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蛇传》 一、西宫娘娘 罗旬放眼看去,入目处无不是悬挂在街道两侧绳子上的一个个间距相等的灯笼,灯笼图案颜色不一,却颇有些古典气息,上面描绘着各种唯美的仕女图、山水画等。不过在黑夜中,散发着朦胧光芒的灯笼却是显得异常美丽,若不是被附近的电灯光驱散了些许魅力的话。 街道上,一个个地摊在举行着各种各样的活动或是贩卖吃喝之物,好一副繁华之状,他却只觉得周围的杂乱声如此喧嚣,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 这里是一个叫做因明镇的偏僻地方,也是罗旬的家乡。 罗旬不喜欢自己的家乡,他更向往外面的世界,尽管他从未见识过城市生活,可这并不妨碍他从别人或者偶尔“借”来的父母手机上得知,这般过后,他更是向往外边的世界了。 罗旬的班主任是从大都市一个师范高校毕业后归乡的学子,罗旬对大都市的了解更多是源自于班主任的口中,不过班主任常常对他的狂热露出理解却又无奈的笑容,并劝慰说大城市好是好,就是太冷了,没有镇上好...... 罗旬完全把这番劝慰抛之脑后了,沉迷于那从未见过的地下交通、动漫文化节、大学城等都市“生活”中去了。 事实上罗旬曾经尝试过离家出走,离开这个落后、闭塞且不允许他逃离的地方,可惜在半途上就迷路了,最后还让父母给追了回来。镇上的大人们也很是抵触孩子们对都市的向往,因为他们总觉得这些孩子一离开这里就不会再回来了,把他们这些中老人都抛在了这里,因此因明镇总有种约定成俗的惯例——那就是绝对不要让孩子们碰到网络,他们常常以为网络上的东西都是坏的、不好的,会教坏孩子的,甚至经常拉出几个惹了网瘾后带去大城市进行什么电击治疗的孩子做反面教材。 罗旬却不管这些,他只想要自由。 今天是小镇上的“西宫娘娘节”,所以才如此热闹,不过所谓西宫娘娘不过是这个叫做因明镇的一个小小民间信仰罢了,罗旬知道附近的其他几个小镇小村还信仰着什么“东宫大帝”、“南宫天王”呢,因而他也常常以此在班上告知同学们,不屑地告诉他们这都是封建迷信,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更像是个城市人一样,其他人也只会以惯常的嘻嘻哈哈回应他,这让罗旬十分恼火。 盛夏的夜晚十分闷热,哪怕时不时有晚风吹过也是让人烦躁不安,更别说是待在密集的人群中了。罗旬本不想出门的,更不想参与这在他眼中属于“封建迷信”的东西,只是被莫小芸强行拉了出来罢了。莫小芸是他邻居的同龄孩子,在这个人口少的小镇里更是每届同班,基本上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开始认识了,俗称青梅竹马。 罗旬也同样不喜欢莫小芸,他总觉得这个只会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整天迷迷糊糊的,也没点追求,尽管他们两家人的父母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他们搭配,像是已经内定了的小媳妇......这让罗旬更是厌恶,因为这里面没有他理想中美丽的自由恋爱。 他似乎抵触且厌恶一切有关传统的东西。 然而小镇上最大的传统却落在了他的家庭上——罗旬家里是世代相传的“西宫娘娘庙”庙祝,如果没有意外,他将会是下一任庙祝。 “小旬你看!是你爸和罗弥!” 罗弥是罗旬的妹妹,小他六岁,如今却也不过是个小学生,而罗旬已经考完了中考,正准备度过最后的三年高中生活,然后通过高考前往梦寐以求的大都市。 在被一排排灯笼下的街道上,盛大的游行队伍沿着街道中间走过,声乐声一时间覆盖了喧嚣的杂音,游行队伍可以分为三部分,走在最前头的是持着唢呐、锣鼓等奏乐队伍,而后是步伐整齐、捧着鲜花的小女孩们,她们皆穿着齐胸襦裙,淡蓝色的上襦及素白色的下裙,一种淡淡的儒雅气质跃然而来,长发被蓝色的发丝挽起来作发髻,双手双脚系着银铃,走起来叮叮当当响的,其中就有罗旬的妹妹罗弥,化了妆的她努力地板着小脸扮做严肃地捧花走过。 而后,是由一群魁梧的壮年青年人托起的一座轿子,罗父便是托轿者之一。轿子里乘着一个人等大的雕塑,雕塑形象也是一个穿着蓝白齐胸襦裙的女子,只不过她背后却是伸出三位白色的狐尾,这便是所谓的西宫娘娘了。 是的,西宫娘娘是一个白狐狐仙,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自宋明以来狐女在文学作品里就是一个美好的形象,可想而知,只要是个美丽的姑娘,哪怕是什么动物化身都能被地球人接受了......又或者是不限于动物。 罗旬轻哼一声,照例表现出自己的不屑,他才不要这些呢,他要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跑到一个任何人都抓不住他的地方。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仰头望去,视线上移,遥望着那如墨汁般的深邃夜空和寂静树林。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然后成为一个有钱人...... 一定要...... 叮叮叮,手机响了,初晨的阳光从未被窗帘遮住的窗户照了进来,落在边夹着手机边系上蓝色衬衣扣子的青年:“爸,有什么事么,怎么不给我发微信......”他脸色苍白,眼瞳无神,像极了没有生气的人偶。 “......抱歉呐,打扰你上班了吧。” “没,正准备出门。”青年一边回应一边坐在床上穿上白色的休闲鞋。 “小旬,下星期一小芸就要结婚了......小芸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跟你玩得很好的那个。” “......记得。” 罗父不禁抱怨道:“这不是小芸她爸妈让我叫你回来喝喜酒嘛,你也真是的,小芸那么好的女孩你也不好好珍惜,你知道她的结婚对象是谁么,就像浩子,对,以前跟你关系闹得很不好的那个男孩,你应该还记......” “知道了,回头再说吧。u看书.uuansh”罗旬毫不犹豫地打断道,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估计又是熟悉的催婚套路了,正要挂断电话来逃避的时候,却没想到罗父说的却是别的。 “哎......”罗父叹气道,“你多久没回来啦?” 罗旬正准备出门的身子顿了一顿,他沉默了几秒中,才回道:“四年了吧......” “过年也不回来探望一下我们两口子,还有你妹妹都多久没跟你联络过了,你工作真有这么忙嘛?” 罗旬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起来了,在罗父的抱怨下,他支支吾吾了几声,只好答应道:“我知道了,过几天我会回去的......” 通话对面的罗父一时间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哪天回来啊,回来那天我让你妈买些好菜回来弄顿大餐吧。” “......看情况吧,迟点我微信告诉你。”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嘟嘟嘟——” 挂断了电话后,罗旬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半响,稍后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出门去了。来到地铁站,乘上地铁,幸运地在这个上班高峰期占了个座位坐下,旁边有两个穿着蓝白短袖短裤校服的女孩在有说有笑地打闹着,青春活泼的气息一览无遗,他将这一切收之眼内,轻轻地吐了口气,轻声自语道:“真不公平啊......” 他的声音似乎稍微大了一些,其中一个女学生似乎听见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收回视线抛之脑后了,继续跟自己的同学嘻嘻哈哈,交流着各自在昨晚刷到的沙雕短视频。 二、辞职 罗旬很快就到了公司,公司名叫嘉瑶服装设计公司,在紫苑大厦的21层上,说是公司,其实更像是工作室,因为员工只有两名——他和一个叫做黄嘉瑶的女孩。 显而易见,公司名到底出自何人之手了,黄嘉瑶便是他的直属上司兼老总。黄嘉瑶是他在大学时认识的同学,虽然不太清楚她的家世,但明显家境殷富,她毕业于美术学院,最喜欢设计一些时髦潮流的特别服装了,类似于cos服,且专门为女性设计,这个公司也是由她出自创建的,但更多不过是用爱发电,而她更是个甩手掌柜,专心于自己的服装设计,只做个小小的设计师,由此罗旬负担了大部分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外务、市场、策划等以及诸多杂活,就连一些老客户都一直以为他才是老总。 由于这个用爱发电的公司难以发展起来,也就不再招聘新人了,直到陷入这个泥沼般的深坑难以自拔的时候罗旬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在其他公司九点甚至九点之后才上班的情形下,没有规定时间限制的罗旬在八点钟就来到了公司,他坐在办公桌前继续昨天尚未完成的策划,因为过后他还有其他任务急需完成。 大约十点多的时候,嘉瑶服装设计公司的真正老总才姗姗来迟,穿着白色蕾丝女式衬衣和粉色长裙的女孩才急忙着推门而入,汗水浸湿了额头上的刘海,她乌黑的长发中夹杂着些许红色。 “抱歉抱歉,我又睡过头了。” 罗旬不回应,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并且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她也会这样睡过头。 女孩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放好、收拾完东西后,她也开始自己的新灵感创作了,她边捧着小本子边用鼠标描绘着小本子上已然画好的服饰,干了一会儿后,她头也不回地问道:“对了,昨晚发给你的那些新设计你看了么?” “还没。” “......美术总监,这么怠惰可不行哦。” “随便。”罗旬面无表情地应道,“反正我也看不懂这些,只要这些服装视觉效果到位,再加些什么巴洛克元素洛可可元素汉服元素混杂起来做噱头,自然会有一大群蠢女生争抢着买了。” “......你这可不是为客户服务的态度啊。” 罗旬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干活。 “......” 办公室里沉默了片刻后,黄嘉瑶又开口问道:“之前的市场调查怎么样了?” “交给一些兼职大学生去做调查问卷了。”罗旬答道,这也是公司缺少人手的坏处,很多时候一些杂活不得不顾一些兼职的人去干,而且还不够专业,甚至罗旬本人也没有那么心血顾及那么多领域的工作,只好抓住重要的几项。 “没问题么?”黄嘉瑶颇有些担心地问道。 “能有什么问题,够卖力,而且因为没出社会也怕惹事,最重要是花钱少,很好利用的群体......” “......我说的不是这个。”女孩不由对他这种颇有些冷血极端的观念稍稍冷汗了,她回过头担忧地看着他,“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太好?” “......一直不太好,工作累。” “不对,不是这样。”黄嘉瑶打断道,“你今天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啊,有心事?” “......”罗旬不知如何回应她这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他沉默半响,轻轻吐了口气,往后仰去靠在椅背上,似是叹息地道,“我想回家了......” 黄嘉瑶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啊,你是说那个你不太喜欢的老家啊,好像你过年的时候都不回去的,怎么这么突然......哦不不不,你想回就回吧,毕竟你一直都干这些多活儿,也基本上不给自己放假,就连过年都要工作......” 罗旬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似乎难以开口,斟酌片刻过后,才再次出声,“我想辞职回家乡去了。” “......为什么?”黄嘉瑶确实被吓到了,甚至语气都有些结巴,“你、你不是说你一向不喜欢你家乡的么,这几年也一直不回去......” “......我累了。”罗旬再沉默一阵子才回答,“我本来以为自己来了大城市后肯定能奋斗成功的,就算没有资本也有努力是吧,可惜事实不是这样,我一直跌跌撞撞地维持着这个公司的运转,事实上我也看得出我不是这块料了......人啊,自出生以来就要受到其出生环境的影响了,我既没有你这样可以任性挥霍的资本,也没有充分的训练,事实上这家公司一直在亏本,也是你一直拿别处的资本撑着......我实在是不想挣扎下去了。” 黄嘉瑶嗫喏道:“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说......是我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但、但你也没必要回去吧,uu看书uukashu就算你要辞职跳槽到其他公司继续干也行嘛。” “没用的,都一样的,你觉得我还要花多少年才能往上爬?可能这辈子都爬不到高管层。我实在是太累了,我想我确实不适合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或许是我太痛苦了吧。” “......痛苦?” “以前我初中班主任经常说,外面很冷的,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才理解过来......我可能确实缺少一个家庭,又或者像那些死肥宅一样沉迷于不存在的女朋友......可惜这些我都做不到,我得承认我是个普通人,我总是需要别人的关怀的,而这些只有我的家人才能给予我。” 黄嘉瑶很想说她也能给予,但总觉得这话说出口就怪怪的,她张开哑然了一会儿,才岔开话题:“那你打算回去干什么?” “看情况吧......你觉得开书店怎么样?当然,我是指专门买资料书那种书店,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傻孩子或主动或被动来买的,又或者开个快递点?我老家拿快递都要快递员亲自来送等上半天的,虽然我老家用快递的人不多......” 黄嘉瑶不知如何开口,默然片刻,也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那祝你未来顺利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看看吧,总得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干完才行的是吧。” “嗯......” 便是这时,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门没锁,所以外面的人轻易就开门而入了:“请问罗旬先生在么......” 三、课题 “请问罗旬先生在么......” 推门而入、露出半个身子的主人是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孩,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长裤,看上去干净简洁,但也多少显得几分普通来。 面对着办公室内好奇投来的两人的视线,她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前台没人,所以我就......” 前台一向都是没人的,罗旬也不在意,站起来走向她问道:“我就是罗旬,有什么事吗?” 罗旬把她带到了接待室,两人这才聊了起来,对方主动拿出一个证件出来:“你好,罗先生,我是汉南大学的研究生顾雯,从事于民俗学研究......是这样的,我们小组里最近有一个研究课题,是关于民间信仰及文化变迁的,你家乡因明镇的西宫娘娘信仰很适合作为我们的研究课题内容。” 罗旬不解道:“那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民间信仰么,还仅限于因明镇。” “罗先生你有所不知,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因明镇的西宫娘娘信仰可能跟梁武帝时期的兴佛有关,‘因明’二字更是出自于佛教的因明学,恐怕不止是西宫娘娘信仰,就连你们因明镇都跟佛教大有渊源。” “那你们直接去因明镇展开研究就行了,没必要找我。” “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向导,听说罗先生你家里更是世代相传的庙祝,我想你家里应该对此事大有了解。” “姑且一问,你们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 “是你家乡的一个人,他帮我们联络了你父亲,你父亲向我们推荐了你......难道他没说吗?” “......没有。”罗旬大概猜得出了,这又是一个催他回家的套路。 顾雯脸上露出些许歉意:“无论如何也麻烦你帮一下忙,相应的,我们也会给予你十万块当做报仇。” “......你们的研究经费这么充足么?” 顾雯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罗先生,虽然很多人都看不起人文社科向的专业,更别说民俗学这么偏僻的专业了......但请相信,民俗学的重要性绝对不亚于其他学科。” 罗旬心想,其他学科说不定也是这样的说辞吧。 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心动了,不过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他沉吟片刻,答道:“这样吧,我先考虑一下,过后再回复你......加个微信?” “好。” 两人顺利地加上了微信,而后顾雯告辞离开了,送走了这位民俗学研究生后,罗旬也很快迎上了另一双好奇的目光,他不太在意地将这件事告诉了黄嘉瑶,后者还挺为他开心的:“这样啊......有笔额外收入也不错呢......去吧去吧,就当放几天假了。”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是这样过去了,晚上十点多后,办公室内只剩下自己的罗旬关灯锁门离开了公司,按照平常那样回家去了。 严格来说,那还不算一个家,而是一个出租屋,他住的地方是在一个叫做碧桂苑的小区,听上去好像很高端,实际上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区,甚至他也不过是租住别人一栋房子其中一层的主卧。 回到家里后,早就已经过了十一点了,洗完澡后,没有娱乐琐碎的他直接关灯睡觉了。 迷迷糊糊间,他在半夜中醒了过来,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从旁边悠悠传来:“别出声。” 盗贼?罗旬却很快就否决这个猜测了,因为抵在他脑袋上的东西貌似是...... “也别试图挣扎,要是不小心走火可别怪我。” ......果然是枪。罗旬也是第一次遇上电视剧般的情节,一般的盗贼显然不可能会有枪的了,他沉默片刻,问道:“盗贼小姐,有什么事吗?” 对方也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拒绝白天那个研究生的请求,不然后果你也该能想得到。” 罗旬更是迷糊了,这不就......一个民间信仰研究么?你们怎么都这么执着?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 “......你不问什么吗?” “有必要吗?” “......”对方仿佛被他这种毫无所谓的态度震惊到了。 又是半响,对方回答:“很好,希望你真的能做到......而且你该叫我先生。”下一瞬间,罗旬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晕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时,窗帘上阻挡着的光芒已经十分强烈了,罗旬连忙拿起手表看时间,随后松了口气......还好没睡过头。紧接着,他就发现床头柜上的一张随意撕下的不规则纸条了,他拿起纸条看了看:记住你的承诺。这句话仿佛彰显着,半夜的遭遇似乎并非是做梦。 他摇了摇头,把纸条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起床查看房门和阳台门,它们明显都是锁着的,随后拿出手机,给昨天才加上的女孩发消息过去。 罗旬:抱歉,我工作太忙了,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吧。 发完这条消息后,他把手机扔在床上,去洗漱穿换了,回头再拿起手机的时候,顾雯那边也给了十分简短的回复:好。 罗旬拿起东西出门去了,还是日常的地铁,不过今天是周六,人自然比平时少了一些,不过还有几个穿着蓝白短校服的中学生背着书包在旁边说笑。 不久之后,罗旬来到了紫苑大厦,走进去,来到电梯门前等,不过由于时间还有些早,现在倒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等电梯,很快电梯就到一楼了,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他迈出脚步走进去......砰!后脑勺猛然遭受重击,视野霎时间昏暗了下来,他还没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晕倒了。 ...... ...... 迷迷糊糊,迷迷糊糊......他在摇摇晃晃间醒了过来,周围黑暗,手脚也被绑住了,嘴巴也被胶布贴着,他只能猜出自己似乎在车的后备箱里。 又是半夜警告又是绑架,他这是乱入了什么电视剧剧情了?还是有什么真人恶作剧节目? 他下意识想抬起手看手表,不禁为今天尚未完成的工作感到些许不安,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了,也没有挣扎,干脆闭上眼睛当做补觉了。 又是一阵迷糊,他在恍惚间被吵醒了过来,光芒从逐渐被打开的后备箱缝口中照射进来,这让他的眼睛稍稍有些不适,等恢复过来后,穿着米黄色t恤和洗白似的牛仔长裤的女孩站在他面前,脸上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委屈罗先生了。” 罗旬冷冷地看着她。 似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情理之中,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果然是昨天见过一面的顾雯。 罗旬终于得以从后备箱里出来了,嘴巴上的封印也得以解开,他遥望四周,这里是被山林围着的柏油路,空无一人,只有一辆白色桑塔纳停在路边,罗旬还见到车里有三个人,一个穿着白衬衣的老人和两个青年,倒真像是由导师带着一群学生的课题小组。 顾雯拿出录音笔、小本子及笔:“我接下来将会问罗先生你一些问题,请你老实回答。” “嗯。” 顾雯却是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为他的老实而惊讶。 “姓名。” “罗旬。” “性别。” “男。” “年龄。” “24岁。” “罗先生,据我所知,你大学读的专业是计算机,后来还在乐里科技有限公司实习,但不到半年就辞职离开了,这是为什么?” 罗旬也终于明白他们恐怕对自己调查很深了,更不只是为了什么课题研究。 “没什么为什么,这个专业火了很久,别人都说很能赚钱......虽然也是事实吧,但那也得看实力,甚至有些人都不配成为流水线的一份子,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这人没什么头脑,也不聪明,高考一般,后来读了大学以为能崛起来吧,没想到也不如人意,出来实习了更是这样。” “你辞职后,加入了黄嘉瑶建立的嘉瑶服装设计公司,干了三年左右,但事实上公司的生意一直入不敷出......你为什么坚持到现在?” 罗旬讥笑道:“还能怎样?你是不是以为我对嘉瑶有什么想法?当然,不止是你,以前的大学同学都觉得我是这样考虑的,而且人家家境优渥,要是真的一起了倒是挺不错的......然而我真的只是想闯出一片天地来罢了,门当户对的道理哪怕我以前不懂,后来也是懂的。” “如果你是担心她父母的问题的话......” “朋友,你似乎误解了现代的门当户对的意思了吧,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娶了或者嫁了就行么?是不是觉得反抗传统婚姻私奔很浪漫?但我跟她的最大分歧在于性格问题,我可以预测到,如果我真的跟她一起了,不到几年我们的生活分歧将会越来越大,直至无法挽救地崩裂破碎,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正常的朋友关系。” “罗先生,你对人生似乎持有一种悲观态度?但据我所知,你少年时期可是一个上进积极的人。” 罗旬眼瞳无光涣散,像是没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女孩一样:“没用的,再怎么上进积极,人只要一出生就被他的天命所固定住的了......再怎么挣扎,也只是有限度的挣扎。” 顾雯唰唰地挥笔记录了下来,再说:“这可不一定,假如一个人的命运真的是固定的,历史上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从草莽中崛起的王侯将相了。” “这就是天命的玩味性了,那你又知这不是天命让你上的?再说,到底是英雄推动历史还是历史推动英雄,看书ww.uukansh.cm这在历史学里还是一个具有争论的问题呢......当然,根据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这大概就是历史创造英雄了吧。” 顾雯不答,继续问:“据我所知,罗先生你已经四年不曾回到你家乡去了,这是为什么?” 罗旬这次不再回答“工作忙”之类的理由,而是目露茫然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不想回去......总觉得会记起......记起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心里存在着这种感觉。” “那你对你家乡因明镇的西宫娘娘信仰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由来已久的民间信仰呗,难道西宫娘娘还成精了不成?” 此时,顾雯却是严肃地回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西宫娘娘真不只是个信仰,而是一个......活着的什么生物呢?” 罗旬嗤笑道:“那你们又算是什么?驱魔人?捉妖人?” 顾雯面露神秘的微笑:“假如你愿意这么看待我们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正确的。” “呵,那驱魔人小姐是觉得我跟西宫娘娘是一伙的喽?” “一切都有可能。”顾雯只回了这个万金油般的答案,“好了,询问到此结束,接下来我们还需要罗先生你的帮忙......请你跟我们到你的家乡去一趟。” “那我的报酬呢?” 顾雯一改先前的文雅形象,边低头收好笔纸边回答:“你在想屁吃呢。” 四、家乡 罗旬坐进了桑塔纳的后座上,左右边分别坐着那个很有知识分子气质的老人和黄嘉瑶,前者对他露齿而笑:“小同志别担心哈,我们只是需要你的协助,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正在此时,正在驾驶着车的男人也回过头伸出一只手来,爽朗笑容:“你好你好,我是徐凤。”然后指向副驾驶座上的青年,“他是莫强。”最后又向着老人努了努嘴,“你叫他教授就可以了,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真名嘿嘿嘿......” “看着前面!”莫强冷冷地道,倒是完全没有其他三人的客气,似乎也不打算跟罗旬认识。 铃铃铃,手机响了,罗旬不易察觉地扫了一下周围,取出手机接听,对面立即传来了焦急的声音:“你终于接电话了啊,之前你怎么关机了......”是黄嘉瑶打来的。 罗旬含糊答道:“我在回老家的路上,忘记跟你请假了。” “......这就急着回去了啊,起码说一声嘛,吓得我以为你被绑架了。” 其实真的是被绑架了...... 一顿搪塞过后,罗旬终于把黄嘉瑶那边敷衍过去关掉手机了,接着面对的却是旁边女孩笑吟吟的表情:“看起来黄小姐对你也是有点意思的。” 罗旬淡淡道:“我知道,但没必要。” 车子继续在静静地行驶着,在罗旬昏迷的时候,行程就已经度过几个小时了,到得这会儿离因明镇已经不远了。俗话说近乡情怯,罗旬却是没有这样的感觉,他默默地安静坐着,既没有看向窗外的风景,也没有观察其他人,像是听话的人偶,车里似乎只剩下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声了。 良久之后,顾雯忽地闻到了一阵臭味,不由皱了皱俏鼻,立即关上了窗,随即就听到了来自旁边男人的声音:“很臭对吧。”她转头看去,只见到一张无表情的面孔,她不由一阵心神恍惚,总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活在他们面前似的。 她甩了甩头,将这种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微笑道:“确实,我还以为乡下地方起码空气清新一些,而且......这附近也没见到什么农田。” “我自出生以来也没见过,事实上现在很多农村人都没下过田地。”罗旬淡淡道,“你知道因明镇是靠什么产业撑起经济来的么,是鞋厂,我父母,我爷爷奶奶,我叔叔伯伯还有其他邻居都是鞋厂工人。因明镇虽然是农村,但是空气比城市还要臭,全是鞋厂的味道,这也是我曾经最讨厌因明镇的地方之一......但就是这一小小的鞋模,不仅撑起了全镇的主要经济,更是养活了全国不少人,甚至在撒哈拉沙漠的人穿的可能都是因明镇鞋厂制造出来的鞋子。” “虽然因明镇只有几个鞋厂,但就算你跳槽来跳槽去都是这个工友圈的人,他们也是同镇关系,好有些人甚至有血缘关系,所以不会发生什么鞋厂老板欺压工人的事情,因为老板们也是出身这个地方的,他们如果做出这种事就会被乡亲们小觑鄙夷,尽管这些鞋厂老板的经济能力就算放在大城市也是分量不少的人物......他们在外边也发展了很多分厂。他们虽然平时不在镇上住,但是经常拿钱投资镇里的建设,这个小镇就像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乐园,没有太多人想要离开这个乐园——因为它满足了大家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 “可能你们会对这种全镇人几乎都在搞同个产业的模式感到奇怪,但往前推个几十年,像是这种全镇全村人都是同个施工队的实在是常见了,工业富国嘛,现在多多少少也遗留下这样的痕迹。因明镇在几十年前也是有田地的,但没办法嘛,富不起来,而且国内也因为人多地少等诸多原因转型不成像国外那样的家庭农业......不然等我辞职回来了倒是可以平时种种田除除草什么的,多有田园气息的生活啊,但如果换成每天在一个机器前制造鞋模的形象就很尴尬了。” 顾雯捂嘴轻笑,接着又问道:“罗先生似乎对这些很有了解?” 罗旬喃喃道:“以前总以为懂得多一些就能改变命运,所以大学的时候总是跑去图书馆找书看,不过嘛......呵呵,你也是明白的。知识这种东西更多的是改变内在而非外在,而现在大家更多的也是看重钱财和权利,当然,因明镇算是不错了,大家都是街坊邻里,相比起外面的竞争气息少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没有。” 顾雯点了点头,又问:“我们要给你家里带什么礼物过去吗?” “买一箱橘子吧,前面就有个超市。” “好。徐凤,记得在前面的超市停一下。” “好嘞!” 前边果然见到了一个超市,车子就在超市门口停下了,罗旬和顾雯下车进去,超市老板是个地中海发型的中老年人,正看着报纸,一见到客人进来便面露惊色:“小旬?你回来啦?” 罗旬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福叔好啊,好久不见了。” “哎哟喂,都这么大了啊,变得这么俊了......是回来吃喜酒的吧?” “对,现在顺便带箱橘子回家。” “行,我给你找找......带三箱回去吧,哎呀,要什么钱啊你这孩子真的是......这女娃是谁?你对象吗?” 一番热情的推推挤挤后,两人抬着三箱橘子回到车上去了,顾雯颇有些扛不住地松口气道:“你福叔太热情了......” 罗旬点头同意:“我也很为难,而且后面还会有很多,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 车子渐渐驶进了因明镇里面,与其说是农村,更像是城镇化的经济小镇,这一路上的建筑都是不低于三层楼高的房子,远处还能见到摩天轮的影子,那边分明有个游乐园,街边各种商店十分热闹,而后在罗旬的指导下来到了罗旬的家门口前,uu看书 w.uukash同样是一栋四层楼高的房子,外边装修了白瓷砖。 顾雯忍不住道:“这里生活节奏听缓慢的吧,商业活动也挺便利的,气温也很舒爽没有大城市那么热......除了空气环境不怎么样,倒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罗旬深以为然地道:“我也这么觉得。” “但你却一直想离开这里?” “太舒适了,会让人失去奋斗斗志的......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他们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别人还有屋里人的注意,不过罗旬早就在车上通过微信告诉父母了,所以他们很快就出门迎接了,下了车的罗旬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四年了,他又回来了。 ...... ...... 回到因明镇的时候,已是夕阳西落的旁晚时分,跟父母寒暄了一会儿后,罗旬留下他们招待顾雯等人,自己上楼洗澡去了。 他的房间在三楼,在经过其中一个房间的时候,房门却是突然打了开来,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冷冷地立在门后,穿着背心短裤,雪白的长腿裸露在空气中,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互相沉默了片刻后,她终于开口了:“你上次寄给我的那批书看完了。” “新的书单发我微信上吧。” “好。” 随后她就关上了门。 罗旬摇了摇头,回到自己房间,从衣柜里取出自己很久没碰过的衣服,不过房间和衣柜都很整齐干净,像是有人经常打扫一般。 五、调查员 罗旬很快洗完澡下楼吃晚餐了,他自然地来到顾雯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教授和徐凤正在招呼着罗父罗母,两人也就顺便低声聊起来了。 “听说你有个妹妹啊,你妹妹呢?不下来吃晚饭吗?” “在楼上看书吧。” “看书?” 罗旬嗯了一声,解释道:“算是我养成她这个习惯的吧。她在初三的时候,突然联络我跟我说,她想考大学,于是我就找了一些工具书辅助书寄回去,还给她买了手机订了网课,后来就陆陆续续给她寄书回去,一些本科教材书还有一些课外书,经典名著、流行小说、杂志之类的。慢慢就养成了看书的习惯了吧。” “是个好习惯。” “在外面或许是,但在这里不是。” “怎么说?” “她......于同龄人来说太厉害了,知识面和眼界也比同龄人厉害得多,成绩也一直是全级第一,她也因为兴趣爱好跟周围不同而逐渐格格不入,性格也变得沉闷高冷,她在这个社区组织太独特了,随着时间发展下去这种差异只会越来越大,最后她只会像我一样奋不顾身离开这里,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或者很少回来。” “多大了?” “考完高考了,不过成绩还没出,她打算考的大学其中就包括汉南大学,如果你想问她有关西宫娘娘的事情可以从这里入手。” 顾雯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的身份就是汉南大学的研究生,汉南大学虽说在全国排不上全十,但在省里也是很有名的。 “她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也不错。” “或许。”罗旬随便敷衍了一下,随即就岔开了话题,“莫强呢?怎么不见他?” “去西宫娘娘庙进行调查了吧,他想快点结束这个研究课题回去。” “怎么了吗?” “他有个朋友,他那朋友有个美国女朋友,听说来自美国一个叫做印斯茅斯的小镇,最近他那朋友跟女朋友去印斯茅斯镇探望人家父母去了,但消息却是无缘无故断绝了,人也好像人间蒸发般失踪了。莫强调查了印斯茅斯镇的事情,但什么线索都没有,这个小镇似乎压根儿就不存在在美国......甚至是这个世界上。” 罗旬拿起碗喝了一口汤,然后继续道:“后悔了,真不该问你。” “为什么?你很忌讳这些?”顾雯道,“你既然知道我们调查过你,那你也该猜到我们多多少少其实是知道你对神秘有所接触的,既然你曾经半只脚踏入过这个世界,难道你就不想进入过来看看吗?” “你想招揽我?”罗旬似乎听出了她的意思,接着摇头拒绝,“算了吧,我没有你们那么厉害,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而且人活在这世上如果想要自在些,那就得尽量避开无谓的因果。” “听起来你想找个深山老林当个宅男养老啊。” “有这想法,而且已经在准备了,所以这件事结束后最好别再打扰我了。” “那先预祝你过上平静的生活吧。” “谢谢。” “对了,你有记起什么来了吗?” “没有。” “如果有记起什么,请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要知道这些貌似无所谓的小细节最容易引人步向深渊的了。” “我会的。” 渐至深夜,罗旬回到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有条微信消息,是黄嘉瑶发给他的。 黄嘉瑶:久违归家的滋味怎么样呀??(?????)? 罗旬:还行。 然后他直接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躺到床上去了,实在经历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已是十分疲惫的他很快就睡着了过去,却是没想到做了个梦......或者说是可能是以前的记忆片段之一。 那大抵是刚上高一的时候,忘记了为什么跟罗父起了争执吵起来了,多半还是因为他那追逐“自由”的梦想吧。 “你以后可是要接过我的担子成为庙祝的......” “那你也可以找罗弥啊!到时候找个上门女婿不就行了!” 正在做作业的罗弥困惑地看了一眼正在吵架的两人,然后继续低下头去了。 罗父似乎被气到了:“你、你......” 之后那时候的罗旬就冲出家门了,来到了小林子里踢着树木发泄:“可恶,可恶,可恶......”叮叮当,身后却是突然响起了异样的声音,他立刻回头看去,“是谁!”这一看,他便痴了,呆呆地站在那里。 穿着蓝白齐胸襦裙的女孩立在折断的枝叶和草丛间,夜空中洒下来的月光衬得她的侧脸精致无暇,仿佛不该是活在人世的仙子,长及细腰的青丝被蓝色发带挽着,双手双脚都系着银铃。 罗旬马上回过身来了,见她这身打扮,立即联想到了“封建迷信”这个词汇,不屑地哼道:“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这话问的倒是不奇怪,共同长大在一个镇子上,同龄人往往都是互相认识的,而他居然未曾见过这个女孩。 女孩微微弯起眼睛,脸颊上露出浅浅梨涡,嫣然笑道:“是我啊,你忘了吗?三年级跟你同班的那个......” “你你你,谁知道你是谁啊,说名字好不好?” 她却是执着地摇了摇头:“你若是想不起我的名字,我也说不出来。” “......莫名其妙!” “你才是莫名其妙呢,因明镇上谁不知道有个天真的小屁孩想要离开这里闯出一片大事业呀。” 罗旬立即红了脸:“我这是远大理想,你这种蠢女人怎么会懂!” “哼,直男!” “什么直男?” “连直男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还好声称自己要去大城市呢。” 罗旬被驳的哑口无言了。 看着那弯弯眼瞳的笑脸,他下意识别开了脸,让黑暗遮住自己脸上的异样。 “你呀,就这么想去外面吗?外面真的就有这么好吗?” “哼,反正肯定比这里好!” “是么?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会经历生老病死,那在因明镇和在外面有什么区别?” 罗旬总觉得这话有问题,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被说的支支吾吾。 她轻叹口气:“给你说个故事吧。” “不要,故事是小孩子才听的。” “哈哈,就是说给你这种小屁孩的呀!” “都说不是......”罗旬很想反驳到底,可对面的女孩似乎有着谜一般的魔力似的,一见到她的脸孔他就难以像平常那样说话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南朝萧梁时,达摩尊者来到中土,与梁武帝相见,梁武帝问他:‘朕自从登基以来,建了那么多庙宇,抄写了那么多经文,供养了那么多僧侣,我的功德有多少了?’达摩尊者回他:‘并无功德’......那么我问你,这是为什么呢?” 罗旬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明白了答案,却偏偏说不上来,只能站在那里踌躇半响,最后放弃道:“我不知道,你直接说答案吧。” 她莞尔道:“这样,你先回去思考一天吧,明晚这个时候再来找我。” 罗旬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逐渐回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老家,他拿起手机来看,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睡了这么晚。 他洗漱穿换过后下楼,顾雯坐在一楼客厅等他,其他人都已经出去调查“西宫娘娘”的线索了,她负责留下来照看他......又或者说监视。 “我昨晚做了梦。”他开门见山道。 “嗯?” 他便将梦中的经历告知了她,后者也陷入了沉思之状。 “你之前说因明镇和西宫娘娘跟佛教和梁武帝兴佛的事情有关,你说这会不会是有所关联?” “也许吧......”黄嘉瑶似乎也十分困惑,语气不确定地回道,“不过我也打听到了一个有关你的消息。” “什么?” “有些镇上的人告诉我,你高中那三年里陷入了一种异常的精神偏执状态,经常跟空气自言自语,还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他们说,你像是在跟自己谈恋爱似的。” “......我完全没有记忆。” “假如你梦见的确实就是你的过去记忆之一,那个女孩或许就是西宫娘娘,就算不是,至少也是跟西宫娘娘有关。” 罗旬面无表情:“你是想说我那三年里跟一个妖怪谈了恋爱吗?听上去还真是经典的明清爱情小说题材。” “呵呵,我也觉得......不过假如她不是什么狐妖呢?” “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可能真的是人?” “不,正好相反,而是......更恐怖的某种生物,你绝对不想了解的生物。” “......” ...... ...... 数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婚礼当天,新郎开着婚车去接新娘子,而后又去了西宫娘娘庙,在作为庙祝的罗父的主持下举行仪式,最后就是开始吃喜酒了。 新浪新娘等人一桌桌去敬酒,很快就到了罗旬那一桌,作为新娘子的莫小芸没有任何尴尬,举起酒杯朝着罗旬笑道:“小旬哥,想不到还能见到你啊,都多少年没回来了,该不会是在外面阔了不愿意理会我们这些穷乡亲了吧。” 这番揶揄顿时让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消散了不少,罗旬也笑了笑,举起酒杯向她碰杯:“恭喜,不过你们孩子的满月酒估计我就回不来了。” “嗨呀,我懂我懂,大忙人嘛......” 周围人也跟着哈哈哄笑了起来,接着继续去下一桌敬酒了。罗旬坐下来后,旁边的顾雯带着颇有些玩味的语气问道:“怎么?嫉妒?舍不得?” 罗旬摇摇头道:“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以前就不喜欢她,现在跟她不见了这么多年,肯定更生疏了,说舍不得才真的是脑子有病呢......只是。”他顿了顿,看向露着开心笑容的新郎新娘,“虽然我总是觉得他们这些人可笑无知,但是......总觉得他们比我更幸福啊,很多时候我会这么想,这个时候也会生出一点点嫉妒吧。当然,不仅仅是对他们的嫉妒,而是这个镇上的人。” 顾雯了然点头:“有时候无知确实是一种幸福。”接着她又道,“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罗旬不由惊讶道:“这么快?不是还要调查西宫娘娘的事情吗?” 顾雯笑了笑:“调查得差不多了,也没发现西宫娘娘的踪迹,可能这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民间信仰吧,又或者......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罗旬面露沉思。 “你呢?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不了,我再在这里陪我家人几天吧。” “也是,毕竟你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第二天,顾雯等人果然回去了,在途中车上,仍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莫强冷冷问道:“就这样结束调查了吗?我总觉得那个罗旬有古怪,uu看书 .uukanshu.co 他肯定还有秘密没告诉我们。再说,他若是真的跟那样的神秘待了三年,待了这么久......我就不信他没有受到影响觉醒一些特殊能力。” “可能吧,又或者只是觉醒了他自己也没察觉到。”顾雯含糊道,“不过无所谓了,这事就到此结束吧。反正就算我们不再调查,总会有人愿意继续深入调查下去的......他可不会就这样能轻易甩脱这些麻烦。” “你说的是......” “呵,除了某个人还会有谁吗?” “......” 过了几天,罗旬也终于到了归程的时候了,他背起背包,再次路经罗弥的房间时,啪啦一声,房门适时打开了,长发披肩的女孩立在门后冷冷地看着他,两人再次视线无言对视。 默然半响,她开口道:“再见。” “嗯。” 啪,房门又被关上了。 “......” 罗旬沉默数秒,继续前行,而后跟父母告别离去了。来到小镇外面的公交站,他坐下等了半个小时,公交车才徐徐到来,他扫码上车,车上果然没几个人,他来到后面找了个靠近走道的座位坐下,这时候微信恰好来了消息。 罗弥:两个月后见。 他微微一怔,回了一个“好”字后,收起手机,将背包放到了一边,后仰依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上,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些调查员啊,还真是喜欢一个个前赴后继地找死......你说是吧?” 六、礼物 黄嘉瑶悠悠醒转了过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放下,很是烦闷地将脸埋在枕头里,今天还是别去上班了吧,反正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想着,她又躺了一会儿,迷糊睡去又醒过来了,再一看时间,不过过去了十分钟罢了,明明感觉睡过去很久了。 她叹了口气,洗漱换衣,化妆打扮,然后拿起lv包包出门去了。 来到嘉瑶服装设计公司后,站在办公室外的她正打算拿出钥匙开门,却是听见室内传出的琐碎键盘声,她怔了怔,随后一喜,直接开门进去......果然没锁!再望过去,那个熟悉了很多年的身影依旧坐在办公桌前干着活。 她强忍住心中的狂喜,像是日常打招呼的口气说道:“回来了啊?这么早就上班,真努力啊。” “别啰嗦,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对了,过来一下。” “什么啊?”她走过去,往电脑屏幕上一看,脸色当即一僵,原本的狂喜心情霎时间像是被淋了一盆冷水似的。 “你觉得这个招聘广告怎么样,不过全部都要招挺麻烦的,缺会计、前台、文案等等......现在正好是毕业季,可以去一些高校找找人,实习生便宜一些,不过也多半没什么经验,所以还得招有工作经验的,这方面就比较麻烦了......”罗旬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继续说下去。 黄嘉瑶不知如何回应,只好说:“挺好的。” “放心,我不会离开得这么快的,起码也得等工作交接顺利才行。” “嗯......”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还没想好,反正饿不死的,不用担心。”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和粗狂的叫唤声:“请问有人在吗?” 罗旬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女孩,然后说道:“请进。” 门开了,一个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穿着黑背心和牛仔裤,光头,三四十岁的样子,这形象让两人看得有些懵了。不过这样一个看上去很凶的汉子却是搓着手,颇有些尴尬地走进来几步就停下来了:“我是朋友介绍来的,这里是能订制指定服装吧......” “可以的,请坐吧。”黄嘉瑶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拿来椅子招呼客人,然后自己坐在桌前打开电脑,“请描述一下你要制作的服装具体的要求......” “嗯......怎么说呢......”坐下来后黑背心汉子举动似乎显得更加尴尬了,“我有个女儿,十六岁了,读高一,她快生日了......” “这是送她做生日礼物的?” “对对对。怎么说呢,在她小时候,我就答应过她,在她生日那天租下一个主题公园,让她成为一个公主......哈哈哈,大概你们也听得出这是个玩笑了吧,租下主题公园一天我不知道要多少钱,但肯定很贵的嘛。” 两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想送她一条公主裙......但不是那种很普通的很常见的但也不是很、很、很......对,繁琐,而是一种......说不清的美......哈哈,抱歉,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形容。” “没事,您继续。”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片子,叫做......冰雪什么缘?” “冰雪奇缘。”罗旬补充道。 “对,冰雪奇缘!就是里面那个女孩唱歌的时候,那裙子不是一闪一闪一变一变的嘛,大概类似于那种风格吧。” “北欧风格?后现代主义?” “是吧......我也不太懂......” “......那不如弄个维京风格吧,你女儿肯定会很惊喜的。” “什么京?” “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请忘了我这话吧。” 这时候黄嘉瑶也完成了自己的粗略设计,她转过屏幕让对方看:“请问是不是这样的?” 屏幕的服装草图是类似于《冰雪奇缘》里的女主所穿过的雪白色裙装,满满的北欧风格扑面而来,但也多少加了点汉元素在里面。 黑背心汉子看着草图,又是皱眉,又是沉思,像是满意,又像是有所不满:“嗯......我也不太懂,就这个了吧。” 黄嘉瑶不由惊讶道:“不再斟酌一下吗?”大抵是因为遇到过不少吹毛求疵的甲方了,难得碰见这么好说话的客户她倒是一时间不知所措了。 汉子笑道:“我也不懂这些,就算我喜欢,女孩子也不一定会喜欢啊......你是女孩子,又是专业人士,肯定比我懂的。” “......如果其他客户也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哈哈,请问多少钱?” “全额3000,订金1000。”罗旬也适时拿来了单子,“请在上面写上你的姓名、手机号码、取货日期等等......对了,你女儿生日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三号,还赶得及吗?” “可以的,我让厂那边的熟人优先处理这份订单。” “那多谢了啊,微信转可以吗?” “没问题。” 