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侦探》 第1章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三月二十九日，土曜日。 清晨。靠近京都地下铁九条与市营巴士东福寺的鸭川河岸，来了一对身穿长袖休闲服的老年夫妇。 这两个人是坐地下铁乌丸线从东山站出发，在乌丸御池站换乘了东西线。最后在九条站下车。 此时的气温在10°c左右，因此已经相当温暖。若是考虑到逐渐上升的日温，穿着休闲服就显得颇为多余。但是对于气血不足的老年人来说，这样的着装则必不可少。反正热了可以脱下来。若是因为穿少了而感冒，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鸭川上游右侧的高野川穿过河合桥，和左侧穿过出町桥的贺茂川汇合在出町柳。穿过贺茂大桥就跌跌撞撞地向南流去，形成了贯通京都市区的一级河川-鸭川。 鸭川古代时是一条激情滂湃的河流，相当广阔。可惜现在河面已经狭窄很多，长度也仅仅只有三十一公里。比起几百公里长的信浓川和利根川，简直短得可怜。 鸭川的水流总是急不可耐地奔跑，似乎下游有什么在呼唤着它。河水不深，清澈见底。两岸有多达千条的桥梁和石头汀步（微露水面的步石），供人到达河岸的另一端。最有名的石头汀步，就在出町柳附近。 现在是初春，西岸的“鸭川纳凉床”显得尤为寂寞清冷。不过只要再忍耐一个月，就会迎来鸭川边的别致风景。 鸭川纳凉床共分为上木屋区、先斗町区、西石垣区和下木屋区。在二条大桥和五条大桥之间，约有90家临河的料理店搭建起露台。当夜色阑珊，灯火辉煌时，就是得享清凉，品味美食，共赏美景的绝佳妙处。 现在生活在鸭川两岸的京都人，绝不会知道在平安时代，这里洪水滔天，惊涛狂浪。 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在平安末期，鸭川河滩可是正儿八经的刑场。安土桃山时代，侠盗石川五右卫门就是在三条河原，被丰臣秀吉处以釜煮之刑。号称“杀生关白”的秀次在高野山自裁。妻妾子嗣共三十八人被舅舅秀吉斩于此地。此时阴风号号，血浸河滩，遂成人间地狱。 不过这些终究是历史了。鸭川上的旧三条大桥，可是丰臣秀吉设计建造的。现在的鸭川是一条美丽的河流。景色迷人，安逸淡然。 再过一天就是三月底了，鸭川河岸两旁的樱花今天是满开。年过花甲的浅野龙井和夫人千代一起到这里“花见”。 浅野夫妇住在东山区。东山区名胜众多，著名的清水寺就在区内。若只是观赏樱花，则有大票的赏樱之地可供选择。 但要是观赏水边的樱花，显然鸭川更为合适。两人原来是打算去西京区的岚山，不过终究还是放弃了。 位于桂川右岸的岚山，大堰川蜿蜒而过。青翠若黛，碧水长流。浑然一派寂静空灵，悠然出尘的景象。 岚山长期以来是学生进行修学旅行的热门地点，到处是肆意奔放的青春。不过听说那里现在有着大批的观光客涌入，老旧的街区已经不堪重负。 去岚山总是得登山的。虽然jr山阴本线、嵯峨野观光铁道线、京福电铁岚山线以及阪急岚山线都通过岚山，但是想一点不爬山是不可能的。毕竟要欣赏到绝美的风光需要高度和角度。 若是浅野还是壮年，就没有问题。只可惜浅野现在已经老了。身体虽然还算健康，但是膝盖有严重的关节炎。以前都是步履轻快地走上楼梯，自从得病就只能屈尊乘坐电梯。至于骑自転车，那更是不可能了。骑行需要反复屈伸膝关节。对有膝盖关节炎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千代虽然没有关节炎，但是有糖尿病。自从56岁以后，她就莫名其妙地得上了2型糖尿病。接诊的医生告诉他们，千代的病症来自于遗传。浅野的岳父松浦隼人，已经去世多年。 浅野记得他身材虽然高，也是很瘦。看来也是因为糖尿病的缘故吧。 既然夫妇俩身体都不太好，所以鸭川就变得非常合适。况且坐在奔流的鸭川河边，两旁是盛开的枝垂樱和染井吉野。看着野鸭，鸳鸯和急流中伫立的白鹭。微风袭来，樱花漫天飞舞。该是多么美妙啊！ 在二十多年前刚搬到京都的那会，两人还只是中年。uu看书 .uukanhu.cm他和千代两人一边骑着自転车，一边享受着河岸两旁的绝世美景。渴了饿了，就吃带来的便当。累了，就坐在河岸边。看着鸭川清澈的水流，感觉所有的烦恼都被水流带走了。 “真是怀念啊！”浅野不禁脱口而出。 河岸随处可见带宠物散步、慢跑健身的人。这些慢跑的人，大都是15-25岁的年轻人。洋溢青春的脸庞，轻快有力的步伐。无不说明他们正朝气蓬勃。 年轻时精力充沛，故喜欢热闹。老了身疲力衰，总图个清静。浅野夫妇就是这样。 再说人多的地方，浅野缓慢的步伐会影响别人。所以两人就选了一段人少的地段，边走边观赏盛开的樱花。 河岸的樱花大都已经盛开。绿草掩映着红白色的娇花，清澈的水流飞速掠过。遍地都是飘落的花瓣。若是再有美人穿着素淡的和服，打着纯手工制作的红色京和伞走过，将是永难忘记的绝美风景。 浅野心旷神怡，陶醉在春风中。 “啊！那里，那里有个人！” 可惜妻子千代发出的惊呼，无情粉碎了他的醺醺然。 浅野面露不愉。他抬头望去，发现在一棵繁盛的染井吉野樱花树下，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这棵吉野樱非常高大，足有七八米高。粉白色的花朵缀满了枝干，预示着初春的来临。就像是妙龄女子，不经意间流露出天然的娇媚。 染井吉野属于中樱，花期介于早樱和晚樱之间。这株孤芳自赏的吉野樱，“满开”后似乎落得很急。大多数花瓣已然凋零，洋洋洒洒纷落了一地。 第2章 “啊！这个……应该是流浪汉吧！“这是浅野的第一感觉。 本地的流浪汉分三种。主流的一般是打短工维生，在餐厅做刷碗工之类的兼职。还有的就是捡拾矿泉水瓶、易拉罐瓶和纸壳箱子，卖点钱度日。第三种则不同，他们有着养老金却喜欢流浪生活。 虽说人各有志，但是流浪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初听“流浪汉”三个字，一般人脑海里总会浮现外国的某些贫困街区。一些蓬头垢面的人们，茫然地看着世界。 不过在日本，流浪汉可不是居无定所，人家也是有固定的“家”的！他们会在桥墩下、公园旁用纸箱或者篷布搭建住宿处，而且都是连成片。俨然也是某某“都营公寓”的模样。 浅野觉得非常奇怪，他步履蹒跚地走在前面。 千代则原地止步不前，朝这边张望着。 浅野慢慢地靠近了那个人。 这是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面容朝天地躺在树下。由于平躺的缘故，身上身外也落满了花瓣。身子边上有一个纯色的信封。信封外表洁净。看起来很平整，没有折叠和褶皱的痕迹。 男子年龄大约四十四左右。虽然面部和脖子显露出可疑的黑色，但是仍能看出是个美男子。西装上有一些呕吐物和大片疑似酒水的污渍。呕吐物和污渍里里外外，也有可怜的花瓣存在。 又是一个醉汉？！浅野摇摇头，每年的樱花季醉汉多多。连警察都不去管，他可不能多管闲事。 刚想迈步离开，浅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如果这个男人是醉酒，必然是在呼呼大睡。可既听不到呼吸，又看不到胸口的起伏。整个树下，平静地就像夏天东南季风来临前的海面，波平如镜，浪影无踪。这种状态持续时间越长，风暴就会越猛烈。 浅野颤抖地用指尖触摸男子的脸。那冰冷僵硬的手感让他惊悸！ 眼前这个人已经死了！这种感知使得清晨的温暖化作冰冷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虽无雪花飘飘，但是更增添了诡异之感。活泼的微风似乎也变得可怖起来。从脖后吹着，总觉得是有怨灵在吹凉气。 本与河岸是一体的染井吉野，似乎被隔离起来，成为化虚为实的密室。包围着浅野和已经丧失生机的无名尸体。这种景象若是拍成照片，其实就平淡地要命。然而在现场，无疑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树下安静如故，早起的鸟儿和昆虫也知机地沉默起来。惊骇的浅野收回了伸出的指尖，一种颤栗感顽强地由低向高，从指尖蔓延到身体各部。 极度的静谧通常蕴育着压抑，本身就是一种影响心灵安宁的力量。当迸发出来时，敏感的人瞬间会为之崩溃！浅野很想大吼，借机宣泄心中的恐惧。可是声音被压在喉咙里，外界对此一无所知。 浅野目光呆板，已经失去焦距。嘴里发干发苦，喉咙发涩，连咽下口水都做不到。所以一丝口涎顺着嘴角滑落下来。而双臂双腿不由自主地筛动起来，然后全身一起剧烈地震颤起来。他想移动脚步，但是两腿完全使不上劲。膝盖的关节也僵直起来，引发痉挛般的疼痛。于是他就像是一棵秋天的孤独老树，等待着无情严冬冰雪的到来。过了好半天，他才木然地拖着发硬的双腿走向千代。 千代看样子早已等待得不耐烦。她紧锁着眉头，用鞋尖不断地点击地面。这是她觉得无趣的征兆之一。 结婚多年，千代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平常浅野会含笑看着她发小脾气，偶尔还会打趣几句。但是现在心情非常恶劣的他，已经完全没有说笑的意思。 千代望着着丈夫惨白的，完全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没由来的心慌慌起来。 “这是怎么了？”她惊疑地询问。 “快报警！那个人死了。”浅野翕动着嘴唇，艰难得吐出几个字。 “啊！”本来就意识到有些不妙的千代惊呼起来。她根本不敢再看染井吉野的方向，脖根随即也变硬了。 她的手也哆嗦着，僵硬地如同干枯的鸡爪。强直的手指关节酸痛难忍。但是千代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在从随身的小包里摸索着，却使不上劲。好一会，才抓出了一部老旧的夏普翻盖手机。随即拨打了110。 京都市上京区，u看书 .uuans 京都府警察本部搜查一课。七组班长佐藤俊雄警部补悠闲地坐在位子上，喝着一杯刚磨好就立即冲泡的咖啡。 佐藤今年刚满50岁。头发已经花白，额角有一块醒目的暗红色伤疤。那是他七年前追捕一个困兽犹斗的犯人，被匕首划伤后留下的。 这块伤疤也比较奇异。只要佐藤发怒，就会如刚上色的印章一般，艳红欲滴。以致于竟然成了他表示心情的晴雨表。久而久之，不仅搜查一课尽人皆知。就连女儿美咲都知道了。但是在美咲面前，佐藤只会高兴。所以美咲是从他的下属那里偶然听到的。 佐藤记得今天是京都樱花的满开日。若是一天平安无事，晚上得陪老婆孩子一起去看夜樱。 这是美咲的请求。过几天，美咲就正式上中学了。时光流逝，天真可爱的美咲都12岁了。 可惜事与愿违。没过多久，天花板上的扬声器就无情地发出通信指令：“鸭川附近有人死亡，请……”。 佐藤发出无声的苦笑，真是运气不好。他唯有在心里对美咲说声抱歉了。他接警后带领七组全员，火速到达现场。 最先到达现场的是鸭川警备巡逻队和d警察署下属的交番巡警。在七组到达之前，他们已经拉起了长长的黄色警戒线。警戒线外，有很多人在向里张望着。对于好事的他们来说，今天多了一个可以向多人述说的话题。仅此而已。 戴着“搜一”字样红袖标的七组人员进入警戒线，并亮出了证件。穿着蓝色制服的巡警瞥了一眼，立即敬礼并示意他们进去。 第3章 戴着口罩的k府刑事部鉴识课警员，如同觅食的工蚁一般，正忙忙碌碌地搜查和提取现场证据。 领头的河内武认识佐藤，就打了个招呼。 “佐藤君，你们七组来得够快的！” “请别这么说，河内君。再快也没有你们鉴识课快。” “快？也没什么用啊！现场只有一点点遗留物。我们还需要仔细查找。现场在这种地方，真是……” 河内用头点向围观的人群，怨念满满。 “啊！那您忙吧！我们也要开始了。” 七组全员都已戴上白手套，双手合十向“逝者”致意。然后开始现场搜查。 由于是地处鸭川河岸，又是樱花怒放的时节，所以人员众多纷杂。现场除了醒目的尸体，几乎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初步判断是中毒，大概昨晚就死了。感觉不是氰化钾、氰化钠之类的氰化物，因为没有苦杏仁味。估计是有毒性的生物碱。不像秋水仙碱，那玩意和砒霜中毒的症状类似。嗯！信封里看来是遗书。” 河内把信封递给佐藤。 信封是俗称“日本式”的直式（竖式）。里面就是亡者昭告世人的最后绝笔。这世间种种，也许对他来说已经百无聊赖。反正生与死，今生与来世，都没有区别。 佐藤小心地接过信封看了看，又还给了河内。 日本自杀率曾经世界第一，现在虽然有所改善。但是仍然居高不下。京都最有名的自杀圣地是赏樱名所清水寺。 佐藤又看了看缤纷落英上的死者，叹了口气。树下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多一点，正是所谓的黄金年龄。况且看起来很英俊，即使是已经脸色黑青。 只是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樱花树下吗？这是何等的执着啊！ 那还真应了末代武士土方岁三的那句“人世皆攘攘，樱花默然转瞬逝，相对唯顷刻。”可惜土方并没有死在樱花下，而是在德川幕府末期被流弹击中腹部身亡。 正所谓“花属樱花，人惟武士”。安土桃山时代的武士们，那种拼命赴死的精神就像樱花：于极致中盛开，绽放最美的风姿，然后翩然飘落。所以自幕府结束后，日本再也没有真正的武士了！ 正当佐藤感慨间，七系的巡查部长中村造递给佐藤一个酒瓶，是在附近发现的。可能是死者的。 佐藤接过酒瓶看了看。清酒瓶的商标是隼牌，瓶上标注容量是300ml。清酒瓶口小，而且瓶身不是透明玻璃的，不易掌握里面的剩酒容量。他摇了摇酒瓶，又掂量了一下，估计瓶内还有约三分之一的清酒残留。于是他把酒瓶还给中村。中村也晃了晃酒瓶，然后把它递给河内。 河内拧紧瓶盖，将酒瓶垂直放入密封袋。 “河内君，死者有身份证明吗？”佐藤问道。 “口袋里有钱包，里面应该有身份证明吧。”河内道。 过了一会，尸体就被运走解剖了。围观的人们觉得无趣也很快散尽了。 佐藤和七组人员回到搜查一课。死者身穿的西装口袋里确实有一个钱包和手机。钱包是鹿皮的，非常漂亮。里面的《国民健康保险证》上的照片，正是死者本人。 死者叫高桥康夫，四十三岁。是安京微生物研究所的主任研究员。 于是佐藤根据高桥康夫的手机电话簿，通知了他的妻子高桥美代子。 “对不起！我是k府警搜查一课佐藤俊雄。您是高桥夫人吗？” “是啊！我是美代子。您是刑警啊，可是我没有报警啊？您有什么事？”话筒传来女人甜美而又非常诧异的声音。 “是这样，夫人。今天清晨在鸭川岸边发现一具男尸，钱包里的证件是您的丈夫高桥康夫的。” “砰”，“哗啦”。美代子没有说话。那面听起来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估计是碰倒了装有鲜花和水的花瓶，然后花瓶碎裂一地。 一阵难言的沉默。佐藤只能等待着对方。这种时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这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佐藤先生，对不起！贵课……一定是弄错了吧！啊！我知道了！肯定是小偷吧，他拿走了康夫装着证件的钱包。” 过了一会，美代子嗫嚅又满怀希望道。 佐藤摇头叹息。死者当然是高桥康夫本人。搜查一课怎么可能把未经证实的信息传达给遗属呢！若是这么做了，等到真相大白，他佐藤俊雄也只能引咎辞职，保持刑事的声誉了！ “对不起！夫人。我也很难过，但是已经确认了！很遗憾死者就是您的丈夫。” “呜……呜……呜……！”悲伤的饮泣声传了过来，听起来异常凄惨。 佐藤也心情黯淡。通知遗属亲人过世，本身就是个谁也不爱接手的活计。uu看书 .uukanshu.om但是有什么办法，警察这个职业就是如此。 佐藤正在思量间，那边美代子还是接起了电话，不过声音已经嘶哑了。 “佐藤先生，我应该怎么办呢？您告诉我这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是希望我如何做？我不想告诉晴子，她永远失去了父亲。” 一种悲凉的情绪感染了佐藤。自己也是父亲，也有女儿。他能想象到，美代子此时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对不起！夫人您在京都吗？要是方便，请今天到搜查一课七系的办公室来。我叫佐藤俊雄，是七组的组长。” “啊！对不起！我……在滋贺县的大津。那么明天上午可以吗？真不好意思。佐藤先生。我不太舒服……今天应该去不了。” “当然可以。夫人，还请您节哀顺变！” “失陪了！”美代子挂上了电话。 佐藤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打完了！要是继续打下去，他也会哀伤满腹的！所以这活，一般人根本干不了！ 根据尸体的状况，管辖区d警察署设立了“鸭川岸边死亡事件”搜查本部。部长为刑事部部长小林英助，搜查员包括k府警本部搜查一课，管辖署，临接署，鉴识课，机动搜查队等五十四名搜查员。 可是因为遗书是死者亲手所写，也没有被强行灌毒的迹象。搜查了死者的寓所，也没有任何发现。所以刑事部和搜查一课课长认定是自杀。由此就地解散了。 虽然有搜查员认为尚有疑点，应该调查下去。但是由于搜查本部已经解散，因此只好不了了之。 第4章 晚上八点，东京都六本木麻布十番。 麻布十番属于港区，是东京都的中心和著名商业区。位于六本木与东京塔之间，靠近metro地铁南北线和都营地铁大江户线的麻布十番站。从麻布十番站的地铁7号口出来，右转就是十番稻荷神社。 这里因为靠近港口，又是各国领事馆集中地，所以被当地居民称作“聚集着世界各个国家的人。” 由于这里有东京都的高级住宅区，所以相当安静，充盈着悠闲自得的气氛。 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处于麻布十番中心，自江户时代起就繁荣至今的商店街了。麻布十番的温泉水采自地下500米深处，因有很多艺人到这里摄制节目而名声大噪。但是对于美食爱好者而言，东京都最好吃的鲷鱼烧就在浪花家总本店。 在一处外带花园的豪宅的某个房间内，有个大约三十四五岁，戴着眼镜的光头男子，正在收拾行装。 房间很大，大约有20叠。不过并不是民族的和式，而是西洋风格。 房间内有高大的实木书架和宽大的写字台。书架的中下层是书籍，中间是手办，最上层是连载的动漫和游戏。写字台上是一台pc的液晶显示器，牌子是benq的。显示器前是些散乱的稿纸，书籍，笔等等。当然，在某些暗处也许会藏着白石xx的写真集呢！ 名贵大理石的窗台上，是一株不到一米高的绿色的南天竹。南天竹可消灾解厄，故而已经是家庭必备之绿植。南天竹叶片在秋冬还会变成烈焰般的红色。若是野生的连成大片，那真是燃烧的火海呢。果实也是艳红色，精致可爱。 南天竹唯一的缺点就是全株有毒，既是观赏植物又是药用植物。要是经不起引诱误食了果实，那就是非常糟糕的体验。必须去医院走一遭了。 靠着窗台的是一张坚固的木制双人床。虽然主人现在是单身，但是他喜欢宽大的床具。因为不能在欧式房间放榻榻米，所以退求其次。 雪白的墙壁上没有壁纸，取代它的则是宽幅的彩色画卷《源氏物语关屋?澪标图》。这张浮世绘取材于《源氏物语》，是俵屋宗达在京都时期的名作。色彩丰富，完美细腻。层次分明，人、景、物则错落有致，显示出画家对空间的把握非常娴熟。同时非常古典，荡漾着浪漫气息。不过很可惜，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是复制品。因为原作是一具折叠的屏风，藏于世田谷区的静嘉堂文库美术馆。 《源氏物语关屋?澪标图》对面的墙壁上也有一张复制品，是伊东深水的代表作《雪暮》。伊东深水师从镝木清方，善画美人。《雪暮》是室主最爱的美人图。艳而不俗，清新雅致。 这集办公室和卧室于一身的房间，主人就是历史学家，小说家伊东浩三。后天他准备去高松度假，虽然还没有买票。但是他习惯早点做准备。 从东京都到香川县的高松若是坐飞机，就得到羽田空港。羽田空港在大田区东南端，多摩川河口的左岸，到市区只有十六公里。而成田空港在东部，离东京市区足有六十八公里。 坐飞机去高松，大概需要一小时四十分钟。加上两边机场的消耗时间，差不多需要三个半小时。况且高松空港的海拔185米，低温时雾气漫漫，会导致飞机起降延误。伊东上次去高松，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 那么坐jr新干线hikari号（光号ひかり）从东京都到高松站滨之町，就会是个好的旅程。jr高松站是四国地区的jr的主站之一，前往四国的jr基本都在此换乘。 虽然坐新干线需要耗费四个半小时的时间，且需要在冈山换乘特急。不过沿途的风景会抵消旅途的劳累。再说车票价格也很便宜，才17130日元。坐飞机，可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正当伊东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准备放入旅行箱。突然，写字台上的专线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嘟嘟嘟！” 伊东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了。谁会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是妹妹秋子还是夏子？ 这部电话不是家里的公用电话，而是伊东的私人电话。伊东家的电话在电话簿是有登记的。不过，伊东的专线并没有在里面。只有给伊东出书的出版社和家里人才知道号码。 “对不起！这里是伊东家，请问您找谁？” “对不起！我是高崎凛空。听声音是浩三吧。” “啊！我是浩三。好久不见，高崎叔叔。”伊东听出来了，这个人是父亲的朋友，东京警视厅的高崎警视监。uu看书 .uanshu “浩三啊！好久不见啊。你现在还在写小说吗？哪天送我一本，我好拜读一下。” “高崎叔叔，您开玩笑了，就我这半吊子水平，只能算普普通通。虽然写了不少年了，但是一直碌碌无为。直木赏我毫无希望，菊池宽赏或者吉川英治新人赏等也遥遥无期。虽然也获过奖，但都是知名度不高的奖项。所以您想看我送给您，但请不要用‘拜读’这个词。浩三担当不起啊！”伊东悻悻道。 “从胜利中学的少，从失败中学得多。小浩三啊！奋斗吧！” “我会努力的！高崎叔叔。” “非常好！浩三哪，有人拜托我做个私人调查。我向他推荐了你。你可得好好完成啊!” “什么？高崎叔叔，您又拿我开玩笑。私人调查什么的，不是有事务所吗？我就是个写小说的无业游民。哪里懂什么调查？您饶了我吧！” “不行！我已经答应了！这个人是我在高中剑道社时最好的朋友。现在一年还能见一两次面呢。” “高崎叔叔，但是我真的不懂调查这种事啊！我不是故意推脱，您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另请高明？！浩三哪。”高崎开始谆谆善诱：“这是秘密的私人调查。我们警方人家还不用呢。你怎么会不懂调查呢！你研究历史，写小说搜集素材，到某处做实地勘察，不也是调查吗？你换一种思路就可以了。”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高崎叔叔我做私人调查不够专业啊。不对，根本没做过啊！我平素历史问题调查的方向是……” 第5章 “浩三，你不要总是想着要推脱。告诉你，已经推脱不掉了。你必须答应！我已经从你母亲那里要来了你的银行账号，并告诉了我的朋友。明天就会有1000万日元转账到你的账户。你的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他对你寄予很高的期望！” “啊！”