“你们都去吧,我来照顾她。” 走入舱底,尤铭反手掩上舱门,却看到床上帷幔低垂。他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拉开帷幔,却见若惜蒙头大睡。尤铭用手拍了拍她,可若惜故意装作熟睡,不理睬他。 尤铭“嘿嘿”一笑,大手探入了锦被之内。摸到若惜光溜溜的,细腻如同凝脂一般的诱人玉体。他心中很是得意,暗暗笑道:“若惜这小妮子果然是个信人。” 若惜禁不住痒,咯咯笑了起来,反手将锦被罩在尤铭的头顶,将他拉上床去,用力扯开他的衣服。黑暗中,两人滚作一团,激烈的拥吻着,宛如干柴烈火一般,瞬间燃烧起来。 若惜娇声道:“君无戏言,你居然害我等你如此之久……” 尤铭揉捏着她的椒乳,微笑道:“这次是我不对。我这就加倍补偿你!” 若惜清亮灵秀的美眸中现出一丝媚色:“你要怎么补偿我呀?” “嘿嘿,”尤铭不怀好意的在若惜修长的美腿上重重的捏了一把:“当然是抓紧时间,好好练功啊。”说着,一个翻身,奋力压了下去…… ※※※※※※※※※※※※※※※※※※※※※※※※※※※※※※※※※※※※※※※ 大船驶到中途,对方已经有四艘战船迎接了过来。尤铭他们向对方表明来意之后,对方列队在尤铭的坐船两侧,为他们保驾护航。 战船驶入港口,尤铭率先从舷梯上走下。当地水军守将于威仁早已在港口前恭候。他大步迎向尤铭,深深一躬道:“大夏永济河水军守备于威仁参见大明宋王千岁!” 尤铭示意他免礼,微笑道:“本王不请自来,于将军是不是有些措手不及?” 于威仁笑道:“宋王说笑了。陛下早已下令,让末将在此恭候宋王千岁的大驾。陛下说过,这次会盟关乎天下大势,我们即使不给大明下帖,大明也一定会来参与盟约的。” 尤铭闻言哈哈大笑,内心却暗暗赞道:“程义啊程义,你倒是有几分本事,怪不得能杀了麦冲,篡权夺位。” 于威仁道:“自从听到宋王要来大夏的消息,陛下便下旨让末将在这里日夜守候。陛下说过,大明和大夏虽有不睦,但到底都是华夏族类,兄弟之邦。况且,事先没有派遣使者前去大明通知,礼节上有诸多失仪之处,还望宋王殿下海涵。” 尤铭心中暗赞:“这个于威仁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心中已是动了爱才招揽之意,呵呵笑道:“程家和我们尤家向来交好,两家姻亲不断,本就不是外人。这些虚假的礼数,本来就是要不得的。” 于威仁恭恭敬敬的道:“车马早已备好,宋王殿下随时可前往长安!” 尤铭点了点头,吩咐侍女道:“去把王妃请下来。一个时辰后,我们便启程前往长安。” 第五回 春江(二) 尤铭微微颔首,道:“项大人免礼。不知项大人将本王与王妃安排于何处?王妃路上染了风寒,正需歇息。” 项达生恭恭敬敬的道:“宋王殿下住在‘听雨轩’,既然王妃身体不适,请随下官前来。” 那“听雨轩”构局极为精致,竟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项达生道:“我家皇上听闻殿下前来,知道殿下自小生在江南,对于江南的景致必然极有感情。这才命下官,特意打扫出‘听雨轩’,供宋王殿下下榻。” 尤铭四处扫了扫,淡淡笑道:“受到如此盛待,本王甚感荣幸。还请项大人,向你家皇帝转达本王的谢意。”他走进房内,将若惜放到床上,替她掖好棉被。出来问道:“项大人,不知其他五国君主可都来了吗?” 项达生道:“回宋王,五国都已到了。除了北胡是太子呼韩邪来访之外,其余蜀、鄂。大理。西羌四国都是君主亲至。” 尤铭点了点头,道:“项大人,那五国君主都住在什么地方?” 项达生道:“呼韩邪太子住在‘回寨’;蜀王崔善下榻‘宝月斋’;鄂王杜威在‘琅琊阁’;大理王刀西米在‘慈溪洞’;西羌王阿克苏住‘土楼’。” 尤铭颔首道:“项大人若是没事,且先下去吧。本王车马劳顿,想要休息了。” 项达生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既如此,下官告退。殿下如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下官。” 待项达生走后,韩青来到尤铭身边,附耳低语道:“一共有三十四个探子,都是大内供奉,气息隐藏都很好,算得上高手。” “呵!”尤铭冷笑道:“程义还真看得起我,连大内密探都用上了。” 韩青低声问道:“要不属下去把他们除了?” 尤铭摇了摇头,道:“主人家本就不放心我们,要是再把他们苦心培养的大内密探弄死几十个,岂不是要对我们惊疑更甚?那样,我们的自由就更会受到限制。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就这样,别去管他。能让他们看到、听到的,他们知道了也无妨。要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就凭这些个废柴,能知道什么!” “不错!”谭纶插口道:“殿下说得不错。刚刚王侍卫对我说,我们的车马行礼,一安置好,立刻就遭到了他们的搜查。他没有殿下的指示,不敢轻举妄动。” “好!”尤铭颔首道:“以后大夏的官员只要不闯进王妃所住的内室,他们想搜查哪里,就让他们搜查哪里。就是他们想看本王的随身物品,也随他们。” “这怎么能行!”韩青反对道:“殿下是何等身份,岂能遭受这样的侮辱?” 谭纶也附和道:“是啊,殿下!这样的奇耻大辱,您岂能忍受?” “呵呵,”尤铭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笑道:“你们以为这是奇耻大辱,我倒认为是上天赐予我们成功的良机哩。这次程义不仅阴谋不成,还要颜面尽失!” 恰在这时,扎西走了进来,报道:“殿下,北胡呼韩邪太子求见。” “哦!?——”尤铭和谭纶对视了一眼,均感到一个巨大的契机飞来,急忙道:“快请!” 一位身着白色裘袍,身材魁梧,留着一部大胡子,脑后梳着三缕辫子的北胡大汉大踏步走了进来。早已站在院门口等候的尤铭,立刻笑呵呵的抱拳迎了上去:“不知太子驾临,小王有失远迎,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见怪啊。” “哈哈!”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宋王殿下长途跋涉,刚刚安顿下来,我便来搅扰,该请求原谅的是我才对,宋王殿下何须道什么歉?”呼韩邪的汉话竟是说得十分流利。 尤铭哈哈大笑,依照胡人的习惯,和他紧紧地搂在一起,重重的互相拍了拍后背。 呼韩邪笑道:“宋王殿下对我们胡人的习惯很是了解啊。” 尤铭也笑道:“太子殿下的汉话,几与汉人无异了。” 两人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 他二人相携走入屋内,关上门窗。呼韩邪道:“宋王殿下不请自来,难道不知道此行的凶险吗?” 尤铭微微一笑,扭了扭手指上的墨玉戒指,道:“富贵险中求,太子殿下不也千里迢迢从石国(石国是北胡都城)来了长安么?” 呼韩邪笑道:“可是我与你不一样,我是被大夏邀请的贵宾,而你却是不请自来,主人家只怕讨厌的很。” “呵呵,”尤铭端起桌上的香茗喝了一口,道:“有什么不同?在你我眼中,长安都不过是一块让人垂涎欲滴的肥肉罢了。只不过你要的是长安的子女财帛,而我要的是长安的土地百姓罢了。我们都是一条饿极了的野狼。你说,在饿狼的眼里,会因为这块肥肉放置在陷阱里,而不去追逐取食的吗?” 呼韩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之色:“不错,真正的野狼绝不会放过任何的食物,即使这个食物充满了危机与陷阱,野狼也会去尝试的。” 尤铭呵呵一笑,道:“太子与我心有戚戚焉。” 尤铭将杯中香茗饮进,站起身来,笑道:“久闻长安春水河烟花风流,乃是关中头一等好玩的去处,声名远扬,不亚于金陵的秦淮河。小王早已是慕名已久,今日正好有机会前去领略一下春江的风光。不知太子殿下可有这个雅兴,陪小王一同欣赏一番?” 呼韩邪笑了起来,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后院的方向道:“宋王殿下果然风流,听说这次入秦,还带着一位美貌温柔的王妃。你下车伊始便想这件事情,你就不怕后院失火吗?” 尤铭将青花瓷的茶盏放下,笑道:“我身边的女人都对我俯首帖耳,温顺的很呢!” 呼韩邪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宋王果然厉害!男人最得意的两件事——战马和女人,看来都被宋王**得很好。这在我北胡人看来,那可是最令人尊敬的勇士啊!” 尤铭笑着捶了捶他的胸口,笑道:“太子殿下这是取笑我了!如何,太子可愿意和我一游春江风情?” 呼韩邪笑道:“宋王殿下相邀,敢不从命?”两人相视大笑,相携出了鸿胪馆。 这长安城中最热闹的便是春水河,河流两岸处处灯火辉煌,河面之上游荡着许多画舫,乃是烟花女子聚集之地。每到夜晚整个长安的富商权贵便会到此地来寻欢。 夜色初临,尤铭和呼韩邪坐在小舟之上。春水河的河面之上,早已漂满无数的莲花灯,点缀得整条河流宛若仙境。春水河两岸处处笙歌,点点宫灯,说不尽的繁华景象、绚丽风光。只见水面上百余艘画舫缓缓来去,舫上挂满了纱帐绢灯。成百艘游船穿梭般来去,载着寻芳豪客,好事子弟。各人指指点点,品评各艘画舫装饰的精粗优劣。 尤铭赞道:“长安春水河果然名不虚传,若非是这些游船画舫的构造形式,我险些以为这是我们金陵的秦淮河呢。” 呼韩邪笑道:“我是两天前来的这长安,只是那时刚从风雪冰天的石国赶来,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哪还有什么心思来这春水河上寻欢?今日一见果然叹为观止。单单是这春水河流速如此之缓,又处于北方秦岭之中,却能河面不冰,就已经是一道人间奇景了。” 尤铭伸手感受了一下水温,笑道:“这春江水温颇高,没有半点寒冷之意,想来是河底蕴含有大量硫磺,地热丰富所致。长安自古便多温泉,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为他们操舟的老艄公笑道:“看二位大爷的衣着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尤铭笑道:“老丈好眼力!我来自大明,这位公子来自北胡,我们都是仰慕这长安春水河的美妙风景而来的。敢问老丈,何处是这春水河最美的景致?” 那老艄公笑道:“要说这春水河最美的景致,首推‘阑珊舟’。” “‘阑珊舟’?”尤铭颇为疑惑的重复道。 那艄公点了点头,道:“大凡秦地男子,没有不知道‘阑珊舟’的。和大明宋王宠妃,当年的金陵潇湘阁名妓姬雪雁齐名共称冰雪双姝的长安名妓云冰清姑娘便在‘阑珊舟’上。” 长安名妓云冰清的名头尤铭自然知道,也并不怀疑她的美貌。不过听了刚才那艄公的话,尤铭却沉下了脸色,势如闪电般卡住了那老艄公的脖子,声冷如冰:“宋王殿下乃是我等大明子民心中的神明。他的王妃自然也是高贵出尘的仙女,容不得别人半点毁伤。倘若再让我听到你口中有不敬之词,我便摘了你的狗头!”说着松开那老者,阴沉沉的坐了下来。 那老艄公受了这样的惊吓,哪还敢说话,只得掉转船头,往“阑珊舟”驶去。 呼韩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愚民罢了,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第五回 春江(三) 尤铭怒气仍然未消:“这厮恁的可恶!雪儿冰清玉洁,端庄典雅,岂容他肆意污蔑!若非太子适才劝阻,我早已将他杀了。” 呼韩邪道:“此处毕竟是是非之地,此时毕竟是是非之时,你还是要克制些才好。别让主人家找到对付你的借口。” 尤铭哼了一哼,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太子殿下可否赐教?” 呼韩邪笑道:“以宋王殿下的学识,我一粗鄙胡人,岂敢用‘赐教’二字?宋王殿下但请明说,呼韩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尤铭凑过头去,低声问道:“以我的性情本事,日后必是太子殿下最为强劲的对手。若是趁着这个机会,让我被程义抓住把柄,消灭掉,岂不最好?太子殿下又为何要提醒于我?” “哈哈,”呼韩邪笑道:“正因为你是我最为强劲的对手,所以我才不屑使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去获胜。我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你,来证明自己才是这天下最强大的英雄。也好弥补一下当日马邑之围中未曾与你交手的遗憾。” 尤铭紧紧的盯着他,眼中露出极为钦佩的神色,良久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如你!若是你我易位而处,我非但不会伸以援手,说不定还要落井下石。” 呼韩邪笑道:“宋王殿下何必谦虚?这不过是你我二人所处的环境,出事的风格不同罢了。单凭你能坦诚不如我光明正大这一点,便是无上的勇气,你便无愧于英雄的称号。宋王殿下,我有个提议,你我结为安答如何?” 尤铭大喜,道:“能得如此,小弟求之不得。” 他二人取出匕首,各自在左掌上割开一条伤口,两只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任对方的血液流进自己的体内…… 呼韩邪高兴的拍着尤铭的肩头,笑道:“从此你我便是性命相托的安答了。” 尤铭也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只盼你我兄弟,情意长存!大哥!” “贤弟!” …… 从他二人的谈话中,那老艄公知晓了他二人的真实身份,更是噤若寒蝉。直到行到目的地时,方才颤抖着声音道:“二……二位大爷,阑……‘阑珊舟’到……到了。” 尤铭抬眼望去,这周围静谧了许多,前方十丈之处一艘中型画舫静静停在河心,除了偶尔滑过的小舟,便看不到其他画舫的存在。 那老者颤巍巍的道:“前面……便是‘阑珊舟’,云……云冰清姑娘就在……那里面。” 尤铭点了点头,取出一块二两重的碎银子扔给他,纵声喊道:“在下宋明,和结义兄长呼延石国,对云冰清姑娘仰慕已久,特来求见芳容。” “阑珊舟”船头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掩口笑道:“怎么你们这些客人全都是一个口气呢?”那少女虽不饰铅华,可举手投足间却已有一种超人风华。丫鬟尚且去此,主人之美可见一斑。 尤铭微笑道:“这有何奇怪?天下间的男子,对于云冰清姑娘的仰慕当是如出一辙。” 那少女道:“我家小姐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尤铭笑道:“那你说如何才能见到你家小姐?” 那少女道:“首先要过了我这一关,需得我看着顺眼才能通过!” 尤铭笑道:“那姑娘看我可顺眼么?” 那少女细细打量了一番,道:“虽然长得不英俊潇洒,不过气势不错,有几分男儿气概,我看着倒是挺顺眼的,比那些涂脂抹粉的花花公子好多了。” 尤铭笑道:“如此说来,在下是有幸一睹云姑娘的芳容了。”作势便要吩咐那老者将小船开过去。 那少女急忙拦住他道:“我只是说我看得顺眼了,又没说要让你上来。你须得通过我家小姐的一道测试,我家小姐满意了,才能上船,否则就请回吧。” 尤铭饶有兴趣的道:“请讲!” 那少女回了船舱,不一会儿又出来道:“你可要听好了!我家小姐要你就以春江花月夜为题,作一首诗。” 尤铭闻言,心中暗喜,这《春江花月夜》号称“孤篇压全唐”,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却朝呼韩邪笑了笑,道:“大哥,可愿一试?” 那少女听了,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骄傲道:“看你们这粗豪模样,就知道量你们也对不出来,还是回去早些安歇吧。” 呼韩邪“哈哈”一笑,道:“我虽长在北胡,却也颇读了些书,虽不敢自比诗词大家,可写那么两首,还是可以的。姑娘听好了!”他平复了一下气息,朗声念道:“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好!”尤铭抚掌赞道:“大哥果然才思敏捷,这等佳作可堪为诗表了。小弟没大哥这样的才情,因此写得长了些,还望姑娘不要厌烦。”手指敲了敲船舷,念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春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首《春江花月夜》念罢,所有人都陷入了不可思议的震惊之中。饶是呼韩邪时常出入战阵,见惯了大场面,此时也是惊讶的无以复加。自己的那首《春江花月夜》虽然也属高妙,可是和尤铭的一比,却是差的太多了。看来,文采风流到底还是他们汉人厉害些。 第五回 春江(四) 良久,“阑珊舟”上传来轻柔婉转的美妙声音:“二位公子都是难得一见的才子,冰清本不该妄加品评。只不过宋公子的这首诗,实在是人间绝唱,呼延公子确是相形见绌了。不过二位公子既然答出了冰清的题目,冰清自然也不会坏了规矩。二位公子这就请登船吧。” 那少女回过神来,朝那老艄公招了招手,道:“可以开过来了。” 那老艄公将小船开了过去,尤铭和呼韩邪沿着软梯攀上画舫。 那少女挑着宫灯在前方引路,万紫千红的各式鲜花将画舫点缀得分外妖娆,空气中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香,少女在珠帘前轻声道:“小姐,宋公子和呼延公子前来求见!”帘后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那柔美无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让他们进来吧……”仅仅听到她的声音便让尤铭心中一荡,适才相隔十丈时还未觉得什么,可此刻云冰清的声音却宛如一支轻柔的羽毛在撩拨着他的心房,着实诱人之至。 少女挑开珠帘,尤铭和呼韩邪缓步走入舱中,却见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出现在他二人的面前。乌黑的长发用蓝色绸带随意扎在脑后,不经刻意修饰,却别有一番清水出芙蓉之美,白色衣裙一尘不染,蓝色绸带恰到好处地强调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她便是芳名满天下的长安名妓云冰清! 云冰清柔声道:“宋公子要听个什么曲儿?” 尤铭笑道:“久闻云冰清姑娘琴艺妙绝天下,我便点个‘凤求凰’如何?” 云冰清缓点螓首,纤手抚弄在古琴之上。琴声悠扬而起,曼妙的旋律回荡在画舫之上。琴声时而高亢激扬,时而温柔缠绵,又是那么幽然而平淡。琴声留着一段无形的余韵,回荡着消失,消失得极为平静。它响着的时候与明月清风相应和,它寂静下来,却又像仍旧绕于人耳,萦绕于众人的心间。一曲奏完,余音袅袅,众人已然沉浸在那美好的旋律之中。 尤铭的思绪随着古琴动人的旋律远远飘飞,想起了自己与文婷在一起时的种种美好欢乐,眼中禁不住泛起泪光,将茶碗倒扣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击节唱道: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云冰清娇躯一震,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肌肤白若冰雪,整个人显得柔弱无比,让人不禁生出呵护之感;她的眼神荡漾着醉人的眼波,顾盼之间露出无限温柔。 饶是尤铭见惯美女,此时也不禁暗赞,此女与雪儿并称实在不是浪得虚名。云冰清的美目盯住他的面庞,忽然微微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尤铭的心中禁不住又是一荡。 云冰清微微一礼,嫣然笑道:“冰清琴艺粗鄙,二位公子见笑了。” 引他二人上船的少女此时另奉上一盏新茶。茶竟是上好的碧螺春。碧绿的叶片漂浮在洁白的邢窑白瓷茶盏内,乎焉而上,乎焉而下,让人赏心悦目。 尤铭看着那杯清茶,淡淡一笑,由衷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冰清姑娘何必过谦?” 云冰清淡然一笑,道:“二位公子虎步龙行,气势凛然,隐隐有帝王之姿,必然具有不凡的身份。再联想长安近日所要发生的事情,若是冰清猜测不错,宋公子便是名震天下的大明宋王;而呼延公子便是北胡的呼韩邪太子吧?” 尤铭和呼韩邪对视一眼,均是哑然一笑:“冰清姑娘果然聪颖明慧!” 云冰清笑道:“若是二位殿下早将身份告知冰清,冰清早就扫榻相待,何至于为难二位殿下?不过,那样却又见识不到二位殿下的惊世才学了。尤其是宋王殿下!那首《春江花月夜》,和这曲《凤求凰》,纵观我华夏数千年,只怕也找不出能与之比肩的。”说着,美眸深深的看向尤铭,对呼韩邪却只是扫了扫。 尤铭内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毕竟任何男人受到美女的青睐,都会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呼韩邪似乎也有些嫉妒,道:“宋王适才的那曲《凤求凰》,与此曲意境契合无瑕,想必深通音律,何不演奏一曲,与冰清姑娘共话风流?” 尤铭摇了摇头,笑道:“有冰清姑娘珠玉在前,我又岂敢以瓦砾缀后?” 云冰清听得“风流”二字,莹白如玉的俏脸微微一红,却也笑着道:“宋王殿下精通音律,文采佳妙,又怎么言之以‘瓦砾’呢?冰清也很想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福分,能够得闻殿下精彩的演奏?” 尤铭呵呵笑了起来,起身走到古琴前方,缓缓坐下,道:“既然有冰清姑娘的芳旨,小王敢不从命?这便献丑了。”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眼前顿时浮现出江山一统,天下臣服,气吞万里如虎的宏阔场面,激越昂扬的曲调从琴弦中迸发而出。 随着曲调的进行,尤铭朗声唱道: “独立寒秋,长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琴弦仿佛承再也受不住他琴声中的强大气势,‘叮’的一声从中崩断,而他的这一曲《沁园春》也刚好画上最后一个音符。 云冰清的眼眸中变得异常明亮,她轻声赞道:“若不是宋王弹奏演唱,我毕竟不能相信人间竟还有这样雄浑激越,睥睨天下的词曲。宋王殿下果然是人中龙凤!” 尤铭长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损毁的古琴,歉然道:“只可惜适才小王沉浸于乐曲之中,弄坏了姑娘的瑶琴。改日,小王定要寻得一把好琴偿与姑娘。” 云冰清笑道:“这把‘绿绮’琴能够得到殿下的演奏,已经是它的福分。况且,他演奏过殿下的名曲,气质已然升华,岂可再忍受其他陈词滥调的侮辱?他这一断,只是为了殿下的绝响。不过,殿下既然要赠琴与冰清,冰清自然翘首以盼。” 尤铭哈哈笑了起来,云冰清的话语果然让人听起来极为舒服。难怪无数的男子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云冰清道:“殿下此曲叫什么名字?冰清此前竟从未听过。” 尤铭呵呵笑道:“这不过是小王临时胡乱弹奏的罢了,哪有什么名字?不过,冰清姑娘若是喜欢,不妨叫他做《沁园春》吧。” “沁园春?”云冰清反复咀嚼了一遍,笑道:“只怕殿下这园子里浸沁不是花香鸟语,而是席卷天下,包举宇内的雄心壮志吧?” 尤铭微微一笑,道:“冰清姑娘的联想好生丰富。小王曾听到过一个说法,说是女子的想象是与其容貌相关的,越是美丽的女子,这想象力越是丰富。原本,小王对这说法,还存有些疑虑。今日见了冰清姑娘却是完全释然,相信古人诚不我欺了。” 云冰清俏脸红晕,淡然一笑:“宋王殿下的机心好重!”可是眉梢间却隐匿不住喜色。毕竟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美貌?况且是她这样颇以容貌自矜的绝色佳人。 呼韩邪见他二人谈笑风生,你应我答,旁若无人,似乎早已将他忘了。禁不住心底暗暗泛酸,道:“你二人纵是才子佳人的良配,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但总也不该忘了还有我这个客人的存在吧?” 云冰清急忙回过神来,脸上红晕更甚:“太子殿下取笑了!我与宋王不过琴遇知音而已,又哪里称得上是什么良配了?冰清蒲柳弱质,容貌粗鄙,以宋王殿下的眼光身份,有岂会看得上冰清?太子殿下莫要戏弄冰清了。” 尤铭笑道:“冰清姑娘若是蒲柳弱质,容貌粗鄙,天下可还有美女么?小王倒是担心自己无才无德,不能令冰清姑娘垂青。若是冰清姑娘肯给小王机会以一亲芳泽,小王纵死亦无憾矣!”他看向呼韩邪的眼光却极为骄傲得意。 云冰清啐了一口,羞道:“想不到堂堂宋王竟也如此轻薄!” 尤铭听了这话,又见她如此娇羞的美态,更是笑得得意欢畅。 这时,江面上传来一声低沉雄浑的声音:“穗穗姑娘,石三怒知道你便在这‘阑珊舟’上。石三怒但求一面,再无奢望。石三怒的心意,你已然知晓。难道你到今日还不愿见石三怒么?穗穗姑娘,石三怒只要听你亲言,若是果真如此,石三怒即刻便走,从此再不纠缠!”声音雄浑,中气充沛,但语调之中却充满悲伤凄凉之感。 第六回 争锋(上) 听得这声音,尤铭和呼韩邪身子一震,俱是吃了一惊,对望了一眼,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脱口道:“竟然是他!”在他们的心里,都满满的装着六个字:“凉州都督赵昕!” 那引他二人上来的那少女这时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抓住云冰清的手臂,惊恐无比的道:“小姐,那个人,那个人他又来了!……” 云冰清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喝道:“这么慌张做什么!还懂不懂规矩!不知道有客人在这里吗?” 那少女“哦”了一声,松开了云冰清的玉臂,可是一双澄澈的美眸中却已是泪光涟涟,泫然欲泣。 尤铭见状略有不忍,笑道:“这位姑娘,外面那位赵……石公子所要找的穗穗姑娘,莫非就是你么?” 那少女缓缓点了点头,仍然充满哀求的看着云冰清。 “唉!——”云冰清的心软了下来,叹道:“穗穗,你这么躲着他也不是办法,还是不如和他说明白吧!这样。趁着宋公子和呼延公子在,你去把那位石公子请上‘阑珊舟’,大家把话一五一十的讲清楚吧。” 可是穗穗的脸上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可他的样子好凶!……” 那低沉粗犷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穗穗姑娘,石三怒但求一见!……” 云冰清见她仍是脚下移动缓慢,不由恼道:“还不快去!平日真是宠坏了你了!” “可是!可是!……”穗穗嘴唇嗫嚅了两下,仍是不愿意过去。 “可是什么!”云冰清这次是真的恼了:“难道你就这么任他鬼嚎,扰了贵客的兴致,再把官府招来吗?” 尤铭伸手拦住她,笑道:“既然穗穗姑娘不愿喊他,那便由我代劳吧。”说着振声喊道:“石公子,冰清姑娘请你上船一叙!冰清姑娘说,穗穗年幼,不敢出见豪客,一切便由她这个做姐姐的代劳……”话音未落,众人只感到船头沉了一下,赵昕已然上来了。 他掀开帘门,猛一眼便看到尤铭和呼韩邪坐在里面,不由惊呼道:“海陵郡公,呼韩邪!” 此刻他二人再无疑虑,尤铭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仲齐兄别来无恙?” 赵昕哼了一声,并没有答话,走进船舱,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却和尤铭二人隔得较远。 云冰清见状,新下已然明白了几分,笑道:“想不到石公子与宋公子,呼延公子原来还是老相识。冰清何其有幸,竟能见到三位公子在我这‘阑珊舟’上老友重逢。” 孰料赵昕却哼了一声,道:“云姑娘只怕还不知他二人的身份,他二人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大明宋王,一个是北胡未来的尊贵可汗呼韩邪太子,石某不过一个乡野村夫,又岂能交道这样身份高贵的朋友?” 云冰清将手中茶盏,往桌子上一顿,轻声笑道:“石公子还要隐瞒冰清么?两位殿下的身份,冰清早已知晓。石公子既然与他们认得,自然身份也不简单。难道到现在不愿告知么?” 赵昕沉吟道:“这个……”竟是颇有些迟疑。 尤铭微微一笑,道:“以冰清姑娘的聪慧难道还猜不出仲齐兄的真实身份么?他便是威震天下,号称军神的巴图鲁勇士,关内河东节度使,凉州都督,武威侯赵昕!” 云冰清淡淡的道:“原来是赵侯爷,失敬!”可是语气却变得极是冷淡:“赵侯爷,你瞒得冰清好苦!像你这般心机深重,而穗穗有年幼无知,不谙世事,冰清有岂敢将她托付于你?” 赵昕站了起来,躬身赔礼道:“云姑娘,赵某并非刻意隐瞒,实是隐衷难言,还请见谅。” “罢了!”云冰清淡淡的道:“你既然上了‘阑珊舟’,便是冰清的客人,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赵昕又躬了躬身,道:“赵某次来并非是要找云姑娘,而是只为见穗穗姑娘。” “呵呵,”云冰清笑道:“真不知那丫头有什么好的,竟让赵侯爷迷恋至斯。难道冰清竟还比不上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么?” 尤铭突然插口道:“冰清姑娘的眼中难道只有仲齐兄么?小王心里,可是很不舒服。” 赵昕道:“云姑娘自是绝色倾城,不过赵某向来是个死心眼,认定的事情,绝无改变。赵某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穗穗姑娘,纵然是九天仙女当面,赵某也不去看一眼。宋王殿下大可放心,赵某绝不会妨碍你与云姑娘的花前月下。” “呵呵,”尤铭笑道:“想不到堂堂军神,赵大都督,竟是一个痴情男子,小王佩服!小王可就不行了,美女当前,小王纵然身边已有佳人相伴,也忍不住要凝眸欣赏。”他转向云冰清笑道:“冰清姑娘,不如就叫出穗穗姑娘,让她和仲齐兄找个隐秘之所,互诉衷肠,也好不搅扰我俩谈情说爱啊。” 云冰清俏脸绯红,娇羞无比,嗔道:“宋王殿下若再出言轻薄,冰清就不理你了。”她歇了歇气,叫来穗穗,吩咐道:“穗穗,赵大都督特意前来看你,你陪他在我这‘阑珊舟’上四处转转吧。” 穗穗虽是不愿,但没奈何,只得应了一声,来到赵昕身边,不情不愿的叫道:“大都督!” 赵昕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宁愿你叫我三怒……”说着,朝云冰清施了一礼作为答谢,带着穗穗出去了。 他刚离开,呼韩邪便伸了个懒腰,叹道:“看来,我也是个多余的人了。只不过,你们这里都成双成对的,就留下我一个人形单影只,甚是凄凉啊!” 尤铭笑道:“大哥这是哪里话!难道整条‘阑珊舟’上,莺莺燕燕,就没有大哥看得上眼的美女么?” “哈哈,”呼韩邪笑道:“这最好的都被你弄走了,你当然这么说!也是,除了冰清小姐之外,这‘阑珊舟’上的美女还真是不少。既然我弄不到最好的,那我就弄最多的吧。”他朝云冰清微微一笑,道:“冰清小姐不会说我好色贪花吧?” 云冰清抿嘴笑道:“试问世上男子,有几人不好色?又有几人能如太子殿下般坦诚?太子只管去纵情欢乐,若是觉得‘阑珊舟’上的美女还不够,尽还可以去别的画舫上挑选。” 呼韩邪大笑道:“有冰清小姐这句话,我便安心了。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才子佳人了。”大笑着掀帘而出。 尤铭立时起身,往云冰清身边靠了靠,暧昧的笑道:“四下无人,月上中天,冰清是不是可以考虑让我一亲芳泽?” 云冰清顿时娇羞欲滴,往旁边挪了挪,与尤铭拉开些距离,嗔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真走了!” “好好好!”尤铭笑道:“我便听你的,做个守礼君子!唉,面对冰清这样绝色佳人,却只能克制自己心中所欲,当一个守礼君子,只怕今夜对我来说是个煎熬了。” “你!”她被尤铭无赖气得说不出话来。云冰清哼了一声,偏过瑧首,不再睬他。她知道,若是自己再说下去的话,只能招来他更加轻薄的言语,因此明智的选择了不予理睬。 尤铭见她赌气不说话,暗暗笑了笑,捧起瑶琴,道:“适才所弹得的曲子,太过铿锵,未免破坏了‘阑珊舟’的雅致。不如,我单独为冰清再抚一曲如何?” 云冰清转过头来,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你这人真是无赖!真想不通,那么多天下绝顶的好女子,怎么竟都会喜欢你这个无赖的。” 尤铭眨了眨眼睛,道:“冰清也是天下绝顶的好女子,难道你不喜欢我这个无赖吗?” 云冰清俏脸愈加红了,轻咬下唇道:“谁……谁会喜欢你……你这无赖……” 尤铭见状,知道她已然动情,自己在她芳心中已然有了一个位置,心下大喜,道:“好!为了冰清这一句,我更要抚琴了。” 云冰清啐了一口,道:“琴弦都断了,如何还能抚得?” 尤铭神秘的笑道:“小王自有妙计!”将瑶琴平放,手指滑过琴弦,低远深情的音乐立刻从指尖流泻出来。 随着乐符的跳动,尤铭渐渐沉醉其中,唱道: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如此唱了几遍,云冰清彷佛也受到了感染,跟着尤铭一起唱了起来,后来情怀大动,更是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姿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一曲歌罢,云冰清显然还沉浸其中,她竟不顾羞涩的抓住尤铭的手臂,激动道:“这,这曲子,能教我吗?” 闻着云冰清身上的淡淡幽香,尤铭的心猛地跳了两下,他笑道:“冰清这是在给我暗示,告诉我以后可以常来常往,一睹芳容,以至一亲芳泽吗?” 云冰清闻言大羞,羞恼的捶了他一下,站起身来,嗔道:“你怎么这么无赖!我……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误会了。” 尤铭笑眯眯的道:“知道,知道,我知道冰清是什么意思。”手腕一转,曲调登时变得凄清柔美,尤铭所唱的歌词也变得温柔娇羞: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恻。桂棹兮兰枻,斫冰兮积雪。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一曲唱罢,云冰清俏脸上彤云更加娇艳,她又羞又喜的嗔怪道:“你……你果真不是好人!居然……居然变着方儿的占我便宜……” 尤铭瞧着她娇羞的玉靥,心中一荡,伸手握住她的柔荑用力一拉。云冰清脚下不稳,顺势跌倒他怀里。温香软玉被尤铭抱了个满怀。 云冰清顿时感到娇躯发烫,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却又使不出半点力气,只得这么躺在尤铭的怀里,任由他的轻薄。 渐渐的她看到尤铭的大嘴慢慢的往自己的俏脸上凑去,她立时紧张无比,精致的瑶鼻上沁出了几颗珍珠般的细汗。也许是知道这一刻的到来已是无可避免,芳心中竟还涌起一丝甜蜜。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不安的跳动着,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 四唇甫接之际,“阑珊舟”的船体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撞到了。他二人立足不稳,立刻跌飞出去,尤铭顺势压倒在云冰清柔顺的娇躯上。 尤铭心下大喜,正准备趁机一亲芳泽的时候,却发现怀中佳人失去了知觉。他大惊之下急忙坐了起来,抱起佳人,却发现佳人秀气的瑧首上肿起了一个大包,想是刚才撞在桌子上留下的。他不禁大为心疼,从怀中取出得自隐门的疗伤圣药,轻轻替她涂抹着。 第六回 争锋(下) 而这时,一个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云冰清,孤王来了这么多日,你始终是闭门不见,怎么这几个人刚到,便能登上你的绣船?今日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孤王今日要定你了。” 听得这声音,尤铭早已知道是崔善这厮,新仇旧恨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他哼了一声,将怀中佳人抱到空旷的地方躺下,脱下身上的皮袍盖在云冰清身上,铁青着脸色,掀帘而出。 “是谁家没把狗绳拴好,放这只疯狗出来乱吠?”尤铭走上船头,却见赵昕和呼韩邪早已一脸愤愤的站在那里。赵昕更是紧紧的将穗穗保护在身后。他走到穗穗身边,道:“冰清受伤了,你进去照顾她。” 穗穗惊呼一声“小姐”,急忙跑了进去。赵昕感激的看了尤铭一眼。 尤铭和呼韩邪、赵昕二人并排而立,不屑的看着气得咬牙切齿的崔善,冷冷的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崔善!崔善,你不好好的呆在成都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大明的屠刀枭首定罪,跑到这长安来干什么?难道是知道我要来,特来寻死吗?” 崔善这几天屡次求见云冰清都吃了闭门羹,见到尤铭等人能够登上“阑珊舟”谈笑歌舞已是怒火攻心。待见到从云冰清的香闺中出来,竟然是自己生平最痛恨的尤铭时,更是怒不可遏。但他到底生性阴沉,当下强忍住杀人的冲动,冷冷的道:“宋王,你这几句话,孤王可当做是挑衅吗?” 尤铭嘲笑道:“挑衅你?你有那资格让本王挑衅吗?本王可是从没把你当棵葱!” “你!”崔善大怒,从侍卫手中抢过弓箭,扣弦激射,直奔尤铭面门而来。 他二人相距不过数丈,此箭又去势甚急,已是避无可避。就在箭镞碰触到尤铭肌肤的那一瞬间,它却奇迹般的掉了下来,赵昕威风凛凛的横刀立在尤铭身前。 尤铭朝赵昕微微笑道:“多谢仲齐兄援手。” 赵昕并没有回答他,反而冷冷的对着崔善道:“赵某刀下超生无数,谁要是再敢放肆,休怪赵某刀下无情!”一股凛然杀气从他身上激发出来,此刻,他又变成了那个战无不胜,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神赵昕。 “武威侯赵昕!”崔善咬牙切齿的惊叫而出,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没错就是他,武威侯赵昕!除了他,没有人的身上能够散发出这样摄人心魄的气势,彷佛来自九狱的杀神一般。 崔善强行抑制住自己激荡的心神,高声道:“武威侯赵昕什么时候成了他尤家的走狗了!这护卫当得可真是称职啊!孤王虽打不过你,但此刻是在长安,你武威侯可是人家大夏的死敌!”语调虽然强硬,却隐隐透出外强中干的示弱之感。 大家本可借坡下驴,将这一段揭过去。可是尤铭与崔善之间实在仇恨太大,他不想如此轻易的放过崔善,冷笑几声,道:“怎么,看见仲齐兄就不行了?原以为你虽然该死,但怎么也算得上是个爷们儿,没想到也是阉鸡一条!” 呼韩邪,赵昕他们都惊诧的看着尤铭,没想到满腹经纶,看上去颇有风度的他,居然能骂出这样恶毒的话来! 崔善怒不可遏,大骂一声“你找死!”从旁边的侍卫身上抽出腰刀,跳上“阑珊舟”,直奔尤铭而去。 尤铭一个侧身闪开,冷笑道:“呼韩邪大哥,仲齐兄,你们且退开一旁,我要与崔善好好算算账!” 崔善心头怒极,连连发刀,一刀快似一刀,接往尤铭头上砍去。尤铭不断闪躲退避,船上空间本就狭小,没几步他便已经背靠在船舱之上,退无可退了。 崔善见他已到了绝境,心头升起一阵暴虐的快感,这个自己最痛恨的人,终于要死在自己的刀下了。想到这里,他更是奋起全身的力量,将这一刀砍了下去。 而这时尤铭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的身子匪夷所思的一扭,竟然避开了那势大力沉,开碑裂石的一刀。刀锋深深的砍在船舱的木门上。 这一刀用力实在太大,崔善一时之间根本拔不出刀来。尤铭趁着这个机会,一拳重重的打在崔善柔软的小腹上。崔善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跌飞出去。 尤铭迅速跟上,用力踏在他的背上,冷冷的道:“看见了吧?不论打仗,智谋,还是武功,你都不是我的对手,远远不是!今日,我就要替白帝城二十万百姓,替我黑甲精骑两百多无辜枉死的将士,替我妻弟一家人报仇!”说着,踢起甲板上的腰刀,往他的脖颈处砍去。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来,荡开了尤铭手中的腰刀,救了崔善一命,饶是如此,崔善的脖颈中却也被割去了一大片肌肤,鲜血直流。 尤铭大怒,冷冷的盯着那个射箭救人的夏将,却听到说到:“大夏骁果军中郎将薛青麟拜见诸位殿下。诸位都是我大夏的贵客,大夏自然都应该负起保护的职责来。虽然诸位之间可能有些私怨,但看在主人家的面子上,还是不要性命相搏的好。否则,便是与我大夏为敌。我大夏对待朋友自是尽心尽力,可对待敌人却也是毫不手软。” 尤铭见是薛青麟到来,知道今日再要杀崔善已是不可能了。只得悻悻的起身,还礼道:“原来是薛将军!既然薛将军这么说,那本王就卖主人家一个面子,饶了崔善这狗贼一命!”他松开崔善,往前走了几步,朝薛青麟深深一躬,道:“小王还要感谢当日将军高义,念旧不杀之恩。” 众人听了这话,脸上微微变色,纷纷望向他们,眼中满是询问犹疑之色。薛青麟更是勃然变色:程义本就对他猜忌慎重,处处限制。现在尤铭来这么一下,自己更是百口莫辩了。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宋王殿下说些什么,末将并不明白。所谓的什么念旧,末将也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念的什么旧?末将还有什么旧可以念?” 尤铭故意看了看四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薛将军身份尴尬有难言之隐。是小王唐突了。”说着,深深一躬,算是赔礼。 薛青麟心头恚怒更甚,明白尤铭这是在故意诬陷于他,好挑拨自己与程义之间的关系。自己虽是有心斥责反驳,却不能这么做。一则于礼节不合,二则却更容易陷入尤铭的陷阱之中。因此最好的办法惟有不理睬他。 薛青麟打定主意,躬身道:“既然诸位殿下都已经说开了,那末将就先送蜀王回馆驿疗伤了。”说着指挥手下,将崔善抬了回去。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尤铭喊道:“将军慢走!还请将军小心注意,谨防小人的暗算。” 薛青麟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忍住怒气,护送崔善回去了。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招呼呼韩邪和赵昕回了船舱。 ※※※※※※※※※※※※※※※※※※※※※※※※※※※※※※※※※※※※※※※ 尤铭并没有歇宿在“阑珊舟”上,反而和呼韩邪一起回了鸿胪馆。至于赵昕,虽然也没有在“阑珊舟”上过夜,但也没有去鸿胪馆,反而径直往城郊的一所寺庙走去。 尤铭叫住他,邀他一同往鸿胪馆居住。他摇了摇头,道:“程义弑君篡位,罪大恶极,与我之仇不共戴天。他的驿馆,我不住!我自有去处!” 尤铭见他说得坚决,便不再勉强:“既然仲齐兄如此说,那小王便不再勉强。只是小王有一事不明,还请仲齐兄明示。” 赵昕淡淡的道:“请讲。” 尤铭道:“仲齐兄与程家仇雠也!长安对于仲齐兄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形势比小王更要凶险万分。何况六国会盟与仲齐兄本无瓜葛,仲齐兄又何苦要牵涉进来?难道单是为了一个穗穗?” 赵昕微微一笑,道:“六国会盟,也并未邀请大明,殿下不也来了吗?殿下初到便来‘阑珊舟’上寻访名妓云冰清,难道也只是来寻花问柳,**作乐的吗?你我的目的大抵相同。殿下不愿意看到六国会盟的成功,我也一样。我赵昕虽是个武夫,却也明白,若是没了大明,程家将会势不可挡,我想要替皇上报仇,替大康雪恨,终将会是镜花水月。” 尤铭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道:“仲齐兄!你乃是不世出的名将,何苦替那个腐朽败亡的康朝尽忠,做宣化帝那昏君的忠臣孝子呢?” 赵昕抬头望向天空,天上一片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缓缓的道:“一个人总有自己所不能放下的。而我不能放下的就是大康和皇上。也许,现在还有穗穗……”此时,他刚毅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神色。 尤铭笑道:“难道仲齐兄就不怕危险吗?西凉大局全靠仲齐兄一人支撑,可仲齐兄去孤身犯险,这似乎于理不合。” 赵昕道:“我记得殿下曾经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我都是冲锋陷阵之人,生死尚且不惧,何怕这点阵仗?”说着转身离去,空中隐隐传来一曲西北民歌。 尤铭明悟的一笑,朝呼韩邪道:“太子,请!——” 第七回 寒夜(上) 尤铭回到鸿胪馆“听雨轩”,却见若惜居然坐在花园中等着自己。此时天气颇为寒冷,若惜单薄的身体坐在空旷的庭院里,翘首企盼,让你不禁升起拥抱呵护之意。 尤铭有些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睡?天这么凉,你怎么能坐在院子里呀?” 若惜却将他一把推开,愤怒的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去春水河找那个叫云冰清的歌妓去了?” 尤铭摇了摇头,心中暗暗笑:“想不到若惜现在的妒忌心居然变得这么重。”他笑眯眯的凑近她的俏脸,低声道:“我只是去弹琴吃饭,并没有做什么。” “还说没有做什么!”若惜一双美眸狠狠的盯着他道:“那你身上这香味是哪里来的?你还想骗我!难道我在你心中居然还比不上一个歌妓吗?” 尤铭哑然失笑,道:“你也知道,花船上自然是花香缭绕,我身上沾些香味,也并没什么不对的啊。”说着,伸手去抚摸她的俏脸。不意却被若惜一把抓住,狠狠地咬了一口。 尤铭吃痛,惨叫一声,慌忙缩回手来,有些生气道:“好痛!你这是干什么!” 若惜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恨恨的道:“你对得起我!”转身跑回房内,用力拉上房门。尤铭还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插上门梢的声音。 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吹了吹手指,正想向房中走去。却听到身后假山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什么人,给本王滚出来!” 却见李郃满脸通红的从假山后钻了出来,双膝跪倒在尤铭面前。他的头颅在尤铭的逼视之下越垂越低,直到完全磕在地上。 尤铭料想自己方才也若惜的谈话必然被他听到了,心中恼怒,冷哼道:“三更半夜,天气寒冷,你不回屋去休息,躲到这里干什么!” 李郃磕头道:“殿下!谭先生安排末将今日巡夜,末将见王妃娘娘一人出来,生怕有人对她不利。又知王妃娘娘不喜欢有人跟着,这才远远的隐藏在假山之中保护娘娘。” 尤铭冷冷的哼道:“这么说,本王还要感谢你了?” 李郃连忙磕头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殿下,末将有一言相劝。” “你倒是学会进谏了!说!”尤铭的声音愈发阴冷。 李郃又磕了个头,道:“殿下,那云冰清只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如何能与王妃相比?烟花女子终究水性,殿下何苦为她痴迷?王妃对殿下如此情深,殿下又怎可让她伤心?” “混账东西!”尤铭勃然大怒,猛然抬脚将他踹倒在地上,骂道:“本王做什么,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吗!” 李郃忍住疼痛,爬了起来,重新跪到他的面前:“李郃该死!只是李郃所言句句真心,全为殿下着想,还请殿下斟酌!” 尤铭怒吼道:“放屁!我问你,王妃是怎么知道我去春水河找冰清的?是不是你告诉她的!你居然敢跟踪我,还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你该当何罪!” 李郃脸色苍白,紧紧抿住嘴唇,苦忍疼痛,低声道:“殿下!末将冒犯殿下罪该万死!可末将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一片公心!殿下莫非忘了此次入秦的大任了吗?若是殿下继续沉迷在那个**的身上,只怕会坏了大业!殿下就是要将末将千刀万剐,末将也一定要说!” 尤铭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又将他踹倒在地上,怒骂道:“你倒是处处替我考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路上,你或明或暗的往王妃的车上看了多少!分明就是对王妃心存不轨,有亵渎的念头,还敢教训我!须容你不得!我这就将你千刀万剐!”尤铭越说越气,“铿”的一声,抽出李郃的佩刀,当头便砍。 刀锋激起的气浪,轻而易举的将破开了李郃的头巾,将他的头发分开两边,如同横亘着一道分水岭一般。可是刀锋却也硬生生停了下来,离他的头皮不足半寸。 尤铭冷冰冰的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李郃的脸色已是变得苍白一片:“殿下要杀末将,末将不敢不让殿下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我的命早已是殿下的,殿下想要收回,那是天经地义,末将更不应该躲开。” 尤铭“哐啷”一声将刀扔在地上,冷声道:“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我饶你不死!这几日,你什么都不用做了,好好留在房里闭门思过!” 李郃磕头道:“末将谢殿下不杀之恩。可是,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尤铭粗暴的打断:“还不快滚!想让我改变主意吗?” 李郃见是如此,知道多说无益,只得磕了个头,转身离去,可脸上的黯然之色却掩饰不住。尤铭见状,摇头叹了口气,对悄然来到身边的谭纶道:“你明日支些钱去买几条参回来。我那一脚有多大的份量,我自己清楚的很,他伤得绝对不轻。” 谭纶应了一声,问道:“殿下,李郃对王妃的痴恋您既然已经知晓,何不将他除去,以绝后患?” 尤铭叹了口气,道:“你当我没有想过吗?可不知怎么,最后居然下不去手了。王妃风华绝代,李郃又是少年人,血气方刚。我要是因为这就杀了他,与那些昏君暴君何异?” 谭纶朝他深深一礼,赞道:“殿下仁者慈心,日后当为万民之福。不过,李郃身为仆臣,却觊觎主母,亵渎君上,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殿下即使不舍得杀他,也该对他施以惩处,以示警戒,好让他彻底断绝了这个大不敬的念头。” 尤铭“嗯?”了一声,斜眼看着谭纶,缓缓摇了摇头,叹道:“不了!有些事情,还是让他自己想明白,从而坦然面对的好。李郃是个人才,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毁了他。”说着,转身往若惜的房间走去。就在他到达门前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冷冷的道:“不许你私自处罚他,明白吗?!” 谭纶愣住了,尤铭所说正好戳中了自己心中所想,自己的确想要私下里处置李郃。可现在尤铭声色俱厉的警告了自己,他就再也不敢有这个念头了。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直到看着尤铭合上房门的时候,他才离去。 第八回 上坟(上) 程义绞杀宣化帝麦冲后,在长安东南方的终南山中为他草草修建了一座坟墓,让原来麦冲的亲卫队守灵,还四时派人祭扫。 尤铭和若惜带上祭品来到了宣化帝的墓前。穿越墓前的松林,尤铭隐隐听到嘤嘤的哭泣声。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宣化帝倒行逆施,天下人皆欲食其肉寝其皮。他想不通,除了他的若惜之外,怎么竟然还会有人来祭扫他。 透过树枝地间隙,他看到一名身着白衣,高贵华美的中年贵妇正跪在墓前哭泣,后面还侍立这两个穿着宫女服色的少女。他心中不禁一阵狂跳,这****居然是若惜的生母,宣化帝的闵皇后!她居然没有死! 尤铭的脚步首先惊着了后面的两个侍女,她们回过头来,低声喝道:“谁?”可当她们看到满脸泪痕,一身缟素的若惜时,微微一愣,眼中旋即泛出泪光,泪光烁烁中洋溢着喜悦之情:“公主!” “公主”二字好似惊雷般在闵皇后的耳边炸起,她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却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爱女,也正清泪涟涟的看着自己,眼中尽是思念和濡慕,闵皇后缓缓站起身来,颤巍巍的朝前伸手 听到这两个字的呼唤,若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啪”的一声,扔掉手中的祭品,扑入闵皇后怀中,哭道:“母后!……” 尤铭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闵皇后躬身行礼道:“孩儿拜见岳母大人。” 闵皇后松开若惜,轻轻拭了拭眼泪,强颜欢笑道:“送往殿下快快起来,你是天潢贵胄,怎么能对着我这个祸国殃民的不祥妖妇行礼呢?”宣化帝以前曾经用若惜来拉拢尤铭,而她作为皇后,又是若惜的生母,自然是见过尤铭的。 尤铭却还是坚持行完了礼,道:“您是若惜的母亲,若惜是我的妻子,您就是我的岳母。不管别人怎么说,您始终都是我的岳母大人,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当女婿的给岳母大人行礼,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闵皇后心里感到极为熨帖,她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呜咽道:“若惜嫁了你,我也就放心了。自从先皇驾崩,国破家亡以后,我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再见我女儿若惜一面。天可怜见,让我这个不祥的妇人完成了这最后的心愿。”她握着若惜的手道:“若惜,只有你还记得来拜祭你父皇。你从小就是一个孝顺孩子,你父皇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若惜鼻子一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了下来。闵皇后拉着她的手,哭道:“若惜,我们母女好几年不见了。母妃有些话要对你说,我们走开些吧。” 若惜闻言不禁望向尤铭,妙目中满是恳求之意。尤铭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她跟着她母亲闵皇后一道离开了。 尤铭站在宣化帝的墓碑前,并没有下跪。看着墓碑上略显潦草寒酸的墓志铭,忽然感觉自己心中对于他的仇恨,似乎已不再那么强烈了。他哼了声,淡淡的道:“你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你却是一个天才,你拥有别人所无法企及的聪慧。可是你这一辈子为了自己的喜好,为了舒张自己的意志,根本没有顾全过黎民百姓。在你的眼里,老百姓不过是可以予取予夺的牲畜奴仆罢了。你的心里一定很恨我,因为是我把你赶出了开封,是我杀死了你的儿子,是我夺去了你原本的无上荣光。可是你错了,错得厉害!真正使你身死人手为天下笑的,恰恰是你自己!是你这个天下第一聪明人!就算没有我,你也同样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因为你得罪了老百姓!历代帝王总是在祈求上苍的护佑,可是上苍却不曾护佑过。 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们都求错了!真正的上苍,不是那些泥胎塑像,而是千万百姓,亿兆黎民!而他们是不需要你求,也不会答应你的祈求的。他们只会凭着自己的感受喜恶去选择顺还是反!曾经的大康是多么的强大,东西南北纵横万里,各有一年的马程;一千六百万户,近一万万人!朝廷岁入七千万两,还有着无敌天下的百万雄师,府库所藏足够朝廷支用四十年!大康之盛,历代所未有!就是比之前虢盛世,也毫不逊色! 可就是这样前所未有的强康朝,却灭亡了,亡得如此迅速!就是这样强大的大康朝却仅仅延续了五十年,就彻底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这里面的道理,你不明白,天下人不明白,你们也都不愿意去明白。。可是我明白!我辛苦建立的大明,和原来的大康相比,可以说是蓬头垢面,毫无可取。但我要告诉你,大明终将会成为历史上最最伟大的朝代,为世人所传颂!天下百姓都会以生在大明而自傲。大明将长久的延续下去,他将开创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前所未有的荣光。大明远胜于康庭,我远胜于你!” 尤铭缓缓转过身子,却见若惜和闵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重又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微微一笑,道:“若惜,我们回去吧。” 若惜俏脸上泪痕犹在,她握着尤铭的手臂,轻声道:“母后,和若惜一起走吧。若惜不想再和你分开了。”她的一双妙目却始终看着尤铭,似在恳求。 闵皇后极力忍住就要溃堤而出的眼泪,道:“若惜,母后也不想和你分开,也想守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可是……可是我却不能。我要是随你们走了,程义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样,你们就太危险了。” 尤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沉着脸色问道:“你做了程义的妃子?程义霸占了你?” 闵皇后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哭道:“你……你不要问了。给我……给我留些颜面吧。”那时候的女子最重名节,普通女子尚且不嫁二夫,更遑论闵皇后这样母仪天下、至尊至贵的女人了。可是,现在她却被强迫着做了程义的闵妃,一个姬妾,一个玩物。而这个人却又是杀死她丈夫的人。她又怎能不感到深深的羞耻。 尤铭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程义老匹夫好色无耻,麦冲广选天下佳丽组成的后宫,他自然不会放过。而你又是群芳之首,艳压六宫,他自然是更加垂涎。只是我想不通,闵家也算是一个大族,虽然比不得程家,可他程义却也不敢把闵家怎么样。你若是坚决不从,他也不敢过分逼迫你。我想他定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来威胁于你吧?” “他,他用我的女儿来威胁我,我,我怎么敢不答应他?”闵皇后哽咽着道。 尤铭不禁感到奇怪,若惜在他身边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程义再愚蠢也不会拿这个来威胁闵皇后啊。那这个女儿又是谁?难道是若惜的妹妹? 果然,尤铭感到自己的手臂疼了一下,若惜紧紧的箍着他,急切的问道:“是……是安蓉吗?她……她怎么样了?” 闵皇后无可抑制的哭了起来,嘶哑着声音道:“我原以为从了他,他就会放过安蓉。可是,我没想到他竟是那样的禽兽。他竟然**了安蓉!还无耻的画成画送来给我看。从此以后,他变得更加丧心病狂,一有时间,便将安蓉叫去淫辱。他甚至还……还当着我的面淫辱安蓉。我看得出,安蓉她的心已经死了。她只剩下一具任由程义亵玩的身子。”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早该随着先皇一起去的。” 尤铭的脸色愈发阴沉,程义霸占闵皇后再他看来无异于是对他严重的挑衅。若惜是他的妻子,他自然早已经将闵皇后看作了自己的亲人,他是容不得自己的亲人受到别人的侮辱的。至于安蓉,他其实是抱有一点私心的。他虽没有见过安蓉,可是安蓉是若惜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若惜美貌惊人,想来安蓉也必是一个绝色美人。可是他尚未动作,却已被程义下手夺去了清白之躯,这如何能让他不恨?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半眯着眼睛道:“老贼自取死耳!” 若惜紧紧的抱住他,摇晃着他的手臂,哀求道:“表哥,若惜求你,你一定要把母后和安蓉妹妹救出来!……” 尤铭拍了拍她的柔荑,微笑道:“若惜放心,我一定把他们都救出来,程义早晚要被我消灭!”他苦笑两声,道:“我这辈子是帮你们报上仇了。我先是杀了太子,打进开封帮婷儿报了仇。后来又答应雨涵消灭崔善给她小姨一家报仇;现在又答应了你。我呀,命可真苦!” 若惜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尤铭这实在故意逗她开心。她心里极是感动高兴,不顾自己的母亲就在面前,忍住羞涩,踮起脚尖在尤铭脸上亲了一吻。 闵皇后低垂下头去,幽幽的道:“若惜,你们快走吧。我也得回去了,要是让程义看到了你,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他对你早已经觊觎很久了,千万不要让他看见。” 第八回 上坟(下) 若惜将瑧首轻轻靠在尤铭肩头:“有表哥在,我什么也不怕。他会保护我的。”语言中满是浓浓的骄傲和情意。 闵皇后修长的睫毛调动了一下,默默走上了自己的马车。临行前,她还是忍不住打开车帘,叮嘱道:“若惜,别让程义发现你……”说着又要哭出来。她急忙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离开了。 若惜刚刚止住的泪水却又流了下来,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喃喃的道:“母后!……” 尤铭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去眼泪,柔声哄慰道:“好了,母妃已经走了,别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走吧,这长安城中可是有不少好吃的小吃的。你一定喜欢的。” ※※※※※※※※※※※※※※※※※※※※※※※※※※※※※※※※※※※※※※※ 尤铭牵着若惜的柔荑悠然漫步在春水河畔的清河坊里,街道两旁各式小吃香气四溢,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们沉浸在这街道的祥和与欢乐之中,忘却了适才的黯然与不快。 尤铭找了家路边摊坐下,要了两碗羊肉泡馍,笑道:“秦川故地,还是这羊肉泡馍最好吃。而且要吃到最正宗的羊肉泡馍,就得到这样的路边小摊来吃,大馆子是不能去的。”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端了上来,尤铭用力的闻了闻,赞了声“好香”,往碗里挑了一大块辣子,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 若惜出身高贵,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从未吃过这样的路边小吃,新奇之下,美目中神采奕奕,显得兴奋异常。 她也学着尤铭的样子挑了一大块辣子放到了碗里。可刚刚闻了一下就被呛得直打喷嚏。那羊汤刚刚碰触到嘴唇,她就被辣得直咳嗽,连眼泪都出来。 尤铭见状哈哈大笑,他虽然也被辣得满头大汗,但还是取出手绢,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和汗珠。笑着招呼老板,让他再上一碗羊肉泡馍。 等到那晚羊肉泡馍重新端上来的时候,尤铭的那碗已经见底了。他笑呵呵的端过若惜放多了辣子的那碗羊肉泡馍,大大的喝了口汤,笑道:“你这次我看就不要放辣子了。我再能吃也吃不下三碗啊。” 若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内心不禁感到一阵阵的甜蜜。尤铭肯吃她吃剩下的东西,而且毫不嫌恶,让她的芳心中装满了“幸福”二字。她依着尤铭所说,果真没有放辣子。可尝了几口,也许是觉得没味,稍稍挑了些许辣子进去,一口一口的细细的吃了起来,吃相比起尤铭来,可文雅太多了。 等到尤铭把那一碗又吃完的时候,若惜才吃了小半碗。可她已经抹了抹嘴唇,道:“这碗泡馍好多,吃不下了。” 尤铭不禁摇了摇头,端过她吃剩的那碗,又往里面放了不少辣子,叹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转头又将那半碗羊肉泡馍吃了下去。 他放下粗瓷碗,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巴,轻轻拍了拍自己鼓胀的肚皮道:“今晚我是不用再吃饭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好!简单直白,通俗易懂,却又发人深省。好!想不到堂堂宋王殿下,天潢贵胄,居然有如此情怀,当真让老朽刮目相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突然出现在尤铭面前,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尤铭微微一笑,拱手道:“老人家谬赞了!相请不如偶遇,老人家坐下一谈如何?”他今日所穿乃是极其普通的常服,可那老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可想而知,这老者必然拥有不俗的身份和巨大的能量,,而且已经暗中注意自己很久了。 “呵呵,好!”那老者抚须笑道:“正要向宋王殿下请教。” 尤铭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的道:“我今日没有带一个侍卫出来,而且所穿也是极普通的衣服。老人家何以一眼就认出了我来?” 那老者笑道:“一个人天生的气质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去的。宋王殿下身上凛然的王者之气和睥睨天下的霸者气概,又岂是几件衣服所能掩盖得了的?况且,宋王殿下身边相伴的这位美女气质华美,艳惊天人,除了宋王妃,天下又有几个女子能有如此美貌?而且你们刚刚从终南山上下来,鞋上还沾着终南山特有的红壤。那终南山乃是前康宣化帝的葬身之所。除了与他关系密切之人,又有几人会去?再加上,前康的若惜公主是宋王殿下宠妃的这件事情,已是天下咸知的风流佳话。综合这几点,老朽又岂能猜不出殿下的身份?” 尤铭微笑道:“老人家好眼力!连我脚上沾了些泥巴也能注意到。只是小王还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那老者抚了抚自己的长髯,笑道:“老朽复姓诸葛,单名琰,草字守绪。” 尤铭闻言大惊,立身而起道:“您就是天下间财富可比江南花家的长安诸葛?” “呵呵,”诸葛琰笑道:“不过是薄有些资财罢了,跟天下第一大富豪江南花家还是不能比啊。” “可是,那花家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而您却是白手起家,一点一点亲手挣来的财产和这天下第二富的名头。光冲这一点,我就对老先生极为敬佩。”尤铭恭敬的道。 诸葛琰轻轻拍了拍桌子,笑道:“能得宋王殿下一句夸赞,老朽三生有幸!若论佩服,老朽对宋王殿下才是真的佩服。不为别的,就为刚才的那首诗。对我来说,什么丰功伟绩,敌国之富都是过眼烟云,不值一提。唯独能够注意小节,关心百姓疾苦,知道一粥一饭得来不易,这才令人钦佩。敢问宋王,这首诗可有名字?” 尤铭微微颔首道:“有,叫《悯农咏怀》,不过是小王胡乱吟诵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诸葛琰正色道:“不!这首诗简单朴实,通俗易懂,却又深含哲思,发人深省,一扫往日诗词中的浮华风月,靡靡之音,乃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上佳之作。与那些渴求建功立业,提兵纵横,称王称霸的诗词相比,更多了一份对世事的洞达和对平民百姓的怜悯。于王者之仪,霸者之气中添入了一份不可或缺的仁者之心。宋王殿下,这首诗既叫《悯农咏怀》,当是悯农之艰,而且老朽听来,意犹未尽。妄自揣测,当还有下文。不知宋王殿下可否见告?” 诸葛琰这一番话,听得尤铭是心怀大畅,他微笑着点点头道:“的确,下面还有几句。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垄上扶犁儿,手种腹长饥。窗下织梭女,手织身无衣。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入门闻号啕,幼子饥已卒!吾宁舍一哀,里巷亦呜咽。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岂知秋禾登,贫穷有仓卒。 麦熟千里陇,覆压尽灿黄。老农刈麦去,却又拾穗来。问其何所故?闻者尽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所愧为人君,苛捐百姓苦。征敛无已时,生民何计苏。士族何功德?曾不事农桑。绮罗不足艳,粗粮无蜜糖。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我愿金缕衣,化为桑麻布。但教高门瘦,自然天下肥。” “好!好一个‘所愧为人君,苛捐百姓苦。’好一个‘征敛无已时,生民何计苏。’好一个‘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好一个‘但教高门瘦,自然天下肥。’!好!好!好!”诸葛琰大声赞道:“宋王胸怀天下,心系黎民,诚百姓之福也。老朽为天下人得宋王而慰!”说着,诸葛琰激动的站了起来,朝尤铭深深一躬。 尤铭微笑着摆了摆手,笑道:“老先生快请坐下,这里可是长安,程义的地盘,您这是想害死我啊。” 诸葛琰脸上的肌肉微一抽搐,随即恍然,“呵呵”干笑了两声,坐了下来。他笑着对尤铭道:“程义此次召集六国会盟,共商对抗大明。可宋王殿下居然不顾艰险,深入秦地,这份胆识着实让人佩服。” 尤铭轻轻摆了摆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倘若没有北胡和西羌两家,兴许我就不会来了。我们汉人自己打得再厉害,终归会体恤百姓疾苦。倘若让北胡西羌等异族的铁蹄践踏,将是天下百姓之大患。我不忍见。” 诸葛琰愈加钦佩,叹服道:“倘若当年宣化帝能有殿下一半的见识,他也就不会沦落到那样的境地,大康也就不会亡国了。” 尤铭微微一笑负手站起,来到春水河边,看着春水河上来来往往的游船画舫,悠然道:“历史不存在倘若!” 第九回 约会(上) 诸葛琰也在身后是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尤铭的身旁:“殿下再看些什么?这春水河最美的景致可是在晚上才能看得到的。” 尤铭笑道:“你看这春水河两岸人来船往,熙熙攘攘,何等的繁华富庶!可是离开这春水河又有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出了这长安城,路上野外又有多少饿殍堰塞?”他的双手紧紧的拳握起来,重重的砸在护栏之上:“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百姓也都过上这样无忧无虑安定富足的日子!” 不知什么时候,若惜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瑧首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美目中流露出无比的崇拜和爱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也只有你才能做到!” 尤铭微笑道:“你不要用这样崇拜的眼光看我,我会飘飘然的。” 若惜低声道:“你是我的丈夫,我的骄傲……”深情无比,好似梦呓一般。 尤铭哈哈大笑,在她粉嫩的俏脸上轻轻掐了一下,道:“好了,诸葛老先生还在呢,别让他看笑话。”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却发现诸葛琰早已远远的站开去了。 诸葛琰似乎也感觉到他们这边的事情已经完了,走了过来,笑道:“宋王殿下豪情万丈,却又温柔多情,真是天下独一的奇伟男子。自古以来,着这江山美人不可兼得的魔咒,恐怕要被宋王殿下给打破了。” 孰料这时候若惜竟也酸溜溜的道:“这天下间美丽的女子他都觉着熟悉哩!” 尤铭不禁为之气结,苦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天下间的美丽女子我都熟悉?别给我乱扣帽子好不好?”他盯着若惜的眼睛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惜却挑过了头去,撇撇嘴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诸葛琰手抚长髯笑道:“看来宋王殿下的后院,也不是很稳当啊。”尤铭尴尬的笑了笑。 这时诸葛琰府上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刚准备在他耳边附耳低语的时候,诸葛琰拦住他道:“就这么说吧!别鬼鬼祟祟的。” 那管家道了声“可是……”,眼睛瞟了瞟坐在一旁的尤铭,面露难色。 尤铭自然知道他们有些私底下的重要事情要说,自己不方便旁听。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我和若惜去买些小玩意儿,也就顺道回鸿胪馆去了。今日能的与老先生相遇,实在是三生有幸。他日有机会当亲临拜访。” 可是,诸葛琰却伸手按住了他,对着自己的管家道:“以后我们诸葛家的所有事情都不必要对宋王殿下隐瞒,有什么话就直说。” 那管家一见这阵势,哪还能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当下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道:“老爷……”他才说了这两个字,就被诸葛琰打断道:“记住,要先向宋王殿下请安!” 那管家一阵愕然,他没想到自己的主子竟会投靠尤铭,投靠得这么彻底。他不敢怠慢,立刻更正道:“宋王殿下!老爷,皇上差范公公来府里,说春节大庆,国库中的钱银要用来发放军饷,有些捉襟见肘,要老爷帮着给国家分忧。” “哼!强盗!”诸葛琰不满的哼了一声道:“他要多少?” 管家回道:“具体的他没说,只是说最好不要少于这个数。”说着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晃了晃。 “五万两!?”诸葛琰怒道:“他这是生抢!什么堂堂程家,大夏皇帝?他的作为,比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还要可恶!” 管家面露忧色的道:“老爷恐怕您说错了!范公公的意思恐怕是要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这下连尤铭也动容了。要知道大明现在一年的岁入也就五百余万两,这五十万两,几乎是他大明朝廷一年岁入的十分之一了。 诸葛琰冷哼道:“能说出这个数来,还真看得起我诸葛琰!范德全那只老阉鸡还说了什么没有?” 那管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道:“范公公还让我告诉主人,既然身为大夏的臣民就要遵守大夏的法令。看得起老爷才让老爷出份子的。要不然老爷凭什么这么些年能顺风顺水的?朝廷随便给安上一个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罪名,老爷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混账!”诸葛琰怒不可遏的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这老阉鸡分明是在向我索要贿赂。早知道这老阉鸡就喂不熟。” 尤铭心中暗笑,诸葛琰这分明是做戏给自己看。凭他的个性,又怎么会这样?他若真是这样,又岂会发展到今日的规模?早就被程义给弄掉了。他拍了拍诸葛琰的肩膀,道:“诸葛先生消消气,破财免灾,就当求个平安吧。” “唉,”诸葛琰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老朽哪能不明白这些,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却要白白拿过去奉养他们那些人,这心里总是有些吃不开。” “呵呵,”尤铭笑道:“以老先生的胸襟眼光,家财资产又岂会在乎这些?也许程义根本就消化不了老先生的五十万两呢?”他站起身来,朝诸葛琰拱了拱手,道:“既然老先生府上有事,那小王就不打搅了。小王先回馆驿歇息去了。” ※※※※※※※※※※※※※※※※※※※※※※※※※※※※※※※※※※※※※※※ 回到鸿胪馆的时候,天上竟下起雪来。尤铭将身上的皮袍脱下来抖了抖,挂在了架子上。而若惜却也忍住羞涩,温柔亲昵的倚靠在尤铭身边。 李郃看在眼中,隐隐流露出痛苦的目光。对他来说早晚都要接收这个事实,若惜对于他只是不可企及的女神。他必须要早日从这段迷恋之中摆脱出来,否则终将会毁了自己。 尤铭端起若惜奉上的香茗喝了一口,道:“风雪漫漫,天寒地冻,我们何不找些乐子来消磨时光?你们看如何?” “好呀!好呀!”若惜首先拍手附和,欢喜的道:“表哥,玩些什么?” 尤铭看了看四周,笑道:“不如我们投壶吧?” “呵呵,”谭纶笑道:“殿下这是要以己之长,攻我们之短呐!天下人谁不知道殿下神箭无敌?我们这些人又怎么敢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呢?” 尤铭哈哈大笑,道:“我与王妃一组,你们自由组合,这总成了吧?” 谭纶眼珠转了一下,笑道:“我看成!这样,殿下和王妃一组,韩护卫和李郃一组,扎西和王召山一组,我来做证人,评判输赢。殿下以为如何?” 尤铭颔首笑道:“可以!我可说好了,这哪一组要是最后输了,可要在‘香雪海’摆下一桌盛宴的。规格不能低于一百两哦。” 第九回 约会(下) 王召山笑道:“我王召山虽然穷,可这一百两还是拿得出的。不过要是殿下输了,区区一百两恐怕不行。怎么着也得给俺老王讨房媳妇儿呀。” “哈哈,”尤铭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我不输,也得给你把媳妇儿给讨着了。”众人闻言,又爆出一阵大笑。只有李郃面色痛苦,若有若无的看了若惜一眼。却立刻被谭纶充满杀气的凌厉眼神给瞪了回去。 谭纶在厅前并排放好三个铜壶,每组给了十支投矢,笑道:“开始吧。” 尤铭接过投矢,当仁不让的道:“我先来。”“嗖嗖嗖”,飞快的投出十支箭,均落入铜壶里面。尤铭得意的一笑,取回十支投矢,交到若惜手上,道:“瞄准铜壶的中间投。” 若惜“嗯”了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奋力投出一箭。可那支羽箭并没有落入壶中,反而钉在了木门之上。若惜的俏脸立刻红了,她咬了咬下唇,再次投出了一箭。这一次她没敢用力,可是羽箭还没有飞到铜壶便落了下来。若惜的俏脸愈发红了,好像就要哭出来了。 尤铭不由揉了揉脑门,从身后抱住她柔若无骨,细弱柳条的纤腰道:“不要急,慢慢投。不要管输赢,只要你玩得高兴就行。” 若惜听了尤铭这话,芳心里涌上一阵甜蜜,她破涕为笑,倚在尤铭怀里投出了剩余八支羽箭。令人惊奇的,那八支羽箭居然投进了七支。激动得若惜美滋滋的在尤铭脸上亲了一口。 李郃看到这一幕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显然极是痛楚。可是,他除了暗自伤心之外,却什么也不能做。身为属下,是不能也不应该和自己的主子去争风吃醋抢女人的。况且,他心中女神若惜的眼里只有尤铭一人,再无其他。他更是没有资格和理由。 就这么投了几轮下来,若惜终归实力太弱,尤铭他们的分数渐渐落了下来,落败已经是早晚的事情了。就在这时,云冰清身边的婢女穗穗突然登门拜访,邀他今晚“阑珊舟”一聚。 尤铭对云冰清本来就极有好感,一想到她那绝美的冰容,曼妙的身姿和幽幽的体香,他的内心便为之一荡,微笑着朝穗穗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穗穗刚一离开,若惜的俏脸立时板了下来:“听说歌妓都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你不要去!” 尤铭笑了笑,在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弹了一下:“你雪儿姐姐也是歌姬出身,你不是也对她那么尊敬,情同姐妹吗?” “不一样的!”若惜气得顿了顿纤足:“她怎么能跟雪儿姐姐比!总之,我不许你去!你要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尤铭将她搂在怀中,笑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吃干醋?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子的哦!” 孰料,若惜却一把推开他,捂着俏脸往房间跑去。尤铭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拿起三支投矢,轻轻往前一送。三支羽箭准确无比的分别落入三个铜壶之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尤铭自然不会因为若惜的反应而改变自己的主意。来到“阑珊舟”时,云冰清早已在船头等候。她身穿湖绿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大红色棉袄,站立雪中,这对比强烈的色彩若是用在别人的身上,肯定是俗到了极点,可是在她的身上,却表现得清新雅致,楚楚动人。 尤铭微笑着来到她的面前:“冰清姑娘好!” 云冰清嫣然一笑,轻声道:“宋王殿下如约前来,冰清真是不胜荣幸。” 尤铭笑道:“能得冰清姑娘眷顾,莫说是天上下雪,便是天上下雹子下刀子我也要来。” 云冰清不禁莞尔:“怪不得宋王殿下身边能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原来都是靠了这张嘴。” 尤铭凑到她的跟前,低声道:“那冰清姑娘可也曾被我这张嘴给打动了吗?” 云冰清立时红晕双颊,略显慌乱的往后退了几步,低垂着瑧首,轻声道:“义父已经在舱中等候。殿下请随我来。” 尤铭刚一进入船舱就看见一身灰布长袍的诸葛琰笑呵呵的站在那里等候。尤铭拱了拱手,道:“小王来迟,让诸葛老先生久等了。” 诸葛琰笑道:“能够请到宋王殿下已经是老朽的荣幸,便是等到明天,老朽也会在这里恭候!况且,老朽所请的客人之中,殿下还是第一个来的。”说着,他二人携手入座。 云冰清也脱去了外面的红棉袄,在尤铭身边坐下,娇躯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尤铭偷眼望去,目光所及,曲线柔美的粉颈在烛光下隐隐泛出诱人的光华,再往下的美妙风光却被长裙所挡,隐约间更显诱人。让尤铭忍不住浮想联翩,幻想着她长裙包裹下的曼妙娇躯。 尤铭轻轻啜了一口桌上的香茗,笑道:“原来诸葛老先生竟还是冰清姑娘的义父,这一点小王却是不知道。冰清姑娘瞒的我好苦!” 云冰清笑道:“你并不曾问我,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尤铭满含深意的道:“你早该告诉我的!这样我才知道往哪里送礼不是?” 云冰清刚刚褪下的红潮又涌了上来。她局促不安的站了起来,气息急促的说了声:“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逃也似的离开了。 诸葛琰呵呵一笑,朝尤铭伸出大拇指道:“宋王殿下果然好手段!你还是第一个能让我这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女儿如此慌乱之人。看来,我这女儿这次要随着殿下一起回返开封了。只是王妃那边,殿下恐怕还需要动些脑子。” 尤铭呵呵一笑,道:“能够让美女为自己争风吃醋,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况且她们都对我服帖的很,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现下要考虑的是如何施展手段,抱得冰清归。” 诸葛琰笑道:“这对你这风流王爷来说,还是什么难事吗?” 尤铭得意的笑道:“别的不敢说,这种事情,我倒是个行家里手。”他二人相视,又是一阵大笑。 尤铭放下手中茶盏,道:“茶总是二过的香!唯独诸葛老先生特制的龙井不一样。头一道水,便已是回味悠长,令人难忘。” 诸葛琰笑道:“茶叶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这泡茶的水不一样,乃是华清泉的泉水,而且是泉心阴阳交媾的活水。更重要的是烹茶之人啊!宋王殿下难道品不出这茶乃是我这女儿亲自烹煮的吗?用心烹煮的茶,自然不一样。呵呵,我这女儿听闻宋王殿下要来,便自告奋勇的要去烹茶。就是老夫以前想喝她烹的茶,也不能够哩。这次老夫可是沾了殿下的光了。唉,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尤铭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得意,笑道:“不知诸葛老先生,出了小王以外,还请了些什么人来?” 诸葛琰抚须笑道:“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殿下又何须如此着急?总之,这不是个一般人物,殿下以后的盛世伟业,还要多多靠他哩。” “哦?”尤铭奇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诸葛老先生如此推崇。小王心中的好奇是越来越重,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他了。” 一阵香风送来,云冰清又在尤铭身旁坐下,笑道:“炉上火候刚刚好,只等客人到来便可以开席了。” 许是炉火蒸熏之故,云冰清的俏脸显得愈发娇艳,身上幽幽的体香也因体温的升高而变得明显起来。尤铭顿时显得有些迷醉,俯下身子,捡起一方淡紫色的手帕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轻声道:“好香!……” 云冰清不禁又羞又恼,嗔道:“你这人好无赖!怎么偷我的手帕?快还给我!” 尤铭反而将手帕折叠好塞进怀里,笑道:“冰清姑娘此言差矣!这方手帕我是从地上捡来的。本属无主之物,又怎么能用偷字呢?再说,这上面也没哪一块绣着姑娘的芳名啊。”说着他又将那方手帕拿了出来,展开看了看:“果然没有姑娘的芳名。” 忽然,他的眼睛被一行淡绿色的小字吸引住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他心中窃喜:“看来自己已经成功打动美人芳心了。”笑道:“这上面倒是有一句我的诗。这还不是我的手帕吗?难道是冰清姑娘绣上去的。” 云冰清原本就彤云满布的俏脸上红晕更甚。她低垂瑧首,轻咬薄唇,曼妙的羞态,美艳不可方物,显得诱人之极。 尤铭忍不住伸手捉住她的柔荑,将她往自己怀中拉去。而诸葛琰这时也已离开了船舱,不知到了何处。 就在他二人情火渐炽之际,一阵爽朗的大笑,打破了他二人间温馨旖旎的气氛。云冰清慌乱的从尤铭怀中爬了起来,理了理云鬓,刻意于尤铭拉开一段距离坐着。 尤铭则是颇为懊恼,可是客人既然已经到了,他也就不能再做些什么了。而适才离去的诸葛琰这时又坐了回来。似乎他也听到了客人爽朗的笑声。 第十回 状元(上) 穗穗引着一位年轻公子走入船舱,福了一福,道:“公子来了。” 尤铭笑着向那年轻人看去,却见此人身材颇高,相貌英俊,二目黑白分明,上面两条细长眉毛,面如冠玉,衣饰华美,一副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样。云冰清低声向他介绍道:“这位便是秦川才子张磊。也就是那位娶程义的掌上明珠星月公主为小妾的大夏状元。”尤铭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走马章台的公子,居然就是早上前来下帖拜见的那位驸马爷。 他微笑着起身向张磊见礼道:“原来是驸马爷!小王久慕驸马爷才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而这时诸葛琰也已向他介绍道:“子建(张磊字子建),这位便是大明的宋王殿下。” 张磊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张某尽早刚去拜帖,想不到晚上就来了‘阑珊舟’。却不知今日这顿酒席是宋王所请,还是义父所请?” “呵呵,”尤铭笑道:“有什么区别么?都不过是一顿酒席罢了。只要你我相会,谁为东主,又有什么区别?” 张磊闻言大笑,道:“看来这顿酒席定是我义父所请了。宋王殿下好狡猾,几句话就为自己省下了一顿酒席。” 尤铭笑道:“区区一顿酒席何足道哉!我便是天天请你,也出得起这份银子。只是小王先前未曾想到子建兄竟会是诸葛先生的义子。如此说来,子建兄与冰清姑娘却是义兄妹了。” 张磊颔首笑道:“不错,我与冰清都是义父的子女,深受义父抚育的大恩。” 尤铭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饱含深意的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眼光暧昧的瞟了瞟身旁的云冰清。 诸葛琰和张磊是何等精明之人,岂能不明白尤铭话里的意思?张磊呵呵笑道:“若是三年之前,只怕张某明知不敌却也还要和殿下争一争。但是现在嘛,张某可就不做此想喽!” 诸葛琰也笑道:“老朽这义子原本也是一风流纨绔之人,可自从娶了线娘之后,就收敛了许多。就此一点来看,线娘可谓是劳苦功高。” 张磊微笑道:“能得小小(即窦线娘,小小是她的小名)相伴,此生已足。又何须再有他人?美女如云,若非小小终是肌肤欢愉之蠢滥,不曾交心。又有何益!” “哈哈,”尤铭笑道:“子建兄高论!看得出子建兄确是一位真心衷情的好男子。小王就不行了,虽然也想从一而终,可终究是六根不净,目迷五色。遇到美女总要追逐一番。”说着,转向云冰清道:“不知冰清姑娘以为然否?” 云冰清显得极为紧张慌乱,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酒菜好了没。”看着她略显窘迫的身姿,舱中三人相顾大笑。 菜肴全都是素食,刀功精美,让人不忍落箸。尤铭看了看菜色,忍不住半开玩笑的抗议道:“冰清姑娘明明知道我无肉不欢,却准备了一桌的素斋。” 云冰清亲自为他们一一斟满美酒,娇声笑道:“鸡鸭鱼肉太过油腻,吃多了并无好处。冰清为了你们的身体着想,这才准备了这桌素斋。” 尤铭摇头苦笑道:“唉,看来在冰清姑娘这里,我是要减肥了。”说着端起酒杯闻了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里面装的似乎并不是酒?” 张磊笑道:“宋王殿下难道没有听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尤铭哑然,笑道:“没想到天下第二富豪,堂堂的诸葛大老板居然这样的小气。” 诸葛琰笑道:“殿下莫听我那义子胡说,想要品尝上好的素斋,必须先冲淡口舌中的五谷浊气和酒肉秽气,方可品出其中的味道。这杯清水是给殿下漱口用的。” 云冰清接口笑道:“尤其像殿下这样污浊甚重的红尘俗客更是要多漱漱口,免得满身的浊气败坏了我这一桌上好的素斋。” 尤铭满含幽怨的看着云冰清道:“唉,想不到我在冰清姑娘竟会这样的人!”突然,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我生天地间,本就是俗人一个。要让我选择,我还愿意当一个红尘俗人哩。就是为了冰清姑娘的一颦一笑,我也甘愿坠落凡间!” 云冰清显然没有料到尤铭会倒打一耙,措手不及之下,羞喜难言。可是尤铭的话还没有结束:“况且,适才漱口之前,冰清姑娘与我已经说过许多话了。看来,冰清姑娘定是为了能与我在一起才故意沾染上凡俗之气的。我心里可是欢喜激动得很呐!” 尤铭满脸含笑的学着诸葛琰的样子漱了漱口,接过美婢奉上的棉质毛巾,擦净双手。他笑道:“吃顿饭也要如此麻烦!早知道是这样,那还不如小王花钱请你们去吃一顿大餐呢。” 张磊略显惊讶的道:“难道堂堂宋王,吃饭竟然是很随意的吗?” “呵呵,”尤铭摆手微笑道:“吃个饭嘛,我还真没那么多的讲究。况且我公务繁忙,又常年领兵,哪有那个功夫讲究。” 张磊摇头叹道:“那殿下是错过很多好东西了。这吃东西乃是一门大学问、大享受。要是随随便便的吃,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尤铭哼了一声,冷笑道:“把吃饭当做是享受,讲究万分的,恐怕也就只有我们这样的人了。普通百姓果腹尚且不能,何谈讲究吃法?在他们看来,每餐能有一两个白面馍馍吃,已是万分的奢望了。至于能吃上一顿鱼肉,那更是上天的恩赐眷顾。像我们今天这一桌,虽说是素斋,恐怕那些老百姓一辈子也未曾见过吧?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我平日里,吃饭虽不讲究,但也是餐必肉,饮必酒,七八道菜色任选。比之普通百姓已经不知好上了几千几百倍。每每想到这里,我都是一阵惭愧。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功德?不事生产稼穑,却能享受到这样奢华的生活?而那些为天下创造出财富的人,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都办不到?你们说,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要讲究吃食!” 张磊一阵愕然,他没想到尤铭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支支吾吾了半晌,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诸葛琰见场面尴尬,急忙道:“这桌素斋可是我这好女儿的手艺,堪称天下一绝!若是放凉了,破坏了味道,那可就太可惜了。还是快来吃吧。” 云冰清的手艺果然非凡,一道道看似普通的寻常菜肴到了她的手中,竟变化出这许多风味迥异,令人垂涎的美味来。 尤铭他虽然那样说话,可是却吃得津津有味,但那吃相就不那么让人恭维了。他时不时的插上几句口,谈论些秦川风土,燕赵人情。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苦吃。 张磊放下酒杯,笑道:“殿下不是说讲究不起,心有愧疚,不敢讲究的吗?怎么现在又如此的狼吞虎咽了呢?” 尤铭往嘴里塞进一块素鸭子,笑道:“美食当前,要是不好好享受一下,岂不辜负了人生?况且这饭是你们请我吃的,又不要我费心思去弄,干嘛不吃?正好你们说你们的,我吃我的。你们说得痛快,我吃得痛快。” “哈哈!”张磊笑道:“我不上你的当!”立刻下筷,霎时间已吃了三块锅贴豆腐下肚。 云冰清笑道:“看到你们这么喜欢吃,冰清心里真是很高兴呢!” 尤铭慌不迭的咽下嘴里的素火腿,也不等缓口气,立刻道:“那你跟我回去,以后天天做给我吃。你就可以天天高兴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云冰清有些猝不及防,玉靥迅速染红。他的那句话在众人的眼中已经是极为明显的挑逗和**裸的示爱了。 云冰清婉转回绝道:“冰清对开封的繁华景致一直向往以久,只可惜俗务缠身,恐怕近期内无法成行。”她端起酒杯道:“冰清便以这杯薄酒敬贺宋王殿下,愿宋王殿下在长安心想事成,一切顺风。” 尤铭哈哈大笑,和她碰了一下酒杯,对饮而尽,趁机握住她的手腕道:“不要紧!我在长安还要呆一段时日,正好可以让冰清姑娘处理完事情,安安心心的和我一同回去。” 云冰清登时羞不可抑,奋力从他手上抽出柔荑,转过头去,道:“你还能在长安多久?过了除夕夜宴,你完成了使命,就要回去了。” 尤铭笑道:“只要冰清姑娘不反对,我愿意在长安城中多呆些时日。” 云冰清的眼眸里闪现出一丝极难捕捉的羞喜,她轻轻啐了一口:“呸!谁要你等!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其实臭不可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垂下瑧首,不再说话。 张磊见状,颇有几分酸意的道:“义父,看来我们又有一顿喜酒要吃了。这次,恐怕再不用您出银子了。宋王殿下倒是好本事,这才短短几天,就将我这义妹……唉,不提了!” 诸葛琰笑道:“自古美女爱英雄!我这女儿乃是天下绝顶的美女,自然要有天下绝顶的英雄才是良配。子建你凑什么热闹!” 第十回 状元(下) 张磊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我这宝贝妹妹被宋王殿下就这么给拐走了,心里总有些失落罢了。不单是我,恐怕全长安的男人心中都有几分失落呢。” 尤铭笑道:“这有何难!你们也随我一同去开封居住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云冰清立刻站了起来,俏脸晕红的道:“酒足饭饱,该喝些茶润润才是。我去看看梅子煮熟了没,好弄来给你们佐茶。” 尤铭自然知道,云冰清此时离去,分明是给自己和张磊,诸葛琰留下一个独立的空间。他微笑着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冰清姑娘了。另外还要麻烦姑娘帮我把这些未吃完的素斋包起来。我带回馆驿当夜宵吃。” 云冰清微微一愣,笑道:“等你回到馆驿的时候。那菜早就凉了,还怎么吃?” 尤铭笑道:“热一热不就行了!冰清姑娘不会是舍不得吧?” 云冰清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堂堂宋王,居然连这些残羹冷炙也不舍得倒掉。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尤铭正色道:“又没有坏,还能吃呢,干嘛要倒了?真要把这好好地东西给糟蹋了,那不是作孽吗?不怕你们笑话,我宋王府里面,做一次饭,要是当天不能吃完,只要没馊,第二天就绝不会再弄其他的菜,还是这么把头天的饭菜给热热吃了。呵,就为这,我这宋王府里面的仆役,可是朝廷四品以上官员里面最少的。” 云冰清闻言,显然有些惊讶。她美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道:“想不到殿下竟然是这样质朴之人。好,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冰清敢不从命?这就帮你包起来。”笑着离开船舱。 张磊脸上的笑意尽皆敛去,道:“我听闻宋王殿下的王妃里面,不少人出身豪门,自小锦衣玉食。难道她们也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呵呵,”尤铭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这吝啬鬼,自然也要跟着我吃糠咽菜,喝水啃窝头了。” 张磊闻言叹道:“安穷守贫,不以夫尊而奢侈,真乃奇女子也!张某对殿下生了嫉妒了。” 尤铭颇为得意的道:“别的不敢说,我这几位妻子的确是钟灵毓秀,千年难见的好女子!上天能将她们赐予我,真是待我不薄。此生足矣啊!” 张磊笑道:“那你还要追求冰清?你不是说此生足矣吗?” 尤铭“嘿嘿”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忽然神色一整,道:“闲话休说!我问你们,刚才我那话,你们怎么想?” 这时候,诸葛琰也站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我宝贝女儿去。”说着走出了船舱。 张磊取过桌旁的毛巾,擦了擦手,道:“殿下可知,刚才你的那番话,让我真真正正的佩服你!”说着起身离席,来到尤铭面前,跪下磕头道:“臣张磊参见吾主!” 尤铭心安理得的受了这一礼,淡淡的道:“起来吧。”他盯着张磊的眼睛问道:“你是程义的女婿,你怎么要跟随我呢?要知道,你以后就将要跟着我一起对付程义了。” 张磊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虽然娶了程义的女儿,可并没有卖身给他程家。况且,纵观天下能够最终鼎定天下,开创盛世的唯有殿下!其他人终将不过是殿下帝王霸业的垫脚石而已。我张磊自幼苦学,自负有经纬之才,自然想要做一番事业,又岂肯给他程义陪葬?我自然要辅佐殿下,做一番事业。” 尤铭微笑道:“天下一分为八,局势尚不明朗,再加上东胡北胡虎视眈眈,西羌高丽蠢蠢欲动,你又怎么能看出,我就是最后的赢家?” 张磊笑道:“卢照直无力单独抗衡肖家,事实上已经成了殿下的附庸。而肖家不过是东胡的傀儡。再加上连年征战,辽东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殿下只要稍加打击,辽东必垮!至于说赵昕,他虽然占据西凉之地,但太过贫瘠狭小,又处于程义和北胡的夹击之中,没有什么前途,最终也只能选择依附殿下。 杜威占据湖广看似富饶,可是杜威此人不学无术,又没有主见,朝廷大事都交由大将萧显裁决。萧显排斥异己,滥杀忠臣,湖广已经是人心惶惶,不堪一击了。而崔善占据巴蜀,易守难攻,应该是殿下统一天下的进程中最强劲的对手了。不过崔善为人残暴,倒行逆施,弄得蜀中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他的覆亡之期也在眼前。而大理摆明了就是崔善的属国,自然一切为崔善马首是瞻。殿下只要收拾了崔善,大理大可不用考虑他。 至于说什么西羌高丽的,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只要我华夏大地一统,他们自然臣服。能够真正成为殿下对手的只有北胡和东胡。不过,东北二胡之间,气氛越来越紧张,战争一触即发。而且东北二胡都是大国,双方都没有迅速吃下对手的实力,因此他们之间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且,就是他们打完了,也必然是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南下。这对于殿下来说,不是个绝好的机会吗?” 尤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你好像还少说了长安程家。” 张磊笑道:“这还需要说吗?我只说一件事情,殿下就会明白了。我们这八百里秦川之中,有一条大江,每年夏秋之交,受日月星辰的影响,会形成巨大的潮汐,蔚为壮观。每到这时候,程义便会命人抬着满满两筐金叶子,顺着潮头撒下去。谓之‘银浪飘金’……” 他话还没说完,尤铭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骂道:“混账东西,作大孽了!” 张磊笑道:“程义奢侈腐化,而殿下却节约朴素。这一来一去,相差不可以道理计!殿下难道没看出来,长安城中人人虚浮,崇尚奢华吗?这样的朝廷又岂能长得了?” 他抿了一口香茶,换了口气,继续道:“殿下此次入秦必定是为了破坏六国会盟而来。我新投殿下,只向殿下进一言。破坏会盟,需从北胡入手。” 尤铭眼前一亮,沉声问道:“怎么说?” 张磊笑道:“殿下这还需要问我吗?北胡与东胡战争在即,对于呼韩邪来说,他最需要就是一个稳定的后方。而能够对北胡造成威胁的,只有大明。因此,利用这一点下手,殿下就可以很容易的瓦解六国会盟了。而且,殿下若是许以和亲的话,依照目前北胡面临的局面,说不定还会得到许多的好处。” 尤铭微微一笑,这些话以前花子清都对他说过。花子清走南闯北,经营家族事业,能有这样的见识,不足为奇。可是张磊此人从未出过长安,却也能有这样的认识,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惊奇。他心中不禁暗自得意,自己又捡着宝了。 他拨弄着邢窑的白瓷茶盏,淡淡的道:“若是我派你去北胡,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好吗?你敢不敢去?” 张磊大喜,跪下磕头道:“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第一回 玄机(上) 他二人又谈了一会儿,诸葛琰和云冰清都回来了。云冰清将煮熟的梅子放在桌上,笑道:“这梅子是我以前储下的,你们尝尝看怎么样?” 尤铭拈起一颗青梅放进嘴里含了含,竖起大拇指赞道:“极品!看来以后,我连蜜饯也不用花钱买了。” 这话极其暧昧,云冰清刚刚冷却的玉容又蓦地升温了。但她却是羞涩的垂下瑧首道:“宋王殿下喝醉了。” “哈哈!”尤铭大笑:“我虽然不是海量,可饮酒四五升还是醉不倒的。”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柔荑,略带霸道的道:“我要你跟我回去!” 云冰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挣扎了两下,没有从尤铭掌中抽出手来,也就这么任他握着,轻声道:“你怎么这么霸道!你就不怕王妃娘娘知道了,不让你进门吗?” “她们都是温顺的好女子,不会这样的。”尤铭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况且,她们都是很乐意你去做她们的姐妹的。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与你齐名并称的雪儿吗?” 云冰清的眼眸一亮:“你是说江南三大美女之一的姬雪雁?” 尤铭点头笑道:“不错!就是与你并称冰雪双姝的姬雪雁。我现在有了雪,可还没有冰。只有你去了,这冰雪双姝才是名副其实。我也才能真正领略冰雪之妙。” 云冰清的俏脸上再度飞上两抹红霞,低声啐道:“你……你好无耻!这样淫邪的话都能说出口来。” 尤铭哈哈大笑,起身告辞道:“看来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我也该回去了。” 诸葛琰出言挽留道:“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天色已晚,气候寒冷,宋王殿下何不就在这‘阑珊舟’中留宿?” 尤铭婉言拒绝道:“我答应了王妃,明日要和她去城外的云间寺拜佛。今晚想回去好好地休息准备一下。” 诸葛琰见他如此说,只好作罢。 云冰清微笑道:“我送宋王殿下回去!” 尤铭点了点头,向诸葛琰和张磊告辞后,和云冰清一起下船上岸。让他意外的是,春水河岸边的一株垂柳旁停靠着一辆豪华马车。 云冰清指了指那辆豪华马车道:“宋王殿下坐我的马车回去吧!” 尤铭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冰清对我果然好得很!”转身上了马车。可没想到云冰清竟也随后跟了上来。 尤铭笑道:“怎么?冰清是怕我不将车还给你吗?” 云冰清美目流转,嫣然笑道:“我的确怕你不将车还给我。不过,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尤铭长长的“哦”了一声,语调极其暧昧,满脸坏笑道:“冰清是要向我袒露爱意,还是要以身相许?” 云冰清俏脸愈发羞红,轻轻啐了一口,没有理睬他,吩咐车夫启程前往鸿胪馆。 车厢微微晃动,四匹白色的骏马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拉动车厢。车厢内的水晶灯不断摇曳,映得云冰清的俏脸忽明忽暗,为她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尤铭有些搞不懂,像她这么一位美丽的女郎,又是天下第二富豪诸葛琰的义女,怎么会成为“阑珊舟”的歌姬? 云冰清轻声道:“宋王殿下可认识一个叫徐妙云的女人?” 尤铭心中一震:“难道她是隐门的人?”但他却不动声色,淡淡笑道:“认识!而且妙云现在就住在我的府上。” 云冰清的眼眸里涌上一丝嘲弄的笑意:“冰清听说徐妙云美貌无双,比之宋王妃还要略胜一筹。而她现在又住在你的府上,我想以你的性情,应该不会放过她吧?” 尤铭盯着她的眼睛,微微笑道:“你吃醋了?呵呵,妙云虽然住在我的府上,可是我对她却没什么想法。她虽然美丽,可是论对于我的吸引力,却远远不及冰清姑娘。” 云冰清眼中露出一丝异常的娇羞,她淡淡一笑,道:“难怪徐妙云那个妖女会对你动心,你果然不是个寻常人物。” 尤铭笑道:“那不知冰清姑娘可曾对我动心?” 云冰清打开车帘看了看车外,轻声道:“我又不是妖女,又怎么会对你动心呢?我不过是对你动情而已。”说到这句话时,声音已经细不可闻。饶是尤铭内功深厚,也没有听见这含在喉咙的一句话。 尤铭眯起眼睛,叹道:“怎么这世上口是心非的女人这么多!” 云冰清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来他并没有听到自己最后的那句话,否则就不会说出上面的话来了。”可她暗自庆幸之余,竟也微微感到一丝失落,她轻声道:“你可知道为何程义会突然兴起结盟六国,图谋大明的念头?” 尤铭哼了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想要覆灭大明,君临天下,这么做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云冰清道:“以他的身份地位,这么做当然没什么可奇怪的。可是,他不早不晚,偏偏在连打了几次仗,元气大伤的时候提出结盟之事,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尤铭直了直身子,问道:“冰清到底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云冰清优雅的理了理微微散乱的云鬓,悠然道:“殿下可曾听说过一个传说?一个关于上古三神器的传说?” “上古三神器?你是说轩辕夏禹剑,黄帝传国玺和山河社稷图这三件传说中的上古神器?”尤铭奇道:“程义他得到了上古三神器了?” 云冰清笑道:“上古三神器何等宝贝,又岂是那样容易得到的?得到其中一件便已是莫大的机缘,更何况三件齐得?” 尤铭笑道:“那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云冰清笑道:“三神器他程义没有,不过其中一件他倒还是有的。” “哦?”尤铭奇道:“那他得到哪一件了?轩辕剑?传国玉玺?还是山河社稷图?” 云冰清笑道:“自前虢崩溃之后,传国玉玺便下落不明。据说已被前虢皇室的后人带去了异域。至于山河社稷图,早在三百年前便已落入了北胡人的手中。而胡人的兴盛便是从那时候开始势不可挡的。” 第一回 玄机(下) 尤铭道:“你单单将三神器之首的轩辕剑撇下不说,难道是想告诉我,程义已经得到了上古三神器之首的天子至尊剑——轩辕夏禹剑?” 云冰清微笑道:“轩辕夏禹剑号称王者之剑。传说中,得到轩辕夏禹剑的人必将成为天下的至尊。而现在这把剑正在程义的手中。” “哼!”尤铭冷笑道:“君临天下,王图霸业靠的是民心向背,他以为靠着一把铜剑就可以扭转乾坤,称王称霸了吗?” “不!”云冰清道:“别的剑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可是这把轩辕夏禹剑有!不然也就不会有得轩辕剑者得天下的说法流传千年了。” “哦?”尤铭来了兴致,问道:“怎么说?这剑真有这样神奇的力量?” 云冰清笑道:“轩辕夏禹剑是我华夏传说中第一代人王圣皇轩辕氏黄帝的佩剑。据说是天上众神众仙采首阳山之铜,以天宫秘法,锻炼十年而成,赐予黄帝之后,助他斩蚩尤,破炎帝,一统华夏,开创了我们大汉一脉,延续千年,长盛不衰。据说,轩辕剑剑身一面刻山川社稷,一面刻日月星辰;剑柄一面书天下一统之策,一面书渔樵耕读之法。这些都是轩辕黄帝毕生心血,是天下无敌的制胜法宝。故称得此剑者得天下。” 尤铭嘿嘿一笑,不屑的道:“时移世易!已经过去千年了,轩辕黄帝的心得还能有多少用处?别说他程义只是得到了轩辕黄帝的遗泽,就是轩辕黄帝复生,我也有信心击败他!” “好大的口气!”云冰清美眸一亮,道:“若是被别人听到了,只怕要嗤之以鼻。” 尤铭冷笑道:“夏虫不可语冰!他们又怎能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的道理?在他们看来,古人永远是完美的,是不可战胜的,是近乎神的。可是,我却并不这么看!在我看来,那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今人远胜古人,后人远胜今人。这是万世不易,颠扑不破的天地至理!你想想看,若果真是后人不如前人,一代不如一代,那我华夏又岂能历经劫难,延续千年而长盛不衰呢?鬼神不足畏,古人不足法,祖制不足宗,惟顺天心,应民意。与时俱进,自强不息而已。” 云冰清的美眸中发出异样的神采,显得激动无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你真的很特别,很不一样!我有预感,天下终将是你的囊中之物。而且,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尤铭微微笑道:“不单是天下,还有你!你也是我的!” 云冰清闻言显得慌乱异常,连忙往后挪开了些,似乎生怕尤铭一阵冲动将她给占有了。可她心中似乎却又在等待着尤铭能够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她见尤铭并没有动身,不禁微微感到些失望。她立刻说话,打破这微妙尴尬的局面:“其实,那上面的终究是传说,没有几个人会把它当真的。就算那是真的,程义也不见得就是那上天注定之人。他很有可能见不到轩辕剑上书刻的秘密。真正让程义兴起称霸念头的,是轩辕剑所代表的意义。你知道我们华夏自古便有龙脉之说,而这轩辕剑便是打开龙脉的钥匙。而且在龙脉里面不仅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更有着历代守护龙脉的无敌军队。而这轩辕剑正是调动这支天兵神将的唯一信物。程义自得到轩辕剑之后,便令人四处打探,最终确定了,龙脉入口便在骊山之中。只不过骊山广大,覆压数百里,他一时之间还没有找到确切的位置罢了。” “呵!,”尤铭笑道:“财富和军队吗?他不明白财富都是由天下的老百姓创造出来的,真正的财富是老百姓!他也不明白真正无敌的军队是一支拥有着坚定信念保国安邦,为老百姓所拥戴的军队!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失尽民心,就是拥有再多的财富,再强大的军队也无济于事。前康的教训就在眼前!” “得民心者得天下?!”云冰清深深思考了一会儿,看向尤铭的眼光里,崇拜仰慕之色更浓:“天下又有几人能有你这样的认识呢?在他们看来,老百姓不过是黔首,不过是奉养他们的工具罢了。”她叹了口气,又道:“你虽然有这样的豪情,可要是真让程义得到了龙脉中的巨额财富,对于大明,对于天下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情。所以,你要一定要阻止他,一定要从他手上夺到轩辕夏禹剑。只有你,才是这把神剑真正的主人。” 尤铭微微一笑,道:“只是我还不知道,这样做对你和你身后的组织有什么好处?” 云冰清笑道:“我的师门是一个古老的门派,传承至今已经有数百年了。自成立那日起便持天心,行正道。可有善即有恶,武林中既然我师门这样的名门正派,自然也就有与我们争锋相对的邪派魔门。而那,就是隐门。我们知道隐门现在依附于你,是你的左右手。但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而且可以比他们做得更好。我师门全力帮助你夺取轩辕剑,统一天下,开创大明盛世。而你也要帮助我们消灭隐门。” 尤铭心中冷笑:“果然与隐门有关系!”他淡淡的道:“我要是答应了你,我总觉得这笔生意我做得亏了。要知道,隐门不但依附于我,还提供了我很多东西。另外,可还是将她们的圣女徐妙云送与我,做我的侍妾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云冰清的俏脸,目光极为炽烈。 云冰清地垂下瑧首,笑道:“隐门分明就是在你的身边安插下一个探子。而且还是安插在你枕边的。你可莫要色迷心窍,中了他们的诡计,误了自己的大事。再说,我师门中也有不少美女,若是你能帮助我们对付了隐门,她们自然愿意侍候于你。” 尤铭盯着她的俏脸,紧逼道:“那冰清你呢?你愿不愿意到我身边来侍候我?” 云冰清低垂瑧首,晕红着俏脸,低声道:“我也是师门中人,自然要为了师门报答你。即使,即使你不帮我们,我也愿意到你身边伺候你……” 尤铭不啻如闻纶音,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道:“那你别走!现在就到我身边来,好吗?” 云冰清恍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这么任由他抱着,靠在他怀里,温柔却坚决的道:“不……不行!现在不行!” 尤铭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行?” 她的美目中竟怔怔流出泪来,道:“不要问了,你不会懂的……” 尤铭宛如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低吼道:“什么事情我不懂?说出来!你说出来!是不是你那个什么狗屁师门?我灭了他!” “不,不要去!”云冰清惊恐的从尤铭怀中挣脱而出,拉住他的手臂道:“不要!你……你不能去。那里不属于你。那里面的恐怖是你所不能想象的。” “哼!”尤铭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屑的道:“天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那些纵横天下的英雄豪杰我都视之如草芥,区区一个江湖门派何足道哉!” 云冰清瑧首微微摇动,显得极为恐惧:“不,不一样!你可以纵横天下无可匹敌,但绝对没办法在和他们的较量中获胜。掌门武功之高,你根本无法想象。” “他们的武功有多高?难道还能比隐门元老的武功高吗?”尤铭微微怒道。 “隐门几大高手在掌门面前不过如同小孩子一般不堪一击。”云冰清轻咬下唇道:“我们与隐门不同。隐门神秘而庞大,他们的弟子遍布天下。但我师门不同,门中弟子从没有超过百人。但就是这样的一个门派,却能与隐门分庭抗礼,不分轩轾。甚至一度还占据着上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们历代掌门的武功都极高,他一人便要隐门全部的超级高手齐上才能抵挡住。而我门中即使是最弱的弟子,在隐门也算得上高手了。所以几百年来才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殿下,冰清求你,不要和我师门为敌好吗?” 云冰清师门的强大深深震撼了尤铭,他的心里又扎进了一根刺。这样强大的门派不可能只甘于这样默默无闻,隐匿江湖,他们一定也想和隐门一样染指江山。只不过他们太小,没法想隐门那样形成巨大的影响力。但尤铭心里有一点可以肯定,前康围剿隐门一役中肯定有他的影子。现在在尤铭心中威胁最大的已经不是隐门了,而是这个神秘的所谓正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云冰清泪痕涟涟的俏脸,沉声问道:“你不让我去,到底是因为担心我,还是因为师门?” 云冰清低声道:“师门于我有养育之恩,我这一身本事都是师门所授。他对我来说,就像家一样。可是,我更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若是一定要对付我师门,掌门师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虽然护卫万千,但没用的,他们根本挡不住我师尊,甚至连见都见不到他。我不想你被师尊伤害……”说到后来,声音已经越来越低。 尤铭闻言大喜,一把握住她的柔荑放到胸口,激动道:“冰清,你,你再说一遍!” 云冰清嗔恼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羞涩无比的道:“和师门相比,我更不愿意看到你受伤害。你,你是我喜欢的男人……”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竟纵体入怀,紧紧环抱住尤铭虎腰,脸颊贴着他的胸口道:“殿下,冰清答应你,只要师门的事情一处理完就到你身边去。但冰清也请你答应,不要去对付冰清的师门,好吗?” 尤铭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嘴唇重重的印了上去,用力攫取这她嘴里甘甜的津液。云冰清先是一愣,立刻热烈的回应起来,竭尽全力的逢迎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尤铭的大手已经在她身上不规矩的抚弄起来,就在他准备探入衣襟的时候,云冰清浑身一震,紧紧的按住他的这只大手,奋力从他的热吻下挣脱出来,娇喘吁吁的道:“不,不行!不能这样?” 尤铭豹眼圆睁,低吼道:“为什么?你不愿意给我?” 云冰清理好衣襟,咬着下唇,显得极为痛苦:“我都那样说了,自然是愿意给你,可是不行。我,我不能害了你。” “怎么就叫害了我!”尤铭紧紧抓住她的藕臂,急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害了我?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的是,云冰清竟然掩面哭泣:“你,你为何总要逼我?”说着捋起袖子,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手臂,上面惊心动魄的印着一枚殷红的守宫砂。 “这枚守宫砂是师尊亲自帮我点上去的。师尊的守宫砂与一般的守宫砂不同,他的守宫砂里面蕴含剧毒。而且会通过男女交合,将剧毒传到男子体内,见血封喉,毒发无救。我,我不想害你!”云冰清已经忍不住低声悲泣起来。 尤铭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好歹毒!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认他做你的师父?你,你岂不是不能嫁人了?” 云冰清哭道:“只要……只要能得到师尊的解药就可以了。” “那他要怎样才肯给你解药?”尤铭急道:“他要钱,我可以给他金山银矿。甚至我愿意给他千里沃土!冰清,你告诉我,他到底要什么!” 云冰清取出手帕,擦净脸上的泪痕,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道:“金银和土地,师尊都不看在眼里。他要的仅仅是消灭隐门。殿下,只要你能够帮助师尊消灭了隐门,师尊一定会赐给我解药的。” 尤铭嘴角抽了抽,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答应你!”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利用隐门的力量来消灭云冰清的师门了。他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威胁,尤其是用他的女人来威胁他。 一声高亢的马嘶,车已到了鸿胪馆。 第二回 拜佛(上) 女人的报复心果然很强! 尤铭回到听雨轩的时候,灯都已经熄了。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出乎他意料的是,若惜并没有等在院子里质问他,跟他闹脾气。他心底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暗暗喜道:“若惜果然是懂事了。” 可当他正准备进门的时候,却发现无论怎么推门都推不开。他不禁摇头苦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女人的报复心了。” 他知道若惜此刻定然没有睡着,敲了敲门,低声道:“若惜是我,快开开门。”连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应声。 尤铭愈发感到头大了,他从怀中取出薄如蝉翼的匕首,塞进门缝里,想要挑开门闩进去。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若惜不但搭上了门闩,还从里面扣上了门锁。他捅了两下,愣是没弄开。 他不由大为苦恼,心里也微微有一丝怒气,自己出去做些什么,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管了?莫说自己只是去见了云冰清,便是将她迎娶回来,又有何不可?难道还非得听她们的吗?自己是大明宋王,一家之主,娶妻纳妾的事情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吗?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催动内力,振开门锁门闩,推门而入。 进房后,他也没有点灯,径直走到床边,大手便往床上抚摸起来。可是他并没有摸到梦寐以求的柔嫩娇躯,触手尽是硬邦邦的床板。他大惊之下,急忙点燃火烛,叫道:“若惜!” 待他看到若惜紧裹着棉被蜷缩在床角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好似一件极为重要的宝贝失而复得似的,轻抚胸口道:“若惜你在就好,你没事就好。” 尤铭涎着脸来到她身边,隔着棉被将她搂住,笑道:“若惜,你这么蜷着干什么?是嫌冷吗?是我不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来,平展开,我来替你暖被窝。”说着便大手便寻缝而入,想要将她的身子扳开。 孰料若惜却将锦被裹得更紧,身子不停的左右摇晃挣扎,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开去。 她这么一扭,却激起了尤铭更加用力的搂抱。若惜情急之下,不知从哪里挣来的力气,竟将尤铭踢倒在地上。她的一双妙目中这时也止不住的流出泪来:“你还回来做什么?那个歌妓那里不是让你睡得更舒服吗?” 尤铭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撞疼的脑袋,看见若惜梨花带雨的俏脸,他原本的怒气立时丢到了爪哇国里面。再度坐回床上,轻轻将若惜搂在怀里,柔声道:“若惜,我只是去做国家大事的,其他并没做些什么?不信你检查。” 若惜这次没有再挣脱,只是哼了哼,偏过头去,没有睬他。 尤铭叹了口气,道:“若惜,我到那种地方去见她,你心里自然不高兴。我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可是,我真的是去做国家大事去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个院子早就被程义牢牢的监控了,为了你的安全,我又怎么能对你说明白呢?没想到,唉!……” “骗谁呢?”若惜气鼓鼓的道:“哪有到那种地方去做国家大事的?身上还有这么浓的酒味和香气,分明就是和那个歌妓鬼混去了。哼!……”话虽如此,可语气却已经软化下来。 尤铭不由暗喜,再接再厉道:“这长安城都是他程家的地盘,除了那地方,实在是没有别的其他安全的地方了呀?你要是还不信,那你就检查我,看看我是不是鬼混去了?” 若惜羞恼的道:“信你才怪!我真该听姐姐们的话,亦步亦趋的跟着你,让你想做坏事都不能、再说,你让我检查,检查什么啊?那……那种事又怎么好检查的?”说着,脸颊上竟然升起了两酡红云。 尤铭眼珠一转,狡黠的笑道:“你说还能有什么检查方法?那方法,咱们天天晚上不都练着了吗?” “呸!”若惜羞恼的骂道:“定是那个歌妓洁身自好,不肯让你碰,你这才回来想要弄我的?我才不会答应你!今晚我不会让你上床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唉!——”尤铭故意装作痛苦的摇了摇头,道:“我顾念着我的若惜,拒绝了人家的百般挽留。没想到我的若惜却不肯让我上床。我这要是再回去,岂不是要让他们笑话了?这不回去,睡不了觉;这回去了,又让人笑话,难啊!……” 若惜立时急得哭了起来:“你!你还真要去啊!我,我……”紧紧抓住棉被的手不自觉的松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俏脸。 蓦地,她感到娇躯一紧,一个滚烫火热的嘴唇已经印上了自己的额头:“好啦,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会这样安静的让我抱着?我要真想在那里过夜,还会回来吗?” 若惜紧紧揪住他的已经,不依的扭打着:“那你也不能那样说!你要是那样说,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歌妓的,你,你还是没把我放在心上。” 尤铭任由她扭打自己发泄情绪,自己只是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他的前襟都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渐渐的若惜的哭声小了下去,尤铭将她从怀里扶起来,轻轻吻了吻她红肿的双眼,温柔的道:“哭够啦?不生气啦?那我们就赶快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云间寺上香呢!” 若惜红着脸儿点了点头。就在他二人刚要躺下的时候,尤铭却听到了一阵“咕咕”声。他不禁愕然道:“这是……什么声音?” 若惜羞红着俏脸,低声道:“我饿……” 尤铭不由得一阵心疼:“你……你还没吃饭?你怎么能不吃饭呢?饿坏了自己怎么办?” 若惜又微微有些气恼的道:“我担心你,怎么吃得下饭?可是,你却一点都不把若惜放在心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还不知道安慰人家。” ※※※※※※※※※※※※※※※※※※※※※※※※※※※※※※※※※※※※※※※ 第二回 拜佛(下) 尤铭心中苦笑:“自己明明清醒得很,哪有酩酊大醉?”但他此刻心里极为感动,脱下自己的皮袍盖在若惜身上,将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抱到桌边,坐在自己腿上,打开食盒,温柔的道:“我来喂我的若惜吃饭。”食盒里满满装了十八碟各式各样精致的素斋,看颜色颇为鲜艳,竟是云冰清另外新做的。 若惜喜滋滋的将尤铭夹来的一块素肴肉咬了下去,细细的嚼了两口,眉宇间充满着一种享受的神色:“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素斋。”突然,似乎像想到了什么,冷下脸色道:“这,这是那个叫云冰清的歌妓做给你的吧?她还真是多才多艺,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她。我不吃了!”说着撇开头去,强忍住诱惑不看尤铭夹来她面前一块素香肠。 尤铭见状,微微笑道:“真不吃?那我吃了!”说着将那块素香肠扔进了嘴里,用力嚼了两下,意犹未尽的咽了下去,摇头晃脑的赞道:“真是太好吃了,令人食之不忘!每吃一口这样的素斋,就会想到做菜的人。唉,菜美,人美,真是人间享受啊。”说着,作势又夹起一块锅贴豆腐,要送进嘴里。 若惜突然一口咬住锅贴豆腐抢了下来,道:“不许你去想她!”更从尤铭手上抢下筷子,狼吞虎咽似的席卷着盘中美食。 尤铭看得哈哈大笑,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油腻的嘴角,轻轻从她手上取下筷子,夹起蜜汁干送到她的樱桃小口里,道:“还是我来喂你吧。” 就这样,他二人将一食盒的素斋吃了个干干净净。若惜擦了擦手,轻轻拍了拍自己柔软的腹部,娇滴滴的道:“恩,吃饱了。”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赞道:“真好吃!” 尤铭的一双大手已经在她的娇躯上游走起来,满脸坏笑的道:“暖饱思淫欲,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练功了?”若惜身上披的那件皮袍早已掉在了地上。 “下流!”若惜俏脸绯红的低声嗔骂道:“就知道你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安好心!我们……我们把灯熄了,到……到床上去……” “刺啦”一声,若惜身上的亵衣已被尤铭扯破,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肌肤和傲人挺茁的胸脯。若惜大羞,惊叫一声,想要遮拦住春光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双臂已被尤铭紧紧箍住。耳边也传来尤铭急促的喘息声和阵阵热气:“不要!就……就在这里,就这么坐着,就这样点着灯,更……更有情趣。我要……我要好好欣赏你的胴体。若惜,我……我要你!”毫无防备之下,若惜被他重重的压了下去…… 娇吟声,喘息声,欢笑声瞬间充满了冬日小屋,隆隆寒冬显得春意盎然。天上的月牙似乎也看不下去着羞人的一幕,躲到了浓密的云层里。天上又飘飘荡荡的下起雪来。 可就在他们纵情欢爱的时候,一个身影蜷缩在墙角,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滚烫的眼泪从他从不流泪的双眼中流了出来,融化了一片雪水…… ※※※※※※※※※※※※※※※※※※※※※※※※※※※※※※※※※※※※※※※ 云间寺位于长安城西郊,环境优雅,香火鼎盛,不论普通百姓,文人骚客,还是达官显贵,都常来此地上香。因此,云间寺规模颇大。 尤铭携着若惜走进大雄宝殿,在佛祖像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许愿。若惜低垂着瑧首,神色十分诚恳。她又磕了磕头,拿起桌上的签筒,放到心口,默默祈祷,轻轻的摇动签筒。 “啪”的一声,一支竹签掉在了地上,若惜放下签筒,刚准备去拾的时候,却被尤铭眼疾手快捡了起来,捧在手里念道:“元亨利贞白莲桃花仙灵天。这是什么意思?元亨利贞这意思我知道,是说一切都好,利于所问的事情。可这白莲桃花仙灵天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签倒是一支上上签。若惜,你到底求的什么呀?” 若惜一把从他手上抢下竹签,娇嗔道:“不许问!”起身捧着竹签来到卦师旁边,将自己求得的竹签递给他,恭敬的道:“大师,请您帮我解签。” 那卦师接过竹签,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惊道:“哎呀!这是一支难得的上上签啊!恭喜女施主,请问所求何事?” “我要求,”可她刚说了几个字,便转过头,对身边的尤铭道:“你不许偷听!”俯下身子,附在卦师耳旁,低声说了几句,最后道:“大师,您别说出来,写在纸上给我好吗?” 那卦师点了点头,取出一张青藤纸,提笔蘸上些墨,便开始写解卦辞。而这时若惜又对着尤铭娇声道:“你不许偷看,转过头去!” 尤铭不忍拂逆她的意思,苦笑着转过头道:“若惜,我是你丈夫,你为什不让我知道呀?” 若惜的俏脸立时绯红了些,低声道:“还不到时候!等到了那时候,自然让你知道。” 那卦师将青藤纸折好,交到若惜手上,道:“女施主,好好保存。您福泽深厚,定能安享荣华富贵。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尤铭大惊,一把抢到那卦师面前,紧逼着他问道。 可那卦师并没有回答尤铭的问话,反而看着他的面相,渐渐露出惊恐而又恭敬的神色,口中喃喃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辅弼,黄龙升腾,紫气蒸蔚。怪不得!难怪这几日紫微星异常明亮,北极中天红光漫漫,风雷涌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说的这些,尤铭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他此刻没心情去管这些。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喝道:“你刚才说只不过,只不过什么?” 那卦师受了这一惊吓,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尤铭身后脉脉含情的若惜,暗暗叹了口气,眼中惊忧之色隐去,将涌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改口道:“施主极尊极贵,在施主的抚庇之下,群魔退散,这位女施主原本的不怡,已全部消融,一生平安无忧,荣宠备至。” 听了这话,尤铭这才回嗔转喜,将那卦师松开,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黄金扔在他面前,道:“你们这些卦师就喜欢装神弄鬼,吊人胃口,早些说出来不就没那么些事了?这锭金子足够你吃好些时候的了,少算些卦,有空多找些正经事做做。”说着,拉着若惜的柔荑便要离去。 可那卦师却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将那锭金子恭恭敬敬的奉还到他面前,道:“这金子小民不敢收!小民为施主算卦解卦,分文所不敢取。”说着双手捧着金子,高举于头顶之上。 尤铭心中一凛,知他必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天命所归。但他却不敢露出半分得意之色,佯作不解的道:“你这人好生奇怪,给你金子,你收下便是了。哪儿那么多的啰唣!你这替人算卦解卦,也算是一门买卖营生。一分价钱一分货,你替我夫人解了卦,我付你卦资,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却为何要不肯收这金子?” 那卦师道:“我替人算卦解卦,一卦也就十钱(就是十枚铜板,并非十钱银子)而已。这五两黄金值白银六十两,合计有八万钱,我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算到八千卦。这钱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敢收。” 尤铭脸色一板,斥道:“让你收下你就收下,少呱噪!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给钱还不乐意要!好好的心情,全被你给弄掉了!若惜,我们走!”说着,牵着若惜的玉手,气愤愤的离开了大雄宝殿。 那卦师慢慢直起腰来,紧紧攥着那锭金子,看着尤铭的背影,喃喃低语道:“王者之气,王者之气!只是,唉!……” 他二人才出了云间寺没几步,若惜奋力的甩开他的手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人家老先生不要你的钱,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难道人家方外之人也要同从你的命令不可吗?难道你现在官越当越大,权势越来越大,就越来越不能容忍别人违逆你的意思吗?” 尤铭一听,心里不禁暗自凛然,自己现在的确是越来越容不得别人违逆自己了。可是若惜那样的语气,却让他感到极不痛快。他冷冷的哼了声道:“你倒是好心!我什么身份!给他钱,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竟敢不收,这不是扇我的耳光吗?这让我面子往哪儿搁!你是我的妻子,竟然不帮着我说话,还怪我!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还知道三从四德吗?!” “哼!”若惜听他这冲冲的口气,也犯了公主脾气,叫道:“你冲我发什么火!我又没得罪你!人家好心好意的来替你求佛祈祷,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你还凶我!人家问你点事,你就那么大的脾气,还说自己没变!有本事你打我!就像打湘君姐姐一样打我!反正你早就打了湘君姐姐了,也不在乎再多我一个!” 第三回 危情(上) “你!”尤铭听她提到那件事情,心里不禁一阵激动,右手高高扬了起来,却又重重的甩了下去:“你提那件事干什么!我不是已经认过错了吗!” 若惜见他扬起手,不但没有退后,反而逼近几步,道:“你打,你打呀!反正你早就不把我们放在心上,想要把我们赶走好另觅新欢了。你打呀,打死我就遂了你的愿了!” 尤铭当然不敢再打,他愤愤的转过身去,冲冲的道:“不可理喻!” “好哇!果然嫌弃我了!我……我早该知道的!”说着,若惜的眼中竟哭出泪来:“你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过。你要是心里有我,那天你就不会出去寻欢,任凭我流产了!……” 可她话还没有,却感到娇躯一紧,自己已经被尤铭横抱在怀。她不住的哭喊捶打着尤铭,似乎要把自己的委屈和难受都发泄出来。 尤铭自然不在乎她的这点拳脚,只是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渐渐地,若惜的挣扎弱了下来,伏在尤铭怀里泣道:“表哥,你别不要若惜。若惜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随便乱发脾气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表哥,不要丢下若惜一人……” 尤铭心中大恸,将她紧紧搂住,不住的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你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们这就回去。”说着,就这样一路抱着若惜回了鸿胪馆,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尤铭刚回到馆驿,却发现鸿胪寺卿项达生早已等候在了那里。他将若惜轻轻放下,道:“不知项大人此来,有何见教?” 项达生行了一礼,取出一份大红烫金的请帖,恭恭敬敬的奉于尤铭面前道:“宋王殿下,我家陛下知道您箭法无双,邀您五日后,前去上林苑狩猎。” 尤铭接过请帖,打开看了看,道:“这狩猎需在秋日,现在已是隆冬时节,万物萧索,那有什么猎物可打?” 项达生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上林苑位处秦岭山中,地势颇高,又为大山环抱,风光比别处不同。虽已是四季分明,可比之外面,却要迟上两三个月。因此,这长安城随时严冬,可在上林苑内却是一番金秋景象。那正是兽肥鸟飞,狩猎佳节。” “哦?——”尤铭奇道:“竟有这样奇妙的地方?天地间的奥妙果然难言,世人不能尽知。好,你回去告诉你家陛下,就说本王届时一定好好猎上几只回来。” “那下官告退了!”项达生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尤铭冷笑两声,将请帖扔在桌子上,复又将若惜抱起。他关上房门,凝视着牙床上若惜精美的玉颜和因急促呼吸而不断起伏的娇躯,感到一阵燥热。正准备欢爱一番的时候,谭纶却焦急无比的敲门道:“殿下,出事了!” 尤铭此时**鼎盛,哪里有心情听他说这些?粗声粗气的道:“出什么事了?非要告诉我?你们不能干吗?”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而若惜此刻也是情欲渐起,竟主动伸出玉手,去解尤铭的衣扣。 谭纶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粗重的喘息声,自然能够猜想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他不禁感到一丝尴尬,在这个时候被打扰,不论是谁,肯定都不会有好脸色。可是,这件事情实在太大,非得尤铭亲自处理不可。他只得再度启禀道:“殿下,李郃在春帆楼醉酒闹事,和夏军发生了冲突,被他们给围困了。长安令王飞让您前去领人,否则就要按大夏律法处置了。” “这个混账东西!”尤铭闻言大惊,满腔**也迅速平息下来,也不顾自己衣衫凌乱,一把冲出房门,抓住谭纶的手臂,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谭纶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道:“殿下!今日学生在馆驿内没有发现李郃,便问了问守卫,这才知道李郃去销金窟赌钱喝花酒去了。可过了许久,已到了换班的时候,也不见他回来,学生边出去找他。刚走到街上,就被长安令王飞拦住,说是李郃在春帆楼醉酒闹事,强抢民女,还打伤了不少人。行径极其恶劣。王飞说,李郃身份特殊,他不敢擅自拿人,请殿下前去带他回来,另外再做个保人,保证他老老实实的呆在馆驿里,不再闹事。要不然,他也只能公事公办,替殿下管教家奴了。” “混账东西!竟敢在这时候给我惹事!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带他来!”尤铭怒道:“这次我一定要重重办他!走!” 等他们来到销金窟春帆楼前的时候,果然看到被夏国士兵包围得水泄不通。尤铭铁青着脸色走近前去,对拦在他面前的两名士兵冷冷的喝道:“滚开!” 尤铭身上一个气势凛然而发,那两个士兵立时感到了极大的压迫,身子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可职责在身,他们不好让开,只得硬着头皮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哼!”尤铭冷哼道:“王飞呢?他要本王来带人,本王已经来了,叫他出来见本王!” 这时,一位年轻的朱袍官员走了出来,朝尤铭施了一礼,道:“下官,大夏长安令王飞参见大明宋王殿下。” 尤铭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王大人,本王已经到了,你是不是该放人了?” 王飞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道:“下官不知殿下所指何事?殿下要下官放什么人?” 尤铭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道:“王大人!你为何带兵围住春帆楼?本王的侍卫醉酒了,本王现在要带他回馆驿。” 王飞装模作样的“哦”了一声,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士兵散开一条通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请殿下移驾。” ※※※※※※※※※※※※※※※※※※※※※※※※※※※※※※※※※※※※※※※ 第三回 危情(下) 尤铭带着谭纶,韩青,王召山他们(扎西被他留在馆驿中护卫若惜)从容的从士兵闪开的缝隙中迈步走了进去。春帆楼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砸得残破不堪,杯碗碟盆摔得到处都是,显然刚才这里经历了一场大战。几名绢裙轻薄的歌妓舞女正蹲在桌下瑟瑟发抖,十多名夏国武士以及七八名公子哥儿躺在地上**不止,看来伤得不轻。 尤铭脸色愈发阴沉。他刚准备上楼的时候,却听见一个粗豪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大嚷大叫:“王八蛋,有种的,一个,一个地,跟老子比过,想倚多为胜吗?小心,我将,你们,这些龟儿子,的卵蛋给捏爆了。”声音一顿一顿的,吐词有些含混不清,显然喝了不少酒。 从声音尤铭听出是李郃在说话,不满的哼了声,皱了皱眉头,迈步走上二层楼梯。刚一上楼,就看到满身酒气的李郃衣衫不整的搂着一个美艳的女子在那里又亲又摸。那女子脸色满是惊恐之色,可是慑于李郃的淫威,又不敢有什么表示。李郃脚下还时不时的在几个躺在地上**的夏国公子的身上重重的踩几下。 “李大将军,好威风啊!”尤铭阴冷的声音传入了李郃的耳朵。 李郃不耐烦的道:“你是个什么鸟人!有本事就坐下陪我喝两杯,没本事就给老子滚下去,别在这儿烦老子!”话还没说完,忽然打了个突,“啪”的一声,站了起来,酒似乎也一下子醒了:“殿,殿下!” “哼!”尤铭搬过一张椅子,用力的顿在地板上,凳腿竟生生**了地板里面。他重重的坐在上面,冷冷的瞪着李郃道:“李大将军,你架子和真大,竟还要本王亲自来请你回去!” 李郃显然没想到他会上来,急忙把怀中的女子推倒一旁,怔怔的道:“殿,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你李大将军在这里喝酒风流,打人闹事,主人家要我来领人,我能不来吗?”尤铭冷冷的道:“你现在是越来越会给我惹事了!” 李郃垂下头去,有些不服气的道:“不就是喝酒打人嘛,能是个多大的事情!” “你倒是大气!”尤铭怒吼道:“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东西,出来尽给我惹事!给我滚过来!” 李郃哪敢说什么,整了整衣服,跌跌撞撞的爬到尤铭面前,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尤铭见他这副模样,怒气更甚,抬起右脚,将他踹翻在地,骂道:“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现在这副样子,哪还像我的护卫亲军?宋王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他冷冷的扫视了一下众人,道:“把他给我抬回去!” 王飞见他们下来,立刻走到尤铭身边,指着被韩青和王召山抬着的李郃,躬身道:“原来这位小将军便是宋王殿下的护卫。下官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海涵。” 尤铭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厉害!程义有你这样的臣子,真是福气!”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春帆楼,回来鸿胪馆。 谭纶给李郃草草的治疗了一下伤势后,便严厉的斥责了他一顿,让他跪在院子里悔过。自己来到尤铭面前,求情道:“殿下,李郃不过一时荒唐。他血气方刚,又是个武人,难免做事冲动,不经过大脑。您看在他忠心耿耿还有以往的功绩上,就网开一面,饶他这一次吧。” 尤铭冷哼一声,怒道:“这个我也网开一面,那个我也网开一面。本王就是对你们网开了太多面,你们才会这样的恃宠而骄,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行,这次一定要重重办他!” 谭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殿下,有句话,学生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尤铭没好气的道。 谭纶瞟了瞟门外忍痛跪着的李郃,道:“殿下,学生窃以为让李郃变成这样的人,是您!” “你说什么!”尤铭“霍”的站起,一把攥住谭纶的衣襟吼道:“怎么会是我?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给本王好好说清楚!说不出来,本王一样重办你!” 谭纶丝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沉声道:“殿下,李郃对于王妃的畸恋已是深溺其中,不可自拔。那日您察觉到了此事的时候,学生就劝您要迅速断绝了他的念头。可您并没有听从。反而对他听之任之。终使他越陷越深。殿下,您与王妃恩爱缠绵,而且又大大方方,毫不掩饰。这些看在李郃眼里,他自然是十分痛苦。可为臣之道,却又不允许他表现出来。因此,郁积久了,他也就只有借助喝酒闹事来舒缓心中的痛苦烦闷了。” 尤铭闻言大怒,一把将谭纶推倒在地,吼道:“你放屁!若惜是我的,谁敢觊觎!他李郃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借他几个胆子,他又怎么敢有这样不轨的念头!他又怎么敢有这样的胆量!他要是还敢犯上妄想,我杀了他!” 谭纶从地上爬起来,不顾疼痛的跪在尤铭面前,诚恳的道:“殿下!你能控制他的生死,可是你能控制他的心吗?感情的事,本就没有上下尊卑,高低贵贱之分。殿下,早作决断,让他赶快死了这条心吧!否则,恐怕事情将不可收拾!” 尤铭颓然的在椅子上坐下,道:“你说,我该怎么办?杀了他?” 谭纶缓缓摇了摇头,道:“让他回去,让他回到军中去。别让他再留在王府里面了。把他扔远点,把他派去前线杀敌去。也许时间久了,他也就慢慢会淡忘这段孽情了。” 尤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也只有这么办了!再加一条,回去以后,立刻给他安排一门亲事。他也该成个家了。”他抬起头,看着谭纶清澈诚恳的目光,无力的道:“这件事你去办。千万不要惊动了若惜。” 谭纶重重的磕了个头,感激的含泪领命道:“诺!——” …… 尤铭推门而入,却见若惜早已坐了起来,捏着被子盖住自己的娇躯,怔怔的望着他。尤铭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冲动,走过去将若惜紧紧的抱在怀里,不住的道:“若惜,你是我的,我不容许任何人打你的主意。谁都不行!谁敢我就杀了谁!” 若惜紧紧的搂住他的虎腰,柔嫩的面颊贴着他的胸膛,泣声道:“表哥,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永远都是。谁都抢不走……” ※※※※※※※※※※※※※※※※※※※※※※※※※※※※※※※※※※※※※※※ 谭纶将李郃叫进自己房里,厉声喝道:“跪下!” 李郃是武将世家出身,不通文墨,因此对于读书人十分尊敬。更何况是谭纶这样智计百出,聪敏变通的读书人?他不敢违拗谭纶的话,“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谭纶指着他的脑袋,骂道:“你混账!殿下见你是个可造之材,这才将你带出来,让你见识一些世面,锻炼锻炼你,好日后委以重任。可你竟然,你竟然喝酒闹事!你知不知道现在身处险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殿下招来怎样的麻烦?你混账你!”谭纶越骂越怒,拿手上的折扇劈头盖脑的乱打一气。 许是打累了,谭纶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道:“我跟殿下求过情了,念在你以往的功劳上,既往不咎。不过你不能在呆在王府了,去马邑领军吧。收拾一下,明天一早走。” 李郃一惊,猛然抬起头道:“不!我不走!”他膝行向前,抱住谭纶的双腿,哀求道:“谭先生,我求求你,你去跟殿下求求情,让我留下来吧。我,我是殿下的护卫啊。” “混账!哪容得你说行不行!”谭纶怒道:“殿下的命令,你敢不听了吗?废什么话!有韩青他们护卫殿下和王妃呢,用不着你!不行,不能再让你留在这儿,立刻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亲自送你走!” “可是,谭先生,我,我真的不能走!我,我不想走!”李郃仍是在那里苦苦哀求。他的眼中竟流出泪来。 谭纶见他这样一个铁汉居然哭了出来,不禁一阵错愕,叹了口气,道:“莫林(李郃字莫林),你不是最喜欢带兵的吗?你为什么非要留下来?你跟我老实说,是不是因为王妃?” 李郃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我……” 谭纶叹息道:“这都已经不再是个秘密了。殿下也早已经知道了。莫林,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死罪,是十恶不赦,株连九族的大罪。那是欺君罔上啊!莫林,你实在是太糊涂了!这天下的女人,无论你喜欢谁,想要谁都行。唯独王妃她们,你不能也不该起这样的心思。她们对于你来说,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女神。你早些死了这条心吧。殿下不杀你,已是对你莫大的恩典了。不要再去触犯殿下了。他终究也还是一个男人,也有妒火,他会杀了你的。” “呵呵,死心?”李郃苦笑两声,忽然歇斯底里的叫道:“你让我如何死心?心要是都死了,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些什么?他要想杀我就杀好了,与其在这里备受煎熬,还不如让他一刀杀了来的痛快!谭先生,你说的很对,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见到公主(若惜,她曾经是康朝的公主),我更不应该喜欢上公主!我也知道,公主是殿下的人,公主的心里也只有殿下。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放纵过,可越是那样,我就越忘不了公主!每次和那些**过后,我都感到恶心肮脏,公主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的在我面前浮现。我……” 谭纶越听越惊,越听越怒,“啪”的抽了他一个耳光,骂道:“混账!胡说八道些什么!给我闭嘴,滚回去收拾东西去!不然,不要殿下动手,我现在就杀了你!滚!” 他叹了口气,看着走到门外的李郃,道:“你,好自为之吧!” …… 李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的眼前始终浮现着若惜娇俏的笑脸。还记得那次马邑大战,自己受了重伤,也就是因为那次重伤,自己离开了黑甲精骑,来到了王府中做护卫。也就是因为那次,自己见到了公主。也就是从那时起,自己的心中再也装不下其他女人了。自己是宋王近卫,年纪轻轻便有了将军头衔,天下多少人巴结羡慕,多少人要与自己结亲。可是,自己却一一拒绝了。只因为自己心中有着一个永远只能仰望的女神。 “他就是要赶我走,好自己独霸公主。他对公主不是真心的,除了公主以外,他竟然还去找其他女人,不可原谅!他不能对不起公主,任何人都不能对不起公主!”想到这些,李郃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提上自己的腰刀,快步往尤铭和若惜所住的屋子走去。 当他站在门口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阵剧烈的疼痛。屋子里面若惜的笑声是那样的开心,若惜对尤铭是如此的迷恋深情,他们二人是如此的恩爱。既然若惜都不介意尤铭身边有别的女人,自己这个下属凭什么去管?若是自己真的杀了尤铭,恐怕一辈子再也听不到公主这样开心的笑声,再也看不到公主那娇俏迷人的笑容了。 他神色黯然的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忽的想到:“殿下没有错,错的都是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如果没有她们,殿下就会一辈子对公主好的。我要杀了她们,杀了那些不知廉耻的臭**!先去杀了云冰清这个**,让殿下彻底断了念想!” 李郃越来越偏激,双眼霎时变得赤红,喘息声也渐渐粗重,一股浓重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握着腰刀的左手已经紧绷得青筋毕露,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喉咙里也发出好似野兽般的丝丝低吼。他猛地抬起头来,脸色狰狞可怖,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径直往外面走去。 第四回 狩猎(上) 李郃刚走到“听雨轩”院门口,立刻感到一股凌厉的掌风向他袭来,这股掌风来得太过突然,让他已来不及防范。但他毕竟自幼习武,不及防御之下,本能的一个侧翻身躲开,同时右掌连劈十一记,斩向偷袭自己的那个人。 可是,他那十一记劈空掌却好像斩在了空气中一般,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李郃心中凛然,知道对手武功比自己高出甚多。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功力运到极致,护持住全身。 忽的,他感到玉枕穴一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委顿在地上,眼中流露出惊恐怨毒而又无可奈何的神色:“韩青!——” 韩青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冷冷的道:“谭子理说得没错,你果然又不轨的企图。今天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他似乎感觉到李郃在运功挣扎,冷笑道:“别枉费力气了。我的截脉手是一门武林绝学,除非达到宗师境界,否则你是别想用内功逼出来的。” “你!,”李郃压低声音,怒吼道:“快放开我!我要去替殿下除害!” 韩青缓缓摇了摇头,道:“你刚才站在殿下卧房门口干什么?你分明想要图谋不轨!再说,我们殿下什么本事,需要你去替他除害?我不会放你走的。不仅如此,我还要封了你全身各大血脉,叫人把你老老实实的押回开封,监督你去马邑。” “你放开我,让我去杀了云冰清那个贱人。完事后,我自然会老老实实的去马邑赴任。”李郃低声道:“殿下现在色迷心窍,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危险。根本不知道公主的危险。殿下不能做的事情,我替他去做。我绝不能让公主受到半点伤害。”他情急之下,居然将王妃唤作公主,关爱之情,丝毫不带掩饰。 韩青本就隐隐觉得李郃对若惜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感情,他似乎太过于关心挂念若惜了。现在听到李郃说出这番话来,更加确信无疑,不由大怒,狠狠的拍了他一掌,压低声音骂道:“你混蛋!竟敢对主母起这等不轨亵渎的念头,你罪该万死!”一声镝鸣,韩青拔剑而出,架在李郃的脖子上,沉声怒道:“你这等不忠不孝之徒,我现在就为殿下清理门户!” 李郃挣扎着撑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韩大哥,我求你,让我去杀了云冰清这个**。小弟的现在的武功大半由你所授,你要拿回去,小弟毫无怨言。只求你能让小弟杀了云冰清那个贱人,让殿下悬崖勒马!”说着,重重的向韩青磕着响头。 韩青暗暗叹了口气,出其不意的在他肋下点了一指,接住他软软倒下的身子,抗在肩上道:“不通风情的你,却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人,忘了她吧!不然你会毁了你自己的。”说着,扛起他的身子回了房。 ※※※※※※※※※※※※※※※※※※※※※※※※※※※※※※※※※※※※※※※ 五日时光,弹指而过,李郃早已被韩青命令当地的“暗夜”成员护送回了开封。而尤铭也已经跨着开元追月弓,携若惜,谭纶,韩青等人来到了上林苑中。这几日中,尤铭经常往来于鸿胪馆和“阑珊舟”之间,若惜似乎也知道了尤铭和云冰清之间并没有什么。因此虽是感到些不悦,倒也没说什么。反而在他面前更加妩媚,似乎想要和云冰清争宠。 一众王公都已到了上林苑内。那里气候果然比别处不同,尤铭等人从鸿胪馆过来,原本穿着厚厚的棉衣皮袍。等到了上林苑的时候,俱都脱去,只剩下较为单薄的劲装。 身着胡人骑射服的呼韩邪大笑着来到尤铭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安答,你来了!”他忽然看见了尤铭身边英姿飒爽的若惜,立刻感到一阵惊艳,笑问道:“安答,你身旁的这位美女好像不是‘阑珊舟’的云姑娘啊?” “哈哈哈!”尤铭笑道:“她当然不是冰清!她可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啊。”说着,毫不顾忌的牵起若惜的柔荑,温柔而又略带霸道的道:“我最宠爱的王妃!” 若惜又羞又喜,登时红晕双颊,更增丽色。 呼韩邪赞道:“安答果然是好本事!”突然,又改口抱怨道:“这也太不公平了,怎么天下间的美女都喜欢你,都到了你身边去了呢?就连我那个心高气傲,什么都看不上眼的小妹,都对你念念不忘的,你哪点比我强!” 尤铭大笑,道:“谁让你留着这么一部络腮胡子的!这美女看见了,还不都给吓走了?” 呼韩邪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尤铭是在拿他打趣,立刻吹胡子瞪眼,喊道:“好你个安答!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叫作‘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身边美女如云,难道就不管你安答了吗?不行,你可得负责给我找个汉人美女来!” 尤铭笑道:“这好说!只是你堂堂北胡大太子,难道还找不了个美女?想要那个种族的,那不都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事情吗?恐怕用不到我帮忙吧?” 呼韩邪笑道:“若是要一般的美女,这自然不费什么事情。可是,我虽然是北胡蛮族,但好歹也是个太子,自然想要些出色绝顶的美女。这就有些难办,需要安答你的帮忙了。” 尤铭心中感到一丝奇怪,颇有兴味的问道:“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让你这个北胡大太子也束手无策?你且说出来,说不定,我还真能帮上忙哩。当然了,你可千万别说是要哪家的公主。一般的人家我能帮你做了主,这公主嘛,我可做不了主。” 呼韩邪的脸上忽然露出神秘暧昧的笑容,道:“这个,我要的嘛,还真是个公主。不过,这个公主比别人不同,安答是一定能做主的。这个公主不是别人,正是安答的亲妹妹,你们大明的翊阳公主。” 第四回 狩猎(下) 尤铭闻言,眯起眼睛道:“你是要我四妹?这算是什么?和亲么?” 呼韩邪笑道:“大明与北胡两家本就是儿女亲家,现在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么?” 与北胡结亲,缓解北部边疆的压力,好将北疆的士兵调回来一统中原,是尤铭的既定策略。此刻北胡太子主动提出和亲,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可他知道,如果此时自己表现得很热衷的话,必然要丧失很多的利益。故此,他略作沉吟的道:“我还不是大明的皇上,这件事我不能立刻答应你。