互相加了微信,罗旬顺利收到了订金,接着对方也离开了,他拿起单子看了看上面的名字:“陆卫国......” “这位陆先生挺好说话的,就是人看上去有些凶。”黄嘉瑶也在旁边说道,“对了,你怎么说优先处理?我们有这个权利来着吗?” “反正肯定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多说一句显得我们服务态度好。” “......” 又是几天时间匆匆过去,uu看书 .ukanshu.co罗旬重新回归了平静的生活中,什么都没再发生,不过这天早上来到公司后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站在打印机前的他正等着东西打印完毕,却突然听到了咔咔咔的刺耳噪音,他连忙拿起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纸张看了看,上面没有打印出自己要打印的东西,第一张4a白纸完全空白,往下翻,第二张白纸上面打印出毫无意义的扭曲黑线,再往下翻,黑线越来越多,直到第八张白纸的时候上面终于有字了:你有罪!!!!! 他面无表情地往下翻,下一张写着:别人不知道你犯下的罪孽,可我知道! 继续翻。 去死吧!!杀人凶手!!! 再翻。 又是空白白纸。 他把这叠白纸塞进了旁边的碎纸机里,咔啦咔啦咔啦...... 他来到电脑前干活,做了一会儿后,来到门口的饮水机旁打水,突然听到了键盘声啪啦啪啦地响了起来,他拿着水杯盛水的身体微微一僵,接着拿着水杯回到座位上,屏幕上多出了一堆乱码和最后面的一句话:偿还你的罪孽吧!!!!!!! 罗旬依旧无视了这个小插曲,不过到了中午的时候,公司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接听,等挂断电话后,黄嘉瑶发现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禁不住问道:“怎么了吗?” “你还记得前几天来我们公司订制服装的那位陆卫国吗?就像那个给女儿订制生日礼物的。” “哦哦,他啊,怎么了吗?” “他跳楼死了,派出所那边叫我们过去做个笔录。” 七、苏糖 “姓名。” “罗旬。” “年龄。” “24岁。” “陆卫国是什么时候到你们公司的?” “上周三,中午十一点多吧,具体时间我也没记住。” “他到你们公司干嘛?” “订制一件衣服,北欧风格的,说是送给她女儿做生日礼物。” 做完笔录后,罗旬走出派出所,来到门口的时候,正见到黑发夹红的女孩站在路边的树下向他挥了挥手,他正打算走过去,这时候一家三口模样的三个人从他身边走过进去,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还有一个穿着背带牛仔裙的高中生模样的女孩。 罗旬的身子停顿了一下,在黄嘉瑶疑惑的视线中,他突地开口:“有个男人......”此时,那一家三口已经在他后面几步外了,但他的声音也足以让他们听见,“他来到我们公司,说是给下个月三号就要生日的女儿订制一件衣服,他说他在他女儿小时候答应过她,要给她租下一个主题公园,让她在生日那天过上公主一样的故事。” 背带牛仔裙的女孩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可那个无缘无故说话的男人已经迈步远去了。 罗旬来到黄嘉瑶身边,后者看了看派出所内的一家三口,又疑惑地看着他:“你认识的?” “不,但那个女孩应该是陆卫国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这随意的口气让黄嘉瑶无语了一会儿,她沉吟半响,道:“但那个女孩身边的男人貌似就是她父亲啊......” “可能是再婚吧,算了,别人的事情我们就别瞎掺和了,不过那钱想办法退给对方的亲属吧。” “好,希望工厂那边还没处理这份订单吧......” “要是已经在弄了,钱我出了吧,就当我买了吧。” 黄嘉瑶闻言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可是女孩子的衣服哦。” 罗旬含糊道:“送我妹妹。” “那你妹妹肯定会很开心的。” “可能吧。” “对了,我要回家拿下东西,要我先开车送你回公司吗?” “不用,我自己搭车吧,反正也不远,就当散散步了。” “那好吧。” 等黄嘉瑶开车离开后,罗旬也走在回公司的路上了,他来到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准备乘车前往地铁站,公交车站只有他一个人在等,等了几分钟后,忽然有人叫了他:“叔叔,莲花路怎么走?” 罗旬向左边扭头看去,一个短发女孩站在他面前,白衬衣,红白格子过膝裙,还提着一个粉色的小行李箱。 “自己看地图。”罗旬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别人的问路。 “我也找过高德地图了,但是......” “自己看地图。” “......哦。”女孩似乎放弃了继续向他询问,携着行李箱往前走去,罗旬本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但下一刻他的身体就僵住了,因为他的后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着自己,有些刺痛,他大抵能猜出是什么来了。 刚刚还多少显得柔和礼貌的语气立即变得冷冰冰起来了:“我问你,201x年4月13日到16日这几天里,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罗旬不得已挺直背脊,以免被利器伤到,一听到这话他就明白来者为何了:“公众场合拿着这种东西算是违法的吧......你也是想找西宫娘娘的?” “闭嘴!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记得了......” “那就给我努力去想!” “我真的不记得了,谁会记住这么详细的日期。” “不可能,那几天里你就没有碰上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可能有吧,但我想不起来了。” “那我换个问法,那段日子里,是不是有个男人来到你们镇上?”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姓苏?对不对?他是你的家人?兄妹?看你俩年龄不对......你们是父女吧。” “现在是我在问你,他在镇上那几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啊,就像平常一样......别这样,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帮不上你什么忙。......今天我办公室里的现象是你弄出来的吗?这是什么能力?幻觉制造?操控网线?” 对面沉默了下来,暂时没再问下去,也没有回答,罗旬也不敢动,只好一动不动地站着,用不了多久,公交车就来了,缓缓停在路边,与此同时后背上的刺痛感也跟着消失了。 “哼,美工刀也怕。”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后,一道红白色的身影瞬间冲上了车去,罗旬没跟上去,公交车很快就关门而去了,透过车窗,他能看见女孩也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紧紧地盯着他,那目光冰冷,却又不是罗弥那种毫无生气的冰冷,而是掺杂着些许不明情绪的冰冷,直到车子远去。 罗旬叹气摇头,继续等下一趟车。 ...... ...... 苏糖下了车,进了路边的一个书店里,她松开行李箱的手柄,从历史读物区域取下了一本《全球史下看中国》,默默翻看了起来。 良久之后,她拿起书来到柜台前结账,然后提起装着书本的纸袋离开。再次等公交车,来到车上坐下后,她从纸袋里取出了书本之外的另一份东西——一份公文袋。 拆开,取出文件,里面夹着几张照片,是一个穿着黑背心和牛仔裤的光头男人趴在血泊上的照片。 ...... ...... 罗旬还是像往常一样十一点多到家,然后洗澡,洗衣服,到阳台上去晾,但正准备晾衣服的时候他不禁愣住了,因为他阳台对面的另一栋房子的同层房间亮着光,阳台外面还晾着床单和衣服,可他记得以前那间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没人在住,莫非有新住客搬进去了? 正在这时,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般,uu看书 .ukansh 对面的阳台门也打开来了,一个人从对面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冷冷地将视线跟他对上。 “......” 罗旬确信自己这次没有出现幻觉,对面那人分明就是白天时威胁审问过自己的短发女孩,这算是什么?监视? 铃铃铃,室内里传出了手机铃声,他立刻回房间拿起手机,可手机上却是没有标注过的不明来电,但他还是接了。 “惊喜吗?” “......”罗旬听出了这声音来了,他再次走出阳台,一直没什么波动的目光终于显露出无奈来了,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面同样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的女孩,“有必要吗?如果你是要寻找你父亲的下落,你找我是没用的。” “我没说过他失踪了。” “但如果不是失踪了,你会这样拼命找我?” “......” “听着,我真的不知道西宫娘娘在哪里,拜托了,别打扰我的生活,而且你找我也是没用的。” “你总知道些什么的。” “都忘了。” “那我会等你想起来的。” “......” “而且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着想。” “为我自己着想?” “要寻找西宫娘娘的人不止我一个,你能帮助我将她找出来,那你也会免去以后的很多麻烦,甚至其他人不一定会像我这么友好。” “......你说的真有道理,再见。” 罗旬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话,连衣服都没晾,就拉上阳台门回到室内去了。 八、委员会 或许是因为有了先前被某群自称是民俗学专业课题研究小组的人绑架了的缘故,那姓苏的小姑娘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打扰到罗旬的睡眠,他就如往常那样睡觉然后早上醒来去上班。 黄嘉瑶依旧迟迟未曾来到,而他在八点左右就已经抵达公司了,不过干了活儿一阵儿,他就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于是道:“进来。”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牛仔短裤的女孩开门走了进来,t恤下摆被夹在短裤里面,充满青春靓丽气息的白皙大腿毫不介意地暴露在外。她脸上带有些许怯懦的神色,还有几分腼腆,似乎很紧张面对他,罗旬认出来了,这是昨天在派出所有所一面之缘的女孩——那个被他猜测是陆卫国女儿的女孩。 罗旬也不奇怪她这时候不用上学,因为据他估计今天多半是周末,他常常会忘记今天是星期几这件事的,毕竟每天身处工作或长期假日的人是很难注意到这件事的。 “那个,你好......”她在试着率先开口,但罗旬毫不留情地冷淡打断了她的尝试性勇气。 “你是要那件裙子?” “......是的。”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仿佛又在情理之中,她很快就渐渐放松了下来,解释了起来,“我是问了他的那些朋友,找了好些人才打听到你们这里的......” 她口中的“他”该是指陆卫国了,罗旬听了这话不由在脑海里联想了起来:那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光头大男人在猪朋狗友面前炫耀着自己给女儿订下了一件三千块的生日礼物...... 无论如何,这样的情景都是颇有些喜感呢。 罗旬站起身,拿着手机走过去,对方见了他的行动似乎反倒是有些害怕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罗旬似乎未曾看见她的反应,只是道:“订单在陆先生那里,现在说不定还是在派出所,加个微信吧,到时候裙子弄好了我会通知你来拿的......对了,你有微信吗?” “有、有的。” 两人加了微信,对方也离开了,罗旬回到自己的座位查看她的朋友圈,是空白的,除了只显示着“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这句话,微信号是“luxin”,怕是真名的拼音,看来他的猜测估计没什么错了,就是不知道“xin”是哪个“xin”。 当然,这似乎只是个小插曲,他很快就放下手机继续工作了,随后黄嘉瑶也来到公司了,直到中午的时候,又有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一声淡淡的清脆声:“外卖。” 原本正在干活的罗旬突然停下了身子来,望向了大门,与此同时黄嘉瑶也匆忙叫了一声:“进来。” 吱呀,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卫衣和运动裤的女孩提着一个装着饭盒的塑料袋走了进来,脸色冷冷淡淡,短发清爽。黄嘉瑶稍稍有些惊讶,因为一般送来外卖的都是些穿着某些特定服装的男人,今天送来外卖的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为此讶异。 送外卖的小姑娘把塑料袋放到一边就转身离开了,但过了几秒后,罗旬却是跟着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同时口中不忘解释道:“上个厕所。” 他没去看老总的反应就溜出去了,他没往厕所的方向走去,而是朝着电梯方向而去,果然在电梯门口碰上了还没来得及走掉的女孩,但她似乎也在等着谁似的,背靠在电梯门口旁边的墙壁上,双手抱胸。 罗旬来到她面前,皱着眉头颇有些不满地道:“有必要监视到这个程度吗?” 她没回答,只是把手伸进裤袋里取出了一块巧克力,然后慢慢拆开包装,并折下了一小节巧克力递给他:“要吗?” 罗旬仅仅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苏糖也不在意他的冷淡似的,把折下来的那片巧克力扔进了自己口中,然后道:“我没在监视你,我是在监视陆欣......她今天找你干嘛?” 罗旬隐约明白了什么:“......陆卫国的死,是跟那些东西有关?” “你确定要知道?” “......不,算了。” 可苏糖却似乎不打算绕过他似的:“我昨晚恐吓了她一番,故意让她看见陆卫国的鬼魂,她被吓到了,一直在哭喊叫着‘对不起’,我觉得她有问题。” “......恕我直言,一般人都会被吓到的。”罗旬忍不住道,随后他又想起了其他的那些人对自己或是绑架或是半夜恐吓的行为,“你们这些人都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吗?” “......你们这些人?”苏糖先是疑惑,随后略微恍然,“也有别人找过你了?” “没错,不过他们跟你的目的不同,至少他们不是要问爸爸去哪儿了。”随后他又问道,“如果我没猜错,在你们的世界里,现在有关西宫娘娘的事情应该很出名了?由此波及到了我?他们都想找西宫娘娘干什么?” 苏糖没有理会他的讥诮话:“我也不大了解,听说是跟十人委员会其中一位委员有关的......对了,你知道十人委员会吗?” “不知道。”罗旬坦然道。 “像我们这样要追查处理神秘的人被称作调查员,我们都出自一个叫做国际调查员协会的组织,uu看书 .uuanshu 而国际调查员协会的核心团体是十人委员会,就像它的名称一样,是有十位委员,他们都是调查员中最顶尖的十个人。现在主动找上你的人姑且算是有善意了,或许后面会有更多心思不歹的人,所以能尽快找到西宫娘娘的下落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 罗旬知晓她也是在间接诱导自己并借此找到西宫娘娘线索的人之一,他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陆欣来找我是要那件她爸在生前订下的裙子......” 苏糖似乎也没打算在西宫娘娘的事情上太过逼迫他,听了他的回答后,她点了点头:“你能帮我把她约出来吗?” “谁?陆欣?” “对。” “我可不想参与这种事,而且你确定陆欣真的有问题?” “假如你真的不想完全参与,就不会站在这里听我说了这么久了......她确实有些问题,因为她昨晚在不断道歉后,还说了什么‘我本来以为这个诅咒已经失效了的’......” “还有别的吗?” “没了,后面我想更进一步了解的时候,她被吓晕了。” “......” 罗旬拒绝了苏糖的请求,然后重新回到了公司,才刚坐下,已经吃完午饭的黄嘉瑶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认识的?” 他目不斜视地答道:“我只是上个厕所。” “......哦。” 不过坐下来干了一会儿工作后,他突然又停了下来,似是叹气般无声嘀咕:“天命不可违么......” 九、诅咒 苏糖不明白罗旬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但她想罗旬并非完全不愿意接触神秘世界,至少也是怀有一定的好奇心的,只是不知为何却是有种莫名的抵触,既好奇又抵触,一种矛盾的心情。而且她猜测罗旬并非完全没见识过“神秘”,就他那天面对灵异现象的麻木态度便可知晓了,他似乎对此感到熟悉甚至......无所谓。 这也是她稍稍确信罗旬并不是对西宫娘娘的事情一无所知的,除非他真的反应迟钝到了极点。 罗旬帮她约见了陆欣,地点是在陆欣学校的附近的一家奶茶店里,在等着陆欣放学之前,两人已经提早来到约定地点等待了,他又是难得向那位名义上的老总请了一次假,理由无非就是为辞职后的新工作做打算。 他跟苏糖面对面坐着,女孩今天穿了一件颇为日系的学生服:衬衣、马甲、短裙、中长袜、短跟鞋,短发上还系着一个银色的饰物,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大学时候经常在校园里见过的一些所谓水手服妹子、lo娘、汉服娘,尽管一开始见到还觉得蛮新奇的,但事实上看惯了便会觉得腻,尽管这些女孩百穿不腻。 他对这些看起来华丽实则没多少内涵的服装生不起多少兴趣。 由于等待中的无聊,他随口问道:“你多大了?” 苏糖正在玩着手机,旁边的座椅上还放着一个小包包,比起调查员这一神秘身份,她倒是很像是个普通的学生,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在旁边看来也更像是情侣约会。 她边玩着手机边随口应道:“快十八了,刚考完高考不久,在等通知书。” 他疑惑道:“成绩不是还没出吗?”他想起了她那天带着行李像是刚上大学的新生初来到这个城市似的,但这个形象更该出现在八九月份。 苏糖趁着打着字的空闲中瞥了他一眼:“内定知道吗?” “......我只听说过保研,没听说过上大学还能内定的。” “以后这片区就是我管的了,你要是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以找我。” 看似是毫无关联的带有大姐大语气的话语,但罗旬听懂了她的意思,看来这内定倒是跟调查员的身份有关。想到她高中毕业生的身份,他倒是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罗弥,她俩倒是年纪一般大...... 在沉思着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把他的心绪重新拉了回来,再等了一阵子,穿着蓝白短袖短裤校服、背着女式书包的陆欣如约到来了,罗旬特别坐到了对面让出了更大面积的座位来。 还没等其他两人开口说话,罗旬直接开门见山,指着身旁的苏糖对陆欣道:“她,驱魔师,找你有事。”介绍完毕后,他似乎就事不关己地坐等着了,任由两人接着发言。 陆欣露出了明显的讶异,微张着小嘴,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苏糖瞥了他一眼,放下手机,微微挺直背脊,稍显认真道:“陆欣同学你好,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听了这话,罗旬忍不住瞄了她的侧脸一眼,心想:她遭遇的奇怪事情还不是你故意造成的...... 陆欣依旧默然无语。 罗旬以为她是一时间不相信苏糖的身份,正等着苏糖露两手来装逼以此表明自己的身份的时候,苏糖果然也想到这个问题并打算证明自己的身份,于是她从小包包里拿出了一个证件翻开递过去:“这是我的证件,上面还是多个部门的印章证明,请你相信我的身份......我是来帮助你的。”她一副满是让人信服的语气。 “......”罗旬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只好将目光移向其他的客人身上。 陆欣没多看,也终于开口了:“不......我相信你......我、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而已......能换个地方详谈吗?” 罗旬有点惊讶她居然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苏糖的话,但考虑到她“撞鬼”这件超自然事件,似乎又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苏糖回答:“当然。” 他们匆匆离开了奶茶店,找了个附近的公园,公园靠近一个荷塘,没多少美好的景色,但好歹也算是一点风景,三人靠在栏杆边交谈,此刻苏糖已经拿出了录音笔:“可以开始了,陆欣同学。” “好的。” 随着陆欣的述说,他们渐渐知晓了陆欣隐藏在心底里的秘密了:那大约是从三年前开始,当时陆欣还是一个初一级的学生,她有一个同桌兼当时最好的朋友,甚至其实是在小学也认识了,这并不出奇,有时候你的初中同学还是你高中同学的小学同学呢。她那位好友叫做夏晓伶,她们之间的生活没什么特殊却充满点滴的充实日常,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收到了来自夏晓伶的信息。 一个类似“不转发你爸妈就会死”的网络诅咒的信息。 苏糖问道:“具体是什么内容?” 陆欣:“具体内容我忘了,但大致还记得......它说‘由于夏晓伶放弃了这项权利所以转交到了你的手上,请在一周内进入如下网址诚实回答问题并填上你最憎恨的人的名字,这个人将会在此后的一周内死去,否则你将代替此人承受死亡,在任务完成前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此事,否则也会死亡’,大概就是这些了......” 陆欣一开始自是不信的,但第二天去上学后,却得知了她的好友夏晓伶在昨晚无故死亡了,她为此而恐惧,在那之后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夏晓伶逐渐被周围人遗忘了,直至似乎这人从未在这世上出生过一样,只有陆欣还记得,她甚至有时候怀疑是不是自己患了精神病。不过在得知夏晓伶的死亡讯息之后,她便已经在那之后的一周内做出了抉择。 罗旬冷不丁地插口道:“所以你填上了陆卫国的名字?” 陆欣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来,似是不敢直视他的视线:“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我那时候恨死他了......他嗜酒好赌,整天跟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来往,也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跟了他,不过后来他犯了事进了监狱,我妈也顺便离婚再带着我再婚了,我那时候觉得他就是我生活中最大的糟糕了......我曾经觉得要是一开始就没有他,我的生活可能会更好。......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啊,但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说到最后已经带了些哭腔了。 罗旬正色道:“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责问你,而是在陈述一个疑问句。” 旁边的苏糖却是不动声色地瞅了他一眼,心里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疑问句,还是见自己不小心弄哭了人家小姑娘所以才这么说来撇开责任。uu看书ww.uukansh 陆欣:“是、是的......” 苏糖跟着问:“那些问题都有什么?” 提到这点,陆欣似乎有点脸红道:“那都是些......都是些涉及极其隐秘的藏在心里的事情,那个网址的背后主人似乎能够洞穿别人内心最羞耻处,由于这些问题不算什么好东西,我不太想说......”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现在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吗?” 陆欣:“后面也没什么好说了......我填上了我爸的名字后,一周内都没发生什么,我也特意借探监理由打听了,我当时也松了口气,以为只是个唬人的东西,又或者诅咒失效了......” “但是时隔三年,你认为诅咒现在又突然生效了?” 陆欣抓着自己的几率垂下来的发丝苦恼道:“除了是这个原因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缘由了,都是跟晓伶一样无故死去......而且你的出现也不证实了这点么?假如我爸真是自杀,没涉及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你也不会主动找上来吧。” “嗯,你说的很对。”苏糖随便敷衍了过去,然后继续问道,“你还记得那位夏晓伶的人的信息吗?对了,还有那个网址......” “我以前时不时去她家玩的,她家是个单亲家庭,只有母亲,我给你她母亲的信息和地址吧......网址我还有,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记在了笔记本上,但我需要回家找找,因为我不确信是不是丢了。” “好的,感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 一十、灵种 两人并肩坐在公交车座位上,苏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此刻正值正午,外面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那被短裙半遮住的大腿上,但她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也没有换其他座位,毕竟此刻公交车上的乘客就寥寥数人。 “你怎么看待陆欣的话?”她偏着头往窗外看去,似是在自言自语,但罗旬知道她是在询问自己。 “什么怎么看?”他仿佛明知故问。 “受害者都已经死去甚至被所有人遗忘了,这顶多是她的一面之词罢了,其实也是有撒谎的可能,倒不如说这番话如果是假的话最好不过了......”她还是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紧皱着眉头,边说边在心里计较着。 是的,假如是陆欣撒谎了那还是个好的发展,假若是真的话...... “这个诅咒的力量强大而无形无踪。”罗旬替她说出了答案。 苏糖:“如果是人为那就更糟糕了......” 听了她这话,罗旬此刻似乎起了好奇心:“难道诅咒还可以不是人为的?” “总有些机缘巧合的情形下会自主产生的......”她没有详细说明,依旧在头疼着手头上的这个案件。 “如果是人为的话,一般什么人最有可能?” “咒术师吧......”她不太确定地说。 “咒术师?就像使用魔法那样子?” “其实没你想得那么神奇,虽说确实有魔法书这种东西,但人类估计凭自己的能力一辈子都解读不出来,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数学基础的人试图完全掌握高等数学一样好笑——甚至比这还好笑。所以咒术师的力量源自于向某些神灵的祈求,其余有特殊力量的人类无非也是分为先天和后天罢了,先天就是一出生就有了,但估计其祖上有些不可探究的秘密,后天多半是在跟神秘力量长期接触而产生的......”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语停顿了下来,并缓缓转头看着他。 “这几乎是必定的现象,你曾经跟西宫娘娘相处那么久,难道就没有觉醒什么奇怪的力量吗?” 罗旬面不改色地答道:“没有。” “真的没有?” “假如我有这样的力量,那就没必要这么辛苦工作赚钱了,直接利用这力量获取利润就是。” “说的也是,或许你确实已经有了,只是你未曾察觉?” “或许吧。”罗旬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随便了这种事情,没有也许才更好。” 苏糖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他。 罗旬仍然坐如钟,把话题转回到原来的地方上:“那你们调查员是通过什么获得力量的?” “灵种。” “灵种?” “嗯,让灵种寄生在心脏里,激发出适合自己的七曜力量之一,七曜是属性,然后将属性发展成特性,这才算是能成为正式的调查员。” “那你呢?” “有机会你会知道的。”苏糖似乎不愿说出答案,她接着改口道,又像是回到了自言自语的语调上了,“关于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夏晓伶那边我打算去查探一下情报,至于网址......” “那个网址你还是不要作死尝试了。”罗旬冷冷地打断了她的打算,“假如确实具有神秘的力量在里面,那你打算怎么办,杀死你最憎恨的人?亦或者牺牲自己?我想你也不愿意被调查员协会给裱上教科书当作宣传正义的标本吧?” “......” “网址那边我来试试吧。” 此言一出,苏糖才算真的吃惊起来了,她用不可思议般的目光看着身旁这个男人,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似的:“你......之前不是挺抗拒这种事情的吗?还是说,你有一个特别想杀死的人?” “确实有。”罗旬直言不讳地答道,“但我不知道那人还算不算活着,就算活着,多半也杀不死,如果能杀死说不定我倒更乐意......” “......你莫非是在说西宫娘娘吗?” “随你怎么想。”罗旬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好吧。”苏糖抬起手将几率鬓发撩到了耳后,并道,“你描述的对象听上去是个很好的实验对象,那你试一试吧,如果有什么问题记得告诉我。” “嗯。” 罗旬很快就回到了小区,在回来之前他就从陆欣的微信消息那里收到了具体的网址了,他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然后输入网址转入进去。 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这个网址已经失效了的心理准备的了。 进入的网站一片漆黑,只有由血红色的似乎故意唬人的文字写成的一句话:“你是否做好了赌上生命的觉悟?” 他毫不犹豫地用鼠标按了下“是”。 接着终于出现了选择题环节了,看书.uukanshu.cm背后的主人似乎没有一点啰嗦的习惯,文字也依旧是血红色的。 “你是否能对你以下回答保证没有一点撒谎?” 是。 “你是否因为苏梧的下场而对苏糖感到愧疚?” 是。 他面无表情。 “你拒绝与一切女性深入来往是否跟你深爱你的妹妹过于任何人有关?” 否。 还是面无表情。 “在发现跟你长期交配的对象竟是个恶心的怪物这件事后,是否造成了再起不能的结果?” 否。 “你最深爱的妹妹若是跟其他男人交往,你是否会为此嫉妒?” 否。 “在你妹妹和苏糖之间只有一个人活下来,你会选择谁?” 很恶心的问题,罗旬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欣不愿意说出口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妹妹”这个选择。 若是被外人看见,怕是都要把他当成是有着某种变态癖好的妹控了,但他知道自己不是。 再后面还有更加过分的挑衅伦理规范的选择题,罗旬一一选完后,终于来到了最后环节。 “请填上你最憎恨也最想杀死的人的名字。” 他毫不犹豫地把一个名字打了进去。 “罗旬。” 罗旬没有将以上事情告知苏糖,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告知的事情,只是通过微信给她发了句“我完成任务了”,她也就跟着回了一个“好”字。 不过隔了两天,她又来找罗旬了:“我昨天去找了夏晓伶的母亲一趟了......” 一十一、结束? 姑且不论陆欣那位曾经的好友却又是不知何故最憎恨她的人夏晓伶是否真正存在过在这世上,夏晓伶的母亲叫做叶楚涟,是一位小学教师,在陆欣之外的别人眼里,叶楚涟是一个单身多年了的老女人,已经四十余岁了,却一直孤零零地独自生活。 苏糖拿出录音笔让罗旬听一下谈话记录。 “叶女士,恕我冒昧,为什么你一直都不结婚?”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心里有一种荒唐的感觉,大概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吧......我貌似......该是有个丈夫来着的......” “那你感觉中的丈夫是什么样子的?” “我、我忘了......啊不,应该说形容不出来才对......虽然不知道他该是怎样的人,但却莫名觉得有这么个人存在。” “那我假设一下,如果你跟你那位感觉中的丈夫结婚了,你想要多少个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真是奇怪的问题啊。我对这方面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要是能生个女儿就不错了,男孩子顽皮多了。不过生女儿好像也不太好,养女儿的成本比养儿子高多了。” 后面还有陆陆续续的一些琐碎对话,但都是无关紧要的了,苏糖主要想让他听的恐怕也是前面那几句回答了。 罗旬似乎明白了什么,沉思道:“假如按照夏晓伶跟陆欣那样子,夏晓伶的父亲也收到了诅咒消息,且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而最讨厌自己的女儿,但也没有狠到杀死女儿的地步,然后死了?诅咒消息继续转发到夏晓伶那里,但夏晓伶也不愿意,于是就落到了陆欣头上。这么说,夏晓伶的家庭可能并不是单亲家庭,只是陆欣忘记了她还有个父亲,当事人只记得诅咒消息的来源和被自己利用诅咒杀死的人?” 苏糖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线索恐怕彻底断绝了......陆欣那里至少还可以追溯到夏晓伶身上,而后从夏晓伶那里追溯到她父亲那里,可再前面呢?再说诅咒的源头也不知道有多长,就算还有线索,继续往前追查上去似乎都是在白费功夫一样。” 罗旬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无力和无奈了,这确实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来找他说这事估计也抱存了抱怨的心思。 他问道:“不能就这样结案吗?” “......可以是可以,协会那边考虑到调查的困难和调查员的安全性也允许这样,不过这件事也会被记录在档案上,完成率越高晋升越快吧。” “你们调查员有工资拿吗?” “......有的,像我这样最低等的大概月薪一万吧,如果需要调用资源还能申请资金。” “......”罗旬已经无言以对了,只好不再继续这个扎心的话题,“我倒是好奇叶楚涟为什么会那么顺从回答你的问题。” “我有证件啊。”苏糖理所当然地道。 “......那个证件她会信吗?” “会的,假如事前她碰上一些奇怪的灵异现象,然后借此隐约相信了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不也就顺理成章接受了我的借口?” 罗旬立刻懂了,这又是之前对付他跟陆欣的手段,他无语地道:“这样是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的。” “不然还能咋样?直接跟人家说我是来调查神秘事件的,然后让她坦白一切?” “......”罗旬也是多少有些理解调查员的难处了。 线索就此断了,案件似乎结案在即,在那之后苏糖也没有再来找他了,罗旬也没感受到诅咒的效果,直到几天后陆欣再次主动找上了他们。 只有一句短短的微信消息:“我继父死了。” ...... ...... 仿佛是一个天理循环般,陆欣的继父就像她的生父一样,跳楼死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无论是罗旬还是苏糖都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约出陆欣再次详问并安慰了对方一番,但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诅咒并没有随着陆卫国的死亡而终结,而是伴随着憎恨链传递到了下一人的手上,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假如这样的诅咒一直都在陆续传递,到底有多少死者被别人遗忘了? 当然,至少陆卫国现在还没有被人遗忘。 若是憎恨链的猜测正确的话,那陆卫国最憎恨的人和最憎恨陆欣继父的人......或许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了。 “陆欣同学,我想约你母亲见一面可以吗?”苏糖开门见山问道。 陆欣显得惊讶:“可以是可以,但是......就这样问我妈妈?”看起来她都不怀疑凶手是自己的母亲了。 苏糖点头道:“情况危急,很有可能诅咒还会继续传递下去,我得先调查清楚这件事,确认完毕后,再查清楚你继父最憎恨的人会是谁。” “嗯......我可以带你们去我家里找她......” 事情便算这样敲定下来了,等到陆欣离开后,苏糖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道:“真是让人难以理解,这些人最憎恨的人竟都是跟自己常年生活的家人......” 罗旬漫不经心地回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杀人事件中往往都是熟人作案了,凶手出现在亲人中的几率甚至是比较大的一方,因为他们既无法凭正常渠道摆脱自己的亲人又无法说服他们,就只好采取极端的方式了......我在中学时候也多多少少有这种想法。不过你也不必想太多,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甚至说不定是个别例子,因而才被诅咒盯上,大多数人就算在叛逆期或是什么情形下跟亲人发生矛盾,早晚也会被血浓于水这个道理感化的。” “......我都已经听不出你这到底是讲道理还是嘲讽了。”苏糖确实是有些难以理解,毕竟她父亲自六年前就不再出现在她身边了,甚至杳无音信。 为了时间便利,当天晚上他们就到陆欣的家里对其母亲突然袭击了,在苏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向她提出审讯的时候,看得出陆母是一脸懵逼的...... 但她终究还是承认了,那样的事情也是难以隐瞒的,因为她也不想怀着这个恐怖的秘密度过终生,特别是在似乎自己的女儿都已经知晓了的情况下。 “我确实是受到了陆卫国的微信消息......我当时只觉得是个恶作剧吧......但也找了个时间去网吧登录网址看一看了,我当时都被吓到了......因为那里网站问了我一些我不愿意提起的问题,我很慌张地答完了,当时还一片脑袋空白地写上了我丈夫的名字。当然,是现任丈夫。”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跟他同时间睡觉了......他总是很晚才回来的,所以平时我都是早早就睡下了。那晚也是这样,所以等我醒来发现他居然跳楼了这件事,我也是不知所措的,还被警察问了一番,我当然都睡死了啊哪知道那么多,可那些警察似乎总觉得我该听到些什么或者看到些什么,那眼神似乎就在怀疑我是凶手......虽然我或许确实是凶手......” “我也没想到诅咒居然会生效啊......我当然恨死他了,恨不得他去死,可没真的想让他去死。再婚后我就逐渐不满意现在的生活了,他没有跟我结婚前那么好了,uu看书 ww.ukansh他似乎还在外面有女人,每晚都这么迟才回来多半就是在跟什么狐狸精鬼混,我只是不愿意揭开这件事,免得让矛盾变大......” 从陆母的回答中,他们确实证实了诅咒传递的媒介就是所谓的憎恨链了,于是苏糖继续询问道:“那你觉得你丈夫最憎恨的人该是谁?你觉得是你吗?” “应该不会是我吧......”但陆母也是面露犹豫,显然她也不确信自己的丈夫是否最憎恨自己,明明他们都已经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了。 “应该......是他的上司。”陆母渐渐坚定了自己的语气,“我很多次听见他抱怨自己的上司,也有很多恶毒的话,该是他的上司了。” “把你知道的关于他上司的情报都告诉我。” “没问题。” 然而关于诅咒的新线索没有让案情得到有深入的进展,反倒是让事情更加离奇复杂起来了,毕竟这貌似是个无解的憎恨链诅咒。 所以在回去途中,罗旬也多少严肃地问起了苏糖来:“如果你确认下一个被诅咒者是陆欣继父的上司,你是打算阻止他加害别人还是怎么?你该是明白,如果你阻止了他可能就会让他丢了性命。” 苏糖也是多少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要是实在无法处理此次事件,我会向上级申请援助的。” 罗旬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如何做。 姑且,案情看起来似乎终于能告一段落了。 但是,真的会就这么简单吗? 一十二、结案 一切事情似乎都风平浪静下来了,罗旬重新回归到日常,也在准备应聘新人及辞职的事情。这天中午,他上完厕所正在镜子前洗手,旁边正好有几个其他公司的职员也走出了厕所,接着他关掉了水龙头,正准备回到公司的时候,突然听见古怪的咔啦一声。 他正疑惑着声音来自何处的时候,自己的双臂双脚及脖子等处几乎同时传来了疼痛感......然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第一反应是:第七天了啊...... 第二反应是:为什么不是跳楼? 随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中了。 ...... ...... 陆欣对自己近来的遭遇不知作何中反应好,自己的生父和继父都陆续跟着死去了,而凶手似乎就是她们母女,特别是这件事在学校传出来后周围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隐约变得奇怪了起来。 陆欣看不懂那眼神,但至少不像是怀疑的眼神。 家里连续碰上两件丧事,她也临近期末考试了,却是没什么心情,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她试图摆脱这种郁闷的日子,却始终做不到,甚至回到家里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母亲——她跟她都是杀害了最亲密的人的恶徒,尽管那并非是她们亲自动手,可没有惩罚的后果竟是让她更感到惴惴不安了。 让人难以置信,她似乎在期待有什么惩罚降临。 这天中午,她如往常那般回到家里,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她母亲没有在家,因为现在还在公司上班。书包里突然传出了一阵震动声,她下意识打开书包拿出手机,大概是有人发信息给她了,只是刚点亮屏幕,从未解锁的屏幕上看见那个微信头像的样子,她便只觉得眼前陷入黑暗了。 她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手脚发冷,头脑空白,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出魂了。 她无缘无故想到了一句话:这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那微信头像,是属于她那已经死去的继父的。 直至此刻,她似乎终于不再期盼惩罚了,而是恐惧着这份惩罚,可她终究还是怀抱着一点期望打开微信去看,然后事实是残酷的,微信消息的内容似乎重现着三年前的噩梦...... 她继父最憎恨的人,竟是她?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她? 无法理解。 她不能明白。 她双腿发软似的缓缓坐倒在沙发上,出神了许久才渐渐反应过来,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像三年前那样填上别人的名字来逃避这个噩梦吗? 但她想她这次是做不到的,这不仅仅是良心上的问题,还是......她明白自己必定只能填上自己唯一亲人的名字了。 “啊......啊、啊、啊......”她抱着自己的脑袋,不自觉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低声嘶哑,那充满了绝望的气息,她想哭却是哭不出来。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到底犯下了最大的罪孽?老天爷居然是要她全家人都去死?这怕是天底下最恶毒的诅咒了吧。 她做不到。 她无法做到。 她颤抖着拿着手机的手,不断往下翻,很快就找到了苏糖的账号,点进去,然后竟是直接拨打了语音通话。 嘟嘟嘟...... “喂?”通话另一条传来了少女清脆的嗓音,似乎还夹杂着飒飒风声,陆欣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一个情景:在天台上的苏糖一手拿着望远镜监视着她继父的上司,一手拿着手机跟她对话...... 当然这只是联想,或许对方只是在行车途中。 陆欣没能一下子开口,而是陷入了沉默。 对方继续追问:“怎么了吗?是有新的线索了吗?” “......” “?” “救救我......”陆欣终于开口了,但此时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是如此低哑,反倒是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她正想解释下去,却突然感到了来自身体各处的疼痛,疼痛迅速扩大加剧,变成了剧痛,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在无故自我扭曲了起来!像是被渐渐扭成麻花似的! 她终于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了诅咒的力量。 这一次她发出了更大的声音,甚至于是带着些许哭腔的歇斯底里:“救救我......” 但她只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呼喊,手机随后就从手中跌落下去了,她整个人也跟着跌倒,身体也被渐渐扭成一团...... “喂?喂!怎么了?” “等我!我马上到!” “坚持住!” 救救我...... 在无法发出呼叫的绝望中,她只能在心底里只能高声求救,但这一切毫无作用,她根本没有能力坚持下去,内心里的呼喊也渐渐跟着微弱了下去。 救救我...... 救我...... 我...... ...... ...... 苏糖赶到的时候,她自己闯门而入,然后看到了平静地躺在地上睡着的陆欣......当然没有死去,这点让她松了口气,也产生了困惑。 等陆欣醒来后,询问一番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那仿佛只是个噩梦罢了,因为至少陆欣不仅没死貌似身上也没有遭受到什么伤害,莫非只是一场幻象? 两人都只能抱着这样的疑问。 ...... ...... 那么,暂且把时间往前推移一下,视角也姑且换个地方。 紫苑大厦,第二十一层的男厕所里,一个满身血迹的男人渐渐站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镜中自己的衬衣裤子上的鲜血及地上血泊竟是迅速消散而去,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看着镜中人,定定地看着,像极了出神。 半响之后,他似是叹息似是无奈地道:“我原本还期待着能真的被杀死的......结果还只是这样而已么......” “算了,吃了它吧。” 话音落下,他整理一下着装,慢慢走出了厕所。 ...... ...... 几天之内,罗旬再也没见过苏糖了,直到那熟悉的嗓音响起在办公室门外:“外卖!” 一个穿着牛仔短裙的女孩拿着外卖推门而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后迅速转身离开了,黄嘉瑶下意识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罗旬,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去个厕所。” 他毫不介怀盯着自己后背的视线,径直走出了公司,来到了电梯门口,果然看见了也在等着自己的女孩。 苏糖双手抱胸,开口便是:“我成绩出来了。” “恭喜,多少分?” “忘了,六百出头吧。” “......恭喜。”罗旬这次很是生硬地回了一句。 也不知是否炫耀,提完这件事后,她立即转入正题:“上次那个案件我找上级结案了,很遗憾,调查结果没有后续,不过经过探测,神秘力量似乎消失了......也就是说诅咒好像彻底消失了,uu看书.uuknhu 原因未知。” “那不挺好。”罗旬漫不经心地应道。 “是啊,挺好的。”说完这句话后,她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罗旬面无表情,任她看着。 这样的情况僵持了一会儿后,她又道:“这个事件其实还有很多谜团的,例如为什么三年前的诅咒到最近才生效,夏晓伶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诸如此类......真是倒霉呢,第一次调查就只能潦草结案。那个网站我也找人调查过了,服务器似乎在外国,而且已经失联了,进一步的调查我估计是无望了......” “当然,我只是来跟你提一下而已,因为我想你应该也很关系结果吧。” 罗旬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我?其实我是无所谓的。放心吧,假如有缘,或许你以后还能接触到案件后续呢。” 叮咚,电梯门开了。 “......或许吧,电梯来了,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看着苏糖进入电梯里渐渐消失在电梯门后的身影后,罗旬站定了一会儿,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罗弥给他发来微信消息了,他猜得出那是什么消息。 “成绩出了。” 然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发来了第二句话。 “你觉得汉南大学怎么样?” 虽然没有直接说成绩,但罗旬大抵也猜得出她的分数很不错了,多半跟苏糖的分数相近......或许这两人能见面会很有意思呢。 他脑海里无故浮现出这样的略带着恶劣心态的想法。 一十三、紫珠 目不转睛地看着电梯内显示数字的不断上浮,眼见着快要抵达所在楼层了,于向烟下意识看向旁边金属墙壁反映着的自己的样子:穿着职业套裙和高跟鞋,化着淡妆,梳着马尾,她都不禁生出怀疑这还是否是自己的想法了,毕竟如此精神又成熟的打扮。 叮,电梯到了第二十一层了,她挤开电梯里的其他人走了出去,随后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我到了。 当然,实际上她还没到,但她相信自己能能及时赶到,但来到目的地后她就隐隐脸烫起来了,因为对方早已等在门口。 嘉瑶服装设计公司的门口。 她边走过去边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个小插曲,是无视呢还是道歉来给对方一个好印象,但说到底就差了那么一点时间估计人家也不一定会放在心里吧......怀着颇为混乱的思绪。她稍稍有些忐忑地走过去,张开口道:“我......” 对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跟我说来吧。”