伊东发出绝望的嚎叫。事已至此，他只好屈服了！ “那好吧！高崎叔叔。我想后天去四国。明天一天时间够了吧。” “调查不是在东京，而是在京都。东京到京都往返还得大半天呢。一天吗？一天你要是能解决。浩三啊！你不到警察厅准职业组都屈才了。再说，全日本有工作一天就支付1000万日元的工资吗？就算阿健是社长，也没有那么高的日工资吧。樱田门要是天天给我开这么多，我再干一个月就退休也值了！” 伊东的父亲名字叫做健太郎。所以高崎作为健太郎的朋友，亲切称呼之为“阿健。” “京都。”伊东盘算着，要是从京都坐jr到高松时间只需要三个多小时。他完全忽略了高崎的调侃。 “啊！一天不能完成？”伊东浩三突然听出了意思，急忙道：“到京都调查什么事情，高崎叔叔？” “有个叫高桥康夫的人死了。京都府警断定是服毒自杀，已经解散了搜查本部。所以需要你去调查他真正的死因。你去了京都府警本部找小林英助刑事部长。他会告诉你具体情形。” 伊东越听眼睛就睁得越大。什么？！调查死亡原因！这么可怕的事情自己完全不在行！这根本就是刑警的活好吗？我一个写小说的往里掺和么？！警察都结案了，还调查做什么？！ “高崎叔叔。您看，我又不是警察。没有搜查权和调查权吧！再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我可没有学习过剑道和空手道，这样做是不是太……” “你不是刚才答应了吗？那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事。这样吧，你明天就出发到京都去。我先挂了。” “可是我刚写完一本书，正想休息。高崎叔叔，您不能把我往‘大涌谷’里推啊。我不想成为‘黑玉子’。高崎叔叔！高崎叔叔！”伊东话还没有说完，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伊东简直要痛哭流涕了，“可敬”的高崎叔叔把电话挂断了。他拿着话筒呆若木鸡。 “梆梆梆”！敲门声响起。 一脸茫然的伊东打开了房门。这个时候能到他房间的，只能是他的母亲加奈子。 加奈子皮肤白皙，慈眉善目的。身材比起年轻时的苗条，已经大大不如。好在她经常出去散步，总算维持着不至于太过膨胀。 她穿着深紫色的和服。和服已经变成了她的家居服，不能不让人赞叹。现在能把和服当做家居服来穿的，已经很少了。因为当下大多数女人，不会穿和服。 女性和服的穿戴太过繁琐，最基础的分八个步骤。一整套下来，没有几小时根本不够用。 以前日本都是几代同堂，所以传授和服的穿法通常由母亲或者婆婆来完成。现在年轻人的母亲自己都不一定会穿和服，又如何言传身教呢？怪不得教授如何穿着和服的店铺最近多了起来。 加奈子的和服因为不是正式礼服，所以并没有伊东氏的家纹。 伊东氏源自飞鸟时代的中臣镰足。天智朝八年（公元669年）中臣病死。临终前天智天皇曾去探病，并受封大织冠，领内大臣。中臣死后天智天皇酬其功，赐姓“藤原朝臣”，为本姓之始祖。后来中臣之子不比的四个儿子分为武智麻吕（南家）、房前（北家）、宇合（式家）、麻吕（京家）四家。 而伊东氏就是藤原氏苗裔南家一脉，家纹是庵木瓜。 “浩三，你关起门来做什么？刚才是否有电话打进来？” 伊东加奈子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可惜，伊东没有继承到负责好容貌的基因。不是说儿子像妈吗？ “老妈！我在收拾东西。刚才高崎叔叔来电话了。” “看来你已经同意去调查了！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不想去。” “高崎叔叔说已经告诉了老爸。老妈你也知道啊。对了，我的账户您给了高崎叔叔。”伊东不满道：“高崎叔叔让我调查……” 伊东忽然想到，加奈子可能不知道高崎让他调查某人的死因。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只好又咽了回去。u看书.uukans “反正你已经完成了本新书。正好有时间。去京都多好啊！这个时节是樱花季。” “老妈！我去京都未必有空看啊！调查可能需要很多时间。我不是已经和您说过，打算后天去濑户内海的，就差一张机票了。现在去不成了。啊！我的美丽的直岛和小豆岛。” “你的高崎叔叔不是和你说起。委托人会给你1000万调查费吗？！儿子，你不是喜欢美食和旅行吗？去吧！京都的樱花和美人都在等着你。也许，回来的时候你就会带回一位贤淑美丽的小姐呢！”加奈子鼓励道。 “老妈，樱花倒是不错。但是美人可就难了。我也不是自带清香的美男子薰君。” “薰君的结局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儿子啊！我真的预感到你在京都会有一段情缘。”她看了一眼打开的旅行箱道：“我好怀念京都的特产。你要是有空去宇治，带点礼物回来吧。好了，我回房间去了。提前祝你旅途顺利！” 加奈子含笑点了点头，走出房间后就关上了门。 “完了！连老妈都不支持自己了。”伊东感到前途一片黑暗。这1000万日元哪里是调查费，分明就是卖身费啊！看来京都是非去不可了。 幸亏完稿了！要不然可完蛋了！这时机如此巧妙，让伊东浩三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觉得可怕极了！难道说，这就是避不开的命运吗？ 伊东愤愤不平。他叹了口气，把已经装入口袋，适合海边度假的衣服从旅行箱里拿了出来。然后放入了阿玛尼西装。也许能用得着。这念头一闪而过。 第6章 三月三十日，金曜日。 清晨。 在东京开往京都的，jr东海道新干线希望号nozomi上。指定席上的伊东靠着椅背，时不时会看看车窗外。 这个时间段，他本来应该在东京家里吃早餐。今天美味的早餐有：松软的玉子烧、芳香的白米饭、章鱼香肠、鲜香的烤三文鱼、鲜美的味噌汤。 但是今天伊东因为要去京都，所以早餐提前吃了。由于吃得过早，稍稍感觉有些胃胀。他掏出一粒太田胃散，喝了口水送了进去。 吃完药后，他不禁感叹：旅途漫漫啊！其实，这种时候是最适合发呆的。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绿色田野，美丽的河川。心情会很惬意。不过若是两个多小时都是这些景象，则不免有些乏味。 一条大桥横贯田野，这就是河河桥。今天天气晴朗，能见度很高。桥前面就是白雪皑皑的“圣岳”富士山。 富士山古称“福慈岳”，后来《富士山记》的作者都良香在美文中称呼之为“富士山”。 都良香是古骏州（骏河国）的著名诗人，才华出众。至于为什么富士山这个名字流传至今，大概是因富士山谐音为“不死身”的缘故吧！ 富士山作为神山灵峰，成为了江户时代以来的民众信仰。山上的本宫浅间大社，就是为了祭祀富士山的神灵而设立。 江户画家葛饰北斋曾以富士山为题材创作了版画《富岳三十六景》。其中的“赤富士”与“黑富士”尽人皆知。 眼前的“万代の屋”高耸入云，银装素裹。白云飘荡在山体周围，如梦如幻，更添几分朦胧和神秘。雄壮挺拔的身躯犹如神袛，傲然俯视着日本。 太宰治说：“富士山和月见草最为相宜，可是，这庸碌的凡人，眼底只看得到樱花和雪山。要等到尝尽艰辛后，才懂得月见草的不俗。” 在他看来，美丽浪漫的月见草比樱花更适合与富士山相伴。形若杯盏，清香四溢。迎月即开，天明凋谢。这种凄美的决绝，比樱花的凋落来得更加爽快，正符合太宰的悲欢。 不过，有着“晚樱草”、“宵待草”之称的月见，本不是日本原生的草花品种。它原产美洲大陆，是正宗的外来户。 很多人兴奋地跑到伊东这侧的车窗，拍摄阳光下犹如粉雕玉琢，光芒夺目的山峦。 还有人边欣赏边吟咏着：“仙客来游云外巅，神龙栖老洞中渊。雪如纨素烟如柄，白扇倒悬东海天。” 伊东不禁笑了。这是石川丈山汉诗集《覆酱集》中的名作《富士山》。看来这位江户初期的大诗人，文才已然超越了武功。令大家都忘记了，少年时代的石川追随德川家康南征北战，原本是个声名赫赫的战将。 既然能看到富士山，说明就快到新富士站了。若是乘坐回音号kodama，新富士站是停车的。回音号kodama因为每站都停，全程预计4个小时。 不过，伊东乘坐的希望号nozomi是速度最快的列车。沿途只有东京-名古屋-京都三站。并不会停靠新富士站。 伊东这时想起了，推理小说《终点站杀人事件》。这部小说获得推理作家协会奖后，还被搬上了大银幕。 小说里的卧铺特急曙光号，就是从东京开往青森的。车上高中同社团的朋友，并不知道这是一场死亡之旅。 伊东去过两次青森。 第一次是三年前的7月1日。连结五所川原市和中泊町津轻铁道，开始运行“风铃列车”。列车上挂有10串津轻金山烧制的风铃。声音清脆悦耳，感觉非常可爱。伊东作为标准的铁道迷，自然也登上了列车。而让他尤为惊喜的是：车站、高架桥到列车车身，一共系有150串风铃。 第二次则是两年前的七月末。青森的津轻地区可是太宰的故乡。作为太宰的忠实读者，伊东是以朝圣的心情去的。当他想到那条太宰自尽的玉川上水，uu看书 ww.uukanshu.cm 觉得恰好地诠释了太宰治的一生。生而为人，身似红叶。飘落成萍，随波逐流。 伊东觉得：既然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都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那么太宰似乎也应该获得。三人都是出自东大啊！ 可惜，太宰只有《女生徒》这一部作品获得北村透谷奖。第一届芥川奖也只获得提名而已。 当然，伊东也参观了太宰的故居斜阳馆。斜阳馆位于五所川原市金木町，落成于明治40年（1907年）6月。是太宰治之父津岛源右卫门，精心打造的豪宅。赤瓦金墙，规模宏大。可惜在太宰自尽后，被出售改造成旅馆。幸亏后来被金木町收回了，改为纪念馆。 伊东参观斜阳馆后，就顺便迎来了8月2-7日的青森睡魔祭。 东北的青森有四大祭。“青森睡魔祭”，“弘前睡魔祭”和“五所川原佞武多”属于津轻地区。“八户三社大祭”属于南部地区。最有名的就是宏大热烈，激动人心的青森睡魔祭了。 各种企业，民间社团冠名的大型灯笼花车，张力满满，创意无限。无数当地人和游人，都兴高采烈地全身心投入到狂欢中。激昂的太鼓声，铃声，呐喊声犹在耳畔。真是令人怀念。 青森的地方菜贝烧き味噌（扇贝酱汁），也令伊东怀念。鲜烤的陆奥湾扇贝，鲜美无比。配上青森县特产“青天霹雳”的大米，再来一点纤柔和幽柔共存的丰盅清酒。那就是人间极致了。 就在伊东在列车上回忆的时候。得到搜查一课通知的高桥美代子，从滋贺县大津市赶到了京都府警本部。 第7章 从大津站乘坐jr东海道本线，到京都站只有9分钟。 搜查一课里，佐藤俊雄刚刚冲泡了一杯香浓美味的咖啡，闻着味道就心旷神怡。可见刚冲煮好的咖啡色香味最恰到好处这个论断是正确的。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然觉得浑身舒泰。 “班长，有个漂亮的女人找你。”刑警神山挤眉弄眼，神情捉狭。 佐藤就是一愣。他皱起眉头，漂亮的女人找自己。妻子纯子是很漂亮，不过要是有事会打电话给他。至于妻子之外的漂亮女人，至少佐藤的私生活里没有。作为搜查一课的班长，他经常因为案件夜不归宿。就算想与谁发生绯闻，都没有空闲时间。 “会是谁呢？” 佐藤抱着这个疑问回到办公室，就见到了神山说的漂亮女人。 “的确是个美人啊！”佐藤俊雄心中赞叹。 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到40岁，显得年轻美丽，身材高挑。锁骨上方的珍珠项链，流光溢彩，圆润晶莹。洁白润滑的脖颈在华美的珠子衬托下，显得格外修长。犹如一只骄傲的白鸟（天鹅）。乌黑长直又顺滑的秀发，垂落在瘦削的肩膀上，散发出淡淡的栀子花香。米色的薄款外衣掩盖不住美好的身材。一袭黑裙子下露出匀称的小腿。和大多数日本女人的腿相比，显得结实苗条。 整个人的气质既显得清雅恬淡，又混合着性感成熟。就像是身穿现代服装的古典女性。 “真是完美！”佐藤心中嘀咕了一句。他走到女人面前，道：“对不起，我是班长佐藤俊雄。请问您有什么事？” 美丽女人轻启性感的嘴唇，道：“对不起！我是高桥美代子。昨天接到您的电话，说我的丈夫高桥康夫已经自杀。我还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是不是您这面搞错了？” 美代子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是夹杂着几分忐忑不安。 佐藤皱眉道：“夫人您接到我的电话，有给高桥君打过电话吗？” 美代子急忙道：“打过十多次，就是没人接。” 佐藤叹息道：“当然不会有人接。我昨天和您说过，高桥君已经去世了。” 听到这无情的消息，美代子的眼圈瞬间红了。随即眼泪如串珠般滚落下来。 “那您让我来的目的是？” “请夫人辨认一下遗体，是否是高桥君。当然，您要是身体还不舒服。那就改日吧。” “不！我两年没有见过康夫了。也许，真的是搞错了！” 佐藤开着车陪同美代子，一起来到安京大学附属医院医学部。 高桥康夫的解剖就是在第2解剖室完成的。他的尸体临时被安置在这里医学部的太平间。 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处于空荡荡的空间。显得阴森异常。 美代子看着白布，神情呆板。她颤抖的手几次想掀开白布，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佐藤同情地看着她，心中有想替她掀开的冲动。随即警醒：这种事，最好还是遗属自己操作才是正途。 美代子最终还是掀起了白布。 “啊”！随着高桥康夫发青的脸庞出现，高桥美代子发出凄惨的叫喊。 “康夫！康夫!”美代子的泪水喷薄而出。泪珠打湿长长的睫毛，显得异常哀婉。 佐藤心中恻然。作为警察，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遗属万分悲痛的情景。可惜这种事情无法回避，所以每次都硬着头皮做。 “请节哀，夫人。”佐藤道。 然而此时美代子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不住在死者的脸上摩挲。还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死者的眉毛。 “即便是分居，恋爱和婚后的感情依然还在。看样子。死者和妻子的感情还是很浓厚。” 佐藤虽然没有分居过，但是他知道：很多分居的夫妻并不是感情破裂。只是彼此厌倦了。 过了很久，美代子才抬起头来。目光木然，眼中没有焦距。 佐藤道：“夫人，你确认死者就是您的丈夫，高桥康夫先生吗？”这本是例行公事的询问。u看书 ww.uukansu 但是佐藤有些不忍。如此询问一个丧夫的未亡人，实在是很残酷。 美代子机械的回答：“是的。是我的丈夫。” 气氛变得沉重。佐藤觉得自己没法再询问下去。 但是这就是刑警的工作。虽说不能无视遗属的悲伤，但是只能这样做。 佐藤叹了口气，等待高桥美代子恢复正常。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美代子幽幽哭了起来。这是在发泄情绪，也表明她已经恢复正常意识。 “夫人，你与高桥君分居后。就带女儿回了大津？”佐藤询问道。 美代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泪水道：“两年前分居后，我和女儿晴子就回到了在大津的娘家。康夫每个月都会寄抚养费，让我非常感激。有时候康夫会偷偷去看晴子。不过从分居后，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他。” 佐藤道：“夫人，你知道两年前高桥君买过生命人寿保单吗？保额是1000万日元，受益人是你。” 美代子轻轻“啊”了一声，表示惊讶。徐徐道：“我不知道。” 佐藤发现她只是单纯的惊讶，并不像知道这件事。这样也很正常，毕竟分居了两年。即使曾经熟悉的，也会变得陌生。 当然，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不再重要了。案件已经了结。 当佐藤目送美代子离开的时候。发现她的背影也是十分优美。不禁赞叹：“真是个美丽的女子。时光仿佛在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 他摇了摇头。高桥康夫很英俊，美代子很美丽，正是郎才女貌。可惜了！ 第8章 佐藤刚回到搜查一课，却听神山道：“班长，小林刑事部长刚才来电，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啊！是吗？是小林部长本人打的？他说是什么事了吗？” “绝对是刑事部长本人。他没有说什么具体事宜。只是说如果您回来，让您马上过去。”京都府警警察本部刑事部部长叫做小林英助，级别是警视长。 佐藤向着刑事部长办公室走去。心里七上八下：难道班里的哪个家伙搞出事情了？惹得本部长大发雷霆之怒。这才让我立即觐见。只是班里也就神山的性格飞扬跳脱，其他人都很稳健。 唉！真是有些不安啊！希望风平浪静就好。 “梆梆梆！” “请进。” 佐藤拉开刑事部长办公室的大门。 “对不起！部长，您找我？” “哦！是佐藤君啊。我正想找你。”小林道。 佐藤瞅了瞅，刑事部长室里竟然有一个年轻男子。 说是年轻，仅仅是对比佐藤自己而言。男子大约三十四五岁。光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穿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内有黑色的衬衫。裤子则是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脚穿着一双休闲鞋。虽然服装简单，但是搭配得宜。浓浓的休闲风，透露出的却是一种清风过山岗的坦荡。 这个年轻的男子，自然就是伊东了。 小林英助介绍道：“这位是伊东浩三先生。历史学家，小说家。” 伊东优雅地向佐藤俊雄鞠躬。“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伊东浩三。” 佐藤有些疑惑。历史学家上这里做什么？但还是鞠躬回礼道：“我是搜查一课的佐藤俊雄。”。 小林亲切对佐藤道：“伊东先生是东京都警视厅高崎警视监的后辈。他想知道鸭川自杀案的详细状况。” 佐藤心道已经以自杀结案。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他已经负责了新的案件。 佐藤无奈对伊东道：“伊东君。您想知道什么？” 伊东泰然自若道：“如果您愿意，当然是全部。警部补先生”。 佐藤有些为难，不禁看向刑事部长小林。 小林叹了一口气，拉着佐藤到了办公桌侧面，低声道：“高崎警视监亲自打来电话，说这个人是他的非常重要的后辈。不是已经结案了吗。告诉他就是了。” 佐藤看了伊东一眼。这个人正在旁若无人地浏览，刑事部长办公室的奖状。 佐藤点了点头。东京警视厅一贯高高在上。警视监身居高位，再往上就是警视总监和警察厅长官。而警察厅长官，必须是从法定为20人名额的警视监中产生。 既然刑事部长都只能同意，他一个小小的班长，还有什么可争论的？佐藤只好带着伊东，走出了小林的刑事部长室。 回到搜查一课，佐藤向伊东介绍起了案情。伊东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以下是佐藤的陈述： “昨天在鸭川河岸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当时，死者仰卧在一棵樱花树下。衣着完整，尸体旁边有遗书和隼牌300ml清酒瓶。目击者是到鸭川来赏樱的浅野龙井夫妇。浅野夫妇清晨七点到了鸭川，因为不喜人多，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结果发现了死者的遗体。由浅野千代用手机报警。” “死者的西装口袋里有一个鹿皮钱包（财布さいふ），里面有现金两万日元，国民健康保险证，三井住友银行（smbc）的银行卡，suica交通卡，pasmo卡，京都府立图书馆的图书证，牙科预约卡。还有两张4月1日京都祇园角3150日元/人的门票。 “根据钱包里国民健康保险证的内容。死者高桥康夫，现年43岁，生于昭和五十年（1975年）。安京大学毕业，供职于安京微生物工业研究所。主任研究员。” “死者的左腕戴有一块seiko手表。上面沾染了泥土。泥土经过鉴定，属于沙质壤。成分与樱花树下的土质吻合。死者的手机则是苹果iphone 6s。我们根据手机通讯录找到了遗属，妻子高桥美代子。刚才，高桥美代子已经确认死者就是高桥康夫本人。死者和妻子美代子分居已经两年。唯一的女儿晴子和母亲一起居住在滋贺县大津市。” “根据司法解剖结果，其死因为乌头（鸟兜torikabuto）中毒引起的心室颤动。uu看书 .ukanshuom 死亡推定时间为28日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 “根据胃容物来看，死者生前进食了薄片牛肉，葱，春菊，大白菜。寿司，日本酒。 “死者全身没有伤痕。内脏也没有因为跌撞、坠堕、旋转闪挫等外伤引起的损害。从胃容物和现场遗留的隼牌清酒瓶中均检测出乌头碱成分。死者符合乌头碱中毒的症状。所以，乌头碱中毒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 “乌头碱经过检测，还含有新乌头碱，次乌头碱、惰碱等成分。根据成分分析，这是日本原生的乌头。” “现场因为在路边，所以有很多脚印。而且模糊不清，无法取得石膏模。离死者最近的脚印，是三个人的。最近的是死者的。中间和后面的脚印，是第一发现人浅野夫妇的。” “佐藤警部补，请问酒瓶上的指纹情况？” “伊东君。酒瓶和瓶盖上全部都是死者的指纹。没有检测出其它指纹。” “seiko腕表是否摔坏，上面的时针停了吗？”伊东想起推理小说的某情节，这可以推断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 “很遗憾！腕表一直在正常走动，只是死者服毒躺下后碰到了地面上的泥土而已。所以这也是自杀的佐证。” “遗书认定了吗，是死者亲笔所写吗？” “是的。综合了无外伤，手表走时准确，遗书亲笔，才以自杀结案。” 伊东道：“我需要对物证拍照，还要所有相关的文件和死者的手机通讯录。” 第9章 “这个？你又不是刑警？” 佐藤几乎要冲口而出。他艰难地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伊东这个人实在是开罪不起。要是此人怀恨在心，在高崎警视监那里添油加醋。可能就会影响了小林刑事部长的升任之路，那可就大大不妙。 不要觉得刑警只要会破案，就可以迅速升迁。这种幼稚的想法只存在于警察学校刚毕业的菜鸟。人际关系搞不好的‘孤狼’，常常成为课里的边缘人，随时有被踢出搜查一课的危险。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老派的刑警已经吃不开了！ 佐藤面色不愉，随即掩去。他重新换了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反正不给也得给，干脆大家你快乐我快乐得了！ “啊！当然可以。伊东先生。” 佐藤暗自淬了自己一口，现在也学会妥协了！ 遗书和酒瓶是要作为证物封存的。其它的物品，应该由遗属领走。 但是美代子并没有提出受领，显然是太过悲伤的缘故。搜查一课见过很多遗属，领走物品的时间大相径庭。有的立即就领走，也有的过了十天半个月才领。最令人气愤的，是有的遗属干脆就人间蒸发。遗留物品只好和证物放在一起。而遗体也弃之不顾。想来是怕举行葬礼花钱。真是亲情淡漠啊！ 