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争取。” 呼韩邪不禁微微感到些失望,以为尤铭是在拒绝自己。可是,尤铭所说的话,也颇有道理,他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淡淡的道:“既然这样,那一切就都仰仗安答扶持了。” 尤铭自是将呼韩邪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嘿嘿”冷笑,牵过马缰,与呼韩邪并辔而行,一路谈笑风生,却只字不提和亲之事。 等到了程义的行营的时候,他们与死对头崔善却是不期而遇。尤铭无视他怨毒愤恨的目光,笑道:“安答,我当年在江南的时候,就听闻你箭法无双,草原上难逢敌手。又有话说,汉人骑射之术远不及胡人,这小弟却是不服。今日围狩,正好比试看看,到底是安答的骑射厉害,还是我的骑射出众。” “哈哈!”呼韩邪大笑道:“我的武功或许比不上安答,但这骑射之术,乃是我们胡人的看家本事,又岂会输给了你?你的骑射之术或许在汉人中算得是顶尖,但恐怕还是比不上我们胡人。也就更不上我这个胡人神箭了。”说着,脸上流露出一股强大的自信和骄傲。 尤铭不服的哼了哼道:“是不是这样,那得要比过才知道。” 正当他们说话间,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人也出现行营里,那人居然是赵昕!原来程义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更是将他也请到了上林苑中参加围猎。 “仲齐兄!”尤铭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道:“想不到你也到了这上林苑中,看来程义倒也算有几分本事。” 赵昕还了一礼,道:“宋王殿下都敢来,我为什么不来呢?况且这打猎骑射,是我最喜欢的。这上林苑又是与北胡木兰围场,东胡乌山集齐名并称的天下三大围场之首。如此妙处,我有岂能不来?” 尤铭嘿嘿笑道:“我听说,程义还特地将云冰清请来献艺,那样的话。穗穗姑娘可也是要紧跟着一起来的,仲齐兄,说不定可以一睹芳容,得偿所愿。” 赵昕微微一笑,似乎并未动心:“一切随缘吧!” …… 随着司礼官的一声令下,万马奔腾,大家都往前方奔去。尤其是呼韩邪和赵昕二人更是一马当先。他二人都是极优秀的骑手,骑得又都是程义御马监豢养的大宛名马,因此他二人一时间并肩齐驱,难分高下。 可尤铭却是不紧不慢的徐徐而行,不时和若惜说笑几句,似乎并没有去和呼韩邪一较高下的意思。 若惜轻轻抖了抖马缰,暗蕴醋意的道:“表哥,呼韩邪太子的妹妹,那个北胡的小公主,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尤铭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醋意来,心里反而升起了一缕柔情蜜意:“她叫索沫儿,长得很漂亮、她跟你一样,是个娇俏可喜的小姑娘,是个很顽皮,很崇拜英雄的小公主。” 若惜颇为醋怒的道:“这么说,你很喜欢她喽?” 尤铭点点头道:“是啊,那样美丽纯洁的女子,怎么能不喜欢呢?”右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抚到了自己的腰腹之上,那里面有着一枚精美的银质耳环。 “那正好!你把四妹妹嫁过去做他们北胡的太子妃,而你也可以顺便把人家的漂亮公主娶回来,当自己的宋王妃。遂了你的心愿,省的你忍受相思之苦!”说着,哼了一声,撅起小嘴,偏过头去。 这时候,尤铭哪还能听不出她话里的醋意来?不禁哑然失笑,屈指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道:“怎么?吃醋了?我跟索沫儿也就马邑见过一面而已,你要吃什么醋呀?” “哼!”若惜依然扁着嘴道:“那云冰清以前你还没见过呢?现在你不也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当宝贝!你那么多的坏心思,那个索沫儿有那么漂亮,你没打她主意才怪!反正,我是管不了你,等我回去了,告诉姐姐们,让姐姐们来管你!” 尤铭轻舒猿臂,揽住若惜的纤腰,将她抱到自己的马背上,在她的耳边呵着热气:“好哇!竟敢这么说你相公我。看我怎么罚你!”说着,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骏马立刻向前方奔驰而去。到底是大宛良马,载着两人竟丝毫不见吃力,奔跑如飞,平稳无比。 尤铭哈哈大笑,紧紧搂住若惜的纤腰,大手探入她的怀中轻轻抚摸着她温软的酥胸。笑眯眯的道:“你现在还吃醋吗?” 若惜紧紧搂住他的腰背,晕红的俏脸在他胸前摩挲,小声道:“你稳些,还是赶快赶路。” 尤铭大笑道:“凭我的骑术,这点小事能够难住我吗?”话还未说完,跨下骏马一声长嘶,双蹄突然立起。尤铭猝不及防,被它掀翻在地。若惜一声惊呼,跌落在尤铭的身上。幸好草地极是松软,他们两人虽是有些疼痛,但都没有伤到。 尤铭怒道:“这个畜生,竟敢欺君犯上。”却见他的那匹黑色坐骑已经向远方跑去。 若惜“咯咯”娇笑起来。她骑帽跌落,秀发散开,遮住了大半张俏脸,风一吹,秀发四散飘扬,显得异常美艳。她伸出纤手将尤铭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好在她的枣红马一直跟在身后,他们们重新上马之后,尤铭似乎要找到那匹黑马治他的犯上之罪,丝毫不顾及若惜的娇嗔,狠狠的抽了抽马鞭,飞快的往前追赶而去。也不知是太快了怎地,一路上竟没看见那匹黑色骏马的身影。前行了三里左右的路途,他二人勒住马缰,驻足观看的时候,却听到左前方草丘之后传来一声马嘶之声。 尤铭的怒气似乎还没有散去,恨恨的道:“这畜生果然没有逃远!我非要一刀斩下它的头颅不可。” 若惜抿嘴笑了笑,柔声道:“不可,它只不过是头畜生,能知道什么?你何必动怒?还是去看看,它在干些什么吧。” 尤铭在若惜的俏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其实,我也是说说而已。真要我斩下它的头颅,我还真下不了这手。”翻身下马,搂着若惜来到草丘之上。举目望去,一汪如同宝石般湛蓝的湖水镶嵌在水天之间,日光粼粼洒落,微风拂过,水面上荡漾起乱琼碎玉般的晶莹光华。 若惜不由赞道:“好美呀!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个地方。” 尤铭笑道:“等我打下了长安,一统天下以后,便带你还有雨涵、雪儿、湘君她们住到这里来,过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若惜心中顿时大为感动,埋首在尤铭怀里,柔声道:“表哥,不用这样的!你是个要当皇帝,要做大事的人,你怎么能陪着我们把光阴虚耗在这里呢?你心里能这样想,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尤铭微微一笑,道:“我当了皇帝以后,也可以住到这里来啊。长安本就是古都,我迁都过来,不就行了?开封屡经战火,已经残破,昔日繁华的皇宫,早已变得破败荒凉,想要修复,实在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而长安自从前濠迁都以后,便保护得甚好,殿阁楼台,宏伟壮观,正好做我的立都之所。也省了百姓的徭役之苦。况且开封,地势开阔平坦,无险可守,毫无凭恃,实在不适合建都。而长安拥崤函之固,依秦川之险,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乃是上天赐予的帝王之宅。我若是迁都于此,岂不是一举多得么?……”说着说着,尤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不自觉的将若惜当成了文凯,谭纶等人,畅谈起天下大事,阐述起军机地理来了。 他俯下头去,在若惜俏脸上轻轻一吻,歉意的道:“对不起!说着说着,我就收不住了。” 若惜扬起俏脸,微笑道:“表哥,你说的,若惜很喜欢听啊。”歇了歇,又道:“不管,你对若惜说些什么,若惜都喜欢。” 尤铭闻言,心情大为舒畅,抬眼望去,却见前方湖畔的草地之上,两匹黑色骏马正叠合在一起,他不禁笑了起来。拍了拍若惜的肩膀道:“你看,前面那不是我的马吗?” 若惜循声望去,待看清它们在做什么的时候,禁不住羞红了面庞,轻声啐道:“真是一头浪蹄子,居然胆大包天的掀翻我们宋王殿下,跑到这里私会情人来着!” 尤铭低头咬住她的耳珠道:“你有没有想……”若惜大羞,气得在他腿上重重捏了一把:“坏蛋!你居然将我比作那头畜生!你才是种马……” 说到这里,若惜不禁羞得无地自容。那样粗俗的词语,居然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 果然,尤铭笑道:“我要是种马,那你是什么?我的小母马吗?……” 若惜不依的向他扬起粉拳,却被尤铭一把抱住,重新坐回了那匹枣红马的马背上。耳旁也传来阵阵让自己感到娇躯酸软的热气:“我们不要打扰它们的好事,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可就打不了猎,吃不了野味了。这输给呼韩邪事小,吃不到美味的烧烤是大啊。哈哈!驾!”纵声大笑,轻轻抽了一下马鞭。枣红马一声嘶叫,又迈步朝前方奔驰而去 第五回 筷战(上) 若惜被他抱在怀中,往前行了一段路程,忽然道:“哎呀!表哥,你走错了!你这样离呼韩邪太子他们越来越远了。你不是还要跟他比试骑射的吗?” 尤铭笑道:“不比了!跟他比赛骑射,哪有陪我的若惜玩重要啊。再说了,想要比试骑射,机会多得很。今天,我不去他们那人多的地方去,只陪我的若惜游玩上林苑。” 若惜大为感动,粉颊贴着他的胸膛,梦呓似的轻声道:“表哥!……” 他二人来到一处高坡,勒住马头,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道:“累了,在这儿歇歇。” 忽然,一声凶戾的鸣叫传来,一头大雕飞快的扑向不远处的一头小鹿。那头鹿只是跪卧在那里朝天嗷嗷鹿鸣。看样子,那头小鹿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了。 若惜发生一声惊呼,拽住尤铭的袖子,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求道:“表哥,你救救那头小鹿嘛,他好可怜!” 尤铭苦笑道:“你看那大雕,翼展足有十五尺,利爪如钩,羽毛如箭,那样的凶猛,我我可不敢当面硬撼,怎么救嘛?” “我不管!你那样大的本事,一定能救的。你快救救那头小鹿嘛!”说着,更加用力的摇晃的尤铭的胳膊。 尤铭拍了拍她的柔荑,摇头苦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晃了。再晃,我的胳膊都要被你摇下来了。若惜,我知道你想救那头小鹿,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救了小鹿,那只大雕吃什么?也许它还有自己的孩子,它的孩子吃什么?我们救了一头小鹿,很可能在无意中害死这大雕一家。弱肉强食,是自然界万古不易的法则。他们之间的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那是一种很平等,很自然的关系。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生存的必须而进行的,是绝对不会出现浪费的。我们人为了一己之私而滥杀无辜的现象,在自然之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若惜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松开尤铭的手臂,低下头来,尤铭明显的看到她的眼角噙着泪水。他又怎会让怀中的佳人失望?取下背后的开元追月弓,将它平举在胸前,并没有装箭,只拉了一支空弦放出。 一声沉闷的响声破空而出。大雕受了惊吓,立刻展翅高飞,往云霄中冲去。可过不多久,却又回来了。但一时之间只是在天空中打转,就是不敢下来。 若惜听的弓弦的响声,抬起头来,见小鹿安然无恙,而那只大雕已不见了踪影,惊喜的“呀”了一声,踮起脚尖,美滋滋的在尤铭脸上亲了一口,转身朝小鹿跑去。 尤铭不由叹了口气,自嘲似的苦笑道:“我竟然还不如一头鹿!”话虽这么说,可他却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看着若惜撕下自己的裙角,笨拙的替小鹿包裹腿上的伤势。 突然,那头大雕似乎确定了周围没有危险,又猛地冲了下来,速度比刚才的那次俯冲还要快上许多。 尤铭大惊,旋即大怒,骂道:“畜生敢尔!”立刻引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那只大雕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声沉闷的响声,它已经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尤铭射出的那支箭,从它的左眼射入,右眼射出,贯穿了整个大脑。 这时若惜才迷茫的抬起头来,看到坠落在身旁,宛若小牛一般大小的巨雕吃了一惊。心里暗暗有些后怕。这样的大雕想要将自己叼起来,只怕就和叼起一只兔子来差不多…… 尤铭走到她身边,抓住巨雕的双翼用力将它提了起来。那雕甚是雄壮,怕不有二三百斤中。尤铭提着那巨雕来回看了看,笑道:“有这样的大雕回去,我也不会输了呼韩邪和赵昕了。”从马鞍上取下一条绸布,将巨雕倒绑在马背上。 若惜在小鹿毛茸茸的头顶上拍了两下,道:“好了,没有东西再来吃你了。快些走吧,不要让那些打猎的人看见。” 那小鹿竟似听得懂人言一般,向前走去。它走路一跛一跛的,速度慢得很,看来伤得的确很重。行不到半里地,那小鹿居然停下来,回头望了望。若惜微笑着冲它挥了挥手,它才又重新往前跑去。如此反复数次,直到三里开外,它才全力往前面跑去。 尤铭揽住若惜的纤腰,将她抱回马上,笑道:“你若是舍不得,我便将那只小鹿抓来,让你喂养,可好么?” 若惜美眸一亮,惊喜道:“真的?!”旋即又黯淡下去,撇撇嘴道:“算了,如果我把它抓了回去,恐怕它一辈子也不会这么开心了。表哥,我还记得你跟我讲过的那个乌龟的故事呢!对于乌龟来说,用金玉之盆供养起来,远远没有拖着尾巴,踩在泥塘里慢慢爬行来得自由舒适。我想,对于这只小鹿来说,也是一样的吧。”说完,展颜一笑,狡黠的道:“表哥,来追我!”轻轻抽了抽马鞭,往前方跑去。 尤铭哪敢迟疑,立刻提起轻功追上,口中叫道:“好哇!你耍赖!你骑马,却要我用跑的,这不公平!”说着,发出了爽朗的大笑。 若惜“咯咯”娇笑道:“我不管!反正你要是追不上我,今晚就自己一个人睡!” 听到这话,尤铭立刻大叫道:“不行!不能这样!”脚下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 ※※※※※※※※※※※※※※※※※※※※※※※※※※※※※※※※※※※※※※※ 他二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行营,那里早已升起了篝火,上面炙烤着今日众人打猎的成果。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哔哔波波”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呼韩邪眼尖,远远的看见尤铭二人,立刻迎了上去,抱怨道:“安答,你这一天是到哪里去了?我找你好久!你不是说还要和我比试骑射的吗?怎么自己反倒不见了?” 尤铭哈哈笑道:“我陪若惜游览上林苑去了。安答不会怪我重色轻友吧?” 第五回 筷战(中) 呼韩邪看了看尤铭身边俏脸酡红的若惜,眼中露出一丝理解的神色,暧昧的笑了笑,道:“原来如此!自古英雄多风流,我又怎么会怪安答呢?我羡慕安答的艳福还来不及呢!”说罢,哈哈大笑,在尤铭胸口捶了两下,继续道:“不过,你明天可得跟我好好比试一番。且让我看看,安答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做我的妹夫,把索沫儿娶了回去。我来之前,得到你也要来的消息以后,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我这个大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 尤铭立刻感到身后两道恶狠狠的目光射向自己,他头皮一麻,深怕若惜气恼之下真的让他独寝,急忙拉着呼韩邪往前走去,岔开话题道:“安答,看来你今日收获颇丰,却不知与仲齐兄相比,到底谁更胜了半筹?” 呼韩邪笑道:“这猎物确是打了不少,今晚定可大饱口福。要说赵昕,果然厉害!今日与我赌斗了一天,居然不分胜负!要知道,我手上挽的弓可是我草原神器‘控弦’,那可是能穿金裂石的强弓啊。这样看来,我若是换一把一般的弓,只怕还要输给他。” 尤铭哈哈大笑道:“安答有所不知,仲齐兄所用的弓唤作‘引天射日弓’,它与我手上的‘开元追月弓’并称为‘日月神弓’。相传都是上古后羿大神射日定月,斩妖除魔所用的神器。论威力不比安答的‘控弦’差!仲齐兄的骑射之术未必见得就比安答强了。” 呼韩邪听了这话,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么,你们汉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在骑射之术上,胜过我们胡人。明日却要与他约定了,大家都换了弓箭,再做比试。”他转向尤铭,一字一顿的道:“你可也要来!” 不多时,他们几人便到了行营门口,尤铭将马匹交给侍立的卫兵,随手将大雕扔下,道:“你去把它剥洗干净,烤来吃了。也让我尝尝雕肉的滋味。” 那士兵见了如此大雕,吃了一惊,看向尤铭的目光立刻恭敬了许多,能将这样一只神鸟猎获,这本事委实有些骇人!他喊来几个人,正要就那大雕拿下去剥洗的时候,却被呼韩邪拦了下来。他显然也未曾见过如此巨大的猛禽,颇为惊异的道:“竟然有这样大的巨雕?!那可是神物啊!想不到居然被安答一箭就给射死了!厉害,真厉害!” “呵呵,”尤铭笑道:“再是什么神物,今晚还不是我们的盘中餐,腹中食?既然安答,认为它是神物,那今晚就多吃些,多弄些神气过来。” 呼韩邪哈哈大笑,道:“安答不知道吧?这雕肉粗涩,最不能吃。连刀子都割不开,更何况是我们的牙齿?因此,安答这只大雕,是吃不得的。” 尤铭不禁恨恨的拿马鞭在大雕的身上抽了一下,道:“早知这样,我就将它碎尸万段了!”忽然,他好像受到了什么启发似的,笑道:“不如我们将它剁成肉糜,包饺子吃?” “哈哈!”呼韩邪笑道:“你以为那些御厨都是你么?他们可没有剁开这大雕的能力。安答想要吃烤肉还不容易,今天我猎了不少大雁下来,足够安答吃的。” 尤铭笑道:“好!那我今天就当回吃客,吃安答的白食。”说着扔下马鞭,和呼韩邪相携进入行营大帐。 尤铭刚刚坐下,崔善身旁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便夹起一块肥大的麂子肉道:“这块烤麂子又肥又大,本来按身份不该我吃,只不过被我顺手夹到了,那我就失礼了。”故意将筷子往四周转了转,到了尤铭这边的时候,还特意停留了一会儿,挑衅的意味甚浓。 呼韩邪捅了捅他,低声道:“看来,崔善对你是恨之入骨啊。千方百计的要你丢脸。你可知道,那老头是谁吗?他可是巴蜀第一高手,‘闪电剑’吴青。” 尤铭微微一笑,低声道:“这吴青不过是个江湖草莽,他有什么资格和我动手?我又岂能自降身份,和他争夺那块麂子肉。呵,咱自己吃自己的,不睬他。”说着,拿起面前的匕首,去切火架上的烤羊肉。 吴青见尤铭不睬他,微微觉得有些尴尬。不由调过头来看了看崔善。崔善面色一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打了个寒战,立刻转过头去,盯着尤铭,不无挑衅的道:“久闻宋王殿下喜好各种美食。这块麂子肉烤得极好,焦脆香嫩。难道宋王殿下就不想尝一尝吗?” 尤铭先切了一块羊肉放到若惜的餐盘里,又切了一块,直接扔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道:“是吗?那还是老先生吃了吧。老先生年纪大了,已经没几顿可以吃了。还是趁着这机会,多吃些吧。”说着,又切下一块羊肉蘸了些辣油,扔进嘴里。 吴青老脸一阵通红,但他到底还有几分高手风范,压下心头火气,道:“宋王殿下此言差矣!老朽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多吃一顿,少吃一顿已没多大分别了。倒是宋王殿下身担家国重任,日理万机,还是要多吃些才是。”说着,竟将那块麂子肉推到了他的面前。 尤铭微微一笑,道:“如此,本王就谢过老先生了。”提起筷子夹住了那块麂子肉。 吴青见他筷子夹到,立时翻脸,手腕一翻,轻轻一抖,便将尤铭的木筷拗断,手臂仍然悬停在那里,笑道:“这帮奴才真是该打,居然给殿下这么一双筷子,这让殿下如此吃饭?” 尤铭将折断的木筷扔在桌子上,笑道:“吃烧烤若是用了筷子,反而没有滋味,还是用手抓来得爽利些。”话音未落,吴青筷子上夹着的那块麂子肉已然到了尤铭的嘴里。他将那块麂子肉咽下,抹了抹嘴角的碎末,赞道:“这块肉的确不错。肥大鲜嫩,又有嚼头,本王谢过老先生谦让之情了。” 吴青不禁心中凛然,他根本没有看到尤铭是如何出手的。尤铭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况且气力强健,真要闹下去,自己很有可能吃亏。但是崔善凶恶的目光却让他浑身透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小指一弹,一支筷子飞落在尤铭面前。他将指尖那支细长的筷子笔直竖起,道:“宋王殿下好本事!老朽见猎心喜,不知殿下可愿屈尊,陪老朽玩上一局?” 第五回 筷战(下) 尤铭微微一笑,道:“若惜,借你的筷子给我一用。”右手两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若惜放在桌上的一只筷子“啪”的弹起,不偏不倚的轻轻落到落到尤铭的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而吴青弹给他的那支筷子,却已断为两截。 吴青手捏木筷,丹田内修炼了一个甲子的浑厚真气汩汩注入,心神凝定,双目如刀紧紧注视着尤铭的右手,沉声道:“殿下,请了!” 尤铭手腕一抬,筷子遥遥指向吴青右手虎口,凝滞不动,沉声道:“请!” 尽管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岁数不及自己的三分之一,但吴青却丝毫不敢松懈。尤铭适才伸手抢肉的那一招分明极其高妙,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不由他不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他右手小指几乎不可察觉的朝上稍稍翘起,虚指向尤铭右腕脉门,引而不发,试探着对方的反应。 尤铭却是无名指朝里一蜷,犹如一条盘踞苍莽的蛟龙,封住吴青小指的所有变化,其中奥妙,不仅局中二人明了于心,一旁观战的赵昕,呼韩邪等高手已是叹为观止,大呼过瘾。 吴青低声赞道:“好!”木筷顶端“嗡”的一颤,晃动出层层飞影,久久不绝。 尤铭右手微微一侧,依旧以静制动,蓄势不出。似乎存心要和吴青先比一下彼此的耐心。 片刻之间,两人的右手总共十根指头眼花撩乱的不断变幻,或进或退,或收或立,尽是投石问路的虚招,谁也不肯抢先强攻,短兵相接。 呼韩邪和赵昕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惊骇之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尤铭居然拥有这样高深的武学造诣。若是换上了自己在场上,忽略功力的因素,仅以招式变化而论,只怕最多也仅仅只有百招。 若惜对武学之道并不精通,见尤铭和吴青二人凝神对峙,只是手指来回变换,并没有真个交锋,不禁暗暗有些着急。她见尤铭和吴青二人的额上渗出汗珠,随时奇怪,但还是取出手帕,温柔的替尤铭擦拭着额头的汗渍。 尤铭微笑道:“若惜,你且给我倒上一爵酒,等我教训了这个老匹夫之后,再来喝。” 他刚一开口,吴青手中的木筷挟着一缕尖锐啸音出手,筷头幻出七道光影飞点尤铭的脉门、五指与虎口,竟是要趁对方说话分心之际,突袭猛攻。 尤铭好像早有预料,一字字入耳清晰和缓,继续和若惜说笑。一面双指一转,木筷虚画出一个圆圈,将吴青的攻势尽数囊获其内,迫其正面交锋。 吴青手腕一振,七道光影合成一束,石破天惊刺入圆心,锋芒直指尤铭的虎口。 尤铭蜷缩的中指飞速昂首一弹,发出一道无形罡风,“叮”的击中木筷,令吴青手指一麻,偏离了方向。他不等对方变招,转守为攻,木筷斜刺挑出,一气呵成,点向吴青拇指。 吴青木筷用老,已不及回防。他捏筷的双指内收,小指朝外一勾,缠向尤铭的木筷。尤铭筷身后撤,与吴青横扫回来的木筷“啪”的一交,各自弹回。 直到这个时候,尤铭才说完最后一个“喝”字。假如不是亲眼目睹,任谁也不能相信,这当中他已与吴青针锋相对、分毫不让的激斗了数招。 若惜见了适才的惊险交锋,不禁心头恚怒,娇声骂道:“好哇!看你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要脸!竟然趁人不备,出手偷袭!你算什么武林前辈,分明就是个老匹夫!” 而崔善见吴青突袭无功,心头也是恼怒,阴沉着声音道:“这难道就是你巴蜀第一高手的实力?你那手‘闪电剑’的绝技呢?怎地不使出来?” 吴青此时将崔善恨到了极点,刚才的那次交锋,已然是自己的福灵心至的巅峰之作,以后恐怕也再难重现。崔善对于武学之道一知半解,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委实太令人愤怒心寒,自己替他这样的人卖命,实在是太不值了。但此刻崔善依旧是自己的主子,自己不好有什么表示,只得将手中木筷化作大开大阖的招式,居高临下的劈向尤铭的手背。他刚才无功而返,心里已生出一丝焦躁,再加上若惜的辱骂还有崔善的冷言冷语,灵台上的裂隙越来越大。他那一招竟是出手极快,如同闪电一般,不愧于“闪电剑”的绰号。 尤铭见他出手如电,不惊反喜,手中木筷往上一顶,将一招“中流砥柱”化入其中,以逸待劳,巍然不动。吴青那一招虽是极快,但出手火气太大,拿捏不准,失了分寸,破绽尽数暴露在尤铭的眼中。 吴青的筷身就仿佛主动要一头撞上对方的锋芒,好在他变招极快,半途之中木筷横移,化刚猛无俦的劈杀之式为阴柔多变的飞挑,疾刺尤铭虎口。 他二人互有攻守,激战越酣,于方寸之地里竹筷飞舞翻腾,极尽各种不可思议的招式变化,丝毫不逊色于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对决。 两支普通的木筷,在两人手中你来我往,越斗越快,到最后变成两团蒙蒙光影。乌芒冲霄,“嗤嗤”鸣响不绝于耳,已完全看不清招式动作,更无从判断谁占着便宜,谁屈居下风。 赵昕由衷赞道:“好!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精彩的搏杀!” 呼韩邪也点头道:“不错!这次长安之行,确是不枉了!好!好!好!” 他二人正感叹间,“啪”的一响,两根木筷均以厚重的尾部撞在一起,不差毫厘的顶成一线。两根木筷在空中纹丝不动的凝滞住。 “不好!”赵昕和呼韩邪同时惊叫出声:“他二人竟在比拼内力!” 若惜听了这话也是大惊失色。她虽不懂武艺,但出身高贵,家学渊源,自然明白比之招式拼斗,眼前这样比拼内力的情形又要凶险上万分。若是出现内力相抗的局面,两人俱都全力出手硬撼,只凭各自的真实修为,再无丝毫的取巧余地。一旦哪方先告不支,或疏忽大意,被对方的真气攻入体内,后果是不堪设想。 若惜急得一跺脚,眼泪已是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又不敢出言打扰尤铭,只好屏息凝神望着空中僵持的竹筷,心下暗暗祈祷菩萨保佑,教表哥能旗开得胜,教训那不知高低的老匹夫。 尤铭手中的木筷渐渐朝上弓起,一点一点的被吴青磅礴澎湃的真气挤压,渐露不支之相。这一点,行营中任何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呼韩邪低声惊呼道:“不好!安答终究年轻,招式变幻虽是高明,但功力终究比不上吴青这等浸淫武学数十年的江湖耆宿。” 听了这话,若惜忍不住流下泪来,哀求呼韩邪道:“太子殿下,你是我家殿下的安答,你快快让他们停下来。” 呼韩邪摇了摇头,道:“内力比拼除了强行拆开之外,在没有别的方法阻止。可是,我的武功虽然也算不俗,但比之场中二人还有不少的差距,我分不开!”他的心里此时颇为矛盾,一方面既希望吴青击败,甚至当场击杀了尤铭,以扫清自己日后南下中原的阻碍。可另一方面,却又对尤铭惺惺相惜,希望能够发生奇迹,反败为胜。 可赵昕却摇了摇头,道:“不!宋王殿下赢了。欲取先予,好兵法!好谋略!” 他话尚未完,尤铭眼中猛地一亮,木筷如蛟龙怒张,“啪”的绷弹伸直,积蓄多时的真气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好似大堤溃决,洪涛汹涌席卷,一举反攻进吴青手中的木筷。 吴青手腕一震,对面一股浩浩汤汤的洪流已冲破了自己的防线,势如破竹,一泻千里的涌到。借着木筷反弹振直之力,更是不可一世。他马上明白自己中了尤铭诱敌深入,以逸待劳的诡计,却为时已晚。 “嗤嗤”声不断,两股强悍绝伦的真气全力相抗。尤铭与吴青岿然不动,两只手好像生根一般悬在空中。彼此都清楚,这已是一见分晓的最后关口。 忽然吴青低哼一声,行险将竹筷一抖,率先脱离,直刺尤铭心口。 尤铭不管不顾,顺势一挑,右手中的木筷凌空掠向对方咽喉。可行到半途,却陡然变招,斜刺向吴青的手腕。 这一下变故陡生,兔起鹘落,令吴青猝不及防,自己手中的木筷离尤铭胸口尚有一尺,而尤铭手中的木筷距离自己的手腕却已不足三寸。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翻腕,堪堪封住尤铭刺来的木筷。 可尤铭却似乎并不想与他纠缠,一沾即走,木筷飞快的点向吴青的咽喉。 吴青手中的木筷“啵”的一声崩裂,化成一蓬齑粉随风飘散。而此时,尤铭的木筷轻轻的点在他的喉结之上。 尤铭趁势起身道:“承让!”哈哈一笑,松开手中的木筷,抓起桌上的那爵酒,仰头一口饮尽。几乎在同一瞬间,那支木筷也崩裂开来,化作与刚才一样的粉尘,飘散出去。 第六回 交换(上) 上林苑的夜空也同他特殊的气候环境一般,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秘之美。明月竟然和繁星交相辉映,点缀着晴朗的夜空,月明星稀的自然规律,在这里似乎失去了自己的作用。 尤铭坐在草地上,抬头看着美丽的夜空,喃喃道:“不知道雪儿她们怎么样了?这次,我没和她们在一起过年守岁,她们还过得惯吗?等我回去的时候,鸿儿应该能吃下一碗饭了。而依依也可以叫‘爹爹’叫得很清楚了吧?” 若惜温柔的靠在他的肩头,美目中尽是崇拜自豪的神色:“表哥,一定会的!” 尤铭微微一笑,道:“你倒是肯定的很呀!” 若惜紧紧抱住他的手臂,道:“因为,你是我们的丈夫啊!你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 尤铭在她秀气的额头上轻轻一弹,笑道:“才怪!天下大了去了,藏龙卧虎,我怎么可能是最厉害的。” 若惜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无比骄傲的神色,无限深情的道:“你是!在我们心中,你就是天下最优秀,最厉害的人。没人能比得上……” 尤铭感受到浓浓的情义,展臂将她搂入怀中。 …… “哈哈!安答倒是好享受!”呼韩邪大踏步走来,在尤铭身旁坐下,道:“天下第二富豪诸葛琰来了,安答不来与他见见吗?” 尤铭笑道:“那边人那么多,我又何必去凑那个热闹呢?况且,被一只苍蝇盯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呼韩邪笑道:“你倒是落得清闲!难道云冰清大美女,你也不想去见见吗?马上她可就要表演歌舞了?你就不怕她那样的美人,被苍蝇叮吗?” 尤铭笑道:“你说程义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么?” “哈哈!好!”呼韩邪重重的拍了拍尤铭的肩膀,道:“我们既然是安答,那我也学学你,不去凑那个热闹。只在这里围着篝火,与安答喝酒聊天,吃烤羊。” 尤铭笑道:“如此甚好!”他又转向若惜,微笑道:“若惜,这里风大,你身子弱,先回行营去吧。我与安答喝完酒就回去。” 若惜知道尤铭定然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和呼韩邪谈,乖巧的应了一声,在扎西和王召山的护卫下,回了行营。 周围的气氛立时安静下来。篝火映红了尤铭和呼韩邪的面庞,他们的目光虽然都盯在面前香气四溢的烤羊之上,可是心中却打着各自的主意。 许久,呼韩邪笑道:“我们的目光这么凶恶,都盯着这只烤羊看。若是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两个想抢夺这只烤羊呢!” 尤铭听出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淡然一笑,捡起地上的一只酒囊扔给他道:“这是我们汉人的佳酿茅台酒。安答尝尝如何!” 呼韩邪拧开木塞,仰首灌了一口,赞道:“好酒!没想到用我们北胡的酒囊储放中原的美酒,一样的美味,一样的甘醇!” 尤铭微笑道:“饮用茅台酒最好还是配上古陶碗,而且还需大明茅台镇出产的古陶碗。” 呼韩邪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这里找不到茅台镇的古陶碗。” 尤铭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茅台镇就在我大明辖下,改天我叫人给安答运一车古陶碗过去。”他伸手接过呼韩邪扔来的一只烤羊腿,深深的嗅了一下香气,道:“用来做烤羊还是北胡的大尾黄羊最正宗!可惜呀!这里的水土虽好,却不适合大尾黄羊繁衍生息。” 呼韩邪颇有深意的道:“事在人为!以前大尾黄羊不能乌里雅苏台生存,现在我们北胡的牧民,不也照样在上面放牧么?而且,还成了我们北胡大尾黄羊的重要产地哩!” “呵呵,”尤铭笑道:“竟有这样的事情?看来,我们大明的水草,一样可以养活北胡的牛羊!而且用我们大明的水草,还能养的更好哩!” 呼韩邪笑道:“安答说笑了吧?这乌里雅苏台是我北胡牧民放牧的所在,怎么成了你们大明的土地了?” 尤铭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大康顺义二年的时候,乌里雅苏台上插得还是大康的旗帜。” 呼韩邪笑道:“这就是了!乌里雅苏台本是大康的土地,在大康送与我北胡之后,大明才建立起来,这似乎算不上是大明的土地吧?” 尤铭笑道:“哪有什么康明之分,都是汉人政权而已。汉人政权自古一脉相承,自然是要全盘接收,半点也不敢丢弃。大康无能,丧权辱国。他割出去的土地,我们是不认的。” 呼韩邪脸色一冷,道:“你们汉人做事难道便是这样的出尔反尔吗?” 尤铭呵呵一笑,又扔了一袋酒过去:“太子殿下何须动怒?莫忘了,我们是好安答。” 呼韩邪冷笑道:“你可曾把我当做安答吗?” 尤铭笑容不变,道:“抛开你我两国立场,太子殿下在我心中始终是最好的安答!” 呼韩邪凝望我们面前的篝火道:“站在两国的立场,你却是我生平最强劲的对手。” 尤铭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一股暖流沿着他的喉头直入胸腹之中,脸色也微微显出些酒意来:“我并没将太子殿下视为我的对手,至少现在没有!” 呼韩邪从尤铭的双目中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低声道:“若是我平灭东胡,你一统中原,我们之间的友情恐怕就要终结了。” 尤铭微笑道:“那是以后的事情,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今晚太子殿下仍然和我是最要好的安答。至于明天,等到了明天再说吧……” 呼韩邪低声道:“你我果然不同!”他的目光闪烁不定,沉默许久方才又道:“你也知道此次程义邀我长安的目的。若是我答应了他的要求,结盟夏、蜀、鄂、西羌、大理五国,再加上我的北胡,联手对你发难,你又当如何?” 尤铭哈哈大笑,呼韩邪既然如此说,就证明他这样想过。尤铭咬了一口烤羊腿,平静的答道:“夏、蜀、鄂、西羌、大理五国各有自己的打算,这盟约岂是那样容易签订的?安答若是联手其中一国容易,若想联手五国恐怕难于登天。” 第六回 交换(下) 呼韩邪凝望我们面前的篝火道:“站在两国的立场,你却是我生平最强劲的对手。” 尤铭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一股暖流沿着他的喉头直入胸腹之中,脸色也微微显出些酒意来:“我并没将太子殿下视为我的对手,至少现在没有!” 呼韩邪从尤铭的双目中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低声道:“若是我平灭东胡,你一统中原,我们之间的友情恐怕就要终结了。” 尤铭微笑道:“那是以后的事情,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今晚太子殿下仍然和我是最要好的安答。至于明天,等到了明天再说吧……” 呼韩邪低声道:“你我果然不同!”他的目光闪烁不定,沉默许久方才又道:“你也知道此次程义邀我长安的目的。若是我答应了他的要求,结盟夏、蜀、鄂、西羌、大理五国,再加上我的北胡,联手对你发难,你又当如何?” 尤铭哈哈大笑,呼韩邪既然如此说,就证明他这样想过。尤铭咬了一口烤羊腿,平静的答道:“夏、蜀、鄂、西羌、大理五国各有自己的打算,这盟约岂是那样容易签订的?安答若是联手其中一国容易,若想联手五国恐怕难于登天。” 呼韩邪微笑道:“成事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一切尚未可知。安答先得开封,再吞山东,天下土地两分有其一,而且气势汹汹,要一统江山。如此一来,其余五国两地势必人人自危。这种时候,他们未必便不会同仇敌忾。” 尤铭微微笑道:“他们未必便会同仇敌忾。”忽然,叹了口气,故意装出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慢慢的道:“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只好向东胡求援了!” 呼韩邪微微一怔。 尤铭笑道:“安答最近是不是想要发动对东胡的战争,一统胡地?”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这么大动作也没办法隐瞒。呼韩邪点了点,道:“不错!北胡,东胡本就是一家人。又怎么可以分裂为两家?否则,我大胡族何时才能兴盛?我这一生的最大愿望便是能在有生之年一统胡族,让我们胡人与你们汉人一样,扬眉吐气,世代传承。” 尤铭心道:“恐怕这只是你前期的目标吧!在你完成了胡族的统一之后,下面恐怕便要挥师南下,与我汉人争天下,成为这中原的霸主了。”但他并没有明说出来,只是淡淡一笑,道:“东胡虽然不如北胡的根基,但这些年来得到辽东肖家的供养,实力提升极速,已经有了与北胡分庭抗礼的资格。安答想要吃下东胡恐怕颇要费些时日。” 呼韩邪瞳孔猛地一阵收缩,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吗?” 尤铭摇了摇头,笑道:“我大明无法抵御六国联盟,而北胡同样无力应付两线作战。我想,不单是安答想要一统两胡,只怕东胡可汗纳哈出也有这个心思。纳哈出虽然野心勃勃,但是却很清楚形势。他知道自己没有力量攻下北胡,必然会找一个联盟者。你想,他会不会找我大明结盟呢?” 呼韩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压低声音道:“你别忘了,纳哈出是一头饿狼。他消灭我们北胡之后,接着他就会南下攻掠你们汉人的土地的。” 尤铭笑道:“如果安答成功灭了东胡,难道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不南下吗?” 呼韩邪没有说话,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尤铭笑道:“安答若是说不会,那你便不配做北胡的太子。为政者,是不能被感情所左右的。呵呵,”尤铭灌了一口酒,继续笑着道:“当然,如果允许的话,我们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感情倾向选择一次。安答,其实从我个人来说,我更愿意与你合作。” 呼韩邪自然知道这是尤铭对自己抛出的友好信息。他往嘴里灌了大大的一口酒,道:“只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少了些什么东西。” 尤铭微微一笑,道:“安答认为少了什么?” 呼韩邪叹了口气道:“少了几分亲近!”他压低声音道:“若是安答能将翊阳公主嫁给我,做我们北胡的太子妃,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会更加亲密无间。”他趁着这个时候,重新提出和亲的建议。 其实尤铭早就想要通过和亲之策来瓦解六国盟约,稳住北胡。为自己争取到统一天下,恢复实力的宝贵时间。呼韩邪的这个提议正是他所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他深知,想要获得最大的利益,一定不能表现得很热心,必须冷淡应对。他淡淡一笑,道:“安答,你似乎很喜欢我这个四妹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呼韩邪道:“我仰慕中原文化已久,十分钦慕中原的圣人教化。对于相夫教子这样的贤妻自然也是向往的很。这样的事情,草原女子自然是做不了的。而我也听说了你们大明翊阳公主的芳名,我想她才是我需要的那种贤妻。” “只是翊阳是我父皇的掌上明珠,平素宠爱非常。而我大明境内,也有不少青年俊彦仰慕追求,若是就这么嫁给安答,恐怕有些不妥。”尤铭淡淡的道:“你也知道,父母对于子女最是关心。翊阳的生母元贵妃只有翊阳这一个女儿,做母亲的又怎么会舍得女儿远嫁呢?元贵妃的戚族,在我大明也有些地位实力。他们若是向我发难,我可是有些焦头烂额呀。” 呼韩邪哪还能不明白尤铭意思,明白他要狮子大开口。损失已是不可避免,但却可以减少。他爽朗的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其实安答考虑的并不周全。父母除了希望自己平安之外,也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风风光光,出人头地。我想这一点,即使皇室之中也不例外吧?翊阳公主若是嫁了我,便是我们北胡的太子妃,日后更是我们北胡的阏氏。身份可谓是极其尊贵。而且,我呼韩邪别的不敢保证,却可以发誓一辈子对她好。她的孩儿只要一出生,便是我北胡的太子。” 尤铭眯起眼睛道:“听起来的确不错!我们汉人嫁女儿,男方总要给些聘礼的。安答贵为北胡太子,聘礼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过,一些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一下。安答总得给我一个信物,否则我回去岂不是空口无凭?如能能让父皇应允了这门亲事?” 呼韩邪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交到尤铭手上道:“这块玉佩是我们北胡皇室特有的玉牒。上面刻着配牒之人的姓名,封爵以及官职。论功效,等同于你们汉人的大印。我将这个作为信物,总可以了吧?不过,翊阳公主出嫁的时候,也得将这玉牒一同陪嫁过来。” 尤铭点了点头,收好玉牒,道:“可以!”他歇了口气,继续道:“安答,我记得当初我九弟前去北胡和亲的时候,曾经将乌里雅苏台作为聘礼,赠送给了北胡。那时候,我九弟不过是个小小的安王。现在安答贵为北胡太子,这排场不应该比我的九弟小吧?” 呼韩邪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显得复杂之极:“你果然不愧是大明的宋王,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安答!我若是不答应呢?” “呵呵,”尤铭笑道:“我听说石国附近的木兰围场是一座和上林苑齐名的大猎场。我和我的十万黑甲精骑倒是很想去那里狩猎。而且,我想纳哈出一定也有这样的雅兴。” 呼韩邪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乌里雅苏台上有我们修建的八个大牧场,想要拆迁,须得费些时日。” 尤铭笑道:“何须那样的麻烦?安答还是回去安排对东胡的战争大事的好,拆迁这样的小事,就交给我这个闲人去忙吧。” 呼韩邪闻言冷笑道:“那上面有几万头牛羊,数千匹骏马,想要全部拆迁需要一大笔银子。这是我北胡的牛马,怎么好意思要你们大明花钱!”他清楚的很,尤铭分明就是觊觎乌里雅苏台大草原上的牛羊马匹,那些可都是重要的财富物资啊! 尤铭将手上的羊腿放到火上烤了烤,笑道:“这些就权当是我大明的嫁妆了。安答可千万不要推辞,不然就是瞧不起我们大明!大明虽穷,这点置办嫁妆的钱,还是拿得出的。” 呼韩邪凝视着他的眼睛,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去经商,很快便能富甲天下。”他歇了歇,又道:“既然大明害怕翊阳公主过来受苦,想要置办嫁妆,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大明泱泱大国,只出这么一些,怕是与翊阳公主高贵的身份不符。”他忽然伸出两根手指道:“断丘和乌库苏两城本就是我大胡国的国土。前康时候,为恭贺宣化帝登基,被先可汗(呼韩邪的爷爷,伊稚邪的父汗)送与大康作为贺礼的。不知安答可否将这两座城池也作为嫁妆,一同陪嫁过来?” 尤铭笑道:“断丘和乌库苏的确如安答所说,原属北胡所有。但是这几十年的胡汉杂居,早已不分彼此。真要细究下来,两城中,还是以我汉人为多。请恕我不能答应。倒是安答须得将侵占的从望城到麦城的铁锁十三关中的城池,作为聘礼,归还我大明!” 呼韩邪勃然变色道:“你未免也胃口太大了!处处算计,你可曾有一点将我当做过安答!” 尤铭“呵呵”一笑,道:“安答何必要生气呢?这些事情,谈不拢可以慢慢谈嘛,不要伤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的好。” 呼韩邪冷笑道:“你处处算计,可曾对我讲过兄弟之情!” 尤铭站起身来,反剪双手,凝望着远方起伏的河山道:“铁锁十三关本就是我们汉人的国土。只不过这几年间,你们北胡背盟南下,给强占了去。” 呼韩邪冷笑道:“既然已经为我北胡统治,那自然便是我北胡的领土。安答怎可将属于我北胡的国土索要过去?” “呵呵,”尤铭也跟着冷笑道:“那按照安答的说法,断丘和乌库苏已经被我汉人统辖了几十年,更是我们的土地无疑了。那样,安答更没有资格索要回去了吧?” 呼韩邪为之一窒,他没想自己居然掉进了自己说的话里面,怔怔的看着尤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尤铭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继续道:“其实,我也不需要安答将铁锁十三关还我。东北二胡的战争一触即发,我想在这个时候,伊稚邪大汗是不会在明胡边境布置重兵的。而且,伊稚邪大汗为了能有一个安定的后方,说不定会很乐意将铁锁十三关归还我大明。” 忽然,他摇了摇头,道:“不过,这真的让我很为难啊。一方面是自己的安答,一方面是国家大业。唉!真令我头疼啊。” 呼韩邪暗骂尤铭狡猾无耻,但他也确实害怕那样的事情发生,现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是攻下东胡,完成两胡的一统。只要完成了两胡的统一,南下中原将不在话下。他深深吸了口气,笑道:“大明和北胡乃是兄弟之邦,这些事情自然好谈。你我应当共同对付东胡,而不是自己人之间闹矛盾。呵呵,既然安答提出来了,我呼韩邪也不是小气之人,这铁锁十三关,我完璧归赵。” “好!”尤铭捡起一只酒囊扔给他,与他击掌道:“既然安答有诚意,那我就亲自将自己的妹子送去北胡,与安答完婚。” “哈哈!”呼韩邪也笑道:“这样,我们就又可以围着篝火,喝酒聊天了。”说着,神秘一笑道:“想不到古人纸上谈兵之事,今天竟然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尤铭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与安答心有戚戚焉!”两人相视一笑,碰了一下酒囊,一同仰头,将囊中美酒饮尽。 第七回 庆典(一) 瓦解六国会盟的使命已经完成,尤铭心中高兴万分。他现在留在开封,想要看的就是程义在除夕庆典那天失望愤恨的表情。似乎程义的那种表情,更能让他感到些得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他写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扎西跑了进来,躬身报道:“殿下,鸿胪寺卿项达生大人求见。” 尤铭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摆了摆手,道:“请他进来!” 项达生走进屋内,朝尤铭施了一礼,道:“宋王殿下,明日便是除夕之夜,我家陛下请殿下携王妃,往大明宫参加庆典。”说着,彭出一张大红的烫金请帖,奉到尤铭面前。 尤铭接过请帖,打开看了看,笑道:“项大人回去告诉你家陛下。本王与王妃一定准时出席庆典。还希望你家陛下能多准备些秦地佳酿西凤酒,本王想要一醉方休!” 项达生笑道:“宋王殿下大可放心,要多少酒都是有的。只怕殿下喝醉了回不来。” 尤铭哈哈大笑道:“那本王便醉卧大明宫中!” 项达生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笑道:“殿下说笑了。”他又朝尤铭施了一礼,道:“下官还要去给别家的王爷下帖子,就先告退了。”说着,转身离开了“听雨轩”。 待他离去,尤铭脸上笑容敛去,将请帖往桌子上一扔,招来韩青,秘密吩咐道:“你今晚暗暗潜出去,去找尚书左仆射宇文宜傕,把这些话对他说了。就说是我的命令。另外,发动在秦地的‘暗夜’的一切力量,保护好王妃。必要的时候,你亲自护送王妃回开封。” 韩青心头一凛,重重的一点头道:“诺!” …… 呼啸的风雪,似乎丝毫影响不到春水河上的“阑珊舟”。云冰清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外罩白色的狐裘,站在船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纤纤素手握住栏杆,风雪中竟显得晶莹剔透。她的身后,一身湖绿色衣裙的少女穗穗,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伞面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如果不是云冰清白皙的俏脸上隐隐映出的红光,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把红伞。 渐渐的,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街头。看到那身影,云冰清的嘴角不由溢出一丝笑容,朝那身影轻轻挥了挥手。 那身影似乎瞧见了云冰清在朝他挥手,陡然加快了步行的速度,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河边,顺着铺下的木板,踏上了“阑珊舟”。那人赫然便是尤铭。 “你来了?!”云冰清欣喜异常的迎了上去,半是嗔恼的道:“我还以为你这几日和王妃温存缠绵,都忘了我了呢!” 尤铭猛然低下头去,凑到她面颊上亲了一吻,调笑道:“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啊。” 云冰清又羞又喜,不依的在他身上打了两下:“油嘴滑舌!你的若惜王妃才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呢。你身边美人环绕,你记得我这个弱质蒲柳才怪。真是枉我对你一片痴心。” 尤铭手臂微一用力,将她搂入怀中,脸颊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胸膛:“那你就好好听听我的心声,看看我对你是不是也是一片痴心。” 云冰清顿时羞红了面颊,久久的依偎在他怀中,不愿起身。 就在他二人温存情浓之时,一声极不协调的咳嗽打破了这静谧绮丽的氛围。云冰清一惊,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慌张的抹了抹自己额角的云鬓,道:“我师父想要见你。” 尤铭微微一愣:“你师父?”随即冷笑道:“原来如此!冰清,快带我进去见见前辈吧。” 云冰清垂下瑧首,“嗯”了一声,却抓起尤铭的大手,春葱玉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写道:“不要顶撞师父”,写完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尤铭。 看着怀中佳人希冀的目光,尤铭的心最终软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佳人的柔荑,轻轻点了点头。 走进船舱,出现在尤铭面前竟是一位相貌冷艳的女子,与他想象中的中年文士的形象相差甚远。那女子看模样似乎并不比云冰清大多少。但尤铭却丝毫不敢认为她就是这么大。武功练到了她们那种境界,想要驻颜长青,延缓衰老,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难道那女子竟然会是冰清说起的武林第一人,渺渺真人吗? 尤铭在她面前坐下,端起桌上的香茗,轻轻抿了一口,道:“你便是冰清的师父?渺渺真人?不知你要见本王,有何见教?” 渺渺真人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好似古井无波:“你就是大明宋王?也不过如此。却不知冰清为何将你如此推重?” 尤铭淡淡一笑,道:“本王行或不行,本王自己知道,不需要他人来评说。” 渺渺真人眼眸一亮,沉声赞道:“好!果然与众不同!” 尤铭冷笑道:“有什么话,真人请明说吧。本王虽谈不上日理万机,时间却也颇为紧张。” 这句话无礼之极,云冰清的俏脸上也现出担忧的神色。渺渺真人平素威严甚重,稍有不顺心,便是极其严厉的责罚。尤铭可谓是丝毫不给她面子,依照她的脾性和武功,云冰清真的不敢想象。 果然,渺渺真人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沉声道:“好一个大明宋王!的确有几分殿下的气度!可是你知不知道,本尊想要杀的人,即便是真龙天子,也在劫难逃。” 尤铭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本王对自己的拳脚也颇为自信,虽不是真人的对手,可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渺渺真人轻蔑的哼道:“是么?”说着,右手飞袖猛然击出,袭向尤铭胸口。云冰清脸色大变,惊叫道:“师尊!” 那袖子在离尤铭胸口不到半寸的地方迟滞下来,又徐徐收回。渺渺真人眼中嘲弄的神色更加浓烈:“你现在还认为在我面前有一战之力吗?” 第七回 庆典(二) 尤铭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没想到,一个人的武功居然可以高到这样的地步。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在她面前根本就像小孩子的玩意一般幼稚可笑。但他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瞬间便恢复了镇定,道:“真人想要和本王谈些什么?” 渺渺真人眼中露出一丝不经意的轻蔑,道:“冰清已经与你谈过了吧?我们仙阁为你夺取轩辕夏禹剑,帮助你定鼎天下。而你要帮助我们消灭隐门,彻底的消灭隐门。” 尤铭想了想,道:“再加一个条件。把冰清许配给我。” 渺渺真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俏脸绯红的云冰清,良久,颔首道:“好!等到消灭隐门的那一天,我便替冰清解了‘守宫砂’,将她许配与你,做你的妃子。” “师尊!……”云冰清羞不可抑的喊了一声,却又低下头去,不说一句话。 “怎么?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渺渺真人似笑非笑的凝视着自己的爱徒,声音异常冷淡:“你以后可就是贵妃娘娘了。这师尊二字,我已不敢当,还是不要再叫了。”在她看来,人间情爱皆是虚幻,唯有天道恒在,才值得去追求。可是现在,自己最钟爱的徒弟却要背离自己,这如何叫她不怒? 云冰清立时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师尊!莫说徒儿还没有入宫,即使徒儿真的入宫为妃,您依然是徒儿的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丝毫不敢作此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勾当。师尊!——” “那你就敢忘记我的教诲?云贵妃!”渺渺真人此时也抑制不住怒火,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敢数典忘祖,可我教过你什么?你又可曾听进去?这男人有什么好?你偏要为了他背离天道,去追求所谓的红尘情爱?你当他会一生一世的爱你吗?他不会!他现在身边就已经不止你一个女人了,以后还要更多。那时你将如何自处?” 云冰清妙目红肿,垂泪道:“他是唯一能让徒儿心动的男人。徒儿不管以后怎么样,徒儿只知道能遇上他,与他相知相爱,相守相伴,已是此生无悔!” “冰清!”尤铭心中大暖,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怒视渺渺真人道:“真人教训自己徒弟好威风啊!可你莫要忘了,冰清是我的女人,事情是我做下的,有什么不痛快,尽管冲我来!” 云冰清蓦然抬头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喜悦,还有忐忑彷徨。自己终究没有所托非人,他虽然风流了些,但到底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子。可是,师尊盛怒之下,势必出手,他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无助之下,她只是轻轻唤道:“殿下!……” 渺渺真人果然怒不可遏,眼眸中寒光闪烁:“若不是你见色起意,心存不轨勾引冰清,她又怎么会背弃天道,背弃于我?你还有脸说!” “哼!”尤铭冷哼道:“我与冰清相爱,堂堂正正,无愧天地,我为什么不敢说!你口口声声,天道天道。可是你可知道,天道广大,无所不包!你视之为洪水猛兽,妖邪恶魔的人间情爱也是天道使然!若是没有体验过情爱滋味,你又凭什么去悟道!你悟的什么道!惟有入世方能出世,惟有极情方能忘情。无情之人,竟敢侈谈天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诚为方家笑也!” 尤铭的这一番痛骂,却并没有让渺渺真人狂怒暴走。她冷冷的看在他二人,重复着尤铭那句“惟有入世方能出世,惟有极情方能忘情。”长啸一声,毫无征兆的飘然而去。 尤铭顿时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体内凝聚的内力,也瞬间散去。他感觉的出,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浸湿了。搂着云冰清的双手,不觉又紧了紧。 ※※※※※※※※※※※※※※※※※※※※※※※※※※※※※※※※※※※※※※※ 尤铭带着若惜和谭纶,韩青,王召山,扎西四人大摇大摆地进入皇城。在城门前经过第一道盘查,首先在司礼处将礼物呈上,然后又经过三道关卡,方才可以进入宫城。随尤铭同来的四人,自然被留在了外面,在皇城广场之处专门设有数百桌宴席供他们这些随从食用。 走入大明宫,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从宫人的脸上可以看出新春到来的喜悦。辞旧迎新,对于华夏来说,确实是举国同庆的好日子。 庆典设在含元殿前的广场上。广场之上早已聚满了前来参加庆典的人群。在人群中尤铭找到了呼韩邪和崔善,甚至连赵昕也在那里。 尤铭微微一笑,携着若惜走了过去,道:“想不到程义竟然将仲齐兄也请来了。却不知仲齐兄给他程义带来了什么礼物?” 赵昕淡然笑道:“宋王殿下绝对想不到!”他忽然看着若惜道:“宋王殿下,这位姑娘似乎不是那日你带去上林苑的王妃……” 他话还没有说完,尤铭已经哈哈大笑道:“原以为赵大都督眼力惊人,却原来也不过如此!你且好好看看,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他转向若惜道:“若惜,你往前面占一点,让赵大都督好好看看,莫要再认错了。” “若惜?!”赵昕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惊道:“可是大康的若惜公主吗?” 尤铭微笑道:“不错!若惜便是宣化帝的掌上明珠,大康的若惜公主。” 赵昕猛然跪了下去,朝若惜拜道:“臣赵昕参见公主!公主殿下千岁!” 见到此情此景,尤铭的脸立时黑了一些,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 若惜哪能感觉不到爱郎的不满。俏脸通红的她立刻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若惜公主了。我只是若惜,是表哥的妻子,大明的宋王妃。大康已经没有了。赵大将军快请起来吧。” 可赵昕依然坚持磕完三个响头,口呼“千岁”,谢恩而起,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尤铭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拉着若惜的柔荑,冷冷的道:“若惜,庆典该开始了。我们快坐回去吧。仲齐兄,告辞!” 第七回 庆典(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广场之上鼓乐齐鸣,程义和若惜的生母闵皇后在一干宫女侍卫的陪伴之下,来到广场的高台之上。 程义走上高台。夏国文武百官全都拜服在地上,高呼万岁,声音响彻云霄。看到这个情景,尤铭的内心之中感到一阵无法遏制的激动。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让所有人都拜服在他的面前,成为独一无二的天下至尊。 程义开始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讲演,前来参加庆典的宾客足足在太阳底下下倾听了将近一个时辰,好在若惜在尤铭身边不时耳语,发出轻声的浅笑,尤铭这段时间过得倒不寂寞。 好不容易捱到他的高谈阔论结束,与会众人纷纷送上贺礼,礼物早已经过司礼处拆封检查,确信没有异常,才会呈现在程义和闵皇后的面前。念到送礼人的名字,送礼人只需要来到御前,将预先准备好地贺词宣读一番即可。 做完这些事情已经到了午后,大明宫内也为诸位贵宾准备好了临时休息的房间,中午的宴席并非是主宴,真正的大庆安排在晚间。 尤铭他们二人被安排在大明宫东北的“淑德宫”内,宫外密密麻麻的沾满了羽林禁军。尤铭苦笑道:“想不到他程义对我如此着紧,居然派了这样多的禁军来护卫我们。” 若惜抿嘴笑道:“你还有心思说笑!我们都被人家软禁起来了!哼!表哥,你的人缘怎么这么差呀?你看呼韩邪太子他们都在西边的‘庄颐苑’里面,就连跟他有大仇的赵昕也住到了离大殿较近的‘清越宫’内。就我们被安排到了这偏僻冷清的‘淑德宫’,还派了这么多的禁军看管。哼,真是气死人了!” 尤铭伸臂将她揽到怀里,笑道:“唉!人家六方会盟,就是商量着对付我们大明的。偏偏我这个不知趣的家伙还要不请自来的跑到这里凑热闹。能好酒好菜的招待我们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不过也好!倒也落得清闲,省得有人来打扰我们夫妻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着,望向怀中的若惜,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若惜自然知道他那笑是什么意思,俏脸一红,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低声道:“你又不想好事!你不要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不许使坏。”可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里间走去。 尤铭会意的一笑,转身跟了进去。却见若惜左手支颐,半躺在牙床上,透过低垂的锦帐,更显一番诱人的妩媚。尤铭见了,立时色心大动,不由“嘿嘿嘿”的傻笑着。 若惜的俏脸此刻更是羞得彷佛能滴出水来。她轻咬下唇,半是诱惑的道:“表哥,人家……想……想要个孩子……”说到这里,已是听不见声音了。 尤铭不啻如闻纶音,大喜过望。连衣服也没有脱,便跳上床来。正准备扑到若惜身上,好好怜爱一番的时候。若惜却轻捷的翻了一个身,躲了开去,捂住嘴,跪坐在床的另一角,“咯咯”娇笑道:“迷死你!” 尤铭刚刚扑了个空,自然知道爱妻在恶作剧,可为了爱妻玩的开心,却也佯装发怒的道:“好呀!竟敢这么戏弄我!看我怎么惩罚你!”说着,双手抓住若惜的足踝,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恶狠狠的道:“这下看你还怎么逃!”不由分说的低下头去,封住了她的柔唇…… 门口守卫的禁军一个个憋红了脸,浑身上下燥热的难受,却又不敢擅离职守。心里头只剩下一个想法:“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还能这般纵情声色。看来这大明宋王,也是名不副实!” 云收雨散。尤铭搂着若惜坐在床上,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外面的禁军听了这么一出‘活春宫’,怕是难受得要死了。” 若惜被他这露骨的话修的满面通红,捶了他几下,不依的低声娇嗔道:“你这荒淫无道的昏君!做出这样的羞事被别人听见,还好意思拿出来说!真是荒淫无耻到家了。” 尤铭轻轻含着她柔嫩的耳珠,低声道:“要不这样,怎么让他们放松警惕?不像看门狗似地盯着我们?程义现在正召集五家的主子,商讨会盟的事情。我估计就在今晚的大宴上宣布结果。我虽然已经和呼韩邪达成了共识,但毕竟对人家动了心眼儿,算计了人家那么老大的一块。这心里头总有些打鼓,生怕他一怒之下,就和程义结了盟。那我这趟可就白来了。所以,我得想个法子出去打听一下消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今天也是仙阁答应将轩辕夏禹剑交到他手上的日子。除了轩辕夏禹剑之外,他还想见见云冰清。 两人在床上又温存了一会儿,尤铭站起身来,穿好衣服,替若惜掖紧被子,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他刚迈步走出院子,禁军首领立刻拦住他道:“宋王殿下留步!大庆期间要严加防范,请各位贵宾安心留在宫中休息,不要随意走动。庆典开始之时,自有礼官前来迎接。” 尤铭“呵呵”一笑,道:“本王几时说过要出去随意走动了?本王只不过是闲得无聊,出来走走而已。” 那首领立刻以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尤铭,道:“宋王殿下有王妃相伴,难道还会无聊么?况且‘淑德宫’中典籍颇多,殿下也可以看书打发时光。” 尤铭听了他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颇为得意的笑道:“不是本王说大话,‘淑德宫’的书籍还不到本王一个书房藏书的百分之一。本王阅书逾十万卷,你们这‘淑德宫’中,实在是找不出本王没有看过的书。” 那首领眼里明显的流露出了不相信,道:“殿下未免吹牛了吧?恐怕这全天下也未必能有十万卷书,殿下难道将天下的书都读尽了?” 尤铭“哈哈”大笑,道:“天下典籍浩如烟海,区区十万岂能囊括?纵使百万卷,千万卷,万万卷,亦不过沧海一粟!本王虽有心要读尽天下书,恐怕穷尽一生心力,也不能办到。” 那首领闻言大惊,显然是被尤铭的话吓到了,瞋目结舌,脸上神色显得惊恐无比。他和他手下的禁军完全被尤铭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尤铭的身后,时不时的有一蓬蓬很淡很淡的彩色烟雾,若有若无的飘上天空。 尤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回屋内。 皇城之中,扎西手搭凉棚,看到宫内飘起彩色烟雾,心中一凛,急忙取出贴身藏着的千里镜,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将彩烟的颜色,顺序等牢牢的记在心里。待到彩烟消失,不再升腾的时候,他悄悄向谭纶禀报道:“谭先生,殿下有致意!” 谭纶一惊,立刻压低声音道:“殿下怎么说?” 扎西附耳将刚才看到的彩烟情况一丝不落的告诉了谭纶。谭纶捋了捋思路,立刻明白了尤铭的意思,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扎西,低声吩咐道:“速将此信交给大夏尚书左仆射宇文宜傕。记住,不得出半点差错!” …… 宇文宜傕拿着那封信,脸色凝重的走进含元殿,朝程义三跪九叩,拜道:“陛下,您所虑不错,骁果军中郎将薛青麟却是密谋造反。这是‘宣台阁’刚刚呈来的密报。薛青麟那厮原来早已与大明宋王尤铭勾结,意图引尤铭前来进攻我长安,好里应外合,阵前投降。而尤铭也答应,事成之后,封他为宜川王,世辖骁果军,永镇长安!” 程义闻言大惊,急忙抢过密报看了起来。看了几页,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狗贼!竟敢如此忘恩负义!不杀他,难消朕心头之恨!来人呐,给朕将薛青麟这卖主求荣的狗贼拿下!” “慢!”宇文宜傕拦住道:“陛下,薛青麟那厮早已投靠了尤铭,他的十万骁果军自然也和他一样。此刻尤铭便在宫中,而长安的防务,这段时候,也是骁果军在主持。若是陛下此刻捉拿薛青麟,只怕他会狗急跳墙,举兵反叛呐!要是尤铭再联合赵昕,在宫中闹事的话,大势去矣!请陛下三思。” 程义额上即刻冒出涔涔冷汗,他坐回龙椅上,颓然道:“难道便这样放过薛青麟那厮?” 宇文宜傕刚要说话,却被中书侍郎万里抢先道:“陛下,自薛礼(薛青麟,名礼,字青麟)归顺陛下以来,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大小百余战,奋不顾身,为陛下保驾护航,开拓疆土,何曾有过二心?臣请陛下明察,莫要受了奸佞小人的蒙蔽!”说着,怒视宇文宜傕。 宇文宜傕大怒,抗声道:“万大人,你什么意思?莫非再说我宇文宜傕是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吗?你是说我在蒙蔽陛下,陷害忠良?” 万里本就对他极为厌恶,也不禁动了怒火,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几年来,你利用‘宣台阁’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太仆朱无墨,吏部尚书阚沢,少府杜炳成……这些个大臣,哪个不是遭你诬陷,含冤而死的?你现在又想诬陷薛青麟,你是想将我大夏的支柱,一根一根的拆掉你才甘心!我看,你才根本是他尤铭的走狗!” 第七回 庆典(四) 宇文宜傕冷笑道:“那些家伙罪行确凿,都是‘宣台阁’查出来的。你莫要忘了,‘宣台阁’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组建的。” 不提“宣台阁”还好,一提起“宣台阁”,万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近乎咆哮的吼道:“若不是你这奸贼的蛊惑,陛下又怎么会设立这等祸国殃民的组织!又岂会监视我等大臣,令我等大臣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宇文宜傕冷笑道:“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若是尔等一心向公,忠于陛下,又岂会害怕‘宣台阁’的监视?陛下!”他转向程义道:“万里身为陛下大臣,不思为国尽忠分忧,反而替逆贼伸冤张目,现在又对陛下诸多抱怨。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臣请陛下诛杀此獠,以正朝纲!” 万里闻言大怒,也跪下道:“陛下!臣一片忠心,天日可表!我大夏国中,却有逆贼奸佞。但这逆贼不是别人,正是他宇文宜傕!臣请陛下将此贼凌迟处死,还我大夏朝廷清明!” 他一说完,一帮大臣跟着跪了下来,齐声奏道:“臣请陛下诛除奸佞宇文宜傕!” 程义的脸色不由黑了许多。他望向怡然自得的站着的张磊,道:“驸马!你怎么说?” 张磊躬身奏道:“陛下!臣一向在弘文馆当差,对于朝廷中的大事并不知道多少。不过,臣这几日为了编纂《康史》,翻看了不少史料。发现薛青麟曾经在黑甲精骑中当过校尉,而且尤家老太爷尤嵛还曾经为了他,将自己的亲弟弟褫夺了姓氏,逐出家门,薛青麟重情尚义,对于尤老太爷这样的大恩不应该会忘记吧?陛下可还记得,那年孙家集之战,薛青麟本可以将尤铭一口吃掉,可却不顾副将的反对,莫名其妙的退兵了。这未免不是在报恩呐?” 宇文宜傕心中一动,暗道:“他一向与我不对付,怎么今天反倒帮我说话?难道他也已经投靠殿下了?以他在程义心中的分量,我只需在加一把火即可。”他复又奏道:“陛下!据‘宣台阁’的密报,薛青麟至今仍然保存着那副黑甲精骑的铠甲,还经常拿出来擦拭,更在晚上无人的时候穿在身上。‘宣台阁’密探还曾看到他藏匿着尤嵛的神牌,四时祭拜。他还写了不少的诗,大意都是缅怀当年黑甲军中的情景,已经重回黑甲精骑效力的愿望。‘宣台阁’的密探也抄了几份回来。臣今日也带来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稿纸,恭恭敬敬的举在头顶上,交给程义身边的太监。 程义接过那叠诗稿,只看了几篇便怒不可遏的将它扔到万里的脸上,骂道:“你看看!这就是你要保的薛青麟!果真是好奴才!不杀他,难消朕心头之恨!” 万里将那些书稿拿出来,随便看了看,立时大惊!这上面的字迹分明就是薛青麟本人的字迹!没有丝毫模仿的痕迹。即使这样,他却依然抗声道:“陛下!据臣所知,‘宣台阁’中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想要找几个人来模仿薛将军的笔迹,写出这么几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来栽赃诬陷薛将军也不是没有可能。请陛下明察!” 程义脸色极为阴沉,低沉着声音道:“‘宣台阁’是朕建的,难道朕还会诬陷他吗?” 万里自然不敢这样说,磕头道:“臣不敢!只不过陛下将‘宣台阁’交给宇文宜傕管理,难保他不会私心作祟,安插私人,做出这样诬陷忠良,牟取私利的无耻勾当来!” 宇文宜傕勃然变色,骂道:“万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肆意诋毁诬陷老夫!” 万里毫不示弱的回敬道:“宇文宜傕!你这老贼!人人可骂,人人可诛!我……” “够了!都给朕闭嘴!”程义大怒,喝道:“来人!将宇文宜傕和万里都给朕拿下,押进天牢!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做议处!朝中众臣,若有胆敢求情者,一并打入天牢!”他又转向张磊道:“驸马!满朝文武,也就只有你的才智可以和薛青麟一较高下。你给朕留意着那狗贼,一旦抓到什么把柄,就给朕把他除去!这期间,‘宣台阁’的一切力量任你调用,有什么问题,直接进宫对朕说!” 张磊躬身领命道:“臣领旨!” ※※※※※※※※※※※※※※※※※※※※※※※※※※※※※※※※※※※※※※※ 桂轮新悬,华灯初上。各式各样华美的宫灯将宏伟壮阔的大明宫点缀得如同月宫仙境一般。尤铭作为最尊贵的宾客被安排在了左手第一桌。可这个能坐十四人的大桌子,却只有尤铭,若惜,以及赵昕,呼韩邪四人。 尤铭不由苦笑道:“难道我竟是这样的不讨喜欢?杜威,崔善他们居然宁可自降一级,坐到第二桌上去,也不愿意和我同桌。我这为人岂不是太失败了?” 呼韩邪“哈哈”大笑道:“那有什么不好的!他们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我们这桌却只有四人,坐得宽敞,吃喝也爽利!来来来,我们先干一杯!这西凤酒的香味,可是把我的酒虫给勾出来了!” 这桌上的四人都不大将程义放在心上。因此,程义虽还没有宣布开席,他们却已经自顾自的碰了一杯酒。 尤铭放下酒杯,正要向呼韩邪询问结盟的事情的时候,却见程义和闵皇后已经来到主席就座。只好忍住不问。 程义仍旧一幅喜气洋洋的样子,微笑道:“朕今日能够邀请到诸位贵宾亲临长安相聚,共庆佳节,实在是荣幸之至,来!朕以这杯酒敬诸位嘉宾一杯!” 所有人同时端起酒杯。 程义率先将杯中美酒饮尽,呵呵笑道:“朕今日还有三个好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他先和闵皇后耳语了两句,然后方才道:“朕和闵妃已经商量过,近日将为朕的太子迎纳太子妃。也将为朕的女儿,荣阳公主和辉元公主完婚!” 第七回 庆典(五) 众人齐声欢呼了起来。这两位公主的完婚代表着大夏的政治利益在西方半壁得到了最大的保障。据尤铭所知,太子程士榘所娶的是西羌公主宁玛。而荣阳公主则要嫁与崔善为妃,辉元公主也将下嫁给杜威的儿子信王杜津为信王妃。 这里面并没有北胡,尤铭暗暗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朝呼韩邪举起了酒杯。 程义又道:“第二件事情,从今日起,大夏、大蜀、大鄂、西羌以及大理五国结成兄弟之帮,永世友好,互不相侵!”他说着句话的时候,双目竟向尤铭望来,流露出阴冷的杀机。 听得他的话里面果真没有北胡,尤铭顿时感到如释重负。没有了最为强大的北胡,其余五国即使联合起来,与大明相比也不过是个均势,大明的天下保住了! 他举起酒杯,感激的朝呼韩邪道:“太子殿下果是信人!小弟赧颜!以此水酒,聊表敬意!”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呼韩邪也笑呵呵的饮尽杯中美酒,道:“其实,我想过了,这样的选择,对于北胡来说,才是最好的。”他紧紧的盯着尤铭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因为我能感觉得道,中原大地,终有一天是你的囊中之物!也只有你才能够成为这片土地的王者!” 程义从尤铭身上徐徐收回目光,道:“这最后一件事便是,朕已经得知闵妃的爱女,前朝的若惜公主也到了我们大夏境内,就在这长安城中,就在我们这大明宫内,就在今日这庆典广场之上!闵妃时常思念女儿,我们不如趁着这除夕之夜,将若惜公主请出,让她与闵妃母子相会!宋王殿下,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闻着皆惊。闵皇后也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尤铭又惊又怒,暗骂道:“老贼!无耻!若惜与闵妃早已见过,何须你来假惺惺!”但此刻却不能发泄出来。他握住若惜满是冷汗的柔荑,起身笑道:“夏王所言甚是!这确是本王疏忽了。本王这就让若惜出来与闵妃相见,以全孝义。” 他二人相携来到闵皇后面前,并未下拜,只是微微欠身道:“孩儿见过闵母妃。”若惜在位子上的时候,早已得到了尤铭的传音入密,不得下拜!她虽然感到奇怪,但也知道此刻的危急,因此她乖巧的听从尤铭的话,没有下拜。 闵皇后对程义深恶痛绝,对他觊觎若惜的丑恶心思心知肚明。因此,并没有怪罪尤铭他们失礼,反而爱怜的道:“你们现在身份地位大不同,能认我这个母妃,我已经是感天谢地了,你们怎么还能对我行这样的大礼?快快起来!” 程义却不悦的道:“朕向闻大明以孝治天下,宋王身为大明朝廷第一人,难道便是这样行孝的吗?见到母妃,倨傲不拜,可还有人子之礼?” “哈哈!”尤铭笑道:“敢问夏王,君臣之礼大乎?母子之礼大乎?” 程义哼道:“天地君亲师!自然是君臣之礼大。” 尤铭冷笑道:“那不是显而易见么?”说着搀着若惜的柔荑,从容不迫的坐回了酒席。 呼韩邪朝他伸了个大拇指道:“安答好厉害!这么轻易的便挫败了程义的阴谋!搅得他进退两难!不过,以程义睚眦必报的个性,安答的处境更危险了。” 尤铭轻蔑的一笑,道:“程义,小丑耳!我岂会怕他!”说着,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程义的一张脸变成了酱紫色,眼看就要发作出来,宇文宜傕急忙使眼色,低声劝谏道:“陛下!勿忘薛青麟之在!” 程义闻言一惊,竭力压制住怒火,狠狠的朝尤铭瞪了两眼,粗声道:“朕今日为诸位嘉宾特地请到了歌舞大家云冰清前来献艺。诸位嘉宾尽兴!” 阵阵丝竹声中,云冰清袅袅婷婷的走上了莲台,带起一阵醉人的香风。她娉婷大方的朝在场的嘉宾福了一福,轻启朱唇,道:“冰清参见陛下,参见闵妃娘娘,见过诸位大人!”体态婀娜,声音娇脆,令人迷醉。 若惜重重的在尤铭的胳膊上掐了一下,酸溜溜的道:“脖子伸这么长,累了吧?要不要站起来看?人家离你远着哩!” 尤铭吃痛,叫了一声,待看到若惜醋怒的俏丽模样的时候,又不禁莞尔,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原来我家若惜是吃醋了!……” 若惜大羞,俏脸晕红,恨恨的娇嗔道:“知道,你还看她!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独立寒秋,长江北去,橘子洲头。……”台上已经飘来了这首《沁园春》,雄浑激越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为之惊叹。一曲歌罢,广场之上,爆发出一片叫好鼓掌之声,纷纷感叹,一名歌妓居然拥有这样的豪情盛概,能够写出这样的诗词来。而且,在这种群雄云集的场合,唱这首词,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呼韩邪颇含深意的朝尤铭笑道:“想不到云冰清大家,居然将安答的这首《沁园春》记得这样的牢,还能演绎得如此传神。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听到这里,若惜立刻怒视尤铭,醋意滔天的哼道:“平时让你写首诗出来那么难。却原来是藏着掖着,等着讨好美人呢!” 尤铭心中暗骂呼韩邪,轻轻将若惜搂到怀里,涎着脸的讨好说笑,许久才将这翻波醋海平息下来。 云冰清又唱了不少曲子,但无一例外的均是尤铭吟诵出来的。等到她将那首《春江花月夜》吟唱出来的时候,整个广场都迷醉了。那样优美的词句,他们不但从没有听过,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秦川才子张磊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这首诗,但此时仍是忍不住惊叹道:“好诗!好诗!纵使是文曲星下凡,也写不出这样的诗来呀!” 他旁边的翰林院掌院大学士更是激动无比,桌上的酒盅都被自己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给撞翻了。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高声道:“云大家!这,这首《春江花月夜》是你写的吗?” 云冰清落落大方的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今日冰清所唱的这些都不是冰清所作的。冰清哪里有那样的才华?冰清不过是抄袭来的而已。” 那掌院大学士更是惊奇,道:“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惊世才华?那样的诗词,即使我们的秦川大才子张驸马也写不出来!” 云冰清雪白的俏脸上露出一抹晕红,低垂下瑧首,道:“是宋王殿下!” 一语既出,四座哗然!那掌院大学士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的是大明的宋王吗?” 云冰清略显羞涩,但坚决无比的颔首道:“就是他!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三泰大都督,宋王殿下!”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掌院大学士突然吼叫道:“他一个带兵的莽夫,杀人如麻,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不可能,绝不可能!” “哼!不是本王所写,难道是你写的吗?”尤铭站起身来,朗声道:“想不到冰清姑娘居然会将本王胡乱吟诵的一些东西,拿来这庆典上演唱。本王真是前所未料,羞愧得很呐!” 可他的耳朵里,却分明听到了若惜充满醋意的娇嗔:“你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用深藏不露的才华,征服了这样的一个美人,你不高兴才怪!” 尤铭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在她腰间捏了一下。 而此时,程义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本想在这次的庆典上好好羞辱尤铭一番,没想到却反而让他大出风头。他阴恻恻的道:“宋王殿下好才华!不如当众吟诵一首,让我们再开开眼界如何?” 尤铭“呵呵”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这有何难!既然冰清姑娘第一支唱的便是《沁园春》,那我便再填一首《沁园春》。”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朗声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妖,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楚皇齐武,略输文采;虢宗濠祖,稍逊风骚。匈奴天骄,军臣老上,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好!好一句‘江山如此多妖,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好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呼韩邪激动得站起身,道:“宋王殿下气势凛然,豪情冲天,厚今薄古,自有一番见地。真乃中原之主也!” 尤铭“呵呵”笑着端起酒杯,道:“还要多谢安答成全。”和他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赵昕坐在座位上,冷笑着看着他二人的勾心斗角。作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他最反感的就是这样的政治斗争。他的一腔热血都倾注在三尺青锋之上,都倾注在战场上。 程义的脸色愈发难看,直到庆典结束,回返寝宫,再也未发一言。可当他阴沉着脸色回到寝宫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无啻于晴天霹雳的消息:“轩辕夏禹剑被盗了!” 供在珍宝阁中的“轩辕夏禹剑”竟然会被盗!程义出离的愤怒了。怒吼着派出大量御林军,四下搜查!这一个除夕之夜,充满了血腥哭号。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尤铭的“听雨轩”里,却是春意融融…… 第八回 晋阳(上) 尤铭并没有在长安再多做停留,只过了初三,便携众回返大明。尤铭感觉得到,他回返时受到的礼遇与来时相比,冷清的太多。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此次长安之行,已是收获极丰。 不几日到了大明境内,扎西放慢马速,来到尤铭车前,欠身道:“殿下,前面再有十五里即是晋阳了!末将先去雍王府中通报,叫雍王前来迎接殿下。” 尤铭将手中把玩的轩辕夏禹剑放回剑鞘收好,掀开车帘,朝他微微颔首,道:“去吧!记住,要不卑不亢,既要显出我宋王府的威名来,又不能对我伯父失了礼数。明白了吗?”说着,从怀中取出银龙令来,放到扎西的手上。 扎西接过银龙令,又欠身行了一礼:“诺!末将省得!”拍马绝尘而去。 尤铭放下车帘,倒在若惜怀里,枕着她丰盈的酥胸,闭目养神起来。 若惜温柔的替他拢了拢头发,柔声道:“表哥,你很累吗?” 尤铭轻轻叹了口气,道:“费劲心机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得到了轩辕夏禹剑,好不容易踏上了我们大明的土地,我本该松口气才是。不知怎么的,我的心情就是舒展不开。一闭上眼,我这心里头就乱得很。” “你还在想那句‘天灭大明’?”若惜拈起一颗蜜枣喂到他嘴里:“若惜知道,你一定是为了这四个字。长安再险恶,你都不曾放在心上过。那四个字难道还能比长安更险恶吗?表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让若惜很担心。” 尤铭握住若惜的柔荑,满含歉意的笑道:“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不过,唉!——”他长叹一声,道:“我大明建国才几年?竟然就有老百姓写出‘天灭大明’,这如何能让我不寒心?我又怎么安心的下呢?官逼民反。前朝的遗臣,豪门大户,就如同一颗颗毒瘤一般,侵蚀着这个新生国家脆弱的机体。民者,水也。国者,舟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若是再不治理,放任他们鱼肉百姓,恐怕大明也难逃前康覆灭的命运。大明是我一手建立的,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希望他能得到天下百姓的认同,长治久安。我决不允许大明毁灭。” 若惜柔情脉脉的看着尤铭,毫不犹疑的道:“会的,表哥!若惜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尤铭心中大为熨帖,紧紧握住若惜的纤纤素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能有你们在我身边,真好!” 若惜欢喜无限的俯下身子,将光洁法额头,抵在他额上:“若惜要一辈子在你身边。” ※※※※※※※※※※※※※※※※※※※※※※※※※※※※※※※※※※※※※※※ 晋阳,雍王府内。雍王尤焜握着尤铭的银龙令,对其子尤钟道:“钟儿,你看宋王此来,可有什么意思么?” 尤钟冷笑道:“他有什么意思,难道父王还看不出来吗?太子宋王不和已久,他们都盯着那把龙椅相互算计着。太子掌握朝中文臣,又有四大儒家之中李家大部的支持。再加上,皇帝和后宫,太子在朝中的影响要比宋王强大的多。但是,宋王掌控着大明军权,四大儒家之首的季家更是他的人,论实力比太子高出太多。两相比较,他们各有优势,在不动武的条件之下,谁都没有把握拿下对方。 现在我大明天下,虽然号称有两百万大军,但有近百万都是驻屯的府厢军,他们只是负责屯田种地而已,真正能打,能撑得起腰杆子的还是那一百二十余万的正规军。而当今手上握有这正规军兵权的共有七人。皇上掌握着十五万御林禁军;宋王握有神机营,黑甲精骑,以及十六卫军,共计有近五十万兵马;鲁王尤钫掌握着三泰,江南以及闽越的部队,有二十余万人马;李金浩的荆襄军也有近十七万;修庆掌握着六万水师;而派去辽东的房山王尤煊,手上也握有五万大军。而剩下的,便是坐镇三晋的父王,以及父王手中的十万子弟兵。 而这其中,鲁王、李金浩还有修庆都是宋王的人。只有一个房山王尤煊是皇上和太子的人。我大明朝,一百二十万大军,宋王便掌控了九十余万,若是再加上已经实质上投靠的卢照宁,宋王手上握有的军队不下百万!而皇上和太子才不过区区二十万人马。因此,我们的这十万人马,便成了皇上和太子想要极力拉拢的香饽饽。得到了我们这十万人马,他们对于宋王兵力上的劣势才能稍有缓解。 而宋王想必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也最不希望我们三晋的十万兵马被皇上和太子控制住。而是希望能够由他自己掌控。这样,他便掌握了一百一十万军队,整个天下就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尤焜微微颔首,道:“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是倒向皇上、太子一方,还是倒向宋王?更或者,自立门户?” 尤钟道:“自立门户绝对不可能!我们手上的本钱太少,支撑不起来。这次宋王孤身犯险,不仅挫败了程义的阴谋让他大丢面子,更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这份胆识和本事,天下间有几人能有?再加上他的实力,这天下他不取,谁取?” 尤焜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倒向宋王这一边?可他实在是个厉害人物,对权力的控制欲望极强。就怕我们投过去之后,连现在的这点本钱,也保不住了。” 尤钟道:“父王,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我们投向他,必然会失去现有的家底。可是却能保得一生荣华富贵啊。而我们这一系,也才能保得住富贵啊。” 尤焜瞳孔猛地一阵收缩,道:“你确定,他一定能得天下?” 尤钟看着他父亲的眼睛,坚决的道:“确定!最终得到天下。君临四海的人,必然是他!而且,我敢这样说。在他的统治之下,我大明必将光芒万丈,远迈虞虢!” 尤焜望着他,意味深长的道:“你很欣赏他?我是很少听到你这样夸赞一个人的?他果真这样厉害,让你心悦诚服?” 尤钟笑道:“呵呵,父王!您说对了!我生性狂傲从没将天下英雄瞧在眼里过。可是,却唯独对我这位迅速崛起的堂弟,甚是服膺。我这辈子,最服的是他,最敬的是他,而最怕的,也还是他!” “难怪你一直要我投向他,原来是这样!”尤焜冷笑道:“难道你就甘愿一直被他们那一系给压着?” 尤钟笑道:“父王!往后的事情,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有他尤铭在一天,那对于我们这一系来说,终究是非分之想,镜花水月,是会带来血光之灾的。父王,您考虑考虑吧。” 尤焜想了一会儿,又将桌上的银龙令抓起来,把玩了两下,道:“他的银龙令都来了,我又怎么能不听从他的军令呢?” …… ※※※※※※※※※※※※※※※※※※※※※※※※※※※※※※※※※※※※※※※ 第八回 晋阳(下) 尤钟笑道:“呵呵,父王!您说对了!我生性狂傲从没将天下英雄瞧在眼里过。可是,却唯独对我这位迅速崛起的堂弟,甚是服膺。我这辈子,最服的是他,最敬的是他,而最怕的,也还是他!” “难怪你一直要我投向他,原来是这样!”尤焜冷笑道:“难道你就甘愿一直被他们那一系给压着?” 尤钟笑道:“父王!往后的事情,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有他尤铭在一天,那对于我们这一系来说,终究是非分之想,镜花水月,是会带来血光之灾的。父王,您考虑考虑吧。” 尤焜想了一会儿,又将桌上的银龙令抓起来,把玩了两下,道:“他的银龙令都来了,我又怎么能不听从他的军令呢?” …… ※※※※※※※※※※※※※※※※※※※※※※※※※※※※※※※※※※※※※※※ 在尤焜、尤钟父子的迎迓之下,尤铭等人住进了雍王府内。尤焜父子为他准备了盛大的宴会,三晋地区的大小官员,缙绅名流纷纷与会,前来拜会尤铭。 饮宴结束后,尤铭随着尤焜父子回到书房,从他们手上接过银龙令,把玩了两下,将它收回怀中,微笑道:“伯父,当年老爷子从晋阳迁往金陵的时候,让伯父率领一部分子弟兵,留守晋阳。听说留下了一枚“平西大将军”金印作为信物,是么?” 尤焜脸色微变,这“平西大将军”金印,乃是他掌控三晋地区十万军队的根本,换句话说,那就是他的腰杆子、命根子。一旦交出,他将彻底失去三晋大地十万兵马这一雄厚的本钱,以后他在朝中军中说话也就没有分量了。在他看来,自己这一脉的荣华富贵都维系在那个一斤二两重的金疙瘩上。因此,在尤铭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是根本不愿意交出来的,甚至还动了翻脸的念头。 尤铭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脸色,淡淡笑道:“怎么?难道那没金印已经不再了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那没金印?” 尤钟从尤铭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丝阴冷的意味,急忙接过话道:“殿下,那枚金印掌控着三晋诸郡十余万兵马,干系重大。我父王自然是小心翼翼的保藏着。自我父王担任这三晋大都督以来,时常对月夙叹,深恐才能浅薄,难当大任,误了皇上和殿下的大事。今日,殿下来到晋阳,那可太好了。我父王也可以卸下这副重担了。”说着,起身来到尤铭身后,将书架上左数第四格的书搬开几卷,在光洁的紫檀夹板上轻轻按了一下。书架后的墙壁上,陡然弹开,显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来。 尤钟取出暗格里的锦盒,拆开包裹布,打开盒盖,放到尤铭面前,恭恭敬敬的道:“殿下,这便是那枚‘平西大将军’金印。” 尤铭伸手取出那枚金印,拆开上面包裹的红色绸布,反复把玩。又取过一张白纸,对着金印哈了一口气,双手持印,在白纸上重重的压了下去。他将金印放回锦盒中,拿起那张白纸,倒过来一看,只见白纸的正中央印着五个红色的大篆:“平西大将军”。 尤铭满意的点点头,收好金印,笑道:“伯父!小侄知道您喜欢带兵,小侄虽然拿回了这‘平西大将军’金印,但是这三晋的十余万大军还是要靠伯父您来撑持的。不仅如此,这三晋的一切军政要务,小侄也还想请伯父主管呢!伯父可千万要帮小侄这一把,不要推辞啊。” 尤焜猛然直起身来,眼中一亮:“你说的都是真的?” 尤铭倚靠在椅子上,半闭双眼,淡淡的道:“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这四个字如锥子般打入他二人的耳中。他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均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惊骇而又不出意料的神色:“他果然有野心!”不过,他二人都是久经官场的老手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长耳朵,什么时候不该长耳朵,纷纷垂下头来,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 尤铭似乎脖子有些累,他扭了扭脖子道:“御林军左翊府中郎将是朝中要职,若是由别的人担任,我这心里总是感到些不安。莫不如让我们自己人来做的好。伯父,我想请堂兄来担任这左翊府中郎将。您看如何?” “这?”尤焜不觉有些迟疑,御林军左翊府中郎将虽是极为显赫的要职,但离开晋阳,远赴开封,无疑是成了尤铭手中的人质。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去开封当了人质,那以后自己做什么可就都束手束脚了。 尤铭见他迟疑,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当下也不点破,淡淡笑道:“伯父不愿意吗?莫非是嫌官小了?那兵部右侍郎如何?” 尤焜正要推拒,却不料尤钟抢先道:“若是堂弟真能让我当上这左翊府中郎将,我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差遣,定当竭心尽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尤铭起身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以堂兄的才能,本该委以重任,只做一个御林军左翊府中郎将确实是有些委屈了。不过,这天下本就是我们尤家的。堂兄以后想要做什么样的官,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家里人,总好商量。” 他捧起桌上的“平西大将军”金印,朝他父子二人笑着告辞道:“天色已晚,小侄今天吃酒多了些,就先回去歇息了。伯父和堂兄也早些休息。” 尤焜、尤钟父子急忙将他送出门外。尤钟更是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耳语道:“堂弟非得要回去陪伴王妃吗?这晋阳姑娘的味道,比之别处可大不同啊。” 尤铭眼眸一亮,颇含深意的笑了两声,道:“今天,我乏得很,实在没那兴致。不过,要是堂兄不嫌麻烦的话,我倒愿意在晋阳多留些时日,品味品味晋阳姑娘与众不同的风情。” 尤钟闻言也“嘿嘿”笑道:“我早就听闻过你颇多的风流韵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放心,在晋阳的一切花销,自由我来做东。那你今晚便好好养养精神,明天我们便出去巡看三晋风情。”说着,叫来一个侍女,让她领着尤铭回了厢房。 待尤铭远去,尤焜问道:“钟儿,你为何要答应他去开封,做那劳什子的左翊府中郎将?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一去便等于是被他关在了牢笼里面,成了他的人质,他可以用你来随时威胁为父了吗?” 尤钟淡淡一笑,道:“这我岂能不知?形势比人强。我若是不答应了他,他还指不定要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我们可万万招架不住啊!父王,我这次随他回京,虽然是做了人质,却未必见得是坏事。说不定,我们这一系便可以借此机会,重返京城。一切还都未可知……” 尤焜眼中一亮,思索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翕动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来:“你好自为之,千万不要让他抓住什么短儿……” ※※※※※※※※※※※※※※※※※※※※※※※※※※※※※※※※※※※※※※※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尤铭半倚在床头,看着若惜对镜梳妆那娇美慵懒的姿态,吟唱出了这首《菩萨蛮》。 若惜听了这首诗,满心欢喜的放下眉笔,坐到他怀里,笑道:“表哥,这首诗是你给我的吗?” 尤铭微笑着点点头道:“这屋里就只有你我二人,我不给你,难道还能给其他人吗?” 若惜心中大喜,美滋滋的在尤铭脸上亲了一吻,道:“这下若惜可和姐姐们一样了。”说着,取出一方紫色的手帕,展开放到尤铭面前道:“表哥,把他写下来嘛。” 尤铭立刻皱起眉头道:“人家都是给绣上去的,你怎么要我写在上面?” 若惜立刻嘟起小嘴:“你明知道我不会绣的。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写下来。不然,我就把你和云冰清的事情,告诉姐姐们,看她们怎么整治你。哼!” 尤铭伸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佯装苦笑道:“你呀!真是怕了你了。”说着,掀开被子,披上棉衣,坐到桌边,饱蘸浓墨,在那方幽香阵阵的紫帕上写下了这首《菩萨蛮》。 等到墨迹干后,若惜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折好,放到怀里,温柔的替尤铭整理着衣服。望着铜镜里透出的景象,尤铭不禁感慨道:“我的若惜越来越像一个妻子了。” 若惜替他系好紫金冠,倚入他的怀中,温柔的道:“人家本来就是你的妻子……” 就在他二人柔情蜜意,缱绻万千的时候,房门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侍女娇媚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娘娘!大公子叫奴婢来告诉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殿下和娘娘可随时去五台山游览。” 尤铭松开若惜,在她额上亲了一吻,柔声道:“我们出去吧。别让雍王他们久等了。” 第九回 潭平(一) 尤铭在晋阳呆了足有一个月方才动身回返开封。这一个月里,三晋大地诸般美景几乎被他游了个遍。离开晋阳的时候,天上竟淅淅沥沥的下起绵绵细雨来。 韩青驱马来到尤铭车边,笑道:“殿下,这场雨一过,便就要开春了。” 尤铭掀开车帘,将手伸出去,等了几滴雨,放到嘴里尝了尝,笑道:“这预示着开春的雨,这味道可也是甜的呀!哈哈!……”众人闻言,一齐笑了出来。 尤铭所用的这辆马车,已不是原先的那辆了。尤焜为了表示忠顺,将自己用的马车送给了尤铭。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对马车外表刻意掩饰了一番,掩去了原先的奢华。不过,马车的外表虽然普通,里面的陈设却极为精美,地毯织物香炉灯具,无一不是上品。尤焜父子定是考虑到此去开封路途迢迢,因此才会忽略外表,而刻意在内里的舒适上下功夫。 这次尤焜一共给出了四辆外表一模一样的马车。正中的那辆马车分别乃是尤铭和若惜所用的那辆,后面的两辆马车是为随行仆从准备,前面的那一辆马车内拉着路上必须的物品。这四辆外表一模一样的马车也起着迷惑视听的作用。尤焜还专门派了十六名护卫负责保护尤铭等人路上的安全。按照他的说法,这十六人都曾经在五台山修炼过十多年的武艺,全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只要不是大股敌人,遇到任何风险他们都可以应付。 尤铭一上车便脱下外面的皮袍,舒舒服服的靠在座椅上。若惜拿起靠垫为他垫在身后。又为他除下靴子,将他的双足放在自己跪坐并拢的双膝之上,轻轻替他揉捏着双腿。尤铭惬意的闭上双眼,漫漫征途有美人相伴,一切都会变得浪漫旖旎起来。而最让他感到舒服的是,若惜确实改变了许多,愈来愈温柔体贴了。 又与韩青等人说笑了一阵之后,尤铭远远看见了一处镇子,他指着那处镇子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韩青看了,却也不识得。他叫来尤焜派来的护卫首领周朗,问道:“前面是什么镇子?” 周朗手搭凉棚看了看,纵马来到尤铭车边,大声道:“宋王殿下,再有五十里地就是潭平镇,我们可以好好的歇一歇脚了。” 尤铭抬头看了看天色,颔首道:“恩,吩咐下去,再往前走五十里路,到潭平镇休息。”他放下车帘,又舒舒服服的坐回车内。若惜也听到他们的谈话,轻声道:“看来傍晚前应该就能赶到潭平镇了!” 尤铭闻言奇道:“你去过潭平镇?不能吧?你从前可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么可能到这种荒郊野外来?” 若惜摇了摇头,道:“以前我和父皇出巡的时候,曾经路过那里,可是从来都没有在那里停歇过。我听那些官员说,潭平镇不是什么好地方,不适合女子前往……” 尤铭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为什么?难道……?” 若惜俏脸立刻羞得通红:“我听那些随行的官员说,潭平镇还有一个名字叫‘安乐窝’,镇上妓院林立,有三晋第一福地之称……” 尤铭哑然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看那帮侍卫一个个都兴奋异常。” 若惜俏脸晕红,轻声啐道:“呸!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期待?” 尤铭故作沉吟的道:“恩~~~~,应该是的吧。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好哇!”若惜忽然气呼呼的在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你现在愈来愈不要脸了!那样的女人,你也敢碰!哼!你要是敢去,我就再也不理你,再也不许你碰我了!” 尤铭看着若惜气鼓鼓的娇憨模样,一把将她诱人的娇躯揽入怀中,低声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我哪还会有那方面的心思。” 若惜“呀”了一声,倚入他的怀中,俏脸绯红,娇嘘喘喘,轻轻推拒着他道:“你放开!侍卫们都在外面,别胡闹……” 尤铭伸手探入她的裙中,嘴唇贴在她耳边,不住的呵气道:“我要是不把精力耗尽,晚上岂不是要随着这帮侍卫前去荒唐?不然,你这个醋坛子能饶了我?” 若惜被他抚摸的浑身酥软,媚眼如丝,也是动了情欲,伸手将尤铭推到椅背之上,娇喘吁吁的道:“我要打败你,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荒淫无耻……” 黄昏时分,马车沿着一条碎石小路行上高岗,道路两旁现出大片树林,四面均是暮霭萦绕,视野总却未看到房舍。隐闻音乐锣鼓之声,天空愈发昏暗起来,风雨显然又要大了。再走一段,天色已经变得漆黑,雨水哗哗落下,道旁高地忽有灯光现出,锣鼓之声也越加喧闹。 看来前方便是若惜口中的三晋第一福地,安乐窝‘潭平镇’了。尤铭一行车马上了高岗,已然清晰的望见,前方洼地之中有一座小镇。 小镇外围是一圈青砖砌成的城墙,外面还有一条五丈宽阔的护城河和吊桥,城门大开,灯火通明,那音乐声便是从城内传来。 刚到门前,便有两个手持长枪的壮汉喝问来意。周朗上前,使了些银子,说是过路客商,他们这才放行,让尤铭一行人通过。 走入镇内,却见路人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声声入耳,丝毫没有受到天上大雨的影响,每一个摊位都支起了棚子,继续招揽来往的顾客。两旁建筑大都是木质小楼,楼前凭栏处站满三五成群的妖艳女子。尤铭暗笑道:“看来这三晋第一福地的名称果然非虚。” 没等他顾得上浏览街景,雨越来越大,已经像瓢泼一般。街道上的人群一阵骚动,很快便散去,那些摊位上的棚子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商贩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收好摊子,回去了。而那些站在外面招揽客商的女子也都悻悻的回到了房间内,似乎在埋怨老天爷搅了她们的生意。刚才喧嚣的大街突然寂静了许多。 第九回 潭平(二) 马车在一间名为‘得意居’的客栈前停下。两名侍卫迅速撑开雨伞走到车前,轻轻打开了车门。尤铭和若惜下了马车,在那两名侍卫的陪护下,缓缓向客栈走去。 客栈老板居然是一位姿色不俗的****!她身穿兰花长裙,外饰一件较厚的白色罩衫,举止之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天然媚态。她一双媚眼向尤铭几人瞟了一瞟,懒洋洋道:“几位客官,得意居的房间全部满了,还请到别处去。” 尤铭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他还没有发作,王召山便已铁青着脸色,在柜台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沉声喝骂道:“混账!我家公子来住你的店,是你这小店的福分!快去腾几个房间出来!” 那女老板“嘿嘿”冷笑几声:“哟!挺本事呀!想跟老娘犯横?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她话音未落,十几个手持大棒的壮汉立刻从后面转了出来,将他们围住。 眼看就要闹僵动手,这时周朗带着几名护卫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这情景,周朗先向尤铭赔了赔罪,然后向那女老板笑道:“齐四娘!难道我来这里也没有房间吗?” 齐四娘看到周朗,登时眉开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周大人!” 尤铭和若惜对望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这齐四娘眼力竟然如此差劲,连宾客的尊卑贵贱都看不出来。 周朗被她的一声“大人”叫得有些尴尬,知道自己在尤铭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何敢称为“大人”?他不禁老脸微红的向尤铭等人看了看。 尤铭轻轻哼了声,瞪了他一眼,和若惜一同扭过脸去,韩青满脸暧昧的凑到尤铭耳边。低声说道:“这小子八成和这个骚娘们有一腿!”尤铭瞟了他一眼,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齐四娘对周朗果然热情周到,马上就为尤铭等人准备了三间上房。 扎西脸色一沉道:“我们这么多人,却只有三间房。你让我们怎么睡?”他话刚说完,就看见那帮护卫一个个看着他,暧昧的笑着。 谭纶走到他身边,笑道:“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可是‘安乐窝’呀!” 周郎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尴尬的笑道:“三间上房,公子和夫人住一间,谭大人和韩大人住一间,剩下的那一间就是王大人和扎大人住。我们几个兄弟,晚上自有去处。” 尤铭呵呵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放到桌上道:“你们这些天陪护着我也听不容易的。今晚就把这些钱拿过去,好好的玩一玩吧。” 周朗立刻惶恐无比的道:“我们护卫公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能再要公子的钱呢?我们自己,自己有钱。” 扎西从桌上拿起银票,一把塞到周朗的怀里,喝道:“公子让你拿,你便拿着,哪来这么多的废话!莫要惹得公子不高兴。” 周朗没奈何,只得收下银票,不住的对尤铭千恩万谢。 尤铭看着扎西,开玩笑道:“扎西,你也尚未成家,今夜不去玩玩?” 扎西漆黑的脸膛上立刻泛起一阵红光,他吱吱呜呜的道:“我,我还要护卫公子,哪能去那种地方……” 王召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笑道:“怕什么!公子有我们护卫哩!我还不知道你?你小子一次都没玩过,今天也去见识见识。” 尤铭自然知道王召山经常出入烟花之地寻花问柳,当下笑道:“大山,你也去吧!扎西是个初哥,你却是老手了。你去教教他。” 此时若惜却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满面羞红的嗔怪道:“你这是怎么当主子的?哪有叫自己手下的人去那种地方寻……寻欢的?” 尤铭吃痛,怪叫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腰,有满面笑容的在若惜耳边轻声道:“我又不去,你生的什么气呀?” “你敢去!”若惜咬牙切齿的道:“可你也不能教唆自己的护卫去那种地方啊!好的东西不教给人家,专门叫这种坏事……”说着说着,脸上红晕越来越浓烈,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想来是,忆起了什么羞人的事情。 ※※※※※※※※※※※※※※※※※※※※※※※※※※※※※※※※※※※※※※※ 在楼下大堂中用过晚餐之后,尤铭等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推开木格窗,雨已经停了,夜风送来阵阵的清凉,让尤铭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心境了。这趟出门,令他远离开封的同时,也远离了政治斗争的中心。他难得的享受到这暂时的平静。 若惜燃亮了红烛,昏黄的烛光洒布开来,整个房间显得异常的温馨。尤铭掩上木窗,来到床前坐下,拍了拍床沿,笑道:“若惜!过来!” 若惜自然知道尤铭的意思,娇羞道:“你又要做什么!下午在马车上荒唐的还不够吗?” 尤铭笑道:“便是和我的若惜荒唐一辈子也不觉得够哩!漫漫长夜,大家又都出去了,我们何不趁着这个时机好好的享受一下?” 若惜轻轻抛给他一个媚眼,婷婷袅袅来到他的身前,分开玉腿坐在他的身上,揽住他的脖颈,娇嗔道:“姐姐们都不在,你都不知道体恤我。你把我弄死就甘心了……”尤铭哈哈大笑起来,若惜的这句话无异于是对他最大最好的奉承。 他将若惜拉倒在床上,伸手解去她的裙带。可这时却听到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尤铭本不想理会,但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只好整了整衣服,向门前走去。 打开房门,眼前的情景吓了他一跳:四名身穿薄薄娈衣的女郎站在门前,一个个搔首弄姿极尽妖娆。可惜长相全都是粗劣无比,脸上厚厚的脂粉也无法抹去身上的恶俗味道:“公子,要不要我们陪你?” 尤铭虽然好色,但对于这样的庸脂俗粉却是丝毫看不上眼,强忍住心中的厌恶,笑道:“在下有内人相陪,就不劳烦几位美人了!” 第九回 潭平(三) “啐!”几人同时向他白了一眼:“有没有搞错,带着老婆居然还要到这里来!……”可她们依然不死心,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嗲声嗲气的道:“哎哟,公子!~~~她那样青涩的小丫头,懂得些什么!又怎么会伺候男人呢?还是让我们来吧!~~~~”说着,故作风骚的扭了扭粗壮臃肿的“蛮腰”。当中两人竟还大胆的往尤铭的下身摸去。 尤铭吓了一跳,慌忙掩上房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重重的喘了口气。这帮庸俗的女人比妖魔鬼怪还要恐怖,让人不寒而栗,头皮发麻,不得不退避三舍。 若惜坐在床上,笑得捂住了肚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尤铭如此狼狈的样子。尤铭恶狠狠道:“都是你破坏了我和四位美女共度良宵的机会,今晚我要让你全部偿还!” 尤铭坏笑着扑了上去,若惜“咯咯”娇笑的四处闪躲,充满魅惑的尖叫道:“不要……” …… 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风雨将木格窗吹开,尤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惜慵懒的支起身子,在他额上亲了一吻,起身去关窗,忽然惊呼道:“表哥!你快来看呀!” 尤铭慌忙起身向窗前冲去,却见城墙的方向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风雨中隐隐传来喊杀之声。他久经沙场,当下知道出了大事,果断的道:“事情不对!赶快换好衣服!” 尤铭和若惜刚刚穿好衣服,谭纶和韩青二人便急匆匆的来到了他的房间。谭纶显得有些慌张:“殿下,有马贼正在攻打这里,我们赶快离开!” 韩青也急切的大声道:“我已经让手下人准备好了车马!殿下和娘娘随时可以走。” 尤铭点了点头,与他们一同来到楼下。眼前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衣冠不整的客人和**乱作一团,客栈的大门早已经被伙计从里面顶住。齐四娘正在柜台上收拾,看到尤铭等人下来,她向从院子里匆匆出来的周朗道:“寨门估计就快失守了,你们从后门走!” 冒雨来到后院,眼前的景象让尤铭等人不由得吃了一惊。王召山和扎西二人手执钢刀护卫在马车之前,以防其他客人趁乱抢走车马。在他们脚下,已经有不少衣衫不整的客人倒在血泊之中。在雨水的冲刷之下,血流满地。 尤铭大怒,骂道:“混账东西!谁让你们杀人的!” 王召山道:“公子,这些乱民意图劫掠车马,属下劝阻不成,迫不得已只得将他们杀了。” 尤铭依旧怒道:“把他们赶走就是了,为? 第九回 潭平(三) “啐!”几人同时向他白了一眼:“有没有搞错,带着老婆居然还要到这里来!……”可她们依然不死心,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嗲声嗲气的道:“哎哟,公子!~~~她那样青涩的小丫头,懂得些什么!又怎么会伺候男人呢?还是让我们来吧!~~~~”说着,故作风骚的扭了扭粗壮臃肿的“蛮腰”。当中两人竟还大胆的往尤铭的下身摸去。 尤铭吓了一跳,慌忙掩上房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重重的喘了口气。这帮庸俗的女人比妖魔鬼怪还要恐怖,让人不寒而栗,头皮发麻,不得不退避三舍。 若惜坐在床上,笑得捂住了肚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尤铭如此狼狈的样子。尤铭恶狠狠道:“都是你破坏了我和四位美女共度良宵的机会,今晚我要让你全部偿还!” 尤铭坏笑着扑了上去,若惜“咯咯”娇笑的四处闪躲,充满魅惑的尖叫道:“不要……” …… 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风雨将木格窗吹开,尤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惜慵懒的支起身子,在他额上亲了一吻,起身去关窗,忽然惊呼道:“表哥!你快来看呀!” 尤铭慌忙起身向窗前冲去,却见城墙的方向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风雨中隐隐传来喊杀之声。他久经沙场,当下知道出了大事,果断的道:“事情不对!赶快换好衣服!” 尤铭和若惜刚刚穿好衣服,谭纶和韩青二人便急匆匆的来到了他的房间。谭纶显得有些慌张:“殿下,有马贼正在攻打这里,我们赶快离开!” 韩青也急切的大声道:“我已经让手下人准备好了车马!殿下和娘娘随时可以走。” 尤铭点了点头,与他们一同来到楼下。眼前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衣冠不整的客人和**乱作一团,客栈的大门早已经被伙计从里面顶住。齐四娘正在柜台上收拾,看到尤铭等人下来,她向从院子里匆匆出来的周朗道:“寨门估计就快失守了,你们从后门走!” 冒雨来到后院,眼前的景象让尤铭等人不由得吃了一惊。王召山和扎西二人手执钢刀护卫在马车之前,以防其他客人趁乱抢走车马。在他们脚下,已经有不少衣衫不整的客人倒在血泊之中。在雨水的冲刷之下,血流满地。 尤铭大怒,骂道:“混账东西!谁让你们杀人的!” 王召山道:“公子,这些乱民意图劫掠车马,属下劝阻不成,迫不得已只得将他们杀了。” 尤铭依旧怒道:“把他们赶走就是了,为何要杀人!我一定要重重办你!” 王召山忽然单膝跪下,磕头恳求道:“公子!山贼就快要杀进来了!你和夫人快些上车走吧!我王召山这条命本就是公子的,公子想要办我,王召山绝没有二话。但,这一切都得等到公子您安全离开此处啊!公子,快些走吧!——” 尤铭的目光软化了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扶起他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做的没错。但你要记住,民者,国之本也。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对这根本动手。” 王召山又磕了个头,道:“属下记住了!公子,您快和夫人上车吧!属下拼死护送!” 尤铭点了点头,道:“好!”他将若惜包上马车,刚要等车时,回头看见那帮客人绝望渴求的眼光时,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们带两辆车走,留下两辆车给他们吧。” 那帮人听到这句话,如逢大赦,口中呼喊着活菩萨,纷纷朝另外两辆马车涌去。你拥我挤,竟有些人被挤翻在地,活活踩死了。 若惜看到这情景,发出“呀”的一声惊呼,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尤铭也是不忍卒睹,略略迟疑了一下,跟进了马车。 一声清脆的马鞭响起,后院的木门嘎吱嘎吱的打开,马车缓缓行了出去。 因为送出去两辆马车,而随行物品又不能丢。那些仆从也只得冒雨步行。谭纶身子弱,不能淋雨,可君臣有别,他又不好上尤铭的马车,只得蜷缩着物品车的一角,以避风雨。韩青骑马当先开路;王召山、扎西二人骑马护卫在马车两旁;而周朗则领着匆匆赶来的十五名护卫压阵殿后。 车马穿越后门小巷来到大街之上,街道之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路人。若惜紧张的紧紧抓住尤铭的胳膊,抱在怀里。 尤铭微微一笑,拍了拍她微凉的柔荑,道:“你怕吗?” 若惜轻咬下唇,摇了摇头,望着尤铭,坚定的道:“有表哥在,若惜什么都不怕!表哥一定会保护若惜的。”可是她的一张俏脸却已经变得煞白。 尤铭微微一笑,伸臂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光洁的额上亲了一吻,柔声道:“若惜别怕!天塌下来,有我呢!” 周朗在车后道:“殿下放心!这寨门甚是坚固,马贼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身后人群发出大声惨叫哭号。尤铭心里一惊,探出车窗向寨门的方向看去,却见远方寨门之处,木制大门倒在地上,数十名黑衣骑士纵马驰骋冲入,手中全部拿着明晃晃的利刃,在风雨中呼喝狂啸,大肆屠戮着手无寸铁的居民。 “马贼已经攻进来了!”尤铭勃然变色道:“这帮混账,竟连手无寸铁的妇孺也不放过!若不杀了他们天理难容!”他突然叫停马车,喝道:“别走了!我自十七岁从军以来,大小百余战,从未有过畏葸避战之时。今日又怎可逃避!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须臾即可击溃。”给那些仆从分发了武器之后,将两辆马车并排停靠在一起,他立刻做出了安排: 周朗领着七名护卫守护在车前;王召山和扎西各领四名护卫,保卫两翼;韩青立马两车中间,贴身守护。而那些仆从一部在车前则按照扇形展开,构筑第一道防线;而另一部分则护卫到车后,谨防马贼的偷袭。 路上逃难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向着后门的方向涌去,尤铭刚刚构筑好的防线瞬间便告崩溃,仆从们都被人群四散冲开了。 尤铭见状,知道事已不可为,只得恨恨的砸了一下手掌:“走吧!” 第九回 潭平(四) 车夫掉转马头,马车全速向潭平镇的后门冲去。怎奈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他们的速度不得不减缓下来。任凭车夫怎样呼喝,就是没法快起来。 一名壮汉从人群中冲出,向尤铭的车上爬来。王召山岂能容他得逞?反手一刀砍在那人的背后。一声惨叫,那壮汉从车上跌了下去。紧接着车子猛然震动了一下,已从那壮汉的身上碾了过去。那马车乃是铁蚬木所制,分量极大,再加上尤铭、若惜以及车上饰物的重量,那汉子已然是活不成了。 谭纶这时从另一辆马车上探出头来,厉声命令道:“只要有人胆敢靠近马车,格杀勿论!” 这时又有十几个难民同时冲了上来,周朗和那七名侍卫虽然连连挥刀向人群砍去,怎奈人群越聚越多,根本阻挡不了。一名侍卫猝不及防的被拖下马去,连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 若惜越来越紧张恐惧,一张俏脸吓得毫无血色。眼前的形势完全失去了控制。他们身后的那辆谭纶乘坐的马车因为载了太多的行李,已经被人群包围了。 王召山和扎西挥刀砍翻数人,可鲜血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威慑作用,反而激起了这帮难民的愤怒和暴戾。他们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将尤铭等人围在中间。 尤铭看出眼前的局势下,马车根本无法脱困,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他将轩辕夏禹剑扣在腰间,背上开元追月弓,推开车门,施展轻功,抱着若惜跳了下去。谭纶看到形势不妙,也跳下了马车,在韩青的帮助下,辍在尤铭身后。所幸难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车马之上,他们几人才得以混入人群之中,逃之夭夭。 尤铭将真气催发到极致,发命狂奔。他紧紧牵住若惜的柔荑,生恐被人群冲散,可是和谭纶,韩青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那群黑衣马贼正朝着难民的方向冲来,尤铭和若惜随着人群没命的向后门逃去。 ‘嗖!’一支羽箭破空向人群中射来,穿越层层雨丝,射中若惜身边的一名老者的后心。冰冷的镞尖自他的前胸穿了出来,鲜血从他的胸前喷射而出,溅在若惜身上。 若惜被血污袭击,眼前的惨象吓得她高声娇呼。 羽箭如蝗般射入人群,又有十几人被射倒在地。尤铭大怒,急忙用身体护住若惜。同时迅速取下背后的开元追月弓,飞快的射出几箭。弓弦响处,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马贼应声落马。 可是那帮马贼人数实在太多,尤铭的这几箭不过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反而同班的死亡更加激起了那帮马贼的凶性。他们杀入人群之中,下手毫不留情,刀刀见血,转眼之间地上已经倒下一片尸首。 鲜血混合在雨水之中将整条街道染红。尤铭射出那几箭之后便继续向前奔去。他和若惜的身上都已经沾满了血水和泥浆。那帮马贼似乎也发现了那个射箭之人,一面大肆屠戮着路上的难民,一面向尤铭追来。 尤铭心里清楚,人力有时尽,自己轻功再高,内力再深,也终有耗竭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得过马去。他心一横,硬生生的止住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把手铳交到若惜手上,道:“若惜,拿着它!”他自己反手拔出轩辕夏禹剑,大步迎着马贼冲了上去。 只数个回合,他便砍倒了许多马贼。但后面的马贼越来越多,自己若是一味的冲杀下去,只怕反而会沦入险境。他放出一道剑气,逼退面前的几个马贼,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跃起一丈多高,左手反手将身后的开元追月弓平架在身前。右手抽出五支长翎羽箭,灌注内力,迅速将弓拉到满弦,急射而出。 那马贼头领见到这架势,大骇道:“快闪开!那是‘逐月式’!” 可他说得未免迟了些。无支羽箭已经射出,砸在地上,发出猛烈的爆炸。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马贼瞬间被炸得粉身碎骨。紧随其后的数十名马贼也被巨大的气浪撕裂开来。 尤铭落到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这招“逐月式”虽然威力极强,可是每一次使用都要抽尽丹田内的真气。用完之后,浑身上下剧痛无比,一点力气也不存。 若惜见他吐血,急忙跑过来抱住他,哭道:“表哥!你……你怎么吐血了?” 尤铭勉强冲她一笑,艰难的抬起手擦去她俏脸上的泪痕,虚弱的道:“若惜放心,表哥没事!有表哥在,你什么都不用害怕,表哥来保护你!”说着,强忍住锥心的疼痛,用弓撑起身子,右手颤巍巍的握着轩辕剑,拦在若惜身前。 不料,若惜却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刀,护在尤铭身前:“表哥!若惜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姑娘了。若惜是你的妻子,是一个大英雄的妻子。”她那香腮边犹兀自挂着两颗珠泪的俏脸上显出一种幸福的满足和无畏的坚毅。 潭平镇渐渐寂静了下来,这寂静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尤铭和若惜紧紧倚靠在一起,相互依偎支撑着,轻蔑的等待着马贼。 那马贼统领看着勉力支撑的尤铭,不觉动容,沉声问道:“你就是大明的宋王殿下?” 尤铭轻蔑的哼了声,微微喘息道:“既然知道是本王,你还敢胆大犯上,忤逆不忠吗?” 那马贼头领一阵默然。良久抬起头道:“殿下是万众景仰的大英雄,我也不例外。不过,我受人所托要取殿下首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只能对不起殿下了。” 尤铭压抑住胸中怒火,道:“我不管是什么人要你来杀我的。你要杀我来找我就是了,为什么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 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雇我那人说过,宁可枉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好!”尤铭悲愤的笑道:“那你告诉本王,你是怎么知道本王今晚会夜宿潭平镇的?” 那人道:“其实,我们守在此处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潭平镇乃是小镇,平时是绝不可能有这样大的马队进入的。况且这支马队纪律严明,等级森严,不得不让我们怀疑。我们的人,早已密布潭平镇内,你的画像早已通过他们到了我的手上。正与雇主要我杀的人一模一样。所以,我们才会在今晚攻打潭平镇。” “好,好得很!”尤铭大笑道:“果然预谋周全!本王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过来吧!” 第九回 潭平(五) 那人道了声“得罪了”,跳下马来,拖着钢刀,缓缓向尤铭走来。 忽然他身后的马贼发出阵阵惨叫,他惊愕的回过头去,却见自己的同伴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之中,身首分离。他睚眦欲裂,却突然感到一道凌厉的剑气朝他袭来。 这时右前方一个血糊糊的人影一瘸一拐的朝尤铭走来,高声喊道:“殿下!——” 尤铭看得真切,那人居然是谭纶。欣喜之下,高声叫道:“子理!——” 谭纶听到尤铭唤他,也是欢喜无比,一瘸一拐跑到尤铭身边跪下哭道:“殿下!子理无能,让殿下受此折辱,实在是罪该万死!臣请殿下治罪!” 尤铭急忙扶住他的肩头,道:“快快起来!这事怪不得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谭纶哭道:“殿下大恩,臣没齿难忘!臣只不过是腿上中了一箭,不碍事的。王护卫已经替臣把箭拔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尤铭抬头望去,却见韩青正在苦斗马贼头领,而扎西和周朗正率领着护卫疯狂的砍杀着其余的马贼。却独独不见了王召山。 尤铭心中一沉,生怕出现什么意外,问道:“子理,大山人呢?” 谭纶道:“殿下,臣让王护卫突围出去,找官府搬兵去了。” 恰在这时,镇外响起了兵马行进的号子声。几支响箭过后,王召山率领着百余名骑士冲进镇子,绞杀着剩余的马贼。紧接着大队步兵也进入了镇子,将整个镇子团团围住,清剿着困在镇中的马贼。王召山远远地看见尤铭,并不恋战,直奔到尤铭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哭道:“殿下!臣护卫不利,臣死罪!” 尤铭微笑着抚慰他道:“你突围出去,搬兵救驾,已是大功一件,又有什么罪过好治呢?快快起来!地上凉,莫跪坏了膝盖。” 王召山重重的磕了个头,起身护卫在尤铭身前。 那马贼首领看见官兵到来,情势急转直下,自己的兄弟已然全军覆没,心中不免焦躁不安。手上的刀法也渐渐散乱。韩青是何等眼力?抓住这一丝转瞬即逝的机会,奋力刺出一剑,刺穿了那马贼首领的喉咙,将他击毙。 镇中的马贼已经全部肃清,韩青、扎西、周朗等人纷纷来到尤铭面前痛哭请罪,都被尤铭温言抚慰。 宁阳(潭平镇属宁阳管辖)太守孙仲连跑到尤铭面前,满面惊惶的跪下磕头道:“臣孙仲连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臣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堂堂大明朝廷的支柱,大明宋王殿下竟然在宁阳潭平镇遇险,九死一生。若是追究起来,他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他又岂能不害怕? 而此时尤铭却没有再对他和声细语,反而厉声道:“孙仲连,你身为宁阳太守,竟如此不查!宁阳出了这么一大帮子马贼,你竟然丝毫不知!你该当何罪!” 孙仲连大骇,不住的磕头道:“臣有罪!臣有罪!” 尤铭重重的哼了一声,面色稍稍缓和:“宁阳太守府,离此地尚有半天的行程。路程颇是不轻,你能这么快的赶到,也足见你的忠义之心。如此,功过相抵。本王也就不再追究你失职之罪。望你以后能够恪尽职守,本王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出现。起来吧!” 孙仲连千恩万谢的磕了几个响头,连额头都磕破了。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叫来一辆,搀扶着尤铭,将他和若惜送上了马车。又叫来另一辆马车,搀着谭纶上去了。 经历浩劫的小镇满目疮痍,处处都是被熏炙的乌黑的断壁残垣,路上遍布重重叠叠的死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道。昔日繁华喧嚣的小镇,如今竟然成为一块死地。 一行众人纷纷用衣袖捂住鼻子,在官兵的护卫下井然有序的离开潭平镇。忽然哨兵发现前方的交叉路口,竟然有纸钱在地面上随风翻飞。韩青心中一凛,“嘘”了一声,示意孙仲连兵马不动,保护好尤铭和若惜。自己迅速跑上前去,抽出长剑躲在断壁之后,贴着墙壁来到街角处,小心翼翼的探头向前方望去。却见右侧的街道之上,一名身穿白色孝衣的女子正在向空中挥洒着纸钱,凭吊死者。 那女子背影颇为熟悉,韩青收剑向前面走去,想要一探究竟。那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竟然是得意居的老板娘齐四娘! “是你!”他们二人同时惊呼道。 齐四娘将手中的纸钱全部洒向空中,来到韩青身前,问道:“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韩青暗暗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她,反问道:“你怎么也没走?” 齐四娘苦笑道:“一来是为了超度这些亡魂,二来是为了取我未来及拿走的东西。”她美目之中露出怨毒之色:“我手下的那帮伙计窥觑我的财物,将我从马车上推了下来,我只好趁乱躲了起来。确信官兵已经将那帮马贼剿灭了,方才敢现身出来!” 韩青微微颔首,抓起她的手,道:“跟我来!”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回到大队跟前。 齐四娘什么时候这么多的官兵?被吓得不轻,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全了。却听韩青恭恭敬敬的在一辆马车垂首道:“殿下,末将找到了‘得意居’的老板齐四娘,许是这镇中唯一的幸存者了。” 尤铭在若惜的扶持下,从车窗中探出头去,笑道:“四娘可还认得我么?” 齐四娘惊奇的叫道:“是你呀!”言语中竟有几多惊喜。 孙连仲大喝道:“放肆!见到殿下竟敢倨傲不拜,你该当何罪!” 齐四娘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血水里,不住的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尤铭“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四娘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又何须在意那些小节。”示意周朗将她扶了起来。 齐四娘站起身来,兀自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真的是殿下?” 尤铭“呵呵”一笑,道:“什么殿下不殿下的。你只有知道我曾经是你店里的客人就是了。为商者,能付银子的便是衣食父母。何关平民百姓还是公子王孙呢?”放下车帘,重又躺回车内。 齐四娘低下头去,细细思索着尤铭的那句话。这时,周朗在她耳边低声苦笑道:“四娘,那位便是我们大明的宋王殿下。你的眼力价儿实在是太差了些。” 齐四娘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满脑子都盘旋着“宋王殿下曾经在我店里住过,我居然能和宋王殿下说话!”这样的念头。官兵的影子已经渐渐消失在残败的潭平镇里了。 第十回 利用(上) 尤铭在潭平镇险遭不测的消息居然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全国风雨。朝廷震怒,严旨切责孙仲连,要将他革职查办。幸亏尤铭多次上书,替孙仲连开脱,这才了了这件事。 孙仲连对尤铭是千恩万谢,等到尤铭身体大致恢复,启程回京的时候,他竟然亲自送出了三十里方才回返。 离开封还有三十里地的时候,文凯居然带着一大队的武士前来迎接。尤铭颇为有些不悦的道:“文先生,你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干什么!若是让御史台那些捕风捉影的家伙们知道了,还不可着劲儿的参我们?” 文凯还未说话,季虎笑道:“贤婿,这事须怪不得文先生。你遭遇了那样的惊险,最担心你的可是你家里的那些娇妻啊。你看看谁来了!” “公子!——” 尤铭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一片模糊,朦朦胧胧中见到了一张张魂牵梦绕的俏脸:雪儿、雨涵、胭脂、小细、妙真、采萱……还有湘君! 虽然丁湘君抱着依依远远的站在后面,但是尤铭看得出,她也和其他的姐妹一样,哭得梨花带雨。他温言抚慰了一众娇妻之后,便径直往丁湘君走去,牢牢握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的胸口,哽咽道:“湘君,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丁湘君抽了几下没有抽出手去,便任他这么握着,强作镇定的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为了依依而已。” 尤铭伸手在依依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进一步将丁湘君往怀里拉了拉,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很在乎我。我也一样!” 丁湘君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到尤铭怀里,拍打着他的胸口,哭道:“我恨你!我恨你!你答应过我会平平安安的回来,可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我永远都不原谅你!……”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仅仅抱住尤铭的虎腰,伏在他怀里痛哭。 尤铭的眼中也扑簌簌的落下泪来。他伸手抹了抹,强自笑道:“好了!我们……回家……慢慢哭去。别……别拦在路上……”他喉口热热的,声音已然变了腔调。 这时,前来迎接的数千武士一齐高声呐喊:“殿下千岁!娘娘千岁!祝殿下和娘娘白头到老,永结同心!~~~殿下千岁!娘娘千岁!祝殿下和娘娘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 小别胜新婚!回到开封,尤铭并没有进宫面圣,反而在大摆家宴,与自己的一众娇妻温存取乐,感受着家庭生活的温馨美好。而进宫的日子,被他定在了三日后。这段时间里,他要好好地陪伴自己的妻子们。 尤烨虽然气得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任何办法。不仅只能听之任之,反而还要下诏抚慰,让他不必着急国事,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而五弟尤钫夫妇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马不停蹄的从海陵赶来开封。他们兄弟相见,自然又有一番情意要叙…… ※※※※※※※※※※※※※※※※※※※※※※※※※※※※※※※※※※※※※※※ 尤铭坐在书房里,脸色阴鸷的看着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阴沉的道:“御史台的这帮混蛋!老子拼了命的挽救了大明,这样的大功,他们只字不提!反而到处找茬,上书弹劾我!哼!好哇!看来李元(即李老太保)这个老匹夫是铁了心的要和我作对了!既然他不想善终,那我就成全他!李家也该换个家主了!” “不可!”文凯拦住道:“殿下不可,千万不可!现在情势并非极好。我们的人大都在地方,在军中,朝中的力量薄弱。若是我们非要在朝中动作的话,恐怕不是容易。况且,李家乃是大族,朝中官员多半和他家有关系。除了我们嫡系的人马外,是没有几个人会愿意跟着我们一同对付李家的。再有,御史台胆敢在殿下建立大功的情况下参劾殿下,这恐怕单单一个李家是远远不够的。太子和韩王必然牵扯在内。说不定,皇上也在暗中支持他们。” 尤铭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什么说不定!我这个好父皇必然在支持着他们!我早就说过,他根本不可能允许我开府设官。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我会成功。所以,他才敢那样的说。现在,我功成回国,令他措手不及。可他身为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能无故反悔。所以,就想出来这么一招。好让我劣迹斑斑,功过相抵,不奖不罚。” 文凯吸了口气,颔首道:“既然殿下心里都明白,那老夫心里就放心了。” 尤铭微微一笑,道:“只不过是实在气不过李元那个老匹夫罢了!大康已经亡了这么些年了,居然念念不忘,还和本王作对!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了他!”重重的在桌子上锤了一下。 文凯神秘一笑,道:“殿下,李元不过是一个只会动动笔杆子骂骂人的酸腐文人罢了。殿下又何须亲自对付他?四大儒家的关系,可不像表面上那样的融洽。” 尤铭眼前猛然一亮:“着啊!让我岳父去对付他们!让文人来对付文人!”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豁然开通,抓起桌上的茶盅,一饮而尽。 韩青走进书房,垂首道:“殿下,属下已经查清楚了,收买马贼在潭平镇意图谋刺殿下的,是南平郡主府的人。” “南平郡主?!”尤铭霍然站起,不可置信的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不会对我下手的。韩青!我命令你!给我去查,立刻给我去查清楚!” “殿下!”韩青垂首道:“属下查得千真万确,确是南平郡主府的人无疑!负责和马贼接头的人,已经被灭口了。他的尸身,属下已经找到了!” 尤铭已经再无侥幸,铁青着脸色道:“尸体在哪里?” “在城南义庄。” “带我去!” …… 第十回 利用(中) 尤铭盯着尸体那张早已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看了良久,盖上白布,冷冷的吩咐道:“这件事,谁都不准泄露出去。”说着走向前去,拿起神台上的灵灯,点燃纱幔,声音冷到极点:“城南义庄被大火焚毁,得叫当地富绅捐资重建了。” 韩青愕然:“殿下,这可是南平郡主谋害您的证据。您……” “谁说南平郡主想要谋害本王?”尤铭冷冷的道:“收买马贼,意图在潭平镇谋害本王的,分明是太子和韩王!”他转向文凯道:“文先生,我记得韩王府的管家与此人的身貌大致差不多吧?” 文凯当即会意,压低声音道:“而且,老夫还听说,这韩王府的管家,这几日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而他在凝波坊那里养的姘头也同时不见了。不知是这对奸夫**私奔了,还是被什么人给灭口了。更而且,我们宋王府中有一人与他生得极为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而且我们宋王府中那人,还有一手口技绝活。” “很好!”尤铭微微颔首,道:“韩青,此刻凝波坊那里的夜市也该结束了吧?这件事你去办,做得干净一些。现在就去!” “诺!”韩青重重的答应,转身便走。直跑出四五里地以后,这才松了口气。可他自己却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风一吹,竟是奇寒彻骨! 尤铭摸了摸被熊熊大火灼得发烫的脸颊,道:“文先生,你告诉子理,让他发动我们的人还有那帮书呆子,上书把这件事情给捅出来。参劾太子和韩王嫉贤妒能,枉顾血肉亲情,残害亲兄弟;勾结马贼,图谋朝廷有功大臣!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次如何招架!” 文凯应了声“诺”道:“那公子你呢?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尤铭摇了摇头,道:“不!文先生,你帮我起草两份奏章。一份是保举黄河渡口守备、壶口水军都督万俟思为兵部右侍郎的奏疏。而另一份却是替太子和韩王开脱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奏章。” 文凯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尤铭这两手实在是太厉害了!分化瓦解太子韩王的阵营不说,还隐隐坐实了他们勾结马贼,谋害自己的罪状。而且,通过这样的手段,还向天下人展示了自己任贤用能、胸怀宽广、顾全骨肉亲情,造成民心向背。现在尤铭的权谋水平已经是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阴毒了。他的内心开始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 …… 韩青领着韩王府管家来到尤铭跟前,道:“殿下,您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尤铭微微颔首转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管家道:“你莫要如此害怕,本王叫你来,只是想让你见一个人而已!”说着拍了拍手,指着那从外面进来的那人,道:“你看看他是谁?” 他抬起头来,看着过来的那人眼中充满了惊骇之色。那人不但与自己长得一摸一样,而且衣着身材也分毫无差。更为夸张的是,就连走路的姿态,脸上的神情也是无可挑剔。他像见了鬼似的惊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尤铭微微一笑,道:“你再听听他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声嘶力竭的喊叫再度传来,那分明就是自己的声音,可自己却根本不曾开口!他越来越害怕。突然,他感到后心一凉,自己已经栽倒下去,再也听不到,再也看不到了。 “去吧!”尤铭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你的那个姘头,在黄泉路上等着和你私奔呢!” 尤铭将那人叫到跟前,道:“这是件掉脑袋的事情,你敢不敢去做?” 那人磕了个头,坚定的道:“甘为殿下赴死!” “好!”尤铭抚着那人的头顶道:“你是我的大功臣,是我大明的大功臣!你放心,你的父母妻儿,自有本王抚育!” 那人又磕了个头,道:“臣谢殿下大恩!此生难报,惟死而已!” 尤铭微微颔首:“去吧!具体的事情,文先生会向你交代清楚的。” 待那人远去,尤铭问道:“凝波坊那里都处理干净了?” 韩青依旧低垂着头道:“都弄好了!只是四十七条性命,其中还有不过周岁的婴孩……”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竟还微微有了一丝颤抖与不忍。 尤铭转过身来,紧紧的盯着他,良久,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不,不敢!”韩青并没有抬头与他对视:“殿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图大业,本就没有对错之分。殿下是上天注定之人,这一切自然便是天意。臣不敢有那样的想法。” “呵!——”尤铭苦笑道:“你果然是在怪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毕竟也是四十七条人命。你怨恨我残忍,我并不怪你。相反,我还感到一丝欣慰。我最器重的人,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惟命是从的杀人工具。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良心的人。好,很好!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呆呆。” 韩青闻言一震,应了声“诺”,转身出去了。他回过头去,此刻他眼中尤铭的背景竟是如此的孤单。 尤铭轻轻在庭院正中那棵苍虬高大的水杉树的粗糙的树干上抚摸着,轻轻叹道:“四十七条性命,不过周岁的婴孩,就因为我的一句话……我罪莫大焉!婷儿,我答应了你,要善待天下子民,可我不但没能办到,反而还亲手夺去了他们的生命。我有何脸面见你!”他阖上双目,缓缓摇了摇头,眼角处流出两颗泪来。耳边似乎又萦绕起前世的那曲《旧诗行》: “断桥旁,桨声渐响,随波逝去的有爱和你的面庞。月夜凉,灯影摇晃,那夜烛火和我一同相思成狂。九曲巷,琵琶又响,我用一生的孤独和等待奏爱的断章。梦一场,散得匆忙,可忘不了你说地久天长,等到我,鬓如霜。 红烛光,细雨敲窗,恍惚间又看到你的剪影在梳妆。青纱帐,芭蕉声响,如你的耳语回忆把黄昏刺伤。酒断肠,路醒他乡,我用今宵的思念醉成一座丰碑守望。美人像,宣纸泛黄,可岁月抹不掉那梦里的天堂。 酒断肠,路醒他乡,我用今宵的思念醉成一座丰碑守望。美人像,宣纸泛黄,可岁月抹不掉那梦里爱你的,旧诗行。” “美人像,宣纸泛黄,可岁月抹不掉那梦里爱你的,旧诗行……”他口中喃喃唱出,手上握着的那枚簪花深深刺入掌中,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 第十回 利用(下) 三声鞭响,烟雾缭绕的大兴殿内立刻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山呼万岁之声。三跪九叩后,诸臣站定班次,尤烨环顾群臣,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尤铭身上道:“宋王!——” 尤铭立刻出班,躬身道:“儿臣在!” 尤烨挥了挥手,示意黄总管将托盘内的奏章捧到尤铭跟前,道:“宋王,这些奏章都是参劾你贪赃枉法,挟私报复,任用私人,欺瞒朝廷,党争祸国的。你自己看看吧。” 尤铭淡淡扫了那些奏章一眼,并没有去翻看那些奏章,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父皇!这些奏章,全是胡说八道,诋毁儿臣的。父皇乃是圣明天子,又怎么能相信这些呢?父皇,儿臣请驱逐这些一无是处,随口喷粪的言官,还我大明朝廷清平!” 他这番话如同在滚烫的热油中滴入一滴冷水一般,朝堂之上立时一片哗然!驱逐言官这样的话,历朝历代还是闻所未闻!御史中丞纥干向来重视言官道统,哪里能容忍尤铭这样的话语?当下大怒道:“宋王殿下!您是什么意思?难道非要朝中都是你军中的武将你才满意吗?我等御史言官,所负之责便是纠察百官与君上的错失,自该直言不讳!宋王殿下若是没有犯那些事,又岂会害怕群臣的参劾?宋王殿下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驱逐我等言官,怕是心里有鬼吧?皇上!”他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封奏折,道:“臣参劾宋王殿下擅权弄政,目无君上,肆意答应与北胡和亲,是我大明天朝蒙羞!” 尤烨从黄总管手上接过奏折,翻开看了看,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他将奏折扔到尤铭脚下,冷冷的道:“宋王,你给朕解释清楚!” 尤铭奏道:“儿臣正要向父皇禀报。北胡太子呼韩邪天纵之姿,深慕大明天朝,想要与四妹翊阳公主共结连理。儿臣思忖,这件事于我大明,于我皇室都有莫大的好处。而呼韩邪太子与翊阳也是门当户对,儿臣这便答应了下来。” 尤烨脸色阴沉,不悦道:“和亲之事乃是国家大政,你可曾与朕商讨过,便答应了他?” 尤铭奏道:“那时儿臣正在长安,无法向父皇陈述。况且呼韩邪太子已经给了儿臣信物。”他取出一块玉佩,放到托盘里,道:“父皇请看,这便是他们北胡皇室特有的龙佩,论功效,不输于我们大明的太子印信。父皇,呼韩邪太子能将这样重要的龙佩交给儿臣作为信物,可见其确是真心要与我大明和亲。为胡汉两家千万生灵计,我大明焉有不答应的道理?” “哼!你如此卖力的促成这段和亲,怕是暗中不少好处吧?”纥干奏道:“皇上!和亲之事,乃国之大耻,切不可答应!宋王不念国家,一味和亲,其中必有私弊!” 尤铭大怒,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当着群臣的面“啪啪”扇了他两个大耳光,摔出店外,骂道:“混账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区区一个正四品下的御史中丞,居然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朝廷大事,有你说话的份吗?”他又喝来御林军将纥干抓了起来。受了多日的闷气,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他也就当庭殴打大臣,不管不顾起来。 他转过身子,阴鸷的目光盯着尤烨,冷冷的道:“父皇!与北胡和亲势在必行,为了我大明天下,儿臣请父皇准儿臣所奏,与北胡和亲。” 尤烨环顾群臣,只见武将班中,一个个喜形于色,而文官班中却是一个个噤若寒蝉。显然,他们都被刚才的那一幕给震慑住了。毕竟当庭殴打大臣乃是千古未遇的奇变。他们又气又怕,一下子失去了分寸。而太子和韩王此时却也是低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今日尤铭的作为无异于逼宫,可他现在新立大功,威权正盛,尤烨自己也是没得办法,只得答应道:“宋王言之有理!朕便同意与北胡和亲,这件事就由宋王全权负责。”他虽然面色不善,可眉宇间却似乎隐隐松了一些。 尤铭立刻跪下叩首道:“儿臣谢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尤烨示意他免礼平身,道:“这次你入秦之前,朕曾说过,只要你为国立功,回国之日,朕便许你开府设官,建旌立节。本来,你功成归国,朕自该一如前言,下诏才是。可你却行为不检点,贪污受贿,干犯国法。今天更是当庭殴打大臣,无礼之极!朕考虑再三,将你功过相抵,不奖不罚!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以后多收敛着些。” 尤铭淡淡一笑,道:“儿臣知道了。儿臣还有一事启奏。”从袖子中取出一封奏折,道:“此次入秦,经由壶口,儿臣见黄河渡口守备、壶口水军都督万俟思治军严谨,深有章法,实是难得的人才。为我大明计,儿臣保举万俟思将军为我大明兵部右侍郎。” 尤烨接过奏章看了看,道:“准奏!着吏部议处。” 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季虎出班,躬身道:“臣领旨。” …… ※※※※※※※※※※※※※※※※※※※※※※※※※※※※※※※※※※※※※※※ 尤铭一回到府中,文凯便埋怨道:“殿下,你今天怎么可以这样做?当庭殴打言官,会让你在朝廷里丧尽人心的。而且你还逼迫皇上答应和亲,此举与逼宫何异?你这不是更加将皇上推向与我们作对吗?” 尤铭“呵呵”笑着将文凯推坐在椅子上,道:“文先生,稍安勿躁!今天我要是不这么做,我父皇哪里有什么理由收回我开府设官,建旌立节的资格呢?就凭着那几本查无实据的奏疏能有什么用?我这么做的意思,他心里都明白。我这就等于告诉他,他在位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有什么举动,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太平皇帝。” 文凯脸色稍霁,但仍是摇着头道:“只是今日殿下实在太过嚣张了些,只此一次,以后断不可为了。” 尤铭颇有些不耐烦的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便是!文先生,那份参劾太子和韩王勾结马贼,意图谋害我的奏章暂时先不发,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文凯奇道:“这是为何?” 尤铭哼道:“现在我父皇,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对付我,哪有精力去应付这件事情?还是等等吧,等我的事情尘埃稍落的时候,咱们再拿出来反击!正好,这段时间里面,把说辞也在给琢磨得细致些,好叫他们找不出破绽来。” 文凯思索了一会儿,道:“老夫知道了。” 这时,一名侍女走了过来,在书房门口福了一福,道:“殿下!家宴备好了,娘娘她们都已经到了,正等着殿下过去。” 尤铭微微颔首,道:“好!我这就去!” …… 第一回 失踪(上) 一轮落日徐徐西沉,青山外,晚霞如火,已是黄昏。暮色余晖里,女娲庙传出阵阵古钟,佛唱飘渺,盘旋荡漾与这一片山水之中。 几名尼姑,有老有少,在门口闲聊起来,只等着求子树下的那最后一位香客离去,女娲庙的大门就要关闭了,她们也该进行自己的晚课了。 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女尼往庙里面看了看,道:“里面那位女施主到底是谁?怎么这几日天天来?她生得这样美貌,她相公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么?” 一个年岁较长的女尼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噤口!这话可说不得!你知道那位女施主是吗?她是前朝的若惜公主,当今宋王爷殿下的妃子。以她的身份,什么人敢动念头?那岂不是嫌活得长了?” “怪不得呀!”另一个十余岁的小尼姑道:“怪不得她能坐在求子树下,而且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原来如此!” 那年长女尼得意的笑道:“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主持见了她也是唯唯诺诺的吧?宋王爷吹口气,我们这小小的女娲庙都得变成平地。” 说话间,若惜已经已经从庙里面走了出来。那几个女尼立刻闭口不言,恭恭敬敬的垂下头去,侍立两旁。若惜微笑着朝门口的几个女尼合十一礼:“又让几位师傅久等了,信女真是惶恐不安,无地自容。” 那年长女尼那里敢受?慌忙还礼道:“施主多礼了!我佛门中人,本就讲究与人方便,普渡众生。看到这红尘俗世上多一人脱离苦海皈依我佛,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起那样的嗔念?施主的大礼,我们却是不能受,也受不得。” 若惜浅笑道:“师傅真是生具慧根,相比之下,信女就差得远啦!” 那女尼道:“人人皆有慧根,人人皆具佛缘。只不过,常人六根不净、五色未除,被这红尘孽障遮蔽迷惑,认不透三千大千,超不脱轮回苦海。我等出家人,与常人倒也无异,惟独侍奉佛祖菩萨,没了红尘俗世的牵绊,抛弃贪嗔痴怨,无爱无恨,无欲无念。净眼耳鼻舌身意,明色声香味触法。少了几分烦恼,多了几许自在罢了。” 若惜若有明悟的一笑,双手合十,低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变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这短短二百六十字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乃是佛家一切经典的纲领总汇,崇佛之人无不知晓,亦人人会念。修佛即是修心,一部《心经》可抵万经。 若惜念完一篇《心经》,微笑道:“红尘滚滚,信女沉浮,虽是熟读《心经》,却未能体会其中佛祖的微言大义。若是有一日,信女也能如诸位师傅一般,青灯黄卷,近侍菩萨,感悟佛祖的妙言,那就好了。” 那女尼大惊,若是叫宋王爷知道自己几句话竟将他宠爱痛惜的妃子给说动皈依了,那还了得?自己即使真是佛祖下凡,菩萨转世,只怕也难逃灭顶之灾。她急忙劝道:“礼佛在心,心佛即佛,心魔即魔。在家出家,不过表象。无边苦海,苇叶舟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缘情。见空明性,便是万家生佛。” 若惜低头暗语道:“‘见空明性,便是万家生佛。’说得好!原来当初表哥见我读经的时候,说得那句‘眼中无佛,心中佛’竟是如此简单浅显的道理。”心中对于尤铭的敬慕更甚。 侍女芸儿再上前来,低声道:“娘娘,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不然,殿下该着急了。” 若惜抬头看了看日色,不由“呀!”了一声,道:“竟然这样晚了!光顾着和几位师傅谈佛了。表哥回去又该说我了。”说着,调皮的吐了吐香舌。 那些女尼哪还敢将若惜滞留在这里。在那年长尼姑的带领之下,一齐朝若惜躬身行礼道:“贫尼恭送娘娘回府。” 若惜吓了一跳,心中不由生出老大的不高兴来。却又不好朝她们发什么火,只得带着妙芙,妙蓉两个侍女离开了。 女娲庙地处城南,毗邻开封城里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可宋王府却在城北的玄武大街上,若惜想要从女娲庙回宋王府,须得穿过朱雀大街,从城中心的玉水街过去玄武大街方可。这一程却是颇为遥远。若惜和妙芙,妙蓉坐上马车,回返宋王府。 