说完后他就转身去了,这也让于向烟不由得松了口气下来,看来人家确实没把这几十秒间距放在心上。 “坐吧,要喝点什么吗?” 随着对方来到会客室后,于向烟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便听到了这样的询问,她摇着头婉拒后,来到对方的办公桌对面,抚了一下后裙,坐在椅子上,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这下子她才有空打量这位年轻的面试官,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衣着严谨,面色平静,说不上有什么威严,但确实让人生不出幽默的心思,特别是那双眼眸淡淡的、毫无生气,却又仿佛深邃神秘,于向烟连忙将这些乱七八槽的想法甩出脑子,从手提包里取出简介、毕业证书、身份证还有与会计相关的一些证件。 相关的情况其实已经在网上已经互相了解过了,如今面见不过是为了印证罢了,她还特意补充道:“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在父母的公司做过会计......”她知道,比起那些证件,或许工作经验才是最大的优势。 对方边看边问:“那为什么不在你父母的公司工作?” 于向烟自嘲般笑道:“我父母开的不过是小公司而已,而且帮父母做事可没有工资啊。” 对方只看了一会便提道:“实习期四个月,月薪3000,转正4000,明天就开始工作,可以吗?” 她不由惊讶道:“这么赶。” 对方含糊道:“严重缺人手。” 于向烟只以为对方公司最近是有什么会计师跳槽了,压根儿没想到其实一直都没有会计师,而是由半吊子的人勉强做着这份活儿。 虽然确实比较赶,但这还在她心理承受范围内,包括工资,毕竟她也是知道其他同学应聘的工作工资多半比这还低,于是她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可以。” “那你等会儿,我去打印合同。” 于向烟也没想到今天的面试居然会如此顺利,事情敲定后,她便离开了紫苑大厦,只等着明天就来上班了。虽说终于找到工作了,但事实上于向烟自己也没有多少值得高兴的心思,也没有多少斗志,因为她知道以后只会越来越累。 天气很热,三十五度的高温让她根本就不想走在外面,她匆忙忙来到了地铁站,乘上了地铁,汗水也早就已经浸湿了衬衣,她拿出纸巾擦了几下额头上、脖子上等处的汗水,地铁上很多人,拥挤得让还没散尽多余热量的她来说感到颇有些烦躁,更别说还有一些陌生男人靠的这么近。 但这也是平时坐地铁的常态了。 还没在地铁上缓够下来,她就不得不再走出地铁站体验这酷暑的恐怖了,哪怕提着遮阳伞都要让人感受到那份炎热,但离出租屋已经不远了,她只要还坚持一阵子就能回到去了。 便在此时,她不可思议地闻了一阵香味,她怔了怔,视线下意识四下游弋,才终于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小小的花店前。她轻吸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刚才还赶快回去的焦躁心情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不自觉动了起来,推门进了花店,便见一个婀娜的背影正站在几个盆栽前:“那个......” 那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叫唤,下意识转过身来,于向烟当即愣住了,只觉得胸腔内的心脏砰砰地跳得极快,她禁不住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惊容,实在是......这人太过美丽了。 虽然只是穿着普通的格子衬衣和长裤,最外边还披着一件围裙,但简朴的衣服依然掩饰不住其精致的容颜,那是难以形容的美丽,但让于向烟不解的是,这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却是没有眼瞳,只有眼白,颇有些渗人的感觉,盲人?美瞳? 除此之外,她那头如瀑般的黑发上还装戴着一件泛金色的金属头饰,大约额头位置的刘海上垂下来一颗紫色的水晶,左右耳也分别垂着镶嵌着紫色珠子的泛金色耳环。 不过女子显然不像是盲人的样子,因为她的视线正准确地落在她身上,美丽的面容上也展现出温柔的笑容:“需要买些什么花吗?” 于向烟似乎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我、我......”她慌张开口,随即她便低下头老实道歉,“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 女子依旧表现得那么温婉,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没关系,请慢慢看看吧,反正店里平时也没人进来。” 于向烟心想,现在还有什么人会养花养草呢,开这样的店多半是等着亏而已吧。不过她自然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的了,她依旧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你这里真凉快啊......空调......”她环视四周,便停下口来了,因为她没发现空调的踪迹。 女子莞尔一笑,没有追究她的尴尬:“是有什么烦恼吗?” “哎?为什么这么问?”于向烟愣住了。 “不,看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呢。” 于向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缓缓恢复平静,忽然生出了畅所欲言的冲动:“我......我不想工作。”这话刚说出口,她就红了脸,颇为尴尬地看向了女子,但后者依旧没有其他反应,只是静静地以微笑应对着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整个人都被净化了心灵似的,或许......这就是颜值的力量吧。 她低下头,捻着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地道:“有时候我挺羡慕樱国女人的,听说她们都不怎么用出去工作,全靠男人养活,有时候我又挺羡慕欧美女人的,她们起码不会还没大学毕业就被家里人唠叨着要结婚了......哈哈,我这样的想法该就是最近大家总是说的女权婊了吧?”她越说越慌,不得不以尴尬的干笑来掩饰自己的慌张情绪。 但女子仍然不曾发声,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 便是这样的微笑,怂恿她继续说了下去:“有时候我总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我只会越活越累......但要说羡慕小孩子吧,倒也不是,因为小孩子也有他们各方面的约束。所以吧,似乎无论是怎么活都只会痛苦一样,人到底为什么而活呢......” 糟了!我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于向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很快,她窥视着女子的神情,但后者依旧不动声色地静静看着她,宛如母亲,但她这次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了,尴尬仿佛冲破了大坝的洪水般涌了上来,她下意识偏过头去,似乎试图避开对方的目光,她结巴着转移话题:“要是能变成猫就好了......你看最近不是总有些猫奴什么的嘛,uu看书.uukansh猫肯定不会这么累吧......” 但她转移自己的心情的意图失败了,她无法压下这份剧烈的情绪,终于,她急慌慌地转身推门冲了出去,而店内的女子只是静静地保持着微笑看着她背影的离去。 于向烟重新回到了艳阳的笼罩之下,但这次她却不再顾得上炎热了,她仿佛一个失败者般用尽全力奔逃,哪怕穿着高跟鞋的脚已经一瘸一瘸了,此刻她只有想死的心! 我到底再说些什么啊......混蛋!混蛋!混蛋!!她现在也就只能不断地在心里咒骂自己了。 她跑回了出租屋,回到房间,打开风扇,把高跟鞋和外衣扔到一边,接着像是整个人脱力了般倒在床上,脸蛋埋在床单上:“呜呜呜......丢死人了......”她敢保证自己再也不敢经过那条路了。 宣泄了一会儿情绪后,她很快就慢慢冷静了下来,体温和心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她躺在床上,边胡思乱想边慢慢睡了过去,逃跑前的念头不断地回荡在她脑海里:“要是能变成猫就好了......” ...... ...... “托尼,我又来看你啦!” 什、什么? “嘘,别吵,它在睡觉,我拍个照......” 谁、谁在摸我?! “你看,吵醒它了吧。” 是谁...... 我不是在房里吗...... 可恶!睁开眼来!睁开眼来! 给我...... “喵!!” 一十四、猫 显而易见,当真正实现“想变成猫”这个愿望的时候,于向烟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她无从办法去追究是怎么变成猫这件事的,这或许是老天爷跟她开的一个玩笑吧,但当她意识到自己真正变成一只猫的时候,她只想知道原来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依旧身处这个城市,说不定这是老天爷留给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了,但少了公共交通和电子地图的她一时间竟是迷失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中了,尽管没有身为猫的记忆,但她却似乎完成继承了猫的本能,经过了数天的挣扎后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她所租住的地方的公寓大门平时是开着的,所以她轻而易举就溜了进去,来到自己租住房间的门口时,竟是发现房门开着一道小小的门缝,她在门外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了——那是她父母的声音。 她偷偷地从门缝处溜了进去,果然见到了自己的父母正跟房东聊着天,正打算偷听他们在聊什么的时候,那房东却是一下子发现了她,立即变得凶恶了起来:“去去去,死猫快出去!” 经过了这数天里的教训,她可不认为曾经的同类还会对自己那么好,这跟她平时见到的总是被人们呵护的流浪猫不同啊! 她飞快地溜了出去,但只是做个样子,很快就回到门口外继续偷听起来了,只听见隐约的一些对话。 “那孩子平时也是够倔强的,我都叫她好好留在家里做事就行了,以后找个好的男人嫁了过得不是更舒适......”那似乎是她母亲的声音,还略带着些许叹息声。 于向烟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她父亲发出了斥责的声音:“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于向烟如遭雷击,死了,死了......我,死了? 尽管早已有所心理准备,但得知这个消息后于向烟还是整个人脱力了般,仿佛失去了一切的人生意义,尽管能重新变回人的希望虚无缥缈,但总比没有希望来得好,可如今人都死了......不不不,这貌似也是正常吧,毕竟灵魂都不在那个身体里了,而且现在身体多半已经开始腐烂了吧,就算能重新回去又如何? 于向烟没有跟着自己的父母回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并且他们也不喜欢动物,就算勉强靠上去多半也不会有好下场。她失魂落魄般离开了公寓,她不知道未来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像只猫生活下去吗? 但猫实际上并不如人活得好...... 人起码是有人权的,猫却是没有猫权,她随时都有可能会变成曾经的同类桌上的一碗肉汤。 以后该怎么办?她只觉得无比迷茫。 ...... ...... 啊啊......好累啊...... “这猫好可爱啊,都不反抗的。” 听上去是个小姑娘的声音,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只觉得很困很困,只是继续睡下去。似乎自从她得知了自己的死讯那天起,她便总是陷入这样的嗜睡状态中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猫平时就是这样,幸好每天只是卧趴在草丛里就会有一些好心人给些东西吃顺便撸上两把。 这就是猫的生活吗? “有点想把她带回去养呢......”似乎是另一个小姑娘在说话。 “别了吧,我听说流浪猫不比家猫,就算你带回去养了都会梳理你的。” 另一小姑娘似是困惑地道:“可不带回去养怎么变成家猫?”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叫你爸妈去宠物店买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们怎么会肯呢,多半会说这会影响我的学习吧,特别是上次会考我排名降下来了呢。” “哈哈,也是......额,叔叔,有事吗?” 似乎出现了第三个人了,她勉强撑起眼睛去看,一个穿着衬衣的男人撑着伞站在两个蹲下来的穿着蓝白校服的女高中生面前,他面容冷淡,一副让人不太容易接近的样子。 小姑娘似乎以为他没听见,再次问了一声:“叔叔?” 但是这个男人没理她们,似乎没看见人一般,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卧在草丛中的中华田园猫。小姑娘的小伙伴拉了拉她的衣袖,连忙说了一声快走吧,两人便急匆匆离开此地了......没办法,一个陌生的男人可疑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实在是太让两个小姑娘警惕了。 等那两个女高中生离去后,她看着面前这男人感觉有些面熟的样子,随即便回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那个面试官吗?好像是叫......罗......罗什么来着? “罗旬。”他冷淡地突然出声,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似的。 这把她给吓了一跳,随后就松了口下来,哈哈,怎么可能会明白她在想什么嘛...... 自称罗旬的男子走进几步过来,伞挡住了阳光,他问道:“要先跟我回去吗?” 她愣住了,这是什么要求......不不不,这样问一只猫妥当吗? 可先不提她没有说话的能力,就算会说话也已经没多少力气了,随即倦意再次袭了上来,她艰难地做了抵抗,但这毫无意义,很快就重新陷入了沉睡中。 在昏昏沉沉的睡眠中,她隐约感受到了温暖,经过不知多久的睡眠补充,她似乎终于夺回了一点儿精力,再次醒了过来,便听到房间里似乎自言自语的声音:“嗯,对,今天我要请假,你也明白的,又是为找新工作的事情。” 她看见了那个叫做罗旬的男人正靠在窗边打着电话,她听了内容不由愣住了,新工作?他是打算辞掉在之前那个公司的工作吗?为什么?他明明看上去是那个公司的领导啊......莫非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他挂掉了电话,拉着一个塑料袋走到了桌边,拿出一个便当,拆开保鲜膜放在她面前:“超市买的,不知道猫能吃什么,将就下吧。” 事实上已经不能说是讲究了,至少比起这段时间内吃的东西好得多了,她不由生出了感激的心情。 在吃着饭的途中,她偷瞄着那个奇怪的男人,没见他在做别的事,既没有玩手机也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静静地盯着雪白的墙壁,仿佛在发呆。 她忽然好奇,他到底能盯多久? 他似乎并不喜欢猫,带她回来也不是因为强烈的喜爱之情的样子,而且莫名其妙的随手而为。 吃了一些米饭后,她趴在桌子上,也在好奇地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后者依旧不为所动,盯着盯着,慢慢的,沉重的倦意再次袭了上来。 她莫名其妙做起了梦来,梦中是大学和高中的自己,大学时的她跟周边人相处得不好不坏,但也在暗自鄙夷着她那些整天只会刷剧、透支花呗买衣服、跟男生打游戏的舍友们,当时的她心想自己一定不能这样,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女人......当然不过只是妄想。再回溯到高中,那更是无聊的日常了,除了刷作业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生活了,尽管麻木的生活中偶尔也夹杂着一些似乎早已被遗忘的点滴美好,例如暗恋着并时常偷瞄的男神,例如被同学们调侃般叫做学霸的时刻...... 再醒来时,已是黑夜。 她很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物钟,却无法抵抗这时不时袭来的困意,她下意识看向了床上,那男人依旧坐在床边盯着雪白的墙壁看......他到底在干嘛?模仿机器人吗? 无法理解...... 倒不如说......他今天有吃过东西吗?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觉得又有些困了,真讨厌! 咚咚咚,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似乎终于从长久的面壁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走过去开门,门后的人却是让她大吃一惊:那是一个穿着碎花百褶裙的女子,眼瞳全白,头饰、耳饰皆镶嵌着紫色的宝石般的珠子...... 她认出来了,这是当日见过的女子!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惊慌着的时候,门外的女子往里一瞄,立即对上了她的视线,还对她微微一笑,仿佛无所不知的样子。 ——“要是能变成猫就好了......” 莫非、莫非...... 她近乎于惊恐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女子用温婉的语气说道:“先生,我是来找我家里丢失的猫的......不知道能否还给我?” 不要......别......她试图逃跑,但身体此刻却是没有半点力气,明明都休息了那么久,她渐渐困了起来,似乎要撑不下去了。 不要......千万别信这个骗子......她只能在心里徒呼奈何。u看书 .uuknsh.cm 他回过头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猫:“可以是可以......” 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不过再等一段时间吧。”他顿了顿说道,“让她再待上一段时间吧。” 女子并不生气,和善地解释道:“你该知晓这并不是她的归宿......” “......再等等吧。”他只是如此说道。 真是奇怪的对话......她内心只生出了这个想法,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女子沉吟了一会儿后竟是回答:“好吧,那我再等一会儿吧,同病相怜的先生。”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她已经没有余力再思考下去了,眼前一黑,再次回到了深沉的昏睡中。 一十五、时光盒 苏糖望了一眼天空上的下弦月,当她走到对面公寓的楼下时,正好有个人从公寓门口走了出来,她的视线落在门口外那个穿着碎花百褶裙的女子身上,微微一怔。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与她对视,随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苏糖皱着眉,没有理会对方的善意,直勾勾地看着她离开。由于天色太黑,她难以看清那个女子的样貌,但看着那个异常美丽的女子离去的背影,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似乎说不出来。 不过她很快就将这些抛之脑后了,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把楼上的某个男人叫了下来。在等待的途中,她取出一块巧克力,拆开包装,边啃着边等候,不久之后,一个俨然还没有换上家居服的男人从公寓里走了出来,他问道:“找我什么事?” 苏糖将剩下的包装纸塞进裤袋里,边咀嚼边问道:“你今天没去公司?我送外卖的时候没见到你。” “嗯,今天有些事,在寻找新工作的契机。”罗旬含糊地道。 “新工作?”苏糖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的工作不干了?” “不干了,想找份闲一些的工作,整天这样忙着也不是办法,既没时间消遣娱乐又没空找个对象谈恋爱。”罗旬平静地撒着谎。 幸好苏糖也没打算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下去,她随即就转口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公司前几天有个新招的员工出事了?” “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真巧呢,不久之前你的客人也死了一个。” 罗旬面色不变:“巧合罢了......那么,这次也涉及到了神秘?” “貌似的确如此,虽然我目前还没调查出什么。” “如果你要要问那个员工的事情的话,那么很遗憾,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见过她一次。” “没关系,至少把你知道的先说一遍吧。” 罗旬嗯了一声,很是服从地将自己所知的有关于向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而且也确实如他所说,他并不了解那个新员工的事情,末了他还问道:“你找过她父母了吗?” “还没。”她摇了摇头。 “那你去的时候叫上我吧。” “......哈?”苏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罗旬开门见山地道:“你难道没觉得自己很不会与人来往吗?” “......什么东西?”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做的事情,还有你先前对陆欣的恐吓......显而易见,你并不怎么擅长交际,怎么恐惧交际,不然你首先找的就不该是我而是于向烟的父母了,难道你们调查员中没有交际能力审核这一项?” “......” “所以到时候把我叫上吧,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什么啊,感觉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道。 苏糖顿时就无话可说了,但究根结底,她确实不太喜欢这种被人小瞧了的感觉,倒不如说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在她父亲出事之后,她父亲曾经的老朋友们也是这样安慰她......完全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尽管当时也确实是小孩子。 接着便听见他说:“......如果你实在无法放下面子来,就当我是好奇顺便看看案件发展吧。” “......你这样更加让人不爽了好吧。”苏糖一脸不满,但她确实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的确如他所说,自己实际上并没有深入接触各色人物的阅历,她思虑半响,最后无奈地道,“好吧,那你跟来了,但你记住你只是在好奇旁观。” 罗旬心里感觉有些好笑,但他还是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回道:“明白。” 重新回到公寓房间的时候,那个被自己捡回来的中华田园猫恰好又醒了,但它显然比先前更加虚弱无力的样子,罗旬没有带它去看兽医,因为他知道这个病天底下无人能治,听见它不断喵喵喵地焦急叫唤着,他心领神会地走了过去,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放在它面前,随后它抬起了爪子艰难又生疏地打出了一句话。 “我想回家。” ...... ...... 于向烟并没有跟家人关系不好,亲人关系之间也很和谐,但她并不喜欢待在家里,她很讨厌那仿佛会对她施加了重重约束的环境。所以自读了中学后,她就借口回家浪费时间在学校宿舍住了下来,但能尽量不回家也就不回家,但说对外面有多向往倒也不是,只是相比之下或许待在外面更好一点。 在这次的梦中,她竟是回想起了小学时候的生活,那时候虽然也有诸多约束,但却是难得与父母和乐融融的日子,还能经常一起出外游玩,可是随着她长大了一些后,这样的日子就再也没有有过了,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都不曾一起吃晚饭。 她在梦中隐约见到了八岁时候的自己在家院子的一棵枣树下埋下了一个月饼盒子,她称那是时光盒子,她让她的爸妈十年后一定要提醒她挖出来...... 然而,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爸妈,都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忽然回想起这件事的她恍然惊醒,但她更加自己更加疲惫不堪了,她连忙朝着那个男人焦急地叫唤起来,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却是仿佛真的能听得懂她的心声一般。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但知晓他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艰难地将自己的目的打字在手机记事本上后,她终于又挨不住了,迅速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却是被人叫醒的。 她茫然地张望四周,才渐渐回想起这里就是自己的家院子,她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个男人是怎么进入自己家里的,但她此刻关注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从枣树旁边的泥土下挖出来的一个红色的月饼盒子。uu看书.uukanshu 她喵了两声叫唤着,男人似乎一直都能明白她的意思,将月饼盒子拆了开来,里面只有一个笔记本,他拿出来慢慢地翻着,她也在边看着,回忆渐渐浮现在了心头上。 笔记本上有着这么一幅图画:一个穿着粉红裙子的小女孩挡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似是在勇敢地迎向一个被涂画得十分简陋的怪物,旁边还写着一行字——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小魔仙! 她看了心里既是好笑又是伤感,这都是什么蠢想法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小魔仙。 后面还有一些她小时候与父母一起生活时候的日常片段,基本上都是被她遗忘了的记忆碎片,她都难以想象自己曾经竟是能跟父母相处得这么愉快。 可为什么......人一长大了却不再如此呢?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机会再回答下去了,因为她知道一切都已无能为力。 假如...... 能早些想起这些就好了...... 她怀着这样的念头渐渐沉睡了下去。 “喵喵喵!”突然醒来的猫咪见到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抱着,它疯狂地挠了几下陌生人的手背,对方随即就放下了它,猫咪连忙趁机溜走了。 罗旬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那已经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了。 他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有几道血痕,但不成什么问题,不过多半要去打针了,便在此时一张纸巾出现在了他视野里,他微微一怔。 一十六、伊南娜 “你既然无心改变她的命运,那又何必让她留下念想呢?” 温婉的语气回荡在耳边,罗旬道了一声谢谢,接过纸巾,沿着拿着纸巾的那只纤纤素手往上看了去,一张美丽得不可思议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唯一美中不足的或许就是面孔上镶嵌着的眼瞳是全白的,白得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没有句号的故事才更有韵味。”他语气平静地回着,然后拿起纸巾捂在手背的伤口上,手背上的微微阵痛渐渐消失不见了。 女子嫣然笑道:“这个该叫烂尾吧?” 罗旬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转口道:“是你把她变成了猫?” “不过可不是我杀了她哦,倒不如说是我救了她一命。” “我知道。”罗旬无表情地答道,“不然我早就向某个调查员小姑娘举报你了。” 女子慵懒地道:“不过那位小姑娘说不定迟早会查到我头上把我当成嫌疑犯,甚至于被其他调查员误会是什么危险人物,我需要一个庇护之地。” 罗旬皱着眉道:“我这里没什么地方给你住下。” “可以的,努力想下办法?” “好吧,我最近打算辞职找份新工作......你觉得女仆咖啡店这玩意怎么样?我高中的时候倒是挺盼望的,现在就当做是实现梦想了。但我缺钱又缺人,你能来帮把手吗?” 女子微微一愣,随后捂嘴轻笑道:“你是说我出钱让你做老板,然后我还要做个员工被你剥削?” 罗旬认真地点头道:“是这样没错,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在这个城市里,就没人可以伤害你。” “嘿嘿,真大口气呢,不过只有我一个员工还不太够人吧?” 罗旬淡淡应道:“没关系的,迟早也会有其他人过来应聘的,时间问题罢了。” “看样子你不介意暴露自己了?” “他们......那些调查员只会以为我是长期与神秘接触因而成为了灵能力者而已,不会想到更深的方面去的,以后正好可以以这个身份迎合他们的误会。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先度过这一生等我家人去世后再投向我的归宿,但现在看来,拖延了六年时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说完这番话后,他扭头看向眼前的女子:“罗旬,你呢?” “大罗的罗,波旬的旬?”女子别有玩味地看着他,随后懒洋洋地回道,“我的称呼实在太多了,不久前还有人叫我拜占庭的魔女......哦,伊南娜,以前有人这么称呼我,如果你不介意就把这当成是我的名字吧。” “你好,伊南娜。” “你好,罗旬。” 两人就算这样互相认识了。 便在此时,苏糖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好陪我交流......”不过刚踏入院子,她就戛然而止了,收起了话语和不满的神态,警惕地打量向罗旬旁边的女子,“你是......”她很快就回想起来了,皱起眉来,“我们好像昨晚见过?” 伊南娜欣然笑道:“是的,你好呀小妹妹。” “......”苏糖没有理睬她,微微偏过头去,视线落在罗旬身上,一副“你给我解释解释”的样子。 罗旬便只好解释起来了:“伊南娜,姓伊名南娜,我大学同学......”他扭过头去打量一番身边的女子,慢悠悠地补充道,“嗯,大学的时候参加漫社的,平时也很喜欢cos乱七八槽的角色。” “那这是什么角色?” “......谁知道呢。” 罗旬用眼神示意伊南娜,后者在笑吟吟之下慢慢回道:“又不是非得cos特定的角色,少见多怪呀小妹妹。” 苏糖毫不掩饰自己对“小妹妹”这个称呼的不满之色:“那她怎么会在这里?”显然这话是对罗旬说的。 罗旬满脸无辜,只好也看向了伊南娜,一副“你自己想办法吧”的样子。 伊南娜不紧不慢地答道:“我是来探望我叔叔阿姨的嘛,倒不如说我要问你们怎么会在我叔叔阿姨这里。” 苏糖于是继续看着罗旬,后者依旧保持无辜之状,仿佛在说:我哪里知道她跟这家人有亲戚关系。 可疑啊...... 真可疑...... 苏糖当然觉察出不对劲来了,但她醒目地没有深究下去,只是道:“那你们继续聊吧。”言毕,她便回到屋子里去了。 罗旬当然知道这家人不可能跟这个女人有什么亲戚关系了,他转头问道:“这是什么手段?” “唔......以你们人类的说法,这该叫魔法吧?第一次见?” 罗旬点了点头:“我还以为魔法是会使唤出什么水火风来的......” “嘛,也是有那样的魔法的。” 罗旬试探般问道:“教几招?” “......” 离开了于向烟家里后,罗旬和苏糖乘上公交车回去了,两人并肩坐着,苏糖特意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罗旬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啊,就老同学的寒暄......哦对,最近我们打算合伙开家店玩玩,所以多聊了一些。” “什么店?” “女仆咖啡店。”罗旬毫不忌讳地道,“你要来吗?到时候估计会缺人手,你也能趁开学前赚些零花钱。” “......什么意思?” “就是叫你来我店里穿上女仆装过膝长袜来试着讨好死肥宅们。” “......滚吧。”苏糖不满地道,“但我昨晚可是见到她从你公寓出来了,是找你的吧......呵呵,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谈工作,你们关系倒是亲密。” 罗旬耸了耸肩:“在门口聊了几句而已,哪有你想的那样。”他这说的倒的确是实话了。 “管你们怎么样,等会跟我去下一个地方吧。” “还没完?” “是啊,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收到了上级通知,貌似又有个压力过大而脑溢血死亡的年轻女性了。uu看书 .uukanshu.co ” “......那现代社会女人们压力真大呢。” 新的死者倒是跟苏糖五百年前是本家,名叫苏芽,独居在外,昨天被人发现在床上死去,像是意外死亡事故,但既然入了调查员名单里,显然是有神秘元素隐藏其中。 巧合的是,除了都是独居的单身年轻女性外,就跟于向烟一样,苏芽的家人也在同城,不过她却是单亲家庭,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其父母更算是老来得子。 苏芽父亲住在一个普通小区的单元楼里,他们来到了苏芽父亲家门口外,大门是有木门和铁门两层的。敲门,随后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便打开了里面的木门,打量着门外的两个年轻人:“什么事?” 还没等苏糖出声,罗旬率先答道:“苏先生你好,我们是地保调查社的人,我们受派出所的委托协助调查你女儿的案件。” 老人冷哼道:“有什么好调查的,不就是意外死亡嘛。”不过他似乎倒是信了,打开了外面的铁门,“进来吧。” “感谢你的协助,苏先生。” 两人随之进了屋去,苏糖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地保调查社是什么东西?” “地球保护调查社......至于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刚刚瞎扯出来的,应该是类似私家侦探的行业吧?不过在国内似乎是违法的?但别人可不了解这些,况且这些年来侦探故事这么流行国内,别人一听肯定会比较配合的,而且起码比你那驱魔师证合理靠谱多了。” “......” 一十七、如露寺 虽然罗旬他们什么调查员的名头是假的,但来调查倒是真的,于是苏糖拿出录音笔,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罗旬似乎并不打算单刀直入。 一入屋子里后,罗旬便在客厅里见到了一架缝衣机,而且不是废弃的缝衣机,而是似乎正在使用的缝衣机,他走过去,脸上明显流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缝衣机?” 老人哼道:“倒是还有些见识,现在的好些年轻人连这叫什么都不清楚了。” 罗旬笑了笑道:“我小时候见我妈用过,而且作文里也经常被迫背下什么母亲坐在缝衣机前的身影......想不记住都难。”他接着转而问道,“你现在是在做裁缝工作吗?” “是啊,干了几十年了,除了干这个我也不知道该干啥了,这门手艺也是我父母那一代传下来的,哪能废了啊。” “那单靠裁缝生意多半赚不了多少吧?” 老人嘿了一声,回道:“倒确实赚不了多少,但我一个人生活能花多少钱,平时都是些老顾客来光顾我生意的,帮他们修修补补,还有以前留下来的积蓄,起码能活完这辈子喽。” “那除了修补衣服外,你该也会缝制衣服吧?” “肯定啊,不然怎么担当得起裁缝这个名头。”说到这个老人似乎倒是自豪起来了,他指向了裁缝机附近的几件被挂起来的精美衣服,“看见了么?这都是我弄的!” 事实上罗旬早就看见了,不然他也不会多此一问。 老人走到了其中的一件中式婚纱服装面前,婚纱是由纯红色的长裙和金红色的褂子成一套的,褂子上还以金线缝制出了凤凰的图案:“你看看,现在那些什么工厂能造出这么纯天然手工的美嘛......” 罗旬欣然笑着点头,没多口说什么这还不算纯手工,也是有机器的协助的成果。 老人见了他的反应似乎更加高兴了,但随即就低沉失落了下来,长长一叹:“可惜没用喽,这样的手艺早晚也会失传......原本吧,我是想把这祖辈传下来的手艺传给我那衰女的,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哪耐得住这份心呢?” 苏糖浑身一震,终于......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她吧,好像在高中的时候就谈了什么网恋,后来高考之后跟人家见面,结果我也不清楚,好像不了了之了,上了大学之后又谈了几次,还打了三次胎。” 苏糖听了忍不住插口道:“那你......不劝劝她?” “嘿,劝?怎么劝?都想着自由恋爱嘛,能有什么办法,大学的时候似乎还想过跟别人私奔呢。又没脑子又好贪,又不愿意回来,落到这下场能怪谁?”说着说着,老人似乎也来气了的样子。 罗旬连忙走过去替他抚背,安慰道:“节哀顺变。” “你是个好孩子啊......”老人颇有些感激地拉着他的手,“真羡慕你爸妈,要是我女儿有你几分明白就好了。” 罗旬笑道:“哪有你想的那样,孩子都是慢慢长大起来的,我以前也是对父母很顽劣的。” “哎,是啊,孩子都是慢慢长大起来的......”老人忽然又唉声叹气起来了,多了几分伤感,“她妈早去,我又没什么用,也只会打她骂她来教她,难怪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来了,如果我们起码能静心平气下来谈,来沟通,说不定不会有这下场吧......” 另外听者皆是无言以对。 等老人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后,罗旬继续问道:“苏叔叔,你女儿以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迷信的东西?” 老人迷糊地看着他:“迷信的东西?” 苏糖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罗旬,不明白他怎么往这方面上问去。 罗旬:“对,迷信的东西,拜神拜佛什么的......” 老人怔住了:“你这么说,三年前她好像经常去如露寺拜佛烧香。” “如露寺?” “就是市内一个比较出名的佛寺,平时也有不少人去拜祭,每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去庙里拜祭......她当时好像经常去如露寺拜佛烧香,还买了个什么佛像回来。” “佛像......那佛像呢?” “扔了喽,早就被我在两三年前扔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迷信的东西吗?” “好像没有了......” 离开苏芽父亲的家里后,两人往楼下走去的时候,苏糖忍不住开口道:“我都怀疑你这是聊家常还是调查了......我平时可没见你对别人这么和善的态度,今天估计是我见你笑得最多的一天了。” “......商业性笑容而已。将心比心的道理而已,你能和善对待别人,从别人的角度出发为他们着想,别人只要不是道德水准有问题,多半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苏糖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上去真美好呢,希望你平时能做到这点吧。”接着她又问道,“你怎么问起迷信这方面来了?你怀疑苏芽是接触了......某些信徒?” “难说,只不过一般从当代科学角度的‘迷信’方向出发,多半是能有所收获的。uu看书 .ukanshu.m你瞧,这不是有些线索了嘛,不过建议你回头问问于向烟的父母,看看他们是否知道有关如露寺的事情。” 苏糖凝重点头:“你倒是提醒了我,不过今天再回头就不好了,改天我再去问一问吧。” “嗯,有情况需要帮忙可以再找我。” “......谢谢啊。”她小声道。 “什么?” “多管闲事。” “......” 连续请了两天假,这对他来说倒是难得,第二天罗旬终于重新回去上班了,毕竟他确实还有些交接工作需要处理完。在这段时间里,他基本上已经招聘了几个实习生担任基本职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才算是创业之初,没办法,哪有工作经验丰富的人愿意待留在这个一看就要完的小公司。 第二天终于难得见到了罗旬待在自己的工作职位上,黄嘉瑶出于好意和调侃开口问道:“新工作有意向了吗?” 本来还以为是得到个否定答案,却没想到罗旬斩钉截铁地道:“有了,打算跟别人合伙创个业。” “......什么行业?” “女仆咖啡店。” “嗯?”黄嘉瑶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旬没再解释下去,因为这时候他突然收到了来自苏糖的微信消息,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消息内容只有一句话:于向烟父母在三年前曾带着于向烟去如露寺为她的高考祈福。 又是如露寺...... 又是......三年前? 罗旬不由得想起了陆欣的案件。 一十八、怪人 米莉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抚摸着睡衣下圆鼓鼓的肚子,她侧着脑袋,视线从二十多层的窗户向外眺望,注视着那波光粼粼的海湾。太阳刚升起不久,初阳的灿烂光芒洒落在海滩上,倒是颇有几分景色。 咚咚咚,房门响了起来,同时门外的人往里面叫唤道:“莉莉,我去上班了,要是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或者钟姨......哦对了,要是实在无聊那就看看我给你买的那些书吧,或者叫程琴过来陪陪你。” 米莉似乎被下面的海湾景色吸去了心神,心不在焉地回道:“嗯,我知道了。”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看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了。 程琴是她大学时期的朋友兼闺蜜,直到现在还经常来往,甚至可以说在她怀孕期间还是程琴时常抽出空过来陪她的,至少这比早出晚归、整天都在工作的丈夫贴心。尽管程琴时常调侃说羡慕她能嫁个有钱老公不用工作,但事实上只有她才知晓这种舒适下的难受......倒不如说她更羡慕那个找不到对象、忙碌工作养活自己的闺蜜。 今天是周日,也是程琴所在公司每周的唯一一天假期,平时她也是会在这天来探望她的,她们也已经约定好了今天见面。 她丈夫刚离家不到多久,门铃声就再次响了起来,她出去开门,确实是程琴来了。 “哈喽,莉莉,我又来啦......” 两人坐下之后,无非又是平时的那些闲聊罢了,往往也是米莉边面露笑容边听着对方的说笑,但她不愿诉之于口的是:其实她对这些话题既不兴趣又觉得琐碎无聊。 “我跟你说,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张敏那个狐狸精一副拽得不行的样子,其他混蛋也是拼命往那个狐狸精凑过去,要不是莉莉你结婚得早,那个婊子哪里还张狂得起来......” 真无聊啊。米莉觉得自己有点儿想要打瞌睡了,她想看看别处,活络一下有些酸累的脖子,但她不能这样做,因为她知晓面对着别人的倾诉才是更有礼貌的,尽管她感觉脸上的笑容已然有些疲惫了。 丈夫也好,闺蜜也好......莫名的让人感到无趣呢...... 正当她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程琴突然提道:“对了,你知道如露寺吗?” “嗯?”米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如露寺啊,听说很灵验的,郊区的一个寺庙,你要去拜拜吗?” 米莉颇有些疲倦地笑着回应:“这不是迷信的东西么......” “哪能这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而且到时候生了儿子怎么办?不如求一下送子观音让她送个女儿给你。” 米莉愈发感到迷惑了:“生儿子怎么了?” 程琴撇了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那些男人一个个都是喜欢女儿的,什么心肝小宝贝啊小贴心啊......哼,倒是没见我们上一代有这么对待女儿的。” “......” “怎么样?要不要去看一看?不如现在就去吧,反正看你平时待在这也挺无聊的,你看看你多久没出门了......” 米莉有点为难:“这不太好吧,要是让我老公知道了......” “哈,他才不管你呢,整天就知道上班上班,我来这多少次了,就没见过他。” “......” “怎么样?” “嗯......也好,不过我开不了车。” “哈哈,哪需要你开车,莉莉大小姐当然需要我这个护花使者接送的嘛。” 米莉不由莞尔。 虽说如露寺是在郊外,但是由于自己开车出行的缘故,花不了多久时间就抵达如露寺山门下了,米莉被她的闺蜜扶着走上阶梯进入寺中。如露寺貌似确实很有名的样子,来往香客游客不少,好些游客在寺中举着手机拍来拍去,而她们则是径直朝着送子观音庙处走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两人却是被一个女孩给拦住了:“你们好......能帮我拍个照吗?” 米莉转眼一看,看清女孩的容貌后不觉一阵惊艳,女孩短发过耳,头上系着白色缎带蝴蝶结,穿着民国样式的粉底白花短褂和黑色长裙,还有白色短袜和茶色平底鞋,颇有几分古香古色的美丽和现代潮流的结合。 不过程琴很快就发现了女孩似乎还有另一名同伴,她看了一眼那边站在树下看来这边的悠闲装男人,纳闷地道:“他不是能给你拍吗?” 女孩不屑地撇了撇嘴:“就他那直男技术?” “......说的也是。” 米莉一时间也来了兴致,接过手机帮女孩拍了几张照片后,正准备换给对方的时候,她疑惑问道:“你们不合个照吗?” 女孩顿时停住了身子,下意识回头瞄了一眼树下的男人:“额......这应该就不用了......” 米莉更是迷惑了:“你们不是情侣吗?” “......怎么可能,我找也是找个帅的男朋友啊。” “兄妹?” “......也不是。” “......叔侄?”米莉迟疑了一下又问。 女孩似乎终于没什么耐心了,一把夺回了手机,颇有些没好气地道:“没血缘关系好吧,大妈。” “......” 米莉却是没怎么生气,只是更觉迷糊了,既然不是亲人,穿的这么漂亮出来独自二人游玩......这难道不是该叫情侣吗?是她搞错了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不用深究这件事情了,因为随即她就被闺蜜催促着去了送子观音庙。 送子观音庙似乎没什么人来,她们在门口用“诚意”换来了一些檀香后,走进庙中来到送子观音像面前上香,双手合十祭拜,仪式也并没有那么复杂,这反倒是让米莉怀疑这什么如露寺是不是真的很灵验。 两人拜了一阵子后,正打算离开时,一个男人却是拿着三炷香走了进来,她们皆是微微诧异,因为她们都认出来那个男人正是刚才那个遇见的女孩身边的同伴,不过她们并不打算跟这个偶遇的男人多加接触,正要转身离去,便见那男人拿起打火机边点燃檀香边开口说话了,似是自言自语:“其实看着这送子观音像,我突然想到,假如送子观音真的存在于世上,这世上许多人该是恨死她了吧。” 什么?庙中其余两人皆是听得愣住了,这是什么奇怪说法? 男人悠悠地道:“你们想,孩子往往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的,所以有些人会埋怨自己的父母怎么不有钱一些怎么性格不好一些怎么地位不高一些......或许还是半数以上的人的想法。所以这么一想,大家不是该有理由恨送子观音了吗?因为她故意没给我们一个好的出身。” 程琴听了立即竖起眉头,不服气地回道:“你这是什么奇怪说法?这能怪送子观音吗?” “为什么不能怪?”男人放下了打火机,缓缓将目光移了过来,“因为送子观音不存在吗?既然送子观音不存在,那你们求她干什么?” “......”程琴不由哑口无言乃至于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奇怪但又莫名觉得合情合理的说法? “当然了。uu看书 .uanh”男人笑道,“我想会有某些佛教徒会反驳,这都是他们前世的恶因造成今生的恶果,我就不说最初的佛陀从来就没说过这样的话了,就六道轮回的角度来说,既然能转生为人,那显然我们的恶因还不够重,至少跟其他人犯下的恶因都是在同个层次的,那么同样的恶因分配降生到不同的家庭该是以怎样的标准来论定的呢......家庭的富有?亲情的友好?良好的基因?这么一想,貌似我们也不是很懂六道轮回的操作流程嘛,如此说来佛陀菩萨岂不是能随意黑幕操作?” 程琴听了更是目瞪口呆了,这是什么歪门邪理? 男人缓缓将手中的三炷香插进了香炉里,随后又转身说道:“当然,我无意冒犯别人的信仰,只是每每看到即将降生的婴儿,总是不由想到......他们的父母真的是一对合格的父母吗?”言毕,他向两人点了点头,若无其事般走了出去,两人的视线下意识随着他的身影而动,当他来到庙外的时候,庙外似乎传来了女孩清脆的声音。 “你刚刚人去哪了,怎么不说一声就随便乱跑......”她似是在抱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米莉不由陷入了久久的茫然中,她......以及她的丈夫,会是一对合格的父母吗?她不知道这些,但思绪似乎霎时间陷入了静止和停滞,耳边只听见闺蜜的嘟囔声:“真是个怪人......” 一十九、玉佛 在送子观音庙里的遭遇似乎真的只是个小插曲罢了,或许那个奇怪的男人确实是故意来打扰她们的兴致,拜祭完送子观音后,米莉和程琴都没什么心思在逛下去了。 不过在前往山门的途中,她们在路上碰见了一个正在贩卖玉佛的摊子,摆摊人是一个年轻的和尚,这场面颇有几分滑稽,不过正是这等滑稽的场面在日常生活中早已是司空见惯,她们倒不至于真的被那个怪人蛊惑得抵触这些了。 “施主,要买个玉佛回去吗?”和尚含笑问道。 米莉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颇有些讶异地打量着那清一色的、巴掌大小、持盘坐状的玉佛,最怪的是那玉佛没有五官,就连身上袈裟的轮廓都寥寥无几,似乎是雕刻师懒得雕刻出具体的细节了一样,但偏偏反而突出了一种简朴的苦行僧气质。 “小师傅,这是什么佛?”米莉边伸出手轻轻抚摸感受这些玉佛边好奇问道。 “这是无面佛,施主要买一个回去吗?” 米莉颇有些犹豫,因为她担心买回去这东西会被丈夫责骂,于是她只好为难地借口道:“感觉不太好吧......我家里又没有神龛什么的......到时候把玉佛乱放就不好了。”其实说到这里,她确实有些想买回去这精美却又朴素的玉佛了。 和尚含笑答道:“无妨,信则灵,不信亦可。” 见到米莉似乎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程琴干脆上前,豪气地道:“想那么多干嘛,我送你好了,真是的,这么婆婆妈妈。”她当即拿出手机来扫二维码,“这个多少钱?” “一百一个。” 米莉不由苦笑,她又不是没钱,只是比起钱财更担心丈夫的看法罢了,不过如今闺蜜既然已经买下来了,她却是又不好意思拒绝掉了,最后也只好无奈收了下来。 回到那个临海的公寓后,程琴扶着米莉回到家门口时,恰好见到对面住户大门开着,一个男人指挥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托着纸箱或家具等进入屋中,看样子该是刚搬过来的居民。