伊东首先拿起装有石英腕表的口袋。他刚想直接打开，佐藤却皱着眉头递给他一副手套。 “伊东先生，请戴这个观看吧。” “啊！对不起！”伊东满脸通红。亏得他自许为推理迷，这简单的常识都忽略了。 伊东打开口袋，拿出腕表。 腕表上的颗粒状泥土还在，不过没有多少。腕表是精钢材质，表盘是白色，每刻钟的地方用罗马数字标记。在标记为Ⅻ的下方，是个较大的日历。显示着今天的时间“30”。表带是咖啡色的鳄鱼皮，上面是深棕色的精密缝制线。这款腕表大概属于premier，是seiko最主流的时装表。据说下面包含16个子系列，上百种款式。他不是腕表玩家，所以无法辨识型号。 伊东翻转手表，看了看手表背面。 seiko腕表型号标识在手表背面，铭牌是同表壳一起铸好的。精密钢印打上的编号有两个。一个是机芯编号xx7t04，另一个是机身编号。 从表的设计，制作和材料来看，这伊东粗估这款表的价值在5万日元左右。对于一个在研究所工作的科研人员来说，价格可以说非常合适。 伊东又小心打开装清酒瓶的袋子。从清酒瓶的式样和品牌来看，就是普通的货色，大概在超市和便利店都有售卖。酒瓶他没有打开。既然乌头毒素还在里面，就让它待着吧。他可不敢惊扰人家的“沉眠”。 伊东打开装有遗书的信封，看了一下内容，就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装了回去。随即打开了鹿皮钱包。 鹿皮钱包不算崭新。毕竟需要掏来掏去的，使用频率高。但是由于主人的精心呵护，只有细微的磨损。 里面的现金两万日元，是由一张大面额的一万和其它小面额纸币组成。一万的较新，其余的大约六七成新。如此而已。 银行卡、suica交通卡、pasmo卡和牙科预约卡，都是钱包里的老面孔，乏善可陈。如果高桥康夫属于无法辨识身份的尸体，那么牙科预约卡就会助人一臂之力。而现在，只能静静地躺在钱包里，默默无语。 京都府立图书馆的图书证也不算新颖。伊东的钱包里也有类似的图书证。虽然现在网络上有甚多知识在传播，但是因为版权的关系。很多资料还是需要到图书馆查阅。府立图书馆似乎在冈崎的成胜寺町一带。那里还有博物馆和美术馆。 至于国民健康保险证，伊东倒是仔细地看了一下。因为上面有死者的照片。不得不说，即使是在这种呆板的证件上，高桥康夫的形象丝毫没有被掩盖。或者可以这样说，就是因为这种索然无味的制式，才显得高桥康夫更是英俊无比。 这还只是个证件照片好吧！拍证件照片的人，如何也不能说是摄影师吧。也就是略微调下光，指挥拍照者坐正就行了。这种事，其实很简单。和现下用手机拍照，uu看书ww.ukanshu.om 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一个证件的照片，要是专业摄影师来拍，那简直是要贻笑大方了。所以证件上的照片，大都没有表情，平平淡淡。所以照片出来时一看，都犹如戴着面具一般。似乎在说，想知道真实的我吗？那就来找我吧！ 咦！要是这种场景，岂不是应该发生在吉原或者新宿吗？伊东微微走神了。待回过神他有些赧然。 没想到高桥康夫这么帅气。要是拍摄大规格的彩照，再略加修饰，一般的影视剧演员可比不上。现在不少推理剧场和电影的男主角，都是当年红得发紫的名艺人。要是再年轻十多岁，根本就是偶像明星的款儿。无论偶像剧还是大河剧，都胜任有余。 最后是两张表演门票。伊东看了看，又放下了。他把所有的物品都详细拍照。手机通讯录已经被复印，他也逐页拍了下来。所幸高桥康夫通讯录里号码不多，很快就拍照完毕。警方出具的格式文书也都复印好了。 一切结束，伊东又重新看了一遍所有的物品。这些失去了主人的物件，也许会被遗属珍藏起来吧。可能从此失去了它们的本身属性，成为代替原主人而被寄托无限思念的载体。 伊东向佐藤俊雄深深鞠躬道：“打扰了，非常感谢！”。 佐藤微微还礼道：“伊东先生，您请便。” 伊东离开了搜查一课。在路上，他忽然觉得有些压力。警方判定是自杀，肯定是有根据的。已经作为自杀结案的事件，他真的能够替死者翻案，找出真凶吗？这个自杀案要是最后发现，确实是自杀。他又该怎么办呢？ 第10章 还没到中午。西闭川原町的街道上，出现了身穿米黄色风衣的伊东。在京都要吃一乘寺的拉面，必须等中午没开店的时间来排队。 这一乘寺并非拉面店名，而是京都众多拉面名店的聚集地。位于左京区。 今天伊东选择的是：一乘寺第一的x屋极鸡。这家店可是全日本排名前五十，电视台美食节目大肆推荐的名店。 x屋极鸡的门面很小，外墙由砖块堆砌。看起来非常简约，并没有名店的意象。伊东毫不在意。许多知名的店面都是这样简约。外观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在。就像他一般。虽然面貌不够俊秀，身材也不出众，但也充满内涵。至少在服饰的搭配方面，还是颇有心得。照着镜子看上去，无疑是风度翩翩。 伊东本以为自己是头名。结果发现前面已经有了七八个人。看来这名声赫赫的“极致鸡汤面”，果然拥簇众多。 开门后，伊东作为第一批客人进入店门。坐下后不久，终于吃上了鸡汤面。 这鸡汤面名不虚传。面条清爽，汤汁浓厚。配上冬笋、叉烧、白葱丝。简直是人生的极致享受。 伊东觉得，从东京赶到京都的疲倦已经一扫而空。从东京到京都路途虽然遥远，不过坐新干线只需要2小时20分。甚至还有2小时11分的。列车运行速度高达320公里/小时，价格则是13910日元。虽说有些贵，不过物有所值。 若是从东京坐飞机到京都，时间比新干线要快上50分钟左右。京都本身没有机场。离京都最近的是大阪伊丹空港，不过航次很少。航班多的是关西国际空港，也是在大阪。机票大约7000日元。航程1小时30分。看起来比新干线快。可是若算上安检，飞机起降，换乘的时间，则时间优势完全丧失。 只是这一次的调查，伊东有些勉为其难。自己只是个历史学家。虽说为了研究历史，不得不跑遍全国。但是，专门调查一个人的死亡状况，却有些超出他的想象。穷搜细节是研究历史的必要。只是运用到案件，他就毫无把握了。 下午一点。午餐吃了八分饱的伊东，出现在第一人寿公司京都分部。 这是一栋二十多层的大厦。左侧是地下车库的出入口。右侧金属板上红色徽标“第一人寿”四个字，在午后强烈阳光的映照下，就像是在燃烧一般。若是将这些金属板放倒放在楼顶，不懂行的会认为这就是太阳能电池板。 伊东是来查询死者的保险金情况。 他刚刚完成一本历史小说。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原本已经打算去濑户内海的高松，看看那里的艺术祭。顺便去小豆岛度假。结果却被高崎强派，调查高桥康夫的死因。 伊东觉得，这就像调查历史上的疑难。反正现在已经完稿，编辑部也不会催稿了。况且还有钱可拿，也算是酬劳了。 高桥康夫两年前购买了日本第一人寿保险公司1000万日元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是妻子高桥美代子。 伊东来之前，已经和负责高桥康夫的保险员通过电话。保险员的名字叫熊井荣太郎。 下午一点零二分，伊东进入大厦。大堂的顶部是一个巨大的枝形吊灯。整体造型神似一大串葡萄，细看却是分体结构，上面的玻璃被打磨的就像钻石，熠熠生辉。墙面和地面用的是黑色的大理石。大堂内所有能用得着金属的器物，都用黄铜制成。所以整个大堂显得金光闪闪，宽敞明亮。 伊东叹息不已。光看大堂富丽堂皇的样子，便知道保险公司是多么赚钱。比起自己整天调查研究，通宵达旦地写稿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大堂有保安值班。这个保安大约三十多岁，面色发黄。看到伊东进来就拦住了他。 伊东随即报出自己的名字，顺利拿到了访客证。应该是熊井荣太郎通知了这里。伊东把访客证套在脖子上。悬挂访客证的带子不光滑，有的地方还有褶皱。他感觉有点瘙痒。 工作人员把伊东引进会客室，便退了出去。这是去通知熊井荣太郎。 会客室的面积不小，至少有20叠。黑色的实木桌子上，镶嵌着彩色玻璃。椅子的背垫和座位，都蒙着米黄色的皮革。伊东摸了摸，手掌传来的触感说明是真皮。 大约3分钟后，一个身穿淡青色西装的人走了进来。uu看书.uuanhu这个人个子不高，身材肥胖。脸色显得忧郁，眉毛更是紧紧蹙在一起。 “下午好！对不起！我是熊井荣太郎。”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令人感到他处于情绪的低潮期。 伊东优雅地掏出名片，双手递给熊井。自我介绍道：“下午好！对不起！我就是给您打过电话的伊东。我想知道高桥先生的保险金情况。” “请坐，伊东先生。”熊井也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伊东。 熊井念着名片道：“失敬，没有想到伊东先生是作家。您想喝点什么？” 伊东道：“麻烦了。请给我一杯咖啡。” 熊井拿起桌子上的自动咖啡壶，倒了两杯出来。先给伊东一杯，另一杯则放在自己面前。 伊东很会察言观色。熊井看来已经知道，高桥康夫身死的消息。毕竟已经两天了。在资讯发达的现代社会，坏消息总比好消息流传地更快。 伊东道：“您的客户高桥先生已经去世了。我想您已经知道了。” 熊井神态颇为黯然，叹息道：“我二十八日上午还去拜访了高桥君。他当时看上去气色很好!万万没有想到，晚上就自杀了。” 伊东沉吟后问道：“二十八日的上午。您是在哪里见到的他？大概什么时候？” 警方推断高桥康夫死于二十八日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熊井荣太郎那天上午看见他，有可能知道什么情况吧。 熊井露出回忆的表情。“上午10点吧，我到了净土寺西田町。到了公寓，就去拜访了高桥先生。” 第11章 伊东疑惑道：“熊井先生，您是和高桥先生事先约好的吗？” 熊井微微摇头道：“不是。”随即解释道：“我们作为保险销售就是这样。不定时地会去拜访，已经买了本公司产品的保险人。” 伊东点了点头，问道：“当时他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情绪方面怎么样？” 熊井道：“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就是心情看起来好极了！伊东先生，您想想看。他上午这么高兴，晚上怎么就会去自杀？无论如何，人的情绪也不应该一天之内就走两个极端啊！高桥先生最近非常开朗，虽然他的公寓里到处都是酒瓶，也不代表他很忧郁。自从两年前他买了保险，酒瓶就多了起来。难道我这保险，还有促进保险人喝酒的功能？可是到了水曜日的社区回收时间，他也不去送。这可是第六类资源垃圾。唉！京都这几年的垃圾问题太严重了。” 保险员都是这么一讲一大堆吗？这种言语上的轰炸，确实没有几个人抵抗得住。实在是太凶残了！伊东觉得自己的两边太阳穴有些胀痛。 伊东懒得理会保险员的抱怨。说起这种事情，他也毫无办法。想保护好古都，需要大家来关心和维护。京都的卫生环境确实不容乐观。据说鸭川三条大桥下，全是随意丢弃的垃圾。不是说国民的素质越来越高吗？就这么个高法？ “高桥先生很喜欢喝酒吗？”伊东问道。他喜欢喝酒，但绝不贪杯。对伊东而言，酒是美食很好的催化剂，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熊井微微有了点笑容：“据我看来，高桥先生是想喝遍所有的日本清酒。他家的酒瓶，都是属于不同区域品牌的。其中有不少高级货色，有的还是限量版。比如说有高木酒造的十四代极上诸白纯米大吟酿。要是配上现做的高级蒲鉾(鱼糕)，就是无上的美味了。室内酒瓶摆放很整齐，就像用尺子量过一般。”” 伊东暗暗好笑。熊井荣太郎实际上想说，高桥康夫其实是一个酒鬼。问题是这么说也暴露了他自己。能认出这些酒的人，还能少喝了去？ 他问道：“两年前高桥先生买保险时，直接就写妻子为受益人吗？” 熊井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一般这个年龄的男人，都写自己的妻子。写自己的儿女的，都已经离婚了。” 伊东沉吟道：“熊井先生，您见过他的妻子美代子和女儿晴子吗？” 熊井道：“高桥先生以前不是我的客户。原来负责高桥先生的保险员退休了，就转到我这里。高桥先生似乎两年前就分居了，所以没有见过夫人。晴子也没见过，只看到过照片。看照片很像高桥先生。” 伊东在记事本上抄录着，突然问熊井：“1000万日元的保额多吗？” 熊井解释道：“1000万其实并不算多。很多人都会买与贷款相当金额的人寿保险，万一出问题，有保险公司替还房贷。” 果然是无论多穷也要买保险。伊东想起堂弟贤人。贤人订婚的时候，就买了一张寿险单。受益人是贤人后来的妻子，伊东和子。自己现在还是单身一人。这种习惯暂时用不上了。 伊东催问道：“您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熊井想了想，道：“我告辞的时候，高桥先生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我回答说‘想成为推销之神原一平先生这样的人’。” 扶了一下眼镜，熊井续道：“高桥先生说‘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伊东点了点头。日本有近百万的寿险从业人员，据说都想成为传奇人物原一平。只可惜原一平只有一个。 “打扰了，熊井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若是您再想起什么，请打名片上我的电话，拜托您了！” “哪儿的话，伊东先生。真不好意思，那我就失陪了。” 伊东鞠躬致谢，潇洒地离开。 熊井随后拿下眼镜，掏出眼镜布，擦拭着。看着伊东的背影，喃喃道：“真是个怪人。不像是个作家，倒像是个警察。” 伊东离开了第一人寿，就径直到了鸭川。他沿着鸭川河岸走了又走。 河水非常清澈。两边都是各种造型的料理屋和屋舍。柳色染遍的两岸，点缀着粉嫩的樱花。时不时有家庭或者情侣，坐在河岸边。这里景色怡人，散发出自然和谐的味道。比起东京，这里的空气清新多了。 去不成濑户内海，京都也不错啊!伊东欣慰地想道。可以明年去看艺术祭嘛。现在去看，只能看那些留在高松的艺术建造了。uu看书 w.uukanshu.o 比如，直岛那个红黑相间的大南瓜。 伊东刻意地寻找着，高桥康夫死去时的樱花树。 根据警方的记录，应该就在附近。经过他的地毯式观察，在一棵染井吉野下，发现了一束紫色马蹄莲。 伊东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正如第一发现人所说，这里相对偏僻。一般人看樱花，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这株染井吉野已经告别昔日的无尽繁华，悄然谢幕。无数干枯的落瓣上，静静躺着这束充满浪漫梦幻的鲜花。“单纯的爱”吗？伊东想。看来这就是高桥康夫的绝命地了。死在樱花树下，还有马蹄莲相伴。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幸福的死法了。 只是，这束紫色的马蹄莲是谁奉上的？是和高桥分居的美代子？还是另有其人呢？难道高桥在分居期间已经另结新欢？伊东想想高桥的英俊，觉得非常有可能。最差的情况，也是有倾慕者吧。 唉！世间情爱这东西，恰如缤纷嫩蕊内的花蜜。当你亲吻花瓣并吮吸花蜜的时候，也许就会被专职的采蜜工蜂叮蛰。这种甜蜜中带着苦痛的滋味，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 他叹了一口气。高桥英俊又如何，照样和美代子分居了。正所谓“情似孤舟甫离岸，渐行渐远渐生疏。”以激情和爱恋为燃料的情感，终究会因为失去动能而熄灭。曾经的明艳鲜亮，终究成为无言的白灰。 当月华幽然登临，山风强然侵袭。无根的灰烬翩然远去，在世间全无一丝痕迹。也许只能在梦中，还会忆起旧日芳华。只是夜半醒来，孤灯一盏。冷露秋寒，残生若冬。 第12章 伊东搭乘地铁，从蹴上站出来。他步行了五分钟，就看到了w酒店。 w酒店是伊东喜欢的酒店，日西合璧。既有西洋式的房间，也有和式的。 伊东是一个固执的日本人，出游只喜欢和式。因为家里的格局是欧式，所以如果连出游都是住欧式的话，也太委屈了。和式房间处于酒店后山美丽的“佳水园”内。这可是京都的文化遗产，有着120年历史的枯山水。 京都若说传统的和式旅馆，首推御三家“俵屋”、“佟家”、“炭屋”。 伊东喜欢佟家，大概是因为这里具有文艺气息。文豪川端康成和妻子曾住在14号房，写作则在16号。 佟家就在俵屋的正对面。传承至今已经第六代，具有200年历史。这里的装修是江户时代风格。住宿，饮食，用具，格调都尽善尽美。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其实是一座博物馆。 不过柊家旅馆只有28间客房。纵然提前预约，也恐怕定不上房间。这个连天皇都曾经下榻的旅馆，房间常年处于盈满状态。纵然房价昂贵，政要们依然趋之若鹜。 保津河畔的喜达屋翠岚，也是传统的和式。但是只有39间客房，同样订不上。 鸭川边上的丽思卡尔顿，风格可是明治时期的。而隐藏在岚山美景中的虹夕诺雅，更是在山林花海中寻求意境的极致。 不过这些顶级酒店的房价，实在是过于昂贵了。就算能订上，伊东也不愿意。虽说有人报销，但是也不太合适。伊东对于酒店的要求其实不高。一是和式房间，二是交通方便，三是干净整洁。他对美食的看重，超过了衣住行。 不过伊东来的太急。在樱花季，全国的酒店常常是爆满状态。能在w酒店订上和式房间，还是伊东盗用了历史学研究会的名义。他虽然是研究会会员，但是这次并不是研究会的委派。 历史学研究会的名誉会长，可是文部省高官岛田弘毅。作为国会议员的岛田弘毅，具有庞大的影响力。当伊东掏出岛田弘毅的私人名片，酒店方毫不犹豫地给了他房间。 政要的私人名片都是有数的。每一张都有去处可查。高级手工和纸制作的精美名片，本身就是地位的象征。更何况名片采用的和纸，出自福井县北部的今立町。那可是“和纸之乡”。相传女神川上御前就是在冈太川上游，传授造纸术给越前国。 岛田曾经到访过历史学研究会。伊东有幸得到了这张名片。自此他精心收藏。只要是离开东京，他都会携带。作用嘛。不可言说。 w酒店是五星级度假酒店。共有11层，499间客房。设施齐全，服务周到。交通方便，地铁东西线可达。jr京都站有酒店的免费接送车（20分钟一班)，非常体贴。 酒店附近就是南禅寺。南禅寺是京都名刹，临济宗南禅寺派的大本山。梦窗疏石、虎关师炼、春屋妙葩等高僧大德都做过住持。 南禅寺经历室町时代的两次大火和应仁之乱，屡遭焚毁。江户初期，因朝廷与德川幕府的保护，而得以重建和兴隆。 伊东入住佳水园时，前台只给了他一把钥匙和一张磁卡。佳水园很传统，房间没有房卡，只有一把钥匙。出门前需寄存到前台。磁卡是用以访问餐厅等设施。 伊东的房间是月（tsuki）-9。一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台很大的液晶电视。进门右边是衣柜和饮茶区域，就是有点狭小。屋顶是木制的，还有办公区域。 房间很开阔，浴室和厕所却比较紧凑。开窗后，奇松怪石尽在眼前。细沙铺地，苔藓丛生。偶尔露出石灯笼一角，顿生窥探历史之感。 这里的枯山水相当不错。当然，若论枯山水庭园。龙安寺最负盛名。 到了晚上。伊东享用了丰富的法餐。大餐是由餐前酒做引。充当引子的就是香槟。无数美妙的小泡泡和甘美的黄橘色液体瞬间唤醒了伊东的味蕾，刺激得他食欲大开。 美味的焗蜗牛，全熟的煎牛排，醇美的干红葡萄酒。讲究精致豪华的法式料理，令他非常惬意。作为美食主义者，他没有吃法式鹅肝。自从他看了鹅肝的生产过程，就觉得十分残忍。是对动物的酷刑。u看书 ww.uuksu 美中不足的就是法餐的程序太过繁琐，伊东只能选择单点。若是正规的套餐，需要四个小时。 吃过饭无事，他打开了复制《现场勘察报告》看了起来。 《现场勘察报告》 关于高桥康夫服毒自杀一案，本人负责现场勘察工作，先汇报如下： 平成xx年三月二十九日k府d区警察署 巡查部长/村井雅也 现场勘察日期：平成xx年三月二十九日上午八点三十分到十点 现场勘察地点：京都市鸭川一带； 现场勘察目的：针对服毒自杀案搜集相关证据或证词； 现场勘查证人：第一发现者浅野龙井夫妇； 现场勘查经过：因为地处鸭川河岸，大路脚印众多，模糊不清。未能取得石膏模。离死者最近的脚印，是两个男性，一个女性的足印。最近的是死者的。中间和后面的脚印，属于证人浅野龙井夫妇。 现场遗留物：遗书、隼牌清酒瓶和死者的随身物品。 本案现场-鸭川xx河段岸边樱花林 总体状况：现场位于鸭川河岸，是开放性现场。死者死于染井吉野树下……。 伊东仔细读过《现场勘察报告》，沉思了起来。根据里面的内容，假如浅野龙井夫妇是在高桥康夫死后的第二天发现他并靠近留下脚印。那么岂不是意味着高桥康夫是独自一个人来到樱花下。现场也并无清扫和掩盖脚印的痕迹。除非有人高明地伪装了现场。在砂质土壤留下脚印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至于如何祛除，他并不清楚。 第13章 3月31日，土曜日。 清晨七点，伊东醒来。简单梳洗后，直奔酒店餐厅。餐厅面积较大，人也比较多。这里的早餐非常丰富，花样繁多。主食方面除了面包、米饭和寿司之外，大多是和果子这类的软糯甜食。国民从不接受德国黑面包这种硬朗的食品，却对松软若糕点的面包趋之若鹜。 美中不足的是酒店餐厅的地毯图案，令他有眩晕感。为什么非要搞成黄圆圈套着黄圆圈呢？他小声嘀咕着。 上午。伊东八点五分从jr京都站出发，坐得是急行100路。急行100自早晨7：35开始发第一班。平日最后一班是下午五点五分。今天是土曜日，所以末班是下午六点五分。 急行100从京都站出发，到祇园需要经过七条京阪前、博物馆三十三间堂前、东山七条、五条阪、清水道。清水道的下一站就是祇园。但是祇园并不是终点站，继续向前站名依次为：东山三条（地下铁东山站）、冈崎公园美术馆?平安神宫前、冈崎公园动物园前、冈崎道、宫ノ前町到终点银阁寺前。 急行100在平日里比较快，因为人不多。可现在是樱花季，游客实在是太多，狭小的车厢已经爆满。这条线路和市营巴士206相仿，都是属于观光线路。 伊东皱起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坐市营206也是同等境况。当樱花季和春假重叠，国民的赏樱饮酒玩乐的心情就已经狂放起来。也似乎只有在樱花季，醉汉是应景的存在。没有人在这时候在意他们，因为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伊东在祇园站下车。这里离八坂神社较近，离祇园稍远。 由于八坂神社就在附近，所以祇园原先是作为八坂神社的门前町兴盛起来的。八坂神社以前称为“祇园感神院”或“祇园神社”，是天台宗比叡山延历寺的末寺。待到明治元年（1868年），政府颁布了“神佛分离令”。于是神道与佛教分家，遂称为八坂神社了。 祇园在鸭川以东的东山区祇园町。说是鸭川以东，实际上就在鸭川的对岸。祇园是以四条通为主，从鸭川到东大路通的范围。到祇园通常的步行方式是先到四条通，在一力亭转角后，沿位于南部的花见小路往下走。江户时代风格的花见小路，充满古都韵味。石板铺就的道路，古老的建筑显得很有格调。花见小路和北部的新桥街区，是祇园的两大中心。 祇园这里十分热闹，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主路上来来往往人群摩肩接踵。既有外国观光客，也有日本各地的游人。其中有不少梳着桃割发型，戴着四月樱花簪，穿着通红领子华丽纹样振袖和服，足踏高跟木屐的舞妓。这些舞妓头戴小碎花，鬓边的垂廉落到脖颈处，显然是一年目的新人。也有穿着前白后红领子和服，头戴着大花的普段舞妓。 祇园是歌舞妓的发源地，这种景象京都人自然是司空见惯。