若惜拿起佛经,才看了两页,就听车夫道:“娘娘,到王府了。”她放下手中的经卷,心里奇道:“往常少说也要近一个时辰,今天怎么这么快?”但她不虞有他,招呼过妙芙,妙蓉便下了车。可一下车,她却惊讶的发现,这条街委实太奢华了些。一栋栋房屋,鳞次栉比,雕梁画栋,这哪里是玄武大街,这分明是朝中高官汇聚的朱雀大街! 若惜俏脸立刻沉了下来,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根本不是王府!”妙芙,妙蓉两女立刻抽出软剑护卫在若惜身前,横眉冷对着那车夫。 那车夫赶忙躬身赔罪:“娘娘恕罪!也是奴才的疏忽,没有跟娘娘说清楚。殿下今天到南平郡主府上赴宴。说南平郡主和娘娘是同族之亲,要奴才将娘娘也带来南平郡主府上。” “是吗?”若惜半信半疑道:“我怎么没看到殿下的车马?” 第一回 失踪(中) 那车夫道:“殿下说晚上要和娘娘一同游玩开封夜市,因此叫车马先回去了。他怕娘娘不相信,特意给了奴才一块玉佩。说娘娘见到这玉佩一切就都明白了。” 若惜一见到车夫拿出的那块玉佩,立刻就消去了疑虑。那玉佩是尤铭家族特有的玉佩,男佩龙,女佩凤,每个子孙只有这样的一枚。她让妙芙,妙蓉两姐妹收回软剑,微笑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那车夫行了一礼,驱车离开朱雀大街,往王府去了。 若惜满心欢喜步入郡主府,可来到后堂的时候,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我都已经到了,怎么还不见表哥出来呀!” 正想处,南平郡主笑盈盈的走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道:“堂妹,来,让姐姐看看。自从你嫁人以后,姐姐还从没有和你好好见见呢。”热情的拉着若惜在自己身边坐下。 若惜见到这位堂姐,心里也是高兴非常,羞红着双颊道:“堂姐!你又打趣我来着。上次,表哥给我庆生的时候,你不是也来了?我们姐妹还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她忽然捉促的笑道:“而且,那次,我还看到你瞧表哥的眼神不太对噢!你是不是喜欢上表哥啦?” “唉!——”南平郡主没有否认,悠悠叹了口气,道:“可是,他的心思都在你和宋王妃她们身上,我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 若惜有些吃惊的道:“堂姐,原来你真的喜欢表哥!怪不得皇上几次赐婚,你都推掉了呢。你……在等他?” 南平郡主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反正,除了他之外,这辈子我是不会嫁给任何人了。其实,就这样一个人,在这郡主府里面过一辈子,倒也清静。” “呀!”若惜站起身道:“这怎么能行!堂姐,等马上见着表哥。我跟表哥说去,让他把你也娶进门来。你这么漂亮,我想他肯定会答应的。” 南平郡主猛的抬起头来看着若惜的美眸,眼中腾起一丝希望。可那丝却瞬间消失,她重又低下头去,语声幽怨:“若惜,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只是,……” “哎呀!只是什么嘛!”若惜摇着她的手道:“他风流好色,时不时的都要从外面带别的女人回来,我们能怎么办?既然这样,与其便宜了那些女人,还不如给姐姐呢!”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堂姐,他人呢?怎么没见到他呀?” 南平郡主眼睑猛然跳动了一下,心中对于若惜最后一点的不忍和亲情也瞬间泯? 第一回 失踪(下) 那车夫道:“殿下说晚上要和娘娘一同游玩开封夜市,因此叫车马先回去了。他怕娘娘不相信,特意给了奴才一块玉佩。说娘娘见到这玉佩一切就都明白了。” 若惜一见到车夫拿出的那块玉佩,立刻就消去了疑虑。那玉佩是尤铭家族特有的玉佩,男佩龙,女佩凤,每个子孙只有这样的一枚。她让妙芙,妙蓉两姐妹收回软剑,微笑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那车夫行了一礼,驱车离开朱雀大街,往王府去了。 若惜满心欢喜步入郡主府,可来到后堂的时候,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我都已经到了,怎么还不见表哥出来呀!” 正想处,南平郡主笑盈盈的走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道:“堂妹,来,让姐姐看看。自从你嫁人以后,姐姐还从没有和你好好见见呢。”热情的拉着若惜在自己身边坐下。 若惜见到这位堂姐,心里也是高兴非常,羞红着双颊道:“堂姐!你又打趣我来着。上次,表哥给我庆生的时候,你不是也来了?我们姐妹还说了好一会儿话呢!”她忽然捉促的笑道:“而且,那次,我还看到你瞧表哥的眼神不太对噢!你是不是喜欢上表哥啦?” “唉!——”南平郡主没有否认,悠悠叹了口气,道:“可是,他的心思都在你和宋王妃她们身上,我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 若惜有些吃惊的道:“堂姐,原来你真的喜欢表哥!怪不得皇上几次赐婚,你都推掉了呢。你……在等他?” 南平郡主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反正,除了他之外,这辈子我是不会嫁给任何人了。其实,就这样一个人,在这郡主府里面过一辈子,倒也清静。” “呀!”若惜站起身道:“这怎么能行!堂姐,等马上见着表哥。我跟表哥说去,让他把你也娶进门来。你这么漂亮,我想他肯定会答应的。” 南平郡主猛的抬起头来看着若惜的美眸,眼中腾起一丝希望。可那丝却瞬间消失,她重又低下头去,语声幽怨:“若惜,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只是,……” “哎呀!只是什么嘛!”若惜摇着她的手道:“他风流好色,时不时的都要从外面带别的女人回来,我们能怎么办?既然这样,与其便宜了那些女人,还不如给姐姐呢!”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堂姐,他人呢?怎么没见到他呀?” 南平郡主眼睑猛然跳动了一下,心中对于若惜最后一点的不忍和亲情也瞬间泯灭。她微微笑了笑,道:“他正和太子殿下他们在里面呢,我们也快些进去吧。” 穿过两重门,南平郡主突然停下脚步,淡淡的道:“到了。” 若惜探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奇怪的问道:“在哪里呀?我怎么没看到呢?” 南平郡主转过身来,原本美艳绝伦的俏脸此刻却变得有些狰狞恐怖:“呵呵,若惜,你那表哥相公他并没有来,来这里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突然尖声喝道:“把她抓起来!” 妙芙,妙蓉两姐妹正准备拔剑的时候,突然感到后心一凉,两口尖刀已经刺穿了她们的胸膛。嫣红的鲜血染红了她们胸前白色的衣襟。若惜早已被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轻而易举的被人绑了起来。 南平郡主已经不再温柔美丽,狰狞扭曲的脸上写满了仇恨和报复的快感:“若惜!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我之所以违抗皇帝赐婚的旨意,的确是为了他。可却并不是为了等他,而是报复他!我的家被他毁了;我父王被他活埋了;我小弟被他一手推上了傀儡的位置,可现在却被软禁,过着比囚犯还不如的日子!甚至,他为了控制我小弟,还给他灌了药,让他痴痴呆呆,连话也说不全一句!我小弟才七岁!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他最不该的,是亲手打碎了我的梦。我曾经憧憬过,有一天他能骑着白马,将我娶回去。可是,那次他的确是骑着白马来了,但却不是来娶我,而是来让我家破人亡,来让我成为他的俘虏,他的傀儡!” 说着,她解下了自己的衣带,露出莹白如玉的香肩,可就在那圆润的肩头上,却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牙印:“你看到了吧?这个牙印就是他留下的!他**了我,他疯狂的侮辱我,折磨我。那时候我恨不得死了!原以为,他要了我的身子之后,他就会慢慢的接受我,对我好。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女人!我竟然还对他存在着幻想!在他的眼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堆行尸走肉罢了。只是一堆他连充满厌恶的行尸走肉罢了!” 她近乎疯狂的大笑起来,声音随着俏脸变得扭曲异常:“若惜,我恨他,但我最恨却是你!为什么?我姓麦,你也姓麦,我是麦家女人,你也是麦家女人。可为什么你却能守在他的身边,得到他的宠爱,为他生儿育女;而我却什么都不是?为什么?!——” 她冲上前去,在若惜娇嫩的面颊上重重的抽了两下,道:“他不是宠爱你吗?我倒要看看,你这天之骄女变成残花败柳之后,他还会不会把你捧在手心里。” 若惜眼中射出惊恐哀求的光芒:“不要,不要。堂姐,求求你,不要。我,我不能对不起表哥。求求你,堂姐,求求你!……” “扒了她的衣服!”南平郡主歇斯底里的吼道:“求我?你凭什么求我?你不能对不起他,我偏要让你对不起他!”她冷笑几声,向手下吩咐道:“这位宋王妃就送给你们享用了。注意着点儿,别弄死她就行了。”得意的冷笑几声,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立刻传出若惜的惨叫声、哭泣声,渐渐的惨叫声变得嘶哑,又渐渐的消失了…… ※※※※※※※※※※※※※※※※※※※※※※※※※※※※※※※※※※※※※※※ 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饭菜,一家人也都已经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却唯独不见了若惜。尤铭捧着茶盏,摇头苦笑道:“真是想不懂那些青灯古佛有什么好的。难道我还比不上一棵求子树吗?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丁湘君笑道:“这事说起来,大抵要怪你自己。那时候,要不是你为了排解若惜妹妹心里的苦闷,让她读佛经,她现在又怎么会成为一个信女呢?” 尤铭哑然失笑道:“我还真是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出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还没有见到若惜回来,尤铭心中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他唤来韩青,吩咐道:“韩青,你带人去各处找找,把若惜接回府来。” …… 饭菜已经反复热了三遍了,却依然没有见到若惜的倩影从屋外进来。尤铭烦恼的将茶盏推到一旁,又急又怒:“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若惜还不回来!菜都热过三遍了,真不该叫她去女娲庙的。这韩青怎么办事的!这么个大活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废物!” 姬雪雁微微一笑,那手绢替他擦了擦被茶水淋湿的手掌,道:“你也不用太着急了。普天之下,谁敢惹你宋王爷。你配给若惜的妙芙、妙蓉两姐妹,她们武功很高,保护若惜妹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再说,你不也已经派人出去找她去了吗?不用太担心,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尤铭道:“可我这心里总是有些犯嘀咕。不行,我要出去找她!”他唤来管家钟福道:“备马!我要出去!” “等等!”丁湘君叫住钟福道:“钟福,替我也备一匹马,我陪殿下一起去。” 尤铭心下感动,握住丁湘君的柔荑道:“湘君……” 丁湘君微笑道:“我是你的妻子,也是若惜妹妹的姐姐,我自然应该陪你一起去的。” 季雨涵走到尤铭身边,轻咬下唇,低声道:“公子,涵儿也和你一起去好么?” 尤铭颇为诧异的道:“雨涵,你也要去?” 季雨涵听出他的不愿,眼圈儿立时红了:“公子,你不想带涵儿去吗?” “雨涵妹妹!”姬雪雁拉着她的玉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微笑道:“公子是出去找人,又不是出去玩,你就别再让公子分心啦。你又不像湘君妹妹一样懂武功,不能帮到公子什么。去了,公子反而还要分神保护你。再说,你现在有了身孕,也不能随意走动。呵呵,你就留在家里,陪姐姐说说话。好吗?” 季雨涵还能说些什么,只得点点头道:“那我就听姐姐的吧。”她抬起头来,望向尤铭的美眸中尽是浓浓情意:“公子,涵儿等你找回若惜妹妹一起吃饭。” 尤铭微微一笑,道:“放心,一定会的。”他感激的看了姬雪雁一眼,她果然最是善解人意,让她来管这个家,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宋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哒哒”马蹄声中,尤铭和丁湘君往着女娲庙的方向飞奔过去。 第二回 搜查(上) “吁!——” 尤铭勒住马头,跳下马来,也不敲门,掌心凝聚真力,破门而入。庙里的女尼听到这巨大的动静,无不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从佛堂跑了出来。主持云师太慌慌张张的跑到他面前,浑身颤抖的合十道:“宋王殿下!” “铿”的一声,尤铭抽出佩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冷冷的道:“老尼姑,若惜被你藏哪儿去了?快交出来!不然,本王送你去见西天佛祖!” 云师太惊吓无比,动也不敢动一下:“贫尼,贫尼哪有这样的胆子,敢藏匿王妃娘娘。贫尼亲眼所见,娘娘早已坐车回去了呀。” “胡说八道!”尤铭手上的力量加重了几分,云师太的身子立时矮了下去,被佩剑压着的锁骨。肩胛骨疼痛异常,可她却咬牙硬撑,一丝一毫痛苦的神色也不敢流露出来。 一只温润的玉手握在了尤铭的手上:“出家人不打诳语。云师太佛学精湛,定是不会说谎。退一万步讲,云师太对谁乱说,也不敢对你有半分隐瞒。她说若惜妹妹回去了,若惜妹妹定然是回去了。只是不知道途中遇到了什么变故。你又何必对一个出家人这么凶暴?”说着,使劲将他的手提了起来。 尤铭听丁湘君说的有理,哼了一声,收回宝剑,冷冷的扫视了庙中女尼一眼,又将目光收回在跪地磕头谢恩求饶的云师太身上:“本王暂且信你这老尼姑一回。从现在开始,女娲庙中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也不得对外接待香客。违令者,杀无赦!直到,本王找回若惜为止。否则,本王就夷平女娲庙,惟留一棵求子树。哼!——”他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支约有百十人盔甲鲜明的队伍将女娲庙团团围了起来,锐利的刀锋,箭镞紧紧的盯着女娲庙里,在火把的映照下,发出森寒的冷光,似要择人而噬。 丁湘君瞧着尤铭焦急暴躁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也不要太着急忧心。吉人自有天相,若惜妹妹一定没事的。说不定,她去见闺中密友了呢?” 尤铭鼻中重重的喷出两口气,粗声道:“她又不在女娲庙,开封城就这么大,她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民间哪有什么亲朋可以去的?她不回家她能去哪里?即使她要出去,一定会跟我打招呼,绝不会这样不声不响一个人就走!”他像猛然间想起来一件什么事情,吼道:“小胜子呢?御车的小胜子呢?他怎么也没有回来!” 丁湘君心里猛然一沉,明白恐怕出大事了。她正思索间,韩青觌面过来,拜道:“殿下,娘娘。” 尤铭冷冷的问道:“韩青,找到人吗?” 韩青垂下头,羞愧的道:“属下无能,翻遍开封城,也没能找到王妃。属下请主公责罚!” 尤铭脸上怒气一闪,正要用马鞭抽打他的时候,丁湘君拦住他道:“韩侍卫,你真的已经搜遍开封城了?” 韩青道:“回娘娘,末将已经搜遍了开封城,确实没有发现若惜王妃的踪迹,末将无能,甘受责罚!” 丁湘君的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不!你并没有搜遍开封!那些酒肆赌场,还有达官贵人的府邸,你进去搜了吗?” 韩青一阵愕然:“这!末将确实没有去搜查。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尤铭粗暴的打断他道:“立刻带人去搜!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丁湘君补充道:“韩侍卫,青龙大街,白虎大街,还有玉水街这三处不用去了。青龙大街都是官衙,白虎大街全是兵营,我们宋王府的人在那里日夜巡逻,要是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便会报到王府中来。玉水街是在天子脚下,盘查甚严,想要在那里动手脚根本不可能。所以这三处地方不用去了。” 韩青顿首道:“诺!末将知道了!” 开封城立刻进入了戒严状态,一队队士兵粗暴的在全城进行着大搜查。一时间,开封城里鸡飞狗跳,不少人**着身体被从青楼,酒馆,客栈中赶了出来。此时尚属初春,天气颇为寒冷。可那些人却都不敢分辨,一个个噤若寒蝉,在北风中瑟瑟发抖。 丁湘君听着城里混乱的动静,叹气道:“这样下去,扰民之极,也不是办法。一般老百姓绝没有这样的胆子赶去掳掠王妃。即使是一般的富商巨贾也不会这么去做。依我看,多半是你朝中的政敌所为。” “你是说太子和韩王他们?”尤铭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他们这是找死!” 丁湘君见他眼中杀机炽烈,赶忙道:“也不一定便是太子和韩王。现在大明天下还不稳固,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的就对你下手,自毁长城。这么多年了,你得罪的应该不止一个太子和韩王吧?” 尤铭没好气的道:“我哪里知道得罪了些什么人!反正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后悔生出来!”他顿了顿,又道:“既然是朝中与我为敌的人,必然在朱雀街居住。哼哼,我亲自去把他揪出来。”双腿一夹马肚子,快速往朱雀街而来。 朱雀街上,各家大门紧闭,而那些搜查的士兵也是在门前逡巡,不敢真个上前叫门。 尤铭冷哼道:“你们怕些什么!本王不是说过,胆敢阻拦着,格杀勿论的吗?犹犹豫豫,畏缩不前,这哪里像我尤铭的兵!给我把门撞开!” 既然有了尤铭的命令,一众士兵在没有顾忌,“砰砰砰”的敲门撞门声此起彼伏。除了贺王府,太师府(季府)等几个府邸之外,其他各家的府邸都被尤铭的士兵粗暴的撞开,请闯进去搜查。就连韩王府也不例外。 韩王妃苏芷玉怒气冲冲的走到尤铭马前,冷声质问道:“宋王!你虽然权倾天下,但这样强行搜查大臣府邸,只怕不合朝廷规矩吧?况且,你与我家王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这样做,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面对这位昔日自己深深迷恋的江南三大美女中最后一位,尤铭始终狠不起来。他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道:“外边风大天寒,玉儿你又有了身孕,出来干什么?快些回去,这一切不干你的事。回去安心养身体。” 苏芷玉玉靥一红,声音渐渐柔和下来:“我现在是韩王妃,已为人妇,殿下还是称叫我‘弟妹’吧。殿下,你的士兵在王府里面肆意搜查,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让我怎么休息?” 第二回 搜查(下) 尤铭哼了哼,传令让士兵退出韩王府,让苏芷玉身旁的侍女扶她回府休息。待到苏芷玉刚要进府的时候,尤铭叫住她道:“玉儿!——” 苏芷玉回过头来,美眸中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惆怅:“宋王还有什么要关照弟妹的吗?” 尤铭的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苏芷玉终是暗暗叹了口气,回去了王府。 看着苏芷玉的倩影渐渐消失,丁湘君讥诮的笑声在耳旁响起:“怎么,见着老情人就忘了若惜了?江南三大美女里面,独独这一位苏芷玉你没有得到,心里是不是空落难受的很?” 尤铭老脸一红,不敢反驳,只得粗声道:“我与她并没有什么,她也已经嫁与了我三弟,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丁湘君哼了一声,偏过头去,颇为醋怒的道:“只怕胡思乱想的人不是我吧?再说,兄占弟媳,古时也不是没有过。况且,我看那苏大美人对你也很有些情意。你早晚要与太子他们翻脸,到时候岂不是水到渠成?” “你!”尤铭知道她向来嫉妒颇重,但总归也是为了自己好。何况,自己见着苏芷玉的那会儿,的确没有想起若惜来。说来,也有几分惭愧,只得瓮声哼道:“无理取闹!” 丁湘君听了这话,刚要发作,一对士兵拉着一具尸体来到尤铭跟前,跪下道:“殿下,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府中驾车的车夫。” “小胜子?!”尤铭急忙下马,快步走到尸体旁。那尸体的确是尤铭派去为若惜驾车的小胜子。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沉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那士兵道:“在他尸体旁,我们发现了一堆破碎的马车车架。另外,我们在他身上还找到了一块玉佩。”说着,从腰间摸出玉佩,双手高举,恭恭敬敬的捧到尤铭面前。 尤铭瞳孔猛地一阵收缩,一把从他手上抢过玉佩,捏得粉碎。“铿”的一声,抽出那军士的腰刀,将小胜子的尸体给劈成了数块,怒吼道:“我瞎了眼睛!居然在身边养了一条狼!” 丁湘君的印象中从未见他如此疯狂过,也是芳心一凛,来到他身边,一双柔荑轻轻的搭在他的肩头,柔声道:“殿下……” 尤铭缓了缓气息,轻轻丁湘君放在自己肩上的柔荑,涩声道:“我知道是谁劫持了若惜了。只是我想不到,她居然真的会对我下手。” 丁湘君吃了一惊,问道:“是谁?” “南平郡主!”尤铭一字一顿的道:“我早该想到的!除了她,没人会这么注意若惜的行踪。除了她,也没人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 丁湘君脸上露出一丝怒色,冷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的?你对她果然了解得很!” 尤铭不理会她话里的那些刺,涩声道:“这个小胜子是我当年攻破南平郡王府的时候,看他机灵留下来的。而他,当时正是给南平郡主御车的车夫。”他扔下腰刀,沉声道:“去南平郡主府!” 正待离开时,他突然发现手下的一队士兵正在猛攻安阳公府。他脸色铁青的走过去:“怎么回事!” 那士兵见尤铭到来,纷纷停下进攻,向尤铭行礼,指着墙角的几个伤兵,愤懑的道:“殿下!这几个兄弟奉殿下命令进去搜查,却被他们给打伤了,兄弟们气不过。我们挨了打不要紧,可我们是殿下的兵,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是我们?殿下,他这分明没将您放在眼里,求殿下为我们做主呀!”身后士兵黑压压的跪满一片,齐声央求尤铭报仇雪恨。 尤铭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把门给本王撞开!” 几队士兵上前用身体撞门,可大门却依然纹丝不动,料想里面已经塞满了石块泥土,想要凭血肉之躯,是撞不开的了。 尤铭心中的邪火一下子被激发出来,怒吼道:“去拉一门大炮过来!本王就不信,大炮还轰不碎这扇破门!”此刻尤铭脸色极差,谁也不敢上前触他的霉头,即使是丁湘君这时也不敢去劝阻于他。 很快,神机营的将士亲自押送着一门大炮过来,朝尤铭跪下行礼道:“殿下!大将军炮安全押送,请殿下下令!” 尤铭哼道:“少废话!给我轰开安阳公府!” 填弹,点火,爆炸。錾铜鎏金的朱红色大门应声破碎,碎石块,碎土块四散飞溅,原本雕制精美的“安阳公府”门楼已经化作一片废墟。而火炮巨大的轰鸣声,也将京畿城防军吸引了过来。可是却也只敢将朱雀大街给封闭住,丝毫不敢进来过问。 安阳公麦积石怒气冲冲闯了出来,喝问道:“宋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直在家闭门,秋毫无犯。你却为何炮轰我的府邸?莫非,你想将我麦家子孙赶尽杀绝吗?” 尤铭冷冷的哼道:“本王怀疑你私藏钦犯,图谋不轨,要进来搜查,你却为何将大门堵住,打伤我的士兵,抗拒搜捕?这岂不是心中有鬼?单凭这一条,别说炮轰你的大门,就是灭你满门,也是天经地义!给我搜!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麦积石悲愤的大笑道:“你尤家虽然得了天下,却始终将我麦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尽办法的要除去我们麦家!放开我!我倒要去找皇帝辩一辩,看看这事到底谁对谁错!尤铭!你骄横不法,即使坐上皇位,最终也只能落得身死国灭的下场!” 尤铭大怒,暴跳如雷:“割了他的舌头!——” …… 尤铭冷冷的看着面前站着的那些人,道:“这就是你说的闭门不出?他们都闭门闭到你家里来了?你们聚在一起,还能说些什么?话家常吗?还不是在密谋怎么推翻我大明复辟!真是死有余辜!” 麦积石不住的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似是要分辩什么。可是他的舌头已被割断,满嘴鲜血,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尤铭手指冲麦积石年仅九岁的小儿子麦成业勾了勾,道:“你过来!” 麦成业浑身颤抖的走到尤铭面前,显是十分害怕。 尤铭抽出一把腰刀扔在地上:“捡起这把刀!你有六个哥哥,每杀一个,本王就让你多活十年!”他在手下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道:“本王坐在这儿看你杀!你不杀,就你死!”他唤来王召山吩咐道:“你去把南平郡主还有她那个傻弟弟和本王的三姑姑给本王请到这儿来。”又吩咐扎西道:“你带兵搜查南平郡主府,务必将若惜救出来!” 他阖上双目,叹了口气,道:“湘君,你若是不忍看,你马上便陪着若惜回去吧。她受的惊吓不小,你这做姐姐的,先安慰安慰她吧。” 丁湘君略一沉吟,道:“你想要杀他们,这天经地义,无可厚非。可你这样,委实太残忍了些。就是看在若惜妹妹的面上,你也不该这么做。他们到底还是若惜妹妹的族人……” “好了!”尤铭打断她道:“湘君,你也知道他们是若惜的族人,可是他们掳走若惜报复于我的时候,可曾想到若惜是他们的族人?他们所犯罪孽,我不能原谅!” “可是,掳走若惜,报复于你的只是南平郡主,你又何必要牵连这么大呢?”丁湘君顶道:“麦积石说得不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分明就是想要趁机将麦家灭族。若惜妹妹还处于危险之中,可你现在却四平八稳的坐在这里,你担心过她没有?!难道在你的心里,江山权位,就真的比若惜妹妹还要重要吗?” “你!”尤铭霍然站起:“你……你居然这样看我……” 丁湘君俏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殿下,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但这次我求求你,看在若惜妹妹的面上,不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付她的族人好么?也算是为鸿儿和依依,还有雨涵妹妹腹中那未出世的孩儿积德了。” 尤铭没有想到一向刚强的丁湘君居然会为了这件事求他。他不敢相信的看着丁湘君,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神色狰狞:“你,你居然为了他们求我!你是我的妻子,居然不站在我这边,你,你,你对得住我,你对得住若惜……” “哼!”丁湘君斯见他一点也不悔错,还敢大吼大叫,也犯了脾气,毫不畏惧的和他争锋相对的顶道:“若惜妹妹出这样的事情,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南平郡主为什么要报复你,你比谁都清楚!你自己也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尤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内心中已经隐隐相信了湘君所说的话,的确是自己对南平郡主的伤害,使得潭平镇自己与若惜险些殒命,使得今日若惜遇险……可他犹兀自嘴硬道:“若惜是我的妻子,我宠她爱她尚且不及,又怎么会害她!” “轰——”南平郡主府突然发生了激烈的爆炸,巨大的气浪将门口宿卫的士兵,掀翻一片。尤铭心神大骇,风一般的冲了出去,咆哮道:“若惜!——” 第三回 惊情(上) 昔日奢华的南平郡主府,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化为焦土,片瓦不存。只剩下几处残垣断壁,还无力的燃烧着。灼热的气浪时不时的往外喷溅着,似乎要将这周围的一切吞没。 尤铭的心好似坠入了万年冰湖一般,在这样的爆炸中,连一只老鼠,一只蟑螂都不可能存活,更别谈人了。若惜,若惜……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发了疯似的冲进废墟,用自己的一双肉掌拼命地刨着。他现在已经无心追究为什么火药会外流了,他心心念念的只是希望上天能够让奇迹出现。 他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依然拼命的扒着泥土碎石。他不敢使用自己的武功,他怕真气所到会伤着若惜,他只是一寸一寸的扒着废墟。 “若惜,若惜。不要吓我!老天爷,如果说,我与若惜之间有一个人一定要去死,那也应该是我!对你不敬的素来是我,对你轻蔑讥笑的素来是我,就算有万般惩戒,也该由我来承当。你难道就真的不长眼吗!为什么现在好端端活著的人是我,而你要带走的人偏偏却是若惜?她是那么的善良无辜,那么的娇俏可喜,即便你大到无为,也该有天意人心,也该是天理昭昭。老天爷,我求求你,我一生一世的感激你。只要你将若惜还给我,从此无论你將什么样的惩罚加到我身上,我都无怨无悔,甘之如饴!只求你不要带走若惜,把她还给我……” 丁湘君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喉口热热的,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芳心里竟涌出一阵莫名的酸意。她有些希望出事的是自己,被埋在废墟下面的是自己。这样,自己就可以听到那令人心醉、令人心碎的话了。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至少在这一刻,只对她一个人的真心…… 渐渐的,尤铭放弃了,他颓然的跪倒在碎石堆上,双手无力的撑着自己的身体,眼中簌簌的落下泪来:“若惜……” 丁湘君轻轻来到他的身后,纤纤玉手扶住他的肩头,慢慢在他身旁蹲下,将他的头拢在自己怀里,一任他的眼泪打湿自己胸前的衣襟。 …… “想不到堂堂宋王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哭成这样。若不是亲眼所见,又岂能相信这样的天方夜谭?”南平郡主的身影慢慢出现,空中犹自飘荡着她的讥笑声:“只是,你到底是在哀伤若惜?还是,在哀伤你自己?” 尤铭捏起一块石头,握得粉碎,缓缓站起身来,盯着南平郡主那张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娇艳异常的脸,冷冷的道:“你害了若惜,你要你死,我要你给若惜陪葬!” 话音未落,身形甫动,人便已和南平郡主贴面而立,五指如钳,牢牢地扣住南平郡主的咽喉,双眼赤红,低声嘶吼道:“贱人!若惜哪点惹着你了,你要这样对她?我杀了你为若惜报仇!”手上的力量又加大了几分。 南平郡主的喉咙有如火炙,她窒息般的咳嗽两声,脸上早已憋得通红,彷佛神经质般的笑道:“哈哈,贱人!?你果然说出来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贱人。咳咳,我是贱人,我贱得直到现在还对你存有幻想!” 这句话不啻于平地惊雷,尤铭不觉松开了手,颤抖的道:“你……你说什么……?” 南平郡主抚着自己的喉咙,大口的喘气道:“既然都要死了,那我就索性都说明白了吧。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只有过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心里有千万个女人却偏偏没有我!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贱人,一个他可以任意**的贱人!咳咳……,可即使这样,即使他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清白,我依然恨不起他来。就是到了现在,他想要杀我,我也恨不起他来。我不恨他,却不能原谅他。”她转向尤铭,目光极为怨毒:“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接受若惜,宠爱若惜,却将我弃如敝履!” 她疯狂的大笑几声,道:“我要报复你,我要让你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我疯狂的找男人,艳名满京城。也许,这你并不在乎。可是若惜呢?你喜欢若惜,不就是因为她冰清玉洁么?不就是因为她只对你一人娇憨么?她要是成了残花败柳,明珠蒙尘,你还会不会宠她?你还会不会要她?” “放屁!”尤铭吼道:“若惜不会,若惜绝对不会!你这个贱人,不许你污蔑若惜!” “怎么?受不了了?”南平郡主笑靥如花的俏脸此时却显得极为阴森:“别不相信!我告诉你,若惜早就背着你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早就和别的男人苟且**,让你做了活乌龟。而且,你头上的绿帽子远远不止一顶,还都是些低贱的绿帽子。堂堂宋王,他家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丑事,这要是传扬出去,会不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呢?” “贱人!闭嘴!”尤铭怒极,一个耳光将南平郡主抽倒在地上。 南平郡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捂住高高肿起的面颊,站起身来,冷笑道:“也许你该谢谢我。要不是我,你怎么会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你最为宠爱的枕边人居然会背叛你,给你绿帽子戴。想不到,直到现在我还在帮你。我的这次爆炸,她也该粉身碎骨了吧?我也是为你把这个背叛你的女人给除去了。为你把你身边那个巨大的耻辱给除去了。哈哈哈哈……” 尤铭再也无*忍受那艳若桃李,心比蛇蝎的女人,再也无*忍受她的大放厥词、胡言乱语。他怒喝一声,用尽全身功力向前推出一掌,将她击飞出去。 一声惨叫,南平郡主直吐出好几口血,披头散发,如疯妇恶灵一般,早没了先前的半点仪容气度。她全身的经脉早已在那一掌中被震断了,生机已绝,只不过凭着一腔情怨愤恨支撑着那一口元气不散。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指着尤铭,神经质的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打死了我,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的丑事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三回 惊情(下) 尤铭循声望去,却见她手中握着一个血迹斑斑已成深褐色的襁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瞳孔猛地一阵收缩,颤巍巍的抬起手来:“你,你,你……” “哈哈,想到了吧?”南平郡主咽下涌到喉口的那一口淤血,疯狂的笑道:“这是你的孩子,这是你**我之后,留下的你的孩子。他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母亲手上。我杀不了你,我就杀了你的孩子。哈哈哈,我杀了你的孩子,你的孩子……” “疯子,疯子,”尤铭往后退了两步,搀住丁湘君的肩头,浑身颤抖:“你这个疯女人……” 恰在这时,一处废墟上出现了一阵骚动,一只血淋淋的手掌从废墟中冒了出来。一众士兵急忙过去刨开了废墟,只见扎西浑身血肉模糊的覆压在若惜身上。他用极微弱的声音道:“快……带我……去见……殿下,找到……娘娘了……” 众军士不敢怠慢,急忙将他们抬到尤铭面前:“殿下,扎大人找到娘娘了。” 尤铭不啻如闻纶音,又惊又喜,急忙小跑几步,俯下身子,激动道:“扎西,干得好!若惜,若惜在哪里?” 扎西这才松开若惜,用满是血污的手揪住尤铭的衣服,断断续续的道:“殿……殿下,臣……不负……所托,终于……找着娘……娘了。娘娘……受……了……惊吓,臣……斗胆……脱下……衣服给娘娘……穿,亵渎了……娘娘。臣……死罪!殿下,娘娘……她……她受了……侮辱。臣……已经将……将那些狗贼一一……杀了。殿下,臣……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本该……剜去……这双眼睛。可是,臣……已经没力气了。臣……只求殿下替臣……剜去……这双……眼睛,臣……死而无憾!”声音极低,除了他身旁的尤铭外,其他人根本听不到。 尤铭看了看昏睡在怀中的若惜。她脸色憔悴苍白,头发凌乱,身体被扎西的袍子紧紧裹着,袍子上沾满了血迹。 扎西喘着粗气,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虚弱无力的道:“殿下,幸好臣……的身子,还有些用。护……护住了娘娘,没……没让娘娘受伤。只是……只是臣……不行了。不能再……伺候……殿下了……” 尤铭闻言愈发心酸,将若惜交到丁湘君手上,抱起扎西,毫不吝惜的将真气渡入他的体内:“扎西,别说话了。好好养伤,我还要你护卫我踏遍大明江山……” “不成了……,殿下,下……下辈子吧。下辈子,我……我还给殿下当……当护卫。”扎西轻轻的抓住尤铭的手颤抖着提到自己眼窝的位置:“殿下,臣……原本是黑甲军中的小校,幸蒙……殿下赏识,让……让我跟从殿下身边,做了殿下的护卫。臣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知遇之恩……天高地厚。臣……万死……难报。臣……命不久矣,只能……只能下辈子再当牛做马……报答……报答殿下了。” 他忽然回光返照似的紧紧抓住尤铭的手指:“殿下,臣的这双眼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您帮臣把他给剜去。殿下,臣求您了。殿下,让臣走得安心些!”说罢,急促的喘息起来,似乎一口气就要吊不上来了。 尤铭心中大恸,他已经不再向扎西体内渡送真气了,扎西全身的经脉都已经被剧烈的爆炸给震碎了。他颤抖的抹上扎西的双眼,一声怒吼,两根指头深深**了扎西的眼窝……扎西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脸上反而露出轻松地笑意,全身紧绷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好忠心的奴才!”南平郡主吐出几口血,疯子般的笑道:“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奴才!这样的奴才死了,你很伤心是吧?哈哈……,我就是要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我要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我要你孤单痛苦一辈子……”“噗~~~”,吐出一大口血,委顿在地上。 尤铭彷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将扎西的尸身放平,将那两枚眼球小心翼翼的放回他的眼窝里,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了上面,沉声吩咐道:“抬上扎西回府,我今晚为他守灵。”从丁湘君手里接过昏睡的若惜,横抱在怀里,道:“我们走。” 他走到南平郡主身边的时候,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腿被绊了一下。他冷冷的低下头去,却看到南平郡主艰难的爬到他的脚下,无力的勾着他的脚踝,那满布鲜血、狰狞可怖的脸上却写上了一抹不应有的柔情,原本怨毒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你……你好好……回答我……一句话,在你心中……究竟……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尤铭微微一怔,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原本有千般愤怒、万般痛恨,可此刻却也发泄不出来。犹豫了许久,他终于缓缓摇了摇头。 南平郡主松开了自己的手,眼中流露出凄楚无限的眼神:“尤铭,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她忽然疯狂的笑了起来:“你……你会后悔的……我……我……”他的脸色突然变成了铁青色,喷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尤铭的裤子,身躯软绵绵倒在尘埃里。 惊闻前情,丁湘君虽然不耻南平郡主的作为,可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于心不忍,垂下头去。她终究不过是一个满腹情怨的可怜女人罢了。她爱上了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一个轻蔑她,**她的男人。她荣华富贵,却终究只是孤家寡人。她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得到,只能去觊觎别人所拥有的一切。她的报复伤害了无数人,可伤害最深的,恰恰是她自己!她最终死在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手上,可直到临死,她也没能听到那个男人说过一句“爱她”。这,也许是上天对她最残酷的惩罚。 尤铭略略迟疑了一下,大步回返了府邸。丁湘君悠悠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 回到府中,尤铭刚刚将若惜放到床榻上,立刻惊叫起来:“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不要!……”双目紧闭,手脚乱动,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惊恐,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紧闭的眼角的滑落。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恐惧虚弱,是那么的无助绝望。尤铭心底大恸,将她抱起身来,紧紧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柔声安慰道:“若惜,若惜!我在这儿,表哥在这儿。我们已经回家了,没事了,没事了。” 若惜似有似无的“哦”了一声,在尤铭怀里挣了两下,终于沉沉睡去。可两只手却仍然紧紧的抓住尤铭的衣襟不松。 尤铭愈发心痛,就这么抱着若惜坐在床边,轻轻哼着一曲《长相依》。 姬雪雁、季雨涵她们都红着眼睛围绕在尤铭身边,她们都已经从丁湘君那里知道了若惜的不幸。姐妹情深,她们都十分伤痛。甚至连丁湘君,见到这样的情景,也出奇的没有嫉妒。心底反而觉得,若是这样能够弥补若惜所受的伤害,便是让尤铭天天这样陪着她,抱着她,也是值得的,也是应该的…… 王召山悄悄的侍立门口,低着头,轻声禀报:“殿下!臣在搜查南平郡主府的时候,发现了一条密道,这条密道一直通向皇宫大内。臣在密道里,还发,现了康太后和顺义侯母子。他们似乎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尤铭眼中突然射出一道令人心惊胆战的寒光,他轻轻松开若惜的双手,将她平放在床上,掖好被子,温柔的抚摸着她苍白的俏脸,俯下身子,嘴唇紧紧贴着她的额头:“若惜,我去为你报仇……”他站起身来,从剑架上提起宝剑,快步来到王召山身边,冷冷的道:“召集铁鹰卫,进宫!——” 王召山吃了一惊,却并没有动:“殿下,率兵攻打大内,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呀!” 尤铭却死死的盯着他:“召集铁鹰卫,进宫!——” 王召山只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的身子不由耸动了一下,依旧低垂着头道:“殿下,皇宫大内有数万御林军守卫,只靠我们八百铁鹰卫,无异于以卵击石……” 尤铭那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召集铁鹰卫,进宫!——”声音中已包含着几多怒火。 王召山再不敢言语,缩了缩脑袋,应了声“诺”,可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道:“殿下,南平郡主的尸体,我们的人已经看管起来了,殿下打算如何处理?”他的眼中透出浓浓的恨意,多年的好兄弟不明不白的被炸死,这样他对始作俑者南平郡主恨到了极点。 尤铭略作沉思,叹息道:“人死如灯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去了。不要再亵渎她的尸身了,把她葬了吧。” 王召山虽是心有不甘,但却不敢违拗尤铭的意思,只得领命退下,召集铁鹰卫去了。 尤铭转过身来,温柔的看着昏睡的若惜,叹了口气,道:“雪儿,雨涵你们好好照顾若惜。她醒来以后,一定要稳住她的情绪,千万别让她做傻事。”说完,步履沉重的离开了。 丁湘君看着尤铭的背影,眼泪又流了出来,默默地道:“去吧!是福是祸,所有的一切,湘君与你一同承担……” 第四回 族灭(上) 大内正阳门。御林军副统领秦邻正领着自己麾下的御林军巡视宿卫。突然,他感到脚下一阵震动,还以为是发生地震。惊恐之余,他发现远处亮起了星星火光,正快速的朝自己这里移动。他虽然久疏战阵,但还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是有人正领兵前来攻打大内。他又惊又惧,声嘶力竭的喊道:“敌袭!结阵!有人造反!” 警报声立刻响起,正阳门的御林军迅速结成防御阵型,一张张威力强劲的军用大弩也从宫中搬了出来,上好弦,架在那里,等候着来袭的敌军。那么御林军的动作虽然一致整齐,可是久疏战阵,待遇优渥的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根本不能和在边疆浴血厮杀的战士相比。他们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们心中深深的恐惧。 震动越来越明显,御林军的防御线明显向内缩了一大圈,他们不安的相互对视着,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明显的表现出来。 忽的,眼前一花,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奔袭而来的铁鹰卫包围了。军用大弩的弓弦也立刻被铁鹰卫砍断。 尤铭翻身下马,冷冷的道:“开门!” 秦邻见是尤铭领兵逼宫,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知道若是他来了,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根本不够打。而且,以他的狠劲,自己虽说是他的祖母家的娘舅,但若是抗命的话,自己这颗脑袋也保不住。可是,今天是自己当值,若是开了门,这失职罪也足够要了自己的脑袋。他这一颗心里忐忑不安,委实决断不下,一步步向后退着,紧张的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援军。 尤铭冷冷的道:“秦邻,你以为凭你,和你手底下的那帮废柴就能阻止本王入宫吗?速速开门,本王还可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夷灭全族!” 秦邻硬生生的咽下一口唾沫,道:“宋王若要进宫,按照宫里规矩,须得下马解剑方可。臣今夜宿卫正阳门,职责所在,断不能在臣的手上坏了规矩,还请殿下见谅。殿下若要硬闯禁宫,臣自也抵挡不住。只是臣请殿下三思,莫要自绝于天下。” “哼!”尤铭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本王!你如此有恃无恐,不就是因为本王兵少,而你们御林军人多势众吗?说那么多的废话,无非就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可本王告诉你,援军根本来不了!大内的其他各门,也都被本王兵马堵着呢。秦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快开门!”最后那“快开门”三字,他已是咆哮着吼出来。 秦邻心神剧震,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自己面前那八百铁鹰卫已是磨刀霍霍,除了开门放他们进去之外,自己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他颓然的扔下了手中的刀剑,颤抖着将一块金质令牌举了起来,有气无力的道:“开门!” 正阳门缓缓打开,尤铭当先突入,铁鹰卫立刻尾随而入,而秦邻手下的御林军再被缴械之后,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入大内,甚至还替他们当起了看门的护卫。 尤铭率领着铁鹰卫进入宫中,一路之上但凡御林军稍有抵抗,即遭屠戮。而其他那些御林军也都被缴了械。堂堂数万御林军戍守的大内,竟让他们八百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狂飙突进,迅速杀到了麟德殿外。 就在这同时,神机营和黑甲精骑居然紧急出动,团团围住了大内禁宫。他们迅速控制了京城的局势,驱逐看押御林军,分别接手了皇城和宫城的防务。 尤铭见神机营突然到来,控制宫禁,不由大奇,心中也是有些愤怒不悦,质问道:“徐甲,你们怎么来了?谁下的调令?” 徐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回禀殿下,臣是殿下以银龙令招来的。” “银龙令?”尤铭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了事情的大致,不满的哼了一声,道:“他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连银龙令都能拿到,哼,擅入后院,他也太过放肆了。”可他也知道,神机营的出动,必然是为了保护自己。他顿了顿,又道:“控制好宫禁,御林军如有敢妄动者,杀无赦!约束士兵,不得惊扰后宫。违者斩!” 徐甲应了声“诺”,磕头领命,转身下去布置去了。 尤铭将宝剑收回剑鞘,领着八百铁鹰卫大摇大摆,浩浩荡荡的闯入了麟德殿。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文凯在城南竹林处理“暗夜”事物的时候,突然感到脚下土地一阵猛烈的震动,紧接着一声爆炸的巨响传来。开封城内一团夹杂着火光的蘑菇云冲天而起。文凯大惊,匆匆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急急忙忙赶回城内。 可当他进城后,却发现城中秩序极为混乱,原本奢华壮丽的南平郡主府已化为一片焦土,死伤枕籍。他心中愈发惊慌,奋力赶回府中时,却没有发现尤铭的踪迹。招来下人一问,这才知道,尤铭早已带着铁鹰卫闯宫去了。 他又惊又急,忍不住埋怨丁湘君道:“夫人,您一向聪慧,这次怎么能犯这样的糊涂,让他去带兵逼宫呢?这,这可是自绝于天下的谋逆之举啊!况且,以区区八百铁鹰卫,就像强闯数万御林军守卫的宫禁,这无疑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这家里,能够让他听话的,只有夫人您了,您怎么就不阻止他呀?” 丁湘君微微笑道:“文先生,他去做一个为人夫君应该做的事情,我又为什么要阻止他呢?他现在不是那个权倾天下的宋王,而仅仅只是一个男人,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一个要为自己妻子讨回公道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我又为什么要阻止他?” “可是公子这是自取死路啊!”文凯气急败坏的说道:“且不说他的举动大失民心人望,单就是防守森严的宫城,皇城、宫城中的十余万御林禁军,那就根本不是他和他那八百铁鹰卫所能抗衡的。而且,这样一来,就会给太子一党攻击他的口实,皇上也会趁势剿杀他的!” “所以,我在等先生回来。”丁湘君微笑着从广袖中取出一物:“先生可识得此物?” 第四回 族灭(下) “银龙令!”文凯惊道:“这是公子调兵遣将的银龙令!它,它怎么会在夫人身上?” 丁湘君道:“公子走后,我心中一直不安,生怕公子遇险。这才去公子书房中取了此物出来。本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凭此调兵,去护卫公子。没想到先生却回来了。这样正好,没有再比先生更合适的人了。先生快用这银龙令去调兵护卫公子吧。” 文凯接过银龙令,感慨万千的道:“巾帼不让须眉!天下间多少男子在夫人面前都要汗颜。公子能够娶到夫人,得到夫人这样贤内助的辅佐,真是他的福分。”他看了看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龙令,一顿足,道:“罢了!不如就让公子趁机逼宫,夺了皇位,也省得夜长梦多。成也罢,败也罢,就赌这一回!”向众夫人行礼告退,十万火急的调兵去了…… ※※※※※※※※※※※※※※※※※※※※※※※※※※※※※※※※※※※※※※※ “哼,都在呀!”尤铭冷笑着走入麟德殿:“居然连大姑姑都请来了,好大的面子呀!”他冷冷的盯着康太后道:“三姑姑,你我之间的事情,你牵连这么多人进来干什么?父皇日理万机,操劳国事,你却拿这件事来劳烦他,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康太后尚未说话,太子尤铄首先发难道:“二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讲不开的事情,非要刀兵相见?你居然胆大妄为,率兵逼宫,莫非你要篡位吗?” 尤铭冷哼道:“尤铄,我与三姑姑说话,没你插嘴的资格。父皇在上,我自然不敢逞那样的凶心。我今日所为,实在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 尤铄被他当着这么多人下了面子,心头大怒,喝道:“你眼里何时有过父皇!率兵逼宫,缴御林军的械,围困大内。你这不是谋反篡位,又是什么?!” 尤铭眼中射出一道若有实质的寒光,盯着尤铄,一字一顿的道:“我再说一遍,父皇在上,我自然不会逞篡位之心。哼,我是要这皇位不错,可出于孝道,只要父皇在位,我便是父皇的好儿子,大明的好臣子,尽我的本分,辅佐父皇,绝无二心。”他转向康太后,冷冷的道:“三姑姑,爷爷说过,他不想见到族人的鲜血。我不想违拗爷爷的遗愿,只要你将麦桓交给我,你便依然是我的三姑姑,我们依然还是一家人。” 康太后反而将麦桓紧紧抱在怀里,哭道:“你若要杀我儿子,先杀了我好了!反正你早就不认家人亲情缘由了。” 尤铭闻言大怒,剑眉一扬,往前走了几步。 这时,他大姑姑突然走了过来,道:“二郎!有什么事好好说。她再怎么对不起你,总也是你三姑姑。大家都是一家人……” “大姑姑——,”尤铭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只得停下脚步,苦声道:“您怎么也来蹚这浑水?你快回去歇息吧。过后,侄儿去给您请安。” “二郎啊,”他大姑姑道:“你敬我这个大姑姑,大姑姑这心里很是安慰。你从小也听大姑姑的话,这次就不能再听听大姑姑的话了吗?大姑姑知道,你三姑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恨她也是人之常情。但她到底是你的长辈,你这做晚辈的,就多包容她吧”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道:“大姑姑,您也知道她做了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念在一脉亲情,自然不会与她计较。可她要对付我,直接冲我来就是了,干嘛要对我的妻子下手!她伤害的不是我,是我身边的人,是我在意的人!这让我心里如何能不有怨恨?大姑姑,您说得不错,她到底是我的长辈,我这做晚辈的,自然要包容她。她虽不认我这个二侄儿,我却依然认她这个三姑姑。只要她将麦桓交给我发落,我跟她之间的一切恩怨就都一笔勾销,既往不咎。大家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大姑姑微微怒道:“桓儿是你三姑姑的亲生儿子,你要她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你发落,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在你的屠刀下,这比你杀了她还要难受呀!二郎!就算是大姑姑求你,放了你三姑姑吧。大姑姑答应你,大姑姑亲自看管她,不让她再出来和你做对……” “大姑姑!——”尤铭的声音也粗了起来:“这件事您还是不要管的好!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大姑姑的,唯独这件事不行!”他见他大姑姑还要说话,立刻吼道:“王昊!扶你母亲回府静养!”他看王昊有些迟疑的神色,喝道:“这是命令!” 此语一出,王昊再不敢犹疑,低头应了声“诺”,过来搀住大姑姑道:“母亲,您身体不好,我们回去吧。”说着,暗暗使力,拉着他的母亲往麟德殿外走去。 尤铭叹了口气,道:“王召山,你带一队铁鹰卫,替我护送大姑姑回府。”……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道:“父皇,儿臣替您清除前康余孽,您是仁德之君,这屠戮前朝宗室的残暴恶名,就让儿臣替您背了。希望您能明白儿臣的一片苦心。” 尤烨气极,可此时整个宫禁都被尤铭所掌控,自己的性命也操纵在他的手上。他虽然想要救自己的这个妹妹,可却是无能为力,只得哼道:“你清除前康余孽也就是了,莫要伤着了你三姑姑。” 尤铭微微一笑,恭身道:“遵旨!” 他又往他三姑姑那里走进几步,伸手右手,冷笑道:“三姑姑,把麦桓交给我吧。您实在是不值得为了这么一个前康的余孽,伤了我们家人之间的感情。” “你,你,你……”康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尤铭脸色一冷,一把抢过麦桓,掌心按在他的百会穴上,道:“三姑姑,小侄这么做,只是不希望您被前朝的余孽牵累,身败名裂。小侄这么做,可都是出于一片孝心呐。” 他不再看康太后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转过身来,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我听说广粤那边的人吃猴脑的时候,并不先杀死猴子。而是将猴子的天灵盖打开,在猴子将死未死之际,以滚油泼之,随即取食。据说,这样的猴脑又鲜又嫩,还保持着原有的野性,最是美味。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咱们今天姑且试试。” 他将麦桓交到自己手下的铁鹰卫手上,残忍的笑道:“咱们这里要找只猴子也颇是不易。好在,人与猿猴大致相似。以人脑代替猴脑做那实验,也算凑活了。届时大家可不要客气,大胆取食,也替我看看那说法到底对不对。”他转向康太后,笑道:“三姑姑,首脑乃是六阳汇聚之所,最是大补。您身子虚弱,尤其要多吃。这第一口,侄儿一定孝敬给您。” 早在他说出广粤人吃猴脑的方法的时候,康太后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待听到尤铭说要用他的儿子来试验,并且这第一口要让自己吃的时候,惊恐异常,急怒攻心,一下子竟憋过气去,昏厥了。 尤铭不屑的冷哼一声,挥手道:“动手!”…… 麟德殿里的人都被这血腥恐怖的一幕给震住了。不少人,甚至包括一些铁鹰卫、神机营都别过脸去,不忍再看。以这样令人发指的手段虐杀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实在是太残忍了。 此时的尤铭虽然几近疯狂,可是逼迫别人吞食人脑这样残忍变态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其实,在锯子锯下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已经不忍了。甚至,还对自己有了一丝自责。自己将这样的痛苦加诸一个幼儿的身上,实在是太损阴德了。他觉得,在自己发出那个命令的时候,自己最后的一丝人性,都已经泯灭了。 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朝铁鹰卫挥了挥手,沉声道:“埋了吧……” 突然,他的三姑姑康太后发了疯似的跳了起来,推开众人,抱起麦桓的尸体,歇斯底里的大哭:“桓儿!桓儿!……”她猛地推翻一个铁鹰卫,抢下他的佩刀,不顾一切的冲动尤铭面前,用尽全身力气砍向尤铭:“尤铭,你这恶魔!我杀了你!” 可是尤铭是何等身手,岂能容她得逞?伸出两指,捏住刀刃,轻轻一扭,往前一推,康太后便跌坐在他面前。他冷冷的道:“三姑姑,我怜你丧子之痛,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这样不识起倒,休怪我无情!” 他转身向尤烨行礼道:“父皇,宫外尚有不少前朝余孽,儿臣这就前去清剿他们。请父皇静坐宫中,等待消息。”也不待尤烨回话,立刻领着铁鹰卫退出了麟德殿。 “尤铭!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砰”的一声闷响,麟德殿中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尤铭一怔,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大步离开了。可他却感觉自己的步伐不再那么轻便,也不再那么有力了…… 安阳公麦积石一家第一个被屠。紧接着,整个开封被血光笼罩,所有的麦氏族人,无论男女老幼,无一漏网,悉数被诛。浓烈的血腥味弥漫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杀了这么多人,尤铭的怒火兀自没有平息。他更加传谕全国,命令地方官吏大肆捕杀前朝宗室。一时间,全国上下惨叫连连,嚎哭不断。从他下令捕杀麦氏开始,直到结束,屠杀整整持续了十六天,麦氏一族被杀逾三万人。原本繁盛无比的麦氏一族,竟被屠戮殆尽。曾经君临天下的麦家,就此灰飞烟灭! 第五回 衷情(上) 海陵鲁王府(即原三泰大都督府)内,鲁王尤钫坐在书房内看着一卷《求知录》,爱妻涂蓉坐在他身旁,温柔的替他讲解书中不明之处。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报道:“王爷,外面有京城来的铁鹰卫传信使求见。” 尤钫“啪”的一声,扔下手中的《求知录》,喜道:“铁鹰卫传信使?快请进来!” 涂蓉将书收起,放回书架上,笑道:“你呀!还是这样,一听见二哥的消息就这般激动。” 尤钫“嘿嘿”笑了两声,道:“自从太子寿宴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二哥。这次二哥出使大夏回来,途径潭平镇遇到危险,受了重伤。听到这消息,我这急呀!我是恨不能立刻就飞去京城探望他。可是,二哥他却偏偏不肯我去,要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二哥的话,我总不能不听。可我这人虽然留下来了,却哪天安稳过?直到听到二哥伤愈的消息之后,这才睡着了觉。这次二哥派信使过来,说不定是让我们夫妻进京和他团聚哩。” 涂蓉也笑道:“好啦!你什么样子,我能不清楚?二哥受伤的那段日子里,你着急得人都瘦了一圈了。有时候,我想想也气。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可都没见你顾念我像顾念二哥这般上心过。”虽是调笑之语,可脸上却露出了愤愤之色。 尤钫急忙将她搂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秀发,解释道:“这根本就是两个不搭尕(音ga,第一声)的事情嘛!我跟我二哥那许多年的兄弟感情,你却是吃的什么飞醋吗?对二哥,我愿意把这条命交给他。可对于你,我却不能。我们夫妻要同生共死,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涂蓉心神俱醉,瑧首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五哥!——” …… 不多时,那侍卫领着铁鹰卫传信使进了书房。传信使行礼过后,也不多话,从怀中取出一纸命令读道:“十万火急,宋王谕令:麦氏失国,原该驱逐。大明皇恩浩荡,恩赐富贵,以全其宗族。若使尚有三分人情,必当感激涕零,恭思恩德。然麦氏余孽,凶心不死,恩将仇报。不思感佩朝廷大恩,反而图谋篡逆。圣明天子体念天心最慈,屡屡教化,望其悬崖勒马。然逆贼丧心病狂,以怨报德,虽凶狼毒虎亦较之为善。彼图穷匕见,竟欲行凶。幸赖苍天护佑,群臣戮力,使其奸谋败露,不至得逞。是可谓仁至义尽,天理难容。特承天意民心,诛戮其族,以为惩戒。谕令到处,各地即刻施行,不得延误!” 涂蓉大惊,她知道这道谕令一旦执行,必会造成无边杀孽。不仅是麦氏宗族,更多的是无辜百姓会惨遭杀害。她急忙拦住准备领命的尤钫道:“五哥,这道命令是乱命,万不能接!” 尤钫大惊,他显然没料到一向温婉的涂蓉竟会阻止他接受二哥的命令,不由有些恼怒:“小蓉!二哥的命令怎么会是乱命?你不肯我受命却是为何?” 涂蓉清澈的目光看着他道:“五哥,这道谕令一旦执行,将有多少人枉死?麦家或有人图谋篡逆,那只罪其人就是了。为什么要株连这么广,将这许多无辜人牵扯进去?五哥,这道命令你不但不能接,你还要立刻赶赴京城劝谏二哥。让他收回成命,不要造这无边杀孽。” 尤钫愕然,略略思索了片刻,还是接过了命令:“你回去禀报我二哥,就说五弟绝不让他失望!从此,三泰、江南,再无麦姓!” 涂蓉大急:“五哥!你怎么能接受这命令!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大杀孽造不得!真要这样做了,会丧尽民心的!……” 尤钫不耐烦的重重坐了下来,沉声道:“别说是人,只要二哥开口,就是神我也敢替他去杀!” “五哥!”涂蓉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你这样不分好歹,一味的惟命是从,你这不是在帮二哥,你反而是害了二哥呀!……” “闭嘴!”尤钫怒道:“朝廷的事情,你插什么嘴!真是宠坏你了,连二哥都敢编派!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给我下去!” “你!”涂蓉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没想到一向宠爱痛惜自己的尤钫,居然会这样的斥骂于自己。她心里一阵气苦,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双手捂住口鼻,哭泣着跑回院子。 尤钫愤愤的坐回椅子上,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对小蓉发这样的脾气。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又拿起那纸谕令看了看,里面没有半个字提到自己,更没有让自己进京与他相见的意思。他恼怒的将命令扔在地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此后十余日,三泰、江南两地立刻卷起了腥风血雨。原本物阜民丰,祥和安乐的两地上空,笼罩起厚厚的愁云惨雾。 ※※※※※※※※※※※※※※※※※※※※※※※※※※※※※※※※※※※※※※※ 来日来,尤钫一直心神不宁,吃不好,睡不好,好似丢了魂一般。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离不开小蓉,与她吵架,自己其实痛苦无比。这一日,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涂蓉的院子门前,他迟疑了两下,终是推门而入。 屋子里只燃着一盏昏黄的灯火,涂蓉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背影是那么的弱不禁风,是那么的惹人怜惜。他心中一阵痛惜,闭上即将落泪的双眼,走过前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小蓉!你这几日为何不肯见我?没有你,我真的很不习惯……” 涂蓉娇躯一震,随即在他怀里挣扎,哭道:“你放开我!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不堪。有没有我,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分别?” 尤钫紧紧的箍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小蓉,是我不好,是我犯浑。你若是心里有气就骂我打我,只求你别不理我。” 涂蓉不再挣扎,靠在他怀里,哭道:“我骂你打你又有何用?你一心只为了你二哥,你心里可曾有过我?你,你休了我吧!” 第五回 衷情(中) 尤钫闻言,惊惶无比,身子竟剧烈的颤抖起来:“为……为什么?小蓉,这……这是为什么?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涂蓉也是心如刀绞。在感受到五哥的痛不欲生的那一刹那,她禁不住便要收回那句话,扑入他的怀中。可是两年多来积累的怨愤,已让她再难忍受。借着那件事的由头,她的满腹幽怨完完全全的爆发出来。她死死的咬着下唇,泪眼婆娑的道:“你做错了什么?我们……我们成婚也有两年了,可是,可是我至今还是处子之身。你既然不愿意要我,当初你又为何要娶我?!” 尤钫恍然晴天霹雳砸落,怔怔的呆立在那里。幽怨的泣诉缓缓送进耳廓,一字一泪的打在自己的心房上。 “这两年多来,你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肯与我同房。你连睡都不愿意和我睡在一起,我就这样让你轻贱吗?我入你门中两年,却夜夜独守空闺,我这心里有多苦你知道吗?我也是一个普通女人,我也希望和自己的相公恩爱缠绵,共效于飞。可,可你却让我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守活寡,受尽折磨。你,你还是曾经那个为了我不顾一切的五哥吗?”哭泣声低沉而压抑,却比那失声痛哭更加叫人心碎,令人窒息。 尤钫颤抖着松开涂蓉,丧魂落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双目茫然的望着屋顶,喉结一上一下的颤动着,半张的口里发出断断续续、低沉压抑的呜咽声,强忍的眼泪慢慢顺着眼角滑落。 涂蓉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更加气苦,撕扯着他的衣服哭诉着:“你告诉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还是不是当初那个为了我不惜和二哥动手的五哥?” 尤钫紧紧的闭起了双眼,双手颤巍巍的捧起涂蓉梨花带雨的俏脸,哽咽道:“小蓉,我对你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若是不爱你,又怎么会用生命去保护你呢?我想要你,无时无刻不想要你。我渴望将你真正变成我的女人。可是,我,我却做不到!”几颗眼泪打在涂蓉的娇靥上,竟是极其的冷涩。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涂蓉哭道:“小蓉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一直在等着做五哥真正的妻子。只要五哥想要,小蓉随时都可以给五哥。”说着,涂蓉盈盈起身,轻轻拉开自己的裙带,缓缓褪去罗裳,露出那曲线玲珑,风姿诱人的胴体。欺霜赛雪的肌肤如同羊脂白玉一般,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晶莹丰润的娇躯,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因为兴奋紧张,竟不住的颤抖起来。 “五哥,小蓉是你的,你现在就要了小蓉吧!” 尤钫迷醉了,面前的这具胴体对于他的诱惑,毫无疑问是无可抵挡的。他的双手慢慢的攀上了那具诱人的娇躯,一寸一寸的抚摸着。 在尤钫的爱抚下,涂蓉的娇躯上染上了一层桃红色的光泽,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她紧紧抓住尤钫的双臂,将他的脑袋用力往自己怀里挤压着…… 尤钫的唇舌自涂蓉胸前,一点点的上移着,经过香肩、玉颈,最后直至樱唇。四唇甫一接触,他二人便爆发出不可抑止的激情,激烈的拥吻着。 他二人渐渐情热,涂蓉的一双玉手也慢慢伸到了尤钫的腰间,想要替他出去衣服。就在涂蓉正准备拉开他腰带的时候,他却猛地将涂蓉推开,惊恐万状的往后退开,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涂蓉的心已经碎了,**着身体瘫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两年多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个男人,那个自己心里的第一个男人,那个自己这一辈子也忘不掉抹不去的男人,也是在这样的关头,也是这般的推开自己。对一个女人,这样的遭遇,又一次已是大不幸。为什么上天却偏偏要自己两次品尝这样的痛苦。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俏脸,涩声问道:“为什么?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尤钫将大手从脸上挪开,那张脸竟好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般。他双目赤红,缓缓站起身来,解开自己的腰带,脱下裤子,惨声道:“我,已不能人道!” 他声音虽轻,可在涂蓉耳里,却比惊雷还要响!她一时间忘记了哭泣,难以置信的道:“这……这是真的?” 尤钫缓缓点了点头,惨然笑道:“你大概不会想到,我会变成一个阉人。不但是你,就是我,也不敢相信自己成了一个阉人!”他整好衣服,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涂蓉身上,涩声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与你同房了么?我不是不想要你,而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行的这个秘密。我尤钫终究也是人,我也好面子。我又怎么能将这样的耻辱让你知道呢?若是可以,我情愿用下半生的性命去换取与你的温存缠绵。可是,这终究是痴心妄想罢了……” 涂蓉想起来以前尤铭对自己说的话,心恸欲碎,垂泪道:“是因为那次保护我么?” 尤钫默默将她的娇躯搂入怀中,良久,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你若是想要。我,我愿意抚养那孩子……”他的喉口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双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拳。骨节发出“哔吧”的声响。 涂蓉娇躯一震,猛然抬起头来:“你……你说什么……?” 尤钫的喉结艰难的颤动着:“你若是想要,我愿意抚养那孩子……” “不!”涂蓉一把推开尤钫,哭道:“你,你再说这样的话来侮辱我,我就立时死了!” 尤钫急忙搂住涂蓉,泣道:“可是,你花样年华,怎么能陪着我守活寡,受这样的罪呢?再说,我,我也很想要一个孩子,我也想体验为人父母的感觉,每次看到二哥弄儿为乐的时候,我,真的,很嫉妒——小蓉,你,你去找二哥吧,让他给你一个孩子……” “啪!”涂蓉挣开他,给了他一个耳光,哽咽道:“我涂蓉虽然蠢笨,却也知道自爱。我既然嫁了你,我这辈子就只属于你。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碰一下。你若是真的痛惜我,便不要再说那些话儿来埋汰我。” 尤钫脸颊上虽痛,可心里却极为熨帖。他紧用涂蓉,感动道:“好好好!我听你的,一切都听你的。那些话儿,再也不提了……” …… ※※※※※※※※※※※※※※※※※※※※※※※※※※※※※※※※※※※※※※※ 第五回 衷情(下) “临安初雨,一夜落红。那年竹楼,惘然如梦。” 韩王府庭院中,苏芷玉垫着一块银白色的柔软狐皮,坐在石凳上,看着手帕上这行小诗,不由痴了:“原来,那一夜,他并不曾忘记。”两酡红云爬上她的玉靥,她那秀丽的嘴角也露出一丝温柔的浅笑。 “玉儿,你在看什么?”尤锉自从如愿娶得苏芷玉以后,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娇羞的模样。他猛然感到胸口一窒,彷佛被大锤子重重的敲了一般:“这是你嫁与我以后第一次笑,好美!” 苏芷玉吃了一惊,急忙将那手帕团起来捏在手心,慌张道:“没,没什么!”站起身来,便要回房。可她实在太过紧张,水袖居然将桌上的茶盏碰翻。在茶水溅到手上的那一刹那,那方手帕也飘然落地。 尤锉瞥见那方手帕,微微一笑,俯身将它捡了起来,正准备递还给苏芷玉的时候,却无意发现了里面的那行小诗,顿时脸色大变。那分明是自己二哥的字迹! 他展开手帕,念道:“临安初雨,一夜落红。那年竹楼,惘然如梦。”他心里蓦地一痛,双手紧紧握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告诉我!” 苏芷玉俏脸变得煞白,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尤锉吼道:“我不要听这个!你这告诉,这是怎么一回事?‘临安初雨,一夜落红。那年竹楼,惘然如梦。’你……你们……?” 两行清泪顺着苏芷玉的面颊滑落:“我在嫁你之前,便已经是他的人了。” “不!不可能!”尤钫歇斯底里的吼道:“绝不可能!洞房那夜,明明有落红的……” “那天,你喝得酩酊大醉,什么都不清楚了。”苏芷玉哽咽道:“那喜帕上的落红,是,是鸡血。我事先用一块染上鸡血的喜帕偷换了原先床上的那方。你醉酒之下分辨不了的……” 尤锉恍若雷击,惨声笑道:“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自以为娶到了天仙美人,却原来早已头上顶绿。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何不跟着他,你又为何要嫁给我?” 苏芷玉深深吸了口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一个枷锁,我无法挣开的枷锁。我父亲一心要攀上这门高枝……” “可你嫁给他不也一样!”尤锉粗暴的打断道:“他现在手挽兵符,权倾天下。嫁了他为妃,岂不是比嫁我更风光吗?” “但他已经有了正妻,我嫁过去只能是妾,只能是偏妃。而嫁给你,我却是正妻,却是王妃。这一点,我父亲算计得很清楚。”苏芷玉气息急促,酥胸不住的起伏着:“而且,他的王妃是季雨涵。我父亲与季家有仇,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位居季家的孙女之下,看她的脸色,听她的管束,受她的恩典,去侍奉同一个男人的。” “所以,你就嫁给了我?”尤锉苦笑着涩声道:“原来,原来这一切居然都是你们父女两的算计。我,我竟然,竟然这样不明不白的当了活王八!”他突然紧紧的捏住苏芷玉的双臂,吼道:“我对你从没有半分虚情假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他妒火冲天之下,竟一巴掌将苏芷玉抽到在地上。 苏芷玉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捂住红肿的面颊,道:“我从没有算计你。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嫁给你。为此,我曾经动过轻生的念头。可那时候,我腹中已经有了孩子了。而那时,他又远征马邑,北上救驾。为了孩子,我只好答应父亲,嫁给了你。可孩子,终究没有保住。” 尤锉如遭电殛:“怪不得你嫁我只有三月便回了娘家。原来,原来是为了他的孩子。” 苏芷玉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道:“失去了孩子,我痛苦异常,脾气变得异常乖戾,对你极为冷淡。可你却毫不在意,一如既往的关心我,呵护我。日子久了,我自然心生感激。直至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她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美眸中露出一丝温柔的喜色:“那时候,我决定忘了他,一心一意做你的妻子。果然,我怀上了你的孩子。本以为,这辈子,我都可以就此忘了他。可是,当那夜再与他见面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在我心里,始终只爱着他。”她抬起俏脸,望着脸色苍白的尤锉,强颜笑道:“而就从那时,我明白了。我不是离不开殿下,而是不能离开殿下。因为,我要报恩,我要报答殿下对我的一腔真情。对于殿下,我始终只是感激……” 尤锉“哇”喷出一口血,惨笑道:“你对我只是感激?你为我生孩子,只是因为感激我,要报答我?我对你一心一意,除你之外,没有再纳过一个妃子,你对我居然只是感激?而他美女环绕,好色成性,变心负你,你却对他钟情不忘。哈哈哈……,二哥!你厉害!三弟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输给了你,输的心服口服!” 心情激荡之下,他又吐出一口血,涩声道:“玉儿,你,你对得住我!” 苏芷玉泪流得更多了:“我对不起你!……” 尤锉瞳仁猛地一睁,脸色遽变,吼道:“你想干什么!你想要去找他吗?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死了都是我的!我是不会成全你们这对奸夫**的。我也不会让你死,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我要让你活着,把孩子生下来。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一步也不许出去!” 苏芷玉激动的摇着瑧首:“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 “贱人!”尤锉怒骂着又抽了她一个耳光:“你还想去找你的奸夫,和他苟且**吗?你去让他来救你啊!看看,你的那个奸夫,是不是把你放在心上。”他一甩头离开院子,冲门口的仆从吼道:“把院子给我封了!不准她出来半步!” 他咬牙切齿的将那块手帕撕得粉碎:“二哥,我和你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第六回 胡笳(上)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一曲《敕勒川》,道尽了阴山大草原广阔雄壮的美景,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尤铭和谭纶并辔行进在大军之中。他们身后,就护送翊阳公主前往北胡和亲的队伍。这一千名士兵都是从禁卫军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护送着翊阳公主,三十六名陪嫁宫女,以及整整一百二十车的各式嫁妆在三千黑甲精骑和一千神机营的保卫下,浩浩荡荡的前往北胡。 敕勒川辽阔开朗的天空,将尤铭这些日子来的愁苦一扫而空。他忍不住猛地夹了一下马肚子,飞驰而出,在前方二十里的一处高坡上驻足停下。 他面前是一条大河,澄澈的河水平静的流向东方。河岸稀稀落落有着数十头野兽,在那里低头饮水。他读过《地理志》,知道这条河便是著名的斡难河。当年的柔然在这里兴起,将战争带到了全世界,铁蹄到处,无不臣服;当年的大虢在这里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柔然,创建了前所未有的大虢盛世;当年的大康在这里接受北胡诸部首领的朝拜…… “我今日驻足斡难河畔,这会是我大明兴盛的征兆吗?” 他想起了三国时期的一个典故,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斡难河边,拔出轩辕夏禹剑,双手捧着,高举头顶,暗暗祈祷:“上苍!若是我大明能够兴盛,若是我能够带领大明开创光耀千古,彪炳史册的辉煌盛世,令八方仰慕,万国来朝。便让我一剑劈开面前的巨石。否则,剑断石存!”深深吸了一口气,奋力劈了下去。 “嗤”的一声响。宝剑毫不费力的将河边的一块的岩石劈开,而宝剑连一丝卷口也没有。更为奇特的是,那石头里面居然是一条玉髓。碧绿色的脉络组成了一个龙飞凤舞的“明”字。 尤铭又惊又喜,这是天意,天意如此!他虔诚的跪倒在地,拜谢天恩…… 后面的大军迤逦而来,看在尤铭在那里拜天,并不敢去打扰,纷纷停下了行进的步伐,静静的肃立在尤铭身后。 尤铭似乎知道大军已到,缓缓起身,传达命令:“大家连续赶路这么多天也累了。今晚便在这斡难河畔宿营吧。” …… 星夜垂幔,尤铭和谭纶、韩青、王召山还有随队前往北胡贸易的花子清围着一处篝火坐下,饮酒烤肉,言笑晏晏,谈论着各自遇到的奇闻异事。 而那些护送的士兵也三五成群的围着篝火坐了下来。不知是那个士兵的提议,不知从哪个圈子开始,大家居然唱起了歌来。渐渐的,唱歌的士兵越来越多,所唱的歌也越来越杂,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居然分成了两拨进行赛歌。一拨是黑甲精骑,而另一拨则是神机营和御林军的联合。而他们对不上歌的惩罚居然是接替宿卫的士兵值班。不少人都是几度上下。 谭纶见了,不由怒道:“混账!这不是儿戏吗?他们把军规当成什么了!” 可尤铭却笑着拦住他道:“算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他们这样开心过。今天就不要提什么军规了,让他们玩吧。”他唤来一个侍卫,吩咐道:“告诉各营将军,今夜没有军规。若是愿意,他们也可以和士兵们一起唱歌的。我希望能听到他们的歌声。”他站起身来,拉起谭纶道:“子理,韩青,大山,花公子,我们也去唱歌吧。” …… 端坐帐中的翊阳公主隔着帐帘看着他们,不由眼红了。她也想出去和他们在一起,听他们讲述那些精彩的奇闻异事,和他们一起唱歌。可是,自己是大明即将嫁予北胡的公主,按照规矩,在婚前是不能和男人接触见面的。即使是自己的父亲,哥哥,未婚夫,也不行。 尤铭似乎知道自己这个四妹妹的心事,微微一笑,撕下一条烤得焦黄脆嫩、脂香四溢的兔腿,来到帐篷前,笑道:“翊阳,你若是想出来便出来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必顾虑那些规矩的。实在不行,你蒙上面纱就是了。” 可翊阳公主看见他过来,原本晕红的俏脸上却立刻罩上了一层寒霜,眼中艳羡的神色也迅速消失,转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 尤铭心里一痛,叹了口气,幽幽道:“四妹妹,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这个二哥哥的吗?我还记得,你最喜欢腻在二哥哥的怀里撒娇,你嫂子们可没少为这事吃醋。那时候你我兄妹可是无话不谈。你也最愿意向二哥哥吐露心事了。怎么现在你却对二哥哥不理不睬了呢?” 翊阳公主听他说起以前的事情,心底蓦地一颤,她何尝愿意与自己最喜欢的二哥哥形同陌路?可是她心底却不能原谅自己这个二哥哥。正是他一手将自己送往了北胡。让自己远离了父皇,远离了母妃,远离了兄弟姐妹,也远离了梦中枫林里那一袭青衫的俊朗身影……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冷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可我最喜欢最依赖的二哥哥却亲手毁掉了我的一生。二哥哥已经没有了,现在有的只是大明宋王。” 尤铭闻言一怔,心下一阵黯然:“四妹妹,二哥哥从没有要害过你。二哥哥比谁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过得快乐。二哥哥,永远都在。都是你可以依赖可以撒娇的二哥哥……” “够了!”翊阳公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你把我像交易品一样的送给了北胡,来换取他们的支持和土地。你就是这样保护我的吗?宋王殿下——!”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是大明的翊阳公主,没有选择。” “大明是你们的,不是我的!”翊阳公主哭道:“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听够了!我只是一个女人,我只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碍着你们什么了?你们争夺天下,称王称帝,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只能听凭你们的摆布,连选择自己的生活都不可以?你们眼里心里只有你们自己!宋王殿下,为了那冰冷的龙椅,利用一切,丢弃一起,值得吗?” 尤铭愕然!他怔怔的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叹气道:“这条兔腿凉了,我再帮你烤一只来。” 他才走出几步,耳边便飘来翊阳公主失去往日神采的哭声:“二哥,我恨你……” …… 一首悠扬的曲子响起,心有所感的尤铭听得入了神,回荡在旷野上的乐声渐渐消失了,他双手犹兀自打着拍子,问道:“这是什么曲子?居然如此好听。” 谭纶笑道:“学生听那些军士讲,这是敕勒川中阴山部落特有的胡笳曲。”说着,将一根管簧分开,木制管身,管上开有三孔的吹奏乐器拿到尤铭面前:“殿下,这便是阴山部落的胡笳,他们自己和北胡则叫它‘潮尔’或‘冒顿潮尔’,与我们汉人的箫差不多。虽不及箫声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可高亢辽远却远胜之。我军也有不少北地军士喜吹,善吹此物。” 尤铭接过胡笳看了看,用手在吹口处抹了抹,放到唇下吹了几声,果如谭纶所言,声音高亢辽远,别有一番凄苍之意。 “何处吹笳薄暮天,塞垣高鸟没狼烟。游人一听头堪白,苏武争禁十九年。海路无尘边草新,荣枯不见绿杨春。白沙日暮愁云起,独感离乡万里人。胡雏吹笛上高台,寒雁惊飞去不回。尽日春风吹不散,只应分付客愁来。今日送亲至此,闻听笳声,古人心境大抵能体会得一二了。真可谓之哀笳。” 谭纶颔首道:“胡笳所奏多为离别曲,称之以‘哀’,确是极为贴切。”他顿了顿,又道:“白沙日暮愁云起,独感离乡万里人。殿下似有所指?” 尤铭喟然长叹道:“我不过离家数日便有此感,可她从此便要长居漠北苦寒之地,远眺故乡,心中所感岂不比我更为强烈?‘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古人小门独院。无拳勇,无财帛,于乱离中命若飘萍,随波逐流,尚有几分身不由己的无奈;而她,堂堂大明公主,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不但没能受到家国的保护,却反而要为了这个脆弱的国家,为了她那懦弱无能的父兄委身侍奉胡虏。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亲手毁了她的一生。”说到悲愤处,他双拳紧握,竟将那支胡笳生生握断,断口处粗糙的毛刺,划破了他的掌心:“我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却反而要将她送去敌人的怀抱,我还算什么兄长?我手握百万大军,却不能保家卫国,抗敌御侮,反而要靠送出女人来平息干戈,求得苟安。我还算什么英雄?只不过是一个胆小怕是,没有半点骨气的无耻小人罢了。” 第六回 胡笳(中) 谭纶心下也是一阵黯然:自前虢以来,何时听说过要将公主送去夷狄,来为国家换取喘息生存之机。那时的公主远嫁,完全是天朝大国对于夷狄之民的恩赏。可被迫和亲这样的奇耻大辱,却发生在了大明的身上!即使,这次和亲有再多的交易,再多的内幕,可实质依然是靠着女人和大量的财物,来换取屈辱的和平。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国力不足,只能挨打! 他心里明白,尤铭此刻的伤痛和屈辱感远比其他人来的强烈。因为自己这位亦师亦友,亦主亦兄的殿下是公主嫡亲的兄长,是大明真正的缔造者。 他暗暗叹了口气,低声劝道:“殿下,大明虚弱,千疮百孔,您即使再有经纬之才,鸿鹄之志,也难只手补天。殿下又何必大包大揽,如此自责呢?古人云,知耻近乎勇。只要我大明上下皆能如殿下一般深以为耻,同心戮力,众志成城;则大明必兴,前耻必雪!” 尤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道理,我如何能不明白?只是这‘忍辱负重’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太难了……” “可你却一定要做到!”谭纶看着他,沉声道:“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做到!因为你是我们大明的宋王。你没有选择!” “因为你是我大明的宋王。你没有选择!”这话深深的打入了尤铭的内心,这不正是自己对翊阳所说的话吗?为什么对着翊阳,自己可以说出那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对着自己的时候,却无力说出呢?自己一直说别人没有选择,却独独忘了自己。不肯别人去选择,可自己却一直在按照自己的喜恶,不断的选择着。其实,真正没有选择的只是自己! 争雄天下是一条不归路,走上去了,就不能回头。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无论多大的苦,自己都要吃,也只能自己吃;无论多大的罪,自己都要受,也只能自己受;无论多大的屈,自己都要背,也只能自己背;无论多累的活,自己都要干,也只能自己干……因为自己已走上了这条路,因为自己已不能回头,因为自己已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那就不选择!干,干他娘的!干出一个大明帝国!干出一段辉煌盛世!干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前所未有的尊严与荣光!干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万古传承的自信与骄傲!干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绵延不绝,无法征服的精神和信念! 陡然间,尤铭整个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气质瞬间升华。谭纶不知道尤铭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在斡难河边,在这一时刻,真正扛起江山社稷,担当历史重任,履行上天使命的尤铭,真正诞生了! 尤铭拍着谭纶的肩膀,微笑道:“我得子理,犹鱼得水也!就让你我君臣同心戮力,共开太平,共创盛世!”说着,朝他伸出了右掌。 谭纶激动无比,伸出右掌和他紧紧的握在一起,双目中闪烁着泪光:“谭纶在此以命立誓,竭心尽力辅佐我主创万世伟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有懈怠,天人共诛!” …… 天际已渐渐现出一抹白光,一宿未眠的尤铭和谭纶二人却丝毫不觉得疲乏。他二人头一次摒弃了君臣间的尊卑差别,并肩坐在一起,迎接敕勒川的第一束阳光。 一轮红日从天际冉冉升起,渐渐将茫茫敕勒川映成了一片醉人的红色。尤铭不禁赞叹道:“好美!无怪乎世人那样喜看日出。如此雄阔的造化灵秀,确使人心胸涤荡,豪情万里。我在山上看过日出,在雪原看过日出,如今又看到苍茫草原上的日出,就差一个大海日出,和大漠日出了。若是有生之年都能一饱眼福,此生无憾矣!” “呵呵,”谭纶笑道:“这有何难!他日殿下一统寰宇,君临天下,四海九州皆是王土,想看什么样的美景没有?” 尤铭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望着太阳升至顶空,天地间的红色渐渐散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道:“恐怕那时便没有现在的心境了……” 当天地间最后一抹红色无奈散去的时候,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没有用什么特殊的运气法门,只是发乎于内心的自然的长啸。就在这时,天际响起了清亮高亢的雕鸣,与他的啸声应和着。直到胸中最后一口气都完全压榨光,他这才停了下来,微微笑道:“咱们回去吧,莫耽误了行程。” 刚走几步,他突然发现草地上有一方红色的手帕。他俯身捡起手帕,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片红色的枫叶,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念道:“秋风萧瑟,红叶片片飞落。清风入梦寒,听霜林唱秋歌。云轻烟弱,千帐明灭灯火。寒夜枫落,寂然留清寞。满山霜林醉,红叶纷飞,随风飞落水之湄。晓来红叶疏,挽晨星坠,夜空流珠皆云泪。欲尽山色,看暮云天边合。红叶舞翩跹,落霞绮染长河。晴空云锁,怅望千秋烟波,红叶谢书,临风寄羽客。” 谭纶听到这首词的时候,彷佛雷亟一般,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他,他发现了……” 尤铭还将那片枫叶放回手帕里包好,沉声问道:“这首《红叶夕歌》,是翊阳给你的吧?我早该想到。那次翊阳让我陪她去枫林,我有事不能脱身,便让你去了。”他转过身来,看着谭纶惊惶的面庞,略带责备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然,我是万万不会答应呼韩邪的。” 谭纶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即便告诉殿下又如何?翊阳是公主之尊,而我却不过是平民百姓出身。虽蒙殿下不弃,破格拔擢,却依然无法改变我微贱的出身。能与翊阳相识相知相恋,能与她漫步于那片枫林,能默默感受着她的幽香与温情,已是我一生难得的美梦了,已足够我回味细品了。有那一次,已是上天垂怜,此生无憾,又怎么敢再有奢望?” 第六回 胡笳(下) 尤铭抬头望着湛蓝天空里,飘过的朵朵白云,道:“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娶翊阳?” 谭纶双手紧握,死咬着下唇:“想不想又如何?终不会现实。我配不上翊阳,只要能多看她一眼,多听她一句,便是莫大的幸福满足了。一切的冲动,都只能埋没在心里。” “什么配不上配得上的!谁规定的!”尤铭大声道:“只要你们相互喜欢,管其他人做什么!他们凭什么来指手划脚!为什么你有爱不敢说出来?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你是怕那些个呆鸡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乱嚼舌根吗?我可以让他们通通闭嘴!” “殿下能够堵住那些朝廷权贵的嘴,可殿下堵得住全天下世家子弟的悠悠之口吗?”谭纶痛苦道:“金枝玉叶的公主,嫁给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寒门子弟,天下人会怎么看?他们不但会骂我痴心妄想攀附豪门,他们更会嘲笑翊阳不知廉耻,辱没身份,自甘堕落的。翊阳,殿下,还有整个大明皇室都会沦为天下的笑柄。现在的天下还是被那些豪门大族把持着,得不到他们的支持,被他们所轻视,新生的大明将摇摇欲坠,朝不保夕。我能不怕吗?我挨骂不要紧,可我不想翊阳跟着我受这样的屈辱;我不想殿下受到连累……” 尤铭默然,谭纶所说的都是事实。门阀制度把持天下四百余年,出身已经成了品评人才的主要标准,甚至是唯一标准。虽然有科举入仕,但重门荫的习气却依然根深蒂固。枢机显要依然为世家高门所有,他们一出生便已是高官厚禄,前程似锦。而寒门庶族即使再有才华,也只能埋没于荒野,终身出头无望。即使被破格任用而位高权重,却依然为他们所瞧不起。 而那些早已腐朽堕落的士族子弟,他们的势力却惊人的强大。自己几次猛烈的打击,虽然削弱他们不少,却依然无法将他们清除。他们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点一点的打击根本无济于事。而全面的打击,必然会引起天下震动。以现在大明的情况,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因此,即便是如自己这般凶悍强硬,也不得不暂且隐忍,等到大明稳定,步上正轨的时候,再将这些侵蚀国家肌体,桎梏国家发展的毒瘤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清除掉。 他将那方包着红叶的手帕放回到谭纶手中,拍着他的肩头道:“这次,我不该让你来的。” 谭纶紧紧的握住那方对他来说弥足珍贵的手帕,强颜笑道:“我不来,谁又能陪殿下来呢?再说,即使殿下不让我来,我也一定要跟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守护在翊阳身边了。以后,就只能在梦里了……” 尤铭嘴角微一抽动,用力按着他的肩头:“不要再有什么顾虑了,好好珍惜这几天。”幽幽叹了口气,摇头离开,大步往营地走着。 天空中本就不多的云彩更加少了,太阳毫不吝惜的散发着光和热,敕勒川上明媚无比。 “若惜,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那片阴霾,重新还我明媚呢?” ※※※※※※※※※※※※※※※※※※※※※※※※※※※※※※※※※※※※※※※ 又过了几日,若惜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可是,她却将自己禁锢了。原本活泼喜动的她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无论是谁也不见;无论是谁说话,也不答。 若惜醒来曾让尤铭欢喜无比,满腔的怨愤,消去了不少。为此,他赦免了麦氏一族十二岁以下的男丁和全部的女眷。可他万万没想到,若惜居然将自己锁在了那片阴影了,不愿意走出来。他心痛心急,难以言状,若惜分明是在折磨她自己。还记得那夜,自己再也无法平静的等待,闯入若惜的卧房,强行将她拥在怀里的那一刻,自己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若惜冰凉颤抖的身体上那份传来的深深激动与浓浓思念。他知道,若惜对自己的怀抱,对于那怀中的温暖,是无比希望和渴求的。可就在自己准备抚慰她的时候,她却将自己推开了,一个人坐在床边无力的哭泣着,再不肯让自己靠近她,碰触她。 尤铭心疼得有些恼怒了,他紧紧抓住若惜的细肩,急道:“为什么?若惜,这是为什么?一切都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始终不肯解开心结,放过自己?” “不要,不要再问了。”若惜哭道:“表哥,若惜不是清白之躯了,若惜没能为你守住贞洁,若惜对不起你。” 尤铭不由分说的把她搂住,奋力吻在了她冰凉的樱唇上:“不!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若惜见他亲吻自己,又惊又惧,竟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力量,将他一把推开,双臂紧紧的缠抱在自己胸前,浑身不住的颤抖着:“不,不,不。表哥,不要这样。若惜,若惜的身子脏了,配不上你了。若惜,若惜不能亵渎你……” 尤铭重重的在床板上捶了一拳:“你为什么始终不肯放开这些!我告诉你,我不在乎!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喜欢的是若惜,是她这个人。而不仅仅是她的身子。若惜!——” 可若惜却固执的偏过头去,垂泪道:“表哥,不要,不要逼我……” 尤铭心中大恸,恨恨的一顿足离开了。只留下若惜一人,孤单的对着铜镜,默默的哭泣。 此后,无论他怎样做,若惜始终都无法走出自己心中的障碍。终于,他无奈之下,和自己的其他妻子们,定下了一条釜底抽薪的计划。希望这样可以解开若惜的心结。只是,却不知风险和成功的把握有多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是计划才刚确定下来,北胡迎亲的使者就来了。尤铭只得离家,踏上了送亲北胡的道路。他只能依赖着自己的妻子们,默默祈祷着。 第七回 敕勒(上) 收拾好营地后,尤铭一行人沿着斡难河北上。愈深入敕勒川,他们便愈体会到那一片广袤天地的辽阔雄奇和非凡魅力。一阵阵山风从阴山山口吹来,敕勒川丰美的水草地立刻翻腾起层层波浪。湛蓝的天空里,盘旋着数只英武矫健的鹰隼大雕,高亢的鸣叫响彻天际。远处,庞大的马群奔驰而过,数万匹骏马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倾泻而出,声势无比,涤荡着人的心灵。久居中原的他们何时见过这样壮阔的景象?全都被震撼了。 “造化钟神秀!不至草原如何知天地之大?”尤铭禁不住赞叹道:“我自幼生活在风流灵秀的江南和繁花似锦的中原。那里的水土养育了我的文采风流,豁达自信。可这种由心底生出的豪迈高远,我直到今日方才真正体会到。难怪草原上的人多是豪气粗犷之辈,生活在这样的天地中,即使再小肚鸡肠的人,心胸也会为之放大。” 他轻轻抖了抖肩膀,右手接过一只一色纯白,雄俊无比的海东青,抚摸了它的的羽毛两下,右手向前一送,喝道:“去吧!”一声清亮的鸣叫,神鸟海东青振翅而飞,直插云霄。 送亲大军跟随着展翅高飞的海东青,继续向北。渐渐的,眼前出现了几个胡族牧民的身影。可他们的装束却又与北胡的牧民有着明显的不同。 “难道这便是阴山部落的牧民?”尤铭心中疑惑,叫来向导,问道:“那些牧民可便是阴山部落的?” 向导手搭凉棚,抬眼望去,颔首道:“这些牧民是敕勒部的。这一带也正是敕勒部的势力范围。” “敕勒部?”尤铭来了兴致,兴奋的道:“讲讲!” 向导领命,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阴山之下,敕勒川中共生活着敕勒部、铁勒部、乌桓部、乃蛮部,以及延陀部五个部族,也便是我们汉人统称的阴山部落。这五个部落的祖先当年都是和北胡黄金家族共同称雄草原的霸主。只是后来黄金家族统一草原击败了他们。将他们驱赶到了这里。而且,黄金家族从未放弃过对他们的征讨和剿杀,导致他们这五个部族的人口锐减。若不是两百年前胡人分裂成了北胡和东胡两部,只怕他们早已亡族灭种了。” 向导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这两百年来,北胡虽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打压,可力度大不如前。他们也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发展,恢复力量。到了前康极盛的时候,他们更是趁着前康大败北胡之机,一度摆脱了北胡的控制。虽然现在又重新为北胡所压制,但他们本身的实力已经有了较大的增强。而这五部之中,又以敕勒部为最强,占据了敕勒川的大部地方。其余四个部族都被挤压了出去。这五个部落之间向有世仇,一直征战不休。只是近年来,敕勒部越来越强,其他四个部族隐隐有联合起来共抗敕勒部的趋势。” “哼!”尤铭轻蔑的嗤道:“都被人家逼迫到这般田地了,竟还纠缠着所谓的世仇,相互攻伐,自己削弱自己的力量。倘若他们能够联合一致,共抗北胡,只怕早已摆脱北胡的控制了。甚至反攻北胡,重新在草原上立足,恢复祖先的荣耀不并非不可能。” “呵呵,”谭纶提马来到他身边,笑道:“殿下讲的虽然是至理名言,可是却很难做到。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个种族都是排外的,都是希望一家独大的。所谓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是呀!”尤铭感慨道:“莫说他们,便是我们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前康崩摧,天下一分为八,争战不休,百姓困苦,田地荒芜。中原实力大损,与北胡瞬间强弱异势,再不复见往日辉煌。以往诏令所达,草原各部莫不遵从。可如今却动辄受制于北胡,割地称臣,和亲岁贡。虽千万年,未有之辱。若是我们中原一统,民众齐心,纵两胡联合,亦何足道哉!” 谭纶颔首道“其实胡人能有今日的鼎盛光景,完全是我们汉人内耗放纵所致。若不是前虢崩塌之后长达四百年的山河破碎,群雄割据。又哪里轮得到胡人异军突起呢?” 尤铭重重的一砸手掌,仰望天空道:“终有一天,我要一统江山,横扫漠北,重振中华!” 悠扬的埙声从翊阳的马车里传来,吹奏的居然是昨晚他们最后唱的那首《敕勒歌》。《敕勒歌》原本是阴山部落的民歌,本是赞颂上天赐予这一片美好草原的歌曲。可尤铭对于胡人的语言始终发不出音来,便跟着调子将前世的一首歌填了进去,更抒发了一种喜悦豪情。 此刻听到这《敕勒歌》的调子,尤铭忍不住轻声唱道:“纵横驰倘风草,雄心总比天高。孤雁北飞,往来声声断道。旧年玩乐嬉闹,而今骋鞭扬笑,且看我弯弓射大雕。轻步疾行马长啸,拂风尘沙狂傲。觅芳草,熏风绕,流水桥,谁记此归道?清歌把酒品萧,征场磨洗胡刀,随风渺,破昏晓,惊鸿叫,又是斜阳照。羌管声声催断人老,莫叹流年少。远眺青山何处炊烟袅?孑然一身桀骜,生死自在逍遥,苍茫草原任笑傲! (纵横驰倘风草,雄心总欲与天试比高)(旧年玩乐嬉闹,而今骋鞭扬笑)(轻步疾行马长啸,翻滚风尘卷沙皆狂傲)(清歌把酒品萧,征场磨洗胡刀) 纵横驰倘风草,雄心总比天高。孤雁北飞,往来声声断道。旧年玩乐嬉闹,而今骋鞭扬笑。且看我弯弓射大雕。旧年玩乐嬉闹,而今骋鞭扬笑,且看我弯弓射大雕!” “哈哈,”谭纶笑道:“向闻殿下善射,殿下也几次提到射雕之事,不如今日便让我们开个眼界如何?” 一众侍卫一齐起哄道:“是呀,殿下。老早听人家射雕,射雕。耳朵都起了茧子了,却一直没有见到过。殿下今天就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第七回 敕勒(中) 尤铭也是心中大动,笑呵呵的正要答应,向导急忙过来劝阻道:“殿下万万使不得啊!雕可是阴山部落的神鸟,极受崇敬,地位非比寻常。若是有人伤了神雕。那可是大罪啊!” “放肆!”王召山不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敕勒川到底还是在我大明辖下。阴山五部落也是我大明辖下的子民。向来只有殿下给子民定罪,哪有子民给殿下定罪的道理?这不是反了天了吗?俗话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殿下乃是君父,莫说区区一只雕儿,便是要射他们,他们也得乖乖站着,哪儿来的废话!” “不能这么说!”尤铭伸手阻住王召山,正色道:“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此之两者互为表里,岂可偏废?父慈则子孝;兄良则弟悌;夫义则妇听;长惠则幼顺;君仁则臣忠。若是前者先不为,后者又何须为?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并不说君臣父子天命安定,不可僭越。而是君先要有君的样子,尽君的本分,臣才会尽其本分,竭力辅佐。父子之间也是如此。倘若各安其分,独求而不予,天下岂可久哉!故君不君则臣不臣,父不父则子不子。我居高位掌大权,乃万民所推,为天下谋福也,岂可以君父自居?不过天下百姓一奴仆耳!” 从身后取下开元追月弓,又笑道:“不过射只雕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说着,凝神静气,弯弓搭箭,觑准一只大白雕,蓄势待射。 韩青武功高强,也懂得射箭,知道射雕的最佳时机乃是在大雕空中转弯的时候,那时候大雕飞行的速度较慢,动作也不敏捷。可现在白雕已经转了弯,正往他头顶上飞来,而他还久久不射,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殿下,等雕飞过了头顶,可就不好射了。” 尤铭哼了一声,自傲的笑道:“那样射雕算什么本事?又岂能配得上我独步天下的箭术?”说话间,那只白雕已飞跃头顶。尤铭急忙松弦,羽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准确无误的贯穿了白雕的脑袋。白雕发出一声哀鸣,扑腾了两下,栽了下去。 尤铭身边的一个小侍卫立刻拍马而出:“我给殿下拿回来!”奔跑间,一支劲疾的羽箭猝不及防的射出,射穿了他的脑袋。他身子猛地一阵痉挛,从马上栽了下来,躺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死不瞑目,脸色兀自带着不能相信的表情。 忽然,前方一队穿着敕勒部服饰的人马向着尤铭他们围了过来,声势汹汹。他们的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口中呼号不断。这些人至少有三千人之多,而且一个个体形彪悍,强壮无比。不但如此,在他们的左右两侧也都出现了一队敕勒部人,每一边都起码有三千人。那些敕勒部战士在距离送亲队伍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个目露凶光,充满煞气。 看样子尤铭便知道这些敕勒部的战士个个都剽悍异常,十分善战。人数也几为己方的两倍。而且,进退之间颇有章法,不像是乌合之众。可是,尤铭却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自己手下的这支送亲队伍虽然人少,但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强将;再加上有神机营火器这样的利器在手,他自信即使再有一万人也不能将他们围困住。 这时就显示出黑甲精骑和神机营的精锐来。他们并不像御林军那样的慌张,反而镇定自主结成环形防御圈,层层维护住尤铭和翊阳公主的凤驾。原先队伍前列的黑甲精骑迅速由中间向两翼后退,中军后阵之中的神机营战士手执火器立刻涌填补了空位。而且,神机营战士主动排成了四行。第一行半跪在前,后面三行持枪站立。 在神机营和黑甲精骑迅速做好战斗准备以后,那些御林军步兵也镇定下来,在自己统领的指挥下,结成了最后一道内层防御圈。 敕勒部中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走上前来,将白雕的尸体恭恭敬敬的捧了起来,呈在自己首领的面前,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胡语。 只见敕勒部众人的脸上都露出悲伤愤怒的神色。他们齐齐张开双臂,向天空高声呼喊着:“雄库鲁!——” 尤铭叫来向导问道:“他们在干什么?说的什么意思?” 向导惊恐的道:“在敕勒话里面,‘雄库鲁’的意思是是‘勇敢,英俊的神鸟’;同时也是死后灵魂回归天堂的祈祷语。殿下,这次我们危险了,敕勒部的人不但善战,而且残暴啊。” “哼,”尤铭不屑的哼道:“怕什么!北胡的‘怯薛军’和东胡的‘阿速军’我都不曾放在眼里,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又算得了什么?” 这群敕勒胡人的首领是个身形高大,留着一部大络腮胡子,脑后扎这十几条粗短辫子的汉子,看模样不过三十岁上下。他拨马往前走了几步,操着极其生硬的汉话,高声喊道:“你们这群汉狗,平日里欺负我们不说,今天竟还把我们的神鸟给射杀了。简直欺人太甚!识相的,就把财物和女人留下。再自己砍断自己一条手臂,到神鸟面前磕头赔罪,我放你们离开。否则,统统杀了!” 尤铭冷笑道:“那得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刚落,神机营战士便将手中火枪的枪管往上抬了抬,拉开了枪栓,将铅弹顶上枪膛。(注:仍然是前膛枪,射击完毕之后,需要自己重新装填黑火药,压上子弹,依旧不能形成持续火力。只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研究改进,变为枪栓上膛,无需像先前一样击燧而已。) 那些敕勒部人何时见过这样的情势?不由紧张的凝神戒备。 谭纶听得枪栓响动,急忙劝阻道:“殿下,可万万打不得啊!” 尤铭眯起眼睛,略带不满的道:“子理认为本王消灭不了这群乌合之众吗?” 谭纶摇头道:“当然不是!以殿下的本事,他们即使再多一倍也不是殿下的对手。” 尤铭***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本王打?” 第七回 敕勒(下) 谭纶深深吸了一口气,诚恳的道:“殿下,这一打可就和阴山部落结了死仇了。除非我们将他们全族灭绝,否则大明北疆永无宁日。可是殿下,您能打败他们,可您能灭绝他们吗?就算您能灭绝他们,您又做得出来吗?您曾经对学生说过,无论汉人胡人都是华夏子民,只不过因为些许矛盾而久久对立。殿下既然想消除矛盾,让汉胡一体,华夏共荣,又怎么可以肆行刀兵,加深隔阂呢?” 尤铭闻言一震,紧紧的盯着谭纶,道:“你说得对。”挥手让神机营战士将枪膛里的子弹退下,拨马从阵中走出,斜睨着那敕勒人头领,傲然道:“财物和女人我有,不过我不能给你。想要的话,就自己来拿,不过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来拿。” 话才说了一半,那胡人便哈哈一声狂笑,催动胯下坐骑,手执长矛气势汹汹的向尤铭冲来。直到长矛离自己的面颊还不到五寸的时候,尤铭才吐出最后一个字。 尤铭嘴角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不闪不避,伸出右手两指于间不容发之际,捏住了矛刃。 那胡人立刻感到长矛在他两指间彷佛生根一般,怎么用力都没法刺进去,更没法抽出来。他挣得满面通红,浑身肌肉虬结,却依然无济于事。 尤铭轻蔑的一笑道:“还不松手?!”手指微微向下一拗,那胡人立刻感到手腕像是要被拗断般痛不可当,怪叫着松开了手上的长矛。 尤铭手指捏着长矛舞了几下,朗声笑道:“你这矛做工太差了,吓唬人都不凑活,还想用来抢劫?还给你!”向前轻轻甩了出去。 那胡人急忙接住,却震得自己虎口流血,连人带马往后退了好几步。而那长矛的刃上已经被印上了两个深深的指印。 尤铭本以为那敕勒人定要恼羞成怒,却没想到他脸上居然露出了惊恐敬畏的神色。不单是他,他身后所有的敕勒部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敬畏的神色。 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那些敕勒部人居然全都翻身下马,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对着尤铭不住的挥臂磕头,口中不住的高呼“腾格里”。 尤铭立时摸不着头脑,叫来向导问道:“这……这是什么个意思?” 向导此时也是低着头弯着腰,毕恭毕敬的道:“腾格里!腾格里在敕勒话里面就是天神的意思。他们认为殿下是他们的天神,转世来给他们带来福祉,自然是恭恭敬敬的。他们也是在为刚才的无理感到惶恐而自责忏悔,希望能够得到殿下的宽恕。” “啥?”尤铭不可思议的道:“天神?我是他们的天神?还转世?”他一把攥住向导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你给本王讲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有一点含糊,本王就剁了你的脑袋喂狗!” 那向导战战兢兢的爬下马鞍,走到敕勒部人的跟前,低声询问了几句。颤巍巍的捧着被尤铭损毁的那柄长矛,极其恭敬的举到尤铭面前:“殿下,这支长矛是当年敕勒部先祖纵横草原所用的苏鲁丁长枪。传说,苏鲁丁长枪是天神造出来赐予敕勒部先祖的武器,凡人无法抵挡,也无能损毁。只有天神才能将苏鲁丁长枪毁坏。殿下轻而易举的毁坏了苏鲁丁长枪,这是天神才能办到的。殿下便是天神,是天神转世来带领他们敕勒部走向辉煌的。” 尤铭哭笑不得的结果那柄长矛掂了掂,对谭纶苦笑道:“子理,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没人能信。我居然打架能打成一个天神转世。” “呵呵,”谭纶笑道:“那不是很好?凡人想进神坛,费尽心机而不得。现在他们主动将殿下奉为天神,这是何等美事。殿下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收服了阴山部落,既安定了关陇,也正可以让他们做我大明的藩篱,替我大明守护北疆。日后反击北胡,也是一大助力。” 尤铭颔首道:“此言甚合我意。”驱马来到敕勒部众人面前,将苏鲁丁长枪遥指天空,朗声道:“我乃上界天神,转世带领我族走向繁荣,世世代代享受这这丰美的草原。从今以后,听从我的命令,为大明争战,保卫大明!” 那首领听得懂汉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此刻尤铭在他心中乃是天神转世,敬畏无比,不存半点疑惑,带头扑拜高呼道:“腾格里!” 他身后的敕勒部人一齐挥臂扑拜,高呼“腾格里”,声势震天。 一声清啸,雪白的海东青落在尤铭的左肩,目光炯炯的盯着跪拜在地上的敕勒部众人。 敕勒部众人见海东青如此神俊的鹰隼也被尤铭所降服,心中敬畏之心更甚。他们从故老的相传得知,海东青是万鹰之王,是大雕之王,是天神最强大的战士,是神鸟中的神鸟…… 尤铭下令让他们起身,将苏鲁丁长枪扔还给那头领道:“这把枪还赐给你做武器。从此你要用这把长枪听从我的指令,为我而战。” 那首领显得兴奋异常,高举苏鲁丁长枪,大声道:“纳斯勒图盖!”紧接着,他身后的那群敕勒部人,一齐挥臂,大声喊道:“纳斯勒图盖!” 尤铭不用找向导也知道,这“侯恪利”大概是宣誓效忠的意思。他微微一笑,对那首领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首领恭恭敬敬的道:“腾格里!作为您最忠诚的仆人,我的姓名是您赐予的。以前的姓名已经不足以表达,我对您的崇敬与忠诚。您的仆人请求您赐予一个新的姓名。” 尤铭暗喜道:“你倒是知情识趣,没白学了这口汉话。你懂事,我也不含糊。”他微笑道:“既然如此,本尊就答应最忠诚的仆人的请求,赐予你姓名。从今以后,你便叫绰罗斯?本雅失礼。只有你们这一个家族可以叫绰罗斯。你的家族,世世代代成为敕勒部的光辉家族,永远的替本尊管理敕勒部。除非你的子孙放弃绰罗斯这个天神赐予的光辉姓氏。本天神再赐你汉名湧忠顺。这个汉名要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但是,你要记住,只有继承你王位的绰罗斯家族的人才有资格用这个名字,其他人都不准用,否则便是渎神!” 绰罗斯?本雅失礼立刻举起苏鲁丁长枪,连声高呼道:“腾格里!纳斯勒图盖!腾格里!纳斯勒图盖!——”其余的敕勒部人也都跟随着他振臂高呼。 尤铭得意的大笑,他已经从向导那里得知,“纳斯勒图盖”在敕勒话里面的意思是“永生,不朽,万岁”。 第八回 鸳浴(上) 夜幕降临,敕勒部人聚居的五当召内燃起了熊熊篝火,摆下了盛大的酒宴,全部落的人都敬畏的迎接着尤铭——也就是他们天神的转世。 尤铭高坐在神台之上,俯视着脚下匍匐着的敕勒部族人,一种高坐云端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自己天生就应该高高在上,享受着别人的跪拜崇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冲动,微笑着示意篝火宴会开始。 悠扬的胡笳响起,青春靓丽、盛装鲜艳的敕勒部少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随着他们祭拜天神的隆重乐曲,挥洒着她们柔软的腰肢与玉臂,向天神献出自己的舞蹈。 再向尤铭敬献美酒之后,敕勒部众人便和护亲众人相互敬酒欢乐起来。王召山已经满面笑容的加入了那些少女舞蹈的行列,双手也不规矩的拉来扯去。 本雅失礼和他的妻子雅阁那恭恭敬敬的低头侍立在尤铭的身边,不停的往尤铭的酒杯里添加着敕勒部特色的果酒。 尤铭微微一笑道:“一起去玩吧。”他站起身来,走向篝火,加入了他们欢乐的舞蹈行列。 …… 盛宴结束之后,尤铭本想拒绝本雅失礼和一众族内长老让自己住在神殿的请求,可是略略一想,又答应了他们,在四名年轻女祭司的引领下,来到了神殿。 四名女祭司替他整理好床具,又帮他脱去衣服之后,恭敬的行礼告退。,弯着腰一步一步的往门口退去。看着四名女祭司精致的玉容和曼妙的身姿,尤铭心中怦然一动,感到小腹处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不禁想到自从若惜出事以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床笫之欢了。他开口叫住四名女祭司,指了指床铺,道:“你们留下伺候我。” …… 直到近午时分,尤铭才从神殿中出来。昨夜自己疯狂而粗暴的发泄着自己的欲望,即使在他诧异的得知这四名女祭司仍是处子身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温柔。他对女祭司们没有任何感情,他需要的只是发泄,将自己这许多日积攒的欲望全部发泄出来。而那四名女祭司则是默默承受着,甚至是努力迎合着。她们是神殿的祭司,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身体都是属于天神的……虽然她们初经人事,已经不堪挞伐,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但还是强撑自己疼痛无比,酸软无力的身体替尤铭穿好衣服,伺候他洗漱饮食…… 他刚从神殿走到阳光下,就看见两名衣衫不整的敕勒部少女从王召山的毡帐里走里出来,脸色红晕,脚步软弱。显然,昨夜王召山也是过得香艳旖旎。 他惯例的走向谭纶的毡帐,阻止了侍卫的通报,掀帘而入,却见谭纶呆呆的坐在床边,双目无神的望着床单上那一朵艳红的桃花。在他身边,一个敕勒部的少女胡乱的披上衣服,遮住身体的春光,低下红晕的双颊,静静的站立着,显得很紧张很拘束。 尤铭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子理,昨夜可享受到人间极乐了?那滋味妙不可言吧?” 谭纶猛地抬起头来,走到尤铭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尤铭的双腿,哭道:“殿下!学生……学生昨天当了牲口!” 尤铭“呵呵”笑着伸手拉他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面对如此诱惑,即使是圣人也不能坐怀不乱。你又何必苛求自己呢?真当自己是柳下惠吗?那人在我看来,不是无能,便是太监,总之算不得真男人。”可他这一拉却没有拉动。 谭纶依旧抱着尤铭的双腿,哭诉着:“可是……可是学生这样坏了人家的清白,这跟牲口还有什么区别?学生的诗书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尤铭见他如此悔恨自责,不禁升起一丝愧意来。说到底,昨天谭纶这香艳的一夜是自己特意安排的。他尴尬的笑了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你将那胡女娶回去不就行了?就算不能立为正妻,纳她为妾总可以吧?这样不就不是始乱终弃,有违圣人教训了吗?” 可谭纶依旧哭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这自古哪有未娶妻就先纳妾的道理?再说,学生,学生此生已经无意于婚嫁了。” 尤铭幽幽叹了口气,道:“正是知道你这个心结,我才为你安排的这一夜。”谭纶闻言,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尤铭叫来那敕勒部少女,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一问完,他便哑然失笑,这敕勒部少女从未离开敕勒川半步,又怎么会听得懂汉话?自己这算是白问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少女居然用一口颇为流利的汉话答道:“我叫哲哲。” 尤铭惊异的看着她,笑道:“你懂汉话?你是哪家的女儿?” 哲哲低垂下瑧首,细声答道:“我是长老雅克的小女儿,曾经跟着父亲去过中原,在那里学了汉话。” “哈哈,”尤铭抚掌笑道:“这就最好不过!哲哲,我问你,你愿意不愿意跟着他去中原,做他的妻子,伺候他呀?” 哲哲俏脸愈发红晕,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们敕勒女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男人。不管是谁,只要他得到了一个女人的第一次,他就永远都是那个女人的主人。哲哲是天神安排的,哲哲一切听从天神的旨意。” 尤铭满意的点了点头,望向谭纶道:“子理,人家已经千肯万肯了,你呢?痛快点儿,你是个男人,难道还比不上人家小姑娘吗?” 谭纶凝视着哲哲那通红的玉容,蓦地,竟从中找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情义。这缕情思和翊阳那是何等相似!他又看了看床单上的那朵桃花,心中忽然明白了过来。他虽然不赞同尤铭这样的做法,但内心还是感激的。他知道尤铭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大为不妥。人与人之间终究有太多的不同他的销魂美事,到了自己这里未免只是一杯苦酒。 好在谭纶并非那种食古不化的卫道士,虽是对翊阳钟情已极,却并不会因此而抗拒女色。想通了那一层之后,他朗声一笑,站起身来,朝尤铭躬身行礼道:“学生谢殿下赐婚!” “好!”尤铭满意的颔首笑道:“这样就好!回去,我再赏你几个美女。”他转向哲哲笑道:“你不会小心眼儿,不同意吧?” 哲哲玉靥羞红的道:“男人有本事才能找到女人。女人越多,男人的本事越大……” 尤铭哈哈大笑道:“子理啊,想不到你这个小娇妻居然这么通情达理,你以后艳福无尽了……”大笑着走出毡帐, …… 第八回 鸳浴(中) …… 神殿中,尤铭来回踱了几步,叫来韩青吩咐道:“去把那个陪嫁的大丫头灵茹叫来。”韩青领命而去。他是昨天随尤铭进入五当召的众人中,唯一没有享受温柔的。 望着局促不安的站在面前大丫头灵茹,尤铭沉声道:“听说你不愿意跟着翊阳去北胡?几次想着要逃回去?” 灵茹立刻吓得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尤铭似乎没有看到那一幕,依旧冰冷的道:“你可知道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家中父母都在,另外还有一个兄长吧?虽然不够九族之数,大抵也能凑活了。” 灵茹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不住的磕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空旷的神殿里只剩下灵茹的哭泣声和磕头声,以及尤铭时不时的冷哼。 良久,尤铭冷笑道:“我饶了你也可以,你不想去北胡我也答应你。只要你完成了我交代你的任务就成。” 灵茹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洁白的额上已经肿起了一个红包:“奴婢答应,奴婢都答应。只要殿下说出来,奴婢没有不答应的。” “那好,”尤铭淡淡的道:“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这里,留在五当召,做本雅失礼的大妃。” 灵茹浑身的血液凝固了,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虽然不用去北胡了,却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了荒蛮的敕勒川。北胡至少还有关心自己的公主,和那一同陪嫁的姐妹。 尤铭见她久久不答应,立刻沉下脸色,怒道:“你想抗旨吗?你父母兄长可都在京城,他们过得怎么样,就看你了。本王给你三条路走,一是乖乖的和翊阳一起去北胡,做陪嫁丫头;二是留在敕勒川,舒舒服服当敕勒部的大妃;三是和你的父母兄长一起共赴黄泉。你自己选吧。速度要快,本王耐心有限,别给脸不要脸。” 灵茹剧烈的挣扎着,终是屈服了:“奴婢一切听殿下安排……”啜泣已无声。 “早这样该多好!”尤铭冷冷的道:“非要本王拉下脸来逼你。你去梳洗装扮一下,今天就帮你把这件大事给办了。” 看着灵茹彷佛行尸走肉般的背影,尤铭心中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成就喜悦。他颓然的靠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头顶神龛中的神像,喃喃道:“八百里阴山,千里敕勒川,终于真正为我大明所有了。那首《敕勒歌》,恐怕也再没人会唱了……” ※※※※※※※※※※※※※※※※※※※※※※※※※※※※※※※※※※※※※※※ 又行了几日,送亲队伍走出敕勒川,进入了唐努乌梁海,这里已是北胡的属地了。 尤铭勒住马头,向东望道:“从此向东二百里便是乌里雅苏台,我大明终于失而复得。过几日我大明军队便可以从上面源源不断的得到军马了。” 谭纶接口道:“唐努乌梁海原与乌里雅苏台本是一体。只是自从虢末被北胡侵占以来,就再也没有恢复了。” 尤铭哼道:“子理你莫要激我。我走过的每一寸的土地我都不会放弃,都将是我大明的国土。唐努乌梁海是,狼居胥山是,北海是,整个北胡都是!让阳光所及的地方,都沐浴我大明春风教化。” 谭纶笑道:“殿下的抱负果非常人可以想象。只是真要如殿下所说,那样庞大的国土,我大明就是再有两百万雄师,只怕也不够用。” 尤铭摇了摇头,神秘笑道:“若是他们自愿为我大明藩篱,担负守土之责呢?” 队伍前行的速度明显放慢下来,王召山纵马来到尤铭身边,奏道:“殿下,前方有一支队伍正快速向我部靠近。如何处置请殿下示下。” 尤铭一声低咦,提马来到军前,从谭纶手上接过千里镜。这精巧的工具瞬间拉近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 这只队伍的总人数在八百人左右,身上都穿着白色胡服,所骑乘的马匹也都是清一色的白马。北胡人崇尚白色,通常只有在盛大的节日和庆典时才穿。 尤铭微笑着将千里镜交到谭纶手中:“来的应该是北胡的迎亲队伍。韩青你带五百名武士前往迎接。另外通知鼓乐手奏乐。” 韩青领命而去。尤铭拨转马头,来到翊阳的车架旁,深深吸了口气,轻轻在车厢上敲了敲,沉声道:“翊阳,呼韩邪过来接你了,你准备一下。” 翊阳早已听到了军中鼓乐手所奏的“百年好合曲”,知道这一刻终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她用力的捏着手上的那支银钗,终是抹去俏脸上的泪水,强颜道:“我知道了,不会让你宋王殿下难做的。” 尤铭心中一痛:“四妹妹,你……” 可翊阳却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宋王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请回去领军吧。翊阳还要梳妆。不然,宋王殿下又要责备翊阳丢了大明的颜面,误了殿下的大事。” 尤铭闻言愈发痛楚,手指在坚硬的金丝楠车厢上抠出几道划痕,幽幽叹了口气,道:“打扮得漂亮些……” 翊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是那么的青春明媚,娇艳动人。周身的珠光宝气非但没能喧宾夺主,使自己显得俗气,反而更衬托出自己的雍容典雅,华美高贵来。她从喜服中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捧了捧那傲视群芳的乌云。忽的,摘下了精致名贵的华凤点金钗,戴上了手中那支极其普通,只值五分银子的银钗。 那支队伍中的首领在韩青的引领下来到尤铭面前。他恭恭敬敬用北胡的礼节向尤铭问候道:“小人延拓都参见英名神武的大明宋王殿下。” 尤铭微笑道:“免了!呼韩邪人呢?他来了吗?” 延拓都答道:“太子上午就到了,此时正歇驾在前方五里处的出云海子。太子还让我告诉宋王殿下,我们北胡的索沫儿公主也来了。” 想起索沫儿那娇俏的模样,尤铭心中一荡,脸上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他急忙收束心神,点了点头道:“好,今晚我要和呼韩邪太子喝一个不醉不归!” 第九回 石国(一) 风雨过后又是一种怎样的宁静?花孜晴(尤铭已经于昨日的疯狂中得知花子清其实真名叫花孜晴,只不过为了行走天下方便,而取其谐音为花子清)静静偎依在尤铭的怀中,柔顺的秀发瀑布般盖住了尤铭的胸膛,眼角泪痕依稀,可唇角却挂着一丝幸福满足的微笑。 尤铭有些想不清楚为什么会与花孜晴发生这样的关系。可此刻玉人在抱,他也不愿意去多想些什么,只是紧紧搂着她柔若无骨的娇躯,充满火热情怀的轻唤道:“孜晴……” 花孜晴俏脸蓦地升起两朵红云,柔声道:“你毁了我的清白,我恨你……” 尤铭搂着她的双手开始在她光洁的脊背上忽轻忽重的抚摸起来:“恨吧,恨吧!,没有恨,哪来爱呢?能这样抱着你,就是被你恨上一辈子,也值了。” 花孜晴的俏脸更加红了,柔声道:“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我是一个轻浮女子?” 尤铭摇了摇头,松开一只手,指了指那宽大的浴桶,笑道:“有那里面的东西作证,我又怎么会这样想你呢?” 花孜晴羞不可言,浑身都蒙上了一层迷人的桃色,张开檀口在尤铭胸膛上轻轻咬了一记,娇声道:“你好坏!轻薄了人家不说,现在还取笑人家……” 尤铭微笑道:“本来就是,我哪里有取笑你了?”在她俏脸上轻轻一吻,道:“孜晴随我回府好么?等从北胡回去,我便去向你父亲提出纳你为妃之事。” 花孜晴突然俏脸一冷,垂下瑧首,香肩不住的颤动:“你……你定是将我当作了攀龙附凤之人。我……我虽然出身商人之家,草莽微贱,比不得你高门士族,却……却……” 尤铭没想到那句话竟会伤了她的自尊,不由有些歉疚的紧搂着她,亲吻着她的秀发,笑道:“你多心了!我喜欢你,我要你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难道你不愿意吗?” 花孜晴羞涩道:“我自然愿意……” 尤铭笑道:“那不就行了!等我这次从北胡回返之后,便去你家提亲。” 可花孜晴仍是颇含忧虑道:“可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我却是四民之末的商人,我……我怎能嫁你?……” 尤铭的身上顿时散发出无比的霸气:“我就是要娶你,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妃子,是我的女人。我看谁敢说半句废话!” 花孜晴立刻感到被巨大的幸福包围着,妙目中沁出几颗珠泪:“殿下!……” 尤铭在她香肩上捏了一把,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充满情火的鼻息重重的喷在她的身上。 花孜晴自然感觉到了尤铭强烈的欲望,精致的玉容不经露出些许惧意:“你,你还来?!昨晚还没疯够吗?你,你要弄死我才甘心吗?……” 尤铭俯下身子,在她柔嫩的红唇上重重一吻,强行压下自己肆虐的**:“我怎么舍得……”他爬起身来,穿好衣服,回头微笑道:“你好好休息,我还要你陪我去石国汗帐呢。” 花孜晴看着他憋得通红的面庞,心中极是感动:“你,你若是实在难受,我,我可以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瑧首已经羞得埋到了被子里面。 尤铭微笑道:“你好好休息吧。过一会儿就没事了,等你身子恢复过来,再好好补偿我。”转身大步走出了帐篷,吩咐门口那两个面色绯红,羞涩无比的小侍女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要是伤了根头发,我惟你们是问!” 两侍女含羞答答的应承下来,待尤铭身形渐渐远去,她们钻进毡帐,围在花孜晴榻前,羞笑道:“小姐,你……你真的要嫁他?咯咯,小姐的眼光可真不差呢!他除了太过风流好色了些,也算是天下绝顶的少年英雄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要是不风流好色,又怎么会用这样羞人的方法得到我们家小姐呢?” 花孜晴羞不可抑的低下头去,并没有回答那小婢,待听到后面的话时,面皮更感羞涩,扬手欲打那说话不知顾忌的小婢。 另一个小婢“咯咯”笑道:“那还用问?不嫁他,嫁谁呀?再说,这天下除了他还凑活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我们小姐呀?依我看呀,小姐是早就喜欢他了。要不然小姐能由着他胡来?还……还让我们出去。毕竟连老爷都说,小姐的武功已经有了他七成火候了。”她显然是想到了那香艳旖旎的羞人一幕,面色娇艳,远胜桃花。 花子清更加羞不可抑,轻啐道:“呸!小妮子要死了,就会胡说!他武功比我高多了,我……我……”她忽然说不下去了,俏脸也越来越红艳。自己的解释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即使尤铭的武艺再高强十倍,要是自己决意反抗的话,也是绝不会让他这样轻易得手的。 两小婢果然抿嘴吃吃而笑,眼神中满是暧昧明了之色,弄得花孜晴更加羞涩,只得暗暗将责任都推到尤铭身上,暗暗恼恨。 …… 此时虽已接近夏日,然而唐努乌梁海大草原的晨风却依旧带着寒意。走在犹有霜露的大草原上,尤铭体内滔天的**为之消解。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发足奔跑起来。 他并没有使用独步天下的轻功,也没有催动渊深难测的内力,只是用着自己的本能奔跑着。跑出大约十里远近,他终于感动精疲力竭停了下来,弯腰撑膝,大口喘着粗气。他不禁摇头自嘲道:“想不到区区十里地就让我这般疲累,喘息不止。呵呵,纵欲伤身,果非虚妄!” 他知道此刻若是遽然停下,隔日双腿必定酸胀难受。他原地蹲起几回,抖了抖双腿,慢慢在草原上散起步来。 随着红日的冉冉升起,一道翠羽黄衫的俏丽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心中一喜,疲惫的双腿好似突然注入了活力一般,体内真气奔腾流转,瞬间跑到那女郎身后,伸臂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含着她的耳珠:“索沫儿……” 可怀中女郎却并没有表现出欢喜羞涩,反而冷冷的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俏脸寒霜:“你不去陪着你的那位大美人,来这里做什么?不怕北地天寒,人家冻着吗?” 第九回 石国(二) 尤铭老脸居然红了起来,颇为尴尬的道:“这个,你……” “哼!,”索沫儿一撇嘴,气鼓鼓的道:“昨晚我还去找你,却没想到听见了你说的那些下流话儿。真不知道羞耻,居然用强逼着人家和你做那事儿。你……”她脸色蓦地一红,伸出右手,气愤愤的道:“把耳环还给我!我再也不想见你了,更不想嫁给你了。耳环还我!” 尤铭捏着从腰间取出的那枚耳环,深情款款的道:“这枚耳环我从没有离开过身子。不论什么时候,它都跟我在一起。我知道,有朝一日,女主人会要我亲手给她戴上这枚耳环。” 索沫儿冰冻的俏脸瞬间融化下来,但还是故意板着脸:“花言巧语,谁要你给我戴上!这耳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给你的那个了。哼,随随便便拿一个来骗我。” 尤铭笑着走到她跟前:“那你看看还是不是你那个。”说着,出其不意的一把抱住索沫儿,封住了她欲要娇呼的樱唇。一通炽烈缠绵的长吻后,尤铭在她耳边呵气道:“现在看清楚那枚耳环是你的了吧?我可是一直都带在身上的哦。” 索沫儿羞恼的在他身上拍打了两下,娇嗔道:“你,你无赖!居然这样轻薄我!我,我可不会像她。你,你休想对我用强。” 尤铭轻笑道:“我有要对你用强吗?还是你在提醒我?” 索沫儿大羞:“你好下流!在这样说,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好好好!,”尤铭笑道:“我的索沫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喽!”他忽然压低声音,噙着索沫儿柔嫩的耳珠道:“我这次要亲自把翊阳送去石国汗帐。我们一起去见你父汗好么?” 索沫儿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羞喜难言的点了点瑧首,轻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忘了哦!你要是敢忘了,我就再也不见你了。”她紧紧的倚靠在尤铭怀里,良久,将那枚银质耳环还放到尤铭手上:“等到你来娶我的那天再帮我戴上吧……” …… ※※※※※※※※※※※※※※※※※※※※※※※※※※※※※※※※※※※※※※※ 胡汉两家的队伍一起奏响喜乐,浩浩荡荡的往北胡的王庭——石国前进。原本按照北胡的习俗,在唐努乌梁海呼韩邪与翊阳便可以完婚。可是呼韩邪为了表示对翊阳的尊重和对大明的敬仰,居然主动按照汉人的习俗,远迎千里将翊阳接尽石国完婚。这样尤铭心里对呼韩邪不由又高看了几分。呼韩邪不但仿效着汉人的迎亲习俗,而且还坚持不与翊阳见面,甚至自己也是不近女色,修身养性,看来是想给未来的太子妃一个好印象。反倒是尤铭左拥右抱,过得好不惬意。只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索沫儿总是溜掉,让他徒呼奈何,加倍爱抚花孜晴。 走走停停,跨越了茫茫蒙古大草原和漠北大沙漠,终于在十余日后,到了北胡都城石国。 与中原的城池不同,石国并没有高大坚厚的城墙,城郭之外也没有城壕,驻防士兵的盘查也不如中原城池那般严密。而且整体以白色为主,远远望去便如一个巨大的毡帐一般。 这里的风俗人情与中原全然不同,无论男女老少多数都以骏马或者骆驼代步,骑术娴熟,精神奕奕。看来北胡虽然仿照中原建设了城市,可骑射的古老技艺并没有丢去。 更让尤铭感到惊异的是,石国的街道十分宽阔竟然可以并行六骑;城中房屋建筑规划极为整齐,市坊布局严谨;街上往来行人甚众,衣衫鲜亮;房屋建筑鳞次栉比,美轮美奂;市集货源充足、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大城。 尤铭忍不住惊叹道:“想不到石国竟是如此繁华富庶,便是放之中原,也唯有金陵、海陵、开封、长安、成都。江陵等寥寥数城可与之相比,但也只能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谁也压服不了谁。朔漠以北居然有如此大城,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呼韩邪心中大是得意,他虽极力克制,但微微抖动的袍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呵呵,安答谬赞了!石国建成时日尚短,比之中原大城还是不如远甚。我正想去中原请一二名家前来指导营建呢。正好安答来了,日后可要送我几个呀!” 尤铭满口应承的笑道:“这好说,改日便给安答送几人过来。”可心里却暗自凛然:“呼韩邪果然不简单!幸好他还为登上汗位,否则,以目前大明的情况,危矣!” 呼韩邪将尤铭等人送到城东馆驿,抱拳道:“安答暂时就在此休息吧。公主已经被接到晖春馆去了。五日后便是你们汉人的黄道吉日,那时我再来迎娶公主。安答可要记得去晖春馆将公主接来等我呀。” 尤铭“呵呵”笑着捶了他一拳:“你小子倒是对我们中原的习俗明了的很!你就放心吧,那天身上多多带着金银就行。” 呼韩邪也是哈哈大笑,指向西边道:“安答,驸马府就在城西,若是骑马的话,一刻钟便能赶到。即使步行,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尤铭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抱拳微笑道:“多谢安答指点。” 呼韩邪离开之后,尤铭便拉着花孜晴舒舒服服的沐浴了一番,又在她的服侍之下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抓住花孜晴的柔荑,笑道:“我很久没见我那九弟了,也不知道他在北胡过得怎样。孜晴,今晚随我去驸马府看看吧。” 花孜晴轻轻点了点头,道:“殿下,想不到呼韩邪居然这样懂得礼仪教化,北胡人也并非想象中的蛮夷。单是这王庭石国便足以让中原许多城池黯然失色。而且,一路上我还注意到石国集市上的布帛米面,竟比开封还要便宜些许;牛羊肉等特产更是价格甚贱。” 尤铭捏着她的柔荑笑道:“果然不愧商人本色,一来就注意到了这些。”他忽然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道:“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若是北胡没有这石国城,纵是有百万雄兵也不足为惧!可现在,北胡居然有了如此文明教化,实在是让人忧心。我大明所面对的再不是松散的部落联盟,而是一个统一强大的国家了。” …… 第九回 石国(三) 尤铭挽着花孜晴步行了约半个时辰来到城西驸马府。到了那里,他赫然发现,紧挨着驸马府居然还有一座公主府。两座府邸并非一个院落,中间有高高的围墙隔着。而且公主府明显比驸马府气派得多。相较于公主府门前的车水马龙,驸马府却是极为冷清,非但门前没有人职卫,就连门口的石狮子也是又破又小,极为寒酸。 尤铭重重的“哼”了声,隐含怒气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的九弟居然不跟自己的妻子住在一起。他想要见自己的妻子一面,居然还要蒙召!北胡习俗果然大异我中原!” 他扣响驸马府的大门,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老态龙钟的仆人打开了大门,老眼昏花的问道:“你们找谁?” 尤铭也不睬他,一把将他推开,径直闯了进去。可一进去,他惊怒更甚,这哪里像是驸马府!处处残败破旧不说,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就连尤铭走过所带起的气流都能吹得门窗“嘎吱”作响。 他强忍怒气大步走到后堂,却见九弟尤铁一人静静的坐在矮小破败的书房里,对着一盏豆大的烛火看书。比之离京前,他竟瘦了很多。他身上穿得还是当年从京城带去的衣服。那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书架,什么装饰都没有,甚至连御寒的炭盆都没有!要知道,北胡王庭石国靠近北海,天气寒冷,纵使是盛夏最热的时节,晚间也要穿上春秋装才行,更何况是现在? 他站在空荡萧索的庭院里,沉声喊道:“九弟!——” 尤铁一惊,急忙放下书卷,跑进院子,抱着尤铭哭道:“二哥,真的是二哥!”言语中几多欣喜,几多辛酸。 尤铭拍了拍他的脊背,拉着他在石阶上坐下。花孜晴微微一笑,不待尤铭吩咐,聪明灵巧的出去沽酒买菜去了。 现在的尤铁,眼窝深陷,面颊瘦削,鬓边更是染上了斑驳之色。他的手掌也变得枯瘦粗糙,脊椎骨更是突了出来。这才几年,九弟居然衰老瘦弱到了这般地步!尤铭不禁一阵心酸,幽幽叹气道:“九弟,苦了你了!” 尤铁低垂着头,低声哭道:“二哥,你若是再晚来些时日,只怕就见不到九弟了。这样的日子,九弟再也过不下去了。那时,就惟有恳求二哥将我的骨灰带回给父皇了……” 尤铭闻言不胜唏嘘,温言宽慰道:“不致如此,不致如此。有二哥在,不会这样子的。你放心,二哥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尤铁已再难压抑,抱住尤铭的手臂哭道:“二哥,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我连门都不敢出;吃得东西都是些最普通的米面粗粮;我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我,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长什么样子!……” “什么!”尤铭“霍”的站起,怒道:“你没见过她?” 尤铁垂泪颔首道:“她,她从不让我到她那里去。只要她高兴,随时都可以找人来羞辱我。说,说我就是一个倒插门,一个没用的废物……而且,我一到这里,伊稚邪和忽乎(即北胡安黧王)就警告我,我,我这几年都过着提心吊胆,生不如死的日子……” 尤铭一声悲愤的怒吼,拍断了庭中的一颗枯木,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良久,仰天叹道:“这一切都是我无能,若是我能早日一统中原,你又岂会受到如此折辱!不过,”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既然我到了石国,就容不得老匹夫和小贱人嚣张。我要让老匹夫和小贱人知道,大明人决不可侮!” “咯咯,你们兄弟两还站在那儿干什么?我沽了些酒食回来,边吃边聊吧。”花孜晴沽酒回来,见气氛不对,急忙岔开。 尤铭会意,立刻整言笑道:“来,九弟,陪二哥喝两杯。” …… 直到子时二刻,尤铭才从驸马府出来。此时整个石国城都陷入了沉眠。可是与驸马府仅仅一墙之隔的公主府却依旧灯火辉煌,丝竹可闻。他心中一怒便要进去搅闹,可花孜晴却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尤铭一怔,任由她将自己拉回了馆驿。 一回到馆驿,尤铭立刻恼怒的埋怨道:“孜晴!你为何拦住我?” 花孜晴道:“殿下,你在的时候能够为九殿下讨回公道,能够护着他,可是,你总是要回去的。那时九殿下该怎么办?北胡不敢对你怎么样,可一定会把怨气撒到九殿下身上的。” 尤铭瞳孔一阵收缩,沉声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花孜晴淡淡一笑,道:“殿下将翊阳公主下嫁呼韩邪,这北胡太子妃维护自家兄长总是天经地义的事吧?所谓夫妻一体,太子呼韩邪总不能不管吧?” 尤铭眼睛一亮:“着啊!呼韩邪的确是最佳人选!况且他现在有求于我,定会帮我好好关照九弟的。呵呵,”他笑眯眯的盯着花孜晴微红的俏脸,包含深意道:“孜晴,你这么聪明,替我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来,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与尤铭早已温存许久的花孜晴,自然明白他那笑容的含义,俏脸瞬间羞得通红,往后退了几步,在床沿坐下,媚眼如丝的白了他一眼:“你,你想干什么?不许假公济私……” 尤铭哪里还忍得住,一声虎吼扑了上去,搂住她滚倒在床上:“自然是好好感谢你!”一声欢愉的娇呼,屋里的烛火蓦然熄灭…… 尤铭抚摸着花孜晴缎子般光滑的肌肤,在她耳边轻薄挑逗:“孜晴,没想到你居然柔媚,真让我好舒服呀。” 花孜晴羞涩无比,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你不说这些下流话儿轻薄我便不行吗?” 尤铭报复的在她胸前用力捏了一下,佯装怒道:“我就喜欢说,不行吗?这话我可只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才说,一般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花孜晴又羞又喜,春葱玉指在尤铭的胸膛上轻轻的画着圈,秀丽的嘴角微微翘起,酡红的俏脸深深沉醉于幸福甜蜜之中…… ※※※※※※※※※※※※※※※※※※※※※※※※※※※※※※※※※※※※※※※ 第九回 石国(四) 尤铭在花孜晴的服侍下穿好衣服,他紧紧攥住花孜晴的柔荑,道:“我考虑了很久,这件事若是直接对呼韩邪说,只怕他不会太上心。我还是得去弄出点事端来,逼着他出面才行。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年,凭他呼韩邪在北胡的地位权势,怎么可能不知道九弟的情况?哼,他分明就是放任默许!他竟然还告诉我九弟的居所,这分明就是在试探我。我若是这么去找他,无异于服软。九弟的境况非但不会改观,恐怕还会更糟。就是翊阳也要受人白眼。最关键的是,从此我大明将永无宁日。主帅且懦,其国可知。不愧是我最强劲的对手!你深通汉家文化,能用短短二十二年修筑起石国这样的大城,也就不奇怪了。” 花孜晴秀眉微蹙,略有忧虑的道:“可是,我们在这里势单力孤,若是北胡人翻脸的话,那可该怎么办?说不定呼韩邪他正等着你惹事呢!对于呼韩邪来说,南下中原最大的障碍便是你。能够将你除去,天下他将再无敌手。” “哈哈哈,”尤铭自信的笑道:“呼韩邪是想翻脸,可是他却不敢翻脸。一者,以你我的武功若是猝然发难,必可取呼韩邪项上人头;二者,东胡北胡之间可是积怨甚深。北胡若是杀了我,必然与大明结下死仇。大明必然会倾全国之力报仇讨伐,你说,东胡的纳哈出会白白放弃这个机会吗?北胡的实力虽然强于大明和东胡,但二者联手的话,他便不是对手了。更何况,随我前来送亲的,还有五千精兵。他们的驻地离石国不过三百里,” 他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呼韩邪野心甚大,他又怎么会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来与我公然翻脸呢?走,趁着这几日闲暇,我再去陪陪九弟。” 他刚来到驸马府,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激怒了。驸马府的大门被人砸开,两扇薄薄的破旧门板已被撞破,那风烛残年的老仆人也躺倒在血泊里**。 他怒不可遏,指节捏得“吡吧”作响,大步冲了进去,揪住一人的后领便将他掼翻在地,一把握住了即将甩下的皮鞭,用力一抽,顺手缠住那人的脖子将他甩了出去。 尤铭搀起尤铁,扶到石阶上背靠着一株枯木坐下,点了他胸口的几处大穴,止住疼痛,转过身来,铁青着脸色道:“刚才谁动了手?!” 那群胡蛮素来骄狂惯了,又仗着自己主子的权势,虽然尤铭连废了两人却依然不减凶性,丝毫不将尤铭放在眼里,反而见到花孜晴貌美,竟起了淫邪念头,狂悖之极的骂道:“汉狗!爷爷办事,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不过,今天爷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只要你将那美貌姑娘留下,再从爷的裆里钻过去,爷就绕你一命!” 尤铭虽然听不懂胡语,可看他那张狂的样子和花孜晴愤怒的神色,知道他没说什么好话。他也不找花孜晴来翻译那胡人的话,剑眉一样,低喝一声“找死!”,身形电射而出。说话那胡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尤铭硬生生扯下头颅。 这一幕实在太过血腥。一个身长八尺,体重近两百斤的壮汉就这么被人生撕开来,毫无还手之力。尤铭这一手堪比魔神的力量,吓得院子里的胡蛮颤抖不已,不少人已是屎尿齐流。 尤铭一脚踢开那具无头尸体,冰冷无情的声音再度响起:“动了手的人都给我站出来!” 他们早已被吓得魂不守舍,只是不停的在那里打着哆嗦,大部分甚至都瘫软在地上,哪里还能动得了半步? 尤铭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寒光,身子一动,又有三个胡蛮被生生摘去了首级:“说,刚才谁动手了!” 尤铁生性温顺善良,从小就不喜兵刃武术,只是埋首纸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残忍?虽然那些人经常狗仗人势欺侮于他,他自也是恨之入骨。但见到他们被二哥如此虐杀的时候,还是心生不忍,痛苦的咳嗽了两声,强忍剧痛道:“二哥,他们都是公主府的奴才。没有公主的命令,他们自也是不敢的。” “你休要为这帮狗东西说情,”尤铭沉声怒道:“九弟,你心肠总是太软!被这帮狗东西打成这样,居然还对他们心生不忍!再怎么说,你好歹也是他们的主子。狗奴才,反了天了!”“唰”的一脚,将他旁边的一个狗奴才踢飞出去。等到他落地时,已是软软的倒在那里,口鼻中不断的冒出鲜血,再不能爬起来。那一脚已经将他的肋骨全部踢断,心脏也被震碎了。 尤铭强压下怒气,走到尤铁身后,抵住大椎穴,输进一道柔和的真气,冷哼道:“九弟,那贱人为何又要打你?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吗?” 尤铭的真气一进体内,尤铁立时感到窒闷胸口舒畅痛快了些,他咳出两口血,惨声道:“就是昨晚二哥来看我,还给我银子的事情。她……” “贱人!”尤铭“霍”的站起,怒骂道:“臭**,欠操!我看她是找死!”他此时已是暴怒如狂,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也不管身边还有花孜晴,市井那下流恶毒的粗口立时爆出,几步冲出院子,提起两个奴才,摔在公主府的大门上,竟将那两扇插上门闩的厚重红漆鎏金木门给撞塌下来。而那两个奴才自也是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给震死了。 堂堂北胡公主府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里面的打手侍卫立刻拿着棍棒、皮鞭、刀枪冲出来围打尤铭。只可惜他们那些三脚猫的武艺,欺负欺负平民百姓还行,遇到尤铭这种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绝顶高手,就只有挨打的份了。而尤铭下手却是极重,凡是被他打倒的人,就再也不能爬起,俱都是死了。 只一会儿功夫,那些打手便不敢再冲上前来,只是远远的围着尤铭,希望这个瘟神不要找着自己下手。 第九回 石国(五) 尤铭眼中杀机愈来愈重,他连杀十余人,体内的嗜血凶性完全被激发,他就像一头残忍的野狼一般,一步一步逼上前去,要将眼前这些猎物全部杀死! 这时,公主府传来一声骄狂刺耳的喝骂:“是哪个混蛋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到本宫家里来耍横,本宫要诛你九族!”一位浓妆艳抹,满脸骄横的胡女在侍卫的陪护下走了出来。 这胡女便是北胡安黧王的公主呼疾呼特,也是呼韩邪的嫡亲表妹。其实她根本就是呼韩邪的嫡亲妹妹,伊稚邪之女。这种事情即使在中原也时常可见,更何况是伦常混乱的北胡?否则,单凭安黧王的权势,她又怎么会石国拥有如此奢华的府邸,她又怎敢如此蛮横骄狂? 此女虽也是一个美女,可在尤铭看来却无比粗俗野陋。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此女已非处子,可自己的弟弟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况且此女眉角含春,显然刚刚行过男女之事。居然白昼宣淫,恬不知耻!尤铭对她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 尤铭见正主出来,也收住手脚,冷哼道:“杀了这么多条狗,终于是把狗主子逼出来了。” 呼疾呼特素来骄狂惯了,哪里被人如此讽骂过?她刚要回敬过去,猛然瞥见被闻讯匆匆赶来的韩青、王召山架出来尤铁,心中暗自一凛。她也是聪敏之人,石国城近日将要发生的大事自然知道,而眼前这人气度不凡,有龙虎之姿,比之呼韩邪太子气势上似乎还要更胜一筹。而他又是为了尤铁出头,他的身份更是呼之欲出。除了大明宋王,还能有谁! 人的名,树的影。尤铭威震北地,伊稚邪单于和呼韩邪太子又都对他推崇备至,这让呼疾呼特不禁心生畏惧。可她身为北胡公主,被人这样打上门来,若是忍气吞声,日后也就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她心底一横,料想尤铭孤身进入石国,必然也有所顾忌,故作强硬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明宋王殿下!二哥来了北胡,弟妹不曾前去拜望确是失礼,可二哥犯不着为这点事情就打上弟妹的家门吧?弟妹再不济也是北胡的公主,二哥这么做,未免也欺人太甚,莫不是瞧不起我北胡么?”她态度虽是强硬,可话语里却隐隐透出一丝软味来。 尤铭哪能听不出她服软的意思?心道:“这小贱人倒也有些头脑。”面如寒霜,冷哼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我九弟的妻子,看来忽乎总算教了你些东西。”