对方显然也见到了她们俩,向她们笑着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了,随后她们都进了屋里。 刚进屋里,程琴便有些激动地道:“哎呀,刚才那男的很帅嘛,而且能住到这里来的多半也是很有钱,真想找个机会认识认识。” 米莉含笑不语,因为她知道她闺蜜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真要跟别人谈对象,恐怕就一万个不愿意了。 将米莉送回家里后,程琴就离开回去了,米莉回到房中,将一个纸袋放在桌上,随后从纸袋里取出木盒,打开木盒后,里面装着的显然是先前程琴买下送她的玉佛,她将玉佛取出放在桌上,看着玉佛叹气,此时不由想起了送子观音庙里那个奇怪男人的话。 求神拜佛......真的有什么用吗?她低下头来,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在体会着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孩子,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在外面游逛了半天,她也有些累了,于是干脆躺在床上睡了,小歇一会后,她便被门铃声吵醒了。正疑惑着是谁的时候,她来到大门前,通过显示器看见了外面的人,竟是回来的时候在门外碰过一面的似是刚搬家过来的男人,他手里提着许多个一样的纸袋。 她疑虑着,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刚刚搬过来、住在对面的,特意过来打个招呼顺便送点东西......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先把东西放这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哈。”男人似乎也意识到门内的人的警惕了,他很有礼貌地做了解释并将纸袋挂在了门把上,随后去找下一户人家了,看上去不像是骗人的。 米莉在门内等了一会后,很快就听见了隔壁门口的交流声,这似乎印证了男人的言语,不过直到男人走远一些后,她才开始取下纸袋回屋里去了。 如今像这种主动向邻居打招呼的人确实是很少了,在大城市中更像是一个怪异的行为,米莉不由觉得几分可笑,她打开纸袋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个画板,她疑惑着取出画板,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穿着冬装、含羞带怯的双马尾女孩,是素描,却无比逼真,仿若真人就在眼前。女孩也十分美丽,米莉见着画中的女孩,又想起今天在如露寺碰见的让自己帮忙拍照的女孩,再联想到自从怀孕后她皮肤变得愈发不如以往、在某些不可描述的方面也比以前更不堪,她不由生出了几分嫉妒来了。 送一个怀孕的陌生女人一幅美少女素描画......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米莉颇有些不满,若不是碍于不好意思,换做她的闺蜜程琴怕是会气得当场把画给掰成两半扔掉。 今天碰见的两个男人似乎都在故意跟她作对似的。 不过她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深夜她在睡梦中迷糊地被外界的杂乱声吵醒后,她下床穿鞋来到房外,果然是她丈夫下班回来了。 见到她醒过来了,她丈夫似乎意识到是自己吵醒了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吵醒你了吧,没事,你继续睡吧。u看书 .uukans ” 米莉摇了摇头,走过去帮他脱下外衣,随后招呼着他来到餐桌前。 “我热一下饭菜吧。” “不用不用。”丈夫摆手道,“这么麻烦干嘛,小心你肚里的孩子啊,你赶紧坐下吧,让我来。” 米莉任由丈夫扶着自己坐下来,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温暖,虽然他平时确实会冷落了她,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不失为一个丈夫的典范。 热好饭菜后,丈夫边吃饭边问道:“对了,桌上那幅画是谁送的?” 米莉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道:“对面新搬来的邻居呗,莫名其妙的,送这么一幅画。” “原来是这样啊。”丈夫笑道,“我还以为是你的什么学画画的朋友呢,画里的人像极了你大学时候的样子了。” 嗯? ......嗯? 米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困惑着问道:“像我......大学时候的样子?” “哈哈,你肯定忘记自己大学时候长什么样子了,幸好我这里还收着照片。” 米莉是在大学时期跟她丈夫相识相爱的,却不是校友,或者说她丈夫大她几岁,在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社会人了。 丈夫拿出手机翻出她大学时跟他一起拍过的照片,米莉一见到照片上的大学时期的自己,不由心神一震......确实很像,仿佛照片里那么美丽的女子全然不会是自己一样。 她心里不由一阵唏嘘,感叹时光的无情,但随后又生出了新的疑问:那个男人......莫非认识自己? 二十、争执 素描画的事情并没有引起生活中多大的波澜,米莉还是照旧生活着,便是如此过去了几天,这天她拎着垃圾袋下楼去倒。 虽说她作为孕妇并不需要做什么家务事,平时也有钟点工过来帮忙打扫卫生,但她却独钟于倒垃圾此事,这倒不是说她有什么奇怪癖好,而是每次倒垃圾的时候她都像是能歇息般逃离那个寂寞又沉闷的家,好好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尽管这跟窗外吹进来的空气没什么区别。 倒垃圾的位置就在公寓楼下的外面,并不远,就在门口附近,每天都会有垃圾车及时过来装上垃圾离开的,不过刚倒完垃圾后,她便听见有人向自己打招呼了:“嗨,你也是下楼倒垃圾的吗?” 她转身看去,见到了那个分明是前几天搬进对面的住户,她不由回想起了那副素描画,莫名觉得有几分尴尬,但她平静地掩饰住了,假装不在意地向对方带着礼貌性的笑容点头致意。便要离开时,正经过男人的身边,后者却是自顾自开口道:“前几天收到的礼物怎么样?” 米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继续维持着笑容点头道:“挺好的。”她想尽快逃离这个人的身边,以免变得更加尴尬,可对方却似乎不愿意放过她似的。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对吧?”男人仿佛在做出了沉思回忆的样子,“她是我曾经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了,是我在大学认识的,但她大我一届,虽然同在一个社团里,但基本上不曾交流过,我当时也不敢主动跟她搭讪,只是在暗中默默窥视着她......哈哈,听上去有些变态的样子呢。但我当时不敢跟她搭讪,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的胆小,而是当时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还是比她大几岁、已经在外面工作的男人。我也见过她男朋友,很成熟也很沉稳,远比我靠谱多了,无论是从身份上看还是年龄上看,不是吗?” 米莉听得愈发尴尬,但她听着听着,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那幅素描画确实不是偶然,而是这人故意送给她的。 他深吸口气,随即正视着她,露出笑容:“学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呢。” “......抱歉,我并不记得你了。”米莉无论如何也无法说谎,因为她确实忘记了他,也许甚至根本就不曾认识。 男人摇了摇头,脸上颇带着几分苦笑:“大概你都不曾注意到我吧,但我一直都没能忘掉你,那幅画就算搬了家也在随身带着,前几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一眼认出你了,也很吃惊,没想到我们还能有重逢的机会。我本来是想送些橘子给你的,只是头脑一热就把画塞进了纸袋里去......实在抱歉。” “没、没关系。”米莉有颇有几分慌张,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个人暗恋着自己直到现在,还会随身带着画了自己的素描画......命运?巧合? 但她无法回应对方的炽热情感:“抱歉,我已经有丈夫了......” “我知道,就是当年的男朋友吧,真羡慕你丈夫啊,你们互相都能从一而终。” 米莉嗯嗯应着,随后回了一句“我先走了”,匆忙转身,打算就此离去,只是没想法下一刻她便被迫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了,她简直被吓得呆住了!他、他怎么敢! “你、你放开我......” “我看着你很多年了,我也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你,我这次不会再缩在后面的了。”男人在她背后温情脉脉地道。 米莉简直羞红到了耳根,她试图挣扎:“你别说这种话,我已经有了丈夫了,而且还有了孩子......” “那又如何?”对方强硬地将她掰正身子过来,“我是知道的。在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并不幸福,你当时虽然有了男朋友,但他从不如何陪你,多少次在节日假日中你都是假装要陪男朋友实际上却是独自游玩?那年的圣诞节,我在当晚就碰见你了,你约了跟他见面,但他太忙没能来赴约......婚前尚且如此,婚后他会如何对待你?不止是在恋爱中,哪怕在为人处世上,你也总是被动的一方,你总是不得不顾及着别人的感受,你总是委屈自己......你就不能大胆一次吗?!” 米莉立即怔住了,这话仿佛说到她心坎上了,但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趁机用力一把推开身前的男人,慌张地转身跑了,而那个声称着暗恋她多年的男人也没有追上去,任由她惊慌逃离。 米莉像是逃离魔爪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上,蜷缩着双腿,心下又是羞愤又是悲伤,假如那男人不揭穿她的心底事,她尚且还能自欺欺人照旧过生活的,但那番话仿佛揭开了她多年的面具......是啊,一直以来都是顺从着别人,可别人哪里知晓她心底的辛酸,而一个从未跟她有过来往的男人却在暗中熟知了她的一切,可以说真的比她父母还了解她了。 但另一面,她又为自己刚才在那一抱中快速跳动的心跳和炽热的身体而感到羞愧,因为这是被她遗忘了不知多久的感觉了,也就只在跟现在的丈夫初识的那段时间里尝试过这般的甜蜜感......天哪!难道她是个下贱的女人吗? 她看着那桌面上与自己遥遥对视的玉佛,不由潸然泪下:佛啊佛,如果你真的存在这世上,那为什么不能可怜可怜我这小女人,除去了我的烦恼。 可惜,那终究只是一块不会说话、没有感情的石头。 又是夜晚,今晚丈夫却是难得比平时提前一些回来了,这让米莉颇有些讶异,她边帮忙除去丈夫的外衣边笑道:“今晚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丈夫没说话,uu看书 ww.uukashu 米莉更是诧异了。 坐落在餐桌前,丈夫吃了一阵子饭菜后,忽然放下碗筷,拿出手机翻开照片放在桌面上递给她看:“给个解释?” 米莉见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感到十分吃惊,她前后翻动几张照片,心里的惊讶更是浓重了,下意识出口道:“你、你跟踪我?”照片上所拍下的,分明是白天她下楼倒垃圾时,与那位不知名的过往学弟碰面的照片,甚至还有自己被“学弟”从背后抱住了的照片。 丈夫冷哼道:“楼下的监控器罢了,若不是有熟人提醒我,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老相好。” 米莉连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他是我大学时的一个学弟......”然而还没解释清楚,话便被打断了。 “是啊!我竟然被你瞒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你在大学时就有老相好了!”丈夫愤懑地道,“你这贱女人!我到底哪里亏待过你?!你、你竟然给我这样的羞辱......” 米莉哭着摇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听我解释......” “够了!”丈夫猛然拍桌而起,随后他往外走去,拿起外衣便要往大门走去,米莉见了更是慌张,连忙上前拉住他:“你先听我说......” “滚啊!”丈夫猛地一甩手,却是没想到用力过猛,米莉霎时间滑倒跌在地上,剧痛自肚子上传了上来,她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自己身下徐徐流淌蔓延的血泊...... 丈夫也愣住了。 二十一、谁的错 人生中似乎往往会有很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当它发生的时候总是会让人反应不过来,米莉不知道别人是否也会像自己一样时不时碰上这等痛苦。 全然没想到以前看言情电视剧时见过的情节竟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米莉已经不想去想别的了,躺在病床上的她仿佛痴呆了般沉默着、出神着,耳边是丈夫不断抚慰、道歉的言语,可她真的已经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了,只有噩梦般的念头缠绕在心头上。 我的孩子...... ——“当然,我无意冒犯别人的信仰,只是每每看到即将降生的婴儿,总是不由想到......他们的父母真的是一对合格的父母吗?” 当日在送子观音庙里听见的言语,仿佛噩梦般再次袭了上来,她内心痛苦着、歇斯底里着,表面却始终是陷入了痴呆状态。 原谅我,孩子,你就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她如此痛苦地不愿意饶过自己。 因为她知晓,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被自己的痛苦完全埋没。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气喘喘地走了进来,是她的“学弟”,但她没去理睬,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任由身边的两个男人大吵大闹起来。 “你这贱人还敢来?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这样......” “狗屁不通的指责!分明是你害她流产了!” “那又如何?那至少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出声?” “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两人大吵大闹间惊动了外面的人,也惊动了护士,最终他们都被护士赶了出去,只留下米莉一个人独自待留在病房里,此刻的她并不讨厌平时所抵触的寂静。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这到底算是谁的错? 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是好,失去了孩子的她似乎也迷失了对丈夫的感情,离婚了然后跟那个深爱并关心着自己多年的人在一起吗?还是继续现在的麻木生活?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失去了孩子的她似乎对一切都无所感觉了。 倒不如说,她已经不想面对这场感情纠纷的闹剧了,杀害了自己孩子的丈夫和似乎才算是刚熟识的“学弟”对她来说都是感情复杂的存在,她不由得想到了平时又啰嗦却又不曾对她有所企图的闺蜜,莫非友情更胜爱情吗? 好累啊...... 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死亡的美妙诱惑,或者说死亡才是这世上最大的诱惑。不管是名声钱财还是爱人权力,说到底都是夹杂着烦恼和困苦的诱惑,反倒是死亡会消除一切烦恼和困苦,甚至是这世上最大的平等。 因为只要是人,就会死。任何人都逃不过死亡,或许正是这最大最根本的平等支撑着人类社会中摇摇欲坠的共同体。 当人类都不再死亡的时候,全体人类将会化身为这世上最疯狂的生物。 死亡不可怕,最恐怖的是不死。 米莉恍然醒悟,但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可能能克服本能去寻死,她就连不可怕的死亡都不敢面对,想及此处更是潸然泪下:佛啊佛,若是你真的存在,不如就赐予我无痛苦的死亡吧...... 她在痛苦的沉思中渐渐变得疲惫,渐渐合上眼睛睡了过去,心里希望着能就此一睡不起,尽管她知道这不过只是妄想。 但她的身体和头脑确实越来越沉重了,似乎真的就此渐渐脱力,她既是觉得不可能,又是为此欣慰......啪!刺痛从脸颊上传了过来,她猛然惊醒,睁眼去看,一张流着汗水的精致面孔映入眼帘,气喘吁吁地看着她:“你、你是......” 回忆的浪潮顿时间涌上了脑袋,她从记忆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与眼前的人逐渐重叠起来了,竟是当日前往如露寺时碰见过的那名女孩,盖因她实在太美丽了所以才让她身为女人也把对方的样子记了下来,直到现在还有些许印象。 她不由纳闷,这对男女怎么就喜欢这样折腾她? 女孩恨铁不成钢般道:“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你真的就该醒不来了。” 什么意思?米莉更是迷茫了。 但她至少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让我死了算了,为什么非得打扰我......” 女孩冷冷地道:“所以就这么没用寻死吗?” 平时对别人都是一贯温柔的米莉此时此刻却是抛弃了以往的柔和,霎时间怒了起来:“你这小姑娘懂什么!你怎么会懂我的心情!你凭什么指责我......” “就凭我什么都不懂所以才有资格指责你。” 啥?什么?她怎么就听不懂了? 对方却是不做多余解释,呼了口气后,便道:“好了,让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 ...... 一番详谈之后,苏糖已经大致了解事宜了,老实说,如果不是上级的指示,她也不会及时赶过来救人,而且米莉的经历跟前面两个死者貌似...... 若是她没有及时来到,怕是米莉也会因为压力太大而脑溢血死亡吧? 苏糖正色道:“该是这样,u看书 w.ukanshu你更不该自寻短见了,难道你不想为自己尚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报仇吗?” 米莉愣住了:“我能找谁报仇......” “突然碰见自己的学弟,突然被推跌倒流产,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米莉嗤笑道:“难道你想说这都是鬼神所为?” 苏糖面无表情:“假如我说确实都是鬼神所为呢。” “......你开什么玩笑呢。” 苏糖默然地从身上取出了一个证件打开展示在米莉的视野内:“不瞒你说,我是一名驱魔师。” 又是这屡试不爽、百试百灵的手段。 米莉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事实上,在你之前,已经有两名女性也都因出入了如露寺而买回了玉佛,后来意外死亡了,其中一名的遭遇怕是比你还要糟糕。” “你没骗我?”米莉似乎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 苏糖点了点头:“所以将你所知晓的关于玉佛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米莉猛然凑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原本枯如死灰的眼瞳渐渐恢复了神色,以至于变得狂热:“你一定要帮我!” 苏糖微微一怔,她也发现了米莉眼神的变化了,也明白引起那变化的到底是什么,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将真相告知她是否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了。 她只好勉为其难地道:“我会尽力的,请相信我。” 仇恨,往往是这世间最无解的事情了。 苏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生死不明的父亲。 二十二、无面佛 “醒一醒,醒一醒。” 苏糖迷糊地从短暂的小歇中醒了过来,她拿开盖在脸上的粉色鸭舌帽,刺眼的光线从车窗外照射进来,她看着外面的景色,已然明白了一件事:到站了。 “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陪我来。”苏糖边将帽子戴正边说道,而对方却是以冷淡的口吻回应。 “没什么,这一次也不一定会有所收获。” “......真是让人不爽的发言啊。” 他们再次来到了如露寺山脚下的公交站,尽管上一次已经来过了,但结果显然也只是无功而返,而从米莉口中得知了无面佛玉佛的事情后,她决定再过来一次。 比起上次假装游客到处自拍的样子,今天她仅仅穿了普通的白色短袖t恤和宽大的短裤,看起来更像是男性平时的装扮。 两人沿着阶梯走入如露寺,根据米莉所说的路线前去寻找贩卖无面佛的地方,但似乎真的如罗旬刚才所言,这次也不过是注定无功而返的样子,最终苏糖只好在路上随手拦住了一个胖和尚,问道:“大师,你们这里卖无面佛玉佛的地方在哪?” 胖和尚惊讶道:“无面佛?我们寺里没有这个佛啊。” “......不会吧,上次我朋友就是在这里买了个无面佛玉佛回去的啊,我看着挺漂亮的,给你看看照片......怎么样,有印象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寺里没有这个佛。” “......” 少女似乎对查案这件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抵触了,因为每每查到似是关键之时,偏偏线索就这样断掉了。她颇有些沮丧地回头打量,却是发现罗旬站在不远处、似乎在张望着远处的什么,她疑惑地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他一言不发,直接便走动了起来,苏糖更是疑惑了,连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后,她只好跟了上去,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最终来到了大雄宝殿。奇怪的是,平时最为热闹的大雄宝殿,此时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周围似乎也只剩下飒飒风声。 罗旬踏入了大雄宝殿中,苏糖紧跟其后,接着她就从殿里见到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和尚,但这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引起她注意的是别的东西——那最显眼的佛像。 大雄宝殿里供奉的佛像居然不是释迦牟尼佛,而是一个没有五官、轮廓模糊、持盘坐状的人,或者称......无面佛。 意识到事情之古怪的苏糖立即警惕了起来。 那背对着他们的和尚徐徐转身,他长得很年轻,但是相貌平凡,不容易让人记住他的模样,但他嘴角含笑,似是一个很是温柔的人。 “你们似是在找我?”他并没有自称贫僧等和尚专用的自称名词。 苏糖正色地看着他:“无面佛?” 年轻和尚扫了她一眼,但随即就将目光落在了她身边的男人身上了,缓缓开口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满足了大家的愿望,但他们却一个个如此憎恨于我。” 苏糖听了首先发难,她怒极反笑:“你这叫满足别人的愿望?先是害得别人流产,后面还想弄死别人假装意外死亡现场?” 年轻和尚道:“若是你说的是那个孕妇......但我确实满足了她的愿望。她先是渴望自由和炽情的生活,于是我将她曾经丢失的爱恋送到她手上,而后她想寻死,我也满足了她......如果不是你阻止了的话。” “......这是什么歪道理。” 罗旬沉默地看着他们交流了一阵子后,终于开口了:“人类的贪欲无穷无尽,或者说他们也不曾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纵使你真的有万般伟力,也不可能能满足到人类全部的欲望的。人类的社会中需要的是秩序,天命早已赐给了人们各就其位,如果不甘心自然可能凭自己的能力前进,但秩序之外的力量只会将这一切因果都搅得乱七八槽。你太多管闲事了,哪怕你真的是一个好心的神灵,人类也不需要你,因为你比无能的神灵更有害。” “......我还是不明白。” 罗旬冷淡地总结道:“简单来说,人类是群居动物,而你不是,你或许拥有万般伟力,但你永远都无法理解一个群居动物的心思及其所在群体的因果。” 然而年轻和尚听了似乎更迷糊了:“可是......解救全人类,不正是佛的使命吗?” “......看来你不过是随便看了人类的历史然后随便拿个佛的名头作外衣而已,我不知道你的本体是什么怪东西,或许是一条虫?或许是触手?但圣人也好,佛也好,那只是一个古代的学历罢了,uu看书 ww.ukanshu 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 苏糖皱着眉头,她并不是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她并不愿意这样消耗时间下去,她打算找个机会趁机袭击对面的和尚,可正蓄势待发的时候,一只手却是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回过头去,只见罗旬朝着她摇了摇头:“调查员三法则之一:谨慎至上......你不是他的对手,让他走吧。” 少女微微张了张嘴,颇为惊愕地看着他,为什么他会知道...... 年轻和尚似乎也不在意苏糖的行为,甚至可以说直接无视了她,他的视线依旧集中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轻轻地呼了口气:“虽然仍旧不是很懂,但无论如何都感谢你的讲解。” 罗旬对他的感谢不置可否,却是突然问道:“你知道西宫娘娘吗?” 听了他的询问,苏糖也一时间打起了精神来听,因为这也关乎着她父亲的下落。 年轻和尚摇了摇头:“若是她的去向,我亦不知,但我想你们迟早会再见的。”言罢,他再次向对方颔首致谢,随后竟是直接昏倒了下去。 苏糖连忙跑过去看,罗旬只是淡淡地提了一句:“已经走了,只是个被寄宿者而已。” 少女查探了一番昏迷不醒的和尚后,又回头看着他,神情已然比先前冷了不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罗旬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类钟情于装神弄鬼的存在我见过一些......你知道的,西宫娘娘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苏糖沉默了下来。 二十三、都怪你 罗旬很快就辞职了,这也不是什么突然的事情,而是早有所准备的计划,甚至还为了交接工作而拖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虽说直接就可以离开公司了,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小公司就是由他管的,但他还是按照流程写了辞职信交给了名义上的老总——那个叫做黄嘉瑶的女孩,然后离开了。 在遭遇无面佛之后的几天后,已经无事一身轻的罗旬被苏糖约了出来,两人在超级商场的某家奶茶店里见面,苏糖以答谢他先前的协助亲自请客......尽管不过是十几块而已。 少女坐在他的对面,穿着黑色短袖t恤和素色长裙,向他述说着无面佛案件的后续:“调查报告我给上面交上去了,又是一件没有结果的档案......本来觉得挺失败的,没想到上级貌似给了很高评价,但没让我跟进后续,估计是认为我没有能力跟进吧。大抵上级对无面佛的事情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至少比我了解。” “那不挺好,什么时候晋级?” “......远得很呢,哪有这么快。”苏糖顿了一顿,接着转口道,“调查报告里我也把你的事情写进去了,没有丝毫隐瞒。” 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内容来,但很遗憾,对方依旧十分平静,似乎这世上的任何事都无法打动他。 他懒洋洋地问道:“然后呢?” 苏糖盯了他一会儿后,才徐徐说出后续:“没然后了,上面就回了句‘知道了’,似乎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呢。”然而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既然上级对罗旬的存在显得十分冷淡,相比起毫无兴趣这个可能性,大抵早就已经知道罗旬的存在才更合情合理。 她向后靠着椅背,继续说道:“看来你很受大家的喜爱呢,就连无面佛似乎都知道了你。” “都只是因为西宫娘娘才知道我而已。”罗旬对此兴趣缺乏,“谁知道西宫娘娘到底干了什么,所有人都这么急着找她......还连累了我。” “不止如此吧。”苏糖仍然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似乎总有这么一种感觉,总觉得你似乎什么都知道似的......我们第一次去如露寺查探那天,你主动去接触了米莉,我当时还反应不过来,后面等米莉出事了才觉得不对劲,只是一直没问你。第二次去如露寺的时候,也是你带着我找到了无面佛,老实说,我当时真有种‘其实你才是幕后大魔王’的强烈既视感。” 噗,罗旬这次似乎终于被逗笑了,难得地笑了出声。女孩顿时脸红了起来,目光颇有些羞怒地看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罗旬仍然在笑,但仅是轻笑。 苏糖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像你这样的神棍嘴脸的人我也是在调查员里见过,虽然没有应付武力事件的力量,但平时往往都是核心人物,也是被其他调查员保护的重点......你有兴趣加入调查员协会吗?” “你就这么肯定我真的有觉醒什么特殊能力?也许我真的只是在装神弄鬼......或者干脆就是幕后大魔王。”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哼声,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罗旬耸了耸肩,也没打算继续解释下去,只是道:“上次也有个比你大几岁的女孩邀请我加入调查员协会呢?” 苏糖皱眉:“谁啊?” “她自称是汉南大学的民俗学研究生。” “......呵,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关系不好?” “也不算,在训练营的时候她做过我的教官。”但苏糖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所以你的回答?” “做调查员有什么福利吗?” “你想要什么福利?” “我已经辞职了,准备开个店,办理各种手续什么的肯定要很麻烦嘛,能不能走个后门?” “......女仆咖啡店?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不过现在还缺不少人手,所以你有兴趣做份兼职嘛?” “......滚吧。”面对这个问题,苏糖还是一如既往的回复,“不过走后门的事情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别,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可不打算掺和那么多古怪离奇的事件。” 苏糖皱眉道:“你之前不还是挺有兴趣了解我调查的事件的么?” “性质不同,我协助你还能随时脱身,但真的做了调查员就只能好好工作了。” “......好吧,要是你以后有所想法也可以来找我。” 罗旬摆了摆手,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深究下去了,他忽地拿出手机递过去:“有个有意思的东西今天也打算让你看看的。” “......什么?”苏糖迷茫地看向手机。 ...... ...... 程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病床上的女人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到来似的,依旧保持着发呆出神状。她也早有所预料,走过去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颇有些尴尬地笑道:“嗨米莉,不好意思啊,这段日子工作忙,现在才来看你。” 穿着病服的女人不理她。 程琴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仍然保持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转移话题道:“对了,我给你削个苹果吧。”说着,她站起身走到床头柜前,从上面装着一些水果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苹果,但旋即她就疑惑地左右张望了,“咦,刀在哪......” 正到处扫视的她忽地发现眼角余光闪过一道冷光,她下意识扭头去看,等反应过来时腹部上已经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视野内那张扭曲的面孔,还有对方手中插进了自己身体的水果刀:“你......” 可接下来她就说不出多余的话了,因为病床的女人不断地把刀拔出来然后再插进去,如此往复多次,直至程琴渐渐无力抵抗,而女人身上已经被溅满了鲜红色的液体。 她面孔狰狞地道:“都怪你......你杀了我的孩子......” ...... ...... 苏糖无言地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半响过后,她缓缓开口:“最近那个医院里的流产孕妇......应该就只有她了吧......这算是,我的错么?如果不是我告诉她如露寺的问题,她应该也不会怪罪到她的好朋友头上吧。” “不一定。”罗旬淡淡地道,“或许还有另一个可能性呢?” “什么可能?” “程琴确实是故意把米莉引到如露寺去的。uu看书 ww.uuah” “......你是说?怎么可能?如果程琴是事先知道无面佛,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旬耸肩道:“所以只是假设而已嘛。”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 苏糖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在说谎,良久之后,她缓缓吐了口气:“真复杂啊......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接手了两件案子,要么是家人之间相爱相杀,要么就是与亲密的人关系有所不妥......这算是‘他人即地狱’的现实反映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不用为此留下阴影,只是这类事情太过特殊所以你才印象深刻罢了,平时不显眼的社会关系才是最普遍的。” “......我知道的,只是感慨一下而已,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你很喜欢说教?” 罗旬轻笑一声,随即道:“我可能过几天就搬走了。” “嗯?” “准备租下来的店面是二层楼的,也方便工作和居住,正好省了原来的房租费。” 苏糖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不是在躲着我?” “当然不是,如果你有事情可以来找我的,地址我也会告诉你的。” 苏糖仍旧将信将疑。 闲聊完毕后,罗旬离开了奶茶店,走出了超级商场的大门的刹那热气扑面而来,他微微抬头遥望着天上的炽热火球,似是在向谁询问般喃喃道:“这算是还清了六年前欠下的因果了吗?” 二十四、学姐 张伟峰打开店门,他看着站在门外着装严谨、神情平淡的男人,试探般问道:“罗旬......先生?” 对方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张伟峰松了口气,将店门大开,让出路来:“请进吧。” 罗旬走进了店里,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颇有些冷色调氛围的咖啡店,此刻店内无人,前台上也摆放着一些看不懂的、英文标签的酒瓶。 “要喝点什么吗?”张伟峰问道。 “可乐吧。” “......” “没有吗?那白开水也行......不,还是算了,等会我自己出去买吧。” 张伟峰在心里偷偷地抹了把冷汗,他看着正在打量店里环境的男人,又问:“罗旬先生是打算开什么店吗?” “这也是合同要求?”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如果你介意的话......” “女仆咖啡店。” “啥?” “女仆咖啡店。” “......” 张伟峰不由想起了自己还在上初中的儿子,他儿子貌似也是很喜欢这种露骨、不知羞耻的日本动漫什么的......这里面似乎就有什么女仆。 现在的年轻人啊......他在心里大摇其头,但对方毕竟不是自己的儿子,甚至是自己的顾客,他自是不会开口斥责了,只是呵呵干笑,但内心更是肯定这个男人貌似就是现在时下很流行的死宅这种生物了。 “不过罗旬先生,恕我直言,这个地带可不算是什么繁荣地区,你在这里开女仆咖啡店怕是收不回本。我之所以在这里开店,也有走文艺咖啡店路线的意思,所以才故意选一个比较偏僻安静的地区。” 罗旬不答反问:“那你不打算继续开店了吗?” 张伟峰笑着摇了摇头:“没所谓了,原本就是开着圆个梦罢了,又不是没钱过生活。家里的老头子最近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想着可能没几年日子可过了,不如趁早把店租出去然后回老家陪我家的老头子。” 罗旬颔首道:“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嗯?这算是在骂人吗?张伟峰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的态度了,只是莫名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微妙的古怪,虽说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就是了,当然,他也不在乎对方究竟是不是坏人,只要愿意租下店就行了。 “就这样吧,我们签合同吧。”罗旬突然说道。 “嗯?二楼不用看吗?而且还有其他地方......” “没事,这是个好地方。” 张伟峰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对此的信心到底源自于何处,不过他也没有深究下去,顺利地签下了合同,然后将店里的钥匙交给了对方。 罗旬掂了掂手上的一串钥匙,有点儿沉甸甸的,他环顾店内,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难得从内心里浮现了出来,尽管这还不是他真正的家,但起码也是个新的开始不是吗? 不过既然要开女仆咖啡店,牌匾和店内装饰自然要焕然一新了,还要去办手续,但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无疑是...... “没有女仆啊。”他颇有些为难地出口道。 ...... ...... 叮铃铃铃......一只手猛地按掉了手机闹钟,庄明澈艰难地从困倦中挣扎醒来,她颇有些绝望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又是周一啊......” 在床上歇息了十几分钟后,她终于艰难地起了床,穿着蓝色睡衣进入卫生间刷牙洗漱,水龙头上的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一张略有些憔悴的苍白面容,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稍稍清醒了一些。 而后,她回到卧室,来到标注着身高表的墙壁前,背脊紧贴着墙壁,拿起铅笔在头顶上划过。她转过身看着铅笔笔画划过的标注着“153”的地方,按耐住微微兴奋的心情,颇有些激动地道:“长高了两毫米了啊,看来之前买的那些胶囊还是有用的嘛......” 至于是不是有其他的差错——诸如铅笔没有摆正之类的事情就被她抛之脑后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存在呢,她肯定在一番努力之下终于长高了两毫米,并已经在幻想着155厘米高的视野了。 她脱下睡衣,随后换上了黑色长裙和白色蕾丝边衬衣,穿上了白色的短跟凉鞋,接着来到梳妆镜前,梳了一条长辫子,然后开始化妆:打上粉底、画眉、涂上唇釉、美甲......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努力后,她终于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了,带上单肩挎包,踏上了前往公司的路上。 半个小时后她来到了公司,却在门口碰上了刚来公司做了几个月工作的一个小姑娘,后者见了她突然站住了,颇有些慌张地张口道:“明澈姐,你来上班了啊,那个......” 庄明澈停了下来,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对方的面孔,皱眉问道:“怎么了吗?”但眼神却是飘忽在对方的个子上面,眼中怨念若隐若现...... 对方似乎没发现这点,只是道:“明澈姐......等会注意一下啊。”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慌慌张张地溜了。 什么?庄明澈怔住了。 她狐疑着进去了公司,刚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时,却是发现了桌面上的一个小礼盒。 ......什么鬼东西?她下意识就想将这个可疑的小礼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但她还是强忍住这样的冲动拆开了小礼盒,然后看见了装在里面的......一枚戒指。 ......好俗套的手段啊。庄明澈心里颇有些厌恶,她此刻似乎隐约意识到门口那个新人的提醒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她正想问一问周围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没想到一群人从她背后逼近了她,其中有一个人被其他人簇拥着来到他们面前。 庄明澈想翻个白眼,她总算是彻底明白那提醒是什么意思了,而那个被其他人簇拥着的人无疑是她的上司,也是她所在小组的组长。 组长手上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来到她面前,害羞却又不失礼貌地向她表达着自己的心意:“明澈,请跟我在一起吧。” 一脸懵逼的她下意识就想一巴掌甩过去,但她还是强忍住这种冲动了,牵强笑道:“很抱歉组长,我暂时没有谈对象的想法。” 浪漫的气氛霎时间冷了下来,此刻公司内的人们都在注视着她,庄明澈感到了一股压力,但她还是毫不畏惧地回道:“我相信你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女孩子的。” 组长强笑道:“明澈,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如果你不答应我我怕是今天就不想活了。” 那你就去死啊白痴!她在心里咒骂着,却还是不得不摆出礼貌性的笑容,正要进一步强硬回绝,周围的员工们却是哄闹怂恿了起来。 “是啊是啊,组长难得鼓起勇气。” “明澈妹子,你就别让他为难了。” “就算现在不想谈对象,以后总要谈的吧,组长是个好男人啊,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想不想谈对象呢?” 妈的一群白痴......有本事你们去上了他看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啊? 庄明澈已经很是不耐烦了,但她终究还是不能表露出不满来,只能说道:“组长,我很抱歉。” 组长失望地道:“难道就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一下吗?” 叫你妈给你吧,智障。 “就一次,好吗?就一次......” 你妈能给你无数次机会。 “我订好了星期天的计划,只要你那天愿意跟我出去就好,到时候你再回答我的心意好吗?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是拒绝了我,我也不会再对你纠缠不休的。uu看书ww.uukns.co” 星期天可是唯一的一天假期啊......你......妈...... 但是在对方摆明纠缠不休的态度和周围人的怂恿哄闹下,她只能强忍着不满勉强点头答应了下来,周围人顿时间仿佛提前做好了彩排般欢呼了起来......反正她那天也肯定不会答应的。 尽管如此,她依旧深深的不满,毕竟那可是每周唯一的一天假期啊! 时间转瞬即逝,到了晚上七点钟下班了,庄明澈像以往那样回去,尽管今天是怀着更多的烦恼和埋怨离开公司的。 天色昏暗,夏季的夜晚伴随着闷热和凉风,庄明澈已经感受到了满身黏糊糊的汗水了,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弦街上,今晚却是出乎意料地突然停在了路边。 她的目光遥望着路边的一家店,店门口外一个男人正站在折叠式阶梯上往门上边安置着牌匾,借着店里的灯光她隐约看见了牌匾上的店名:地保战女仆咖啡店。 ......什么鬼东西?地保战?地球环保战士? 她简直是醉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人,居然会想出这样的店名,但她随后就发现折叠式阶梯上的男人隐约有些熟悉,她怀着几分疑惑走过去,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可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儿,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没开业。” 听见这声音,她顿时打了个激灵,试探性般缓缓开口问道:“罗旬?” 对方的身体也顿了一顿,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回过头来看她,同样疑惑着反问道:“学......姐?” 二十五、女仆 这几天里,罗旬早已将店里的装饰换了一遍,店内氛围更倾向于明亮的暖色调,使人的心情能更加轻松愉悦。 他向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的学姐询问:“要买点什么吗?” “可乐吧。” “......我出去给你买吧。” “啊,没事,那就来点白开水吧......不,算了,就这样子吧。” “你......” “怎么了吗?” “......不,没事。”罗旬尽力将这熟悉的既视感抛之脑后,“红茶可以吗?” “没关系,随便吧。” 说是红茶,其实不过是在超市里就能买到的茶包罢了,庄明澈看着被放在自己面前桌上的红茶,忍不住道:“你们店......这么随便的吗?” “没办法,还没开业,手续还在办着,其他的配置还有员工也在有待准备。” 不过她也不大在意,边等着红茶凉下来边问道:“那你之前是在干什么工作的?” “在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做呗,但实在忙得没时间,又自己攒了些钱,就打算自己开家店做老板了。” “你大学专业不是计算机?” “......读计算机的毕业后转行多着啊。” “这样啊......”庄明澈边回应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让罗旬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吗?” “不......只是感觉你的变化真大呢,如果不是你的样子没变多少,我刚才都担心自己是不是叫错人了。”庄明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记得你留给我的印象是个窘迫的大男孩呢,没想到现在都做老板了。” “学姐你才是呢,各种意义上来说,几乎从没有过变化,跟以前差不多。” “......我为什么感到一点恶意?” “不,别误会,我没在说你的身高。” “......闭嘴啦!我最近可是又长了两毫米啊!” 罗旬听了感到十分诧异,这年纪还能再长高?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这个想法说出口了,转口道:“学姐你最近呢?过得怎么样?” 这也是属于一般的寒暄和问候。 庄明澈摆了摆手:“别提了,不怎么样,今天在公司被别人表白了,一群傻逼还在那里嚷嚷个不停,真的是烦死了。” 罗旬笑道:“看来受欢迎这点也没变。” “得了吧,我宁愿被妹子表白也不想跟这些臭家伙牵连上关系。” “嗯,也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庄明澈翻了个白眼:“天天只能对着一群傻逼摆出笑容能帅气到哪里去。我都要羡慕你了,起码你还是自己开店的,自己做老板多好啊......” “那你有兴趣来我这里做女仆吗?” “嗯?” “抱歉,开个玩笑而已。” “......你这样子太认真了,完全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味。”随后她将已经凉下来的红茶一口喝完,并道,“好了,今晚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来你这里坐坐吧,拜拜。” “欢迎再来。” 待庄明澈离开店里后,罗旬将视线移到了一边去,淡淡道:“你没必要躲起来,让别人看见又没什么。”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座位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头上、耳垂上皆佩戴者系着紫色珠子的金属头饰,伊南娜莞尔道:“打搅你们就不好了嘛......挺好的一个女孩子,你喜欢她?” 罗旬神情平静:“暗恋过,在还算是人的那会儿。” “原来如此~~~”伊南娜的脸颊上浮现出玩味而狡黠的笑容,“不打算去重新追一下吗?” “没必要,那只是以前的时候了,况且更没必要打搅别人的生活。” 伊南娜用右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手肘支在桌面上,偏着头看他:“你啊,不觉得你一直都在尽量不跟别人发生联系吗?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无趣了吗?你的生命注定还有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没必要对自己如此拘束压抑。” 罗旬不答反问:“那你以前是怎么度过漫长的岁月的?” “随便找些乐子消遣呗,到处逛逛,总能找到些乐趣的,所以我也偶尔人类世界留下些声明,虽然那不过是我众多身份之一罢了。” “所以你这张脸就是为了吸引乐趣主动找上你?” 伊南娜怔了一下,随后颇有些无奈地笑道:“不,这个你倒是误会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曾经是属于某个人类女孩的。