所以围着她们拍照的，都是外国游客。 相对着，新门前街的小巷却非常安静。 京都有五大“花街”。上七轩、祇园甲部、祇园东、先斗町和宫川町。上七轩在上京区北野天宫附近，年代最为古老。先斗町在中京区鸭川和木屋町通之间，这里的“鸭川舞”起源于明治5年，公演次数最多。宫川町则在东山区宫川筋。 祇园东和祇园甲部合为祇园。东区就在花见小路通四条东侧。作为京都著名的花街，有着为数不少，具有时代感的艺伎馆、茶屋等古建筑。甲部则有艺伎歌舞练场，弥荣会馆就在旁边。 花见小路上也有很多涂白脸庞，点着朱唇，着装艳丽的舞伎。伊东出神地看了半天，才在别人的哄笑中尴尬地快速走掉。 伊东其实在寻找，《艺伎回忆录》里的“小百合”。那个从京都渔村中走出的卑微清贫的小女孩，最终成为京都最出色的艺妓。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伊东连初级的舞妓都不认识。更遑论艺妓了！ 伊东到达了弥荣会馆祇园角。这里是能够鉴赏舞妓舞蹈，以及茶道、花道、狂言、文乐等最能代表日本的七大传统艺术表演之处。 伊东到了售票窗口，掏出手机。手机上是高桥康夫和门票的照片。高桥康夫的照片，似乎是从其国民健康保险证上复制的。 照片上的门票左上角是个大红圆点，里面竖写着“京都祇园”四个字。票面中间靠左写着“ corner。”右边是两个一年目的舞妓形象。最下面写着票价：“大人，3，150円。” 伊东对着窗口里的售票员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伊东。想知道这两张门票的情况。” 售票员个子较高，肩膀比一般女人宽阔。日本传统审美观是不待见这种身材的，精致小巧才是时尚的宠儿。 然而她容颜却相对秀美，皮肤异常白皙。眼眉浓黑，眼睛大而明亮。鼻梁很高，uu看书 w.uukasu 可惜中间部分突兀地高出了一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嘴唇薄而大，涂着淡雅的口红。穿着一身不算崭新的制服，看起来已经是老职员了。 “我是小笠原。伊东先生，可以把手机给我看一下吗？”售票员微微鞠躬道。 “当然。”伊东把手机递给了小笠原。 “是的，就是在这个窗口售出的。四月一日，嗯！没有过期。明天可以过来看了。” 她滑动手机屏幕，又看到了高桥康夫的照片。 “啊！真得好英俊啊！哪里的男人这么英俊，是电影明星吗？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没有一丝印象，不可能啊！真是……难道成了欧巴桑以后，我开始对帅男人不感兴趣了吗？抱歉！可惜我无缘认识这位美男。我想他挽着的女人也青春窈窕吧！真是让人嫉妒的容貌啊！啊！手机差点忘了给您，伊东先生！” 她把手机还给伊东。 “您真是风趣！小笠原女士。您这里人流量太大，记不住很正常的。”伊东问道：“演出几点开始？” 小笠原回答道：“每天下午18:00和19:00，各一场。每场一个小时。” “小笠原女士，谢谢你的帮助！” “啊！伊东先生。您这边还有事吗？我只能失陪了，瞧！有人过来买票了！” 伊东回头一看。不是有人，而是有一大票人冲了过来。看架势都是来购票的。瞬间售票点已经被团团围住。 “欢迎光临！对不起！请诸位排好队！若是以家庭为单位，只要一位排队就可以。抱歉，您要买几张……” 第14章 “好险啊！要是晚来几步，根本没法询问了！” 伊东颇为庆幸地感叹道。这种人员大量突兀出现的场景，非常适合樱花季的京都。他摇了摇头，省去了即将出口的告辞语，并拿出笔记本抄录了门票情况： 22岁及以上（成人票）3150日元； 16-22岁（中?大学生票）：2200日元； 7-15岁（儿童票）：1900日元。 0-6岁（含）以下的儿童免费。 全场自由席或站席。 看来在这里很难找到线索。这里人流太大。要售票员记得每个购票观众的模样，本身就是一种近乎妄想的奢求。 伊东看到售票室有摄像头，心里有了主意。他快步来到安保室，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轻男人拦住了他。 “对不起！这里是安保室，恕不接待无关人员。非本室成员，不得随意进入！” “对不起！我是京都府警察本部搜查一课的伊东。” 伊东取出了一个警察证晃了一下。他是历史学家，小说家。却不是警察。这所谓的警官证只有外壳是真的，里面的卡片却是他的图书馆读书证。要是保安仔细看，保准就会当场戳破他的谎言。再说，刑警调查都是两个人一组，很少有独自一人的。 “我是桑原。伊东先生？您是刑警！请问，到我们安保室有什么指教？” 伊东收起假货，面无表情地道：“桑原君是吗！有个抢劫案需要调取摄像资料。是需要你的上级批准吗？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保安脸上露出了慌乱的神色。看样子如果找到他的上级，没准此人还会被训斥一番。 “不用。您想要调看哪个摄像头的资料？” “卖歌舞妓传统表演的售票室的。” “刑警先生，今天的就可以吗？” “七日内。” “稍等，容我将视频资料拷贝一下。” “啊！拷贝完毕了。给您。” “谢谢你。” 伊东从包里拿出一页纸，打了一个收条。落款是：京都府警警察本部搜查一课伊藤俊雄。然后将硬盘放入包内。 “咦！伊东先生，您为什么留着别人的名字？不是您用完后送给我吗？” “因为我还有其它的工作，晚上就出发到东京。如果回不来，你可以找伊藤警部补去取。” “啊！那我还是等您回来吧！” 伊东昂首挺胸走出了安保室，并没有看叫桑原的保安一眼。推理小说里铁血刑警大多数都是这个姿态。这样，可以给人以敬畏之心。 摸了摸包里巧取而来的硬盘，伊东非常得意。 自己虽然不是男优，演技愈发高超了。看看刚才那个小保安，吓得脸都有些发白了。哈哈！刑警这种工作，还是很威风的！不过刑警其实是个危险的工作，毕竟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犯人。想到这里，他微微摇头。念头又转向了硬盘。 如果是高桥自己来买票，应该能找到他的身影。但是伊东既没有播放器材，也没有观看视频资料的耐心。只好拜托刚认识的佐藤班长了。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离开了祇园。 伊东不知道。这时候，祇园的安保室外正发生有趣的一幕。 保安桑原找了个僻静处，看看左右无人。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老大。我是桑原。” “咦！怎么声音这么低沉？你小子现在不是应该在上班吗？仔细观察细节，不要总给我电话。” “老大，刚才来了一个府警警察本部搜查一课的刑警。” “什么！警察来做什么？怀疑你了吗？” “他说有个抢劫案，需要调取视频资料。我拷贝给他了。没有怀疑吧。我们不是还没有开始吗？” “抢劫案？不好！我们暂且停止行动。要是警察盯着这里不放，我们很难有下手的机会。哪个家伙这么差劲，让警察发现了。可怜我们准备了好几天，这下子只能放手了。我觉得钱已经插着翅膀飞走了！” “那老大，我需要辞职吗？我怕那个刑警再回来。” “不行。这样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你继续上班，等候我的指示。” “老大，我有些害怕了！您不是说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的刑警最可怕吗？刚才那个叫伊东的刑警，外表一副安全无害的样子，这样的人确实搞不懂他的心思。真难以想象，刑警竟然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刑警太可恨了！稍不留神，就容易被他们的外表所欺骗。老大的老大，就是这样失手被抓的！好了！你继续上班。我再琢磨条新路子。” 桑原收起了手机，走回了安保室。虽然老大叫他继续留在这里，他还是有些忐忑。 “希望那个刑警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吧！” 伊东到了搜查一课，找到了刚认识的佐藤。这种事，总不能直接拜托小林刑事部长吧。 “对不起！警部补先生。uu看书 ww.uuknshu.m 麻烦您看看这个硬盘里是否有高桥康夫？拜托了！” “什么？伊东先生。您是从哪里搞到的影像资料？” “弥荣会馆祇园角的安保部门。” “咦！您很有一套啊！通常，对方是不会轻易把情报放出的。您初来乍到，又不是警察，安保怎么可能把资料给您？难道您贿赂了保安？！” 伊东哪敢说冒充警察这件事情。要是说出来，没准就会麻烦上身！他强挤出微笑道：“当然不是了，警部补先生！您这些刑警实在是太敏感了！我们这些普通的国民，遵纪守法。还贿赂保安？贿赂这个词我都不会写呢。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只是再三恳求而已。对方终于答应了。” “是吗？伊东先生。我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您看。这不就是硬盘吗？我虽然不英俊，但是看起来很善良。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伊东不得已，只好装作厚颜无耻地道。 “伊东先生，您可真是非常优秀啊！”佐藤讥讽道。 为什么京都是美的，京都人是这么难懂啊！ 伊东腹谤后有些讪讪，这是明葆暗贬啊！此时最明智的做法是不接言，所以他微微鞠躬。 伊东将硬盘交给佐藤。 “对不起！拜托了！警部补先生！先失陪了！” “伊东先生，没有下一次了！”佐藤不管伊东听没听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却见伊东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却又坚强地走了下去。 “真是个顽固的家伙啊！” 佐藤喃喃道，随即嘴角翘了起来。 第15章 中午伊东到了左京区净土寺。高桥康夫生前就是住在附近的西田町。 供奉天皇菩提的天台宗净土寺，原址在东山的月待山麓。由于足利义视曾以法名“大智院久山道存”作过净土寺主持，所以该寺在应仁之乱中化作一片焦土。可惜它没有像南禅寺那么走运得以重建，最终只空余其名，令后人无处瞻仰它的壮观。 伊东在奥良堂用了寿司和咖啡。 奥良堂的红砖外墙有些年头了，已经微微褪色。毕竟已经是七十多年历史的老店。木桌大而厚重，看了就让人觉得安心。却又微微透露出沉淀至今的年代感，正与外观相合。由于这里离安京大学很近，所以有不少大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出入。 吃过午餐，伊东悠闲地走街串巷。 京都的特色就是正街人很多，小巷的人相对很少。若不喜喧闹，尽可在僻静中寻幽探秘。挖掘细节，汲取浸透古都的点点味道。 这是伊东调查资料时的状态。毕竟他不是警察，不需要急三火四的模样和状态。所以他到达西田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伊东到了高桥康夫的公寓附近。 这公寓看起来很新，绝对没有超过十年。伊东眯着眼朝上望去，青黑的墙体微微让人觉得不快。 为什么不能做成暖色调的？ 伊东围绕着公寓转悠起来，他在寻找超市和便利店。 经过他的仔细搜寻，发现附近有两家便利店和一家超市。 便利店离公寓较远，他先选择了超市。 这间叫做“大友”的超市规模尚可，大约有20坪的面积。毕竟来此的顾客都是附近的居民，绝少有其他人过来。作为一个类社区超市，其实已经颇为不凡。 伊东走进超市，在货架上寻找了起来。 “欢迎光临！请问我可以帮您吗？” 正在往货架上理货的工作人员，对着伊东道。 “对不起！我先看看。您请继续。” “那么请您自便。” 伊东找到了摆放日本酒的货架，发现了隼牌清酒。 “原来这里就有。这么看来，那两家便利店同样会有。作为大众品牌的隼，薄利多销才是正途。只是熊井说高桥家中不少高级酒，很难想象他会买普通的清酒。尤其还带在身边。不过，也许价格低廉就是优势。高桥喝完后找个便利店就可以扔掉瓶子了，因为谁也不会收藏普通型酒瓶。” 伊东自言自语道。 如果高桥来这里购物，凭着他超乎寻常的英俊，店员应该能记住他吧！高桥属于那种让人见了，就很难忘记的类型。他固然非常英俊，但是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特质。这种特质让人信服，同时很也吸引人。尤其是女人！ 想到这里伊东掏出手机，快步走向收银台。 由于店里几乎没有客人，所以平素应该繁忙的收银台显得点尘不惊。 收银员是年轻的女性，大概有二十四五岁。个子不高，留着黑亮触肩的中长发。因为额头有些宽大，就留了整齐的刘海。眼睛黑亮有神，鼻子笔直。涂着口红的嘴唇稍嫌丰厚，不过显得很性感。皮肤白皙嫩滑，就像是瓷器一般。看来不在日光下讨生活，很适合女性的魅力需求。 伊东把递给超市售货员。然后拿出笔记本道：“下午好！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请问您是否见过这个人？” “啊！下午好！我是中村香苗。呀！是他啊！这位大叔似乎就在附近住，我经常能够在町内看见他。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 中村的眼睛变得更亮了，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在闪耀着光华。 “常客。他一般买什么？食物还是其它什么的？” “男人嘛，当然是买日本酒了。有时候也会买一份价值1380日元的海鲜套餐。” “您记得也太清楚了吧！每天超市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伊东心里暗道。 “中村小姐。您连他买什么食物都一清二楚？为什么他会给您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是每次买的东西多，还是来的次数频繁？” 俏丽的超市售货员脸红了，小声道：“因为是个英俊的大叔。” 伊东额头仿佛出现了动漫男主的黑线，然后一阵无力。果然正如他猜测的一般。这也难怪，人人皆追寻美好的人事物。为啥自己毕业后从来没有得到女人的关注和青睐？他随即想起高桥中毒的模样，不禁有些感慨。 离开的永远不在履踏尘世，活着的人还在追寻着。这种反差近乎于讽刺，但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他摇摇头。生活永远不不缺乏惊喜，生命却不是这样。微小的烛光能充满房间，却不能照亮前进的道路。所以，人总得找个目标作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和源泉。uu看书 ww.kshu一旦失去了目标，首先垮掉的是人的精神。 伊东叹了口气，边记边问道：“主要是买这一种清酒吗？” 中村摇头道：“不，每个品牌都会买。一次一种。” 伊东问：“最近他有来过吗？” 中村警惕地问：“先生，您是警察吗？这位大叔怎么了？” 伊东道：“大叔大叔的。其实您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吧！您口中的这位大叔姓高桥，是我的好朋友。听说他经常光顾贵店，我过来看看。” “啊！是这样！您和高桥大叔是忘年交吧！” “您猜对了！了不起！” 中村笑了笑，思索道：“应该是有四五天，不对！应该有一周了，没有来。高桥，高桥。”她翻来覆去地念着，平静的脸上不露惊喜。看来，她想把这个对她来说有些特别的姓氏，记在心里。 伊东暗暗蹉叹。没想到高桥杀伤力这么强。连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对他念念不忘。要是这个中村知道了高桥的死讯，会不会黯然失声痛哭呢！ 他很想告诉她真相。不过，不告诉她结果，才是对她善意的欺骗。 伊东把对话都记录了下来。 “您这边还有事吗？” 中村往某个方向瞄了一眼后道。 伊东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个似乎是管理人员模样的男人正往这边走。看来对话只能暂时中止。 “打扰了！那么中村小姐，谢谢您的帮助。” “很抱歉！那我失陪了。” “您请便。” 第16章 4月1日，日曜日。 清晨醒来，伊东就收到朋友中岛良平的短信“祝福”。 “伊东，救命！我欠下了高利贷。他们说要是今天上午九点前还不上欠款，就要杀了我！求求您了，看在是朋友的份上，请转给我500万日元吧！” “什么！”伊东惊呆了！救命！高利贷？500万日元？难道良平……？ 伊东刚想给良平打电话，却又收到他的另一个短信。 “啊哈！伊东。看了我的短信后脸都吓变色了吧！我没事，就是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开个玩笑。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今天是愚人节！好了。” 又是愚人节的玩笑！伊东愤愤不平。良平总是这样，以调侃他为乐趣。伊东都能够想到，良平笑得既放肆又夹杂着得意的笑容。 太不讲究了！中岛良平！伊东咬牙切齿。 郁闷的伊东悻悻不已。吃过早餐，他决定转变心情。直接去美代子的娘家调查。 美代子的娘家在滋贺县大津市。大津是滋贺县首府，位于风景秀丽的琵琶湖西南岸。 琵琶湖旧称“近之淡海”，古近江国因境内有此湖而得名。近江国又称江州，隶属五畿七道的东山道。明治4年废藩置县，即为滋贺县。 琵琶湖位于近江盆地，是日本最大的湖泊，大约形成于400万年前。那时，地球处于非常寒冷的冰川时代晚期。 由于京都、奈良、大阪和名古屋的饮用水，均来自琵琶湖。因此被称为“生命之湖”。 伊东曾因为小说的关系，造访过琵琶湖。因为琵琶湖是战国时代的舞台，战国三枭雄都在这里留下了历史印记。著名的国宝彦根城、长滨古城还有安土城遗迹，都在琵琶湖周围。这里的古迹、风光和美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琵琶湖历史悠久，古迹很多。所以在平城23年，(日本放送协会)拍摄大河剧《江?公主们的战国》时，到这里取景。 伊东买了从京都到大津的jr火车票。京都和大津。虽说一个是府，一个是外县的城市。名称看起来似乎很远，其实地理距离很近。 从京都站乘坐jr西日本的琵琶湖线就可以抵达大津站。 琵琶湖线被jr西日本称作“都市网络”。是指jr西日本东海道本线上“京都-米原”这一路段。琵琶湖线分为两段，即湖西线和北陆线。全长75.4公里，共19站。 京都到大津，站名依次为京都-山科-大津。时间需要9分钟，距离大约10公里。由于路途短，车次繁密。平均十分钟就有一列电车发往大津站。票价也是比较低，260日元/人。当然是自由席。 根据列车时刻表。京都到大津的jr琵琶湖线首班车5点09分，末班车凌晨0点03分。大津到京都的jr琵琶湖线首班车5点30分，末班车凌晨0点34分。 伊东上车后，由于已经快到终点站大津。车上人很少。大批自由席都空空荡荡的。 伊东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他已经在憧憬美味的午餐。他喜欢美食。滋贺县的名产“熟寿司”（用盐和米饭将鱼发酵后制成）和香味独特的湖鱼料理，是他此去的餐食名单。 熟寿司源自于奈良时代，属于滋贺县的乡土料理。湖鱼料理主要有鲫鱼寿司、佃煮、鲇卷。其中的鲫鱼寿司是用琵琶湖特产的鲫鱼制作的。但是由于制作方法，鲫鱼寿司有一股独特的臭味。一般人未必能接受得了。 伊东去过大津的雄琴温泉。雄琴是个小港口，安静而悠闲。据说那里曾经也有八头大蛇。湖边钓鱼者很多，湖畔的建筑也很有特色。当然，那里的近江和牛也是不容错过！ 九分钟后，伊东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出了车站。他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还没等他回过神，这么快就到了。 车站外的街道两旁，紫红的山樱正在枝头怒放。在黄绿色叶芽的映衬下，显得异常优雅。 山樱是野生的品种，寿命很长。花叶同生，叶子后面带着白点。 最出名的赏山樱名所就在奈良县吉野山上。所谓“一目千本”，即一眼望见千树樱花。开花时节，三万株同时盛开。漫山遍野，彩云朝霞。又如飘雪，舞动山间。 伊东只是匆匆看了几眼。要看山樱，有空还是去吉野山吧。现在调查要紧。他来到打出浜的e警察署，uu看书.uukhu 调查美代子的情况。 e警察署属于近畿管区滋贺县警察本部。警察署长的级别是警视正。 刑事课的巡查部长神谷慎吉，接待了来自东京的客人。 神谷是典型的黑粗胖，站在那里活像一座肉山。不知情的人见了他，会以为此人是料理店的资深厨师。也不知道如果是抓捕犯人的情况下，他是如何移动的。 伊东已经想象到，当神谷奔跑时，脚下的石板路纷纷碎裂的景象。不过这种场景，应该是在动漫里。但只是想一想，就会觉得有趣。 他递出名片，自我介绍：“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写小说的。” 神谷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头衔和名字，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对不起！作家先生，您来自东京？那么到我们滋贺县大津来有何贵干？”” 伊东开诚布公：“有人委托我调查一个叫做高桥美代子的女人，我想得到她的个人资料。” 神谷瞥了伊东一眼，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既然对方不是警察。有何权力这样要求呢！ 伊东眼见没有希望，就微微鞠躬后离开了警察署。 “要不要给高崎叔叔打个电话呢？” 伊东想想又放弃了。一有事就要求助，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做。作为成年男人，需要有独立的思想和与之匹配的行动能力。再说麻烦别人总是不妥当的，即使委托他调查的就是高崎。 那么不通过警方的渠道，还有个地方可以查。那就是大津市的市政厅。查过地图后他惊喜地发现，市政厅就在附近不远。 第17章 那么不通过警方的渠道，还有个地方可以查。那就是大津市的市政厅。查过地图后他惊喜地发现，市政厅就在附近不远。 他直接去了大津的市政厅。 市政厅里人很多，不过秩序井然。只是有些老年人看起来身体不太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伊东心里非常奇怪，家里人就这么放心让他们独自出来？还是说这些人都是空巢家庭，家中的子女都不在本地？ 但是无论怎么说，还是应该找个代理人会更好一点。即使需要本人出席办理，至少还有人帮衬着。不过现在老年人的性格都相当执拗，不容易相劝。一旦与他们的想法向左，就会大发雷霆之怒。由此产生的一系列的后果，不是年轻人可以承担的。而这一点，伊东早就见识过不止一次了！ 所以他看了一眼之后，就扭过头来，面对着市政厅的工作人员。 “上午好！我是伊东浩三。我想查一下高桥美代子的情况。麻烦了！” “上午好！伊东先生。我是负责的川田空良。请您稍等。” 市政厅的川田听说要查人，就点开了查询系统。 身着制服的川田身高顶多有一米七。他的头有些大，略微有些秃顶。只是这样脖子就显得短粗。脸庞白胖，嘴角挂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睛虽然努力睁大，但是天生的眯缝眼却仍然让人觉得他漫不经心。