他不顾呼疾呼特变色的俏脸,继续道:“按照我们汉人的规矩,丈夫理应由妻子服侍。你丈夫受了伤,你不但不去照顾他,反而还关起门来莺歌燕舞,这是何道理?大逆不道!我也不是那蛮不讲理之人,知道你生长于北胡,疏于礼教,也不便太过责罚于你。只要你向我九弟跪下磕头认错,从此尽心服侍他,这件事就此揭过,你依然是我的弟媳。” 呼疾呼特勃然变色:“宋王殿下,你莫要强人所难!这里是北胡,不是大明。你们汉人的规矩只怕用不上。” 尤铭冷笑道:“难道你们胡人的规矩,妻子就可以对丈夫不闻不问,自己享乐吗?出嫁从夫,你既然已经嫁了我九弟,自然便是我大明的人,大明的规矩你必须遵守!快磕头!千万不要耗去我的耐心,否则后悔莫及!” 呼疾呼特强忍怒气道:“你是大明宋王,我是北胡公主,两不搭界,你这么说话不怕惹得两国交兵吗?” “哼!”尤铭冷冷的道:“长兄如父,我就是杀了你,伊稚邪也不能说什么!你不肯跪。好,好,好!”第三个“好”字,声音陡然转粗,随手一扬。“啪”,呼疾呼特涂满脂粉的俏脸上显出了一只殷红的掌印。 呼疾呼特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就猛地感到腿弯里面一阵剧痛,人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可是却费尽力气也站不起来。腿弯里深入骨髓的剧痛传入心扉,她忍不住大声哭号起来。 一个北胡壮汉大声咆哮着从从面冲了上来,抡起铁棍就要当头砸下。尤铭不闪不避,左手向后一探,扣住那壮汉的胸脯,将他甩了出去。那壮汉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死了,胸口五个血洞汩汩往外冒着热血。 呼疾呼特眼中怨毒无比,便要开口辱骂。尤铭哪能容她得逞,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一扭,卸了下来。呼疾呼特疼得脸都变了形,可无奈下巴被卸,一声哀嚎也发不出来。 这时,一队御林官兵将这里团团围住,驱赶走不相关的人群,呼韩邪满脸怒容走了过来:“安答,我这个妹妹有哪里得罪了你,你要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付她?”在他的身边还有那个娇俏可喜的小公主索沫儿。 原来,索沫儿虽然一到石国便回了宫中,但终究牵念尤铭。这才第二天便出宫来找他。到了馆驿的时候却发现人已不在,询问之下才知道他去了城西驸马府。她自然将凤驾转向城西,可刚进胡同,就看到如此骇人血腥的一幕,而尤铭冰冷的眼神更是让她不寒而栗,不敢上来劝阻。情急之下,她先回了馆驿,让韩青、王召山速速带人去护卫尤铭。之后便匆匆赶往太子府报信。 一进太子府,她也不管里面正在议事,冲进大厅,急促的喊道:“六阿哥,六阿哥,快,快跟我出去。要不然呼疾呼特姐姐可就要被人打死了。” “什么!”呼韩邪再也顾不得议事,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敢这么放肆!”他见索沫儿神色忸怩,恍然间明白过来,一砸手掌道:“不好!是他!快走!”带上太子府的亲率,急速往城西赶来。 尤铭见呼韩邪赶来,冷笑道:“太子来的正好,有些事情,我想你该给我一个交代。” 呼韩邪怒气冲冲的道:“宋王殿下将我妹子这般折磨虐打,又该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第九回 石国(六) 尤铭冷笑道:“好说!我这就给太子一个交代。”他合上呼疾呼特的下颚,松开压制,将她推倒呼韩邪怀里:“我们汉人说长兄如父,呼疾呼特既然嫁了我九弟,我自然便是她二哥。难道哥哥教训一下妹妹也不行吗?” 呼韩邪沉声怒道:“哥哥教训妹妹自然天经地义。可是哥哥虐打妹妹这恐怕于你们汉人的礼节不合吧?” “太子精研汉家经典,难道没有听说过‘爱之愈深,责之愈切’吗?”尤铭不紧不慢的道:“我若不是极为疼惜这个九弟妹,又岂会这样?别人家的女子,我怎会去管她?” 呼韩邪心中大骂无耻,但他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一清二楚,对于她欺侮尤铁的事情也是听之任之,说起来自己确是理亏在先。也知道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于他们北胡皇室面皮上极不好看。他铁青着脸色,拉着尤铭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进去谈。” 尤铭冷冷的盯着呼韩邪,敏锐的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线阴冷的杀机。但他却成竹在胸,冷笑道:“你别告诉我,我九弟的事情你不知情。” 呼韩邪哼了哼并没有回答。 尤铭将他的表情全部收入眼中,继续冷笑道:“堂堂北胡公主居然不与驸马相见,反而**滥交,这是若是传扬出去,只怕黄金家族在草原的威信要大减了吧?而左大都尉,左大当户等部只怕又要蠢蠢欲动了吧?” 呼韩邪瞳孔猛地一阵收缩,自从石国建成,汗帐迁入以后,北胡便仿照中原建立了政权机构,设立官职。又根据北胡自身的情况实行了分封制,原先的部族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北胡王国的藩王,各自划定地区戍守游牧。以石国为中心的广大区域和许多肥美的水草地自然成为单于本部和早已归附黄金家族的九个部族的辖地。而其余不肯归附的二十四个部族都被拆分到了其他地方,完全失去了在王庭的影响力。通过这一举措,单于本部实力大增,而其余二十四个部族则被极大削弱,无力与单于本部抗衡,只得选择隐忍为一方诸侯。但若是黄金家族的这段丑闻传出,必然会导致黄金家族威信下降,部众不安,军心不稳。各怀鬼胎的二十四部族联合起来共抗单于本部的事情几乎就是必然的。倘若这时,大明和东胡再来插上一脚,后果不堪设想。他眼中的杀机不禁更为炽烈。 他一丝一毫的变化,尤铭都早已计算到,有了充足的准备,冷笑道:“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来维护自己黄金家族的清誉?” 呼韩邪被他说中了心事,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尤铭淡然一笑:“我的两名部下已经拿着我的密函快马赶往大明。歇马不歇人,如果不出意外,五天之后他们便可抵达大明境内。我若安然返回大明,这封密函就会永远消失。否则,黄金家族的丑闻和我被谋杀的事情将会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到时候大明和北胡之间的一场大战绝对无法避免。” “你在威胁我?”呼韩邪双目中流露出逼人的杀气,院中空气似乎也被这杀气凝结住了。 尤铭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听说安答将大部兵力调往两胡边境,准备对东胡大动干戈。这时候,明胡边境的防卫应该脆弱的很,我大明突破防线,攻入北胡腹地那是轻而易举。那时,安答不得不将两胡边境的兵马调回,抵御大明。那时候,东胡的纳哈出应该很乐意出兵相助大明。不知道北胡有没有能力同时对抗大明和东胡呢?” 呼韩邪唇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内心最为薄弱的一环被尤铭准确击中。但他依旧强硬道:“若是我北胡夏,蜀诸国,让他们趁着大明空虚出兵伐明,大明只怕也抵挡不住吧?” 尤铭微微笑道:“程义被赵昕、西羌和李金浩牵着,怎么会下死力气攻打大明呢?蜀中虽强,奈何蜀道难于登天,我们进去固然困难,他出来也不见得容易吧。修庆扼守长江水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崔善就是有心要打,也是无能为力,况且吐蕃兴起咄咄逼人,对于崔善来说,现在威胁最大的不是大明而是吐蕃。” “再者,”尤铭不理会呼韩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这次随我前来护亲的有五千精兵,他们就驻扎在石国城外三百里处。一千神机营、三千黑甲精骑还有一千御林军。他们的战力,太子应该有所耳闻。一天之内奔袭三百里,突破三道防线,攻取守备形同虚设的石国城和北胡皇宫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况且,以我的武功,猝然发难的话,太子应该抵挡不住吧?” 呼韩邪浑身一震,突然发觉自己的内力似乎变得一点不剩,身体变得僵硬无比,知道自己和尤铭的武功差距着实太大,根本不是对手。他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低声道:“安答好像很乐意为我隐瞒销毁那封密函。” “那要看安答给我什么样的交代了?”尤铭淡淡的道。 呼韩邪沉声道:“你想让我怎么给你交代?” 尤铭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悠然道:“安答迎亲的唐努乌梁海,自古便与乌里雅苏台一体。安答既然已经乌里雅苏台作为聘礼送与了我,想必这唐努乌梁海也不会小气吧?” 呼韩邪沉思良久,道:“你果然狠毒!这件事我要跟父汗商量一下,明日给你答复。” 尤铭淡淡笑道:“那我等待太子的好消息。”他歇了歇,又道:“呼疾呼特不守妇道。背叛我九弟,于我大明而言乃是奇耻大辱,若是太子不做出些处理,我难以向大明天下交代。” 呼韩邪以为尤铭要他杀了呼疾呼特,显然十分为难,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在为难我……” 尤铭自然明白呼韩邪的忧虑,笑道:“安答多心了!我怎么会让安答去杀自己的妹妹呢?呼疾呼特可以继续做自己的北胡公主,享受荣华富贵。只不过,她的那些面首必须全部处死。而且,从此我九弟必须待以亲王仪仗,保他下半生富贵安康。” 呼韩邪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答应你,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 尤铭微笑道:“安答放心。别忘了,我们可是亲密的好安答。” …… 第十回 盛会(一) 白色的石国城一夜之间染成了红色,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汉人喜用的大红灯笼,窗棱和门帘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剪纸双喜,每人都换上了大红色的衣服。就连市坊里摊贩所卖的东西上面都蒙上了红双喜。 《百年好合曲》从皇宫方向远远传来。这本是汉人的喜乐,北胡人原是不用的。他们有自己的曲子。可呼韩邪却在自己迎娶太子妃的大婚仪式上居然摒弃胡人传统的喜乐不用,转而用上了《百年好合曲》,充分反应了对新太子妃的尊重和宠爱。尤铭暗哂之余,心里却也颇有几分激动。中原现在虽然分崩离析,实力大损,但灿烂辉煌的文化依然令天下景仰。 从汗帐宫到馆驿之间的干道之上,全部铺满了红色的地毯。其实,呼韩邪崇尚节俭,本非奢华之人,并不想过分张扬。可是这场婚礼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这场婚礼与其说是他迎纳太子妃,倒还不如说是大明和北胡的结盟。这次婚礼让两国各自放下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大明可以安心的统一中原,而北胡也可以放心抽调更多的兵力去攻打东胡。为了表示两家结盟的彻底和坚决,呼韩邪这才策划出了如此盛大的一幕。这次婚礼的规模空前,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年伊稚邪单于迎娶阏氏。 呼韩邪已是完全汉装了。他头戴紫金冠,身穿大红吉服。吉服之上也不再绣他们北胡的图腾——野狼,而是用金线绣以九条盘旋飞舞的金龙。他头上原来梳的辫子全部放下,束成了汉人的发式。整个人更显得英姿勃勃,卓尔不群。 迎亲队伍延绵三里多路,整个石国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内。呼韩邪骑在毫无杂色的瑞雪骢之上,这匹白色骏马与另一批纯黑色的黑狮子是北胡皇室的两大奇珍,今日竟也被呼韩邪用来迎亲。吉服白马相得益彰,彰显出呼韩邪身份的高贵。 每个男人都会想象着佳人玉立,恤僚着洞房之夜的美丽和沉醉,期盼着那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良辰美景。呼韩邪纵马行进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心潮起伏。对他而言,这次的婚姻是他一统两胡,构建大胡国,最终南下与大明争天下的最为坚实的一步,大明翊阳公主的样貌性情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其实更多的就是一个政治上的符号。只有通过她,自己才能最快的达成自己的雄心壮志。虽然尤铭同样也是雄心勃勃,本事犹自胜过自己。可是自己的处境比他好得多,至少自己不必为了皇位的归属而劳心。 鼓乐声、鞭炮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队伍已经来到了馆驿门前,气氛愈发显行热烈。呼韩邪一个漂亮的翻身,轻轻跃下马背,矫健的身姿引起不少人赞叹之声。 呼韩邪整理了一下金冠,踌躇满志的走向馆驿大门,在众人的簇拥下轻轻叩响了门环,这居然是汉人流传的三拒新郎的传统。在中原,上到皇族,下至百姓都遵从着这个风俗。 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尤铭朗声笑道:“来者何人?” 呼韩邪笑着答道:“北胡太子呼韩邪!” 尤铭又笑问道“来此所为何事?” “特来迎娶大明翊阳公主为太子妃。”呼韩邪更加大声的回答,。 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缝儿,伸出一只大手,这是按照规矩索要红包。 呼韩邪身边的侍卫将早已准备的红包递了过去,这时大门才完全打开,里面众人齐声欢叫道:“恭祝太子殿下和公主新婚大喜,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呼韩邪竟然以完美的汉人礼节,微笑着和众人一一行礼。 翊阳公主的绣楼位于馆驿花园的东苑,整个馆驿也因为今日的大婚处处张灯结彩,人声喧沸。这里也暂时扮演起了女方家族的角色。 在八名红妆美婢的陪同下,呼韩邪来的绣楼之前。和刚才一样,这里也是房门紧密,花孜晴在尤铭示意下带着一帮侍女在里面故意刁难着他。 她们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时而吟诗,时而作对,刁难呼韩邪的问题层出不穷。好在呼韩邪既然决意全部按照汉人的习俗举行大婚,自然着实准备了一番,再加上他虽出身北胡,民风尚武,却自幼酷爱文史经典,才学也算是出众,将她们的难题一一化解。最后更是奉上了价值钜万的红包,这才得以顺利进入绣楼内。 周围的喧嚣忽然沉寂了下来,众人表情欣喜的看着他走到翊阳公主的闺房门口,轻轻叩响了房门。 他本来以为还会受到阻碍,没想到房门很快就打开了。令他略感吃惊的是,此时尤铭竟也在房内。不过此刻尤铭的辈分在他之上,要接受他的参拜行礼。呼韩邪微微一笑,毫不忸怩的上前行礼道:“小婿参拜。”恭恭敬敬地给尤铭弯腰行礼。他是北胡太子,而尤铭是大明宋王,两人地位相同,再加上尤铭仅仅是兄长身份,故此他可以免跪。 尤铭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坐在秀榻上的翊阳公主,眼中中流露出几分惭愧和不舍。 两名美婢搀起翊阳公主来到尤铭的面前。因为身穿凤冠霞帔,呼韩邪看不到翊阳公主的面容。不过她的体态婀娜多姿,身材绝佳,看来传言的倾国之姿绝非虚言。呼韩邪暗暗松了口气。他心里终究还是不希望去一个样貌平凡普通的太子妃的。 翊阳公主默默无语的在尤铭面前缓缓福了一福,聊以代替跪拜辞别之礼。从她的动作呼韩邪感觉到她心情的沉重。也许在她的心中并不想嫁给自己这样一个北胡太子,她的婚姻只不过是政治利益的牺牲品,只不过是一场无奈地归宿。不知怎么呼韩邪忽然莫名的感到一阵心痛,自己要娶的太子妃居然不愿意嫁给自己,这让他未免有些酸楚失落。 ※※※※※※※※※※※※※※※※※※※※※※※※※※※※※※※※※※※※※※※ 第十回 盛会(二) 尤铭牵着翊阳公主的柔夷交到了呼韩邪手中,盯住他的双目意味深长的道:“安答,今日我便把翊阳交给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她可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要是你敢委屈了她,我一定来为她讨还公道。” 呼韩邪接过翊阳滑腻柔嫩却又冰冷无比的小手紧紧攥住。他自然明白尤铭那句“讨还公道”的意思,指天为誓道:“安答放心,我一定让翊阳公主成为最美丽最高贵最幸福的阏氏。” 尤铭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道:“去吧!” 鼓乐齐鸣,呼韩邪牵着翊阳公主的玉手缓缓步出绣楼,众人祝福声不绝于耳。 翊阳公主在美婢的扶持下进入花轿,呼韩邪翻身上马,在震耳欲聋的鼓乐鞭炮声中向汗帐宫而去。太子的大婚必须在皇宫之中举行,伊稚邪早已领着阏氏和一众后妃等候在宫门口。 这一番婚礼仪式,呼韩邪居然仍是按照汉人皇室那繁缛的规矩一丝不苟的进行的。在听完宗正官一番公文缪节的贺词之后,大婚仪式才正式开始。根据汉人皇室礼仪,拜完天地之后,呼韩邪和翊阳公主向伊稚邪单于和阏氏行九叩大礼,而后才是夫妻交拜。 胡人本来很不喜欢汉人的这一套繁文缛节,可是在呼韩邪的坚持下,北胡的大小群臣,甚至连伊稚邪单于居然也是满脸笑容的跟着他一起。呼韩邪在北胡的权势地位可见一斑。 将翊阳送入洞房之后,皇宫婚宴正式开始。呼韩邪虽然是新郎,又贵为太子,可是逐桌敬酒是免不了的。再加上胡人天性豪饮,他更是无可推脱。 婚宴规模之大远远超出尤铭的想像,不由叹服起呼韩邪的酒量来。自忖若是向呼韩邪这般一桌一桌的敬酒,恐怕捱不到最后,自己便已经趴下了。想当年和雨涵大婚的时候,婚宴的规模要远远小于呼韩邪的这次大婚。那时候,自己多是浅尝辄止,但仍是昏昏沉沉醉意汹涌。想不到呼韩邪非但不是浅尝辄止,反而是一桌一桌的敬,一人一人的敬,更是一人两大杯。胡人用的酒杯远比汉人为大,差不多一杯便能盛酒二两左右。等到呼韩邪敬完酒的时候,不仅没有任何醉意,反而还精神健旺,这更是让尤铭瞠目结舌。 尤铭作为大明的代表,也是女方在场的唯一家长,他责无旁贷的站起身来,走到玉阶前,向伊稚邪单于和阏氏敬酒:“本小王代表大明皇帝敬祝北胡单于、阏氏福寿安康,百业兴旺!” 伊稚邪和阏氏端起酒杯还礼:“也请宋王传达本单于对大明皇帝的问候。” 尤铭又斟满一杯酒敬向呼韩邪,祝贺道:“安答,恭喜你如愿娶得娇妻,以后可要对我妹子温柔些。” 呼韩邪哈哈大笑,一口饮尽杯中烈酒,笑道:“你放心!我比你懂得疼女人。” 尤铭刚回到位子上坐下,一个身材高大,两条粗大的辫子直垂到肩上的北胡贵族大声道:“太子殿下,这新娘子怎么还不出来敬酒?莫非是不把我们这些老东西放在眼里吗?” 呼韩邪一惊,急忙道:“叔叔,按照汉人的规矩,新娘子是不出来见人敬酒的。” 那胡人一瞪眼道:“什么汉人的规矩?这是在北胡汗帐,怎么能按照汉人的规矩来呢?太子难道想背弃昆仑神,想背弃老祖宗吗?” 伊稚邪也笑道:“呼韩邪,你叔叔说得也对。这一整天,你都是按照汉人的规矩办的,我们都从了你,现在按照我们胡人的规矩的来办,总不为过吧?快去把太子妃叫出来敬酒,也让大家看看你的太子妃是多么的高贵美丽,昆仑神是多么的眷顾于她。” 尤铭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悦,眯着眼睛盯住那胡人,低声问道:“那胡人是谁?” 尤铁附耳轻声道:“他就是呼疾呼特的父亲,北胡的安黧王。” 尤铭冷冷的哼道:“原来是这个老匹夫。怪不得,他是要给自己的女儿出头。”他不轻不重的将酒杯往桌上一顿,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道:“入乡随俗,本是应当。只是我妹子滴酒不能碰。我这个做哥哥的代她敬酒如何?北胡习俗里面,应该也有哥哥替妹妹敬酒吧?” 呼韩邪急忙道:“当然有!女子本就比不得我们男人,多半时候,我们也是代饮的。” 伊稚邪见他这儿子着实维护新太子妃,以为他着迷甚深,只得顺水推舟:“宋王兄妹情深,确是令人感动。呼韩邪,你陪着宋王去敬酒。” 这些北胡贵族大多与安黧王交好,自然要帮着安黧王。可尤铭此刻还代表着大明,哪能堕落了面子,自然是来者不拒。可这北胡的酒着实太烈了些,而尤铭虽善于品酒,可酒量就是在汉人中也算不得大,更遑论与这些饮酒如灌水的北胡大汉比了。才不过转了两桌便已感到酒气上涌,脑子里开始变得昏沉起来。 可此刻无论如何不能丢了面子,他暗运真气,略略压下酒意,继续一桌一桌的敬酒。等到了安黧王忽乎那一桌的时候,安黧王并没有举杯,反而一次排开二十八个大公海碗,在里面注满烈酒,冷笑道:“宋王殿下是百战英雄,智计无敌,勇猛无双。马邑一战将我北胡多少名将勇将挑落马下,威震天下。宋王殿下是战场上的无敌英雄,见了宋王适才的敬酒,方才知道宋王殿下在酒场上也是千杯不醉的英雄好汉。我们北胡人素来景仰英雄,这二十八碗酒连敬正是我们北胡人对英雄的崇高敬意,仅次于大汗的金鍪奉酒。请宋王殿下接受我们的敬意。”一众北胡贵族齐声附和道:“请宋王殿下接受我们的敬意!” 尤铭看了看那满满的二十八大公海碗烈酒,不禁心生惧意。北胡碗与中原碗颇有不同,最大的特点便是极大。这大公海碗更是北胡碗中的最大者,差不多每只碗能盛烈酒一斤半左右,二十八个碗便足足有四十二斤烈酒!这哪里是表达敬意,分明就是想让尤铭醉死! 第十回 盛会(三) 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尤铭却是推脱不得。否则不但自己丢人,连带整个大明,甚至整个华夏都会被人笑话。他是万万不能,自己也万万不肯服这个软。哈哈一笑,端起一只大碗,来回摆了摆,猛地仰头喝下,一气呵成,涓滴不存。北胡贵族立刻爆出一阵叫好之声。 紧接着,他又端起了第二碗,第三碗,……等到他端起第十碗烈酒的时候,双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眼前也已经是模糊一片,他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眼前站着的是谁了。他嘴唇张了张,略略迟疑后,仍是一口吞下。可摆在他面前的还有十八碗烈酒! 此刻尤铭已是极为难受,腹内有如火烧,身子又是软绵绵的,靠在桌子上,使不出一点力气。呼韩邪急忙扶住他:“安答,不要紧吧?”花孜晴也再也顾不得,起身急道:“殿下!” 安黧王忽乎看着喘息渐重,身体不住摇晃的尤铭,冷冷的道:“宋王殿下果然豪饮,还有十八碗,请殿下继续。” 尤铭体内真气运转了几周,略略舒服了些。他轻轻推开呼韩邪,冲他和花孜晴微微一笑,又端起桌山烈酒大口饮下。但此时已经不能一口下肚了,两口,三口,……等到第十八碗下肚的时候,已经是分了十五口方才喝下。 汹涌的酒意迅速侵袭全身,清明意识甫一接触便溃不成军,被全面压迫,紧紧守着那最后一点领土,负隅顽抗。而然正是借着这仅存的一点清明,尤铭终于发动了“冰心诀”。一股清凉的真气从丹田升起,霎时间浸透四肢百骸,将气势汹汹的酒意完全压制了下去。 尤铭精神为之一振,呵呵笑着端起第十九碗烈酒,道:“好酒!这等烈酒才是男人该喝的。”仰头一口饮尽。紧接着又以同样的豪饮干尽了剩余的九碗,二十八碗烈酒一滴不剩,全部被他喝了下去。 北胡皇宫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许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叫好声,崇敬之意响彻天际。 安黧王忽乎看着他,脸上神色十分复杂,既有惊叹,佩服,沮丧,竟然还隐隐有着一些愧疚和庆幸。 这时,北胡贵族已经再不要尤铭前来敬酒了。恭恭敬敬的让开一条道路,让他坐回了位子上。尤铭刚一落座,花孜晴便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焦急的泣声道:“殿下,你,你不要紧吧?这,这些北胡蛮夷实在太可恶了……” 尤铭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和挂满泪珠的俏脸,心中一暖,微笑着冲她摇了摇头,拿手指蘸了些酒水,在桌上写道:“回去再说,冰心诀效果逐渐消退,万万不能泄了气。” 花孜晴一惊,急忙按住他的腰椎,缓缓输入一股柔和的内力。虽然不过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她也通过这一丝真气向尤铭传达了自己真挚热烈的情感。 …… ※※※※※※※※※※※※※※※※※※※※※※※※※※※※※※※※※※※※※※※ 回到馆驿的时候,尤铭已经完全醉酒昏迷了,马车上早已是一片呕吐的秽物,秽臭难闻,就连花孜晴的身上也满是秽物。她虽然素**洁,可此刻却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珠泪涟涟的抱着尤铭进了内室。 刚把尤铭放到椅子上坐下,他突然“哇”的一声又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酒臭味瞬间弥漫开来。过了许久,尤铭方才止住,躺在椅子上不住的**着,脸色煞白,显得痛苦无比。 花孜晴心痛无比,急忙叫人烧热水,煮醒酒汤,煮清淡的小米粥。等到她将尤铭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的时候,中衣和内衣已经完全湿透了,衣服上面满是酒味。花孜晴略一思索便以明白,原来早已用内功将酒水逼了出来。只是他喝酒实在太多,虽是逼出了一部分,但他的身体仍是吃不消。不过,真是因为他逼出了一部分才使他避免了酒水中毒的惨祸, 宽大的洗澡桶里盛满了热水,水面上飘满了醒酒凝神的药物。在众人的帮助下,花孜晴将尤铭抬进浴桶,盘膝坐在里面。她冲韩青,王召山点头道:“二位将军开始吧。” 韩青王召山对视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分别按住他的大椎穴和玉枕穴,毫不吝惜的将体内真气汩汩渡入尤铭体内。直到两人头顶都腾起乳白色的蒸汽,额上冷汗满布,他们还在咬牙支撑。终于,尤铭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花孜晴蓦地一喜,知道尤铭体内被酒毒压制的真气已被唤醒,冲破层层阻碍,和韩青、王召山二人的内力龙虎相汇。周身淤塞的经脉也终于被打通,渊深难测的内力喷薄而出,势如破竹般涤荡着难以为继的酒毒。 下面的事情就该是自己的了。花孜晴微微一笑,道:“二位将军下去歇歇吧,下面的事情就交由孜晴来吧。” 韩青、王召山同时撤掌,徐徐往枯竭的丹田里回收着内力。今日真气损耗太大,恐怕没有一年半载绝对恢复不了。可是,为了尤铭,别说这点内力,就是自己的命也不足惜。 他二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是,夫人!”转身下去了。尤铭虽然还没有将花孜晴带回府中封为王妃,但这已是必然的了,日后必是他们的主母。故此二人丝毫不敢失了礼数。 浴桶里已经重新换上了清澈的热水,花孜晴望着那个依旧昏迷在浴桶中男人,俏脸蓦地一红,缓缓解去罗衫,露出晶莹的娇躯,强忍羞涩的抬起修长的玉腿,跨入了浴桶之中…… …… 一缕阳光透过纱窗照射了进来,尤铭感到眼睛一阵刺痛,缓缓睁开了眼睛,可入眼却是一片冰肌雪肤,同一时候的,他原本因为醉酒而封闭的六识突然间恢复过来,一阵阵诱发情欲的幽香传入了他的鼻中,他不由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花孜晴的酥胸翘臀。 第十回 盛会(四) 花孜晴迷迷糊糊的醒来,立时羞红了俏脸,嗔道:“呸!早知道昨晚就让你醉死好了!一醒来就不干好事。” 尤铭“嘿嘿”笑道:“孜晴,你可真能干!要不是你昨晚的那一干,我恐怕早就去和阎王爷喝酒去了。我现在可是精力充沛,真气似乎又浑厚了许多。” 花孜晴俏脸更红了:“呸!你,你怎么一醒来就说这些下流话儿!昨晚,你昏迷不醒,我,我怎么干啊……”俏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低,已经羞涩得说不下去了。 尤铭一见这模样便知道花孜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定是想到那羞人的事情上去了。他暗暗乐道:“我们的汉语果然博大精深,语义丰富,诸般妙用浩如烟海,令人流连忘返。”他情欲勃发,一个翻身将花孜晴压在身下,暧昧的坏笑道:“孜晴,解释就是掩饰。我中了酒毒。你那样干,正是帮我祛毒疗伤,我很感激,害什么羞呀!我刚刚探视了一下内府,发觉还有些余毒未清,咱们再来用治疗内伤的法子干一干,彻底清除吧。”说着,重重的压了下去。 花孜晴一声娇呼,俏脸红得快要滴出来:“你……”四肢紧紧缠上了尤铭的身躯。 …… ※※※※※※※※※※※※※※※※※※※※※※※※※※※※※※※※※※※※※※※ 按照汉人婚俗,成婚后三、六、七、九、十日或满月,女婿须得携礼品,随新娘返回娘家,拜谒妻子的父母及亲属。自亲迎始的成婿之礼,至此完成。此礼又称之为“归宁”,为婚后回家探视父母之意。这是婚事的最后一项仪式,有女儿不忘父母养育之恩赐,女婿感谢岳父母及新婚夫妇恩爱和美等意义。一般,女家皆要设宴款待,新女婿入席上座,由女族尊长陪饮。由于婚后第一个月不得空房,所以回门之日,夫妻双人都必须回家,不得留宿娘家。由于呼韩邪坚持按照汉人礼仪成婚,所以尤铭不得不在石国又呆了些时日。 终是到了归去的日子,呼韩邪一直将尤铭送出了一百里方才返回,显然他也是怕有人找麻烦。尤铭心中颇为感动,可是翊阳并没有和呼韩邪一起来,这让尤铭心里又失落不少。 辞别呼韩邪之后,众人收拾情怀一路南下与自己的部队汇合,返回大明。和北胡达成联盟之后,尤铭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谋划天下一统之事。他的第一个目标指向了雄踞秦川,控弦塞上的大夏程义。 尤铭收好呼韩邪交给自己的割让断丘、乌库苏两城,唐努乌梁海以及归还乌里雅苏台以及铁锁十三关的协议,笑问道:“孜晴,你在北胡的生意可做成了?” 花孜晴显得十分兴奋:“脱殿下的福,北胡的官府和商人都对我们极好,几乎没费什么唇舌,便将生意谈下来了。现在北胡已经将全部对东胡作战所需的兵器、煤炭、布匹、粮草交由我们花家经办了。”她俏脸忽然红了起来,低声道:“这次回去我便劝父亲将花家交给殿下,我也好卸下这副重担,一心一意的伺候殿下。” 尤铭心中大为感动,柔声道:“孜晴!——”若非碍于人多眼杂,他早已抱过花孜晴,同乘一骑,相偎相依了。 行不多远,一彪北胡兵马突然拦在了尤铭面前,为首的竟是安黧王忽乎。 众人暗自戒备,尤铭勒住马头,冷哼道:“安黧王是来送行的么?还是想再给小王来一次二十八连敬?” 忽乎老脸一红,从马鞍上翻了下来,单膝跪在地上,垂首道:“忽乎心胸狭窄,先前多有得罪,特来向宋王殿下请罪!” 花孜晴冷哼着嘲讽道:“是不是见我们殿下没被你的酒给醉死,心里不舒服,又要想什么诡计来谋害我们殿下?” 忽乎头垂得更低,惶恐不安的道:“忽乎不敢!忽乎确是诚心请罪!” 尤铭听他语气诚恳,不似作伪,跳下马鞍,快步走到他跟前,扶起他来,劝慰道:“安黧王无须如此!安黧王也是为了女儿,此乃人之常情,怎么能怪罪?况且,我也有儿女,若是有人欺负了我女儿,我自然也要替她出头。人同此心,我对安黧王也能理解。其实,说起来,此事我也有过。我含愤出手,确实太重了些,没有顾着她女儿家的脸面。后来细想,也颇为愧疚,还要请安黧王见谅啊。” 忽乎依然低头抱拳:“殿下这样说,忽乎更感羞愧!忽乎不敢欺瞒殿下,那所谓的二十八连敬,其实我北胡根本没有这样的礼仪。我当时只是为了害殿下!” 他这话一出,花孜晴等人个个都是怒形于色。王召山更是“铿”的拔出了腰刀。而北胡那边的人,却都一个个低下头去,显然忽乎早已跟他们打过招呼。 尤铭“哈哈”大笑道:“原来没有这样的礼仪,自我以后不就有了吗?再说,安黧王当着那么多北胡王公贵族和可汗、阏氏、太子的面说了出来,大家都没有反对,不就是有这个礼仪吗?北胡人素来耿直,为我所敬佩,又怎么会说谎呢?二十八连敬,那就是北胡人敬重英雄的最高礼仪。” 忽乎感慨万千,道:“殿下胸襟博大,古今罕见,天下必为殿下所有。忽乎在此立誓,凡我部族,无论传至何人,决不侵犯大明一寸土地,掳掠大明一毫财帛。忽乎此生一定规劝大汗,与大明和睦相处,永为兄弟之邦。” “哈哈!”尤铭大喜,笑道:“那我便替大明百姓谢谢安黧王了。若是安黧王不嫌弃我年少无知,我们结为安答如何?” 安黧王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我是什么身份,怎敢和殿下结交?” “唉!~”尤铭道:“你我同生天地之间,哪有什么贵贱之分?我们汉人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虽胡汉有别,但到底都在四海之内,本就是兄弟。”说着,一揖到底:“兄长!” 忽乎心头一热,虎目中竟噙着热泪,紧紧按住尤铭肩头:“安答!”两人相视大笑! 第一回 黯然(一) 接到尤铭平安返回的消息,姬雪雁、季雨涵等人一早便迎了出来。看到他矫健英武的身影,诸女禁不住流下欣慰的泪水。只是在看到他身后低垂瑧首,有些惶恐不安的花孜晴的时候,驻女心里涌起了一阵不舒服。虽然接受了花孜晴的拜见,将她引入府中,也早知道自己那个夫君好色风流,无可管御,但是心里总归是不大痛快。 尤铭一一拥住她们,一人给了一个缠绵悱恻的长吻,聊表相思。季雨涵的腰身现在已经越发粗壮,显然就快要生了。尤铭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小腹,将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兴奋道:“我好像听到我儿子在叫我哩!” 众女齐声大笑,季雨涵羞红着俏脸嗔道:“胡说八道!这……这怎么能听出来。” 尤铭在她小腹上轻轻按了按,得意笑道:“我就是能听得到。”又看了看四周,问道:“咦,湘君和若惜呢?她们怎么没出来?难道她们不知道我今天回来么?”言语中已有些不悦。 姬雪雁白了他一眼:“这还不是你弄出来的?说什么釜底抽薪,我们看着都怕。真要弄出事来,你就后悔莫及了!告诉你吧,多亏了湘君妹妹,要不然你可就真的见不着若惜了。” 尤铭心里一紧,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雪儿,快告诉我!” 姬雪雁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捧了一杯热茶到他手上:“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不是没事嘛!要说,湘君妹妹还真厉害。若惜现在最听她的话了。” 尤铭喝了一口热茶,“呵呵”笑道:“湘君的厉害岂止这一点点!千军万马她都应付的来,更何况是不同世事的若惜?要不然我怎么会将这样的事情交给她去做呢?好了,你快跟我说说。我走以后到底出了什么事吧。我都快急死了。” 姬雪雁轻摇瑧首,叹了口气道:“你刚走没多久,若惜就突然消失了。我们找了老半天没找到。最后还是湘君妹妹去了女娲庙才将她带了回来。幸亏湘君去的及时,不然啊你可就只能见到一个俏尼姑了。就是那样,若惜的一头青丝也已经被削去许多了。” 尤铭“霍”的站起,怒道:“女娲庙的那群老尼姑活得不耐烦了吗!竟敢私自给若惜剃度。我灭她满门!” “好啦!你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是杀人?”季雨涵不满的道:“你的官越做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坏了。稍有不顺心不顺意就杀人灭门,你以前什么时候这么轻贱过人命?是不是哪一天,要是我们惹着你不高兴了,你也要把我们杀了?” 尤铭见她轻嗔薄怒,心里的怨气立刻化道爪哇国里去了,涎着脸陪笑道:“怎么会呢!你们别说惹我不高兴,就是打我骂我,我也甘之如饴,笑呵呵的受着,哪敢发什么火呀!你们可是我最最宝贝的,我就是伤了自己也舍不得伤了你们!” “哼!花言巧语!”季雨涵芳心里涌起浓浓的甜蜜,又羞又喜:“反正你现在动不动就是杀人,我们看着都怕,觉得你好像变了。” 尤铭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陷入了沉思。良久,问道:“那现在若惜怎么样了?” 姬雪雁见气氛有些不对,急忙道:“湘君把她劝了回来,在院子里给她盖了一间观音阁,让她念经诵佛,参拜菩萨。若惜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不再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也肯见人了。只是,每回提到你的时候,她都显得很激动,似乎在刻意回避。公子,你去后院看看若惜吧,恐怕现在只有你去了,才能将她心里那最后的一点心结给解开。” 尤铭微微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看她。”转身便往后院走去。可刚到门口便与闻讯而出的丁湘君撞了个满怀。尤铭一喜,抱住丁湘君,捉住她的樱唇深深一吻:“湘君,想我没有?” 饶是丁湘君平素胆大,此刻也是羞得粉面通红,挣扎了几下没有挣扎开,柔顺的倚靠在尤铭怀里,吮吸着他怀里的温暖。怎能不想他?又怎会不想他?这个男人早已经融入了自己,成为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可当她看见羞涩的站在尤铭身后的花孜晴时,脸色立时变了变,饱含醋意的道:“想你,怎么会不想你呢?想你这一路的餐风饮露;想你这一路的劳苦功高;想你这一路的倚红偎翠;想你这一路的风流快活;想你又给我们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姐妹来。”说到气恼处,纤纤玉指在尤铭的腰间扭开了一朵花儿。 尤铭吃痛,却不敢有什么表示,只是尴尬的赔笑道:“这个,孜晴,她是……” “你就不用解释什么了!”丁湘君白了他一眼道:“反正你都已经把人家带回来了,总不能再叫你把人家送回去吧?这样的一个美人,别说你舍不得,就是我们也舍不得。”说着又在他腰间掐了一下,半开玩笑道:“你以后再多这样做些,我还要更想你呢!” 尤铭挠了挠头发,显得甚是尴尬:“这怎么会呢?我什么不是跟你们商量的。这次不是事出突然,路途遥远嘛。” 姬雪雁,季雨涵诸女都是抿嘴轻笑。虽然自己的心里也对尤铭找女人不舒服,可是自己却都不可能像丁湘君这样说出来。姐妹中也就只有丁湘君能让他怕一怕,稍微管得住他了。 花孜晴轻盈盈的走到丁湘君面前,向她行了一礼,羞涩道:“娘娘,殿下他……” 丁湘君从尤铭怀里挣脱开来,拦住她道:“你什么都不用说!真不晓得他有什么好的,明明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反过头来那些姑娘却反而都一个个的替他说话,好像着了魔似的要到他身边去伺候他,心甘情愿的受他的欺侮。” 姬雪雁笑着来到她身边道:“妹妹不也是吗?公子走的那几天,妹妹经常丢三落四的,哪还有一点往日精明的样子!姐妹中恐怕就属妹妹最想公子了。” 第一回 黯然(二) 丁湘君立刻俏脸羞得通红,不依的娇嗔道:“姐姐!我哪有那样子!再说,姐姐你们不也是一样吗?成天想着他……” 尤铭心中大是感动,只感觉一股柔情蜜意充斥其中,笑道:“好老婆们,我肚子饿了,快去弄些吃的吧。等酒足饭饱了,这些话儿我们回房里慢慢说去,说上他个一整天。你们可都要来哦,一个都不准少。” 众女自然都知道尤铭话里的意思,一个个羞得面红耳赤,嗔道:“呸!一回来就不想好事!这大白天的你就……”但终是没有出言反对。 花孜晴一惊,立时明白过来,原本就晕红的俏脸更加娇艳:“这……这大白天的他怎么能……还……还让那么多人一起陪他。他……他也太荒唐了吧……”想到这一段时日来自己和他的恩爱缠绵,俏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烘人。 ※※※※※※※※※※※※※※※※※※※※※※※※※※※※※※※※※※※※※※※ 一进入后院立时清净了许多。尤铭按着丁湘君的指点来到后院的观音阁,远远便听到悠扬的木鱼声。他强自按捺内心中的激动之情,缓步来到观音阁外。阁门紧闭,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却不知若惜是否真的在里面诵经。 他推开房门,走入阁内,反手将门关上。却见一名身材曼妙的紫衣女子虔诚的跪在羊脂白玉的观音像前,一手轻轻敲着木鱼,一手转动着佛珠,诱人地樱唇不住开合,正在默诵佛经。紫衣翠带,美眸微闭,肌色胜雪,不是若惜还是哪个? 若惜并没有意识到尤铭的到来。木鱼的节奏仍然未变。 她头顶地青丝已经剃去大半,原本垂到腰间的秀发,如今仅仅披在香肩之上。俏脸上薄施的粉黛也已经尽去,难道她始终要自我封闭,不愿解开那段心结,真的要斩断和自己的那段情缘吗?尤铭心中感到一阵难言的酸楚,在她身边跪了下来。 木鱼的节奏忽然变得紊乱。若惜秀眉微颦,气息也变得急促,娇躯剧烈的颤抖着。表哥的气息,表哥的心跳,对自己来说是那样的熟悉。 尤铭恭恭敬敬的在观音像前拜了三拜,求道:“求菩萨成全,让我夫妻团聚,共乐天伦!” 若惜娇躯巨震,她虽然强行抑制,可是两行晶莹的泪水仍然无可抑制的流下。 尤铭望着她的俏脸,深情道:“若惜,我从没有嫌恶过你,你又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若惜始终没有睁开双目。饶是如此,她仍是偏过瑧首,许久方道:“施主……你……你认错人了……” 尤铭一手紧紧攥住她的柔荑,一手握住她的香肩:“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敢看我?” 若惜缓缓睁开双目,美眸之中已经是泪光盈盈。她咬住下唇用力摇了摇头,挣脱尤铭的双手:“贫尼……法号静斋,施主请……请你自重……”她起身想往门外逃去,却被尤铭一把搂入怀中,不由分说的封住了樱唇 若惜花容惨淡,压低声音哭道:“施主……你……快放开我……在菩萨面前,你怎可以这样亵渎神灵,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尤铭紧紧贴住她娇俏的面庞,愈发用力的深吻着:“便是天打雷劈,灰飞烟灭,只要能和我的若惜在一起,我也甘愿领受!” 若惜颤声道:“你……你不明白!我已决意遁入空门,早已忘记了……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这世上再没有若惜,只有女尼静斋!你……你放过我吧!就……就当我求你了……” 尤铭反而搂得更紧了,低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出家,我也不要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对我的那份感情不会改变,以前的点点滴滴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因为,我也永远忘不了,也永远改变不了。” 若惜的情绪更加慌乱了。她用力挣脱尤铭的怀抱,努力压制住自己想不顾一切扑入他怀里的冲动,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冰冷却颤抖:“施主恐怕想错了,静斋早就忘记了尘世地一切,心中唯有佛祖。你大概高估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位置。”她缓缓合上双眼,低声念诵道:“万情皆苦,奈何世人执迷;因缘如幻,营役终生而难苟得……” 尽管尤铭知道她在说谎,可是这句话仍然激起了他的愤怒:“万情皆苦,奈何世人执迷;因缘如幻,营役终生而难苟得!好!好得很!”他突然冲上前去,不顾一切的将若惜拥入怀中:“若惜!我一定要将你带出这间佛堂,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人挡杀人,佛挡**!” 若惜奋力想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可是她的挣扎和反抗却更加激起尤铭的愤怒,他的大手伸入若惜的衣领,“刺啦”一声撕开她的衣服,用力揉捏着她娇嫩的丰胸。若惜的美眸因为惊恐而睁大,她万万没有想到尤铭居然敢真的做出这等亵渎神灵的事情来:“你……你快放开我!你……你再敢如此……我……我便喊人了……” 尤铭冷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并未因若惜的威胁而停止:“这里是我的府邸,你能喊谁?谁又敢过来!我就是要让菩萨见证,你是我挚爱的妻子!任何人都夺不走。即使你我也一样!”若惜的衣服已经被他撕开,欺霜赛雪的肌肤上已经被尤铭捏出了紫青色的淤痕。 若惜被尤铭挤压在香案上,双手扶着香案,娇躯因为恐惧而激烈的颤抖着。嵌满珍珠的佛座上垂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尤铭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歉意,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轻柔,嘴唇顺着若惜如玉的脖颈轻轻吻下。在尤铭的爱抚下,若惜轻声哭泣出来,手中的佛珠滑落到地下,双手也和他主动握在一起,娇躯开始生涩的回应配合起他的动作。尤铭望向头顶的观音像,莫名的罪恶感和蔑视天地权威,肆意亵渎神灵的邪恶快感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激烈兴奋。 第一回 黯然(三) 就在他准备和若惜合二为一的时候,若惜的一双美眸中突然射出极度恐惧的光芒,奋力抗拒着尤铭,哭喊道:“救命!表哥,救我!……”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力量,若惜竟一把将尤铭推翻在地上,拉过残破的衣服,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蜷缩在墙角不住的颤抖着。 尤铭心中大痛,恨恨的砸了一下地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若惜身上,俯身捏住她的双臂,柔声道:“若惜,你还在怕吗?你已经回家了,不用怕了,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说着又要伸臂去抱她。 可若惜却惊恐的避了开去,哭道:“我已经都说得明明白白的了,你为何总是要逼我?” 尤铭不甘心,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大声问道:“若惜你告诉我!你到底还在怕什么!你到底还要锁闭自己多久?你到底还要折磨自己多久,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 若惜被尤铭抓得隐隐作疼,但更痛的乃是那颗伤痕累累的芳心。她的脸上被尤铭喷到一口口的火热呼吸,想要推开他,竟觉得自己的身躯是如此的无力与软弱,只恨不能立刻投入他的怀抱,重新获得久违的温暖。她的内心激烈的挣扎,情感与理智痛楚的纠缠,却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嘤咛低语道:“施主,你快松手,你弄疼我了。” 尤铭一震,眼中露出令人心碎的绝望。他无力的松开双手,身子朝后退了几步,声音渗着冰寒和苦涩:“我明白了,是我失态了,对不起。静斋师父,我这就走,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再也不会来打扰你的清修了。” 观音阁简陋的木门被“吱”的拉开,尤铭忍不住又挑过头去。可若惜却依然背对着自己轻声啜泣。尤铭的目光渐渐变得空洞绝望,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若惜感受到了尤铭那空洞绝望的的目光,那目光像锥子一样刺疼了她,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窒息。她的心头蓦然酸疼,泪水禁不住的涌上眼眶。她急忙擦干湿润的泪珠,不敢回过头去,也不敢再说什么,惟恐那哽咽的声音会在刹那失去控制,泣不成声透露心底的软弱。惟恐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倾听他的呢喃心语。 阁门悄无生息的掩上,宽阔明亮的庭院不知为何竟让尤铭感到无比的压抑。他仰天怒吼,拍断院中的一株大树,情绪激荡之下,喷出一口热血:“若惜,你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若惜眼前猛的一黑,险险摔倒。她急忙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阁门,正要伸手拉开门闩的时候,却犹豫了,缓缓缩回手来。她的肩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如雪的肌肤上,早泛起深深殷红的指印和紫青色淤痕。这指印淤痕不需多少工夫便会消退,可是尤铭的身影在她芳心中烙印下的痕迹,恐怕三生三世也无法磨灭。 泪水满面,青烟扑脸,若惜的脑海中混乱成空白一片,种种与表哥昔日共处的甜蜜回忆,一幕幕鲜活的浮现,耳旁隐约飘荡起那首最爱的歌谣:“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那块香帕还在自己的怀中,可是自己却已经再也没有勇气将它拿出来了。若惜快步走回观音像前,从地上捡起佛珠,跪倒在草蒲上面,默默念诵着《心经》。 眼泪一颗一颗的碎裂在草蒲之上,她已经念不出一句完整的经文了。渐渐的,樱唇翕动中,轻轻迸出了两个字:“表哥……” 佛珠再次掉落,一颗颗的洒落在佛堂的每一个角落。若惜泪眼朦胧的透过袅袅青烟望着享受了无数香火、**圣洁的羊脂白玉观音像。似乎观音大士慈和端庄的脸上也挂着泪水。 ※※※※※※※※※※※※※※※※※※※※※※※※※※※※※※※※※※※※※※※ 众女循声来到院子里,见到院子里的满地狼藉,心里俱是一惊,慌忙搀住脸色苍白的尤铭,焦急的问道:“公子,你……” 尤铭伸出手来摆了摆,摇头道:“没事,回去吃饭吧!” 姬雪雁轻轻擦去尤铭嘴角的血渍,问道:“公子,若惜她……” 尤铭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哼了哼道:“不管她,我们去吃饭。” 姬雪雁冰雪聪明,发现了尤铭脸上神色的变化,柔声道:“若惜遭遇了那样的不幸,你还需要多多包容她,好好的温言劝慰开导她。” 尤铭故作笑颜道:“好了,今天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快去吃饭吧,好好的大吃一顿。” 季雨涵秀眉微蹙,道:“可是你和若惜,你们……” “我说过今天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你听不懂吗!”尤铭大为不悦,怒道:“走,我们去喝酒!”甩开众女的搀扶,径直走回屋里。他的脚步不再是那么自然从容,反而故意走得很用力,似乎生怕自己会跌倒。 季雨涵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气鼓鼓的站在院子里:“你要喝酒你去喝去!我不去!我现在也不能喝酒。又不会说好听的话儿哄你,我不去!省得惹你不开心,坏了你的酒兴。” 姬雪雁见情况越弄越糟,若惜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雨涵这边又闹开了,不禁暗暗着急。她身为大妇,调解纷争,维护家庭和睦义不容辞的。她拉起季雨涵的玉手,略带责备的道:“妹妹,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平常你不是最顺着公子的吗?怎么你今天也?” 季雨涵撅起小嘴气道:“他有气就往我身上撒!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有本事你把若惜哄出来呀,冲我发火算什么!”说着,眼泪已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她越想越气,喊道:“珠儿,收拾东西,我们走,省得惹他不高兴!” 珠儿脸范难色:“小姐,我们去哪儿呀?” 第一回 黯然(四) “当然是回娘家去!”季雨涵红着眼睛道:“我们自己走,省得被他赶出去!你要是不想走就算了!我自己走!” 姬雪雁大惊,急忙让珠儿下去,搂着季雨涵的双肩,宽慰道:“哎呀!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明知道公子不是有心要凶你的,你怎么反而不依不饶啦?快进去吧,我想公子现在也正悔着呢,说不定你这一进去他就跟你道歉了。咱们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可心疼你了。你要是真回去了,公子这脾气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呢!你总不愿意牵累姐妹们吧?” 季雨涵见姬雪雁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况且自己对这位大姐极是敬重,只是哼了哼,哽咽道:“我就是气不过他随便乱发脾气!好像若惜不肯出来都是我们弄出来似的。人家对他都是一心一意的,处处为他着想。他倒好,一有不顺心就乱发脾气。” 姬雪雁幽幽叹了口气,摇头笑道:“好啦,有什么事好好跟公子说,他又不是不肯听的人。干嘛要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妹妹你现在可是有孕在身,要是动了胎气那可不得了。” “哼!动了胎气拉倒!”季雨涵犹自气道:“也看看他悔不悔,以后还再不再乱发脾气了!” “呵呵!妹妹你就别再乱说话啦,都快当母亲的人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喜欢跟公子闹。”姬雪雁笑道:“小细,胭脂把我们的季大王妃扶进去吃饭。” 待三女的背影消失后,丁湘君也满面愁容的从观音阁里出来了。姬雪雁迎上去问道:“妹妹,若惜怎么样?” 丁湘君幽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姐姐,若惜她……唉,我们去吃饭吧!” 姬雪雁神色也是一黯,搀住丁湘君的柔荑,轻声道:“走吧,别让公子久等了。” ※※※※※※※※※※※※※※※※※※※※※※※※※※※※※※※※※※※※※※※ 姬雪雁将季雨涵按坐在尤铭身旁,笑道:“来妹妹,你坐这儿。”笑着在她身边坐下。 季雨涵俏脸一红,道:“姐姐,你,你干嘛呀!人家又不喜欢我,看到我就来气,你还把我坐到他身边!人家要是吃不饱喝不足,又该怪我了。” 尤铭尴尬的哼了哼,道:“吃饭,吃饭。”他夹了一块蜜汁乳鸽放到季雨涵的碗碟里:“鸽子性温,你多吃些,对你身体有好处。” 季雨涵芳心又羞又喜,知道这是尤铭在向自己服软认错。可她这时候也起了小姐性子,故意板着脸将这块鸽子又夹回到尤铭碗里,撅着嘴道:“你还是留给听你话,会哄你开心的人吃吧。不然我吃好了,有了力气,更要惹你不痛快,再被你骂。” 尤铭颇为无奈的挠了挠头,伸手搂住季雨涵臃肿的腰肢,将乳鸽放到她的檀口前:“雨涵,别生气了好不好?别让咱们的孩子看笑话。来,张嘴,乳鸽已经不烫了。” 被他这么一弄,季雨涵再也矜持不住,羞红着俏脸,张嘴将那块乳鸽咬了下去。看着一众姐妹娇俏的笑脸,更感羞涩,垂下瑧首,轻声道:“哼!便宜你了!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尤铭此刻也感到心中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不少,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来来来,我们吃饭。”哈哈笑着,满饮了一大杯酒。 酒至半酣,一众娇妻的粉面俱都晕红起来,显得娇艳无比。尤铭心中一荡,搂过身边的季雨涵,凑上她娇艳柔嫩的樱唇,狠狠的香了一个嘴儿。季雨涵无力的在他身上捶打了两下,极为享受的伏在他的怀中。 姬雪雁轻笑道:“刚才还闹着别扭呢,现在却这样了。好一对奸夫**,我看不下去了。” 丁湘君笑道:“我也一样。姐姐,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说着起身便欲离去。 尤铭放脱了季雨涵,拦住她们道:“我刚刚回来,你们不陪我吗?我可是说过,等我们酒足饭饱了,就回房慢慢说些情话儿去,说上他个一整天。你们可是一个都不准少的。难道你们忘了吗?不要惹我不高兴哦!” 季雨涵恨恨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白了他一眼道:“我可不行!你须得放过我!我怕你乱来,碰着了我肚子里的宝宝。” 王妙真也羞红着脸笑道:“我这个把月来反应挺大的,怕是也有了,恐怕也不能陪你了。”说着站起身来,挽着季雨涵的手臂,搀着她往后院走去。 尤铭闻言蓦然一喜,拦住她道:“妙真,你有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王妙真俏脸羞红,低声道:“你走之前就有了。只是我怕,怕不是的。这才没有跟你说。我,我也不敢找大夫来看,就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尤铭急忙唤过花孜晴:“孜晴,你通医理,快来看看!” 花孜晴笑盈盈的走了过来,搭起王妙真的脉搏,细细听了一会儿。她微微一笑,冲着紧张无比的尤铭“噗嗤”笑道:“恭喜殿下,王妃娘娘确是怀了龙种!” “哈哈!”尤铭大喜过望,急忙叫来四名侍女,郑重吩咐道:“你们给我好好照顾两位娘娘,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我拿你们是问!” 那四名侍女恭恭敬敬的行礼应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季雨涵和丁湘君回了后院。 采萱见没人注意,也想抽身离去,却被尤铭眼尖,一把拽住:“不许逃!雨涵和妙真两人都已经走了,你还想离开吗?我可不答应。” 采萱红着脸道:“谁说我要逃走呢?我是先去为殿下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尤铭抚掌微笑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一起洗个鸳鸯浴确实不错!” 花孜晴听到“鸳鸯浴”三个字,芳心猛地一震,娇躯感到一阵阵的燥热酸软,显然是响起了自己的第一次。她极为羞涩的垂下瑧首,细不可闻的道:“我去帮她……” …… 众女**着娇躯俯在莲花状浴池温润的火云石池边上沉沉睡去,疲倦的俏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 一声满足的娇呼,丁湘君四肢酸软的缠在尤铭身上,娇喘吁吁:“你……你现在好强!这么多姐妹还是应付不了你。我……我感觉我这次又要有了。”羞红的俏脸深深埋入他怀里。 尤铭闻言又惊又喜,噙住她的樱唇重重的吮吸了一阵:“湘君,你说真的?太好了!你已经给我生了依依,现在又有了,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 丁湘君羞极,在他肩上重重的咬了一口,温顺的伏在他的怀里,柔声道:“谁让我是你妻子呢?这话还是你对我说的,你难道忘了吗?” 尤铭抚摸着她的秀背,温柔道:“我怎么会忘了?我还说过,要你给我生一个孩子呢!想来,我们到底是上天所成,马上都要有两个孩子了。” 丁湘君羞涩已极,芳心中满是甜蜜,温柔的伏在尤铭胸膛上,倾听他那强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那份让人迷醉的温暖…… 第二回 遇刺(上) 一辆马车从汴京城一间毫不起眼的“草堂”缓缓驶了出来。这“草堂”的位置极为幽闭,若非特意到此,一般人根本寻不到它。而与它寒酸的外表不相符的是,这间“草堂”所招待的若非达官贵人,便是缙绅名流,再差也是文豪大侠。而且,这间“草堂”偏偏还有一个古怪的规矩,每天只整治一桌酒食。一桌过后,不论谁来也不予理睬。这看似无稽之谈,可是那些手握大权的重臣,身怀绝技的奇人,却都出人意料的一致遵守,毫无二话。以致现在虽是昭武二年五月初四,可订餐之人却早已排到了昭武九年六月十六。 当然,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例外的,这间“草堂”也不例外。他虽然定下来每日一桌的铁律,可是草堂的主人却愿意在深夜爬起来为尤铭整治一桌上等的酒食。无论是茶、酒、饭菜、点心,无一不是极为精美。远比白天做的那一桌要好得多,不啻于云泥之别。而且,不管尤铭什么时候来,不管尤铭昨日来过,今日又来,甚至是一日数次,他也是这样招待,毫无怨言。有时甚至还会坐下来和尤铭交谈。不过,这一切只有贺王尤煌知道。 马车里,尤煌坐在尤铭下手,神色很是恭敬:“皇侄,不是当叔叔的倚老卖老说你。你今天在朝堂上着实太过了些。那太仆寺卿封伦虽然比不得你位高权重,但到底也是朝廷重臣,在朝中人脉很广。最关键的是,他是你父皇新纳宠妃封婕妤的父亲,是你父皇的心腹,又跟太子交情匪浅,你那样当庭呵斥他,不买他面子,这不是给你父皇难堪吗?你父皇本就不想让你接位,你今天这么一弄,他还不得更下力气的往上捧太子啊。皇侄,你那么精明的人,这次怎么会……?唉!——” “呵呵,”尤铭高深莫测的笑道:“皇叔多虑了!小侄又岂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种种情状,小侄又岂能不考虑清楚?父皇近年来颇多内宠,裙带势力也大为增强,飞扬跋扈!竟隐隐有凌驾我皇族之势。小侄不日便要出征,倘若不在出征之前打压打压他们,他们岂不是要翻了天了?而且,不论朝中族中,也只有我这样做最合适。你道父皇真的昏庸了吗?他若是真要袒护封伦,今日大殿之上又岂会是区区斥责这么简单?外戚不法,侵犯皇权,父皇早已有心治之。只是抹不开后宫宠妃的面子,不好亲自出手。尤铄交结后宫,相互利用,自然不会和他们翻脸。唯有我一直与后宫不睦,又手握大权,有能力整治他们。父皇他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借助我来打压外戚的气焰。我正是摸透了父皇的心思,这才替父分忧啊。” 尤煌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这样便好,这样便好。”明智的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短暂的沉默后,尤铭突然开口道:“皇叔,堂兄过些日子就要述职回京了吧?他上任这数月以来干得很不错,多次得到吏部的嘉奖啊。” 尤煌的脸上绽出舒心的笑容:“说起来这还要多谢皇侄。若不是皇侄的保举,他岂能干出那样的出息呀。” “呵呵,”尤铭笑道:“看来皇叔对堂兄很是满意呀。” 尤煌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甚是欣慰的道:“我虽然没什么用,但生的这个大儿子倒还算是干得不错。他得到嘉奖,我这当父亲的脸上也有光啊。生儿如此,大抵也该满足了。” 尤铭不禁羡慕起自己的堂兄尤针来,连他都可以享受到父子亲情,为什么对于自己却始终是不能实现的奢望?他暗暗叹了口气,收拾情怀,道:“既然这样,堂兄这次回来就不用再过去了。我在京城给他安排一个职位吧。” 尤煌又惊又喜,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皇侄!……” 尤铭微微一笑,拦住他道:“可惜堂兄不通军事,不然右翊府中郎将一职可就非堂兄莫属了。现在只好委屈堂兄屈就少府监少府了。” “不屈就,不屈就!”尤煌惊喜无比的道:“这,这少府监少府未免太高了吧?” 尤铭笑道:“若是堂兄在这少府的位子上干得好,黄门侍郎的职缺我可给他留着呢。” 尤煌更是惊喜无限,连话都说不完全了:“这,这……” 忽的,尤铭心头警兆突起,一把将尤煌拉倒,喝道:“皇叔小心!”双掌扣成鹰爪向前抓住两柄迅急刺来的长剑,催动内力反手一扭,将这两柄长剑绞得寸断。顺势一推,碎剑激射而出。两声惨叫,刺客立毙。 激烈的刀剑相斫声响起,侍卫已经与刺客混战在一起。刺客的武功显然比侍卫要高得多,逼得众侍卫节节败退。 尤铭一声怒吼,身形电射而出,瞬间又击毙了两名刺客。他的确是奇才,竟将战场争雄的功夫给化入了江湖比拼的武功之中,两相印证,去芜存菁,再辅以自己深不可测的内力,别开生面。一招一式拿捏极准,专打要害,一招毙命!拳脚劲力间,阴阳相汇、刚柔相济、繁简相生、虚实相辅、快慢相成;再加上战场血火淬炼出来的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恢宏气势,更加使人胆裂。那些刺客自也非庸手,放之武林大抵也可进入高手之列。可是在尤铭手上却几无一合之敌。除了尤铭本身武功远教他们为高之外,这套全新的武学十支骇然更是主要。 尤铭一加入战团,局势瞬间逆转,刺客已是负隅顽抗,勉力支撑。很快,便只剩下两名看似首领的刺客,浑身颤抖着横剑防御。他们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可是却并没有畏缩。 尤铭不禁奇怪的低“咦”一声,眼中的冷酷渐渐散去。他制止了侍卫的捕杀,慢慢走向他二人,沉声道:“你们与本王到底有何仇怨,要来刺杀于我?”原来,那辆马车是尤铭的马车,因此这些刺客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不会是尤煌。 尤煌到底曾在行伍中呆过,此时也已从惊慌恐惧中恢复过来。他跳下马车,来到尤铭身边,怒道:“这群刺客无法无天,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居然要刺杀我大明支柱的宋王!当诛九族!皇侄,不要与他们废话了,把他们抓起来,逼问出同党,一网打尽,全都凌迟处死!” 尤铭伸手拦住他,依旧沉声问道:“你们与本王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要本王于死地?回答本王!” 最后那一句低喝,威严极重,两名刺客俱是一颤。就连尤煌也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突,心中对于这个皇侄愈发敬畏。他身上的王者威仪越发浓重,几已到了浑然一体的境地,越发让人不敢逼视,唯有低眉顺首,那种压迫感才会稍稍减轻。 那两名刺客生硬的咽下一口唾沫,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巨大的恐惧在他们长剑的震颤中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亡国灭族之恨,杀父毁家之仇,不共戴天!” 尤铭眉头一皱,低声道:“麦家人?哼,原来竟是麦家余孽,怪不得!听你的声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小小年纪就背负这样巨大的仇恨,你不痛苦吗?你既然逃过一死,就该好好的活下去,老老实实的做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来自寻死路?我看在若惜面上,再念你们年幼无知,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走吧!” 那两人一愣,似乎没想到冷血无情的尤铭竟会放了他们,可转念一想,又以为尤铭有什么毒计要害他们,厉声叫道:“狗贼!你不用假惺惺的装慈悲。我们不是你对手,即已落到你手上,你要杀便杀,休想再使什么毒计害人!” “哼!”尤铭微微怒道:“我若是真想杀你们,你们岂能活到现在?我又岂会放你们走?我既然放了你们,便不会再去找你们的麻烦,更不屑于用什么毒计来害你们!你们不配!快走吧,不然城防军一来,你们可就真的走不掉了。” “哈哈哈哈!”那刺客见尤铭神色不似作伪,不禁百感交集,悲愤交加:“我敢来刺杀你,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当初我就想一死了之,没想到你居然指示你的人篡改卷宗,让我求死不能,活活的受尽煎熬折磨!家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几个月来,我苦练武功,又召集了一批死士,可没想到!哼,你是我家的大仇人,我岂能受你的恩惠苟活下去!父亲!母亲!孩儿这就来陪你们!”反手一抖,长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叮!——”的一声长鸣,一柄腰刀擦着他的右颊钉射在他身后五丈远的一株柳树上。他手中的长剑已被打断,震裂的虎口“汩汩”往外冒着热血。 +++++++++++++++++++++++++++++++++++++++++++++++++++++++++++++++++++++++++++++++++++++++++++++++++ 第二回 遇刺(中) 尤铭负手挺立,傲然道:“本王既然说要放了你们,有岂能容你自尽在本王面前!那样本王颜面何存?再说,你死了,你妹妹怎么办?谁去照顾她?哼!你自己求死也就罢了,居然还拉着自己妹妹一起来!无情之人,不过如是!” 尤煌瞪了他一眼,恨恨的道:“皇侄,你不杀他也就算了,还救他做什么!这等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狗贼,就是凌迟处死也抵不了他们的罪恶!皇侄,听皇叔一句劝,莫要妇人之仁!还是那句话,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出同党来,一网打尽!” 尤铭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缓缓吐出:“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吧。” 尤煌被尤铭驳了面子甚感尴尬,又不好表示什么,只得冲那两名刺客骂道:“宋王殿下仁慈,饶你们狗命不死,,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快快滚吧,休得再入京城!否则纵是宋王殿下责怪,本王也要杀了你们!” 可那名男刺客却哼了一声,冷笑道:“做叔叔的对自己的侄子这般恭敬,处处表忠心。这可真是千古奇闻!真不愧尤铭狗贼的好叔叔,他的好奴才!” “你!”尤煌面皮涨得通红,又羞又怒:“小贼!你敢再说一遍!”刺客那话虽是不假,自己也确是像尤铭宣誓效忠。可是,这当着这么多人说起来,却依旧是极不好听。更主要的是,这话若是传到了皇兄昭武帝的耳朵里,自己一家可就危险了。 那刺客哪里害怕尤煌的恐吓,冷笑道:“便是再说一千遍又如何?好奴才!” 尤煌气极,可还未等他发作,尤铭已是凌空一个巴掌将那刺客抽倒在地上。自己好话说尽,可他却还是不识好歹,极尽讽刺之能事,尤铭不由大为恼怒,已是动了杀心。他负手身后,缓缓向前走去,双眼中流露出目光极为阴冷,那刺客不由打了个突。 突然冷不丁剩下的那名刺客冲了出来,扔下手中长剑,跪倒他面前,哭泣道:“殿下,求你放了我哥哥!” 尤铭收住身形,冷笑道:“你果然是他的妹妹!一看你的身手,我就知道你是个女的。而他还那么维护你,几次救你与危难。那时本王便猜想你们之间必然关系极为密切。你们年纪又只有十四五岁,本王便想你是他妹妹。果不其然!”他哼了哼,继续冷笑道:“你凭什么要本王放了他?本王好话说尽,早已给过他多次生路,可他却依然不识好歹,自己求死。那本王便成全他就是了!你现在替他求情,要本王放了他,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本王?” 那女刺客略略迟疑,浑身颤抖着摘下了脸上的黑色面罩,略显稚嫩的俏脸因为恐惧而变得苍白,几无血色的薄唇配合着精致的瑶鼻不自觉的一张一合,明媚的眼眸中簌簌落着珠泪,挂满吹弹可破的柔嫩面颊:“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殿下,只求殿下放了我哥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尤铭眉毛一扬,沉声道:“你说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我?” 那女刺客低下头去,轻声啜泣着,低不可闻的“恩”了一声。 那男子又急又怒,大声叫道:“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没骨气!他要杀便让他杀好了!他是我们家的大仇人,你怎么可以委身侍奉他?……” “闭嘴!”尤铭怒道:“你妹妹为你求情,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救你的命。你居然还说出那样的话来,你猪狗不如!” 这时尤煌也来到尤铭身边,他知道尤铭素性风流,喜欢美女。而此女虽年幼,却也是清秀娟好,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致。他见尤铭有些回护于那女刺客,以为这个侄儿又犯了风流,看中了那女刺客,在他耳边暧昧低笑道:“皇侄莫不是看上她了?此女年幼娇嫩,又生得这般清秀动人,确实算得是一代佳人。倘若便宜了别人,岂不可惜?皇侄年少英雄,风流多情,不如将她收入房中做个玩伴,旦夕间也是一大乐事。” 那女子听到尤煌的话羞愤欲死,这样的饿耻辱,她何时受过?可为了自己的哥哥能够活命,她也只得跪在那里,等待尤铭的裁决,似是默认了尤煌的话。 而那男刺客确是惊怒交集,骂道:“卑鄙!无耻!有本事冲我来!别碰我妹妹!” 尤煌阴鸷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他,冷笑道:“你妹妹被宋王看中,那是她的福分!天下谁不知道大明宋王怜香惜玉,最是痛惜自己的女人。你妹妹能做宋王的侍妾,若是伺候好了,有她的福享!这是天下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宋王不嫌弃你们是前朝余孽,不在意你们的行刺恶行,已是天大的恩典,竟还不知道恩报德!乱放厥词,其罪当诛!”话音刚落,一众侍卫齐刷刷的将腰刀架到那刺客的脖子上。 尤铭似乎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这么看着眼前的女刺客。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淫亵的神色,反而流闪过一丝淡淡的哀痛。良久,他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按你们麦家的辈分,若惜是你什么人?” 那女子低眉顺首,轻声道:“奴婢叫羽衫,奴婢该管公主叫姑婆婆。” 尤铭微微颔首,道:“羽衫,我要你去我府上照顾若惜,你可愿意?” 羽衫惊讶的抬起头来,婆娑的泪眼中竟透出一丝欣喜:“奴婢愿意!一切听凭殿下做主。” 尤煌也是吃了一惊,疑惑的问道:“皇侄,你便就这样放过她?不将她收房吗?这等清秀的女子,可甚是少见哪!” 尤铭微微笑道:“皇叔,我的起居自有人照顾,不需要再多加人手了。况且,若惜是她姑婆婆,这么算来,我便是她姑婆丈,我又岂能做出**那等天理不容的事来?” 尤煌苦笑道:“她与你又非血亲,哪里算得上是**?胡乱担这心做什么?只管收了房,享乐便是。” 尤铭摇头道:“不!我不会收的。我意已决,皇叔就不要再多说什么呢。”他又转向地上那刺客道:“走吧!看在你妹妹面上,我绕你一命!快滚!”说着,将羽衫送上了马车,握住尤煌的手道:“皇叔,小侄突然觉得闷得慌,陪小侄走走吧。”…… 看着他们的轮廓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那刺客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暗暗发誓:“尤铭,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救出羽衫,给族人报仇。”略略平复呼吸,提起轻功纵身远去。他听见城防军正在往这边赶来。 …… ※※※※※※※※※※※※※※※※※※※※※※※※※※※※※※※※※※※※※※※ 尤铭回到府中,却惊讶的发现众女都坐在厅中等他。原来,众女见尤铭迟迟不回来,心中焦急,担心他出什么意外。可是等了半天,却发现尤铭从外面带了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回来,不禁心中恼怒。自己为他担惊受怕,他倒是风流快活!再看到那女孩脸上的泪痕,和她对尤铭的害怕,她们心中气恼更甚。他现在居然连**这等龌龊下流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 可她们还没有发火的时候,尤铭却首先开口道:“她叫羽衫,是若惜的族人。湘君,你带她去梳洗一下,换套衣服,送去若惜那里吧。以后就由她照顾若惜了。”说着,将羽衫交到了丁湘君手上,歇了口气道:“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回去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说不定就在书房里打个盹。” 他转向文凯道:“文先生,把各地关于诛除麦氏一族的文档全部给我调来,尤其是我下令十四岁以下免死以后的档案。有些东西我要查一查。” 书桌文牍已经堆积如山,可尤铭却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他扔下手中的那卷文案,沉声道:“文先生,还有吗?” 文凯暗暗摇头,将最后十余卷文牍摆放到书桌上:“这些是三泰的文案。” 尤铭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似若实质的精光。终于,在最下面的那卷案牍中,他找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他合上案牍,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掌:“麦擒虎……果然是五弟。” 他将那件案牍扔回桌上,微笑道:“文先生,我五弟篡改文案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对吧?” 文凯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不错,这些事我知道。公子,你想怎样?察查五公子吗?” 尤铭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五弟的意思我明白。其实那天以后,我就已经后悔了。那么重的杀戮,可是造了大孽了。”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当初也不劝劝我。” 文凯也笑道:“那时你在气头上,劝你,你会听吗?而且,那时你脸色那么难看,好想要吃人似的,谁敢在那时候去触你的霉头?好在你后来还是下了那道命令,放了不少人”。 第二回 遇刺(下) 尤铭回到府中,却惊讶的发现众女都坐在厅中等他。原来,众女见尤铭迟迟不回来,心中焦急,担心他出什么意外。可是等了半天,却发现尤铭从外面带了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回来,不禁心中恼怒。自己为他担惊受怕,他倒是风流快活!再看到那女孩脸上的泪痕,和她对尤铭的害怕,她们心中气恼更甚。他现在居然连**这等龌龊下流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 可她们还没有发火的时候,尤铭却首先开口道:“她叫羽衫,是若惜的族人。湘君,你带她去梳洗一下,换套衣服,送去若惜那里吧。以后就由她照顾若惜了。”说着,将羽衫交到了丁湘君手上,歇了口气道:“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回去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说不定就在书房里打个盹。” 他转向文凯道:“文先生,把各地关于诛除麦氏一族的文档全部给我调来,尤其是我下令十四岁以下免死以后的档案。有些东西我要查一查。” 书桌文牍已经堆积如山,可尤铭却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他扔下手中的那卷文案,沉声道:“文先生,还有吗?” 文凯暗暗摇头,将最后十余卷文牍摆放到书桌上:“这些是三泰的文案。” 尤铭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似若实质的精光。终于,在最下面的那卷案牍中,他找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他合上案牍,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掌:“麦擒虎……果然是五弟。” 他将那件案牍扔回桌上,微笑道:“文先生,我五弟篡改文案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对吧?” 文凯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不错,这些事我知道。公子,你想怎样?察查五公子吗?” 尤铭缓缓的摇了摇头:“不!五弟的意思我明白。其实那天以后,我就已经后悔了。那么重的杀戮,可是造了大孽了。”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们当初也不劝劝我。” 文凯也笑道:“那时你在气头上,劝你,你会听吗?而且,那时你脸色那么难看,好想要吃人似的,谁敢在那时候去触你的霉头?好在你后来还是下了那道命令,放了不少人”。 “所以你们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尤铭苦笑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带回来的那个羽衫,她就是麦擒虎的妹妹。他们兄妹来刺杀我,被我所擒的。” “唉,”文凯叹道:“想不到他们居然还是放不下仇恨,也许是我们错了。也许处于公子的位子上,斩草除根才是最合适的吧。” 尤铭摇头道:“好了,不谈这些事情了。再说他们早已不成气候,又岂能威胁到我?既然你和五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劝谏我,我要是不接受,岂不是会让你们的心寒吗?我明天就让刑部下令,免除麦氏一族的全部罪状。枉死者恢复名誉;充军者和没入贱籍的全都解除,恢复平民身份,赐予田地,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当老百姓吧。” 他站起身来,拉开帷帐,指着那幅巨大的军用地图,道:“文先生,子午谷离长安近,可以出其不意的杀到敌人的心脏。只是山道狭窄,大军施展不开,一旦敌人布置了埋伏,必定全军覆没;若是从壶口进军,永济河守将于威仁可不好对付。李金浩的十七万大军被牵制在湖广一线,现在我军真正能用来打仗的也就神机营和黑甲精骑的那十余万兵马。十六卫军重建未久,到底还是差了些。虽然程家近年削弱极多,可是他仍然有神策军和骁果军两大主力在,我丝毫没有制胜的把握。我手上的底牌还是嫌少了些。” 文凯来到地图前,凝神看了看,沉吟道:“公子你要攻打关中?” 尤铭颔首道:“不错!天下八分,我大明一统最为强劲的敌手便是占据关中的程义。若是我大明能够一鼓灭之,则群小慑服,大军所至,摧枯拉朽,天下传檄可定!” 文凯点头道:“公子所言有理。只是公子想过没有,若是我大明在关中陷入鏖战,又将如何处之?” “嗯?”尤铭疑惑的望向文凯。 文凯指尖在地图上沿着明夏边境一划到底,又在辽东的地域上画了个圈,道:“公子可曾明白了?打大夏等于和夏、蜀、鄂三国作战,其难度可想而知。以我大明目前的实力,几乎打不赢。而打辽东肖家,那可是一对一,而且是以大欺小,以强凌弱。胜负之数一立判。” 尤铭闻言在地图上比划了两下,沉吟道:“若是我军东进,攻打肖家,就怕程义侵扰我后方啊。” 文凯道:“我军主力东进,能够侵扰到我大明后方的只有程义和杜威两家。杜威不足为虑,虽有三十万精锐,可是李金浩将军的十七万大军足以将他牵制得动弹不得;修庆虽然只有六万水师,可大量装备了公子的火器,又扼住了长江水道,崔善即使想顺流东进,攻打我大明腹地也不可能。况且吐蕃兴起,咄咄逼人,川边危急。崔善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于遏制吐蕃的扩张;而程家虽然和西羌结了盟,可仍是摩擦不断。再加上他与占据凉州的赵昕乃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他的看家老底神策军几乎全被吸引到了凉州一线上。程义这人素性褊狭,对薛青麟猜忌甚重,而骁果军却又惟薛青麟之命是从。因此,他也是没有能力进犯的。” 他歇了歇,又道:“况且,两胡战火已燃,两家都是举倾国之兵,生死决战。东胡对于辽东的控制可谓是降到了冰点。若是我军全力攻打关中的话,以肖林的野心,没了东胡的牵制,必然会举兵侵犯,那时才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他停下来看了看尤铭,见他眉头紧锁,又道:“两胡实力相差无几,这一大战必是旷日持久。公子若不趁着这个时候一鼓收复辽东,等到两胡分出胜负的时候,我大明再想复辽,将会难如登天。若东胡胜,他们将重新恢复对辽东的控制。而北胡经过这一巨大的消耗,他们必然要急于补充。那样的话,我大明北疆将永无宁日;若是北胡胜,他们必会趁机灭亡东胡,完成两胡统一的大业,那时他们的目标可就是牧马中原了。” 他伸出手指,在明胡边境线上描了一下:“如此漫长的边线,又都是一马平川,而明军兵力分散,顿显薄弱,且多为步兵,抵挡不住胡人铁骑的冲击。” 尤铭眉头紧锁的盯着的地图久久不语,脑中始终盘旋着这么几句话:“能,而示之不能;欲,而示之不欲;用,而示之不用”。良久,他似是做出了决定,砸了一下手掌,沉声道:“文先生,替我起草‘出师表’,我要奏请伐辽。” 文凯应了声“诺”,道:“好,我这就去准备。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尤铭微微点头:“知道了。岳父大人慢走,小婿送您。” …… 送走文凯以后,他又回到书房里,拿起一支蜡烛,对着地图,细细看着,似乎要将图上的每一道沟,每一座岭都记在心里。 “又要打仗了吗?”丁湘君施施然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书桌上,抖开手中捧着的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 尤铭顺势拦住她的纤腰,在她额上吻了吻:“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丁湘君伸出玉手在他鬓角摸了摸:“你鬓间又有白发了。那年你初领兵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怎么现在本事越是精进,却反而没有当初的豪气呢?” 尤铭指着地图道:“那时,我看到的只是这么一条进军的路线,只是这么一小块地方。而现在,我看到的是四通八达的道路,是整个天下。每当我的眼界拓宽一分的时候,我心里的畏惧便会增加一分。每当我的实力增强一分的时候,我便会更多一分的了解,我的对手是多么的强大可怕。以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终究是愚蠢而幼稚的。” 丁湘君轻轻从尤铭怀中挣脱出来,从食盒中取出酒菜,摆放在书桌上:“那你什么时候才会不怕,什么像以前那样谈笑自若的打败对手呢?” “当我的恐惧达到极点的时候,也就是我不再害怕的时候,也就是我谈笑自若的打败他的时候。”尤铭在书桌前坐下,拢了一些酒菜的香气道鼻子里,深深一嗅,显得极为陶醉:“湘君,这盘糖醋排骨还有这碟凉拌鸡丝是你做的吧?好香!只有你才能做出这味道来。” 丁湘君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做的,这些都是若惜做给你的。” 尤铭一怔,手中的筷子落了下来:“若惜!……” 丁湘君幽幽叹道:“若惜让我带给你几句话‘事过境迁,许多事情都不可能重新来过,失去的便永远失去。昨日种种,譬如朝露,早已烟消云散。世上再无若惜与你相伴,只有女尼静斋,为你诵经祈福。’这是若惜第一次给你做饭,也是最后一次了。” 尤铭的喉口被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堵着,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十分难受。他捡起筷子,加了一块糖醋排骨,艰难的送进嘴里,却怎么也嚼不下去…… 第三回 突击(一) 玄武大街,并不起眼的宋王府议事堂内聚满了大明的名臣良将。在展开的巨大地图前,尤铭手执令箭牌,下达着一道道关乎大明国运的重要军令。 “前军都督苏建威,左领军卫大将军王忠,右卫大将军管中流!” “末将在!”三人抱拳出班,昂首挺立。 “任命,苏建威为金河道行军总管,王忠、管中流为金河道行军副总管,率左领军卫军、右卫军,出和尚原,攻取乐安州!”说着,尤铭奋力掷下一枚令箭牌。 苏建威躬身上前,捡起令箭牌,抱拳道:“末将领命!” “后军都督唐亮,左威卫大将军韦挺,右领军卫大将军石胜彦!” “末将在!” “任命,唐亮为积石道行军总管,韦挺、石胜彦为积石道行军副总管,率左威卫军、右领军卫军,出瓜口,攻取延平!” “末将领命!” “左军都督陈式,右武卫大将军盖隋,右骁卫大将军李暠!” “末将在!” “任命,陈式为西海道行军总管,盖隋、李暠为西海道行军副总管,率右武卫军、右骁卫军,出陈州,攻取沙金坪!” “末将领命!” “右军都督图尔图,左卫大将军公孙戎奴,左骁卫大将军孙玺!” “末将在!” “任命,图尔图为陇上道行军总管,公孙戎奴、孙玺为陇上道行军副总管,率左卫军、左骁卫军,出五原,攻取金鸡关!” “末将领命!” “中军都督吴化文,左武卫大将军司马泉,右威卫大将军任峥!” “末将在!” “任命,吴化文为通济道行军总管,司马泉、任峥为通济道行军副总管,率左武卫军、右威卫军,出赤土岭,攻取宣城!” “末将领命!” 尤铭略略歇口气道:“以上五路,达成目标后,原地休整待命,不得妄动。即令敌军挑衅,亦坚守待命,不得出战。违令者军法从事!” “再令,荆襄军副总管李金然领荆襄军一部三万人马,威逼望江城。摇旗呐喊,围而不打,只需扼守住出江口,毋令敌军渡江即可。” “又令,晋阳留守,雍王尤焜率三晋十万兵马攻打始平,牵制段达明,以策应我五路大军行动,完成预定目标。此谕!” 当即,两名鸿翎使者捡起地上的令箭牌,匆匆退下,分别赶往晋阳和望江大营,向尤焜和李金然传达尤铭的军令。 尤铭望着面前的众将,沉声道:“此次伐夏,乃我大明一统江山之第一步,至关重要。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十六卫军重建,五军都督府初立,本王顶着朝中权贵的巨大压力,破格提拔,任用你们为领军要职。你们都是我白鹿洞书院的优秀学子,而且全部都出身寒门,素来门阀士族所轻视,所谓‘上品无寒门’。可本王偏不信这一套!本王相信你们有能力做得比那些权贵子弟更好!希望你们不要让本王失望,打好这一仗,打出寒门子弟的威风,让那些流言蜚语全部消失,让那些高门大族刮目相看!” 堂中众将大为感动,虎目中热泪滚滚,齐声虎吼:“学生牢记殿下教诲,拼死奋战!上报天恩,下安黎庶。寒门子弟,吐气扬眉!” “好!”尤铭微微颔首:“希望你们说到做到。本王在这里祝你们早奏凯歌!图尔图!” 图尔图急忙躬身出列:“末将在!” 尤铭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你虽然和他们一样,都是出身平民,都是我白鹿洞的优秀学子。可是,你有一点却与他们不同。他们是汉人,而你是胡人!中国历来贵中华而贱狄夷,认为胡人不通教化,野蛮粗俗。又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奇怪心思作祟,始终对胡人排斥打压,不肯信任。本王任命你为行军总管,节制汉将,就是要告诉天下,胡汉一家,都是华夏子民,没有分别!只要有真实本事,都应该得到重用,为我中华出力!”说着,从剑架上取下自己原先的那把佩剑,交给图尔图:“这把‘破光’是本王原先所用的佩剑,今日本王便将它赠送于你,希望你能执此剑为本王‘胡汉一家,两族交融,共建华夏’的宏图,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图尔图立刻跪了下来,重重的磕头道:“末将定当奋力死战,报答殿下大恩!” 尤铭坐回位子上,深深吸了口气,道:“左、右金吾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留驻京城,凡事悉听文先生裁决!都回去准备吧!” 一众将领纷纷行礼告退。待众将全部离去后,尤铭沉声道:“叫徐甲、裴朗他们过来吧。” …… ※※※※※※※※※※※※※※※※※※※※※※※※※※※※※※※※※※※※※※※ 巨大的玻璃镜前,姬雪雁温柔的替尤铭系好头盔和领巾,脉脉含情的凝视着他。忽的,纵体入怀,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虎腰,脸颊贴在他胸口上,隔着护心镜,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心跳:“公子,雪儿和妹妹们在家等着你回来……” 尤铭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手抚摸着她柔顺的秀发,柔声道:“我一定会回来,带回成功和荣光,与你们一起分享。” 季雨涵挺着大肚子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尤铭身边。她的一双妙目已是微微有些红了:“公子,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我们的孩子还等着你给他起名呢。” 尤铭微笑着,轻轻在她凸起的小腹上摸了摸:“我一定给他起个最响亮,最好听的名字。” 听了这话,季雨涵却鼻子一酸,眼泪竟怔怔的落了下来:“公子,你知不知道,每当你出去打仗的时候,我们都好担心。你有些时候喜欢冲在前面,刀剑无眼,这万一……”她喉口一热,下面的话竟是说不出来了。 丁湘君赶忙上来道:“雨涵妹妹,他去打仗,那是大事,多说些好听的,这些不吉利的话就别说了。”她将一枚护身符放到尤铭手里,深情的握着他的大手:“这枚护身符是我们姐妹一起为你求的,里面包着我们每人一缕头发,也有若惜的。带着它,让它保你平安。” 尤铭紧紧握着那枚护身符,将它挂到了自己脖子上,贴着胸口挂着:“我和你们一时一刻也不分开。” 小细、胭脂、采萱、王妙真、花孜晴等人也都前来,用各自的方式向他祝福,为他祈祷,表达着自己心中那浓浓的情义。 带着一众娇妻的祝福,尤铭离开了温馨的房间,踏上了平复辽东的征途。当他跨入小院的时候,那幽静偏僻的观音阁中传来阵阵诵经声。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将耳朵贴着门框。 “求菩萨保佑表哥,让他旗开得胜,平安归来。一切罪孽都是静斋做出来的,与表哥无关。菩萨若要惩罚,就惩罚静斋吧。只求菩萨保佑表哥,让他平平安安……”声音依旧那样的娇糯动听,刻骨铭心的情义在这祈祷之中毫无保留的显示出来。 尤铭只感到喉口热热的,似乎被什么又暖又软的东西堵着。他忍不住想推门而入,可终究是慢慢将手放了下来:“若惜,我就要出去打仗了,我想来见你,可是又不敢来见你。若惜,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得胜凯旋,平安归来。我请你也答应我,等我凯旋而归的时候,你从这观音阁里出来,回到我身边来陪我,和我一起分享那份光荣,不要让他失色。”一扭头,毅然走出了院子。 观音阁里的诵经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一声“表哥……” …… 尤铭刚走进厅堂,一位全身戎装的少年将军毫无征兆的拜倒在他面前,声音虽然挤压的粗壮如虎,却仍然掩饰不住那一分稚嫩:“末将季军雅参见大元帅!” 尤铭吓了一跳:“军雅?你穿成这样做什么?快起来!” “末将领命!”季军雅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站起来道:“此次出征,末将愿为前锋,请大元帅恩准!” “胡闹!”尤铭斥道:“大军征战,你凑什么热闹!快回去把这身劳什子给脱了,睡觉去!醒来给我好好读书,向文先生请教学问。你也不小了,该学些本事了,别整天净想着玩。” “姐夫!”季军雅不高兴道:“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还逼着我去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读书的嘛!再说文先生的学问,我也学得差不多了,还要学什么嘛?” 尤铭沉下脸色道:“说的什么胡话!文先生学究天人,你才知道多少点皮毛?去,回去,虚心向文先生求教去。他的本事大着呢!你能学到三四成,这辈子就受用不尽了。” “可是文先生领兵打仗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嘛!”季军雅不服道:“他的那点兵法,我早就都学会了。还能再学什么呀?倒不如上战场去真刀真枪的试试。” 第三回 突击(二) “那兵书呢?”尤铭问道:“府里面那么多的兵书你都看啦?都懂啦?小小年纪就会说大话。还没学会走呢,倒想要跑了!上战场!一点都不踏实!” “哼!姐夫瞧不起人!”季军雅气鼓鼓的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看兵书上那些死东西有什么用?难道敌人还会按照兵书上说的那样做,去等着你按照兵书上教的方法打嘛?为将者,贵在胸有丘壑,能够随机应变,不拘一格;指挥军队就如同如身使臂,如臂使掌,如掌使指一样的灵活自如。所谓不读兵书,而兵书自在胸间是也!再说,姐夫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将军,想学打仗的本事,跟着姐夫学,最好啦。” “哟!”尤铭不怒反喜:“小军雅倒是教训起我来了!你说的那些,不错,非常正确。姐夫也承认那样的将领才是真正高明的将领。可是,你能做到吗? 什么叫不读兵书?并不说他不看书,而是说他看了兵书以后,善于思索,总结前人的经验教训,去芜存菁,并根据时代的发展变化,予以修正补充,把它转变为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感悟。军雅,姐夫问你,你感悟了吗? 好,我们不谈兵书,就说从文先生教你的那些兵法里面,你看出什么来了吗?你总结出什么东西来了吗?你说的不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敌人确实不会按照兵书上面说的来办。可是万变不离其宗,这规律总是差不多一样的。那个‘宗’,那个规律,你心中有把握吗? 还有,谁说姐夫是天底下最好的将军啦?比姐夫会打仗的人太多啦!我这点打仗的本事算什么?咱们纵横天下虽不至于怕了谁,可也不能因此妄自尊大,当了井底之蛙。” 季军雅愣住了,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低下头来细细思索着尤铭所说的那番话。他皱着眉头问道:“姐夫,那怎么样才算是把握了那个‘宗’,那个规律呢?” 尤铭笑道:“你能想到这个问题,说明你不笨。这个问题,姐夫也没法回答你。总之,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奇妙感觉。在你经历了无数的积累和思考之后,你自己感觉成功了,那就是你把握住他了。”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实战是成为一个优秀将领最重要、最不可缺少的一节。姐夫答应你,这次带你一起去。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战场。可你也得答应姐夫,回来以后,你得给我好好的学习,用心去参悟,去把握那一个‘宗’!” “诺!”季军雅郑重的一点头:“末将明白!”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反而变得平静凝重。 季雨涵见尤铭居然答应将季军雅带去战场,不由着急道:“公子,军雅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能答应他呢?他才十三岁呀!小姨家就剩他这一根独苗了,这万一出了什么情况,你让涵儿可怎么向小姨,小姨夫交代呀?” 尤铭微笑着附耳低语道:“雨涵,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军雅是个天生的将军,只有战场才是适合他的地方。他也十三岁啦,该出去见见世面了。不然,老是生活你我的羽翼之下,他何时才能成长,何时才能振翅高飞呢?要不然,我能允许他和我从战场上收养的那些孤儿住在外面的军营里,自己进行操练?他的事儿,我哪件不知道?你们以为瞒得了我?其实,他住军营,还是我暗中安排的呢。再说,有我的保护,你还不放心吗?” 季雨涵微微一怔,随即也附耳低声道:“这么说,你很看好军雅了?那你刚才为什么那样说他不行?”季雨涵自然知道尤铭低声说有他必然的原因,因此也是这般。 尤铭微笑道:“刀子磨得太快,用起来虽然顺手,可是却容易折断,不能保持长久。我那样说,就是为了杀杀他的傲气,让他明白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我就是要把他身上那些任性自大,骄傲自满的棱角都给他磨平喽,让他这把尖刀利刃寒光内敛,而不是锋芒毕露。我早已把他当做了以后大明的武力支柱,所以我才要磨他,让他在锋锐顺手的同时,也变得坚固强韧,禁得起考验。” 季雨涵这才明白了尤铭的良苦用心,芳心里极为感动:“涵儿不好,涵儿错怪公子!可是公子,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他呀。” 尤铭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季雨涵又朝向季军雅道:“军雅,你到了军营里面,可一定要听你姐夫的话,跟在你姐夫身边,多和你姐夫学学本事,不能顽皮!” 季军雅郑重其事的答应道:“知道了,姐姐。军雅一定照姐姐说的办,多跟姐夫学本事。” 尤铭接口道:“既然这样,有一条我可现在就跟你说明白了。在家里,我是你姐夫;到了军营里,我可就是你的元帅。你要是敢犯军法,不听指挥的话,我可是铁面无情,一切都按照军规来办事的。就算你姐姐来求情,那可都没有用。你明白吗?” 季军雅单膝跪下,大声道:“诺!末将一定严守军规,为大元帅命是从!” “好!”尤铭颔首道:“那本帅便任命你为骠姚校尉,带着你那一千两百个兵,出征吧!” …… ※※※※※※※※※※※※※※※※※※※※※※※※※※※※※※※※※※※※※※※ 在尤铭巧妙的大手笔声东击西之下,燕国毫无防备,明朝大军如同大水崩沙,利刀破竹一般无坚不摧,势不可挡。短短七日便已经攻占了燕国的河北全境。燕国在河北只剩下了蓟州这一座坚城。祸不单行的是,一向龟缩防御的卢照直居然也率领着关宁铁骑日夜不停的攻打涿州,以呼应尤铭。蓟州、涿州两座重镇直接的联系完全被切断了,只能各自为战。 “姐夫!”季军雅大步闯进中军大帐。刚刚过了帘门,正准备到尤铭身边的时候,背对着他,看地图的尤铭却冷冷的喝道:“出去!这里是中军大帐,不是你家后花园。要找你姐夫,回家找去!这里只有元帅!” 季军雅一愣,霎时满面通红。他快步退出大帐,在门口单膝跪下,报道:“末将骠姚校尉季军雅求见大元帅!” “进来吧!”尤铭依旧没有回头:“你来见本帅,有什么事吗?” 季军雅起身入帐,走到他身边,躬身抱拳道:“大元帅,现在我军兵强马壮,士气高昂,正可一鼓作气拿下蓟州。大帅为何反而屯兵不动,白白消耗儿郎们的锐气呢?兵贵神速,大帅这样做,与兵法大不合啊。” 尤铭扔掉炭笔,负手而立,冷冷的道:“骠姚校尉,请问你是什么军职?可有将军衔?” 季军雅一愣,老老实实的道:“末将任职骠姚校尉,麾下一千二百人,无将军衔。” “好,”尤铭淡淡的道:“本帅再问你,没有将军衔的武官,依我朝军规,可否参赞军机?” 季军雅心中隐隐明白过来:“回元帅,依我朝军规,加偏将军衔可与闻军机;加正将军衔方可参赞军机;加上将军衔可策划军机;加大将军衔可筹谋军机。末将初任校尉,无功无爵,不可加将军衔,不可问军机事。” “原来你知道!”尤铭重重的哼了一声:“以我军军规,僭越者该怎么惩处?” 季军雅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依我军军规,僭越者杖三十!” “那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尤铭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他一眼,“自己去军法处领三十军棍,以示惩戒!” 季军雅浑身一震,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军礼,退出了中军大帐。 尤铭俯下身子,捡起那支炭笔,暗暗叹道:“军雅,你要明白,想当好一个将军,首先就是要知道什么事情自己该做,什么事情自己不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想都不能想。还有就是要恪守军规,军法大如天,要做到赏罚分明,一视同仁,铁面无私……” 季军雅低垂着头往军法处走去,可心中却是大为不忿:“哼!什么姐夫嘛!我不过问了些事,他居然要打我板子!哼,回家告诉姐姐去!” 他刚一走进军法处,军法官郭汝瑰立刻起身迎迓:“哎呀!小将军!您不在帐中歇息,来我这军法处干嘛呀?下官这儿这么寒酸,可亏待了小将军呀。” 季军雅撇撇嘴,掀起战甲,卧倒在刑凳上,道:“郭大人,军雅是来领杖责三十,可不是来喝茶的,您快些安排人动手吧。” +++++++++++++++++++++++++++++++++++++++++++++++++++++++++++++++++++++++++++++++++++++++++++++++++ 第三回 突击(三) 郭汝瑰大惊,季军雅是尤铭的小舅子,他哪有这胆子敢打他?急忙问道:“小将军,这是怎么个说法?您可不要吓唬下官呀?下官哪有这样的虎胆敢打您呀?要不,殿下他还不得砍了下官的脑袋呀!下官一家五口,可都指着下官养活呢。” “我吓唬你干嘛?又不好玩个。”季军雅没好气的道:“要不是大元帅的命令,我来这里挨板子干嘛?我闲的无聊啊!” “啊?!”郭汝瑰更是不解了,“小将军,这是怎么说的?您可是殿下的小舅子啊,殿下怎么会打您呢?这,这莫不是开玩笑吧?” “开个狗屁的玩笑!”季军雅愤愤的骂道,“我犯了军规,问了不该问的东西。大元帅惩罚我来领受三十军棍,以正法典!郭大人,什么都别问了,快些动手吧!” “这?——”郭汝瑰没了主意,问他身边的两个副手道:“你们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左副官胡庆道:“大人,殿下的意思只是叫小将军知道军法严苛罢了,哪是真的想打他呀?咱们找块厚牛皮捂在小将军身上,做做样子就是了,哪能真打呀?这要万一把小将军打出个好歹来,殿下还不得砍了我们?就是殿下不追究,王妃娘娘也饶不了我们呀?” 可右副官骨仪却坚决不同意:“不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古以来军法如山,便是殿下本人也要受军法约束,不得逾矩。殿下本人若是犯了军法,也是该打便打,该杀便杀。更何况他这个小舅子!殿下执掌兵符,更应该为军中典范,天下表率,岂可枉徇私情!再说,军营之中只有将士兵卒,哪有什么小舅子!下官只知道他是犯了军法的骠姚校尉,不知道什么小舅子!来人呀!行军法,杖三十!” “不行!不能打!”胡庆制止道:“自古以来,疏不间亲。小将军与殿下的关系何等密切?况且又有王妃罩着,身上拔根毛都比我们的腰粗。真要打了,以后岂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就是你自寻死路,不要前程,你也不能捎带上我们呀!” “好!”骨仪大声喝道:“这件事全担在我骨仪一人身上,与二位大人无关!稍后,我自会向殿下说明,不会影响你们的升官发财!来呀,给我打!” “不能打!不能打!”郭汝瑰连忙摆手,“骨仪!你真的不要命了吗?小将军可是王妃娘娘的心尖尖,你要打了他,那可就大大的得罪了王妃娘娘。随便找个由头,你不但乌纱不保,就是颈上这颗人头也保不住呀!你可还没成亲传下香火,你上边还有个七十六岁的老母呢!” 骨仪深深吸了口气,朗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匡正法纪,澄清寰宇。倘若为了自己的前程,而置国法军规于不顾,曲意逢迎上官,与禽兽何异?岂不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纵使高官厚禄,儿孙满堂也不过为天下耻笑,徒令良心不安。我骨仪做的是大明朝的军法官,不是他宋王殿下的军法官。我若是能为匡正法纪,严明律令而死,死得其所!虽死犹贤于生!我母亲也必会赞同我,以我为傲!”他伸手正了正自己的官帽官服,抽出军法牌扔在地上,喝道:“行军法!” 可他联合了数声,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打。骨仪不禁大怒,推开一人,抢过他手中的军棍,卷起袖子,喝道:“你们不打,我来打!”将军棍高高扬起,用力砸了下去。 郭汝瑰哪能容他得手?他虽是军法官,但到底曾在前线呆过,积功升上来的,身体力量远较书生骨仪强得多。他一把抓住即将落下的军棍,将骨仪推倒在地上,厉声喝骂:“你混蛋!怎么就说不听呢!?你要是再敢无礼犯上,打小将军,我就先打死你!这件事情,就按胡大人说得办!日后殿下若是追究这件事,我们现在也正好卖个好给殿下。” “不用等到日后了,本帅现在就来追究这件事了。”尤铭一脸铁青的走进军法处,沉声问道:“郭汝瑰,你要卖个什么好给本帅啊?本帅若是满意了,可以为你加官晋爵。” 尤铭一进入军法处,帐中众人,全部跪了下来。就连季军雅也从刑凳上翻身下来,整理好盔甲,单膝抱拳叩拜。可是,听了尤铭的这句话以后,骨仪却重重的哼了一声,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官帽掼在地上,昂然挺立,一脸的愤然不屑。 尤铭‘咦’了一声,问道:“骨仪,本帅叫你站起来了吗?竟还将官帽给摔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可是犯上作乱,藐视朝廷,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骨仪哼道:“君不正,失臣!你身为统帅,却作奸犯科,徇私舞弊,枉顾律令。君之不正者,至此极矣!我骨仪堂堂大好男儿,又岂能认你为主,叩拜于你!” 他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变色。不少武士纷纷抽出刀来,要杀骨仪。可骨仪却视而不见,神色凛然,昂首挺胸,夷然不惧! 尤铭嘴角微微一扬,弯腰捡起那顶官帽,抓在手上把玩:“看来,你骨仪不但身就一副铁骨牛脾气,还是未卜先知,知道这帽子小了,戴不上了。”他将那顶官帽放到桌子上,挥了挥手:“把郭汝瑰头上那顶帽子摘了,给骨大人戴上去。” 众人一怔,没想到尤铭居然会这么处理。不但没杀了骨仪,反而还升了他的官,把他从副职变成了正职。尤其是骨仪,直到郭汝瑰的那顶官帽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的时候,犹自不敢相信。他结结巴巴的问道:“殿下,这,这……” 尤铭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传我的谕令,设置军律院,专司军法军规,掌军纪督查。任命骨仪为正三品军监大监,授监军将军(正将军衔),与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同列而尊。”他歇了口气,微微笑道:“凯旋后,本王便即刻发文吏部,让他们火速办理。” 这道匪夷所思的任命一下,帐中所有人都惊呆了。要知道,原本军法官不过是从七品的小吏,那些手握大兵的将军们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而他们原先也不敢去真正以军法约束那些将军们。可是现在,尤铭一下子将军法官提升到了正三品的大官,授予正将军的职衔,更是将军法处给固定化,制度化,让他们有足够的地位和品级去行使军法,约束将军们。这让众人如何能不惊讶?全没有想到尤铭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下这样的死力气去严肃军纪。 骨仪心中大是感慨震惊,双目含泪的跪倒在地上:“殿下!……”浑身颤抖着拜服于地,久久不能起身。 尤铭淡淡笑道:“起来吧,继续监督骠姚校尉的那三十军棍。本王希望你当了这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以后,不要去理会官场中的那一套,不要迷失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铁面无私,有法无情。永远记住自己说的那句话,你做的是大明的军法官,不是本王的军法官!” 他转向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郭汝瑰和胡庆二人,冷冷的哼道:“郭汝瑰,你也是在枪林箭雨里滚出来的老兵了,死过不止一回吧?你说什么‘心尖尖’,你这大老粗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世故!这里是我大明军营,不是大明朝堂。官场里的那一套,在我这军营里行不通!在这军营里,只有随时为大明献身的将士,没有心尖尖!身为军法官,带头徇私舞弊,枉法乱纪,你罪加一等!来呀,将郭汝瑰推出辕门,斩首示众,为枉法者戒!” 郭汝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瑟瑟发抖的不住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尤铭厌恶的挥了挥手,让侍卫将哀嚎不止的郭汝瑰拖了出去,恨恨的瞪了死狗一般的胡庆一眼:“胡庆,你十年寒窗,吃尽苦头,方才明经入仕。难道你就是为了讨好主子,升官发财吗?圣人书教你的就是这些东西吗?本王明确的告诉你,也告诉全军将士,贪生怕死就不要来充好汉当兵!想要升官发财,就别进我这军营!拖出去,砍了!” 看着呈上来的两颗人头,他的怒气稍稍平息,吩咐道:“召集将军们,去我的中军大帐议事,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他看了看行刑完毕,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强撑着单膝跪下的季军雅,暗暗叹了口气,道:“骠姚校尉,本帅罚你不许养伤,即刻随本帅回中军大帐。这次议事由你做书记官。” 季军雅先是一愣,旋即大喜,知道这是姐夫在刻意栽培自己,破格让自己参与军机大事。自己这顿板子挨得实在是太值了,就是在多来三十棍,那也值了。他到底是少年人,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重重的叩拜道:“诺!” 尤铭见他这样子,不禁摇头苦笑:“你要学的,还太多太多……” ※※※※※※※※※※※※※※※※※※※※※※※※※※※※※※※※※※※※※※※ 第三回 突击(四) 尤铭环视众将,道:“本王知道,你们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本王会在全军气势如虹的情况下突然停止进军,屯兵于蓟州城下,每天只是摇旗呐喊,并不真个攻打。本王也知道,以我军的士气实力,想要攻打一座已成空壳的蓟州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若是当初一鼓作气攻下蓟州,恐怕现在早已经打到燕京了。你们有些人心中是不是在埋怨本王?是不是在骂本王不懂带兵,白白虚耗将士的锐气,浪费这大好时机?” 众将齐声道:“末将不敢!” “别不敢!我知道你们心里是这么想的。”尤铭一摆手,笑道:“本王也带了这么多年的兵了,虽不敢说是用兵的大家,但也还算是一把好手。难道本王便不知道兵贵神速,一鼓作气的道理?哼,本王是在等!——” “等?”众将无不大奇,这有什么好等的?这在等什么?黑甲精骑右营将军柴哲威起身道:“殿下,您到底在等什么呀?这一鼓作气拿下蓟州,杀到燕京不就了结了吗?这屯兵蓟州城下,不但将士们的士气受到影响,这每日靡费的钱粮也是极多呀!” 尤铭摆了摆手让他坐下,笑道:“哲威,自从我军进军以来,可曾打过什么硬仗?” 柴哲威不假思索的道:“这一路顺风顺水,短短七天便攻占他河北全境,哪里打过什么像样的仗!这燕军太不禁打了,根本就是一触即溃,末将那口刀可都还没捞着几颗人头呢。” 众将听了这话无不莞尔,尤铭也笑道:“所以本王才要等啊。”他站起身来,走到那幅巨大的军用地图前,手指着蓟州城道:“本王要以蓟州为诱饵,吊一条大鱼。而这条大鱼就是肖家最后的那点家底儿,他的燕云飞骑和那拼凑起来的二十万大军。哲威,你说这条大鱼要是上钩了,你还愁你的那口大刀捞不着人头吗?” 柴哲威轻轻抽了一口气,走到地图前,疑惑道:“殿下,您是说您这么多天不打蓟州,就是为了等肖家的主力大军到来,在这蓟州城下,一股歼灭?” 尤铭颔首道:“不错!蓟州地势开阔,正合适骑兵作战。本王就是要等到肖家大军千里驰援蓟州,人困马乏的时候,一股破之!让他肖家从此失去抗衡朝廷的本钱。” 柴哲威仍是不解的问道:“殿下,咱们拿下蓟州,攻击燕京,不是也照样能把他肖家的大军一股歼灭吗?又何必浪费这许多时日?” 黑甲精骑左营将军程怀亮道:“你怎么还不明白!都说我老程脑子笨,你是个精明人,怎么这次我老程都懂了,你还没懂?你看看地图,蓟州和燕京之间距离颇远,我军要是打下蓟州,奔袭燕京,那将士们可就都累了,哪还有力气打仗?而肖家却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个个都精神抖擞,膘肥体壮的。这仗打起来可就难啦。哪像现在呀?咱们养着力气,等到他们人困马乏的到了这里的时候,咱们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们跟前,再突然杀出去,给他来一下狠的。嘿嘿,那不是砍瓜切菜吗?” ‘哈哈!,”尤铭大笑道:“怀亮长进不少啊!看来这些日子,书没白读。不错,本帅所想差不多便是如怀亮所言,就是要用蓟州作饵,引诱燕云飞骑踏入埋伏,彻底消灭它!” 可裴朗却道:“殿下,您怎么就能确定肖林一定会倾力救援蓟州?再说,蓟州、涿州同时被攻,俱都危急。他难道就不会先去解涿州之危,然后再来驰援蓟州吗?要知道,房山王和卢照直他们可我们要弱,好打得多呀。” “卓衫(裴朗字卓衫),你只看到了双方的实力消长,可是战场情势你看了没?”尤铭指着地图道:“你看,蓟州所处的位置正好在燕京和涿州之间。他若是舍近求远,先去解涿州之危,难道他就不怕我军趁他后方空虚,大举进攻吗?以我军的速度,到时他想回援都来不及!你说,他会冒这样的风险吗?还有,蓟州可是他肖家发源地呀?他肖家的宗祠,祖坟可都在蓟州呢! 本王在肖林身边安插的探子,已经发来情报。肖林派他的长子肖童率领燕云飞骑和拼凑起来的二十大军前来解蓟州之危。本王每天百余骑的探马,也都回报了这件事。肖家倾尽全力解救蓟州已是确信无疑。 而且,探马来报,东胡应肖林求援的请求,也出兵了。纳哈出让他的驸马,满州都督夏金吾领满州兵六万人,又令聚居满州的契丹、女真、室韦、靺鞨、扶余、乌桓、鲜卑这七大部族各出兵三千从征,其余小部落各出百人至千人不等,总计共有十万人来袭扰我军背面,和他肖童前后夹击,解围蓟州。 呵!想不到,东胡在与北胡鏖战的同时,竟还能拼凑出十万人来,这实力可真让人难以相信啊。看来呼韩邪这次是啃到硬骨头了。” 这消息一出来,都让大家吃了一惊,东胡不比肖家,他的部队可不好对付啊。代郡太守张适(此处‘适’音‘扩’)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殿下,夏金吾所带的那六万满州兵可是八旗兵吗?” 尤铭颔首道:“不错,正是八旗兵!怎么,张太守有什么指教吗?” 张适道:“殿下,夏金吾的这十万人,其余都不打紧,唯独他自己本部的那些满州兵是个大麻烦。要是处理不好的好,恐怕殿下围歼肖家大军的筹划要落空呀!” “哦?”尤铭制止了骚动的众将,奇道:“这是怎么说?难道那些满州八旗兵还有什么特别的不成?” 张适脸色凝重道:“殿下,满州气候寒冷,地域庞大,蛮夷聚居,多是叛乱丛生之地。一向是东胡的心腹大患,以前东胡穷数十年之功,发兵数十万也不曾能够能够平定。可自从这夏金吾一来,只用了七年时间便彻底平服了满州诸部,而夏金吾也正是凭借了这一功绩,才被纳哈出招为驸马的。殿下,您可知道为什么夏金吾能够平服满州吗?不错,正是靠了他创立的这八旗兵制度。夏金吾以他自家的宗族为骨干,以宗亲关系为纽带,创立八旗兵。可以说,这八旗兵里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沾亲带故。杀了其中一个人,那可真就是杀了他们家人,全家都来报复呀。而且,夏金吾这个人有特别工于心计,他利用各部落之间的矛盾,制造事端,分化瓦解,最终使得满州各部联合对抗东胡的局面不复存在,只能被他各个击破。而且,据下官估计,八旗兵的战力不在东胡著名的‘阿速军’之下。” 尤铭捏着手掌,皱眉道:“如此看来这夏金吾倒也算是有几分真本事,是个人才。他是汉人吧?这样的人才怎么就到了东胡了?若是能为我所用,该有多好。” 张适摇头道:“殿下想要收服夏金吾吗?依下官看,这根本毫无可能。夏金吾不但是汉人,而且还是前康的旁系宗室。虽说与康庭不睦,可是到底是一家,他对殿下可是刻骨仇恨。据臣所知,夏金吾在自己的府邸中,命人刻了一个石人,上书殿下的名讳,日夜砍斫。” “呵!,”尤铭无奈的摇头苦笑道:“想不到本王居然被他这么痛恨。可是本王却偏偏不信这个邪。张太守,本王若是许以裂土封王,再配以宗室女子,能否打动他?” 张适摇头苦笑道:“殿下舍得给多大的地方呢?他现在就是满州王,整个满州只知夏金吾,不知纳哈出。再说配以宗室女子,夏金吾比别的驸马不同。别的驸马都是只尚一位公主,可他却一连娶了四位,其中还包括纳哈出最心爱的大女儿,齐云格格。殿下,您说您要找多少位宗室女子才行?” 尤铭不禁极为尴尬,赶忙岔开话题道:“张适,这八旗兵到底是个怎样的编制,竟让你如此推崇?认为堪与‘阿速军’相媲美?” 张适道:“夏金吾以本家宗族入军,将麾下将士裁汰老弱,存留精壮,以八色龙旗区别。分别是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镶白旗、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和镶蓝旗。其中两黄旗和正白旗由夏金吾亲自统领,称为上三旗。而其余镶白旗,两红旗,两蓝旗则是由他的兄弟子侄统领,称为下五旗。八旗兵编制,以三百人为一牛录,置佐领;五牛录为一甲喇,置参领;五甲喇为一旗,置统领。每旗七千五百人,八旗一共六万人,全是骑兵。 八旗士兵都长于弓马,而且常年在苦寒之地打猎奔驰,身体极为健壮。我们的士兵能开三十斤弓,射百五十步便属精锐。可是据报,八旗兵中能开三十斤弓,射百五十步,只能算是弱者。他们大多数都能开四十斤弓,射两百步。至于其中的强者,更是能开五十斤以上的弓,射两百五十步以上。我军除了殿下亲领的黑甲精骑之外,其余都是望尘莫及。” 第三回 突击(五) 众将听了张适的话,无不暗凛。倘若真如他所言,这八旗兵的战力确实骇人。即使是在强者林立的黑甲精骑之中,也可堪称精锐了。倘若我军不能阻击八旗兵,恐怕真要如张适所言,诱歼肖家大军的计策将化为泡影。 尤铭见众将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不禁大为不满。他故意瞟了瞟一言不发,埋头记录的季军雅道:“骠姚校尉,事到如今,说说你的看法。” 季军雅一惊,丢下手中毛笔,难以置信的道:“元帅,末将只是一个校尉,无权参问军机。军法不可违,这中军大帐议事,哪有末将说话的地方。” 尤铭的重重的哼道:“让你说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只是叫你说说自己的看法,看看能否作为补充,又不是让你谋划军机,碍着军法什么事了?说!” “诺!”季军雅啪的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道:“元帅,诸位将军。你们请看,满州和蓟州之间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易攻难守,极其适合骑兵作战。以夏金吾行军的速度,我军想要修筑防御工事已是不能,只能和他硬碰硬的打了,任何的筹划部署,阴谋诡计都没有了作用。依着适才张太守所言,八旗兵确实强大,战力非凡。正常情况下,与之交锋的确是胜负难料。可是,末将却认为,他八旗兵再强,到底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刀劈斧砍也会死。况且,我军将士,平常也并没疏于训练,军备松弛。倘若放开胆量,以攻代守,未必不能打赢。狭路相逢勇者胜!末将愿率麾下一千二百将士,放诸死地,背城一战!”他忽然猛地跪了下来,大声请命道:“末将请战!请元帅恩准!” 听了这话,尤铭大为高兴,抽出一张军令牌,扔到他脚下,喝道:“好!狭路相逢勇者胜!骠姚校尉季军雅,本帅命你领麾下将士,阻击夏金吾,务必撑到我军全歼肖家大军为止。” 季军雅捡起军令牌,大声应道:“末将领命!定不负所托。倘若不支,愿效军法!” 这区区一千二百人,如何能抵挡夏金吾的十万大军?军中众将又哪敢让季军雅一人冒这样的危险,纷纷请命出战。可尤铭却都没有答应,反而喝道:“代郡太守张适,渔阳太守李孝恭,上谷太守田伟,各领本部兵马,结连防线,阻击夏金吾。张适,这一路阻援大军由你统一调度指挥。季军雅,你一切行动听从张太守的安排,不得妄自行动!其余将军,全部出击,围歼肖家的二十万大军。神机营都指挥使徐甲!” “末将在!” “整肃神机营,攻打蓟州,就看你们神机营的发挥了。” “末将领命!” …… ※※※※※※※※※※※※※※※※※※※※※※※※※※※※※※※※※※※※※※※ “报!——”一个校尉飞驰而来,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东胡军前锋五千人在夏竦率领下,已越过望月村,正往我军处迫近。其距我军前锋已不足十里。” 季军雅骑在马上,兴奋而又紧张的问道:“来的那五千人可是什么八旗兵吗?” 那小校顿首道:“末将并未看见八色龙旗。夏竦率领的五千前锋,据末将猜测,应该是满州诸小部落的联军。” 张适点头道:“应该是那些满州小部落的联军。夏竦虽是夏金吾的族叔,却不领八旗兵。季将军,夏竦的前锋虽然不强,可是依着夏金吾用兵的路数,后面必然跟随着一支八旗兵。你看我们不如放开一个缺口,让他们钻进口袋来,然后再封闭口袋,断了他们与后军的联系,层层剿杀,以达到阻滞敌军的目的如何?”虽然,尤铭任命他为主将,节制季军雅等,可是季军雅的身份却不能不让他有所顾忌,言语中也颇为客气,处处征询季军雅的意见。 季军雅却也不客气,当即问道:“张太守,我们这路阻援大军,总共有多少兵马?” 张适道:“代郡有骑兵八百,步卒七千六百;上谷有骑兵五百,步卒九千八百;渔阳有骑兵一千四百,步卒六千三百。再加上小将军的一千二百骠姚骑兵,我们这路阻援大军一共有步骑两万七千六百人。其中,骑兵三千九百人,步卒两万三千七百人。” “全军还不到三万人,只是敌军的四分之一;骑兵不足四千,更是不到他们的十五分之一,”季军雅道:“张太守,我军兵力劣势极大呀。” 张适颔首道:“不错,整体对比,我军兵力太弱。可是,夏金吾的八旗兵制度,却是将兵力分散使用,他每一部兵力最多不超过八千人。但就一部与我军相比,却是强弱易位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化整体劣势为局部优势,不和他大军死磕,集中我军兵力,抓住他的一部狠打,一点一点的消耗他。” “妙啊!”季军雅抚掌道:“避敌锋芒,诱敌深入,分割包围,使敌人首尾不能相顾,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当初姐夫教我这句兵法真言的时候,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总是以为,凭我大明的实力,怎么可能出现敌强我弱的局面呢?再不济也是个势均力敌。唉,目光短浅啊。呵呵,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张太守,这次你可不许藏私,要多多教我呀。” 张适笑道:“小将军,你有殿下那样的用兵大家教导,下官这点点本事算得了什么?这只不过小将军初上战场有些紧张罢了。不过,要是小将军不嫌弃我本领低微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好!,”季军雅大笑道:“张太守,你说咱们这样布下口袋阵来,这四周又没有遮蔽隐藏的地方,一目了然。他夏竦会往里面钻吗?” 张适凝眉道:“夏竦领兵多年,虽比不上夏金吾,可也算是经验老道。按理来说,他是不会往里面钻的。不过,八旗兵在满州耀武扬威,他骄狂惯了,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他曾经大放厥词,说口袋对他没用,他进去了,就能把口袋钻破。我就是赌他这副没边儿的狂劲。” 季军雅微微点头:“可是,我们要是用口袋收拾了夏竦和他手下的虾兵蟹将,那必然会引起夏金吾的警觉。吃了这么个大亏,他肯定不会再分散兵力,一定是聚拢成一个大块头,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我军全线进攻。那样的话,我军可就抵敌不住了。” 张适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我倒没想过!小将军,依你之见该如何处之?” 季军雅道:“咱们这口袋阵只能用一次,如此宝贵,那是给夏金吾的八旗兵准备的,怎么能让夏竦给吃了呢?这样,我率领手下的士兵,趁着夏竦立足未稳的时候,给他来一次冲锋,把他那五千人就地砍了!也好告诉夏金吾,我大明天兵神勇,不想死的就滚回去!” 张适哪敢让他去冒这个险,打不打得赢都无所谓,可要万一季军雅打出个好歹来,尤铭可饶不了自己,自己这官可就当到头了。他急忙劝阻道:“小将军,万万不可呀!你手下才一千二百人,虽然勇猛善战,可却未必能冲散夏竦的五千先锋,更何况他的后面还很有可能跟着一支八旗兵啊!你可千万别冒这个险。” 可季军雅哪里听他的,早已经收拾好兵马了:“没事!有八旗兵更好,也把他们就地砍了,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传说的那样厉害!” 张适这个急啊,恨不能将季军雅从马背上拎下来!他拦住季军雅的马头好说歹说,可季军雅却依然坚持出去作战。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几乎是哭着喊道:“小将军,你这样出去,万一遇到个什么事,我可怎么像殿下交代啊!——” 可季军雅却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没事儿,不用你去交代!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扛!”他“铿”的一声,抽出尤铭赠与他的“湛卢”剑,吼道:“骠姚骑兵,出击!” 那一千二百将士齐声怒吼,兴奋至极的跟着他冲向前方,气势极大,地面似乎都被震动了。张适苦不堪言:“殿下,您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这季小将军,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不是摆明了让夏竦有准备吗?这危险更大了。娘的,这仗打完了,说什么也得把这麻烦推掉,再带着他,我得少活十年。”话虽这么说,可他却丝毫不敢怠慢,大声怒吼:“还愣着干什么!全军骑兵出动,接应骠姚校尉!他要是伤着哪儿,我砍了你们脑袋!” …… 夏竦虽然对于用兵没有什么天赋,领兵打仗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要不然凭他的辈分地位,又岂能不领有一旗?可是,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却赋予了他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感觉。他隐隐觉得,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自己大摇大摆的过来,明军不应该这么毫无生息的当缩头乌龟。更何况这支明军的统帅是尤铭,那可是出了名的强硬派,他不到别人的地头上去惹事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又怎么会容许别人到他的地盘上来耀武扬威呢? 他感觉得到,明军必然有阴谋,说不定已经做好了陷阱在等他一头钻进去。可是,正如张适对他的评价一样,他根本没把明军的阴谋放在眼里,只是稍稍迟疑,便又大摇大摆的往前行进,甚至连斥候也不派出去。 突然,他感到脚下的土地剧烈的震动起来。转瞬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刺入了他的耳膜。一支明军骑兵在一位他从没有见过的年轻将军的率领下,如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的向自己冲来。这支明军很奇怪,他们并不是黑甲精骑。他们身上穿着轻便的土红色革质战甲,骑着一样高大健壮的枣红色战马,战马上也披挂着土红色的皮甲。他们挥舞的马刀也与一般骑兵不同,他们的马刀是全直的,没有一点弧度,而且刀刃竟然长达六尺,刀背极厚,长达四尺的刀柄上缠上了厚厚的红色绸布,刀柄末端装饰着一个漆黑的大铁环。这些骑士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战场上低调的原则,他们身后的披风,胸前的领巾,还有头盔上的羽翎是最为耀眼的火红色。就连他们的旗帜也是白底红边,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着“骠姚”两个大字。 而这支骑兵的统领,那位年轻的将军更是比一般的士兵要显眼得多,他挥舞着手中长剑,当先一人,咆哮着气势汹汹的冲来。 夏竦感到自己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汗毛倒竖,声嘶力竭的吼道:“结阵!防御!” 可是,这已经来不及了。在夏竦手下的那些士兵匆匆忙忙惊慌失措的集结防御阵型的时候,季军雅和他那一千二百骠姚骑兵已经冲进了他们阵中,挥舞自己手中那和自己装束一样显眼霸道的战刀,勤劳的收割着敌人的首级。他们在疯狂的砍杀中不忘将敌人的首级悬挂在自己的战马上。原来战马的皮甲上竟还安装着倒钩,正好用来钩住首级。 敌军已经完全乱了。他们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只是在那里乱哄哄的逃命。可是混乱无序的阵型,却让他们更加无法逃脱。他们手中的武器成为了摆设,他们成为了骠姚骑兵肆意砍杀,尽情屠戮的稻草人。 夏竦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部队,仗输了还可以再打,兵死了还可以再招,可是自己死了,那就一切都没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娇妻美妾全都享受不到了。他毫不迟疑的拨转马头便逃。可是走出没几步,他却突然感到一种特别奇怪的快感,这种感觉以前自己从没有感受过。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等到季军雅那狰狞、紧张、兴奋,而又难脱稚气,沾满鲜血的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是闪亮剑锋掠过自己身体的感觉。以前,自己将这种感觉交给别人感受,可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让别人送给自己感受了。他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的滋味,只是,自己已经不可能向别人去诉说这种感受了。 主帅被杀,那些先锋军更是彻底失去了抵抗了勇气和信念,甚至连逃跑都不再尽力了。他们纷纷放下了武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而季军雅和他的骠姚骑兵们,似乎也没有不杀降卒(放下武器等若投降)的好习惯,那些士兵无一例外的全被砍了脑袋。 一场由季军雅主动进攻的遭遇战就这样快速的结束了。夏竦被杀,东胡五千先锋军全军覆没,而季军雅和他的一千两百骠姚骑兵,每人的马前都至少挂着三四颗人头。他们除了九人轻伤以外,竟无一伤亡!而这时,张适派去接应的骑兵,却还没有赶到! 第四回 玉宝(上) 这场由季军雅主动发起,规模并不算大的遭遇战斗,或许定义为屠杀更准确一些。而且,季军雅和他的骠姚骑兵显然也是管杀不管埋的主。在略略打扫战场,割取了敌人首级以后,他们便准备凯旋回营了。任由敌军的马匹,武器,战甲,旗帜,军资以及他们那无头的尸身横七竖八的枕籍在那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上。 每个人都满载而归,他们马鞍上悬挂的人头就是他们军功的标志。大明的军功分团军功和人军功两种。团军功是整支军队(主要是统帅)的军功,它是按是否完成预定目标等战场因素以及俘虏数来计算的。而人军功则是士兵个人的军功,它是按首虏数计算的,斩获的敌人首级越多(一定要是斩下首级,光杀死不算。),军功也就越大。而士兵也可以按照个人的需要去领取军功奖励,或者是每一级拿三十两银子,或者是每一级升军勋一等。 而现在,骠姚骑兵的马鞍上都至少挂上了三四颗人头,他们回去,即使只拿银子,也能过上好长一段时间的充裕生活了。 他们整理了一下队形,准备回营了。恰在这时,一员马鞍上挂了八颗人头的小校突然指着几里外滚滚的烟尘,叫道:“校尉,你看!大红底子黄龙旗!”声音中包含着几多欣喜。 “大红底子黄龙旗!”季军雅猛地一震,“那不是八旗兵中的正红旗吗?他们竟然撞上了自己的枪口?自己有这样的好运?”他兀自不敢相信,手搭凉棚望去。 真的是大红底子黄龙旗!真的是正红旗! “哈哈!”季军雅兴奋的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让我给撞上了!兄弟们,看见了吧?那就是满洲八旗兵里面的正红旗!都说他们骁勇善战,都传出花儿来了!好像跟他就不能打,一打必输似的。可是我偏偏不信!我就不信,他还能强过我们骠姚骑兵!兄弟们,你们信不信?!” “不信!……” “好!,”季军雅大叫道:“都给我把马上的人头扔了,跟着我,冲!” 可是,一众将士却犹豫了,扔了人头,那可就是扔了军功啊!季军雅看出将士们的疑虑,不满道:“怎么,舍不得那点点军功?能够打败眼前的强敌,不是比领取百十两银子,或是升上个几级军勋更让人兴奋吗?别他妈婆婆妈妈的,都给我扔了!” 仍是那个小校苦笑道:“校尉,您老人家后台那么硬,自然不用担心自己的钱银军勋。您说吧,像您十三岁就能当上校尉的有几个?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您用不着在乎这些东西,可我们不行啊。我们没您那样的背景,这些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季军雅刚想发火,可转念一想又按捺来了下来。他盯着那些首级看了看,忽然灵机一动,道:“这样,你们把每个首级的左耳都割下来,以它代替首级。这样,首级不就可以扔了吗?” 那小校疑惑道:“这样可以吗?朝廷可是说要首级的呀?”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割你就割,我保证你有用!”季军雅不耐烦的喝道:“快!动作麻利点!割完后扔了首级,跟着我冲!” 须臾间,一众士兵都将敌人的左耳割了下来,放在了自己腰间的袋子里。而那些笨重的首级全被扔到了地上。 “都好了,那就给我冲!”季军雅指着那面正红龙旗道:“谁抢下那面正红龙旗,我就让谁做我的副手!冲!”当先挥舞着“湛卢”剑,跃马冲了过去。 巨大的诱惑就在眼前,将士们身体里深藏的嗜血凶性在季军雅冲出去的那一瞬间被激发出来。他们嗷嗷叫着冲锋过去,谁也不肯落后,都朝着那面正红龙旗奋力奔驰。 正红旗的统领是夏金吾的弟弟夏银珏。他率领着正红旗跟随在夏竦身后,准备在夏竦的前锋军和明军交战的时候,他突然冲出来,冲乱明军的阵型。这是他们在辽东争战最为常用的战术。可是今天的一切却似乎都变了。一向被他视为胆小孱弱的明军居然主动出击,进攻夏竦率领的前锋。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夏竦在那支明军骑兵的打击下竟会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不但全军覆没,甚至连自己的首级也被人割了去。 奇耻大辱!八旗勇士纵横满州,什么时候被人打得这么惨过?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一定要报仇!不然,八旗勇士的脸面往哪儿搁?一定要让那支不懂得天高地厚的明军知道疼。要让他们明白,永远不要跟八旗兵作对,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夏银珏立刻加快了行军速度,他也想赶在明军打扫完战场之前,完成一次突击,彻底蹂躏消灭那支胆敢捋虎须的明军。 可是,还没等他冲过去,那支明军却已经主动冲击了过来。他惊怒更甚,这分明是对他的挑衅和藐视。再不需要说什么了!他催动胯下战马,将自己手中的马刀一扬,大喝:“杀!” 两支骑兵如流星般猛烈的撞在了一起。更令夏银珏傻眼的事情发生了,一向骁勇善战的正红旗勇士居然节节败退。战场上一瞬间便倒下了数百名士兵。而倒下的那些士兵竟然全是正红旗的士兵!他面前的这支明军和他以前交战过的明军完全不一样。他们手中的刀实在是太长太大太恐怖了。自己士兵的马刀还没有砍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明军所用的那种不知名的长刀夺去了生命。而且,明军的战法也太可怕,太厉害了。他们两骑为一组右边那人将手中的长刀平端,利用那不可思议的长度去刺杀敌人;而左边那人则在冲到那被刺死的士兵跟前,顺势挥刀,砍下他的首级。等到一次冲锋完成,开始反向冲锋的时候,左右两人扮演的角色立刻互换。原来刺杀的,变为砍首级;原来砍首级的,变为刺杀。总之,敌人在还没有近身的时候,便已经被杀死了。而一旦近身,就是敌人身首异处的时候。 不能这样打下去了!自己的正红旗虽然骁勇,可是不能近身就被敌人杀死,这样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自己的正红旗就是再强悍十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必须要想办法缠住他们,近身搏斗。他们的刀那么长,那么阔,那么笨重,近身使用一定不变,只要能近身,他们就死定了。可是,如何才能遏制明军的攻势,变成近身缠斗的局面呢? 夏银珏到底是沙场宿将,经验丰富,他急令人鸣金后撤。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支骠姚骑兵,所用的乃是西域马,体型高大健美,冲击力极强,远非自己的正红旗所用的蒙古马可比。但是,西域马虽然短途冲刺无敌,却力不能持久,不像自己部队的蒙古马那样,可以忍耐长时间长距离的行军作战。而且,负重能力也不如蒙古马。这支骠姚骑兵虽然为了减轻负重,该穿皮甲,可是他们的战刀却实在太重,对于胯下战马来说负担太大。只要自己暂时退避三舍,避其锋芒,等到他们战马力竭的时候,他们那令人生畏的冲击力也就没有了,必然会形成缠斗的局面。届时,凭借自己数倍于敌的兵力,定能将他们给全歼,报仇雪耻! 季军雅毕竟年幼,又刚刚大胜,骄傲轻敌起来。见敌军后撤,想也不想便领兵追了过去。一路上又砍杀了百余名掉在后队的敌军。可是,他发现自己队伍的马速越来越慢,渐渐跑不动了,与敌军的距离也越拉越远。他心中一凛,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突然想起尤铭曾经对他说过,他为这支部队配备的西域马是用来冲乱敌军阵型,打乱敌军士气的,但绝不可以用来长途奔袭和追击敌人。一旦马匹没了力气,反而会将自己陷入死地。 他额上冒出涔涔冷汗,赶忙收束将士,结阵防御。他知道,此刻离营地已远,而且马匹疲倦,若是撤退,敌人必然会反身追来,那时可就危险了。 几声凄厉的马嘶,不少骑士从马上摔了下来,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却也颇疼。更关键的是,他们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四蹄一瘫,倒毙在地上了。他脸色突变,知道这些马是活活累死的。环顾全军,除了自己胯下的战马还神采奕奕之外,其他人的马虽然没有倒毙,却也是喘息流涎,四蹄虚软,不堪再用了。 季军雅心中暗暗着急,那面大红龙旗已经掉头杀了回来。正红旗必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困境,想要趁机围歼自己。甚至,自己就是中了正红旗的圈套。唉!——,自己还是太年轻,太骄傲,太轻敌了。 ++++++++++++++++++++++++++++++++++++++++++ 第四回 玉宝(中) 可他到底是尤铭倾心培育的军界奇葩,并不如何慌乱,果断的下令:“下马!改马战为步战。杀马!结斩马步兵阵。” 他心中极是不忍,但他知道,这一仗若是没有援军到来,自己必败无疑,说不定会身死疆场。这些西域马都是姐夫花费了大量代价才弄到手的,绝对不能留给敌人。为了全军做出表率,他还是忍痛第一个斩杀了自己的战马。当他将湛卢剑刺入马颈的时候,浑身已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而当爱马倒地,眼中流露出凄凄的不解和恋主时,他更是感觉心彷佛被铁刷子刷过一般。这马自己已经乘坐很长时间了,那是姐夫尤铭亲自为自己挑选的汗血宝马,全国也就那么二十来匹,大部分都养在皇家马苑之中。自己那手挽兵符、权倾天下的姐夫也不过只有五匹。他手下的亲信大将,除了黑甲精骑的副统帅(统帅是尤铭本人兼任)裴朗有一匹之外,其他的人更是谁都没有。这让他如何不心痛? 环顾四周,将士们都是虎目含泪的斩杀了自己的战马。对于他们而言,战马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骑乘,而是他们的战友,他们的兄弟了。 到底是小灶特训出来的骠姚骑兵,斩马步兵阵很快便结成了。勇士们将手中的长刀并排顶在一起,组成一面刀墙,恐惧而又愤怒的瞪视着裹挟着滚滚烟尘而来的正红旗。 近了近了!在正红旗气势汹汹的杀来,两军相聚不过百尺之时,季军雅重重的落下来自己的宝剑:“杀!”不需要再说什么豪言壮语,只这一个字足矣。 骠姚军的勇士们动了,尽管移动得极为缓慢,可是阵型却丝毫没有变化。沉重无比的大刀被他们横持在手中,居然纹丝不动。 夏银珏和正红旗的士兵眼中不由露出疑惑胆怯,心里也变得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支明军又在搞什么名堂。可是,短短百尺的距离,已经没有这个时间让他去思索了。正红旗像一团火焰般撞上了那堵刀墙。在夏银珏看来,那支明军已经变成了步兵,若是他们排成密集阵型,正红旗骑兵的冲击或许还没什么用处,甚至在那种大刀的威胁下自己还不一定敢去冲击(大量密集阵型的步兵,骑兵不一定能冲开,甚至可能会因为阻力太大而陷于步兵阵中,失去机动力和冲击力,成为步兵屠杀的对象。)。可是他现在却采用这种分散阵型,这不是一冲就开,任由自己的骑士屠杀吗?他甚至已经在想象正红旗以微弱的代价全歼这支明军的场面了。 可战场却是不存在幻想的。正红旗蹂躏屠杀明军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在明军如墙般的稳步推进中,冲在前面的三十三名正红旗士兵人马俱碎。他们主动撞上了刀墙,非但没有冲乱明军的阵型,反而使自己被锋利的大刀割裂。 承受了一波冲击之后,第一排的六十名骠姚士兵们立刻散开,挥舞着大刀步战。而第二排则走上前去,继续推进刀墙。如法是第三排,第四排…… 可是,骠姚军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又没有弓弩手的掩护协同和大队步兵的跟进(真正的斩马步兵阵是需要有熟练的弓弩手掩护协同和大队步兵跟进剿杀漏网之鱼的),他们很快陷入了正红旗的重重包围之中。而且,由于骠姚军所用的战刀极其厚重(重约五十斤),将士们的力量越来越弱。正如夏银珏所言,大刀虽然威力强大,可是使用不便,挥舞一次不但所用力量要远比一般武器大得多。而且速度也慢的多。最关键的是,每挥舞一次大刀是需要一段时间来缓解手臂的拉扯酸疼的。除了天赋异禀或者内力深厚武功高强者之外,一般人凭借膂力是不能做到连续挥舞的,不然就有可能生生撕裂手臂。 这样的大刀砍杀,舞起来一砍一大片,足以使一般的部队心胆俱裂,不敢上前,从而从容的休息恢复,以资再战。可是,与他们对战的并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深谙战场瞬息决定生死胜负规律的满州正红旗士兵。在骠姚军一次舞动之后,众多的正红旗士兵会趁着他恢复的那短暂一瞬,立刻上前,乱刀杀死被围在核心的骠姚军士兵。 随着骠姚军伤亡的不断增大,正红旗士兵对付这种大刀的经验也越来越足,随时的扩大缩小战圈。到后来,骠姚军士兵已经很少能杀死正红旗士兵了,可自己却纷纷饮恨刀下。 季军雅又悔又怒,若不是自己的轻敌冒进,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如果自己那时见好就收,不追击那该多好。兄弟们也就不会死了,自己也就不用亲手杀死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了……可是,战场之上,不存在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他的手臂已经失去了意识,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是在本能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可是,他身边的敌人却越来越多,自己已然岌岌可危! 就在他准备力战殉国,下去陪伴亲如兄弟般的战友和亲密的战马伙伴时,围着他的正红旗却突然四散逃开。不但是他,那些剩余的苦苦支撑的骠姚军士兵也都脱离了包围。张适派来接应的骑兵大队,终于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赶到了! 突然杀来的明军援军令夏银珏恼恨不已,自己还是没有能够歼灭那支明军报仇雪耻。他们虽然伤亡大半,但骨架尚存,假以时日必然可以重组。有了这一次的教训,那时候再想要对付他恐怕就要付出远比这一次大得多的代价了。 可是,他却只能选择收兵,保持队形,徐徐撤退。经历了这一场恶战,正红旗也是伤亡惨重,疲惫不堪,战斗力不到原来的四成。与突然杀来的这支明朝生力军作战,绝无幸礼。一个不小心便是全军覆没,身死人手的局面。这样的亏大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干的。 而这支明军自然也看出了正红旗此时的虚弱,可是他们却不敢追击,捡这个歼灭满州正红旗的天大便宜。只是护送着季军雅和剩余的骠姚军回返营地,使得正红旗得以逃出生天,让夏银珏大呼侥幸。以前屡次大败于八旗兵之手的惨痛经历和两军交战离谱的伤亡比例,让他们对于八旗兵的畏惧已经升入了心底,再难除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于敢以绝对劣势的兵力,在疲乏的情况下主动出击正红旗,与正红旗惨烈血战,打得正红旗死伤枕籍的季军雅和他的骠姚军极为敬畏,视之为更在黑甲精骑之上的强军。对季军雅的态度也有了根本的改变。他不再只是尤铭的小舅子,更多的是一个英勇善战,无所畏惧的将军。 ※※※※※※※※※※※※※※※※※※※※※※※※※※※※※※※※※※※※※※※ 季军雅体力透支,连动一动手都不能,是被抬回营地。见到季军雅平安归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见到季军雅和他部下的满身伤痕,以及听到全部的损失之后,有些恼火:“小将军,你可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你怎么能轻敌冒进呢?这次算你命大,以后可不会次次都有人来救你的!你看看你,现在弄得这一身伤,你让我怎么像殿下交代!五百六十六人的伤亡,一千两百匹上等西域马的损失,唉!——好在你成绩突出,不仅全歼了夏竦的前锋军,取了夏竦首级,还打得夏银珏的正红旗骨断筋折。光凭这份战绩,你那些损失估计也就不算什么啦。你安心养伤吧,那些实在抹不过去的责任,我来担了,这次回去,殿下该给你记功,授予你将军了。” 季军雅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张太守,末将的责任,末将自己去担吧。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姐夫对我的栽培教导。” “好了,好了!”张适抬手打断他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张适也是这么一把老骨头了,你还年轻,能不担责任就不担责任吧。小将军,兵死了可以再招。可是那一千二百匹西域战马,那可是殿下花了老大力气,耗费一百多万两银子才弄到的呀。这一仗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是被你们自己给亲手杀掉的。唉!——这战马,再想有,难啦!更关键的是小将军你!殿下把你托付给我,我哪怕把代郡给丢了,也决不能让你受到半点损伤啊!可是现在,唉!——”他无奈而又苦恼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刚一回营落座,李孝恭和田伟一起问道:“颐中(张适字颐中)兄,怎么样了?” 张适摇了摇头,叹气道:“小舅子,大麻烦!——” +++++++++++++++++++++++++++++++++++++++++++ 第四回 玉宝(下) ※※※※※※※※※※※※※※※※※※※※※※※※※※※※※※※※※※※※※※※※※※※※※※※※※※※※※※※※ 季军雅体力透支,连动一动手都不能,是被抬回营地。见到季军雅平安归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见到季军雅和他部下的满身伤痕,以及听到全部的损失之后,有些恼火:“小将军,你可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你怎么能轻敌冒进呢?这次算你命大,以后可不会次次都有人来救你的!你看看你,现在弄得这一身伤,你让我怎么像殿下交代!五百六十六人的伤亡,一千两百匹上等西域马的损失,唉!——好在你成绩突出,不仅全歼了夏竦的前锋军,取了夏竦首级,还打得夏银珏的正红旗骨断筋折。光凭这份战绩,你那些损失估计也就不算什么啦。你安心养伤吧,那些实在抹不过去的责任,我来担了,这次回去,殿下该给你记功,授予你将军了。” 季军雅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张太守,末将的责任,末将自己去担吧。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姐夫对我的栽培教导。” “好了,好了!”张适抬手打断他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张适也是这么一把老骨头了,你还年轻,能不担责任就不担责任吧。小将军,兵死了可以再招。可是那一千二百匹西域战马,那可是殿下花了老大力气,耗费一百多万两银子才弄到的呀。这一仗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是被你们自己给亲手杀掉的。唉!——这战马,再想有,难啦!更关键的是小将军你!殿下把你托付给我,我哪怕把代郡给丢了,也决不能让你受到半点损伤啊!可是现在,唉!——”他无奈而又苦恼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刚一回营落座,李孝恭和田伟一起问道:“颐中(张适字颐中)兄,怎么样了?” 张适摇了摇头,叹气道:“小舅子,大麻烦!——” 李孝恭、田伟二人吃了一惊,若是季军雅出了什么事情,就算尤铭不追究,恐怕自己也只有以死谢罪了。他二人急忙问道:“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们听说可是打了胜仗啊。” 张适颔首道:“是打了胜仗不错,可是这损失却以不堪设想啊。季小将军自己身受重伤,骠姚军也伤亡近半,就是剩下的也都累得只剩下半条命,算是废了。最惨的是殿下重金购得的一千二百匹西域马,全都没了!他们自己杀的。” “什么!——”李孝恭,田伟都是极为震惊:“杀马!在我大明军律里,那可是不赦的死罪啊!殿下素来铁面无情,执法无情。当年初掌军的时候,就将自己违反军规的弟弟鲁王痛打了一百军棍,差点打死他。骠姚校尉虽然是殿下至宠王妃的弟弟,可论感情,论面子,恐怕也比不上鲁王。何况殿下现在刚刚重用了一根筋的二杆子骨仪为正三品军监大监,让他掌管军律。这是若是捅到他那儿去,恐怕殿下就是有心想要开脱,也不能够了。” 张适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身为臣子,这时候就要为主分忧啊!”说着,展开一封折子,一笔一划的写上了“请罪”两个大字。 李孝恭,田伟惊道:“请罪?!颐中兄,你这是?” “是呀,请罪!——,”张适沉声道:“临走前,殿下给了我一块雕镂这月季的玉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玉者,国之大宝!又刻着月季……殿下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吗?殿下毕竟也是人,人之常情啊!……” 李孝恭,田伟都是一阵默然,等张适写好请罪折子,准备封装的时候,他们却突然抢过折子,在上面也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适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了:“你们……” “伍长!”李孝恭,田伟突然喊出了这个令人惊讶的称谓,“颐中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称呼你了。当年,前康军兴的时候,我们一起投军,那时便在一个伍里,而你便是我们的伍长。这么多年过去了,明代康兴,我们也从一个小兵,做到了现在这一郡太守的高官,我们镇守的地方不也是相互协防的吗?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你怎么能抛下我们,自己吃独食单干呢?” “你们,你们这俩家伙!……”张适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两眼微润,四只同样苍虬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 这样的惨败对于夏金吾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奇耻大辱,他暴跳如雷,要将夏银珏斩首示众。多亏众将苦苦哀告,这才饶了他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没能逃过去,夏银珏被夏金吾结结实实的抽了一百鞭子。 夏金吾将桌上那只用上等岫玉制成的杯子抓起来摔得粉碎,声嘶力竭的大吼道:“明日出战!杀光那群明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 ※※※※※※※※※※※※※※※※※※※※※※※※※※※※※※※※※※※※※※※ 近十万的满州兵铺天盖地的压来,张适紧紧的握住剑柄,硬生生的咽了口唾沫。这么多的满州兵一齐杀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而且最为精锐的八旗兵更是全数出动,骑着雄骏的战马,鲜亮的各色盔甲熠熠生光,耀武扬威的打头阵。 “这次可真是把夏金吾给惹着了。”田伟苦笑道:“排出这么大的阵势,可真是看得起我们呀!就我们身后这点人,根本就不够他打的。” “不是看得起我们,而是看得起季小将军。”李孝恭沉声道,“这是我们全部的大车了,一共一百六十九辆,太薄了,恐怕挡不住把八旗兵的冲锋啊。而且,以我们这州郡戍守步卒的箭术,想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敌军造成杀伤,根本不可能。” “管不了这么多了!”张适缓缓拔出佩剑,“效死报国,只在今日!” 满州兵潮水般的进攻在两蓝旗的引领下拉开了序幕,明军摆下的防御车阵很快便被冲破了,数万满州兵杀进了明军阵中。那些满州兵果然厉害,张适三人部下的明军根本不堪一击,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抵抗,便被压着打,竟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一般。 就在张适他们自忖必死,准备自杀殉国的时候,一支黑色的骑兵猛然从斜刺里杀了出来,猛冲进八旗兵阵中。八旗兵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支凶悍的骑兵猛然杀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冲乱了阵型。失去了队形的骑兵,战力甚至还不如普通的步兵。这一冲击,令张适等三人的压力顿时大减。而且,由于援军的到来,一向对八旗兵畏惧无比,不敢与之一战的代郡、云阳、上谷三郡守军竟也主动向八旗兵发起了反击。 “黑甲精骑!”两军将士齐声惊叫起来。只不过张适他们是死里逃生的惊喜振奋,而夏金吾却是难以置信的惊恐愤怒。 “奔马”战旗像一个箭头一般带着凶悍善战的黑甲精骑左冲右突,纵横决荡。它的所到之处都卷起一股狂飙,盔甲鲜艳的八旗兵迅速被这一股黑色的洪流淹没了。 夏金吾知道,黑甲精骑威名宿著,况且又趁着两军缠斗的时候,突然杀出,冲乱了自己的八旗兵,现在情况已经不可收拾了。有了黑甲精骑突然插的这一杠子,自己今天是灭不了那支让他蒙受了失败耻辱的明军了。他只得下令退兵。 断定夏金吾真的撤兵以后,那支前来支援的黑甲精骑的统领来到张适三人面前,抱拳道:“三位大人,殿下已经在营中等候了。请三位大人随末将回营。” 回到大营,张适、李孝恭、田伟三人跪下行礼道:“臣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 尤铭半靠在圈椅上,一反以往,并没有让他们起来,反而将手上的那本请罪折子不轻不重的摔在桌上:“这本请罪折子是你们三人联名上的?” 张适他们不明所以,但还是顿首道:“是!这本请罪折子是臣等三人所上。” 尤铭拿起那本请罪折子,道:“这本折子上的罪很重啊!杀马,还是一千二百匹上等西域马,依着我大明军律处死二十回都不为多。可是,本王这次来这里却听到了一个不同的说法。而且,本王也还记得,这一千二百匹西域马,你们三人的军中可是一匹都没有。骨仪留在蓟州城中处理事务,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本王也就不打算再追究了。” 尤铭将那本折子凑到烛火上点燃,扔到地上,站起身来,走到他们三人面前:“玉者,国之大宝!”说着,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三人,快步离开大帐,往季军雅所住的帐篷走去。 张适三人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来,又缓缓垂下:“臣等,谢殿下恩典……” 第五回 复辽(一) 夏金吾收拾兵马退回营中,还没等在中军大帐坐下,他便气急败坏的踢翻了面前的桌子,歇斯底里的吼道:“黑甲精骑!黑甲精骑!他们不是在蓟州城下,跟肖家的二十万主力大军决战的吗?他们怎么来了!肖家那二十万人就是二十万只鸡帮在那儿让他杀,他也要杀上半天!肖林不是一直吹嘘说他的燕云飞骑有多厉害多厉害的吗?!怎么也是这么不禁打!这才几天功夫,二十万大军居然就没了!要不是他们无能,今天,代郡,渔阳,上谷,可就都归我了!那样可就断了尤铭的后路了!无能,无能!” 他伸手指着一人道:“立刻去给我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燕云飞骑怎么就这么不禁打!” 那人还没走出大帐,一个灰头土脸满身是伤,穿着燕军服饰的将领在夏银珏的带领下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夏金吾的大帐,跪在地上,大声嚎哭:“大人!你可要为我们报仇啊!” 夏金吾强子按捺下心中的不快,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燕国的二十万大军也太不禁打了吧?这里面可是还有你们号称天下强军的燕云飞骑呀?那不是你们的主力吗?就算打不过尤铭的黑甲精骑,也不该是这么怂包吧?” 那燕将闻言,愈发哭得悲泣:“大人,尤铭这狗贼,他原来早就买通了我们的燕国的副帅,让他临阵反水,打了燕云飞骑一个措手不及,这才不堪一击,全军覆没呀!大人,我家大王说了,请求大人仗义援手,驱逐明军出燕辽之地。我家大王愿意将蓟州西北的代郡、渔阳、上谷三郡割与大人,作为酬谢。另外还有黄金万两,以及我燕国的银铃公主。” 这样的条件一出来,帐中主将无不动容。无疑,这样的条件是极为诱人的,很难让人不动心。而夏金吾也动了心。不过,最令他动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肖家大军的土崩瓦解。燕辽已经成了不设防之地,只要打退明军,自己便可以趁机占领燕辽全境,再加上自己领有的满州,已经足够和东胡以及大明分庭抗礼了。那样的话,何止一个银铃公主,所有肖家的女人还不都是自己的? 可是,今天一战,黑甲精骑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却让他心存余悸,更何况现在燕辽军已灭,尤铭全力回师,兵力上已是远远超过自己,若是一个处置不好,恐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他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本帅自有打算。”待那人行礼走后,他召集众将道:“叫所有的统领都来我这中军大帐,我们好好议议这件事。” …… 他们激烈的争论着在驱逐明军,占领燕辽之后,如何搜刮燕辽的财富,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可他们浑然不觉的是,死亡正在悄悄降临到他们头上。 