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当时我在某个地方被当地居民当做是神,还给我建了神庙,那里的父母们都以自己的女儿能当上祭司为荣,都不惜代价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神庙里,你现在看到的我的样子是属于当时的一个女祭司的。在她的国家面临着灭顶之灾时,她向我祈求,向我祈求对她的国家的庇护,但我没能做到。” “为什么没做到?” “那当然是因为我要是干涉了只会引来更大的麻......呵,我懂你意思了,倒是我冒昧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不过啊,你该明白我的意思的,我是指没必要做一个厌世患者,担心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该来的麻烦自然也会来到的。” 罗旬面无表情:“我会考虑的。” 伊南娜继续道:“不过我的样子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困扰?如果是这样,我倒是可以换个更普通的样子。” “不,不用,作为女仆,在女仆咖啡店里打工会多配置些元素实在不足为奇。”罗旬径直不讳地道,“所以——” “你的......不,你抄袭的人类女孩的三围是多少?我该给你订制件女仆装了。” “......” ...... ...... 庄明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公司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还有随之而来的来自背后的话语:“明澈,千万别忘了明天就是周日了哦。” 她心里一阵恶寒,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一些,躲开了对方的手掌,勉强挤出笑容来:“放心吧组长,我记得的。” “其实你没必要一直叫我组长的......” 但是我老子压根儿不记得你的名字了啊! 庄明澈将对方敷衍了过去后,带着不满匆忙离开公司,来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后,她隐隐松了口气,但想到明天的约会依旧十分苦恼......妈的,那可是她一天的假期啊! 她叫了网约车前往附近的地铁站,而后一如既往地沿着平时的路回去,但是来到那条少人经过的街道时,看到那间正透出暖黄色灯光来的咖啡厅,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 虽说上次留下了“改天有空再来你这里坐坐吧”的话,但自从上次离开后其实再也没有回去过,哪怕每天都有经过也不打算停留下来,今晚似乎也如往平常那样若无其事地经过。 她正假装没见到旁边的咖啡厅一样正要离开,不过来到店门口的窗边时,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她那位学弟似乎正在跟谁谈话,再将视线从窗口投进去,一个穿着黑白女仆服的女子映入视野内,这次她倒是真的停下来了,因为里面的女子实在太让人惊艳了。 便在此时,正面向窗口这边的罗旬也发现了她的踪迹,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对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庄明澈也就不好意思再装作看不见了,还以颇有些牵强的笑容,然后从旁边的店门推门而入,假装出平时的惬意,举手打招呼:“哟,晚上好啊......这位是?” 这次庄明澈对那女子的样貌看得更加清楚了,确实是一个妖艳却又美丽的女子,佩戴着颇有些异国风情的饰物,她下意识在心里惊叹不已,随后想到她那学弟是从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个人? 还没等罗旬帮忙介绍,穿着女仆服的女子便主动朝她挥手微笑道:“罗旬先生的小学姐对吧......你好呀。” 小...... 庄明澈假装没听见这个字,惊讶问道:“你知道我?” “嘿嘿,我听罗旬先生提起过你。” 哈?提起过我?这次庄明澈倒是真的吃惊了。uu看书 wuukanshu.co 罗旬斜了伊南娜一眼,因为他分明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显而易见这大抵就是伊南娜口中的乐趣之一了......真是无聊,他不禁在心里大摇其头。 “别管她,只是上次你来的时候我给她提过而已......对了,要喝些什么吗?” “不了,我坐一下就走了,刚刚只是见到你们在聊所以好奇过来看一下而已。” “哦,你说这个啊,刚刚我们在聊给她新制订的女仆服而已,你觉得怎么样?” 庄明澈再次打量了一番伊南娜:“嗯......挺合身的......恕我冒昧,你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 罗旬听了似乎受到了惊吓:“......学姐,能别开这种玩笑吗?” ......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伊南娜也哈哈笑道:“罗旬先生的小学姐,你不用担心,我虽然确实跟不少男人女人开启过一段暧昧的关系,但罗旬先生这样无趣的男人我是肯定不会碰的。” ......不是,我担心什么了? ...... ...... 待庄明澈离开咖啡店后,伊南娜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前台的店主:“注意到了吗?” 罗旬面无表情地回道:“几个小老鼠而已,没必要在意。” “呵呵,不帮上一把吗?” “天命自有定数。” “难道以前没有很多人说过你喜欢口是心非?” “......” 二十六、我被甩? 周日,令人烦恼的一天,至少今天的周日让庄明澈感到烦恼。 又是从迷迷糊糊的沉睡中醒过来,她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十分不情愿地又趴了回去,脸蛋埋在枕头上,心里嘀咕着:“要不就装作化妆太费时间了所以迟到了个一两小时吧,反正这也是女生的特权......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让他知难而退。嗯,就这样办吧!” 于是她继续闭眼睡了过去,感觉睡了很久后,她再醒来拿起手机来,但是随即就感到了不满:“为什么只过去了十分钟啊......算了算了,继续睡吧。”然后这次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睡过去了,心里还在胡思乱想,“虽说这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但迟到好像也不太好的样子......啊啊啊,真烦啊!早知道当时就强硬拒绝了!” 话是这么说,顾及到群体社交规范,就算再让她重选一次恐怕还是会被迫答应下来。 终于,在挣扎了好几分钟后,她终于满脸不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并在内心深深地埋怨着那个害自己在假日还要早起的罪魁祸首。 刷牙,洗漱,换衣,化妆...... 尽管她十分抗拒这次所谓的约会,但出门在外她却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最丑的样子的,所以还是穿上了一件颇显得端庄优雅的白色连衣长裙,化了精致的妆容。 尽管迷你可爱样式的少女风衣服也很适合她,但她基本上从来不会穿,因为这总会让人联想到“小”“矮”这两个字,而这偏偏是她的痛处,所以每逢出门她都会从着装到礼仪都表现出成熟的大人的样子。 当然了,关于这些想法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哪怕是闺蜜还是父母。 一两个小时后,她才姗姗来迟,来到作为约定地点的地铁站外,而那个向她表白的组长早就已经等待在那里了。 我的妈...... 庄明澈心中大吃一惊,拿出手机看了看,随后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自己迟到了,原来她还是提早了十五分钟到,那么对方......太可怕了,这就是现在人们说的“舔狗”吗? 她在心里边吐槽着边走过去,快要走到对方面前时,她露出浅浅笑容:“组长,上午好。” 组长一脸不满:“不是都叫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么?这样多生分啊。” 不......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了...... 庄明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作回答。不过对方也不纠结下去了,随后就高兴道:“我听说你们女生不喜欢安排行程,所以我昨晚就制定了行程,你不介意吧?” “你......你随意吧,我不介意。”庄明澈已经有气无力了,谁说她不喜欢安排行程了,她还想要把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尽量少一些提早回家呢! 又是该死的委婉...... 她既恼怒自己这个明显的缺点却又无法真正纠正过来。 接下来无非就是没有新意的节目,尽管庄明澈不愿说,但这些她跟闺蜜都已经一起尝试过了,甚至比跟男人在一起玩更轻松快活。 她只好强颜欢笑等到了下午,大约三点半左右,他们还剩下“看电影”这个节目了,尽管她已经厌倦了,但她也轻松于即将结束这无比漫长的一天。 来到电影院后,组长问道:“明澈,你想看什么电影?” “额,这么赶的时间订票会不会没什么位置了。”她已经有些想找理由开溜了。 “不会的,我已经把今天这个时间播映的所有电影都订票下来了。” “......” 庄明澈确实是懵了,但一点都没感到浪漫,反而为这个人的自以为是莫名觉得恼怒,因为这简直就像是故意使她愧疚的手段一样。 好吧,她确实觉得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但不至于为了满足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幸福。直到现在,她要拒绝对方的决心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明澈,你要选哪个?” “啊......随便吧。”反正她也不是很懂电影,平时也不看电影,甚至几乎不来电影院的,而且看着那些电影总觉得每部都是同样的无聊...... 接下来依旧是煎熬的两个小时,她坐在从前往后数第三排的位置上,但坐下来一会儿后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除了耳边回荡着的电影声效牵扯着她摇摇欲坠的心神。 她不知道今天第几次怀念起自己的床了。 便在此时,一只手忽地覆盖住了她放在扶手上的手背上,这让快要睡着的她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猛地甩开按着自己的手,但反应过来后她就后悔了,因为这举动大大地丢失了对方的面子,她略显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啊组长,我......” 但还没等她解释完,对方就露出了狰狞的神情:“庄明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直......一直为你这么努力......” “我......” “够了!我受够了!要么在这里就答复我要么......” 庄明澈也终于忍无可忍了,冷下来脸来:“组长,难道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就像个孩子一样?” 这番话似乎刺到了对方的痛处:“你也是......一个个都是这样......这也算是幼稚吗?为了自己心爱的目标这么努力就是幼稚了?!” “你......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庄明澈已经懒得跟他废话下去了,提起单肩挎包便要离开,可男人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她回头冷冷地道。 男人面容痛苦地道:“你怎么就是不肯回应我的心意......明明我......” “吃屎吧白痴!”糟......糟了,不小心说出口了。 庄明澈心里不由一阵后悔,但开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扭头看向后边被打扰到看电影却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津津乐道的观众们:“哪位朋友帮我报个警?” 这么一叫,倒是有不少人纷纷应和了起来,甚至有人竟大胆到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 “姑娘威猛,就该这样拒绝舔狗,看在这份上我帮你报个警。” “好可怜一男的啊,所以我也帮忙报个警。” “那什么......帮你报警能不能考虑我......” 那还没被庄明澈知晓姓名的组长一脸铁青,在“好心”群众们的热情哄闹下,他只好悻悻地松开手,怨恨地看着女孩提着包洒然离去。 回到家里后,庄明澈便更加后悔了,总觉得自己闹得太僵了,以后在公司见面未免太过尴尬......但这貌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只好边叹气边这样安慰自己。 到了明天,又是可恨的周一,她如往常那样来到公司,不过今天无疑有些尴尬,正在赶着活儿的她突然见到组长捧着一堆文件走过来,她正想开口为昨天的事情道歉,却没想到组长硬生生地将手中的那叠文件递给了她。 “什么?”她茫然地接过来翻了几下,便不由惊讶道,uu看书 ww.ukanshu “这不都是上周六的工作么?等等,这好像是徐燕那份工作?” “是啊,是我的工作没错。”徐燕突然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竟是若无其事般搂着组长的手臂,“这不是我上周没来得及做完嘛,你好像挺擅长这份任务的,所以为了提高小组效率,组长打算让你做我上周没做完的,然后让我去做别的。” “......”庄明澈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组长,后者偏开头没跟她对视,并道,“没错,就像她说的那样。” 妈的......舔狗碧池双贱合璧,玩我? 庄明澈哪里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然而面前这两人根本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徐燕立即亲密地拉着组长离开了:“组长,快我交代我的新任务吧......” 庄明澈一脸不爽地将那堆文件放在桌上,尽管心里已经气得不行,但她还是不得不保持优雅......优雅个屁啊! “庄明澈,冷静,别冲动......”她边在内心对自己说边来回深呼吸着。 仿佛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平时一个跟她关系不太好的女同事也走了过来,呵呵笑道:“明澈呀,听说你被组长甩了?” 哈?我被甩了?庄明澈表示自己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呵呵,不是吗?” “你......”庄明澈脸色阴沉地压低了声音,“死碧池,老子要多少男人有多少男人呢,有谁能甩了我?” “呵,你还能再小声些吗?” “啊?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 二十七、晚餐 由于附加任务的缘故,庄明澈不得不加班完成,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就算越级投诉也是没用的,因为人家确实持有合理的理由。就算真的投诉成功了,关系只会闹得更僵,最后上司的上司也只会各打五十大板安排一番......然后就啥事都没了,这种屁事她又不是没遇过。 今天的任务结束后离开公司,显然比平时更晚了,已经八点多了,她既是松了口气又是满怀怨气地回去了。 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在返家途中,当再次来到上弦街时,街道左侧的那家进去过两次的、尚未开业的女仆咖啡店果然还是亮着灯光。她微微一愣,这次却是没有故意经过不理,她停了下来,犹豫了两下,随后走过去轻轻推开了一道小门缝:“有人在吗——” 罗旬,她那个学弟正坐在前台上看着一本杂志,她随后继续推开门,而里面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罗旬看过来,笑问道:“学姐,晚上好。” “好。”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然后边走过来边问,“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我这里还没开业......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这里还剩下食材,我给你炒些小菜吧。” “......那最好是弄些能尽快煮好的东西吧。” “没问题。”罗旬似乎并不介意这突如其来的任务,他将手中杂志放下,接着走进了后面的厨房地带。 庄明澈将单肩挎包随意放在一张椅子上,旋即走过来好奇拿起前台的那份杂志来看,便见封面写着《女仆月刊》这四个大字。 庄明澈:“......” 显而易见,里面都是些有关女仆的知识,如果不是知道罗旬是要开店,她都要误会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了......不,貌似开女仆咖啡店也不算是什么正常癖好的样子。 罗旬确实是很快就上菜了,她翻了几下杂志来看了一会儿后,才刚放下杂志坐下,罗旬就已经再次从厨房地区里走了出来。 “鸡......鸡蛋饭?”庄明澈看着瓷碗里热腾腾的鸡蛋饭,颇有些反应不过来。 罗旬耸肩道:“你不是要能尽快上菜的嘛?打几个鸡蛋,搅和几下,再拿剩饭一起来炒,够快的了。” “......也行吧。”庄明澈已经不在乎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她已经饿得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咀嚼吞咽得十分用力,仿佛在撕咬着自己的敌人似的。 看着她这气鼓鼓的样子,罗旬问道:“学姐这是在生谁的气吗?” “没有,我很好。” “是吗?” “no!i-am-fine!” “......” 但是店内安静了几秒后,端庄而娇小的女孩便猛地将手中的筷子粗暴地拍在了桌面上:“气死我了!一群碧池贱人辣鸡舔狗......老子不发威就当我好欺负......我.....你、你笑什么!” 罗旬连忙收起笑容,但嘴角明显还残留着几分痕迹:“没,只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学姐也是这样向我发火的。” “咦?有这样的事?” “有的,学校附近不是有个桌游店嘛,那天被朋友带去试试玩,但是人不够,当时就加入了你们,但我作为新手不太懂,你那天似乎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生气,正好拿我出气对我冷言冷语几句。”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呢。”庄明澈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啊,怎么老是学姐学姐的叫我,而不是叫我名字,不觉得很别扭吗?” “不觉得,反而挺有意思的。” “......哈?” “嗯......怎么说呢,叫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得多的女孩做学姐,这点很有意思吧,所谓......反差萌?” “......喂!够了啊,这更让人火大了!” 罗旬忍俊不禁。 庄明澈气呼呼地啃着饭,生了一会闷气后,原来的怨气倒是消散了不少,她随后又好奇问道:“你那个店员呢?不在吗?” “不在很正常,现在又还没开业,上次也只是来试穿衣服而已。”罗旬睁着眼说瞎话,“学姐你好像很好奇她的样子嘛,要不要帮你介绍下?” “......总觉得你居心不良啊。事先说明,我没有那种爱好,只是真的很好奇你那个店员而已。” 罗旬沉吟道:“好奇是爱情的开端......” “......够啦!白痴罗旬!” “你看,这样大大方方骂出来不挺好,没别人的时候没必要那么拘束。”罗旬仍然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庄明澈又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脱下脚上的短跟凉鞋,盘腿坐在椅子上。 “......看什么嘛,又是你叫我大大方方的。” 罗旬依旧笑而不语。 “......真让人火大啊你这态度,好像把我当成笨蛋耍了一样。” “不,绝没有这意思,只是觉得很有趣而已。” “......哼。” 埋头吃了一会儿后,她忽地又抬头问道:“你这里的工资是多少?” “怎么?有兴趣来我这做女仆吗?” “......才不是呢,uu看书ww.uukansu 我才不想穿着妖艳贱货般的衣服然后被臭男人们呼来喝去。” “是吗?” “......我真的生气了啊。” 罗旬笑道:“工资这东西我还真没想过,大概也是面谈吧,如果学姐你有兴趣......” “没有!” “是吗?我还挺期待的。” “停止你的妄想!” 罗旬只好笑而不语了。 吃完饭后,庄明澈无言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渐渐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她重新穿上鞋子变回原来的淑女形象,而后站了起来:“那......那我先走了,今晚谢谢你了......饭钱多少?迟点我转给你。” “不用,反正也只是剩饭。” “......你是故意的吧。” 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的是,托对方的福,她确实不怎么生气了,心情好转了起来,她提起单肩挎包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旋即挥了挥手:“拜拜。” “嗯,欢迎再来。” “......” 等她走出了店门后,自己的身后也传来了似笑非笑的声音:“不挽留一下吗?” 罗旬立即收起之前的笑容,表情再次变得淡漠:“好烦啊你,不过......帮下忙吧。” “啊啊,我知道的,不过果然人类都喜欢口是心非呢。” “......我只是不希望还没开业,第一位客人就出事了。” 二十八、帛书 行走在路灯下的小路上,回想起自己在店里的失礼行为,庄明澈便不禁在心里感到好笑和尴尬,或许是今天确实积累了太多不好的情绪而忍不住爆发出来了吧。 路上寂静无声,在她前边有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穿着卫衣,戴着兜帽,还吸着烟。庄明澈下意识环顾周围,见到附近都没人不免有点心慌,她不易察觉地加快步伐打算通过这里。她很快就越过了坐在长椅上的人了,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后,身后却是蓦地传来声音:“喂,你,停一下。” 庄明澈假装听不到,继续加快步伐前行,然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上,那男人却是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他脚下被灯光映照出的影子竟是渐渐延伸变长,甚至于从地面上脱离而出形成实体...... “我不是叫你停下来了吗?!” 听见身后的怒喝声,庄明澈干脆不管不顾地穿着短跟凉鞋跑了起来,然而还没跑出几步,身后似乎就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将她紧紧地按在地上。 什、什么...... 她没能反应过来,只看得见自己的双手被奇怪的黑色的宛如手臂的东西抓住了,她既是恍惚又是害怕,而那男人却来到了她面前,蹲下来问道:“喂女人,帛书在哪?” “什、什么帛书......” “少装蒜了!帛书啊!你爷爷留给你的帛书啊!” 庄明澈更是茫然了:“我爷爷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 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真是浪费时间,接下来可别怪我了。”话音刚落,庄明澈便发现在自己背后压制着自己的东西竟是慢慢侵入了自己的影子,她对这奇异的一幕既是不解又是恐慌,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总觉得这样下去会很糟糕...... 突然有什么东西好像碰了碰自己的肩膀,男人只以为是错觉拍了拍肩膀,但随后又有什么更加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右肩,他下意识回过头去,一张精致的面容便向他微笑着。他正为对方的容貌而在心中惊叹之时,下一刻对方便一巴掌甩了过来,他转眼间失去了意识,在迷茫中不知人事了。 同样迷茫着的女孩也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和重量蓦然消失了,她抬起头看了看,便见那个方才袭击自己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则伫立在她面前。 她渐渐坐起来,茫然地看着来者:“你是罗旬店里的......” ...... ...... 坐在前台的罗旬放下手上的杂志,不得已将视线投向店内的另两人,尤其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伊南娜:“为什么把人带回来了?” 伊南娜笑吟吟道:“哎呀,人家女孩子被坏人盯上了,一个人待在家肯定不安全吧......真是不解风情呢店主。” “......”尽管罗旬知道她肯定不是为了这个缘故而单纯觉得好玩罢了,但他也确实不得不考虑起这个提议,“不能暂时住在你那里吗?” “罗旬先生,你真的真的确定吗?” “......算了,让她留下来吧。” “那我先回去了?” “随你。” 伊南娜笑眯眯地离开了咖啡店,只留下无奈的店主和颇有些懵然的女孩,后者尚未能反应过来,特别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迟疑着问道:“这个......算是怎么回事?” 罗旬平静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上去有人对你心怀不轨,说不定现在还在附近盯梢着呢。” “......能不能别吓我?” “不,我是认真的。” “......” 花了十几分钟时间,罗旬才让她勉强接受了今晚的事实,尽管庄明澈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太多了,比如:“如果伊南娜是魔法师的话,那你又是什么?你跟你刚才说的调查员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想要开个女仆咖啡店的普通人而已,不必太深究。”罗旬强行敷衍过去,“你不如尽早休息了吧,其他事情明天再做打算。” “......可我想先洗个澡。” “我这里没有可以换洗的女生的衣服......我倒是有些便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好吧,总比没有要好。” 罗旬关上店门,熄灯,带着她来到了平时休息的二楼,然后从自己的房间衣柜里取出短袖短裤和新毛巾递给她,后者捧着衣物、拿着卸妆水等东西进入浴室里了。 罗旬只好坐在沙发上继续看起杂志来,自从辞了职后,他就感觉自己愈发空闲了,尽管如此,他却不讨厌这份空闲,甚至为隐约来临的麻烦而感到困扰,嘀咕道:“感觉又要被惹上麻烦的因果了......” 他坐着看了一会儿杂志,放在沙发上的单肩挎包却是传出了震动的声音,他只好凑过去拉开拉链,果然是手机响了,有人打电话过来,是一个备注着“死老头子”的来电,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装作没听见。 然而铃声停下来后,竟是再响了起来,然后第三次,第四次...... “......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 他不由叹气,拿起学姐的手机接听:“请问是谁?” 对面显然是个年纪比较大的人的声音:“额......你是?点点呢?” 点点?是说学姐? 他回头看了看正传出淋水声的浴室,下意识回道:“在洗澡,等她出来后我再让她打回去吧。” “哦......哦,这样啊......”随后对面陷入了沉默。 罗旬也不由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洗澡,手机,陌生的男人......咦? 果然对面随之问了起来:“那你是点点的......” “抱歉,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听不清楚你那边的声音,我先挂了,等会让她打回去给你吧。”罗旬果然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因为他实在一时间想不出合理的借口了,只好将问题留给还在浴室里的学姐来解决了。 不管怎么说,由当事人来解释是最有说服力的。 片刻后,女孩就穿着比自己的体型宽大臃肿得多的短袖短裤出来了,看上去更凸显出身材的娇小柔弱了,罗旬看了一眼便赶紧移开目光,并道:“刚才有人打电话给你。” “哎?谁啊?” “你自己看吧,我也不知道是谁。”尽管是这么说,但罗旬其实已经多半猜出来了。 庄明澈接过手机查看了一番,随后对他露出个歉意的表情,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打电话了。罗旬当然不会不识趣走过去偷听,而且事实上他就算在室内也能听清阳台上的对话。 “爸,找我干嘛?” “哎,那个接电话的男人?是我大学时的学弟啦......不是,才不是,别多想了。” “嗯嗯嗯,是是是,知道啦。” “等......好吧,我明白了。” 半响过后,庄明澈重新拿着手机回到室内,正要开口,便听到罗旬冷不丁出声道:“点点。” 她一脸懵然:“啊?” “点点。”他再次重复道。 “......”这次她终于反应过来了,霎时间黑下脸来了,“那是我的小名,我爸也真是的,总是在别人面前叫我小名,我小学就总是因为这个觉得尴尬。” 罗旬却觉得颇有些有趣:“为什么叫做点点?” “......因为小时候很小啊,uu看书 .uuashu 小不点不小点什么的,就给我起了小名点点。” “看来你父母很有先见之明......” “......够啦!”女孩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别提这个了行吧,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罗旬笑了笑,随后转移话题:“你爸找你干嘛?” 提到这个,庄明澈忽地正色了起来:“他问我知不知道我爷爷留下来的一个魏晋帛书,我爷爷算是个收藏家还是研究者什么的吧,他房间里摆满了这些东西,平时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去......除了我,我小时候就经常待在我爷爷身边看着他做事。我爸说前几天有人来到家里找他了,说是想高价收购爷爷的遗物——那个魏晋帛书。” 显而易见,这似乎跟她今晚的遭遇有所关联。 她露出犹豫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道:“不知道我爸他会不会也......” “不用担心,那些人也不会明目张胆出手的,不过今晚既然终于忍不住对你动手了,或许是事态比较紧急了......不过真好奇是什么帛书呢。” 庄明澈纳闷地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能我小时候的确见过吧,但我哪里还记得,都小时候的事儿了。” “别想那么多了,事情等明天再说吧。” “嗯,那......我今晚睡哪?” “我房间吧。” “那你呢?” “沙发。” “这......不太好吧?” “那你睡沙发?” “......好吧,我睡房间。” 二十九、夜谈 老人推开门,缓缓走进书房绕到桌前,低头去看,果然看到一个小身子蜷着身子躲藏在桌子下,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他蹲下来,笑道:“又被骂了?”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更深地埋下脑袋去:“想帮忙洗碟子的,结果不小心摔了,然后被骂得很凶。” 老人笑着摇头,然后伸出手去把她从桌子下抱出来,边坐在椅子上边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低声道:“再挨一阵子吧,再过几年你就能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用挨骂了?” “......呵,你讨厌被骂吗?” “嗯......被骂比被打还难受,还要更......痛,为什么他能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呢?” 老人似乎也听痴了,他呆了一会儿,也以让她听不懂的微妙语气平静地道:“是啊,人为什么能自然而然地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呢?” ...... ......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在这黑暗寂静中,似乎都能感到自己的微弱心跳声了,许久过后,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她沉默地拿起手机点了一下,屏幕亮了,显示时间为2:07分。 放下手机,又发呆了几分钟后,她慢慢爬下了床,穿上拖鞋,打算去上个厕所。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生怕吵醒门外的人,她只开了小小的一道门缝,只让自己刚好能走出去。凭着黑暗中的视野,她看见了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不由疑惑:坐着睡着了? 她颇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几步,想查看一下他的情况,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你在干嘛?” 她霎时间被吓了一跳,还因为穿着大码的拖鞋而没能站稳摔了下来,她强忍着叫痛的呼声,正坐在地板上时,便发现客厅里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罗旬面无表情地站在灯光开关前看着她。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后,她先强笑着转移尴尬打招呼道:“哟......这么晚还没睡啊?” 罗旬仍然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看到她心里发毛的事情,他才收回目光走进房间拿出了一盒活络油出来,顺便把她扶上了沙发。 “你自己涂吧......你刚才在干嘛?” 庄明澈将活络油接过来,打开瓶盖,将一些活络油倒在自己的手心上后开始涂起了刚才被摔着的膝盖,然后颇有些尴尬地道:“不......我就是想出来上个厕所,然后见到你坐在沙发上就好奇走过来看一下,哪想到你会突然出声啊......你该不会一直都没睡吧?” “有睡,也没在睡。” “......哈?” 罗旬平淡地道:“我不太需要睡觉,但平时也会睡觉,这样让我看上去比较正常一些。” “......这样子啊,那你这情况真的让人羡慕呢,至少对于大部分来说,不用睡觉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或许吧,但于我自己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幸福的事情。” 庄明澈犹豫了一会,又问:“呐罗旬,既然你跟......伊南娜都这么厉害,似乎会一些别人不会的能力,那你们为什么会甘心在这里开个小店?” 罗旬轻轻呼了口气,反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这样的人该怎么样才是对的?赚大钱做大事开后宫?” “......” 罗旬沉默了几秒后,忽地又道:“以前,有一个人跟我说:追求外在的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叫做入魔,追求内心的永远属于自己的东西叫做成佛。大抵他是想说,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得到一样又想得到另一样,如果能力不足也就算了,如果力量足够,要么结果是毁灭了世界而后毁灭自己,要么是被世界毁灭了。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思考这些,其实我觉得这个家伙真会扯淡啊,因为他能说出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因为他无能吗?以无能的语劝阻有能之人......这不就是基督徒和佛教徒的所作所为吗?” “那你......” 罗旬呵地轻笑一声,偏头看向了她:“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对什么就是错的,但是我至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 “那......难道你就没有遇到过一些心塞的事情,以至于想使用那份力量来解决吗?” 罗旬沉默半响,而后反问道:“那假如是你呢?你会如何?” 庄明澈也跟着沉默了,她慢慢将活络油瓶盖拧紧,然后放回盒子里,蜷起双腿缩在沙发上,她似是在注视着自己那十只粉色可爱的脚趾,良久后,她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想起了以前小时候想给家里做些事情,然后不小心把碟子摔了......然后被我爸骂了。” “其实他的脾气一直不是很好,尽管在面对外人时很和蔼,但对家人却总是那副臭脾气,我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大概就是他对我骂的那些很难听的话了,他似乎整天都只会骂人一样了。我小时候最怕他骂我了,特别是生病的时候他就会骂我,因为那时候我得去看医生,可看医生就得走一段挺远的路......我记得有一次,我发了重烧但是不敢说出来,一个人躲着吐出了那晚上吃的晚饭,直到深夜才被发现发了重烧。恰好的是,那天下了大雨,他边带着我在大雨中去看医生边使劲大骂着我......为什么作文里写的都是父亲母亲迎着大雨担心地带着孩子去看医生,但我爸却这样呢?” “我小时候一直都想不通......只是知道其他同学的爸爸都不会这样......我当时经常想,或许正是因为我的错吧,使我做错了让他生气,尽管我找不到错在哪里。” “我一难受起来,就会躲在爷爷的书房里,十几年来差不多就是这样过来的了。中学时候或许还好一些,我是在外面上的中学,也就两周回家一次,顶多回家那两天被骂而已。但是貌似学校也比家里好不了哪里去,因为我那班主任是跟我爸认识的,有什么情况就会向他汇报,例如有早恋的迹象啊成绩下滑的情况啊什么的......真是让人讨厌啊。” “高中的时候我被迫当了宣传委员,说真的,我明明不喜欢还拒绝了的......每个学期都会做一次黑板报,每次做黑板报都得花上一两周时间,可那时候学习忙哪有时间。我去找老师,然后他就说,那你就去找其他同学帮忙啊......可我就是找不到啊,因为这个职位分明就是该让擅长交际的人做的吧,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帮你做事呢,大家也会学习嘛......班级荣誉算个什么?所以我也没办法啦,只能一个人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了,每次黑板报颁奖又怪我拿不到奖......” “不过嘛......好吧,终于上了大学了,不用再被家里人再被班级和学习困扰了。就是在上了大学后,我才接触了那么多那么好看的女孩子,我跟她们学了各种各样的化妆打扮,我关注美妆博主,我开始陷入了一种病态的追求中,特意去打工来补贴这份极大的损耗,我故意穿的更加成熟一些......因为啊,我是知道的,你们啊......你们啊,总是小看我长得这么小只。我也总是因为这莫名感到一种安全感,但是打扮得那么成熟,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后......就总感觉有些依赖感了。” “但是事情似乎也不是这样的......因为经常在学校和工作的地方跑来跑去,还穿的那么漂亮,似乎莫名其妙就吸引到别人了,于是就有不少男生找我表白了,那大抵说得上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激动体验了,毕竟我以前那么不讨人喜欢......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一个人只要长得好那其他的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但是吧,我哪有空谈情说爱啊?而且我也很害怕啊,要是这个人也跟我爸是一样的怎么办?因为我当时也偶尔听见我舍友说,她男朋友打游戏的时候就喜欢说粗口......我当时就觉得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这样骂人呢?” “但是,无论如何都很让人害怕啊......” “但是拒绝了也没什么用,有的倒是识趣走开了,但以后对我十分冷淡生疏,有的还一直纠缠不休,还有的......更加过分。” “其实呢,这几天发生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也算是跟这有关......我被我组长表白了,我拒绝了,但是我被迫答应试着跟他约会一天,然后那天不小心对他做了一些失礼的行为。然后吧,就是昨天,我去上班后他竟是故意把另一个人的工作加到我身上,似乎还跟那个人好上了,还貌似故意在公司宣传甩了我......这算是什么嘛!” 她稍稍用双手抱紧了自己的双腿,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呐罗旬,我一直都活得这么小心翼翼,uu看书 .uukanshu 可还是那么痛苦。无论是在家里,在学校,在上班的地方......都这样,是不是你们男人都会如此毫不顾忌地施加痛苦给别人......呢?” “呐罗旬,请你告诉我,假如连你们这样有能力的人都无法摆脱那些痛苦......那我这样又脆弱又胆小的人,到底该怎样才好呢?” 罗旬无法回答,只能默然以对......尽管他可以有无数答案回应,但他知晓现在都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等待了片刻,女孩似乎也没有打算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似的,忽地重新展现出笑容来了:“真是抱歉啊......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明明只是想上个厕所呢。我还是继续去睡了,明天......明天还要继续上班呢。” 罗旬沉默几秒,忽然道:“不辞职吗?” 庄明澈怔了一下,随后笑道:“说什么呢,辞职了去哪里赚钱吃饭?就算想找个有钱男人养我也找不到啊。” 毕竟我是这样不讨喜的女人,她如此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 罗旬张了张口,但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他只是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头道:“晚安,学姐。” “嗯,晚安呢......哎呀,我还没上厕所呢,嘿嘿。” 等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后,罗旬缓缓站了起来,拉开阳台门走出去,他微微低下头来,目光似乎在注视着黑暗中的某处。 “偏偏在今晚有点小生气的时候惹我......想死吗?” 冰冷的语气在黑暗的阳台上轻轻地回荡着。 三十、回家 “啊啊......蛇......有蛇啊......救我......救我......!!!” “老鼠,他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们监视着那女人吗?” 被叫做“老鼠”的男人扶着身边正在歇斯底里乱叫着、双眼流着血的人,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似乎不敢与面前的人对视,他慌张道:“我、我们原本是在监视着的......但是那个屋子的主人突然走出了阳台,他看‘超灵视’探测了一眼那个男人,然后就突然眼珠爆开了,还变成了现在这样子......一直在喊着蛇啊蛇什么的。” “那个男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庄明澈似乎叫他罗旬什么的......” “罗旬......罗旬?罗旬......”老鼠面前的人边低声叫唤着这个名字边皱眉沉思,半响后,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面前两人身上,“算了,你们滚吧,暂时不用你们监视了。” “好......好的。” 待老鼠扶着那个已然疯癫的人离开后,他喃喃道:“好像苏糖提起过的男人也叫做罗旬......同名?或许不是,这人果然很有古怪......不过,蛇?西宫娘娘该跟蛇没有关系吧......” ...... ...... 第二天,庄明澈刚走下楼梯,便见到罗旬拿着昨天的那份杂志坐在前台上阅览着了,她的视线刚投过去似乎就被发现了,见到他看过去,她不免想起昨晚的事情,只觉得脸颊有些滚烫,但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露齿而笑:“早上好呀。” “早上好。”顿了顿,罗旬扫了一眼她那身完好的衣裙,问道,“真的打算......上班?说不定还有人藏着等着袭击你。” 庄明澈露出无奈的表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总不可能不去上班吧,不然我怎么赚钱,不赚钱我怎么养活自己。事实上我现在也蛮担心我爸那边的,我怕我家里人也会遭受袭击,不过目前看来也就我出了事,可能是认定了我才知道魏晋帛书的事情吧。但这些事情都不是我能作数的嘛,我除了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外,也没别的办法吧?” “......是我的错觉吗?你是不是话中有话?” “明澈小姐是打算让罗旬先生帮下忙解决魏晋帛书的事情?”便在此时,门口外冷不丁传来了声音,把庄明澈吓了一跳,随后由于被揭穿了心思她不由多少有些尴尬了起来。 伊南娜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办法解决身边的难事,求助依赖于别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罗旬先生你觉得呢?” “......”罗旬沉默半响,扭头看向庄明澈,“那你想要怎样?” “这个......我也不知道......”庄明澈一时间被问起也是不知所措了,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然也不会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两个似是有着不一般能力的怪人身上了。 伊南娜提议道:“既然那群人要的是魏晋帛书,那你们去将魏晋帛书找出来不就行了,无论是自己独吞魏晋帛书还是将其交出来都有选择,不是么?” 庄明澈:“但是我们都不知道那什么魏晋帛书在哪啊......” 罗旬冷不丁道:“她是叫我们去你老家找一下。” 庄明澈:“哎?可是那些人不是已经在我老家找过了么......” 伊南娜笑眯眯道:“不一定,既然那些人没找到,也有可能魏晋帛书还在原处......你说是吧,罗旬先生?” 罗旬默然数秒,继而又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正中别人下怀,说不定暗中的人正期待着我们把魏晋帛书找出来。” “嘛,确实是有这样的可能,但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想必明澈小姐也会很困扰吧,既只能无力地担心家人的安全,又要为自己的日常生活困扰......连正常工作都做不了,或许真的需要某个人来养了呢。” 罗旬:“......” 这明显的暗示让罗旬眼角抽了抽,而且伊南娜这样提议分明不是站在好心的角度上,更似是有一种看好戏的态度......看来真不该跟这女人搅在一起。 罗旬叹着气放下了手中的杂志,旋即看向了也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的女孩:“我知道了,我陪你回去一趟吧,但不要对我太过抱有期望......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既不会什么魔法也不会什么法术。” “那你会什么?” “混个过场。” “......哈?” 不管怎么说,罗旬能答应下来,对庄明澈来说已经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不过现在的难题根本就是找警察都帮不上什么忙,而她更不认识除了罗旬和伊南娜之外的奇人异士,除了依靠他们之外确实别无办法了。 在得了应许后,她率先从微信向公司请了个假,然后回家收拾行李,打算尽快出发回去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再拖下去她的家人是否真的会出事。 半天之后,两人再次在车站碰面,庄明澈已然换了一身素白裙子,再搭配上太阳帽活像是出去旅游的样子,而罗旬着装没变。 “不好意思啊......临时订不了什么高铁票火车票,只能坐大巴了,而且可能要坐十个小时......再考虑到晚上不能上高速,估计......” “......没什么,只要能尽快解决这件事就行了。” “真的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在等车途中,罗旬又问她:“昨晚听你的描述,你父亲貌似不算是个合格的父亲......即使这样你也要冒着危险回去?” “......哎呀,罗旬你能不能别提昨晚的事情啊?”她微微偏过头去,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依旧为昨晚的一时冲动的发言而微微羞涩,“而且啊......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家人,在这世上家人再差还能比别人更差吗?” “......说的也是呢。” ...... ...... 经过一整天在大巴上的折腾,两人在上午才抵达目的地,然后换乘公交车朝着庄明澈的老家出发。 罗旬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庄明澈往后靠着、用帽子挡着脸歇息着,行李箱放在走道上,公交车行驶了一会儿后,罗旬从窗口见到了前面出现了一大片红绿交错的田野。 那是...... 他很快就看清楚了田野的真面目,那上面竟是栽种着鲜艳欲滴的红辣椒。 便在此时,公交车停了下来,却是没有提示声,司机转过头往后面仅有的两名乘客叫喊道:“喂,到了,已经是终点站了。” 事实上是带有很浓重的方言口音,罗旬一时间还没能听懂过来,uu看书 .uuashu.om尽管他看得出对方的意思了,于是叫醒了在旁边睡着的女孩:“学姐,醒一下,到站了。” 庄明澈拿开帽子,眯着眼打量四周,也慢慢反应了过来:“啊......到了啊。”但是语气听上去兴趣乏乏。 两人下车后,往里面深处走去,小路两侧皆是红绿色的田野,庄明澈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田野,漫不经心地唱道:“红辣椒......