而他殷勤的态度则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不至于引起别人的反感。 “对不起！”伊东微微鞠躬。 川田边查边念着电脑上的内容：“‘高桥美代子’，旧姓‘阪井’。竟然是阪井智和先生的女儿。” 伊东试探道：“川田先生，您用了‘竟然’两字。这位阪井先生是贵地的名人吧！他是大学教授还是某个领域的资深人士？或者说是一个大人物？” 川田不无骄傲地道：“阪井先生不仅是我们大津市的大地主，更是滋贺县有名的富豪。阪井家在近郊拥有大型的庄园和辽阔的土地。以前靠田地和山上的出产。现在则是经营着房地产，大型超市，还有工厂和山林。” 他此时的态度就是典型的与有荣焉。这一点也很好理解，人之常情嘛！无论谁的家乡出了名人富豪，大家虽然不一定能沾上光，但毕竟是件有面子的事情。 伊东大为惊叹道：“大地主，还是有名的富豪！这年头，有地就代表着大量的财产。更何况还是这么多资产。阪井先生有几个儿女啊？” 工作人员回答道：“美代子是独生女。” 川田有些奇怪，喃喃道：“高桥美代子，独生女？” 阪井属于财阀似的人物，保守估计资产有上百亿。作为他的独生女儿，美代子拥有无可争议的继承权。当然，晴子应该也有。她绝对不会为了区区1000万日元保险金，谋杀亲夫。 美代子刚到四十岁，成熟动人。未来将拥有大笔遗产。即使《遗产税法》会扣除大笔税项，仍然是非常丰厚的继承。就现在这个分居状态，阪井根本不可能会分遗产给高桥。所以为了钱财杀夫的可能性，已经纯粹是荒诞的想象。 若是美代子想离婚，摆脱高桥。而高桥不愿意呢？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日本民法(亲属法)》规定分居三年可视为夫妻感情破裂，法院在调解无效的情况下，可判决离婚。而高桥和美代子分居才两年。所以说，主观上可能有动机。 但是美代子只需要再等一年，就能达到自动离婚的目的。若是杀夫，代价实在太大。只要稍微有些智商，就不会铤而走险。在娘家舒舒服服等上一年，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为了离婚而杀夫，再也没有比这种事更愚蠢的了。 “打扰了！川田先生。谢谢您对我的帮助。” “伊东先生，请不要这么说。这就是我的工作。您这边还有事吗？” “真不好意思！” “那我就失陪了。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您请便！” 伊东眼尖，已经记下了美代子的住址，就走了出来。 此时临近中午，阳光明媚。伊东如愿以偿，终于吃到了美味的湖鱼料理。吃完美餐的他兴致勃勃，浑身充满干劲。 下午，伊东浩三秘密走访了美代子住处的周边，看看有什么线索。美代子是阪井智和的独生女，又处于分居状态，应该会有男人追求。结果却令他大感意外，据说美代子性格冷若冰霜，只有对亲人除外。他反复调查，却没有任何男人与美代子接触的信息。令他大为沮丧。 伊东原路返回京都。他吃过晚饭后，回到w酒店。洗澡以后，他找出了《鉴定报告》。 《鉴定报告》 拟解剖尸体：高桥康夫（时年四十三岁） 一、外观检查： 身高一米七五，uu看书 .uuansh.o身体瘦削，无营养不良。枕部、顶部、腰部尸斑略淡。背部、臀部两侧非常明显； 全身未见外伤； 二、内部检查： 未发现致命性损伤及疾病。 窒息死亡。肺淤血、水肿；肝脏淤血；心肌断裂。 毒物检验，死者在其肝、胃内容物、心血中均检见致死量的乌头碱。检测乌头碱有新乌头碱，次乌头碱、惰碱等成分。可以确认是日本产。 胃容物：薄片牛肉、葱、春菊、大白菜、寿司、日本酒。 三、死因：乌头碱中毒死亡。 四、自、他杀的区分：系自杀 五、死后经过时间：推定为解剖开始之时（三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三十分）起计算，已死后经过10-12小时。 六、血型：血性确定为o型。 七、其它参考事项：无 鉴定如上 平成xx年三月二十九日 k府警警察本部刑事部鉴定课 医师宗我泰树 伊东看完后心中苦笑。他又找出了《现场勘察报告》和《鉴定报告》一起综合分析。要是结合现场情况和尸检，那么搜查一课的结论至少现在是无法推翻的。 也就是说，高桥死于自杀这个结论并没有错！这意味着事情将变得非常棘手。毫无侦探专业知识的他，眼前是一片浓重的迷雾。谁又能唱着狂言中的囃子物，吹着笛子跳着舞，把他带出来呢？ 第18章 四月二日，月曜日。 清晨，w酒店“佳水园。” 伊东吃过早餐。穿过长长的走廊，到达了后山。这里即使不是清晨，也非常静谧。绿树森森，古意盎然。 他在这里逗留了半个多小时，才返回房间。 上午，佐藤给伊东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一个漂亮女子买票的画面。女子刚买完票，笑容满面对着后面的男子挥手。后面的男子正是高桥康夫！照片上的时间是三月二十八日下午1:38。 伊东满意地点头。这应该是他取回摄像视频里的照片。这个女人显然是关键人物。高桥死于三月二十八日晚上10-12点之间。这个女人是已知的，最后见过高桥的人。但是，这个女人会是谁呢？ 根据警方对高桥公寓的搜查。公寓是2ldk（两室一厅）。房间大小是一个九叠，一个五叠。九叠的房间是寝室。在五叠的房间里，有一台显微镜。厅里靠墙的地板上，还有桌子上，都是酒瓶。不过，排列地很整齐。可以看出高桥是独居，里面没有任何女人的东西。除了一张写有“4月1日”的便签，并没有发现装乌头的容器。死者自己也没有栽种乌头作为盆栽。搜查员同时确认，公寓里没有能接触到乌头的人。 便签的时间和弥荣会馆的门票一致。应该是高桥怕忘记了，给自己做的提醒。如果高桥只是替人代买，应该将票送出即可。而且，委托买票的人也会主动寻他。因此，是否可以判断：4月1日高桥康夫是要和照片上的漂亮女人结伴去看表演。如果是约定，那么高桥至少应该履约后再自杀。 伊东不禁对乌头产生了兴趣。他查阅了相关资料得知：乌头属于日本药典中的天然药物，为毛茛科植物。母根叫乌头，为镇痉剂，治风痹，风湿神经痛。侧根（子根）入药，叫附子。有回阳、逐冷、祛风湿的作用。可以做成乌头双脂型生物碱和乌头单脂型生物碱。 原来乌头可以做药用啊！伊东想。我还以为只能做毒药呢。不过，至少这种毒素还是有价值的。比起乌头，熊本县的“水俣病”才是真正可怕的。至少乌头还能治病。工业汞的化学污染，遗毒无穷啊！ 伊东决定今天去安京大学调查。他坐着市营地下铁，来到了位于左京区吉田本町的安京大学本部。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若是去风景秀丽的鸭川东岸，只需要走短短一段路。在东一条通到川端通就能到达鸭川岸边。 安京大学的校门很小，大概只能容纳一辆汽车通过。正门中央，淡绿色的铁门向内敞开着，表明学校民主自由的风气。迎面是一棵不算高，却冠盖若巨伞的葱葱樟树。这绿树位置在正中，又是如此茂盛。站在校门前很容易忽略，左右还有两棵稍小一点的樟树。绿树遮盖着安京大学的标志物—百周年时计台纪念馆。只露出最上部的一截和古老的时钟。 校门前石块拼接的道路，有的石块已经裂开。铁门边的石墙，显得斑驳而陈旧。右侧石墙上简单的，黑色“安京大学“四个字”，透露出一种不羁。这样的外观，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国内最高学府之一，仅次于东京大学的国立综合大学。 伊东昂首挺胸走向了正门。 宪法中规定了大学自治。按照规则，普通警察是不进校园的。刑警需要进学校调查，也必须告知校方，并在工作人员陪同下工作。作为东大的毕业生，伊东当然知道这个规则。但是他虽然是来调查的，本身却不是警察啊！ 伊东进了学校。处处樱花，到处都是精致的风景。校园里自行车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学部生（本科大学生），院生（硕士和博士生）散落在校区的各个角落。这种安静柔美的气氛，让他产生了一种对东大的怀念。 伊东突然想起岩井俊二的《四月物语》，还有松隆子饰演的北海道少女榆野卯月。明朗优美的钢琴曲，配着追梦少女淡淡的忧伤。青春的醇香恰如樱花，飘落在时光的小路上。 “昨天不就已经是四月了吗？作为男人，我是否太多愁善感了呢？”他颇为苦恼。 伊东调查到：高桥是毕业于理学部生物学系。uu看书.uukas.co 平成七年（1995年）上学，平成十一年（1999年）毕业。当时的校长是：井村裕夫，长尾真（前后）。 他根据教务处的生徒名簿（学生花名册），找到了高桥的大学同班同学：佐佐木浩男。佐佐木现在是安京大学的理学副教授。 虽然伊东未经预约。但当佐佐木听说是为了高桥，还是抽空见了他。 佐佐木身材高大，气质儒雅。虽然与高桥康夫同龄，却显得比他年轻。 伊东向佐佐木鞠躬，并递上名片：“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写小说的。您的同班同学高桥康夫先生，已经在上个月二十八日过世了。我受他人所托，想知道他在安京大学的情况。” 佐佐木看了看名片，注意到上面写着历史学家，却浑不在意。他伤感地道：“几天前我已经看过《京都新闻》晨报了。高桥君是英年早逝！英年早逝啊！听说警方以服毒自杀结案。” 伊东道：“是的。” 佐佐木不能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呢？！高桥君如此人物，为什么会自杀呢？我想不出来他要自杀的理由！” 伊东不便回答，也无法回答整个问句。只好答非所问道：“所幸高桥先生是逝世在樱花树下，树下还有紫色的马蹄莲相伴。” 佐佐木唏嘘一番道：“我和高桥是前后座。不瞒您说，高桥君在安京大学可是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同班的女生，都以和他能说上话为荣。他收到过很多情书，我当时非常嫉妒！因为我喜欢的女孩都喜欢他！真是令人沮丧！” 第19章 “那您恨他吗？” “不瞒您说，刚开始确实有。伊东君您应该知道大凡女人都喜欢美男子。看您的名片就知道您肯定毕业于名牌大学。而大学校园里的种种情况，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在京大，美女比比皆是。而美男子却很少，尤其像高桥君这样的更是出类拔萃！所以形成了众星捧月的效果。因为您也就毕业不超过十年。我和高桥毕业都二十多年了。对了，您毕业于……” “那个，我毕业于东大。只是碌碌无为，靠爬格子混口饭吃。丢尽了东大前辈们的脸。不过这也没法子，我就这水平。不错！在校园里，美男子犹如香气扑鼻的鲜嫩花朵，女生们趋之若鹜。而我等只配摇曳充作背景的青枝绿叶被她们视而不见，最后作为残枝败叶只能腐烂后化作沃土。”伊东苦笑。 “残枝败叶吗？很生动的比喻啊！有句唐诗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您这句看来有异曲同工之妙。您和我在爱恋方面的遭遇都是相同的，在追逐女孩的过程中一败涂地。不过也没有办法，谁让我们的基因是父母给的，谁让高桥君生得那么英俊！况且他品学兼优，乐于助人。几乎没有缺点。” 伊东摇摇头：“您是说高桥先生是完人？日本会有完人吗？这不可能！在平成年代，完人比怪物还要可怕啊！” 佐佐木夷然道：“当然不可能，我只是想说明高桥君算是完美的人。至少，以一般人完美些。不过通常说来，人越完美，越容易掩盖其不为人知的。所以当时很多人以为他完美地背后，有着巨大的缺陷。当然，纯属想象！” “原来如此。那么高桥先生在班级里有要好的朋友吗？” “高桥在学校大放异彩，在班级里也是拥簇众多。所以我们接触并不多，算不上是朋友。伊东君你若是想打听他在大学的情况，应该去找当时工学部化工系的鸠山慧悟。他和高桥都在同一个社团。” “是这样啊。那么您能告诉我是什么社团吗？” “将棋社。” 伊东鞠躬道：“拜托了！佐佐木先生。请您给我鸠山先生的联系方式吧。” 佐佐木却摆摆手道：“我先帮您联系一下。您稍等。” 在佐佐木的帮助下，伊东联系上了在安京化学株式会社工作的鸠山慧悟。 伊东听得出来，话筒里鸠山的声音显得非常激动。看来他已经得知了高桥的死亡。不是看《京都新闻》，就是看了株式会社京都放送（京都府和滋贺县为放送地域的电视台兼广播电台，为独立uhf电视台。）的新闻。 鸠山答应伊东，在他居住的公寓附近的喫茶店见面。鸠山的家是在下京区的西木屋町。所以伊东从安京大学出来，就直奔下京区。 伊东还没到达下京区，高大壮观的京都塔就映入他的眼帘。全白的瞭望塔高达131米，由建筑师山田守设计。是世界最高的非钢结构建筑。在昭和三十九年（1964年）12月28日启用。并安然度过平成七年（1995年）1月17日阪神大地震。 从外县或者关西地区坐jr到京都站，白天出站就能看到伟岸的京都塔。虽然没有东京塔那么高，也没有那夺目的艳色。但是展露风姿的白色京都塔，给人以洁净安详的感觉。 京都塔的设计造型比较现代。建成之初即为保守的京都人所诟病。本地人看京都塔不顺眼，外地人晚上从京都站出来大概也是一脸茫然。古都？我们是来看古都的。而古都弄这么个现代的高塔做什么？期待风情韵味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然而这种粗略的印象很快就会一扫而空。通过游览才发现，原来古都还是古都。只是与时俱进，多了不少现代建筑。 若是站在京都塔顶端设有的展望台。则可以肉眼眺望到清水寺。当然也可以使用免费的望远镜。由固定的望眼镜看京都，犹如在观看一幅巨大的画卷，别有味道。观看者似乎穿越时空回到了日本古代。由于京都的建筑布局是仿照中国唐朝时的长安，所以又可以领略到到大唐盛世的风采。只是旧京都在应仁之乱中几乎完全被焚毁，眼前的这些古建筑基本都是以后重建的。而应仁之乱后，日本长达百年的战国时代轰然开启。u看书 .uuashu 伊东记得自己住的w酒店，似乎有免费赠送京都塔的参观券。当然，如果有jcb卡，也能免费获得一张参观券。他摇摇头，他只有mizuho银行（瑞穗银行）的信用卡。再说，即使想去也得有时间和心情才行。 到了西木屋町，伊东四处寻觅便利店。他打印了几张和高桥一起买票的女人照片，然后步行前往约定的喫茶店。这家喫茶店位于通四条下。 这家喫茶店的外观很有艺术风格，显得古典神秘。外面的看板极具特色，将日式的内敛和美式的张扬兼容并蓄，隐晦地透露出店内的氛围。 伊东拨打了鸠山的手机，却见靠窗位置有人向他挥手。原来，鸠山早就到了。 鸠山应该和高桥同龄，也是四十三岁。不过看起来比较憔悴，眼睛大而无神。洁净略带苍白的面容，透露出悲伤和寂寞。刮得铁青的下巴上，有着刮胡刀留下的血痕。 伊东一眼认出，鸠山穿的是mackintosh的经典款风衣。这个来自苏格兰的品牌，在平成19年（2007年）被大手商社八木通商株式会社收购。由于这款风衣挺拔有型，款式考究并兼具雨衣功能。所以他买了不止一件。 他走入店铺的自动门。一般说来，喫茶店的外门通常都是外拉门，既安全又不容易坏掉。所以他心里有些嘀咕：这里又不是百货商店！ “欢迎光临！”一个女服务员向着伊东喊道。 他微微鞠躬。相对于喫茶店的宁静，这句本来声音不高的话语就显得非常响亮。 第20章 伊东看到鸠山倚坐在坐席上，眼睛发呆地看着窗外。似乎窗外有什么精彩的地方，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这是人的正常反应。高桥作为鸠山的同龄同社团的大学好友，他的死对鸠山是个残酷的打击。米兰?昆德拉说过：“生命中的重，指的是那些一次次浮现，又一次次让你感知人性的脆弱和自身的渺小的事物。”鸠山是刚到中年，肩负着生存的重担。可能只需要轻轻一推，就如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倒下。 这是一家咖啡专门店。内部装饰的风格和外部类似，椅子坐席的颜色与咖啡接近。墙角有一排不大的书架，上面有最新的报纸，新旧不一的期刊杂志和文学类读物。 咖啡豆都是现场研磨，再进行冲泡。所以，咖啡店里散发着，天然咖啡的浓郁芳香。 鸠山的面前已经有了一杯咖啡，还配上店铺自制的面包圈。伊东也点了价值500日元的咖啡，和450日元的芝士面包卷。 伊东拿出名片，递给鸠山道：“对不起！我就是刚才和您联系的伊东浩三。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您亲自出来一趟。 鸠山道：“我是鸠山慧悟。”也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伊东。 鸠山看了一眼伊东的名片，诧异问道：“虽然刚才在电话里不方便细说，不过我还是想问您一下。伊东先生，您是历史学家吧？！这个历史与小说，和阿康有什么关系呢？” 收下名片的伊东，露出会意的微笑。自己编造的昵称，竟然真是高桥与朋友的称呼。而这么亲近的称呼，也只能是密友之间才有。 伊东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只是个历史学者，学习历史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写小说。所以当然和高桥君没有关系。只是有人委托我这样做的。想知道他在安京大学是否过得快乐？也许，有人打算替高桥先生出一本个人传记，只是由我来代笔吧。” 鸠山点点头，没有说话。 伊东并不急切问话，他不是警察，不想给鸠山以压力。喫茶店气氛安逸，充满格调，更适合谈心或者悠闲地度过时光。在这里约谈亡者的朋友，本身就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只是喫茶店是鸠山选定，他也只能勉为其难。 伊东搅拌着咖啡，加入一点点糖。咖啡香浓提神，就是有点苦。所以他喜欢加些糖，中和一下。他的动作优美好看，独具风姿，像极了古代的公家。 不过这也正常，伊东氏本来就出自藤原氏。藤原氏极盛时期，天皇的后妃均有出自于藤原家族。藤原氏执摄政关白之权柄，独霸朝野千载。 鸠山慧悟注意看着伊东的举动，心道:这个写小说的有点贵族的气质啊。 两人喝着咖啡，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伊东发问道：“鸠山先生，最近您见过高桥先生吗？” 鸠山黯然摇了摇头：“唉！刚毕业那几年还经常聚会，那时候总觉得要分别是件痛苦的事。后来大家都很忙，虽然还想着要有空就要相聚，但是都有心无力了。慢慢的也只能习惯成自然了。但是最少也是维持着一年一次的同窗会。当然不是同班的那种，而是我们的将棋社。” 他哀伤地望着眼前的咖啡杯，心情也如咖啡般苦涩，却毫无芳香感。续道：“去年还约定了，过了今年四月找一天大家欢聚。又是一年没见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同窗会了。阿康却再也不能出现了。” 鸠山的眼中涌出泪水，却不想让人看见。只好捂住脸，低下头。 伊东也有些唏嘘。 人的真心朋友，一辈子也没有几个。死了一个，就少了一个。没有替补，无法替补。男人向来对友情看重，是因为没有朋友的人太过孤独。而失去朋友是悲伤的事情，更何况是永诀。 待到鸠山稍稍平复情绪。伊东回避了亡者的话题，而是问向将棋社的情况。 “鸠山先生，将棋社和高桥先生关系好的，有几个？” 鸠山擦拭着泪水，回答道：“刚入学的时候，是我和同级的花村沙织，她是教育学部。” 伊东做着记录提问道：“您是工学部化工系。这个花村沙织名字怎么写？她是哪个系？” 鸠山用手在咖啡桌上划着：“平假名是はなむらさおり。心理学系。我们安京大学的心理学系主要是实验和基础心理学，在世界大学范围也是一流的水准。uu看书 .uuknshu” 伊东点点头，名校之所以成为名校，当然在师资等方面需要鹤立鸡群。硬件再好，水平不行就没有什么用。他问道：“后来又有几个？” 鸠山回答道：“三年级的时候，又多了几个。有四年级的学长，也有二年级和新入学的学弟学妹。” 伊东要求道：“请您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和学部。拜托了！” 鸠山点头，喝了一口咖啡。脸上现出回忆的神情，似乎充满眷恋：“刚入学那会，将棋社人不多。大家都愿意去体育部的社团。很多人去剑道社，只是因为觉得练剑道帅气。有的去打棒球，想以后进中央联盟的读卖巨人队打职棒。不过我在高中就是将棋社，自然没有改换门庭的意愿。再说，我对剑道可不在行。” 伊东不愿打断他的回忆。事实上，当人沉浸在这种回忆中，更能想起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鸠山继续道：“当时将棋社只有七八个人，很不稳定。学长们也漫不经心，将棋社摇摇欲坠。我和阿康，花村反而变成了最坚固的三角。经过我们的努力，将棋社好了很多。第二年，就多了不少人。工学部电气系的新生柿塚胜彦也加入了。他是业余三段。四年级的川村刚介学长。哦，他是药学部制药化学系的。我们五个人非常要好。” 伊东暗自赞叹。记得真得很清楚，不愧是将棋社团出来的。观察力、注意力、记忆力都很强。他以前是学过将棋的，可惜没有什么天赋。最后如雪落浮水，翩然无踪。 “对了，自己的驹盒（棋盒）放在哪里了呢？” 第21章 鸠山自顾自道：“到了三年级，将棋社已经人满为患。成为大型的社团。随着新生雨宫秀洋和柳原尚美的加入，我们成了将棋社著名的‘七武士’。” 这时候鸠山的眼中，闪耀着兴奋。道：“那真是段美妙的时光！大家一起研究将棋，一起参加每年的祇园祭、葵祭、时代祭。” 伊东道：“那雨宫和柳原是什么学部？” 鸠山回答道：“雨宫是经济学部经营学系。至于柳原”他顿了顿黯然道：“我们四年级的时候，柳原出了事故，死了。” 伊东一惊，原来这“七武士”已经有人先逝去了！他不由地追问道：“鸠山先生您说这个姓柳原出了事故？请问是什么样的事故？” 鸠山无精打采：“还能是什么？车祸！据说是在美国旅行的时候，惨遭此祸！世事无常，生命脆弱。唉！后来她的父母还到学校，取消了她的学籍。她是我们七武士第一个离开的人。” 他目光迷离，喃喃道：“女人死后必渡三途川。谁会牵引她？！也不知道下葬的时候，棺木里有没有六文钱船费？” 这是《源氏物语》里的典故。据说三途川是凡人死后第七天前往冥界途中所渡过的河。而那些没钱支付船费的灵魂，只能变成三途川里的水鬼。 伊东问道：“柳原尚美出事故后，你们怎么样了？” 鸠山颓然道：“七武士少了一个人，对我们的打击很沉重。但是最沉重的，自然是阿康。因为他和柳原是情侣啊！” “伊东先生，你知道四条通的‘花见小路’吧？那就是他俩经常去的地方。” 伊东点头道：“当然去过。那是个充满古意，宁静清幽的所在。走在那条石板路上，总觉得曾经生活在那个充满人间烟火的地方。” 他感慨不已。一对情侣，一个死于多年前的事故，一个今天死于毒杀。真是命运多舛！ 鸠山接着道：“柳原出了事故后。大家还以为会带回遗骨，在京都举行葬礼。但是柳原的父母在京大取消学籍后，就去了美国。并没有在京都办理柳原的葬礼。从此阿康变得消沉起来。好在阿康学业没有落下，顺利通过毕业试。然后就出去就业。按阿康的水平，本来他可以读院生的。” 伊东问道：“那么七武士的其他人呢？” 鸠山慧悟长长叹息后，苦笑道：“还能怎么样？自从柳原出事故，阿康萎靡不振。剩下的我们自然也无心下棋了。” 伊东追问道：“不好意思。那么其余四人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您方便提供吗？” 鸠山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文库本大小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伊东看。 “就是这个，我们七武士的联系方式和住址都在这里了。” “非常感谢！” 