夏银珏不时的抬头看看桌上的沙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突然,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巨响,在他们耳边炸响。地面一阵颤动,营中士兵发出慌乱嘈杂的叫喊。 还没等夏金吾发话,夏银珏便起身道:“大帅,末将出去看看。”他飞快的离开大帐,可是却并没有去收束慌乱的士兵,反而趁着慌乱,将一盒荧光粉撒在了夏金吾所在的大帐上。撒完荧光粉后,他快步前往自己的正红旗营地,整理兵马,突然拔营往明军阵地而去。 荧光粉幽黄色的光芒,在黑夜中极为显眼。站在一处高坡上的徐甲看到亮起的荧光,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挥了挥手,喝道:“把那玩意儿拉上来!” 他嘴里的“那玩意儿”乃是神机营刚刚研制出来的最新的“大将军火炮”,一共十二门,全部利用马拉车运了过来。这种“大将军火炮”与以前的“大将军火炮”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在于炮管变细变长,而炮口却变得更大。而且,他装入现成的炮弹便能打,不再需要装火药,填炮弹,费老半天劲才能打出一炮,还较好的解决了以往火炮炸膛的问题。虽然仍然是从炮口填入炮弹,可是无论射程威力都比以前的“大将军火炮”大了数倍。并且,炮身上还装有准星和照门,精确度也较以往大为提高。不过,炮的体积却极为增加,分量更是大了近十倍,托运不便。更关键的是,以往生产六门炮所耗费的财物,现在却只够生产一门这样的新炮。 神机营的将士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十二门新式大炮运到高坡上,一溜排开,调整了准星和照门,比黑夜更黑的炮口一齐指向发出荧光的夏金吾的大帐。 徐甲用手指敲击着冰凉的炮身,发出清脆的响声,自言自语道:“殿下说,这十二门炮可是新式大炮,威力比以前的炮要大了数倍,而且能打十多里远。据说,一炮就可以打碎一个山头。我整个神机营也不过只有十二门,可真是宝贝啊。这样的好东西,自己有了可不能藏着掖着,得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那样才地道。夏金吾啊,今天你有福了!”说着,他猛地挥下手中的令旗,喝道:“给我打!” 十二门大炮齐声怒吼,十二颗巨大的火球对准冒着荧光的大帐,一齐咋了下去。巨大的后坐力将土坡上打出了十二个大坑。而那点炮的十二名神机营士兵都被震倒在地,受了重伤。 十二颗火球几乎同时落下,爆炸声连成一片,腾起一道更加绚烂的火柱和蘑菇云。徐甲粗粗目测了一下,那蘑菇云几乎笼罩了大半个营寨,方圆数百尺内,尽被肉糜所覆盖。 徐甲被这石破天惊的威力给震惊了,在看到这个成果之前,他对于尤铭的说法是不大相信,毕竟将很大范围内的人畜都打成肉糜的火炮他还从没有见过,他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火炮。否则,刀剑岂不是无用了?黑甲精骑岂不是不堪一击? 可是现在,他却为发生在眼前的壮观而惨烈的一幕所震慑,这样的威力,真的是“所覆皆肉糜”。他不由自主的摸上还微微有些烫人的炮身,难以置信的叹道:“有这玩意儿在,再来十万人也是不够打呀!……” 不过,这新式火炮虽然威力极大,却也有着它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铸造这样的新炮必须要用钢铁,而制造老式炮和其他小型枪炮的生铁,熟铁都不行。生铁太硬太脆,几乎没有可塑性,很容易炸膛。而熟铁却硬度不足,容易变形,甚至会使炮弹无法射出而伤及自身。只有钢铁才能达到铸造新炮的要求。可是大明冶铁炼钢的技术很不完善,冶炼出的钢铁不仅强度低,韧性差,而且产量也不大。另外由于加长了炮身,扩大了口径,并且在炮身内还刻上了膛线,导致了炮身的强度下降很多,再加上这炮后坐力实在太大,若是不停的打下去,没几下,这十多万两银子一门的天价新式火炮便要报销。因此,这样的新式火炮,只能少量装备神机营,作为威慑,突击和打开战局的秘密武器。真正的仗,还是要靠黑甲精骑他们一刀一枪的去拼杀,以及神机营的火力去支援。 徐甲惊叹于新式火炮的巨大威力,正准备命令神机营继续炮轰东胡军营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专职操用这十二门新式大炮的神机营将士们却默契的拆卸炮身和底盘,憋足力气将它们抬上马车拉走。 徐甲大怒,自己还有没下令,他们竟敢卸炮撤军?找死!他拦住那些士兵和火炮,喝道:“你们干什么!想临阵脱逃吗?给我把炮拉回去装好,继续打!” 可是,负责运炮的那军官却无可奈何的摇头道:“将军,这炮不能再打了。我们得拉回去扒灰擦油,做好养护。不然,这炮可很容易报废。而且,这次殿下只批了十二发这种新式大炮的炮弹给我们,刚才都打掉了,这炮就算再装起来,也是没法用的。”他不再理会惊愕的徐甲,喝令道:“拉回去!” 有好炮却不能用,这让徐甲憋了一肚子气。他重新战回土坡之上,看着周围的老式枪炮,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挥下令旗:“打!给我狠狠的打!” …… 在夏银珏离开大帐不久,夏金吾便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对。刚才那声响怎么这么像传闻中尤铭特有的神机营火炮爆炸的声响呢?而且,自己这个弟弟今天也实在太积极了些。他鞭伤尚未痊愈,按理来说,是不该这么积极主动的。而且,这帐中这么多将领,随便派个去就可以了,论级别他也没必要亲自前去。不过,这一切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渐渐的夏金吾不放心了,夏银珏出去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而且士兵的骚乱根本没有被弹压平息下来。更为可怕的是,今天大营是由夏银珏的正红旗负责守卫的。他要是对自己抽他鞭子怀恨在心,而与明军相互勾结的话,那可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五回 复辽(二) 他急忙带领着几个侍卫和亲信将领出帐探访,当看到正红旗已经全数离开的时候,立刻明白夏银珏已经背叛了自己投靠了尤铭。他虽然处处算计,常怀叛逆之心,可却最受不得别人的背叛,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暴跳如雷,领着自己的侍卫亲军便追了过去。正是这一举动,使得他保住了一条性命。可是,留在大帐里那么多的将领却是彻底化为了肉糜。 看着中军大帐位置处腾起的冲天火光,夏金吾知道,这一仗还没打自己就已经大败亏输了。能战之将全被在爆炸中化为尘埃,士兵心中也早已被这惊天之威所慑,不堪一战了。而这时,在军营中结连炸起的火光烟尘更是让他彻底埋掉了他最后的一点幻想。自己的军队还没有见到敌人,却被敌人肆无忌惮的蹂躏着(老式火炮以威慑为主,而且黑火药爆炸威力有限,军营之中又较为开阔,人员分散,达不到屠杀的档次)。 猛烈的炮击终于停止了,明军阵地上突然亮起众多的火把,将这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低沉的喊杀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奔腾而来的马蹄将这平坦开阔的战场撞击得地动山摇。以黑甲精骑为主力的明军信奉的挥舞着战刀,冲杀而来,冲杀进自己的军营,肆意屠戮着那些已经丧失了抵抗力和抵抗之心的东胡士兵。 最让夏金吾感到怒不可遏的是,领着明军避开陷阱冲进大营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正红旗统领夏银珏。而他和他的正红旗屠杀与自己同宗同族的满州兵,显得比明军还要疯狂。 事已不可为,夏金吾再也管不得自己那些辛辛苦苦培植出来的八旗兵了。他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脱离了战场,狼狈万分的往满州逃去。他自信回到那里,自己仍然能够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以报仇雪耻。 可当他就快要逃进满州地界的时候,一支明军突然撞了出来,拦在了路中间。带领这支明军的正是原来那个前来哭告哀求的燕军将领! 夏金吾又惊又怒,指着他骂道:“你,你这背主求荣的狗贼!” 那人哈哈大笑,轻蔑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宋王殿下是兴天下之主,天命归于大明。况这乱世之中,成王败寇,又有何君臣之义可言?夏金吾,你统领蛮族,无故犯我大明,最该万死!奉宋王殿下谕令,特来取尔首级,以谢天下!杀!”他将手中腰刀斩落,身后的士兵咆哮着冲向前去。在他们的眼里,夏金吾的首级已经变成了高官厚禄。他们本是燕国降卒,自觉就比黑甲精骑等老牌明军矮了一头,要是能割下夏金吾的首级送去,在军营里,也就能抬得起头来了。因此,一个个悍不畏死,格外卖力。 夏金吾的亲卫虽然厉害,可是面对这样的乱军混战,他们还是无能为力。一个个被剿杀于马下。终于,只剩下夏金吾一人被团团围困。他知道自己已是必死无疑,再无幸礼。可他却不甘心自己被明军所杀,或是俘虏,仰天长叹,引刀自刎。 那燕将狂喜,哈哈大笑着,驱马上前,割下夏金吾的首级,正准备送去尤铭营中请功的时候,一把明亮的尖刀毫无征兆的从他的胸膛穿出,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殿下为小将军准备的大功,你不能拿!” 他难以置信的栽倒下马,双臂仍然紧紧的抱着夏金吾的首级。可是,当那把尖刀上的鲜血滴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怀中的人头被杀他那人毫不客气的取走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跟着那降将而来的原来的燕军士兵全部被杀。只剩下百余人拎着夏金吾和他亲卫的首级赶回明军大帐。天色已经渐渐变量,早晨的大风,吹开了他们的衣袍,露出了里面的铁鹰绣标。他们,是尤铭的铁鹰卫。 ※※※※※※※※※※※※※※※※※※※※※※※※※※※※※※※※※※※※※※※ 由于使用了新式火炮一举灭掉了东胡的中军大帐,又和夏银珏等人里应外合,打了个他措手不及。这一场大战,夏金吾彻底输光了,十万满州兵被俘者达到了五万多人,其余全被杀死。而尤铭军中的损失却极小,只不过张适、李孝恭、田伟这三个太守却在冲锋时,被神机营火炮误伤,为国捐躯。而且,他们的面部被炮火打得粉碎,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 当夏金吾的首级交到季军雅手上的时候,以往的家教和耿直的天性让他无论如何不肯接受,不肯拿着这颗首级去冒功请赏。他更是拉着那员铁鹰卫的将领去见尤铭,要尤铭依着军规治他的罪。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尤铭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来意,还没等他开口,便向众将宣布擒杀夏金吾的大功归季军雅所有,更借着这个由头,将他由骠姚校尉升为骠姚军中郎将,还加授他为“杂号偏将军”(副将军),让他从此可以名正言顺的与闻军机要秘。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帐中的一众将领纷纷向他祝贺。 好不容易等众将领祝贺完了,季军雅正要向他说明情况的时候,尤铭却挥手制止他道:“军雅,你身子尚未恢复,先回营养伤吧。以后的仗还有的打,少不了要你出风头。铁鹰卫,扶‘杂号偏将军’回营休养。” 季军雅没奈何,只得被那些铁鹰卫半推半架的送回了自己的营帐。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向执法无情的尤铭竟会为了自己的军功,搞出这么多有违军法的小动作。难道真的是因为姐姐的原因吗?难道自己真的像那些粗鲁的士兵议论的一样,是靠着姐姐的裤腰带和枕边风才得到这军职的吗?姐夫这样的做法,他,他怎么能这么做?姐夫是为了自己好,可他怎么不考虑考虑自己的感受?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了。由于这一场大战已经将夏金吾的本钱彻底打光,现在的满州已经和燕辽一样,成了一个空壳。只要稍加打击,立刻便会将广阔的满州变成自己领有的土地,这样大明的东北边境将前移两百余里,而自己更将获得一个楔入胡地的战略前沿,对于自己全面平胡,意义十分重大。 而且,卢照直和房山王尤煊的联军也已经攻破了涿州,现正全力往燕京攻去,已经将肖家仅存的兵力全部吸引了过去,现在尤铭的这一方向已经是空空如也,完全不设防了。 在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之下,尤铭并没有趁机直取燕京,而是力排众议,回军往满州杀去。他要趁着东胡反应过来之前,夺下满州。也算是为自己的安答呼韩邪帮帮忙吧。 满州的确是已经空了,在降将夏银珏的带领下,几乎没有打过一仗,便攻占了满州全境。而且,夏金吾所娶的那四个东胡公主和他的儿女竟然没有一个逃跑,全部留在了满州城内的大都督府里面,全部被尤铭俘虏了。 尤铭进入到满洲大都督府里面,见到了夏金吾那四个公主老婆。猛一见面,他不禁眼前一亮,想不到这四个东胡公主竟会是丝毫不逊色于呼疾呼特的美人儿! 尤铭感到自己的欲望似乎蠢蠢勃发,从出兵以来,自己大概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碰女人了吧?看来,今天自己会有一个美妙的夜晚的。他挥了挥手,让侍卫和侍女带上门都出去了。 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四位公主,道:“你们为什么不逃?以你们的身份,不用担心下半辈子孤苦无依吧?” 一位看似大妇的公主,“哼”了一声,道:“逃?我们逃到哪里去?自己丈夫被人死了,为**子除了要为他报仇之外,剩下的那件事便是为他殉情了。你们大明宋王,位高权重,武艺高强,我们杀不了你,报不了仇,只能选择为夫君殉情。可是,你来的太快了!夏银珏这个狗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尤铭眼前一亮:“你就是东胡的齐云格格?嗯,不错,果然不错。的确妩媚动人,难怪会是纳哈出的掌上明珠。你们夫妻感情很深嘛?都说皇家无真情,看来这话不对呀!” “哼!感情?”齐云格格冷笑道:“他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我恨不得将夏金吾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食肉寝皮,又怎么会对他有感情?老百姓说得不错,皇家的确无真情。” “哦?”尤铭奇道:“既然如此,那刚才公主又为何口口声声要为他报仇殉情呢?” 齐云格格道:“我虽然蛮夷之邦的女子,却也懂得你们汉人女子的三从四德。自己的丈夫虽然禽兽不如,但到底还是自己的丈夫。我为自己的丈夫报仇殉情,天经地义。” “三从四德,呵呵,”尤铭冷笑道:“你身为皇室公主,又是纳哈出最疼爱长女,难道还要在乎那些一般贵族都不大看中的所谓三从四德吗?” 第五回 复辽(三) 齐云格格道“你们汉人自己不在乎自己的文化和传统,难道我们这些你们汉人眼中的蛮夷看中,就不可思议吗?什么都别说了,既然落到你的手里,你想要怎么处置我们就明说了吧?是杀了我们,还是那我们去要挟父皇,得到好处?” “不不不,”尤铭两忙摆摆手道,“公主把本王想成什么什么了?本王攻城略地战无不胜,还不屑于使用那等宵小手段。至于说,杀了你们几位美貌公主,这样辣手摧花的事情,本王可就更干不出来了。” 齐云格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强忍怒气冷笑道:“那你到底要用我们做什么?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又能对你有什么用?” 尤铭趋前几步,右手食指指尖轻轻在齐云格格身上的东胡特色服装旗袍上摩挲而下:“本王风流多情的名声,公主应该不会没有听过吧?想不到公主嫁人这么多年,还生了孩子,居然还是这样的美貌,身材还是这样的窈窕迷人……” 齐云格格此时再无怀疑,不禁勃然变色:“混蛋!无耻!你跟夏金吾一样,都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尤铭也并不动怒,淡淡一笑,道:“公主怎么会这么说呢?自古成王败寇,公主你将本王和夏金吾那厮相提并论,似乎有失公允吧?” “哼!你跟那畜生有什么不同!”齐云格格骂道:“你跟他一样,下流!无耻!他毁了我们姐妹的前半生,现在你又要来毁我们姐妹的后半生了。哼哼哼,何苦生在帝王家?!” 尤铭突然被勾起了心中的好奇:“你说夏金吾毁了你们姐妹前半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云格格她们突然一齐哭了起来,齐云格格更是解开自己旗袍的领口,卷起自己的袖子:“你自己看吧。”说着,他还解开自己三个妹妹的领口,卷起了她们的袖子。 尤铭触眼所及都是紫青色的瘀斑和抓痕,他有些难以相信的指着她们问道:“你们,你们身上,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齐云格格突然歇斯底里的哭笑起来:“怎么?你害怕了?这些都是夏金吾那个畜生弄出来的。他不但自己折磨我们,他还叫人来折磨我们。他就在一旁喝酒,看着别人折磨我们!要不是我们拼死抵抗不从,恐怕我们的女儿也逃不过那个畜生的魔掌。那可是他亲生女儿!这个畜生!……”说着说着,她已是泣不成声。 尤铭惊呆了,他没想到夏金吾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肆意践踏人伦的变态畜生。他不禁对自己先前所起的淫邪心思感到一阵羞愧。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道:“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有我的铁鹰卫保护,没人再能伤害你们。” 就在他的手碰到门闩的那一刹那,齐云格格叫住他道:“看来,你还算是个人。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们可以答应你。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杀了夏银珏那个狗贼。” 尤铭停下脚步:“为什么?就因为他投靠我,背叛了夏金吾?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会杀他。不然,天下还有谁会投靠于我?”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齐云格格道:“他能够背叛自己的亲哥哥,日后也必然能够背叛你。只要有人肯出比你更高的价码,他一定会背叛你的。” 尤铭转过身子道:“那是以后的事情,而且我自信以我的手段,绝对能够控制住他。现在我不会因为这个没影的事情而杀他的。他投靠于我,并且立下大功,我要是杀了他,就会背上滥杀功臣的罪名。更会寒了降将们的心。你想要我杀他,最好能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否则,我不但不会杀他,还要论功行赏,升他的官。” “好!夏金吾要是有你一般的气度,夏银珏也就不会背叛他了。”齐云格格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丢丑说出来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争这个先锋,抢先入城吗?呵呵,他就是要**我们!他不是人!” 尤铭抬眼望去,果然见到她们的颈部有几道很新的淤痕,看来应该是夏银珏施暴所致。他低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盒活血化瘀膏放到桌上:“这瓶药是我大明宫廷秘药,疗效极好。你们先用着吧。我会派人来保护你们的,你们不会再受到伤害了。无论你们是想留在大明,还是回去东胡,我都会派人护送你们去的。你们可以带着你们的女儿、儿子一起走。不过,我是不会杀了他的,他对我有功!”说着,打开门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他刚走出花园,一个侍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跪倒在他面前:“殿下,大事不好了!季小将军跟夏家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尤铭急道:“快带我过去!” “都给我住手!”尤铭怒气冲冲的大声喝止:“军雅,你干什么呢?为什么打架!” 夏银珏急忙跑过来,磕头见礼:“殿下,这不关小将军的事,都是末将教子无方,一切都是犬子惹出来的,与小将军无关。” 季军雅气愤愤的握着宝剑,手上青筋毕露:“本来就是你教子无方!养的好儿子!你不要在我姐夫面前假惺惺的演戏,他不会被你蒙蔽的!” “你闭嘴!给我滚回房里去!”尤铭大声喝骂季军雅,不管他委屈的样子,硬是瞪眼将欲言又止的他赶回了屋里。尤铭伸手将夏银珏扶起,温言抚慰道:“夏将军无须替他包庇,事情到底怎样,我清楚的很!呵呵,依我看,这件事就是孩子们之间的一点小矛盾,也没必要较真了。回头我就让军雅去登门道歉。夏将军,你先将令公子带回去,这满州的局面,还要多靠夏将军撑持啊。” 夏银珏唯唯诺诺,连称不敢,领着他儿子施礼后离开了院子。 尤铭推门进屋,伸手拦住想要说话的季军雅:“军雅,你不要开口。你要说什么姐夫都知道。这里是不是住着夏金吾的几个女儿?夏银珏父子来这里,就是要来不干好事的。这姐夫都知道,姐夫已经从齐云格格那里了解到这些事情了。而你,也是为了夏金吾的那几个女儿才跟夏银珏的儿子打起来的吧?这事按理来说,你没有做错。可是,满州刚刚平定,一切都还要靠他夏银珏。因此,我不得不怪你。这就是政治。” 季军雅点点头,气呼呼的道:“既然你知道事情的原委,那你为什么怪我,反而还对夏银珏那个无耻的东西温言有加?什么政治,我看你是色迷心窍,被夏金吾的那几个公主老婆迷昏了头脑,帮着他们家的人说话了。这可真是一代新人胜旧人啊!” “胡说什么!闭嘴!”尤铭怒道:“怎么跟我说话呢!还有没有一点君臣之礼!别以为雨涵是你姐姐你就可以随便乱说!说错了话,我照样办你!”他气呼呼的摔门而出,“你给我在里面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他走出没几步,一位娉婷袅娜,落落大方的清秀少女出现,拦在他面前,低眉顺首的跪在地上:“宋王殿下,季将军是为了保护我不被侮辱才和他打架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是要论罪,也是我的罪。求殿下放了季将军。” “抬起头来。”尤铭看着那张已经已经失去神采的清丽俏脸,不由叹道:“你就是夏金吾的大女儿夏怡蓉?难怪他会为你这么拼命。果然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呵,算算军雅今年也十三岁了,也快长成大人了。呵呵,好!”他俯下身子,温言道:“你要本王放了军雅也不难,只要你能答应本王一个条件。军雅幼年时候,突遇变故,父母双亡。虽然由本王和他姐姐抚养他成人,但毕竟总不会那么热切细致。他身边需要一个细心的女人去照顾他。你愿意吗?” 夏怡蓉淡淡一笑,不施粉黛的脸上突然显得明媚无比:“都已经成这样了,家都毁了,能够不死已经是万幸了,还能奢求什么?季将军总之还曾为我出头,算得上是个君子,去伺候他,也是我的福分了。” “你答应了,好!”尤铭颔首道:“军雅身上还有伤没有好,你现在先去照顾他吧。等到他的伤痊愈了,我就放了他。” …… 又过了五日,满州的一切都安定了下来。明军所俘虏的各部落随征的联军全数被尤铭放回了各自的部落。尤铭不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还派人拿着官服、金册、钱财,布帛,还有粮草前去慰问,补偿他们的损失,并且向他们宣讲大明的政策和态度,给他们册封大明的官职,爵位,诰命等。这一以怨报德的行为,一举赢得了满州诸部落的人心,使他们诚心归附。 这五日内,卢照直和尤煊的联军连续击败燕国的残军,已经逼近了燕国的都城,燕京。不出意料的话,大概三天后,兵锋便能直抵燕京城下。 第五回 复辽(四) 现在必须立刻起兵,不能再歇下去了。一定要抢在卢照直和尤煊之前攻入燕京。尤煊是皇帝和太子的人,跟自己不对付。他要是抢先攻入燕京,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而卢照直虽然与自己明来暗往,有归附的意思,可是他却始终抓着自己的关宁铁骑不肯放手,想把他作为自己保持自立的本钱。更关键的是,他在投靠自己的同时,还暗中和太子韩王他们暗通款曲,摇摆不定,想要看菜下饭,随时转换门庭,以期无论哪家得势,自己都能安享富贵,立于不败之地。对于这样的骑墙派,尤铭向来放不了心,决不能让他抢先攻入燕京。 尤铭召集众将,简单的商议之后,立刻率领明军往燕京杀奔而去,而打头阵的却是新任满州大都督夏银珏,和他收罗原满州八旗兵,并以他们为班底,重新组建的八旗雄师。 想不到肖家现在居然虚弱到了这步田地,夏银珏的先锋军仅仅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杀到了燕京城下,架好云梯准备攻城。这一路上根本没有接过一仗,许多州郡都是望风归降。 又过了一天,尤铭率领的明军主力恍如逛街一般的抵达燕京城下。憋足了劲却又没处使的明军将士们,怒气冲天的望着眼前那座高大雄伟的城池,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大砍大杀一番。同时,心里也在不住的祈祷上天,希望他保佑燕京城的守军能够男人一些,真刀真枪的好好打一仗。 夏银珏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尤铭,只是派了自己的儿子前去。直到经过通报将尤铭迎入大帐后,他缓缓起身,将帅位让给尤铭。可是,还没等尤铭发话,他便大咧咧的在尤铭下首坐了下来。更是擅作主张的让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尤铭身后的将领:“我和殿下有些事情要谈,不要让其他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丝毫没有将眼前的尤铭放在眼里,飞扬跋扈,极是嚣张。 一众将领都是无比愤怒,可是在尤铭面前,他没发话,谁也不敢有什么表示。尤铭眼中也是燃起熊熊怒火,但他很快压了下去:“夏将军,你有什么事情要与本王单独面议?” 夏银珏道:“殿下,末将任了这满州大都督的高官,也有了‘征夷大将军’这样高的军职,原本也该知足了,不该在贪心,奢求些什么。只是,据末将所知,大都督一职在大明是极高的武职,凡是任了大都督的,无不有世袭的爵位。哈,当然了,殿下,末将也知道自己刚刚归附,无尺寸之功,贸然便得到爵位,这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通。只是,像末将这样没有世袭爵位便担任大都督这样重要武职的,在大明恐怕是独一份吧?当然了,末将没什么。只是末将害怕朝中有人议论殿下,说殿下用人不合规矩,违反朝廷法度。这个,殿下,您看?” 尤铭心中大怒,暗暗冷笑道:“冠冕堂皇!夏银珏啊夏银珏,我本不想杀你。可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他呵呵一笑,道:“本王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原来竟是这个!这好说,本王这就封将军为辽阳郡公,食实封一千五百户。等一回到京城,本王便让吏部给将军把诏书和诰命金册送去。” 夏银珏大喜过望,他原本以为自己至多不过能得个侯爵,可没想到尤铭居然这么大方,送了一顶辽阳郡公的乌纱帽给他。他头一次恭恭敬敬的向尤铭跪下磕头谢恩:“臣谢殿下恩典。臣一定竭尽所能,效忠殿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尤铭哼了哼,道:“辽阳郡公,眼下整个燕国只剩下这么一座燕京了。若是不将他吃下去,本王这心里总是感觉不痛快呀!辽阳郡公,本王打算奏请朝廷设置辽东大总管一职,还有辽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 夏银珏眼睛猛地一亮,重重的顿首,慨然请命道:“殿下,末将请命攻打燕京。” 尤铭叹气道:“可惜呀,裴朗已经向本王请命了,本王也答应了他。他可是向本王保证只要两万兵马,便能拿下燕京城。” 夏银珏虽然知道尤铭在用激将法,可是辽东大总管和辽国公实在是太引诱人了。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殿下,裴将军战功赫赫,他去攻城,必能手到擒来。只是,黑甲精骑虽然是纵横天下的无敌雄师,到底长于野战,这攻城到底不是自己所长。末将请命,末将只领本部正红旗七千五百人前去攻城。末将保证,一定拿下燕京。末将愿立军令状!” “好!”尤铭走下帅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吾得辽阳郡公,如武帝得仲卿也!哈哈,既然辽阳郡公如此保证,那本王便将这攻城的任务交给你了。本王就安坐中军大帐,垂手等待将军的得胜乐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离开了营帐。 …… 燕军果然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心,变得不堪一击。在城中尚有数万兵马,兵器粮草可支一年的情况下,在七千五百人的攻击之下,居然仅仅象征性的抵抗了两天便开城投降了。夏银珏并没有首先去迎接尤铭入城,反而是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闯进了燕国王宫……而这一切都被尤铭看在眼里。 当他将燕国王宫的珍宝全部据为己有之后,他这才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心腹部将,慢悠悠来到了城外的军营之中,前来迎接尤铭入城。权力、美色、珍宝,这些东西虽然已经令夏银珏彻底丧失了理智,彻底疯狂了。但是,几十年的从军,还是赋予了他敏锐的感知能力。当他一踏进尤铭军营的时候,本能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氛,营中实在是太安静了。他不由打起了几分精神,也吩咐自己的儿子和心腹将领小心戒备。 不过,他虽然疑惑,却并没有真的将这放在心上。在他眼里,名震天下的尤铭,不过是个软弱可欺之人。自己向他要什么,他就得给什么,而且还是加码的给。他看到自己就害怕,是不可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去图谋诛杀自己的。 他似乎没有看见大帐门口的侍卫,不等他们通报便闯进了大帐。可是他一进入大帐,便惊恐万分,声嘶力竭的吼叫道:“不好!快走!” 可是已经晚了。等他们冲出大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了,数百支火枪齐齐的对着他们。他可以感觉得到,这些火枪都已经顶上了膛,只要一扣扳机,自己这些人就会被乱枪打成筛子。 几声剧烈的炮声,更令他感到心神震颤,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正红旗已经完蛋了。事到如今也不见自己其余那些满州兵前来,想必也早已经被尤铭给制服了。看来,他使用那样的激将法,让自己只带着最亲信的正红旗出战,就是为了趁机收服其余的满州兵,将自己的势力**,分而治之。只是可笑自己居然直到刚才还沉醉在辽东大总管和辽国公那虚幻的美梦里。尤铭以前对自己的有求必应原来都是装出来的,自己居然还当了真,小瞧了他,真的以为他软弱可欺。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高手,名不虚传。 围着夏金吾的神机营士兵突然散开一个缺口,尤铭在铁鹰卫的保卫之下来到夏银珏跟前,他微微笑道:“辽阳郡公,你攻克燕京居功至伟,本王要向朝廷保奏你为辽东大总管和辽国公,另外还要再给你加上大将军的头衔,以示荣宠啊。” 夏银珏手持利剑环顾四周,急促的喘着气:“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你,你是故意这样做的,你就是要我死,你!……” “不不不!”尤铭摇头笑道,“夏将军对我大明有大功,本王又怎么会恩将仇报,谋害将军呢?将军多虑啦。呵呵,辽阳郡公,本王可直到现在都在等着你来迎接本王入城呢。哦,对了,本王刚刚找到一个人,他说,他很想见见夏将军。来人呀,把他带上来和夏将军见见。” 见到来人,夏银珏瞳孔急剧收缩:“肖林!” 可肖林却并没有理睬他,反而哆哆嗦嗦的在尤铭面前跪下,毕恭毕敬的道:“罪臣肖林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唯唯诺诺,活脱一副贪生怕死的奴才相,丝毫没有了以往雄踞辽东的霸主之气。 尤铭用宝剑挑起肖林的下巴,笑道“肖林,你说城破当天,你和辽阳郡公单独见了面,你们谈了很多。跟我说说吧,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肖林战战兢兢的道:“夏,夏银珏,他,他要罪臣在宫中安排下陷阱。等,等到他将殿下营入宫中的时候,让罪臣发动陷阱,杀,杀死殿下。他说,这样,他,他就可以取殿下而代之,不但能够永远控制辽东,说不定还,还能入主大明天下。他,他还向罪臣许诺,事成之后,封罪臣一个国公当当。殿下,夏银珏那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可,可这跟罪臣没有半点关系,罪臣是被他胁迫的呀……” 尤铭缓缓抽出宝剑,剑尖指着他的喉口,笑道:“肖林啊肖林,你好歹也算是一代霸主,怎么现在成了这么一个软蛋奴才呢?这要让你的老部下看见,他们还不得羞愤欲死?本王这个人呐,就是心太软,见不得这个。与其让一代霸主变成这副奴才嘴脸,还不如让他死得像个男人。”说着,“噗”的一声,将宝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他拔出宝剑,缓缓吹去上面的血迹:“夏银珏,你忘恩负义,阴谋背叛,罪该万死!你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吗?” “你!这,这一切都是你害我的,我杀了你!”夏银珏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冲上前来,对着尤铭的头部举剑便砍。 可是尤铭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的落下了手臂:“杀!” 数百支火枪一齐喷射出火光,夏银珏和他儿子,还有他的那些亲信部下全都倒了下去。正如夏银珏所预料的那般,他们都被打成了筛子。 尤铭望着他们的尸体,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轻轻叹道:“天欲亡之,必先狂之。想跟我斗,你远远不够格。夏银珏,你忘了那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六回 剧毒(一) 站在燕京城巍峨耸立的城墙下,远眺着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和岿然屹立的燕山山脉,感受着从关外刮来的大风,尤铭叹道:“这可真是连接关塞,引控两胡之所。拥太行而枕居庸,襟河济而带淮海,燕山形胜,名不虚传。比之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钟山虎踞,石头龙蟠的金陵也丝毫不差呀。我大明已经有了汴京开封,不可再有燕京了。此地必是我大明北上平胡的关键之地,就改名为北平吧。”说着顺手拿起身旁官员躬身送上的岫玉紫貂笔,饱蘸浓墨,在平展于侍卫脊背的上等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北平”这两个气势恢弘的行楷大字。 谭纶走上城楼,朝尤铭躬身施礼道:“殿下,学生已经安排好了酒宴,殿下您该去安抚燕国的遗臣遗民了。” 尤铭微微颔首,将那张宣纸交给谭纶:“你去尽快将北平改名的事情办了。今晚你来我书房,我想将辽东的防备做一下变动调整,顺便改一下燕云地区的行政体系。你来给我参详参详。记得,带上我让你教的徒弟。他们也该锻炼锻炼啦。” “诺!”谭纶恭恭敬敬的收好宣纸:“殿下,他们现在就参与这样的大事,是不是早了点?” 尤铭紧锁眉头,摇头道:“已经不早了!隐门刚刚传来密报,我出兵这些日子以来,太子和韩王的动作极大,又收罗了不少人过去。我们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萎缩了。再不培养就来不及了。哼!那些个不长眼的书呆子!”他猛然握起拳头,骨节“哔哔巴巴”的爆出响声。 谭纶又顿了顿首,道:“是!学生这就去办。”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尤铭下了城楼,“殿下,学生清点了北平的官仓和燕国王宫的宝藏,发现尚有精米两万五千斛,布帛六千四百匹,黄金三万两,白银二十二万七千六百两,铸钱八百万,各类珍宝古玩,玉器字画无算。”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学生还发现博山炉、荼阳玉牒、牧童戏水图、大红釉青宝瓶、临川王绛南汝帖这五件稀世珍宝都藏在燕王宫之中。夏银珏虽然收罗了很多燕宫珍宝,可是他并没有发现那个暗藏的珍宝阁,这五件稀世珍宝他并没有收罗到。” 尤铭低声道:“你没有看错?真的是那五件珍宝?” 谭纶道:“古玩上学生虽不敢跟殿下相比,但毕竟也跟着殿下玩了这么多年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自信不会走眼。就是那失踪百余年的五件稀世珍宝。殿下,这批珍宝库藏该怎么处理?是上交朝廷,还是按老规矩办?” “哼!”尤铭轻蔑的哼了声,冷笑道:“这还用再问吗?咱们以前的缴获又有哪次上报给朝廷了?老规矩,取出一半的缴获散发给北平民众,剩下的那一半,分给将士们。另外,安排铁鹰卫,让他们把那五件珍宝给我运回宋王府去。” 谭纶皱眉道:“这次恐怕不成了。御史台奏了我们一本,说我们谎报军功,贪墨军饷,私吞缴获。朝廷信了,已经派下人来查了。” “派人来查?”尤铭微微怒道:“到底派谁来了?又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接这差事?那帮书呆子就不怕死?我的手段他们不会不知道吧?子理,说说看。到底是谁来了?” 谭纶微笑道:“这个人恐怕是殿下不愿意见到的。他就是太子冼马,云殊。” “云殊?”尤铭不悦的砸了一下城墙,怒道:“他倒是有胆量,我以前可真是小瞧了他。哼,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和我做对了。既然这样,子理,你安排一下,把那六千多匹布帛交给他带回去。再取出一万两黄金,五万两白银,四百万铸钱和一些普通的珍宝古玩给他。剩下来的,还按照老规矩分了。” “诺!”谭纶颔首笑道:“殿下,依我看从今开始,我们的缴获就按照这样的方式来吧。取大放小,多少给朝廷尝点甜头。这样,朝廷至少不会掣我们的肘。” “嗯!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你去安排吧。”尤铭走下最后一级石阶,跳上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马车:“去燕王宫,该是时候去见见那帮遗民遗臣了。” …… ※※※※※※※※※※※※※※※※※※※※※※※※※※※※※※※※※※※※※※※ 燕王宫冰窖内,原燕国南宫公主,现今大明的南宫郡主,肖梦雨纹丝不动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低垂瑧首,一言不发。柔顺的秀发从双肩滑下,直垂到地面上。秀发的末端已经沾上了晶莹亮白的冰屑。清秀娇媚的玉容也在寒冰的映衬下显得晶莹剔透。 良久,冰窖深处传出一声苍老的叹息:“三丫头,你回去吧!我们是不会答应你的。七星断肠花只剩下一枚了,它太过歹毒,我们不会拿出来的。”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也叹息道:“三丫头,你这样又是何苦呢?即使我们把七星断肠花给了你,你也不一定能报得了仇。况且,为了肖林,你值得吗?他对你可从来没有好眼。” “再怎么说他也是梦儿的亲生父亲,梦儿又怎么能视若无睹呢?”肖梦雨依旧低垂着瑧首:“他已经投降了,可是尤铭却还是背信弃义将他杀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五位太爷爷,你们不是最疼梦儿的吗?梦儿求求你们了,把七星断肠花交给梦儿吧!” “可是,我们即使将七星断肠花交给你。你这么柔弱又能怎么用呢?”第三个苍老的声音爱怜的叹息道:“梦儿,我们虽然不问世事,可是却也并非闭塞视听。这个尤铭,我们也听过他的名头。他太厉害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这样,不是飞蛾扑火吗?梦儿,家国大事与你无关,你好好过下去吧。燕国的存亡,我们根本不关心,我们只在乎你过得如何。” “太爷爷,”肖梦雨垂首低声道:“梦儿知道,无论心机、武功、智谋,梦儿都根本不是他尤铭的对手。梦儿几乎是没有一丝胜算的。可是,梦儿却有自己的撒手锏。而这个,是他尤铭绝对无法防备抵御的。用好了,他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那五老似乎听出了什么,又一个苍老声音略带惊恐的道:“梦儿,你,你想要做什么?你可千万别做傻事?那不值得!——” 可肖梦雨却似乎不为所动,依旧是跪在那里:“太爷爷,梦儿听说七星断肠花要是让处子吃了,毒并不会发作。它的毒性只会在女子落红的那一刻发作,并且全数渡入男子体内,让那男子剧毒攻心,肝肠寸断而死。太爷爷,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七星断肠花最歹毒的地方就在这里。”最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处子食之,周身散发出异香,对男子有极强的诱惑和催情功效。梦儿,你是想以身**尤铭来报仇吗?可是你想过没有,这要万一失败了,你该怎么办?即使你成功了,你虽然不会毒发身亡,可是一生都将不人不鬼。你将要时时刻刻忍受着肝肠寸断般的痛苦,以及**焚身的煎熬。你将变成这个世上最最**的女人!梦儿!——,为了肖林这个不肖东西,你值得吗?” “太爷爷!——”肖梦雨光洁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冰面上:“梦儿只有这一个方法,只有这一个机会。梦儿没有别的选择,你们就答应梦儿吧。梦儿求求你们了!” 冰窖中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静。良久,冰窖深处传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沉重叹息:“罢了,罢了,一切就都依了你吧。我们这把老骨头,也是该活动活动的时候了。梦儿,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跟肖家没有任何关系。和肖家,我们只剩下恨牵连着。我们只关心你。” 一朵藏红色的小花从冰窖深处飞出,轻盈盈的落在肖梦雨的面前:“这就是七星断肠花,全天下,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朵了。” 肖梦雨小心翼翼的捡起那朵小花,仔细端详着。没想到这么一朵美丽的小花里面,居然暗藏着天下间最阴险、最可怕的剧毒。 肖梦雨捧着七星断肠花,因为激动和害怕,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梦儿,梦儿谢谢太爷爷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缓缓将手中的七星断肠花送入了精美的檀口中。两行清泪顺着她精致的玉容滑落,滴在冰窖冰冷的地面上,似乎也凝结成了美丽的冰晶。 肖梦雨朝着冰窖深处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缓缓站起身来,毅然转身离开了冰窖。她要回去自己房中,她要静心打扮自己。是成是败,只在今晚。 看着肖梦雨疲倦而坚定的柔弱背影,冰窖深处的叹息声一重叠着一重,似乎永无休止。对于这个三丫头肖梦雨,他们是发自于内心的喜爱,是真正的关爱。他们有预感,肖梦雨这一次是冲着死去的。也许在她的心里,本身就没有想过会成功吧。 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肖梦雨进入虎口,他们动了。冰窖深处的黑暗中,闪过了五条更加漆黑幽深的影子。“苦修这么多年,还是参不破这最后一关……” ※※※※※※※※※※※※※※※※※※※※※※※※※※※※※※※※※※※※※※※ 第六回 剧毒(二) 燕王宫书房内,尤铭和谭纶等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西域骆驼绒毯地图旁。尤铭的指尖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分别圈进一大片区域,道:“本王打算设置大州,以州辖郡。设置州牧和大都督,均为正三品,分管民政、军政。原本的如蓟州、涿州等州降为散州,与郡平级,置官为刺史,秩比太守。散州置提督,郡置总兵,总管该地军务。刺史、太守不再问军,只管民政。刺史、太守、提督、总兵平级,均为正四品。 本王的打算是将代郡、渔阳、上谷、蓟州合并,设立幽州,置幽州牧和幽州大都督,州治驻蓟州;将涿州、关州、宁锦、铁岭合并,设立辽州,置辽州牧和辽州大都督,州治驻涿州;以大凌河为界,以东设立燕州,置燕州牧和燕州大都督,州治驻乐浪;以西设立云州,置云州牧和云州大都督,州治驻海州;原满州升格为大州,置满州牧和满洲大都督,州治驻满州城。北平及周边地区归朝廷直辖,不设总官。 你们看看,这样办如何?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谭纶细细的看着地图,道:“殿下,您这样的安排,恐怕不是单单在燕辽这样搞吧?依学生看,您是想以辽东进行试点,如果成功了,您想在全国推行吧?” 尤铭摇头苦笑道:“子理呀,你什么时候能够不这么聪明?呵呵,你说说吧,这里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谭纶皱眉沉思道:“殿下的安排没什么问题,只是殿下您想过没有,刺史太守掌兵已久,现在您突然要剥夺他们的兵权,他们能答应?这闹不好可是要出大乱子呀!而且,殿下,您想过没有,您设置大州,总管数郡,这权力是不是大了些?要是控制不好,恐怕前虢藩镇割据的局面又要出现呀!” “这?——”尤铭皱眉道:“本王倒没想到过。本王只是觉着这文武分治,擅权的局面也就该消失了。” “文武分治的确可以防止擅权局面的出现,”谭纶道:“可这并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若是长官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恐怕也就避免不了要任用私人,文武勾结了。并且,若是这两大长官里面有一个手段太过厉害话,另一个人势必会被架空,变成唯唯诺诺的奴才。那样的话,专擅的局面可就不可避免了。” 尤铭似乎有些明白:“你是说?” 谭纶颔首道:“不错,殿下,就是流官。学生遍查典籍,终是觉得前陈的这流官制度对于朝廷总揽其权,防备藩镇割据最有奇效。” “可是,前陈却是个短命的王朝。”尤铭不由皱起眉头道:“当年前陈兴起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气势汹汹,只用了三年便一统天下,降服胡人。可是,短短二十七年就灭亡了。这不得不让人心有忧虑呀。” 谭纶道:“前陈的灭亡并不是因为他的流官制度而亡的,他的灭亡是因为皇族的迅速腐朽,是因为操之过急,所用非人。殿下,只要我们注意分寸,一定不会重蹈前陈的覆辙。因为我们大明有殿下,而前陈没有。” “呵呵,”尤铭不觉有些得意:“子理呀,你就不要给我戴高帽了。不然,我可是要飘飘然了。我要是在你这儿谀辞听多了,说不定就要变成喜谀恶谏的昏庸之君了。”他转向那些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白鹿洞学子,笑道:“你们别老低着头,也说说话。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说说自己的意见的。” 那帮学子听了,唯唯诺诺的应承着,可是却依然一言不发。 尤铭不禁有些发怒:“你们倒是说话呀!本王让你们过来是让你们来看地图的吗?本王比你们会看!你们也跟着子理学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着也该学到些东西了吧?快说!” 可是他们除了依旧唯唯诺诺的应承之外,还是不发一言。 尤铭这次是彻底大怒了,恨恨地甩下手中握着的折子,吼道:“你们倒是放个屁出来呀!还是子理说的对呀!本王本想好好的提拔栽培你们,可没想到你们却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滚!都给我滚!滚出去!” 谭纶冲那帮学子急打眼色,连忙带他们向尤铭赔罪道:“殿下息怒!他们或许是初见天颜,一时间有所惊惧,战战兢兢,这才瞠目结舌,口不能言。还请殿下宽恕。” 听他这么一说,尤铭的怒气也消去了不少,重重的坐了下来,哼道:“也许真是你说的这样吧。这样,这个流官制度你再回去弄弄,拟出一个详细的条陈给我送来。另外,你让他们也写出些关于治国、理财或是流官制度的文章一齐送上来,我再看看吧。” “诺!那学生就先告退了。”谭纶弓着腰退出了书房。 尤铭见谭纶离去,也站起身来舒活了一下筋骨,问身旁的侍女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侍女福了一福,万分谦恭的道:“回殿下,现在是丑时二刻了。” “丑时二刻了,时候不早了。”尤铭拿起架子上的衣服披在身上,“我累了,给我领路,带我回去寝宫歇息吧。” 侍女领着尤铭来到寝宫,替他铺好床,躬身道:“殿下,床铺好了。”说着,走上前去,替尤铭脱去外衫,挂在了紫檀木的衣架上。 尤铭钻进被窝,刚想伸手拉上被子的时候,两具温暖柔顺,散发着处女幽香的娇躯蓦地贴近他的身体,那两个明眸皓齿的侍女已经脱光了衣服,爬到床上,睡在他的身边,羞涩难言的低声道:“殿下……” 若是在平时,这样香艳旖旎,动人心魄的邀约,尤铭必然会欣然接纳,舒舒服服的享受这两个香喷喷的小美人儿。可是他今天却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兴致,声音显得极是疲乏:“你们下去吧。本王今天没兴致。”说着,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蒙头便睡,不一会儿便响起鼾声。 那两个侍女见尤铭如此,只得嘟起小嘴,披着小衣下了床,对着睡在床上的尤铭福了一福,脸上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她们尤铭他放下帐子,穿好衣服,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龙床两旁,为他职夜。联想到以前肖林在这里的时候,自己的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失去自己的清白之躯,甚至是生命。她们俩心中便对尤铭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敬和感佩。而且,这样的情感越来越强烈。 尤铭的鼾声越来越响,他已经渐渐深入梦乡了。在梦里,他又见到了那个落花时节,他又见到了那个飘满柳絮的水寨,他又见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一辈子刻骨铭心的女子;那个铃声轻颤,娇俏可喜的鹅黄色身影;那个玉容依旧,孤单冰封的婷儿。 “婷儿……”睡梦中的尤铭轻声叫了出来。青锋剑何从,落花中正相逢,美人一笑只为英雄。明月刀不懂,人间梦,红尘嚣,浮华一世转瞬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那所谓的雄心壮志,那所谓的王图霸业,那所谓的一切一切……其实,真正从自己身边夺走婷儿的,正是自己,是自己。 眼泪不住的从尤铭紧闭的双眼中流了出来,呼喊“婷儿”的声音也变得急促哽咽。突然,他大叫一声,突然坐了起来,坐在床上不住的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那两个侍女急忙掀开帐子,探头问道:“殿下,您怎么了?您,您做噩梦了?您,您想王妃了?” 尤铭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正准备喝骂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两女脸上的泪痕,心中不由一动:“你们一直都守在这儿?你们刚才都听见了?” 她们二人的脸上蓦地腾起一丝红晕,羞涩的低下头去,但还是颇为勇敢的点了点头:“我们……我们为殿下职夜,守着殿下安寝……” 尤铭叹了口气,再度躺下,道:“你们不累吗?回去休息吧?帮我放下帐子,把灯吹了,我困了,想睡。” 可那两个侍女并没有离去,放下帐子,吹灭灯,仍然侍立在龙床两旁。她们对视了几眼,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庞,可是她们却都能相互感觉得到对方脸上的晕红和滚烫,还有芳心的扑扑乱跳…… 可是尤铭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以他的灵觉,他清楚的知道那两个侍女仍然守在他床边,并没有离去。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她们便会主动钻进自己的被窝,自己将可以享受一个香艳旖旎的美妙夜晚。可是,他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终于,他披上一件袍子,坐了起来:“我知道你们没走,把灯点上吧。” 两个侍女缓缓卷起帘子,尤铭指着对面的几张凳子,微笑道:“你们也坐吧,站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累了。那边的柜子里应该有斗篷,你们拿来披上吧。辽东夜里寒,你们年轻,身子又弱,别受了凉,烙下病根。呵,我睡不着,你们陪我说说话吧。” 第六回 剧毒(三) 两个侍女依言取了斗篷披上,乖巧的在绣墩上坐下,美目中闪烁着涟涟泪光…… 梆子声响动,已是到了卯时,尤铭体内的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笑道:“终于有了些睡意了,我得睡会儿。”他拉上被子躺倒下来,对着她们笑道:“你们也回去睡会儿吧。走的时候顺便跟门口的侍卫说一下,让他们通知群臣,今天免一次升帐议事。有什么事情都交给谭纶,让他们先办着。”话音刚落还没有多久,便响起了阵阵鼾声。 两侍女的心里不禁又感到一阵酸楚和失落,隐隐妒忌起那个他在梦中喊叫的婷儿。她们幽幽叹了声,走到门外,将尤铭的话吩咐了门口的侍卫,又返身回了屋子。看着龙床上尤铭显得苍老的面庞和鬓间驳杂的白发,她们忽然觉得这个全天下最有权势,最意气风发、不可一世、风流多情的大明宋王,此时的身影是如此的孤独和沧桑。 她们忽然感到一阵自卑。他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宋王殿下,而自己只不过是卑微的亡国侍女,能够这样站在他床边,守着他睡觉,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自己实在是不该再有那样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能够陪伴在他身边的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自己差得太远了…… 她们终究是年轻姑娘,渐渐的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抵挡不住汹涌而上的睡意,倚靠在床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们猛然醒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颇为惊恐的摸向自己的胸口,发觉自己衣服完好无损的穿着,身子也没什么不适,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可芳心深处却又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失落。 “你们睡醒了?”尤铭啜下一口香茗,微笑道:“你们呀,还真倔!叫你们回去,你们偏偏没回去。靠在床柱子上就睡着了,这要万一着了凉该怎么办?正好我也醒了,就把你们抱上了床。呵呵,我不知道你们的衣服是怎么扣的,就没帮你们解开,你们不会怪我吧?” 那两个侍女急忙翻身下床,跪倒在地上,磕头道:“殿下,殿下!奴婢居然睡着了,奴婢罪该万死,愿受殿下责罚。” 尤铭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走过去将她们扶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就那么恐怖么?我又不会吃人。你们年纪又不大,没这样的精力也是正常的。这又有什么了?呵呵,再说,像你们这么清纯漂亮的小姑娘,要我就为了这么一点点破事就辣手摧花,我可下不了这手。呵呵……”说罢,大笑起来。 那两个侍女都羞涩无比的低下头去,小脸上升腾起两抹艳丽的红晕。其中一个较为大胆的侍女羞喜无比的低声问道:“殿下,您,您说我们长得漂亮,是,是真的吗?” 尤铭呵呵笑道:“那当然呀!难道,我还能骗你们两个小丫头吗?真的,你们本来就长得挺漂亮的,我很喜欢。要不然,我能让你们来服侍我?呵呵,我可是很挑剔的哦。” “殿下,您,您不骗我们?您真的……真的喜欢我们?”另一个较为胆小的侍女道:“那……那您愿意让我们一直服侍你吗?” “好呀!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尤铭笑道:“就怕你们不愿意!你们这么小,以后还得嫁人吧?这要是真的跟着服侍我,你们可就生在宋王府,死在宋王府,一辈子都不能嫁人了?那样,你们不后悔吗?” “只要能呆在殿下身边服侍殿下,我们别说一辈子不嫁人,就是死了,也不后悔。”说完两侍女都羞喜难言的低垂下瑧首。 看见二女这羞涩俏丽的模样,尤铭感到自己的胸口猛地一跳。他情不自禁的拉着二女一起坐到了床沿,舔了舔有些变得干涩的嘴唇,微微喘着粗气道:“你们真的不后悔?上了我的贼船,可就再也下不去了。”他不等那两个侍女有什么表态,便拥着她们倒在了床上…… 几度风雨缠绵,两名侍女都由清纯而略显幼稚的少女,变成了小女人。她们虽是新瓜初破,身体有些难受。可是她们疲倦的脸上却写满了幸福,小鸟依人般的偎依在尤铭怀里。不堪挞伐的娇躯上,布满了欢爱的痕迹。 尤铭**着身体搂着两女躺在床上,默然的望着床顶的黄色幔帐,自己又欠下了一笔风流债。看样子,她们才十三四岁吧,还是处子,自己可真是艳福不浅。可自己也真是一个混蛋,她们还这么小,自己居然就……唉!——,自己的定力怎么这么差!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两个女子虽然远远不能和雪儿她们相比,可是也跟一般女子不同。她们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吸引着自己,使自己实在无法做出那种始乱终弃的事情来。若是像以前敕勒部神殿的那四个女祭司,他可以将她们当成是泄欲的工具,恣意的发泄自己的欲望。可是现在睡在自己怀里的这两个小女人,自己却怎么也不能把她们当做纯粹的工具。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也许是一种关怀和怜惜吧。他只知道,那不是情爱。 …… ※※※※※※※※※※※※※※※※※※※※※※※※※※※※※※※※※※※※※※※ 尤铭攻取燕京,并且将之改名为北平的事情迅速传遍了天下。原本还负隅顽抗的燕国残军立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卢照直和尤煊的联军迅速北上,很快就进抵北平城下。 尤煊指着城楼上挂着的那块崭新的北平大匾,冷哼道:“卢大帅,这燕京城什么时候改名叫北平了?叫着可还真不习惯。卢大帅你看,北平那两个字写得可真是够威风的。有棱有角,霸气十足,很像是武将所为呀!可是,咱们这些带兵打仗的人,写的字能让人看得清就属上品了。可这块匾可不一样啊,那字写得,称得上是书法大家啦。真不知道,我大明军中,有谁能有这样的修养造诣。” 卢照直心里暗暗冷笑:“这事你还要问我?都传遍天下了,想跟我打马虎眼,玩心计?哼!我承认我不是你那二侄子宋王的对手,跟他我不敢玩。可是你房山王尤煊我可不怕。” 他哈哈一笑,道:“王爷不知道吗?给燕京改名为北平,并且写下这块大匾的,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大明宋王啊!宋王殿下可是文武兼资,天下无双啊!依末将看,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宋王殿下一人,能有这样的修养造诣了。” “哦?是宋王?”尤煊故作惊讶的道:“卢大帅,这天底下能够给城池改名,并且题写匾额的,好像只有龙驭天下的大明皇上了吧?我那宋王二侄儿虽然手握天下兵权,又担着尚书省尚书令的要职,权倾天下炙手可热。可他到底不是我大明的皇上,按规矩他好像还没有这个资格给燕京改名题匾吧?难道他奏请皇上御准了?可是不对呀,这里离汴京可远着呢!而且,朝廷的效率也没有这么高吧?就算是皇上御准了,那这匾额上的字迹也不对啊。我皇兄的字迹可不是这样的呀!难道有人僭越?可谁又有这样的大的虎胆呢?” 卢照直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北平正阳门下,正准备命人喊门的时候,两队黑甲精骑和一队神机营迅速围了上来,喝道:“下马!” 尤煊不由大怒:“混账东西!瞎了你的狗眼!连卢大帅和本王也敢拦,你不想活了吗?!” 可那领头的神机营将领却毫不买账:“我管你是谁!宋王殿下有令,入北平城者,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必须步行。进城半里后,放开骑乘。这宋王殿下的命令,不管是谁都得遵行!别说是你们了,就是皇帝来了,在这北平城中,也得听我们宋王殿下的。下马!” 尤煊勃然大怒,刷的一马鞭子抽在那神机营将领的脸上,唾了一口,骂道:“混账东西,你找死!你他妈想造反是不是?!宋王,宋王,你们眼里除了宋王还有朝廷吗?连那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来,我看你们是想反了!宋王呢?叫他出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那话是不是他教你们说的。是不是他自己要造反篡位当皇帝了?!” 那个神机营将领捂着自己脸上渗血的伤口,怨毒的盯着尤煊:“你不过就是个从一品的郡王,手下也就那五万鸟人。我们神机营和黑甲精骑把十万满州八旗兵和二十万燕云飞骑都给灭了,还在乎你手底下这点点鸟人?好,你有种,敢在我们宋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打我们宋王殿下的人,有种!你要是真有种就把我们都给杀了,宋王殿下会给我们报仇的。要是没种装种,就给我下马!哼,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只认我们宋王殿下!你们算个鸟!” 这时,他身后的那些军士,一齐吼叫道:“下马!”神机营将士们将子弹顶上枪膛,黑甲精骑也纷纷拔出腰刀,怒目瞪视着尤煊和卢照直他们。 尤煊怒不可遏,忍不住便要喝令杀人。可卢照直却在他即将发作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道:“既然宋王殿下有令,我们身为下属,自然就该遵从。来来来,下马,下马。” 他拉着尤煊翻下马背,朝那神机营将领道:“我们已经下马了,你这下该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觐见宋王殿下了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卢照直这般谦恭,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朝后面打了个手势,高声叫道:“开门!” …… 第六回 剧毒(五) 一夜旖旎自不必说。当尤铭低低嘶吼着又一次在肖梦雨满布爱痕,不堪再战的娇躯上释放自己的欲望之后,他终于精疲力尽,滚落了下来,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睡在他身旁的肖梦雨却不自觉的打起颤来,**的娇躯火热滚烫,呈现出淡淡的迷人的粉色。她显然还未从尤铭带给她的极度欢愉中走出来。 一丝微风顺着没有关严的门框吹了进来,吹灭屋子里最后一点灯火,整个屋子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忽的,尤铭感到自己的小腹中似乎有了绞痛的感觉,而且这疼痛感还在不断的加剧。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肠胃一直不怎么好,腹痛腹泻是经常的时候,只需要吃两粒“仲景养胃丸”就没事了。况且,一直以来,他的酒饭菜汤茶水都是经过最信任的人严格检测的,外人根本不可能在里面下去。他根本不会去想象自己的腹痛也可能是中毒的征兆。 尤铭胡乱拿过一件衣服披上,摸黑下床,点燃了桌上的红烛,借着那点昏黄的火光,找出了装着“仲景养胃丸”的瓷瓶,倒出两粒褐色的丸药,和着桌上早已放凉的茶水吞入腹中。 腹痛还在不断加剧,可他却毫不担心。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等半个时辰之后,药力行开,自己的腹痛就会逐渐缓解,直至完全消失。因此,他点燃书桌上的那盏灯之后,便坐下来看书了。那些书都是肖家数百年来收藏的珍本善本孤本绝本。当然,现在都成了他的战利品,都成了他的宝贝。 已经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药力也早已散布全身,可是腹痛却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疼,逐渐逼近自己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的额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双眼暴睁,浑身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嘎吱嘎吱”的响。平时不太明显的肌肉也因为忍受剧烈的疼痛而一块块盘结出来。 尤铭的下唇已经被咬破了,鲜血顺着嘴角直流下来。坚硬酸枝木的书桌被他硬生生的扯下一块,握在手里捏得粉碎。他心中惊恐起来,瞧这情形,自己必然是中毒无疑了。可是,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呢?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疑惑,挑头向肖梦雨望去。可是这一看却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此时的肖梦雨完全没有刚才半分的美丽和仪度。她**着身体跪在床上,腰部高高拱起,面部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变形。原本身上淡淡的迷人粉色此时竟变得极红极艳,不仅不再诱人,反而显得妖异可怖。 极度痛苦中的肖梦雨似乎也感觉到了尤铭那疑惑询问的眼光,强忍着肝肠寸断般的剧痛转过头来,惨然大笑,满嘴是血,显得狰狞可怖:“没想到吧?这世上最美妙最诱人的温柔乡居然会暗藏着这世上最阴毒的毒药。它将会要了你的命,让你在极度欢愉之后,极度痛苦的死去。哈哈哈哈……”肠胃彷佛在互相吞噬般的难以想象的剧痛,肖梦雨居然靠着咬碎自己的牙齿忍受了下来。因为剧痛,她的脊背快要弯成一张弓了。 尤铭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左手捂住小腹,右手颤巍巍的指向她:“你,你说什么?” “七,星,断,肠,花!”肖梦雨喷出一口毒血,强忍着剧烈的痛楚,一字一顿的道:“以你的见识,你应该知道,这世上一共有十三种可以通过男女合欢种下的剧毒。而七星断肠花正是其中的一种。它的毒性虽然不是猛烈的,可无疑是最阴狠的。这,这包括七星断肠花在内的十三种剧毒都是毒发无解,你,你死定了。呵呵,堂堂,堂堂大明宋王,无敌英雄,居然死在了我手上,死在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上。哈哈哈哈……”话虽如此,可她的话音和眼神却有一丝难以掩去的哀伤。 “怎么可能!”尤铭又将坚硬的书桌捏得木屑纷飞:“七星断肠花早在百年前就全都被焚毁了,你怎么可能拥有七星断肠花……”一阵彷佛将他全身骨头都敲碎的剧痛突然将他淹没,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肖梦雨急促的喘气,似乎想要缓解那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剧痛:“现在用以治病的名贵药材,七星海棠正是由七星断肠花去除大部分毒性后培育出来的。我们肖家世代掌控辽东,已历数百年,想要留下一两株原产于辽河北岸的七星断肠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七星断肠花最厉害之处在于,它会严重刺激中毒者的血液循环,使其流速大大加快,毒气散布和攻心远比一般的剧毒来得迅速,往往使得习武者来不及聚敛真气,屯厚抵御,便被毒气击溃稀薄的护体真气而毒发身亡。 而此时的尤铭正在忍受着七星断肠花这一毒性的折磨,深贮于经脉内的渊深难测的浑厚真气在七星断肠花肆虐的毒气面前居然溃不成军不堪一击。丹田、气海等贮藏真气的要穴居然瞬间便被毒气扫荡,雄浑的真气被打得真理破碎,魂飞魄散。毒气继续凶猛蔓延,可是却在膻中穴面前束手束脚,逡巡不前。几次试探性的进攻都灰头土脸的无功而返。终于,不可一世的七星断肠花毒素虽是极为不甘,却也只能在膻中穴面前低头认输,乖乖的绕道而行。不但如此,就连围拱交汇于膻中穴几处穴道经脉,七星断肠花的毒素也避之唯恐不及,不敢稍有进犯。而且,似乎毒性也有所削弱。至关重要的心脉居然这样故事般的得以保全。 对于自己体内的情形,尤铭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极是讶异,相比丹田和气海,膻中穴内贮藏的真气无疑是最薄弱的(对于其他各穴却是浑厚得多得多),可为什么七星断肠花那霸道阴损的毒素却在它的面前束手无策,甘拜下风呢? 自己的内力来源于四方八极,已合四象八卦之数。分别是贮藏于丹田之中,修炼自北冥神功的北冥真气;贮藏于气海之中,修炼自双修法的阴阳真气;贮藏于脏腑百骸之中,修炼自家传武术的五行真气;以及贮藏于膻中穴之中,修炼自太极的太极真气。这四大真气同样都是源自道家,各自循环占据着一部分经脉与穴位。用虽有别,体实为一,又都是以道家小无相为基,故此才能相安无事的和平共处。可是,这四道真气却又无比的固执,不管尤铭怎样催动,他们就是不肯龙虎交汇,融为一体。 难道是因为太极真气的缘故?难道太极真气是七星断肠花剧毒的克星?他虽然不能确定,可是既有了一丝希望他便毫不犹豫的动作起来,徐徐引导者膻中穴内的太极真气向被七星断肠花毒素占据的周身脉络发起攻击。 果然,在太极真气所到之处,七星断肠花的剧毒几乎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便被涤荡一空,被毒素淤塞的经脉也瞬间打通,涣散的真气迅速纳归原位,并且在剧毒的刺激下发生了异变,竟与太极真气融合了起来,不断的壮大着新的太极真气。 由于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太极真气变得越来越雄浑深厚,势不可挡。尤铭化解剧毒的速度越来越快,痛苦大为减轻。很快的,手三阳经、手三阴经、冲脉、带脉、阳维脉以及阴蹻脉都已经全部被打通收复,十二经别也以恢复大半。尤铭脸色渐渐红润,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下来,额上的冷汗渐渐的也不继续渗出了。 他扶着书桌,慢慢坐了下来,冷冷的盯着痛苦不堪的肖梦雨:“你以为区区七星断肠花就能杀了我吗?你太天真了!我上应天命,下顺民意,万灵护佑。你想要杀我,还远远不够格。这世上,能够杀死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公主一人杀不了你,那么再加上我们姐妹呢?”霓琼、霓虹两姐妹不知何时手执长剑,站在了尤铭身后。 尤铭闻言大惊,敏锐的感觉到了来自于身后的危险。可是他已经来不及了,两柄长剑无声无息的从尤铭肋下刺穿了过来。 尤铭“哇”的一声惨叫,奋起一掌,将她二人逼退,从肋下将两柄长剑抽出,扔到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惨声道:“你们,你们……?为什么……?” 霓琼、霓虹两姐妹的脸色都变得煞白,娇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们,我们一直便是公主派来你身边,随时给你致命一击的。”她二人缓缓捡起地上的宝剑:“我们姐妹的命是公主救的,若不是公主,我们姐妹早就死了。我们从小就立誓要不惜一切报答公主。可是,可是,我们真的,真的喜欢上了你。我们下不去这个手去杀你。可公主的大恩,我们又不能不报。我们只有刺你一剑。可到头来,我们既伤害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又辜负了公主。我们……” 突然,异变陡生。霓琼、霓虹二女竟然反手将宝剑在自己细嫩的脖颈上一划,两道细长的血箭飚射而出,两朵尚未完全的绽放的蓓蕾遽然凋谢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她们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天。对于霓琼、霓虹两姐妹,尤铭还是有些喜爱的。可是,“不要”这两个字却始终徘徊在他的喉口,怎么也喊不出来。直到两姐妹带着解脱的微笑,卧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他才轻轻的念出了这两个字,“不要”。 第六回 剧毒(六) “想不到她们两姐妹竟会真的喜欢上你,故意刺偏,放了你一条生路。”肖梦雨不无怨毒的道:“你不但有自己忠心的奴才,还能把我的人也给弄过去。大明宋王,果然厉害!……” 尤铭冷冷的哼了一声,眼中尽是阴冷的杀机:“本王早就说过,这世上没有能够杀得了本王的人。本王不死,死的就是你,还有你的宗族。本王要将肖家灭门!” 霓琼霓虹的那两剑不但没有刺伤尤铭,使他功亏一篑,反而放出了他体内堵塞着任督二脉的淤血,使得太极真气的运行再无阻碍,大水崩沙般涤荡着越趋式微,不复先前之勇的七星断肠花剧毒。足三阴经、足三阳经、任脉、督脉、阴维脉、阳蹻脉,以及剩余的十二经别都已被全部打通收复了。只需再将脏腑百骸内的残毒扫荡干净,七星断肠花之毒必解,自己也将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这一次的巨大危机。 “宋王殿下这话说得,也未免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吧?”五道黑影无声无息的飘入屋中,正是那冰窖中的五老。因为剧毒而灵觉大损的尤铭居然没有察觉有人就隐伏在他的周围。看着那五老鬼神莫测的身法,充沛完足的中气,家学渊源的尤铭已经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他又惊又怒,冷笑道:“辽东五老!你们果然没有死!” 从他们一进屋看到尤铭的脸色的时候,就已经惊讶难言了。此刻再听到尤铭丝毫不馁顿的声音,心中的惊骇更是无与伦比。五老之首的木老微微翕动双唇,沙哑低沉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大明宋王果然名不虚传!七星断肠花的奇毒也被你雄浑无匹的内力所镇压,一时拿你没有办法。好!好!好!” 五老中排行第五的水老心疼的取出解毒丸和止疼丸让肖梦雨服下,又毫不吝惜的将内力注入她的体内为她镇毒:“你这丫头怎么真的做了?你这不是自己糟蹋自己吗?” 五老第四的金老横竖看尤铭不顺眼,指着他鼻子骂道:“我们尤家和我们肖家相交数百年,向来同气连枝。怎么到了你的手上,你竟如此绝情绝意!哼,尤嵛老东西一世英雄,光明磊落,没想到竟会有你这么个贪鄙昏暴,阴毒无情的孙子!尤家的声名全都被你败坏尽了!” “还跟他废什么话!”五老之二的火老性格最是火爆,虽然苦修数十年却依然改不了。他整个人如同一发装满弹药的火炮炮弹一般打向尤铭,竟然发出彷佛火焰燃烧一般的声响。 尤铭感到周围的空气的温度陡然间升高了。空气中的水汽全部凝成了云雾一般的东西慢慢向尤铭挤来。尤铭心中暗暗一凛:“这老东西倒不能小看了。居然能将‘流火诀’和‘火云掌’练到这般地步。”这些年,他遍阅隐门秘籍,再加上家族秘典的记录,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辽东五老的武功路数和各自的利弊,以及破解之道。因此,他并不如何惊慌,只是淡淡一笑,看似随意的挥出一掌。可正是在看似随意的一掌却封死了火老任何的进攻方位,还隐隐暗伏反击的后手。更关键的是,这一掌中所蕴含的太极真气居然能够完全将“流火诀”真气包融转化。“流火诀”本就是太极的一小部分衍化而成,一旦遇见本源,自然要万化归宗。 火老感觉到那股似有若无的太极真气,内心大骇,于间不容发之际抽身而退,略显狼狈的站回原位,又急又怒,却又惊骇庆幸的道:“太极真气!太极真气!你居然身怀太极真气!难怪七星断肠花对付不了你。太极真气!……” “太极真气”四个字如同平地春雷般在其余四老的耳边炸响。兴奋、恐惧、哀伤、惊讶、羡慕、妒忌、庆幸……等等神色在他们的脸上轮转变幻,就连不明所以的肖梦雨也抬起那早已被剧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庞,怔怔的望向尤铭。 尤铭此时也是恍然大悟,原来正是自己无意中习得的太极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太极之所以没有被隐门的人发现,是因为它被前代高人隐藏于《青府双修秘录》的字里行间,若不用心阅读,是根本不会发现的。而现在的隐门却视《青府双修秘录》为淫邪魔道而深恶痛绝不屑一顾。不但多年以前就遗失了原本,就连辑录的副本也被一把火焚毁了。可是几经周折却最终到了尤铭的手上,并让他修成了太极,真可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五老中排行第三的土老心性最是平和,在经历了起初短暂的惊诧之后,他立刻恢复了镇定,沉声道:“宋王殿下身怀太极真气的确超乎我们的想象。可是,以殿下的年纪而言,即使天赋再高,囿于时间,殿下的太极修为必然浅薄。否则,七星断肠花根本就对殿下起不了作用,反而还会被殿下炼化,使殿下得到极大的增益。根据传说,倘若殿下将太极修至天人合一的境界,则白日飞升,羽化成仙亦不过覆手之劳。我们五个老东西活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有那么一点眼力,殿下的太极是刚刚修炼的,根基尚浅,虽然厉害,却并非无敌。我们五个老东西单打独斗打不过,可我们若是联手布阵的话,当能有九成胜算。”说着,瞳孔猛地一睁,大声喝道:“五方五老,五行轮转,三界臣服。破!” 话音未落,倏然间,五老已然按照五行方位站定,“青木真罡”、“流火诀”、“土咒”、“炼金术”、“驱水大法”五道真气喷薄涌出,应五行天数,相生相克,流转幻化,无始无终。牢牢的将尤铭锁在阵眼要害之处,随时可以给与其致命的雷霆一击。 尤铭被困在阵中,形势可谓千钧一发,可他却毫不慌张。虽然明知道辽东五老随便一人的功力便不在自己之下,五人联手,再加上五行相生相克的威力,自己的那点点修为与之相比,根本如同萤火虫与皓月争辉一般,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但他的脸上却依然没有一丝凝重和惊恐。除了性格使然以及多年战争的洗礼之外,他还有着他不为人知的保命制胜杀手锏。 土老在五老之中武功最高,功力最深,修为最强,对于奇门遁甲的研习更是其他四老所远远不及。再加上他的土性真气包融性最好,因此整个五老大阵全部由他居中掌控。 随着他的一声断喝,五老各自催动其体内的五行真气,将自己的得意绝学酣畅淋漓的使用了出来。虽然他们只催动了六成功力,可是尤铭却已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真气损耗极大。虽然已经彻底化解了七星断肠花的剧毒,可受损的经脉却一时之间修复不了,在竭尽全力的勉力支撑之下,内伤已是隐隐有发作的迹象,仍然随时有着没顶之灾。 那五老是何等眼力,自然看出了尤铭此时左支右绌的困境来。不由内心大振,更是猛然将功力提升到了八成,发狂猛攻。尤铭只接了几招便已经感觉到经脉疼痛,真气枯竭,一口口鲜血涌到喉口,均被他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他妈的!这五个老东西怎么这么厉害!隐门的几大元老恐怕也不过如此。这世上能够稳吃他们的,估计就只有仙阁的渺渺真人了。”尤铭又吞咽下一口热血。他此时竭力催发,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得在心底恨恨的大骂。 他趁着五老新老真力衔接的间隙,快速摸向自己的腰间,正要将那杀手锏拿出来的时候,一袭紫色的纤影,翩若惊鸿般的电射进屋,姿态优雅,宛如舞蹈般的和五老之末的水老对撼了一掌。竟不着痕迹的逼退了水老,打破了五老大阵,护法在尤铭身前。 尤铭死里逃生,迅速将手从腰间暗藏的杀手锏上松开,看着眼前窈窕婀娜的身影,欣喜异常的喊道:“妙云!真的是你!你不是应该在家里的吗?你,你怎么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徐妙云娇躯蓦地一震,幽幽叹了口气:“从你行军的第一天,我就隐藏在你军中,暗暗护卫你了。只是你从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过,这才不知道我一直在你的身边。倘若你有半分惦念注意过我,你早就该发现我了。”言语中竟饱含哀怨。 尤铭闻言一窒,心中涌起一丝难言的愧疚:“我以为你还是……,所以我才……” “什么都不用说了。”徐妙云淡淡的道:“那个人说得不错,喜欢就要去争取。我已经输给她一次了,不想再输第二次。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真实心意了,你告诉我,你还会不会接受我?让我到你的身边去陪伴你,伺候你?” “我……”尤铭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咽了下去,“我现在不能回答你,你让我好好的想一想再说。我不想用不真实的话来欺骗伤害你。” 徐妙云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可是却又颇感欣慰,毕竟自己在他心中已是有了地位,有了分量了“好,那我等着。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一直等着。” 第六回 剧毒(七) 见他二人在那里旁若无人的扯些男女情爱之事,脾气最是火爆的火老怒不可遏,大声喝骂道:“不要脸!你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真是无耻之尤!” 徐妙云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即使是尤铭,还有他的一众王妃,对她都是一直礼敬有加,客客气气的。她美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娇声怒斥:“找打!”玉腕一翻,扬手甩出水袖。 火老见她适才一掌便让武功一点不亚于自己的水老吃了个暗亏,心底丝毫不敢怠慢,双手环抱胸前,运起九成功力,推出一记“火云掌”。 眼见水袖和掌风便要相交,徐妙云手腕微微抖了两下,那注满内力宛如铁棍一般的水袖立刻变得至柔至软,不可思议的让过了那道沛然莫御的掌风,倏忽不定的往火老身上击去。这一击,角度极其刁钻,又同时笼罩九处要穴,火老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那一击到底要攻向何处。再加上适才那一掌打空,毫不受力,一时气血瘀滞,身体僵硬,正难受得紧,也无从做出应对。只得强提一口气,运起尚未纯熟的“金刚不坏体神功”,硬接了这一水袖拂击。而其他四老与他相距太远,徐妙云这一击又出得突然,想要搭手相援已是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紫色的水袖倏然缩回徐妙云身边,而火老却接连往后退了七步半,在地上留下了七个半深浅不同的脚印,吐出一口血,哑声赞道:“‘流云飞袖’,好功夫!” 见识最高的土老昏黄的眼中精光一闪,许久不曾说话的他徐徐开口:“‘惊涛掌法’、‘碧海开心咒’、‘流云飞袖’,丫头,你跟隐门到底是什么关系?畹九和癫道人是你什么人?” “金刚不坏体神功”到底是一门绝学,虽然火老的根基尚浅,但也是威力非凡了,在加上火老本身深厚绝伦的功力,适才那一击的反震之力也是让徐妙云气血翻涌。她暗运真气,平复下翻涌的气血,冷声傲然道:“他们于我亦师亦父,我就是你们苦苦搜寻的隐门圣女!” “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能将‘碧海开心咒’修炼到第九重天的极高境界。”土老道:“既然你是隐门的圣女,那你就该知道我们辽东五老,也该知道我们五老与隐门门主畹九先生是莫逆之交。我看在畹九先生的面上不与你为难,你快些离开这里,刚才的事情,权当没有发生过,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你到了辽东,我们五老必是有求必应。” 以辽东五老的本领和地位,这样说话无疑的极给别人面子的,而且他们开出的条件也是极为诱人的,一般人怕是早就动心了。可徐妙云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妙云多谢五老好意。只是妙云绝不会走,也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到他,即使是师门也不行。他虽然花心好色,却是妙云这辈子唯一爱的男人。为了他,妙云情愿叛出师门,受毒火焚心之苦。” 尤铭身子猛地一震,胸口感到一阵剧烈的窒痛。他不由自主的搂上徐妙云的纤腰,喃喃低吟道:“妙云……” 徐妙云俏脸蓦地一红,却并没有挣开,只是让他就这么搂着自己。 “无耻!”吃了大亏,丢了面子的火老听到徐妙云那番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又见他们这副亲密模样,不禁怒火更甚,猛地向他二人冲来:“老夫就先杀了你们这对欺师灭祖的奸夫**,再来向畹九老友请罪。”话音未落,运起十成功力的“火云掌”已经排山倒海般向着尤铭和徐妙云二人压来。 尤铭拉着要出手抵御的徐妙云,道:“这个我来!”他并没有向徐妙云使用高明的技巧来闪避,而简单之极的向前轰出一拳,以硬碰硬,以力破力!拳掌相交,并没有发出众人想象中巨大声响,却之听到火老痛苦至极的惨叫声。 火老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撞破大门,跌飞在院子里。他全身萎缩靡顿,原本莹润如同婴儿一般的肌肤竟变得极为干涩,浓密的黑发也变成了稀稀落落的白发。 四老大惊,赶忙跑了出去,将他扶起。他们根本没想到,刚刚还苦战难支的尤铭现在居然一强至斯!而这,仅仅只有一招,仅仅一招! 在其余四老的搀扶下,火老勉强抬起头来,苍老的脸上满是惊恐,洪亮的声音变得沙哑无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居然练成了‘北冥神功’!”此言一出,四老和徐妙云都吃了一惊,抬眼望向尤铭。要知道“北冥神功”号称道门无上密法,威力无比,妙用非凡。若说太极是先天之极的话,那么“北冥神功”便是后天之至。 尤铭朗声大笑,傲然道:“不错,正是‘北冥神功’!而且还是与太极交融的全新的‘北冥神功’!说起来,我能有现在的成就,还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们的‘七星断肠花’,我恐怕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现在的修为。是你们让我成为天下第一不再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我要多谢你们。”他并没有说自己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因为他知道,即使畹九和癫道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可在他的面前,还有着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峰——仙阁阁主,渺渺真人!而且天下这么大,藏龙卧虎,那些高人隐士有多少人能达到渺渺真人的境界,又有多少人比渺渺真人更要高明呢?那数字恐怕并非是零。 尤铭转过身去,看着痛苦不堪的肖梦雨,阴冷无比的道:“我说过,我要是死不了,我就要你们肖家灭门!”“啪”的一声,金丝楠木的桌子整个飞了起来,撞向肖梦雨,极厚的桌沿居然将她拦腰斩为两截! “毕竟你与我有过一夕之欢,与其让你活着被剧毒折磨,还不如让你亲手杀了你,让你早日投胎。”看着地上分为两片的尸体,尤铭幽幽叹了口气,踱步来到屋外院子里。 彷佛一滴水投入了大海中一般,四老根本没有感觉到尤铭已经从屋里来到了他们身边。到了他们的这种境界,已经不再是单单使用眼耳鼻舌身来感知世界,他们更多是使用最玄妙的“意”来感知世界感知周围环境所发生的一切。那样,他们更能感知这个世界的细微变化,体会这个世界的无穷奥妙。可是,这样一来,却使得他们过于依赖“意”感了,有些时候反而不如眼耳鼻舌身这普通五感来得清晰准确。若是对方已经达到了沟通天地,化形自然的境界,那么“意”感更是毫无作用,只有依靠那普通五感。(如果他也达到那样的境界除外。) 四老心中一凛,知道此时此刻的尤铭已经达到了沟通天地,化形自然的绝高境界了。那是自己五人皓首穷经,苦苦追寻却始终可望而不及的境界。而更可笑的是,尤铭此时此刻的成就居然是拜自己所赐!是自己造就了他! 现在自己四人与他的差距不再是功力上差距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境界上的差距,那样的差距不是依靠简单的人数和技巧可以弥补的。倘若火老不死,依靠着五老大阵,或许还能拼出个平手,逃得一条性命出来。可是现在火老已死,五老大阵已破,最大的倚仗已经没有了。更何况尤铭的身后还有一个丝毫不亚于自己四人的徐妙云在那里虎视眈眈。 突然,尤铭动了,没有什么特别的起手式,一招一式显得是那样的挥洒如意。四老不是不能抵挡,而是他们心中根本就没有生出抵挡的意念来。眼看着尤铭洞穿他们的胸膛,捏碎他们的心脏,却始终是无动于衷,毫不作为。 尤铭转过身来,拉着依然目瞪口呆的徐妙云离开了院子,来到书房之中,叫来韩青吩咐道:“肖家意图谋逆,刚刚竟还行刺于本王,若不是妙云来得及时,本王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说着,指了指自己两侧肋下的伤口:“本王心怀仁慈,要放他们一条生路。可他们却自己不知道珍惜,白白辜负了本王的一片好意!哼,既然他们自己取死,那本王便成全他们就是了。韩青,你带着铁鹰卫去,将肖家上下全部灭门。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婴儿,一个不留,杀!至于说那些女眷,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若是看上了,尽可以收回去享用。做得漂亮一些,不要惊扰了百姓和其他投降官员。去吧!” 韩青顿首应了声“诺”,躬身离开了书房。 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尤铭哑然笑道:“想不到,都已经一夜过去了。这被他们闹得,我都没睡到觉!活该我杀他全家!” “咯咯,”徐妙云抿嘴笑道:“明明是你色迷心窍中了人家的美人计,现在居然反而把责任都推到人家头上去了。以前,王妃她们说你无赖的时候,我还不肯信,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无赖’这两字的真正含义。” 尤铭气恼而又无奈的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下:“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跟着她们学坏了。居然敢在背后说我坏话,哼!看我这次回去以后怎么惩罚她们。” 在手指隔着薄薄的纱衣触摸到徐妙云柔嫩的冰肌雪肤的时候,尤铭心中一荡,突然涌起一团强烈的情欲。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徐妙云搂入怀中,亲了个嘴儿,温柔而又略显霸道的说道:“妙云,我要你!现在你就给我!” 徐妙云被他这一搂一吻已是弄得意乱神迷,娇躯酸软,面红如潮。在听到尤铭那露骨的话儿,她更感羞不可抑:“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救了你的性命,你不说感激人家,居然好想要做那坏事,坏人家的清白。你!……” 尤铭又俯下头去,在她娇艳的樱唇上深深一吻,满脸坏笑:“正是因为你救了我,我心怀感激,才要这样的呀!聊以报答嘛……”又是用力的一个深吻。他抱着早已意乱情迷,娇喘吁吁,不知所措的徐妙云走向了后面的暖阁…… 第七回 应付(一) 尤铭和徐妙云二人既相互明了了心意,自是恩爱缠绵,整日的腻在一起,云雨欢好,不知餍足。百官众将见他连日的沉迷后宫,不理政事,连班师凯旋的事情也搁下不提,都是极为不满。要知道,大军在外的一切用度都靠朝廷周转,大军在外迁延一日,朝廷的负担便加重一日。而朝廷为了能够支持大军在外,必然要加重课税。这样的话,百姓必然会受到更加严酷的盘剥。民怨必甚,至于沸腾。这对于新生的残破大明来说,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尤铭深居燕王宫中,百官众将见不着他。况且尤铭平素威严,积威之下,百官众将也不敢当面指摘其不是。而作为尤铭身边宠臣红人的谭纶便成了百官众将发泄怨气的对象。谭纶虽然深受尤铭信赖,手握大权,可毕竟是尤铭破格提拔上来的,比不得那些人位尊望隆。再加上谭纶本身为人便较为谦和,因此只是笑脸相对,默默承受。 其实谭纶也是颇为无奈,自己几次想去入宫劝谏,都被铁鹰卫拦着不得入内。不单是他,就连季军雅也是如此。更让他感到忧心的是,朝廷派来清查账目的官员已经快要抵达北平城了。谭纶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这次奉诏前来清查的黜置察查大使是御林军前营将军、刑部左侍郎、庐陵郡公王昊。而两个副手分别是黜置察查右副使太子冼马、九江伯云殊;黜置察查左副使宋王府詹事、衡山男胡成。这三个人除了胡成是自己人之外,王昊和云殊都是太子韩王一党的人物。尤其是云殊,更与尤铭有着极大的私仇。王昊好歹是个武将,粗枝大叶,容易糊弄;可云殊就不行了,他饱读诗书,又屡历宦海,早已练的是老奸巨猾,殊难对付。 即使这次的清查查不出什么纰漏来,可就凭着尤铭贪恋女色,枉顾大军这一条,就足以给尤铭以极大的打击。甚至能将他手中的兵权给就此夺去也说不定。而且,依着云殊的奸猾,必然能够嗅到肖家灭门的蛛丝马迹。他要是将这两件事情交联起来上奏,尤铭不死也得脱层皮,宋王府势必实力大损,甚至从此失去与太子争夺大位的本钱和资格。 眼看着在朝廷的黜置察查使就要进入北平,可尤铭却依旧沉湎酒色之中,不见众人。谭纶不禁又急又气,不住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突然,一员铁鹰卫将士不请自来,闯进谭纶的屋子里,只略略见了见礼,便语气颇为严厉的说道:“谭大人,殿下招您速速入宫觐见。” 谭纶一惊,终于是等到了。他也顾不得换上官服,拉着那铁鹰卫的手道;“快带我去!” 可那铁鹰卫却站着不动,低下头道:“谭大人莫慌!大人先去换了衣服吧,这样子去见殿下岂不是大不敬?车已经备好了,末将在这里等候大人。” 听铁鹰卫这么一说,谭纶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家中的居服,不禁尴尬的笑了笑,朝那铁鹰卫一个作揖:“有劳将军等候了。”转身进入了内堂。 匆匆换上朝服之后,便登上铁鹰卫带来的马车,快速往前边赶去。经过九勾七折,马车终于在一栋小房子前停下。谭纶下了车,不禁有些惊疑:“这里并不是燕王宫,这是哪里?” “哈哈哈,是子理来了吗?快快进来!”铁鹰卫还未答话,小屋内尤铭的声音已然传了出来。 听到这声音,谭纶再无怀疑,急忙推门而入,拜服于地,磕头哭道:“学生谭纶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呵呵!不必如此,快快起来。”尤铭走下座位,伸手将他扶起,笑道:“这些日子不曾见到我,事情该是耽搁了很多下来了吧?我想你们一定在心里边把我给骂死了,说我沉迷女色,不理政事,乃亡国昏君之所为吧?” 谭纶脸一红,可仍然是点头承认:“不错!不单是他们,就是学生心里也骂过殿下。殿下,您要想一统天下,成就一番功业,就绝不能沉迷酒色之中。可是殿下,您这几天终日声色犬马,于军政大事不闻不问。这样的所为做与那些亡国昏君有什么不同?难道您想步前康宣化帝的后尘吗?说句不好听的,您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还不如前康宣化帝。他毕竟还是皇帝,还曾经君临天下。可您却只是一个生死操之人手的大明宋王!” “哈哈哈!——”本以为会得到尤铭一顿痛骂的谭纶没想到居然等来了尤铭的大笑:“妙云,我说得不错吧?我早说过,子理是绝不会屈意逢迎于我的。哈哈,”他拉着谭纶的手坐下,笑道:“子理,其实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这些也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沉迷酒色的模样,而避居于此吗?” 谭纶眉头微皱,摇头道:“学生不知道。学生愚钝,还请殿下赐教。” 尤铭道:“这次北伐辽东,我军大获全胜,本王的威望也急剧上升,可谓一时无两。整个辽东可以说是接听本王一人裁决。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尤煊和卢照直他们两人虽然不敢当面顶撞,违拗我的命令,可却在暗中给我使绊子,阳奉阴违。倘若只是这样,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他们毕竟也是平辽的功臣。最让本王忍无可忍的是,他们居然敢私兵!不但牢牢把着自己的麾下,不让本王介入,更是用尽心机的拉拢本王的人,想让他们投去太子那边效力。这样,本王可就不能容他啦!本王必须得尽快除掉他二人,收拢兵权,断了太子他们的念想,以防夜长梦多。 可是本王也知道,如果本王还是像往常一样的话,他二人必定不敢妄动,本王必然很难抓到他二人的把柄,将他二人置于死地。所以,本王唯有用此下策,给他们以假象,假戏真做,让他们信以为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从而露出破绽,让本王一击制胜。” 谭纶这才明白过来,可心底却又升起极大的恐惧,这样的心机委实太厉害了些。他颇为惊惧的躬身道:“殿下这时招学生过来,是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了吗?” 尤铭微笑着颔首道:“不错!本王这次的演**获成功,尤煊和卢照直果然做出来出格的事情来。这要命的把柄已经到了本王的手上,只是这时间火候上还欠缺了些许,还差着一把火,现在还不能用。而本王这次招你前来,就是要你为本王把这把火给点燃的。” “学生有那把火?”谭纶不禁有些疑惑:“请殿下明示!” 尤铭笑道:“子理可还记得,本王出使秦川归来,在潭平镇遇刺的事情?” 谭纶道:“如何能不记得?南平郡主丧心病狂,组织了那次凶险之极的行刺。全赖殿下福德无边,天地护佑,神威难犯,这才化险为夷。那事情,学生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 尤铭点头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本王曾经让你组织众秀才写了一道参劾太子、韩王勾结马贼,滥杀无辜,意图谋害本王的奏疏?” “学生记得。”谭纶道:“可是,拿到奏疏殿下并没有让学生发出去,而是将它收了起来。说留待有用之时再发。”忽然,他眼前一亮:“难道殿下是想让学生将这道奏疏发出去?” “不错,这就是那把关键的火!”尤铭颔首道:“你骑本王的宝马,立刻赶回开封,会同文先生,贺王尤煌,还有季家,将那道奏疏给发出去。一定要在开封搅起滔天大浪来,越大越好,要把朝廷的注意力全部给吸引到这件事上来,让他们不再盯着辽东看。这样本王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对付尤煊和卢照直,还有前来黜置察查的王昊和云殊。” “诺!”谭纶躬身领命:“那学生什么时候动身?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今晚就走,越早越好!”尤铭道:“你尽量捡小路回去,带着军雅一起走,他就是你的护卫。为了不让尤煊和卢照直起疑,我不再派人保护你们。记住,这一路上一定要低调,尽量不要借宿客栈,千万不要和黜置察查使他们碰面。尽快赶回开封,把这把火给点着,点旺。本王在这里等候你们的消息再做行动。另外,注意自己的安全。去吧!” “诺!学生告退。”谭纶朝上行了一礼,躬身离开了那间小屋,又钻进了载他前来的那架马车。 徐妙云从帘子后面盈盈走出,来到尤铭身边:“我没想到你的心机居然这样的厉害!怪不得你爷爷将黑甲精骑传给了你,果然你跟他才是最像的,只有你才能将尤家带往辉煌。”她的俏脸上竟有了一些不自然的神色,显是想起了自己被尤嵛陷害身亡的事情来。 第七回 应付(二) 尤铭见了立刻明了,搂住她的纤腰,吻了吻她的面颊,柔声道:“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该过去的,早就都过去了。前辈人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我们身上好吗?” 徐妙云感受到尤铭喷在自己脸上的灼热气息,俏脸一红,点了点头:“嗯!我也想通了,若是当初我父亲和你爷爷易位,恐怕他也依然会这样做。他们都是官场中人,官场上的事情,本来就容不得半点情义在。再说,我现在已经成了你的人了,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呢?他们的恩怨我也不想再管,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能为你生下孩子,我便满足了。” “呵呵,妙云,我真后悔,我其实早就该要了你的。”尤铭听了徐妙云的话,心中一荡,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樱唇:“趁着现在我还有功夫,咱们再去好好的亲热一下。”说着,不顾徐妙云的娇嗔,将她抱入后堂,放到床上,和她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却说谭纶一回到府中,只略作准备,便拉上一脸懵懂的季军雅暗中出了北平,忍饥挨饿,潜踪苦行,直到离北平十多里后,这才撒开马蹄,纵马奔驰。 季军雅虽然疑惑,可见谭纶一脸严肃,也不敢发问,只是跟着他尽捡小路往开封的方向奔跑。可他毕竟是少年心性,时间久了,自然忍耐不住:“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拼命干什么?姐夫他人在北平,你往开封赶做什么呀?” 此地离北平已是甚远,四周又甚是荒凉,谭纶也不再担心消息外泄,稍稍放慢马速,道:“军雅?这些天来,你对殿下可有什么看法?” “怎么没有!”季军雅不满的道:“我姐姐她们在家里苦苦巴望着他平安回来。可他倒好,色迷心窍,跟徐妙云那妖女打得火热,就连事情都不办了。哼!枉费我姐姐她们一门心思都扑在他的身上,处处以他为念!……” “可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是殿下让我去办的!”谭纶语出惊人:“殿下要我们现在去办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殿下这么些天的酒色荒淫都是装出来的,都是为了要能办成一件大事而装出来的。而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件事情,正是殿下要做的那件大事的引子。要不是你现在问起来,我根本不会告诉你,因为这件事情一旦泄密,就会使殿下的大计毁于一旦。” 季军雅吃了一惊,可也被撩拨起来了好奇之心,赶忙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呀?竟弄得这样的神秘复杂?事先连我也要瞒着?哎呀,师兄,你就快告诉我吧!我都快急死了。” 谭纶微微一笑,将事情的原委扼要说了一番,当然一些最核心关键的地方,他依然是没说。没有得到尤铭的首肯,打死他也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这样的事情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促狭的笑道:“军雅,你现在还怪你姐夫沉迷女色,风流薄幸吗?” 季军雅一缩头,吐了吐舌头:“这是怎么说呢,姐夫可是我最崇拜的人,他是大英雄嘛,找些美女来身边陪着也是应该的。哈哈,”他打了个哈哈,急忙岔开话题:“师兄,我们赶快赶路吧,别耽误了姐夫的大事。要不然就是姐夫不怪我,我姐姐肯定也饶不了我。驾!”一声大喝,重重的抽了一下马鞭,绝尘而去。 谭纶摇头轻笑,也抽了一下马鞭,快速跟了上去…… ※※※※※※※※※※※※※※※※※※※※※※※※※※※※※※※※※※※※※※※ 在谭纶、季军雅秘密离开后三日,沉醉后宫多日的尤铭终于出现在了众官诸将的面前。而由朝廷检派,从开封远道而来黜置察查使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北平城下。由于他们是代表朝廷而来,代天巡狩,因此尽管北平城中有不少人的官职爵位在他们之上,却也必须得出城相迎。可是这其中却不包括尤铭。身为诸王百官之首的大明宋王,他可以佩剑着履上殿,坐议朝政,一切礼仪用度参比太子。除了他的父皇,大明皇帝之外,即使是太子亲来,他也不需,也不会出城相迎。更遑论那比他低得多的黜置察查使三人了。 在众官的迎逢下,王昊和云殊颇为受用,竟有些飘飘然起来,竟然骑上马去,指指点点,甚是骄狂。北平众人无不愤愤,只是碍于情势不好发作。倒是胡成谦恭有礼,口称晚辈,对北平众人礼敬有加,丝毫不摆钦差的架子,倒是颇得北平众人的喜欢。待得知胡成是宋王府詹事,尤铭宠臣的时候,对他更是益发敬重亲近。 众人在燕王宫门口停下,王昊尽收适才的骄狂,领着云殊、胡成深深一揖,拜道:“下官黜置察查大使王昊、黜置察查左副使胡成、黜置察查右副使云殊奉圣谕察查辽东,特来求见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宋王殿下。” 声音一层一层的传了过去,可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回复。王昊心中不禁有些怒气,可他却知道,凭自己的本事,要是和尤铭硬碰无异于自寻死路。再加上这里是尤铭的地头,因此,他并不敢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此喊道:“下官黜置察查大使王昊、黜置察查左副使胡成、黜置察查右副使云殊奉圣谕察查辽东,特来求见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宋王殿下。” 可这次仍然是泥牛入海,杳无消息。王昊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禁不住便要闯入宫中。可一见到戍卫宫门的精兵强将,立刻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又一次躬身行礼喊话道:“下官黜置察查大使王昊、黜置察查左副使胡成、黜置察查右副使云殊奉圣谕察查辽东,特来求见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宋王殿下。” 声音依旧循着原来的轨迹,一层层的传了上去。跟先前一样,这一次仍然是毫无反应,王昊和云殊的脸色已经是越发难看了。而胡成则是老老实实的垂首肃立,丝毫见不到脸上表情的变化。北平众人见了王昊、云殊的模样,无不心底暗笑,一个个幸灾乐祸,袖手旁观。 就在王昊准备再一次喊话的时候,一个老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一摆浮尘,趾高气昂的道:“宋王谕令:着黜置察查左副使胡成入宫觐见!黜置察查大使王昊、黜置察查右副使云殊仍于宫门跪候传召,不得擅自离开。此谕!”说着,突然换了一副笑脸,躬身迎着胡成:“胡大人,宋王殿下在养心殿召见大人,请大人随老奴前来。” 他上前搀着胡成,恭恭敬敬的将胡成引入了宫中,还不时提醒胡成注意脚下的台阶。可是对官职爵位均在胡成之上的王昊、云殊两人却是视而不见。他这么做自然是受了尤铭的指示,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全都明白,只是不好直接说出来罢了。 王昊、云殊二人气得牙根痒痒,浑身哆嗦,可又偏偏不能发作,只得在那里暗暗发狠,心中咒骂。北平众人见他二人如此被下了面子,无不心中大乐,掩嘴偷笑,大呼解气。 胡成随着那老太监来到养心殿外,不敢直接进去,而是抖了抖自己的官袍,撩起下摆,在殿门外跪下,磕头道:“仆臣黜置察查左副使,宋王府詹事,一等衡山男胡成叩见吾主大明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竟在殿外行起了大礼来。 “哈哈哈,是汝林(前文有言,胡成字汝林)来了么?”殿内传来尤铭热切的笑声:“你我之间是何等关系?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进来!” 胡成依旧坚持着磕头谢恩,这才躬身走进养心殿。 尤铭和徐妙云坐于榻上,只穿着常服,显得甚是随意。他见着胡成进来,随即笑呵呵的指着前边的一个绣墩,道:“汝林,坐下说吧。” 胡成谢恩坐下,可还没有开口,尤铭便笑问道:“汝林,你在本王府中任这詹事一职,该有两年了吧?” 胡成点了点头,道:“自大明开国,昭武皇帝改元继位至今,臣任宋王府詹事以历两年八个月零一十一天。” “呵呵,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尤铭笑道:“本王早就说过你必然成大器!本王让你任宋王府詹事这么些年,其实就是为了磨砺你,也是为了让你能逐渐熟悉官场的规律。宋王府詹事一职虽无实职,却是个熟悉官场,锻炼权术的重要位子。现在看来,你不仅学到了极大的本事,对这官场上的做派也已经深有心得了。好,很好!本王终于可以把你放出去办事了。你也一定能帮本王把事情给做好。” 说着,尤铭从炕桌上拿起一道任命,让侍女拿到他的面前,笑道:“打开看看,本王给你安排的这个位子,你满意不满意?” 第七回 应付(三) 胡成接过任命一看,吓得立刻丢了任命书,扑通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殿下,臣本微末之吏,能忝任詹事伺候殿下已是三生有幸,常夙夜忧叹,深恐才得浅薄,不能胜任。今殿下竟欲委以中书左侍郎的要职,臣万万不敢接受。” “怎么?怕了?还是不愿意为本王解忧,为大明办事?”尤铭见胡成拒绝,觉得被下了面子,心中不爽,立时沉下脸色:“你就这么对自己没自信?人家说你胡成是骑墙派,和稀泥,缩头乌龟,畏畏缩缩,胆小怕事,你自己就不能雄起一回,干出些东西来给他们看看?” 胡成叩首道:“殿下!中书左右侍郎乃朝廷枢要中书省之副官,官级品秩仅次于中书省首长中书令,参议朝政,是朝中的宰辅要职,历来都是以德高望重的勋贵老臣担任。仆臣出身苦寒,年纪又轻,没有资历,更无尺寸之功,如何能担任这样显赫权重的要职?再说,仆臣若是应允了殿下,履任了这中书左侍郎,朝中大小官员,必会说仆臣投机取巧,攀附权贵。更严重的是,这必然会影响到殿下的声誉,使百官众臣非议殿下任人唯亲,肥私害公,置朝廷利益于不顾,专一敛权私己。别有用心之人更会造谣殿下安插私人,聚敛大权,意图不轨。并会使之甚嚣尘上,谗惑天听,危及殿下。殿下!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铄金君自宽。人言可畏,积毁销骨。仆臣能够得到一等衡山男的爵位,已经是诚惶诚恐,令殿下饱受非议,如何敢再接受中书左侍郎?仆臣恳请殿下收回成命,仆臣实在无力承担中书左侍郎这副重担。” 尤铭脸色稍霁,可还是颇为不悦的道:“就只是这些吗?哼!枉费本王这么着力的去栽培提拔你,想不到你竟会为了这么点点破玩意儿就不敢任事,真是太让本王失望了!” 胡成惶恐不安的磕头道:“仆臣有负殿下厚望,深以为疚。然而这中书左侍郎的位子,不管是为殿下着想,还是为仆臣自己,仆臣都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哼!看来本王还要感谢你这般千方百计替本王着想喽!”尤铭冷哼道:“汝林,本王真是想不明白,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的想要拼命钻营,得到个一官半职。可你倒好,本王将中书左侍郎的高官厚禄捧到你面前,要你来当这个官,你居然丝毫不给本王面子,说不要就不要,莫不是你这么些年读书都读傻了不成?你说怕本王被别人毁谤,诋毁本王任人唯亲,处事不公,意图谋反。可本王什么时候怕过?那样的非议,又什么时候少过?你看,本王重组十六卫军,创立五军都督府的时候,不也是群情激昂,物议汹汹吗?结果怎么样?十六卫和五军都督府不还是给弄成了吗?自古英雄无不是毁誉参半,甚至是毁过于誉!人嘴两张皮,随他们怎么说!他们说他们的,本王干本王的,等到事情办成了,那些流言非议自然平息。 再说了,你接了这中书左侍郎的差事,谁会废话?不就是朝中那些高门大族出身的人吗?不错,几百年来,像中书左侍郎这样的高官要职,一向都是华族显贵把持的,给了你这个寒门出身的人,他们自然不能接受。可是又有谁规定高官要职就非得给高门大户,寒门庶族不得妄想僭越呢?朝廷里的那帮老东西,除了扯些九品中正,门第之争,拽文吊书袋之外,他们还能干些什么实事儿?那些豪门子弟,除了涂脂抹粉,装腔作势之外,他们还有什么用处?上不得马,拉不得弓,又瞧不起老百姓和寒门子弟,整个就是一群废物!真要做事,不还是要靠你们这些贫民老百姓出身的人吗?也只有你们才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大明需要什么。也只有你们才知道如何治理好百信和国家。本王不用你们用谁? 可你呢?居然为了那些狗屁不如的豪门大族的非议就不敢接任,你还配称是圣人子弟,你还配穿着这身大明官服吗?而且,你记住,这不是你一个人在当这个中书左侍郎,你代表的是寒门子弟,是贫民老百姓!你的接任,标志着盘踞天下数百年的门阀制度开始崩溃,这是本王构建大中华的至关重要的一步!无论如何,你要给本王挺直了腰杆去干这个中书左侍郎。有什么事,本王给你扛着!”态度极其坚决,丝毫不容商量。 胡成默默的捡起那道任命,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仆臣谢殿下隆恩!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殿下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知道,自己捡起那道任命便是给自己捡起了一道随时可能爆发的风暴灾难,可他还是毅然捡起了那道任命书,接受了中书左侍郎的从二品官职。他被尤铭的那番话打动了,既然豪门大族出身的主公都有这样瓦解门阀的雄心气魄,更何况是贫寒出身的自己呢?自己更是义不容辞了。他心中一清,终于不再害怕,捡起那道任命,勇敢的接受尤铭的重托。 尤铭见胡成被自己说动,终于接受了中书左侍郎的任命,不由大喜:“哈哈!好!这才是敢于任事的胡成胡汝林,这才是本王所欣赏的胡成胡汝林!”随即吩咐道:“着膳房准备午膳,本王要与汝林共饮几杯,以叙重逢之情,报国之志。” 胡成躬身谢过,小声提醒他道:“殿下,王大人和云大人他们还在宫门外等候殿下传召。” “不管他们!他们愿意等就等着吧!”尤铭一挥手道:“咱们先去吃饭!呵呵,这北平城中的烧酒二锅头虽然普通便宜,可是纯正清澈,浓而不烈,爽口的很,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这北平城的百信,都喝的是这种二锅头烧酒。入乡随俗,本王也就不用那些名酒贡酒来招待你了,咱们就喝这北平城的二锅头。”不由分说的拉着胡成去了膳房。 那老太监到底是官场宫廷中混过几十年的人精了,见尤铭如此,自然会意,吭哧吭哧的跑到燕王宫门口,道:“宋王殿下谕令:本王和胡成就别重逢,欢喜得紧,只想先与他说说主仆之义,兄弟之情。别的事情,等明儿个再说。本王今天宴请胡成,就不出来传见各位大人了。各位达人且请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一块儿说。再有钦差王大人,云大人也不要再跪在这儿等着了,本王今日没工夫见你们,你们先回馆驿去吧。那里自有人伺候。此谕!诸位大人,请回吧!王大人,云大人,你们也先去馆驿歇着吧,殿下今日准备了不少酒,怕是不能接见二位大人了。”说完,更不停留,径直退回燕王宫内。 北平众人自然是哄哄散去,王昊和云殊也在侍者的搀扶引领下,去了馆驿。可无论谁都能看得出,王昊和云殊已是一肚子的郁火,只是强忍着不好发作而已(其实是不敢)。可北平众人却谁也没有上去解劝几句,都是幸灾乐祸,暗暗偷笑,大呼过瘾,纯当看笑话了。 ※※※※※※※※※※※※※※※※※※※※※※※※※※※※※※※※※※※※※※※ 尤铭拉着胡成在宴席上坐下,指着那满满一桌的饭菜,笑道:“汝林,你看看,这几道菜你可眼熟吗?” 胡成望去,只见长方的餐桌上大大小小排满了二十四道美食,六十多只碗碟。除了十二道北平当地的名菜和六道燕辽特色美食之外,剩余的六道居然是那次自己在开封的刑部天牢中伺候尤铭所用的饭菜! “这不是下官在开封伺候殿下静养(尤铭现在是主子,位高权重,再说牢狱之灾实属大不敬,于尤铭面上也不好看,于是避讳称静养)时所用的饭菜吗?”胡成指着那六道形色普通的饭菜,显得颇为惊异:“殿下,这……” “呵呵,坐下说,坐下说。”尤铭在主位上坐下,笑道:“本王虽然食尽山珍海味,天下美食,可是在本王心中最好吃的还是开封静养时,你陪我吃的那顿饭,至今念念不忘。呵呵,今日本王特地命人做了出来,咱们再重温一下,静养的那段时光。”说着夹起两片火腿放到胡成碗碟里,笑道:“静养时,是你给本王夹菜,今天且让本王来给你夹菜。你吃吃看,这火腿和你自家做的,侍候本王用的那火腿有什么不同。” 胡成眼中竟不能自已的落下泪来,喉结一上一下艰难的滚动着:“殿下……” 尤铭夹起一块鹅肝,蘸酱吃了,笑道:“来,先吃吃看,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 胡成颤抖着夹起那两片火腿,小心翼翼的送进嘴里,细细的嚼着,十分不舍的咽了下去。他暝起双目,似乎在回味着那火腿的美味。 第七回 应付(四) 尤铭“呵呵”笑道:“汝林,你觉得这里的火腿比之你自家做的火腿如何?” 胡成睁开眼睛,哽咽着道:“殿下,仆臣感念殿下恩情,并未仔细品味。然而但就入口而言,还是殿下这里的火腿更为高明。” “呵呵,是么?”尤铭笑道:“可是本王还是觉得你家做的那火腿更美味些。那是本王吃过的最好吃的火腿了。唉,”尤铭忽然叹气道:“可惜呀,从那以后本王便再没有吃过了。汝林,说句你不相信的话,本王可是太想吃你家那火腿了,但又不好意思向你开口。本王嘛这就让府里的师傅做,可是他们无论怎么做,就是弄不出那味儿来。为此,本王还杀过人呢。” “殿下!——”胡成扔下筷子,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倒在地上,哭道:“殿下厚恩,仆臣无以为报。殿下能喜欢吃仆臣自家做的火腿,是仆臣全家的荣耀福分。既然殿下喜欢,仆臣以后便让拙荆每年都精心腌制了给殿下送去。殿下也知道仆臣家贫,无力购置珍宝敬献殿下。以后每年这火腿,就算是仆臣给殿下敬献的节礼吧。” “哈哈,你倒挺精!”尤铭大笑着扶起胡成:“那几条火腿能值了几个钱?你倒是挺会为自己省钱的。不过,”尤铭话锋一转道:“好!——。本王并不缺少那些所谓的稀世珍宝,对那些珠宝金玉也并不稀罕。倒是你答应本王的那个火腿,本王可是心心念念想着哩!在本王看来,那不值钱的火腿可比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要宝贝多了。你送本王火腿,其实送的是什么?是你的一片心。这可是世上最最宝贝的东西呀!多少金银也买不到他!那是咱们君臣之间的情义,是咱们共历磨难而积攒下来的。无价之宝啊!金玉虽贵,终究有价。有价之金玉,又岂能与无价之情义相提并论哉!” 胡成此时已是感动得无以复加,眼泪顺着面颊一滴滴的滴落在酒杯中,与杯中澄澈的二锅头毫无间隙的融汇在一起。杯中酒面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一直不能平息。 尤铭喝下一杯酒,接着又道:“只是本王听说腌制一条火腿还挺费时费事的,毕竟你家也不宽裕。你这个人又是个直肠子,不会钻营。本王赏给你金银,你又每次都不要,只是靠着那点俸禄过日子。可是本王心里有数,我大明的官俸低,你这个正四品的宋王府詹事,年俸不过才一百六十两,你家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呢,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在本王看来不值几个钱的火腿,对你家来说却不能说是一笔小数目。本王每年问你要火腿,会不会加重你家的负担,令你为难?若果真是如此,那便算了。” 胡成赶忙道:“殿下,仆臣家里虽穷,可送给殿下火腿的这点钱还是有的。就是省,也得把这钱给省下来。无论如何,请殿下一定要接受仆臣的这点心意。” “好吧!”尤铭颔首笑道:“既然这样,那本王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每年等着收下你送来的火腿了。呵呵,汝林,你接任了中书左侍郎之后,那官职可就由正四品直接升到从二品了,那可是连升三级,亘古少有的升迁速度啊。为此,本王敬你一杯。” 尤铭与他碰了一杯,继续笑道:“你现在已是从二品的大官,朝廷重臣了,再住在原先那栋破旧的小宅子里面着实不好看。这样吧,本王在秋霜湖那里有一栋宅子,不是很大,五进五间,本王几乎也不去那里,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本王便送与你吧。” 胡成慌忙丢下筷子,正要拒绝的时候,却被尤铭给拦了下来:“你坐下,本王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又不想要,又要推辞是不是?可是这次本王却一定要你收下,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不准推辞!这次回去以后,本王亲自去监督你搬家过去。另外,”尤铭挥了挥手,内侍捧着一只盖着红布的丹漆托盘来到他们跟前。他掀开红布,里面竟是黄封灿然的一盘金元宝:“这么些年,本王每次赏给你金银你都不要,本王可把他们都存着呢。一共折算是黄金五百两。今天,也一并给了你吧。记住,不准推辞,一定得收下去!” 胡成低着头,看也不看那些黄金一眼,显得十分为难:“殿下,仆臣此次是奉皇命而来察查辽东吏治的。与殿下共餐已是违禁,若是再收了殿下的房子黄金,岂不是有受贿之嫌?这传出去,于殿下的盛名也不好听。只怕朝中之人就真的要坐实殿下贪墨的罪名了。况且,仆臣侍奉殿下乃天经地义,别无二心,又怎么能贪图富贵,希求殿下以金银相报呢?再说,仆臣的屋子虽然破败,但挡风避雨并无问题。仆臣家人也不多,用不着五进五间那样大的宅子。这些黄金给仆臣就更没有用处了,仆臣用不着这么多的钱。仆臣现在一百六十两的年俸已足够度日之用。升任从二品的中书左侍郎以后,年俸已达三百六十两,已是够多的了。五百两黄金的巨资,仆臣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花用。仆臣恳请殿下,收回宅子和黄金的赏赐。” 可尤铭却固执的摇头道:“不行!宅子和黄金你必须得收下!你就算自己不用,你老母亲总得用吧?你妻子总得用吧?你孩子总得用吧?你不要用好的,难道他们也不要吗?你呀,就是太嫌正值得很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话不错,确实是这样。可是千里当官只为钱这话也没说错呀。再说了,这宅子,这金子都是本王给你的,又不是要你去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你怕什么!都堂堂二品大员了,还住那样的宅子,过那紧巴巴的日子,你不嫌磕碜?你家人跟着你也想要过好日子呀,难道是要跟着你受穷吗?听本王的话,把这些东西都收着。就算是为你老母亲养老送终,为你妻子,为你孩子存的钱,行不行?” 尤铭都这样说了,胡成还能怎么办,只得磕头谢恩,将宅子和五百两黄金给收了下来。 不多时,燕宫大厨小心翼翼的捧上一个巨大的银质餐盘,放到长桌上,在尤铭的注视下揭开盖子,一股混合着清新果木香气的烤鸭味道瞬间弥漫开来。燕宫大厨熟练的片好烤鸭,摆上面皮,白大葱,黄瓜,甜面酱等配料。大厨自己先尝了尝,示意无毒之后,卷好一个烤鸭卷放到尤铭的碗碟里,又卷好一个烤鸭卷放到胡成的碗碟里,躬身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尤铭用手抓起那卷烤鸭,笑道:“这北平烤鸭天下闻名,可是百吃不腻的极品美食啊。汴京开封城中最出名的烤鸭店,德兴楼,他的大厨可就是特意从北平请来的。那鸭子烤出来,可真是香酥爽利,美味无比。不过,真要说最好吃的烤鸭,到底还是在北平城中。本王的这位大厨,他们一家五代人都是制作烤鸭的国手,到他这一代已历近三百年了。光他自己就有了四十余年的功力了。再上选料讲究,烤制精细,他弄出的烤鸭,才真正算得上天下极品。比开封德兴楼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呵呵,汝林,今儿个你有口福了。来,快吃!”说着,彷佛饕餮一般,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烤鸭卷满满的塞进嘴里。 胡成虽然生活俭朴,不讲究吃穿,可此刻却也忍受不住美食的诱惑。以前,他曾在尤铭的邀请下吃了一回德兴楼的烤鸭,从此便对那种美味念念不忘。只不过,以他的俸禄根本无力去德兴楼那样的地方花销,只得作罢。此刻听尤铭说起这里的烤鸭更远甚于德兴楼的烤鸭,早已是忍耐不住了,大口吃了起来。 很快的,片下来的烤鸭皮被他二人风卷残云般吞吃了下去。胡成习惯性的以为下面必然是烧鸭肉和鸭骨汤了。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从后厨却出来了六个金发碧眼,高鼻白肤,宛如猴子一般的人。他们两两一对,极尽小心的托着六个银质餐盘,在尤铭和他的面前分别放下,当面掀开了盘盖。他六人并未如先前的那些厨师一般首先尝试,以示无度,反而鞠了一躬,说了些语速极快,叽里咕噜让人听不懂的话,便欲转身离去。一旁的翻译,向尤铭、胡成二人解释道:“殿下,这三道菜一道是鹅肝,一道是鱼子酱,一道是松露,是他们法兰克王国的三大珍馐,是最上等的宫廷美食。请殿下品味。” 尤铭身后的护卫侍从又岂能容得他们如此?立刻将他们拦了下来,强硬的道:“尔等速去尝试,以验毒性有无。尔等不试,岂可奉于殿下?若尔等无事,方可敬奉殿下品食。” 那六个法兰克大厨从翻译那里明白了侍卫的意思,显得极其惊诧。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吃的东西要让别的人先吃一口?为什么为了自己不中毒,却首先要让别人尝试有没有毒呢?难道别人的生命便不是生命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没有主的光辉照耀的地方,真的是太黑暗了。那完全是地狱,是一个恶魔的世界。 第七回 应付(五) 胡成虽然生活俭朴,不讲究吃穿,可此刻却也忍受不住美食的诱惑。以前,他曾在尤铭的邀请下吃了一回德兴楼的烤鸭,从此便对那种美味念念不忘。只不过,以他的俸禄根本无力去德兴楼那样的地方花销,只得作罢。此刻听尤铭说起这里的烤鸭更远甚于德兴楼的烤鸭,早已是忍耐不住了,大口吃了起来。 很快的,片下来的烤鸭皮被他二人风卷残云般吞吃了下去。胡成习惯性的以为下面必然是烧鸭肉和鸭骨汤了。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从后厨却出来了六个金发碧眼,高鼻白肤,宛如猴子一般的人。他们两两一对,极尽小心的托着六个银质餐盘,在尤铭和他的面前分别放下,当面掀开了盘盖。他六人并未如先前的那些厨师一般首先尝试,以示无度,反而鞠了一躬,说了些语速极快,叽里咕噜让人听不懂的话,便欲转身离去。一旁的翻译,向尤铭、胡成二人解释道:“殿下,这三道菜一道是鹅肝,一道是鱼子酱,一道是松露,是他们法兰克王国的三大珍馐,是最上等的宫廷美食。请殿下品味。” 尤铭身后的护卫侍从又岂能容得他们如此?立刻将他们拦了下来,强硬的道:“尔等速去尝试,以验毒性有无。尔等不试,岂可奉于殿下?若尔等无事,方可敬奉殿下品食。” 那六个法兰克大厨从翻译那里明白了侍卫的意思,显得极其惊诧。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吃的东西要让别的人先吃一口?为什么为了自己不中毒,却首先要让别人尝试有没有毒呢?难道别人的生命便不是生命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没有主的光辉照耀的地方,真的是太黑暗了。那完全是地狱,是一个恶魔的世界。 他们六人自然不肯同意以身试毒,一众侍卫听了翻译的话无不大怒,都是“铿”的抽出腰刀架到他们脖子上,语气极其强硬:“试毒,饶尔等不死!不然,乱刃碎之!” 刀都架到了脖子上了,那六个法兰克人没奈何,只得返回过去,品尝那三大珍馐是否有毒,待得确认无毒之后,他们这才战战兢兢的退回了后厨。 尤铭对于这一切似乎视而不见,他舀了一勺子松露吃下去后,淡淡的吩咐侍卫长道:“这帮蛮夷一点规矩都不懂,不过看在他们制作的菜肴还算美味的份上,饶他们不死。回头你好好****他们,让他们知道中华礼仪。” 侍卫长应了声“诺”,收回刀剑,又恭恭敬敬的侍立在尤铭身后。 胡成吃了几口鱼子酱,道:“殿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怎么看起来跟猴子似的?” 尤铭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汝林,普天之下并非只有我们中华。大地和天空一般是无限广大的。在距离我们中华两万里之遥的化外西方有好几个国度,我们中华所熟悉的弗朗机,波斯,大食等等都在那里。而他们这个法兰克王国也是那化外西方刚刚崛起的一个强国。当然,在我们中华看来,他们也只不过是郡县小国而已。所以我们并未曾听说过。” 胡成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难怪他们敢如此放肆,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浅显明白的道理都不知道,竟是化外小国蛮夷。怪不得,怪不得……” 尤铭“呵呵”一笑,喝下杯中的二锅头,道:“汝林,你这次来明面上是来巡视辽东,察查吏治,其实根本就是为了本王而来的吧?朝廷是派你们来察查本王是否真有贪墨军饷,私分战利,谎报军功,打压异己,安插心腹的吧?” “这?!——”胡成猛的一惊,丢下手中的筷子:“殿下,仆臣……” 尤铭伸手止住他,道:“你是朝廷命官,自然要接受朝廷的委派,这是天经地义的,没必要向本王解释些什么。本王只问你一句话,如果这些事本王真的做了,你准备怎么办?” “这?!……”胡成感到很为难。尤铭的所作所为,他在宋王府中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明了的。只不过往常没人提起,他也就熟视无睹了。可是现在御史台的官员已经将他捅上了朝堂,朝廷也派人来查了,再想睁一眼闭一眼就说不过去了。可是,真的要依律处理吗? 就在胡成疑惑间,一员铁鹰卫躬身走了进来,递给尤铭一个折子,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尤铭打开折子看了看,果断道:“动手!” 他将那本折子放到桌上,站起身来:“汝林,你也不必迟疑了。本王明确的告诉你,这些事情本王都做了。本王还可以告诉你,本王的确有心于大位,而且志在必得!”他看了看丝毫不显惊诧的胡成,心道:“他果然一切都知道。看来他确是真心辅佐与我。”他微微一笑,继续道:“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本王且带你去看一出大戏。” 他二人刚刚步出膳房,韩青便单膝跪在尤铭面前,奏道:“殿下,房山王尤煊,关宁候卢照直勾结肖家余孽,意图谋反。幸赖天佑大明,天佑殿下,二贼奸谋败露,为我天兵所擒,一场大祸自然消弭。末将已率铁鹰卫将此二贼押解来了,请殿下发落。” 尤铭挥了挥手,喝道:“带上来!” 尤煊和卢照直二人被拉到尤铭面前的时候已是衣甲破烂、鼻青脸肿、伤痕累累,显然被铁鹰卫殴打虐待甚重,没少吃苦头。还没等尤铭发话,他们就被身后的铁鹰卫一人一脚给踢跪在地上,死死按住,不得起身。 尤铭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尤煊,卢照直,我大明待尔等有天高地厚之恩,可尔等居然狼子野心意图谋反,当真天理不容!” 尤煊、卢照直二人眼中直欲喷出火来,可是无奈下颌被人扭开,又被人在嘴里放了麻核,只能是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 尤铭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尤煊骂道:“尤煊,你身为皇亲,爵封郡王,可谓荣宠极矣!可你却不思为国尽忠,勾结外贼,图谋叛逆!致使皇室蒙羞,宗亲受辱,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息天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来呀!”尤铭大声喝道:“将卢照直枭首示众!尤煊身为宗室,依宗人法令,当罪加一等,改枭首为车裂。拖下去!” 他又取出一枚军令,喝道:“程怀亮,柴哲威!” 他二人应声出列,低头抱拳:“末将在!” 尤铭扔下一枚军令:“程怀亮、柴哲威!尔等速领本营军马赶赴关宁,擒拿卢照直宗族入北平问罪。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他二人捡起军令,领命道:“诺!末将领命!” 尤铭又道:“传本王谕令,尤煊反叛,与其家人无关,不予追究。着刑部、大理寺、宗人府不得骚扰。尤煊子尤镰袭房山王爵,仍依皇亲郡王例供养。” 而这时得到消息的王昊、云殊匆匆赶来,不顾侍卫的阻拦硬冲了进来,还没等歇一口气便厉声质问道:“宋王!房山王、关宁候乃朝廷勋贵,立有大功。即使要问罪,也得是三司会审,九堂勘验后方可一律处置。况且,以他二人的身份功勋,当可免死。你没有三司会审,九堂勘验,又没有上奏朝廷,启禀陛下,怎么可以擅用私刑,屠戮勋臣呢?” 尤铭冷笑道:“本王是尚书令,诸王百官之首,节制天下群臣,有先斩后奏之权。这是陛下钦封的,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云殊怒道:“宋王,陛下旨意上说得明明白白,正三品以下官员悉听节制,可先斩后奏。可房山王是从一品,关宁候是从二品,你无权制裁他们!” “云殊,你是什么官职爵位?你说本王无权便无权呢?”尤铭冷哼道:“这道旨意是陛下赏赐给本王的,有什么样的权力,本王比你们清楚。来呀!请开二位钦差,行刑!” 两声惨叫,尤煊和卢照直俱都服刑。当他们的尸首悬挂示众的时候,北平城中爆发出一阵骚乱,但很快平息了下去。他们二人的军队都被突然杀到的黑甲精骑和神机营收服了。而且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掌握着两军实权的军官纷纷落马,入狱问罪。那些空缺的职位全部清一色的换上了尤铭的嫡系人马。 听着北平城中的骚动之声,尤铭并不慌张,反而对着惊惶愤怒的王昊、云殊二人冷笑警告道:“二位钦差,本王要提醒你们,北平初定,局势不宁,市面上危险的紧。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馆驿里面的好,有本王的雄兵保护自然无碍。若是耐不住寂寞,独自出去,只怕会惹来血光之灾。这本王也是鞭长莫及,难以护卫周全啊。二位钦差可不要误会了本王的一番好意,把它当成驴肝肺呀。”说着,不再看他二人,在侍卫的护送下,往寝宫去了…… 第八回 高丽(一) 世界上最愚蠢的事莫过于自不量力以卵击石。可世界上最值得敬佩的事,却也是为了道义而自不量力,以卵击石,知其不可而为之。但显然,官僚出身的王昊和久经官场沉浮的云殊并不是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的通用法则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尤铭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强大的实力威慑下,他们选择了缄默,收下了尤铭为他们准备安排好的所谓缴获,回京交旨复命去了。随行的自然还有胡成,他将要按照尤铭的安排,回京接任中书左侍郎。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基本上办完了,尤铭成功的阻止了朝廷力量对于辽东的渗透,将辽东变成了只知道自己,只听自己命令的独立的小王国。他自知自己再朝中得不到那些朝廷文臣、豪门大族和后宫的支持,自己在朝中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无力和太子一党抗衡。于是他便转而向外,坚定的依靠手中的军权、寒门子弟以及平民老百姓的支持,贯彻实行文凯为他制定的,控制外藩,不王而王的方针策略。 就在他准备班师凯旋的时候,忽然接到了边军发来的紧急的奏报。东胡属国高丽居然趁着东北二胡大打出手,后方空虚之机,突袭东胡,侵占了鸭绿江以东,兴安岭以西的大片土地,甚至将大明的辽东之地也占了一些过去。还将这一片土地置为新安道,预备在其侵占的长白山天池举行祭天大典,宣布登基称帝。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得到奏报的尤铭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立即升殿,召集召集百官众将,商议道:“蕞尔小国高丽,不通王化,忘恩负义,侵略中华!其僭越称帝,妄图谋反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诚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实是傲慢无礼,挑衅中华!若不惩灭之,我大明何用?养兵何用?中华大国,天威不可犯,颜面不可欺,本王欲亲引大兵灭之,以戒诸夷!诸将有何建议?” 实际上尤铭这样说,等于已经是决定要起兵攻打高丽了。众将跟随尤铭已久,自然明白尤铭的脾性,说是召集自己来商议,其实就是宣布他的决定的。自己现在的这个主子跟老主子尤嵛不同,这个新主子一旦做出决定就基本不会更改,也不喜欢其他人对他做出的决定说三道四,在他看来,只要执行就是了。故此,众将都没什么意见,一致赞同出兵。 尤铭心中大为满意,正准备发布军令的时候,没想到辽阳太守朱子峰却反对道:“殿下,高丽乃蛮夷小国,地处荒僻,不通教化。况今,我大明结盟北胡,与东胡已成仇雠。高丽侵扰东胡,两相削弱,于我大明实有利也!殿下,高丽国小力弱,虽猖獗不足犯大明,疥癣之疾也。程义控兵百万,雄踞关中;赵昕据有凉州,兵雄天下;杜威占据湖广富庶之地,制约水道;崔善霸蜀中而有之,易守难攻,此之四者才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殿下,以我大明目前之力应该集中兵力攻灭心腹巨患,待天下一统,再替天行道,惩治高丽。” 尤铭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冷的道:“我军正在辽东,就近攻伐,岂不便当?你也说了,高丽国小力弱,又肆起战端,以我大明百战雄师攻伐之,岂不传檄可定?倘若依你所言,日后再攻,岂不多所靡费,徒增朝廷百姓负担?何况劳师以远,我军纵精锐,亦疲惫矣。高丽身为外藩,竟欲祭天称帝,岂能容他!必须攻灭之,以示惩戒!” 朱子峰却道:“殿下,高丽乃东胡属国,非我大明属国。我大明以不臣罪伐之,于情不通,于理不合,师出无名!” 尤铭眼中精光一闪,闪过一丝怒色。可那朱子峰毕竟是老臣,朝中军中均有不少的人脉,尤铭也不能怎么斥责他,只得道:“朱老大人,东胡与我大明皆属中华一脉,高丽臣事东胡,即是臣事中华。我大明乃中华正统,以不臣罪伐之,天经地义,何来无名之说?再者,高丽所犯不止东胡,我大明亦有国土为高丽侵占。即论高丽所占东胡之地,也多半原为我中华所有。以此论之,我大明攻伐高丽乃抗敌御侮,师出亦有名!” 朱子峰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尤铭伸手拦住:“好了!本王主意一定,移师东北,攻伐高丽!桑显河,牛辅!” 桑显河、牛辅二人应声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尤铭扔下一支军令,喝道:“本王任命桑显河为灭韩先锋正将军,牛辅为灭韩先锋副将军,统领本部军马为先锋,征伐高丽,务必在初六前进抵重镇延吉。” 桑显河捡起军令,慨然领命:“诺!” 尤铭立即遣散百官,只留下军中众将,命人铺开地图进行战略部署。由于高丽实力实在太弱,战略部署也极其简单。全军进攻,寻找高丽大军主力,与之野外会战,一股歼灭之。 事后,尤铭卷起地图,看着脸上露出轻敌之色的桑显河、牛辅二人,心中微微有些不妙的感觉,急忙叮嘱道:“高丽虽弱,亦不可轻敌。然兵力达三十万,十五倍于你们的先锋军。再加上这十多年来,也是人不解甲马不离鞍,战力未可小觑。你们进抵延吉后,必须等待大军到来,不得妄动,只可进行试探性的进攻,不得与之决战,决战必败!须得等大军到来,方可与之大战。切记!只许骚扰,不许决战!兵贵神速,即刻起行!去吧!” …… ※※※※※※※※※※※※※※※※※※※※※※※※※※※※※※※※※※※※※※※ 大明讨伐高丽的檄文立刻在天下颁行,高丽国王朴相成很快便知悉了。大明在辽东迅猛无比的军事行动给了他很大的震惊。他不敢相信,明军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可是,接连的胜仗,却令朴相成的野心极度的膨胀起来,也令他自大起来。威震辽东,天下无敌的东胡大军都被他打败了,更何况是明军呢?只要在长白山天池举行了祭天大典,自己就可以摆脱中原王朝的控制,真正的即位称帝。那可是高丽数百年来梦寐以求,要得到的尊号。 得知明军旦日到来,高丽群臣无不惊慌,纷纷都劝他放弃长白山天池祭天之举,赶回延吉组织兵力抵抗。若是组织得宜,准备充分,凭借三十万大军,兴许可以击败明军,巩固胜果。那时候再来长白山天池举行祭天大典,即位称帝也未为迟。 平心而论,这确实是当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可是,朴相成却拒绝了这一选择,接连的胜利已经令他目空一切,他已经变得盲目自大起来。更令他拒绝的原因是,皇位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当了几百年的臣属藩王,建立国号,建元称帝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再也等待不下去了。不管是成是败,不管到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都要当一把皇帝,过一把自主的瘾。 在朴相成的执意下,高丽众人按照中原王朝的规矩在长白山天池修筑了封禅台,举行封禅祭天大典。他们一丝不苟的仿照汉人的典礼,敬献了玉牒金册。朴相成身着赭黄袍,头戴十二旒冲天冕,足蹬踏波靴,跪拜在简陋狭小的封禅台上,敬告天地: “有高丽天子臣某,敢昭告于昊天上帝:天启朴氏,运兴大德。高祖、太宗,受命立极,高宗升中,六合殷盛。中宗绍复,继体不定。上帝眷,锡臣忠武,底绥内艰,推戴圣父。恭承大宝,十有三年。敬若天意,四海宴然。封祀长白天池,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臣敢启奏上天,天命归于高丽,臣今顺天心民意,即皇帝位,建号天命,以飨上天。” 朴相成三拜九叩,称了皇帝,当即册封后宫百官,大肆封王赏爵,一时间高丽众人弹冠相庆,沉浸在升官发财的美梦之中。 朴相成的两个心腹大臣被封为甘南公的左将军曹敏修和被封为剑南公右将军辛隅,更是趁机进言:“皇上,今我高丽建元,应当告知四国,以应天命。我高丽更应趁此举国大喜之机,挟战胜之威势,兴兵南下,攻取中原,成就万世帝业。” 朴相成闻言大喜,此话当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攻取中原,成就万世帝业,是高丽人数百年来的梦想,以前他只敢在梦里才能想到这一幕,可是现在却说不定要成为现实了。中原大乱,东北二胡鏖战正酣,各方的力量都空虚到了极点,正是高丽起事,成就帝业的大好时机!他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如若成功,你二人当为朕之左右铁帽子贤王,世袭罔替,共享江山富贵!” 曹敏修、辛隅二人立时喜不自胜,谄媚道:“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禅台下立时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三拜九叩:“万岁万岁万万岁!——” 朴相成越发感到飘然于云端之间,似乎自己真的是天命所归的皇帝,自己真的要君临天下,为中原正统,帝业万世永固…… ※※※※※※※※※※※※※※※※※※※※※※※※※※※※※※※※※※※※※※※ 第八回 高丽(二) 桑显河、牛辅二人率领着自己麾下的两万黑甲精骑为先锋,马不停蹄的驰奔延吉。由于尤铭命他们务必在初六前抵达地处颇远的延吉,这个任务不可谓不重,因此他们一路上丝毫不敢耽搁,也不敢轻启战端,除了必须要拔掉的钉子之外,都是对周围的高丽军队视而不见,能避则避,只是为了能在规定期限内抵达延吉重镇。 终于,他们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初五晚戌时赶到了延吉。桑显河摘下头盔,里面的汗水直接倾倒了出来,而头盔里面的护锦早已被汗水浸湿了,散发出阵阵嗖臭味。他解开身上战甲领口的扣子,用大手不住的往里面扇着风:“他妈的,都入秋这么久了,这天怎么倒过来热了?好在总算不负殿下所托,赶来延吉了。这一路赶得,都他们快累死了。” 牛辅道:“桑兄,刚才我已经让兄弟们潜入延吉去查探过了,城中守备空虚,高丽大军并没有驻扎在这里。城中也没有高丽的上层人物。看来,他们还留在长白山天池祭天,拖拖拉拉没有回来。桑兄,现在的延吉可是不堪一击,以我们的实力可以很快攻破。桑兄,依我看,殿下实在是太小心了些。什么必须等大军到来才能发动总攻,否则动则必败?就凭现在的情况,我们要想拿下延吉,根本就是易如反掌。桑兄,不如我们现在就攻取延吉,一鼓作气杀将过去,趁着朴相成他们还没有防备的时候,打他个落花流水,如何?” 桑显河显然很是动心,可当他碰到自己怀中的军令牌时,突然想起来临行前尤铭反复的谆谆训导来。他心里一惊,狂热的心迅速冷静下来,叹了口气,摇头道:“牛兄,殿下用兵如神,什么时候算计错过?我们只需按照殿下吩咐的去做便是了,切莫自作主张。不出事还好,若真是出了事,你我可担当得起,可对得起殿下的信任托付么?” 牛辅强自辩道:“可是现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呀!我们可不能延误了这时机呀!再说,高丽大军都不再延吉,能有什么意外?即使三十万大军都屯驻延吉,我们大不了也只是个攻城不利,败退而已。能有什么大事?” “胡说!”桑显河斥道:“自殿下领军以来,战必胜,攻必克,鲜有败绩。你我身为殿下麾下大将,世受殿下大恩,岂能给殿下抹黑!进攻之事,绝不可为。你也莫要再提了。” 牛辅还要再抗辩什么,可桑显河一挥手道:“我是正先锋大将军,这里我说了算!传令下去,安营扎寨,准备晚饭,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休养体力。全军按兵不动,不得挑衅,不得大举攻城,等候殿下大军到来,违令者,斩!” 牛辅没想到桑显河居然会用官职去压他,除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以外,登时没有话说。要知道,军队之中,等级森严,绝不允许僭越,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两人官职爵位相同,只要军职不同,就得分出等级,严格纪律。即使一人高官厚禄,甚至登于王位,只要军职低下,他就得听上峰的命令。哪怕那个上峰是奴隶出身,他也不得抗命!而这一条在黑甲精骑中实行得极其严厉,甚至可以说是严酷。而这也正是黑甲精骑战力极其强悍的一个重要保证。 牛辅气愤愤的回到营中,指天叫骂,甚至不顾军中的战时禁酒令,派人四处搜罗美酒,大肆饮酒。桑显河对他这个老搭档的脾气显然是知之甚详,只是摇头苦笑,替他遮掩了下来。 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桑显河又是军中武将,手脚粗放,掩饰不严,牛辅违纪饮酒的事情很快被军律院的人知道了,捅报到了军监大监骨仪那里。 骨仪是个不讲情理,不知通变的人,见牛辅违反了军纪,登时怒不可遏,立即禀奏尤铭,要去处理,将牛辅依照军纪法办严惩。尤铭有心要将这两件事情给压下来,不予追究。可是自己刚刚擢升骨仪为正三品军监大监,执掌军律,若是自己要他违反军法,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只得道:“牛辅是本王的心腹大将,统兵万人。况且现在他领兵在外,为前线枢要,倘若轻易处置,于我军情不利。而且,本王看这件事还有不少不明白的地方,倘若轻信人言,轻易处置军中大将,恐怕有失公允,也会令将士寒心。这样吧,待本王大军赶往前线之时,本王亲自处理这件事情。倘若牛辅果真犯了军中战时禁酒令,本王决不轻饶了他!” 骨仪自然知道尤铭其实是想要给牛辅开脱,可是尤铭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找不到丝毫破绽,再说自己身为臣下,也不能过分和自己的主子顶得很了,只得道:“殿下所言极是,臣一切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办,谨遵殿下谕令。” 牛辅在军中憋了几日,终于忍耐不住,将手中酒坛摔得粉碎,抹了抹虬髯上的酒渍,道:“不管了!传我的命令,领兵攻城!”说着,套上披挂,就要往营外而去。 他的副官大惊,急忙抱住他道:“将军,万万不可啊!先锋大人早已下令,不可擅自攻城,违者处斩。将军,您,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呀!卑职真不该听您的话,找酒给您喝。” 牛辅大怒,一个巴掌将他扇倒在地上,骂道:“混账东西,本将军也要你来管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来管本将军,瞎了你的狗眼!你他妈的立刻给老子传令下去,整队攻城!” 那副官没办法,只得将牛辅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住牛辅,在这先锋军中,也就只有桑显河能制住牛辅了。因此,他暗中非帐门口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要他速去禀报桑显河,将他请来压制牛辅。 接到奏报的桑显河大惊失色,骂道:“这个混账东西,他怎么就这么不听话,敢去违背殿下的命令。这要让殿下知道了,那还了得!快,快带我去!老子非得把那混蛋给扣下来!” 就在牛辅刚刚踩上马镫,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桑显河一把抓住他铠甲的后襟,将他从马上给摔了下来,骂道:“混账东西,你想干什么!你想违逆殿下的命令攻城吗?” 牛辅本想要发火,可一见到是自己的结义大哥桑显河立时没有脾气,只得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道:“桑兄,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拦着我,我就不相信,我这一去攻城,就会败了,我就不相信殿下他真的能算得那么准确!” 桑显河闻言大怒,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骂道:“混账东西!胡说些什么!你竟敢质疑殿下!”说着,他“铿”的一声抽出腰刀,架在牛辅的脖子上,豹眼怒瞪:“你竟敢质疑殿下,我现在就杀了你!” “哼!你这么快就投靠到他身边了吗?你难道忘了蔡霸是怎么死的了吗?”牛辅也朝他吼叫起来:“不过就是杀了几个降兵降卒,附逆贱民而已!就被他因为要收买人心而杀死了。哼,这份大仇你忘了吗?我们兄弟的结义之情你忘记了吗?” 桑显河眼睛猛地一等,用刀背狠狠的拍了他一下:“混蛋!你给我住口!我告诉你,我的确是对宋王殿下五体投地,心悦诚服。我是真真正正的投效殿下,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兄弟之间的结义之情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更可以告诉你,蔡霸必须死。殿下做得一点都没有错。如果那时候是我的话,我也会和殿下做出一样的选择。” “你!”牛辅怒道:“好好好!好一个还记得兄弟之情!哼,攀龙附凤,阿附权贵,你就是这么记得我们的兄弟之情的?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说着,他割下来自己的袍袖,扔在地上:“你我从此割袍断义!” 桑显河眉头一跳,显得很是痛苦。他看着地上的袍袖,缓缓道:“牛辅,我知道你放不下蔡霸之事。这么些年,要不是我一直监视着你,恐怕你早就反了殿下了吧?牛辅,听我一句劝,你绝对不会是殿下的对手,我是你大哥,不忍心看着你自取死路。再说,宋王殿下真的很值得投效,我有预感,他才是明主,他才是平定乱世,带给万民福祉的天生圣主。牛辅,投靠殿下吧,殿下可一直待你不薄啊!其实,殿下早就知道你心怀怨望,可他并没说什么。反而一直是高官厚禄,赏赐于你。你是个重情义的人,难道这次反而就不能知恩图报吗?” 牛辅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道:“不错,殿下一直待我很好,我也很感激。可这并不能让我就此忘了他杀害蔡霸的仇恨。你说宋王殿下是天生圣主,这我信。我也跟随殿下这么多年了,虽然愚钝,却也有感觉。可这并不代表我就要投靠于他。我听从他的命令,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将军,是黑甲精骑,是军人,我必须要服从命令!”他歇了口气,又道:“想让我投靠他,除非让我服他。” 桑显河脸色稍稍缓和下来,知道牛辅其实早已经归心于尤铭,只是抹不开面子而已。他叹了口气,道:“好,我这就来让你知道殿下的才能,让你对殿下心服口服!” ※※※※※※※※※※※※※※※※※※※※※※※※※※※※※※※※※※※※※※※ 第八回 高丽(三) 桑显河拉着牛辅来到中军大帐,喝道:“擂鼓聚将!” 待前锋众将齐聚帅帐后,桑显河下令道:“众将听着,本将也知道这几天你们憋得苦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和高丽大军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军令难违,本将自然不能让你们出战。不过,殿下虽不准我们主动启衅,大举进攻,可是殿下却准许我们以小股部队试探性的攻击。你们谁愿意领这个命令,前去攻击?” “我去!我去!我去!……”众将闻言无不大喜,纷纷嚷着要领命前去。这样的试探性进攻虽然是温吞水,不过瘾,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已经饿了多日的老饕来说,这也无疑是一道极为诱人的美食了。聊胜于无,也能算是过过瘾,解解馋了。因此一个个显得激动异常,争先恐后的抢着要去,生怕被别人把这个差事给抢走。 桑显河苦笑着摆了摆手:“安静点!你们以为是去升官发财呢?一个个抢着要去!这可是去玩命!你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干什么?哼!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他伸手抽出一支军令,掷在地上:“牛辅!” 众人一惊,都没有想到桑显河居然这样的任务交给了副先锋牛辅!不禁一个个垂头丧气,一下子没了精神。牛辅是副先锋,无论官位,军职,品秩都和桑显河并驾齐驱。是他们名副其实的统帅,顶头上司。他们虽然是武将,可毕竟在官场之中混了这么多了年了,对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也是心知肚明。他们清楚得很,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抢生意做,除非是活腻了。 牛辅显然也没想到桑显河居然会将这进攻的任务交给自己,他不是一直阻止自己动兵的吗?他有些拿不准:“你真的让我去?” “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的吗?”桑显河道:“怎么?真到了要上的时候,你就阳痿了?” 牛辅哪禁得起他的撩拨呀,立时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你!要说我谋略不行,我牛辅自然没什么话说,是比不上你。可是,论到这冲锋陷阵,十个你桑显河也比不得我牛辅。哼!我怕?当年我以一百轻骑就敢追击前卫一万大军,我会怕?笑话!哼,也不要多少兵马,就带着我的那三百亲卫过去,老子这就杀他个七进七出来给你看看!”说着,气愤愤的冲出大帐,整肃自己的三百亲卫,势如狂飙般冲了出去。 桑显河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次你该是对殿下心服口服了吧?”可他也知道牛辅作战勇猛,但有时未免过于鲁莽,容易置自己于险地。他自然不愿意自己的这个好兄弟出事,又抽出一支军令,扔在地上:“窦渊,你即刻率领本部人马出去,务必要护得牛将军周全。” “诺!”窦渊捡起军令,脸上立刻笑开了一朵花儿来。毕竟,出战的机会,失而复得,如何能令他不欣喜若狂呢? 可桑显河却打击他道:“你的嘴笑得咧开一朵花儿干什么?笑个屁!你要是打不好,保护不了牛将军,丢了我们黑甲精骑的面子,老子立刻砍了你的头送去喂狗!快滚!” 这军中如此的打骂平常无比,军士非但不以挨骂为耻,反而一个个争着要被自己的将军喝骂,反而将这当做是自己的荣誉。能够被自己的将军(当然是有名声有能力的将军)这么骂一通,就像吃了蜜似的,直比自己升官发财还要高兴。 这不,窦渊挨了桑显河骂,非但没有露出愠色,反而显得高兴非常,连滚带爬的冲出大帐,整肃自己麾下军士,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 桑显河看着他的样子,摇头笑骂道:“这小子!……”言似有憾,实则赏焉。 牛辅率领着三百亲卫,大鼓大噪的直冲向延吉的高丽大营,丝毫不做掩饰。而且火把通明,喊杀震天,似乎生怕高丽大军不知道他来进攻似的。 所谓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牛辅是个蛮横的混人,他手下的那些兵将自然也是蛮横的混人。尤其是这三百亲卫,那可是从他麾下的一万兵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那股蛮横的混劲儿更可谓是他麾下之冠。一个个也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因此也都兴奋异常的跟着牛辅,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嗷嗷怪叫着鼓噪而去。 他这一下果是有些作用。原本在高丽大营中安然就寝的高丽士兵们,猛然听到这么的一下子,一个个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牛辅领着亲卫冲了营中,砍杀了个干干净净。 在拔除了延吉城外十余个这样的营寨后,牛辅面前就是矮小破旧的延吉城了。他见惯了中原高大坚固的城墙,也见惯了依山傍水据险修筑的城墙。那些易守难攻的城墙在自己面前都不堪一击,更何况是延吉城这样好似朽木土墙一般,一跳就上,一推就倒的矮小城墙呢?因此,他丝毫没有顾虑,直接下令攻城。可他却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延吉城头,居然一个巡逻的士兵都没有,黑漆漆的,安静得可怕。 牛辅的军队毫无意外的撞上了延吉城破败的大门。可是,并没有发生木门被冲破的现象,巨大的冲击力反而将他们给反弹了回去,一个个被撞了个七荤八素。 就在这时,延吉城上突然亮起一丛丛火把,竖起一面面旗帜,高丽大将盖苏文手按宝剑站在城楼上,得意洋洋的道:“大明黑甲精骑也不过如此!这本事没什么,自大的功夫倒是天下第一。就这区区三百人就敢来攻打我延吉?这未免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吧?” “狗屁!”牛辅破口大骂:“不过是高丽的毛玩意儿,听都没听过。老子带三百人来揍你都嫌多!你他娘的有种呆在那儿别动,老子这就冲上去揪下你的狗头来当球踢!弟兄们,冲!” 盖苏文轻蔑的一笑,骂了声:“白痴”,示意身边的副官,挥动令旗。 四周的安静漆黑的山坳里突然亮起了一大片火把,熊熊火光连成一片,竟将这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透过火光看去,那些居然都是埋伏着的高丽士兵,密密麻麻,不下三万之众。 “不好!中计!”牛辅断喝道:“撤!”立刻拨转马头,丝毫不做停留的回转而去。而他手下的那三百亲卫也都不愧是百里挑一的军中键者,反应奇速,一个个拨动自己的马头,跟随着主将牛辅回撤大营。 见到牛辅进退自如,说战便战,说退便退,阵型转换一点儿不拖泥带水,盖苏文不禁点头称赞道:“窥一斑而见全豹,黑甲精骑威震天下果非虚妄,不愧是天下第一强军!单凭这命令之果决、战斗之勇敢、阵型转换之流畅、冲击之猛烈、杀人手法之老到,就已非我高丽国中任何一支军队所能比拟。只不过,盛名背久了,就会变成一种负担,就会使人变得骄傲自大。倘若今日有三千黑甲精骑来攻,本将也不敢说去拦住他们。不过,只有三百,那就一定得留下他们!传令,全军出击,聚歼这股黑甲精骑!” 得到命令的高丽大军立刻倾巢而出,大声喊杀着追击牛辅。不但如此,道路四周的林木丛中也突然跃出无数高丽士兵,堵塞住了牛辅后撤的道路,将他和他的三百亲卫团团围住。 牛辅勒住马头,立马万军丛中,看着四周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围困着自己高丽大军,知道归路已断,生机已绝,无论自己如何勇猛,自己和自己手下这三百亲卫也都难逃战死沙场,乱刃分尸的命运。但他在黑甲军中年日已久,自然而然的养成了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在这全无生机的死地之中,非但没有瓦解斗志,反而更激起了他的血性来。他“唰”的竖起手中的战刀,喝道:“弟兄们,事已至此,我们已然是活不成了。但我们堂堂黑甲精骑,纵横天下,从无抗手,岂能任人宰割!再不济也要拉下他几个垫背儿的来!就是死,也要掰掉他几颗牙!让他知道,黑甲精骑,天下无敌!弟兄们,好男儿就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死在床上,那是娘儿们干得事!死的时候,身上没几道口子,那是爷儿们吗?弟兄们,是爷儿们的,就跟着老子杀,千万不能堕了我黑甲精骑的威名!杀!”一身怒吼,当先朝着高丽大军最厚实的地方冲杀过去,霎时砍死了拦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高丽士兵。 主将如此,余军可想。那三百亲卫的脸色,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害怕、恐惧。和颓然。在他们的脸上只笼罩着坚毅,和对战斗,对杀戮,对战死的渴望。他们纷纷挥舞着马刀,跟着自己的主将牛辅,向着高丽大军最雄厚的地方,发动着猛烈地进攻。 高丽大军显然没有想到牛辅居然会在这般必死必败的境地里还能保持旺盛的战斗意志,居然向自己的数万大军发动猛烈的反攻击。他们被突然一下子打懵了,很多人来不及舞动自己手中的刀枪,就被反冲锋的明军将士给砍翻在地,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可惜人力有时尽,他们的勇猛强悍最终无法消弭兵力上的巨大差距。