长大啦......快快喊妈来......拿去市场卖......换来几分纸......”不过见罗旬又转移目光紧盯着自己,她不免有点儿脸红了起来,“你别这样看着我嘛,这是老家这边的童谣,不过后面的我忘了。” 罗旬说道:“感觉挺有农家味道的。” 庄明澈嗤笑道:“还农家味道呢,你先看看你手机有没有信号吧,可能一开始你觉得新奇,待上一天你就厌倦了。” 罗旬微微一笑,不作反驳。 不久之后,两人看见了房屋的踪迹,基本上是平房和老房子的混杂,甚至路上都是沙地,但是没见到什么人,一路穿行,他们来到了进了一个庭院,庭院里的房子还挺大的,而且是典型的门口挂着门神的木门,庄明澈率先走上去拎起门上的铁环拍了拍:“爸,是我,开门。” 不久之后,门就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内,他先是淡定地看了一眼女孩,随后立即把目光投注到罗旬身上:“他是?” 庄明澈直言不讳地道:“我男朋友。” ......哈? 罗旬觉得自己肯定看错剧本了。 三十一、书房 “实在不好意思,但这段时间就请你假扮我男朋友吧,不然我爸肯定又会催婚的了......” “......我倒是没什么所谓。” “那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你就别叫我学姐了......” “那该叫什么?” “明澈吧,或者......” “点点。” “......总觉得你这样称呼我带着一些恶意的样子啊。” 庄明澈不满地嘟囔着,但倒是没有拒绝这样的称呼。在房间里放好行李后,她提议道:“我现在带你去我爷爷的书房搜查一下吧。” “这么快么?你昨晚好像没睡好的样子,不用先休息一下?” 庄明澈摇头道:“这件事能尽快解决我才能睡个安乐觉呢。” “也好。” 庄明澈从自己父亲那里要来了书房钥匙后,随即便带着罗旬进了去,才刚开了门,一阵浓重的灰尘味就扑面而来了,显然这里平时也没人进来,尽管书房里的东西完好无缺。 女孩连忙走进去把窗打开,罗旬倒是不那么介意那阵味道,环顾四周,墙壁上挂着一些书法帖子,书桌的后面还有一排排书架,上面除了一些陶瓷外,更多的无疑是书籍,有《世说新语》、《北史》、《南史》、《搜神记》、《昭明文选》、《春秋公羊传注疏》、《两晋南北朝史》、《禅是一枝花》、《秦汉魏晋史探微》、《东晋门阀政治》、《洛阳伽蓝记》、《嵇康集》、《文心雕龙》...... “关于魏晋南北的书挺多的。”罗旬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是吗?看不出来,除了几本书书名带有魏晋南北的。”庄明澈耸肩道,“反正如果不是因为三国和中学历史的话,我甚至都不知道魏晋南北是什么。” “......” “事实上周围这些帖子都是他自己亲手下笔写的,书法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老实说,我以前就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了,你看吧,我爷爷一看就像个钟爱古典文化的知识分子,在我的记忆中他也从不曾跟村里人来往,举止言行跟村里人更是不同......以前我虽然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没有追究下去,现在倒是觉得大有问题了,或许我爷爷确实藏着什么魏晋帛书。” “那些陶器瓷器......” “都是假的,我爷爷去世后我爸就拿出去鉴定过了。” “......” 无言了一阵子后,两人便开始翻找起书房来了,书房不大,而且东西一目了然,能找的地方其实实在不多,不过罗旬却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用红布包裹起来的玉镯,他拿着这递给庄明澈看:“你奶奶的饰品?” “......不知道啊,我从来没见过她,也没听我爸妈提过,估计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吧。” “那这个你要收着吗?” “......收着干嘛?” “没,只是感觉放置在这里不用挺可惜的。” 庄明澈犹豫了几下,接着将玉镯接了过来,试探性地将玉镯戴上了自己的右手,问道:“好看吗?”随即又有些担心地补充道,“这年头戴着这东西不觉得怪怪的吗?” “怎么会,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流行戴佛珠,也没见别人说什么。” “......也是呢。” 将书房找了个遍后,果然没发现什么魏晋帛书的痕迹,庄明澈叹气道:“我爷爷总不会把帛书藏在某处地下,然后留下一幅藏宝图了吧......”当然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因为他们都知道魏晋帛书的线索目前看来是没有了,难怪那些人会来找庄明澈了。 “话说外面是不是有股很刺鼻的味道?”罗旬冷不丁问道。 “嗯?啊......哦,原来已经是这时候了啊,应该是有人在烧辣椒吧。” “......烧?” “我带你出去看看吧。” 来到外面后,罗旬总算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一些人围在路边举着火把点燃了一捆捆红辣椒,随后都站在一边等看着。 罗旬皱眉道:“这种习俗......这该不会是火祭吧,我记得古代就有将祭品点燃献祭给神明的习俗。” 事实上现在也有,特别是清明时节,只不过祭品换成了一些纸造物罢了。 “哈哈,看出来了啊,确实是在献祭,每年这几天都会这样的,在收成的时候把红辣椒献祭给红辣椒大王,祈求下一年也能有个好收成。” “......红辣椒大王?” “你也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对吧,我老早就觉得了,不过确实是这么叫的,事实上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红辣椒大王到底是什么。” “有庙吗?” “哪有这种东西,听说红辣椒大王在辣椒田野里无处不在......所以不需要建庙。这是我小时候问我爸妈的时候,他们这么告诉我的。” ......所以红辣椒大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罗旬不由皱紧眉头,因为这让他禁不住想起了西宫娘娘,莫非这红辣椒大王......但是就信仰气氛而言,似乎不如因明镇的浓重。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如果觉得呛鼻的话就忍一下吧。” “嗯。” 不过到了夜晚后,事情显然变得尴尬了,就庄明澈的父亲的角度而言,他——这个叫做罗旬的男人不仅是自己女儿的男朋友,还在自己女儿洗澡时接过电话,疑似同居关系,明显关系已经到了一定亲密的进展,所以并没有收拾整理客房,再加上无法向其述说真相,于是事情就变得很不妙了。 看着穿着短袖短裤睡衣坐在床上的女孩,罗旬建议道:“要不我出去待一晚吧,反正我也不用睡觉。” “不用,要是让别人见到你在外面也不好。”庄明澈应道,“早点睡吧,反正像你这样拘谨严肃的人肯定什么都不会做的,我一点都不用担心。” “......” 罗旬只好无言地躺到床上了,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似是已经迅速睡过去了,尽管他能完全掌握外界的情况。 又是漫长的一晚渐渐流逝过去,本以为这一晚会平静过去后,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喷嚏声,于是问道:“学姐,还没睡着吗?”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幽幽传了句话过来:“......睡着很久了,我只是突然被喷嚏弄醒而已。” 睡着了......还能打喷嚏? “你......该不会是在紧张吧?” “......啰嗦,才没有紧张,我只是打个喷嚏醒过来了而已。”女孩倔强地道。 这就是你的......不担心? 罗旬顿时无言以对了,他接着又问:“学姐,你有过男朋友吗?” “有啊,有过很多呢,我经验贼多的。” 好吧,看来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了。 他徐徐爬起身来,正打算穿上鞋子的时候,背后的女孩子轻声问道:“你去哪里?” “出去透个气。” “......然后透气到天亮是吗?”她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默然半响后,才又道,“好吧,我确实是没睡着,但这跟紧张毫无关系,我只是很久没回来睡才这样而已......所以你真的不用特意离开,继续睡吧,我可能等会儿就睡着了。” 罗旬无言地盯着她。uu看书 uukanshu “......你这是什么表情嘛,都说了我睡不着跟你无关了。” “但你刚刚说的是你睡不着跟紧张无关。” “......别挑字眼!你这男人真的很无趣诶!”她气呼呼了一会儿后,又道,“凑过来一些。” 罗旬闻言照做,随后却被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嘴唇,这样的僵持持续了几秒后,黑暗中能隐约见到女孩缓缓将脸后移,然后微微偏开头道:“好了,现在不紧张了,继续睡吧。不要想太多了,我亲过的男人多着去了呢。” 罗旬哑然,抬起手指抚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莫名想起了某些东西,内心难得涌出了一些复杂难明的情绪。 见对方仍然坐在床边,她问道:“还不赶紧睡吗?”便听见他说:“要再来吗?” “......哈?还得寸进尺了吗?”女孩强忍着内心的害羞,却是伸出双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缓缓将脸凑了过去...... 这次却不再是点到即止的接触,十几秒后,她连忙将身体抽离,却是感觉浑身都软了下来,仿佛使不出力气一样,她抓着对方的肩头,不满地嘟囔道:“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而且还这么淡定......总觉得我以前对你的印象是错的,你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嘛!” “......抱歉。” “别道歉啊,别总让我感觉是我的错一样,再说这都现代了有过一些往事也很不出奇嘛,毕竟我也有过很多男人嘛,呵呵......”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了。 三十二、命案 第二天醒过来后,床边除了自己的被单外别无他物,看来罗旬已经出去了,一想到昨晚的突然冲动,庄明澈就羞得无地自容了,想当场捂住自己滚烫的脸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深夜就会情绪活跃起来。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可想到等会出去面对罗旬时该用怎样的态度时,她又心情紊乱起来了。 她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在心里给自己鼓起勇气来:“别紧张,别紧张......庄明澈啊庄明澈,你可是有过很多男人的高贵女子啊。”虽然是在小说游戏里。 她慢慢穿鞋下床,悄悄地推门而出,不过屋里似乎庄父和罗旬都不在,她疑惑着,却是没第一时间出去找人,而是去刷牙洗漱,随后换上了衬衣和百褶裙,哪怕是在老家她似乎也不愿意表露出自己不够美丽的一面。 村子不大,所以她出去走了一阵子后,旋即就发现了在一个小屋子前围满了人,她就在其中的最外围发现了罗旬的踪迹。 及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罗旬转身看去时,也发现了自己身后那个娇小而可爱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罗旬一言不发,可接着竟是突然做出了失礼的举动——他竟是伸出双手从她腋下处穿过,然后将她托了起来,这像是对待小孩子般的羞耻做法让庄明澈顿时间懵了脑袋了,整个人仿佛当机了一般,心底里的羞耻和埋怨还没来得及爆发的时候,她的视野内突然出现了一双脚,那双脚源自于屋子里,是悬空着的。 庄明澈霎时间沉默了下来。 两人回到家中不久后,庄父也很快就回来了,庄明澈随即从他那里得知了更详细的情况。 “孙三爷平时一个人住,儿女都在外面工作了,但是平时他都会出门逛游的,今天大家没见到他,而且还发现了他屋子的门开着......他们在门口就发现了孙三爷的尸体了。” 庄明澈忍不住问道:“是......上吊自杀吗?” “这可不好说。”庄父意味深长地道,“孙三爷旁边都没见到什么倒下的凳子椅子之类,那他是怎么吊上去的?别人帮他的?或者说......别人把他吊上去的?这都是很值得怀疑的事情。村里的派出所派人来了,但是他们很为难,觉得他们处理不了这样的案子,所以打算上报上去,但听说......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了。” “......” “目前派出所的人打算进城去通知上级,估计晚上或者明天就有新情况了吧。” 不管怎么说,突然发生这样的命案——至少看上去不像是自杀的事件,总是让人有几分不安的,庄明澈倒是希望其实只是有人恶作剧首先拿走了孙三爷上吊用的凳子或椅子......不过这有可能吗? 便是在这样的忐忑期待下,事实上到了第二天,派出所派去的进城的人依旧没有回来,电话也仍然用不了,随后更是发生了一件在此时算不上好事的事情——暴风雨来了。 暴风雨来得十分突然,由于手机没有信号,庄明澈自是看不到什么天气预报了,而这暴风雨看起来也只是当地的一场大风,并不像台风来来临前就闹得众所皆知了。 将屋中的所有门窗都紧紧关好后,庄明澈无处可去,只好待在房间中,窗外雨水击打着玻璃窗的声音很响亮、很频繁,她透过紧闭的窗户看不见外面,只看得到一片阴沉的色彩。 她沉默地站在房中看着,一动不动,直到另一个人也进入了房中。 “学姐......怎么了么?”罗旬通过她那怔怔看着窗户的模样,似乎看出了她的异常。 庄明澈缓缓转过身来,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什么来,最后也只是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不是说了这段时间里别叫我学姐了么?”待到他走进前来后,她默然半响,又道,“罗旬啊......我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你说,这该不会是因为我回来老家造成的吧?” “你指什么?” “自杀,还有......” “你还能影响天气?” “......噗!”庄明澈被他这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都说的什么话呢......”随后她又恢复了沉默,不久之后,继续道,“我们现在......算是被困在这里了吗?又没信号,又有暴风雨。” “或许你是无聊而想多了吧,毕竟现代人一时半刻离开手机就会很糟糕,何况现在也没有别的娱乐。” “嗯......或许吧......”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是......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罗旬无言地走过去,拉着她的小手,来到床边坐下,而后她继续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应该可能会问我妈哪里去了,uu看书 ww.uukansh 没想到你一直都没问我。” 罗旬点了点头:“注意到了,但是看得出该是不好的事情,所以就没问了。” 娇小的女孩笑了笑,这笑容显得比平时更加薄弱却又美丽:“在我几岁的时候吧,我因为被打离家出走,进了林子里,到了夜晚都没回去,我妈就急着来找我......然后她出了意外了。我那晚还忐忑着回了家,当时还庆幸她没在家,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噩耗。” “......” “或许也有这个缘故,我爸自小对我态度也不好......罗旬啊,我是不是总会给人招来不幸的人?” “......这只是一个意外。” “后来我跟别的小朋友一起去探险,好像他们当晚联合起来打算作弄我来着,但是他们其中一个也出事了。” “......意外吧。” “呵呵,或许都是意外吧。”她笑得无力而苍白,“但是啊......罗旬,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本来这些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回到这里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就......无缘无故想起来了。如果是以前,我可能还能用意外做借口......可是你看,这世上不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嘛,如果......唔!”她突然被吻住了。 但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触,她愣了愣后,也不再继续说话了,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微微仰起脑袋。 这举动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了,罗旬沉默了一下,继而无声地再次吻了下去,两人负距离交缠在一起。 三十三、笔记 大雨连绵下了好几天,泥泞的山路上满是遍布着凹凹坑坑的水坑,泥土变得无比柔软,每踏上山路鞋子就会沾满泥土了,天色从早到晚都是昏暗无光的。 仿佛是被心情影响的,庄明澈不复平常的笑容,总是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昏暗的窗户,罗旬几乎无法给她任何激励。 被暴雨困在屋中,手机也因为没有信号而无法联系到外界,罗旬基本上做不了什么事,每天走到门口看着庭院里的雨景倒似乎成了他的习惯,无聊而枯燥,特别有时候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了。 他微微抬头,看向阴沉的、偶尔闪烁着雷光的天空,喃喃自语:“似乎真有什么东西......只不过目的是什么呢......” 幸好的是,大雨在接下来的一两天里渐渐变小了,直至重新放晴。 不过,随后村里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那就是经过了数天的暴雨后,发生山崩了,通过外界的山路被掩埋阻截住了,为此村子里号召了所有男人一起拿着铲子推车去帮忙开通山路,不得已之下,罗旬也只能跟着过去帮忙了,只留下庄明澈在屋子里静静等待着。 然而到了当天傍晚,等待已久的庄明澈在屋外迎回了一个坏消息,负责帮忙送消息过来的村民惭愧地道:“庄伯伯不小心从土堆上摔了下来砸中了脑袋,我们带他去了诊所见了陈医生了,不过陈医生说现在必须带他去城里做手术,不然可能会因为流血过多而......” 庄明澈愣了愣:“那怎么不带他去城里?” “车通不过山路......单是步行起码需要几个小时。” 庄明澈当即怒道:“那又怎么样?你们不帮忙,我自己来!”说着,她便要怒气冲冲地前去诊所,来到离诊所不远处的时候,她便见到门外站着罗旬的身影了,罗旬似乎没发现她的接近,沉默地看着诊所里面,她疑惑着来到诊所门口,随即就见到了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倒在地上,仰着头,全身发抖...... 庄明澈沿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后看见了一双离地悬空的双脚。 那一瞬间,她浑身发冷。 ...... ...... 不久之后,更多的村民都集合到了诊所这边,陈医生连忙慌张摆手解释道:“不不不,这真的不关我事,我刚才去厕所上了大号,一出来就见到了他被吊在那里......这真的不关我事!” 庄明澈坐在诊所里的一张椅子上,带着麻木的神情低着头,裹着双臂,她似乎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她身边。 “为什么......”她张开嘴,似是艰难地发出了声音,她看着罗旬,“为什么你不救他......” 这话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很莫名其妙的,但就她的角度而言,罗旬分明不是个普通人,他本该有能力救下她父亲才对,甚至在她父亲摔倒前救下...... “可是......为什么......”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莫名有种尖锐的情绪酝酿其中。 “抱歉。”罗旬低下头来,随后他叹了口气,“我说过的,别太指望我......” 庄明澈不再问他了,只是低下头来,重新回归了自己的沉默。 ...... ...... 自那之后,庄明澈便把自己困在房中了,罗旬似乎真的承担起了男朋友的责任似的,他每天用厨房的冰箱里剩余的食材做菜煮饭,然后把煮好的一人份饭菜放在房门口。 接下来的几天,村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了,因为紧接着庄明澈的父亲后,又有一个村民在挖掘泥堆途中出了意外,之后又如上吊死状出现在别人面前,那土堆似乎被施下了诅咒一般,谁动谁就死。 不用别人说,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意识到事情之古怪了,若不是有个杀人凶手,那便是...... 但是显而易见,谁都不敢说出那个禁忌词,压抑的氛围随着恐惧的叠加而愈发暗潮汹涌。 所有人——村里的任何人都停下了挖掘工作,现在谁都不敢再去挖掘那个土堆了,然而“死亡诅咒”并没有随着挖掘任务的停止而有所减缓,不久之后,第四个死者也随之出现了。尽管也有别人尝试着步行离开村子,但在那之后一直杳无音信,也没有带着救援回来,这使得恐慌更为弥漫在村内了。 罗旬没有跟着出去看热闹,事实上现在任何逗留在外的人都很危险,因为死亡的阴影再加上封闭的小环境致使这个村子里的状况越来越古怪了,每个人都变得比以往更沉默......乃至于敏感。 甚至有一次,罗旬只在门口就见到有个男人拿着镰刀路过,虽然那个男人什么都没做,仅仅是走过,但是他以异常古怪的眼神紧盯着罗旬路过。 那本该是用来收割红辣椒的镰刀的,而现在谁都不会再收割红辣椒了,尽管已经到了收成的日子。 死亡的逼近,封闭的小社会,互相猜疑的人们...... 罗旬遥望着夏季炽热的太阳,已是想到结果了,但他不为所动。 “有点意思......” “目标是庄明澈?” “不......” “或许是我。” 终于,这段时间一直处于压抑之下的村子终于一触即发了——顿时间引爆了。 这天下午,大门被敲响,罗旬过来开门,随后便见到了许多村民围在屋外,他隐约注意到他们或是持着镰刀或是拿着棍棒,走在当先的人是个年轻人,虽然没拿武器,但看起来对他敌意很大的样子。 那年轻人不客气地道:“喂,把点点叫出来。” 罗旬仅是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到后面的人群中,平静道:“谁能做主?来个人跟我说一下怎么回事吧。” 年轻人似乎为自己被无视了而十分恼怒:“你......” 但是紧接着一个年纪稍老的人便走了出来,他轻咳一声道:“我是点点的三叔公,我们有些事要找点点......” “什么事?” 老人正犹豫着,先前的年轻人便抢着嚷嚷道:“当然是让点点出来负起责任来了。” 老人瞪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向罗旬解释道:“可能这事你觉得古怪......是这样的......我们在孙三爷的家里找到了一份笔记......我以前还以为孙三爷不会写字来着呢。”说着,他便招呼着别人将笔记拿过来了,接着递给了罗旬。 罗旬不客气地翻开来看,随后就明白了。 “我们没在谢晓生的书房里找到百妖契,他的儿子似乎也什么都不知道。 (涂抹痕迹) (涂抹痕迹) (涂抹痕迹) 或许他的孙女庄明澈知道百妖契在哪,不过按照百妖契的传说,庄明澈作为契约者的后人,该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会死了,并在二十五岁之前留下后裔......可为什么她还没死去?是因为还没有留下孩子,uu看书 ww.ukanshu.o 所以百妖没有取了她的性命?亦或者庄明澈并不是亲生的? (涂抹痕迹) (涂抹痕迹) 已经确认庄明澈确实是契约者的后人了,但未曾因为百妖契的力量而丧生,这是一个疑问,或许这背地里有什么变化是我们不知道的......例如,庄明澈早已掌握了百妖契甚至以此篡改自己的命格? (涂抹痕迹) (涂抹痕迹) 也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百妖契到了庄明澈这一代已经失效了,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契约者及其附属的后人们不再受到百妖的保护? 谜团还有很多,或许百妖契确实已经因为庄明澈到了二十五岁还没留下孩子而失效了。” 罗旬抬起头看向那自称是庄明澈三叔公的老人:“陈晓生是?” “点点的爷爷......他当年是入赘来的。”老人嗫喏着道,“而且......我记得晓生的婆娘就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百妖契......” “那为什么点点的父亲没有在二十五岁就死去?或者你想说这个契约针对女性?”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罗旬不再问他,环顾四周一遍后,顿了一顿,向大家问道:“你们信这个东西?真的信有什么妖怪?” 众人沉默不已,但已从他们紧紧握着武器的姿态上看得出他们的态度了。 “好吧......”罗旬叹息着无奈出声,随后猛地拍上了门! 三十四、烧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该是把门外的人们给吓懵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推门的时候,大门显然已经被从里面拴上木栓了。 把村民们困在外面后,罗旬自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马上去搬各种各样的东西过来把门堵上,做完这一切后他立刻跑去庄明澈的房间,毫不犹豫地用力拍门叫唤:“学姐,快开门,出事了!” 十几秒后,门内的女孩才姗姗来迟开了门,她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内:“怎么......”还没把话说完,砰啦一声,房间内的窗户便被击碎了,庄明澈呀的一声被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去,能从破碎的玻璃缝间看见凶恶的眼神。 她懵在了原地,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罗旬便拉着她跑了起来,与此同时周围也陆续传来了玻璃破碎声,该是其他房间的窗户也被打破了,但罗旬并不太担心,因为那些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网。 “罗旬,这到底是......” 罗旬只好边拉着她走边跟她解释了起来,同时还将那从村民们那里夺过来的笔记本递给她看。知晓这一切后,庄明澈沉默片刻,才渐渐露出苦笑来:“这一切果然是因为我吗......” “你也相信吗?这所谓的百妖契?” “......不然呢?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除了这个还能用别的来解释吗?难道是有什么科学家在对我们做什么科学实验?哈哈......”她自己开了一个并不怎么有趣的玩笑。 罗旬并不愿意深入讨论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这里有别的出口或者可以躲藏的地方吗?” 庄明澈勉强地笑了笑:“哪有这种东西?你以为现在是战时状态吗?不过......或许我出去跟他们好好谈一谈的话,事情不至于发展到太僵硬的地步的。” 言及此处,罗旬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竟是以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看着她:“你是认真的吗?” 庄明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嗫喏着道:“不然还能如何......他们围上几天我们就得饿死了......况且他们也不是闯不进来......” 罗旬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还见到一阵白烟从某个房间里飘了出来,他当即脸色微变,拉着庄明澈走到门口去看......然后看到了扑面而来的大火。 不止如此,除了这个房间外,其他地方也陆续弥漫着烟雾,庄明澈也明白了过来,脸色似乎变得更为苍白了:“他们怎么敢......这是谋杀!” “是的,这是谋杀。”罗旬回过头看她,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但这才是最正常的情况,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面临着死亡的迫近,不知道哪天下一个死的是谁,这个地方更是跟外界隔绝了,现在统治着这个村子的不是什么法律或是村规,而是......自然法则。” “要么你死,要么他亡,所以......你还要出去吗?你甚至于会被当做怪物举行火刑我都不觉得奇怪。” 庄明澈沉默了下来,半响过后,她用似是埋怨般的语气回道:“为什么这时候你还能这么冷静啊......再说我们不出去也不会被烧死?如果出去了......” “可能比烧死还惨。” “......” 罗旬不再继续劝告她,而是拉着她在屋内兜转,先到厨房找来毛巾浸湿,用来捂住嘴鼻,然后试图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最后他们到了庄明澈爷爷的书房里——这个房间出奇的没有被波及到。 庄明澈环顾四周:“你说百妖契会不会在这里......” “我们之前已经找过了。” “......我是说暗室啦,你说会不会有这样的东西呢?” 罗旬扯了扯嘴角:“说不定就像电视剧那样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就能开启暗门了呢。” 庄明澈哪能听不出他的讽刺:“......讨厌啊你。”不过随后她就释然地笑了笑,笑容尽管多少显得苍白,但却有种莫名的轻松感,“想不到我最后会被烧死在这里呢......抱歉呢,罗旬,我似乎连累你了,如果我不让你陪我回来的话......” “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嘛?” “......是呢。”她轻轻地叹着气,然后拉着罗旬坐到了书桌旁边的地面上,让背脊得以依靠,也刚好遮住了书房窗户处能看见他们的视线,尽管此刻没有人监视着这里,因为这里的窗户实在是太偏僻了,也不知道她爷爷是不是故意找这么个房间做书房来着的。 坐下来后,她沉默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之前怪罪你,真的是对不起......” 罗旬也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应了:“没什么,确实是我的错,给予别人希望却又让人失望确实是一件使人难受的事情,假如我能彻底回绝说不定你也不会有所希望了。” “......嘿嘿,这算什么,听上去蛮像是我表白被拒绝了嘛。”她不太是很恰当地开了个幽默的玩笑,尽管这个玩笑更像是为了取悦自己。 她接着道:“其实这几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我不得不想,因为我无法回避这份心情,尽管我这几天都不愿意承认这份心情。” “......罗旬,我最憎恨的不是你或者害死我爸的诅咒什么的,而是我自己啊。” “因为啊......” “我居然会因为我爸的死而松了口气,我居然松了口气......罗旬,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孩?” 罗旬微微诧异,他低下头来,看见了女孩把脸埋在膝盖上,嗓音带着些许哭腔:“明明是生我养我的父亲,尽管他的去世也让我伤心,但我更多的是感觉更轻松了。在外面,我只是想打扮得更漂亮些而已,但似乎这就显得与众不同了,引来了一个个男人,拒绝掉他们后又在背地里骂我碧池,u看书 .uukansh.cm 以为是我拆散了他们恋爱关系的女生又对我敌意很大......罗旬,我一定是个坏极了的女孩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讨厌我?” 罗旬沉默了几秒,最后也只是回以玩笑般的安慰:“你确定不是你的反差萌魅力太大了才这样么......” 女孩立即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噗嗤地笑了出声来,她抬起头来,用闪烁着泪光的笑脸看着他:“你这人怎么总是抓住我这点不放?” “因为这是事实嘛......” 她嗔怒般等了他一眼,随后却是自己率先笑了出来...... “喂,罗旬。” “嗯?” “吻我。” “......” “害羞了嘛~~不过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哦,可以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情。” “......不要说这种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 “......嘿嘿。” 尽管如此,罗旬也只是如蜻蜓点水般低头轻轻一吻便结束了,庄明澈似是也不在意,她将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边缓缓闭上眼睛,边喃喃道:“最后有你陪在我身边也蛮不错的嘛......” (呵......心动了吗?) 不......我只是...... (但是你救不了她......) 闭...... (你只能借助我的力量!) ......嘴! 罗旬也将脑袋依靠在桌子上,注视着被挂在墙壁上的书法字帖,双目无神。 三十五、异变 庄明澈悠悠醒转了过来,她茫然地睁开眼睛,遥望四周,皆是熟悉的人,他们围住了她,周围都是被烧焦的东西和墙壁,她随即猛然醒悟了过来,连忙四下张望! 她很快就发现了仅仅就在她旁边的一具焦尸,答案已经在脑海里跃然而上,但她却是无法接受。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整个人都懵住了,只能发出一个奇怪的叫喊声:“啊......啊......”她想要用力呐喊出声,却是发不了多少力气,泪水却是无声地从她的双眼里涌了出来,点滴滑落。 明明该是一起被烧死的浪漫结局...... 为什么...... “啊啊......” 为什么只留着我一个人活着...... “好像她一点都没有被烧到啊。” “她那个男朋友倒是被烧死了......” “其他地方也......” “果然那个笔记本说的是真的吗?” “是有妖怪庇护吧......连这么大的火都烧不到她......” 她无暇顾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她想要去看看那具焦尸,以此否定自己那跃然脑中的答案,但其他人马上阻止了她,以免她被烫伤。 “放开我......” “放开......” 人们不顾她的反抗和挣扎,将她拉着带出了这个被火灾光顾了一遍的房子,来到屋外后,她也很快不再挣扎了,而是麻木地流着泪,而那位自称是她三叔公的老人来到她面前,见到她这副痴滞无神的样子,不由叹气:“节哀顺变吧,点点......” 听到这句安慰,她随即就重新有了反应,恨恨地道:“你们这群杀人凶手......”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啊点点,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你也看见了吧,在这么一场大火下你都毫发无损,你果然是被百妖保护着的人,但是如今百妖因为你没有遵守古时的契约而发怒了,因此迁怒村里,所以......”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声叹息。 “我们也无意伤害你,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你生个孩子下来吧,也许那样就能平息百妖的怒火了。” 闻言,庄明澈霎时间浑身发冷,手脚僵滞......因为她很明白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含义。 ——“如果出去了......” ——“可能比烧死还惨。” 这一切仿佛如他所料,庄明澈也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老人含糊地道:“村里其实也有不少好后生的,你喜欢哪个就......” “闭嘴!我谁都不喜欢!”庄明澈愤怒地瞪着他,随后扫视四周,双臂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谁都别想碰我!你们这群疯子、疯子......” “点点啊,你别怪我们,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大家?哈哈!哪来的大家?这个大家包括我吗?哈哈哈......” 老人似乎也有些忍无可忍了:“你们去把她给关起来。” 随后人们再次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将她拉着困在了一间小屋子里面。 之前首当其冲来敲门的那个年轻人来到了老人的面前,颇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来,道:“庄爷爷啊,你也知道的,我跟点点自小就认识了......我也一直没有娶媳妇......” 老人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叹气道:“你进去吧,以后待她好一些,她是个可怜的姑娘。” “我......我会的!”说完之后,他就兴冲冲地跟着进了那个小屋子。 尽管这个村子已经跟外界社会割裂了,如今也是为了所有人的性命安全,但做出这样的事情人们终究是于心不忍,有人忍不住上前向老人说道:“庄大爷啊,这......会不会不太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老人嘟囔道,“你看,假如他们一开始就肯跟我们协商,点点不就能跟她那个小男友生孩子嘛,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子......” 众人皆是叹气,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听见屋里的令人羞愧的声音,于是纷纷走远,然而他们才刚停下来,地面忽地爆发了一阵剧烈的震动,人们不由惊疑不定起来了,他们连忙环视四周,便见之前小屋子的方向连绵不断地传来了震动,于是他们只好又重新跑了回去。 当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后,那小屋子显然已经塌了下来,那个先前进了屋里的年轻人也恐慌着在沙地上攀爬着,惊恐地道:“怪物,怪物......”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屋里走了出来,人们下意识看了过去,便见到了穿着睡衣的女孩憎恨地盯着他们,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右臂已然面目全非,是一条漆黑的、不规则的巨大畸形手臂......怪物般的手臂!就连她的右半张脸都被奇怪的黑色鳞片密密麻麻地覆盖住了。 众人无法抑制住发自心底里的恐慌:“这是什么......” 她边流着泪边怨毒地看着众人:“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便是在那一瞬间,怪异畸形的黑色手臂猛然变长延伸了出来,甚至于拳头都变得半人高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住了一个村民,随后将其高高提起,渐渐握紧...... “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伴随着从拳头里不断流出来的鲜血,仿佛响彻云霄,乃至于让听见的人都深有同感,同时也惊醒了呆滞的人们。 只是几秒之间,人们便慌张着掉头逃跑,没有人想着要去救那个受害者或许对付眼前这个怪物女孩。 “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杀人者反倒是流下了无力而痛苦的泪水。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就此调转过来了。 ...... ...... 于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中,罗旬缓缓醒了过来,他仿佛躺在一块透明的地板上,遥望着见不到尽头的漆黑。刹那之间,似乎有一条巨蛇的阴影从他身边闪过,但那仿佛是错觉,转眼望去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似乎坐在看不清的王座上似的,他用支着扶手的手撑着脸,以玩味的语气开口道:“又死了啊你。” 罗旬不理他,继续遥望着黑暗。 “喂,别这么无趣啊......啧,难道你就打算这样等着复活出去,然后继续无能为力吗?” 这次罗旬倒是开口回应了:“没什么,她能保护自己,反正百妖契就在她身上。” “呵呵,话虽如此......但是她迟早都会被同化为百妖的一员的,而你,仍旧打算做个懦夫?” 罗旬又闭嘴了。 “你到底要模仿那个愚蠢的男人到多久?是啊,现在的你还能凭借我的‘神秘’装腔作势,让别人都以为你是个不愿出手的人物......但是你迟早都会暴露其实你真的无能为力的事实的。” 罗旬缓缓坐起身来,看向了他,眼神无光:“我没有在模仿,uu看书wwuukanshu.cm 我只是......愧疚罢了。” “愧疚?哈哈,因为他牺牲了自己、把代理人的权力转交给你让你得以存活下去而愧疚吗?哦,那的确是个愚蠢却正直的男人,甚至能为了原则而抛弃孤零零的女儿独自去死,但是你能做得到么?看着你的心上人......不,该说是曾经的心上人死去?不,你做不到,我见过的人很多,但像上一届那样愚蠢的代理人虽然不是没见过......但也实属稀少,而你决不会是这样的人。” “我敢保证,你今后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而你的家人朋友......所有的一切都可能被牵连其中,即使如此,你也要模仿那个原则主义者?” “......我说了我没有模仿。”罗旬轻轻叹气,但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下去,只是沉默片刻过后,又问,“我假如接受你的‘馈赠’,我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 对方以轻浮随意的语气回应道:“谁知道呢,视情况而定吧,有的几十年,有的几个月......甚至几天也不出奇。哦,时间最长的那个我记得是一个自称铁木真的人,那倒是个既贪婪又谨慎的人,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人了......而不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故作清心寡欲的家伙。” “......” 罗旬缓缓闭上眼睛,他已然做出决定:“他那天对我说......他日我若化身魔波旬,希望我至少不要让她女儿痛苦地活在这世上。” “在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面前,就连死亡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三十六、灵隐学派 睁开眼时,繁星的夜空映入眼帘,寂静而深邃。 他躺在地面上,待了一阵子后,才缓缓叹息一声坐了起来,先是打量自己,然后再遥望四周。自己不仅已经回复到被烧死前的状态,就连衣服都毫发无损,似乎从未出过事一样,而周围的房屋包括他所处的房屋都坍塌了,仿佛遭受了极大的蹂躏一般。 仔细看去,他还能从沙地上发现了几具被仿佛被巨大的拳头捏成扁体的尸体,血液流淌在泥土中。 他已经大抵猜出什么情况了,或者说事情不出他所料。 然而他并不着急,反而朝着黑暗处叫唤道:“女士,出来吧,这十几天一直盯着很辛苦吧。” 但是无人回应,也无人出来,这一切仿佛只是他的自言自语。 罗旬慢悠悠地道:“真是让人失望啊,难道你忘记那一晚我们在床上的事情了吗?——当然我是指那晚在床上你用枪指着我的事情。” 依旧没人回应。 罗旬轻轻叹气:“非得我指名道姓才肯出来?我真的没有诈你......出来吧,黄嘉瑶。” 清风微动,在这夏季的夜晚中倒是有几分舒适的凉意,良久过后,一个身影渐渐沉默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穿着紧身衣裤,凸显出妖娆的身材曲线,一头酒红色的长发随意披肩洒下,她竟真的就是黄嘉瑶,但却比平时的黄嘉瑶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温软。 她沉默着跟随意坐在地面上的男人对视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或者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吧。” 罗旬悠悠地回道:“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么?呵呵,我可不觉得我这样无趣又枯燥的男人能吸引到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啊,从几年前开始......大学吧,从那开始你就在装作我的朋友在监视我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问道,“你是哪个势力的?应该不是调查员吧?” 黄嘉瑶以古怪的表情看了他一阵子,随后就笑了出来:“好吧,先让我们忘记以前几年里相处的事情,这次就当做是初次见面吧......你好,我是灵隐学派的成员,真名也确实叫做黄嘉瑶。” “灵隐学派?” “宗旨算是跟调查员协会相反的一个组织吧,我们的宗旨是人神隔离......简而言之,我们认为人与神的深入接触必然会导致灾难,像调查员那样故意去调查神灵们的情报也更容易引发危机,所以我们......呵,你可以认为是另类的环境保护主义者。” “听上去倒像是鹰派和鸽派的区别。” “哈哈,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不过你刚才可真的是给我表演了一场好戏啊,这样的死而复生......如果传出去,肯定无数人会对你感兴趣的吧?” “那你们会说出去吗?” “当然不会,我刚才也说了,我们的宗旨是人神隔离,必然不会让别人接触死而复生这么危险又诱人的‘神秘’的......不过这是你从西宫娘娘那里得来的能力吗?” “西宫娘娘西宫娘娘......真烦人啊你们,整天就在口上挂着西宫娘娘,明明我都无数次重申过自己跟她没关系了,也不知道她的下落。”罗旬似是抱怨又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说,西宫娘娘到底干了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都要找她?” 黄嘉瑶隐约注意到了,他似乎并不像以前那么严谨淡漠了......为什么?莫非是因为那个叫做庄明澈的女孩? 黄嘉瑶解释道:“嗯,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西宫娘娘跟国际调查员协会里的一位委员的失踪有关,如今因为那位委员的失踪而引起了权力变迁。” “详细些。” “简单来说,十人委员会也不算是一块铁板的,勉强可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新的委员长,另一派支持一个更德高望重的老委员,而空缺出来的委员导致了权力真空......有的人试图找回那位委员以此恢复原状,也有人试图让自己人成为新的委员以此加强己方阵营的势力。而且很不巧的是,那位委员正好是国际调查员协会在东亚区的负责人,也是本国人,因此也无疑会在这种打着国际主义口号的组织里混杂一些民族情绪。” “......我大概明白了,我现在被卷入了一场有关国际调查员协会内部的权力斗争,总之只要东亚区的权力真空被填上就没事了吧。” 黄嘉瑶无奈地笑道:“虽然你说的很简单,但是......” “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 “你觉得我能当东亚区的新委员吗?” “......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你连调查员都不是。” “我已经被邀请了。” “......晋升需要一定时间......” “也可以有例外,不是吗?”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黄嘉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了:“我说你啊,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我一开始以为是预言,毕竟你似乎早就知道那个玉镯就是百妖契,但见到你死而复生后......” “我的能力是主角光环。” “......哈?” 罗旬肃然道:“我能得天地相助......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这就是我的能力。” “......”这家伙真的有在认真吗? 但罗旬似乎也并不想多加解释:“可以给我说一下吗?你对百妖契的了解?” “好吧,这倒是没问题。”黄嘉瑶缓缓开口道,“事情还得追溯到两晋之时,你知道的,那个时代很乱,由于异族入侵,朝廷无能,被侵占的地方纷纷建立起了坞堡来抵抗异族,uu看书 .ukanshu.om庄明澈在当时的祖先便是某个坞堡的坞主了,当时的坞堡相当于现在的村里附近几公里之内吧。但是庄明澈的祖先当时难以抵抗异族的进攻,于是跟百妖订下了契约,以血书写在帛书上,以此为证,由此保护当地坞堡的居民们千百年。但是也要付出代价,那就是他的后代直系中,隔代就要有一个人在二十五岁前被当做祭品死去。之所以要隔代,大抵是为了不让诅咒被世人知晓吧。” “真的是这样吗?这听上去是一个现代人改编的故事。” “......什么意思?” “古人虽然不是没有保家卫国、爱国主义这些情感,但是相比起现代人是很弱的,在他们看来传宗接代才是头等大事,甚至于在国家之前,而现代人恰好相反......所以我就想啊,这可真是个崇高的古人呢,为了大家而牺牲自己的后代,就像让现代人为了亲人而叛国,真高尚真勇敢不是吗?” “......” “然后呢?” “好吧,你猜对了,真实故事是——坞堡里的居民们集体以坞主的亲人胁迫他与百妖订下契约,如今他们的后代也对他们的坞主的后代做着同样的事情......人类啊,总是这样吗?” 罗旬微微抬起头来,注视着星空:“并不,这不过是社会性动物的必然性罢了......哪怕不是人,换成其他的什么东西也一样罢了,复读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哈......” “喂,借样东西给我。” “......?” 三十七、0妖之主 山路上人们继续在逃窜,而怪物女孩显然变得更加可怖狰狞了,猎杀着一个个试图逃跑的人们,此刻一个老人被她那几米长、半身高的畸形巨臂抓在手中。 “等等,点点,我是你的三叔公啊......”老人试图以言语劝说她,但怪物女孩早已不复以往的美丽可爱了,更像是个彻底的怪物,更不可能会认得别人......就算认得了也不一定会放过。 便在那巨臂渐渐握紧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住手吧,学姐。” 这熟悉的声音让怪物女孩的身影顿了一顿,以至于手掌松开了,那本该身体不便的老人竟是迅速灵活地跑开了,往声源处跑去,同时也见到了来者的真面目,他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面容:“你,你不是......”