伊东拿出手机对准页面拍了照。随着“啪”的一声清脆的快门，屏幕上留下了清晰的影像。然后他仔细地把笔记本上的内容一点点地抄录下来。 鸠山飞快地把面包圈吃掉，又一口喝干了咖啡。对伊东道：“伊东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有些疲倦了，想回去休息了。” 伊东暗忖，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不过鸠山已经提供了很多线索。就向鸠山慧悟直接鞠了一躬。 鸠山郁郁寡欢，又无精打采。放回笔记本时更是差点打翻了咖啡杯。 伊东忽然想起，那个和高桥一起买票的女人。赶紧拿出已经打印好的照片，指给鸠山看。问：“这个女人是将棋社的吗？”这个照片打印前已经修过，上面并没有高桥。 鸠山拿过照片仔细端详。照片上的女人很漂亮，但是自己全无印象。将棋社的学姐学妹，也就那么几个。虽然过了很多年，有一些没再见过。但是容颜轮廓，大致不会变化。要是街上偶遇，也能认出来。再说，这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六岁。低六七届的学妹，自己怎么可能认识？咦！这双眼睛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鸠山摇头道：“不是。也许是我们毕业以后的吧。没见过。”他琢磨着：这双眼睛哪里见过呢？忽然对伊东道：“伊东先生，这张照片我可以留下来吗？” 伊东微微愕然。 鸠山既然说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为什么要照片呢？他要把将棋社的女学生再回忆一下？悼念失去的青春？看来很多人都是个多情人，不止伊东一个人。 伊东郑重道：“好吧！鸠山先生。只是请不要传播照片给任何人。这张照片属于宝贵资料。” 照片是可以充当物证的。再说，这可是伊东冒着违法的风险搞到的。他不知道，冒充警察的行为间接制止了一场犯罪。要是他知道，可能会啼笑皆非吧。 “请您放心。您能把照片交给我，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信任。我岂能辜负您的信任！” 鸠山肃然道。 “鸠山先生。专门请您过来一趟，真是失礼了！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 “哪里哪里。伊东先生，若有消息再和您联络。u看书 .uukansu.om ” “拜托您了！”伊东鞠躬道。 鸠山小心地将照片夹入笔记本，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喫茶店。 “谢谢惠顾！”女服务员喊道。 伊东看着鸠山充满萧索的身影，落寞地远去。虽是春天的四月，倒像是劲风横扫落叶纷飞的秋日。这一幕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当离别变成永诀，唯一的留存就是昔日的时光。记忆中沉沉浮浮的，是青春的微笑。在名唤友谊的河边，弹奏的都是真诚的灵魂。只是一杯饮罢，从此散落天涯。 若过往只是一个梦，醒来后会不会撕心裂肺！而其中说不尽的悲喜，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了！ 伊东摇摇头，这种事还是要鸠山自己能够走出来才行。别人的开解是没有用的。 他看了看桌子上咖啡和原封未动的芝士卷。就吃了起来。刚才光顾着问，一口都没动。现在，是自己的悠闲时刻了。 伊东到书架那里翻阅，看看有没有他喜欢的书。 书架上的书很是杂乱。不是说摆放杂乱，而是说并没有将书籍归类。他边替店主打理，边寻找他想看的东西。 唔！那一本不就是石南居士的《荷风随笔》吗？此君的随笔作品伊东只看过《断肠亭日乘》。世人皆人云亦云，断定小说《地狱之花》是其代表作。然而在伊东看来，无论是文字还是艺术水准，《断肠亭日乘》才是巅峰之作。 伊东非常高兴，便把书从中抽了出来。然后回到座位上，欣喜地阅读起来。刚才因鸠山产生的阴郁，全部无影无踪了。 第22章 鸠山回到了公寓。妻子圣子正在拉着吸尘器，打扫房间。 “您回来了。” “唔！” 鸠山确实是有些疲乏，并不是托辞。故友的离去令他颓丧，也间接影响到躯体的健康。他刚想回房间休息，忽然想起了照片上的女人。 “好奇怪的女人。明明没有见过，却有一种该死的熟悉感！” 鸠山掏出照片递给圣子：“刚才有个作家找我。是关于阿康在将棋社的事。还问我将棋社有没有这样的女人。我根本不认识啊！你也见过一些将棋社的女生，看看吧！” 圣子关闭了吸尘器。她擦了擦手，接过照片看了起来。 嗯！这个女人她应该是不认识的。看年龄只有三十多岁，而且还很漂亮。至少比她小好几岁呢！ 圣子刚想放下照片，继续她的清洁工作。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女人的眉眼，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啊”！ “这眼睛很熟悉！好奇怪！这张脸很陌生，可是这眼睛……！” 鸠山感到无比诧异和迷惑：“什么！你也觉得很熟悉？！难道这个人咱俩都认识？不可能啊！这张脸我从来没见过！” 圣子重新仔细地看了看，也是大惑不解地的模样。道：“除了眼睛熟悉，其它方面则完全陌生啊！” 两人面面相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中午，鸠山在离家不远的弹子房，排遣着郁闷。虽然游戏场里人声鼎沸，钢珠沙沙的滚落声不绝于耳，但他觉得弹子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敲击着按键。 说来也怪！若是心情好时，他的成绩总是惨不忍睹。可是今天心情黯淡，却收获了大批的弹子。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可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鸠山看了看手机屏幕，是圣子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打的。 “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鸠山有些不高兴。不过他知道应该是有急事，圣子可不是遇事就惶然失措的女人。 “有什么事？” “您快回来！我想起那个女人的眼睛像谁了。”圣子在电话里急促地道，就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 鸠山赶紧结账回家。到了玄关，鞋都差点忘脱了。圣子从打开的电视边上蹦了起来，挥舞着照片。这种情绪可不多见，她是个性格柔和的女人。要不然，鸠山也不会娶她。虽然圣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鸠山不耐烦地问道：“像谁啊？不要总给我打电话！”他看了一眼宽大的液晶电视，发现正在播出的是富士电视台制作的悬疑喜剧《诈欺天下jp》。 圣子有些委屈，随即兴奋地嚷嚷道：“我想起来了，这眼睛非常像是尚美姐姐。就是多年以前，我还在上高校的时候，邻居家出了事故的柳原尚美啊。她就是你们京大的，因为车祸死在美国。刚才看电视剧，主演是长沢xx。尚美的眼睛和她很像啊！” “尚美姐姐？什么！你说什么？你，你竟然是认识柳原尚美？！我们京大的柳原尚美？！” 鸠山觉得他整个人如同走在无人的荒野，被闪电后的惊雷击中。身体也变得无比僵硬起来！ 圣子认识柳原！这么多年她并没有提过这件事啊！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鸠山是在大学毕业后认识的圣子。 他不能置信地望着圣子，心里却飘向初见柳原的时刻。他想起来了，柳原确实是住在下京区的。柳原是七武士之一，他不可能不知道。 圣子的娘家也在下京区。这下京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说圣子和柳原是同区，但是很多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过面。所以他从未想过两个人可能是认识的。更为夸张的是：二者竟然是彼此认识的邻居。这简直就是“六度空间（six degrees of ）”理论的现实版。 六度空间理论又称“小世界现象”，是哈佛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斯坦利?米尔格兰姆创造的。根据这个理论，一个人和任何一个陌生人的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花村是心理系的，她曾经和七武士谈论过这个话题。这个理论验证其实极为困难。因为无论如何试验，总是取某个区域的一部分人做样本进行调查论证。uu看书 wwuukanshu 即使成功，也仅代表某个特定区域的特定人群，不具有普遍意义。 而现在？圣子竟然是柳原的邻居吗？！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 鸠山赶紧又仔细地看了看照片，越看越觉得眼睛像极了。但是又能如何？只是一个眼睛很像柳原的女人罢了！ 柳原的的确确已经死了，毫无疑问。虽然大家没有见过遗体，但是柳原的父母已经确认。既然柳原死在美国，那么就在美国就地安葬。 看来柳原的父亲，对日式葬礼没有兴趣。也没打算带着柳原的遗骨，回家族墓地安葬。柳原的父亲是美籍移民，可能家族前几代就迁到了美国。据阿康听柳原说，柳原的父亲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所以柳原的葬礼极有可能也采用了美式的教堂葬礼。 想到这里，鸠山顿时意兴阑珊。他嘟囔了句：“你知道吗？柳原是我们将棋社的，他就是阿康大学时代的女友。真是奇妙的缘分。现在，两个人都没了！” 圣子惋惜不已道：“尚美姐姐是个很好的姐姐。谁也没有想到她21岁就死了，我们当时都很意外和痛苦。临行前尚美姐姐还说，回来会带礼物给我们。我们没有盼来礼物，却听到了她离开的噩耗。” 圣子眼睛流下了晶莹的泪水。柳原尚美家很有钱。可是柳原却丝毫没有大户人家的傲慢感，也不像那些流连街头的蛮横恶女。容貌美丽，性格坚强的柳原，对后辈的她们很是照顾呢！ 夫妻二人都沉浸在回忆里。圣子自是怀念与柳原的交好，而鸠山却有着奇异的心事。 第23章 就在鸠山被圣子叫回家的时候，伊东去了高桥死前去过的料理店。如果高桥从料理店离开后，再没有吃过任何食物的话，那么这就应该是他人生的最后一餐。 根据搜查本部的调查，高桥胃内残留的寿喜烧，是在鸭川附近的xx屋木屋町店吃的。店员看过高桥照片，证实三月二十八日晚上7-8点间，高桥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吃饭。由于这家料理店是很出名的连锁高级店，隼牌这种大众货应该是不会提供给顾客的。 xx屋木屋町店就在鸭川岸边。店门上的木牌写着“创立明治八年”。 大概是因为伊东来得早的缘故，从外面往店内看，人不多。 伊东推开茶色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因为已经到了中午，所以还是吃饭吧。 “欢迎光临”! 伊东看了看，店内的装潢不算新颖，但也不老旧。服务员殷勤地把他引到空闲的餐桌前。 “中午好！对不起！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一份五分熟tenderloin（菲力牛排），外加一份梅洛酿的红葡萄酒。” 菲力牛排肉质纤细滑嫩，鲜嫩无比。搭配低单宁的梅洛红葡萄酒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像赤霞珠、西拉这类酒体丰满，单一单宁高的葡萄酒，虽然也适合肉类的配餐，但是并不适合菲力牛排。 服务员隐晦地看了伊东一眼。眼前的客人显然是吃西餐的老手，单就菲力牛排配梅洛就能看出来此人的美食水准。 不一会，牛排和梅洛都到了。 “您请慢用。” 吃了一半，伊东拿出手机找出了高桥的照片。 “不好意思！请问您见过照片上的人吗？” 他向一个小个子店员发问。 这个店员的脸极瘦，也就一巴掌大。下巴尖尖，看上去如同一个正三角形。难道他长期营养不良？然而料理店提供给自家店员的餐食应该也不差。要是这么说，店员的小肠吸收功能可能不太好。 他看了看照片，目光畏缩偷看了伊东一眼，怯怯的道：“先生您是警察吗？前几天有搜查一课的刑警先生已经来问过了。” 冒充刑警一次两次可以，多了终究会露馅。伊东深谙其中的奥妙。他微笑着摇摇头，拿出名片。 “照片上的这个人是我的朋友。听说他的最后一餐就是在这里吃的。他能够选择贵店作为最后的晚餐，我想他是很重视这里的。我不是事务所的私人侦探，只是想知道他那天是不是很高兴而已。如果他那天很高兴，相信他在天国也会有喜悦！那么我们这些朋友也会感到很欣慰。” 店员看了名片肃然起敬道：“伊东先生吗？我是菊田。您是历史学家？小说家。太幸运了！我能和您合影吗？” 伊东听了苦笑。这个菊田应该没有看过他写的书。看了名片，却提出要合影。这其中的苦乐，哪里说的尽呢！然而也不能不回应，毕竟店员觉得他是值得尊敬的那一类人！这样就足够了，他作为一个历史小说家也算值得自豪。 伊东点头道：“哪里哪里，只是个不出名的小说爱好者罢了！可以啊，菊田先生。您是否可以说说阿康的情况呢？”他故技重施，采用了与鸠山第一次打电话联系时，他臆想出来的高桥的昵称。 店员如释重负，如同卸下了伪装一般。目光分明在说“您早点说不就好了！真是又吓着我了。”有趣的是，他的眼睛就比例来说在五官中是最大的。所以很像一只停留在叶片上，瞪着复眼的蜻蛉。 这也是人之常情。普通人谁愿意和警察打交道？毕竟日本警察这个等级分明的组织如同冰冷而高效运转的机器。从一点来说，警察这个职业天生不讨喜。再说毕竟涉及人命案，普通人为之惊惧不安才是正常反应。 菊田眨了眨眼睛，回忆道：“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大概是在七点。您的这位叫‘阿康’的朋友是独自一个人来的。他看上去笑容满面的，却又在努力抑制这种情绪。怎么形容呢？噢！就像是在京都的赛马场，赌马狠狠地赢了一大笔钱。只是那天是水曜日，既不是土曜日，也不是日曜日。” 伊东再次苦笑。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日本人和中国香港人是最酷爱赌马的。uu看书wwukahu每年六月日本中央竞马会发起的安田纪念赛，就在东京都的竞马场举行。 安田纪念赛是为纪念中央竞马会会长安田伊左卫门而设立，至今已有50多年的历史。 纪念赛的入场门槛极低。只需要花上200日元购买门票，而投入100日元买马券即可竞猜，所以很多人梦想着瞬间就成为百万富翁。只是既然俗称“赌马”，也具有博彩的性质。十赌九输，或者十赌无胜太寻常不过。不过要是纯玩乐，只花费区区100日元讨点开心，那么也就无所谓。左右不过就是麦当劳最便宜的汉堡包价格。 而京都的竞马场，应该也属于中央竞马会管理。 至于菊田为什么说是“那天是水曜日，既不是土曜日，也不是日曜日。”那是因为通常赛马比赛和开奖日都在土曜日和日曜日。所以，菊田认为可以如此形容高桥的状态，却不会认为他是中了大奖的缘故。 “那阿康点了些什么餐食？” “只是一份寿喜烧和手取川加贺美人。” 伊东提都没有提隼牌。他已经大略看过，根本没有它的踪迹。所以说大众货就是大众货。要是出现在这里，那就拉低了料理店的格调。即使店主执意要放，看到的客人大概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寿喜烧搭配着手取川加贺美人？唔！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伊东觉得非常不错！这种甘口清酒，酿造方式是山废五段。比一般的初添、仲添与留添的三段法，又多了两道工序。既然工艺复杂，又采用了糯米酿造，所以饮用时甜而不腻，满口花香。 第24章 手取川加贺美人酒是有来历的。手取川是位于石川县及新潟县边境的河流。加贺国原为古越国一部，后独立成国。属北陆道，又称“加州”。现在石川县的南部就是曾经加贺国的领域。 据说战国时代上杉谦信和织田信长大战于加贺国的手取川。此战上杉大名完胜信长，江户时期的野史称之为“手取川之战”。然则此战史料寥寥，唯一的凭信只有上杉给予加贺一向宗将领的嘉奖状。 而町田久成所藏宽永年间的手抄本《信长公记》和能登国畠山氏的长家家谱均无此战事的记录。 野史乃私人编撰，可载正史的史官所不能写不敢写之内容，可为正史之补充。野史有不少是真人真事，但是也充斥着大量的传闻，甚至是神话。所以此战是否存在值得商榷。他身为历史学家，严谨是必须的。 “伊东先生……” 菊田轻声提醒道。 “啊！非常对不起！” 神游天外的伊东被打断对历史的追思，满脸通红。 主动与别人谈话，自己却走神了。这种情况极其不礼貌。虽说他不是警察调查问话，但是警察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吗？所以说，他本来就不是私人侦探那种料。 迎着菊田的讶然，伊东解释道：“非常抱歉！您提到手取川，我就想起了一段历史。实在是……” “伊东先生果然是历史学家！随便提起瓶酒，您就能想到历史。” 菊田的赞赏毫无讽刺，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实意。 “哪里哪里。菊田先生您过誉了。对了！您能不能想想，阿康带着什么皮包之类的物品吗？” 菊田大摇其头，予以否认。 “您的朋友没有带包。哦。对了。您的朋友带了瓶清酒，是隼牌。” “咦！菊田先生。隼牌是什么酒？贵店允许客人自带酒吗？” 这可是警方也没调查到的情况。伊东非常得意。 “这个隼牌怎么说呢？具体味道品质之类的优劣我不便评论，只能说在价位上极具优势。同时严格说来，在社区的超市和便利店都有售卖。用来宴客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要是自己喝也就无所谓，味道也不算太差。怎么说呢，一分价钱一分货。除非……” “也就是说其实是大众品牌。看来您也喝过啊？” “确实喝过，我们的工资说实话不高。” “我朋友他直接拎着酒瓶进来的？” 菊田笑了起来。 “我们这个店也算是高档的。虽说只要有钱就可以进来消费，无需在乎钱的来路……总之表面上，大家都是衣冠楚楚的文明人。酒瓶原来装在西裤的兜里。似乎瓶子已经开封，所以没等坐下就拿了出来。还拧了拧瓶盖。” 伊东有些奇怪。带着一瓶清酒，还是打开的便宜货？每个人的心思真是难懂。像高桥这种，只能理解为一种怪癖。 菊田接着道：“您的朋友吃饭时，视线不离隼牌酒瓶。说句冒犯的话，我们暗笑他把清酒当成国宝了。” 伊东失笑，又摇了摇头。 伊东觉得差不多问完了，就和菊田拍照合影，用的自然是菊田的手机。然后他操起了刀和叉子，继续完成午餐的大业。 不料这时候餐厅经理走了过来。 “下午好！我是天野。非常抱歉！刚才店员打扰到您！我已经训斥他了！” “啊？！” 伊东顿时对菊田有了歉疚的感觉。是啊！这是在工作时间。不过，要是他是名人，店员也就不会遭到恶言相向了。 “听说您来自东京都？”天野问道。看来他已经看了伊东给菊田的名片。 “是的。” “我就说嘛，听您的口音非常纯正。方便给我一张您的名片？” 伊东只好又掏出名片，递给非请自到的天野。 “伊东浩三先生，历史学家，小说家。失敬失敬。咦！您住在港区的麻布十番？” “哪里哪里。呃，那个……就算是吧。” “那里听说是出了名的富人聚集区，离六本木也很近。” “似乎是这样。” “那我能和您合影吗？这可是本店的荣幸！虽然我没有机会拜读您的小说，但是本店对于各领域有成就的名人可是敬仰有三。”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已经不能再推脱了！因为毕竟伊东已经和菊田合了影。然而和天野合影却又是不同的。 菊田顶多会和亲戚朋友小范围炫耀，而天野这里肯定会把照片悬挂起来，作为伊东莅临此店的证据。uu看书 ww.uukshu.om 对于这种行为，伊东有点窝心。不过很多店都这么干，并非空前绝后之举。看来也只能勉为其难，做一回活广告了！ “哪里哪里。这也是我的荣幸。” 伊东满嘴苦涩，却无法表达。还得违心说出恭维话。 合影之后，天野心满意足地走了。只留下伊东，茫然地看着他轻快得意的脚步。 这时伊东的耳边，响起了治愈系歌手熊木的歌声。这是他设定的手机铃声《风の记忆》。 他看了看手机，却是鸠山打来的。 “对不起！伊东先生。打扰了。” “下午好！鸠山先生。您说的哪儿话。您来电话不知道是为了……？” “啊！是这样。我拿那个女人的照片回家，内人也说眼睛很熟悉。正好电视台播放电视剧，她突然想起这个女人的眼睛很像柳原。对！就是柳原尚美。” “眼睛像柳原尚美？” 世界上面目相似者何其多！再说只是眼睛像，看来也是无关紧要。要是谁去某国整容，没准就整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眼睛本身虽然不能整形，但是眼睛周围还是大有可为的。 伊东摇了摇头。只是柳原要是按基督教风俗葬在美国，还需不需要渡过三途河呢？这种问题其实永远没有答案。区别在于你是否相信，如此而已。 他语气感激道：“您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有时间，我请您和夫人喝咖啡。” 挂掉电话伊东沉吟了良久，然而不得要解。这又是一个谜。漂亮神秘的女人，似曾相识的眼睛。 第25章 下午。伊东出现在安京微生物工业技术研究所。他要调查高桥的工作场所和同事人际关系。 安京微生物工业技术研究所位于下京区。前面是夷马场町，背靠西本愿寺。左面是龙之谷大学附属的初中和高校，右边则是突拔二丁目。 这个研究所是个只有两层的建筑，不过面积看起来不小。 研究所接待伊东的是白保有树。 伊东掏出名片，递给白保。道：“下午好！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一个写小说的闲人”。 白保眼中闪过困惑，不过还是接过了名片。 “下午好！对不起！伊东先生是吗？我是白保有树。您是历史学家，我们这里是科学研究单位。您到我们这里……” 白保的言下未尽之意就是说，历史和科学研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领域。一个是人文的，研究的是人类社会史。一个是研究事物属性和自然法则的。你一个历史学家，跑到这里纯粹是庸人自扰。 “历史也分广义和狭义。广义的历史本身也包含自然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过去的、现在正发生的都是历史。时间不断前行，新的一秒都是旧的一秒的覆盖。有了人和事物，时间才具有意义。所以历史和科学都无法孤立存在。白保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布封先生的《自然史》？” “德?布封的《自然史》吗？大学时代倒是看过。可惜此书长达三十六卷，如此煌煌巨著我并没有看完。不错！按您这么一说，历史和科学研究是有相通的地方。但是这似乎并不足以解释您到此的目的所在……” 伊东爽快道：“有人委托我查查高桥先生的情况。应该是他的亲人，想知道他生前在这里工作的情况。您就是他的上级，对吧？” “唉！高桥君吗？几天前还在这里工作来着，怎么就去了天国。真是令人惊诧的意外。虽然警方说是自杀，可我们全然不信。