很快,反应过来的高丽军队,虽然依旧害怕黑甲精骑凶猛绝伦的砍杀,却倚仗着自己兵马众多,杀之不尽,想要依靠人数的优势,活活堆死这三百轻骑突进的黑甲精骑。 高丽大军逐渐的稳定了下来,有序的组织着有效的抵抗。而牛辅却痛苦的发现自己亲卫的伤亡越来越大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好兄弟永远的倒在了乱军之中,被践踏得粉身碎骨。 牛辅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手中的战刀奋力砍向了面前的一员高丽将领,将他连人带马带兵器砍成了两段。而他自己的背上,也被蜂拥而上的高丽士兵扎进了两根长矛。 第八回 高丽(四) 剧烈的疼痛使得牛辅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他背部肌肉猛地收缩,紧紧夹住那两柄长矛,猛地一转身,将这两柄长矛折断,手中厚重的战刀顺势将那两个高丽士兵给斩为两截。 牛辅的凶悍引起了高丽士兵的注意。他们虽然脑袋不灵光,打仗也不行,可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一队队高丽士兵向他涌来,将他围住,想要用车轮战将牛辅杀死。不过牛辅实在太过强悍,之前奋勇冲杀,血染征袍的凛凛威风,令高丽士兵无不胆寒。虽然将牛辅给困在了核心,却谁也不敢上前,白白替别人做这刀下亡魂。因此,牛辅虽然危急,却一时之间还没有性命之虞。只是若再这样下去,牛辅为乱兵所杀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就在牛辅感到手臂越来越重,自忖必死的时候,高丽军营中忽然发生了一阵骚乱。窦渊挥舞着手中画戟,大声喊道:“将军莫急,窦渊来也!” 话音未落,人已冲到近前,手起戟落,将一员悄悄来到牛辅背后,准备偷袭的高丽将领刺死马下。接着,手腕一振,画戟高速旋转起来,绞开那高丽将领的尸身,奋力往前戳去。他将画戟两旁的月牙铲轻轻一摆,又搠倒了两员高丽大将。 “窦渊?”牛辅又惊又喜,显然没有想到黑甲军中十分有名、凶悍好战更在自己之上的猛将窦渊会突然出现来解救自己:“你怎么来了?” “是桑将军让末将来的。”窦渊说话间,又放倒了十多个高丽士兵:“桑将军让我来接应将军回营。将军,快随末将一道杀开血路,冲回去吧。” “好!杀!”牛辅奋起残力,又砍死数个高丽士兵:“这帮高丽棒子实在太多了,老子手都砍麻了,可还是越聚越多。他妈的,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被这帮棒子给活活堆死。老子的好兄弟都被这些棒子给害得差不多了。他妈的,老子要砍死他们给弟兄们报仇。”说着,大吼一声,又将一个高丽将领拦腰斩断。 窦渊手中一杆方天画戟轻巧灵便的左戳右点,顷刻间便连取七八个高丽士兵的姓名。他手中方天画戟往前一刺,正刺中一员高丽将领的心窝,拔出之时,血箭飙射,竟喷了他一身:“好了,将军,咱们还是先杀回去,报仇的话,以后再说。等到殿下来了,还怕报不了仇吗?” 可是,窦渊部下的兵马也并不太多,仅有两千之众。虽然他们都是身经百战,无敌天下的黑甲精骑。可是区区两千人对于这漫山遍野,数以十万计的高丽大军还是杯水车薪。而且,由于为了要救出被围困核心的牛辅等人,窦渊也率军冲进了阵心。这样一来,他们也就被蜂拥而至的高丽士兵给团团围困住了,情势堪忧! 随着牛辅、窦渊冲击的失败,高丽兵越围越多,他们手下的战士却越来越少,而桑显河的援军依旧是遥遥无期。牛辅和窦渊的心中都明白,也许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可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恐惧。两人反而相视一笑,不管自己是否还有力气,不管他们的坐骑是否还跑得动,各自挥舞着武器,迎着敌军冲了上去。这一次,他们除了野兽般的吼叫之外,再没有发出一声呐喊。在那一刻,他们的心里都只有一个相同的念头:殉身报国! 牛辅和窦渊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染征袍,手臂也越来越沉重,看来自己真的要为国尽忠于此了。突然,他们耳畔传来几声熟悉的巨响。这巨响在别人耳朵里是催命的鬼符,无比的恐惧,可在他们而且却是救命的神符,无比的亲切。 高丽军阵中立刻腾起了多处火光黑烟,高丽军大乱,四散奔逃,哀号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围困着牛辅、窦渊他们的队伍也立刻散开,杀身之围立解。 牛辅、窦渊相视一眼:“是神机营!殿下,是殿下来救我们了!”死里逃生的庆幸之余包含着几多欣喜,几多崇敬。他们二人奋起残力,怒吼着随着赶来救援的黑甲精骑和神机营将士继续向前冲杀。 隐隐约约看到了延吉城墙,裴朗拦住了牛辅、窦渊二人道:“牛辅、窦渊,不要再追了,殿下已经到了。你二人速随本将回营拜见殿下!”口气强硬,不容反驳。 牛辅、窦渊二人本还想趁着现在兵雄势大,一鼓作气杀过去,报仇雪恨。可是自己的老上司到来,却让他们不得不暂息雷霆之怒,垂头丧气的跟着他回营陛见。他们都是裴朗一手带出来的,对于自己的这个老上司一向有些畏惧,不敢不听他的话。而且看他的脸色,听他的语气,宋王殿下对自己的这次私自出战,显然是极其不满,愤怒无比。回到营中必然要受到严厉的惩罚。恐怕下令出战的桑显河已经被殿下惩处了。自己的私自出战,使得将士们无畏伤亡,一定会让自己罪上加罪。只是,弟兄们如此伤亡,自己心中也是伤痛无比,殿下若要处罚,自己也没什么话说,接受处罚就是了,也算是纪悼弟兄们了。 他二人随裴朗入得大营,没见到桑显河,又见尤铭背对着他们,心里一凛,朝尤铭单膝跪下,抱拳拜道:“末将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尤铭将手中的奏报扔下,淡淡的道:“二位将军对于高丽军力有何看法?” 他二人猛地一抬头,随即低下头来:“败军之将有辱军威,蒙羞朝廷,致使将士无谓伤亡,无颜直面殿下,请殿下责罚,末将绝不鸣冤!” “胜败乃兵家常事,纵败亦不足为奇”尤铭淡淡一笑:“众寡悬殊,本就难胜,能战到这般地步,已是万分难得,本王又有什么可以怪罪的呢?本王问你们,高丽大军战力如何?” 牛辅想了想,道:“我大明将士一人可以打他们一个半,精锐之师一人可以打他们三人,若是黑甲精骑,一人可以打他们五人至八人。” 尤铭微微颔首,望着窦渊道:“窦渊,你说呢?” 窦渊想了想点头道:“牛将军说得不错,高丽士兵无论单兵作战,还是结阵而战,都远不如我大明军士。彼虽有三十万之众,看似块头极大,实则不过乌合之众。以我们黑甲精骑的战力,只需有三五万人便可将他们一鼓歼灭。” “好!”尤铭颔首道:“牛辅、窦渊,你二人可还有力气吗?可还愿意继续充当这先锋官,引领我大明勇士歼灭高丽群丑么?” 二人猛地一震,又惊又喜:“殿下,您,您是当真?” “君无戏言!”尤铭肃然道:“况且此刻又在军中,军令如山,本王就更不可能给你假话了。哼,你二人还有没有这精力了?还敢不敢了?若是没有精力,不敢了,本王也不勉强。” “敢!怎么不敢!老牛我去砍死这帮该死的高丽棒子!”牛辅霍的站了起来,嚷道:“殿下莫要瞧不起人,老牛这就率军杀过去,将延吉城拿下,献与殿下!”说着,气呼呼的冲出了大帐,招呼自己麾下的将士,气势如虹的杀向延吉。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窦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整肃军马随牛辅一同杀过去?将功折罪?你们虽然兵败无罪,可是悍然出兵,致使损兵折将,这可是个罪责。本王想过了,就着你带伤出阵,将功折罪!” “是!末将领命!”窦渊重重一拜,大踏步走出了大帐。 这时,桑显河从帐外钻了进来,拜道:“殿下!看来牛辅他是彻底对殿下心服口服,宣誓效忠了。末将恭喜殿下又得一个纵横沙场的猛将!” “嗯!”尤铭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那点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本王?呵呵,桑显河,程怀亮,柴哲威,你们三人各起本部兵马,向延吉掩杀而去。本王亲率大军强攻延吉!” “诺!末将领命!”他三人凛然遵命。桑显河又问道:“殿下,不知何处为主攻?” 尤铭大手一挥,不屑道:“还分什么主攻佯攻?我大明军威广大,对付区区蕞尔高丽,反复小人,还需要用计谋吗?全部都给本王打主攻!记着,本王要包饺子,不要赶羊!” “诺!末将遵命!只包饺子,绝不赶羊!”全军将士齐声怒吼。 数十万大明将士雄纠纠气昂昂的奔向延吉,他们坚毅的脸庞上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可强烈的自信。他们自信,在他们面前看似庞大的三十万大军和延吉城不过是土鸡瓦狗,在自己的打击之下,将不堪一击,瞬间崩溃。 事实果然如此,倾巢而出的高丽军队,从没有见过大明这般玩命的架势,数十万人不分主次,不计伤亡生死的涌上城头。他们完全被大明军的这种架势给吓呆了,仅仅不过一个时辰便全面崩溃,失去了抵抗的气力,任由明军攻入城中,将他们一一屠灭。 三十万高丽大军就此烟消云散。成为历史。而朴相成不过当了仅仅不到一个月的皇帝便主动削去了帝号,不断的派出使者向大明求和请降。他入主中原,成就霸业的狂妄野心幻想,就此化成泡影。随之化为历史尘埃的还有已有千年历史的高丽古国。 第九回 自缚(上) 随着平壤、开城、南浦、咸兴、清津等重要郡县的相继失陷,高丽王京已经完全暴露在明军眼前。更糟糕的是,随着延吉一役,高丽主力的全军覆没,高丽已经完全失去了抗御明军的本钱,而他的王京就如同一个**着胸脯的美人等待着明军的蹂躏。 在明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之下,原本被高丽灭亡的新罗、百济两国的后人居然也死灰复燃,打起反抗高丽的旗帜,妄图趁机浑水摸鱼,复国称王。 尤铭本来的打算便是灭亡高丽,消灭其王室,将高丽变为大明的州郡,直接归大明统辖。对于新罗、百济他们的那些小算盘鬼心思又岂能容忍?再加上高丽之地,已没了他的一合之敌,他更加不需要这两个所谓的下属盟友来分享他的战果。于是,明军暂缓了对高丽王京的挺进,回过头来攻打新罗和百济。 新罗和百济他们根本没有料到尤铭居然会来攻击他们,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本来,新罗、百济两国即使联合,在黑甲精骑面前也已是不堪一击,现在就更加不行了。黑甲精骑的前锋仅仅规模不大的攻击了一次,他们便已经溃不成军了。还没等明军主力大军开到,两国国王俱都自缚请降,只求能保住一条性命。 黑甲精骑先锋官,山阳郡公牛辅不敢自专,只是派人严密的看管着新罗国王李希和百济国王王建,等候着尤铭的到来。 不两日,尤铭领着大军到来,牛辅列队迎候,拜道:“末将牛辅恭迎大元帅宋王殿下!” 尤铭微笑着跳下马来,扶起他道:“仁基(牛辅字仁基)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呵呵,仁基,你可是立下大功青史留名了。这一次突击就让两国国王自缚请降的,千年以来,可就只有你仁基一人而已呀。” 牛辅急忙躬身抱拳道:“殿下,末将何德何能,敢受这样的赞誉?末将能有如此战果,全赖殿下之力。这一切都是殿下威德远播,震古烁今。末将不过是假借殿下之威而已。大功盛名皆属殿下所有,末将不敢居之。” “哈哈!”尤铭闻言大喜,搀着他的手笑道:“你是在给本王上迷魂汤啊!仁基啊仁基,你原本那么耿直的一个人,怎么现在也变得这般会谄媚了?来来来,本王听说你搜罗了不少新罗、百济宫中的真露酒。这高丽真露酒的名头本王就已闻之,只是一直无缘得尝。正好今日本王赶路口渴的紧,且拿来解渴。你这个酒中军子不会舍不得吧?” 牛辅笑道:“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别说是这些真露酒了,就是末将的这条性命,殿下若是想要,也只消说一句话。末将没说的,立马把头割下来摆在殿下面前,绝不皱一下眉毛。” 尤铭又是一阵大笑,拉着他走进了大帐。 很快,真露酒便摆了上来。尤铭端起碗来闻了闻,顿感大失所望,这酒的气味着实太淡了,几乎跟水似的。他皱起眉头,轻轻啜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便吐了出来,极其不满的骂道:“狗屁!真他妈的难喝,还不如老百姓自家做的大麦烧呢!” 和尤铭一同进去的那些明军将领也纷纷将嘴里的真露酒给吐了出来,口里骂骂咧咧的,均在附和尤铭的话,对这真露酒诟病甚重。 牛辅“呵呵”笑道:“殿下是不是感到大失所望?这真露酒的确是难喝的很,也就高丽这不通教化,妄自尊大的蛮夷将它当做宝贝。” “井底之蛙,妄言天如井大。高丽棒子也就这德行了,还想在长白山祭天称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尤铭放下手中的杯子,不屑的道:“把他们两个押进来吧。” 在明军将士的看押之下,李希和王建哆哆嗦嗦的走进大帐,来到尤铭面前,战战兢兢跪下磕头:“罪臣李希、王建参见大明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料,尤铭并没有看他们,反而轻蔑的哼道:“既然是罪臣,为何不捆起来?难道我大明的军法律令是儿戏吗?” 李希、王建二人闻言大惊,刚要抗辩的时候,早被明军将士扑到,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尤铭这时才道:“你二人说自己有罪,可知有何罪么?” 李希、王建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乞饶:“臣有罪!臣有罪!只是臣愚钝,不知到底所犯何罪,还请宋王殿下明示。” “你们既然都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那又怎么说自己有罪呢?”尤铭冷冷的道:“依本王看,昏聩无用,莫过于你们了。好,既然你们都向本王乞求了,那本王便告诉你们。你们的确犯了罪,而是还是大罪,你们犯的是僭越之罪!” “僭越之罪?”李希、王建吓得魂不附体,这罪名实在太大,乃是抄家灭门千刀万剐的不赦之罪,他们哪敢应承。登时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磕头。 尤铭叫道:“骨仪,以我大明军法律令,未得朝廷册封,擅自僭越称王,该当何罪?” 骨仪自然知道尤铭的意思,心领神会,大声道:“依大明军律,未得朝廷册封,擅自僭越称王者,以僭越谋反罪论处。凌迟,诛九族。” 尤铭点了点头,又道:“李希称新罗王,王建称百济王,开府设官,他们可曾得到我大明的册封么?” 骨仪摇头道:“未有册封。” “未有册封?那就是自封为王了?”尤铭冷笑道:“自封为王那可就是僭越呀!僭越那可就是谋反的大罪呀!依律该当处以凌迟之刑,诛灭九族!”到后来,语气渐趋严厉。 李希、王建听到这话,不啻于见到了阎王爷的驾帖,惊吓无比,磕头如捣葱:“殿下!臣死罪,臣死罪!殿下饶命!——” “你既然都口称死罪了,那又为何向本王乞饶?那岂不是自相矛盾吗?”尤铭眼中充满杀机,语气极冷:“来呀,将他们拖下去,凌迟处死!仁基,你带本部兵马去将李希和王建抄家灭门,诛九族!” 他站起身来,傲然道:“从今以后,只有大明,再无新罗、百济。亦无高丽!传本王谕令,大军不必休整,即刻回师,攻灭高丽!” ※※※※※※※※※※※※※※※※※※※※※※※※※※※※※※※※※※※※※※※ 本以为得到了一口喘息之机,可以苟延残喘的高丽王室很快便得到了新罗王室、百济王室便灭族的消息。他终于知道这次不再是割地赔款,称臣修贡可以解决问题的了。这次大明明显是来玩命的,他的目的就是要彻底灭亡高丽,不再让这个王国存在下去。尤铭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一大片土地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变成大明的国土。 高丽王朴相成终于对求和不再抱有奢望了。他坚定了信念想要固守,以图玉石俱焚,决死一战。可是,想要固守也得要有能够让他固守的倚仗和实力才行。高丽的大军都已经损失殆尽了,城中只剩下些干充门面的脂粉兵了。更何况是威名赫赫的大明宋王亲自领兵来攻。 朴相成招来了自己最器重的两个将领,左将军曹敏修和右将军辛隅,向他们询问道:“明军此来,意图亡族灭种。如我高丽覆灭,孤王与卿等皆身首不得全也。今我高丽大军损失殆尽,王京城防似朽木土墙,靴尖可倒。如此,为之奈何?” 曹敏修道:“我王,大明兵雄势大不可力敌;宋王殿下威名远播,用兵如神,纵观我高丽国内,无可敌者。大明兵甲锋锐,其火器犀利,更是一家独有,非他人可及。而我高丽兵力折损殆尽,无可凭恃;王京城防年久失修,不堪御敌。至于东胡,鏖战北胡难以分身。况且我高丽侵略东胡于先,纵其有力,又安肯发兵来救?纵而观之,我高丽绝无可抗明军之力。战必亡,宗庙富贵不得全。不如,苟且偷生,伏地摇尾,乞求怜悯宽恕。或可保得一家平安。” 朴相成怫然道:“卿不见新罗、百济事乎?自缚出城,摇尾乞怜,仍不免千刀万剐,抄家灭门之祸。孤王乃高丽国王,诚已祭祀告天,受禄于天,岂可受此辱乎?卿之言诚可谓自保之言,非为孤王,非为高丽。” 曹敏修朝辛隅使了个眼色,辛隅会意,道:“我王,新罗、百济所取祸者,在其僭越称王也。我王乃高丽国主,久称王爵,为天朝上国所承认。我王若恳切哀求,自请归附,依天朝气度,说不定可保高丽,可保富贵。” “这,”朴相成不免有些心动,可仍是疑虑道:“倘若大明要我自去王爵,改藩为臣,割地赔款,且当如何?” 曹敏修道:“我王,纵使改为藩封又如何?纵使仅余半壁江山又如何?如百姓者,不过鸡狗牛马之数,得之无用,弃之不可惜。唯富贵之重也。我王,尽早求和,切莫迟疑,否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朴相成见两大臣都主张屈膝求和,他那刚刚坚定的抗战之心又一次动摇了,叹了一口气,道:“就按你们说的去办吧。你们替孤王修一封求和信,呈递大明宋王殿下驾前。” …… 尤铭驻兵开城,准备次日拔寨,进攻王京。他刚刚与众将做好商议部署,准备看会儿书的时候,铁鹰卫进来报道:“启奏殿下,高丽国遣左将军曹敏修为使,求见殿下,敬献降表。” “献降表?”尤铭心中一动,道:“叫他进来。” 曹敏修还没等进帐,便跪了下来,口称罪臣,屈膝跪行,爬了进来。五体投地,恭恭敬敬的将降表高举于头顶之上。 尤铭挥了挥手,韩青会意,从曹敏修手上,拿下降表,大声念道:“罪臣高丽国王朴相成拜服大明宋王殿下驾前乞罪:罪臣微末之吏起于辽东,世受大恩……然罪臣不知满足,忘恩负义,侵略中华……致中华震怒,天兵降罚,如大水崩沙,利刃破竹,罪臣始知悔也。……自古面临危亡之国君,或坚守,或奔逃。然罪臣现今,逃则无地,守则无人,诚是走投无路,生死不能自主。罪臣厚颜,乞求殿下赐予怜悯和宽恕。罪臣愿自去王爵,割地赔款,称臣修贡,忠心侍奉大明,永世为大明藩封。……降表敬献,乞望垂悯。倘殿下以臣罪中,难于宽恕,罪臣愿赴中国就刑,死葬父母之国。臣罪万万死,惟殿下命!大明昭武二年八月初三。” “乞求本王赐予怜悯和宽恕?”尤铭冷笑道:“说得倒是恭敬的很。死葬父母之国,呵呵,看来本王若是不赐予怜悯还不行了。曹敏修!” 曹敏修急忙往前爬了两步,口称死罪,跪奏道:“罪臣在!” 尤铭嘴角露出一丝轻笑,道:“朴相成自然敬献降表,自愿归附。天朝大国,自有气度,本王也不能赶尽杀绝。你先回去,让朴相成自缚抬梓,跪于王京城下请降,以示真心。本王自当启奏朝廷,不失尔等王侯富贵。” 曹敏修闻言大喜,不住的磕头谢恩:“罪臣谢殿下隆恩,最臣谢殿下隆恩。” 尤铭微微一笑,挥手道:“你退下吧!” 曹敏修刚离开营帐,徐妙云便从帐后转了进来,抿嘴笑道:“你当真要答应高丽的求和?还让这么一个反复无常的蕞尔小国,三姓家奴苟延残喘下去?” 尤铭端起桌上的香茶喝了一口,冷笑道:“求和?投降?早干嘛去了!我都已经打得他魂飞魄散了,这才想起来投降?晚了!再说,我本来的目的便是要彻底灭亡高丽,将之变为我大明的州郡,又岂会还让他苟延残喘,继续称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是我大明之地,就得遵守我大明的规矩。异姓尚且不王,更何况是他这个异族?” 徐妙云抿嘴笑道:“那你还让曹敏修带那样的话回去?你这不是耍他们玩吗?你可是大明宋王,一言九鼎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什么叫出尔反尔?”尤铭微微有些不悦:“军国大事,本就是诡诈之道。若是处处都按着道义来,能干成什么事情?早就被人家给灭掉了。你们女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徐妙云“咯咯”一笑,倚入尤铭怀中,纤纤玉指点着他的嘴唇,笑道:“怎么?生气啦?你这大明宋王的心眼怎么这么小呀?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呀!王妃她们说得还真不错,的确是脾气越来越见长,处处都要顺着你了。我看也就只有湘君能制得住你了。” 被她这么一说,尤铭心里的那一点点火气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再加上美人在抱,幽香扑鼻,他哪里还能把持的住?装作恶狠狠的样子道:“哼!你可是我的女人,有女人这么说自己男人的吗?不行!我要罚你!狠狠的惩罚你!罚你伺候我入睡,给我怀上孩子。”说着,急不可待的将徐妙云横抱在怀,跑进了后帐。 ※※※※※※※※※※※※※※※※※※※※※※※※※※※※※※※※※※※※※※※ 第九回 自缚(下) 自从曹敏修敬献降表以来,这一路上果然毫无抵挡,大军不出两日便抵达了王京城下。抵达高丽王京的时候,尤铭没有见到一个要死守城池的,全都投降了。这一路上,他感觉自己并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观光的。 整个高丽王国,最难受的无疑就是高丽国王朴相成了,原本已经祭告上天,登基称帝的他此刻却又变成了阶下之囚,舍弃了一切的尊严身份,摇尾乞怜。 看着地上哆哆嗦嗦的那一团烂肉,再想想其兄长庆善大君朴相安和自己最后延吉决战时的英雄气概,尤铭的心中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滋味。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是朴相成、朴相安两兄弟之间,无论是品行,气度,才德,仪容还是能力上,都相差的太远了。尤铭不禁暗暗感叹:“倘使高丽国王是朴相安而非朴相成,恐怕自己灭亡高丽就殊非易事了。” 尤铭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就懒得再瞅了。对于这么个自大可笑,而又贪生怕死,没有一丝一毫可取的朴相成,他是一点也瞧不上眼,心中杀他的念头更加坚定。他轻轻的哼了一声,开始打量他身后的那些王室成员和文武大臣。 中原皇帝的本事他朴相成没有学到,不过中原皇帝的享乐荒淫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他的妃子都还不错,颇有几分姿色,而且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刚刚经过一翻精心打扮后才出来的。很显然,她们在朴相成的宫中受尽了屈辱,早已忘记了廉耻为何物,求生已经成了她们最大的渴望。而利用自己的姿色风情来求生,更是成了她们的本能。那些女人一见到尤铭看她们,马上就乱抛媚眼,卖弄风骚。尤铭向来瞧不起如此无耻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就是再漂亮也让他倒胃口,即使是用来做泄欲的工具,他也不愿意。 尤铭的脸上自然流露出一丝轻蔑厌恶的神色,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间发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朴相成的那些妃子身后的宫女群中,垂首跪着五个不施粉黛,不戴首饰,穿着宫女服色的清秀娟好的年轻女子。虽然这样,可是她们天生的气质却无法掩饰掉,跪在宫女群中,就好似鹤立鸡群一般。她们应该是高丽王国的公主,被高丽人尊为五朵金花的柔福王姬、柔嘉王姬、柔敏王姬。柔怡王姬,以及柔睿王姬。 她们神情很平静,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关一般。可是尤铭还是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那是对今后生活的一种厌倦,充满了无奈与凄苦。可是她们冠盖燕辽,艳压群芳的绝世风采,却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些而稍有减少,反而多了一股凄楚动人的风韵。 尤铭的心里忽然对她们涌起了一丝同情,当然也包含着一些特殊的情感。自从踏上燕辽大地以来,高丽五朵金花的艳名便常常传到他的耳朵里。他风流好色,听得久了,自然会心动,自然会有一些想法。此刻见到真人,只觉得虽然不及自己的王妃们美貌窈窕,可却多了一种特殊的柔和驯服的异族风情,比传闻中的更要动人。因此,虽然比自己的王妃们还要美丽三分的徐妙云就伴在身侧,可他还是抑制自己的心思,想要一亲那五朵金花的芳泽。 徐妙云就在尤铭的身边,她自然看到了尤铭的目光所向,也感受到了那种目光里所包含的炽热情欲,这样的目光,不久前他还是看向自己的。自己刚刚投入他的怀抱,成为他的女人,这才几天呀,他就!想到这里,徐妙云的妙目之中本能的显出一丝妒色,轻轻拧了尤铭一下,略带醋意的道:“怎么?终于见到你梦寐以求的高丽五朵金花了?是不是见人家漂亮,你动心了?既然动心了就收了她们吧。快叫人家起来呀,别老让人家跪着。跪伤了你的五朵金花,你不心疼?还是,你要过去扶她们起来?” 尤铭好似没有听出徐妙云话里的醋怒来,跳下马鞍,几步来到她们面前,把她们一一搀扶起来,道:“你们就是高丽的五朵金花吧?果然娟秀漂亮,楚楚动人。两国争战,只是利益道统之争,与你们不相干。你们本无罪,又何必跪降?快快起来吧。” 徐妙云见他果真这么做了,芳心中是醋海翻腾,不由重重的哼了一声,双腿用力的在马肚子上拍打了一下。打得那马吃疼不住,发出一阵嘶鸣,在阵前来回走动。 高丽五朵金花被尤铭扶起来以后,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柔福王姬淡淡的道:“我们无罪?高丽都亡了,亡国公主身为宗室,又怎么能叫无罪呢?我们哪还是什么高丽五朵金花,我们现在不过是等候别人发配命运的大明阶下囚而已。” 尤铭哼了声,道:“本王本不想打这场战争,也并不想将你们高丽亡族灭种。只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你们年岁还小,本王希望你们不要记仇,不要让仇恨毁了你们。” 徐妙云听到尤铭这话,登时感到醋意直冲了上来,再也看不下去了。哼了一声,拍马退回了阵中,不再看他。芳心中不住的骂道:“早该知道他是个这么样的人,都有了那么多好女人了,还嫌不够,还想再要!当初在荆州的时候,就不该睬他的……” 柔嘉王姬道:“宋王殿下,这次战争的起因我们也清楚,高丽灭亡的原因我们也知道。高丽不自量力,妄图挑战数千年来的大中华定律,确实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我们自然也是不会记谁的仇恨的。你说得对,我们还小,不能被仇恨给毁了。你放心,我们会接受自己新的命运的。在这乱世之中,我们不过是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战争本就没什么是非,人力也不可抗天。其实,就是本王也没办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只是按照天道运行的规律,聊尽人事,努力使人生不脱离自己的掌控罢了。”尤铭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都说出来吧。只要本王有能力做到,本王一定满足你们的要求。” “我们不过是你的阶下囚而已,还有为自己打算的权利吗?”柔敏王姬接口道。“或许宋王殿下会把我们作为礼物送给你的父皇,大明皇帝陛下,以表忠心吧?” “不,”尤铭摇头微笑,言语中充满了睥睨天下的雄霸气势:“本王欲何为便何为,无需向任何人表示忠心。你们可以说出你们心中自己的想法,本王保证不把你们送给任何人。本王还可以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侮。有本王在,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你们。” 柔怡王姬淡淡笑道:“难道宋王殿下想要留下我们姐妹,好自己享受?我们姐妹虽然僻居高丽,可也听闻得大明宋王的风流多情。我们姐妹虽不敢以容貌自矜,却也颇有几分自信。殿下想要把我们留下,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本王的确有这个想法,”尤铭毫不避讳,微笑道:“不过,本王还是那句话,你们可以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只要本王能够做到,本王一定成全你们。” “宋王殿下,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证明您是一个襟怀磊落的大英雄。”柔睿王姬接口道,“可是,如果殿下真的不嫌弃我们姐妹的话,我们姐妹真的想留在殿下您的身边,至少还可以得到殿下您的保护。” “呵呵,即使你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过活,也可以得到本王的保护,为什么又非要到本王的身边来呢?”尤铭好奇的问道,“难道你认为本王说的那些话是骗你们的吗?” “不敢,”柔福王姬的神色闪过一丝少有的愤怒,随即她强压下火气,接着道:“我们的父王为了保住自己那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皇位,曾经把我们当做礼物送给东胡和厄洛斯国,希望换取他们出兵的帮助。可是,他们畏惧殿下,最终却是食言了。我们从一开始便不能自主,被人当做礼物送来送去。倘若我们说出自己的想法,自己去过,恐怕还是逃不过被人当做礼物遣送的命运吧。说不定,东胡和厄洛斯国为了掩饰自己背信弃义的丑行,说不定还要派人来将我们姐妹杀死灭口。殿下虽是全是通天,恐怕那样也不能护得我们姐妹周全吧?因此,我们姐妹只有留在殿下的身边,才能受到殿下真正的保护。” “所以,我们唯有留在殿下的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柔嘉王姬接着道,“而这正是我们心中的所想,是我们心中所想要的生活。希望殿下垂悯,恩准我们的要求。” “而且,宋王殿下的风流美名传播天下,惜香怜玉,未有可比者。”柔敏王姬道:“宋王殿下既然能够对大明的美女那般的爱护,想必对于高丽的美女也能尽心呵护吧、再说,现在已经没有高丽了,有的只是大明。” “所以我们才会选择殿下!”柔怡王姬道:“这是我们姐妹在出城投降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我们愿意留在殿下身边为奴为婢,伺候殿下。” “殿下,我们再出来之前,已经向景福宫(高丽王宫)中的宫女请教过了,知道作为一个女婢应该怎么做。”柔睿王姬道:“殿下放心吧,我们虽然不敢说手脚灵巧,却也不是拙笨之人,我们会努力伺候得殿下满意的。无论殿下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一定会听殿下的话的。” 尤铭微笑道:“让公主当奴婢?这是不是太过奢侈了些?恐怕这世上也就只有本王能够有如此的享受了吧?难道,你们真的愿意到本王府中为婢?不嫌弃身份卑下?” “宰相门人七品官,更何况您是权倾天下,只手遮天的大明宋王殿下?”柔嘉王姬忽然红着脸说道:“在你的门下当婢女恐怕也比一般官员家中的大小姐要金贵得多吧?再说,你是威震天下的大英雄,是天下很多女子仰慕的人。我们到你府中去,说不定可是会令天下间很多美貌的女子羡慕的。” 柔睿王姬见尤铭还有些迟疑,不禁泫然欲泣:“难道殿下不愿意吗?还是殿下认为我们不够美貌,不配去殿下府中伺候殿下吗?” 尤铭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尤其是这样娇柔的美女哭泣,他更是感到手脚麻爪,无可奈何,只得跃上自己的战马,道:“好了好了好了!你们就别给本王来这一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本王答应你们就是了。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宋王府中的正四品女官了。待本王凯旋后,本王就为你们去宗人府造牒入册。”说着,拎着战马再度来到朴相成和高丽宗室、群臣等人的跟前。他准备好要入城了。虽然如此,可是以他的本事还是感觉到了高丽五朵金花因为自己命运没有沦落悲惨而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尤铭竭力不去看自己身后的百官众将,虽然自己风流好色,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着入城的大事不管,先去收了人家的五个漂亮女儿入府,这件事情在中华数千年的历史上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更非明主所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后将士们的暧昧目光,以及一些不太熟悉,刚刚投效的人的鄙夷的目光。 他用马鞭轻轻往前一指,道:“朴相成,抬起头来。” 朴相成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浑身颤抖着,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召唤罪臣,不知有何吩咐?罪……罪臣定当知竭心尽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尤铭道:“罪臣?你何罪之有啊?你可是高丽国的皇帝陛下,天命万岁,身份至尊至贵,除了天地父母,你怎么能跪拜其他任何人呢?本王不过是大明宋王,只是个王爵,你怎么能对本王屈膝下跪呢?” 朴相成听了这话,吓得魂不附体,不住的磕头:“殿下,罪臣不敢!罪臣不敢!罪臣一时鬼迷心窍,误信谗言,犯了叛逆死罪,还请殿下念在罪臣偏僻无知,不通王化,恕臣死罪。” 尤铭淡淡的道:“哦,原来是偏僻无知,不通王化。难怪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处境?韩青,你来教教这位朴相成大人,告诉他,他应该怎么称呼自己才对。” “诺!”韩青走上前来,道:“朴相成大人,殿下说过,您不是殿下的仆臣,而是殿下的奴才。在殿下面前,您没有资格自称为臣,您应该自称奴才。朴相成大人,您老应该感到庆幸,要知道能够在殿下面前自称奴才的,那可是殿下的近身之人,多令人羡慕呀。” 巨大的屈辱感在朴相成的心里油然而生,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自己的姓名着想,只得忍受这样的屈辱了。他往前爬了几步,战战兢兢的磕头道:“奴……奴才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恩!”尤铭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用马鞭指着他道:“果然是个好奴才!**得不错,有前途。你起来吧,给本王牵马。” 他又指着曹敏修、辛隅两人道:“你们两个奴才,去给本王把城门打开。” 曹敏修和辛隅二人立刻连滚带爬的打开了城门,毕恭毕敬的跪在城门两边,不住的谄笑道:“奴才恭迎殿下入城。” 尤铭大笑着由朴相成牵马来到城下,用马鞭指着那块镌刻着“王京”二字的门匾道:“这地方还能叫王京么?改了,改叫汉城。来呀,将这块门匾给本王卸下来,放火烧了。”待看到那块“门匾”被泼上火油,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之后,这才率领大队进了城。 来到景福宫前时,尤铭指着那构造颇为精致的景福宫道:“既然高丽已亡,已成为我大明治下州郡,又何须再有宫殿?宫殿者,非皇帝不能有,以后这汉城只有汉城太守,更加用不着这座景福宫了。来呀,给本王烧了!” 朴相成大惊,立刻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松开马缰,扑通一下跪倒在尤铭马前,磕头道:“殿下!景福宫可万万烧不得啊!还望殿下手下留情啊!” 尤铭怒哼道:“混账!一个小小奴才竟敢在本王面前指手划脚,忘了奴才该怎么做的吗?哼!狗奴才,给本王拖下去,砍了!” 朴相成立时吓得魂不附体,不住的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您说过不杀奴才的。您看在奴才那五个女儿的份上,饶奴才一名吧。奴才一定好好学该怎么当奴才,绝不会再以下犯上,触怒主子了。殿下!——” “哼,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本王不需要一个还在学习的奴才。”尤铭挥了挥手,道:“拖走!枭首曝尸!” 这时,曹敏修和辛隅突然捧着一大把的书稿来到尤铭马前,跪下磕头道:“殿下,这些就是朴相成妄图修制的所谓高立文字。请殿下过目。” 尤铭斜着眼睛看了看,道:“哼,痴心妄想!这些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都给烧了!”他歇了歇,又道:“传谕高丽全境,立即收缴原高丽服色佩饰,一律焚毁,改穿汉服。所有房屋样式,凡与中华有异者全被拆毁重建;所用餐具,凡与中华不同者,一律收缴销毁;所用食谱,有不同于中华之名者,全部改为汉名。废除原高丽姓氏,凡与中华不同者,一律改为中华之姓名。所有习俗,凡与中华不同者,全部废除,不得延续。百姓不得留用原高丽发式,一律改为汉人发式。传谕下去,保头则改发,保发则断头!再有,高丽全境所有的史书方志全部销毁!着大明史官重编。民间不得留存,违者以谋逆论处,凌迟,诛九族!” 他指着曹敏修,辛隅二人笑呵呵的道:“你们果然是无师自通的好奴才。好,很好!既然这样,本王就让你们真真正正的当一个奴才。来人,把他们宫了,让他们当真奴才!” 下达了这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严酷之极的命令之后,尤铭立马融进火海的景福宫前,傲然道:“从此天下再无高丽,只有大明!” 第十回 世子(上) 辽东既平,高丽沦亡,尤铭班师回朝,受到了百姓众官的夹道欢迎。昭武皇帝尤烨更是下令百官于开封德胜门下跪迎尤铭凯旋。可谓盛况空前,荣宠极致。 尤铭心里思念家中娇妻爱儿,上朝简略报捷受封之后,便匆匆赶回家中。可他刚一踏进家门,来到大厅之上,却见除了若惜之外的一众娇妻都坐在那里,似在等他回来。只是没看到鸿儿,依依这两个小家伙。估计在后院玩吧。 他心里一暖,笑道:“你们知道我要回来,就都坐在这里等着我回来?哈哈,我尤铭何德何能,不知上辈子做了怎么样的大好事,积了什么样的大阴德,竟能得到上天厚爱,娶到你们这些天下绝顶的好女子为妻,真是夫复何求啊!” “怎么会是‘夫复何求’呢?宋王殿下的这番赞誉,我们这些弱质蒲柳可担当不起。”丁湘君冷笑道:“要不然,你也就不会连城门都来不及进去,就先采摘了人家五朵娇艳清丽高丽金达莱花了。” “这,”丁湘君的一番话,立时让尤铭噎在那里,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说实话,自己的心里也确实是有些发虚。自己的一众娇妻在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都太长了,都太了解自己的品性了。而且,她们和自己温存日久,欢爱无数,对这男女之事自然敏感,自然能够看出柔福、柔嘉、柔敏、柔怡、柔睿这五姐妹已经跟自己有过了亲密接触,已非是处子之身了。 他挠了挠头,道:“情欲所致,实难自控。你们也知道我身上的这个毛病,这么多年了,实在是改不了了。我看她们五姐妹这么漂亮可人,一时把持不住,这就……唉,现在想起来,我也是后悔的紧,只是,我都要了人家的身子了,总不能再弃她们于不顾,做出那等始乱终弃的禽兽事来。这才把她们给带回来了。这件事错在为夫,你们若是气不过便来骂我打我吧。我绝不自卫还击。我也确实是欠打欠骂呀。” “你呀!就少来给我们装可怜演戏了。”姬雪雁嗔怪道:“你身上的那些毛病,我们还能不知道?你说,我们又有哪次跟你来过真格的了?我们只是气不过你这风流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你的这颗心是越来越花了,有妙云妹妹在身边陪着你,你还嫌不够!居然……唉,你呀!” “哼!姐姐,我们就是平时太顺着他了,他才敢这样的。”季雨涵也撅起小嘴,气鼓鼓的道:“整日价的倚红偎翠,还不知足,还想着去找美女。真是贪心不足,枉费了我们对你的这一片真心。喜欢上你,嫁给你,可真是给自己找气受的。” 尤铭听她这么一说,急忙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涎着脸笑道:“哎呀,雨涵,你别生气呀。喜欢我,嫁给我怎么会是给自己找气受的呢?你又哪里会给你们气受呢?我可舍不得呀!好了,雨涵,不要气了,你现在有了身孕了,可不能随便生气了,可动了胎气呀。” 季雨涵被他这么一搂,热气在她如玉的脖颈上这么一喷,登时感到身子软了下去,羞红着玉面啐道:“呸!动了胎气拉倒!哼,看你悔不悔,看你还出不出去找别的女人!” 尤铭虽然知道这只是气话,可仍是吓得半死,更加用力的搂抱着她,不住的赔罪道:“雨涵,你可别吓我,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呀!你真要为了我这么个好色无行的人,作践自己,让自己受苦,那不值当啊。雨涵,算我求求你了,你可再不许说这话来吓唬我了。” 姬雪雁这时也笑道:“妹妹你又说这傻话了!这真要是动了胎气,先别说公子,你难道就不心疼?那可是你十月怀胎所来的呀。听姐姐的话,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傻话了。” 季雨涵依旧撅着嘴道:“那可不一定!他要是再敢出去找美女,我一定说到做到。哼!让他再敢好色!” 众女听了,无不抿嘴大笑,就连略显得拘谨的徐妙云和柔福五姐妹,也都禁不住笑出声来。尤铭虽然心里有些气闷,却不敢在这里表示出来,也只得跟着她们苦笑。 丁湘君这么一笑,觉得气也消了些,盈盈起身,走到他跟前,替他整了整衣襟,柔声道:“唉,你这毛病这辈子算是改不掉了!也不知你有什么好的,还又这么好色,成天的没一句实话,可偏偏这天下的女孩子却都愿意受你的骗,一个劲的要往你的身边贴,赶都赶不走。” 尤铭一把攥住她的柔荑吻了吻,放到自己的胸口,笑道:“要不,你们会到我身边来?再说,我心里面最重的还不是你们吗?我再找多少美女回来,最喜欢的还是你们呀!” 丁湘君俏脸一红,想要抽出玉手,可几次用力都没有成功,只得任由他握着,半羞半喜的低声道:“你,你就会说话哄我们开心。整天的甜言蜜语,没一句是真的。可,可我们却都是心甘情愿的听你的鬼话,受你的骗。想听你的鬼话,要听你的鬼话,喜欢听你的鬼话。” 尤铭闻言,心中一荡,伸臂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个嘴儿道:“湘君,今晚陪我好不好?”他抬起头来,对着厅堂之上局促不安,羞涩难言的众女道:“雪儿、采萱、孜晴、妙云你们也一起来陪我吧。只有湘君一个人,她可吃不消我呀!” 听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众女无不大囧,面红欲滴,纷纷嗔道:“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你太不知道羞耻了……” 没被他叫到名字的季雨涵、小细、胭脂、王妙真,还有柔福五姐妹芳心里却都感到一些失落。尤铭看在眼里,笑道:“雨涵,妙真,你们有了身孕了,得去好好休养,给我生出个大胖小子来。等你们生育之后,咱们再好好地温存温存。小细,胭脂,你们二人心细,只有你们我才最放心。你们帮我照看雨涵和妙真吧,明天我再好好地陪你们。柔福、柔嘉、柔怡、柔敏。柔睿,你们姐妹才刚刚来到我府中,一些规矩礼仪还不熟悉。再说,你们又不懂武功,长途跋涉,身体已经疲累的很了,今天就先歇歇吧。” 众人又在厅堂中说了些话儿,用过晚膳后,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尤铭和丁湘君、姬雪雁、采萱、花孜晴和徐妙云几人还留在那里。 尤铭环视着围坐在自己身边,娇艳绝伦的众女,坏笑着道:“上次的那个鸳鸯浴的滋味真是挺不错的。,今天我们再来品味一番如何?采萱,孜晴,你们快去准备热水吧。秀色当前,我都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 听得此言,丁湘君却站起身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尤铭心中奇怪,急忙起身拦住她,问道:“湘君,你怎么了?你,不愿意陪我吗?” 丁湘君摇了摇头,俏脸红晕,轻咬薄唇,可就是不说话。 这下尤铭心中更是焦急了,紧紧捏住她的香肩:“湘君,你,你到底是怎么了呀?你,你快说呀!别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丁湘君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羞喜之色,原本落落大方的她,此刻竟显得忸怩起来:“不,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到她这副小女儿的情态,尤铭的这颗心方才安定下来,晓得她必是有了什么好事情,故意在瞒着自己。可这么一来,尤铭的这颗好奇心却又被勾引起来。正待询问时,忽然看见了众女羞喜中略带着羡慕嫉妒的神色,心中一动,隐隐约约想起来,那次浴池之中,她对自己所说的话,突然明白过来,又惊又喜,抓住她的双臂,轻轻摇晃着:“湘君,你,你有了?不,不是骗我吧?就,就是那次鸳鸯浴之后?你,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丁湘君羞道:“都已经有了三个月多了,你说是什么时候有的?你,你还不放我回去?我可不能陪着你荒淫胡闹,我怕你伤着我肚子里的宝宝,更怕你的荒淫无道教坏了我肚子里的宝宝,让他以后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不好么?老子英雄儿好汉,我儿子怎么能是普通人呢?”尤铭心中大喜,呵呵笑道:“不过,你说得也对。要是我们温存之时不注意,伤着我我儿子可就不好了。呵呵,来人,快扶王妃回去歇息。” 丁湘君娇羞难言的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娇嗔道:“什么儿子?美得你!依我看,这一胎还是个女儿。” “哈哈!”尤铭大笑道:“女儿也一样,我照样喜欢。生个女儿跟你一样漂亮,一样聪明,一样贤惠。你看依依可不就是我的心头肉吗?对了,湘君,有反应了吗?” 丁湘君闻言愈发娇羞,恨恨的捶了他一下,啐道:“你,你现在越来越荒淫了!怎么连这种事情都问得出口!”可她还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才三个月而已,哪有那么快!还得,再过两个月才能看得出来。” 她忽然又羞又急的跺了一下脚:“哎呀,我真是被你气昏了头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不,不理你了!”拉着侍女的手便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尤铭自从娶她以来,还从没见过她这番娇羞的模样,直看的是目瞪口呆,魂不守舍。觉得此刻的丁湘君比月宫中的嫦娥仙子还要漂亮迷人。 姬雪雁她们看了,不禁有些吃味,轻轻推他道:“天天的见面温存还没看够啊?看看你,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哼,那你还要出去渔色!” 尤铭这才清醒过来,颇为尴尬的挠头笑了笑。 丁湘君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你去看看若惜吧,她很想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为你诵经祈福。你今天回来,其实第一个应该去看她的。” “啪”,尤铭手中的汝窑茶盏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若惜……”他感到一阵的悔恨自责,从自己回来,一直到现在,自己居然都没有想起过若惜来。 他幽幽叹了口气,道:“雪儿,你们回去吧。今晚就不要来伺候我了,我去看看若惜。” 姬雪雁微微一笑,道:“我们明白,快去吧,别让若惜妹妹久等了。”说着,推着他来到了观音阁外的小院。 尤铭走到观音阁的木门前,听着里面低低的诵经声,心中百感交集,蜷起来准备敲门的手举到半空却又颓然垂了下去。不知为何,他竟然不敢去敲门了。 暗淡的观音阁中,跪在香烟缭绕的观音像前虔诚诵经的若惜彷佛感觉到了什么,心里一惊,气息登时变得急促起来,诵经声也变得紊乱了。 木鱼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终于,“啪”的一声,敲木鱼的木杆折断了。穿着念珠的丝线这时也断了开来,手中的念珠也颗颗散落在地上。 是他回来了,是那个自己心中久久牵挂不能放下的他回来了。他回到自己身边来,他现在就在门外,自己已经感觉到他的气息了。若惜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缓缓转过身来,俏脸上珠泪涟涟:“表哥……” 观音阁的木门“吱”得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果然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若惜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连成了一线。略显单薄的娇躯因为激动而瑟瑟抖动着。 尤铭跨入观音阁中,心中百感交集。他微笑着向前伸出双臂:“若惜,我回来了。” 听到这声呼唤的若惜完全放下了自己的矜持,就在**肃穆的观音像前,不顾一切的扑入了尤铭怀中,紧紧搂着他的虎腰,哭泣道:“表哥。真的是你,你真回来了。菩萨保佑,你真的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尤铭轻轻揽着她的纤腰,低头吻去她俏脸上的泪痕:“是的,若惜,我回来了,我再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若惜,你还记得出征前我对你说得那番话吗?我说过,当我凯旋而归的时候,我要你离开这里,回到我身边陪我。若惜,你呢?你还记得吗?你愿意离开这座观音阁,出来陪我吗?没有你的笑声,我整个人都感到空落落的。” 若惜将瑧首埋在尤铭怀中,泪水已经浸湿了尤铭胸前的衣襟:“表哥,若惜,若惜……” 尤铭忽然猛地将若惜横抱起来,重重的吻在她寒冷,潮湿,而又激动颤抖的柔唇上。若惜娇躯猛地一绷,随即酥软下来,竭尽全力的热情逢迎着尤铭那令人窒息的深吻…… ※※※※※※※※※※※※※※※※※※※※※※※※※※※※※※※※※※※※※※※ 第十回 世子(中) 若惜终于走出了观音阁,重新回到尤铭身边,重新回到了姐妹们中间,宋王府中无不欢欣鼓舞,宛如大喜一般。在姬雪雁的主张下,整个宋王府都从里到外重新翻修了一遍,处处张灯结彩。他们每人都定制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就连府里面的奴仆都换上了新衣。 更而且,姬雪雁和丁湘君她们商议过后,竟自作主张的锁上了原本属于尤铭自己的卧房,只让他到若惜房中去。一连十余日,直到若惜实在承受不住尤铭的恩宠,向她们诉苦求援的时候,她们这才笑吟吟的打开了房门,替她分担雨露。 又过了数日,终于到了季雨涵临盆的时候了。尤铭焦急的在门外来回踱步,几次让采萱她们进去催问。若不是姬雪雁她们拼命拦着,恐怕他早就闯进去了。 突然房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尤铭心里大惊,大叫了声“不好”,立马闯了进去。他的力量有多大?速度有多快?姬雪雁她们根本来不及阻拦便被他冲进了产房。 稳婆在产房里听到姬雪雁她们的惊呼,立刻知道定是尤铭硬闯了进来,急忙叫道:“快,快拦住殿下,千万别让殿下进来!” 听到稳婆的话,小细和胭脂立刻掀开门帘冲了出去,一改往日柔弱温顺的样子,死命拦住尤铭,任凭他如何着急使尽力气,就是进不去。而这时,姬雪雁、丁湘君她们也进来了,再她们好说歹说,连哄带骗之下,尤铭这才重新回到了厅堂里等候。 又一个令人煎熬的一刻钟过去了,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春雷般在众人耳边响起。尤铭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雨涵!”便急忙往房内冲了进去。可还没等他进屋,稳婆便抱着一个已经剪去脐带,擦洗干净,裹上一身精致襁褓的婴儿走了出来,朝尤铭行礼祝贺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王子。”说着,松开襁褓,将婴儿的两条细嫩白腻的小腿,露出那皱缩在一起的小宝贝给尤铭看。 这时,厅堂中所有侍女,太监,护卫等人在姬雪雁,丁湘君她们的带领下,全都向尤铭跪了下来祝贺:“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尤铭惊喜异常的接过孩子,笑吟吟的在小孩子那皱缩成一团的小宝贝上轻轻弹了两下:“来,揪个小鸡儿~~~哈哈哈哈……”他在孩子脸上轻轻一吻,交给身旁的姬雪雁,问那稳婆道:“王妃呢?她怎么样?” 稳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道:“回殿下,王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出血有点多,身子虚弱了些。只要注意休养还有进补,王妃娘娘定可风采更胜往昔。” 尤铭闻言大喜,随即摆了摆手,道:“起来吧,起来吧,都起来吧。呵呵,赏!每人赏银五十两。着膳房做一顿丰盛的午膳,酬谢稳婆一干有功人等。”说罢,不待他们谢恩,便火急火燎的走进屋内,在姬雪雁床边坐下,一手攥住她的柔荑,一手抚摸着她略显苍白憔悴的俏脸,温柔的道:“雨涵,谢谢你!” 季雨涵心中温暖,微微笑道:“公子,涵儿想看看想抱抱咱们的孩子。” “好好好!”尤铭转过身道:“雪儿。”同时轻柔的将季雨涵给扶做起来,还给她背后垫了一只厚厚的棉枕头。 姬雪雁早已站在他身旁了,她将孩子小心的放到季雨涵怀里,笑道:“雨涵妹妹,看!这就是你和公子所生的孩子,是个小王子。你看,他长得多像公子呀。” 季雨涵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美眸中竟有了点点泪光,俏脸上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她轻轻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吻,向尤铭微笑道:“公子,给我们的孩儿起个名字吧?” “好,”尤铭笑着抱过孩子,道:“我看,就叫他湛儿吧。尤湛,湛儿。”说着,从内侍手捧的丹漆盘中接过一块早已镂刻上“湛”字的羊脂白玉龙佩挂到了尤湛的脖子上,笑道:“呵呵,吾何其幸哉,已有两子一女矣!” 他将湛儿轻轻放回到季雨涵的怀里,转身对着诸女柔声微笑道:“你们都不要走,把采萱,妙真她们也叫进来吧。雪儿,湘君,你们去把鸿儿和依依都报过来吧,我有件事情要说。” 姬雪雁她们心里奇怪,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要她们都在,甚至连鸿儿和依依那两个尚不明事理的小孩子也要叫来?丁湘君生性聪颖,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她看了慈和雍容的大姐姬雪雁一眼,暗暗叹了口气,扶着她出去了。 不多时,尤鸿和依依到来,他们这段时间来长大了不少,已能平稳走路,清晰吐词了。他们隔着门帘,向内跪拜行礼道:“孩儿拜见父王母妃。父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母妃千岁千岁千千岁。(母妃指季雨涵,其为尤铭正妻,宋王正妃,是尤铭所有子女之母。包括非亲生子女在内,皆应呼季雨涵为母。)” 尤铭微笑道:“是鸿儿和依依?快快进来。”待得众人进来后,他伸臂将尤鸿和依依揽坐在自己身边,道:“今日雨涵生子尤湛,我已有了两子一女了。既然你们都在这里,有件事情也不得不说了。今天就都告诉你们了吧。” 他略略一顿,脸上神色显得极其庄重:“我打算册立世子!” 听闻此言,众女无不惊讶,难怪今日尤铭竟会如此的郑重其事,连孩子都要叫来。却原来竟是这么一件大事。听到尤铭亲口说出此事,丁湘君心中的隐约再无怀疑,看来他的确是要立尤湛为世子了。在他心中,到底还是雨涵重要些。 不单是她如此之想,其余众女在惊诧过后,也纷纷想到:“到底鸿儿不是嫡子,毕竟他心中还是爱着雨涵多些。” 姬雪雁心中隐隐有一些失落,也隐隐有一些酸楚难受。但她为人温厚宽良,从无有妒忌之心。况她又是大妇,理应为众女表率,更不可挑起宫闱之争。这些念头只是略一闪过,便被消逝不见。她微微一笑,朝前走了两步,道:“雨涵妹妹,恭喜你了。” 季雨涵一惊,急忙道:“不!姐姐,我……” 姬雪雁微微一笑,轻摆玉手,拦住她道:“雨涵妹妹,于情于理于法于祖制都应该是湛儿嗣立。况且你我姐妹虽非亲生,却感情甚笃,彷佛一人。鸿儿、湛儿皆是你我之子,更是公子之子。公子立谁为嗣,不都一样吗?你我姐妹之间,难道还须再说些什么吗?” 尤铭闻言,心中大是感慨,伸手握住姬雪雁的柔荑,柔声笑道:“雪儿,世上再没比你更纯善宽厚的女子了。”他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朝尤鸿招了招手,道:“鸿儿,你过来。” 尤鸿听到父亲呼唤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尤铭面前,垂首道:“父王!” 尤铭脸含微笑,爱怜的抚摸着鸿儿的头顶,缓缓的道:“我思虑再三,决定册立长子尤鸿为宋王世子!” 此语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无人不被尤铭的这个决定所震惊。尤鸿虽是长子,但其生母姬雪雁乃是侧妃,身份地位等同侍妾,尤鸿自一出生便是庶子身份,按理来说,永远没有嗣位的资格。而尤湛虽是次子,但其生母季雨涵却是正妃,是尤铭的结发正妻,尤湛一出生便是嫡子身份。自古以来,立嫡长子为嗣;无嫡长子,则立嫡不立长;无嫡子,则立长不立幼。可现在,尤铭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弃嫡子而改立庶子,不由得不让人大为惊骇。 姬雪雁大惊之下,急忙跪下来磕头推辞道:“公子,万万不可!湛儿是嫡子,鸿儿是庶子,弃嫡子而立庶子,祸乱之始也!公子也会被天下之人非议耻笑,口诛笔伐。雪儿万万不敢让公子受此折辱,惴惴不安。雪儿恳请公子收回成命,改立湛儿为王世子。”说着,目视尤鸿,严辞喝道:“鸿儿,不许你接受!你听着,不准你有任何妄想!你要安分守己,世子之位是只能你弟弟湛儿的,你想都不准想!” 尤鸿一愣,从他记事起,脑海中所存记的都是母亲的温婉善良、美丽谦和;印象中母亲对自己一向和蔼,从没说过半句重话,可今天是怎么了?母亲今天怎么这么严厉?那个什么世子,明明是父王要我当的。我……,他心里感到一阵委屈,禁不住就要哭出来。可当他看到母亲那焦急关切的目光的时候,他这个自小托庇于父母羽翼之下,备受疼爱呵护的王府娇子,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知道了自己母亲心中的担忧,明白母亲这么做都是在保护他。 尤鸿跪了下来,向尤铭磕头道:“父王,孩儿谢过父王厚爱。但孩儿决不能接受父王的赏赐。孩儿请父皇收回成命,改立弟弟尤湛为王世子。” 尤铭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姬雪雁,轻轻抚摸着她微红的额头,吻了吻,颇为心疼的道:“雪儿,你这是做什么?你看,额头都红了?不疼吗?”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膏药,轻轻替她涂抹在额上红肿之处:“你这几日,要注意休养,食醋、酱油、辣椒这些色重的东西就不要吃了。我可不希望我漂亮的雪儿额上留下一道疤。” “公子!……”姬雪雁芳心中汹涌翻腾,望着这个钟情已极,比自己小了三岁的丈夫,妙目含泪,感动无比,紧紧握住尤铭的大手不肯松开。若非有旁人在侧,早就不能自已的扑入爱郎怀中,低声呓语。 尤铭微微一笑,扶起跪在地上的尤鸿道:“鸿儿,你起来。你听着,为父不会答应你的。为父主意已定,就是立你为宋王世子。明日为父便去宗正寺,造牒入册,诏告天下。而且,为父还要大摆筵席,邀请皇帝皇后,以及皇子公主,贵戚重臣。为父要在那时宣布,册立你为世子。还要皇帝当众下旨入册,记入皇档!” 姬雪雁见尤铭竟然如此固执,不由急道:“公子!……” 尤铭伸手拦住了他,道:“我主意已定,你们就不要再多说些什么了!”他转向季雨涵,歉然一笑,道:“雨涵,我立鸿儿为世子,却没有立湛儿,你不会怪我吧?” 季雨涵微笑道:“公子说的是哪里话!公子能够不顾世俗偏见,立雪儿姐姐所生的鸿儿为世子,涵儿替公子和雪儿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责怪公子呢?公子,涵儿真的很高兴你有勇气做出这样的选择,你比在战场上的时候还要勇敢。涵儿所嫁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英雄,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这才是涵儿心中最爱的公子。” 尤铭闻言,心中悬着的一颗巨石终于落地,微微一笑,道:“雨涵,以前你老是时不时的耍些小姐脾气,我从没想过,你竟会这么的通情达理。现在我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好的女子,天下再难找到比你还好的女子了。这辈子能娶到你,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听到尤铭的夸赞,季雨涵芳心里好似吃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她不由撅起小嘴,露出一副娇憨可喜的模样:“你现在才知道呀!哼!算了,原谅你了。既然你现在知道了,那你以后就不会再出去渔色了吧?” “这!”尤铭登时一窒,颇为无奈的指着季雨涵道:“怎么才夸了你,你就又……到底还是个大小姐,这副小姐脾气算是改不了了。”众女听了这话,纷纷掩嘴偷笑,室内的气氛也登时缓和下来。 丁湘君舒了一口气,看来他终究还是个情义之人,姐姐的这份真情并未错付。自己也并未所托非人。她盈盈起身,来到尤铭身边,道:“你真的决定了?要立鸿儿为嗣?你真的不怕朝中群臣,天下百姓的流言蜚语吗?你真的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吗?” 尤铭握住她的柔荑,微笑道:“你说呢?我从没有怕过那些东西,我也从没有将那些所谓的祖制成法放在眼里过!你说我又没有这个勇气呢?”他歇了口气,又道:“再说了,即使,我一人的勇气不足,不是还有你们在信赖我支持我吗?你们不是还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面对吗?我们夫妻一体,比翼连理,有什么是可以让我们畏惧的,有什么是我们不能面对的,有什么是我们不能战胜的?” 说着,尤铭掀帘而出,离开内室,大声道:“速速将文先生、谭纶、军雅、胡成他们叫来我书房,我要和他们面议立鸿儿为嗣之事。” …… ※※※※※※※※※※※※※※※※※※※※※※※※※※※※※※※※※※※※※※※ 第十回 世子(下) 说着,尤铭掀帘而出,离开内室,大声道:“速速将文先生、谭纶、军雅、胡成他们叫来我书房,我要和他们面议立鸿儿为嗣之事。” …… ※※※※※※※※※※※※※※※※※※※※※※※※※※※※※※※※※※※※※※※ 宗正寺亦称司宗寺、宗人行司,掌天子宗族事以及天子族亲属籍,以别昭穆;置陵台、宗玄二署。以正三品宗正一人为宗正寺首长,掌叙宗派属籍,以别昭穆而定其亲疏;从三品左右宗人各一人为宗正寺副官,辅佐参领宗正寺大小事务。正四品下左右丞各两人,从五品上主簿八人,分领宗正寺各司事务汇总及修纂牒、谱、图、籍等。至于诸陵台、宗玄,则分置正五品上令,正六品下府,各一人;从七品上录事,从八品下掌固各两人;正九品上典属三人攒领署内一切大小事务,分治宗族五服亲属。 (注:五服指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等亲属,由前到后,亲属关系由近变远。) 贺王尤煌生性散漫,一向喜欢躲懒,虽身为宗正寺宗正,却并不管事,反而将一切事务都交给他的两个副官处置。再加上宗正寺掌管宗族事务,本就不如其他衙门事情繁杂,因此他这个主官在宗正寺衙门里,过得极是清闲适意。 这一日,他正品茶逗鸟之时,主簿许敬宗突然闯了进来,不及行礼,气喘吁吁的道:“王爷,王爷,宋王殿下来了,正在宗正寺大堂等候。” “什么?宋王殿下?你怎么不早来通报!”尤煌闻言一惊,急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快随本王前去迎驾!” 尤煌率领着一班衙属来到宗正寺大堂之上,果见尤铭挺拔的身躯傲然负手立于堂上。他慌忙拜道:“臣,宗正寺宗正,率合衙大小官员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尤铭微微一笑,忙将尤煌扶了起来:“皇叔快快请起!皇叔,侄儿可当不得你这大礼呀!皇叔,你这宗正当得可真是舒心呀。我看朝廷上下,无论哪个有司,都不如你这宗正寺清闲。这宗正寺大堂之上,仅有四五人在办公。呵呵,这样清幽雅致的大堂,在我大明各有司恐怕也只有宗正寺一家独有了。” 尤煌听了尤铭这话,不禁羞愧道:“皇侄你这可是羞煞你皇叔了。你也知道,你皇叔天生就是懒人一个,最烦的就是这些公文杂务。这所以嘛,只有效仿黄老的无为之术了。” “哈哈!好一个无为之术呀!”尤铭搀着尤煌在高位上坐下,挥退左右宗人等属官,道:“皇叔,小侄今日来此,是有两件件事情要来麻烦皇叔。” 尤煌道:“皇侄你日理万机,操劳国事,这宗人事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托人吩咐一句就是了,哪还用得亲自跑上这一趟?” “不!”尤铭摆了摆手,脸上凝重的道:“这件事非但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更是石破天惊,惊世骇俗的大事。因此,小侄非得要亲自跑上这一趟不可。” 尤煌见他说得郑重,当下也不敢怠慢,道:“皇侄,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让你如此看重?” 尤铭微微一笑,道:“皇叔,昨日小侄王妃季氏诞子,小侄依照族谱,取名尤湛,此来为其造牒入册,是为事一。” 尤煌脸露喜色,贺道:“原来竟是这等喜事!做叔叔的,在这里恭喜皇侄了。呵呵” “多谢皇叔!”尤铭笑着答礼:“如若皇叔不弃,今晚便去小侄府中吃顿便饭如何?小侄自出征辽东,到如今,也有好些时日未与皇叔好好聚聚了。” “哈哈!好!”尤煌大笑道:“皇侄相邀,我这叔叔岂能不去?今日定要将皇侄府中秘藏的佳酿香茗吃喝个痛快!” “没问题,保管让皇叔大饱口腹之欲!”尤铭大笑道:“皇叔,小侄府中最近还收罗一些高丽美女,小侄也一并赠与皇叔如何?她们可都是年方二八的处子,温婉柔顺,善解人意,最是懂得男人的心思。皇叔可切莫推辞呀!” 尤煌闻言,脸上露出暧昧的神色,笑骂道:“你这二侄儿,还嫌你四叔的这把老骨头不够好使是不是?又想出这等办法来虚淘你四叔,你呀!自己知道保养,返到来祸害你四叔。坏,坏到家了你!”两人相视,具是大笑。 大笑过后,尤铭歇了口气,喝了口茶道:“这第二件事情,可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侄儿想要册立宋王世子。” 尤煌喜道:“这是好事呀!再说了,这是皇侄府中私事,又哪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尤铭摇了摇头,道:“若是册立世子,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侄想要册立的这个人,一旦告知天下,必定是满城风雨,天翻地覆。” 尤煌隐隐约约有了些明悟,小心翼翼的道:“皇侄,你该不会是要……” “不错!”尤铭颔首道:“小侄就是要册立长子尤鸿为王世子!” “什么?!”尤煌被尤铭的那句话吓得魂不附体,手中的茶盏跌碎在地上,本人也从榻上跌了下来,硬生生的咽了口唾沫,浑身颤抖的指着尤铭道:“皇侄,你,你说笑的吧?你,你是在拿你四叔我开心的吧?” 尤铭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伸手将尤煌拉了起来,满脸肃穆的道:“皇叔,你看小侄的样子,像是在说笑吗?” “像,像,比什么时候都像!”尤煌颤抖着端过刚刚奉上的香茗,不管烫热,直接一口吞了下去,也没尝出些什么味儿来,自言自语的点头道:“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皇侄,你,你一定是来拿你皇叔寻开心来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皇叔!——”尤铭拉长音调沉声道:“你到底在怕些什么呀!小侄没有开玩笑,也没有这样的闲心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小侄确实是主意已定,一定要册立鸿儿为王世子。” 这下尤煌再没半分幻想了,眉头紧皱,忧切无比的道:“皇侄,不是做叔叔的说你,你也真是太胡闹了!你,你怎么能立鸿儿为世子呢?倘若雨涵无子,倒也罢了。可现在偏偏雨涵为你诞下麟儿,你!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那可是违反祖制的呀!弃嫡子而改立庶子,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呀!你,你会被天下人骂死的!你想过没有,百年之后的史书上会如何评说你?而且,皇侄你有没有考虑过季家人的想法?现在朝中的文臣一脉,可就只剩下季家人还在支持着你。你如今突然来这么一下,季家人是什么感受?他们会怎么想?得不偿失呀!皇侄,听叔叔一句劝,赶快打消这个念头,改立湛儿为世子。” “那又如何?”尤铭昂然道:“我就是要立鸿儿而为嗣!什么祖制,什么嫡庶之分,谁规定的?全他妈狗屁不通!天下人,天下人说我什么?他们要骂,就让他们骂好了,全当狗叫,我一个字也听不见!季家人,他们难道还敢对我有二心吗?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可是乱世,不是治世!现在靠的是刀把子,而不是笔杆子。武将说了算!真等到大事平定,天下安宁,要靠笔杆子了,江山如此广博,岂会没有为国效力的贤才?他们也别把自己看得多金贵了,好像离了他们就不行似的。真要是触了我的逆鳞,雨涵的面子也不管用了。” 尤煌听了这话,又是猛的一震,刚刚换上的茶盏又摔得粉碎:“皇侄,你,你真的打算要这么做?真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尤铭缓缓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我意已决!皇叔,这造牒入册,制世子铁券的事情,小侄就麻烦你了。小侄预备在七日后王府设宴,邀请皇帝皇后,款待朝中群臣,要在大家面前宣布这件事情,还要请皇上下旨,诏告天下!皇叔,到时候,你一定要将金册玉牒,诰命铁券给拿出来!还有,”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尤煌眼中一丝狡诈的光芒,厉声警告道:“不要耍任何的心思!否则,皇叔是知道小侄的手段的。” 尤煌的额上涔涔渗出冷汗,自己对于这个二侄儿的畏惧已经是深入骨髓了,如果让他面对的话,他宁可对自己的皇兄造反,也不愿意去直面自己的这个二侄儿。他有个感觉,这件大逆不道,惊天动地的事情别人无能办成,可他这个二侄儿却绝对能够成功。而且,会从此改变世人的观念,扭转数千年来不变的定局,将所谓的圣人祖宗扫下神坛,开创一个新世纪! 他看着自己这个二侄儿远去的背影,慢慢从地上撑了起来,硬生生的道:“传本王的命令,雕金册刻玉牒,打制世子铁券!” …… ※※※※※※※※※※※※※※※※※※※※※※※※※※※※※※※※※※※※※※※ 七日后,宋王府花园里,熙熙攘攘全是朱紫大员,你一簇,我一团,各自组成不同的阵营,相互交谈着。 随着一声高亢尖利的“陛下驾到”,原本纷纷闹闹的宋王府花园刹那间安静下来。尤铭和他的一众王妃陪伴着皇帝皇后走入花园之中。太子尤铄当即领着群臣跪了下来,口称万岁,迎候大明昭武皇帝。 昭武皇帝尤烨和他的皇后在正位上坐下,呵呵一笑,张开双臂道:“众卿平身!都坐吧。” 待众卿都落座后,尤铭首先捧杯,敬尤烨道:“儿臣得子不过是一桩小事,不意父皇母后竟亲自来了。儿臣倍感振奋,受宠若惊。父皇母后的天恩,儿臣毕生难报,惟有奉此残酒,以谢父皇天恩。” 尤烨笑呵呵的执起酒杯,一口饮尽,笑道:“吾儿辛劳用事,平定辽东,厥功至伟。我大明江山,几是吾儿一人所成!如此大功,纵使朕亲迎吾儿,牵马执鞭亦属应当。何况,今日吾儿喜得麟儿,朕又添一孙,朕此来也是来看自己的孙子的嘛。吾儿又何须多礼。”说着,向尤铭招了招手:“吾儿,到朕的身边来。” “是!”尤铭放下酒杯,来到尤烨身边,垂首道:“父皇!” 尤烨站起身来,按着他的肩头,道:“吾儿,朕今日加封你为神威天将军,建旌立节,开府设官。除太子外,节制一切王公贵戚。” 众人乍闻尤烨的这道旨意,无不变色。太子尤铄,韩王尤锉他们更是震惊无比,万分不能相信尤烨居然会真的允许老二建旌立节,开府设官。他难道不知道老二的狼子野心吗? 其实,尤烨也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封尤铭为神威天将军,允许他建旌立节。开府设官。他本能以为尤铭会讲规矩,给推辞掉。可是尤铭却完全出乎他意料,根本没有按照规矩去办,并没有推辞,反而立刻跪下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尤烨一愣,脸上登时沉了下来。可是君无戏言,他既然已经在群臣面前说了出来了,只得道:“好!宋王从此更要勤心用事,护卫大明天下!你回去吧。” 看到这一幕,宋王一系的人无不喜形于色,欢欣鼓舞。虽然皇帝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好处却是实在的,终于建旌立节,开府设官了。宋王殿下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行政系统,而不再需要听命于朝廷了;可太子韩王一系的人却都一个个脸色极为难看。这样一来,宋王的权势更大了,他的气焰以后将更加嚣张,不可遏制。他对太子的威胁更大了。 尤铭回到位子上坐下,朝着管家点了点头。霎时,丝竹管乐之声,悠然奏响。一队队优雅柔美的白衣舞姬飘然来到花园中间的空地上,在月光的笼罩下,在花香的环绕下,在露水的沾拂下,**莲足,翩跹起舞。 酒至半酣,侍女依照吩咐将鸿儿,依依,湛儿三个孩子带了过来。尤铭抱过湛儿,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交到季雨涵手上。他轻轻拍了拍手,一阵清越的鸣金之声响起,花园里丝竹顿静,舞姬散去。沉醉于歌舞宴乐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无不感到奇怪。 尤铭牵着鸿儿的小手来到花园中间,朝昭武皇帝跪拜行礼道:“父皇,儿臣有一件事情要宣布,请父皇恩准。” 尤烨微笑道:“准!呵呵,宋王,这是在你的府邸里面,无须如此多礼,你想干什么便去干吧。” “谢父皇恩准。”尤铭站起身来,面对众臣,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夫维一国之基,在于储君;一家之基,在于嗣子。本王承天心民意,思虑良久,决意,册立长子尤鸿为宋王世子,千秋之后,嗣我王位!” 这句话就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投下的那滴水滴一般,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在经历了短暂的寂静之后,王府花园中立刻炸开了天,纷纷出言斥责,拒不承认尤鸿的世子之名。昭武皇帝尤烨和皇后胡氏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没想到这个二儿子居然会这么大逆不道。放着好端端的,大家满意的嫡子尤湛不立为世子,却选择册立庶子尤鸿为世子。最不能接受的是,这个孩子的生母姬雪雁还是出身青楼,而且还是江南名妓,天下闻名,想瞒都瞒不过去。他,他这是把皇室的脸面都丢尽了! 而季允梅,季虎他们,更是怒不可遏。他们觉得尤铭狠狠的抽了他们一个耳光,令他们季家颜面扫地,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季允梅到底是老人精,城府极深,只是叹了叹气,并没有说些什么。可季虎却没有这么好的休养,冷哼着重重的将酒杯顿在桌子上,丝毫不顾忌的向尤铭表达着自己的生气不满。 太子韩王看到这一幕,心中不住的幸灾乐祸:“任你老二奸雄霸道,居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我就看看你怎么收场!” 尤铭看着眼前群情激奋的那帮人,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左手用力的握成拳头。但他知道,此刻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克制,这样才能解决问题,否则,一切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自己的这片苦心永远不可能实现。 他强压下怒气,奋起内力,朗声道:“夫维一国之基,在于储君;一家之基,在于嗣子。本王承天心民意,思虑良久,决意,册立长子尤鸿为宋王世子,千秋之后,嗣我王位!” 他这一声,暗暗用上了“摄心咒”的内力,一下子震住了场中众人。王府花园里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趁着这机会,贺王尤煌急忙带着他宗正寺的官员,走上前去,向尤铭送上玉牒金册,世子铁券,祝道:“皇侄,皇叔恭喜你册立世子。以后宋王府家业威名,有人承继矣。” 尤铭微笑道:“侄儿多谢皇叔。” 尤烨脸都快要气歪了,他冷冷的哼道:“贺王,你这个宗正可当得真是称职呀!不错,这么着急的就出来表忠心来了,好,真不愧是朕的好弟弟,宋王的好叔叔!” 尤煌听了这话,吓得魂不附体,不住的磕头:“皇上,臣弟不敢呐!臣弟对皇上一片拳拳忠心可表日月。皇上!……” 尤铭俯下身子,将玉牒系到鸿儿的腰间,让他手捧着金册,世子铁券则交给了跟上来的侍卫手上捧着。他转过身来,拜道:“父皇,儿臣请父皇下旨,诏告天下!” 此语一出,又逐渐变得喧闹的宋王府花园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们难以置信看着尤铭,似乎不相信刚才的话是从一向精明强干的他嘴里说出来的。废嫡立庶这等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丑事一旦传扬出去,那可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从此粉身碎骨,再无翻身的可能。真要那样,他还凭什么去争夺大位?难道他自愿放弃大位了吗?不,绝不可能!即使黄河,长江水倒流,他也绝对不可能放弃对大位的企图。难道,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吗? 不过,季家人却没有想这么多,他们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了。这次就连季允梅都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愤然拂袖而去!季氏宗族那边,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季雨涵又心急又难受,可她现在却不能离开去找自己的父母。她必须陪伴在自己的丈夫身边,支持他,和他一起共抗风雨。她值得向季军雅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挽留自己的爷爷,自己的父母,等待自己的解释。 尤铭见尤烨脸上阴晴不定,没有应允他的请求,又重重的磕头,大声拜道:“儿臣请父皇下旨,册立尤鸿为宋王世子,诏告天下!”脸色坚毅,没有丝毫畏惧。 他府中众女无不动容,深深感到自己的男人此刻虽然跪倒在地,却是无比的高大,彷佛天地间都只剩下他一人伟岸的身躯在支撑着一切。她们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倚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自己将是天底下最安全,最幸福,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姬雪雁一双澄澈明媚的双目之中,更是雾气蒙蒙,艳丽的樱唇一张一合的翕动着:“公子……” 宋王一系的文臣武将不待尤烨下诏,在文凯、谭纶、裴朗他们的带领之下,主动离席,朝着尤铭、尤鸿两父子拜祝道:“仆臣参见吾主宋王殿下,少主世子殿下。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恭喜少主,贺喜少主!少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又转过身来,拜贺姬雪雁:“仆臣参见王妃姬娘娘。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洪亮辽远,传遍了整个汴京开封城。 第一回 吾往(上) 第一回吾往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话也许是那次宋王府夜宴上,对尤铭最好的描述了。面对着百官群臣,宗族贵戚,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岳丈姊妹的诘难反对,他依然固执己见,坚持要弃嫡立庶,册立自己的长子尤鸿为自己的世子,百年之后,嗣位宋王。 其实,在一般人的眼里,尤鸿也许连庶子都算不上。她的生母姬雪雁,不仅不是出身豪门,更是出身卑微下贱的青楼歌姬。在那个门阀横行,看重出身的年代,作为天下第一等的大豪门,尤家是根本瞧不上姬雪雁的,即使她再美貌贤惠,再才德双馨也不行。姬雪雁根本不配进入尤家的大门,根本不配成为尤家男子的侍妾,甚至连尤家侍女婢子的身份都不配拥有。她所生的孩子,按照规矩,自然也是不能入籍的,甚至都必须跟从母姓,不配使用尤这个高贵尊荣的姓氏。 可是这一切在尤家逆子(尤烨用语)尤铭的手上却完全改变了!他不但隆重的迎娶姬雪雁(虽然是补办的),还给予了她实际上的大妇身份,让她继文婷之后,管理家政。在自己封爵宋王以后,更是不顾异议,给了她正式的侧王妃的名分,让她名正言顺的成为了自己最钟爱的妻子之一。在她诞下长子尤鸿之后,她在宋王府中的威信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而尤铭对于自己的这个长子也是爱逾性命。不仅千方百计的为鸿儿入了宗籍,更曾经为了替鸿儿治病,干冒奇险,以身试药。平日里对鸿儿虽然要求甚是严格,可却是极为爱护,容不得别人欺负他半分。甚至有一次,在皇宫武德殿内,仅仅是因为二十三皇弟拍了拍鸿儿的肩膀,说了句“小子”,他就勃然大怒,不顾皇帝还在殿中,就抢过侍卫的腰刀,将自己那年仅十二岁的二十三皇弟一刀给砍死了。更甚的是,他还杀死了闻讯赶来,嚎啕大哭的二十三皇弟生母殷婕妤,贬黜外戚殷士詹一家。从此与后宫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死仇。 对于这一切,百官群臣,宗室贵戚,甚至是太子皇帝,都慑服于尤铭的精兵强将,而不敢予以追究,或是草草敷衍了事。其实也是因为这些事情虽然也是匪夷所思的大不敬之举,但并非不可接受,于祖制而上也能说得过去,因此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毕竟,数千年来标新立异,违背圣人教化,有悖祖制的人和事情,并不少见,大家也都默认了。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一次尤铭碰触的却是那根在他们看来绝对不能被碰触的底线,是他们的逆鳞。尤铭这一次想要挑战的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嫡庶之分!而这在实质上,就是要挑战数百年来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门荫阀阅,九品中正;就是挑战士庶之别,贵贱之分!他虽然不遗余力的拔擢庶族寒门,打击动摇高门士族的特权影响,可毕竟站不住一个理字,成效甚微。但是如果正的让他成功册立尤鸿为王世子,真的成功实现了弃嫡立庶。那么,高门士族凌驾于寒门庶族之上,天经地义享受诸多特权的基础就会被彻底动摇,到时候,恐怕真就是高门大族的灭顶之灾,恐怕高门大族所享有的一切就都真的要完全让给庶族寒门了。 因此,这一次,他们变得出奇的勇敢,出奇的团结一致。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着深仇大恨;不管尤铭手上是不是掌握着数以百万计的精兵猛将;不管他们自己是不是身在宋王府这样的险地之中,都是众口一词的声讨尤铭,坚决反对他册立尤鸿为宋王世子。不少人甚至摘下冠带,做出了一副以死抗争,维护正统的模样来。 尤铭遇到了空前的压力,他也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他恨不得将这些人通通杀掉!可是他明白,杀光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自己来说是易如反掌。可自己却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自己杀他们容易,可自己一旦动手杀人,那就是在向天下人表明,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自己是错误的,而他们才是正确的。自己是因为没有勇气去承担,去反驳他们的诘难,这才恼羞成怒,动手杀人。那样的话,自己就不是一个敢于直面困难,战胜困难,有着非凡勇气的大英雄;而是一个只会用杀戮去血腥却威胁他人,恐怖他人,来掩饰自己心中极度畏惧的懦夫!勇敢,真正的勇敢,更多的时候,并不存在于刀剑之上。 而且,他知道,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在他的身后,他的妻子们,坚定的跟随着他,和他一起去面对天下人的指点非议,口诛笔伐。于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愤怒,重重的跪了下来,坚定沉稳的再次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没有一丝的犹豫和颤抖。 宋王一系的人马,大多都是寒门子弟出身,被他破格拔擢,委以重任的。因此,在他们的心里,对于盘根错节数百年之久的门阀势力早已是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对于嫡庶之分也并不如何在意。而且,他们对于尤铭都是抱有极其特别的感恩报恩之心的。殿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古今罕有,甚至是震古烁今,空前绝后。是殿下给予了自己发挥才能,施展抱负的机会。因此,无论尤铭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都会毫无条件的去支持,去奉行。而这样做,都只是为了能够聊报他的知遇之恩。 至于宋王党中的那一些士族子弟,他们对于尤铭则更多的是敬畏,是崇拜,是仰慕。他们更多是是因为自己或多或少的与尤铭有着那么一点的相似,是因为在尤铭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去挑战一切权威制度,可以去追求自己真正所想要的东西,真正所想要的生活,只要你有这个勇气。而这样的勇气,对于门阀子弟来说,基本上就不具备的。所以,他们对于拥有这样无比勇气的尤铭是极为崇拜敬畏的。而且,尤铭的文才武功,兵法谋略,三教九流,也是极为出色的。不但在士族子弟之中罕有匹敌,即使是在寒门子弟那里,也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他是门阀高贵,优秀于平民庶族的最后一人了。所以,他们,这一小部分士族子弟中的异类,对于尤铭也是言听计从,坚决拥护。 面对着宋府众将**裸的威胁,昭武帝尤烨不得不做出让步,颁布了诏书,册封尤鸿为宋王世子。在这以嫡庶之争为表象,而实质为士庶之争的艰苦卓绝的长期斗争里,尤铭和他所代表的寒门庶族,平民百姓取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 可是门阀势力是不会甘心失败的,他们不会任由别人剥夺他们享受了数百年之久的特权而无动于衷,坐以待毙。他们正在积蓄力量,筹谋反击。 作为门阀贵族的代表,大明昭武皇帝尤烨虽然迫于压力,下诏答允了尤铭所求,承认了尤鸿的宋王世子身份,可他却暗中指使同为门阀贵族势力代表的太子尤铄,韩王尤锉发动朝中众臣,群起发对,进行破坏。让他们命令辖下的中书,门下两省,封驳诏书,不与遵从。并且草拟决议,对于以尚书令宋王之名签发的尚书省公文一律封还驳退,不令生效。 如此过了几日,尚书省积压的公务越来越多。再加上,尚书省之中也有不少人出身豪门,阿附豪门,也都和太子韩王他们一道,故意拖延,不去尚书省办公,使得尚书省的运行几近瘫痪。由于尚书省是朝廷政务施行的总纲枢要之所,尚书省陷入瘫痪,那么整个朝廷也就陷入了停滞不前之中。很多必须即刻施行的重要政务,都无法施行,对于大明来说,损失极大。 看着桌椅翻倒,空无一人,压满公文的尚书省阁部,尤铭强压下怒气自己动手将桌椅扶起,放回到原位上;捡起散落一地的公务文书,放回到自己的桌子上;自己洗笔、研墨、制朱砂。他在位子上坐下,翻开一本公文,“哼”了一声,道:“好!你们不干,本王自己干!难道,没有你们还不行了吗?” 可这时候,他才发现,坐衙门处理公务其实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舒适的事情。相反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不过才处理了七八份公文,就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尤铭已经感到自己的脖子有些酸累了,他抬起头来,拍了拍自己的脖子,自嘲的笑道:“想不到,这坐衙门看公文竟会这么累!比领兵打仗可要累多了。才不过两个时辰而已!居然就让我脖子发酸,眼睛发涩了。呵呵,”他习惯性的从桌子上端起一个东西,正要送进嘴里的时候,却猛然闻到一股上等徽墨特有清香气味。他这才发现,手中拿的居然是墨盒而不是茶碗。而自己的书桌上,竟然没有一杯茶。 他心里一阵黯然,同时却又感到了一阵阵的愤怒,这帮混账东西!连他们这些奴才都敢来跟自己过不去,看来自己可真是反了众怒了。他自嘲的一笑,走下座位,要去给自己倒一杯香茗。可他刚刚走下来时,一杯浓香馥郁、沁人心脾的铁观音捧到了他的面前,更令他感到又惊又喜的是,他居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娇俏声音:“宋王殿下,请用茶!” 尤铭接过茶盏,似模似样的喝了一口,颔首道:“恩,好!是铁观音。”他坐回位子上,将茶盏在书桌上放下,埋下头来继续批阅公文,只是挥了挥手,淡淡的道:“下去吧,有事再叫你,这里不用你伺候。” 若惜见他果然埋下头去批阅公文,不再理她,不由气得撅起了嘴道:“你!哼,人家知道你这些天受了委屈,被人孤立,这才来照顾你的。可你居然!哼!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来了!没由来的给自己找气受!” “呵呵!”尤铭抬起头来笑道:“好!果然是我的若惜,一点没变!还是这个样子,好,真好。”他放下手中的纸笔,走到若惜身边,轻轻搂着她的纤腰,在她额上吻了吻:“你这样才是我的若惜嘛!”他拉着若惜在椅子上坐下,苦笑道:“若惜,你也看到了,表哥我现在可真的是无人理睬,人人喊打的臭老鼠了。” 若惜气愤的哼道:“这些混蛋家伙!表哥想要让鸿儿当世子,还是让湛儿当世子,那完全是表哥自己的事情嘛!关他们什么事了!哼,表哥,你手上不是有兵吗?去把他们都抓起来,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跟表哥作对!哼!” “呵呵,”尤铭伸手在若惜额上轻轻点了一下,笑道:“你呀!还是个公主呢?净说傻话!他们又没有犯罪,我怎么好能去抓他们呢?” “可是他们跟表哥你做对呀!”若惜道:“难道这还不够?哼,要是我父皇的话,谁敢跟他作对,他就会杀了谁的。”突然,若惜发现尤铭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由低下头去,小声道:“表哥,对不起,若惜又说错话了。若惜不该提起父皇的,更不该拿父皇跟表哥相提并论的……” “若惜,不要紧,”尤铭握住她的柔荑,微微笑道:“我的若惜能够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若惜的气呢?我的若惜可是上天赐给我,让我用来疼爱呵护的,可不是让我生气的哟。再说了,我的若惜嘴嘴甜了,最会让我开心了,又怎么会说错话呢?”说着,拉着若惜坐到了自己怀里,噙住她的柔唇,用力的吮吸了一阵,赞道:“真甜!” 若惜登时羞红了面颊,低垂下瑧首,精致的玉容上竟爬上了一丝黯然忧伤:“表哥,你待若惜真好,能嫁给你,若惜真的好高兴。可是,若惜的身子已经脏了,若惜……” 尤铭急忙紧紧的抱住她,用深吻封住了她的话语,略带责备的道:“若惜,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起那件事的吗?我的若惜永远都是天底下最最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是我最喜欢最疼爱的好表妹,好妻子。” “表哥……”若惜的眼中泛出一阵泪光,双臂环住尤铭的脖子,瑧首紧紧的贴着尤铭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温暖,和他那强有力的心跳…… “呵呵,好甜蜜呀。”人未到,声先至,却是丁湘君来了。若惜一惊,挣扎起来:“你快放开我,别让丁姐姐看到了笑话我。” 可尤铭却反而搂得更紧了些,笑道:“怕什么!湘君能笑你什么呀,她是在羡慕你呢!” “呵呵,可不光是我羡慕呀,”丁湘君施施然走入殿中:“我们可都在羡慕若惜呢!”在她的身后,雪儿,雨涵她们都来了。 尤铭放开若惜,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还不是来帮你?”丁湘君笑道:“我们知道你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没有人肯跟在你身边,帮你做事。以你这倔脾气,你一定是一个人拼命的死做。可是偌大的尚书省,这么多的事情,你一个人哪能做得完呢?我们身为你的妻子,自然要来帮助你了。” 尤铭心中感动异常,极为熨帖:“湘君!你们!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能娶到你们,可真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 “行了,行了,就知道花言巧语,”丁湘君笑道:“只要你记着我们姐妹的好,不要再出去渔色,动不动就把人家漂亮姑娘带回家里来就好了。” “这个,”尤铭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你们怎么老是忘不了这个?我,我也没带几个女人回去过,不过就采萱,妙真她们几个。你们怎么总是揪着不放啊?” “哼!你难道还嫌少呀!”季雨涵撅起嘴,娇嗔道:“一天到晚净想着那事,你这毛病是好不了了。居然还嫌我们管的多,你是不是想把天下间的美女都弄到身边来才不会少了呀?” “这个?”尤铭佯作沉思道:“确实有这么个意思!”他见众女都略有变色发怒的迹象,急忙改了口风:“不过嘛,这天下除了你们之外,难道还有美女吗?跟你们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这眼光也给变高了。” 众女听了这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面都是甜丝丝的,无不是俏脸红晕,眉目羞喜。原本冷冷清清的尚书省一下子变得明媚起来。 嬉闹了一阵之后,尤铭他们继续坐下来处理公务,虽然这里面真正能帮到他的只有丁湘君一人。但是,只要她们都陪伴在自己身边,尤铭便感觉自己充满了无穷的精力,头脑一下子好似聪明了许多,处理公务的速度也比刚才快得多了。 可是,尚书省里面的事务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光光只是他们几个人,仍然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就在他们的精力和耐心被一点点磨掉的时候,文凯,谭纶,胡成三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在这三人的后面还跟着许多中下级官吏和白鹿洞学子。 第一回 吾往(下) 尤铭惊疑的望着他们,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你们这是……?” “殿下和娘娘们在这里发奋努力,我们也不能落后了才是呀。”文凯笑着道:“尚书省乃全国政务之总要,大小政务皆决于此,事无巨细,十分庞杂。纵使殿下天资聪慧,记忆过人;娘娘天赋异禀,蕙质兰心,恐怕也处决不了这么多的事情。事到危急,我们这些宋府仆臣不来帮助殿下,谁来帮助殿下呢?” “好!”尤铭激动的站立起来,抱拳道:“小王有你们,何愁大事不成!何愁大明不兴!何愁天下不定!你们在小王如此危急,万众皆弃的时候,仍然跟随小王,无怨无悔。此等恩情,小王无以为报。请诸位受小王一拜!”说着,尤铭竟深深的朝他们作了一揖。湘君、雪儿、雨涵、若惜也都盈盈起身,朝他们福身行礼。 他们身为宋王府的仆臣,哪里敢接受自己主公和主母的如此大礼?一个个都跪倒下来,磕头还礼。谭纶道:“殿下何须如此?若非殿下,我们岂能有今天,殿下对于我们的恩德天高地厚,那才真的是报答不清。我们自然是要不离不弃的跟随殿下,辅佐殿下。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即使天下人都背弃了殿下,我们也甘为殿下赴死!” “你们!”尤铭感到喉口一热,似乎被一团暖融融的东西给堵着,虎目中竟噙着几颗泪来,虽只短短两个字,可不能自已的拳拳之意,却是完美无瑕的表现出来。他朝前伸出右手:“好!你我君臣一心,共开天下,同创盛世!” 谭纶,胡成等人纷纷伸出自己的右手,和他握在一起:“我等愿辅佐殿下,一统江山,开创盛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上面,文凯重重的按下了自己的手掌。 湘君、雪儿、雨涵、若惜她们此时已是热泪横流了。她们在为自己的丈夫高兴;为自己的丈夫能够拥有这样的忠心耿耿的臣子而高兴;为自己的丈夫能够让这么多桀骜不驯,才华横溢的人忠心辅佐而高兴。她们也在为自己能够嫁给这样英雄的丈夫的而高兴,而骄傲。 “哈哈哈哈!殿下怎么忘了我们了呢?”裴朗、徐甲、桑显河、牛辅、季军雅他们领着一群黑甲精骑、神机营、骠姚骑兵的武将走进了尚书省。裴朗双手抱拳道:“殿下,他们这帮文弱书生都能不惧艰险,追随殿下,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征战天下,纵横沙场的将军们?殿下,我们这帮人是泥腿子大老粗,不会说他们文人那些文绉绉的拗口话儿。我们只知道,只要殿下你下命令,要我们打哪里,我们就打哪里!就是要我们上刀山,下火海,跟妖魔鬼怪,天兵天将去打仗,我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说着,第一个将自己大如蒲扇,黑粗老硬的手掌,盖在了文凯略显枯瘦的细长手掌上。 “好兄弟!”尤铭的双眼已经模糊了,他重重的盖上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用力的晃了晃。而这时,一众武将纷纷将自己的大手盖了上去,齐声道:“同生共死,护卫殿下!” 季军雅一个蹿步,跳上了书桌,将自己略显得稚嫩的双手按在了那巨大的拳头之上,坚定的道:“姐夫,还有我,季军雅!” “还有骨仪!”骨仪面无表情的走进尚书省大殿:“还有骨仪甘愿为殿下赴死!” “不错,还有我们!”尚书省的大门口,尤针、尤钟、尤锋,甚至还有自己那最会看情势,随风倒的四叔,贺王尤煌!他们联袂而入,来到尤铭的跟前,道:“不要忘了,还有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四叔,两位堂哥,十六弟,你们!”尤铭已经说不下去话了,他分明看到,在尚书省的大门口,他日夜牵挂的五弟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五弟的身边,除了他的妻子涂蓉之外,还多了另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曾经被他罢官夺爵,命令戴罪立功的顾惜朝! 尤钫携着爱妻涂蓉走到尤铭面前,笑道:“怎么,二哥不会这么快就认不得五弟和小蓉了吧?”说着,从身后侍女的手里抱过一个孩子到尤铭面前,笑道:“二哥,你看,五弟和小蓉也有孩子了。是个女儿!二哥你看,漂不漂亮?” “漂亮!漂亮!”尤铭眼中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可却一颗颗的挂在自己的衣襟上,没有碎裂。他颤巍巍的抱过尤钫怀中的女婴:“真,真是个好孩子。” 尤钫听了这话,显得极为开心,喜道:“既然二哥也觉得好,那二哥就给她起个名字吧。我跟小蓉商量过了,孩子的名字都由二哥起。” “那,就叫婷儿吧。”尤铭将孩子交还给涂蓉,在这一刻,他不可抑止的想起了那袭鹅黄色的身影,眼前似乎看到了垂柳落花的长江水寨,耳边似乎也听到了那清脆悦耳的铃声。 文凯、姬雪雁四女、尤钫夫妇,他们明白尤铭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心里无不是一阵黯然,都不由海陵三清观里的那幽深冰洞,想起冰洞里面宛如水晶一般的万年玄冰棺,想起冰棺中依旧鲜活的如仙玉颜,想起冰棺中的另一方玉枕…… 尤钫笑着掖了掖婷儿的襁褓,道:“二哥,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呢?顾大人!——” 顾惜朝急忙往前走了几步,跪拜道:“罪臣顾惜朝参见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惜朝?”尤铭微微皱眉道:“金陵太守顾惜朝?” “殿下,罪臣并非金陵太守,罪臣是金陵代太守。”顾惜朝道:“当年因为罪臣失职,致使白喉疫症荼毒金陵;贪官奸商勾结为祸。殿下震怒,撤了罪臣的太守之职,命罪臣戴罪立功,做十件百姓称道的功德之举。今罪臣不辱钧命,已经做成了十件功德!”说着,捧起地上的十把万民伞,恭恭敬敬的奉到尤铭面前:“罪臣向殿下复命,请殿下验看。” 尤铭一把拿起万民伞,却并没有展开来看,只是将万民伞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扶起顾惜朝,道:“你来向我复命做什么?这十件功德是我让你做的吗?你是为我做的吗?为官一任,首先要做的就是造福一方百姓。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去想这么做的理由和好处,因为那是你必须去做的。是你推无可推的责任!要是你不明白这一点,你就不配穿这身官服。” 一番话,说得顾惜朝极为羞愧,他默不作声朝尤铭跪下磕了个头,便要伸手去拿桌上的万民伞。可没有想要,尤铭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以为拿回万民伞便代表你明白我上面所说的话了吗?不,那还差得太远!顾惜朝,我看得出,你一个聪明的人,是一个将来会有功于百姓社稷的人。可是,你现在还不够,远远不够!至少,在你真正懂得我的话之前,是绝对不够的。” 他从桌上拿起职官簿子,翻开看了看,道:“北海郡银滩县的县令刚刚致士,你放下金陵的担子,去银滩当县令吧。” 听了这命令,众人无不大惊,这是怎么回事?顾惜朝完成了十大功德,不仅没有被封赏,官复原职,怎么居然反而被贬为县令了?这,这不是赏罚不公吗?就算要磨练他,金陵太守的位子上也一样磨练啊,为什么要贬去荒蛮瘴疠之地去呢? 尤钫一急,拉着他道:“二哥!……” 可尤铭却伸出手来止住了他,微笑着望着顾惜朝道:“还不谢恩么?” 顾惜朝的双手紧张的握成拳头,又再度松开。如此反复了十余次后,重重的跪了下来:“臣谢殿下玉成之恩!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好!”尤铭拿过一张宣纸,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八个大字,放到他手里:“此去银滩,本王不送你金,不送你银,只送你这八个字‘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顾惜朝郑重其事的接过那封宣纸,小心翼翼的收在怀里,朝尤铭又磕了个头,转身离开了尚书省大殿。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成是败,就在银滩见分晓! 看着顾惜朝离去的坚毅背影,尤铭深深了舒了口气。谭纶来到他身边道:“恭喜殿下,看来他明白了殿下的苦心,殿下可是又得了个治国的干才了!” “呵呵!希望他是真的明白。”尤铭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既然现在有了这么多人,那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赶快把这些尚书省的事情办了吧。让他们那些人好好看看,叫他们知道,我们宋王府,是打不垮,冲不烂的!”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一点不假。在宋府众人的齐心努力之下,尚书省这许多日来积压的公务,全部都被很漂亮的处理。鉴于中书,门下两省的消极怠工,从中作梗,尤铭终于动用了自己神威天将军的权力,真真正正的开府设官,建旌立节,将尚书省变为了自己的宋府官衙。利用自己独有的独立的宋府行政体系,大明的一切政令不再以朝廷的诏令发出,改而以宋王府的谕令下达,直接了跨越中书、门下两省。朝廷大权,越来越多的归入到了尚书省中,越来越多的归入到了宋王府中,越来越多的归入到了尤铭的手中。 这样的情况终于引起了朝廷的恐慌,他们不敢再放任自己手中的权力外流了。他们怕自己再这样暗中捣乱下去,恐怕一切的权力就要都归入到宋王尤铭的手中了;恐怕那时候,他可就真的要登上皇位,当皇帝了;恐怕那时候,平民寒门就真的要爬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自己这些豪门士族,恐怕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终于,奇怪的停滞了多日的大明政府,再一次正常的运作起来。但不可避免的,还是有大量的权力归入到了宋府之中。在这豪门大族发动的,气势汹汹,阴险毒辣的第二回合的交锋里面,尤铭和他所代表的寒门庶族、平民百姓,又取得了完美的胜利。 第二回 坚决(一) 这已经是管家钟福第六次被季家毫不留情面的赶回来了。看着钟福的狼狈模样,尤铭心中不由有气。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厌烦的挥手让钟福退去,去账房领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 尤铭阴沉着脸色,来到季雨涵跟前。看着她抚慰湛儿时的温柔模样,自己满肚子的牢骚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在季雨涵秀发里深深一吻,轻轻抱起湛儿逗弄着。湛儿刚刚被母亲哄睡着,尤铭这么突然的一抱,自然是把他给惊醒了。这小孩子一醒,哭闹的动静极大,除了他的母亲,别的人,即使是孩子的父亲,也根本别想哄得住! 更何况,尤铭今日心情极差,听到孩子哭闹,心中愈发烦闷,抱着孩子的动作也就变得粗鲁起来。这么一来,非但没能哄住湛儿,湛儿哭闹的动静反而更大了。 看着在自己怀里哭哭闹闹,不依不饶,死活不肯听自己话,乖乖让自己抱的湛儿,尤铭心里的邪火,“腾”的一下子就冒上来了!他竟然一把将湛儿丢回摇床里,极不雅致的骂道:“他妈的,连你这个浑小子都来跟我作对。不许哭!再哭,老子打死你!”所幸,摇床内垫了极厚的棉絮,湛儿这才没有伤着。 在尤铭丢下湛儿的那一刻,季雨涵就极为心疼的抱起了湛儿,轻轻地揉着他柔嫩的猴脑,吹气道:“好了好了,乖,湛儿乖,湛儿不哭了,乖,不哭。你父王这几天遇到了很多事情,心情不好,你要听话,听你父王的话,不要惹他生气。乖,不哭了!” 本来已经渐趋安静的湛儿,被尤铭的骂声一下,立刻又大声的哭了起来,任由季雨涵怎么劝,怎么哄,就是无济于事。 不知怎么的,尤铭体内郁积了多日的邪火,居然在今天被湛儿给点燃了起来。他越听越觉得湛儿的哭声是对自己的嘲笑;越看越觉得,湛儿因为哭泣而通红的小脸是对自己讥讽。 他禁不住高高扬起手来,“啪”的一下,将摇床拍得粉碎,喝道:“别嚎了!” “你跟孩子凶什么凶啊!”季雨涵突然开口同他吵道:“湛儿不过是个婴儿,能懂什么?你跟湛儿叫什么叫!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居然拿我儿子撒气。你脑袋烧糊涂,吃错药啦!” “你!”尤铭勃然大怒。以前的季雨涵虽然也时不时的发些大小姐脾气,可那都是无伤大雅的撒娇发嗲而已,反而更能增进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和乐趣。但他从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季雨涵,今天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真的跟自己吵。他本就已经是邪火中烧,一碰就炸了,这下子更是不得了,双眼似乎一下子变得赤红,好像找到了出气筒一般,尽情的发泄着自己所受到的委屈和折辱:“好,好得很!看来你们一家是要跟我对上了!老的老的这样,小的小的这样,睡在自己枕边的人还是这样!到底是娘家人,比我这丈夫要亲得多了。我这丈夫算什么呀?到头来不过还是个外人,人家一家人还是联合起来对付我这个外人!” 早在听到尤铭最初的那声怒骂的时候,丁湘君、姬雪雁、若惜她们就匆匆赶来了季雨涵的小院。刚刚进门就听到了尤铭话说得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不像话,心里一惊,替季雨涵着急起来,也不经有些生气,替她感到不平。别的人倒还罢了,丁湘君可不是任由他随便发火而一句话不说的人,当即一甩衣袖,精致的玉容冷冷一笑,微尖的下颌往上一抬:“宋王殿下近日的脾气好大呀!怎么着,这在外头受了气,不敢放出个屁来,回到家里拿老婆孩子撒气来了?到底是大将军,可真是威风啊!” “好好好!你们都合起伙儿来了!”尤铭一见她们进来,而且一来就说自己的不是,摆明是帮着季雨涵来了,不由邪火更旺:“你们看着我好欺负是不是?你们也都要跟着那帮墙头草一样,弃我而去,落井下石是不是?好——,到底我们也是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只要你们一句话,我立刻放你们走。我尤铭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从今往后,再不纠缠你们!” 尤铭这话彷佛晴天霹雳一般,深深的打伤了她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溢的泪水。很快的,泪水被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姬雪雁娇艳的玉颜上写满伤心和绝望,颤抖的声音中充满难以置信和哀切恳求:“公子,你……你真的要赶我们走吗?” “姐姐你不用求他!”丁湘君的俏脸上挂满珠泪,可她仍是丝毫不肯示弱:“他现在是嫌我们人老珠黄碍事了,早就想赶我们走了。今天不过是借着个由头罢了!你再是求他也是没用,反而还让他以为没了他我们就过不下去了,白白遭他的轻贱羞辱!哼,姓尤的!今儿个这话可是你说出来的,你别后悔!”说着,一手拉着姬雪雁,一手拉着季雨涵,怒气冲冲的道:“姐姐,我们走!”刚走了几步,见若惜还留在那里没动,立即大声道:“若惜,你还留在那里做什么?还想等着他来骂你打你,亲自赶你走啊!” 尤铭经过刚刚那一闹之后,邪火发泄了出去,脑子清醒了不少,知道自己实在是混账之极。不管自己心里如何有气,拿自己的老婆孩子来撒气,却也太是不该,更不该说出“好聚好散”那等畜生话来。在听到丁湘君的那番话的时候,心里立时就慌了,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只是他丢不开这架子,更想自己要是首先服了软,以后还如何能振得起这夫纲来?因此并不曾做声。直到看丁湘君动了真怒,真的伤了心要走,这才鼻子里“嗡嗡”的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们走的。” 他这话虽然含混,可众女还是听了个真真切切,无不感到天清地朗,彷佛黑夜中投进的一缕阳光,驱散了满天的阴霾。就连丁湘君也是身子一滞,停了下来。 若惜离尤铭最近,这话听得最是分明。她那珠泪还没止住的俏脸上,竟然一瞬间放出了神采:“表哥,你,你刚刚说什么?我……”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赶你们走,也不敢去想他。”尤铭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次没了鼻音,说话清晰可闻:“我都不知道我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那些禽兽不如的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一旦激动起来,这脑子就跟坏了一般,说出来的那些混账话,根本就做不得数。你们那么贤淑明理,怎么还就揪着不放了?” “哟!照你这么说,这错倒还在我们了?”丁湘君背对着他道:“脑子坏了,脑子坏了你就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吗?!这么些年了,我们姐妹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来?哪个不是一心为你着想的?可你居然还能说出那句话来……”说着,丁湘君感到自己又要哭了,她急忙忍住,用手捂住嘴巴,绝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哭出声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尤铭赶忙道:“我是说,哎呀!不管怎么样,今儿个这事完全是我不该,你们要打要骂,我绝没有二话。我不敢奢求你们能原谅我,只求你们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他走到季雨涵跟前,不管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没有再说一句话。 早在刚才尤铭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软了。此刻伏在尤铭的怀里,更是感受到了权势熏天,不可一世,近乎天下无敌的丈夫内心中的痛苦和软弱。她的双臂不由环上了丈夫的虎腰:“公子,以前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有什么事情,都直接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的吗?涵儿和姐妹们都是你的妻子,有什么不能和我们说,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们的呢?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肯说出来呢?” 说到以前的事情,众人均是百感交集,越说心情越是激动。到最后,他们夫妻五人居然在那斗室之中抱头痛哭起来。而原本哭闹的湛儿,在这时候也安静了下来,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们。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不仅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反而进一步得到了增强,夫妻之间也进一步的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了。其实夫妻之间,生活中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吵嘴斗气,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反而能使夫妻之间增进感情和相互理解。真要是像书上说的那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还是夫妻吗?夫妻之间真要是到了相互如同贵宾般尊敬,一点架也不吵的地步,那段婚姻,那段感情,恐怕也就已经到了尽头了。 他们夫妻五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自然免不了肌肤相亲,情欲升腾。斗室之中逐渐弥漫开诱人的春情。一阵阵低沉压抑的喘息**、呢喃呓语,不时从斗室中飘了出来。守在房门口的侍女,每人都是面颊红晕,浑身燥热,心底纷纷埋怨殿下太过荒唐。而湛儿也在他们夫妻激情不可抑制,即将爆发的时候,被聪明的侍女很有眼力价的抱出去了。 第二回 坚决(二) 这一次的情欲交融,即使有孕在身的丁湘君也没有离开。在尤铭温柔而又极富侵略性的动作之下,她的芳心体味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她似乎看到了自己丈夫那深深掩蔽的内心,看到了自己丈夫在万丈荣光,无限风光之下的疲倦苦闷,遍体鳞伤…… 几度云雨,直到他们五人都精疲力竭了,方才歇下。突然,尤铭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巨大刺激从自己的下身传来。他伸手抱住俯在自己胯间的若惜,将她挪到自己的胸膛上,极是震惊的看着她羞涩的玉容,目瞪口呆的喘息着:“若惜,你……你在做什么?” 若惜不敢看他,将自己秀气的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尤铭的胸膛上,声音很细很低,几乎让人难以分辨:“若惜身子脏了,若惜对不起表哥。若惜要把自己身上这惟一最干净的地方交给表哥……” 尤铭的不待她说完,双唇早已贴了上去,封住了她的话语。这一通深吻,吻得若惜近乎窒息。他心疼而又略带责备的道:“若惜,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再说那些话了吗?你当初第一次跟我说要这样做的时候,我就不许你做。可你今天怎么?” 若惜的纤纤玉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低声道:“我是给我最心爱的丈夫做的,我心甘情愿,乐意得很。因为我知道,我的丈夫心里也是深深爱着我的。”忽然,她的脸色变得极其羞涩,声音也变得忸怩起来:“表哥,刚才若惜那样,你……你……你快不,快活?” 刚才的感觉的确好似身处云端一般,极是快活。他并不欺瞒自己怀中小娇妻,点了点头道:“快活,快活极了!若惜,这些……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若惜羞涩难言,嗫嚅道:“你,你不是好人!抽屉里居然,居然放那种书……” “你,你看到啦?”尤铭顿感羞臊难言:“我,那……那书……我……,”这实在是太也丢人了。自己身为大明宋王,朝廷宰辅,军中元帅,本应是为万人表率的。可自己居然看哪种不堪入目的淫邪污秽之书,这要传出去,那可真就是身败名裂了。 若惜忽然小声的问道:“表哥,你那本,那本《大乐赋》是……是从哪里来的?” “这……,”这事情能告诉她吗?能告诉她说这本书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官员进献的,自己得到以后十分高兴,还升了他的官吗?这话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丢不起这人呀。 这时,季雨涵、姬雪雁二人也略略恢复了些体力,听到尤铭和若惜的谈话,不由都有些奇怪:“书?什么书呀?” “还能有什么书!”丁湘君的脸色显得有些羞怒:“整天里脑子里就只想着那些东西!你听那名字,《大乐赋》,能是什么好书吗?还……还不是那种下流书!我说他怎么越来越多花样,原来……原来竟然看那种下流东西去了。” 丁湘君这一番话让他更是无地自容,只得傻笑两声,伸手摸向丁湘君的小腹。 “啊!——”丁湘君一惊,狠狠的把他的手打掉,颇为羞怒的道:“你,你还不老实!方才,方才我该走的。明知道我有了身孕,你,你竟还……!伤着孩子可怎么办?” 尤铭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搂住。夫妻五人温馨的依偎在一起,感受着这风雨后难得的宁静。 五人在床上又温存了一炷香的功夫后,终于起了身来,她们四个女人七手八脚的给尤铭穿上衣服。季雨涵取过一条玉带,束在尤铭腰里,扣上扣子,道:“公子,你告诉涵儿,你今天是不是因为爹爹他,才发那样的火的?” 尤铭伸手搂过她只穿着中衣的娇躯,轻轻捋了捋她披散的秀发,看着她略带忧伤的玉颜,微笑道:“雨涵,今天发火是我的错,我不该无缘无故的打湛儿,拿湛儿出气,不该对你说出那样的话的。这件事,你不要再问了,好吗?我不想让你为难。” “一定是了。”季雨涵垂下瑧首,喃喃道:“一定是爹爹给公子难堪了。要不然公子不会这样子的。要是其他人,公子早就教训他了。只有爹爹,只有爹爹给公子气受,公子才会一直闷在心里,找人撒气,乱发邪火的。”说着,她居然哭了起来:“只是涵儿从没想到,爹爹,爹爹他居然会这样的蛮不讲理。居然,居然有一天涵儿的爹爹会和涵儿的丈夫对立起来……” “好了,雨涵,不要哭了,这不关你的事。我会处理好的。我想岳父大人他只是一时生气。只要我有诚心,终有一天,岳父大人会同我和解的。”尤铭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公子,你去请皇帝下旨,改立湛儿为世子吧。”姬雪雁道:“立鸿儿为世子,让公子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还让你们翁婿之间不快,出现裂痕。雪儿很难过。一点也安心不了。” “不行!”尤铭和季雨涵同时拒绝。尤铭沉声道:“雪儿,这与你无关。更和鸿儿扯不上半点关系。世子之位一定是鸿儿的,我绝不会改变!” 姬雪雁急道:“公子,你能这样想到雪儿,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忍气吞声也要立鸿儿为嗣,雪儿真的好欣慰!可是,雪儿怎么能忍心看着公子受苦呢?公子,你就听……” “姐姐!”季雨涵突然插口道:“公子说的不错,世子之位一定是鸿儿的,绝不能给湛儿。公子真要是改立湛儿的话,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他,一辈子不理他的!姐姐,在涵儿的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大姐,一个可以依赖、可以撒娇、令人尊敬的姐姐。除了文婷妹妹,姐姐你是跟着公子最早的。可是现在,文婷妹妹已经不在了,公子对你的感情,不用说,我们也明白。只有立鸿儿,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从尤铭怀里挣脱出来,轻轻拉着姬雪雁的手道:“我、湘君、若惜,我们都是你的妹妹,你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想着我们这些妹妹。鸿儿当世子,本就是你该得的,你这怎么能让给我们这些妹妹们呢?妹妹们又怎么会嫉妒你,要跟你抢呢?姐姐!——” “妹妹……”姬雪雁芳心大震,感动的泪水充溢了她的眼眶。上天待自己真是不薄了。不仅让自己有了一个威震天下,把自己当成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丈夫,还给了自己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更重要的是,上天给了自己这么多的好妹妹,给了自己这么多虽然出身远远比自己高贵(若惜是前康公主,身份高贵自不必说;季雨涵出身四大儒家之首的季家,身份高贵不在公主之下;丁湘君家族世代坐拥淮南,是割据一方的诸侯豪强,也是出身高),但却依然对自己这么尊重,这么好的好妹妹。 季雨涵微微一笑,转向尤铭,柔声道:“公子,这件事情,让涵儿去处理好吗?”还没等尤铭说话,她就已经开口吩咐道:“珠儿,伺候我更衣。” 换上一身华服的季雨涵显得极为高贵美艳,她朝尤铭盈盈一拜:“公子,你就安心在家陪着姐妹们,等着涵儿的好消息吧。” 就在她准备登车的时候,姬雪雁居然也身着盛装,赶了出来:“雨涵妹妹,等等我!”她走到季雨涵身边,拉住她的手臂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尤铭断然回绝道:“你这一去,季家人必然要给你羞辱难堪,我决不允许!” 姬雪雁芳心极是温暖,她微微笑道:“公子,你为雪儿做出了这么多,甘愿被天下人误解辱骂背叛,难道雪儿就不能为你做一些事情吗?雪儿早就对公子说过,雪儿是公子一人的雪儿,公子却不是雪儿一人的公子。雪儿只是公子的一部分,本不值得公子为雪儿付出这么多的。雪儿能够得到公子这般的爱护,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若是能够为了公子,就是受些折辱又如何呢?何况,季老大人是雨涵妹妹的父亲,世代书香,待人谦和,就是看在雨涵妹妹面上,他也不会羞辱雪儿的。” “不!”尤铭摇了摇头,显得有些难受:“你不懂的,他们一定会给你世上最难堪的羞辱的。”他的心里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读书人,其实就是有文化的流氓。有时候,他们比流氓还要流氓。他们一旦耍起流氓来,一定是世上最无耻的。” 季雨涵也拦住她道:“姐姐,你就听公子的,不要去了。公子说得没错,你去了一定会被人难堪的。涵儿了解涵儿的爹爹,他,他一定会羞辱姐姐的。那时叫涵儿怎么办?”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垂下了瑧首。 姬雪雁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公子不是吗?为了公子,受些气,挨些骂又算得了什么呢?”说着,竟钻进了马车,体态大方的坐了下来。 第二回 坚决(三) 尤铭见她钻进车里,知道已然拦不住了,只得到:“好,你去吧。不过你答应我,绝不可以受气。否则,我即刻带兵杀过去!我不要你们为了我接受屈辱,忍气吞声。他们骂我踩我,我都可以无所谓,但我绝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老婆孩子!” “公子,你放心吧。涵儿一定护着雪儿姐姐周全。”季雨涵芳心里不由涌起一丝淡淡的酸意:“若是爹爹真的对雪儿姐姐无礼的话,涵儿,涵儿就不认他这个爹爹了!”说着,坐进马车,关上车门,娇声喝道:“起驾!” 车厢里,姬雪雁握着季雨涵微微发凉的玉手,美眸中充溢着泪水:“雨涵妹妹,你……你刚才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姐姐不值得你这样。你……你是怪姐姐,怪公子了吗?” 季雨涵轻轻摇了摇瑧首:“我怎么会怪姐姐呢?我只是羡慕姐姐罢了。姐姐,说实话,有时候,妹妹真的有些嫉妒你,嫉妒公子对你的好。妹妹真的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以前婷儿妹妹在的时候,我嫉妒婷儿妹妹,我嫉妒她为什么能得到公子最多的爱。后来,婷儿妹妹去了,我,我又开始嫉妒姐姐了。嫉妒为什么那段时间里面,公子总是往你那边跑。再后来,我又嫉妒湘君,为什么她那样的脾气,她那样的顶撞公子,可公子却依然那么宠着她,爱着她。我还嫉妒过若惜,凭什么她就可以和公子坐在同一辆车辇里一起去秦川?凭什么她都那样了,公子却还是那样的喜欢她,百般的哄慰……即使,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在公子心中,姐姐和我,还有湘君和若惜,我们四人是最最珍惜,最最重要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嫉妒。就在刚才,我,我还在嫉妒姐姐……” “即使是姐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姬雪雁微微笑道:“其实,姐姐也一直很妒忌你们。妒忌你们出身高贵,跟公子门当户对,出得人前,丝毫用不着自惭形秽……呵,这没什么的。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公子的女人。因为我们都是深爱公子,不可自拔的女人……” “娘娘,太师府到了。” 即使从宋王府太师府要从玄武街到朱雀街,要从城北到城南,要穿越大内,要穿越整个汴京开封广阔繁华的城区,这样的路途对于姬雪雁和季雨涵这一对姐妹来说,还是太短了些。她们这对性格背景迥异的姐妹之间有太多的话要说。 虽然生自己女婿的气,但是女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再加上,季雨涵现在是宋王正妃,地位尊崇。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可更是自己的主子。君臣之下,方是父女。太子少师、尚书左仆射季虎和他的一品诰命夫人早已带领着阖府上下站在门口恭迎。 彼时君臣尊卑尚不是十分的严格分明,季虎并不需要跪候宋王妃的车驾。只是在车马停下来的时候,作揖打恭道:“臣季虎恭迎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季雨涵和季虎之间尊卑虽变,可父女血缘却是改变不了的。出于孝道,她万万也不敢接受父母的迎迓,连忙向他们还礼:“女儿拜见爹爹,母亲!” 一阵寒暄过后,季雨涵笑着向他父母引见道:“爹爹,母亲,女儿给你们引见。”说着,拉着姬雪雁的手道:“爹爹,母亲,这是姬姐姐。” 姬雪雁盈盈一礼,福了一福道:“妾身见过季老大人,季老夫人。” 见到姬雪雁的这般风姿,季虎心中不由暗暗赞叹:“难怪我那女婿对她这般着紧疼爱,果然风采不凡,丝毫不在涵儿之下。这般的天仙化人,我也不想为难。只是为了涵儿,说不得要当一回恶人了。” 他脸色一冷,道:“原来是王妃娘娘!下臣何德何能,怎敢受娘娘如此大恩?娘娘可是世子之母,未来的宋王太妃,身份尊崇,位高权重,怎么能对我这个下臣行礼呢?” 姬雪雁一怔,但还是坚持行完了礼节:“老大人是我们殿下的老泰山,自然也就是我们的长辈。妾身给自己的长辈,是天经地义,没什么该不该的。” 季雨涵见了这情形,急忙道:“爹爹,快进去吧。涵儿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母亲做的饭了。” “好,好!”季氏爱怜的道:“今天母亲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母亲就给你做什么。” “谢谢母亲!”季雨涵甜甜一笑,拉着姬雪雁的柔荑:“姐姐,进去吧。涵儿母亲做的饭可好吃啦!一点也不比大表姐做的差!” 姬雪雁朝她笑了笑,刚要进去的时候,季氏却冷下脸色道:“王妃娘娘也要来么?不怕进了我们这小门小院的,降低了你未来宋王太妃的身份么?” “母亲!”季雨涵不悦道:“姬姐姐是涵儿请来的,您这是在做什么?早知道这样,涵儿就不回来了。您这样,涵儿回去后,让涵儿怎么说?让姐妹们怎么看待涵儿?” 季氏愣住了,她没想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女儿,今天居然会为了自己的情敌,来这样训斥她这个生身之母。她立刻觉得气塞胸臆,眼眶儿一红,浑身上下冷到了极点,瑟瑟发抖:“你!……我白养了你了!”气愤处,“啪”的扇了季雨涵一个重重的耳光。季雨涵白皙柔嫩的俏脸上立刻高高肿起一只血红的掌印。 她这一巴掌把大家全都给打愣住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掌掴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一下,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的宝贝女儿。她向前伸出手去,显得焦急而又心痛:“涵儿,你……你疼不疼……?” 可季雨涵却捂着自己的面颊,惊恐的往后退了开去,倚在姬雪雁的身上:“母亲,你……姐姐!——”她已经抑制不住,失声痛哭出来。 =========================================== 第二回 坚决(四) 姬雪雁看着季雨涵俏脸上的掌印,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跟着尤铭这么多人,由一个卑微下贱的歌妓变为现在雍容华贵,万众仰望的宋王妃,姬雪雁的内心也有了一些变化,多了一份子衿和骄傲。她轻轻抱着季雨涵,强忍着怒气道:“季老夫人!雨涵妹妹不过是帮着妾身说了几句话,又何止如此?您老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着妾身来,何必跟自己的女儿过不去?您老要是不清楚,妾身可是很明白,雨涵妹妹现在不只是您老的女儿,更是公子的王妃。” 季虎瞳孔猛地一收缩,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姬雪雁居然抬出了尤铭来压他。他心里立时腾起了怒气来:“拿他来压老夫?果然是宋王妃的架子!只是不知道我那个女婿宋王是怎么安排你这个江南第一名妓的?似乎你并不是宋王正妃。虽然你儿子被立为世子,可嫡妻正妃,还是涵儿。按照规矩,涵儿才是他的母亲,而你只不过是生母而已。” 季雨涵又惊又怒,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说出这么失礼伤人的话来。这样她如何面对自己的好姐妹?她扶着心痛至极、摇摇欲坠的姬雪雁,怒视季虎,大声道:“爹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太失礼!涵儿从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会是这样的人,你太让涵儿失望了!”说话间,季雨涵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高贵的王妃威仪,让人不敢逼视。 季虎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这样的训斥自己。他不禁勃然大怒,又有些伤心。可是碍于君臣纲常,他又不敢放肆无礼,只得浑身发抖的指着季雨涵:“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好好好!你现在心里只有你的丈夫,把你爹娘都给忘了。好,好!——” 季雨涵心里一痛,本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姬雪雁苍白的俏脸,却又执拗的别过头去。 季虎的那句话深深的戳痛了姬雪雁。江南第一名妓,这个她内心最不能接受,令她感到无比耻辱的身份被季虎毫不留情的当众给揭发了出来。她感到整个人都被巨大的耻辱给包围住了。在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的感觉,除了耻辱,只剩下羞愤。 姬雪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想要哭,却又哭不出声来,只剩下眼泪怔怔落下,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萦绕着那个昭示着耻辱的“江南第一名妓”六个字。她似乎听到人们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似乎看到了旁人对自己轻蔑不屑的嘲弄,似乎感受到了别人对自己的唾弃辱骂……她更感受到了那个无微不至保护着自己的身影,伤越来越重。 “公子,雪儿不能累你受辱。这一世能够认识你,能够陪伴在你身边这几年,能够让你呵护疼爱,能够为你生下鸿儿,雪儿已经很感激上天的厚待了。公子,请你原谅雪儿,以后的路,雪儿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姬雪雁心中默默祷祝,瑧首出其不意的撞向了太师府门前巨大的大理石狮子。 “啊!不要!”季雨涵朝前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可是姬雪雁那一下实在是太过突然了,而季雨涵又没有练过武艺,根本拉不住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姐姐撞向石狮。 就在姬雪雁即将血溅五步,香消玉殒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尤铭用自己柔软的小腹,挡住了姬雪雁。可自己却因为怕使用内力伤了自己心爱的雪儿,而被她撞得往后连退数步,腰部重重的撞在摆放石狮子的石墩的棱角上。 剧烈的疼痛使他的面部发生了扭曲,可他却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反而抱住姬雪雁,关切的问道:“雪儿,你没撞疼吧?” “公子,是你吗?上天待雪儿真好,让雪儿在临死前还能再见公子一面。雪儿是死了吗?雪儿怎么感觉不到疼了?”姬雪雁伸手抚着尤铭的面颊,微笑道:“公子,雪儿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过下去,好好保护雨涵、湘君、若惜她们,不要为雪儿难过。雪儿求你废了鸿儿,改立湛儿为世子,让雪儿走的安心。公子,雪儿要去陪伴婷儿妹妹了。”她忽然紧紧的抓住尤铭的大手,泪水涟涟的美目中饱含深情:“公子,若有来生,雪儿还要做公子的女人。” “雪儿,你没有事。我不许你死,我要你陪着我,永永远远的陪着我。”尤铭紧紧攥住姬雪雁的柔荑,拭去她俏脸上的泪珠:“雪儿,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就真的要去和婷儿做伴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姬雪雁这时也感受到了他怀里那熟悉迷醉的温暖,知道自己被他救了下来,埋首在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公子,你为什么要救雪儿?你让雪儿去死。雪儿,雪儿活着只会给你带来耻辱。雪儿,雪儿是个卑贱的女人,不配留在你的身边陪你。” “胡说!”尤铭心疼的斥责道:“雪儿,不许你说那样的话!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心爱的雪儿。我关心的,我喜欢的,我爱的,是我的雪儿。不管她出身如何,不管她遭遇到了什么,她也只是我的雪儿,我爱的雪儿。”他抬起头来,深情的望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季雨涵:“雨涵,你还有湘君、若惜,你们也是!” 他将姬雪雁横抱在怀里,站起身来,往季虎跟前走了几步,冷冷的盯着他,朗声道:“你们都听着!江南第一名妓姬雪雁是我尤铭的妻子,是我尤铭挚爱的妻子!”轻轻将她放下,望向季虎的眼神中满是掩饰不去的愤怒和杀机:“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东西,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不准他欺侮我的妻子。他要是敢,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公子,不要!”季雨涵看出了尤铭心中的怒火和炽烈的杀机,急忙拉住尤铭的衣袖,目光中尽是哀求。血浓于水,父母子女之间的血缘亲情,无论何时都去除不掉。 尤铭这时才看到季雨涵俏脸上红肿的掌印,心里一痛,伸手温柔的抚摸着:“雨涵,这是谁打的?还疼吗?”他轻轻将季雨涵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雨涵,你告诉我这是谁打的?不管是谁,我都要他生不如死,付出代价!”说着,阴冷的目光,竟射向了站在一旁季虎。 自从尤铭突然出现以来,季虎的心就猛地提了起来,背后也不断的往外渗着冷汗。自己的这个女婿虽然对自己一向执礼甚恭,可这么些年来的沙场生涯,让他的身上充满了一种铁血豪迈,说一不二的气势,那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才能浇铸起来的绝强气势,纳天地为掌中玩物的绝强气势。而他的决绝,他的手段也极为骇人。 当年只因若惜受辱,他诛除麦氏全族,残杀顺义侯麦桓,逼死自己三姑母那血淋淋的景象,至今依然历历在目,时常化做噩梦,搅扰着他。从那时起,自己的心中不知不觉的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婿就开始产生了一种恐惧,以前的诸多打算,现在也不敢再提。 当这个女婿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比阎王还要令人恐惧的人。似乎即使阎罗与他的当面,那真正主宰生死的死神也只是他,而不是阎罗。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向骄狂的贺王尤煌会对他这么恭顺;明白了为什么王昊、云殊他们不敢在北平就留,而是匆匆回京;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离开京城,返回金陵老家之中。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喉结僵硬的滚动着,额上的冷汗滴落入了自己的眼中,热辣辣的刺痛非常。 尤铭“哼”了一声,徐徐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已经不需要再问了,从雨涵的样子和季虎的表现来看,掌掴雨涵的人已经不需要再猜测了。他心中极是愤怒,可无论如何,就是为了雨涵,他也必须咽下这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这股的愤怒。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这么多日未曾前来拜望,确是失了礼数。”尤铭淡淡的道:“老泰山如要怪罪,于情于理,小婿自是甘愿领罚。可是,小婿也恳请二位老大人,不要为难雨涵好么?雨涵已经出阁了,她是我心爱的妻子。即使是雨涵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二位老大人也请对小婿说好么?不管她们的什么事情,我这个做丈夫的,一力承担。” 他歇了歇,又道:“老泰山,小婿府中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再陪伴二位老大人了。老泰山恕罪,小婿日后再来拜望。”说着,拉着雪儿、雨涵登上马车,喝令起驾。 马车缓缓的驶回宋王府。不知为什么,尤铭感到今天的汴京大道异常颠簸。他紧紧攥住季雨涵和姬雪雁的柔荑,贴在自己的胸口,看着二女苍白憔悴、珠泪涟涟的俏脸,暗暗发誓:“我发誓,这辈子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境地,我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子,让她们一辈子享受幸福。我绝对允许有人欺侮我的妻子,绝不!” 第三回 叩关(一) 马车在宋王府的大门前缓缓停下,原本冷清的门口,此刻却站满了人。丁湘君,若惜她们一众女眷;文凯、谭纶、胡成、季军雅、裴朗他们一众男丁;再加上五弟鲁王尤钫夫妇,几乎整个宋王府都倾巢而出,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候着他们回来。 尤铭的脸色铁青得可怕,看来这一行并不愉快。而姬雪雁苍白的俏脸,季雨涵红肿的面颊,更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这一趟,他们翁婿之间的误会矛盾非但没有丝毫的化解,反而愈加深了。 尤铭回到大厅里坐下,重重的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些话的时候,兵部右侍郎李昌鹤(尤铭兼任兵部尚书,但他同时也是尚书令,因此平常并不去兵部办公,兵部的日常事务,公务往来都是交由左右两个侍郎代为处理,遇到军情呈报于他)突然抱着一本插着红色羽翎的塘报闯了进来。也不及行礼,将那封塘报呈递到尤铭面前,气喘吁吁的道:“殿下!出大事了!” “什么?”尤铭一把抢过那封塘报,撕掉羽翎,打开看了起来。李昌鹤侍立一旁,简略的向他描述着塘报所奏大事的详情:“殿下,半个月前,夏国段达明敬畏殿下威武,率领其属下八万军士投降殿下,为我大明奋战。雍王尤焜则奉殿下谕令,领十万三晋子弟兵,借道赵昕的干凉,避开其正面的神策军、骁果军两大劲旅,迂回至夏国腹地,在程义老贼的后院放火,使他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可是五日前,雍王的大军却在平凉的崆峒山夹石谷之中遇伏,全军覆没。雍王本人也力战殉国,被贼人砍去头颅。”说着,捧过副手怀中的一只紫檀木匣子,当着尤铭的打开。那里面用石灰裹着的居然是雍王尤焜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无耻!挑衅!背叛!”尤铭愤然扔掉自己手中的塘报,“霍”的站起,眼中的怒火直似欲喷溅出来:“我拿他赵昕当做豪杰,当做朋友来看待,这才放心大胆的向他借道。可他呢?居然丧心病狂,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伏击了我大明军士不谈,居然还敢将我伯父雍王的首级送回,炫耀威风,简直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传令!各军即刻停止休整,放假的立即回营,务必在三日之内,给本王做到满编满员。让黑甲精骑和神机营立刻给整肃军马,星夜出京,进击陕甘边区。叫兵部、户部、工部、太仆寺、司农寺、太府寺、军器监立刻给本王动作起来,大军所需的兵器、甲仗、粮草、车辆、马匹等等,务必给本王备全五十万大军一年所需的数量。若有一点点懈怠,本王决不轻饶,全部杀头。另外,以我神威天将军下达总动员令,京城防务全部移交御林军,以左右翊府中郎将统领。凡在京中所有的南衙十六卫军之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这六卫军属于禁卫部队,不属于野战部队。而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骁卫、左右领军卫这十支十六卫军中的野战部队,早已屯驻于秦川,并未撤回),北衙龙云、虎贲、豹韬、鹰扬、羽林、期门、射声、建章、背嵬、游奕、屯越、护垒此十二禁禁军,以及京畿及京畿周围驻防部队,悉数随本王的出征!” “不报此仇,本王誓不为人!”“啪”的一声,将自己椅子旁边的紫檀木茶几拍得粉碎。 “慢着!”文凯觉得其中有些蹊跷,拦住了李昌鹤,向尤铭道:“殿下,慎重啊!老臣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切莫在我大明一统天下之际,再树强敌。” “蹊跷?什么蹊跷!”尤铭怒道:“他赵昕以为自己击破襄阳王麦博三十万叛军,生擒逆渠麦博,得了个军神的称号便天下无敌了吗?若非本王席卷荆襄,断了麦博的退路,又岂有他平定破贼之奇功?哼!他能打,本王也不含糊!本王虽然不愿意轻易树敌,轻言用兵,可真要是想打,本王也是不惧!若是连一个小小的甘凉都拿不下来,本王威名何在!你说蹊跷,蹊跷在哪里?你是在为赵昕此贼开脱吗?”尤铭此时怒不可遏,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去,竟严辞喝问自己一向尊敬的岳父文凯。 这时,尤针也哭着闯进了府中,朝尤铭跪下道:“殿下,臣父被赵昕奸贼所害,臣弟请求殿下发兵,为臣弟报此杀父大仇!” “老臣不敢!”文凯恭恭敬敬的抱拳道:“殿下,老臣观赵昕此人恩怨分明,极重信义,颇有侠者风范,不像是背信弃义之徒。以他的脾性,若是想要与我大明为敌,必然会直接拒绝殿下的借道之请,与殿下明刀明抢的争战沙场。可他既然答应了殿下的借道之请,必然会放我借道大军安然通过,又怎么会设下这等奸险的毒计,伏击我借道大军呢?再说,赵昕与程义乃是死敌,我军此去乃是击其仇雠,他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反助仇敌?老臣观之,定是有居心叵测之人施此毒计,妄图挑起赵昕与我大明之间的战火,迁延时日,虚耗朝廷实力。望殿下详查,切莫被宵小之徒利用,酿成大祸,悔之不及。” “宵小之徒?谁是宵小之徒?他赵昕就是那宵小之徒!”尤铭此刻已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经此一刺激,更是将这些天所受的闷气全都发泄到了赵昕身上。管他是不是,只要是能用的撒气筒就行。要知道,能够让自己痛痛快快撒气的撒气筒可不好找。再说,打下甘凉要地对大明来说,也是极其重要。其实,雍王尤焜别说是被人砍了头颅,就是被人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他尤铭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对于这些拥兵在外的藩王旁支,他一向是极不待见的。恨不得全部弄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个废掉才好。当然,他的五弟,鲁王尤钫是唯一的例外。至于那十万大军的损失,才是他怒不可遏的真正原因。 第三回 叩关(二) 他将塘报掷到文凯怀里:“你自己看吧!哼,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进入了他平凉崆峒山夹石谷之后出事了呢?我那十万三晋大军虽非主力精锐,可战力却也不可小觑。想要包饺子似的吃掉他们,还不是那么容易!歼灭十万大军,这可是一场大战。在平凉那地方,除了他武威侯赵昕,还有哪个有如此实力?不是他,还能有谁?!哼,赵昕啊赵昕,莫非你真当本王可欺不成!你我领兵纵横,一北一南,各有盛名。只不过还没有当真较量过。这次本王倒要看看,到底谁才是用兵的大家,谁才是无敌于天下!” “殿下!”文凯急道:“平凉之地已然靠近西羌,以西羌的军力想要围歼雍王的十万大军当不是难事。况且,西羌与程义曾有盟约共同对抗我大明。再加上赵昕曾多次率部重创西羌,西羌对他是恨之入骨。因此西羌兵设伏崆峒山夹石谷,围歼了十万借道大军之后,再嫁祸给赵昕,让我们和赵昕爆发一场大战,打个两败俱伤。殿下,这不是不可能的。” “哼!这话,你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尤铭沉声怒道:“即使崆峒山夹石谷地势再险要,伏兵再突然,想要将十万借道大军一个不留的全部歼灭,再擒杀尤焜,少说也得有三万兵马,而且得全部都是精锐之师。纵观我大明百万雄师,能以三万兵力伏歼十万大军的,也就只有神机营和黑甲精骑了。西羌有如此厉害的强军吗?除了他赵昕的凉州兵,也就骁果军有这实力了吧?就连神策军都不行!你说,西羌能向程义借到骁果军吗?即使西羌借到了骁果军,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数万大军给运送到平凉崆峒山夹石谷埋伏起来吗?他赵昕会同意吗?真要是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了这么一场大的伏击战而浑然不知,那他可真就是浪得虚名、废物之极!再退一步说,即使他这也能办到,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借道大军会从平凉崆峒山夹石谷经过,而预先设伏呢?不是他赵昕搞的鬼,还能是谁?!” 尤铭的这一番推论实在是有理有据,若合符节,常情之下也确实如此。可文凯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得道:“殿下,倘若事情当真是赵昕做的,他又怎么还会传书告知殿下呢?那不是故意激怒殿下,惹火烧身,引来殿下的大兵征伐,让程义渔翁得利吗?他与程义是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么会做出损伤自己相助程义的举动呢?那岂不是匪夷所思!” “狗屁大仇!”尤铭不屑的道:“程义与他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所谓的亡国弑君之仇,算是个什么东西!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赵昕要是真的奉康氏为正朔,怎么在他的甘凉却没有拥立康氏子孙为主呢?怎么康氏子孙反而还被他看押得死死的,宛如囚禁呢?说到底,他赵昕不只是个将军,他还是个官僚,一个懂得交易之道的官僚。他清楚的很,所谓的国家恩怨,交战联盟,所纠结着眼的不过是利益二字。他能做出如此举动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殿下!”文凯急道:“若是贸然兴兵,恐怕会被程义趁虚而入。那时可就……” “好了!不要再说了!”尤铭粗暴的打断他:“我意已决!出兵甘凉,洗此大耻!” ※※※※※※※※※※※※※※※※※※※※※※※※※※※※※※※※※※※※※※※ 其实,尤铭本想让五弟尤钫尽快赶回海陵,坐镇江淮去的。可是他却禁不住五弟的苦苦哀求,只得同意带他一同西征,并且任命他当了自己的左副将军。 屡经战争考验的明军确实成长得很快,大军从汴京开封出发,仅仅用了不到十天的功夫便从中原赶到了陇南,而且丝毫不做停息的开始了猛烈的攻击。 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尤铭尽起全国之兵,发动了对甘凉的猛烈进攻,灭亡甘凉,占据关陇之心昭然若揭。可是,割据甘凉的赵昕却好像没有丝毫的反应。不仅没有派人去向尤铭做出解释,也不曾派出自己手下精锐的凉州兵前赴陇南,抵御明军的进攻。他甚至还收缩防线,将大批的精锐战力从陇南调了回来,集中于甘州,凉州一线。 虽说明军势大难敌,集中兵力进行防御乃是上上之策,普通人这般为之,自然是明智之选。可是以赵昕的性子这样做,却十分让人费解。当年他以五万疲敝之师尚敢当面硬撼襄阳王麦博气势正盛的三十万叛军。而现在他坐拥十四万百战之师,兵精粮足,竟反倒不敢面对尤铭亲率的五十五万大军了?这其中的道理,无人能够想得明白。 在赵昕的拱手相送之下,明军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广阔的陇南之地。可是,本该乘胜进军的明军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固守陇南,在没有向前踏进一步。而原本坚守战果的五路十卫大军,以及段达明的军队却突然接到了全力进攻的命令。他们虽然本能的疑惑和反对尤铭为何要行两线作战这般大不妙的事情,可军人的天性却让他们选择了坚决执行命令。 停歇了数月之久的十卫大军突然发动了进攻,这多少让程义有些手忙脚乱,措手不及。可是,自忖有神策军和骁果军两大王牌在手,明军主力又全面攻击甘凉之际,无暇顾及于他,程义倒并未将这次明军的进攻如何放在心上,只是将神策军从秦川与甘凉之间的边界上撤离,拉到与明军交锋的前线进行防御,也就罢了,依旧过着自己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日子。秦川之中,奢华之风更胜,朝政日趋腐败。 ※※※※※※※※※※※※※※※※※※※※※※※※※※※※※※※※※※※※※※※ 第三回 叩关(三) 就在程义将神策军撤走后不久,赵昕突然尽起大兵攻打西羌,五日之间连下七城,势不可挡,已经直接威胁到了西羌的国都黑沙城。西羌王阿克苏自忖没有能力对抗赵昕的大军,只得派人奉金银,前往西胡和吐谷浑求援,晓以利害,希望他们派兵相助。 赵昕大兵西去,甘凉空虚,此刻正是袭取甘凉的大好时机。可尤铭却好像忘记了与赵昕之间的仇恨一般,居然匪夷所思的领兵攻打秦川!而且,由于神策军的撤离,那一线已经没有了能与尤铭大军相抗的军队。五十五万明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边境的夏军,鲸吞了秦川北部的两千里沃土,长驱直入,兵锋寇略甘泉宫。 甘泉宫兴建于梁武帝嘉佑四年,距今已有一千八百余年的历史。梁武帝时,武功极盛,他本人又是一个雄心勃勃,雄才大略的有为之君。不仅将国都从洛阳迁到了长安(现今长安城内的未央、长乐、大明、建章、翠微五座宫殿中的未央宫和长乐宫便是梁武帝时兴建),还在战略要地榆林修筑了甘泉行宫,以便他随时北上,亲临前线,指挥对北戎的全面进攻。经过梁武帝对北戎四次大规模的全面打击,北戎彻底衰败,梁武帝开辟了榆林以北、祁连山以西(包括祁连山,祁连山东麓在梁宣帝时期便以夺得,设置了银川、兴庆、祁连三郡)、哈密以东、车臣以南的大片疆域。梁武帝于此设立了甘州、凉州两州,以及敦煌、酒泉、武威、张掖、朔方、五原、西昌、阴平、武都九郡,奠定了今日甘凉的版图。 后来传至前康时,先主以甘泉宫之功绩盛名,遂改榆林为甘泉关,以为长安门户,屯有重兵,震慑关陇。现今尤铭率明军五十五万之众,陈兵甘泉,心中的激动与兴奋,溢于言表。 直到这时,众人方才恍然明白过来,所谓的十万大军遇埋伏,冲冠一怒伐甘凉,这一切不过是尤铭和赵昕之间的通同做戏而已,为的就是调开程义的主力神策军,使秦川北疆成为了毫不设防的一马平川,任由大明军士驰骋纵横,肆意蹂躏。等到程义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北疆已经完全落入明军手中,而神策军也被十卫大军牢牢的牵制住,动弹不得,现在除了薛青麟的骁果军,他已经无兵可用了。可是,薛青麟备受他的猜忌,若非真的是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程义是万万不会动用薛青麟的。 “想不到偌大的榆林要地,竟然只有区区一二千人守护,岂不是拱手赠与我大明耶?”尤铭指着甘泉关内耸立入云的甘泉宫,笑道:“想当年梁武帝筑甘泉宫,指挥北伐,大破北戎,何等气魄!真是叫人心折。可惜呀,现在传到了不肖子孙程义的手里,贪生怕死希求苟安,居然要拱手赠与我大明。大明如若不娶,岂不是辜负了程义的这片孝心?传谕,着将士进击甘泉关,先登城者封榆林侯,授偏将军,以宗室女妻之,赏银五千,绸缎一千二百匹。本王要将这甘泉关恢复榆林的古称,本王要将这甘泉宫变为本王的行宫。” 得到了尤铭的下令进攻的军令,以及优厚的悬赏,众军将士们彷佛看见了一具浑身**的美女胴体一般,眼中冒着绿光,在建章禁军的首先冲锋之下,嗷嗷叫着向甘泉关冲杀过去。 守卫甘泉关的那千余夏军士兵,看着明军势如倒海般的冲击,竟没有半分惧色。他们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强军,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戍卒。可是,他们依然是军人。军人的荣誉和使命使他们克服了自己心中巨大的恐惧,他们暗暗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赢得敌人的尊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执行自己的任务。他们的任务就是守关! 这个世上最不缺乏的便是奇迹,因为奇迹都是由人所创造出来的。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违背道理规律的奇迹是不存在的。面对着绝对优势明军排山倒海的攻势,那一千多夏军士兵根本不是对手。即便他们奋力抵抗,也是很快便被潮水般涌来的明军给淹没了。甘泉关须臾之间便被明军占领,甘泉宫也成为了尤铭的行宫和他指挥灭夏的前沿指挥所。尤铭也终于如愿的将甘泉宫恢复了榆林的古称。而他也依照前言,将第一个登上榆林城头的建章禁军前军都虞侯许茂盛封为关内侯,授为偏将军,赏银五千两,绸缎一千二百匹,还亲口许诺将南郡王尤辉之女,景阳县主尤卿怜配与他为妻。 占据榆林之后,尤铭并没有多做停留。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只是略作休整之后,便迅速南下,势如破竹般杀奔西京长安而去。 ※※※※※※※※※※※※※※※※※※※※※※※※※※※※※※※※※※※※※※※ 榆林失守,长安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完全暴露在明军眼前。他的富庶,他的虚弱,对明军而言,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最大限度的刺激着明军想要攻取它以攫取财富的贪婪欲望。 随着明军震天动地的马蹄声的迫近,一向醉生梦死的长安城内的夏国小朝廷终于变得慌乱起来,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彷佛天下末日到了一般。 坐在龙椅上的程义也不再是那么的高傲挺拔了,在得知明军攻克榆林,五十五万大军旦夕便可杀到长安城下的消息后,他彷佛一下子衰老了二十年。一向懒惰的他,居然连夜招来大臣举行晚朝,商议如何抵抗明军的大事。 已经从天牢中无罪释放,并且更得程义宠信,进位为太师尚书令的宇文宜傕出班奏道:“陛下,明军五十五万大军杀至,如大水崩沙,莫可阻挡。而今我长安兵力空虚,若是誓死守城,必是生灵涂炭玉石俱焚之局。臣建议迁都汉中,暂避明军锋芒,同时组织兵力勤王。待其锐气耗尽之后,再图反攻。” 第三回 叩关(四)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纷纷出言附和,称迁都之举乃是上善之策。 同样从天牢中无罪释放,同样也更加权势熏天,进位为太傅中书令,同样依旧跟宇文宜傕不对付的万里立刻出班奏道:“陛下,建议迁都者该杀!陛下,长安乃我大夏之根本,宗庙之地,万不可动摇,倘若迫于明军压力而迁都汉中荒蛮之地,则我大夏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亡国之祸即在眼前。陛下,您难道忘了康氏弃汴梁,奔逃西京的结果了吗?” “这……”想起前康宣化帝麦冲还是被自己绞死的,程义的心中就是一阵悚然,原本想要同意宇文宜傕迁都建议,这时也变得犹豫起来。 宇文宜傕心中着急,暗暗将万里骂了个狗血淋头,心想,无论如何要让程义迁都汉中,让他从此和大军隔绝,孤立无援,让二殿下迅速达成心愿。他又奏道:“陛下,坚守要有坚守的本钱,现在神策军被牵制于南方,无力北调,而长安无病,等若空城,我们凭什么抵挡大明五十五万大军的攻击?到时候,国破家亡,身死人手,宗庙被焚,成为天下笑!届时,陛下何颜面见祖宗于九泉?迁都则不然,忍辱负重,徐图恢复,乃是大丈夫之所为。万里大人不肯陛下迁都,其心怀叵测,望陛下详查。” “宇文老贼,休要血口喷人!”万里勃然大怒:“若说居心叵测,有谁比得上你宇文宜傕!哼,宇文老贼,你与他尤铭之间勾勾搭搭,暧昧不清,以为我万里不知道吗?”说着,万里从怀中取出一叠密信,奉于头顶道:“陛下,臣有密探举报,近几日宇文宜傕常在深夜密会北方来的黑衣人,臣请陛下察之!” 宇文宜傕心里又惊又怒,惊的是他与宋王殿下使者的密会竟然会被万里知晓,怒的是在他府中居然会有万里的间谍密探!他急忙抱拳奏道:“陛下,臣忠心耿耿,天日可表,又怎么会和尤铭相勾结呢?陛下,您也知道,臣除了尚书台的事务之外,还监管着宣台阁,臣夜间所见乃是宣台阁的密探,他们被臣派出去打探明军的消息,夜里见臣,也是来向臣禀报明军动向的。陛下如若不信,当可招来宣台阁大阁领,询问之下,便知端的。” “朕当然要问!”程义铁青着脸色道:“宣范德全前来见朕。” 范德全来到大殿,恭恭敬敬的拜服阙下,捏着尖细的嗓音道:“奴才范德全参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义哼了声,并没有叫他平身,冷冷的道:“范德全,朕问你,近日宣台阁可有出动吗?” 范德全刚想回答说并没有派给宣台阁任务,可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宇文宜傕的脸色,急忙改口道:“启奏万岁,因近日明军侵犯,奴才奉尚书令宇文大人的命令,派出了宣台阁中的人,前去打探明军的消息,并随时报告给宇文老大人,以供他分析综合,呈递万岁决策。” “原来是这样,”程义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那你们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范德全道:“这军国上的事情,奴才不明白,只是隐隐觉得,明军势大难敌,万岁还是迁都别处,暂避锋芒,积蓄力量,以图恢复的好。” 