但他马上就收起了自己的惊讶,露出笑脸来,“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现在点点的状况很糟糕,可能需要你的......” 砰! 随着硝烟声响起,老人顿时面容僵滞了,他缓缓地、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胸口上的血洞,随后颤巍巍地看向那个一脸冷漠的男人,只听见他如此说道:“这样的垃圾,我来动手就行了。” 砰!砰! 这位老人终于在不甘心中倒下了。 在一旁看着的黄嘉瑶吹了个口哨:“真残忍啊......没有点尊老爱幼观念的冷漠男人。”随后她露出调侃般的笑容,“不过那个女孩......你要怎么处理?我事先说好啊,单凭这把枪可杀不死她。” 罗旬没有回答她,径直朝着怪物女孩走了过去,甚至走到怪物女孩几步远外都不曾动手,这让刚才还在调侃他、也在期待他的能力的黄嘉瑶不由惊讶了起来。 然而怪物女孩确实已经认不出他来了,看起来罗旬也没有要使出动漫里的嘴炮战术的样子,怪物女孩缓缓抬起巨臂,握成拳头......砸下! 见到罗旬一直无动于衷,黄嘉瑶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了:“喂,你......小心!” 但是已经来不及救他了。 “轰隆——” 一道耀眼的湛蓝色雷光突然从视野中闪过,黄嘉瑶下意识第一时间挡住了自己的双眼,一阵沙尘扑面而来,等她放下手臂时,周围的几棵树木已经在雷电的劈砍下烧着了,而处于雷电中心的二人...... 罗旬若无其事般站在原地,而那个庞然大物的怪物女孩已经不见了,不,不是不见了,而是恢复了原样,她看到了那娇小的女孩光着身子躺倒在沙地上,已然昏迷不醒。 这算是什么......雷电能力?不,不对劲...... 黄嘉瑶整个人都已经混乱且震撼了,因为她实在已经搞不清罗旬的真面目了,又是预言,又是死而复生,现在又是雷击...... ——“我的能力是主角光环。” 先前的那句回答忽然间跃然脑中。 不会吧...... 怎么会......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有这么扯淡的能力? 黄嘉瑶捂住自己的额头,决定不再思考这件事了。等她走过去的时候,罗旬已经抱起了昏倒的女孩,并脱下自己的上衣穿在她的身上,那宽大的男性上衣正好能挡住她那娇小精致的身躯。 黄嘉瑶有点儿心情复杂:“你以前都没有对我这么温柔吧,莫非你其实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 罗旬冷冷地道:“你现在脱光衣服躺在这里,我也能把裤子脱下来给你。” “......切,男人呵。”不过黄嘉瑶很快就不再关注这个问题了,而是把视线盯在昏迷女孩的手腕上的玉镯上面,“那这百妖契......” “你要?” “嗯,我们的宗旨就是人神隔离嘛,这样危险的东西......” “我倒是没问题,但是原主人可就不一定会同意你的要求了。” “嗯?” (呵呵,真是个醒目的人类啊......) 黄嘉瑶被冷不丁吓了一跳,遥望四周,却找不到出处,倒不如说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罗旬冷淡地道:“你是?” (百妖之主......姑且叫我妖主吧。) “呵,又是西宫娘娘又是无面佛又是百妖之主,你们可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下次是不是该出来个基督更有意思?” (哈哈,倒确实有基督......不过这并不是我们需要谈论的话题,如果可以,还请你来妖界与我当面一谈。) 话音落下,他们都看见了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黑色漩涡,仿佛在告诉别人这是个异时空通道。 黄嘉瑶看向他:“喂,你该不会真的要去那什么妖界......” 罗旬面色不改:“帮我照顾她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疯了吧你......就算你能死而复生,可你这一去说不定就回不来现世了......” “没事,我说了,我的能力是主角光环。” “......都什么时候了,哎,算了,随你吧。”黄嘉瑶似乎也放弃继续劝告下去了。 罗旬将怀里的女孩递给了她,然后向她点了点头:“很快就回来,所以先别乱走。” “......别来个十年后再见就行。” 紧接着,罗旬二话不说地走进了异时空通道了。 ...... ...... 方才踏入,眼前景色转眼间便变了,远处是寂静的山林和正西下的斜阳,罗旬抬起手微微挡住了略有些刺眼的光线,以让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白天。 近处不过是茅屋和旁边徐徐流淌的河溪,一个人形的东西站在河溪旁边,负手而立,之所以说是人形的东西,那是因为他仿若被一层淡淡的薄雾遮住了身影,让罗旬看不见他的样子。 “这里是哪?”罗旬径直问道。 “呵呵......姑且,你认为是妖界吧。” “这么小的地方?” “不,这里是我的居所,如果你对妖界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带你出去转转。” “......免了。”罗旬并不打算多惹麻烦,也不想随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尽管他对所谓的妖界确实有点儿好奇,“那么......百妖之主,你搞得这么一场闹剧到底是要干嘛?” 他似是扭头向罗旬看了过来:“闹剧?哦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不过是遵照契约的内容惩罚那些伤害了保护者的人们罢了。” “什么意思?”罗旬皱眉。 “简单来说,那些莫名其妙就死去的人并不是原来的村民,而是他们杀死了原来的人后假扮的......他们中有人可以借用别人的皮囊来假扮那个人,嗯......画皮?你们好像是这么叫的吧?之所以困住村子,是为了不让剩余警觉的人逃跑。” “......是个正当的理由,但我还是觉得你别有用心,因为若是你如此厉害,不是可以一下子全部弄死吗?” “哈哈,如果你非得如此认为也可以。不过啊,正如现在的契约者没有遵守契约,那我稍稍推迟实行契约内容也没什么对吧?” 罗旬叹气:“二十五岁之前生孩子那个?” “没错,不过貌似新一代契约者不知晓此事的样子呢。” 罗旬总觉得那被薄雾遮蔽的样子仿佛是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知道对方肯定可以提前告知庄明澈这一切,但......却故意让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这种游戏玩乐般的态度让罗旬微微不满,但他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问道:“那如今你打算如何收场?” “那你打算如何收场呢?” 罗旬沉默半响,问道:“想必你也做不到让死者们死而复生吧,所以我希望你能用你的伟力消除别人的记忆,至于死者的问题......就随便拿个民俗传说搪塞过去吧,反正这是你们最擅长的事情了。” “哈哈,难道你不打算将所有人都杀光吗?” 罗旬冷冷道:“我倒是不介意......但是我想她或许会介意,我不希望她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乃至于脱离这个社会。无论如何,你们这些伪神也是无法理解社会性生物的想法的。uu看书w.uukansh ” “呵呵,我确实无法了解,不过不管多少次都觉得很有趣啊......而且,作为交易,我也希望你能帮我做件事。” 罗旬早有意料:“什么事?” “我要你回到二十年前,把原来的帛书回收回来,然后将玉镯交给陈晓生。” 罗旬不由惊讶:“回到二十年前?” “呵......看来你背后的存在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嘛。你现在所站着的这个地方,妖界,是一个孤立于时空之外的地方。这么说吧,我现在正跟你说话,但也在跟未来的你在谈话,只是你没有看见罢了。也就是说,我有能力让你通过这个中转站回到过去,再通过这个中转站回到你原来的时空。” “......稍稍理解了,不过帛书和玉镯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为了将因果拼图拼上罢了,不然你觉得帛书上的契约为何会转移到另一个容器——玉镯上?我先前已经说了,这里是孤立于时空之外的世界,所以我在跟你交谈的时候,其实未来的你已经拿到了帛书给我了,然后我将帛书上的契约转移到玉镯上,现在再交给相对未来的你来说是过去的你罢了。” “......” “没听懂?” “不,听懂了。”罗旬轻轻叹气,“假如我不照做呢?” 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会有这个可能的,既然你所执掌的权柄涉及到了因果的力量,那该明白逃避因果是一件多么无力的事情吧。” “......把玉镯给我吧。”罗旬不再多言。 三十八、人类的本质 姑且,除了与自己相关的那位外,那位自称百妖之主的伪神大抵是罗旬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存在了,其伟力确实难以揣测。 至少,罗旬第一次见到真正能将人送到过去的伪神。 二十年前的庄明澈的老家看起来没有那么多新建的平房或楼房了,老式房屋是最常见的,也是因此庄明澈家里的房子竟在这小小的村子里看起来更显得稍稍高调一些,至少其祖先以前说不定是地主般的人物吧。 走在崎岖的沙路上的罗旬穿着十分现代化的服装,无疑十分吸引村民们的眼球,更别说平时罕有人来到这个村子。 他无视别人的目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庄明澈的家里出发,最终来到了那个既有些陌生又多少有点熟悉的庭院之外,还没走进去,刚来到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从里面冲了出来,撞上了他。 “呜......”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捂着小鼻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罗旬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问道:“点点,你爷爷在哪?” 小姑娘后退了一步,用茫然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也是呢......毕竟只是个孩子......” 罗旬叹息了一声,也没打算跟这个时代的学姐打好关系,而且事实上他在庭院之外就看见了庭院里一个坐在藤椅上的老人正抽着水烟,罗旬估计这个人就是那位入赘的陈晓生了吧。 他不客气地走进去,往老人的方向走过去,他的存在自然轻而易举地吸引了老人的注意,后者轻轻放下手中水烟,疑惑地看着他:“你是......” 罗旬直接将手镯拿出来,展示给他看:“嗯,我是从二十年后过来的。” 这样的开头该是在别人听来有些扯淡了吧,但老人听了后仅是愣了一下,便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 看上去没有讥讽或嘲笑,反倒是有种恍然的样子,罗旬不由诧异:“你不惊讶?” “啊......没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历过一场这样的事情。” 看来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罗旬开门见山道:“那位......让我用这个东西换你们家的帛书,然后再将帛书交给那位。”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百妖之主是好。 “原来如此。”老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没有从手镯上移开,叹息般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找回来这个东西啊......” “我听说,这原本是你爱人的嫁妆。” “听说?” “嗯......听点点说的。” “呵呵,看上去点点以后会经历跟她奶奶差不多的事情嘛。” “差不多的......事情?” 老人挥了挥手,随即叹气道:“你该知道那个隔代契约的事情了吧,但契约者到了二十五岁后,并不是立即死去的,而是慢慢妖化......直至被来自妖界的妖怪占据了身体,而后在人间以人类的身份过上新的生活。这个手镯,就是在当年被妖化的时候丢失的。也许,她现在就在这世上的某处好好活着吧,只是不再是原来的她了......”他喃喃着道,顿了一顿,又问道,“二十年后的点点怎么样了?” 罗旬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妖化了......但被我阻止了。” “......原来如此。”老人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年轻人,以后还望你好好待她啊......她们这一裔,注定都......哎,我当年曾以为我能成功阻止这一切的......”说完这一切,他偏开头,仿佛将视线投向了遥远的某处。 罗旬无言以对。 ...... ...... 拿着帛书回到“妖界”后,罗旬将帛书交给百妖之主,并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待点点?” “是啊......该怎么样才好呢......”对方轻笑道,“哎呀,别这么严肃的样子嘛,而且我也不想当场就跟你......背后那位动手。嗯,那就这样好了,姑且等到你们有孩子好了,我想你们能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 “喂,都说了别这么严肃嘛。” 沉默片刻后,罗旬轻轻吐气:“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尽管可能我们已经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难道你不对未来的你自己好奇吗?” “......什么?” “事实上我也正跟着未来的你在聊着。”百妖之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道你不好奇你能活到什么时候,而我跟未来的你那时候又在交谈什么吗?”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天命,是无法违抗的。” “呵呵,希望这是你的真心话吧,呵呵呵......” “......” ...... ...... 睁开眼,是熟悉的房间。 她沉默着起了床,然后去了卫生间洗漱刷牙,正拿着牙刷刷着牙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了另一个刷牙用的杯子,她怔了怔,随即继续刷牙,然后灌水清洗。刷完牙后,她打开水龙头,用双手捧起清水一轮又一轮地清洗着自己的面孔,似乎也想把自己内心的失落洗刷掉似的。 洗漱完毕后,她用毛巾擦干净脸,心里却不由想道:明明之前还感到挺轻松的,为什么现在这么难受呢...... 但无论如何,过去的,终究已经无法扭转了。 她回到房间,开始换衣,换上了无袖衬衫和半身裙,而后开始收拾寥寥无几的行李。整理完毕后,她携着行李箱往外走了出去,刚来到门口,便见到一个年轻人背对着她站在庭院中晒着太阳,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她缓步走去,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动静,转身看去。 她点头道:“走吧。” “嗯。” 来到了公交站等车,等了许久,公交汽车才姗姗来迟抵达这个偏僻的地方,uu看书ww.ukanshu.om 罗旬率先走上了车,她却反而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村子,喃喃道:“我不会再回来的了......果然,我还是讨厌死这个地方了,不管他是不是还活着,不管......那些事是不是发生过。” 她来到车上,在罗旬身边靠近走道的座位上坐下,车厢内果然只有他们二人,毕竟这只是个偏僻的小地方啊,她如此想道。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罗旬问道。 “什么什么打算?” “......” 女孩叹气道:“我打算辞职了。” “......为什么?” “你叫我辞职的呀。”女孩似是抓了他的痛脚,浅笑地看着他,“所以......你是不是打算给我介绍份工作?” 罗旬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你不介意我那里工资低的话。” “呵,我都这样了,还介不介意什么工资呢。” 罗旬无言以对。 窗外景色在缓缓倒退,公交车在两侧田野间的小路上驶动着,罗旬往窗外看去,田野上已经消失了一大片的红色,人们还在戴着草帽收割着剩下的红辣椒。 “收成了啊......”他莫名地、如此出声道。 女孩耸了耸肩道:“有什么出奇的,每年都会经历的事情罢了。” 罗旬默然以对,良久后,他似是以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是啊,一切都不过只是经历过的事情罢了,周而复始......” “人类的本质就是......” 三十九、已死 茶楼的包间里,苏糖颇有些敌意地看着圆桌对面的女人,后者穿着白t恤和洗白的牛仔裤,扎着马尾,看上去异常普通的样子,在她身边还坐着一个戴着眼镜、有些微胖的男人。 顾雯笑道:“有必要这么看我吗,好歹我曾经也是你的老师呢。” “......呵。”苏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顾雯用慵懒的语气回应道:“老实说,如果不是许霖请求我,我也不要愿意出来跟你见面的。” 听及此处,苏糖转过头去,将疑惑的视线投到那个微胖男人身上,仿佛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嘛,嘛,小酥糖别着急嘛,先等顾雯说完吧。”许霖笑着打圆场,“既然我叫你出来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的,不然怎么会让你们两个见面呢?......顾雯,直接告诉她吧。” “行吧。”顾雯耸了耸肩,随后将一份公文袋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在苏糖边疑惑着接过来边打开的时候,她继续解释道,“事实上,我们在因明镇的调查有了后续结果......” “等等,你们的调查不是很早就结束了吗?”苏糖忍不住打断道。 “那只是表面上而已,调查怎么可能真的会正大光明地进行?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不然被调查的对象肯定会警觉起来的。” 苏糖顿时无言,她知晓对方说的被调查的对象到底是指谁,而前些天她还一直跟那个被调查的对象待在一起。 说到这里,顾雯嘴角上挂着的笑容愈发浓郁玩味起来了:“然后吧,我们在因明镇后山树林里,经过一番努力找到了两具被埋在地下的尸体......当然已经全是骷髅骨架了。” 苏糖解开公文袋扣子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 顾雯微微眯起眼来:“你知不知道那两具尸体是谁的?” “......闭嘴!”苏糖猛然站了起来,怒瞪着她。 顾雯耸了耸肩,脸上笑容不变:“我又没说是苏梧的尸体......不过其中一具尸体的dna确实跟苏梧的十分匹配。” “......”苏糖仍然冷冷地看着她。 许霖也突然低喝道:“顾雯够了,继续说正事吧。” “哎,好吧。”顾雯一副了无兴趣的样子,于是继续有气无力地说了下去,“当然,找到苏梧的尸体倒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毕竟他都失踪了这么多年了,这样的结果我们早有意料,关键在于另一具尸体......不如你先看看里面的dna鉴定?” 苏糖紧抿着嘴,没有照她说的去做,仍然紧紧地盯着她。 “好吧,好吧,真是凶啊......我直接说就是了。”顾雯仿佛是在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她突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铁观音,半响过后,才悠悠说了下去。 “另一具尸体是谁的很难说,尽管已有大约猜测......那具尸体的dna跟罗全明的亲子关系准确率几近百分之百......哦,罗全明你知道是谁吗,就是罗旬的父亲。” “我们假设啊,假如罗全明没有别的孩子的话,那这具尸体应该就是罗旬或是罗弥......呐,你说会是谁的呢?又或者,罗全明有第三个孩子?” “......”苏糖久久沉默。 见气氛隐隐有点儿沉重,许霖只好插嘴道:“苏糖,大抵你也明白我们的意思了吧......我们的人猜测,或者说推断,那具尸体大概就是罗旬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苏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假如说那具尸体其实是罗旬的尸体,那么一直以来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叫做罗旬的人,又到底是谁? 她当然知道,只是已经停止了思考了,或者说无法思考了,既因为早有意料的父亲的死讯,也有对某个人身上谜团的深深困惑。 顾雯接茬道:“就像许霖说的那样,我们怀疑现在的罗旬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罗旬,甚至于根本就不是罗旬,而是一个假扮着人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所以,你明白的吧,我们将这个情报主动提供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爸死......咳,去世了的消息,而是想让你协助我们这次调查。” “......我该怎么做?”沉默了许久,苏糖才艰难地开了口,可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变得无比暗哑了,简直不像是自己原来的声音。 “就是那样,找办法接近他,跟他搭建关系......当然不要陷入里面了,你可要想明白,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罗旬的罗旬,或许,便是你的杀父仇人。再不然,他该是知道你父亲的事情的,甚至大有联系,但是一直装疯扮傻。” 苏糖紧紧捏着手里的公文袋,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才再次回了一句话:“......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们的,但相对的,我希望......我希望你们也能将相关的情报告知我。” “当然,这也是为了让你的调查变得更加轻松。” “......我先回去了。” “哎呀,不先留下来吃个饭吗?” “......”苏糖理都不理她,拿起挎包转身扭头就走,径直离开了包间。 待她离开后,许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呵呵笑道:“你可真的是有够残忍的啊,再说......有必要装作这么一副坏人样吗?” “呵。”顾雯摇了摇头,“这种小女孩,不激她一下,哪来点理智,我真担心她真的被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罗旬的罗旬给迷惑了,我听说他们之前可是走得很近......所以你怎么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了?” 许霖笑道:“只是我的案子刚好涉及到了这个叫做罗旬的人罢了,uu看书 ww.uuanshu.om 没想到一调查竟然找到了你身上。” 顾雯偏过头看他,冷冷地道:“我听说你最近貌似跟雇佣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做事嘛。” “哎呀,调查人手不够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吧。” “我哪管得你,你的事情我既不会上报也不会助纣为虐的,不过你负责的那件案子......百妖契是怎么回事?” 许霖回道:“我让人跟踪一个叫做庄明澈的女孩,那个女孩跟百妖契有莫大关联,然后被那个叫做罗旬的男人庇护了,后来他们一同回了庄明澈的老家......那个地方失联了近半个月,等重新能联络后,我们发现那里死了几个人,但似乎其他人都无动于衷,甚至以为这几个人早几年就已经去世了,百妖契什么的......更是什么下落都没有。” “......后来呢?” “那个叫做庄明澈的女孩到罗旬那里打工了,做了一名女仆。” “......哦,那个女仆咖啡店啊。”顾雯似乎对此也并不是没有了解,“再后来呢?” “嗯,然后我发现他们似乎跟灵隐学派有了联系......目前我也还没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麻烦啊这破事......这个罗旬到底是想搞什么?故意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又一副‘我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简直是欲盖弥彰嘛......” “哈哈,说不定小酥糖那边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吧。” “呵,但愿吧。” 四十、自杀 在名为“地保战女仆咖啡店”的店里,穿着女仆装和黑色过膝长袜的娇小女孩一脸无聊地坐在某个座位上,用手支着脸颊,看着正一脸认真地用抹布擦拭着桌面的穿着厨师服的男人。 “那个......”庄明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王大厨啊,今天是你第三次擦这桌子了吧......” 穿着厨师服的男人闻言头也不回,边认真擦着边不甘地回驳道:“这是次数的问题吗?关键是这桌子上的灰尘时不时就有啊!难道你看不见吗!” 不,我完全看不见。 庄明澈将这份吐槽深埋心里,改口道:“但擦桌子是我们的工作,你该回厨房干活吧......” 啪!他突然把手中的抹布用力地扔在了桌面上,这把庄明澈吓了一跳:“我就不想回厨房干活吗?!但问题是——没有客人啊!!!” 是啊,没有客人啊...... 庄明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往门口处看去,基本上还看不到什么人来人往,把店放在这里绝对是个错误吧! 想及此处,她忍不住朝坐在前台看着报纸的男人说道:“我说啊罗旬,你难道就没有去宣传一下吗?起码也弄下传单什么的啊!但是自开张以来,我都没见你有什么动作啊!” 罗旬默默地放下了报纸:“......你说的很对。”接着,他看向了穿着厨师服的男人,“大厨啊,能不能叫你上司帮个忙?” “......我说店长,就为了这点事而动用上面的资源,我会被骂惨的。” “不用担心,你就以‘促进双方合作及联系’为理由向上面申请就行了。” “......” 被庄明澈称作“王大厨”这个人便是店里唯一的一名厨师了,而且他的真名确实也是叫做王大厨,据说是他的父母便是厨师出身,在他小时候就希望他能继承父辈的愿望成为一名出色的厨师了。不过显而易见,沦落到来这里做厨师,大抵上是辜负了父辈的希望了。 而王大厨这人,则是来自于灵隐学派的人,是罗旬与灵隐学派的联系媒介。在“百妖契”事件过后,他便通过黄嘉瑶与灵隐学派建立关系了,不管怎么说,相比起伪神们和调查员协会,或许灵隐学派对他来说能更好相处,他也无妨跟灵隐学派建立联系了。 当时黄嘉瑶问他:“你店里还缺什么员工吗?” 罗旬:“缺个轻音柔体的萝莉厨师。” 黄嘉瑶似是明白般沉沉点头,然后将王大厨送到了他店里了,当然是以表面的应聘方式了。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了推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轻微的、柔柔的嗓音:“那个......” 咦?客人? 庄明澈顿时一个激灵,惊喜地站了起来,以为自己总算有事可做了,转头看去,一个高中生般大小的少女站在门口,怯怯地道:“这里是......死者世界登记处吗?” “......哈?” ...... ...... 课间时分,李熙走到走廊上,趴在栏杆上,遥望着蓝天下的风景......尽管其实不过是小小的操场罢了。 “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上学期期末试的排名降了吧。”他的朋友刘漾贱笑着走过来,“顺便一提,我排名升了一百。” 李熙扯了扯嘴角,偏过头不理他,因为事实上确实被他说对了。 “喂,别这样嘛,不就一次考试嘛,离高考还有一......好吧,一年都不到了。” 如今是八月初,而他们刚成为高三学生,而高三学生也通常比其他级的学生提早一个月开学。 “所以......你到底排名降了多少?” 李熙叹气道:“降了两百多,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 “哈哈,等着被打吧!”刘漾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接着转移话题道,“你听说了吗?” “什么?”李熙不明所以。 “今天上午......黄怀诗跳楼死了。” “......那是谁?” “......你是在说笑么,跟我们同届的那个经常文科全级第一的妹子啊,跟我们也就隔了几个班。” 李熙听了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全级第一......也跳楼?” “哈哈,你也觉得出奇吧,我还以为只有成绩差的人才会跳楼呢,例如你?” “......喂!” “哈哈。” “有没有说她是为什么寻死的?譬如学习压力太大了什么的?” “谁知道呢,啥消息都没,我听说这个消息去看尸体的时候也没见到什么,血迹什么的清洗得真快,看来蛮有经验的嘛。” “......毕竟平均每年跳楼自杀一人。” 这并不是什么较为出奇的事情,而是常见的社会问题,在重点中学,跳楼自杀的频率确实比其他学校的高一些......或许是因为学习压力吧,但说到底李熙也只是猜测罢了。 李熙趴在栏杆上,目光遥望着楼下的大地上,嘀咕道:“真是奇怪啊......人,为什么非得到自杀的一步呢......” “是啊,我也搞不懂,可能是活得太痛苦了吧?” “......说的好像我们现在不痛苦一样,真希望这一年快点过去。” “然后再复读么,嘿嘿!” “......” 李熙默默按耐住了心里想揍他的冲动,紧接着他在楼下操场旁边的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两个身影,一男一女,穿着黑色长袖直筒裙的女生给他一些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而那女生仿若正跟另一个男生在争执着什么。 在这样的夏天,居然穿着长袖...... 他目光紧紧盯着下方,同时问道:“那个是?” 刘漾沿着他的视线投过去,也看到了那两个人:“哦,uu看书 .ukanhu你说他俩啊......男的我不认识,但是那个女生不是咱们班上的杨璇嘛?” “......我们班上有这样的人?” “哈哈,都相处了两年了你还没记住班上所有人啊?不愧是学习狂。” “......” “不过那女生劝你不要去招惹,虽然确实长得很可爱就是了......” “为什么?” “哎呀,班上甚至全校都传遍了......你居然都不知道?听说是个碧池啦,跟校内好几个男生有暧昧的关系,而且还跟校外......听说她还是拍一些cos写真赚钱,嗯,就是那种,可惜我一直找不到她的圈名,不然就......嘿嘿。” “......” “不过她成绩很好哦,我经常在文科全级排名前十那里看见她......哎,这样的女孩子可惜了。不过嘛,长得这么可爱,就算是破鞋,能让我有机会嘿嘿我也满意了。” “......白痴。” “喂!难道你见了这么可爱的女生就没点幻想吗?” “......我有女朋友的。” “哈,网恋那个啊,谈了两年了吧。怎么?还没分手?兄弟,不是我冷漠啊,主要啊......哎,我还是劝你早分了吧,网恋哪有好结果的?精神恋爱?哪有这种东西,人类可是一种不受约束就不会对某种感情忠心的生物哦。” “......说的这么有哲理,说到底你还不是想直接上。”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 四十一、跳河 李熙没能抢到公交车的座位,所以只能抓着上面的拉环,车厢内几乎满座,而且都是他学校的学生,该都是走读生,赶着傍晚放学回家。 李熙也是走读生,因为父母也担心晚自习之后回家太迟了,甚至帮他给学校申请了免修晚自习。尽管如此,李熙并不认为自己在家里学习就能轻松些就是了。 他边拉着拉环边拿着手机,给qq里一个备注“小恶魔”的人发去消息,这便是先前刘漾调侃的网恋对象了。 “我下课了。” “我跟你说,今天我们学校有人跳楼了,是一个文科第一的女生......” 他吧嗒吧嗒地打字留言了一番后,长长地吐了口气,而后将手机收起来,闭眼假寐,等待着抵达目的地的时刻。 不久之后,他便回到了家中,母亲正在煮饭,父亲还没下班回来,于是他回房中拿出试卷做了一会儿,直到他父亲终于回来了,一家人才齐聚一起吃饭。 吃晚饭的途中,李父突然问:“啊......对了李熙,你们学校今天有人跳楼了?我是从家长微信群那里听说的。” 李熙心不在焉地点头应道:“是啊,跟我同级的,还隔了几班而已,好像还是文科全级第一的一个女孩......” 李母插嘴道:“那可真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 李父:“也许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哎,现在的教育说减负减负,也没见有什么减负。” 李母:“哪来的减负,真减了高考还要不要考好了?” 李熙边低头吃饭边默默听着父母的闲聊,说着说着,李父突然问道:“哎,李熙,你们上学期期末成绩排名出了吧,多少来着?” 李熙低着头应道:“......比上次降了两百多名。” 气氛顿时凝滞。 李熙也不敢再说话,只是继续默默吃饭,直到父母再次开口。 李母:“哎......没事,反正又不是高考,下次会考会更好的。” 李父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别想太多,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好好吃饭吧。” “......嗯。”李熙无言以对。 晚餐之后,李熙去往浴室洗澡,然后换上了睡衣,正要走出浴室时,他来到了靠近门口的镜子面前,停顿了一下,旋即伸出手抹去镜子上的雾气,而后镜子映照出了他的面孔——红扑扑的、遍布青春痘的脸。 他无声叹息了一声,推门出去,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拿起手机,重新进入那个名为“小恶魔”的聊天窗口里,吧嗒吧嗒打起字来。 “今晚我爸妈问我上学期期末考试排名了......” 发完消息后,他将手机扔到一边,而后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莫名感到深深的疲惫和困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因为他还有很多资料书和试卷要做,尽管那或许是直到高考结束都做不完的任务。 发呆了一会儿后,他起床来到书桌前,开始做起作业来,直到十二点钟。 临睡前,他拿起手机,对“小恶魔”发去了今天最后的一句消息:“晚安。” 尽管他知道,他永远也得不到回复。 ...... ...... “你是说,你是跳楼死的,然后有个声音引导着你来到这里,是前往什么死者世界的出入口?” “是的......” 尽管已经经历过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真正见到完全不像是鬼魂的鬼魂的时候,庄明澈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看了看对方的脚下,嗯,有影子,然后回头看向其他人:“喂,你们就没点反应吗?这可是......”她顿了一顿,才艰难地说出那个忌讳的字,“鬼啊。” 王大厨继续擦着桌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什么都不用干的厨师。” 罗旬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看向了在另一边坐着的伊南娜,后者悠悠地开口道:“嘛,确实是会有这样的东西,不过并不是人死了就会变成鬼,而是被选中了才会变成鬼。” 庄明澈:“......被选中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样啊......有些神灵自诩冥王啊死神啊一类,然后凭借伟力创造出了一个死灵国度,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去,而这些死灵国度通常不会选中自杀的人......嗯,很多宗教不就有这样的规定。” “那她?” 伊南娜的笑容突然变得玩味起来了:“但也有例外啊,有的死灵国度专门接引自杀而死的人......不觉得是个讽刺么,在别的神灵拒绝着自杀者进入他们的国度时,却总有几个例外者非要唱反调。” 庄明澈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能创出死灵国度的神灵,该是很厉害吧......” “谁知道呢,或许罗旬先生也能做到吧,该不会是罗旬先生在咖啡店之外另开了接引死者的业务吧?” 庄明澈默默地将目光移到了罗旬身上,后者拿起报纸挡住视线,并道:“......别听她乱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仆咖啡店老板。” 无论如何,那个站在门口的少女迷茫而拘谨了起来:“请问......那我......” 也是,换做是别人也该迷茫了,死了后莫名变成了鬼魂,uu看书 ww.uukash而后又被指引来到这里,但是他们又表示什么都不知道,那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庄明澈:“喂,罗旬。” 罗旬不得已再次放下报纸,叹气道:“真麻烦......” ...... ...... 又是一天过去了。 李熙再次乘上公交车回去,这次依旧没能抢到座位,他边抓着拉环边拿着手机发消息:“我今天......” 发完消息后,他视线不自觉飘到了窗外,看着外面的夕阳,轻轻地呼了口气...... 不久之后,他就到站下车了,换做步行回家,沿着一条小路走着,旁边是徐徐流淌的河流,遥远天际的夕阳正将最后燃烧的光芒投到了河流上,竟是形成了一幅美景,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而后,他却是无法再启程了,禁不住停下来看着这景色,紧紧看着河流的他竟是莫名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当然,他没有做出这样的鲁莽事情,只是莫名想起了那个跳楼自杀的女生。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他低着头,吹着河边的风,看着这景色。 正在这时,他看见了不远处的桥梁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竟是杨璇,她站在栏杆边。紧接着,李熙就看见她爬上了栏杆,而后站了起来,穿着长袖t恤和百褶裙,下意识看向被风吹动着的百褶裙下的白皙大腿的李熙感到一阵羞窘,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不妙了。 果然,下一刻她突然跳进了河里。 四十二、公交车 李熙浑身湿透着把同样湿透了的女孩艰难地从水流里拉上河边,他喘着气转身看向趴倒在岸上的女孩,忍不住开口道:“你是疯了么......你是想找死吗?”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对方摆明就是要找死。 随后他降低声音,尽量使语气变得柔和:“你是出什么事了么,怎么会想自杀?” 女孩也慢慢缓过气来了,她抬头看向了李熙:“嗯......你好像是......班上的那个谁?” “......李熙。” “对,李熙。”她完全不像是刚自杀过的人,笑靥如花,“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班上的人......不过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啦,我只是想试下跳下去的体验而已。原本是想试下跳楼的,但总觉得太过引人瞩目了,而且一下子就没了,所以就找了这么个地方试了一下。就算你没来,我多半也会自己游回岸边的。” “哈......”李熙只觉得这个女孩莫名其妙。 “对了,能不能再帮我件事?” “嗯?” ...... ...... 李熙拿着纸袋走进宾馆,由于身上还因为湿透而滴着水,他对周围的目光颇有些尴尬,也不敢乘电梯,连忙走楼梯上了去,然后来到某个房间敲门:“是我,李熙。”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李熙见到门后的女孩顿时呆住了,因为门里的杨璇竟只裹着浴巾,锁骨之上的肩膀和雪白的大腿全都裸露在空气中了,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后,还有一阵好闻的香味,该是刚洗完澡,但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 他连忙偏开头:“衣服我买回来了。” “嗯,先进来吧。” 来到房间里,看着杨璇拿着纸袋进了浴室后,他连忙松了口气,因为还湿着的缘故他也不敢随便找地方坐下,只好站着。 不久之后,杨璇便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走了出来。 “你怎么没给自己买?反正我会帮你出钱的,就当做是你救了我的报偿吧。”她问道。 “我不需要......回家后跟我爸妈说不小心掉进河里什么的就行了。” “哈哈,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他却是发现了女孩的左手手腕上有着几道纵横的旧伤口,他愣了愣,然后连忙移开目光,也不敢问,只是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想试下跳......跳河的?” 杨璇来到床边坐下,懒洋洋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黄怀诗你知道吗?” “啊......好像是之前跳楼那个?我记得好像还是全级文科第一那个。”多亏了某个贱人的“科普”,李熙还有些记忆。 “我跟她从小学开始就认识了,在她自杀前我跟她也是关系很好的。” “咦?” “所以我就想啊,她之所以会自杀是不是因为她男朋友跟我上床了的缘故?” “......” “所以我就,莫名地体会下她当时跳楼前的心情啊。”她仿佛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似的。 “......我听说,我听说你跟学校里好几个男生都有暧昧的关系,还在校外拍什么cos写真赚钱,是真的吗?” “嗯......半真半假。” “咦......” “前面是真的,后面的假的,那个不过纯粹是业余爱好罢了,赚钱什么的......估计是某些圈外人结合最近的某些cos圈的新闻谣言然后强加到我身上吧。” “......”李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算是前面的是真的那也很厉害了...... 看着他脸色复杂的样子,杨璇将双手撑在身后,似是有些好笑地道:“感觉接受不了?” “......还行吧。” “就算你现在想做什么,我也是不介意的哦。” “为什么你能......这么若无其事说出这种话......” “哈哈,看你这样子,你该是有喜欢的女孩了吧?” “......” “嗯,再让我猜猜,是无望之恋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猜的啦,猜的,十有八九都是无望之恋。现代社会的恋爱哪有这么顺利,谈了好几次才找了个合适的人结婚也不出奇,毕竟呢......现代的人,只要想分手就能分手,哪像古代那么多约束,分个手都可能会被当成是陈世美。” 李熙艰难开口道:“难道......就不会有衷心付出的吗?” “有啊,但是未来就难说了。”杨璇笑嘻嘻地道,“李熙同学,你觉得我为什么这么被人讨厌?那当然是因为我的存在,提醒了他们这个不愿面对的事实了——现代的人只要愿意就能分手,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当然,不排除会遇上一些疯子,非得杀死你殉情。”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了。你也可以在这里留下洗个澡,反正钱我已经给了。”她拿起装着湿衣服的纸袋往门口走去。 待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李熙又突然问道:“难道你就没有真正爱过谁吗?” 杨璇身子一顿,手放在了门把上,她头也不回地应道:“有啊......那是初中的时候了,十四五岁吧,跟一个有了妻子儿女的男人交往了。后来事情暴露了,他就结束这段关系了呗。” 言毕,她开门出了去。 待在房中的李熙默然以对。 ...... ...... 刚回到家里,清晰响亮的争吵声就传进了杨璇耳中,她默然无语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起耳机塞进耳朵听歌,可即使如此,隔壁房间传来的吵架声还是能听得见。 “真吵啊......”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只觉得此时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 ...... ...... 第二天,刚来到学校,李熙就被刘漾抓住了,后者兴奋地道:“大新闻啊......” “又有谁跳楼了?”李熙用颇具讽刺的语气开声道。 “倒不是,但是比跳楼还劲爆。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杨璇,今天凌晨警察去了她家里,发现她跟她父母一起流着血坐在沙发上,接着发现他们都死了......据判断,好像是杨璇杀死了她父母,然后把她父母摆在沙发上,自己在坐在他们中间自杀死了。哈哈,真够奇葩的啊这个妹子。” 李熙久久地怔住了。 ——————————————————————————————————————————— 三人等候在公交站上。 “为什么你也要跟过来?” “嘿嘿,很好奇所谓的死者世界嘛。” “......那起码换身衣服再出门吧。” “咦,不会是吃醋了吧。” “......” 罗旬默默叹气,不再理睬穿着女仆服的女孩,扭头看向另一边显得扭捏拘谨的高中生少女:“你为什么跳楼?” 少女“哎?”了一声,随后就反应过来对方是被叫唤自己了,连忙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在别人听来该是很不可思议吧......我生前因为失恋了所以趴在栏杆上发呆,看着下面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跳下去的冲动了......不过绝对不是因为失恋的缘故......额,听上去是不是很蠢?” “还好吧,我见过更蠢的。” “比如?” “苦苦追求着明确拒绝了自己的喜欢的人,这比你的自杀更蠢了,不觉得吗?” “......你没有在讽刺我吗?” “不,我在夸奖你。” 但看着罗旬面无表情的样子,少女完全不敢保证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反话。 “好了,车来了。” 话音刚落,在两名女孩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辆公交汽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门徐徐打开,罗旬拉着少女来到车门口,然后指着她对里面的司机面无表情地道:“你们的人又走错到我这边了,是不是每次都得我亲自把人送到才行?” 司机见了罗旬顿时满脸惊愕:“额......罗旬殿下?哦哦,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罗旬点头致意:“代我向你们的老板问声好。”然后朝着身边的少女道,“快上去吧,这趟车会把你带到目的地的。” “啊......好的,实在是太谢谢你了罗旬先生。”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感谢。” “......” 随后车门缓缓关闭,待公交汽车远去后,庄明澈走上前好奇问道:“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接送前往死者世界登记处的专车而已。” “那上面的都是死人?” “准确地说,都是自杀者。” “哎?你好像很了解?刚才那个司机还称呼你......罗旬殿下?” “......我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罗旬叹气道,“由于某些原因,我身上经常会牵扯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因果,所以以前也有自杀者的鬼魂不小心溜到我这里来的例子。” 庄明澈嘻嘻笑道:“这奇奇怪怪的因果该不会也包括我吧?” “......谁知道呢。” “所以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啊?” “主角光环。” “切,不肯说就不肯说呗。” 两人说着说着,第三个声音突然从他们旁边响了起来:“你们......也是在等那个车吗?” 罗旬扭头看去,见到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的靓丽女孩,他一眼就看得出对方也是自杀者的鬼魂了:“真遗憾,你要等的车刚刚过去了,你得等下一趟了。” “这样啊......你们好像是活人?” 罗旬颔首道:“我们刚刚帮忙带一个女孩过来这里等车,uu看书.uukanhu.om跟你差不多大吧,说是跳楼死的,生前还失恋了。” 庄明澈轻声咦了一声,她突地察觉到了什么的样子,诧异地看向了罗旬,而紧接着,在罗旬说完这番话后,她明显发现那个刚来到的女孩浑身一颤。 女孩默然数秒,开口问道:“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还说,她有些后悔就这样跳楼死了,因为她担心她的朋友会多想把责任怪罪到自己身上。” “......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 又等待了一阵子后,下一趟车终于也来了,那个奇怪的女孩也跟着上了车,他们互相都没有打招呼道别。 公交汽车远去后,罗旬开声道:“回去吧。” 庄明澈却是狐疑地看着他:“你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刚才你是故意告诉她那些的吧......她跟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认识?” “......只是不情愿地被迫看到些事情而已,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了解这些,别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反正以后你也不会再见到她们的。” “那你干嘛说她说过那些话,她好像没说过吧......” 罗旬叹气道:“说些假话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人类就是需要谎言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那她俩以后见面了,肯定会知道你在说谎了的。” “谁知道呢,或许她们再也不会相见了吧,这也是好事。” “......” 四十三、3年前 嘟嘟嘟,手机响了,罗旬将手上的报纸放下,然后接了电话:“喂?” 对面沉默了几秒,才缓缓传来声音,是苏糖:“你这时候有空么?” “怎么了吗?” “嗯......