只是……搞研究实际上是件极为枯燥的事情，乏善可陈。所以您问他工作的情况，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至于高桥君。是的，我是他的上级，研究组长。” 额头全秃，已经发福的白保回答。 “白保组长，高桥先生应该有很多成就吧？” “当然。高桥君是京大毕业的。虽然不是院生，但是才华横溢。据我看来，应该是某种原因耽误了继续精修的机会。真是可惜啊！他完成了一些科目的研究，成果斐然。” “您这么一说，我觉得高桥先生的离去更可惜了！” “就是这个样子啊。虽说是上下级的关系，我也经常和高桥君喝喝咖啡的。” “他应该和研究所的其他同事很融洽吧。” “高桥君是主任研究员。学者嘛，自然是兢兢业业。研究者沉迷于研究，通常都无法自拔。每个研究员都是孤独的，看起来多多少少都有点不正常。因为研究的关系，很容易忽略身边的人事。除了本组里的人之外，下班以后，与其他组的人几乎没有交往。” 伊东道：“难道说做科学研究一定是孤独的吗？其实我也很孤独。常常执着于某个历史的点，徒劳无功的转来转去，却不得要领。有时候也会发脾气。那么高桥先生会因为个人情绪与他人争执吗？” 白保摇头道：“怎么可能！您这种猜测毫无根据。这么跟您说吧，高桥君这个人非常有涵养，绝不会陷入这种窘境。至于仇恨什么的，我想是没有的。如果说有，那就是嫉妒！您也无需想象，嫉妒会演化为仇恨。毕竟这不是社情或者风俗小说。我们这些搞学术的，哪里有精力去这么做！” “不好意思。我只是……” “我懂您的意思与想法。您是想说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真心隐藏起来，难以揣测是吧。” “啊！非常抱歉！” 伊东微微鞠躬。他这时突然想起高桥康夫的因毒而亡。 “对不起！白保组长。您知道乌头吗？研究所里有这种东西吗？” 白保摇头苦笑：谁不知道乌头是大名鼎鼎的“毒药女王”？这种能迅速致人于死地的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再说我们是研究微生物的，不是研究毒物的。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非常对不起！因为高桥君就是死于乌头中毒。所以我只是捎带问一句。白保组长，若是方便能带我去高桥先生的工作场所去看看吗？拜托您了！” “这个……唉！好吧。我们的这些研究人员，每天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我经常担心他们突然失常。” “您不会想说的是精神失常吧？研究人员的心理素质应该极为强大才是。” “就算是机器人也需要养护，何况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各行各业都有压力。我们研究所的人员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怎么可能游离于现实之外。” “非常抱歉！您说得对极了！唉！世人对科学家的误解太多了。uu看书.uukanhu 我们根据他们的成果，把他们想象成无所不能的超人。实际上他们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会痛苦，会流泪，一样会生病。” 伊东有感而发。他跟随白保，到达了高桥的工作室。 白保介绍道：“根据研究的课题不同，分成了很多小团队。高桥君和另外两个人，属于第八小组。” 这所谓的工作室大概有十二叠。里面有一男一女在工作。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气氛相当沉闷，仿佛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这大概是因为两个人的神态，都像是精神病人一般刻板。 伊东暗忖他若是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长时间工作。时间长了，肯定不正常了。 这一男一女，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来访。就是注意到，恐怕也会置之不理。 男的大约在四十五六岁之间。头发大都已经斑白，也有许多已经不告而退。额头也有深深的皱纹和不太醒目的黑痣。五官略微内陷，显得脸胖乎乎的。他的身材相当粗壮，肚子则可笑地向前挺着。看来积存的脂肪已经太多，不堪重负起来。 不过，他的特质就在于专注吧。伊东能感觉到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忘我。这种忘我是如此的巨大且不可一世。在这种宛若太阳般光辉的照耀下，身体的缺点被无限压缩至虚无。 伊东突然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投身于科学的这些人，包括高桥在内。可能在性格外貌上都不完美。然而就是这种精神，才驱使他们完成一个个有益于这个世界的工作。所以，请忽略他们的瑕疵吧！ 第26章 女的估计能有四十岁左右。眉毛不似一般女人的弯眉，而是浓密而英挺。眼睛却是很大，有些深邃的感觉。鼻子不高，嘴唇薄而有形。 她不能说是美丽，但也非常耐看。扎起的柔顺长发配上雪白得有些惊人的颈部，有种独特的韵味。 若是在灯光黯淡的晚上，你会以为她只是个二十七八的女子。而在明亮的自然光条件下，才会发现眼角浅浅的鱼尾纹。 “要是在企业的那种论资历的职场氛围，高桥和她也许会发展出社内恋爱吧。两人的入职肯定是高桥先，这个女人后。天长日久，不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吗？现在时代向前了，后辈是男性和前辈是女性的恋曲比比皆是。要是在以前，前辈的男性和后辈的女性的搭配才是正途。 不过要是那样，就没有美代子什么事了。不是说爱情如樱花，盛开于校园；婚姻如三色堇，潜伏于职场吗？既然柳原已经死了，当时高桥工作后能够发展出甜蜜关系的，没有比同一间办公室的后辈更合适的了。从时间点来看，更是如此！刚入职的时候，这个女人肯定是鲜活的，只是现在已经变成这样……” 伊东胡乱地想象着。反正他的历史小说是没有这种情节的！这种事只适合现代的都市爱情。 不好！差点又走神了！他装作呆看两人，心里侥幸不已。幸亏没让白保发现，要不然就特别尴尬了！ 伊东摇摇头。他本想询问这二人，但是这种情况下询问是不合适的。这两个人就像是摆放在秋叶原橱窗里的手办。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俩是活的。伊东觉得现在的他并不具备与此二人对话的耐心和激情。还是，找个机会单独聊聊吧！眼下，no！ 白保似乎看出了他的无奈，尴尬道：“我们研究所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伊东先生您见没见过，远洋货轮的船员。我有一个亲戚做过远洋船员，说那些船员也和我们一样。一两个月，成天面对着大海。再美丽的风景，天天看也就索然无味。他们互相也不交流，寂寞得快发疯了。” 伊东想象着一艘巨轮上，只有区区几十个人。一成不变的风景，孤独自闭的男人们。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为什么想想都觉得好可怕！ 两人回到组长室。伊东道：“白保组长，刚才那两位的名字是？” “男的叫森川新司，女的是前田友美。” “他们的联系方式能否给我一下。我想询问下高桥先生的近况。” “当然可以。噢！现在是工作时间，确实不方便。不过您也看到了，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估计问什么都白费力气。” “是的呢。我已经体会到了。真是看了心惊，想想却要落泪的工作呢。实在是……” “您明白了？所以说活泼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激情和毅力是必须的。”白保总结道。 “那高桥先生现在研究的课题是？” “培养微生物，开发微生物的生物技术。可惜了，他这一离去这个项目能不能完成已经成了未知数x。” 伊东听了又有点走神。不过还好，他立即解脱出来。 “不好意思。您能说得具体点吗？” “现在的课题是革兰氏阳性放线菌群分解固态材料……” “啊！白保组长，请您慢些说。我没听清楚。” 伊东尴尬道。 “革兰氏阳性放线菌群是一种原核生物类群。在没有革兰氏染色法出炉之前，未经染色的细菌，由于其与周围环境折光率差别甚小，故在显微镜下极难区别。丹麦医生革兰于1884年发明复染法，这对细菌学来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细菌经过初染、媒染、脱色、复染四个步骤，分成了紫色的阳性菌和红色的阴性菌。放线菌很像真菌，培养时形态是菌丝和孢子。” 白保兴奋地挥手道：“如果菌群可以分解固态材料，那可是足以铭记史册的大发现。不过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关键在于如何提高分解能力。现在的进境特别慢，我们不知道它们喜欢什么？” “就是说可以处理工业垃圾？比如说让环保学家和国民都头痛的白色污染。” “我们当然希望能够解决塑料制品。您知道，聚苯乙烯、聚丙烯、聚氯乙烯等高分子化合物制品使用后被弃置成垃圾，难于降解处理。虽然现在已经有了诸如生物降解聚酯等的可降解塑料代替，但是成本高昂。所以我们只能试验单一种类的材料，uu看书uuknshu 力图降低成本。以后才能规模化，形成工业产业链。” “那么菌群分裂的速度快吗？” 白保摇头道：“根本不快。要是繁殖特别慢，形不成规模就毫无用处。我们一直在寻找可以加速繁殖的“食物”。 伊东点点头，并记录了下来。他根本不懂生物学。他只是研究战国历史的。理工科对于他而言犹如天堑。既没有接触，也不会有兴趣。 “打扰了！白保组长。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 “伊东先生，我凭直觉感到，您来不只是询问高桥君的情况。” “您这么说……” “恕我冒昧，您是私人侦探吧？” “绝对不是。我就是个小说作者。我以我的名誉担保。” “对不起！那是我多心了。我刚才还想，若您是私人侦探，没准能查出高桥君的真正死因。我对高桥君的死亡一直耿耿于怀，却没有能力做出些什么。” “现在看来高桥先生确实是自杀。” “是吗？那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了。对不起！您这还有事吗？” “啊！真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久的时间。” “哪里哪里。只是我们这里不允许有太长的会客时间。那我就先失陪了。” “啊！非常抱歉！您请便。” 现在科学家也玩直觉？伊东想想都觉得好笑。不过白保可能就是管理人员，本身并不是科研工作者。 他这么想其实是错的。白保也是一点点从研究人员晋升为管理人员的。 伊东向白保微微鞠躬后，离开了研究所。 第27章 下午五点钟，伊东给高桥的前同事森川新司打了个电话。 “下午好！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恕我冒昧。您是森川新司研究员吧？” “哦！我是森川。您姓伊东？电话号码很陌生啊！” “我下午去过您工作的研究所。我再三拜托白保组长，他才极为勉强地给我您的联系方式。” “那伊东先生您有何指教？” “指教哪里敢当。就是想和您碰个面，聊聊。” “白保组长能把我的电话给您，无疑说明他信赖您。但是我一个搞研究的无味老头，有什么值得伊东先生注意？” “森川先生您这么说，实在是谦虚了。下午我已经看到了您的研究状态。不瞒您说，换了是我，不出一周就精神崩溃了。我估计您都研究了很多年，这强大的意志说实话我是非常佩服的！” “哪里哪里。伊东先生您如此抬高我，真是令人心惊。说实话吧！您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您再不说，我就挂了。虽说有些失礼，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对不起！看来您更喜欢直来直去！我吧。我就开诚布公了，我想问问您，关于高桥主任的事情。” “高桥君？！”森川的声调突然降了下来。 “不好意思！” “恕我冒昧！您和高桥君的关系是？” “可以见面谈吗？” “那……好吧。那您就过来吧。我们研究所对面的喫茶店很不错，高桥君也经常和我们来的。” “非常感谢！我马上就过去。” 伊东火速打了一辆出租车。虽然他不喜欢用出租车出行，但是事情分轻重缓急。让别人等待是失礼的行为。 十分钟后，他就重新回到了下京区的研究所。 不错！研究所对面是有家喫茶店。招牌不大，木门上带有四格的玻璃。此时天色已晚，所以店门外灯光柔和而明亮。 伊东拿起电话，拨通了森川的号码。 “对不起！我是伊东。森川先生。您在几号位？” “十一。” 确认了森川位置的他轻轻拉开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伊东微微鞠躬。 服务员热情地问道。 “下午好！先生您是一个人吗？那您喜欢临街的窗户还是靠着书架的位置？” 伊东环顾了内部一圈，发现这个喫茶店有一些奶白色的圆桌沿着高大的书架摆放着。在这个位置，喝着香浓的咖啡读一本书，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愉悦的事情了。 “很抱歉！我有朋友已经先来了，请领我到十一号桌吧。非常感谢！” “对不起！请跟我来。” 服务员带着伊东来到了靠窗的位置。 伊东远远就看到了穿着咖啡色西装的森川。 穿着咖啡色西装喝咖啡吗？伊东突然觉得森川其实很有幽默感。 “对不起！森川先生，我是伊东。” 伊东掏出了名片，恭敬地递了上去。 森川也掏出名片，递给了伊东。 “咦！伊东，是这个伊东啊！不好意思。伊东先生，我不是对您的姓有疑义。只是伊东氏似乎出自藤原氏吧？” “您真是渊博啊！是的，我们伊东氏本姓藤原，为南家的武智麻吕一脉。” “哪里哪里，只是凑巧知道罢了。赫赫有名的藤原家族谁会不知道！要是……唔！您是历史学家？还写小说？果然才华横溢啊！” “哪里哪里，您实在过誉了。我是个不得志的作者。” 寒暄到这里就结束了。 “服务员，一杯咖啡。” 伊东喊道。 “伊东先生，您想知道高桥君的情况。您和高桥……” “是忘年交！”伊东老起脸皮，肯定道。 “果然。您这年龄和高桥君相差甚远。” “请您说说高桥先生的事情吧。惊悉高桥兄过世，我就从东京都赶了过来。” “伊东先生，算了。还是叫伊东君吧。听您的口音就是东京人。您坐飞机到这里？京都可没有机场，您从关西空港过来的？” “没有。我选的是jr东海道新干线。” 伊东爽快道。 这时候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 “让您久等了。非常抱歉！因为您没有指定咖啡的品种，我自作主张给您选了摩卡。” “哪里。我觉得很不错！”他点点头。 森川看着这一切暗暗点头，这个人还挺有贵族风范的。 “伊东君您真是个义人。东京人可不都像您这样。说实话，我讨厌东京人。” “……” “不过看了您之后，觉得东京人也没有……只能说，给我留下坏印象的只是极少一部分东京人吧。” “是的。正如您指出的那样。” “不好意思！伊东君。我们还是谈谈高桥君吧。有些跑题了。” “没有的事。请您讲讲吧。” “高桥君的离世对我们的打击很大。您知道，只有三个人的研究团队缺了主任，简直无法继续研究课题了！很抱歉！请原谅我先说课题。对于我们来说，生命当然很重要。因为有生命才能研究。但是怎么说呢？我认为课题，高于一切！当然，您不一定理解……我私人对高桥君的离世非常悲痛、意外和不解……” 根据森川的陈述，伊东勾勒出了高桥的画像。当然，就是在脑中刻划。他可不是画家。 高桥性格认真，工作勤勉，同时天分很高。证据就是森川比高桥大三岁，还是研究员。而高桥已经是主任，领导着他和前田做研究。 至于别的，他就不知道了。 “非常抱歉！专程请您到这里。感谢您帮了我这么多。失礼了。” “失陪了！” 森川迈着大步走出了店门。u看书ww.uukanhu 伊东这才惊觉，自己并没有喝咖啡。现在，咖啡已经凉了。他苦笑不已。 喝着咖啡，伊东却在回味和森川的每一句对话。下班时候的森川和工作状态时判若两人。感觉他思维敏捷，非常健谈。 抛开森川科学家的身份不谈，被后辈超越了的人，应该有着愤懑和强烈的嫉妒吧。然而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科学家也有七情六欲。 晚上伊东并没有在酒店的餐厅吃饭。他事先预约了汤豆腐料理。这家料理店就在酒店附近的南禅寺顺正书院内。顺正是兰医学家新宫凉亭，于天保十年（1839年）开设的私塾“顺正书院”，至今超过170年。顺正料理作为著名的料理店，公众的评价很高。 这里绿草青青，流水潺潺。锦鲤在欢快地游动。传来虫鸣的庭院包围着座位，明亮却不刺眼的灯光。显示出一种悠然自得的清幽精致。 伊东点了一份3090日元的豆腐套餐，钵里都是大白豆腐。汤底清淡，散发着柚皮的香气。什锦天妇罗、昆布汤、酱油汁、豆浆、腌菜，烤串、芝麻豆腐应有尽有。对于喜欢美食的伊东来说。坐在带有背靠的榻榻米上，享用晚餐是非常美妙的体验。 吃过晚餐，伊东回到了酒店房间。 他洗完澡，找出grrm的《冰与火之歌》看了起来。很难想象伊东作为严谨的历史学家，却喜欢这种奇幻的作品。但是同时具有小说家身份的伊东觉得：这部宏大巨著描绘的世界，定然存在在某个地方。只是世人找不到，如此而已。 第28章 四月三日。火曜日。 吃过丰富的早餐后，伊东去了搜查一课。 虽然鉴识课已经鉴定出，遗书的笔迹毫无疑问正是高桥的，上面的指纹也算是辅证。但是有不小的疑点。 伊东虽然没有研究过笔迹心理学，但是他看过此类书籍。一般而言，自杀的人留下的字迹相对较小，行与行的间距也近。遗书符合这一点。但是，高桥最近一年来的字迹和遗书相比，有很大变化。文字变大了，间距也不同了。字迹展现出了一种昂扬的态势。虽然当时有搜查员提出了这个，但是警方高层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早上好！对不起！几天不见了，警部补。又要麻烦您了。” 佐藤看到他，颇为头痛。自己的新案子还没有进展，这家伙又来给自己找麻烦。 “早上好！怎么又是伊东先生您啊？您还没有回东京都啊？京都让您如此留恋，作为洛中人我也很担心啊！” 听听，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哦，赶我走？真是岂有此理！ 伊东心中充满怨念。 “京都实在是太吸引我了。毕竟是三大古都啊！奈良和镰仓我都没去过，第一个就到了京都。” “那您这次来还是为了鸭川的那件……” “警部补，高桥先生的遗书我看了又看，总觉得有些不对。所以我想拜托您带着遗书原件去科搜研鉴定。” “您能看出有什么不对？恕我直言，您不是专业人员。” “厌世轻生者，写不出这么昂扬又富含感情的字啊！他又不是太宰这样的小说家。” “昂扬吗？伊东先生果然敏锐。不过仅仅是这样，就需要重新鉴定？” “拜托您了！遗书很关键。假如真的有问题，自杀论是势必……” “好吧！我知道了。” 撇下伊东，佐藤独自来到物证保存室。保存室里光线不好，灯光有些闪。这里是轮班制，今天负责的是山田真守。 “山田君，今天是你值班啊。” 佐藤看着高瘦的山田道。 “啊！是组长您大驾光临啊。有什么事，需要您亲自过问？” “上个月鸭川那个自杀的案子，想调取一下物证中的遗书。” “已经封存了。不是说已经结案了吗？” “是结案了。不过，我想再查阅一下。” “这不合程序啊！” “其实不是我想看，而是小林刑事部长的委托。规定是必须遵守的，我们的组织是有严格的规则的。这我非常明白。与其让山田君为难，那我只好拜托别人了。” “小林刑事部长？！” 山田屈服了。 “别。好吧。当然由我来做更合适。” 他颇有些幽怨。刑事部长可是得罪不起的人！ 佐藤暗笑不已，同时心中涌起一丝怜悯。金字塔架构的组织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 去科搜研，光是伊东去肯定不行。他没有警察身份，去了也没有人理他。所以佐藤拿着遗书，驱车带着伊东一起到科搜研做了鉴定。 看了鉴定书两个人都明白了：这遗书是真货不假，但是书写的时间不对！ 根据气相色谱仪检测。书写遗书的墨水，已经在遗书的信纸上侵染了二十三、四个月。也就是说。遗书虽然不是伪造，但是书写时间大概在两年前。 佐藤瞅了瞅伊东，心道：这个东京都来的小子还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切入点。不过单凭这一点，无法推翻搜查本部的论断。也许高桥图省事，把两年前的遗书拿来一用。反正横竖都是他自己写的。但佐藤作为老刑警也明白，这其实说不通。但无论如何，己方的立场不容更改。 伊东看了结论，就明白了。高桥绝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投毒杀死。怪不得有人拜托高崎警视监，原来真的有问题！ 他看了一眼佐藤，表情微妙。毕竟佐藤是帮助了他，所以讥讽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化为一声叹息：高桥康夫死的太冤了！ 伊东用手机把科搜研的结论拍了下来，就向佐藤告辞。 “打扰了！警部补。真不好意思！劳烦您陪我到这里。我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 “哪里哪里。那好吧，伊东先生。您请便。” 佐藤当然还不能走，按程序他要补一份文件。所以他只能皱着眉头目送伊东离开。 这家伙究竟能查到什么呢？ 遗书信封是最普通的纯色信封。uu看书.uukashu 这种信封因为廉价，所以到处都在售卖，所以根本无法确认购买地。好在有线格的信纸是有标记的。伊东根据信纸的标记，找到了位于京都四条的文具店。 这家文具店店面很大。整个一层楼都是，手账信纸笔之类的物品。里面人头攒动，络绎不绝。大多数是学生和游客。 伊东转了转，询问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悠闲的男店员。这个人方面大耳，还是个双下巴。从传统上来说，是个有福之人。 他在手机里翻出高桥康夫的照片，给店员看。 “对不起！我是伊东。这个人您见过吗？” “欢迎光临！伊东先生。我是小野寺。这个人眼生得很，应该没有见过。再说您看看我们这里……” 小野寺向着拥挤的顾客群努了努嘴。 “我明白！那您看看这信纸，是您这里的吗？” “是的！这个产品是我们的，现在还在售卖呢。” 小野寺指向货架的某处，那里有分类齐全的信纸和信封。 “唔！看来喜欢这种纸的人很多啊。” “虽然自夸不是种美德，但是确实如此！” 小野寺自豪地道。 “虽然现在很多东西都电子化了。不过在日本，喜欢亲自写信的人还是很多。拜他们所赐，这类产品一直很畅销。有时候根本不敢接大的订单，因为厂家赶工不出来。” “也是。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大写信，但是每年还是会写不少叶书邮寄出去的。小野寺先生，非常感谢您！” “那么失陪了，伊东先生。” 第29章 伊东默然离开。 他边走边想：尚若自己是店员。对两年前偶尔来买过信纸的人，也肯定没有丝毫印象。虽然高桥非常英俊，但是英俊的男人太多了。要是高桥是大明星那就另当别论了。