见他所言,同宇文宜傕大体相同,程义心中完全安定下来,他点了点头,颇有威严的道:“好了,你退下吧。只是下次宣台阁做事大方些便是,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范德全又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大殿。 待范德全离开,程义开口道:“宇文爱卿,既是与宣台阁商议国家大事,又有什么可隐瞒的?你一心为朕,有岂惧他人窃听?分明还是有些私心的。” 宇文宜傕听程义此时的语气,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恭恭敬敬的跪下道:“臣事陛下不为至忠,留有私心,臣有罪!愿受陛下责罚!” “好了,平身吧!”程义道:“人非圣贤,孰能无私?爱卿侍奉朕多年,你的忠心,朕岂有不知?下次注意吧!” 宇文宜傕恭恭敬敬磕头谢恩,站了起来。 程义又转向万里,颇为不悦的道:“告诉你手下的人,下次奏报的时候,多留点神。不要听风就是雨!还没弄清楚情况呢,就敢妄自臆测,胡言乱语,栽害大臣!这些事情是能拿到朝堂上来说的吗?简直丢尽了大臣的脸面!” 万里被他这一骂,身上冷汗涔涔而落,想不出一句话来辩解,只是不住的磕头认错。 毕竟万里一家是自己家族世代的家臣,平日里对自己也多有功业,程义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也是出于一片公忠体国之心,只是手下人不懂事,原也怪不得你。你起来吧!” 万里这里磕头谢恩,站了起来。只是这时他浑身已被冷汗浸湿,不停的打折冷颤,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茫空白之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智珠。 程义扫视恭恭敬敬侍立殿中的群臣,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明军大兵压境,逼迫长安,危殆之局已然直面,玉石俱焚一触即发。宇文爱卿说得不错,朕决意放弃长安,暂往汉中行在,凭恃汉中要地,积聚实力,组织反攻。诸位爱卿且议议,该如何撤往汉中吧。” …… 范德全一离开大殿,便立刻匆匆赶回自己的住处,急急修书一封,粘上鸡毛,拿火漆封了,交给自己的心腹,压低声音道:“速速离宫,将此信交给大明宋王殿下。就说十万火急,请殿下立刻拆阅!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送完信后不要回来,直接去见宇文宜傕大人。” “诺!”那人藏匿好信件,重重的一顿首,好似鬼魅一般的凭空消失了。 …… 散朝后,宇文宜傕匆匆赶回自己的住处,奋笔疾书,将信封好交给自己的心腹:“你速速出城,务必亲手将此信交与大明宋王殿下,告诉殿下,十万火急,请速拆阅!记住,这件事不可出任何篓子,一定要办好!” 那人接过信件藏好,领命之后,立刻拿上“宣台阁”的令牌,匆匆往城北门处而去…… 第四回 长安(一) 程义迁都汉中的旨意立刻传遍整个长安,本就慌乱的长安人心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不少人纷纷收拾细软,携老扶幼奔逃他乡。原本繁花似锦的古都长安城一下子变成了一座生气寥寥的死城,完全失去了他往日傲视天下的神采。 在尤铭的授意之下,宇文宜傕、范德全以及天下第二富豪诸葛琰随同程义一起奔逃汉中,张磊则向程义请命去了薛青麟的骁果军大营,作为监军,起用骁果军来抗衡明军。在这灭顶之祸的直接威胁之下,程义终于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猜忌,起用自己唯一可以依靠,却又疑忌甚重,一直不敢使用的天下强军——骁果军。作为程义的女婿,张磊前去监军自然是去监视薛青麟,防备他趁机作乱。可是程义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视若儿子的女婿,却早已投靠了尤铭,成为了尤铭帐下的谋臣,为大明一统天下出谋划策。而他主动请命前去骁果军监军,实质上是奉了尤铭的命令,前去策反薛青麟,让薛青麟在阵前带领全部骁果军投降。 程义虽然带着自己的后妃大臣奔逃汉中,可是他的儿子中却也有一人甚有骨气不愿意走。那就是他的七子,北地王程刚。程刚不顾程义和他母妃的一再严令,坚持留在长安城中组织兵力抵抗明军的进攻。 按照尤铭的指示,宇文宜傕和范德全利用宣台阁的力量,将若惜的生母闵皇后和若惜的妹妹安蓉公主给掉包换了下来,藏匿在云冰清的画舫之上,只等着尤铭攻占长安,安定局势以后,再去接她们,将她们送回开封,和若惜团聚。 北地王程刚虽然忠勇可嘉,可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面对着强大明军的压倒性优势,他根本无能为力,长安几乎没有听见刀兵之声,便落入了尤铭的手中,而他自己也在自尽的时候被明军俘虏,成了尤铭的阶下囚。 尤铭端坐于大明宫太极殿之上,眯起眼睛指着被军士捆缚,昂让不拜的程刚道:“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王为何不跪?” 程刚昂着头,傲然道:“哼!我程刚是大夏的北地王,天潢贵胄;你尤铭不过是大明宋王,与我品级相平,我又怎能跪你!” “可是现在你却是本王的阶下囚,而长安也已经变成了我大明的州郡,大夏已亡,你还当的什么北地王?你还算是什么天潢贵胄?”尤铭笑道:“自古外姓不王,你已成为我大明的臣子,见到君上,如何能倨傲不拜?” 程刚哼了声,道:“莫说我大夏未亡,便是我大夏真的亡了,我真的当了大明的臣子,我的主上也只有大明的皇上,我也只拜大明的皇上!” “放肆!”裴朗喝道:“你这个俘虏,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那是我大明的神威天将军,宋王殿下!你竟敢失礼,乱言什么主上只有皇上,你大胆!……” 可尤铭却伸手拦住了裴朗:“程刚,你倒是很有骨气!你知不知道,本王现在要杀死你,就好比捏死一只臭虫一般,根本就是翻手之事吗?” “你能杀我,可你能杀天下人吗?”程刚反诘道:“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在长安也曾听闻过你的事迹,知道你有野心,你想做皇帝。可是一个真正受命于天,君临四海,怀柔万民的皇帝,除了威武神勇之外,更重要的是有仁德,是可以用自己的德行去教化天下,去感化世人。一个只知道以严刑酷法,只知道以死亡来威胁恐吓不顺从于自己的人的人,是做不了皇帝的。即使做了皇帝也会很快被天下人给推翻的。前康的宣化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可惜你从没有看到。在你的心里,崇尚的只有暴力,只是以暴易暴,只是以严刑酷法来使天下人恐惧害怕,从而顺从于你。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统治不会长久,人们积聚的恐惧终有一天会转变成愤怒而爆发出来毁灭你。你是绝对做不了皇帝的,因为你不配!” 听到程刚那番话的时候,尤铭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神色由愤怒,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你说完了?” “说完了!动手吧!”程刚道:“让我死得像个大夏的北地王!” 尤铭从宝座上站起身来,一步步向程刚走去,众人见了,都吃了一惊,以为他要亲自动手。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尤铭居然走到程刚身后,解开了他的捆缚,又走到他的面前,双手交叠,贴在额前,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作揖:“兄长一番话如当头棒喝,令小王茅塞顿开,直有醍醐灌顶之感。此大恩德也!小王无以为报,请兄长受小王一拜!” “你!……”原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触怒尤铭,让他暴跳如雷的杀死自己,可没有他居然会突然改变态度,不但给自己松了绑,还对自己执礼甚恭。不应该呀!程刚有些被尤铭的举动糊涂了,不知道尤铭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尤铭道:“兄长此言当可谓圣人之论,小王厚颜,恳请兄长不弃,留下辅佐小王,一统天下,共创大明盛世。” 这下子,不但是程刚犯糊涂,就是太极殿中的众人也都不可理解了。程刚刚才的那番话,可以说是大不敬,在加上他伪朝北地王的身份,和曾经组织兵马对抗大明的劣迹,就是五马分尸亦不为过。可尤铭亲自给他松绑,对他行作揖大礼不谈,居然还低声下气的求他留下效力……这岂不是匪夷所思? 程刚显然是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道:“我是大夏的北地王,与你大明乃是仇雠。你引明军占我国都,灭我国家,此仇不共戴天,我岂可向你投降,做你臣子,供你驱策?” =================================================== 第四回 长安(二) 尤铭又是一揖,道:“兄长此言差矣!先生并非是向小王投降,做小王的臣子,供小王驱策。兄长而是向天下人投降,做天下人的臣子,供天下人驱策。以先生的才德见识,必然知道,康末以来,天下分崩离析,兵连祸结,水深火热,百姓苦不堪言。我中华亦丧威名于四夷,屡受耻辱。而要改变这一切,就惟有江山一统,百姓安定。纵观诸国,惟有大明能担此重任,余皆不足。兄长既有仁人爱物,体恤百姓之心,又有经天纬地,安置万民之才,那又何不留有用之躯,施展才华,为天下生民谋福祉呢?” 程刚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解过来,他兀自不能相信的望着尤铭,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你……你说什么?!” 尤铭见他已是有些动摇,心中暗喜,又是一个深躬:“小王为天下生民恳请兄长捐弃前嫌,留下来辅佐小王,成就大业,开创盛世。” “你……你当真这样想?”程义看他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心中早已动了三分,本欲答应,可想到自己终究是敌国俘虏,又身为皇子,为明廷所忌,还是有些疑虑:“我终究是大夏的北地王,是你的俘虏,与你有亡国灭家的大仇,你真的要招安于我?你就不怕我潜伏在你身边,图谋报复,伺机对你不利吗?” 尤铭微笑道:“古人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之贤。小王不才,不敢与古之贤人相比,亦愿仿效之。内用不避亲,外用不避仇,但能苟利国家百姓,皆可引为股肱心腹而重用之。况兄长其人体念百姓疾苦、心悬天下安危,实乃公而忘私之人。你我之仇,说到底,不过是私仇罢了。兄长又岂会孜孜于私仇,而置天下百姓之大公于不顾呢?倘若真是那样,亦属人之常情,也只能怨小王无识人之明了。” “倘若我父亲能有你三分的气度,那么一统天下的就将是占据关中险固富饶的大夏了。”程刚感慨万千,猛然跪下:“罪臣程刚,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哈哈!”尤铭大笑着扶起程刚,指着他向殿中众人道:“我得耕道(程刚字耕道)如鱼得水,虎生翼也!大明盛世,愈臻完美矣!”说着,他唤来谭纶,吩咐道:“子理,耕道,从今而后,你二人便是我的左右参军,是我的左辅右弼!” “仆臣(臣)谢主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 菊秋之夜的春水河边凉风阵阵,吹去了白天秋老虎烈日曝晒的无限烦躁。明军森严的军纪,使得他们进入长安后,于民秋毫无犯。再加上尤铭及时贴出的安民告示,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长安城又恢复了他往日的歌舞升平,繁华喧嚣。 春水河上又亮起了盏盏花灯,精致的画舫往来穿梭。香烟缭绕着静静流淌的春水河,丝竹管弦混合着调笑欢谑,一波波从春水河上散了开去。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尤铭负手站在“阑珊舟”的船头,看着眼前春水河上的这一幕幕,不由摇头念出了这首前世的名诗。 “你这是以金陵的秦淮河来讽喻长安的春水河呀,”云冰清落落大方的站到他的身边,轻笑道:“只是你这个日理万机的宋王殿下,刚刚得了长安,要做的事情千头万绪。可你却不在大明宫里面处理政务,反而跑来我这烟柳之地的‘阑珊舟’上,似乎没有资格说那些不知亡国之恨,沉醉于声色犬马的商女,士绅吧?” “真是宠坏你了,居然这么说我!”尤铭拿手指在她光洁如玉的额上轻轻一点,佯作生气道:“我怎么能跟他们一样?我可是大明宋王,长安是我拿下的,我哪有什么亡国之恨?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里?想不到我挂念着你,拼着被那帮老顽固数落来这里陪你,你居然这样说我的不是,还把我跟那些人相提并论,这可太伤我的心了!” 云冰清闻言,抿嘴“咯咯”笑道:“是,是我不是,小女子这就给宋王殿下赔不是了。”弯下腰便要给尤铭福礼,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搂住,一双不安分的大手也在自己的柔若无骨的腰肢上忽轻忽重的揉来揉去。 “你就是这么向我赔不是的?”尤铭的眼里充满了羞人的坏笑:“我饿了,想要吃了。” 云冰清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尤铭没安好心,也听出了他话里那火热羞人的意思,白皙的双颊一下子变得通红,又喜又慌的避开瑧首:“那你快放开我,我……我去给你弄素斋。” “秀色可餐,什么样的素斋比得上我的冰清可口诱人呀!”尤铭坏坏的笑着,火热的气息喷到了云冰清早已羞红的脖颈上:“这会儿,除了我的冰清,我什么都不想吃……” 说话间已重重的吻在了云冰清柔软红艳的樱唇上,唇舌纠缠间,用力吸吮着云冰清檀口里甘美的玉津。他的一只魔手已经探入了云冰清的衣襟里面,抚上了那一对傲人的椒乳。另一只手也探索着摸到了云冰清的腰带处。 云冰清一惊,急忙用力推开他,神色中包含着几多痛楚:“不,不行!你忘了吗,师尊在我的体内种下了剧毒,来保住我的处子之身,我,我不想害你。” 本来尤铭情欲极浓之时被她推开,心中还有些不悦,听到是这么个解释,不禁哑然笑道:“我道是什么,却原来是这个,吓我一跳!放心,那点点毒对付不了我的。再说,我现在已经有办法对付那下流无耻的剧毒了,渺渺真人的那点点货色,是不会阻碍我们欢好的。” =========================================================================== 第四回 长安(四) 闵皇后知道尤铭这一礼是冲在若惜面子上的,想到这个女儿,她心里不禁又是欣慰又是辛酸,情难自已的道:“殿下快快起来,妾身当不得殿下如此大礼,没的折辱了殿下。若惜,若惜她怎么样了?她,她还好吗?” 母女之间血脉相连舐犊跪乳的深情立刻洋溢在尤铭胸间,他微微一笑,道:“岳母大人安心,若惜一切安好。她也一直向我说要见母亲哩!呵呵,这次我总算不负她所托。岳母大人,小婿立刻就安排侍卫护送您和安蓉妹妹去汴京宋王府,您和若惜也终能母女团聚了。” “妾身谢过宋王殿下,殿下大恩大德,妾身没齿不忘。”她双目含泪,哽咽着又福了一福,同时唤道:“安蓉,快来拜谢宋王殿下。” 可是安蓉却只是如同木偶一般的“哦”了一声,并没有动身,仍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双原本美丽的眸子中,神光散漫,木然的望着前面装饰单调的舱板。 闵皇后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同时又害怕安蓉激怒尤铭,惹得他生气,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孩子,她,她……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我……” 尤铭低低叹了口气,心底燃起了难以平息的怒火,暗暗发誓要将程义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他努力摆出微笑,宽慰闵皇后道:“岳母大人无须如此。要说有错,那也是小婿的错。若是小婿能早日打进长安,消灭程义,安蓉妹妹也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了。该自责的其实是小婿。”说着,他跨步走进船舱,微笑道:“安蓉妹妹,你不愿意见宋王殿下,那就不见了。不过,你姐夫来了,你总该见见吧。” “啊!姐夫,要见的。”安蓉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彷佛是挤出来的一般。她僵直的转过身子,和若惜有着七分相似的俏脸上除了与她这二八年华极不相称的枯槁与绝望之外,再没有别的颜色。乍见这面容,尤铭不经一怔,心底暗暗叹道:“哀莫大于心死!她与若惜这对姊妹花,遭受的劫难实在是太多了些。若惜到底还有我陪护她,可她却只能和同样悲苦的母亲相依为命,有一天没一天的过着那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到底跟若惜是亲姊妹,这仪态风情竟是这般的相似。呵呵,安蓉,想你姐姐了吧?若惜可是催促姐夫我好多次了,要我早些把你带回去。你姐姐,可是想你想得紧呀。这次可好了,姐夫我终于是完成了若惜的任务,把你给她带回去了。呵呵……” 安蓉原本死寂的眼眸里猛然亮了,只是那光芒里却充满了令人惊诧的仇恨:“她会想我?她是想看我的笑话吧?看看她这个姐姐是如何的比我这个妹妹优秀。用她所谓的姐妹之情可怜乞丐般的施舍给我,表现她这个天之娇女的姐姐是如何疼爱我这个小冻猫子妹妹的……” “你!……”尤铭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若惜有这样的恨意,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若惜一直都很挂念你这个妹妹,你怎么能那样说她?” “你生气了?你容不得别人说她?你很在乎她?”安蓉冷笑道:“你们都在乎她,在你们眼里从来都只有她。她是天之娇女,是大康最高贵最美丽的公主,是大明最有权势的男人宋王殿下的宠妃。而我是什么,我一出生就是她的妹妹,无论我多么努力,无论我怎样出落,始终是比不上她,始终是活在她的光环之下。她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而我呢?除了母后还愿意同我说些话儿之外,父皇对我是那样的冷淡。她可以陪同父皇去马邑,她可以被父皇作为最高贵的礼物送给你,得到你大明宋王殿下的宠爱庇护。而我呢?我只能留在冰冷的皇宫之中,我只能被程义糟蹋作践。这是为什么?我哪点不如她?我是没她漂亮,还是没她聪明?凭什么她就能有这样的好命,而我就只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很简单,因为你不是若惜!”尤铭因着若惜对安蓉这朵历劫梨花原有的一丝好感和疼惜也在她对若惜仇恨的质问中烟消云散,脸色铁青,声音极为冰冷:“你凭什么要跟若惜比?你又有哪点能够和若惜比的?你永远都比不上若惜,永远!”说着,重重的摔门而出。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闵皇后颤抖的指着安蓉,生气而又伤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若惜知道你出事的时候,又着急又难受,可你……” “够了!”安蓉捂着自己肿起的面颊,眼神中充满强烈的恨意:“母后,这是你第一次打我,这是你为了她打我!她担心我?别笑话了!她如意嫁得金龟婿,大康亡了,她摇身一变,依旧是高贵美丽的宋王妃。她对我的担心,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罢了。不过是想我这个妹妹对她感恩戴德,一辈子对她摇尾乞怜罢了!若是那次去马邑的是我,而不是她,现在嫁得金龟婿,做出这样施舍的就该是我安蓉了。母后,在你的心里,我也远远比不上她是吧?我早该知道的。若是当初程义虏获的是若惜,而不是我。母后恐怕拼了性命也不会让程义碰她一下的。哪像我呀?母后不过是做做样子,还不是照样让程义那狗东西来糟蹋我。母后,既然你们心里眼里都只有若惜,那你们还生我出来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用我来衬托她的吗?不!我决不当陪衬!”安蓉似乎一下子埋藏心中多年的愤懑爆发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哭喊道:“若惜!我恨你!你不是我姐姐,你是我阴影,是我的仇人!啊!——” 听到安蓉歇斯底里的叫声,云冰清急忙从厨房跑了上来,却见尤铭独自一人站在船头,脸色铁青得可怕。她心里一惊,问道:“刚才还好好的,这,这是怎么了?” 第四回 长安(五) 尤铭缓缓摇了摇头,强自压下自己胸中的怒气,开口道:“冰清,素斋弄好了吗?我肚子饿了,带我去吃吧。” 云冰清何等聪慧,看他这样子,自然是知道必是安蓉惹着他了。但她深知以自己的身份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微笑道:“早就好了,是你最爱吃的豆腐火锅。” …… ※※※※※※※※※※※※※※※※※※※※※※※※※※※※※※※※※※※※※※※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程刚被尤铭赦免,还以礼相待,不计前嫌的重用于他,他心中自是万分感激,刚一履任便迫不及待的开始烧火了。 他捧着十余道奏疏来到大明宫勤政殿内,却见只有谭纶等几人在那里办公,独独不见了尤铭的身影。他脸色登时一黑,沉声问道:“谭大人,殿下人呢?怎么不在勤政殿中?” 谭纶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毛笔,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原来是耕道兄!来来来,快坐快坐。”他热情的招呼程刚坐下:“耕道兄刚刚投效殿下,便立刻履新,勤勉政事,这份为国为民的孜孜之情确令我等汗颜。呵呵,耕道兄找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程刚知道他是尤铭的得力助手,驾前红人,是宋王一系中仅次于文凯的文官第二号人物。虽然出身贫寒,官职也仅仅是正四品的兵部尚书左丞,但却帮助尤铭署理军政要事,手握大权,地位极高。大明朝廷里不少比他官位高得多的人纷纷阿附于他。自己这个新降的官员,又是敌国皇子的敏感身份,原本来说更是不该顶撞得罪于他。但程刚生性骨鲠,天生一副宁折不弯倔脾气,看到不合规矩的事情总忍不住要管上一管。因此,他虽然有才能,又是程义的亲儿子,但在程义那里却并不受待见,仅仅被封为郡王,也只是在宗正寺领了个闲差。 他这副强项的脾气令他吃了不少的苦头,可他却丝毫改变不了,也根本就不想改。没看到尤铭在勤政殿中办公,立时发作起来:“谭大人,你是殿下的股肱之臣,自该对殿下负责万分。殿下不在宫中,你难道不该派人去将他找回来吗?你怎么反而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程刚他明显没有这个概念,以来就给谭纶闹了个大没面子。谭纶脸上的笑容隐去,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冷冷的道:“程大人,说吧,你找殿下有什么事情吗?” 程刚将那十几道奏本扔到几上:“这些都是长安城中所有投诚的官员和物资,以及原来一系列重要的人事,要请殿下批阅答复,尽快做出指示。” 谭纶“哦”了一声,按住那些奏本,道:“我还以为是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这些小事还用得着来麻烦殿下吗?程大人,你要知道,殿下是西征主帅,军情变幻莫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来处理这些事情?程大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小题大做?谭大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程刚勃然怒道:“殿下乃西征主帅,北天支柱,一言一行莫不牵连天下。天下之事,涉及殿下的,岂有小题,又岂可不大作!殿下事务冗杂,却不在宫中处理政务,这难道是小事吗?如此荒疏怠政,如何服天下,服万民!” 谭纶被他这气势所慑,始知他是赤心一片,只是性格太过刚正耿直,嫉恶如仇,不知婉转变通,心里原先对他的那丝轻蔑和不满也涣然而逝,起身抱拳,一揖到底:“耕道兄,子理先前多有轻慢,还望耕道兄莫要见怪。” 程刚还了一礼,但仍是不依不饶的问道:“子理兄,你我若是有缘,想要倾盖相交,自然不乏时间。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殿下。子理兄,殿下到底去哪里了?你是他的心腹近臣,殿下对你几乎毫无隐瞒,你不可能不知道殿下的去向。” “殿下的去向我自然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的。”谭纶缓缓的道:“殿下此刻正在怀柔天下。我告诉了你殿下的去处,你一定会去,我不能让你扰了殿下。” “谭子理!”程刚“霍”的站起,指着他怒道:“这样的话怎么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殿下沉湎酒色,荒嬉怠政,你非但不规劝殿下,反而还为他百般隐瞒遮掩,你对得起你身上的这身朱袍,你对得起殿下的知遇之恩吗?快说,殿下去哪儿了?!” 谭纶缓缓摇了摇头:“耕道兄,你尽管尽情的骂我,我谭子理任你骂。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告诉你殿下的去处的。” “你!”程刚刚想骂出来,突然脑中电闪过一个念头,想起那年六国会盟时,皇宫晚宴上情景,立时明白过来,当即压下怒气:“哼,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殿下去哪儿了吗?不就是到春水河去找那个叫云冰清的歌妓去了吗?太不像话了!他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找那种女人!我这就去把他给找回来!”说着,气愤愤的便往门外走去。 谭纶急忙喝道:“拦住他!”看着被戍卫宫门的士兵用刀剑拦在门槛处的程刚,苦苦哀求道:“耕道兄,算我谭纶求你了。你就别去扰了殿下的兴致了。殿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不错,殿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程刚打断道:“但他更是大明的宋王殿下,是西征大军的主帅,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关乎的是五十万大军,是千万百姓,他不仅应该知道克制自己的情欲,更应该去做到克制自己的情欲。谭子理,你以为你协助殿下放纵情欲就是在报答殿下的大恩吗?我告诉你,你是在害殿下!我一定要去把殿下给找回来,想要拦住我,除非杀了我!让开!”说着,大喝着打开架在面前的两把钢刀,大步走了出去。 第四回 长安(六) 谭纶愣在那里,略略迟疑了一会儿,也立即带人跟了出去。 ※※※※※※※※※※※※※※※※※※※※※※※※※※※※※※※※※※※※※※※ 暖饱思淫欲。心情异常不好的尤铭未免多喝了几杯,再加上美人在侧,花香熏人,轻雾缭绕,他心里的欲念越来越盛。刚一放下手中的犀角酒杯,不顾闵皇后和安蓉还在,便一把将云冰清拉入怀中,在她娇呼还未出口的时候,重重的封住了她的柔唇。一番令人窒息的长吻过后,他火热而又极富侵略性的看着云冰清早已羞不自胜的俏脸,霸道的道:“我现在就要你。从今晚开始,你是我的!”不由分说的将她横抱在怀,对低头看着餐桌的闵皇后道:“岳母大人,小婿不胜酒力,先去休息了。” 闵皇后自然知道他这“休息”里面的意思,虽然对她找歌妓寻欢颇为不满,但若惜不在,她这岳母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道:“你是西征大军的主帅,干系重大,身上担子重,自己也注意些。你领兵在外,若惜她们本就挂念着,不要让她们再多担心了。” “小婿知道了,岳母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小婿便安排人护送您和安蓉去汴京与若惜团聚。”说着,横抱着云冰清进入了她在“阑珊舟”上的香闺。 听着木制舱门渐渐合上的声音,闵皇后幽幽叹了口气,拉起安蓉的手道:“安蓉,我们也回去吧。”突然她脸色一变,惊道:“安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还不是拜他所赐!”安蓉抽回自己的手:“为什么你们总是看不到我,为什么他宁愿去找一个歌妓,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让人永远都看不上眼的陪衬吗?不!我发誓,我绝不做陪衬!”说着,甩袖离开,美貌绝伦的玉容写满了不应有的阴暗。 闵皇后一愣,她万没想到安蓉心里竟会怨恨到这般地步,心里不禁一阵阵剧痛。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受尽屈辱磨难,性子偏激乖戾,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急急忙忙的跟了下去。 尤铭将羞得面红欲滴,不知天南地北,不知今夕何夕的云冰清轻轻平放在绣榻之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因为激动羞涩而火热异常的俏脸,慢慢滑落。滑过洁白无瑕的玉颈,滑过丰满柔嫩的酥胸,滑过平坦光滑的小腹,略略停留,手指勾住了那根蓝色的绸质衣带。 云冰清明白这最后一刻终于要来临了,她芳心里除了羞涩、激动、喜悦之外,还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握住的大手,阻止着腰带离体而去,清澈的眼神羞涩却毫不畏惧的看着尤铭那并不俊朗的面庞,和他那双充满火热欲望的眼睛:“铭郎,你……你对我,就……就只有这些吗?你……你到底是要我,还是要我的身子?” 尤铭微一用力,挣开她双手束缚,缓慢但坚决的拉开了她的衣带扔到一边,看着她那早已红透玉颈的红晕,坚定的道:“我要你的身子,我更要你!”说着俯身压了上去,双唇重重的吻在云冰清光洁如玉,细滑如脂的肩头。 听到尤铭的回答,云冰清立时迷失在了深深的幸福之中,灵秀的妙目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人水雾。她的一双皓臂主动环上了尤铭的脖子,用力将他按入自己温润饱满的胸膛里。 就在他二人情欲勃发,不可抑止的紧要关头,春水河岸边忽然传来了程刚那特有的高亢声音:“臣右参军程刚有事起奏,军情紧急,恭请殿下回归大明宫!” 听了这声音,尤铭体内的滔天欲焰迅速平熄下来,他恨恨的捶了一下床板,骂了一句“操”,沉声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要现在说,等到明天不行吗?”那声音中分明压抑着极强的怒气,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一般的,听到这种语气,臣下都会明智的选择离开。毕竟只要是一个男人,在那紧要时刻被人打扰,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是身居大明宋王高位的尤铭?可程刚却丝毫不理会他的苦衷,仍是大声道:“军情紧急岂可等待?请殿下速速回宫商议处置。” 云冰清体内的情欲也逐渐消退,她本已经做好了献身尤铭,和他共效于飞的准备,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人打断,对于打扰了他们好事的程刚心中也是大为不满。她轻咬薄唇,不满的哼了哼,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半倚靠在尤铭肩上,俏脸含春,眼带幽怨,吐气如兰:“程刚?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你手底下怎么还有这样没有眼力的人?竟会在这时候来找你。”虽然已经尽力掩饰,可言语之间毕竟还是流露出了幽怨之情。 尤铭重重的哼了声,在她额上亲了一吻,道:“你当然会觉得他的名字熟悉,他便是程义的第七个儿子,北地王程刚。” “竟然是他!”云冰清惊道:“北地王程刚生性刚直,一身正气,铮铮铁骨,宁折不弯,宁死不屈,是个眼力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他居然投降了你,做了你的右参军。这,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尤铭伸手在她酥胸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嘿嘿”笑道:“你相公我的本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连你这样的空谷幽兰、天仙化人都能收服,更何况是他程刚?” 云冰清俏脸羞红的“啐”了他一口,娇嗔道:“我倒是看你这吹牛的本事和下流功夫冠绝天下。”虽是如此说,可芳心里却极为甜蜜。能让自己钟情的男人夸赞自己是空谷幽兰、天仙化人,真比饮了天上的琼浆玉液还是甜美舒服。 尤铭见她这副娇羞欲绝的动人风姿,刚刚平熄的**再度狂燃起来。与他紧紧搂在一起的云冰清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体上的要命变化,不觉更加娇羞难言,体内的情欲又渐渐升腾起来。只是,这程刚跪在那里,着实的败坏兴致,让他们怎么也放开来,尽情享受鱼水之欢。 第四回 长安(七) ================================================= 没奈何,尤铭只得道:“耕道,有什么事情你先回去,和子理商量着办吧,明日将条案呈与本王朱批便是。本王相信你们。” 本来,听到这话,程刚便该回去了。可他着实是个认死理的人,依旧跪在那里:“殿下是大军主帅,士卒元首,岂可置军情于不顾,而流连烟柳花船、沉迷歌姬女色,这岂是全军表率所该为之事?况臣与谭大人只是殿下的左右参军,职责辅佐殿下参赞军务,岂可越俎代庖,替殿下决策?请殿下速速回宫,决策军务。” “这个二愣子!”尤铭不禁低声怒道:“我真他妈是瞎了眼,给自己弄了这么个不知人情世故,不懂圆滑变通的死古板,老倔头!真他妈该死!” “咯咯”,听到尤铭骂出的市井粗俗俚语,云冰清不由抿嘴笑道:“你还舍得杀他?你要是真想杀他,就不会用他了。你早就知道他骨鲠不通达的性子了吧?你也肯定早就知道,用了他肯定会让自己心里不舒服,但你还是用了他。这就说明,你心里其实很是欣赏他,你就希望自己的身边能有这么个敢于犯言直谏,点批龙鳞的直臣来触怒你,规劝你,不让你被自己的欲望所左右,犯下错失。你既然从一开始就有这样古之贤君的胸襟和见识,又怎么会真的怪罪于他而杀他呢?你那不过都是些气话罢了。” 听了云冰清那娇脆的声音,尤铭心中立时舒服了不少。他是何等聪慧之人,又如何听不出来那话里的意思?故作凶恶的在云冰清胸上捏了一下,道:“你这小妖精也来充好人,跟我玩那样的花花心思,以为我听不出来?不为别的,就是单为了你能说出刚才那番婉转劝谏的话来,我都不能杀他。谁叫我有古之贤君的胸襟和见识呢?”说着,凑到她耳边,暧昧的道:“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鬓发,转身离舱,来到船头。 尤铭用力吸了一口夜晚春水河上清新凉爽的空气,沉声道:“耕道,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就说吧,本王立时便给办了。本王今夜只想在这‘阑珊舟’上,不想回宫。” “殿下!”程刚直起身子道:“所谓法不传六耳,军情大事岂可在这等去处说出来?泄露了军机,罪莫大焉。臣请殿下回宫,容臣详细奏报。” “你!”尤铭恼恨的在船舷上砸了一下,压下怒火,道:“那你便上船来,独自告知本王便是。这样就不用担心军机外泄了。” 可程刚却变了脸色,大声道:“殿下,臣是读圣人书长大的,受到的都是圣人教化。‘阑珊舟’那样腌臜下流的烟柳地方,臣不能去。” “大胆!”尤铭大怒道:“照你这说法,那就是说本王腌臜下流了,啊!——?你这是故意说反话,指桑骂槐啊你!” “臣不敢!”程刚丝毫不畏惧他的怒火:“以臣的性子,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指桑骂槐那样的事情绝不会干。殿下身为大明宋王,军队元戎,权倾天下,身份高贵,又是世家子弟,本该知道自爱,不出入勾栏瓦肆这等下三滥的地方,只是殿下却并非如此。殿下不但于风尘之所纵情逸乐,而且还流连不返。这要让天下人知道了,未免齿冷,讥笑殿下乃酒色之徒。殿下倘若能知错而改,自然当不得腌臜下流四字。但若殿下仍然沉迷酒色,不知悔改的话,腌臜下流四字用在殿下身上,也显得不足……” “住口!”尤铭已是勃然大怒,越来越难以忍受:“反了,反了!程刚啊程刚,你也太放肆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半点君臣纲常!你以为本王今天放了你,用了你,就不会杀你了?你就能放肆了?你就能说话毫无顾忌,毫无分寸了?你这是找死!你有本事就把刚才那话给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本王立刻杀了你?!” “但若殿下仍然沉迷酒色,不知悔改的话,腌臜下流四字用在殿下身上,也显得不足!”程刚一字一顿,清晰有力的吐出了那三十三个字。他明显感受到了尤铭冲天的怒火,也丝毫不怀疑他想杀自己之心,和他杀死自己的能力,但他一身铁骨,素有强项之名,丝毫不肯屈服于淫威之下。虽是直面死亡的威胁,也丝毫不改。 这一来,尤铭反倒是声音低了些下来:“你当真不怕死?你当真以为本王杀不了你?” 程刚面色肃然,无畏无悔的道:“殿下要杀臣,易如反掌。臣本就是该死之人,幸蒙殿下知遇,留臣一命,让臣苟延以辅佐殿下。臣倘若顾惜这条命,事事阿谀,不敢直呈殿下之非,那臣便是枉顾殿下的大恩,臣便不配殿下特赦,臣就该死!臣也是人,臣也怕死。但臣更怕死得不明不白!臣若是真能因为谏诤而死,虽古直臣不过于此,臣死而无憾!” 匆匆赶来的谭纶也跪下道:“殿下,程大人虽冒犯天颜,但其一片赤子之心,天地可鉴。臣请殿下明察,宽宥程大人犯上之罪。” 这时,云冰清也已经整理好自己,来到尤铭身边,柔声劝道:“殿下,妾身听闻,君正则臣直。程大人敢于触逆鳞,犯言直谏,还不是因为殿下一身正气,海量宽宏吗?殿下曾经对妾身说过,能得到程大人这样刚正不阿的君子辅助,实在是上天眷顾。殿下又怎么会对上天派来辅佐殿下的忠贞之人怀恨动怒呢?至于说处罚,甚至杀头,恐怕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吧。”说着,轻轻摇了摇尤铭的手臂。 一阵沉默之后,尤铭无奈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句话,你程耕道当得!” 第五回 偶遇(一) 既然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程刚如此之大的赞誉,尤铭心中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发泄出来,即使他再不愿意离开“阑珊舟”也只得作罢,强迫自己跟着程刚等人回归了大明宫。他本想将云冰清也一同带回大明宫,但无奈云冰清却坚执不从,不肯离开“阑珊舟”。而闵皇后和安蓉也因为大明宫留给了她们太多恐怖的回忆而不愿意回去,尤铭没奈何,只得让李慕雨领着一队铁鹰卫驱散了周围的画舫,护卫在“阑珊舟”周围。 因为铁鹰卫是尤铭的护卫亲军,是他的私军,不归朝廷所有,程刚虽然对他动用军队护卫歌妓很是不满,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得默许了他的作为。 回到大明宫勤政殿内,尤铭迅速批阅了程刚递上来的那十余道奏疏之后,正准备休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招来侍卫亲军长韩青,吩咐道:“长孺(韩青字长孺),你下去安排一下,明日你亲自带一百铁鹰卫将闵皇后和安蓉公主护送回开封宋王府内,交与若惜王妃,让她们母女姊妹团聚。记住,不能出半点差错。” 韩青颔首领命:“诺!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尤铭点了点头,轻轻挥手道:“下去吧。”待韩青退到门口时,又突然将他叫住:“等等,不要让闵皇后和安蓉公主住在宋王府内,安排她们去枫林别院。还有,看住安蓉。”安蓉对于若惜的刻骨仇恨,令他不寒而栗,他不敢让自己心爱的若惜去冒这个险。 韩青一愣,不明白尤铭为何要这样处理。但他知道这是尤铭的家务事,自己这个侍卫长还是不过问的好。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看着空旷冰冷的床榻,尤铭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居然找了这么个不知变通的老古板来管自己。这长夜漫漫,衾寒枕冷,自己可怎么熬过去呀?……”他躺倒在床榻之上,心里不知将程刚骂了几遍,杀了几回,终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尤铭素来嗜睡懒觉,不喜早起。今日这美梦尚未醒来之际,程刚却早已跪在门前叫起。他美梦被扰,正要发火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是程刚的声音,立时将涌到嘴边的骂人话给咽了下去,怏怏的唤来侍女给自己更衣洗漱。 他刚一出宫门,还没开口,程刚便道:“殿下,此时已是卯时一刻了,依我大明的规定,殿下晚了半个时辰,已是耽误了不少事情了。” 尤铭脸色愈发青黑,他现在是愈来愈悔恨自己当初的决定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较真骨鲠的主儿,自己绝不会任用他的。但他心里也明白,他这样的人才是真正于国于民有用的人,只有有他这样的人在,自己才不至于放纵自己而祸国殃民。因此,自己虽是如骨鲠在喉,但还是和颜悦色的扶起程刚,认错道:“小王懒惰怠政,叫程大人担心了。小王向程大人保证,一定改了这睡懒觉的毛病,勤心军国大事。” 程刚颔首道:“既然殿下知道,臣也就放心了。只是刚才殿下那话,说得还有些不对。殿下并不是向臣保证改掉懒惰的毛病,殿下不需要也不该向臣保证什么。殿下应该是向自己保证,向数十万西征大军保证,向大明保证,向天下百姓保证。” 尤铭此刻心中可谓是不爽到了极点,但程刚这话句句在理,他也无可反驳,只得长揖道:“程大人教训的是,小王受教了。程大人,我们快去升帐议事吧。” …… ※※※※※※※※※※※※※※※※※※※※※※※※※※※※※※※※※※※※※※※ 长安平定,程义奔逃汉中,秦川郡县无不凛然,纷纷易帜。即使是一些不肯主动投降的军衔,也在明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之下,迅速瓦解,现在的秦地,仅剩下汉中一带还掌握在程义手中,其余都已经归属了大明。 虽是如此,尤铭仍丝毫不敢懈怠。程义丧地存人,神策军和骁果军两大主力还在他的手中。自己先前派去的五路大军迫于军力有限,短时间内依然不能突破程义的防线。因此,他还是很有实力与自己亲统的五十五万进行一场有声有色的大决战。倘若自己思虑不当,谋划不周,大意轻敌,这胜败输赢还真是难说的很。 而且,根据探马来报,程义为求达到与明军兵力上的势均力敌,他严令神策军和骁果军合并一处,组成兵力达到四十万人马的庞大兵团,以原神策军统领程琳为主帅,骁果军中郎将薛青麟为副帅,驸马张磊为监军,共同开进,与自己亲统的五十五万明军打一场大军团的大决战,以求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溃明军主力,成功复国。 得到这个消息,一众将领脸色无论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毕竟程义这四十万大军可全都是实打实的精锐战力,是自己的强劲对手,战场之上殊不可侮。而自己五十五万明军看似占据着优势,可其实真正倚为柱石,能打的还是那以神机营和黑甲精骑为主的二十余万精锐。其余那三十多万的兵马绝大多数还都只是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未曾经过磨练,不少人不谈没亲手杀过人,甚至连血都还未见过。他们打以前那些顺风顺水,丝毫不费力气的仗没问题,可真要到了残酷无比,要啃硬骨头的苦仗硬仗的时候,还是不能信任没法去用。这样算下来,自己明军的实力顶多和夏军是个势均力敌,甚至还不如夏军。 看到众将脸色惊惧的神色,尤铭冷冷笑着。他知道他们在担心恐惧些什么,也知道他们所虑不虚,但此时此刻,强敌在侧,士气极为重要,要是能全军的士气振奋起来,去除掉将士们的忧惧之心,这场仗没开打自己便已经先胜了一半。他转向坐在一旁的季军雅,喊道:“骠姚将军(正将军衔。辽东一役后,尤铭论功行赏,将季军雅由骠姚校尉破格提升为骠姚将军,跨越了偏将军,裨将军,副将军等职级,直接提升为正将军。他这样做一是由于季军雅当真有功,他真个欣赏;其二,这爱妻面子、裙带关系所起的作用也颇为不小。朝中军中那些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了,心里自然明白,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嘴上并不说出来),你且说说你是如何看的。今儿个的军机会议便由你开始。” 第五回 偶遇(二) 季军雅和尤铭朝夕相处,又是他亲自**出来的,自然对自己这个崇拜非常的姐夫十分了解,对他让自己起来说话的用意,那是心知肚明十分明了。当下微一颔首,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道:“殿下,程义虽然组织了四十万的雄兵猛将,又有神策军、骁果军两大强军的偌大名声,看似强大无比,不可一世,但终究不过是刚刚组建起来的罢了,相互之间的配合必然生涩的很,原有的十成战力,只怕连六成也发挥不出来。况且他们劳师以远,定然十分疲乏。我军却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未战先已有了三分胜算。更而且,我大明神机营攻坚拔锐独步天下;黑甲精骑威名赫赫,天下无敌。至于十六卫军,十二禁军之属,亦未曾疏于训练,披坚执锐堪与争锋。再观夏军,神策军、骁果军时有摩擦,不睦久矣。程琳,薛青麟二人相互不服。而且程义对薛青麟并不放心,派出了自己的女婿秦川才子张磊任监军来监视薛青麟。这样的安排令薛青麟极为不满。以我堂堂大明众志成城的雄壮军威,又何惧于程义勾心斗角的乌合之众乎?当年辽东一役,我大明以不足三万之军马,尚敢与东胡十万精兵争雄战场,更何况今日我大明之远胜于程义乎?殿下,”季军雅忽然在尤铭面前单膝跪下,抱拳请命道:“末将不才,愿率麾下八千骠姚将士以为前锋,决战神策骁果二军。” “好!”尤铭趁机站起身来,大声道:“夫战勇气也!两军相遇,狭路相逢,惟勇者可胜!骠姚将军所言,甚慰孤心。程义有四十万雄兵如何?有神策军、骁果军如何?就算我天兵天将又如何?我大明将士照样破之!诸公都要有骠姚将军这番豪情气概才是呀。不过,为将之道,智勇二字不可缺一。若是轻敌冒进,亦不可取。毕竟神策军、骁果军威名赫赫,不可轻侮,我军还是要细细筹谋,制定出一个完美计划来方可。以图歼灭敌军,同时将我军损失减到最低。惨胜如败,本王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他重新落在,命人揭开巨大的军用地图,道:“子理,你先来给众位将军讲一下两军情势吧。” …… ※※※※※※※※※※※※※※※※※※※※※※※※※※※※※※※※※※※※※※※ 军机会议之后,程刚被尤铭分了个宣慰使的差事,利用他敏感的身份影响,前往尚未投诚的宝庆(宝鸡-庆阳地区)地区宣慰,以解除后顾之忧。 谭纶奉尤铭的命令前去送他,敬酒道:“耕道兄刚直无畏,卓尔不群,子理钦佩之至。无以为礼,惟奉水酒一爵。此去宝庆,兄定可成功。”说着,和程刚手中的青铜酒爵轻轻一碰,掩袖仰头饮尽。 程刚略一迟疑,也是喝尽了爵中美酒。 谭纶道:“子理在家中设下香烛,待兄宣慰功成,殿下击破强敌之后,与兄结金兰之义。还望兄不弃子理愚鲁,折节下交。” 程刚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叹了口气,道:“子理,你我相识虽只两日,但我已看出,你的才能远在我之上,他日必是国家栋梁,位列宰辅,你所能建立的功业也绝非我可比。按说,我不该拒绝才是。但我程刚天生一副铁骨头倔脾气,只知对错,不知其他。我虽没什么才能,却有骨气。我这一生所崇敬的不是那些建功立业的名臣,而是如龙逢、比干那般谏诤而死的诤臣,而是如刘陶、张凤那般不屈而死的直臣。当今之世,我大明必取天下。宋王殿下虽非太子,但百姓拥戴,将士效命,今上百年之后,登于大宝者,必是宋王殿下无疑。届时,以子理之才能,必然大展拳脚,助殿下开创盛世伟业。我没有这样的才能,我只能做一个无职无权的谏臣,尽我所能,劝谏殿下,不让殿下被物欲所惑。子理,你要做的是名臣、良臣,所以,你要去阿附逢迎殿下。而我要做的是诤臣、直臣,所以,我会去直面殿下,顶撞殿下。”说着,放下手中的青铜酒爵,坐上马车,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理,请回吧!” 看着程刚的马车渐渐消失,随同谭纶前来的王召山不满的哼道:“什么东西!不过只是一个亡国之奴,阶下囚罢了,居然摆这么大的架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不是殿下严令,我早就一刀砍死他了。子理老弟,他对你的问话居然避而不答,驴头不对马嘴的说了那么一大通。他那种人值得你纡尊降贵去结交吗?” “他回答了,”谭纶叹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就是他的回答。” “什么?!他竟敢拒绝你?”王召山怒道:“狗日的!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真想不通,殿下怎么会要这种人的!” 谭纶微笑道:“你要是想通了,你不就成了殿下了?克家老哥(王召山字克家),陪老弟我去喝杯酒吧。我请!” 王召山立刻喜笑颜开:“好小子,这可是你说的!你小子早就该请我了。殿下赏了你那么多,你小子总是藏着掖着。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我得敲死你。我要西凤酒!极品西凤酒!” “你可真狠!”谭纶笑骂道:“不过算了,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的,走吧。” …… ※※※※※※※※※※※※※※※※※※※※※※※※※※※※※※※※※※※※※※※ 没了程刚的约束,尤铭忽感轻松无比,虽只一天,他便已感到难以忍受。这才借着宣慰的名义,将他远远的扔了出去,省得他在自己的耳边聒噪,什么都不得尽兴。不过,他也深知程刚这样的人的用处,自己现在还在军旅中,可以将他扔出去,落得清静。但等到自己登上大宝的时候,却必须要把他放到自己的身边,让他来对自己进行约束,不让自己恣意妄为。 第五回 偶遇(三) 军机会议一散,他便换上便衣,步出大明宫,沿着清河坊往春水河走去。清河坊繁华依旧,却已经呈现出些微破败之色。虽然仍是商肆水郭,灯花酒旗,可却缺少了以往的一种奢华的气息,和热闹的喧嚣。战火对于民生的摧残实在是太大了,纵然自己已经努力使长安古城免遭战火荼毒,但它仍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巨大的影响。惶惶不安,度日如年,不知何时就会在战争中失去自己的家园田地,失去自己的生命,这是战争对老百姓最大的伤害。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自己必须要尽快结束群雄割据的战乱局面,还老百姓一个安定清平的世界。 很快,停泊在春水河岸边的“阑珊舟”那精美的船身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心中一喜,便要跳上船去。孰料,李慕雨却领着铁鹰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跪拜道:“卑将李慕雨参见主公,主公千岁千岁千千岁。” 尤铭正在脑中酝酿着甜言蜜语,被他这么一下,突然忘得干干净净,不由恼恨异常。恶狠狠盯着他,没好气的道:“起来起来起来起来!也不看看场合,这么多的人,像什么样子!滚!都给我滚回去!别让我看见!”说着,再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跳板登上了“阑珊舟”。 那帮铁鹰卫面面相觑,都看着李慕雨道:“头儿,现在,该……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李慕雨没好气的道:“我们也真他妈的不长眼!居然在这个时候打扰殿下,这不是找骂吗这?好了好了好了,殿下接下来都跟着我到对面的酒馆喝酒去,既不打扰殿下的好事,又能保护殿下。就这么着了,走!” 尤铭登上“阑珊舟”,正巧穗穗正从舱里出来,看见他正要拜见。尤铭伸手拦住了她,问道:“冰清在里面吗?” 穗穗福了福,轻声答道:“我家小姐正在厨房准备素斋,她说今天有一位贵客要来。还真让我家小姐说中了,原来那贵客就是宋王殿下。” 尤铭心中一暖,微笑道:“那你怎么不去帮着你家小姐的?就让她一人弄?” 穗穗抿嘴轻笑道:“殿下这话要让我家小姐听到了,她指不定有多高兴呢!”说着,皱起小瑶鼻,表情可爱之极:“再说,是我家小姐不让我去的。她说今儿个必须得全部是她弄出来的,不让别人插手。殿下怪我做什么呀?就知道宠着我家小姐。” 尤铭被她这一通抢白,弄得哭笑不得,伸手在她精致的小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取出十两黄金给她,佯嗔道:“找打!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好了,你下去玩吧。我去看看冰清。” 穗穗“咯咯”一笑,替他推开舱门,有福了一福:“那殿下慢慢看吧。婢子先走了。” “这个小丫头!”尤铭摇头苦笑道:“倒是跟小细挺像。不愧是跟雪儿并称冰雪双姝的云冰清。连贴身侍女都这样的相似。” 这“阑珊舟”他早就游览得熟悉的很了,自然知道船上的厨房在什么地方,他几乎闭着眼睛就能走到。离着厨房还有十来步的时候,他便闻到了一股极其诱人香味,当即觉得馋涎欲滴,食指大动,暗暗赞道:“冰清的厨艺是越来越高了,以后我可有口福了。” 进了厨房,只见云冰清正在忙碌着。洗濯切掐,精心烹制。厨房内满是热气和香气。灶旁的菜桌上已摆好了几碟已经做好的素斋,好香、好诱人!看着精致的菜肴,尤铭内心充溢了温馨,此外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依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云冰清正忙碌着,并没有看见他。再加上他现在武功极高,直追武林第一人渺渺真人,云冰清也没听到他的脚步声。 云冰清腰间围着围裙,微弯身子俯在灶上,如玉的面颊被灶火映得通红,不时露出甜甜的笑容,光洁的额上沁着几颗细致的汗珠,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仙子般的风韵从她窈窕的身体中散发出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迷人。 尤铭看了一会儿,愈发迷醉。这时灶里正炖着荷叶樱桃汤,他轻轻走上前去,出其不意的从后面一把抱住云冰清,双臂环着她的纤腰,将她紧靠着自己,嘴唇贴着她光洁如玉的脖颈轻轻游走着:“冰清,我来帮你,好不好?” 乍被人这样亲昵的抱住,云冰清心里一惊,身躯僵了僵,但她很快就知道那个突然抱住自己的人是谁了。除了他没有人有这样的大胆,没有人会像他这样的不规矩。可是,自己不就是喜欢他的大胆和不规矩吗?当他火热的嘴唇碰到自己颈上的肌肤时,自己整个人都彷佛被电触到一般,完全酥麻了,不由自己的依靠在他的怀里。 但她到底面皮子薄,又是在厨房这样的地方,登时羞红了双颊,紧紧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手,轻咬下唇道:“你……你就是这么帮我的吗?你这样让我还怎么做饭?” “冰清,”尤铭已经咬住了她的耳朵,舌尖时缓时急、时轻时重的挑逗着她的耳垂:“上次被程刚那个混蛋给搅了,今天我要好好补偿你,好好爱你……” 云冰清自然知道他那个“爱”字的别样含义,脸色通红,芳心中更是动荡不安,死死按着他作乱的大手不松,轻轻啐了一口:“下流!” 尤铭望着云冰清那娇羞的神情,猛然间一种异样的情欲从心头涌起,一个放荡的念头从脑中生出,更是把云冰清搂得紧紧的:“冰清,今天就让我好好补偿你,好好爱你吧!” 云冰清芳心里猛地一跳,一时忘了羞意,转过瑧首,惊讶地看着尤铭。听他的意思,是要在这厨房里就要和她……云冰清虽身在烟花,却是个传统自矜的女子,又尚是处子,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没有过,又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又哪里能想得到威名赫赫一本正经的尤铭脑子里竟然会有这许多不堪入耳的淫邪念头…… 第五回 偶遇(四) ==============================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尤铭已经一把将她推抵在灶台上,身子紧紧靠压着她,毫不迟疑的立刻吻上了她半张的樱唇,略显粗暴的吮吸着。 直到自己的香舌被尤铭含住的时候,云冰清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半掩的木门,又羞又急,含混不清的道:“不……不可以在这里,一会儿……一会儿会有人来的……唔……”她感到胸前一凉,知道自己的衣衫已经被他解开脱去了。她更是感觉到了尤铭身体上羞人要命的变化,不知从哪里迸出来力气,紧紧拉住裙带,含混不清的苦苦哀求道:“冤家!都这样了,我难道还会不答应你吗?只是,只是这会儿真的不行,我这儿有客人!等客人走了,我便从了你,你想怎样便怎样……” 尤铭此刻虽是情欲如沸,但也只得停了下来,将她凌乱的衣衫拉好,很是有些不高兴的道:“除了我,你这儿难道还有别的人来吗?难道你要亲自下厨,连穗穗都不肯让搭把手的那个客人,不是我吗?他是男的,是女的呀?居然让你这么看重。” “自然是男的呀!”云冰清听得出他话语中浓浓的醋意,也看出了他脸上不悦的神色,芳心里一阵欢喜,报复似的捉弄他道:“哪里有女的上花船的呀?来我这‘阑珊舟’上的,自然都是男的呀。我这个客人,不但是男子,而且还是个传奇男子……” “不要说了!”尤铭粗暴的打断她,紧紧箍住她的双臂:“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不准你见其他男人。你,你居然还亲自下厨给他做饭。你怎么能这样!” “难道,连我都不能见吗?我都不能让她下厨吗?” 一个微有些低沉沙哑,略带着些许沧桑意味的声音在尤铭耳边响起。他本就妒火中烧,听到声音更是捅了马蜂窝,心中涌起强烈的杀机:“当然不能!”毫无征兆的向站在门口的那有些矮胖的男子,猛地拍出一掌。 以他现在的武功,这含愤带妒击出的一掌,威力何其之大?武林之中能够硬接下来的,除了渺渺真人以外,恐怕就只有癫道人、畹九这些隐门的耆宿元老,和武当、少林等诸大派的长老、首座等超卓人物能够有这样的本事了。 门口那男子虽也是绝顶高手,却比之那些超卓人物还是差了一筹。他看出那一掌的厉害,自忖以自己的武功根本接不下来,只得以独步天下的轻功身法避了开去。心中不由大为吃惊:“这小子,短短几年不见,武功居然精进若斯,远在我之上。恐怕就是各大派的掌门,比之他也是不如,直可当得上天下无敌四个字。他平时军务那么繁忙,这功夫到底是怎么练得!” 他见尤铭不依不饶,又要打他,急忙喊道:“小子,住手!我是你师父!” “师父?什么师父?我哪有什么师父?”他嘀咕着,猛然想起来自己这个身躯原本所具有的武功是由传奇神捕大侠水逐流传授的,而刚刚那男子的声音,分明就是水逐流的声音! 他惊讶之下,硬生生的收回掌力。虽然他武功盖世,但这样生拉硬拽的扯回巨大磅礴的掌力仍是让他极不舒服。他左手抓住右手,甩了甩自己酸痛的手腕,有些尴尬的哼道:“师父,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水逐流没好气的道:“你小子竟敢为了女人打你师父,昏了头了你。不过,”他话锋一转,略带疑惑的问道:“你武功是怎么练的?怎么进境这么快?”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道:“师父可知道隐门吗?” “隐门?”水逐流惊讶的道:“你知道隐门?你跟他们有交往?” 尤铭反剪双手,颔首道:“不错!隐门现在是我手下最得力的情报组织,我的很多情报全是隐门收罗给我的。” “隐门非同小可,所图不小,你利用他们那不是与虎谋皮吗?”水逐流不无忧虑的道:“虽然你是大明宋王,手握重兵,但那都是堂堂之兵,虽然强大,不比隐门的神秘难测。” “呵呵,师父多虑了,”尤铭笑道:“隐门虽大,在我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若是安分守己,乖乖当我手下的鹰犬,他还有荣华富贵可享。否则,便是万劫不复,烟消云散。” 他不愿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岔开道:“师父,我的武功能够精进若斯,说起来,还要多谢隐门。若不是他们将《青府双修秘录》这样的奇书给了我,我又岂能有今日的成就。呵呵,师父,你不是和三位师娘隐居桃花川的吗?怎么会到这长安来了?这兵荒马乱的,你不是最不喜欢的吗?你来了长安,也不告诉我一下,不然我早就安排礼仪去接你老去了。”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是知道我最不喜欢这些繁缛的皇家礼仪的。”水逐流咬牙切齿的道:“要不是为了我那个宝贝女儿,打死我都不会出来!” “小师妹?她怎么了?”尤铭知道他说的是他的掌上明珠、独生爱女(与颜红渔之女,非古月萱、冷玉暖、赫连清清三位师娘的。具体参见拙作《神捕水逐流系列》);自己的小师妹;桃花川的小公主——水菲菱。 “你还知道关心她?”水逐流颇为不满的道:“以菲菱的性子和本事,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能惹着她的?” “我?”尤铭不由大呼冤枉:“我这些年一直忙于军国大事,哪里有这功夫去招惹她呀?再说,以前在桃花川吃的苦头难道还少了?我怎么会去招惹那个小魔女。” ====================================================================== 第五回 偶遇(五) “你不去招惹她就是最大的招惹她!”水逐流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这么些年先是纳了江南三大美女之一的姬雪雁为妾,又娶同处江南三大美女之列的季家孙女季雨涵为妻,接着又将淮南丁家的丁湘君,前朝的若惜公主等美女娶回家中。更为了长江帮的文婷,杀太子,烧东宫,起兵造反,夺了江山……你当菲菱不知道你的这些丰功伟绩?你以为她知道了这些消息,心里能痛快?哼,这么长的时间不去看她,却在外头风流快活的胡闹。你这色心色胆未免也太多太大了些。居然把花惜语的宝贝女儿都给弄到身边去了。说实话,你的本事倒真不错,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呢?才占据长安几天呀?居然连冰清都被你把住了。可桃花川这么多年,你都没和菲菱捅破那层窗户纸。你把你这个小师妹放在哪儿?还敢说你不曾招惹她!” 尤铭突然感到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不由暗暗咒骂自己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真他妈蠢驴一头。这么多年都没把水菲菱那么个娇俏的小美女给弄到手,还得人家主动。要是自己早就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带在自己身边了。想到他以前院子里面的莺莺燕燕,美女如云,却无一破身,胭脂还是自己下的手。再加上想到,如果那家伙占了水菲菱,自己不就亏了嘛,他也就释然了。暗暗叹服,军旅出身的尤家到底是正直,不贪财,不好色,专一打熬身体,就喜欢领兵打仗。只不过现在出了自己这么个贪财好色的异类。当然,自己与他们之间也是有共通的地方的,那就是对于权力热衷的追逐。 自己这想法只要自己知道就行,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惊世骇俗不谈,更可能让自己多年努力而拥有的一切化为乌有。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有些尴尬的笑道:“小师妹她……” “什么她不她的?”水逐流不耐烦的打断他,双手负后背对尤铭,沉默许久才徐徐问道:“你告诉我,对于菲菱你是如何看待?你又准备如何安排她?她可是一直将你视作情郎,拒绝了许多人的追求,多少年来痴痴等你!” 可怜天下父母,莫不能免于此。当年水逐流逍遥天下,快意恩仇,无羁无绊,没想到如今却要为儿女之事奔波操劳。尤其是还要经历兵燹,亲眼目睹战火过后的残破景象,跟他最欣赏,却最不喜欢,最不想见的那个权倾天下的弟子打交道。说实话,他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嫁给那个高傲冷漠,残忍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脸。不过,今日见面虽是不快,可是后来的交谈中,他却对自己这个弟子有了很大的改观,他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身上那威严的气势非但丝毫没有衰减,反而更多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味道和人情味道。 听了水逐流的话,云冰清的心里涌起一阵醋意,低低的哼了一声。 “以前是我不懂事,一心只想着建功立业,征战沙场,未能体会到小师妹的一片心意,辜负了小师妹。现在想来,悔之不及,却是当时谬矣!”尤铭自然听见了云冰清的哼声,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脸上反而露出真诚的表情:“只是,我已然娶妻纳妾,名分早定。小师妹若是嫁过来,却是当不得正妃了。这岂不是委屈了小师妹?” “这不妨事,”水逐流一摆手道:“只要你愿意接纳菲菱就行。我们武林中人,又不是豪门大户,于这名分上的事情,原也看得不重。只要你能真心待菲菱好就行了。” 尤铭心中不由暗喜,道:“师父,我别的不敢保证,但要说一辈子对小师妹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就好,”水逐流点头道:“我回去终于可以和菲菱交代了。我也知道你现在妻妾成群,又日理万机,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现在位高权重就贵人多忘事,不要因为美女环绕就新人抱上床旧人丢过墙,再辜负了菲菱。” “怎,怎么会呢。”尤铭尴尬的笑着,心道:“我娶妻在先,貌似水菲菱她才是新人吧?不过,你这便宜师父说得也对,有了新人自然不能忘了旧人。不论水菲菱是个何等样的可人儿,她都绝不能越过湘君、雪儿、雨涵、若惜她们四人去。” 听着他师徒二人的话,云冰清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插口道:“这下你满意啦?遂心啦?不要再赶我的客人走啦?怎么这会儿不见你有刚才那力气了?”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刚刚被他捏着的地方,到现在还疼着哩。 尤铭和水逐流都是花丛老手、风流之人,哪能听不出云冰清话里浓浓的醋意来?尤铭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可水逐流却是眼珠一转,“呵呵”笑道:“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唉,也是我没口福呀,吃不了这顿天下闻名的素斋了。可怜我为人父母,少不得为儿女操心。我这就回去将这好消息告诉我那宝贝女儿去,也叫她欢喜欢喜。”说着,纵身一跃,凭借着绝顶轻功和深厚内力,早已跳出“阑珊舟”许远了。他那特有的玩世不恭的声音远远从春江面上传来:“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莫要再辜负了菲菱,害她伤心……” “哼!”听到水逐流远远传来的这声叮嘱,云冰清心中醋意更甚,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不如现在就跟他一起过去把你那小师妹给接过来就是了,省得让人家痴痴等你。” 听到这话儿,尤铭不禁没有生气,反而很是高兴将她一把抱住,不由分说的捉住她的嘴唇重重的吻了一下:“我的冰清吃醋了?哈哈!他都已经走了,现在这‘阑珊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吧?我早就说了,你的素斋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也只有我才能吃到。”说着,瞄了瞄那不知何时关上的木门,“嘿嘿”坏笑道:“现在没人了,门又关上了,不如我们……” 云冰清在被他抱住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防备,刚刚郁积的一肚子醋火也化作了环住她虎腰的一双春藤,任由他轻薄着。这时,听他又提出那匪夷所思的羞人念头,娇躯更是酸软无力,只是还在本能的矜持着:“我……我还在做着饭呢。你……你别胡闹,饭菜要糊了,那时可没得吃……” “只要是你做的饭,糊了我也能吃三大碗。”尤铭稍有平息的**,此刻已是更加旺盛的复燃起来:“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吃了你。”说着,猛然向前一推,将云冰清重重的压在船舱上,伸手粗暴的扯去了她衣带…… 第六回 宝玺(一) 尤铭久久抱着云冰清温暖的娇躯,享受着她那迷人身体上仍有余韵的阵阵蠕动。 云冰清伏在他的怀中无声啜泣了起来:“我恨你……”可她的妙目中却没有任何的仇恨。 尤铭微笑道:“都是你逼我的,要是你早些给我,我又怎么会这样?”尤铭吻着她精致的耳垂道:“我太喜欢你,所以才做出了这种事情,你不要怪我。” 云冰清的芳心已经完全被他软化,轻轻嗯了一声。螓首埋在尤铭的怀中:“公子……冰清将一切都给了你了,你以后绝不可以辜负我。” 尤铭心中暗自得意,强行占据了云冰清的肉体之后,她那一颗早已归属自己的芳心更是被他彻底俘获,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尤铭轻轻抚摸着她滚烫红晕的俏脸,替她梳了梳潮湿凌乱的秀发,深情道:“我会和你一生一世相守在一起。离开‘阑珊舟’,离开长安,从此跟着我,跟我去汴京好吗?” 云冰清顺从的点了点头,从他怀中起来,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裙。尤铭这时才留意到自己云白色的外袍上沾上了数点伊人的处子落红。 云冰清的目光落在他的外袍之上,俏脸一红,攥起粉拳在他的胸口上轻轻打了一记。尤铭捉住她纤手,放到自己嘴边亲了一口,道:“还痛吗?” 云冰清俏脸更是红晕,羞涩难言的摇了摇头,轻咬下唇,嗔道:“师父没有错,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就想着占有女人的身子。你更加不是好人,把我弄成这样,居然还这样问我。” 尤铭呵呵笑了起来,搂住她香肩,道:“对了,刚刚提到你师父,你看看,手臂上她给你点的那枚守宫砂还在不在了。” “你衣服上这是什么?”云冰清闻言又羞又恼:“我手臂上怎么还会有守宫砂在?你,你非要说这些话儿来羞我才开心吗?” 尤铭见佳人真的有些不高兴了,知道自己玩的有些过火了,急忙紧紧的搂着她,在她面颊上吻了吻,解释道:“哎呀,我是问你,你师父给你下得毒有没有被化解掉,还在不在了?” “信你才怪!”云冰清羞恼的捶了他一拳,但还是曲起右臂,卷开了袖子。只见欺霜傲雪的手臂上,再没有以前那颗惹人讨厌的殷红的守宫砂。 “真的没了!”云冰清显得惊喜异常,她立刻调运真气,发现原本淤塞的三焦脉络居然畅通无阻,而且体内的真气比之以前竟是浑厚了许多。 “好神奇!”云冰清惊喜道:“不但剧毒尽数化解,我的武功更是提升了一个境界。这下,就是遇上你的妙云美人,也有一拼之力了。”说着,微微有些醋意的瞟了瞟尤铭。 尤铭“嘿嘿”一笑,伸臂将她搂入怀中,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满脸坏笑道:“刚才关键的时候,给你运功祛毒了,可没享受到大乐之趣。我们是不是好好补一补刚才那遗憾呀?” 云冰清听了他这露骨的话语,更是羞不可当,不依的拍了她几下,娇嗔道:“你,成天就想着那些事儿!我都被你弄成这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那里依然痛得很,你,你还不知道怜惜我。你非要将我弄死才甘心吗?”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瑧首也渐渐垂了下去。 见她这副娇羞模样,尤铭心中一荡,**更是炽烈的燃烧起来,揽住她纤腰的左臂不觉往怀中紧了紧,凑下头便要往她的樱唇上吻去。云冰清闭上双眼,俏脸通红的宛转相就。 四唇甫接之际,一股焦糊的臭味传来。云冰清“哎呀”的惊叫一声,推开尤铭,跑到灶边,急忙将那锅已经烧焦烧糊的素鸡从灶上断了下来,气恼的嗔道:“都是你!好好的一锅素鸡变成了这样,这还怎么吃呀!” 尤铭却一点也不气恼,笑呵呵从她手上抢过那盘素鸡,也不管糊的好的,全都拈起来送进嘴里,嚼了几口,直接咽了下去。很快,一锅素鸡便被他吃掉了一小半。 云冰清“噗嗤”一笑,从他手上拿下那盆素鸡,卷起衣袖替他擦了擦糟糊的嘴角,温柔的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我行了吧?这盆素鸡都糊成这样了,哪还能吃呀!你想吃,我再给你做就是了。可别吃这焦糊的,吃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尤铭心中一暖,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亲:“冰清,你可真好,娶到你,可真是我的福分。” “你这话儿也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了。”云冰清羞喜的将瑧首埋在他怀里:“我把身子给了你,遂了你的愿,你当然会说我好。等我人老珠黄,你又有了新欢以后,恐怕你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了呢。到时候不被你扫地出门,我就千恩万谢了。” “这怎么可能呢!”尤铭信誓旦旦的道:“我再怎么差劲,也绝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混蛋。冰清你可是我心中的挚爱,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对你最好。” 虽然明知他这话儿不知对多少女人讲过,最是信不得,但云冰清还是又羞又喜,眉开眼笑的呢声问道:“比对你的雪儿还好?” 尤铭怔了怔,却一下子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其实,答案他是知道的,可是这个答案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来的。 云冰清笑道:“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秀目仔细凝望了尤铭一阵,叹道:“我知道雪儿姐姐跟你是共过患难的,那是最深刻隽永的感情,没法比的。你这人我也知道,虽然是风流好色了些,但骨子里却最重感情。雪儿姐姐她们跟你的这段真情是你这辈子最珍惜的。我自然不会奢求你能对我比对雪儿姐姐还好。那样的话,我成什么了?以后只要你对雪儿姐姐怎样,也比照着对我,我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 第六回 宝玺(二) “冰清!”尤铭心中感动非常,将她紧紧的搂抱在怀里。这样贤惠的女子如何能令人不心生喜欢?他火热的男子气息不停地冲击着云冰清那红潮尚未褪去的俏脸:“得一红颜知己如此,夫复何求?今晚我不走!今天再没人打扰我们了……” 听了尤铭那话,云冰清只感到身子一阵酥软。一声惊呼,她感到身子一轻,自己已是被尤铭横抱了起来。她不觉大羞,不住的挣扎着:“你……你快放我下来,穗穗还在船上。让&让她看到像……像什么样子?” “早在我一上船的时候,就给了她十两金子,让她下船玩去了,她是打扰不到我们的。今天没人打扰我们的……” ※※※※※※※※※※※※※※※※※※※※※※※※※※※※※※※※※※※※※※※ 一束阳光透出窗舷照在尤铭脸上,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倚着牙床坐起身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一脸满足的笑道:“自从西征以来,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 坐在床边的云冰清却是立时羞红的俏脸,气恼的敲了他一下:“你!成天没正经的,一大早醒来就说这些轻薄话儿!你,你不羞我就难过是不是?” 尤铭趁机将她搂入怀中,在她俏脸上吻了吻,轻抚着她的后背:“难道我的冰清不喜欢我对她说这些话儿吗?我还以为我的冰清最喜欢听的呢!” “你!下流!”云冰清俏脸愈发红晕,却明智的不再接口,只是在他怀中挣扎着要起身。 尤铭知道云冰清脸皮子薄,这轻薄话儿是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他微笑着在云冰清俏脸上亲了一吻,柔声道:“冰清帮我穿衣服吧。” 云冰清轻咬下唇,替他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就在将要套上外衫的时候,尤铭却一把按住了她的玉手,指着衣服上的几点落红,讪讪笑道:“你该不会是要我穿着这件衣服出门吧?” 听了这话,云冰清放下了手中的长衫,低垂下瑧首,显得羞涩无比。显然她也不好意思让尤铭穿着这件沾染着她落红的长衫出去。 尤铭呵呵一笑,道:“你去帮我找件衣服来换一下吧!这样子,我实在走不出去。” “你这坏人,谁让你不做好事的。我这‘阑珊舟’上哪来的男装。”云冰清虽这样说着,却还是红着脸儿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水蓝色衣裙。她双手捧着一套崭新的云白色长袍和宝蓝色长衫,看样子显然是刚刚让穗穗出去买回来的。 尤铭在云冰清的服侍下穿好新衣服,那柔软舒适的贴身感觉,令他禁不住赞道:“好舒服!就跟量体裁衣一般,每一个细节都若合符节,连针脚都隐蔽得这么好。” “你穿了当然会觉得舒服喽!”穗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阑珊舟”上,接口道:“你知不知道,这衣衫长袍可都是我家小姐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给你裁缝出来的。小姐的手指头上也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回了。” 尤铭听了,心中极是感动,牵住云冰清的皓腕,攥着她的柔荑放到唇边吸了吸:“冰清,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的这段深情,我……我该怎样报答才是?” “很简单!”云冰清还没有说话,穗穗插口道:“从今天开始,你把小姐接到身边,接回你的宋王府当王妃,好好疼惜她就是了。” “穗穗!”云冰清叫道:“别瞎说!我只不过是一个风月女子,哪能进他的王府呢?只要他心里还记得在长安的春水河上有我这个红颜知己,我也就知足了。” “为什么不行?”穗穗不服道:“雪儿姑娘不是也进了王府了吗?小姐怎么就不行呢?小姐,你知道宋王殿下喜欢穿白色衣服,就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花了出去,才买来了几匹这种极珍贵的云白色云锦给他缝制长袍。你还用宝蓝色的宋锦给他做成那件长衫。蓝色不是小姐你最喜欢的颜色吗?白色、蓝色;云锦、宋锦,小姐你的心意还不明显吗?宋王殿下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也是明白的。” 云冰清慢慢垂下瑧首:“只是做了几件衣服,凑巧用到那些材料颜色罢了,哪儿来的那么多意思?莫要叫人家误会了,笑话。” 云冰清的那番话令尤铭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再听到穗穗的言语,他一把将云冰清抱了起来,坚决的道:“如果说这是误会,我愿意一辈子误会下去。”凑到她唇上,深情一吻。抬起头来,道:“穗穗,去给你家小姐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我就带她回去。” 穗穗见了,一千一万个高兴愿意,欢喜无比的“诶”了一声,兴冲冲的收拾东西去了。 走上河岸,见云冰清还依依不舍的看着那艘精美依旧的“阑珊舟”,笑道:“怎么,还舍不得那艘画舫吗?” 云冰清轻轻叹了一声,道:“毕竟呆了十多年了,骤然离开,心里总是有些不舍。舟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你若是舍不得,我便将这‘阑珊舟’买下来,再将我的宋王府扩建一下,把汴城西北的星月湖给囊括进去。那星月湖还算大,放一艘你的‘阑珊舟’进去不成问题。你若是想起来了,愿意了,便可以住到上面去的。”尤铭笑道:“你看这样可好?” 云冰清极是感动,却轻摇瑧首道:“不用了!你一向节俭朴素,不饰浮华,怎么能为了我而这么奢侈靡费?要是你真这样做了,天下人该怎么看你?他们又该怎么骂我?他们还会这样无怨无悔的跟着你去打天下吗?你是一个做大事的男人,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呢?” 自己的一片心意却被云冰清说成是糊涂事,尤铭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还是微笑道:“我的冰清这样为我着想,我可真是太高兴了。能娶到你,可真是我三辈子积德了。”他招来李慕雨,吩咐道:“把老鸨子叫来。” 第六回 宝玺(三) 不多时,一个浓妆艳抹,腰肢臃肿,粗俗之极的中年妇人一步三摇的来到尤铭面前,极是做作的嗲声嗲气的拜道:“奴婢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一见她,尤铭已是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此刻听到她故作风骚的声音言语更是彷佛吃了臭苍蝇噎着似的,不耐烦的打断她道:“本王问你,这‘阑珊舟’可是你名下的画舫?” 那老鸨磕了个头道:“殿下,这春水河上共有六百六十六条画舫,十七家院子,奴婢平时也算略有些手段,身家在这些妈妈里面,算是最丰厚的。奴婢……” “好了,别废话!”尤铭没好气的喝道:“本王问你什么,你只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本王可没空听你扯闲篇,再敢多说半个字的废话,你以后就别说话了!还有,你算什么奴婢?你就是个贱民,就是个奴才!” “是是是,”被尤铭这么一喝,那老鸨子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敢再多说半个字的废话,立时简洁的答到:“是,‘阑珊舟’是奴才名下的画舫。” “恩,”尤铭颔首道:“好,你给本王记着,这艘‘阑珊舟’归于本王了,你不准再用。舟上的一切都不准做出改变。本王会派亲兵把它保护起来的,你就别接近了。听明白了吗?” 老鸨子不住的磕头道:“明白,奴才明白了。” 尤铭哼道:“那你还不滚?等着本王给你钱吗?” “奴才这就滚,奴才这就滚!”听到尤铭这样说了,那老鸨子哪还敢呆在那儿,跌跌爬爬的滚了出去。 看了这一出,云冰清不由抿嘴轻笑:“你呀!可真是个强盗!这艘‘阑珊舟’上面的雕饰那么精美,可花了她不少银子呢。你一句话就给一毛不拔的弄了过来,她肯定心疼死了。那心里可说是恨透了你了。这会儿指不定怎么骂你呢!” “反了她了!”尤铭一瞪眼道:“那老虔婆敢骂我?我看她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再说,我放下宋王的架子,委曲自己当这个巧取豪夺的强盗,还不是为了你吗?居然这样说我,真是寒心!哼,生气了!” 云冰清明知尤铭这是在故意搞怪,但她此刻心情高兴,依偎着他,陪他演戏:“好嘛,人家知道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大不了,人家补偿你喽!” “那好!”尤铭转过脸来,凑到她耳边,充满坏笑的轻声道:“我白天有事情要做,你晚上好好的补偿我吧。” “你!”云冰清没想到尤铭居然在这地方等着她,不禁又羞又恼。正待轻嗔薄怒的时候,却被尤铭一下子横抱了起来:“你现在就先补偿我点儿,让我抱你回宫吧。”说着,不顾侍卫和行人异样的眼光,抱着俏脸晕红的云冰清从最繁华的清河坊,一路走回了大明宫。 刚被抱上去的时候,云冰清还有些挣扎,看到侍卫和路人异样暧昧的眼神时,更是羞不可抑。可是渐渐的,她也就放开了。依偎在这个花心好色的男人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的芳心被浓浓的甜蜜幸福给占据了,她觉得自己从没有如这会儿这样安全过…… ※※※※※※※※※※※※※※※※※※※※※※※※※※※※※※※※※※※※※※※ 程刚果然厉害!才去了第一天,就将米脂县令给劝降了,大明兵不血刃就打开了宝庆地区的缺口,为以后前面收复宝庆地区开了一个好头,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得到这个消息的尤铭大喜过望,米脂是个大县,地位等同于京畿县,意义非同小可。当即下令嘉奖程刚,在汴京开封赏赐了一栋五进五间的宅子给他,还提升他做了吏部尚书右丞,封爵陇上县开国男。对于刚刚归附的米脂令曾枫他也毫不吝啬,不仅还让他继续当这米脂县令,一顶米脂县开国男的大帽子也立刻扔了过去,同时还让他的独子曾锐进入左监门卫中,当了左监门卫前营中郎将,世袭了千户指挥使的职位。 更令尤铭感到高兴的是,骁果军和神策军虽是同仇敌忾,却果不其然的闹起了巨大的摩擦。由于神策军都统制程琳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对薛青麟颐指气使,极为不敬。薛青麟哪能受得了这种气?若不是监军张磊苦苦周旋着,只怕两人早就先摆开阵势赶上一场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尤铭又喜又憾。喜的是神策军、骁果军不和,这战力现就去掉了三成三;憾的是,若是真让他们两军火拼起来,自己趁势掩杀,渔翁得利,也省却了不少的麻烦。同时,他的心里却对张磊产生了一丝猜疑,他的举动太反常了。他只希望张磊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满意的解释。否则,秦川才子恐怕就只有在史册里才能寻到了。 尤铭批阅完政务,已是到了落日时节了。他扔下手中朱笔,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长夜漫漫,该去陪我的冰清了。”他命令一众侍女护卫不得跟随,独自一人往云冰清所住的瀛台走去。内心里既是激动,又是急切,恨不得有缩地术,一步跨过去才好。 踏进瀛台的那一刹那,他心头警兆突起,感觉似乎有一个绝顶高手正在暗中盯着自己,随时准备给自己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可是,以自己今时今日的武功,居然丝毫感觉不到那刺客在哪里!能拥有这份功力,怪不得能够视往来巡查的大内禁军如无物。他暗暗凝聚真气,不动声色的做好戒备,并没有惊动大内侍卫。他已经差不多明确来人的身份了,除了天下第一人的仙阁阁主渺渺真人,试问天下还有谁会有这样震古烁今的修为,还有谁会这样大胆的闯入大明宫,夜探云冰清的寝宫。她此来的目的,恐怕是来找自己的。 第六回 宝玺(四) 但尤铭此刻已今非昔比,功力大进,比之渺渺真人亦相差无多少来去。他心中并无多少惊惧,反而倒要一种想要挑战天下第一人以证明自己实力的强烈冲动。但他并不想就这样暴露自己的实力,他想要给渺渺真人一个惊喜。他佯作不知的推门而入,笑道:“冰清,等急了吧?快快整治些饭菜吧,我都快饿死了。酒足饭饱了,我好好陪你。” “你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渺渺真人从帘后转出,在他面前坐下,瞟了瞟垂首跟在身后的云冰清,冷冷的道:“你们之间做的那些不要脸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对本座说说了。” “真人说话请自重!”尤铭冷冷的道:“本王敬你是冰清的师父,这才对你礼遇三分。你切莫把客气当福气,在本王面前这般的肆无忌惮。”他似是没看到渺渺真人铁青难堪的脸色,继续道:“本王与冰清两情相悦,堂堂正正,哪有什么不要脸的事情?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阴阳和合更是万物繁衍的大道。真人若是将这也当做见不得人的污秽事情,那只能说是真人自己心怀秽念,执著淫欲了。” 尤铭这话一出口,连云冰清都大吃一惊,暗暗着急。他这番话分明没有给师父半点面子,还讽刺她心内不清,**妖邪。这必然会激怒师父的。师父武功之高无法想象,若是含愤出手的话,他必然抵挡不住。这,这该怎么办才是?可是渺渺真人多年的积威令她深感恐惧,师父那不善的脸色,令她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渺渺真人虽然动怒,却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反而重重的“哼”了一声:“冰清是本座最看重的徒儿,我仙阁的衣钵日后自然也要传于她承继。你坏了她的身子,夺去了她的清白,让她无法继承仙阁道统。你可真是对我仙阁有大恩啊。” “真人难道忘了,你曾经亲口答应过本王,要将冰清许配本王为妻的。”尤铭淡淡的道:“怎么今天真人又说要冰清承继仙阁呢?莫非真人想要反悔吗?修仙之人,第一忌失真,看来真人其实当不得这个真字,这辈子就是皓首穷经,也难窥仙路。” “修仙之人?”渺渺真人冷笑道:“本座自幼出家,潜心修持数十年,而你却是欲望熏心,五毒俱全,你竟敢在本座面前侈谈仙道?可笑!” 尤铭嘿然道:“修行重修心,出家在家不过表象,其实一样。大道三千,欲亦是其一。本王欲望熏心,五毒俱全,大抵还在大道之内。真人未出五行,却强行压制天生欲望,这岂不是背离大道?你连这一点也看不清,这数十年的苦修,依本王看不过废物,不要也罢。” “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渺渺真人怒道:“尤铭!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本座,真当本座不敢杀你吗?” 云冰清闻言一惊,也顾不得畏惧,叫道:“师父!不要!……” 尤铭心里一暖,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无妨,继续道:“本王不是不相信你真敢动手杀本王,而不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杀得了本王。” 渺渺真人似乎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大笑道:“你现在口气还真不小!你难道忘了,你在我手下根本不堪一击,连一招都接不了。” “此一时,彼一时。”尤铭道:“古人都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本王与真人都有二百多日未曾见面了,真人怎地还拿以前的事情来说呢?难道真人还以为本王的武功没有长进,竟还不知道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吗?” “哼!你酒色财气,五毒缠身,又孜孜于军国之务,哪有时间练武?”渺渺真人冷冷的道:“武学之途惟勤而已,你的武功又从何精进?” “井底之蛙竟敢妄言天如井大!”尤铭不屑的道:“武学之道,渊深似海,真人所学不过沧海之一粟,能知几何?可真人却敢放此厥词,诚为不智!” 渺渺真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你找死!”出手如电,飞袖直击向他胸口。 “不要!”云冰清吓得双手捂住俏脸,不忍再看。 尤铭冷冷一笑:“还来这一招?就没个新花样吗?”不慌不忙的竖起右掌,中指在那水袖下轻轻一弹,登时将这开碑裂石的一招化解了开去。 渺渺真人一阵低咦,显然没想到尤铭的武功竟会精进若斯。六国会盟那时候,他还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可现在居然能这般举重若轻的化解自己的起手式,这份武功比之自己已是不遑多让了。什么样的绝世武学竟能让他在短短数月之内变得如此强悍?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念头一起,渺渺真人空明的灵台上立刻出现了一丝裂隙,出手比之以前也逊色了几分。尤铭现在武功今非昔比,立刻准确的抓住了这一丝裂隙予以反击。她二人堪称当世双绝,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各自施展平生功力,奇招迭出,精彩纷呈。 听到师父的低咦声,云冰清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裂开一条缝隙,偷眼看去。这一看竟是惊喜的叫了出来。喜得是尤铭不禁安然无恙,现在竟能与师父争锋相对的过招。惊的是,他到底还是不是人,要是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在数月之内武功如此精进。就是有太极和青府双修秘录之助也是绝无可能的。 只听渺渺真人一声清叱,他二人已是对撼了一掌。尤铭终究是短于时日,吃了暗亏,往后多退了三步方才站定。 云冰清心弦情郎,竟忘了师尊在侧,跑上来扶住尤铭,关切的道:“你没事吧?” 尤铭轻轻拍了拍她的柔荑,冲她微微一笑,平复了一下翻腾的血气,朗声笑道:“真人现在还认为能杀得了本王吗?” 渺渺真人冷冷一哼:“你的武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她指节发出一阵轻响,迫出尤铭攻入她体内的最后一点真气:“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身怀太极和青府双修秘录!难怪冰清破身之后,功力反而浑厚了这么多。好,好得很!” 第六回 宝玺(五) “井底之蛙竟敢妄言天如井大!”尤铭不屑的道:“武学之道,渊深似海,真人所学不过沧海之一粟,能知几何?可真人却敢放此厥词,诚为不智!” 渺渺真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你找死!”出手如电,飞袖直击向他胸口。 “不要!”云冰清吓得双手捂住俏脸,不忍再看。 尤铭冷冷一笑:“还来这一招?就没个新花样吗?”不慌不忙的竖起右掌,中指在那水袖下轻轻一弹,登时将这开碑裂石的一招化解了开去。 渺渺真人一阵低咦,显然没想到尤铭的武功竟会精进若斯。六国会盟那时候,他还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可现在居然能这般举重若轻的化解自己的起手式,这份武功比之自己已是不遑多让了。什么样的绝世武学竟能让他在短短数月之内变得如此强悍?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念头一起,渺渺真人空明的灵台上立刻出现了一丝裂隙,出手比之以前也逊色了几分。尤铭现在武功今非昔比,立刻准确的抓住了这一丝裂隙予以反击。她二人堪称当世双绝,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各自施展平生功力,奇招迭出,精彩纷呈。 听到师父的低咦声,云冰清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裂开一条缝隙,偷眼看去。这一看竟是惊喜的叫了出来。喜得是尤铭不禁安然无恙,现在竟能与师父争锋相对的过招。惊的是,他到底还是不是人,要是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在数月之内武功如此精进。就是有太极和青府双修秘录之助也是绝无可能的。 只听渺渺真人一声清叱,他二人已是对撼了一掌。尤铭终究是短于时日,吃了暗亏,往后多退了三步方才站定。 云冰清心弦情郎,竟忘了师尊在侧,跑上来扶住尤铭,关切的道:“你没事吧?” 尤铭轻轻拍了拍她的柔荑,冲她微微一笑,平复了一下翻腾的血气,朗声笑道:“真人现在还认为能杀得了本王吗?” 渺渺真人冷冷一哼:“你的武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她指节发出一阵轻响,迫出尤铭攻入她体内的最后一点真气:“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身怀太极和青府双修秘录!难怪冰清破身之后,功力反而浑厚了这么多。好,好得很!” 尤铭微微一笑,道:“真人想学吗?本王不吝赐教。” “你!”渺渺真人哪曾受过这样的调戏侮辱?登时就要出手。可想到凭尤铭现在的武功,虽然仍是逊于自己,可百招之内已不可能杀得了他。那时大内高手和御林禁军必然赶到。真元大损的自己能否全身而退还真是个未知之数。 云冰清听了那话,也是又羞又恼的在他胳膊上重重拧了一下,怪他太好色,居然连她师父的主意都敢打。 看着渺渺真人嗔恼无比,却又无法发作的难看脸色,尤铭心中大喜,要让这位天下第一人吃这样哑巴闷亏实在太难了。他心中突然一动:“这渺渺真人其实也是一个冠绝天下的美人儿,这么多年岁了,居然还是这么美艳,近乎完美。只是求道心坚,太冷了些。倘若年轻上个二十来岁,定也逃不脱自己的掌握,成为自己的枕边之人。” 不过这话,他只是想了想,却不敢说出来,微微笑道:“真人此来,不会是单单为了冰清而向本王兴师问罪的吧?倘若这样,真人只怕是大失所望了。” 渺渺真人哼了声,伸出如玉般的纤手,往内室招了招,牵引来一支紫檀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黄色绸布包裹着的方形物事放到桌上:“这是你要我仙阁替你做的,我仙阁已经为你取来了第二样。”说着,打开黄色绸布:“黄帝传国宝玺!” “黄帝传国宝玺?!”尤铭、云冰清二人同时惊叫出声:“三大神器中排名第三的黄帝传国宝玺?!” “不错!”渺渺真人颔首道:“正是这黄帝传国宝玺。我们仙阁已经为你取来了轩辕夏禹剑和黄帝传国玺,可是你答应帮我们消灭隐门的承诺似乎并没有兑现。隐门依旧猖獗无比。” “呵呵,”尤铭笑道:“本王虽不敢说一诺千金,但也是言出必践。既然答应了真人,帮真人消灭隐门,本王自然会办到。只是现在还不行。现在的隐门,于我还有用处。现在我是不会出手对付他们的。总得等他们最后的一点用处被我压榨光了再说。”说着,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露出阴冷残忍的意味。 云冰清和渺渺真人竟同时感到一阵森寒之意直透脊背,似乎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渺渺真人默运真气,强行将这不适感从身上除去,道:“你可知道,为了替你取得这三神器,我隐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轩辕剑还好说,算是打了个时间差,趁着程义不备的时候盗了出来。可这黄帝传国玺辗转流落到了波斯国内,成为波斯王室供奉的至宝。暗中隐伏着四百余名波斯国绝顶高手护卫。我仙阁付出了十五名弟子伤亡的代价才为你盗出了宝玺。而剩下的山河社稷图,更是处于强大北胡的重重保护之下,我仙阁想要为你盗出来,还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你居然为了一己之私,食言而肥,这便是你对待盟友的态度吗?” “真人莫要动怒嘛,”尤铭笑道:“本王只是说缓一缓,并没有说不做事。再说,以目前的情形而言,隐门也是本王的盟友,本王这时候总不好过河拆桥吧?” 渺渺真人一时语塞,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本座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之,你得为本座将隐门除去。为了表示我仙阁的诚意,我仙阁必定为你拿到三神器中的最后一件,藏于北胡皇宫的山河社稷图。本座希望,在你得到山河社稷图的时候,就是隐门覆灭的时候。”说着,身如鬼魅般跳出窗外,消失于黑暗之中。 第七回 本分(二) 纵情过后,尤铭趴在云冰清的娇躯上,轻轻的喘着气。云冰清一双玉臂春藤般的搂住他的虎腰,轻声道:“你感觉怎么样?” “神清气爽,舒服之极,骨头都酥了。”尤铭半闭的眼睛,喃喃道:“又香又软,柔若无骨,浑身都麻软了。” 云冰清噗嗤一笑:“你竟会瞎说!前言不搭后语的。好歹也是三军统帅,可这脑子里却只想着那些事情,你以后当了皇帝也是一个酒色荒淫的昏君。” “哈哈!”尤铭大笑一声坐起身来:“上朝是明君,回宫是淫君!我的冰清果然聪明,我以后就这么干了!放松过了,现在该来处理正事了。冰清,伺候相公更衣!” 可尤铭穿好衣服并没有坐回到书桌旁,反而一把拉着云冰清,道:“这宫里太闷了,难怪我想不出来,我们出去转转吧。兴许被风一吹,我就能搞明白这个问题了。” 云冰清自然是十分高兴,自从她跟着尤铭以来,除了欢好之外,与他几乎就没别的交流了。今天能和他一起出去逛街,她是求之不得,芳心里极是高兴。 明军的严明军纪终于赢得了长安百姓的信任,西京长安终于又是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喧嚣。天下闻名的清河坊又一次散发出自己的无穷魅力。 尤铭、云冰清二人携手漫步于清河坊的青石板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尤铭不由有些得意,若不是自己的极力约束,古城长安又岂能在战火之中不受丝毫损伤?他指着春水河上那来来往往的画舫,激动道:“试问古往今来,领兵作战之人,能有几人如我?大兵所至,长安古城却丝毫未损,繁华依旧,我岂当不得安民之主耶!” 可云冰清却白了他一眼,道:“清河坊虽然还是繁华,可比之前康时候还是差了太多。前康时候,春水河上除了往来的画舫之外,还有很多的货船。南北杂货无不集散于此地。可是现在,却很难看到这样的一艘货船了。”她转过俏脸,朝尤铭淡淡一笑:“你只有将大明的百姓生计恢复成前康极盛之时,你才真正配称是安民之主。” 尤铭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叹了口气,道:“冰清,你给我提出了个很大的挑战啊。” “你没信心么?”云冰清笑道:“这可不像我所认识的大明宋王殿下。我的殿下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人定胜天的英豪呢。” 尤铭淡淡一笑:“冰清,你不用激我,该怎么做我自然知道。你说得对,我若是不能让老百姓过上比前康更富足更安定的生活,我配称什么宋王殿下,配称什么天下英雄!前康不应该是我大明的目标,我大明的目标应该是古往今来第一盛世王朝!” “好!”云冰清激动得称赞一声,凑过俏脸吻了他一口,含情脉脉的道:“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宋王殿下,这才是我托付终身的男人。” “哈哈,”尤铭搂着她大笑道:“被冰清这么一夸,我都飘飘然了。呵呵,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些东西吧。就吃,就吃,羊肉泡馍吧。呵呵,你不会嫌粗咽不下去吧?” 云冰清白了他一眼:“你真当我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啊?再说,我的男人能吃,我也能吃。能跟我男人吃一样的东西,那可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呢!”说着羞涩的低下头去。 “好!”尤铭闻言大喜,搀着她在一家羊肉泡馍的摊边坐下,叫道:“老板,来两大碗羊肉泡馍!要正宗的大尾黄羊肉和老面馍馍哦!” “好嘞!客官您就放心吧!”老板一面做着羊肉泡馍,一面道:“小老儿别的不敢说,这大尾黄羊,老面馍馍绝对是童叟无欺,不带半点假的!” 不一会儿,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端到了他二人面前。尤铭将鼻子凑到碗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就是这个味儿!香,真香!是正宗的羊杂汤煮出来的呀!” “哈哈,”老板听了这话,大喜道:“这位客官看来是个吃客,一句话就说出了这羊肉泡馍最关键的地方。这羊肉泡馍啥最重要?还不就是那汤嘛!这位客官一下子就能说出这是正宗的羊杂汤,小老儿佩服,只是小老儿还想考较考较这位客官。客官知道这是正宗羊杂汤,可还能尝得出小老儿这汤比别家有什么不同吗?” 尤铭见他说得骄傲神秘,不由来了兴趣,轻咦一声,低下头去用力嗅了嗅,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热汤喝进嘴里,细细品了品,方才咽下,赞道:“妙啊!老板,你这羊肉是用上等西凤酒泡制五天五夜过后,悬挂于干燥风大之处,猛吹七天七夜,使酒液精华充分渗透入血肉里。用岭南椰壳、柚皮除去羊肉的膻味后,再辅以当归、红枣、田七、紫荆这四样药物,汲取终南山山涧最清醇的山泉水以文火慢炖九天九夜而成。可谓是天下第一羊汤。” “哈哈,好!”老板一挑大拇指,面有得色的道:“这位客官好舌头!说的是纹丝不差。小老儿这做羊汤的手艺,那可是祖传的,当年是帮前虢的皇帝爷爷做过羊汤的。” “原来还是御厨世家,难怪能做出这样的美味,”尤铭早已如老饕一般,将那碗加了许多辣子的羊肉泡馍吃了大半下去:“老板,你这羊肉泡馍味道着实鲜美,我是爱不释嘴。这样吧,我聘请你给我当厨子如何?每月一百五十两的佣金,老板可还满意?” “一个月一百五十两?”不但是老板,清河坊上的一众游人都被尤铭报出的价码吓住了。要知道,一月一百五十两,一年可就是一千八百两啊!他们这长安令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二百两,那就已经算得是大户了。这一年一千八百两,委实让人不敢相信。 那老板更是吓得目瞪口呆:“你,你是说一个月一百五十两?还是一年一百五十两?你莫不是骗小老儿的吧?”他平时卖羊肉泡馍,虽然是生意极好,可一年下来,也不过才能挣五十两左右。在他看来,一年一百五十两已是天文数字,更遑论一个月一百五十两了。 第七回 本分(三) 尤铭早已将那碗羊肉泡馍吃得干干净净,又让老板给他添了一碗,笑道:“当然是一个月一百五十两,我虽然不敢说多有钱,但这点点钱还是不在话下的。”他从老板娘手里接过羊肉泡馍,也不管是刚从锅里盛上来的,还烫得很,倒进辣子,直接扒了一大口,笑道:“老板可愿意?要是嫌少的话,我还可以再加。呵呵,当然,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月三百两啊。” 这下子更是群众哗然了,一个月三百两!他……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一个月三百两银子的收入,如何能让那老板不心动?他一下子就要答应。可他的眼神一瞟,看见小摊上一众食客艳羡,惋惜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了些不舍,想了想,拒绝尤铭道:“这一个月三百两,要说小老儿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可小老儿细细一想,觉得还是在这儿摆摊好些。虽然辛苦,挣钱也少,但至少咱自由啊。还能有这么多的新的老的食客。咱要是跟您回去了,这么些个老顾客咋办?呵呵,这位少爷,恕小老儿对不起了,小老儿不能跟您回去了。您多担待,呵呵。” 尤铭奇道:“哦?这却是为何?难道一年三千六百两银子还请不动你吗?你说要多少?五千两?还是一万两?” “呵呵,”老板笑道:“少爷您就别再加银子了,你就是给小老儿十万两,小老儿也不能跟您走。小老儿就是个做饭的,能看到老顾客们吃得满意,委实比我升官发财还要高兴。” “好!”尤铭心中敬佩,赞道:“这倒是我没考虑清楚,是我唐突了。呵呵,黄金一锭,聊表歉意。日后有空,我再来吃你的羊肉泡馍。”说着,摸出一定五两重的金子放到桌上,拉起云冰清,飘然而去。 老板有些匪夷所思的拿起那锭金子,对着自己的老婆子,大眼瞪小眼:“老婆子,这……” 这时食客中有一人突然叫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刚才那人就是大明的宋王殿下,是宋王殿下啊!” “宋王殿下?!”人群一阵骚动,老板更是激动的抓住他的衣服:“他真的是殿下爷爷?你不是骗我的吧?” “哎哟喂,我骗你干嘛呀!”那食客道:“他真的是宋王殿下。那天明军入城的时候,我跪在人群里见过的。虽然他现在没骑着高头大马,也没穿着那威风凛凛的盔甲,可错不了,那架势,绝对是宋王殿下爷爷才有的,旁人想都别想!” 听他这么一说,一众食客纷纷道:“不错不错,我也想起来了。他就是殿下爷爷无疑了。他身边那美女,可不就是咱们秦川的第一美人,‘阑珊舟’的云冰清姑娘吗?” “哎哟喂!这么说,她还真是殿下爷爷。”老板咬了自己的手指一下:“这殿下爷爷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啊?这殿下爷爷他也喜欢吃这羊肉泡馍?”他将金子举到自己眼前:“这就是殿下爷爷给我的金子?” “老板哪,这次你可亏大发了。”还是那食客道:“但不说这一年三千多两的银子。这宋王爷爷是什么人呐?那可是以后要做皇上的人。你跟了宋王爷爷,以后可就是御厨啊。你不是逢人就吹你家祖上是给皇帝做饭的御厨吗?现在这么个大好机会让你当御厨,你怎么就轻易的给放弃了呢?唉!这可不是亏大了吗?” 那老板一听,也是颇为后悔。可不是嘛!本来可以出人头地当御厨的,这下可好,啥都没了!唉!——现在后悔都没用了。 就在他摇头叹息的时候,他老婆走到他身边,揪着他的耳朵,骂道:“你给我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就你这鸟样子还想当御厨?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个儿。你有那当御厨的命吗你?除了会煮个羊肉汤,你还会做什么菜?你就给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在这儿卖羊肉汤,赚几个钱糊口吧。少给我胡思乱想的。还有,这宋王爷爷的金子你也敢拿?我告诉你,你赶快把金子给我还给宋王爷爷去,你哪有那福分拿宋王爷爷的金子,小心折了你的寿!” 那老板心里一怕,生意也不做了,紧紧的攥着那锭金子,解下围裙,顺着尤铭刚才走的那条道儿,火急火燎的追了上去。 他老婆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着那死老头子去。”也解下围裙,追了上去。 ※※※※※※※※※※※※※※※※※※※※※※※※※※※※※※※※※※※※※※※ 尤铭和云冰清身怀高深武功,脚程均快,不多时便以来到了云间寺。拜佛求签之后,尤铭买了些香烛纸钱,对云冰清微微笑道:“冰清,随我去终南山一趟吧。” 云冰清何等聪慧之人?立时便明白过来,微笑着颔首道:“你是要去祭拜宣化帝?” 尤铭不置可否的笑道:“并非是去祭拜宣化帝,而是去祭拜我的岳丈,仅此而已。他是前康的宣化帝,与我不共戴天,我又岂能祭拜于他?不过,他还是我的老岳丈。做女婿的,等若半子,自然要去祭拜自己的老岳丈。你可莫要理会错了意思。” “我省得,”云冰清明悟的笑道:“难怪若惜公主那等样的天之娇女,天仙化人也对你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你果然和一般人大不同。” “哈哈!”尤铭大喜:“若惜对我情根深种,不可自拔确实不假。我的女人没一个不是对我情根深种,不可自拔的。冰清你不也一样吗?” 云冰清登时羞红了面颊,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从终南山回来的时候,云冰清温柔的取出手绢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我一直想要问你,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那老板了?这可丝毫不像你的性子呀?” “怎么说话呢?”尤铭有些不满的道:“难道我是一个霸道的人吗?难道我经常强迫别人?好像没有吧?小心我怪你诽谤啊。” 第七回 本分(四) “你敢说你没有?”云冰清显得颇为气愤:“那我怎么说?还不是被你强迫的……” “嘿嘿,”尤铭满脸坏笑道:“你要是不愿意,我还真能强迫得了你?”说着将云冰清搂入怀中:“那小贩拒绝了我,我不但不生气,反而还重赏了他,你们都觉得很奇怪。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我从他的话里面听到了两个字,本分。他是一个厨子,他的本分就是做好饭,让顾客吃得高兴。说得好!本分!他的本分是做饭,我的本分是治国。他要尽自己的本分,我也要尽自己的本分。”他将云冰清横抱在怀中,施展绝世轻功,竟从终南山一路奔了回去。 到了大明宫门口,尤铭抱着云冰清刚要进去,突然被人叫住:“殿下爷爷,草民(民妇)给您磕头了。殿下爷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尤铭乍被人叫住,放下云冰清,转过身来,看了看他,道:“这不是老板和老板娘吗?在这儿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草民不敢!”老板和老板娘依然跪在地上,老板将那锭金子举在头顶上:“宋王爷爷,草民是来给殿下爷爷送金子的。请宋王爷爷收回金子,草民实在无福消受。” 尤铭哑然失笑:“竟是这么个事!”他招来两个侍卫,让他们搀起老板和老板娘,带进大明宫,吩咐侍女给他们上了茶,和颜悦色的道:“你们来找本王就是为了把这锭金子还给本王?呵呵呵,收下收下。本王吃了你三碗羊肉泡馍,总得付银子吧?你们不是想让本王当那吃白食的主儿吧?那本王可是要挨骂的呀!呵呵。” 老板却立刻吓得跪了下来:“殿下爷爷饶命啊!草民哪有那样的狗胆,草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骂殿下爷爷呀!” 尤铭不由苦笑着让侍女搀起老板,道:“本王说是你骂的吗?你做的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的也不容易,这金子你收下。” “可是,可是三碗羊肉泡馍也就三钱银子,哪里值得了这么些金子啊。”老板娘道:“宋王爷爷要是真想给我们饭前,给三钱银子就足够了,这五两金子实在不敢要。” 尤铭哈哈一笑,却坚持让他们收下:“这金子你收下!三钱银子是饭钱,那不假。这多下来的呀,是本王答谢你们帮助了本王的赏钱。你们说的那一番话,实在是让本王启发很大,这钱呐,就是为了那个答谢你们的。收下收下。” “宋王爷爷说笑了,我们大字不识的小老百姓哪里能帮得了您呐,”老板苦笑道:“您是金枝儿玉叶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咱们小老百姓的,哪有那本事能帮您呀。” “既然你们都说本王是神仙下凡了,那神仙给你钱,你敢不要?”尤铭道:“行了,收下钱。你们还没吃饭吧?本王让人领你们去御膳房吃吧。”说着,叫来一个太监,吩咐他带着老板和老板娘去了御膳房吃饭。 老板和老板娘感慨万千,不住的千恩万谢。老板娘感慨道:“难怪今年直到现在还是这大好的天呢,感情是老天爷也知道殿下爷爷来我们这里了,不肯下雨了。怕淹着宋王爷爷。” 她这话说得虽轻,可听在尤铭耳朵里却无异于平地惊雷。正准备叫住那老板娘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赶忙换来一名侍卫:“立刻宣召钦天监来见本王!” 钦天监哪敢有半点耽搁,急急忙忙跟着侍卫过来见他:“臣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尤铭头也没抬。挥手道:“起来起来!过来,本王问你,这长安**月的天气如何?” 钦天监奏道:“回禀殿下,长安地处秦川,气候比别处大有不同,**月间常有大雨,连日泼瓢,淹没无算,物件返潮生霉,苦不堪言。微臣刚刚还在奇怪,怎么今年直到现在还没有下雨。要搁在往常,这长安城里早就积水过踝了。” “果然是这样!真是打得好算盘!”尤铭重重的在书桌上捶了一下:“哼,跟我玩儿这一手,想到别想!没你事了,你先退下吧。” 钦天监刚刚战战兢兢的退出大殿,王召山立刻捧着一封密奏上了来:“殿下,前线密报。” 尤铭急忙从他手上抢过密奏,打开一看,却原来是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张磊奏上来的。密奏中劝他切勿再等,宜火速进军,主动出击。长安气候比别处大不同,**月间常有大雨,切莫再屯兵坚城,妄想以逸待劳,自废武功。密奏上还说,他已经成功说反薛青麟,薛青麟愿意率领骁果军阵前投效,与明军前后夹击,内外呼应,全歼神策军。 尤铭“啪”的合上密奏,催动内力,将它震得粉碎,想了想,道:“大山,替本王传令下去,明日升帐聚将,商议进军事宜。” 王召山领了命下去,侍从太监进来报道:“殿下千岁,韩侍卫求见?” “韩青?他回来啦?”尤铭喜道:“快让他进来。” 韩青躬身走入殿中,拜道:“末将韩青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快起来,快起来。”尤铭笑着走下座位,将他扶起,亲自端了一碗茶给他:“此去开封,王府一切可安好?” 韩青道:“回殿下,府中一切都好。王妃娘娘让我告诉殿下,世子已经开始读《礼记》了,一套长拳已经学会,现在已经开始学拉弓射箭了。小郡主虽然生得娇贵,却是一点不肯安分,成天到晚的野在外面疯。京城不少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差不多都吃过小郡主的亏。对小郡主极是害怕。在京里,小郡主的名头比世子爷还响。” “哈哈!”尤铭大笑道:“到底是我和湘君的女儿,就是不一样。不但有我的霸气,还有湘君的手段,好!嗯,雪儿的性子柔了些,世子将来是要继承我的,太柔了不好,这次回去,我得让鸿儿多跟湘君处处,学学手段。” 第七回 本分(五) “呵呵,”韩青也笑道:“殿下,您这话,文先生也说过。这段日子,姬妃娘娘已经让世子爷住到了丁妃娘娘的院子里。别的倒还好,就是小郡主经常把世子爷整得灰头土脸的。” 尤铭闻言更乐:“哈哈,这小丫头,仗着她哥哥宠她,不舍得训她打她,就无法无天了。居然连哥哥都敢戏弄欺压。韩青,我想鸿儿一定是无可奈何吧?” “可不是吗?”韩青笑道:“要说世子爷对小郡主还真好。虽说小郡主经常戏弄他,可他除了苦笑摇头之外,却从没说过一句什么。有时候明知小郡主要戏弄自己,还假装不知道。我听娘娘她们说,有一次小郡主出去玩儿,被博山王的小儿子给冲了两句。世子爷知道以后,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去找博山王的小儿子打架去了。要说这博山王的小儿子还真是个怂包,比世子爷高那么一大块,愣是被世子爷给揍得抱头直哭。虽说世子爷也挂了彩,衣服也扯破了,可那气势,啧啧啧,可真像殿下您。” “哈哈哈,”尤铭大喜:“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的儿子能差得了吗?那件事情最后怎么处理的?博山王他怎么说?” “博山王敢怎么样?他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和世子爷打了架,当即就慌了。”韩青道:“听说他将他那小儿子又给狠狠的打了一顿,然后捆起来送去我们王府请罪去了。王妃娘娘她们和文先生计议,以少儿之争,当玩笑哂之,宽言抚慰了博山王,打发了他。” “恩,”尤铭满意的颔首道:“有文先生在,我放心啊。韩青,你将闵皇后她们送回去的时候,若惜怎么说?” 韩青道:“麦妃娘娘十分感动。她们母女相见,自是一番寒暄,抱头痛哭。只是,安蓉公主似乎对麦妃娘娘有些敌意。” “哼!不知好歹!”尤铭脸上闪过一阵不豫之色:“你是按照我的吩咐将闵皇后和安蓉送去了枫林别院吧?徐妃(徐妙云)去监制她们了吗?” “殿下吩咐,末将不敢有违。”韩青往前走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的递到尤铭跟前:“末将这次回来,四位王妃娘娘千万嘱咐让末将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殿下。让末将提醒殿下,一定要即刻拆开看了。” “哦?”尤铭疑惑着接过书信:“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居然她们四个还一起写了来?”拆开信封一看,却原来是四首诗词,略略一读,那一个个或娟秀或淡雅的字迹将他牢牢吸住了。四位妻子美丽熟悉的容颜浮现在他的眼前,耳畔似乎也听到了她们在向自己深情低诉着。 他轻轻拈起一张绣着一朵空谷幽兰的青藤纸,那上面分明是雪儿的笔迹:“一重山,两重山,梦魂不到关山难,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懒梳翠黛澜。” 他将这首《长相思》放到唇边亲了一吻,又拈起了另一张绣着一株湘妃竹的青藤纸,上面的字迹颇有英气,只有湘君才是这样:“汴城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明朝驿使发,一夜絮征袍。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他心中愈发感慨,一向刚强自尊的湘君,芳心中对自己也是这般的牵挂。这首《子夜歌》虽没有一个“相思”,可相思之情却透纸而出。 他幽幽一叹,翻看下一张绣着一朵怒菊的青藤纸,若惜她还署上了自己的芳名:“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他不由轻声念出了“若惜”两字,最后一张青藤纸出现在他的眼前,光洁如玉的纸面上绣着一株孤梅:“日**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关山。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妆镜前。”家中诸女,最有文采的当属雨涵,只有她能在一首诗中用上这么多的典故。家中也只有她和自己一样,最喜爱梅花。 他心中感慨澎湃,当即铺开一张青藤纸,饱蘸浓墨,行云流水般大笔挥毫:“井底点灯深烛伊,梦卿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一气呵成,毫无滞置。 待墨迹干后,他将这张青藤纸折好,装进信封,拿火漆封了,交给韩青,郑重吩咐道:“韩青,你速带着此信回开封,将它交给四位王妃,就说我对她们想要说的话儿,都在信里面,她们看了自然明白。这次过去之后,你就留在王府,不用再回来了。你听从文先生的调度,闲暇无事的时候,就教鸿儿练武吧。” 韩青收好信件,垂首道:“殿下交办的事儿,自然都没问题。只是这最后一件教世子爷练武……末将这点点本事哪能教得了世子爷呀?” “以你的武功要是都不能教鸿儿,那要请谁来教?是各大派的掌门,还是隐门元老,亦或是天下第一人渺渺真人?”尤铭略带责备的道:“你们就是太过谦虚妄自菲薄了。” “是是是,”韩青唯唯诺诺道:“末将知错,末将一定改正,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托。” 尤铭微微颔首,挥手道:“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会儿。”说着,阖上双眼,半躺在黄金蟠龙宝座上。只是,他始终静不下来。除了湘君、雪儿、雨涵、若惜之外,他的眼前更多的萦绕着另一个灵秀女子的身影:“泾水流,渭水流,流到洛州古渡头,秦山点点愁。恨悠悠,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婷儿,你可能听到么?……” 第八回 林素(一) 长安迥异别处的大雨虽是迟来却并没有缺席。在尤铭大军刚刚开拔的时候,瓢泼一般的大雨便迅猛而至。不过三日功夫,春水河畔的清河坊便已完全被大水淹没了。所幸的是,尤铭早有了准备,神机营的火器和弹药都已经被很好的养护了起来,裹上了厚厚的蓑叶和油纸油布,又都封上了一层蜡,沾不到一丝潮气。 坐在大明宫含元殿内的尤铭紧锁着眉头,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殿外昏暗的天色,颇有担忧:“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种鬼天气,行军三日怕是走不了多远的。” “你莫要太担心了,”云冰清给他端来一杯老君眉,柔声道:“裴将军,徐将军他们都是沙场宿将,能征惯战。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这点小雨难不倒他们的。” 尤铭握住她的柔荑,微笑道:“裴朗和徐甲我倒是放心,有他们在,这场仗就是打不赢,也不至于输了。我就是担心军雅呀!往常,他都是跟在我身边的。这次,我留镇长安,让军雅真真正正的做先锋,独当一面,就怕他年纪太小,经验不足啊。当初应该让子理跟他一起去的。有子理在,我也就放心了。” “你呀,就是关心则乱!”云冰清抿嘴笑道:“军雅要不是你小舅子,你还会这么上心吗?再说,军雅可是你教出来的呀。你自己不会不知道自己打仗有多厉害吧?名师出高徒,你现在怎么反而对自己一手**出来的得意弟子没信心了?” 听得云冰清言语,尤铭摇头苦笑道:“你就不要给我戴高帽了!我打仗说到底就那么几下子。天底下奇人无数,那薛青麟的用兵就不在我之下。程琳能跟薛青麟相提并论,他的兵法显然也差不了。军雅毕竟才十四岁,天赋再高,没有经验终究还是不成的。”他招来一个铁鹰卫,吩咐道:“你即刻出城,快马赶上先锋季将军,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要他审慎行事,步步为营,切不可轻率冒进!快去!” 云冰清不由摇了摇头:“唉,你这姐夫当得,可真是累!又要让他立功,又怕他出事。王妃(指季雨涵)在你的心里,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言语中竟有着一丝醋意。 尤铭哑然,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吻了吻,笑道:“这么就吃醋了?可惜谁让你没个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不然,我也是一样的疼爱。” 听了这话,云冰清这才扑哧一声,破涕为笑:“谁信你!再说,哥哥弟弟的倒没啥,千万不能有姐姐妹妹。你这人太好色,我要是有了姐姐妹妹,你定要起坏心的。” 尤铭气结,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乱说!我哪有太好色的!你看我是那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吗?我再是不济,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吧?这小姨子、大姨子,身份太过特殊,她们就是再漂亮,我又怎么会去碰?” “你嘴上是这么说,可你这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云冰清分明是不信他:“你劣迹斑斑,实在让人信不得。不过,好在你这人虽是好色,眼光却很高,一般的女子瞧不进眼里去,还不至于祸害了全天下的女子。” 原以为云冰清温婉承约,没想到本性居然是这样的,和丁湘君都有得一拼。他不由摇头苦笑道:“你终于是显出自己的本性来了,没想到冰雪双姝中的冰姝竟会是这样的!其他的倒也罢了,我可是万没想到你居然还这么自恋。你说我眼光高,瞧不上一般的女子,可我却收了你,你这不就是说你自己是不一般的女子吗?嘿嘿,堂堂仙阁弟子竟也会这般自恋啊!” “还不都是被你的俗气给污染的。”云冰清又羞又恼的抬起粉拳在他胸口捶了几下…… ※※※※※※※※※※※※※※※※※※※※※※※※※※※※※※※※※※※※※※※ “快!快!快!跟上!跟上!不要掉队!保持队形,不要乱!” 季军雅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大声呼喝着。虽然滂沱大雨已经将他浑身淋湿,本就笨重无比的盔甲吸收了雨水之后,更增重量。可他却丝毫不感觉疲累,不断地在队列中策马驰骋,指挥自己麾下的一万三千前锋全力开赴目的地——曲梁。 虽然尤铭特意派出铁鹰卫来告诫季军雅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轻敌,不可轻举妄动。可是季军雅显然没有将尤铭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神策军和骁果军的名头虽响,可料来不过跟满州八旗兵一样罢了,并无多少厉害之处可言。当年自己仅有一千二百人都能将正红旗打得骨断筋折,差点就魂飞魄散。现在自己的骠姚骑兵扩充到了三千人,又有三千黑甲精骑,一千神机营,六千禁卫军相助,再加上一百余门神机炮,数十门虎蹲炮,以及十余门大将军炮之助,想要消灭区区神策军骁果军岂不是易如反掌? 大雨泥泞中安静跋涉的前锋大军突然发出了一阵阵的骚乱,聚成一团的停在那里。季军雅勃然大怒:“前面怎么了?为什么停了?快动起来,耽误了军期,老子砍了你们!” “将军!”一员小校奔马而来:“启禀将军,前面拉大将军炮的马车,车辕断了,两匹马被压死了,大将军炮从马车上翻了下来,陷进了泥塘里。大家正在协力拉炮。将军,那大炮太重了,将士们拉不上来呀!” “拉不上来也得拉!”季军雅骂道:“一门大炮的造价不下七八万银子,这要陷进去,你赔得起吗?一定要拉上来!” 突然,军中又发出几声惊叫骚乱,所有拉大炮的马车的车辕全部断裂,十余门大炮全部从马车上滚落下来,陷进泥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都断了?”季军雅怒道:“军需官呢?把他给本将叫来!” ===================================================================== 第八回 林素(二) “将军!”军需官拿着两根断木来到季军雅马前跪下:“将军,殿下配给我们的马车,这车辕都是被虫子蛀空了的。平时还没什么,一旦下雨,再加上大炮沉重的分量,车辕必断,马车必毁,这大炮自然也就陷入泥潭中,难以拔出。” 季军雅从军需官手上抢过一节断木看了看,用力扔在地上,吼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你当初去领取大车的时候就没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吗?你这么多年的军需官都他娘白当了吗?现在大炮陷入泥潭,我军迟滞不前,贻误军机你担当得起吗?混账!”说到动怒处,季军雅刷的抽出一鞭子,军需官的脸上立刻绽开一道血痕。 血水混合着雨水淌了下来,可军需官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紧紧抱住季军雅的马腿哭道:“将军,这朽木坏车配给我们,分明就是想要坑我们的。您是我们这一万多前锋的将军,兄弟们全都仰仗着将军,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羊用汲,你他妈找死!”季军雅紧紧握住一根断木:“你们先把这些大炮给拉上来,我去长安找殿下问个明白去!”一勒马缰,快马驰往长安。 这几日雨实在太大,大军行进的速度明显降低了许多,因此季军雅虽是前锋,离长安却也不算太远。倘若不惜马力的话,两天一夜即可打个来回。而神策军和骁果军见天降大雨也是拔营北进,无奈今年暴雨之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大军困于暴雨之中,苦不堪言,衣甲粮食发霉,许多武器都被锈蚀了,行军速度也被暴雨严重拖延了,比之明军好不到哪里去。 季军雅座下的汗血宝马原本在辽东之战中被他自己给斩杀了,可他毕竟是尤铭的小舅子。有这层关系在,尤铭非但没有追究他擅自杀马的责任,反而大笔一挥,又配给他一匹万里挑一,旁人艳羡无比的大宛汗血宝马。有这样的宝马相助,他没用一天时间便赶回了长安。 在大明宫前卸下马鞍,不等侍卫通报,径直闯了进去。尤铭和云冰清此时正准备享用晚膳,看到季军雅浑身湿漉漉的进来,心中虽是奇怪,但还是招呼道:“是军雅?怎么这时候跑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来一起吃。”转向服侍的太监道:“再加一副碗筷。” 季军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那截断木举在头顶上,放声哭道:“姐夫,替我做主啊!” “慢慢说,慢慢说,”尤铭皱起眉头:“你先起来,喝口水。你手上拿的那根木头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要我给你做什么主?别着急,慢慢说。” 季军雅从太监手上抢过茶盏,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指着杯子嚷嚷道:“再来一碗,再来一碗,渴死我了。”又将那碗添满的茶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抹微有髭须的嘴唇,将那截断木捧到尤铭面前:“姐夫,这就是羊用汲配给我们的大车。这车辕全都是被虫子蛀空了的。雨水一泡就烂,我们的大炮全都泡进了泥潭了,将士们费尽力气也拉不上来。就是拉上来,这大炮被泥水堵塞了膛道,不清理干净也是不能用。咱们神机营,这次算是被废了武功了。姐夫,羊用汲欺君蠹国,不杀难以安军心!姐夫,替我们三军将士做主啊!” 尤铭闻言大惊,一把抓过那截断木看了看,里头果是被虫子蛀蚀空了。勃然大怒,将那截断木捏得粉碎,吼道:“羊用汲该死!将那混账给本王枷来!” 旁边一个太监小声提醒道:“殿下,是不是等进完晚膳在传羊大人觐见?” 尤铭反手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吃吃吃,你他妈就知道吃!快去给本王把羊用汲那厮枷来!不然本王就让你以后永远都甭吃了!” 那太监脸上被摁了个大手印子,吓得个半死,哪还敢再多说半句,立马快步离开,宣召羊用汲觐见去了。 云冰清捏起一些木屑看了看,道:“你也莫要太着急了,我看这事情有些怪异。羊用汲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刚正,素有廉名,而且胆子也小。要说这事是别人做出来的,我信,可要说是羊用汲做出来,似乎有些不大可能。” “哼,这只能说是他羊用汲演技太高,本王都被他糊弄过去了。”尤铭冷哼道:“想不到我打猎的能手,今儿个却被雁掐了眼睛。好呀,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胆子不小!行,你捞钱,我就捞你的命!” 得知季军雅回返长安的消息,羊用汲坐不住了,他隐隐预感到季军雅突然从前线折回必然是为了那件事情而来的。他能够想象当殿下得知那件事情后会是怎样的震怒,他甚至可以想象殿下会用怎样残酷的手段去惩治自己。自己就是因为当年金陵购药大案中出色表现而得到了殿下的赏识,从而被殿下栽培提拔,以至到了现在的地位。那次金陵贪弊大案中,给自己印象最深的并不是殿下的果决冷酷与无情,而是殿下那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种种惨无人道的残酷刑罚。 果然,当内侍前来传达谕旨的时候,羊用汲顿时感到了天塌地陷。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过那一劫。怎么办,怎么办?他方寸大乱,来回踱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这时他妻子林素走了进来,他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紧紧拽住她,哀求道:“贤妻救我!” 林素看他那无助的样子,本硬起来的心肠又软了下去,摇头叹息道:“杀身之祸皆取于一个贪字。当初我就劝你不要做那昧良心的欺君蠹国之举,你偏不听。如今事情败露,宋王震怒,大祸临头,你又让我如何救你?” 羊用汲低下头道:“事到如今,说那些都已经没有用了。我了解殿下的脾气,也知道他的手段,以我所犯的罪行,至少也得是个千刀万剐。朝中大臣,不论哪个去求情都没有用。只有贤妻你能救我了。” 第八回 林素(三) “我能救你?”林素奇道:“朝廷大臣都没有用,我一个弱质女流又能有什么用处?” 羊用汲忽然抬起头来,盯着自己的妻子林素道:“素妹,你平日不出门也许不知道,你可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殿下他也有所耳闻……” “你!”林素不待他说完,已是如遭雷亟。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丈夫居然要出卖自己来求生。他,他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你到底把我看成了什么?是奴隶,还是**?” “素妹!”羊用汲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素妹,我求你了,你看在我当年为你还债葬母,把你救出火坑的份上,你救救我吧。” 林素心中仍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与你这许多年的夫妻,连可立也都已经满三岁了,你,你就当真不顾夫妻情分,忍心将我送给别的男人糟蹋吗?要说报恩,这些年我嫁到你家,兢兢业业操持家务,孝顺公婆,给你生儿育女,自问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羊家的事情。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羊用汲恼羞成怒:“你既然已经为我做出了那么多,难道就不能再为我做了这件事情吗?都说女人家水性无情,果然一点不假!” “好!”林素终于再无半点侥幸,也彻底看清了自己这个丈夫的嘴脸,痛苦决绝的哭道:“我就再给你做了这最后一件事情,从此之后我与你再无半点瓜葛。你享受你的荣华富贵,我自带着可立远走天涯。你我夫妻缘分就此断绝,从此再不相见!”说着,扯下头上的朱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哭着退回房内。 羊用汲虽是舒了口气,可仍是心惊胆战,哆哆嗦嗦的换上官服,出去见了内侍,口称有罪,将厚厚一叠银票塞入那太监怀里,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公公在殿下面前,替下官多多美言几句,帮下官渡过这次危难。公公的恩德,下官必感怀于心。” 那叠银票少说也有两三千两,那太监如何能不心动?可他一想到自己脸上那到现在还火辣辣痛的五指印,立刻没了胆子。将那那叠银票退还给羊用汲:“羊大人,此事已经通了天了,殿下发了雷霆之怒。杂家虽然也想帮大人,奈何天威难犯,也是有心无力了。” 羊用汲听了这话顿感天塌地陷,暗暗恼恨的骂道:“他妈的这些个死太监,平日里收了我那么多的银子,事到临头居然撒手不管,好,我算是记住了。这些家伙真他妈是没一个靠得住的。”可他丝毫不敢表现出来,蜷缩着脑袋,乖乖伸手戴上枷锁镣铐。正准备跟着铁鹰卫走时,那太监想要讨好尤铭,叫住他道:“羊大人且慢,你儿子羊可立呢?” 羊用汲顿时感到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尾。这意思在明确不过了,殿下他是想斩尽杀绝啊。可是除了将儿子叫出来一起去受审等着杀头之外,还能怎么办?自己虽然身为总军需官,手上有兵,但还没有忘乎所以到妄想以手上的士兵来对抗尤铭的拘捕。 出乎羊用汲意料的是,盛怒之下的尤铭并没有召见他,而是将他和他的儿子一起看押进了铁鹰卫的军营中。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个前来传旨的太监居然因为假命拘捕自己的儿子,被尤铭以矫诏乱命之罪给斩首了。可是,尤铭却并没有将他羊可立给放出去,依然看押着。 在安抚了季军雅,将他劝回前线后,尤铭铁青着脸色,刚想要传见羊用汲的时候,侍卫进来报道:“殿下,羊用汲妻林素着罪衣披发图面,跪于大明宫外,等候殿下传召。” “林素?她来干什么?想要求情喊冤吗?”尤铭冷哼道:“轰走!” “慢!”云冰清拦住侍卫:“殿下,林素身为羊用汲之妻,此来必然有事情要呈奏,倘若不由分说的将她驱逐走,恐怕这贪污弊案中的不少真相会被掩埋。不如让臣妾去见见她吧。也许能从她口中知晓一些事情,更有助于侦破弊案。” 尤铭想了想,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叹了口气,道:“把开封转来的军报都呈上来,本王今天连夜批阅。” …… 林素被一众宫人请入宫中,梳洗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局促不安的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双手似乎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是。 只听得一声通传,一位美丽得彷佛如天上仙女般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似乎很是和蔼,冲自己微笑道:“你就是羊夫人林氏吧?夫人不必拘礼,快快请坐下。我这里又不是前宫三大殿,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的。” 林素福身道谢,轻轻在一张绣墩上做了下来,轻启朱唇,带着一丝哀怨的哭声道:“娘娘,贱妾自知夫君罪孽深重,十恶不赦,不敢向殿下求情宽恕。只是自古以来,夫为妻纲。贱妾不忍夫君受刑死,而自己苟活。贱妾恳请能以微贱之躯换夫君一条活命。”说着,跪倒在云冰清面前,垂泪道:“贱妾恳请娘娘成全,替贱妾向殿下求恩。” 云冰清万没料到会是这样,急忙命人扶起林素:“夫人快快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羊用汲犯有大罪,自该明正典刑。夫人与此案无涉,又怎么能够替尊夫顶罪呢?况且,于我大明的律令也不相符。” “娘娘!”林素叫了一声,便要跪下。云冰清暗中催动内力,拦住了她:“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夫人向殿下求情,唯独这件事不行。”她看了看天色,又道:“天色不早了,宫门早已关闭了,夫人怕是回不去了。倘若夫人不嫌弃,便在这里住下吧。” “不了,”林素说不出是庆幸还是落寞:“贱妾是罪臣之妻,不敢玷污了娘娘的凤榻。烦请娘娘将贱妾送出宫去吧。” 第八回 林素(四) “慢!”云冰清拦住侍卫:“殿下,林素身为羊用汲之妻,此来必然有事情要呈奏,倘若不由分说的将她驱逐走,恐怕这贪污弊案中的不少真相会被掩埋。不如让臣妾去见见她吧。也许能从她口中知晓一些事情,更有助于侦破弊案。” 尤铭想了想,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叹了口气,道:“把开封转来的军报都呈上来,本王今天连夜批阅。” …… 林素被一众宫人请入宫中,梳洗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局促不安的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双手似乎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是。 只听得一声通传,一位美丽得彷佛如天上仙女般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似乎很是和蔼,冲自己微笑道:“你就是羊夫人林氏吧?夫人不必拘礼,快快请坐下。我这里又不是前宫三大殿,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的。” 林素福身道谢,轻轻在一张绣墩上做了下来,轻启朱唇,带着一丝哀怨的哭声道:“娘娘,贱妾自知夫君罪孽深重,十恶不赦,不敢向殿下求情宽恕。只是自古以来,夫为妻纲。贱妾不忍夫君受刑死,而自己苟活。贱妾恳请能以微贱之躯换夫君一条活命。”说着,跪倒在云冰清面前,垂泪道:“贱妾恳请娘娘成全,替贱妾向殿下求恩。” 云冰清万没料到会是这样,急忙命人扶起林素:“夫人快快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羊用汲犯有大罪,自该明正典刑。夫人与此案无涉,又怎么能够替尊夫顶罪呢?况且,于我大明的律令也不相符。” “娘娘!”林素叫了一声,便要跪下。云冰清暗中催动内力,拦住了她:“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夫人向殿下求情,唯独这件事不行。”她看了看天色,又道:“天色不早了,宫门早已关闭了,夫人怕是回不去了。倘若夫人不嫌弃,便在这里住下吧。” “不了,”林素说不出是庆幸还是落寞:“贱妾是罪臣之妻,不敢玷污了娘娘的凤榻。烦请娘娘将贱妾送出宫去吧。” 云冰清也没有留她,叫了两个侍女,吩咐她们送林素出宫。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林素三人居然走到了勤政殿门前。恰巧尤铭抬起头来,看到了林素,顿时被她姣好的容貌,曼妙的身材,和身上那种小家碧玉的气质和吸引住了,问身边的太监道:“刚刚过去的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本王怎么从未见过。” 身旁一个太监答道:“回殿下,那女子好像就是羊用汲大人的妻子林氏,她似乎是从娘娘(指云冰清)那里过来的。” “林氏?她进宫来干什么?”羊用汲的这个美貌妻子,尤铭自然也有所耳闻:“都这天色了,还想要出宫吗?你去,拦下林氏,把她送到淑德宫去。就跟她说,天色已晚,宫门不开,这是朝廷的规矩,不可违制。” 那太监心里会意,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躬身应了声“诺”,疾步下去了。 …… “宋王殿下驾到!——” 随着尖锐的太监通秉声,垂首坐在淑德宫中的,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林素猛然站了起来,局促不安的行礼:“贱妾参见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夫人免礼。”尤铭一抬手道:“夫人夤夜入宫来见本王,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素又拜了拜道:“殿下,贱妾此来,不为别的,只想请殿下能够开恩,放了我夫君一条生路,贱妾愿代夫君受死。” “代夫赴死?”尤铭冷笑道:“果然是夫妻情重。不过,这恐怕不行。我大明的律法里面,似乎没有这一条规矩。” 林素哀求道:“殿下难道不能法外施仁吗?贱妾恳请殿下看在愚夫当年的功劳上,法外开恩,饶他一条性命吧!” “你说法外开恩?”尤铭眯起眼睛:“自古以来,国法大如天。本王虽然握有重权,却还不是皇帝。即使是皇帝,也不过只是天子而已。天子乃上天之子,也是不能违背上天的旨意的。历朝历代,想要法外施恩的话,往往会很麻烦。羊用汲虽然有功于本王,可他的那点功劳,似乎还不足以抵消他所犯下的不赦之罪。” 林素虽不是聪慧灵敏的女子,此时却也感到了两道异样火热的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过。不消说了,这淑德宫中除了尤铭之外,没人会有这样的胆子。想不到他竟会是这么一个无耻荒唐的昏君,居然连自己臣子的妻子的注意都打! 林素的心里感到了深深的耻辱和厌恨,可是为了能够就羊用汲一命,为了能够报答他的恩情,为了不再欠他什么。林素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褪去了自己的衣衫,将一身欺霜傲雪的冰肌玉骨展现在尤铭面前。 尤铭似是吃了一惊,指着她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快穿上衣服,本王念你初犯,不追究你冒犯不敬之罪。” “殿下,贱妾自知蒲柳弱质,本不该裸呈身子玷污了殿下的慧眼,自然也不会妄想通过这个来向殿下求情,侮辱了殿下。”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屈辱,林素**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贱妾虽然愚笨,却也如一般女子,深慕殿下风采。只是已嫁为**,不能再侍奉殿下左右了。现在遇着这么一个好机会,能够达成贱妾梦寐以求的心愿,还望殿下能够成全。” 尤铭知道林素的真实意思,可他也乐得和这美人欢娱一番。当下并不点破,只走到她身边,伸臂将她搂住:“你为何不早说?违法乱纪的事情本王不能做。可这事,本王却是求之不得呢。”说着,另一只手插下她的肋下,将她横抱起来,走向了淑德宫内那张他曾经和若惜销魂欢爱的精致牙床。 林素的俏脸上留下了两行泪水,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也许,自己什么都不会得到吧。在尤铭一波又一波猛烈的冲击中,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本能的紧紧抱住这个趴在自己身体上不住起伏的年轻而陌生的男人。 …… 第九回 灭夏(二) 年仅四岁的羊可立看了看瘫软一旁,不住打着哆嗦的父亲羊用汲,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太监金英,略略思索,朝金英手上的诏书跪拜道:“儿臣谢父王恩典。从今儿个起,世上就没有羊可立,只有尤可立了。父王万寿无疆。” 金英大喜,急忙命令铁鹰卫放出了尤可立,谄媚的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小主子身娇肉贵,怎么能呆在这样阴暗的地方?还是快上去沐浴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吧。殿下还等着小主子去拜见敬茶呢。”说着,让铁鹰卫带着他上去了。 尤可立走后,金英换了一副脸色,咳嗽了一声,尖声道:“传殿下的谕令,将羊用汲拖出去,割三万六千刀,伤口处那银水灌了,明正典刑!” ※※※※※※※※※※※※※※※※※※※※※※※※※※※※※※※※※※※※※※※ 大雨中泥泞跋涉的明夏两军终于碰到了一起,宛如不共戴天的仇雠一般,双方没有说任何的套话,铁骑突出刀枪鸣,都在以最残酷的杀戮手段招呼着对方。 神策军到底是神策军,不曾枉愧了他天下强军的名头。虽然以步兵为主,虽然面对着势如猛虎的黑甲精骑和神机营,虽然没有骁果军的襄助,却依然打得异常激烈,难解难分。两军前锋激战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双方的主力大军都赶到的时候才从战场上分开。 以自己前军之强悍居然未能击溃敌军,激战一天居然只打了个平手,这一天一夜自己前军的伤亡居然就高达一千余人……这一些的居然让季军雅极为恼火,自从自己领兵以来,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即使是夏银珏十倍于己的正红旗也被自己杀的骨断筋折。可今天偏偏就在看似柔弱的神策军面前折戟沉沙,不得寸进。 “要不是羊用汲那混蛋,让我神机营自废武功,有那百余门的火炮之助,早就全歼这伙敌军了。”季军雅恨恨的将手中的粗瓷碗扔到地上:“给我传令军需处,让他们尽快完成火炮的清理,务必做到一炮打响,老子立马就要用!” 季军雅虽只是前军先锋,但他却领着右副将军的职衔,军中仅次于裴朗的大将军和徐甲的左副将军,而且他身份实在太过特殊,就是裴朗和徐甲也得给他三分面子,对他客客气气的。军需处职责虽重,级别也够高,可比之裴朗和徐甲二人还是差得太多,他们更不敢得罪季军雅了。在季军雅的命令下达之后,军需处立刻就忙不迭忙活开了。 可是,这工作量颇有些大,终非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但程琳却不会因此而停下来。相反,作为久经战阵的沙场宿将,程琳深知此时进攻的重要性。他知道经过这连天暴雨,明军对自己威胁最大的火器已经变成了烧火棍。现在正是明军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正是自己进攻的最佳时机。倘若耽误了过去,让明军的火器恢复了使用,那就是自己军队的噩梦了。今天的交战让他看出来,明军真刀真枪拼杀的本领丝毫不在自己的神策军之下。如果再让他拥有了犀利冠天下的火器之助,自己所要面对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溃败了。 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之下,程琳只是略略收拢部队进行了一下休整,便不打一声招呼的向明军大营发动了进攻。神策军全军如潮水般涌向明军大营,想要利用自己突然冲击的优势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将明军打垮。 可是,现实却将他的如意算盘击得粉碎。裴朗虽然不是运筹帷幄的将帅之才,排兵布阵比之程琳也差着老大一截,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兵油子。打了几十年的仗,经验之丰富,全军可谓无出其右者。和季军雅的前锋一会师,他便隐隐猜到了程琳想要搞突然袭击的预谋,下令全军不得懈怠严加戒备。 而且左副将军徐甲可是尤铭一手培养出来的得意门生,年纪虽小,经验上也欠缺了些许,指挥上也差了几分火候,不够老道,但也已经表现出了大将风范,熟习兵法,足智多谋,谋划细致。很多时候其实都是他在替裴朗定方略拿主意。他心里早就打谱程琳必然会趁明军疲累之际突然发动攻击,因为这时候正是他们夏军自己也最疲累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多说,神机营的将士也都做好了准备要给神策军一个难忘的回忆。他们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天下强军不只是有黑甲精骑,神策军等等,他们神机营也是。而且他们还准备一份特殊的礼物,要给程琳以及他的神策军一个意想不到的巨大惊喜。 至于说右副将军季军雅,虽然看上去脾气暴躁,做事比较冲动,不计后果,但他到底是一直跟着尤铭,亲自受他**的人。长期的耳濡目染,再加上家族世代的书香气息,让他成为了一个外粗内细,深有章法之人。而且他强烈的求胜欲望也完全感染了他麾下的将士,使他所部成了一支不怕任何敌人,有仇必报,不接受任何失利,不达胜利不罢休的凶悍军队。 神策军在程琳的率领下迅速接近明军阵地。令他们感到欣喜的是,沿途巡防的明军脸上除了惊恐的表情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信息。可见明军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这次进攻,即使这时候巡防的明军告诉大营自己来袭的消息的话,也已经来不及组织防御了,自己胜利在望。 虽然如此,但天下强军还是表现出了自己优秀的素质。他们干净利落的干掉了巡防的明军,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声响,不让明军大营得到任何的讯息。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明军在睡梦中被人砍掉脑袋,却想不明白敌人是怎么攻进大营的。 突然,这样顺畅无阻的进攻让久经战阵的程琳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太顺利了!自己所面对的是一支以黑甲精骑和神机营为骨干,百战余生的明军精锐,他们即使再没有防备,自己也不应该进攻的如此顺利。他感到自己似乎钻进了一个明军早已设好的口袋里面。 第九回 灭夏(三) 可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即使真的是口袋也得要一头钻进了,大不了将口袋钻破也就是了。进攻一定要进行下去!明军不能使用火器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绝对不能错过。自己在马邑之围中见识过火器的威力,太可怕了。自己绝对不想神策军也去体验一次。 距离明军大营已经不过三百余步了,是时候了。程琳向手下的士兵发布了总攻的命令,神策军彷佛从天而降一般,咆哮着冲向明军大营。在这样短的距离内,明军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和防备了。而且这突然爆发出的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更能刺激明军,让他们心惊胆战,彻底失去最后一丝抵抗之力,一溃千里,任由自己砍杀。 事实果然如同神策军预料的一般,明军彻底被突然杀到的敌军震慑住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握有兵器,自己还拥有强壮的身体和精湛的武艺去抵抗敌军的突袭。他们甚至连逃跑都忘记了,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等候着敌军去收割自己的生命。 进展得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明军不应该这么不堪一击的。以黑甲精骑和神机营之精锐善战,即使是面对万劫不复的境地也能组织起抵抗来,绝不会如此的不堪一击。今天的明军实在是太反常了,他们溃败得太彻底,太干净利落。 明军的大营完全被神策军攻占了。程琳虽然心中疑虑,但还是跟随着大军进入了明军大营。看着大营内整齐有序,井井有条的规划布局,禁不住赞叹道:“到底是尤铭,果然名不虚传。这样规整划一,攻防有序的军营,实在是太少见。只可惜派来领军的将领实在是太差劲了些,真可谓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他正在感叹间,手下一员心腹将领向他禀报道:“大帅,我军已经打扫完了战场,收得敌人尸首八百一十三具,粮草二十二车,各类火器三十五门。大帅,今儿个起,我们也算是有了火器了。”得到了传说已久的火器显然让那个将领极其兴奋。 “不好!中计!”程琳显然没他那么乐观,明军气势汹汹倾国而来怎么会只有二十二车粮草,怎么会只有三十五门火器?自己神策军这一次突袭分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怎么会只打扫出八百具敌军尸体?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这一定是明军的诡计! 没等他想明白另一员心腹将领就拎着一个俘虏过来了:“大帅,大帅!这里有个明军俘虏,他要见你,说有机密情况要上报大帅。” 程琳看着那不知道手该往那里放的俘虏,轻蔑的道:“你有机密情报要见本帅?看你的衣着,也不过就是个校尉,芝麻绿豆大的个军官,你能知晓什么军事机密?” 那校尉将手中折起的一张地图交到程琳手上,道:“我家徐将军叫我留下来,将这幅地图交给程大帅,说程大帅看过之后自然明白。” 程琳疑惑的接过地图,打开之后,只略一扫描,便脸色大变,惊叫道:“快撤出去!” 可是,为时已晚! 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与之相伴的还有灼热而锐利的石块和铁屑。火球砸落到地上,相继爆炸开来,激荡出层层气浪,迅速扩展开去。被气浪席卷到的神策军士兵如同落叶一般被狂疾的暴风卷上半空,重重的坠落下来,活活摔死了。 程琳虽然是神策军大帅,却似乎也不能避免这样的命运,只不过好在他武艺高强,远远超过一般的将领,身上又穿着极为厚重的铠甲,又有众多的侍卫围护着,这才免过一劫。 死里逃生的程琳已经顾不得怒骂明军的狡诈和阴险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拢残兵,赶快离开这个人间地狱,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整肃军马,以待再战。 只是装傻充愣挨了半天打的明军却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在隆隆炮声停止,神策军以为终于逃出升天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了信炮声,漫山遍野的明军洪水般汹涌而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让神策军的士兵明切的感到自己脚下的大地在不停的震动。 以骑兵为主的明军来的实在太快,来势实在是太凶猛了。黑甲精骑自不必说,就连神机营这样的重火力部队居然也有着大批训练精良的骑士。而且神机营的骑士显然比黑甲精骑的骑士更要善战,更要可怕。他们用的兵器并不是马刀,而是火铳,而且还是纯铁制成,装配有三根枪管和一个巨大的铁把手,长达五尺的火铳。明军对它的称呼是三眼神铳。这三眼神铳的可怕之处在于,神机营的骑士在冲锋时可以连续击发三枪,不需要繁琐的填弹和装药的过程。而且,打完子弹以后也不需要换武器,直接将三眼神铳倒过来握住挥舞,便是一把十分标准的,得心应手的铁榔头。而且由于是用纯铁制成的,实心铁把手又很大,所以三眼神铳的分量极重,骑兵在高速运动中全力挥舞起来,威力十分巨大,只要被砸到,甭管皮甲,藤甲还是铁甲,都铁定是一个又大又深的血窟窿,骨断筋折,血流如注,绝无幸理! 早已经被火炮折腾得焦头烂额的神策军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招呼。在黑甲精骑和神机营这样惨无人道的一通乱打之后,神策军一溃千里。在主帅程琳的率领之下,快速向自己的老巢败逃而去。甲仗兵器丢了一路,十分狼狈。 一向追亡逐北,喜欢赶尽杀绝的明军今天似乎一下子转了性,只是略略装模作样的追击了一下便撤军回来,一面沿途清理神策军遗留下来的甲仗兵器,一面干着打扫战场的肥差。 明军的不追击并不是因为他们转了性,更不是因为贪图战场上遗留的财物。而是因为,在前方,在神策军的老巢之中,有着更大的惊喜在等待着大败亏输靡靡不振的神策残军。 第九回 灭夏(四) 奔逃了整整一夜,疲惫不堪的神策军终于看到了自己大营飘扬的旗帜。他们那沾满灰尘和血水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喜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逃亡的脚步也有所减缓了下来。就连程琳也捂着心口感叹道:“终见天日矣!” 就在他们沉浸在顺利逃亡的喜悦中的时候,前方大营中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让他们的心情再度陷入了低沉绝望的谷底。 原本竖立在大营中的大夏旗帜突然间轰然倒下,令人目瞪口呆的转而立起了日月明旗。深沉有力的号角声中,大营缓缓打开了辕门,一位明争暗斗多年的老冤家率领着全副武装的熟悉而陌生的凶悍士兵拦在了神策军的面前。在那位老熟人的身后,高高立着一面大纛,鲜亮的旗面上写着十九个遒劲醒目的斗大汉字:钦命汉中道行军大总管、大明骁果军大将军薛! “薛青麟!”程琳惊怒交集:“你背主求荣,不得好死!撤,快撤!” 薛青麟面色阴冷的抽出长剑,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向前一挥剑道:“杀!” 横枪跃马枕戈待旦的骁果军听到这声命令,彷佛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兴奋异常,立刻万军齐发,冲着早已魂飞魄散不堪一击的神策军奔杀过去。 本就已是残兵败将士气低落的神策军突遭此变故更是不可收拾。看着骁果军毫无顾忌的肆意屠杀着神策军,听着神策军死前凄厉的惨叫,程琳自知败局已定,再难挽回。他也知道程义亲小人,远贤臣,奢侈腐烂,并非兴业之主,大明一统天下之势锐不可当。只是自己生为程氏子孙,自然要有几分硬骨头。更重要的是,自己是临危受命,这样的大恩,不得不报! 自己为程义殉难责无旁贷。可是自己手下的神策军士兵也是责无旁贷吗?他们不该死!“陛下,臣有负重托,万死难恕!”默默祷祝之后,程琳大声叫道:“都听着,我等投降!” 喧嚣的战场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双方士兵不约而同的停止了相互厮杀。薛青麟一摆手中长剑,冷声喝道:“扔下武器,降者免死!” 在程琳的示意之下,神策军的士兵纷纷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脱下身上的战甲,跪倒在地上投降。程琳也对自己身边的护卫和心腹将领道:“你们也降了吧。” “大帅,我们降了,你呢?你怎么办?” “我是程氏子孙,又是大夏的陈王,我怎么能投降明军呢?”程琳反手将刀架到自己脖子里:“诸君与我不同,没必要为了大夏殉身。以诸君的本事,投降之后,当不失封侯之位,还可保得妻子富贵。诸君,我先走一步,若有来生,我们再一同领兵。” “程将军住手!”刚刚要自刎的时候,张磊领着明军匆匆赶到。