有些事情我想亲自问你。” 罗旬看了看店里挂着的电子钟显示的时间——一点二十一分:“可以吧......在哪里见面?” 等苏糖将地址说出来后,他回了声“好”便挂掉了电话,才刚站起来打算往外走,正在闲坐着伏在桌子上休息的庄明澈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去哪呢?” “见个朋友,很快就回来,你们先看下店吧。” “看什么店......根本就没客人嘛。” “......” 待罗旬离开店里后,她正打算继续休息,却是似乎见到了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闪过了一道红光,她咦了一声,再看玉镯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不由喃喃道:“看错了么......” ...... ...... 穿着一身束腰连衣长裙和短跟凉鞋的苏糖提着挎包来到约定的餐厅,她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两点都不到,她先点了一杯饮料打算借此消遣时间等待某人的到来。 正在此时,坐在她旁边桌子前的一个正在吃着午餐的男人突然怪异地停下了拿着筷子的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苏糖立即发现了对方的异状,转眼看去,却是发现那个男人的眼瞳竟是霎时间变成了红色! 她当即感到不妙,正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那个男人再次动了起来,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带着笑容若无其事般来到了苏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苏小姐,恕我直言,即使你把那个人约出来亲自问那些事情......你觉得他会对你说实话吗?” 苏糖警惕地看着他,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挎包上:“你是谁?”她见过这样的异状,那就是在先前的如露寺里那个被寄宿的僧人...... 毫无疑问,这个人绝对也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啊......我的身份并不重要,不过如果你真的如此执着的话,那就当我是一个路过的普通的时空旅行者好了。” “......开什么玩笑......” “开玩笑?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男人微微笑道,“我确实只是一个路过的、不太重要的小人物,主要在于你——你想要知道的答案。你确信,你把那个人约出来问,他就会告诉你实话吗?” “......呵,你又知道我约了人?再说,即使我真的约了人,你又知道我约了谁?” “当然,罗旬不是吗?”男人毫不顾忌地直接回答道。 “......”苏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你,莫非跟那个男人有什么仇怨?” “仇怨?不不不,我也说了,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的时空旅行者而已,我此刻只是一个乐于助人的普通的时空旅行者。” “......够了。”苏糖深呼吸口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呵呵笑道:“我只是想提个建议而已......苏小姐,难道你不觉得,比起问现在已有警惕的罗旬,不如问一下过去尚未认识你的罗旬?”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面上的意思,你可以询问过去的罗旬。” 苏糖嗤笑道:“莫非你还能让我跟过去的罗旬交流?” “当然......不行。” “那你说什么傻......” “但是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寻找过去的罗旬。” 苏糖还没说出来的剩下的话语顿时噎在口中,她张了张口,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对方几眼,接着缓缓恢复了平静下来:“假如你真的具有让我回到过去的能力......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要我干什么?” “不不不,我说了,我只是一个乐于助人的时空旅行者。” “......”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自称是普通的时空旅行者的男人轻笑道:“或许这是唯一知道答案的机会了也说不定,如今摆在你面前的答案都是经过修饰的谎言,只有回到过去才能知道真相。” “......你似乎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我也说了,我是一个时空旅行者,自然见识过许多事情。” “......那你可以直接将我想知道的答案告诉我。” “不可能的。”男人直截了当地拒绝道,见苏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做了个手势让对方先闭嘴,然后继续道,“不止是我知道,还有某些人......或许也不能说是人也知道,但是我们都无法告诉你,除了他本人告诉你。” “......为什么?” “为什么呢......你可以这样理解,你在玩游戏的时候也只能遵照固定的规则没错吧,也就是说开发者一开始就设置了规则,如果你想要有规则之外的操作只能自己有能力篡改代码......你姑且可以这样认为,罗旬便是篡改规则的那个人。这条新加入的规则,或许可以称作‘不可以将他的秘密诉之于口’,而唯一的破例者则是他自己,但我想,现在的他多半不会告诉你什么的吧?” 苏糖久久沉默,因为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似乎既觉得不可思议又难以理解,如果罗旬真有这么厉害......那为何,他却甘于平凡? “这样的力量......不可能是人类能拥有的吧?”苏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该也知道那具似乎是罗旬的尸体的事情......那果然现在的罗旬其实......” “呵,我也说了,我无法告诉你一切,不如由你亲自去问一下对方?” “......” ———————————————————————————————————————————— 转眼间,u看书 uukansu.om 苏糖便发现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了,她站着环顾四周发懵了一会儿后,紧接着拉住一个路人问道:“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对方看了看手表:“九点二十四分......” “......日期?” “三月二十一号。” “......那个,年份是?” 对方忍不住笑了出声:“朋友,你这该不会是刚穿越来的吧?”话是这么说,对方还是回答了,“二零一......” 待路人离去后,她不由喃喃道:“还真是回到了三年前了么......” 不过接下来该去哪里找三年前的罗旬? 却在这时,她似乎看到了幻觉,一个虚幻的箭头竟是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她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个箭头依旧还在,然后忍不住苦笑道:“这也太体贴了吧......还附加寻人功能......”她也想得出这是谁在帮自己了。 于是她沿着箭头的指示而去,不久后来到了一个大学校园内,进入了某个教学楼内,来到了一间教室前,箭头就此消失了,只是那教室正上着课,无奈之下,她只好用能力隐去了自己的踪影进了去,寻觅一番,终于在第三排靠右的座位上找到了罗旬,他穿着白t恤、短袖衬衣和蓝色牛仔裤,比起三年后的他多了几分学生气。 她松了口气,来到他右边邻近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四十四、讲师 “伊壁鸠鲁更认可静态的快乐,即没有痛苦的平静......虽然他也承认神的存在,即因果律在制约在世间,但他也认为人类具有一定的自由意志......” 讲台上的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讲师难得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而非用ppt讲课,黑板上写着“古罗马时代希腊化世界的哲学家们”这样的标题,尽管如此,教室内的大多学生基本上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手机。 事实上苏糖也觉得怪无聊的,她偏头看向身边的男生,只见他用手撑着半张脸,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看上去似乎在十分认真听着课。 苏糖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不过这时候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已经是十二点钟了,上午的课已经全部结束了。 待讲师宣布这节课结束后,学生们皆是仿佛解放了般纷纷收拾东西离开了,苏糖诧异地打量着身边的罗旬,完全没见他有要离开的意思,直到几分钟后教室内只剩下三个人为止。 讲台上的讲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教室内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的男学生冷不丁问道:“老师,自由意志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那讲师明显怔了一下,随后笑道:“自由意志这东西是否存在谁说得准呢,反正现在还有所争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一下圣奥古斯丁的《论自由意志》和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里面都讲有自由意志......对了,你不是这个班上的人吧?” 听了这句话,苏糖忍不住在心里惊讶地咦了一下,她吃惊地看着身边的男生,原来他居然不是在上自己班上的课么...... 接着便听那讲师继续说道:“像你这样认真听课的学生很少了,而且我注意到每次点名的时候你都没有反应,显然不是这个班上的人......其实还不是哲学专业的?” 罗旬平静答道:“隔壁计算机的。” “呵......计算机啊,这专业跨的可真是......”讲师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对哲学感兴趣的话,可以先从冯友兰的《中国哲学简史》和伯特兰.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入手。” 男学生沉默不语。 待讲师离开后,又等了十几分钟,他才缓缓站起,收拾东西往教室门外走去,苏糖见此连忙跟上,但追到楼梯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苏糖顿时被吓了一跳,在挣扎中被那只手提了起来,双脚悬空,她用双手用力将那只手扯开,但无能为力,她看见了,那只手的主人——他冷冰冰地看着自己:“调查员?” 怎么会...... 苏糖不止是因为袭击而被吓住了,更多的是因为袭击者居然会是罗旬,因为在她的印象中罗旬虽然话不多,也挺冷淡的,但是为人该是颇为温和才对......然而此刻的他,却是毫无忌惮地渐渐握紧抓住她那仿佛一捏即碎的娇嫩颈项。 她感到呼吸愈发窒息了,甚至连视野都开始模糊昏暗了起来,只有那双冷漠的眼睛出现在视野正中心。 不会吧...... 就这样死了么...... 就在她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忽地感觉脖子一松,她猛然摔在了地上,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随后她茫然地看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青年。 “不要再跟来了。”他只是如此不带感情地抛下了一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苏糖也确实没再跟上去,不过半透明的箭头重新出现在她视野内,她倒是不担心会跟丢罗旬。待心情平复了不少后,她才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道:“这个罗旬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完全不像是三年后的他......” 只是她也看得出了,果然罗旬并非明面上那么简单,他该是知道更多东西才对的......她咬了咬牙,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沿着箭头的指示跟了上去后,她发现自己竟是来到了校外,于是租借了一辆共享单车追赶上去,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她心中的疑惑也愈发累积:难道他下午没有课吗? 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来到了商业区,然后在一家奶茶店里找到了穿着绿色围裙在前台做事的罗旬,站在门口外的她立即缩了回去,只敢偷偷打量着他,看得出他似乎是在这里打工。 无奈之下,她去了别的店坐着等待,等了一个下午后,直至黄昏时分,罗旬才终于离开了奶茶店,苏糖跟着他来到了公交站。 苏糖并不敢跟得太紧,所以她只待在远处偷窥着,但即使如此,等了十几分钟后,她便见那站在公交站前的青年突然将视线投了过来。 咦?不会吧,被发现了? 她正疑心着是不是错觉的时候,便见罗旬走动了起来,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果然不是错觉啊,她如此想道。 尽管如此,见到对方的举动后,她顿时僵在了原地,先前的恐惧感顿时袭上心头,竟是忘记了逃跑,直到对方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冷冷问道:“我不是说别再跟上来了么?” 苏糖心虚地移开目光,嘴硬道:“我只是恰巧经过这里,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不过见到对方的眼神变得愈发危险后,她便觉得不妙了。 正在此时,路上发生了一阵骚动,这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他们都往骚动处看去,竟是见到上午那个上哲学课的讲师...... 他们听不清那边的状况,但见到了一对男女抓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塞进了小车里,那小女孩边哭喊着什么边把小手拼命地往沉默地站在原地的那位讲师那边伸去,尽管后者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默然以对,直到那仿佛是一家三口的人们开着车远去。 苏糖试探般问向旁边的男生:“不去......帮一下忙吗?” 罗旬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但站定几秒后,还是穿过马路走了过去,苏糖松了口气般拍着胸脯,旋即也连忙跟了上去。 此刻正在马路对面的那个麻木沉默的男人无言地从口袋里取出了烟包和打火机来,正把一根烟塞进口中打算点燃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熟悉身影让他怔住了:“你是......” “晚上好,老师。”罗旬若无其事般打着招呼。 讲师自然也发现了紧跟其后的少女的身影,他讶异地看了一眼那女孩,不过很快就把目光重新投注到罗旬身上:“都看到了?” 罗旬默然点头。 讲师轻笑一声,只不过那笑容似是有些苦涩,他按下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接着缓缓说道:“那是我的前妻和我的女儿。” 苏糖一时间颇觉得后悔过来了,因为这貌似不是个什么值得喜闻乐见的故事...... 他边抽着烟边娓娓道来:“我跟我前妻在大学时就认识了,甚至我们的女儿也是在大学时候就怀上了的,当时她一直很仰慕我的才华,大抵就是觉得我一个哲学生想着说着那么高深的话很厉害的感觉吧......呵呵。” “后来毕业后我们结婚了,也在拼命供养生活,不过没用啊......别说孩子了,我们就连自己都养不起,那时候我还只能经常找父母要钱。后来嘛,也挺狗血的发展的,后来生活在一起后我们反而不如以前甜蜜,吵架也越来越频繁,直到后来她终于逃回了家里。后来我也没见过她了,是她父母找上我的,要我签了离婚协议书,然后孩子......呵,后来她也重新嫁人了,对方是个比我更优秀的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没有了负担后,我就去考研了,直到现在成了博士,在你们学校里做了讲师,虽然跟以前相比也没什么本质变化。” 苏糖表示自己其实根本不想听这些......但她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在认真聆听的样子,顺便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罗旬,只见后者只有无表情的面孔。 讲师拿出烟包递给了罗旬,待后者拒绝后,他问道:“你叫什么?” “罗旬。” “罗旬啊......你这孩子挺好的,挺好的,不过别学我,别......再读书了。” 哈?苏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劝不读书的,特别这位还是一个有着哲学博士学位的讲师。 讲师继续说道:“书这种东西呢......只会越读越落后而已,等到你已然了解许多后,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跟身边远远脱节了。” 罗旬依旧沉默着,继续听着。 “我想我也不算太差的人吧,起码在这个社会上,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我为什么会混得如此惨淡......我记得,在柏拉图的《理想国》第一卷里叙述了苏格拉底和特拉西马库斯的辩论,特拉西马库斯认为‘正义是为了强者的利益而服务’,最终为苏格拉底的辩论所击败......这很奇怪吧,因为自然规律不就是弱肉强食么,那为什么会‘正义即强权’却不被别人所认可呢?又譬如天赋人权这句话,天赋人权的论据在哪?老天爷或者上帝什么时候说过了他将自己的权力赋予人类了?比起天赋人权、人人平等,u看书 ww.uuanh 难道不是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更像是老天爷或者上帝的规矩吗?那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呢?” “是......谎言啊。” “准确地说,是高贵的谎言,至少别人是这么说的。天赋人权、人人平等乃至于整个人类文明都是建立在高贵的谎言之上的,比如国家、民族、家庭......这些东西是不存在于其他动物那里的。但是吧,人类再怎么说谎,也不可能避免真实的自然规律,那么当人类的谎言和自然的真话同时袭击上来后,人类的屡遭失败是必然的事情了。正是谎言与真话让这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简单的法则已成过去时,所以我们一直无能为力。” 他边抽着烟边喃喃道:“是的,正是因为人类一直被谎言和真话同时夹击,所以人类只能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的失败......” 他出神地发着呆,仿佛忽略了旁边的两个人,边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什么,边脚步蹒跚地离开了这里。 留在原地的两人只能无言地看着他的离去,待他走远了一些后,苏糖有些担心地说道:“感觉你这老师的精神状况不太对劲啊......你不需要去帮下忙么?” 罗旬扭头看向了她,直勾勾地盯着,直到盯得她心里发毛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没那么复杂,他现在需要的只是那对母女的安慰,而不需要多余人的插手。” “......说的也是呢。” 四十五、我是神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烟雾缭绕,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填不下烟头了。杜逍坐在床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双目无神,麻木地注视着前方黑暗的墙壁上。 突然间,枕头跳了起来,对他说:“喂杜逍,你还是个男人么,任由自己的老婆和女儿到了别人手里。哈哈,真是笑死人啦,你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还哲学博士呢!还不赶紧去抢回来?” 杜逍没理它,但闹钟却是帮他回驳了去:“这能怎么抢啊,这可是犯罪的事啊!全都是谎言的错,都怪人类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最终连自己都掉进了陷阱中!第一个创造谎言的人类,肯定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会有了生命吧......啊,没错,人类创造了神啊!” 烟灰缸也不甘示弱地开了口:“别再抽了便再抽了,你看我都填不下了!你要发泄那就找原主去啊!你个废物!还有你们俩吵死了,能不能闭嘴啊!” 杜逍仍然只是默默地抽着烟,无视着旁边不断响起的争吵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最后一支抽完的香烟塞进烟灰缸里,然后取来衣服进了浴室里洗澡去了。洗完澡后,穿上衣服,他来到洗脸盆前拿起放下的系着红绳的佛玉佩戴上,恰逢此时,洗脸盆上镜子里的他突然说话了:“你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吗?” 砰!镜子突然被拳头打碎了,拳头上流下了血液,还沾上了镜子,终于忍无可忍的杜逍怒气冲冲地开口道:“不然还能如何啊?我只是个平凡的废物而已啊!我什么都做不到啊!我连自己都只是勉强养活!你告诉我啊,我能怎么做?!啊?!!” 破碎镜子中的他缓缓开口应道:“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 “什么?” “向神祈祷。” “哈哈!神?哪来的神啊?” “你自己不就是神吗?” 杜逍当即怔住了:“我就是神?” “没错,难道你忘了么,你就是——这天下地上的造物主啊!” “我......是造物主?” “难道你都忘了吗?前世的你为人类的罪恶而流下泪水,于是亲自转世为人类替人类受罪,历经十万大劫......” 杜逍愣了一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啊!没错,我前世就是神啊......我是神!我是神!” “没错,你就是神,你就是这世上至尊无上的造物主,你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世间有什么事身为造物主的你不能得到的?” “啊......没错啊,这世间是什么我不能得到的?” “所以......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 在宾馆里,苏糖坐在浴缸里,适度正好的热水顿时让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她似乎甚至生出了一种干脆在这里度过今晚的心思了。 不过一想到某个人,她就不由叹气了:“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啊,跟三年后差别太大了吧,态度也很恶劣。嘛,虽说比起三年后的样子,现在的他倒似乎更有几分人味......虽然是很恶劣的人味就是了。而且今天一整天都没去上自己的专业课,是因为今天都没课么,还在校外租房独自住,这人也太孤僻了吧......” “不管怎么说,明天一定要向他问清楚六年前......不对,现在该是三年前的事情......不过现在的他真的会告诉我真相吗?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吧,这简直比三年后还要生人勿近,我当时怎么就答应了那个古怪的什么时空旅行者的建议了呢......” 第二天,苏糖一早醒来,退了房后沿着箭头的指示再次去寻找罗旬的踪迹,果然来到了之前的学校,直至进入了某间教室后,她发现了自己正好撞上了即将上课的时间,因为有老师已经来了并在做好准备,更凑巧的是,这老师居然是昨天她见过的讲师......不,应该不是凑巧。 因为教室内的人挺多的,所以苏糖这个生面孔并不引起注意,她迅速找到了罗旬的存在,然后在他紧紧注视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他旁边坐下,并打招呼道:“早上好啊......” 罗旬紧盯着她一会儿后,旋即移开了视线,不再理她。 苏糖生硬地搭讪道:“你难道平时没课么,怎么又来上这个老师的课啊......” 她本来还担心罗旬会直接无视自己的,却没想到他居然回复了:“并不,满课。” “......那你还来上别人班的课啊,难道就不怕挂科吗,会拿不到毕业证的。” 罗旬嗯了一声,然后没再说话了。 “......”苏糖深呼吸了几下,再强行搭讪,“莫非是那个么?校园欺凌?嘛,虽然我没听说大学会有这种东西。” 听到这里,罗旬倒是出奇地有了反应,扭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苏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么?” “不,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错觉会让你觉得我会被别人欺负。” “......说的也是呢。” 课程很快就开始了,尽管苏糖想直接向他询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但是现在人多,且还在课上,她决定忍耐一会儿,等到课后没人的时候再向他提出询问。 今天的课程依旧是“古罗马时代的希腊化世界的哲学家们”。 “第欧根尼决心要像狗一样活着,所以他的哲学也被称为犬儒主义......他一直住在一个木桶里,据说有一天亚历山大大帝听说了他的名声过来拜访了他,问他需要什么,自己能实现他任何愿望,然后第欧根尼回答:我希望你能走到一边去,别挡住我的阳光。” 苏糖颇为无聊地听着,打了个哈欠,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听上去像是第欧根尼的门人编出来似的......说到底,能像狗一样生活,难道不是件奢侈的事情么,uu看书.ukanhu 穷人可没法做到的啊......额,等等,这不就是说一般人比狗还不如?” 罗旬:“......” 只不过上课到途中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单手靠在门边气喘吁吁着,他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随后便见他走进了教室,并逐步走向讲师,满脸怒容:“你这家伙......”他猛地冲了上去,抓住了讲师的衣领,“她们去哪了?你这混蛋!你到底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 后者默然以对。 最终引发了争端,突如其来的男人动了手,本来还在不知所措地看着的学生中有几个男学生自觉地走了过去帮忙阻拦,不久之后,有人通知了门卫过来,最终这节课不了了之。 接着,派出所的人也来了,把那个男人带回去拘留了,至于杜逍却因为没有还手而没有事。 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警车远去的踪影,苏糖忍不住向旁边的人问道:“那个男人......好像我们昨天见过吧?你那个老师的前妻的现任丈夫?那对母女好像突然失踪了?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虽然没有侦测仪器,但我好像直觉到了‘神秘’插手了。” 罗旬淡淡应道:“也没什么,可能是那对母女厌倦了新的家人,然后一起出门旅游去了。” “......” “再说,即使那样也与你无关,这不是上面分派给你的案子吧?” “可是......” 罗旬没等她说出后面的话,自顾自转身走了。 苏糖呆在原地。 四十六、社区送温暖 “那家伙......是真的不会去上课的吗?”坐在对面店里的苏糖叹息着窥探着正在工作的罗旬,她捧着手中的拿铁,禁不住想起了先前在学校里碰上的事情。 “即使那样也与我无关......么?”她捧起拿铁抿了一口,旋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她当然知道了,比起拯救无辜者,其实调查员的任务更着重于处理事件本身,即要求调查员必须时刻具备理性,只是...... “调查员三法则:一,小心为上;二,隐匿神秘;三,保全自身......”她低声喃喃道,“但是这样子的话,调查员到底算是做什么来的,只是调查了部分情报就该开溜了么?那牺牲别人得来的情报到底有什么意义......” 无言良久,她站了起来,离开店里,也不再监视罗旬,而是回到先前的学校。尽管如此,接下来还有一个难题等着她,那就是......那名讲师到底在哪里? 她沉吟了一会儿,来到了人文学院,然后寻觅哲学系的教师办公室,并在怀着期待下终于找到了正伏案工作的杜逍。她忍不住给自己打了个气,接着隐去了自己的身影,静静等待,如今还只是下午三点多而已,离下班时间还早得很。 嘀嗒嘀嗒...... 到了五点多的时候,杜逍终于开始收拾东西离开了,等他离远一些后,苏糖悄悄地紧跟其后,来到了地下停车场。等到他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后,她犹豫了一会,然后咬了咬牙,打开后车门进了去。 “咦?”杜逍回头惊讶地看了一眼,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异常后,又下车关了后车门,然后又回到驾驶座上去。 苏糖松了口气。 车子缓缓驶动,良久后,停在了商场外的停车场上,杜逍下车进了商场。由于附近人太多了,预防万一,苏糖没有跟下车,而是耐心等待。片刻后,杜逍拎着几袋刚买的食材回到了车上来了,继续开车。 在这之后,小车开进了一个小区,随后找了个车位停了下来,杜逍下车,拎、背着东西进了某栋楼房里,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了。 等他进了室内后,苏糖立即开车跑着跟了上去,不过等她进去后,只见到正好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后的杜逍而已。 她来不及追上,只好来到电梯门前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最终确定了是在十五楼。 苏糖深呼吸了口气,按下按键,等待电梯到来后,她进了去也按下了十五楼的数字。电梯缓缓上升,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十楼、十一楼、十二楼、十三楼、十四楼、十五......咦?苏糖没有见到电子显示器上出现“15”,而是停留在了“14”上,随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苏糖:“......” 她看着这个对中国人来说颇有些讳忌的数字,又看了看电梯外亮着昏暗灯光的寂静黑暗,她感到了一阵恶意......没错,仿佛是有谁在跟她做恶作剧似的,她有这样的感觉。 她保持着镇定,使劲去按十五楼的数字,幸好没有发生某些灵异故事里的故障,电梯门缓缓闭合了起来,然后迅速下沉。 等等,下沉? 苏糖猛然一惊,见到了数字由“14”一直往下降,直到“1”,她本以为这样就算了,却没想到电子显示器上的数字仍然变化:“-1”、“-2”、“-3”、“-4”、“-5”、“-6”、“-7”......直到“-15”时终于停了下来。 电梯门紧接着重新缓缓打开,露出了外面如墨般的浓郁漆黑。 她紧紧地靠在电梯的角落里,面目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变化。等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再去按按键,但是这次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了,电梯也没有任何响动。 这算是......怎么回事? 她像是脱离般靠在了角落上,眼神涣散地看着电梯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也没有任何信号,这像极了某些电影片的情景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了,因为摆明了出去就是要命,可如果待在这里又能如何呢? “可恶啊......” 她猛烈地大口呼吸了好几下,似乎这样就能让起伏的心情平定下来了,随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迈步走了出去,然而才刚踏出电梯,她就听见了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她连忙转身看去,便见电梯门竟是一下子闭紧了,她把手伸了出去,但还碰上电梯门,眼前的电梯竟也消失在黑暗中了。 遥无止境的黑暗瞬间袭了上来,连丝毫光芒都不再有了,仿佛将她这个人都包围了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视野都开始扭曲了起来,以至于自己的手脚都是不规则的。 “这是......”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她想要立即逃走,但是无论走几步都还是处于原地,所有的感觉都一下子丧失了。紧接着,她便感到难以呼吸上来了,双手双脚似乎都被黑暗中的什么抓住了,用力将她往下拉扯去,像是在河里溺水了。 不要......不要...... 她想要呼叫出来,可就连嘴巴似乎都被什么捂上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呼吸的愈发窒息。 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谁来......救...... 黑暗完全淹没了她。 ...... ...... 砰! 一阵失落感猛然袭上身体,uu看书.uukan 等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左右顾盼,却发现自己正瘫坐在走廊上,她茫然地张望着四周。 “醒过来了么?”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她猛然回头看去,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罗......旬?”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旬居高临下地漠然看着她:“看到了你惨死街头的场面,担心自己明天被警方调查了,所以就来了。” “是你救了我?” 罗旬不置可否,然后问道:“还能站的起来吗?” “能......能吧?” 他叹息了一声,俯下身去,伸出一只手拉住她胳膊,将她直接拉着扶了起来:“那走吧。” “去哪?” “你不是想救人吗?都到了这里了,还惊动了别人,难道你以为这样一走了之以后就没事了?所以,不如干脆在这里把所有麻烦事都处理掉好了。” “嗯......”她仍然多少都显出几分茫然,甚至没反应过来问他更多的疑问。 身边的黑暗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是那种完全的漆黑,起码能凭黑暗中的视野看见模糊的轮廓,苏糖只感到自己被扶着往走廊深处走去,四周寂静,甚至于他们走路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最终,他停在了一个住户家门前,苏糖抬头看去,见到了“1503”这个门牌号字眼。 罗旬毫不忌讳地伸出手敲了敲门:“社区送温暖来了,赶紧开门。” 苏糖:“......” 终章 苏糖很怀疑他这样赤裸裸的做法是否能让门里的主人愿意开门,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杜逍就住在这的...... 然而,在敲门不久后,她就听见了“咔嚓”一声,下一刻门就打开了,一个身影迅速地冲了出来,撞在了罗旬身上。 “罗旬!”她惊呼一声,却在冲击下被迫退后了几步,然后她看见了罗旬被冲出来的那个人扑倒在地了,紧接着她看清更多的事物了,一个女人跨在罗旬的身上,一把水果刀插在了罗旬的胸口上,但这还没结束,那女人居然抽出了那水果刀,然后再捅下去!一次又一次,直到鲜血流遍地上...... 苏糖已经被惊得叫不出声来了。 “罗旬啊罗旬,为什么非要打扰我的好事呢......我本来是很欣赏你的......” 苏糖缓缓扭头看去,便见杜逍站在门口,她正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拦住了,低头看去,一个小女孩居然紧紧地抱着她的大腿,她顿时怔住了,便是在这愣神的时刻,一阵剧痛袭上了脑袋,模糊的视野中只见杜逍举着一个东西,然后狠狠砸下! 砰!! 她倒在了地上,杜逍也将棍棒放下了,面容扭曲:“为什么你们非得悖逆神的意志呢......”随后他看向那还在一刀一刀地、麻木地捅在罗旬身上的女人,以温柔的语气说道,“亲爱的,我出去一趟把这个女人埋掉,你们先留在这里处理他的尸体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 苏糖能感到身下时不时一阵颠簸,她能猜出自己正在车上,但是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了,嘴巴也被堵住,自己整个人似乎被困在了麻袋里,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随后,颠簸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大了,不久之后车就停下来了,静待了半响后,她似乎被拉了出来,然后被拖着走路,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仍然能感到身下尖锐的磕碰和颗粒的摩擦,看来是沙石地带,她当即意识到了不妙。 果然她的预感应验了,因为在停下来后她听见了挖东西的声音......这、这是要埋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在恐慌中,她再次被拖动了起来,然后被扔进了一个大坑里,接着一点点泥土逐渐压在了她身上。 她惊恐地挣扎着,但这毫无作用,哪怕在心里向那个神秘的时空旅行者呼救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不知为何,从训练营毕业那天的情景浮现心头,那个叫做顾雯的可恨女人的面容蓦然出现在脑海里。 ——“苏糖,其实我是不同意你就这样毕业了的,即使你成功通过了最后的考试,事实上我也确实在你的名字上填上了不合格的评分,可惜其他教官让你通过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针对你?不不不,虽然我确实不喜欢你那下落不明的亲爹,而你这倔强又可笑的样子也像极了他,但我不会因此就感情用事的。” ——“调查三法则你还记得吧?或许你觉得我这样很冷漠,但我认为冷漠恰恰就是调查员必备的素质之一,我曾见过的某些热心的同伴就是死在了所谓的乐于助人上,当时我就在想,他们的教官真不负责任,居然这样就让这些蠢货通过了。外面跟训练场的考试不同,等到你有一天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或许是用生命来作为代价的,在训练营虽然会很费时间,但起码不会让你去死......也罢,说多也无谓,希望你不会沦落到以生命换取道理那一天吧。” 她不由在心中叹息,还真是让你说中了啊...... ...... ...... 坑外,杜逍正卖力地用铲子将泥土填下去,正在此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搭在了他肩膀上,他嫌弃地用手拍开,然后那东西又搭了上来。 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先是见到了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中,他当即懵住了,惊恐出声:“你、你......” “迷茫的羔羊啊,神来拯救你了。”对方十分认真地说道,然后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腹部上,致使他痛得弯下腰来,随后一记手刀落在了他脖子上,他就那样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来者叹了一口气,蹲下身,从杜逍身上扯下了脖子上的佛玉佩,来回翻动,喃喃道:“就是这个东西么......写着如什么寺来着?......算了,既然你事先攻击我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嗯,吃了吧。” 砰的一声脆响,那佛玉佩竟是化为碎片散落在地了。 然后他跳入坑内,解开麻袋,将里面的少女解救了出来:“喂,还醒着吧?” 苏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后茫然转变为惊喜和困惑,对方也随之撕下了她嘴巴上的胶布,并陆续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你、你刚刚不是被那个女人捅死了么......”她既惊且喜地问道。 罗旬没有回答,十分麻利地解开了束缚着她手脚的绳子,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对方紧紧地抱住了,他不由怔住了,然后无奈地叹息道:“你们调查员都是这么蠢的吗?” 都? 苏糖心中才刚起了疑惑,便被身前的男人推开了,他随即站了起来:“好了,走吧,顺便去报个警。” ...... ...... 夏天夜晚河边的风十分舒爽惬意,苏糖坐在靠近河岸栏杆边的长椅上等待,不久之后,罗旬就从电话亭那里走回来了,随意地坐在她旁边:“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最后才出场的正义英雄吧。” “嗯......”苏糖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为什么......还活着?我明明看见你被那个女人给捅死了?” “失望?” “......当然不是了。” “那不是很简单的东西么?”罗旬平静答道,“在这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再死的。” 苏糖看着他的侧面,踌躇问道:“莫非你是......那个......鬼?” “......呵,如果是鬼魂就好了。”他偏开头,仿佛在遥望着远处的风景,“是影子啊,或者说是燃烧后的火星,看似还亮着,但本质上已经熄灭了。在你面前的我也是这样,只不过是一个幻象罢了,说不定再过几个月火星都彻底熄灭了,你连我这个幻象都见不到了。” “......那个,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节......哀顺变?额,好像这样说不太对吧?” “......” 顿时觉得气氛尴尬下来的苏糖连忙转移话题:“那什么......你以前也碰见过我这样的调查员?” 罗旬默然数秒后,呼了口气出来,缓缓道:“见过啊,是个愚蠢又固执的家伙,大抵比你还蠢吧。” “那他后来?” “死了呗,不然还能如何,这样蠢的人当了调查员怎么看都是会比别人死得更快吧?” “......但是听上去,你完全没有骂人的感觉。” “因为我心情很复杂,虽然他是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死掉的,但直接原因却是为了救我......所以我很难介怀,我很不喜欢这种愚蠢,但又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救了我......呵,虽然也没多少用,毕竟我现在也活不了多久。” 苏糖沉默半响,不得已又转移话题道:“真是想不到呢,没想到那样的哲学博士也会向神哀求然后做出那样的事......”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罗旬淡淡回道,“活在幸福中的小学生比绝望中的人们更理性,与知识或阅历无关,人只要陷入绝望就会生出妄想,比起做出更多的无脑的举动,向神哀求反倒是最不损利益、更理智的事情了。” “那......你呢?” “什么?” “假如向神祈求就能让你摆脱你的死亡,你会......怎么做?” 罗旬默然地看着她一会儿,旋即道:“你知道么,人之于神,大抵就是这样的关系:我们两个就是被蜘蛛网黏住的两只飞蛾,而我们周围的一切人际关系包括麻烦在内就是那个蜘蛛网和准备走过来吃掉我们的蜘蛛,而我们即使挣扎也无济于事。这时候,如果有人过来戳破这个蜘蛛网,我们将会得救,我们就能自由自由地飞翔了,但这意味着我们身边的一切将烟消云散......你该知道的吧,脱离这个网对于人类的办法是什么......是死亡啊,也是最终的解脱。” “那......如果那只戳破蜘蛛网的手用来将飞蛾从网上扯下来呢?” “那么飞蛾会可能因为那只手用力过度而受伤,而且你也得考虑到一件事——那就是,必须有一个温柔善良的人类敢于冒着接触那只逐渐靠近的蜘蛛的危险,然后将我们从网上小心翼翼地救下来......假如真有这样的人类就好了,不是么?” 苏糖不由沉默了。uu看书 ww.uukah.co “而且比起人类拯救飞蛾的行为,事实上神拯救人类的困难度明显更高......高得不可仰望,如果不把神自以为是的‘拯救’算进去的话。” 说到这里,罗旬突然站了起身,走出几步,在苏糖讶异的目光下,左手按着胸膛,右手伸出,大声叫道:“神啊,请救救我吧!我想要这学期考试顺利通过,我想要不用学习就得到毕业证,我想要立刻成为百万富翁,我想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帅的男人,我想要有个富萝莉来包养我,我想要成为救世主,我想要地球围绕着我而旋转,我想要太阳为我倾,我想要银河伴我身边!!” 一通说完,他停顿着身体站在那里,周围寂静了片刻,苏糖也不敢出声,屏着呼吸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放下双手转过身来,再次恢复通常那有气无力的冷淡样子:“看到了吧,什么都没有发生,所谓的神啊,便是这样的东西——假如祂真的存在,且拥有万般伟力,那祂必定是个在背后暗暗使坏,使我们痛苦地活着的坏东西;假如祂真的存在,却又没有足够能力来拯救我们,那祂必定是个软弱无能的蠢家伙,这样非坏即蠢的软蛋神,真的有哀求的必要吗?” 苏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地坐在那里。 “就是那样,我走了。”罗旬抛下了这句话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后会无期吧,你个蠢调查员。” 直到他远去后不见踪影,苏糖仍然坐在长椅上没动,她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漆黑的星空:“非坏即蠢的软蛋神......么?” 尾声 “抱歉,我来迟了。”罗旬急匆匆来到了约定地点,进了店里后,很快就找到了苏糖的踪迹,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嗯......什么事呢?”苏糖边低头看着边用吸管搅动着被子里的冰块,“想让你过来给我买单。” “......就这个?” “不行么?好歹也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你也没请过我吃东西。” “......倒是没什么,我只是听你这么急的语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嘿嘿,对了,你说些有趣的事情吧?” “我哪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什么都好,尽力想一下吧,比如最近开店的事情?” “也没什么啊......就是生意惨淡,所以我才能这么闲出来陪你。” “是嘛......”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罗旬突然感到了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竟是自己的妹妹罗弥发来的微信消息。 “我在车站了,快来接我。” 哈? 罗旬不明所以,连忙打字问道:“怎么回事?” “提前过来看一下学校,我也跟爸妈说了,在开学前先住在你那里。” “......” 见到他似乎反应有些异常,苏糖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我妹妹突然过来了,让我去车站接她......” “那就赶紧去吧。” “嗯,实在不好意思,我先帮你买单吧。” “......那个是开玩笑的啦。” 半响后,苏糖单手撑住脸颊往玻璃墙外望去,看着罗旬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 ...... “好慢。” 车站外,穿着t恤和黑色七分裤、拎着行李箱的身材苗条的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紧急赶来的男人。 “......这个怪不得我,是你来的太突然了,都没有事先通知我一下。” “反正你来迟了。” “......好吧。” 罗旬无奈地帮她接过了行李箱,然后带着她走向不远处在等待的网约车,两人边走边聊,罗弥问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辞职了,自己开了个店。” “什么店?” “女仆咖啡店。” “恶心。” “......只是普通的女仆咖啡店。” “恶心。” “......” 乘上网约车后,良久之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店里,坐在后车座上的罗弥微微抬头看向店外的牌匾:“地保战......莫名其妙得恶心。” 罗旬:“......” 下了车后,罗旬带着她进了店里,往店内环顾一圈,却是没见庄明澈的踪影,只见伊南娜闲坐在前台边上。 “学姐呢?”他问道。 “好像是朋友突然来了邀约,然后她就换衣服出门去玩了,临走前还说还不赶紧宣传招多些客人过来,她也该辞职得了。” “......”罗旬无言以对,然后回头对罗弥说道,“我先把行李放到楼上去,你坐在这里等一下吧......伊南娜,你帮我招呼下我妹妹吧。” “ok。” 罗弥毫不介意、十分随意地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在罗旬上了楼去后,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伊南娜:“真是让人吃惊呢,想不到你居然在这里......该称呼你什么好呢,拜占庭的魔女?亦或者,苏美尔的......天之女神伊南娜?” 伊南娜笑吟吟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回道:“我才该是吃惊的那个呢,真是想不到,国际调查员协会里的那位下落不明的东亚区委员,居然会是罗旬先生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