谭纶大叫道:“我家殿下一直仰慕将军的风骨和本领,希望能够得到将军的辅佐。以将军的见识,难道还看不出天命所归么?将军何不顺应天命,归效我主,助我主开创万世基业呢?将军亦可青史留名。” 张磊也劝道:“将军经纬之才也,何苦为程义那厮卖命?不如投效宋王殿下,你我共辅明主,开创盛世伟业,方不负一身所学。况程刚以其子也,亦降,何况将军乎?” 程琳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在马上摇了摇头:“我不是程刚。”右臂轻轻一送,一蓬血雾从喉口喷出,他那并不魁梧的身躯在马上晃了两下,栽倒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帅!”程琳身边的一众侍卫心腹厉声大哭:“大帅,英雄不寂寞,我来了!”纷纷引刀自刎,血溅五步。一时间,天上的云彩似乎都压低了很多…… 接到战胜的消息,尤铭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欣喜,反而掩上奏本,长叹道:“程琳和他手下的侍卫都是大忠大义之人啊。传本王的谕令,收敛程琳等人的尸骨,以马革裹之,购重棺厚葬。追封夏王,建祠祭祀。至于神策军,若是仍愿为军者,予以收编。不愿为军者,发放路费干粮,送其还乡,配给土地。诸军及各科道官吏不得为难。” ※※※※※※※※※※※※※※※※※※※※※※※※※※※※※※※※※※※※※※※ 神策军全军覆没,骁果军尽数归降,程义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也已经失去了。各路明军相继会师,总兵力几近百万之重。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正一步步的朝着程义那空有山川之险而无任何兵力空虚汉中挺进。而作为对自己忠心的表现,薛青麟当仁不让的争到了灭夏大先锋的位子,率领着骁果军日夜兼程杀奔汉中而去。 在得知灭夏急先锋是自己曾经的臣子,麾下大将薛青麟的时候,程义大惊失色,完全失去了抵抗的信心与勇气。倘若来将是别人,即使是尤铭亲自统兵前来,他也有勇气凭借山川之险以及仅存的兵力拼死一搏。可是先锋官偏偏就是薛青麟,偏偏就是原来的夏军大将薛青麟,偏偏就是深知夏军部署、战法以及弱点的薛青麟! 这场仗还没有开打就已经输了,彻底输了,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程义颓然的坐在大殿的宝座上,看着空荡冷清的大殿不住的唉声叹气。每当这时候,他总是会战战兢兢的想,也许今天便是自己最后一日坐在这里了吧。 他不想当明军的俘虏,不想被粗俗的士兵捆绑起来押送到尤铭的面前去受他的嘲笑侮辱,更不想自己是被曾经的大将薛青麟缩俘获。可是,他却又没有自杀的勇气。这么多年的奢侈享乐,已经让他变得贪图安逸,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领兵纵横西羌的程义了。跟程琳相比,他贪生怕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突然,宫内发生了阵阵喧嚣吵闹。程义颓然的抬起头来,他的面色竟会是如此的苍老衰败,昏黄的眼睛中没有一丝神采:“何事如此喧哗?” 可是他得到的却并非是侍卫恭敬的回报。他那已经几乎看不出瞳仁的眼中映射出一个人影,一个原本极为恭顺的人影。以及大队的御林军和数百颗人头。 “宇文宜傕,果然是你。”程义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惊异:“万里应该被你杀死了吧?” 宇文宜傕冷哼一声,指着地上的人头道:“万里全家老小俱在此处。只是让他的小儿子逃走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你年仅八岁的小儿子程无伤。” “好!朕的身边到底还是有一个忠臣的。”程义虽然这样说着,却始终没有向地上的数百颗首级看去一眼。 “只可惜万里遇到的却是你!他的忠也只能是毫无意义的愚忠。”宇文宜傕道:“夏朝廷中,老夫最欣赏的就是万里,最想与他结交为朋友,一同辅佐宋王殿下成就大业。只是不可能了。我和他是天生的敌人。宋王殿下谕令,杀程义,全其尊严。范公公,动手!” 第十回 归心(一) 程义死,伪夏灭,千里秦川尽归大明,天下一统之色愈加明朗,尤铭也愈来愈踌躇满志的准备开创一个大明盛世。 所谓双喜临门,就在明军攻取汉中之时,程刚也完成了宝庆宣慰之行,带着宝庆地区的降表回归长安,陛见尤铭。 尤铭得到降表喜不自胜,当即下达谕令升任程刚为工部尚书右丞,加兵部侍郎衔,以示对他的赞赏与褒奖。而对于那些归降的宝庆官员也毫不吝啬的给予加官晋爵,短时间内迅速安定了宝庆地区的形势,完成了大明对关中的完全占领。做完这一切工作之后,他便即刻下令诸军不得懈怠,抓紧时间进行修整,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佳的作战状态。同时,他马不停蹄的赶往汉中,他已经将一统天下的剑锋指向了下一个对手蜀国。 夏国是灭亡的如此迅速,快得似乎出乎了老天爷的预料。关中之地迥异他出的大雨依然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并没有因为明军的大获全胜而收敛。而尤铭正是冒着这样的大雨匆匆赶往了汉中。他的身边依然有云冰清在陪伴着。林素并没有随他一同前来,她留在了长安,留在了死里逃生的儿子尤可立的身边。她要去开解尤可立,化解他对尤铭的杀父仇恨。 迎接尤铭进入汉中的诸人之中,灭夏功臣俱在,却独独没有发动宫变,绞杀的程义,立下赫赫大功的宇文宜傕和范德全。尤铭心中有些不满,知道他二人必然是被人所擒,更或者已然丧命。否则,断不会不来恭迎自己入城的。而有能力将他二人擒杀,又对二人恨之入骨,不杀不快的,在场诸人中唯有薛青麟一人。 一向善于克制自己的尤铭,今天却没有按捺下自己心中的不快,脸色一板,冷哼一声,沉声问道:“怎么不见宇文宜傕和范德全?他们哪里去了?难道不满我大明一统关中,意图谋反吗?薛大将军,你是头一个进入汉中的人,他二人的行藏你不会不清楚吧?” 薛青麟出班,躬身抱拳道:“殿下,宇文宜傕和范德全此二贼心系伪朝,意图安排伏兵,谋害殿下,为臣知悉,领兵破之。当场格杀范德全,宇文宜傕现看押于汉中天牢之中。” “他二人谋反可有证据?”尤铭沉声道:“将军难道不知道程义的首级是他二人所献?” “殿下,”薛青麟道:“大势所趋,其不得不为尔。况且宇文老贼向来诡计多端。臣已经查的明白了,宇文老贼诛杀程义,不过是他取信于殿下的诡计。他早已暗中拥立程义幼子,只待害了殿下之后,便行篡逆。” “你!”尤铭自然知道这是薛青麟的诡辩之辞,虽是愤怒之极,却也知道此刻须得隐忍。他强压下怒气,道:“果是如此的话,此二贼则死不足惜。只不过天心最慈,本王替天行道,吊民伐罪,自然也不能违了上天的仁慈之心。传本王的谕令,将宇文宜傕从天牢中提来,本王要亲自审谳,定其罪名,明正典刑。” 薛青麟禀报道:“起禀殿下,臣已将宇文宜傕那厮带来了,正押在殿外,等候殿下处置。” 尤铭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只要现在还没死,就仍有返圜的余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尽快的平复,高声道:“让他进来!” 宇文宜傕虽然被戴上了手铐脚镣,头发衣衫也很是凌乱,可他的表情却从容而镇静,一如往常,他仍然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太师尚书令。 薛青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能够亲手擒获这个平生最痛恨最瞧不起的人,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心愿,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同时,他也是在为自己的好友万里报仇雪恨。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望在宇文宜傕的身上,可宇文宜傕的眼睛却只注视着尤铭一人、在那一刻,他们彼此都懂得对方的心意。 尤铭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宇文老太师来了!” 宇文宜傕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成者王侯败者贼!殿下平定秦中,建下了不世之功,权势煊赫,炙手可热。而老夫现在却是徙罪待戮之身,殿下又何须如此称呼!” 尤铭在宇文宜傕进来的那一刻,就感到他已然蒙了死志,心情沉重,低声叹了口气道:“宇文老太师,薛将军说你私自收留程义之子,妄图以程义首级取信本王。待谋害本王后,拥立程义遗子,篡夺我大明江山。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可是否做了?” 宇文宜傕并没有证明回答尤铭,反而淡然笑道:“试问天下间又有何人不想登上高高在上的皇位?宋王殿下心中最期望的恐怕便是尽早登上地位了吧?程义幼子无知,倘若事成,必由老夫辅政,届时自可行威权,树功名。一旦时机成熟,便可以登基称帝。” 尤铭没想到从宇文宜傕的口中得出的竟是这么一句话,又惊又怒,大喝道:“闭嘴!” 宇文宜傕似乎没有听到尤铭的喝骂,继续道:“这件图谋不但是老夫策划的,更是老夫亲自指挥实施的。薛将军所说并非完全正确。老夫原计划中,不会在汉中动手,一切都要等到了长安再做区处。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此计尚未成行,便为薛将军所破。其实,老夫在作出这等图谋的时候,便已料想会有今日,早已做好了准备。幸赖天佑少主,成功逃亡,老夫诚已心中无恨无憾。” “好一个无憾无恨!”尤铭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分明实在提醒自己程家尚有余孽在外,要小心提防,最好能斩草除根。可是,现在却不得不继续演戏下去:“你既降我大明,便不该怀念故主,更不该起这等大逆不道的邪恶念头。你罪大恶极,纵凌迟处死,株连九族亦难赎其罪。但念你绞杀程义之功,本王网开一面,赐你不流血而死,族人尽贬,驱逐山林。”尤铭对宇文宜傕可谓是格外施恩,不流血死乃是赐他白绫七尺,让他自尽。对一个犯有谋逆重罪,所图谋对象正是自己的大臣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 第十回 归心(二) 宇文宜傕发出一声哈哈大笑,对着薛青麟道:“薛将军,大夏国文臣之中,我最欣赏的是万里;武将之中,我最欣赏的是你薛青麟。跟万里一样,我很想与你成为朋友;依旧和万里一样,你我却成了死对头。”转身向殿外走去。 看着他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尤铭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这个为尤家默默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他知道,宇文宜傕完全是为了自己,为了尤家天下而揽下罪名,主动求死的。他实在是有大功于自己,有大功于尤家。可是,自己非但不能旌表他的功劳,还要以谋逆的罪名处死他,贬黜他的族属,让他永生永世都背着逆贼的耻辱。 尤铭幽幽叹了口气,道:“汉中初定,百姓需要安抚,物资需要籍册,事情千头万绪,诸位且下去办吧。本王车马劳顿,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会儿。今日晚宴,再与诸位痛饮。”一挥手道:“都散了吧。” 主将行礼退去后,一个小太监悄悄来到尤铭身边,将一个小纸团塞到他手里:“殿下,这是宇文老大人让奴才交给殿下的。” 尤铭轻轻“咦”了一声,缓缓打开纸团来看着:“……骁果军初降,其心未可知也。薛青麟领骁果多年,私兵甚重。骁果但知有薛礼,而不知有殿下。此诚未可图之机,当以安抚为重……殿下乃万民景仰之殿下,自该崇奉忠义,岂可以弑主求荣之徒为座上宾耶?……况臣非忠义之人,仕康毁康,仕夏忘夏,难保他日不生异心,危害大明,危害殿下。倘如此,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极矣!臣有何面目见先皇(指尤嵛)于九泉?……先皇于臣大恩,臣惟此可报。……殿下虽有大才干,终非嫡长子,不合祖制礼法……臣言尽于此,惟殿下详查。” 尤铭将手中的纸条重又捏做一团:“祖制礼法,你终究是要与我作对……” ※※※※※※※※※※※※※※※※※※※※※※※※※※※※※※※※※※※※※※※ 就在尤铭挥师关中灭夏的同时,坐拥甘凉的赵昕也率军南下,攻打西羌。迭遭战乱,元气大伤的西羌根本无力抵挡赵昕的攻势。再加上羌王昏庸无能,羌军更是一败涂地,一溃千里。不几日便让赵昕的兵锋直指国都黑沙城下。 与明军抚民方针不同的是,赵昕的甘凉军却在西羌大肆杀戮,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以致西羌之地哀嚎遍野,民不聊生。幸存百姓纷纷举家逃难,一齐向明康边境涌来。一时间,明康边境上,西羌灾民陡增,边陲重地西州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尤铭丝毫不敢耽搁,紧急讨论之后,便带着一众文武重臣和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这六卫大军匆匆赶往西州。难民问题处理不好,大明西陲永无宁日! 一到西州,尤铭来不及去刺史府中落座,便对着前来迎驾的西州刺史谢金吾(原尤家军将领,曾随尤钫出征,平定襄阳王麦博之乱,明立后,出任西州刺史,为边地封疆大吏)道:“金吾,你让手下接众将军入城安顿,你与子理、军雅随本王到边境难民中去看看。” 谢金吾应了声“诺”,安排了人手之后,在铁鹰卫的护卫下,带着尤铭等人出了关卡。 虽然尤铭对这一切早己有了准备,可是眼前看到的情况仍然让他深深震惊,成千上万的西羌百姓在风沙中艰难支撑着,茫然无助的眼神充满着凄凉与悲哀。大明虽然已经做出了一些赈济,但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大明负责巡视边界的士兵,不时从人群中抬出尸首,运送到北方的空地之上,尸首已经将那里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两名士兵抬着一对母子的尸首从尤铭的身边经过。母亲紧紧拥抱着自己的仍未满月的孩儿,让婴儿的小嘴紧紧咬在自己早已干瘪的**的**上,试图用体温和最后一滴乳汁来保住孩子的生命。可是,上苍仍然无情的夺走了他们生存的权力。 季军雅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低声道:“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死得人将会更多。姐夫,不如我们打开关口让其中的老弱妇孺先进入大明境内吧?” 尤铭默然不语,凝神远处的难民,许久方道:“战火荼毒,百姓何辜。同样是天地灵气汇聚的生灵,为什么他们却不得安生?替天行道、吊民伐罪,到最后却变成了对百姓的荼毒,真是莫大讽刺!谢金吾,传本王谕令,命西州所领各地全部做好应对措施,准备开放关卡,迎接西羌难民入境。如今,先在边境上设立简单的安置所吧。尽量减少难民的伤亡。待各地做好准备之后,再分批接纳难民入城。” 谢金吾面无表情,重重点了点头:“诺!末将这就去办。” 季军雅却面露喜色,摇着尤铭的胳膊道:“姐夫,你真好!回去我就跟姐姐说,姐夫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让姐姐多给姐夫生几个孩子。” 听了这话,众人无不莞尔。尤铭更是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略有些尴尬的笑骂道:“胡说什么呢!你呀,真是个孩子!” 笑声过后,谭纶脸上露出忧虑之色:“殿下,明羌边境的难民仍在不断增多,现在已经有了十五万之众,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多日,边境上聚集的难民便会超过三十万。倘若发生什么骚乱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尤铭沉重的点了点头:“所以,无论如何,我大明都要安置好难民,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众人沿着边界一路走去,所见到的都是难民的悲惨困苦。不少心肠软弱之人,已是目中含泪,低下头去,不忍卒睹。 忽的,尤铭感到自己的裤腿似乎被人扯动。他用眼神喝退赶来的明军士兵,低下头去,见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羌族小男孩背着一个同样瘦弱,已陷入昏迷并不断抽搐的羌族小女孩在拉扯他的裤腿摇晃。依然充满灵光的大眼睛中,充满了对生命的眷念和对帮助的乞求。 第十回 归心(三) 看着他们,尤铭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儿女们,他们此刻正在王府中无忧无虑的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吧。他心里一软,俯身轻轻拍了拍那个羌族小男孩的脸,从侍卫手上接过大饼,肉干和饮水,喂到了羌族小男孩的嘴里。 令他感到震撼的是,那个小男孩却先将背上的小女孩轻轻放了下来,撕下一块面饼,细细的嚼烂,掰开小女孩的嘴,和着饮水,一点一点的喂了下去。看到小女孩的咽喉处的一丝微微的颤动,他竟高兴地叫道:“哟哈达(西羌语,妹妹)!哟哈达!” 尤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俯下身下,摸了摸那小女孩的额头,烫得惊人!而且,那小女孩分明已经陷入了惊厥和休克之中,生命危在旦夕。 不知为什么,他竟十分喜欢那羌族小男孩,不忍心见到他伤心难过,悄悄往小女孩体内输入一道柔和的真气,替她稳住了病情。又抄手将他二人抱起,对着众人道:“我们回去吧。” 大夫用药之后,小女孩宁玛脱离了生命危险稳定了下来。而小男孩戈比能也终于抵挡不住多日积累的疲劳,倒在舒适的硬板大床上呼呼睡着了。尤铭微微一笑,将他抱到床上躺好,给他们掖好被子,走出了刺史府内的那间厢房。 尤铭招来几名侍女,严辞吩咐道:“小心伺候他们,有什么要求一概满足。倘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本王砍了你们脑袋喂狗!” 她们哪敢说什么,低眉顺首的应道:“诺!奴婢知道了。” ※※※※※※※※※※※※※※※※※※※※※※※※※※※※※※※※※※※※※※※ 难民重情等若军情,刻不容缓。尤铭不顾自己风尘仆仆、车马劳顿,略作休息后,便立即擂鼓聚将,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安置难民事宜。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必然会有不少人反对收容西羌难民,甚至主张出兵驱散。因此,落座之后,丝毫不说废话,直接开宗明义:“本王今日升帐议事,并非议出兵之事,而是议难民之事。而且并非议是否该收容难民,而是议该如何安置难民方才妥当。诸位尽可放心大胆,畅所欲言。本王博采众长,定出一个方案来。” 都这么说了,看来殿下是已经打谱要收容难民,那已是乾纲独断了。就算自己想要反对,那也没有用了。除了顺着他说的,理出一个妥善安置难民的规程来,已经没别的可说的了。 季军雅显得极为积极,刚要发言,却被尤铭摁了下去:“军雅,你先坐下。这帐中都是你的前辈,哪轮得到你先说?先听听他们怎么说。”他顿了顿,不看季军雅尴尬难堪的脸色,又道:“谢金吾,你是西州刺史,对难民灾情最是熟悉不过,你先说。” “诺!”谢金吾起身道:“自赵昕入羌后,杀戮甚重,大军所到之处白骨如山,河水皆赤。羌地百姓为保性命,纷纷举家逃亡,尤以黑沙城以东最为动荡……” 就在尤铭等人逐渐议出章程来的时候,门禁报道:“殿下,西羌国遣使求见。是他们国内的大宗赞(相当于大明朝的尚书令兼宗正寺宗正/宗人令,位高权重,非同一般。其副官为宗赞,相当于大明朝的尚书左右仆射兼宗正寺左右宗人,亦是宰辅一流)宗巴恪。” 自己亲率百官大军赶往西州之事,并未进行任何遮拦,西羌王必然会知道自己已经赶来。此刻遣使而来,定是来求见自己的。尤铭微微一笑,道:“宗巴恪在西羌威望极高,他此时来求见本王,必是为了难民之事。亦或者是要邀约本王一同出兵,剿杀赵昕。呵,请他进来。” 宗巴恪身穿粗布棉袍,头戴皮帽,缓步走入大帐,身为西羌的大宗赞,他衣着的确有些寒酸了。他朝着尤铭跪下磕头道:“外臣宗巴恪参见大明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尤铭微微一笑,抬手道:“大宗赞免礼,赐座。”待宗巴恪谢礼落座后,尤铭问道:“大宗赞来见本王有什么事情么?” 宗巴恪道:“外臣此来,有一件事情想和宋王殿下商议。” 尤铭颔首道:“大宗赞但说无妨。” 宗巴恪道:“赵昕攻羌,大兴杀戮,近日我西羌境内大量百姓试图冲入大明境内,我西羌虽然进行了阻拦,可是收效却不大。” 尤铭故意叹了口气道:“大宗赞要与本王商议的便是这件事情么?实不瞒大宗赞,本王今日召集众将,便是商议如何处置这些西羌难民。”本来尤铭已经决定收容那帮难民,可是看到宗巴恪主动提了出来,倒想要难为他一下,看看他是个什么章程。 宗巴恪道:“此事外臣已经上奏我家大王,必会尽力抗击赵昕,全力安抚百姓,只是恐怕短时间之内并无明显效果。因此,外臣恳请殿下开放关阙,收容西羌百姓。” 谭纶受了尤铭眼神暗示,心下明了,冷笑道:“宗赞大人说笑了吧?短短一个月间,聚集于明羌边境上的西羌灾民便达十五万之多。我大明西陲本就贫瘠,自给已是勉力,哪还有余力收容那些难民?我大明不出兵将其驱散,已是仁至义尽,大宗赞要我们收容他们,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吧?难道西羌安排下什么诡计,想要通过这些难民来拖垮我大明么?” “殿下!”宗巴恪猛然跪了下来:“战火荼毒,百姓何辜?那十五万灾民既然已经逃脱了赵昕军队的屠杀,那便是不该死。而今已经接近冬日,气候渐寒,而大部分灾民却还依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难道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马刀之下,却要被饥饿寒冷夺去性命么?殿下素有仁德之名,难道便能眼睁睁看着这十五万灾民冻饿而死吗?殿下!——”说到动情处,他眼圈竟微微泛红,脑袋重重的磕在坚硬的土地上,掷地有声。 第十回 归心(四) “可是,那毕竟是十五万难民,十五万呐!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谭纶道:“对我大明而言,这可是不小的负担。倘若真的接纳了那十五万灾民,我大明西陲就很可能会发生动乱。这样巨大的风险,我们不敢冒。” 宗巴恪跪在地上没有起身:“殿下,外臣自然不敢空手求殿下办事。外臣愿意以白龙关外的玉树七城以及金沙五万两,白银四十万两作为补偿,请求殿下收容难民。” 听到这个条件,营中众将,俱是心中大动,这价码可实在是太高了,高得让人难以想象。纷纷向尤铭劝言道:“殿下,值啊,换吧。” 尤铭摆摆手让他们安静,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嘴唇翕动,吐出一个字:“救!” 宗巴恪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满含眼泪的目光紧紧的看着尤铭:“殿下!……”眼神中除了不敢相信之外,更是充满了钦敬。他知道,救与换虽然只是一字之别,可含义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救”字表明了尤铭的态度:即使没有那些东西,本王也决定救助难民。 尤铭走下帅位,将宗巴恪扶起坐在凳子上,道:“本王希望大宗赞坦诚相告,让本王收容难民到底是大宗赞的主意,还是羌王的意思?” 宗巴恪一阵沉默,缓缓道:“大王并不知道外臣来见殿下。” 出乎宗巴恪意料的是,尤铭非但没有怪罪他自作主张,反而整理了一下衣襟,恭恭敬敬的向他作揖行礼:“这一拜,本王代十五万西羌难民感谢大宗赞;这一拜,本王敬佩大宗赞爱民之心,护民之勇;这一拜,本王愿与大宗赞交结为友。” 宗巴恪急忙站了起来,心中感慨异常,眼泪不可抑止的流了下来:“殿下!……” 尤铭握住他的双手,微笑道:“羌王阿克苏气量褊狭,猜忌心重。若是得知大宗赞许以城池、金银,让我大明接纳难民,必然震怒。那时大宗赞必受牢狱之灾,甚至被其冤杀。本王敬佩大宗赞,不忍大宗赞受此无辜之祸,这城池金银,我大明一分不取!” 众将听了尤铭的决定,俱是大吃一惊,谭纶急道:“殿下……” 尤铭伸手拦住他:“愚夫蒙妇尚且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我堂堂大明官军就不知道慈悲济世的道理了吗?传我谕令,全面开放关阙,接纳西羌难民!” 宗巴恪忽然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来,哭道:“殿下高义,外臣感怀于心,纵结草衔环亦难报答万一。宗巴恪在此指天立誓,自我开始,我朗宁家族一门子孙皆受宋王殿下驱驰,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以报大恩!” “呵呵,”尤铭笑着扶起宗巴恪:“大宗赞将本王当成施恩望报的人了么?再说,救助难民,乃本王的本分,有甚恩德可言?” 谭纶其实是不同意救助西羌难民的,他见接纳难民已势在必行、不可避免,趁机退一步劝道:“殿下,十五万难民委实太多了,是不是做出区分,选择救助?” “若你是难民,你愿意自己的家人一部分被救助,而另一部分被活活冻饿而死吗?”尤铭沉声道:“推己及人,他们自然也不愿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若是选择区分,便如同动手屠杀灾民,这是作孽!传本王谕令,十五万难民要一个不少的全部救下来!调运棉被,衣服,药材,粮食,开仓赈民。仓库不够用,就用军资!” 谭纶又劝道:“殿下,十五万难民涌来,必然会影响当地民生,易生骚乱。我们是不是该做出些防备,对难民的行动进行限制?以防他们成为我大明的负担累赘?” “他们是囚犯还是俘虏?”尤铭不悦道:“他们是难民!既然到了我大明境内避难,那就是我大明的子民!我们怎么能把自己的子民当做是负担,当做是累赘?民为国本,本固邦宁。以百姓为负担为累赘的国家必是独夫民贼,必定灭亡!” “可是,万一真有心怀不轨之徒趁机作乱怎么办?那样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殿下也将陷于危险之中啊。”谭纶焦急万分的苦劝着,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那句话。 可尤铭却大手一挥:“不用!天下哪有那么多居心叵测之徒?就算真有,只要我们安抚好灾民,他们想作乱也做不成!都不用再说了,照本王的命令去办吧!” 这话一出,众将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得纷纷欠身应允:“诺!” 尤铭搀着宗巴恪的手,笑道:“本王和众将皆不通羌语,恐怕会造成误会和麻烦,到时还请大宗赞从旁协助,安抚难民才是。” 宗巴恪低头抱拳道:“外臣谨遵殿下谕令!不敢有丝毫懈怠。” …… ※※※※※※※※※※※※※※※※※※※※※※※※※※※※※※※※※※※※※※※ 半个月紧张的操劳,前后赶来的二十万西羌难民终于在西州六郡二十八县内被安置了下来。为了不影响到当地居民,他们都被安置在了城中未经开发或已被废弃的荒地上。让他们在那里聚居,开荒。妥善安置了他们的衣食住行,并进行了良好的防疫措施。并且还给他们编制了户籍,十户为一里,十里为一村,十村为一部,使他们正式成为了大明的子民。 不但如此,他还下令还将西羌难民里面所有五岁以上,十四岁以上的孩子,不分男女全部召集起来,开设学堂,免费给他们上课,教他们读书识字。而且,对他们待遇也极为优厚,规定只要愿意送孩子来上学的,一个孩子分给田地两亩。每个月,每个孩子还可以从学政衙门领到三分银子的伙食费,通过这些措施来诱惑西羌人将自己的孩子送去上学。当然,学堂里是只教汉文,不教羌文的。 同时,他还下令鼓励汉羌杂居,血脉交融。汉男娶羌女,羌男娶汉女,并带头为自己的几个心腹臣子定下了羌女为妻为妾。自己也纳了羌女禧玛依娜为侍妾作为表率。 做完这一系列大动作后,尤铭笑着对百官众将解惑道:“收容二十万西羌难民,并如此优待,看似负担大了,可是必然会造成西羌人口锐减,实力大损,西羌必然会一蹶不振。我所不要的城池金银,以及更多,终将还会是我的。以后,也许兵不血刃就可以吞并西羌。现在看来,虽然花钱多,可是和以后征伐西羌所费的军费相比,少太多了。呵呵,不费一兵一卒,只花了些银子,就彻底征服了一个曾经强大的民族,并将他完全融化,何乐为不为呢?” 第一回 混一(一) 大明须臾并吞曾经强极一时的关中夏国,收容二十万西羌灾民。如此势不可挡的军力,引起了蜀、鄂、大理三国的极大恐慌。他们自忖都没有实力单独对抗明军,想要自保,唯有剩下联兵一途。经过三国紧张的磋商之后,终于达成了联合抗明的意向。 三国联合抗明,对于尤铭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当他得知此事的时候却轻蔑的笑道:“蜀王崔善,刚愎自用。大将谈无欲,纸上谈兵;鄂王杜威,不学无术,大将萧显,目中无人;大理刀西米,心怀鬼胎,大将猛白,惟利是视。就这帮乌合之众能成什么大事?他们要是早些年这样联兵共抗我大明的话,本王说不定还会怕上一怕。可是现在,他们再多百万兵,本王也不过草芥视之。 薛青麟、修庆听令!任命,大明骁果军大将军薛青麟为平蜀大将军,大明水师大都督修庆为平蜀副将军,领本部军马,分水陆进军,会师成都,攻灭蜀国,继而南下灭大理。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骁卫、左右领军卫从征。 李金浩、段达明听令!任命,大明荆襄大都督李金浩为平鄂大将军、大明关中大都督段达明为平鄂副将军,领本部军马,分两路夹击湖广。龙云、虎贲、豹韬、鹰扬、羽林、期门、射声、建章、背嵬、游奕、屯越、护垒十二禁军从征。 晋阳军与左右千牛卫、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维持关中,安定东进的西羌难民。 其余黑甲精骑,神机营,随本王由西羌北上,去会会我大明一统天下的最强劲的敌手,关内河东节度使,凉州都督,武威侯,赵昕!” …… 尤铭亲率的黑甲精骑和神机营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北上甘凉,反而驻扎在了明羌边境之上。看着依旧不断涌来的西羌难民,尤铭感叹道:“想不到西羌局势动荡的如此厉害,战争还未打到最大,甘凉军也只是在黑沙城周围作战,西羌国内的百姓便已经如此慌乱,纷纷逃难了。照这样下去,西羌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谭纶道:“赵昕此人打仗实在太厉害,威震西北,无人能敌。善以凶悍善战著称的西胡和吐谷浑也慑于赵昕的威名,不敢出兵援助西羌。将西羌置于了独力对抗赵昕,孤立无援的不利境地。再加上近几年西羌征战频仍,国力损耗巨大,人才匮乏,仗打成这样,也不奇怪。殿下,现在赵昕的甘凉军已经围困西羌国都黑沙城数日,西羌岌岌可危。我们若是再不赶快进军,任凭局势恶化下去,恐怕西羌这块肥肉就要被赵昕给独吞了。到时候,赵昕坐拥甘凉西羌两地,实力强大,更有挟兵自重,跟朝廷叫板的资本了。我们就更不好治他了。” 尤铭冷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羌纵使在衰败,又岂是区区赵昕能够吃下去的?他不但吞不下西羌,还得噎死。西羌虽弱,到底是大国,内里的底子虽是渐渐上来了,但架子还在。以赵昕所拥之贫瘠甘凉与十四万军马,至多占些便宜,打个平手罢了,根本不可能实质性的威胁到西羌的存亡。可今天这仗却打成这样,一定是西羌内部自己出了问题。” 谭纶道:“殿下的意思是,西羌国内有人作乱?” “显而易见!”尤铭冷哼道:“尽快查出是什么人在捣鬼。能够策划这场阴谋的人,在西羌一定位高权重,排查起来很容易。第一重臣宗巴恪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民生奔波,应该不可能是他……”他顿了顿又道:“算了,他的嫌疑还是排除不掉,连他一起查。” “其实殿下心里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谭纶淡淡笑道:“殿下只不过是让我们去证实一下而已。同时也证实宗巴恪确实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好以后放心大胆的使用。” 尤铭皱了皱眉头,苦笑道:“子理呀子理,你都快变成第二个文先生了。我的心思,你是越来越清楚了。不错,本王心中的确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呵呵,子理不妨再猜猜,本王心中怀疑的到底是何人。” 谭纶笑道:“殿下的心思犹天马行空并臻高妙,岂是臣下所能妄自忖度的?西羌旧俗,以大宗赞掌部族、大度设掌勇士、大扎兰掌祭祀、大塔布囊掌牛羊马匹、大呼逻疾掌耕种文字,此五人并为大长老,共同辅佐羌王治理西羌。 自前濠宣帝先元九年定居若羌地以来,臣属中原,与中原不断融合。仿照中原设置了有司衙门,其官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大扎兰、大塔布囊其权力日渐委靡,渐成类似于三公三孤的地位崇高的虚职。而大宗赞、大度设、大呼逻疾其权力却日益扩大,甚至到了可以影响羌王决策的地步。所以,西羌国内能够策划这样一场大阴谋的必在此三人之列。 大宗赞宗巴恪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奔波于明羌两地,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东迁的难民,他基本上不可能也不会去策划那样的阴谋。 大度设阿苏达能力不行,可却是愚忠之人,自赵昕入侵之后,一直领兵奋战,虽然屡战屡败,却丝毫不肯妥协。他比宗巴恪更不可能策划那样的惊天阴谋。说实话,他就是有心想要玩一场惊天巨变,他也没个能力。 大呼逻疾珂比能是五大元老中有名的智者,精于权谋。而且和其余四老素有嫌隙,羌王阿克苏也疏远打压于他。按理来说,他是最有嫌疑的人。可偏偏他的女儿是阿克苏的王后,他的外孙迷迭是西羌太子,他不可能策划阴谋,毁灭西羌,跟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过不去。” 尤铭闻言笑道:“子理,你这么一排除,西羌岂不是没有人策划这惊天阴谋么?” “其实殿下心里早就有数了,却非要让仆臣说出来。”谭纶亦笑道:“一般来说,这三人一排除出去,西羌国内确实再无人能安排下如此阴谋了。可偏偏阿克苏冒天下之大不韪,还立了他的叔叔阿拉为太叔。叔叔反过来要继承侄子的王位,古今所未见之奇闻。阿拉心中必然怨恨难平。仆臣揣测,殿下心中所怀疑的,恐怕就是太叔阿拉了。” 第一回 混一(二) “哈哈!”尤铭大笑道:“子理真不愧吾之腹心也!吾之所想所欲,尽为子理所察。”他将双手反剪,立于高坡之上,傲然道:“子理,你速速发动西羌境内的隐门,让他们全力打探情况,速速呈报本王。另外,你再替本王传书给西胡和吐谷浑,告诉他们,大明即将起兵攻打赵昕,希望他们能出兵援助,本王必有厚报。即使不出兵,那也别趁机惹事,否则,本王大可一起收拾。反正打一个是打,打两个、打三个也还是打,没什么分别。” “诺!”谭纶允命道:“殿下,以我黑甲精骑、神机营之力,足以平定赵昕,为何还要让西胡、吐谷浑等出兵襄助?届时,我大明必然要予以厚报,岂非得不偿失么?” “子理,我大明所要的并非只有这中原故地而已,”尤铭道:“日后大明兴盛,与西胡、吐谷浑等必有一战。可我大明对西胡、吐谷浑等却至今仍是一无所知,如何能与之为战?今日,本王让他们出兵襄助,不过是个幌子,借以试探罢了。他们一旦出兵,我军正好可以观察收集他们的各种资料,以为日后大战之鉴。也可趁机炫耀我大明武力,予以威慑,保我大明西陲安定。为我大明平灭东北二胡,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和相对安宁的环境。” 谭纶问道:“若是他们不出兵若何?我大明岂不是无法刺探他们的情报了吗?” “那就要看你谭子理笔头上的功夫了。”尤铭仰望着头顶的白云,淡淡道:“你再给本王修书一封给羌王阿克苏。告诉他,本王愿意帮他攻灭赵昕,只需他以白龙关外的玉树七城以及金沙五万两,白银四十万两作为补偿,并向我大明称臣纳贡即可。” 谭纶一怔,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应道:“诺!” ※※※※※※※※※※※※※※※※※※※※※※※※※※※※※※※※※※※※※※※ 尤铭的谕令送达西羌宫廷的时候,西羌朝廷内立刻爆发出了激烈的争论。大明的条款无异于亡国之约。倘若答应下来,虽是可以打退赵昕,解得一时之危,但西羌必又将直面大明的威胁,再无抵挡之力,为大明所并吞,从此沦亡。 可要是不答应,赵昕的甘凉军已经围成多日,好几次都差点攻入城中。幸赖守军拼死力战,这才打退敌军,保住黑沙城不失。可是甘凉军的攻势一日猛似一日,黑沙城已是渐渐守不住了。若是不答应了尤铭的要求,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虽然对与现在的形势知之甚详,可大宗赞宗巴恪还是反对道:“陛下,金沙白银不足惜也。倘若大明真肯出兵相援,即使再多十倍的金银,我西羌也是不惜。惟独城池断不可割让。明军势大难敌,白龙关外玉树七城正是我西羌抵御明军之屏障,倘若平白割与明军,岂不让我西羌失去屏障,腹地彻底暴露于明军刀枪之下?届时,亡国之祸必不可免。陛下黑纱城虽危殆,但急切不可攻下。赵昕虽勇,奈何劳师以远,其力必不长久。况我西羌地域辽阔,兵马众多,只需全力调集各路大军勤王,我西羌必可反败为胜,安然度过此间危机。” “陛下!”大度设阿苏达道:“自赵昕入羌以来,臣一直领兵与之作战,吃尽苦头。深知此人的厉害。纵观我西羌诸将,没一个是他的敌手。普天之下,能够和他对敌过招的,恐怕只有大明的宋王和北胡的呼韩邪太子了。陛下,以我西羌之力,死磕尽也能将赵昕打退。只是那时,国力疲敝,守备空虚,明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我西羌囊括而去。届时,国破家亡,为阶下囚,更是耻辱。陛下,以臣愚见,不如答应了大明的要求,自去帝号,奉大明为正朔,称臣纳贡,以保全我西羌一国。待得实力积聚,再图雪耻。” 此言一出,群情哗然,统帅全国兵马的大度设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何能让朝廷不震惊?出乎意料的是,朝廷重臣竟大都附议于他。惟独宗巴恪惊怒交集,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揪住阿苏达的衣领,喝骂道:“阿苏达,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想屈膝投降,引明军进来,让我西羌亡族灭种么?你这个卖国求荣的奸贼!” “谁是卖国求荣的奸贼恐怕还有待商榷吧。”大呼逻疾珂比能与宗巴恪素有嫌隙,积怨甚深:“白龙关外玉树七城,金沙五万两,白银四十万两。大明怎么会开出这样的价码?大宗赞的心里恐怕比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心里都要清楚。” “我能多知道什么?”宗巴恪心里有些发虚,毕竟这是当初他为求尤铭收容难民而许给大明的好处:“尤铭此人素来野心勃勃,他开出这样的价码不过是狮子大开口罢了。” “果真如此吗?”珂比能道:“滞留明羌边境一月有余的二十万灾民哪里去了?大明突然开放关阙收容难民入境,这其中的道道恐怕由不得人不深思吧?” 众人都听出他话里有话来,羌王阿克苏沉下脸色,问道:“大宗赞,大呼逻疾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能对朕讲明白吗?” “这……”宗巴恪一时语塞,他与尤铭私相交易的事情倘若说出来,必然是杀头的大罪,这又让他如何敢说出来? “大宗赞,告诉朕,大呼逻疾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阿克苏见宗巴恪吞吞吐吐不敢明言,与他平时大为相异知道此间必有问题,又惊又怒,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大宗赞有口难言,还是让我来说吧。”大呼逻疾珂比能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大宗赞也是一心为了灾民,这才私入明境,拜见宋王,许以城池金帛,请求大明伸以援手,收容难民,不让他们无妄而死。当时大明宋王敬佩大宗赞高风亮节,不仅悉数接纳了难民,还婉拒了大宗赞许诺的城池金帛,表示分文不取。大宗赞深为感动,对大明宋王宣誓效忠。此事已在大明那边广为流传,成为万众赞许的一段佳话了……” 第一回 混一(三) “宗巴恪!你对得起朕!”不等珂比能说完,阿克苏已是怒不可遏:“来呀,将这卖主求荣的无耻小人拿下!废了他的大宗赞之位,关押天牢之中,待朕击退赵昕之后,再来处置这厮。”环视群臣下令道:“大宗赞之位至关重要,不可空缺。太叔,你便接任这大宗赞吧。” 待阿拉磕头谢恩后,阿克苏下令道:“朕意已决,去帝号,奉正朔,割城池,纳金银,请求大明出兵襄助,攻破赵昕,保全西羌一脉!大呼逻疾珂比能!你是国丈,是朕最亲密之人,朕便任命你为持节使者,奉表于大明。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臣领旨!”珂比能跪下磕头道:“臣一定竭尽所能,保我西羌一脉。” ※※※※※※※※※※※※※※※※※※※※※※※※※※※※※※※※※※※※※※※ “珂比能?竟会是他?”尤铭显得有些震惊:“想不到我终究是算错了,原来西羌内乱的始作俑者居然是西羌国丈,大呼逻疾珂比能。” 谭纶显然也是有些惊诧:“宗巴恪若是忠臣,那珂比能便是一个奸臣,奸臣所图无非是财权二字,我们只要见到他,就知道珂比能真正的目的所在。” 单单从外表上,珂比能绝对和奸臣二字联系不上。他今年四十三岁,相貌英俊,仪表堂堂,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贵族优雅的气度,和相貌寒酸的宗巴恪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珂比能衣饰华美,气势逼人,缓步来到尤铭面前,跪下道:“外臣珂比能参见大明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尤铭笑着点了点头:“大呼逻疾免礼,赐座。” 珂比能道了声“谢恩”,在尤铭的左侧下首坐下。 尤铭满面堆笑道:“本王还以为这次来的会是大宗赞,没想到换成了大呼逻疾。既然委派了大宗赞为全权大使,为何又中途换人?羌王的主意变化得比毛乌素大沙漠的天空还快。” 珂比能淡然笑道:“大王此次让我来之前,特地交待,除了奉大明为正朔,称臣纳贡之外,一定要向宋王殿下解释清楚这件事情。” 尤铭故意作出惊奇的样子:“哦?大呼逻疾快解释给本王听听!” 珂比能道:“先前宗巴恪来拜见殿下,乃是私自行动,并未得到大王的许可。况且,他还在难民一事之上擅自作出补偿大明的决定,殿下虽未接受,但此事已然激怒了大王。大王已经革去了他的大宗赞之职,将他押在大牢之中。只待大明天兵击败赵昕之后,再明正典刑。” 尤铭冷笑道:“这么说,阿克苏对难民的态度和大宗赞完全不同?” 珂比能点了点头道:“大王让卑臣恳请殿下,尽快封闭明羌边境,绝不允许任何西羌百姓再进入明境。已经被大明收容的难民,还望殿下能将他们驱逐出来。” 尤铭呵呵大笑起来:“大呼逻疾的意思,本王有些不明白。难道本王不忍百姓遭受荼毒,大发慈悲,收容西羌难民,反倒因此得罪了他阿克苏不成?”到后来,语气已变得强硬。 谭纶也冷笑道:“西羌国内出尔反尔,随意反复,莫非当我家殿下可欺么?” 珂比能急忙道:“宋王殿下千万不要误会,对大明无偿收容西羌难民之事,我西羌举国上下一直都心存感激,莫不敬佩殿下的仁德。可是宋王殿下也要设身处地的为西羌考虑一下,西羌百姓听闻大明收容百姓避难,民心越发涣散。现在全国各处的百姓都在想方设法逃往大明,根本不思协力抗击赵昕。如此下去,西羌必将发生内乱,不战自溃。” 尤铭哼了一声,冷笑道:“若是本王不收容这帮百姓,让他们留在西羌境内,恐怕闹出的乱子会更大。本王不收一文,好心帮你们减轻内部压力,没想到本王的好意竟然被你们如此曲解,真是令人齿冷!本王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自讨没趣。既然如此,罢了,本王今日便下令封闭明羌之间的边境,派兵将已经入境的西羌难民全部驱赶回去。” 珂比能神情不变道:“宋王殿下请勿动怒,这一切都是大王的主意,珂比能只是负责来传个话而己。” 尤铭听的他似有言外之意,难道他在暗示自己他并不同意阿克苏的做法?当下不露声色,继续问道:“阿克苏还让你带什么话过来?” 珂比能道:“割让城池,供奉金银,臣事大明,这些我西羌全部按照大明、按照殿下的意思办。”他目光闪烁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沉默片刻方才鼓足勇气道:“我家大王还让臣来求宋王殿下一件事情。” 尤铭淡然笑道:“阿克苏又何须如此客气。既然西羌已经为我大明属国,受我大明庇护,于情于理,大明都要帮助西羌。你说吧,只要本王能够做到,一定会倾力为之。” 珂比能道:“这件事对宋王殿下来说并不难办。我家大王希望大明不要赐予官服和封诰,并且允许我西羌在奉大明为正朔的同时,可以保留自己的年号。” 尤铭不由得怒火中烧,这羌王阿克苏实在是混帐到了极点,西羌现在局势已经陷入了这种地步,他居然还敢为如此痴心妄想,得罪于自己。该杀!怒道:“本王没有听错吧?不封诰命,不赐官服,不去年号,这叫什么称臣纳贡?你们是在向本王挑衅吧?” 珂比能笑道:“珂比能不敢,珂比能只是将大王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一遍。” 谭纶哼了一声,冷笑道:“西羌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还敢提出如此非分的要求,你们臣事大明可还有半点诚意可言?” 珂比能淡淡一笑道:“难道大明趁人之危,逼迫西羌割地称臣,便是有诚意吗?” 尤铭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冷冷道:“本王要是不答应呢?” 珂比能道:“大王会就此罢了臣事大明之议,并且西羌从此会和大明成为死敌。” 第一回 混一(四) 尤铭哈哈大笑了起来:“阿克苏果然硬气,却不知他与大明为敌对本王能有什么样的害处?”他目光之中流露出阴冷的杀机:“只怕西羌灭亡的会更快!” 珂比能似乎没有感受到尤铭的目光,淡淡道:“总是要灭亡的,只不过来迟与来早罢了。” 尤铭心中一凛,目光投向珂比能,一时间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珂比能道:“外臣斗胆揣度,宋王殿下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无非就是想并吞西羌吧。” 尤铭不屑的笑了笑:“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 珂比能道:“西羌连年征战,国力空虚,宛如迟暮老者。而大明却是方兴未艾实力强大。殿下想要并吞西羌,扩展疆土,重树汉人的威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谭纶冷笑道:“珂比能,你身为西羌的大呼逻疾,对我家殿下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珂比能并没有直接回答谭纶的问题,叹了口气道:“自从赵昕入侵以来,十四万甘凉军纵横驰骋,烧杀掳掠,如入无人之境。而我西羌空有三十万大军却节节败退,今天丢一地,明天失一城。以两国本来的力量,应该不至于落入如此局面,殿下知道为何会这样吗?” 尤铭低声道:“西羌军队军心涣散,不思作战。统帅阿苏达无能,远非赵昕敌手。” 珂比能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真正的问题在于大度设阿苏达。他身为西羌大度设,却私下与赵昕相互勾结,妄图中分西羌。大王用人不当,自然会落到处处挨打的局面。” 尤铭哼了声道:“你既然知道阿苏达通敌卖国,为何不在阿克苏面前参他?” 珂比能笑道:“宋王殿下难道不清楚西羌的局势,阿苏达深得大王的宠幸,又是王族,岂是我能够参劾了的?再说,我就是想弹劾他,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大王又岂会相信我?” 尤铭冷冷道:“如果本王没有记错,大呼逻疾是西羌的国丈,外孙更是贵为西羌太子,大呼逻疾也深得羌王阿克苏的宠幸啊。” 珂比能摇头道:“那不过是表象。大王对我一直不大信任,迟迟不肯委以重任。而且,即使他信任我,倚如腹心,我也不能为他尽忠” 尤铭内心一震,珂比能居然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这番逆天的言辞,显然这次是有备而来。尤铭紧紧盯住他的眼眸,森然道:“为人臣子,不为君王效忠,竟还敢大言炎炎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岂不是猪狗不如?” 珂比能的表情古井不波,眼神丝毫没有因为尤铭的逼视而流露出任何的恐惧。他平静的道:“放眼望去,西羌的忠臣,只有宗巴恪一人而己,满朝文武早己各自打算。” 尤铭“呵呵”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珂比能这样的人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珂比能道:“大王继位以来,凭恃强盛,屡兴刀兵,又大兴土木,四处营建离宫别馆,先帝留下的基业早已被挥霍一空。西羌国库空虚,民有菜色,怨声载道,已是到了亡国的边缘。谁都看得出,西羌不会久了。即使赵昕不入侵,也会有西胡入侵,吐谷浑入侵。这样,大明趁机提出条件,要挟西羌,图谋蚕食,也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满朝之中,反对向大明称臣的唯有两人——宗巴恪和阿拉。宗巴恪反对,是因为他的真正的忠诚,一心为西羌着想。阿拉反对,则是因为他对西羌王位还有染指之心。他知道,凭赵昕之力,根本不可能灭得了西羌,但大明不同。一旦西羌为大明所灭,他将从此失去继位的可能。” “那你呢?”尤铭问道:“一旦本王灭了西羌,你也将失去大呼逻疾之位,即使在我大明为官,也难位及宰辅,你又为什么要赞成?” “很简单,”珂比能道:“我与宗巴恪素有嫌隙,必要与他唱反调。而对于西羌王室,我则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立誓要将他毁灭!” 尤铭吃了一惊,疑惑的看向珂比能。 珂比能脸上露出无比愤恨阴狠的神色,不久又平静下来:“此间种种不足为殿下道也。臣也不愿意将此苦痛之事说出,还望殿下见谅。” 尤铭充满疑虑的看着珂比能的双眸,他不肯说出自己与西羌王室之间有何仇怨,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珂比能道:“宋王殿下并不相信外臣?” 尤铭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珂比能道:“大厦将倾,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臣也不能免俗。” 尤铭笑道:“大呼逻疾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珂比能道:“论领兵作战臣比不上阿苏达,论治理国家臣比不上宗巴恪,可是臣为何能在西羌获得和他们等同的地位?这是因为臣审时度势的能力比他们都要强上许多。”他目光盯住尤铭道:“殿下乃五百年一出的英雄,臣卖主求荣只怕不仅不能得到殿下的欣赏,反而还要让殿下鄙夷。臣不求从殿下这里获得权势和地位,只求能够保住自己和家人一生平安。”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平静道:“你能带给本王什么?” 珂比能微笑道;“臣愿将西羌进献于殿下。”他又让侍从打开一幅画卷,徐徐展开,指着画上的美人道:“此女姓龙名葵,年二八,是我西羌祭祀圣女,处子至洁,献与殿下。” 尤铭接过画卷看了看,果然美丽娇媚,有天人之姿,堪称国色。他卷起画卷,轻轻放下,道:“事情说起来总比做起来要容易得多。” 珂比能道:“这就要看是什么样的事情,又有什么样的人去做。只要安排得当,本来困难的事情会迎刃而解;若是安排不当,本来容易的事情,也会变得困难重重。只需殿下依着臣的安排行事,囊括西羌不费吹灰之力。” 尤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凝视着他。 第一回 混一(五) 珂比能道:“臣知道宋王殿下仍然不能相信臣。臣愿以全家老小为质,殿下可放心了么?” 尤铭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半倚在靠背上,眯起眼睛道:“等你家人送到之时,便是本王出兵之日。子理,替本王送客。” …… 看着隐门搜集来的情报,尤铭心中再无疑惑,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赵昕必破,西羌必灭,本王无忧矣!” 谭纶侍立一旁,小心问道:“殿下何事如此高兴?” “哈哈!”尤铭又一阵大笑,将密信交到谭纶手上:“你自己看!” 谭纶恭恭敬敬的接过密信,匆匆浏览一番,惊喜道:“果是如此,真乃殿下洪福也!殿下雄心壮志可舒矣!世间再无敌手!” “哈哈!”尤铭不免有些得意:“天佑大明,天佑本王!纵横驰骋,谁堪敌手!” ※※※※※※※※※※※※※※※※※※※※※※※※※※※※※※※※※※※※※※※ 赵昕用兵果是大家!以尤铭之能,黑甲精骑之骁勇,神机营之鬼神莫测,与他接了几仗,竟没占到什么便宜,打来打去只是一个平手。自己反倒颇多杀伤。看着军营中的伤亡将士,尤铭恨得咬牙切齿:“本王自领兵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赵昕罪极矣!若擒住赵昕这厮,本王必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为我合营将士报仇雪恨!” “殿下,”谭纶奏道:“赵昕用兵诡诈,利用殿下仁德之名,以百姓为盾,使我军神机营武功自废,黑甲精骑多遭杀伤,着实可恨。依仆臣愚见,明日交战,不管有无百姓列于阵前,我们都以大炮轰杀之,好好的出这一口恶气!” “不行!”尤铭断然拒绝道:“百姓者,江山之根本。我大明以安天下保根本自居,又岂可对百姓痛下杀手!倘若我军当真开炮,则必然丧尽羌地民心,再难收拾。此议不通!”他来回踱了几步:“本王还就不信了,他赵昕就没有缺点!再去看图!” 仔细询看地图,又问了问派出去的斥候,几下对比之后,尤铭眼前突然一亮,他派人招来大将莫不平,吩咐道:“赵昕此来,道路艰险,利在速战,其粮道必然最重。若我军能断其粮道,则赵昕不战自溃。可雪我军数日之耻也。今召将军前来,就是要将军率本部军马,从容后进,截断赵昕的粮道。赵昕深谙兵法,非比旁人,其粮仓必有重兵精锐把守,想要截之,恐非易事。然除将军之外,遍观我军,再无人能担此重任。还望将军不辞辛劳。” 莫不平抱拳道:“殿下把莫不平当成什么了?须得如此客气?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末将即刻领兵出战,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好!”尤铭大声道:“本王虽只能给将军五千兵马,然合营二十万众,尽凭将军挑选。” 莫不平抱拳谢道:“不用!末将但带着本部五千军马去即可。殿下安坐,末将这就去。末将不敢说一定成功,但不破其粮道,末将绝不生还。”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尤铭幽幽叹了口气,道:“擂鼓聚将!” …… 这几日明军一反常态,不仅没有主动挑战,反而紧闭寨门,任凭甘凉军如何叫骂,就是不出头。偶尔骂得急了,也仅仅以枪炮弓箭还击之。 与甘凉军中其他将领不同,赵昕渐渐看出了里头有名堂。以尤铭的性子和脾气,绝不会这样忍气吞声。而且真要是硬拼死打的话,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这是为什么呢? 他踱步来到地图前,猛然看到自己屯粮的所在,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拿手掌在地图上两相比划了一下,惊道:“明军莫不是断我粮道去了?如此,我军危殆。” 令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就在他准备派人去粮道巡视之时,一个浑身血污的将领闯入营中,大叫道:“大帅,大帅!出大事啦!明军突然杀至,断了我军粮道,劫了我军粮草,十万担军粮尽数付之一炬!……” “混蛋,你胡说些什么!”赵昕怒极,手起刀落,将那人砍翻:“谁说我大军没有粮草的。如此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定是明军奸细!传令下去,安抚中军,大军粮草充足,不必担心。” 可是,明军营中却射入了数百支冷箭,上面都附了字条,工工整整的大字,清清楚楚的写着:“粮道被断,粮草尽焚,大军无粮。”这十二个大字。同时,明军士兵也突然同时高声唱到:“甘凉军,十四万,没了粮,全都死……”此起彼伏,声震山野。 赵昕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尤铭这一招玩的实在太阴太毒。粮道有没有被断,粮草有没有被烧,其实并不要命。要命的是,士兵们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军心涣散,大军崩溃已是不可避免。赵昕一咬牙道:“撤!回甘凉!”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还遇打头风。粮草被烧的赵昕还没有缓过神来,在他回家的必经之地,贡嘎山口又遇到了明军的阻截。季军雅、程怀亮、柴哲威、牛辅、桑显河五人领着五万精骑携千余门各式火炮,锁住贡嘎山口,不放甘凉军回去。贡嘎山口地势险要,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甘凉军虽众,却也是无法突破。 而在其后,尤铭又亲统十五万军马紧紧赶来,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利用此处关门打狗的地形,彻底将赵昕这一支战力极强的甘凉军给吃掉。 更令甘凉军无心恋战的是,裴朗、徐甲二人得到尤铭的指示,急忙返回大明,召集了十万晋阳军,出其不意的攻打甘凉各郡。甘凉精锐尽出,只余老弱病残,空虚无比,无力抵抗。不过数日功夫,便全部为明军所有。 看着自己手下无心恋战的将领士兵,再听到营外明军的霍霍磨刀声,赵昕知道大势已去,再难挽回,喟然长叹:“天不复使我有此众矣!”“哐当”一声,扔下手中的“玉龙点睛枪”,有气无力道:“全军,投降……” 听到赵昕投降的消息,尤铭大喜,当即出寨迎接于他,并设宴款待。加封张掖郡公,命他镇守甘凉,都护西域,威慑西胡、吐谷浑。 与此同时,征蜀征鄂两路大军俱传来捷报,大军势如破竹,毫无阻碍,蜀、鄂、大理三国一败涂地,再无反复的能力,灭亡只在目下。分崩离析数十年的中华江山,终于渐至一统! 第二回 还朝(一) 有珂比能的指引,尤铭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黑沙城,又歼灭数支勤王军队,彻底控制了整个西羌。羌王阿克苏并没有投降,也没有被俘虏,在明军破宫的那一刻,他拔剑自刎。 今夜之前,他还是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羌王,可现在却已化为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尤铭不禁叹道:“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本王服过软、认过输。至于穷途末路,就是自杀也不肯让本王俘虏。好!不愧是羌王!如此,方不负男儿大丈夫之身。若如肖杜子弟,贪生怕死,积数万精兵、百万钱粮而不敢战,唯唯诺诺,屈膝投降,辱没祖宗,真豚犬耳!传本王谕令,追谥羌王阿克苏为西羌昭宗烈皇帝,收敛棺椁,修建陵寝,以帝王礼仪厚葬之,本王亲往祭奠。并着令其子孙及侍卫亲军看护陵寝,风雨不改,四时不辍。” 珂比能即刻上前贺道:“殿下此乃大仁义之举也!必能一举收服西羌民心,长治久安。” 尤铭似不喜听的摆了摆手,开口道:“珂比能,宗巴恪现在被关押在哪里?” 珂比能面露难色,许久方道:“宗巴恪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此人对羌王阿克苏可谓是忠心耿耿,自明军入城以来,每日以绝食抗争,殿下想收服他恐怕有些困难。”他早就看出尤铭对宗巴恪甚是欣赏,为自身计,才会如此说话。 尤铭微笑道:“珂大人可否安排本王和他见上一面?” 珂比能道:“殿下既然开口,臣岂敢不从?臣这就去安排宗巴恪来拜见殿下。”话虽如此说,可他并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 尤铭一看这情形,便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微笑道:“珂大人心中可是有什么顾虑么?珂大人放心,你助本王取得西羌的盖世功劳无人能及。” 珂比能深鞠一躬,恭敬道:“珂比能谢过殿下厚恩,有殿下这句话,臣也可放心了。其实,臣并非贪功。平心而论,宗巴恪无论是胸怀还是能力都远在臣之上。臣虽恨他,却也敬他重他。臣这一生之中能够为殿下所做的只有这件事,而宗巴恪却是安邦定国之才,可助殿下安万民,定太平,开创万世不朽之辉煌盛世。” 尤铭不由凝望起珂比能来:“你虽非忠义之人,却是一个眼光独到的诚实之人。” 珂比能垂首道:“谢殿下赞誉,臣愧不敢当。汉人有句话道‘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端的是天下至理名言。臣当初谋划此事之时,心中便早已有了这种准备。幸得殿下圣明,宽宏雅量,才使得臣的的准备做了废,臣不胜感激涕零,焉敢不尽忠竭力,效死以报?殿下安坐,臣这就让人从天牢中将宗巴恪带来。” “不!”尤铭摇头道:“本王亲自去天牢看他。你随本王一起去。” 尤铭在珂比能的陪同下前去天牢探望宗巴恪。宗巴恪形容枯槁,身穿灰色长袍,静静坐在牢中,双目漠然凝望着前方的油灯。牢房的地面上摆着两大碗饭菜,有鸡有肉,甚至还有酒,竟是十分丰盛。可正如珂比能所说,他早已绝食多日。 “这样丰盛的酒菜,大宗赞都不屑一顾,莫非是知道本王将要以国宴款待大宗赞吗?”狱卒打开牢门,尤铭和珂比能屈身走了进去。 宗巴恪闭上了没什么神采的双眼,冷哼一声道:“大明宋王果然非同寻常,假借藩封,弹指间囊括西羌全境,这份雷霆手段,当事之中还有几个人能够拥有?” 尤铭微笑着在他的面前席地而坐:“大宗赞似乎在嘲讽本王?” 宗巴恪冷笑道:“不敢!宗巴恪一生很少佩服别人,而殿下年齿虽幼,却恰恰是其中的第一人。宗巴恪一届囚徒,生死尚无依着,又怎敢嘲讽我所佩服的天下第一人呢?” 尤铭闻言哈哈大笑,亲自为他奉了一杯酒,问道:“那大宗赞又敬佩本王什么呢?本王何德何能,竟能成为大宗赞眼中的天下第一人?” 宗巴恪从他手上接过酒杯,一口饮尽,摔在地上道:“汉人尝曰‘窃钩者盗,窃国者王’。你有经天纬地之才,鬼神不测之术,野心勃勃,雄视天下。自江南起兵,短短数年便席卷江山,一统华夏。这份本领,古往今来,有几人能有?更厉害的是,你精于权谋,每一步无不埋下巨大伏笔,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一旦串联,便是极其精妙的阴谋布局。试问这等本事,普天之下,除了你,还有谁有?你学究天人,纵贯古今,三教九流,阴阳术数,无不精通。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不大含深意。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则是一招毙敌。你深谙帝王心术,不拘一格,最善卖诚市义,收买人心。你且说说,这样的你当不得天下第一人,还是谁配称是天下第一人?又如何能令宗巴恪不倾心敬佩?”直到现在,他的眼睛也未曾睁开。 “哈哈哈!说得好!当浮一大白!”尤铭大笑着喝下一大杯酒:“本王陪大宗赞饮了一杯牢酒,大宗赞是否也该陪本王引一杯家酒呢?” “你什么意思?”宗巴恪猛然睁开双眼:“亡国之恨,不共戴天,你休想我投效于你。” “大人倘若真不愿意投效本王,本王绝不勉强。”尤铭道:“只是以本王身份,在这牢中饮宴,未免大失体统。本王只想请大人暂去枷锁,移步这牢外木桌之上小酌如何?” 宗巴恪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 二人落座,果然绝口不提政治,只说以前相处之事。直到两人都面红耳赤之时,尤铭替他斟满一杯酒,笑道:“适才入宫时,珂比能大人还向本王提到了大宗赞。言辞之中,对大宗赞极是敬佩。他对本王说,本王若想开创大明的辉煌盛世,就需将大宗赞请出来主持方可。” 第二回 还朝(二) 没想到宗巴恪却重重的将酒杯顿在桌上,渐出了大半杯酒:“奸佞之徒,提他作甚!” 尤铭不动声色的替他将酒斟满,笑道:“珂比能大人极言大宗赞之能,向本王倾力举荐。可大人却如此说他,似乎不太好吧。” 宗巴恪冷哼道:“猪狗牛羊尚且知道报恩,何况人乎?他身为西羌的大呼逻疾,又是西羌的国丈,他竟还能做出卖国求荣的事来,他岂还知道廉耻?他岂还能比得上猪狗牛羊吗?” 他话还未说完,尤铭便已大笑起来。许久,他才停下来,抚了抚胸口,问道:“大宗赞可想知道本王为何如此忘形大笑?” “愿闻其详!” “世上事,纷繁难言,人不过居其一点而观之,往往难尽其妙。譬如忠奸二字,又岂是那么好分辨的?西羌本属中华,前虢倾颓,这才割裂疆土,自立为王。珂比能虽是卖了西羌,却助大明一统,有大功于中华复兴。而大宗赞对西羌忠心耿耿,却只是在坚持中华分裂之局面,于中华之复兴大行掣肘,可谓有大罪于中华。中华一统乃天地大势所趋,若是大宗赞仍是子紫玉西羌小朝廷,千百年后的史书上也必会留下珂功宗罪的记载。本王言尽于此,孰轻孰重,望大宗赞自裁之。本王于牢外相候。”说罢,仰头喝尽杯中之酒,大笑着离开天牢。 宗巴恪怔怔的看着尤铭的背影,良久不说话,似乎若有所思。忽然,他站起身来,恼恨的将手中的酒杯往墙上掷去,振了振囚衣,神色平静坚毅:“殿下,宗巴恪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猛的拔起身形,将脑袋重重的撞在天牢寒冷坚硬的墙壁上,从容自尽! 听到动静的尤铭急忙闯了进来,可却已经晚了。阿克苏对不起宗巴恪,可宗巴恪却对他尽臣子之忠。天数使然尔!面对这一幕,强如尤铭,也只得扼腕唏嘘。 …… ※※※※※※※※※※※※※※※※※※※※※※※※※※※※※※※※※※※※※※※ 宗巴恪的自杀身亡,令尤铭原有的一统天下的喜悦化为乌有。他只在庆功宴会上稍稍露面便推脱连日征战身体疲累,回后宫歇息去了。 西羌宫廷多用石材,高大粗陋,远远比不得中原皇宫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而且宫苑布局结构也极为简单,虽也有些曲折,但往往直来直去。相较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的大明皇宫而言,相差不啻于十万八千里,其等级之分也不如大明宫廷那样明显。 尤铭刚回到寝宫坐下,谭纶便手捧着一封诏书匆匆进来:“殿下,汴京发来的诏书。” 尤铭接过诏书抖开,只看了两眼便“砰”的砸在桌上,手撑着书桌站起身来,怒骂道:“混账,胡闹!这是想让我大明亡国呀!” 谭纶一惊,道:“殿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尤铭将那封诏书扔到他怀里,手捂着额头,疲惫不堪的道:“你自己看吧。” “怎么会这样?!”谭纶大惊失色:“陛下大兴土木,搜罗天下良材美石,役民众士卒三十万,修建琼华宫,覆压数十里,极尽奢华。而这么浩大的工程,居然只用了区区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就完工了……”他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终是明白尤铭为何会如此的惊怒交集了。大明刚刚稳固,还在西边大举用兵,国库空虚的状态下,居然兴修如此浩大奢华的宫殿,若非盘剥百姓,绝不可能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出来。而且,只用了不到六个月的功夫就完成了这样的工程,可见好大喜功,对百姓压榨之甚。诏书上虽然没有明言,但谁都能想象,这琼华宫其实是用百姓的白骨堆垒而成。汴京周围必定发生暴乱,而暴乱也必定为官军所残酷镇压。 “查!给本王去查!”尤铭大声吼叫着:“到底是谁带兵去的,谁杀了人,给本王查出来!本王剁了他们狗头!文凯呢?他身为宋王府长史,出了这么大事情,他为何不来报我?还有那个胡成,升了中书左侍郎就忘了民生疾苦了吗?怎么既不出面劝谏阻止,也不来报我?” “殿下,”谭纶道:“文先生他们不来呈报殿下,固然不对,但学生想,他们必也是有所考虑吧。殿下且暂息雷霆之怒,现下最要紧的是即刻带领西征大军回朝,稳定局势。毕竟诏书上也写着,要在琼华新宫为殿下叙功,庆贺大明一统天下。” “庆什么庆!在那百姓尸骨筑成的宫殿里头有什么好庆祝的!”尤铭依然不能平息自己的愤怒:“不过,你说得对,本王是得尽快回朝了,否则局面更加无法把持。你先下去吧,本王有些倦了,想要休息。” “诺!学生告退。”谭纶恭恭敬敬的施礼告退。 …… 当尤铭亲率黑甲精骑和神机营二十万大军再次经由西州回返长安的时候,大量西羌难民已经纷纷回返原乡。原本滞留西州城中近三十万的西羌难民此时只剩下十万余人坚持定居下来,不愿动身。看到这个情况,尤铭招来当地的羌人头领询问之后,便立即下令,命上将毛以善暂不还朝,将士卒老弱疲敝者及西州鳏居流浪者前往羌地进行屯田定居,娶羌女为妻。愿往者免五年税赋,赐牛羊、马匹、鸡犬、钱粮、谷物、耕地,薪俸依旧;前三年,所产皆归其所有,又三年,三成归朝廷,三成归其所有;再三年,五成归朝廷,五成归其所有;继三年,七成归朝廷,三成其所有;然后九成归朝廷,一成归其所有,延为定制。 虽然大明军士百姓都安土重迁,愿意背井离乡去羌地讨生活的不多。但这道命令中的条件实在诱惑太大。不少无土无业之人纷纷响应,倒也聚集起了五万五千余人的队伍。尤铭对此已是非常满意。他相信,随着这个政策的推行继续,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过去的。 第二回 还朝(三) 不一日,各路大军会师长安。看着这巍峨壮丽的九朝古都,尤铭心中感慨万千。自从自己攻占长安以来,便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就连自己视作平生大敌的赵昕也被轻松拿下,看来这座古都和自己有缘呐! 他扬起马鞭,指着面前的长安城门道:“长安是大城,门多啊!现在我们入的是哪个门?” 谭纶道:“回殿下,长安自兴建以来,屡屡扩大规模,到现在,共有十二座城门。东城有宣平门、清明门、霸城门;西城有雍门、直门、章门;北城有洛邑门、厨门、横门;南城有覆盎门、都门、西安门,一共是十二座城门。我们现在入的是西城的雍门。” “雍门?”尤铭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雍’‘庸’同音,这名字不好!改了,就改叫‘升龙门’吧。”说着,挽过“开元追月弓”,扣弦直射,一箭正中城门中央,箭矢深入墙体达一尺有余。他放下神弓,哈哈一声大笑,纵马入城。 在长安城中稍事休整之后,尤铭又统帅大军从永济河渡河东归。宽阔浑浊,奔腾汹涌的黄河河面上,一艘巨大的楼船旗舰在前后两侧数千艘大小战船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的驶往黄河孟津渡口。他们要在那里停船上岸,开赴国都汴京。 时大明昭武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天气晴明,平风静浪。尤铭的心情也如这朗朗晴日一般,十分舒畅,下令道:“置酒设乐于旗舰之上,本王今晚与诸将相会,痛饮言志!” 天色向晚,东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黄河一带,如横赭练。尤铭坐在旗舰甲板最高处,左右侍御者八百人,皆铁鹰卫之属,锦衣绣袄,荷戈执戟。随同西征的文武众官与尤铭见礼之后,各依次而坐。尤铭见到这等空阔雄浑的景色,心中豪气顿生,大声言道:“本王今年二十有四,自起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扫清四海,削平天下。更振长策而驭西羌,执敲扑而鞭笞高丽,将一个残破江山,重新整合为一体。此等功业,何逊于始皇帝耶?!伏睹天下,所未得者,两胡也。今本王有百万雄师,千万钱粮,亿万黎民,更赖诸公用命,文智武勇,何患不成功耶?!席卷两胡勒马燕然之后,大明江山永固,天下再无烦事,本王当与诸公共享富贵,以乐太平!——” 随同西征的文武众官绝大多数都是宋王一系的人马,听了这话个个欢喜无比,全都起身谢道:“愿随殿下征战四海,早奏凯歌!臣等终身皆赖殿下福荫。” 尤铭闻言大喜,当即命令众官行酒为乐。 饮至半夜,尤铭酒意上涌,已是醉了。他站起身来,擎出所佩用的“轩辕夏禹剑”,遥指明月,谓众人道:“我持此剑,破辽东、收满州、灭程义、定西羌,深入关陇,直抵高丽,纵横天下,颇不负大丈夫之志。今对此景,甚有慷慨,当赋诗以歌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彭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讌,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餍高,海不餍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声音抑扬顿挫,高亢激昂,极为振奋人心。他竟还借酒趁醉,耍起了剑术。 “好!好一句‘山不餍高,海不餍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殿下雄心壮心,吾等固不能及也!”谭纶激动得站起身来:“大明江山,应于殿下!” 他朝季军雅打了个眼色,季军雅会意,也站起身来,和谭纶一起朝尤铭大声拜道:“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开了这个头,其余众人俱是没了害怕,一齐奏道:“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传十,十传百,数千条船,几十万将士一齐高声呐喊,声震九天,气势恢弘,传闻数百里。 尤铭并没有阻止他们,只是持剑而立,仰天大笑,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众人的三跪九叩。 …… ※※※※※※※※※※※※※※※※※※※※※※※※※※※※※※※※※※※※※※※ 两名年纪幼小姿容俏丽的侍女扶着酩酊大醉的尤铭回到了舱房,将他轻轻躺倒在榻上,小心翼翼的替他盖上被子。刚要退离床榻的时候,却感觉自己手腕猛地一阵剧痛,身子一轻,已经跌倒在了榻上。 两声衣帛撕裂的声音传来,尤铭居然坐起身来,赤红的双眼彷佛野兽看猎物一般盯着她们。两侍女心中害怕,惊叫一声,齐齐双臂互抱,护住自己的胸口。 尤铭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用力分开她们二人的手臂,继续撕扯着她们的衣服,眼中尽是炽烈的欲望:“真是不错的年轻身体,本王今晚要好好享用……” 可是,那两侍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将尤铭推开,抓过被子护在自己胸口,泪流满面,哭泣哀求:“殿下,殿下放过奴婢吧!奴婢,奴婢……” “放了你本王怎么办?谁来一解本王**?”尤铭双目赤红,用力撕扯着二女的衣衫:“再说,跟了本王,以后有你们荣华富贵。天下多少女人要向本王献身,本王都不屑一顾。今儿个本王看上了你们,要你们侍寝,那是你们的福分,你们竟还不愿意,真是妄自生了这双人眼。你们乖乖的让本王幸了,本王自不会亏待你们。否则,本王就将你们贬为军妓,让那些士兵**而死!”说着,一把扯下自己的衣服,扑到了其中一名少女身上,毫不怜惜她尚是未经人事,年仅十六的处子,极其粗暴的挞伐蹂躏着,只想发泄出自己的**…… 第二回 还朝(四) 那一夜,他不知来了多少次。那两名少女柔弱的身体上布满青紫色的淤痕和牙印,下身红肿不堪,两朵鲜艳的桃花绽放在洁白的床单上。 她二人奋力撑起**的身子,看着熟睡的尤铭,空洞而无神采的双眸中燃起熊熊仇恨。自己是他的侍女,免不得要有这样一番经历,本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可是,可是在这样屈辱的情形下,被他强行毁去清白,不甘心,绝对不甘心。她们要报仇!这个男人不再是她们的主子,不再是睡了她们的男人,而是毁了她们清白的大仇人。 她们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从地上捡起一根绸带,绞了绞,小心的套在尤铭的脖子上,一齐用力向两边拉去,想要勒死尤铭。可是她们的力量实在太小了,心里实在是太害怕了。她们才刚刚收紧绸带,尤铭便已经惊醒过来。他是在枪林箭雨中走过来的人,这点小小把戏岂能伤他?他伸手抓住绸带,用力一拉,便将那两名少女带入自己怀中,紧紧捏着她们的后颈,狞笑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虽然惊怒异常,却不想这么轻易就杀了这两个女的,也有些不舍得杀了她们,只是再度施暴之后,将她们绑在了舱里。他想要看看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胆子。而且,现在也还没到杀了她们的时候。一切,都要等回到京城之后,再做计议。 …… 那夜黄河上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无法遮掩,尤铭本也没有想过要遮掩。当开封朝廷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无不大惊失色,一个个咬牙切齿。尤其是昭武帝尤烨,太子尤铄,韩王尤锉等人,更是惊怒交集,直欲杀之而后快。奈何此时尤铭功大于天,权势煊赫,威望正隆,远非他们所能比拟。倘若在此时图谋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是自取灭亡。他们只得暂忍一时之气,示好拉拢,以待尤铭日后气焰稍怠,有所疏漏,再徐徐图之。 昭武帝尤烨等人非但不能以此定尤铭谋逆之罪,反而还要派人敕封赏赐,曲意讨好,处处看他脸色行事,好不烦闷苦恼。邪火郁积,只是发泄不出。 …… ※※※※※※※※※※※※※※※※※※※※※※※※※※※※※※※※※※※※※※※ 一统江山的赫赫功勋让尤铭不仅在军中拥有了无比的威信,就是在朝中也变得炙手可热势绝伦。自孟津登岸以后,一路之上的众官无不是竭尽其能小心翼翼的将他服侍得甚好。距离汴京尚有三十里时,早已是鼓乐之声大作。数万御林军一个个盔明甲亮,打着仪仗,大吹大奏《得胜乐》,旌旗蔽空,覆压数里。更令世人侧目的是,朝中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功臣勋贵俱是纷纷相迎,而且还是跪迎。而领头的正是太子尤铄和韩王尤锉。 尤铭似乎有意要彰显自己的威势,对这份前所未有的至尊礼仪并未有什么谦让。不仅下令让军中鼓乐手演奏《得胜乐》相和,还心安理得,得意洋洋的骑着高头大马昂然走过。即使是对太子尤铄和韩王尤锉也只是略略点头,便打马而过,神色十分倨傲。 入得开封,城中百姓全都云集于大街之上,佩花焚香,箪食壶浆的相迎。这回尤铭尽敛方才的倨傲之色,慌忙从马鞍上翻身下来。以他身份之尊,权势之盛,声望之隆,居然主动向城中的老百姓鞠躬行礼,表达谢意。 到得内城时,他早已看见自己的妻子们带着孩儿在城门口迎接他。心情激荡之下,居然不管不顾自己身后的百万大军,一路飞奔过去,和自己的妻子们一一拥抱。分别这许多时候,俱是相思得紧了,夫妇见面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眼泪充盈,相互痴痴的望着。 却在那时,尤铭从她母亲身后钻了出来,拉着他的裤腿摇晃道:“父王,我要骑马。” 尤铭“哈哈”一笑:“好!鸿儿长大了,要骑马了!”展臂将鸿儿抱上马鞍,把缰绳放到他手里:“双腿夹紧马肚子,手抓紧缰绳。”又低下身子对依依道:“依依,要不要骑马?” 依依一双大眼睛狡黠的一转,宛如瓷娃娃一般的粉嫩小脸上尽是笑容,拉着尤铭的大手,嗲声嗲气的撒娇道:“父王,父王,娘亲讲过的,依依是父王的心肝宝贝,要给父王添彩,不能跟男孩子样。依依不骑马,依依要父王背。”说着,嘟起红红的小嘴,拉着尤铭的大手来回摇晃着。 听了依依那话,丁湘君立时变色,斥道:“依依!不准胡说!” “唉~~~!”尤铭拦住丁湘君:“湘君,依依还是孩子嘛,小孩子要爹爹背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哪里有胡说了?再说,当爹的连自己女儿都不背,这爹不是白当了吗?”说着,俯下身子,对依依笑道:“来,依依,上来!” 依依拍了一下手掌,欢呼一声,爬到了尤铭背上,凑过头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依依要父王,父王比娘亲好,父王最好了……” 尤铭听了,哈哈大笑,心中得意无比。他从季雨涵怀里抱过尚不能自己平稳走路的尤湛,笑道:“抱着湛儿,背着依依,再来给鸿儿牵马。哈哈,我这爹当得,也不枉了。” 若惜“嘻嘻”一笑,道:“表哥,你知不知道,你又有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了。湘君姐姐又给你生了个女儿,花姐姐和徐姐姐一人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妙真姐姐最厉害了,给你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耶。” “真,真的?”乍闻喜讯的尤铭大喜过望,犹自有些不能相信:“我,我又有五个孩子了?湘君、孜晴、妙云、妙真,这,这是不是真的?” 四女脸上都闪过一丝娇羞,轻轻点了点头:“这事情骗你做什么。再说了,这事情是能骗得了的吗?” 第二回 还朝(五) 尤铭不由纵声大笑,急不可耐的问道:“孩子呢?孩子呢?我怎么没见到孩子?” “他们都在家里呢!”姬雪雁笑道:“瞧你高兴的。他们那么小,这里又这么多人,能带出来吗?再说,你马上还要去朝见皇上,你让孩子们在大街上等你啊?好了,就要到宫城了,快把依依他们放下吧。这样子,让皇上瞧见了,多有不好。”说着,走上前去,将鸿儿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尤铭也放下依依,将湛儿还交还到季雨涵怀里,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道:“你们先回家去吧。今天就咱们一家人好好团圆团圆。” 别过妻子之后,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朝着迎出皇宫的昭武帝尤烨下拜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尤烨微微一笑,和颜悦色道:“吾儿免礼平身。吾儿征战在外一年有余,终于削平四海,一统天下,功比天高。吾儿辛苦了。” “谢父皇!”尤铭站起身来,依旧是躬着身子:“儿臣所有一切,皆赖父皇英明,大明将士英勇。儿臣不敢居功。” “吾儿太过谦虚了。”尤烨抚慰道:“一统天下吾儿居功至伟。若非吾儿,焉有大明江山?吾儿千里而归,想必已是疲乏得很了,先回府歇息吧。三日后,朕在琼华新宫为吾儿设宴庆功,封赏西征将士。” “谢父皇!”尤铭又是倒头拜下,大声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西征将士,以及城中百姓纷纷拜下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 相较于汴京城内锣鼓喧天的欢闹场面,宋王府内却是安静了许多。一家人只是整治了一桌精致丰盛的酒食围炉而话。 一一抱过自己新得的三子二女,尤铭心中之喜远胜过打下万里江山。他给王妙真所出的三子起名尤濛,花孜晴所出的四子起名尤渊,徐妙云所出的五子起名尤涟;而对于那两个女儿,则是按着依依的规矩,家里也都叫了叠字,分别是盈盈和宁宁……这一夜的围炉夜话,虽是少了几分奢华,却更多了一分温馨。 自古道“小别胜新婚”,况且他们这一别便是一年有余,夫妻相见自然免不了一番温存,床第之间自是更见激荡真情。当夜,尤铭欲心大做,他又是知晓大被同眠乐处的人,平日也见惯了香艳阵仗,只是扯着众女要一同洗个鸳鸯浴。虽说以前也一起有过,但众女还是一个个羞得面红耳赤,被他磨得实在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他。 只是他终究是人,血肉做成的身子,禁不得太大的消耗。况且,家里的规矩众人也尽都知晓。他虽然待众人都是极温柔极好,可这心里最着紧的却还是雪儿、湘君、雨涵、若惜她们四个。他们之间共同有过一段经历,这是没得比的。 莲花状的浴池内,撒满花瓣的池水几度皱起,最终又都归于平静。四女之中,只有丁湘君练过武艺,体力最好,只有她还在强撑着慢慢蠕动身子。虽然自己平时跟他似乎有些不对付,总喜欢针对他。可自己终究还是他的女人。一年多的相思早已将自己煎熬得苦了。今日爱郎回来,提出了要求,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要满足爱郎。 尤铭感受到了怀中玉人的热情,尤铭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紧紧抱住丁湘君,极尽能事的轻怜蜜爱。而丁湘君也是放开一切的逢迎着,忘我的和爱郎抵死缠绵…… 耗尽体力的尤铭赤身裸体的躺在温润的火云石池边上,轻轻抚摸着怀里丁湘君湿漉漉的秀发,略略喘息的道:“湘君,谢谢你又为我生了一个孩子。” 丁湘君疲倦幸福的俏脸上却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黯然之色:“可却还是个女儿。依依,宁宁两个女儿,我……” 尤铭感到胸口一凉,急忙挑起丁湘君的下巴,低头封住了她的柔唇:“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我和湘君的孩子,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缠绵的热吻让丁湘君头晕目眩,可她还是挥不去那一丝阴郁:“可姐姐(指姬雪雁)、雨涵她们都为你生下了儿子。只有我,连续两胎都是女儿。我,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尤铭一个翻身将丁湘君压在身下,吻了吻,道:“会有的。我们在一起才这几年而已,来日方长,我们会有自己的儿子的。”说着,气息突然变得粗重灼热起来:“要生儿子,就得抓紧努力。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我们就再辛苦些吧。切莫辜负了这醉人春宵。” 一声娇呼,两人再度交缠在一起,融为一体…… ※※※※※※※※※※※※※※※※※※※※※※※※※※※※※※※※※※※※※※※ “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皇上和百官俱都往琼华宫那儿去了。殿下也请快些吧。陛下旨意,为扬我大明威仪,特命与琼华新宫内,武将比射,文臣比赋。” 正在院子里逗弄孩儿的尤铭听到这话,不由恼恨的将酒杯掷在地上,咬牙切齿:“这些个催命鬼,不胜其烦!不去!” “好了,好了,就不要再抱怨,说胡话了。你是朝廷的宋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尚书令,一统江山的首功之臣,今日的庆功宴,你可是唱主角的。你若是不去,像什么样子?好了好了,快快去梳洗一下,换衣服吧。雨涵妹妹可在等着你呢”姬雪雁笑着将他从垫着白色狐裘的石凳上拉了起来。 “不错,姐姐说得很对。”丁湘君笑道:“况且陛下已经亲自派人来请你过去了。你若是不去,这岂不是抗旨吗?这样,天下人看来会怎么想?臣不奉君令,子不从父命。他们会以为你是一个乱臣贼子。他们还会云集响应,赢粮景从,争相依附于你吗?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了反对你的官员,给了太子韩王他们一党以攻讦你的口实?要知道,今天可是你西征成功,一统天下的庆功大典呀。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西征主帅,你今日不但要去,还得尽兴,还得在庆典上出得头彩才行。” “是呀!”若惜也劝道:“这骑射辞赋不都是你所擅长的吗?我们都是你的女人,你出了头彩,我们脸上不也跟着有光嘛!表哥——”若惜拉长了声音,一双妙目痴痴的看着他。 众妻的这一番解释,早已令他心中的烦闷减轻了不少。再加上若惜这声音,这样貌,早已令他浑身酥软,不知东西南北中了。他挠了挠头,笑道:“你们呐,可真是我命里的克星。呵呵,如此,便听众位爱妻一言。”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姬雪雁笑着吩咐道:“迎儿,平儿,带世子和郡主去梳洗换衣。”说完,又痴痴的望着他身影消失的地方。她和其余诸女都在默念着尤铭的那句“命里的克星”,感慨万千,暗暗道:“公子,你可知道么,你才是我们命中的克星……” 来到屋里,季雨涵伺候他梳洗完毕,从侍女手上接过一件新织的锦袍,亲自为他披上。又揲去他鬓间的几茎白发,纵体入怀,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虎腰,俏脸贴着他的胸膛:“公子,短短年余,你头上又添了许多白发。你,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尤铭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吻了吻她的额头,微笑道:“我被你们爱惜惯了,被你们宠坏了,自己出去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好了,雨涵,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去到哪儿,我都把你们带上,让你们照顾我,爱惜我,宠着我。我们永永远远在一起,再不分开。” “公子,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可一定不能忘啊。”季雨涵轻轻抽泣了两声,纤纤玉指在自己吹弹可破的俏脸上抹了抹。 尤铭低头酌去她脸上的泪痕,笑道:“我答应了我小娇妻的话,又怎么会忘了呢?好啦,别哭了,把妆哭掉可就不好了。时候不早了,鸿儿、依依他们也都准备好等着了,我们走吧。” 季雨涵“嗯”了一声,正待离开时,却“呀”的叫道:“你衣服上……哎呀,这可怎么好?都怪我。”秀眉紧蹙,显得十分焦急。 “怎么了?”尤铭“咦”了一声,低下头去。原来自己的衣服上沾上了一片脂粉和唇红,这样的衣服,显然是不能穿出去的。 他不由挠了挠头,苦笑道:“你呀!……”见季雨涵泫然欲泣,急忙改口安慰她道:“这也没什么的。大不了换件衣服嘛。这样,我还能多享受一次雨涵的温柔哩!我可是求之不得呀。算了,我也不换这些衣服了,取我的披挂来……” ===================================================================== 第三回 宫赋(一) 马车缓缓在琼华宫前停下。尤铭走下马车,看到这琼华新宫的时候,才知道,这座新宫到底有多壮阔奢华。不仅汴京城内的皇宫大内远远比不上,就连长安城内的五大宫殿与之相比,也是不如远甚。 琼华宫位于汴京东南,四周宫墙环护,护城河深而广阔,俨若城中之城。不仅规模超过皇宫大内数倍,奢华也远为之甚。其各相接装饰之处,居然皆以纯金铸就,而非以往的錾金。单此一项,琼华宫之所耗费便胜过皇宫数倍。 尤铭恨恨的一甩衣袖,沉声怒道:“当今天下疲敝,国力远不及前康。可这琼华新宫之奢华浮艳,却胜过前康宫廷百倍。此乃亡国败家之举,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季雨涵急忙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公子,这里人多耳杂,而且朝中官员大多与你不睦。你这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到陛下面前搬弄是非,那可就大不妙了。” “怕什么!我手握百万雄师,天下尽在掌中,谁敢动我!”话虽如此说,但尤铭还是拍了拍季雨涵的柔荑,破天荒的挽着她的玉臂,牵着鸿儿和依依,步入琼华宫。 庆功宴在琼华宫内的养心殿举行。昭武帝尤烨和皇后胡云的主席坐北朝南的设在大殿至高处,以显示他们至高无上的地位。愈是接近主席的席位,身分地位便越是崇高。太子尤铄和宋王尤铭的席位,亦设于高台之上,分在主席的左右两边,于此可见他们在大明的绝高权势,超然地位,非他人可以比拟。主席之后,还有两席次席,高台之上,只此五席,再无其他。台下,殿中分左右,各设二十四席,分前后两排,每排十二席。左侧席位坐皇亲国戚,元老权贵;右侧席位坐文武重臣、西征功勋。 殿外广场之上,亦分左右,两旁每边各设百席,分前后两排,面向殿心广场的广阔空间。与养心殿内的长桌不同,殿外的酒席皆是圆桌,每席皆可坐十人。前席是众王公大臣,后席则是王卿家眷和特别有身分的武士家将。与殿内酒席相同的是,左侧所坐大多是未曾出征的官员,而右侧所坐大多是西征功臣。 钟声响起,众人入席。两旁二百余席人头涌涌,盛大的宫廷晚宴即将拉开帷幕。 大殿内钟声再次轻响,紧接着,丝竹声悠然响起。一队礼乐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入殿,然后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众人收回目光,向正门观望。在众妃嫔簇拥下,大明昭武皇帝尤烨和皇后胡云携手步入殿内,后面跟着上百名御林军近卫。其中一半,分别绕往酒席后面的空间排立站岗,剩下一半随同昭武皇帝尤烨和皇后胡云向设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众嫔妃按照地位高低分坐到主席后面的次席里面,卫士则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后方。昭武帝尤烨的排场阵势可谓极大,不仅远超程义会盟六国之时,连当年的宣化帝麦冲也多有不如。 待尤烨和胡云坐定,司礼官宣布酒宴开始的时候,众人在太子尤铄和宋王尤铭的带领之下,共同举杯,山呼万岁,齐声高颂祝贺之辞。 尤烨大喜,说了两句勤勉的话,捧起玉杯一饮而尽。 丝竹钟磬之声悠然响起,一队四百余人的宫廷舞乐鱼贯而出,在殿中广阔的空间上翩跹起舞。雪白如玉的赤足在西域进贡的厚厚的红色骆驼绒地毯上神鬼莫测的变换着舞点,脚腕间翠玉制成的璎珞随着莲步移动而上下轻颤,感动着殿中犹挂香露的金花玉珠随之起舞。 敛肩、含颏、掩臂、摆背、松膝、拧腰、倾胯,秀美少女忘情的挥洒着自己的舞蹈,罗衣纷飞,尽态极妍。香汗浸透的美人背,好似雾雨轻挠,若隐若现,欲迷人眼。 看着眼前尽歌尽欢的美妙景象,多饮了几杯的尤铭不禁也有些沉醉其中。秀美少女的曼妙舞姿似乎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小妓携桃叶,新声蹋柳枝。妆成剪烛后,醉起拂衫时。绣履娇行缓,花筵笑上迟。身轻委回雪,罗薄透凝脂。笙引簧频暖,筝催柱数移。乐童翻怨调,才子与妍词。便想人如树,先将发比丝。风条摇两带,烟叶贴双眉。口动樱桃破,鬟低翡翠垂。枝柔腰袅娜,荑嫩手葳蕤。唳鹤晴呼侣,哀猿夜叫儿。玉敲音历历,珠贯字累累。袖为收声点,钗因赴节遗。重重遍头别,一一拍心知。塞北愁攀折,江南苦别离。黄遮金谷岸,绿映杏园池。春惜芳华好,秋怜颜色衰。取来歌里唱,胜向笛中吹。曲罢那能别,情多不自持。缠头无别物,一首断肠诗。” 尤鸿坐在他身边,自然听到了他轻声吟唱出的这首诗。他只是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看自己父亲略显得些沧桑的侧面,便又低下头去,没有说什么。倒是依依缠着尤铭的手臂,娇声问道:“父王,您又想起婷姨啦?” 尤铭笑着在她秀气的小脑袋上拍了拍,缓缓摇头道:“父王确实想起了一位故人,不过却不是你婷姨。” “不是婷姨?”依依好奇的问道:“那父王想起了谁呀?除了婷姨以外,难道还有哪个姑娘能让父王你这么牵挂吗?”她见过尤铭所绘的文婷画像,的确是娇俏可喜,风致迷人。在她看来,只有像婷姨这样的美人儿才配让自己的父王牵肠挂肚。天底下除了自己的娘亲和众位姨娘之外,还会有这样的美人么?她不相信。 尤铭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并没有回答。只是又饮尽了一杯烟霞烈火,任他烤灼着自己的喉咙。 季雨涵心里微微一酸,将依依抱到自己怀里:“来,依依,到母妃这儿来,陪母妃说说话。你父王的心思谁也不会明白的。” 尤铭听出了她话里的醋意,展臂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鬓角,咬着她的耳珠道:“你吃醋做什么?你是我的心爱妻子,而她却早已嫁做人妇,你又何须吃这样的飞醋呢?” 第三回 宫赋(二) 季雨涵半是享受的倚在他怀里,轻咬薄唇:“她到底是谁?竟然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尤铭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行字。季雨涵惊道:“是她?!你,你居然和她……” “嘘!——”尤铭捂住她的嘴唇,摇头道:“不要说出来。我与她之间已是不可能了,说出来徒惹尴尬,反而不美。” 季雨涵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仍是有些醋怒:“总之你还是想着她的。哼,算了,本来就知道你是个花心鬼,心思不知放在多少女人身上。真要跟你计较,那不知得怎么气了。”说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拉着鸿儿和依依道:“你自己慢慢想她吧。我带鸿儿和依依去玩。” 尤铭闻言,摇头笑了笑,继续观看眼前美妙的舞蹈。 一声清越的钟磬之声响起,曼舞少女行礼告退,司礼官高声道:“天下一统,百姓安居,大明威武,盖因陛下英明,宋王勤勉,将士用命。此等大事,当献捷太庙,以祷先祖。经陛下旨意,钦天监勘察,于正月初九献捷太庙,祈禳天地,祷告祖先!” 众人起身高呼“万岁”,司礼官又道:“大明天下,以武定国,以文治国,文武二者不可偏废。陛下有旨,着令武将比射,文臣比赋,以襄盛世!” 还没等司礼官退下,尤铭哈哈一笑,放下酒杯,道:“雨涵,你在这里带着鸿儿和依依,我去展示一下箭术。” 季雨涵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美目中神采非常:“你一定能夺得头名的。” 尤铭心中激动,紧紧握了握季雨涵柔荑,大步走出殿外广场之上。 却见广场之上早已建起一个擂台,上面竖着一个箭垛,离擂台一百步处用石灰划着一道白线为界,但凡参与比射的武将均不得越界。司礼官走出大殿,高声传令:“陛下有旨,能射中箭垛红心者,赏锦袍一领。如射不中,罚水一杯!” 号令方下,一位少年将军应声而出,视之,乃季军雅也。季军雅反手抽出一支羽箭,看也没看便搭弓射出,正中红心。霎时金鼓齐鸣,众人齐声喝彩。尤铭也大喜过望,赞道:“好军雅,不愧是我家千里驹!” 听了尤铭的赞誉,裴朗之子裴旻起身道:“殿下何故夸耀自家人?且看我胜他。”身子一仰,使出铁板桥的功夫,在头顶上扣弦射箭,一箭也正中红心。群臣又是一阵喝彩 “铁板桥功夫有甚了不起的,看我与你两个解箭。”图尔图跳到众人前面,“嗖”的射出一箭,也中在红心。众人尚未喝彩,修庆子修茂跃出人群:“汝等三人的射法何足道哉,看我射来!”离着箭垛一百五十步处,从胯下引弓,一箭亦中红心。众人见了,不觉叫道:“好力气,好箭法!”一时间,金鼓齐鸣,都在为他喝彩。 “哈哈,”修茂大喜:“这赏赐终归还是要我去拿。”刚要进殿领赏的时候,薛青麟子薛岳大声叫道:“凭什么就你去拿?且留下给我。” 修茂扬眉道:“汝有什么射箭的本事敢来夺我的赏赐?” 薛岳道:“你胯下射箭何足道哉!且看我夺射红心!”也离着一百五十步,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当中。金鼓之声更是大做。薛岳得意道:“此箭可夺得赏赐么?” “当然不行!”赵昕子赵蟠又往后退了五十步,双手负在背后射出一箭,也中在红心。而且其力道之大,竟将原来箭垛上的五支箭都给震落下来。 赵蟠将弓举过头顶,大声叫道:“汝等服不服?谁敢与我争锋!” “你不过新降小儿,如何敢如此放肆!看我如何败你!”徐甲手握黄杨大弓来到众人面前,指着赵蟠道:“你是两百步,我若在此赢你,你定然不服。我再退五十步胜你!” 赵蟠识得徐甲,知道他是神机营统领,掌管大明火器部队,战力无双。可他却不信徐甲也精通射艺,傲然道:“徐辅机,我知你善操火器。可这射箭比之火器大不同。你一向使用神铳,如何识得射箭之术?快快下去吧。免得惹笑方家。” 徐甲大怒:“竖子焉敢小觑于我!今日便让你开开眼界。”说着退到两百五十步处,翻背跃起,射出一箭,将赵蟠那支箭从中劈开,牢牢钉在红心之中。 “好箭法!”尤铭也忍不住鼓掌赞叹:“辅机神射堪称无双!” 金鼓声中,徐甲将弓遥指赵蟠,傲然道:“竖子可服么?”转身对尤铭道:“殿下,陛下的赏赐该是末将的吧?” “射箭算什么,看我掷箭赢你!”季军雅退到一百五十步处,扔下手中长弓,扬手掷出三支羽箭,不分先后,均钉在红心之上。反身对众人道:“你等可有此技?” “武将善射理所应当,我虽是文臣,却自幼习武,自问射艺不让武将。这赏赐,我也要来争上一争。”尤铭外甥张曜宸从文官席中跃出,对着尤铭抱拳道:“舅舅,我能去比试么?” “当然可以,为何不能?”尤铭笑道:“吾家有你这样的子弟,我高兴尚且不及,又怎么会阻拦于你?”说着,解下自己的猩红大绒披风道:“这件披风伴我南征北讨,已有多年了。曜宸,你若能射中,除了陛下的赏赐之外,我还将我这披风奖赏与你。” 张曜宸心潮澎湃,大声道:“好!看我射来!七星连珠!”说着,竟退到三百步处,横过一张大弓,同时架上七支羽箭,控弦而射,羽箭一支接着一支都钉在箭垛红心之上,所成形状,宛如一只倒扣的勺子,恰似北斗七星! “好!果然是七星连珠!”尤铭亲自走入场中,将披风披在他身上,慰勉道:“吾家有子如此,何愁王业不兴,皇图不固!勉之!汝当为将相!” 张曜宸闻言大喜,朝尤铭磕头道:“孩儿谢舅父夸赞。”美滋滋的方要回去,却被季军雅拉住:“陛下的锦袍你自去拿,把姐夫的披风留下给我。”说着,便伸手去夺。 第三回 宫赋(三) “好!果然是七星连珠!”尤铭亲自走入场中,将披风披在他身上,慰勉道:“吾家有子如此,何愁王业不兴,皇图不固!勉之!汝当为将相!” 张曜宸闻言大喜,朝尤铭磕头道:“孩儿谢舅父夸赞。”美滋滋的方要回去,却被季军雅拉住:“陛下的锦袍你自去拿,把姐夫的披风留下给我。”说着,便伸手去夺。 张曜宸急忙一个转身将他的手打开,怒道:“季军雅,你什么意思?!这是舅父赐予我的,你怎么敢来恃强抢夺!” 季军雅更不答话,只是伸手便抢。张曜宸一惊,便拿手中长弓打他。季军雅眼疾手快,一手按住长弓,用力拉扯。张曜宸到底不比他出入战阵,力量上弱于他,渐渐被他拖到跟前。张曜宸急忙将手腕往上一翻,“啪”的将那长弓折断,借着弓弦的伸缩,又往后拉开了距离。 可那弓弦伸长终究有限,他二人拉扯之力又何等巨大,立时便崩断了弓弦。季军雅复将断弓弃于地上,飞身来抢夺那领披风。张曜宸刚刚吃了亏,也将断弓弃了,和他扭打在一起。 尤铭见状大惊,这二人都是他十分在意之人,伤了哪个都是大缺憾。急忙上前将他二人分开,斥道:“你二人,一个是我妻弟,一个是我外甥,本该相亲相爱,怎可为了一领披风而反目厮打?如此,成何体统!”说着,从张曜宸身上拿下那件披风:“你二人今日大失我望,这件披风,你们谁也不该得。”叫来徐甲,将披风给他披上,道:“你虽掌神机营,但骑射之术不失,诚为我军典范,这披风便送与你吧。” 徐甲大喜,急忙磕头称谢。 张曜宸却不服气,叫道:“舅舅偏心,不公!曜宸不服!” 尤铭猛地转身,双目炯炯盯着他:“我如何偏心?如何不公?” 张曜宸毫不畏惧,直视他道:“他(指季军雅)吃住都在舅舅府中,受舅舅言传身教,尚不知足,竟还要来抢我的披风。舅舅为何只是训诫,而不惩罚他?我不过出于自卫,舅舅又为何对我疾言厉色,收了我的披风?这岂非偏心,岂非不公?” 尤铭闻言,沉默半晌,道:“我若让你从此也住到我家里去,你可愿意?” 张曜宸大喜,说话也不利索了:“舅舅说……说的可……可是真的么?我……我当真可以住到舅舅家去?” “当然是真的,我是大明宋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又怎么会骗你。”尤铭伸手在他肩头按了按:“若是姐姐、姐夫不反对,你明日便来舅舅府中吧。”说罢,也失去了射箭的兴致,转身回了养心殿,来到自己席位上坐下。 张曜宸得了尤铭的这个许诺,立时忘了披风一事,也不再跟季军雅计较,只是得意的瞪了他一眼,便又返回了席中饮酒作乐。季军雅虽是大怒,却发作不得,只得暗暗发狠:“小子怎么敢这么得意!哼,等你到了姐夫府中之后,看我怎么整治你!”也是怏怏的回了席位。 季雨涵见他这么快便回来,心中疑惑,柔声问道:“公子射了几箭?” 尤铭微微一笑,摇头道:“一箭未射。都是些小字辈,年轻新晋在比试,我去凑什么热闹?赢了也不见得什么本事。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回来了,回来陪你。” 季雨涵听了又羞又喜,芳心里甜滋滋的。俏脸晕红的啐了他一口:“呸!出征一年多,回来还是满口轻薄话儿。你是愈发大胆了,在这养心殿上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尤铭一把攥着她的柔荑亲了亲,调笑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与你亲热那是天经地义,碍着别人什么事?别说这里只是养心殿,这里就是金銮殿,甚至玉帝的天庭凌霄宝殿,我也敢跟你说温存话儿,我也敢和你亲热。” 季雨涵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一双妙目柔情脉脉的望着他,彷佛看到了天地。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射艺场上终是决出了胜负。由于季军雅、徐甲、张曜宸他们的退出,最后还是赵昕之子赵蟠技高一筹,力压群雄,拔得头筹,得到了昭武帝尤烨赏赐的锦袍。 射箭既毕,众武将各自归位,乐声竞奏,水陆并陈,文官武将轮次把盏,献酬交错。又过了三巡,司礼官道:“陛下旨意:武将以骑射为乐,足显威武。诸卿皆饱学之士,今日登临琼华新宫,何不进佳章以纪一时之胜事乎?况朕先前有约,武将比射,文臣比赋,诸卿切莫推辞。与武将同,能为赋者,赏赐锦袍一领。不能为者,罚水一杯!” 众文臣听了,皆有心要争得那领锦袍,赢得个面子,纷纷躬身道:“臣等遵旨!”其时,季虎、李璟、连城璧、高木端、曹冲、尤钊、云殊等饱学文章之士纷纷泼墨挥毫,敬呈文章。言辞之中,多有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之意。尤烨逐一览毕,不觉大喜,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诸公佳作,过誉甚矣!朕即位至今,皆赖诸公效力,于江山无寸功,于百姓无寸德,只不过因着天时地利人和,才有大明江山,才有天下一统。众卿之誉,朕实难当。” 高木端起身奏道:“陛下过谦矣!陛下稟上圣之姿,持天道人心,兴义兵,诛无道,革除军阀,一统江山。更收服关陇,平定西羌。此等功绩,纵是比之梁武虢文也毫不逊色。陛下非但当得臣等赞誉,陛下更应封禅泰山,诏告天下!” 此言一出,文官群中纷纷出言应和,尤烨愈发得意,心中也颇为驿动。这时尤铭将手中玉帛卷起,捧在手上道:“父皇,儿臣也完成了一篇辞赋,敬献于父皇驾前。” 尤烨大喜过望:“快快呈上来!吾儿文采佳妙,此必传世佳作,朕要好好欣赏。” 尤铭躬身谢过,却没有将辞赋交给太监总管黄兴,反而请求道:“父皇,儿臣请求父皇恩准当场诵念这篇《琼华宫赋》,以示对儿臣的嘉奖。” 尤烨此时心情大好,哪有什么不准许的,当即颔首道:“朕准儿所奏。” 第三回 宫赋(四) 太监总管黄兴接过玉帛,递给司礼官。司礼官“唰”的抖开,高声念道:“从明后而嬉游兮,登新宫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汴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立双宫于左右兮,有玉英与悬圃。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虾蝾。览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云天亘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休矣美矣!惠泽远扬。翼佐我皇家兮,宁此彼于四方。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御龙旗以遨游兮,骖鸾驾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宫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好!好辞!文采佳妙,天下一绝!”高木端摇头晃脑的赞道:“‘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御龙旗以遨游兮,骖鸾驾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宫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妙,妙啊!” 尤铭微微一笑道:“多谢高木大人夸赞。不过,这只是我这篇《琼华宫赋》的上半部分,更精彩的还在下面,大人不妨听全之后再做评述。” 司礼官继续念道:“诸王毕,四海一。豫山兀,新宫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嵩山北构而西折,直走洛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司礼官蓦地愣住了,下面的内容已是让他不敢再念下去了。 群臣无不低咦,纷纷望向了他,昭武帝尤烨也盯着他道:“为何不念了?” 司礼官面有难色,道:“陛下,这,这篇赋他,这……” “这篇赋怎么了?”尤烨不豫道:“呈上来朕看!” 司礼官急忙恭恭敬敬的将玉帛递了上去。尤烨才看了两眼,勃然变色:“还舞什么!都给朕退下!宋王!这篇《琼华宫赋》果真是你写的吗?” 养心殿内的气氛急转直下,可尤铭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依旧不紧不慢的饮尽杯中美酒,微笑道:“父皇,这篇《琼华宫赋》自然是儿臣所作。既然司礼官不敢念,那儿臣便亲自念出来敬献父皇,亦供诸位博学鸿儒品评。” 他一振衣襟,高声念道:“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康。朝歌夜弦,为康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汴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濠卫之收藏,周郑之经营,齐梁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康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康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荆襄举,胡马度,群雄去,秦人一炬,可怜焦土! 呜呼!灭诸国者诸国也,非康也;族康者康也,非大明也。嗟夫!使诸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康;使康复爱天下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康人不暇自哀,而明人哀之;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明人也。” 等到尤铭念毕,群臣都已是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尤铭居然会如此大胆的指桑骂槐 尤烨和胡云二人的脸色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尤铭却浑似未觉:“父皇,前康以天下之富强而遽败亡,盖因骄奢淫逸而无所节制也。今我大明初建,江山残破,百废待兴,国力不及前康十分之一。可我们却修建了远远超过任何一个王朝的琼华宫,这岂非亡国败家吗?父皇,儿臣还听闻琼华新宫建造之时,因为逼迫百姓太急,曾经爆发了动乱,父皇派出了御林军前去镇压,老百姓是死伤枕籍。这座琼华宫可以说是用百姓的累累白骨建成的。住在这样的宫殿里面,难道就感觉不到森森寒意吗?父皇,儿臣擅作主张,已经派人将那肇事的御林军官和五千御林军给抓来了。儿臣恳请父王下旨,将此等罪魁明正典刑,给百姓一个交代。” 一声令下,那群人被左右千牛卫五花大绑的押到养心殿广场前跪下。尤铭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奏道:“请皇上下旨,将这些恶贼枭首示众!” 尤烨如何肯下这样的命令?可是现在左右千牛卫将他们缴械捆绑,显然御林军早已被自己这个手握兵权的儿子制服。更可能他已经陈兵琼华宫外,倘若自己不答应了他,说不定他就会逼宫兵谏,甚至趁机夺权,自己当皇帝也说不定。 那五千御林军不算什么,死了就死了,还可以再招,反正大明兵源充足,不缺这一点。可那个御林军将领就不同了,他与自己关系匪浅,自己又如何下得了这个手去杀他?只得哼道:“宋王,今日大喜,群臣尽欢,就不要动刀兵,见血光了吧?” 尤烨这样说,已是放下了架子来求他。稍微懂些人事的,都会顺水推舟,卖皇帝一个面子。可尤铭今天却似乎极不上道:“皇上,此獠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请皇上下旨诛之,切不可怙恶不悛!” 尤烨却也是怒了,冷声道:“朕若是不下旨呢?!” 尤铭冷笑道:“若是皇上不忍下旨,那儿臣便要行使神威天将军之权,下达谕令,将之诛戮了。来呀!”尤铭喝道:“将这帮屠戮百姓,滥杀无辜的混蛋拖出去砍了!曝尸示众!” 第四回 别院(上) 尤烨大怒,霍的站起,颤抖着指着尤铭:“你,你擅行威权!矫诏为事!无人臣之礼,无人子之礼!你,你眼中可还有朕么?!朕,朕要废了你!” “父皇!”尤铭面不改色:“儿臣替父皇除国之乱、臣家之贼子,不知有何失礼之处?儿臣此心此举,自问坦坦荡荡,俯仰无愧。倘若父皇真要以此治儿臣的罪,儿臣亦别无他言。只是这些乱杀无辜的混蛋,必须偿命!拖下去!斩!” 那左右千牛卫乃是他一手重建起来的,所任命的军官都是他的亲信。在这些人眼里,尤铭的一句话比皇帝的圣旨要管用的多。很快,五千多颗脑袋便呈到了尤铭面前。尤铭厌恶的挥了挥手,道:“胡成!传本王谕令,但凡在建造新宫期间受到损伤的百姓,俱到本王府上来。他们所有的损失,本王一力承担,全部予以赔偿!你即刻将这道谕令拟出来,布告汴京及周边诸州郡县,不得有误!” 胡成躬身应道:“诺!” 尤铭转过身来,朝着尤烨打恭:“父皇,儿臣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儿臣先回去了。父皇母后万寿无疆,共享欢乐。儿臣百拜。”直起身子道:“雨涵,带着鸿儿、依依,我们走。” 季雨涵一愣,顺从的带着鸿儿和依依起身离席,朝尤烨、胡云施礼后,跟在丈夫身后出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丈夫要这么做,她也不想明白。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只要跟他同风雨,共进退就是了。 尤铭一走,他这一系的文臣武将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起身告退,追随他而去。原本热闹非凡的琼华宫,霎时间变得无比冷清。 太子尤铄没有想到尤铭的威权居然到了这般地步,他又惊又怒,浑身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父皇,这……” “呀!——”尤烨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抓起桌上的玉杯,狠狠的掷在地上,掷得粉碎,脸色阴冷到了极点。如野兽般低低嘶吼的喉咙里,发出两声低沉而颤抖的声音,透过紧要的牙缝渗了出来:“逆子!……” 步出琼华宫的尤铭嘴角溢出一丝微笑,他伸臂揽过季雨涵的纤腰,在她鬓间香了香:“雨涵,刚才在新宫的时候光顾着发火了,我这肚子还没吃饱哩。不如,我们去吃些宵夜吧。” 季雨涵“噗”的笑了出来:“你呀,活该!刚才那么多好酒好菜,你不好好吃,偏要发火。这下饿了吧?”说着,替他掸了掸衣服:“公子,涵儿问你,你刚才怎么那么凶啊?一点都不给皇上面子。你不知道,他们脸都气得变形了。” 尤铭握住她的柔荑放到唇边亲了亲:“跟大明的安定的相比,父皇的面子不算什么。再说,我现在功高震主,权势威望无人可及。你说,父皇他会那么放心我吗?太子和韩王他们会放过我吗?与其千防万防,还不如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谁才是大明的当家人!让他们知道,我的实力是如此强大,让他们打消对我的图谋。” “可是,你今天这样擅行威权,只会让皇上他们对你疑忌更厉害呀!”季雨涵不无忧虑,秀眉紧蹙:“他们还不得可着劲儿的算计你呀!你这不是适得其反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对我放心。”尤铭微笑道:“他们也不可能对我放心,除非我死了。我这么做无非就是想与他们更快的决裂,逼他们向我出手而已。这样,我才有正当的借口反击,我才能师出有名。三年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而且,今日所为,虽是得罪了满朝权贵,却大得民心。对我来说,民心远比那些尸位素餐的权贵要贵重得多。” 季雨涵不再说话。丈夫向自己毫无保留的坦诚心迹,自己原应该高兴才是。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对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她心里升起了一种恐惧。 …… ※※※※※※※※※※※※※※※※※※※※※※※※※※※※※※※※※※※※※※※ 宋王府花园里,尤铭脸色有些阴沉的看着刚从洛阳回来的文凯:“文先生,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身为宋王府长史,在我出征时,代理宋王府事,你为何不阻止皇帝修建琼华宫?你为何对御林军的暴行视若无睹,放任他们屠杀百姓?” 文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因为我一旦阻止了,你就不能卖好于百姓,你就不能迅速得到民心,得到百姓的拥戴。而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不顾一切的阻止,你一定会亲手埋葬这个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公子,三年了,你还想再等下去吗?若论尽孝道,已经足够了!大明要想开创盛世,必须要扫清腐朽无能的权贵,必须要公子你去做皇帝。公子你也看到了,你父皇完全是一副腐朽贵族的做派,他已经成为了大明的桎梏。有他在位一天,大明就无法振兴,华夏就无法恢复!大明已经不需要他了,大明已经厌烦他,准备要抛弃他了。殿下,你现在手挽天下兵符,声望如日中天,只需登高一呼,皇位就是你的,大明盛世就会开启,华夏中兴就会展开。殿下,你还等什么呢?!”文凯越说越激动,欺近尤铭的身子,捏着他的肩膀:“殿下,现在神机营、黑甲精骑这两大主力都已经回京,京城已经被我们掌握了,御林军那帮膏粱纨袴根本不堪一击。我们率军逼宫,不出一日,殿下就可以拿到禅位诏书,天下即可易主!” “文先生,你太激动了!”尤铭握着他的大手,示意他坐下:“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倘若我真的这么做了,我一定会沦落为不忠不孝、篡位逼父的乱臣贼子。天下,必定会群起而攻之。我之前费劲无数心力而积攒起来的民心,瞬间就会瓦解。父皇虽然昏聩,可天下人还是心向于他,他气数还未尽呢。说句你可能不相信的,我虽然在军中地位若神,人人都愿意聚集到我的大纛下,听从我的指挥。可是,忠君力量,依然强大。”他想起了凯旋时黄河上的那次夜宴。在他吟诵出《短歌行》最后四句:“山不餍高,海不餍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谭纶、季军雅带领全军向他叩拜,高呼“万岁”的时候,他看似迷蒙的醉眼里,看到不少将领摇头扼腕,甚至还有人面露不豫…… 听了尤铭的话,文凯也渐渐冷静下来,在他旁边坐下:“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尤铭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三年了,我已经厌烦了,不想再等下去了。可是现在,父皇这颗大树还根深叶茂的很,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至少,我们绝对不能首先出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尽小手段,逼他们向我们出手,给我们以出手的理由。要让我们在道义上站得住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本不想这么做,只不过逼不得已。” 文凯闻言想了想,颔首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尤铭微微一笑,也点头道:“具体该怎么做,我就不操这份心,全都劳烦岳父大人了。”他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条看了看,将其中一条撕得粉碎,叫来一个侍女:“你去看看四王妃(若惜)收拾好了没,告诉她,我在前厅等她。”待那侍女行礼走后,他也起身道:“文先生,府里的事情,你依旧照看着。我今天和若惜去枫林别院,倘若有人拜访,全都给我推掉。另外,你和子理、汝林他们议一下,推我们的人上去,顶了奉常的缺。现在,我们急需用钱,户部的钱是大明朝廷的,我们一分不能动。只有从内府中挪钱过来了。记住,找一个忠诚胆大,精明细致,会做账的人去。白鹿洞书院的学子里面就有这样的人,他们也该发挥用场了。再有,大战刚过,参战诸军俱都疲惫不堪。他们的休整安抚事宜,你也担一下吧。” 文凯默默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诺!” ※※※※※※※※※※※※※※※※※※※※※※※※※※※※※※※※※※※※※※※ 马车缓缓在枫林别院前停了下来,尤铭抱着若惜下了马车,在侍女护卫的请安声中相携进了别院,神态亲密,难舍难分。 得知尤铭要驾临枫林别院,前来监视闵皇后和安蓉母子的徐妙云早早就精心打扮好了自己,站在院子里焦急而又耐心的翘首以盼。她虽然武功高深精微,但到底还是一个对尤铭痴心尽付的女人,一年多不见,早已让她相思得紧了,倘若尤铭再不来,她就忍不住要回去宋王府找他去了。什么监视,什么任务,远比不上此刻见到这个负心男人重要。 第四回 别院(下) “回来这么多天,你终于来了。”本还想矜持的徐妙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保持平静,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原本的请安之语到了嘴边也变成了这半嗔半喜的幽怨之言。尤其是看到尤铭那样亲密的携着若惜进来的时候,她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妒意。自己的无论容貌、身段、风情、气质,都要胜过若惜一筹,可为什么他却从没有对自己这样温柔多情过?为什么他总是给若惜她们的眼神中更多绵绵情意? 一阵香风飘过,徐妙云完美的娇躯已是乳燕投林般扑入他的怀中,俏脸贴着他的胸膛,微微摇晃着:“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语音轻柔,好似梦呓一般。 尤铭被她这一下也是勾动了心中柔情,不由感到一阵歉意,轻抚着她秀发,在她耳边轻轻呵着热气:“好啦,好啦,妙云,我也想着你呢。今晚,我要你好好陪我……” 徐妙云被他这热气一吹,立时娇躯酸软,羞红着面颊的轻轻“嗯了声”,点了点头。 若惜见到这情景,心中自然也是醋意翻腾。可她却知道,这要怪就只能怪身边这男人,太过花心,甜言蜜语的骗了那么多女人。再说,这相思之苦自己已是尝得极深了,如何能体会不到徐妙云此时的心情?而且,这个男人还算有良心,回来的这几天一直都是陪着自己的。 “参见宋王殿下!”端庄柔和却又包含着一丝无奈的中平稳的中年女声让沉浸于浓情蜜意中的一对男女感到了一丝尴尬。尤铭松开徐妙云,讪讪一笑,还礼道:“娘娘折杀小婿了。” 若惜刚刚向母亲请安完毕,就被安蓉叫住:“姐姐,你就是嫁给了这个男人?怎么他在你面前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你都视若无睹啊?是不是受的伤多了,早已成了行尸走肉了?” “安蓉,你!”若惜俏脸一红,显是气急攻心。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妹妹居然会对自己厌恨到这般程度,居然在自己丈夫的面前都毫不掩饰的挖苦讽刺,可她却又说不出什么来。虽然明知安蓉是在讽刺自己抓不住男人的心,被人家始乱终弃。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南平郡主所施与自己的惨绝人寰的伤害。 这么些年下来,尤铭对若惜已经是知之甚稔了,一见到爱妻这副又急又怒,泫然欲泣的模样,就知道她必然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惨痛往事,这是她和他心里都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可今日却被安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毫不留情的揭开了伤疤。自己在的时候尚且如此,那么前一段时间,若惜所受的委屈也就可以想象了。 尤铭立时沉下了脸色:“安蓉,你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要不是若惜,你早就流落市井,受尽屈辱,又岂能过上这样安逸舒适的生活?可你却不懂得知恩图报,处处针对若惜,百般嘲讽,挖苦讽刺,你可还有半点良心吗?我警告你,你再敢对若惜无礼,我就让你付出代价!” “表哥,不要!”若惜猛地抓住尤铭的手臂,已经挂上珠泪的俏脸上,满是哀求:“安蓉她不是有意的,她,她从小就这样,我都习惯了,没事的……” “够了!不用你假惺惺的装好人!”安蓉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她今天要彻底爆发,要彻底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把自己的委屈、自己的不满、自己的嫉恨。自己的愤怒完全发泄出来:“若惜,你心里打得什么恶毒主意,我清楚得很!你的这些鬼蜮伎俩,也只能在这个被你迷昏了脑袋的笨蛋男人跟前使用,你休想骗我!我不要你施舍的同情,收起你伪善的丑恶嘴脸吧,我看了觉得恶心!告诉你,若惜,从一出生我就恨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 “闭嘴(住口)!”尤铭和闵后同时叫了起来。尤铭更是如同鬼魅一般的欺近安蓉身前,右手如同铁钳一般叉住她的玉颈,将她叉了起来:“我说过,你再敢对若惜无礼,我就让你付出代价。可是,你并没有听从我的忠告。”手上用力,安蓉的脸庞迅速憋得通红,双手护着脖子,痛苦的咳嗽着,可她却顽强的不发出任何**。 眼看安蓉就要被扼死,若惜心中的怨气一下子无影无踪,急忙攀住尤铭的手臂,哀求道:“表哥,不要!安蓉,安蓉她,她还小,她不是真的要冒犯我这个姐姐的。表哥……” 尤铭幽幽叹了口气,紧扣的手指立刻松了开来:“若惜,你总是太好心了。安蓉对你到底如何,你其实一清二楚,你又何苦替她求情隐瞒呢?” “她到底是我的妹妹,”若惜垂下瑧首,轻咬薄唇道:“表哥,翊阳那样忤逆你,触怒你,你怪过她吗?你向她发过火吗?你想要惩罚过她吗?若惜,若惜也是一样……” 尤铭听她提起翊阳,心中一痛,放下安蓉,眼神中含着悲愤:“今天我是陪若惜来看望岳母大人的,这是一家团聚的大好日子,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他拥着若惜和徐妙云走入屋内:“难得一家团聚,我们赶快整治一桌酒席,边吃边聊,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当夜,尤铭让人回府传话以后,便留宿于枫林别院。而陪伴他的,自然便是若惜和徐妙云。若惜早已受了他的爱宠,而徐妙云却是思念空旷已久,这一夜竟是热情如火,缠着尤铭不断需索着。让尤铭这样乐于此道、精于此道的人也暗呼若非《青府双修秘录》已经练得纯熟了,这一夜以自己这样强壮的身体只怕也是吃不消。 就在尤铭使尽浑身解数爱抚了两位娇妻,疲乏无比,正要沉沉睡去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瞳仁猛地一亮,这绝非一般的声响,这分明是武林高手驭使轻功在他周围腾挪跳跃的声音。“刺客”二字如闪电般,划过他的眼前。 尤铭的嘴唇弯出残忍的弧线:“就凭这样的功夫想要来刺杀我,找死!”伸指在若惜的“昏睡穴”上轻轻一点,披上衣服就出了院子。他前脚刚出房门,后脚徐妙云便跟在了他身边。尤铭皱眉道:“你怎么也出来了?刚刚那么疯狂,你一定很累的,快进去躺会儿。不过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蟊贼而已,有我一人足矣。值不得我的徐大圣女这样的顶尖高手出手对付。” 徐妙云俏脸微红:“我知道你武功当世无敌,师父师伯也远不如你,普天之下能与你匹敌的,恐怕只有仙阁阁主了。只是,我终究是你妻子,能与你一同进退,我正求之不得,又怎么能贪图安逸,自己后退。而让自己的男人单独面对危险呢?我要看着我的男人打赢。” 尤铭心里大为受用,可还是说道:“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对付几个小蟊贼不成问题的。再说,你我都出来了,屋里就剩若惜一人,她可不懂任何武艺呀。” 徐妙云艳绝天人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遮掩的嫉色和黯然,垂下瑧首,缓缓退回屋内:“无论我对你怎样,在你心里,终究还是比不上若惜她们……” 尤铭嘴角一阵抽搐,想要伸出手去将她拉住,可却感到自己的手臂有如万斤一般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甩了甩头,纵身一跃,往花丛里抓去,轻轻提出一个黑衣人,掌力微催,封住了他周身血脉,将他扔在廊下。他马不停蹄的如法炮制,又擒住了十余名刺客。 看着那群委顿在地七倒八歪的刺客,尤铭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拍了拍手,道:“不用藏了,出来吧,我知道是你。羽衫早已和若惜相认了,她现在是我府上的总管。你为什么不能像你妹妹一样放下仇恨呢?只要你愿意,封侯拜相不成问题。” “你以为,天下人都是贪图富贵的吗?”麦擒虎黑色的身形从屋顶跃下:“羽衫年幼无知,不懂得人心险恶,这才会被你迷惑,而我却不会。我一心一意只想杀你报仇。” “杀我?你那样的能力吗?”尤铭转过身来:“你的武功虽然不错,可还远远不够。我的武功你也见识到了,与你相比如何?” 麦擒虎脸色一阵发青,却还是缓缓的叹气道:“云泥之别!” “既然你知道,你为何还敢来送死?”尤铭眼中猛然射出两道精光:“莫非真以为本王看在羽衫的面上不会杀你?” “国仇家恨,不共戴天!”麦擒虎道:“你说过,知其不可而为之!” 尤铭“哈哈”大笑:“好,好一个知其不可而为之!看来你是吃定我不会杀你了。好,看在羽衫的面子上,我放你走。我倒要看看,你的知其不可而为之,到底能为多久。”尤铭看他不挪动脚步,揶揄道:“怎么,刺杀失败了,还不走?等这本王给你送行么?” 麦擒虎看了看地上的那群刺客一眼:“他们……你能不能也放了?” “那可不行!”尤铭拒绝道:“你有羽衫这层抹不掉的关系,他们可什么都没有。而且,他们对我还有用,怎么能放走呢?快滚吧,一旦让我改变了主意,别说羽衫,若惜都没用了。” 麦擒虎知他所说属实,一咬牙,一跺脚,如一只黑色的大鸟一般,消失在夜空之中。 感受着麦擒虎轻功激起的气浪,尤铭暗暗冷笑道:“七擒七纵,不过如此!都只不过是强者对于弱者的一种施舍与怜悯。” 第五回 郊祀(上) 第五回郊祀(上) 铁鹰卫匆匆赶到之际,只见到委顿在地的刺客和负手挺立的尤铭。铁鹰卫首领大惊,立刻跪下磕头请罪:“殿下,末将护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请殿下降罪!” 尤铭微微一笑,挥手道:“罢了,几个小蟊贼而已,还伤不了本王,此事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将这些刺客拖下去,给本王严刑拷问,一定要查出是谁主使他们来行刺本王的,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另外,你们要将本王遭遇刺客袭击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要弄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还有,你们立刻去将文先生、子理和众夫人都请到枫林别院来,造成本王受伤的假象。至于说该怎么拷问,怎么造谣,你们是本王一手带出来的,应该知道本王的心意。就不用本王多说了。实在想不到,就去问文先生和子理他们。退下吧。” 铁鹰卫首领恭恭敬敬的应了声“诺”,领着手下的士兵去执行尤铭的命令去了。 …… 大明宋王在自己的枫林别院遭遇刺客袭击受伤的消息,在他的特意安排之下迅速传播开来。宋王是大明支柱,大军统帅,宋王遇刺自然是朝廷震动,非同小可。再加上宋王府威权赫赫,说一不二,汴京全城立刻高度戒严,铁鹰卫、禁卫军等立刻悉数出动,全副武装的往来巡逻搜捕刺客余党。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知道这无妄之灾什么时候降临到自己头上。 不管开封城内如何的风云涌动,作为尤铭别墅的枫林别院内却是其乐融融。尤铭的诸多妻妾在听闻他遇刺受伤的消息后无不惊慌失措,纷纷赶来枫林别院。在发觉被他欺骗的之后,娇嗔连连,枫林别院一时间成了飘香浓郁的百花园。尤铭自然免不了要费一番温柔功夫安抚众娇妻。虽说劳心劳力,日以继夜的亲力亲为甚是辛苦,可他却是乐此不疲,极为享受。 装伤躲在枫林别院内享受温柔的尤铭,其实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对这次刺杀事件进展的掌控。阅读了铁鹰卫呈报上来的最新进展以后,他嘴角微微弯曲,将手中情报捏成一团:“长孺(指韩青,韩青字长孺),那帮刺客还是不肯开口么?” 韩青刚要起身,尤铭摆手示意他坐着说。韩青只得抱拳道:“殿下,那帮逆贼嘴硬的很,任凭末将用尽酷刑,就是不肯开口。倒颇有几分风骨,算是些汉子。” “既然是汉子不肯说,那就成全了他们吧。”尤铭微笑道:“反正本就没指望能从他们嘴里掏出什么东西来。不过,他们活着不能为我所用,死了却要给本王发挥点用途。本王所记不错的话,这帮刺客的身上都有太子府的标记。” 谭纶听出尤铭话里的深意,会意的笑了笑:“殿下想对韩王动手了么?高,实在是高。” 文凯赞许的朝谭纶点了点头,向尤铭禀奏道:“殿下,此计虽妙,可是凭韩王的本事,他当得起殿下如此设计么?” “文先生有所不知,”尤铭道:“我那三弟没这个资格,可他手下却有三个人有这个资格。我想,文先生收集的情报中,应该有他们三人的资料。” 文凯一愣,想了想道:“殿下说的是韩王府的狼、狐、狗三杰?” 尤铭颔首道:“不错,就是他们三个!本王虽然没把那不成器的三弟放在眼里,可是这三个人却让本王丝毫不敢小觑。文先生,你说这三个人当不当得起本王如此设计呢?” 文凯点头道:“倘若是他们,确实当得起殿下这样的算计。” 季军雅有些糊涂了,她不知道被自己视若神明、天下无敌的姐夫为什么会这样看重这么三个完全没有听过的人,还狼狐狗三杰,什么东西!他问道:“姐夫,那三个是什么人啊!他们有那么厉害么?竟然能让姐夫这么看重?” 尤铭笑道:“这三个人的具体情况,姐夫也不是太清楚,还是让文先生告诉你吧。” 文凯笑着接口道:“狼狐狗是别人分别给他们这三个人的外号,分别是贪狼皇甫端成,淫狐李芷,以及恶犬王纳相。贪狼主杀戮,淫狐主情报收集,恶犬主追踪。这三人在各自的领域均是达者,他们联合起来辅佐韩王,对我们殿下的威胁很大。而且这三人在武林之中都拥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的存在也会挤压殿下的江湖势力。因此,必须要除去他们。” 季军雅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可是武林中人终究是疥癣之疾,太子在朝中的势力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我们又为什么要舍弃太子,而去对付势力小得多的韩王呢?” 谭纶笑着对他这个师弟道:“太子一党现在在朝中地位稳固,根基极深。我们宋王府虽是执天下兵符,掌朝廷大权,可毕竟靠的是军功资历,论及在文臣士子中的影响力远不及太子一党。更甚者,天下支持我们宋王府的,多为平民百姓;而富商巨贾,达官贵人却都聚集在太子的麾下。我们在财力上远不能和太子府抗衡。对我们而言,最为彻底有效的方法就是兵变,这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兵变登基,势必会引起江山震荡,动摇根基,说不定还会使北方胡虏趁虚而入,侵夺大明江山。而殿下是一心要维护大明稳定,抗击胡虏入侵的,所以殿下是绝对不会采取兵变策略的。而要采取和平的策略的话,我们宋王府的力量又远远弱于太子府,因此必须要讲究策略,抓住他们的漏洞发动攻击。而这个漏洞正是和太子一起的韩王。太子韩王看似一体,其实只是因为有我们宋王府的威胁才会联合。难道他韩王就真的对大位不动心么?他就不想做皇帝?倘若我们宋王府完蛋了,就是韩王府和太子府争斗的开始。这一点,太子韩王他们都心知肚明。因此,他们之间并非是亲密无间,而是相互猜忌,虚以委蛇。只要有人巧妙挑拨,他们之间的嫌隙必然加深,对我宋王府的威胁也将极大削弱。” 第五回 郊祀(中) 第五回郊祀(中) “可是,无论太子还是韩王,他们不是都想要姐夫的命的吗?”季军雅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再说,那帮刺客的身上都有太子府的标记,又怎么会跟韩王扯上关系呢?” “这你都想不明白吗?”谭纶道:“假如你是刺客,你会在去刺杀别人的时候,还带上表明自己身份的标记吗?当然不会!可那些刺客身上又为什么会有太子府的标记呢?” “那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张曜宸拍手道:“这样既能除掉舅舅,又能嫁祸给太子,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就算不能因此将舅舅杀死,也能激化舅舅和太子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这两个大明最有威权的人之间拼个你死我活,而他正可以趁机渔利。而能够这样做,并且做了之后能得到最大利益的,只有韩王尤锉。” 听了张曜宸的这番分析,尤铭连连点头,喜道“不错!曜宸最近长进不少。只不过,你想得还是过于简单了些。太子跟韩王的手下都有一些所谓的智囊。那些人虽然安邦治国、行军打仗不成,可是玩这些阴谋诡计却是个中老手。你所说的这些,凭他们的能力,必然都会想到,并且还会想得更深。所以,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去做,就算做了,也必然有破解之法。” 季军雅刚刚兴奋起来的神色,瞬间又黯淡下去:“那岂不是我们刚才的计划全都用不上,我们是白忙活一场了?” 尤铭不由抹额苦笑:“你怎么还是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那批刺客身上的太子府标记,其实是我们给添上去的吗?他们是专门冲着我来的,一心为了杀死我,而且又是以前朝遗臣自居,又怎么会用本朝太子府的标记呢?你呀,除了武学兵法,其他的都白教你了。不过也好,一心为武,至真至纯,你与曜宸一武一文,以后便是朕的将相!” 此话一出,与会众人尽皆失色,文凯惊道:“公子,隔墙有耳,这话现在可万万说不得。你怎么就……唉,倘若被探子听见,报告朝廷,那该如何是好?” 尤铭毫不在乎的一笑:“朝廷知道了又如何?大不了废了孝道提前登基。整整三年了,我也算是尽了人子之礼,人臣之道了。”他话虽这样说,却也不再提起那个字:“我这样做其实是要让太子和韩王自危,不清楚这是谁冲着他们来的。因此,他们必然会倾力调查这次事件。我宋王府刚好可以腾出手来干些必须要干的事情。” ※※※※※※※※※※※※※※※※※※※※※※※※※※※※※※※※※※※※※※※ 虽说在琼华宫的庆功宴上,昭武帝尤烨被尤铭弄得颜面扫地,自己恨死了这个忤逆的儿子。可自己毕竟是天朝上国的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曾经做出的承诺必须要完成。正月初九,尤铭生辰那日,他果然领着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前去太庙祷祝献捷。 大明太庙承袭前康太庙而来,只不过将大殿内的神主排位和挂像进行了更换而已。太庙位于汴京城东文襄门外,占地二百二十七亩余,始建于前虢文帝建元三年,后又于前濠庄宗成平九年翻修扩建,扩建至今已有三百六十五年历史。至于大明建立,昭武帝尤烨继位,为显示天命所归,又对太庙进行了修葺改建,使其完完全全按照华夏自古以来一脉相承的“敬天法祖”的礼制传统而建造。其样式布局,彻底剔除了自前虢以来,蕴留于其中的胡风胡气。 太庙整体呈矩形平面,南北长一千五百七十五尺,东西宽八百六十七尺,共有三重围墙,由前、中、后三大殿构成三层封闭式庭园。大殿耸立于整个太庙建筑群的中心,面阔十一间,进深四间,重檐庑殿顶,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四周围石护栏;殿内的主要梁栋外包沉香木,其余建筑构件均为名贵的金丝楠木。天花板及廊柱皆贴赤金花,制作精细,装饰奢华。 中殿面阔九间,进深四间,黄琉璃瓦单檐庑殿顶,殿内正中室供太祖,其余各祖分供于各夹室,神龛之外陈列着与神牌数目相同的帝后神椅。 后殿四周围以红墙,有门五楹,殿九楹。殿外石阶中刻龙纹石,为存放祭祀用品之处。 太庙是历代帝王举行祭祖典礼之所在,大殿两侧各有配殿十五间。东配殿供奉着历代的有功皇族神位,西配殿供奉异姓功臣神位。大殿之后的中殿和后殿都是黄琉璃瓦庑殿顶的九间大殿,中殿称寝殿,后殿称祧庙。此外还有神厨、神库、宰牲亭、治牲房等建筑。太庙多古柏,树龄高者竟达千年之久。多为建造之初移植而来,千姿百态,苍劲古拙。 太庙大殿对面为大戟门,大戟门外为玉带河与金水桥。桥北东、西两处各有一座六角井亭;桥南为神厨与神库。门外东南放则设有宰牲房、治牲房和井亭等。 文襄门御道东侧,为太庙街门,乃皇帝祭祀太庙时所走之门,重檐鸱吻,极是威武。 过金水桥继续往南,则有五彩琉璃门,为祭殿正门,门内流水,廊桥亦称为玉带河,金水桥,以示皇家之意。 …… 献捷太庙的祭祀礼仪庄重而繁琐,即使是如尤铭这般身经百战精力旺盛的大将,在经历了一整套礼仪之后,也觉得甚累,大感吃不消。虽是隆冬时节,天气寒冷,可这一整套繁复的流程下来,却也是让诸文武一个个汗流浃背。小衣被汗水浸湿,贴着身体好不难受,只是皇威难测,谁也不敢稍有异动。 至于主礼完毕之时,已是交虚时分。昭武帝尤烨颁下恩旨,将祭祀太庙所用的酢肉分赐群臣品食。群臣三跪九叩,山呼万岁以谢天恩,便在太庙的广场之上席地而坐,享用酢肉。 ===================================================================== 第五回 郊祀(下) 第五回郊祀(下) 虽然献捷太庙极其隆重,能够享用到皇帝亲手颁赐的酢肉也是极其荣耀的事情,但尤铭似乎丝毫不看在眼里,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付着。自己的功绩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祖先(确实不是他的祖先),所谓的皇帝,根本没有资格去评价去赏赐他的功劳。在他心里,能够与他的功绩相匹配的封赏只有一个,而那个封赏却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他的,只能靠自己的去争取。那就是大明皇位! 尤铭有一块没一块的将酢肉扔进嘴里,粗粗咀嚼了几口便咽了下去,好似嚼蜡一般,毫无滋味。忽的,他半闭的瞳仁猛然睁开,“霍”的站起身来,离席而去,脚步迅急稳健,早已没了祭祀时候的虚浮无力。 “玉儿,你站住!”转过几条小巷,尤铭叫住眼前的人影,赶上几步,抓住她的手腕:“你还要逃避我到什么时候?” 苏芷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皓腕,平静的道:“宋王殿下,这里是太庙,而贱妾却是韩王妃,殿下的弟妹,请殿下自重身份,不要给言官留下口实。” “若是怕了言官的胡言乱语,我还会跟着你出来吗?”尤铭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放:“自从我北上送亲以来,近两年了,你都一直躲避着我。为什么?难道你真的要一辈子做那什么韩王妃吗?难道你真的不想到我的身边来?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都忘了吗?” 苏芷玉不敢看他的眼睛,在他灼热的目光下低垂下瑧首,看不出精致的玉容的变化:“当初是你负我在先,如今你妻妾成群,美女如云,我也成了韩王妃,你又何苦提起那些事情呢?我的生活已然平静,你又为何要来打扰我?我求求你,你就放过我,让我安度余生,好吗?”虽然竭力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可微微颤动的双肩还是不可完全掩去。 尤铭心里一痛,心里也升起一丝怒意,握住她皓腕的手不觉用下了力:“你说我负你,我如何负你?应该是你负我才对!马邑之围,回返海陵后,我原打算去杭州向你父亲提亲。可那时我却听闻你已然嫁给了我三弟……” “我不嫁他又能怎么样?”苏芷玉竭力保持的平静终于崩溃了,俏脸上挂满泪痕:“你难道要我未婚先孕,从此抬不起头来吗?再说,你那时已然娶了季家的孙女,新婚燕尔,缠绵恩爱,你还会记得我吗?虽然,我父亲为了荣华富贵逼迫我嫁给韩王,可在我心里未始不想这样报复于你。我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将我放在心上。可是你,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去哪里了?领兵打仗吗?那你新纳的那几位王妃又是怎么回事?” 尤铭一怔,松开了手,声音也弱了下去:“玉儿,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去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从此,我只是你的二哥,你只是我的弟妹。” 苏芷玉将被尤铭捏得微微有些发痛的右腕扶到胸前,轻轻揉着,不料却被转身离去的尤铭无意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痕。她本极为聪慧,见尤铭停下脚步返身回来,立刻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芳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急忙放下自己的右手,将手腕用袖子紧紧遮住。 苏芷玉的这点小动作又岂能瞒得住他?尤铭径直走到她面前,更不打话,又一次握住她的右腕,毫不避嫌的直接撸了起来。莹白如玉的藕臂上,竟是条条赫然醒目的暗红色鞭痕!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尤铭强忍着愤怒,压低声音质问:“是不是他干的?这就是你决定要一辈子跟着的男人吗?” 苏芷玉强忍多时的泪水夺眶而出,低声泣道:“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这样对我。我,我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全是拜你所赐,全是拜我唯一爱过的男人所赐!” “我杀了他!”尤铭根本听不下苏芷玉的任何话,玉儿身上的伤痕已经完全点燃了他的愤怒。他将拳头紧紧握起,作势便要冲回大殿。 “不要!”苏芷玉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气和勇气,竟毫不避嫌的抱住尤铭的手臂:“你不能去!你若是真的将他杀了,我怎么办?你想要将我置于何处?” 尤铭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喉口微微有些发涩:“你果真是要跟着他了,即使他那样对你,你也还要跟着他。原来,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冤家,那就是你。”苏芷玉哭泣道:“从那年金陵相逢,再到临安初雨夜,我知道,你是我三生三世都不能忘掉的男人。只是,你不能杀他,为了我,更为了你自己,你不能杀他。至少,现在不能……” 尤铭怔住了。是啊,玉儿说得不错,自己必须要杀死他,但不能现在就把他给杀了。否则,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就会轰然倒塌,自己就会沦为残酷无情,好色不义之徒,天下再没有人会支持自己,帝国、皇位、千秋伟业,将从此成为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 “你现在是大明的大功臣,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和太子对你极为忌惮,但同时又不得不拉拢你。他们不会和你撕破脸皮的明干,他们只会跟你耍阴谋诡计。他们想杀你!” 苏芷玉的话并没有让尤铭有多大的动容,他们想杀自己的心和自己想杀他们的心是对等的,谁都明白,只不过面子上还在做戏而已:“他们无兵无勇,武功智谋又远不及我,他们又凭什么杀我!” 苏芷玉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幽幽道:“三日后,他和太子将在韩王府宴请于你。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多留个心眼,酒菜,千万不要沾唇。” 尤铭闻言,心中极是熨帖,握住她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柔荑,微笑道:“有玉儿这一句,我就是死了也无憾了。你放心,这世上还没有能杀我的人,神也没有。”他转过身子,出其不意的将苏芷玉搂入怀中,轻吻着她的额头:“玉儿,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回到我身边。” 苏芷玉身子不由一僵,却下意识的环住尤铭的虎腰,倚靠入他的怀中…… 他们浑然不觉的是,远方转角处,影影绰绰的,传来一个男人压抑的低声嘶吼。 …… 第六回 毒酒(一) 《暗雪龙城》第六回 毒酒(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回 毒酒(二) 第六回毒酒(二) 尤铭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他们开始审视汉人长久以来对胡人的策略。拉拢、压制这些反复使用的手段并不能根本的解决边患。相反,边患却愈发严重。也许殿下是对的,战争并不是解决胡患的方法——假如不能一举荡平的话。在长期战争面前,农耕定居的汉人比之逐水草而居的游牧胡人要敏感脆弱的多。农耕定居在带给汉人繁荣的经济,强大的国力,灿烂的文化同时,也加深了他们对于土地的依赖。使得他们因无力承担长期大规模战争带来的伤害,而国库空虚,内忧外患,国家陷于崩溃的境地。因此,对付胡人只能采取两种办法,一是彻底消灭(很多时候,中原王朝只是将胡人击退击溃,并非消灭);二是同化融合。 短暂的沉默被一向多行少言的胡成打破了:“殿下,微臣不懂军事,不知道什么排兵布阵,远交近攻的法子。可是微臣所任的中书左侍郎却是分管户部(明承康制,设立三省六部,并对部分官名进行更改。六部虽属尚书门下,但为制约尚书省的权力,以中书,门下二省之副官共同参与管理。尚书左仆射分管吏部,尚书右仆射分管兵部;中书左侍郎分管户部,中书右侍郎分管礼部;门下左纳言分管工部,门下右纳言分管刑部。以此之制不使尚书省独专天下政务,而形成一省独大挟制两省的局面。从而最大限度的保障皇权的至高权威。),对大明的家底可以说是知之甚详。以我大明目前的财力,根本无力发动任何一场战争。恐怕,即使是日常的操演也无法维持了。而这,正是微臣想要对殿下说的事情。”胡成突然起身跪了下来:“为天下计,未百姓计,微臣恳请殿下裁撤军队!” “什么?裁军?”尤铭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最为器重的臣子说出来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大明军队是本王保命立身,争夺天下的根本吗?你让本王裁军,到底是何居心?!还是你已经倒向了太子他们?” 尤铭神色愈发严厉,拍案而起,抽出身后的宝剑,指着胡成,显得怒不可遏:“胡汝林,本王自问待你不薄,将你倚为腹心,你为何要背叛本王?难道本王当真如此不堪?今日,你,若不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本王必当亲手将你斩于剑下!” 胡成似乎没有感觉到不断迫近的死亡威胁,依然故人我的跪在地上:“殿下,微臣生死皆为殿下所有。殿下要杀微臣,微臣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还请殿下容微臣说出心中所想,再杀微臣不迟。”说着,他抬起头来毫不畏惧的和尤铭对视着。 尤铭的目光终于软化下来,低低哼了一声,放下手中长剑,冷冷的道:“你说!” “谢殿下!”胡成再度低下头去:“殿下为一统江山,四处用兵,迁延数年,靡费无度,国库所存钱粮大半都耗在殿下的远征之上。只是,一统江山乃大势所需,也是大明兴起所必须,这里花钱确是理所应当,不必多言。” 听到这里,尤铭不由哼了一声,却并未打断他的话:“然而,殿下当初为了翻修扩建枫林别院,曾向国库借用了三十三万两白银,这笔钱到现在还未曾还上。更为严重的是,陛下的琼华宫实在太过奢华壮丽。而修建琼华宫的工程款并未从内府支出,用的还是户部的银子,前后靡费计一千四百万两之巨,户部完全被掏空了。而且,当时户部仅能拿出一千一百六十八万两,其余的二百三十二万两白银,全是从京郊附近的百姓头上搜刮过来的。而那一次已然激起了民变。殿下,你想想,倘若我大明再不裁汰冗兵,国库哪里能养得起这二百余万人?那样一来,为了不使军队崩溃,朝廷必然要像百姓增加课税。百姓生活本就已经极苦,要是再加重他们的租税的话,只怕前康便是大明的榜样。” “少拿这个来唬我!”尤铭脸色已不似先前那样的难看:“本王曾经测算过,以我大明目前的岁入,支撑军队饷银,官员俸禄的等日常开支足足有余。便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应付得了。朝廷根本不需要向老百姓加派课税,又怎会激起民变?” “殿下看到的仅仅是纸面上的东西,实际情况根本不是这样!”胡成一针见血的指出:“且不说朝廷日常开支中的虚耗靡费,殿下可曾想到那些上下其手的贪官污吏?殿下的打算是将朝廷的每一分钱都花到正途,可这样一来势必会损伤他人的利益,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殿下手握重兵,他们自然不敢来找殿下。可那些老百姓却是手无寸铁。他们损失掉的利益必然要加倍从老百姓的身上盘剥回来,老百姓的生活将更加困苦。刚开始的时候,老百姓也许是敢怒不敢言。可日子一久,积聚的愤怒势必激化,终会酿成民变。至此,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殿下,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衰亡的吗?” 尤铭被这一番话说的冷汗涔涔,他脸露惭愧之色的扶起胡成:“汝林,若非有你,本王已成了罪人了。我不如你啊!” 说着,尤铭亲自将纸笔奉到他面前:“你说得很对,本王这就下令裁军,你帮本王将这道谕令拟了,颁发执行。此外,本王还要你再做一件事情。” 胡成躬身道:“殿下所托,万死不辞!” 尤铭微微颔首,道:“刚刚你说了户部欠款的事情,本王这就着你去追讨欠款。这是个得罪人的烫手山芋,你敢不敢接。” 胡成道:“赤心为国,无所畏惧。只是微臣接手这个差事,还需要殿下答应微臣一个条件,微臣方才能放手去干。” “你说!本王尽可能的满足你。” “请殿下带头归还户部的三十三万两欠款!” “早料到你是此事了。”尤铭毫不惊讶:“好,本王答应你。只不过三十三万两着实有些多,本王手上没有这么多的现钱。等过几日,本王筹集了给你。” 胡成又是一个躬身:“如此,还请殿下立下一个字据,微臣好有凭据来找殿下讨要。” 季军雅早已是怒不可遏:“胡成!你莫要太过分!小心本将斩了你……” “混账!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退下!”尤铭大声呵斥,同时写了一张欠条交到胡成手里:“你便以此来找本王要钱吧。”他笑着拍了拍胡成的肩膀:“呵呵,有汝林在,国库无忧矣!本王可安枕清享矣!” 他坐回座位,挥手道:“好了,现在火烧眉毛的事情便是辽东局势,咱们再来议吧。” …… ※※※※※※※※※※※※※※※※※※※※※※※※※※※※※※※※※※※※※※※ 第六回 毒酒(三) 《暗雪龙城》第六回 毒酒(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回 毒酒(四) 第六回毒酒(四) 尤铭的嘴角微微上翘,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看着昭武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以及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朱紫大臣,他内心“嘿嘿”冷笑,躬身往前走了几步,跪倒在地,朗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戴罪立功,恢复辽东!” 尤烨闻言大喜,手拍龙床站起身来:“阖观朕的众多皇儿,阖观这满朝文武,也只有你可以为朕分忧了,也只有你堪称我大明朝的中流砥柱了。传旨,升宋王为亲王,赏三年俸禄,加封封户一万户,并加授北平大都督,总领边事。”他顿了顿,看向尤铭,和声道:“宋王,朕的诸多皇儿之中,论才能以你为最。此去北平艰险难料,可朕却相信,你必然能击败东胡,恢复故土,保我大明边疆万年永固!” “谢父皇勉励,儿臣定当竭心尽力经营辽东,不负父皇所托。”尤铭重重的磕了个头,从太监总管黄林手中接过象征着军队大权的虎符,站起身来,退回班中。 …… ※※※※※※※※※※※※※※※※※※※※※※※※※※※※※※※※※※※※※※※ 尤铭将虎符随意的丢在桌子上,笑道:“在我大明,这象征军队大权的虎符恐怕只剩下象征之意了吧?只怕拿去军中,这虎符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这还不都是拜殿下所赐!”裴朗笑道:“殿下铸造的的银金玉三色龙令,不但让虎符失效,就连原本我们黑甲精骑的信物黑铁短剑也沦为殿下的一件玩物。殿下此举确实高明,这我大明军中只认龙令,不认虎符;这两百万雄兵也变成了殿下的私兵,那可是殿下日后登极的保障啊。只是,”他话锋一转道:“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明示。” 尤铭微笑着颔首道:“卓衫但说无妨。” 裴朗道:“殿下,辽东之乱并非大事,不过疥癣之疾而已,只需派一二得力将领前去即可,殿下又何必亲力亲为?陛下年事日高,虽然春秋鼎盛,但毕竟已入暮年。末将虽然不懂政治,却也知道,此时京城正是风云际会,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大位。殿下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贸然离京,将大位拱手让与太子他们呢?一旦山陵崩,太子等人势必奉遗诏顺利登基。届时,殿下远在北平,纵然有心争位,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听之任之。一旦殿下兵变夺权,就会被天下人目为造反作乱,那样会丧尽军心民心的。或许殿下有自己的打算,末将愚鲁,实在想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在此紧要关头离京去北平。还望殿下恕罪,予以明示。” 尤铭敛起笑容,看了看坐下的一众文臣武将,正色道:“本王且问你们,难道本王留在京城,便能继位登基了么?难道本王留在京城,父皇还便会改变心意,废黜尤铄,改立本王为太子么?况且,太子和韩王他们在京城经营许久,盘根错节,而本王却常年领兵在外,势力在军中,在地方,在京中的实力远不及太子韩王他们,本王又何必留在京中,以己之短与彼之长争锋,而受制于人呢?当年文先生曾对本王说过,掌握军队,立足外藩,控制疆土,不王而王。这十六字真言,本王一直奉为圭臬,不管是当年天下分崩之时,还是现在大权在握之际,本王未敢稍有偏移,这才是最适合于本王的夺位之路。” “殿下,”文凯开口道:“时移势易,原来的路子现在已经不适用了。殿下已然掌握了全部的军政大权,此时正应该立足朝堂,争夺朝政大权,准备登基。裴将军说得不错,现在的京城正是风云际会,各方势力都紧紧盯着大位,形势万分紧急。殿下怎可在此时轻易离京,将皇位拱手让与太子他们呢?臣恳请殿下三思,留在京城勿去北平。” 文凯一开头,坐下群臣立刻附和道:“臣等恳请殿下三思,留在京城勿去北平。” 尤铭冷冷的扫视着请愿的群臣,低低哼了一声,良久方道:“群臣皆向本王请愿,要本王留在京城,为何独独子理无动于衷呢?” 谭纶见尤铭点到自己,躬身道:“殿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又何须再听群臣的劝谏呢?殿下身为王者,自该乾纲独断!再说,微臣心中所想,与殿下相同,又如何劝阻殿下?” “哦?”尤铭来了兴致:“子理知道本王心中的想法?” “殿下心中的想法并不难猜,”谭纶道:“其实殿下的言行早就做出了解答,在殿下心中,江山社稷,百姓民生远远重于皇位龙袍。殿下即使当不了皇帝,也绝不会放任国土沦丧,百姓流离。这是殿下融化于骨骼血脉里的。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改变。” “好!”尤铭激动地站起身来:“知我者,子理也!诸公都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诸公回去收拾吧,不日随本王征伐辽东!” 群臣无奈何,只得躬身道:“诺!” ※※※※※※※※※※※※※※※※※※※※※※※※※※※※※※※※※※※※※※※ 宴会并没有在太子府内举行,马车反而停在了停泊在一片茵茵绿草之上,脚下五尺见方的青石板路一直延展进入前方的柳荫。 尤铭在仆役的引领下缓步前行,走入柳荫,青石板道路突然变宽,头顶柳树枝条婆娑,树影荫荫,恰如一个个素装淡抹的少女,林间的空气显得异常的清新。 前行百余步,柳林已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见一面平整如镜的小湖静静出现在前方,宛如碧绿草地上镶嵌的一颗每粒钻石,倒映出天空变幻无穷的光影。 那仆役躬身道:“宋王殿下恕罪,这段路途狭窄,不便马车通行,奴才这才斗胆让殿下步行。此外,奴才也还有点私心,想让宋王殿下观赏敝楼的一处典故。” 尤铭微笑道:“瞧着柳林的模样,可是暗指五百年前龙女望夫的故事?” 那仆役现出极其惊讶敬仰的神色:“宋王殿下果真博学多才,居然连这等偏僻的故事都知道,委实令奴才惊叹。殿下说得不错,这片柳林所说的典故正是龙女望夫。只是,这片林子却是后人所栽,与龙女扯不上半点关系,不过是后人的穿凿附会而已。” 尤铭摇头笑道:“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后人所栽与龙女所化哪个更美呢?若事事都要探本溯源讲出个究竟,只怕这人世间早已没了这般让人欲罢不能的魅力了。” 说话间来到湖边,一艘雕梁画栋地画舫早已停泊在岸边恭候,那仆役引尤铭上了船。画舫缓缓启动,穿行于碧色无边的荷塘之中,迎面送来阵阵清凉的湖风,令尤铭的精神为之一清,不由赞道:“我这大哥倒是寻得好地方!” 半个时辰之后,画舫方才停泊在湖心岛前。尤铭站在船头欣赏美景,远远便看到岛上建筑古朴雅致,布局奇特。等到画舫靠岸,却见有二十余人在码头出恭候,太子和韩王竟也在其中。尤铭心中不由冷笑:“宴无好宴,我这大哥如此纡尊降贵来接待我,必有所图!” 未等画舫停稳,尤铭施展轻功,跳上湖心岛,朝太子尤铄抱拳见礼:“愚弟何能,敢劳太子大哥亲自迎候,实是愧不敢当,汗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