就算高桥不是大明星，要是名人什么的，店员也肯定能记住。不过明星或者名人，似乎不用亲自来买信纸这类东西吧！ 然而伊东也不能凭空猜测，毕竟他和这些光芒万丈的人根本不认识。人家的生活，可是经常见诸于报纸的首页呢。换作是伊东出书的新闻，可能会在社会版不起眼的地方轻描淡写地登载着：“小说家伊东浩三出了本历史小说……在xx书店发售。” 又走神了！伊东摇摇头，好在不是与其他人交流的时候。他继续思索着。 既然高桥死于他杀，那就要调查高桥的所有社会关系，寻找可疑人员。在一般的案件中，妻子或者丈夫死亡。另一方都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美代子是当仁不让，荣居榜首。 警方调查的资料如下： 高桥美代子。现年40岁，生于昭和五十三年（1978年）。毕业于位于东山区的私立大学：安京女子大学短期大学部。专业：食物荣养专攻。短大最后招生年度为平成二十三年（2011年）。平成十三年（2001年）上学，平成十五年（2003年）毕业。时年25岁。与高桥康夫平成二十年（2008年）结婚，时年30岁。女儿晴子生于平成二十年。 美代子上的女子短大，每年学费、住宿、课本及其它费用约在69万-107万日元之间。如此高昂的学费，一般人家根本承受不起。但是她有个几百亿身家的富豪父亲。对她来说，几百万日元也叫钱？ 除了家庭成员要查，亲戚朋友都得查。一般说来某个人的非意外死亡，凶手都隐藏在他庞大的关系网中间。当然要是那种临街行凶的不特定随机杀人；或者其它的特殊情况，就另当别论。所以伊东的调查是任重道远。 凶手在潜伏在茫茫人海中，想把他找出来犹如大海捞针！伊东苦笑着。他能力是有的，但是这种甄别力可和一般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无关。专业的警察都没有搞明白，他连业余都说不上，凭什么能找到呢？！ 然而调查是必须的！得对得起他的1000万日元卖身费。话说这1000万是谁提供的？难道…… 伊东既然到了商业区，他想找家卖表的百货商店问问关于表的状况。 高桥外表无伤，表没有摔坏，说明没有经过搏斗。但是一点没摔坏，指针正常走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是他找到了一家百货公司。 “欢迎光临”！ 门口的迎宾员喊道。伊东微微鞠了一下躬。他到了卖表的专柜，拿出了照片。 专柜里的表琳琅满目，个个看起来华贵不凡。凭着伊东的水平，也认出了诸如rolex和piaget之类的瑞士腕表。对于这些世界顶级名表，伊东可没有染指之心。高调很容易出事！ “上午好！我是井手。”售货员道。 “啊！上午好。我是伊东。对不起！请问这款精工表有吗？ 眼前漂亮的女售货员画着精心描绘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夸张地翻卷着。眼睛又黑又大又水灵，就像黑宝石一般。 伊东没有女友，曾经对女孩子睫毛长长发出感叹：“现在的女人睫毛这么长，都吃什么营养品了？” 结果被朋友狠狠嘲笑了一通：“不愧为木讷的伊东，你不知道有种叫睫毛膏的东西吧！也是，你是寂寞的单身汉！哈哈！” 所以伊东现在一看见长睫毛，就下意识想到是假的。 女售货员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又比对了一下。肯定道：“伊东先生，有的。这款是spcxxxj1。” “那么大概多少钱一块？” “这款含税价4万多一点。” “不贵啊。是石英的吧。” “是的。从价格来说，在这里您买不到低于十万日元的机械表。” “石英表和机械表哪个不怕摔？摔了还能正常走动？” “哎呀！瞧您说的。世界上还没有哪一款表经得起摔打。无论是机械表还是石英表。机械表因为零部件多，内部精密。不小心坠落到沙地一类的松软土质，uu看书 ww.uukanshu.cm 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落到了例如公路，石板路这样坚硬的地方，冲击力足以使得机芯零部件脱落变形。这样不仅指针会停止走动，就连外观也会损坏。要是这些昂贵的瑞士名表，那损失可就大了！” 井手觉得伊东简直是表盲。似乎是学园的小朋友，都应该知道这些常识吧。 伊东讪讪。好吧，学习的时间又到了！ “那个……也就是说瑞士名表也怕摔。那么石英表应该耐用些吧？” “石英表相对而言是耐摔一点。机芯和零部件比机械表要少，结构相对简单。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假如同时有一个石英表和一个机械表落到石板上，我觉得它们的命运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表的最基本的用途是用来看时间，而不是为了试验的！” 井手有些郁闷。这个人究竟想说些什么呀！然而此时伊东已经化身为孜孜不倦的求知者。 “非常抱歉！也就是说如果照片上这款表要是摔打过，也不会走动了？” “伊东先生，我想应该是这样。毕竟现在的科技水平，还没有能造出一种永远能走动的表。” 井手淡淡地回答。 眼前这个人长的倒不是令她讨厌，着装也不寒酸。不过看来全无买表的意图。 伊东也察觉了。 “井手小姐。打扰了!感谢您。” “伊东先生。欢迎惠顾！” 伊东走出百货商店的大门，觉得自己涨知识了。高桥的腕表看来真的没有经过摔打。那在正常情况下，乌头毒素如何避过高桥的眼睛，进入到了清酒瓶中？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中午，伊东决定吃一份咖喱饭。昨晚的顺正豆腐虽然是令人赞叹的美味，但是稍嫌味淡。若是顿顿吃，估计喜欢美食的他也只能效仿太宰投河自尽了！ 咖喱（kulry）这个音译词源于泰米尔文，据说咖喱的故乡在印度。在日语中，咖喱被写作“カレー”。日本的咖喱一般不太辣，因为国民都爱吃较甜的食物。若是在家想做纯正的辣味咖喱饭，就不要在超市中选择带有“日本风味”字样的中辛咖喱粉块。 原来日本的拉面是当之无愧的国民料理，但是现在被后来居上的咖喱所取代。《日经新闻》去年统计，说国民一年就吃掉一百亿盘咖喱。当时伊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颇感意外：原来，这么多人都和他一样爱吃咖喱啊！ 伊东对于本国人如此钟爱咖喱很有一番见解。因为辛辣不是味道，而是一种刺激。甜品虽然好吃却伤牙，而咖喱混杂着热与痛的感觉，是不伤及于身体的美妙体验。 君不见在岩井的《四月物语》中，武藏野大学新生榆野也做了一锅咖喱呢。不过伊东虽然喜欢这部作品，但是颇有微词。咖喱虽好，为什么不换成合鸭火锅呢？ 伊东选择的是xx番屋在左京区的店。这家著名的咖喱连锁料理集团在日本有接近一千三百家店铺，可谓是咖喱巨无霸。 3辛中辣的咖喱肉酱蛋包饭，就着“福神渍（什锦八宝菜）”来食，符合日本人的口味。雪白的米饭与红色的咖喱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四月的中午阳光照耀，温度颇高。所以这咖喱饭吃得伊东是大汗淋漓。那种辣香的口感，真是欲罢不能的体验。配上冰爽的生啤，更能诱发食欲。 真的是满足的一餐啊！伊东结完账，以散步的形式来到了左京区的区役所。他到这里是调查高桥的户籍情况。 嗯！这个区役所很不错！灯光明亮，视野广阔。供前来办事人员坐的沙发也很漂亮。 他进了大门，就到了市民课。 脖子上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非常热情，还给伊东浩三递了一杯水。 “下午好！对不起，我是岩下优生。您到这里是办理迁出还是迁入，住民票是否已经携带……” “下午好！岩下先生啊！您太客气了。我是伊东浩三。我到您这不是为了办理业务，而是有事要咨询。” 伊东掏出名片递给岩下。岩下草草看了一眼名片，也把自己的名片交给伊东。 “请讲，伊东先生。” 伊东喝了一口水，把一次性水杯放到桌子上。 “净土寺是贵所管辖吧？” “是的。” “那么能否请您帮我查一下，贵所辖区居民的户籍资料？”” “当然可以。为市民服务就是我们的工作。您想知道谁的资料？” “高桥康夫。住在净土寺西田町……” “对不起！伊东先生，其实您提供名字就可以。实际查询中如果遇到重名者，才会询问具体年龄和地址。请您稍等，我给您调阅资料。 岩下飞速敲打着键盘，犹如弹钢琴一般的行云流水。伊东瞅了瞅他修长的手，暗忖难道岩下上学时参加了音乐类的社团钢琴部？穿着白色衬衫的岩下，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艺术家的气质。不过要是换成潇洒的濑名秀俊演奏着“minami”，那就不一样了！ 伊东没有学过钢琴，这是因为他的父亲健太郎极力反对的缘故。 健太郎认为伊东虽然不是长子，无需继承家业。但是诸如艺术类别的东西，还是不接触为好。健太郎是社长，自然更看重金融经济。可惜伊东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没有就读这些学科，而是选择了学习历史。 他的妹妹秋子和夏子倒是都在初中到高中时期学过钢琴。但是遗憾的是，她们在上大学后就抛弃了音乐。 “岩下先生，看您的敲打键盘的样子，我觉得您学过钢琴。”伊东实在忍不住好奇，就问道。 “您的目光真是锐利。不错！大学前我学过钢琴。” “不好意思！恕我冒昧。那您现在还弹奏吗？不知道是什么级别？” 岩下摇头苦笑：“早就不弹了。不过不是出于我的本意，而是在“piano teacher′s （全国钢琴指导者协会）考级前，很不幸！我竟然得了突发性失聪。” “什么？突发性失聪？那您的考级……” “伊东先生，不瞒您说。当时我已经是22级，失聪后就没有办法弹了。” “啊！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那您什么时候完全恢复了听力？” 伊东觉得岩下现在的听力应该是恢复了。因为他和岩下说话时声音不高。 “大概是三年后吧，可能当时的压力过大。我的主治医师告诉我，很多与音乐相关的职业都有潜在的失聪风险。” “这么可怕啊!这个大概也可以算是职业病吧。啊！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工作，请您继续。” 伊东觉得他有些失言了。这样看来，秋子和夏子当年毅然远离钢琴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起来。每个人总有自己的想法。即使是他的妹妹们，即使他和她们最要好。也不应该以兄长的身份，让她们做兄长喜欢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却是她们厌恶的！ 比如伊东虽然没有学过钢琴，大学时代其实很喜欢听 schubert的《小夜曲》和yiruma的《kiss the rain》。看书ww.uukanshu.o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当时处于失恋状态！一曲跳跃颤动的旋律，恰好可诠释悲伤，触动心灵最柔软的角落。 不过当年父亲禁止他学习钢琴，应该不是防止他耳朵失聪吧！伊东总觉得健太郎在他的学业这块，没有什么远见之明。 预见这种东西，是依据规律和经验而来。然而人和事物总是充满变化。若是所有的人类都做着完全一样的事情，怎么会有现在多姿多彩的世界呢？ 世界知名未来学家amy webb说即使是聪明人也无法正确预见未来。未来不是注定的，也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需要人现在就研判，并做出积极的行为。 生命中有无数个机会，然而可能永远也无法判断某个是否就是正确。因为当你选择了，就失去了探索另外的机会的可能。有的选择也许在当时看是完全合理，因为你得正视社会现实。但是同时却不具备前瞻的性质，少算了一份期望。而浪漫的人期望值过高，喜欢梦幻似的开局，然而过程和结果未必美妙。因为未来是那样难以预测，未来因素中的偶然和混乱又是不可避免。 这种理论也可以解释伊东调查高桥死因的行为和趋势。从众多杂乱无章的线索和碎片化的片段中，寻找最合理的一种可能。这恰恰也是最难的方式，他不能简单地判断某种信息是否无用。所以只能将得到的一一陈列开来，再逐个探索可能拥有的意义。 不过细节一般总是隐藏在最深处，令人难以剥离外在，探索内核。就算它暴露在表面，看到的人反而会熟视无睹。 第31章 不一会，岩下就查到了高桥的住民票和本籍。 “伊东先生，已经查到了。高桥康夫两年前从下京区四条通柳马场西入立卖中之町xx番迁入我区。” “五畿之一的山城国所属的葛野、爱宕、纪伊三郡，不就是现在的下京区嘛。” “正是。伊东先生不愧为历史学家。” “哪里哪里。我还没有博学到那种程度。只是战国时代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京都。” “那么您说的是应仁之乱？” “《应仁记》说应仁元年六月六日，京都举城皆燃，处处火海。听闻除了皇宫和室町幕府得以幸存外，京都基本烧成白地。饭尾彦做和歌云‘夕阳映京都，云雀绕空飞。低头看余烬，不禁泪落下。’唉！真是‘稀有之天魔所行。’不过何止是应仁之乱，‘元治甲子之变’也在京都。元僴的长州藩战败在长州藩屋敷纵火，最终殃及了京都。北起一条通，南至七条的东本愿寺附近的街区、神社、佛寺等被焚成灰烬。三万户民宅灰飞烟灭！” “真是惭愧！《应仁记》应该是室町时代的史书吧？我只断断续续看过的大河剧《太平记》。原来如此。非常感谢您！我竟然都不知道京都的古建筑都是后建的。” ““是的，非常可惜。当时的古老神社和佛寺也无一幸免，真是一场劫难！就像贵区的净土寺，如今空有其名。而奈良就保存了相当多的古老神社和寺庙。比如东渡日本的鉴真法师所创建的唐招提寺，还矗立在奈良市的西京五条呢！两者相较，乘云行泥。” 伊东感叹不已。本姓藤原氏的氏族神社就在奈良公园内，是为春日山的春日大社。而藤原氏的氏族寺是平安时代七大寺之一的兴福寺。此寺随藤原氏而兴，藤原氏没落后盛极而衰。自镰仓、平安时代后逐渐式微，后隶属真言宗。明宗十五年，成为六宗之一法相宗的大本山。 两人唏嘘了一会后，岩下道：“这个高桥康夫，除了妻女之外，已经没有亲人。虽然不幸，但是很清静。” “清净？……” 伊东苦笑。岩下当然不知道，高桥已经远在天国。 至于岩下说的‘清净’，他满腹不解。如若揪住此词询问，则会很尴尬。也许在京都话中，有什么其它含义吧。 伊东摇了摇头。唉！权当做他已经听懂了吧。寻根问底是不礼貌的行为。 他掏出笔记本，一笔一划地抄下了电脑记录： 高桥康夫 亲生母：木村登纪子。 亲生父亲：不详 养父：高桥正志 养母：高桥尚子 妻子：高桥美代子 女儿：高桥晴子 原来高桥是人被收养的！这是怎么个情况？ 根据日本《收养法》的规定，亲生父母在户籍上可以与亲生嫡子同样进行登记。收养关系成立后，养子与亲生父母及他们的亲族不再具有法律上的关系。 那么他的母亲木村登纪子在哪里？为什么任由高桥被人收养呢？高桥又是在什么时候被人收养的呢？ 结合住民票和本籍，高桥是京都人已经毫无疑问。只是据说三代以上在京都居住的，才被视为京都人。那么高桥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吗？为什么高桥的亲生父亲不详呢？ “不好意思！岩下先生。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户籍上没有高桥康夫生父的名字？” 岩下黯然道：“高桥君算起来和我是同龄人。说句不敬的话，也许是他的生父不负责任，抛弃了他们母子吧！这种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现今虽说时代不同了，但是日本的很多未婚妈妈，都独立抚养子女。总务省调查说，现在未婚生子的女人高达十几万人。户籍登记时，不写子女的亲生父亲是常态。然而她们在经济上却非常窘迫，经常食不果腹。虽然政府有补贴和补助，但是杯水车薪啊！所谓贫困，已经固定化阶层化。不过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她们的选择！ 伊东默然。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因为他连女友都没有，更遑论其它了。至于家世，源自藤原氏的伊东氏很多支脉都位列武家华族。武家华族就是原来的地方大名，只是换了个名头。经济状况具体到他父亲健太郎这一支脉，堪称豪富。健太郎担任社长的株式会社虽然不是上市公司，但是实力强劲，利润丰厚。家庭成员方面：他父母俱在，上面有两个兄长，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他自己作为畅销小说家，稿酬非常可观。有的历史小说还拍成了大河剧。版权费的收入相当丰厚。 他的心境如同装满了海沙的袋子，沉重异常。他伊东是凡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这种社会问题，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岂是他一介小民能够解决！一种沮丧夹杂着失落的情绪飘荡在脑海中，让他颓然不已！ 路上伊东忽然想到，今天应该是高桥的头七。因为东西日本就风俗而言，葬礼的时间是有差异的。东日本是从去世的当天算起，第七天作为头七。而西日本则是从去世的前一天算起，也就是去世后的第六天作为头七。东西日本的法事也是有一天的差异。 这时熊木的歌声，uu看书 wukansu.om又飘荡在伊东的耳边。他看了看，是鸠山的电话。 “下午好！鸠山先生。” “对不起！伊东君。有件要事要告知您。” “啊！是什么事？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忐忑。” “怎么说呢？对不起！伊东君。按照关西的风俗，今天是阿康的头七。他的遗属美代子联系了我们，我们将棋社的同仁都会参加。您也要去吗？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能看见阿康了！” 鸠山的语气有些惨然，伊东并不知道电话那头鸠山的眼圈红了。 “这样啊！我当然要去。请您告知我具体时间和地址。” “晚上七点。地址是……我先挂了。” “好的。非常感谢您的来电！那么再见。” 伊东摇了摇头，放下了手机。 果然今天是高桥的头七。七武士，头七，七点。真是惊人的巧合。不过大概可能只有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吉利的数字七。 日本的七福神主管财运和福气，所以每年初诣要举家出动到神社参拜七福神并求得神签。还可以在淡黄色的空白奉纳绘马上书写自己的新年祈愿挂在神社。反正一块绘马只需要支付几百日元费用，在便利店也只是一两个饭团的价钱。 另外，在佛教中“七”并不是数字，而是代表东、南、西、北、上、下、中间，含义是小圆满。 按照京都区域的风俗，遗属只回收部分头骨、胸骨、背骨、骨盘、手骨等遗骨，而将剩余的骨灰和遗骨放在火葬场进行处理。而东日本则是全部遗骨回收。两者差异很大。 第32章 伊东要参加高桥的告别式，但是他不想在守夜的款待上吃着寿司，喝着清酒。所以，他需要找个地方解决晚餐。当然，现在还不是吃晚餐的时候。他必须放松心情，让自己活跃起来。这样晚上参加气氛沉重的葬礼，心情不会太郁闷。 他查阅了网络，发现京都的国立近代美术馆不错。这个美术馆听说有日本各时期的作品，还有梅原龙三郎的画作。有着“国民画家”之称的梅原，却是运用的是西方的油画技法。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梅原在巴黎的朱利安学院学习，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雷诺阿。那可是法国的一代印象派大师。 于是，施施然的伊东，出现在冈崎的円勝寺町（圆胜寺町）。这里其实离南禅寺很近，不过他并不想回酒店休息。 美术馆靠近平安神宫，在冈崎公园里面。也算是绿荫环绕。这是栋浅灰色调的现代建筑。大大大小小的方形玻璃，与石板组合在一起。门口的台阶上，有不少参观的人们坐在上面。门前还有几个简易的石凳，可惜无人落座。。 伊东付过420日元，拿到了参观券，就走了进去。美术馆不大。因为是在京都，所以这里基本都是西日本画家的画作。梅原的画作确实非常精彩。大胆狂野的用色，层次分明的构图。这分明是画家用客观存在映照内心世界。作为后印象派艺术家的梅原，在画布上深沉抒发着自己的情感。 伊东的美术鉴赏能力相当高超。相比之下，他绘画的水平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日本的中学美术课都是在美术室来上。在画版画时，伊东的黑白瓷板画简直不堪入目！他喜欢美人图，但是他画的美人表情生硬，目光冷峻。不仅被同学嗤之以鼻，就连老师也瞠目结舌。 “我说伊东啊，江户时代要都是这种所谓的‘美人’，好色的王公贵族们只能集体自尽了！” “伊东！你确定你画的是美人？大家瞧瞧啊，这分明是战国武士！你把她的长发改成‘月代’。外披阵羽织，露出里面的铠甲，手中再持上一柄三尺长的大薙刀。唉！光想想我就觉得威风凛凛了。” “胡说！薙刀不是现在女子体育类社团的专属武器之一吗？既然是武士，所以应该佩戴太刀和肋差方显气概！” “你们都错了！伊东画的其实是戴着能面的女性忍者。不过这模样当妾侍你确定有人会喜欢？就算当个女仆也算勉强。” “什么？女忍？喔！我想起来了，那么就是《火影》里的秋道……” 美术室里乱哄哄的。同学们七嘴八舌，冷嘲热讽。搞得伊东脸色时红时白，神情变幻万千。窘迫到极点的他差点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当然，似乎变成柯南也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不过伊东当时并不能确定万一变成柯南，能不能再变回来？！ 好在老师人很好。不过她在训斥了同学们后，也忍不住对伊东惊天地泣鬼神的绘画技巧充满赞叹。 “伊东，要是画政治人物的肖像画，这样着笔倒是不错！要是画美人，柔和些似乎更好一点？你试试看这样画……” “？！……” 无语的伊东自然也很委屈：他已经努力了，只是就是这个水准。他能怎么办？ 不过临摹静物的时候，伊东却大放异彩。他画的苹果，如论如何都看不出是苹果。老师看了半天告诉伊东，要是他这么画下去，可以考虑学习抒情抽象派的油画。因为伊东的直觉强，想象力非常丰富。 没想到伊东听了老师的鼓励和建议却大为沮丧。原来闹了半天，他连苹果都画不好啊！ 想到这里，梅原画作边上伊东脸上露出苦笑。往事不堪回首啊！ 观看的游客们低声发出惊叹。有的用手机直接拍下中意的画作。伊东自是不能免俗。 这里也有河井宽次郎的陶瓷作品。 河井的作品自然活泼，生机盎然。这种悠闲淡泊的意境，恐怕就是他能够成为“国宝”级陶艺家的所在。 正如河井所言：“此生，是为了发现自己而来；此生，是为了与自己相遇而来。” 伊东记得自己淘过一个壶具。当时并不知道是河井的作品，只是觉得很美就收入囊中。直到友人柚木宏明提醒他才去鉴定，最后发现是价值较高的真品。 宏明从事设计工作，对民艺的器物很是着迷。 “这个壶？浩三，你从哪里买的？” 宏明发现了放在角落里的陶瓷壶，讶然道。 “哎呀！忘记了！是京王多摩川站的蚤の市，uu看书.uukashuc 还是涩谷神宫前的青空个展？也许是在市北的上茂贺神社，或者在难波神社？算了，总之是想不起来了！对不起！宏明。对于这类事情我记性总是不太好。” “那我看看啊！这壶的器形很有味道，上釉也清新淡雅。” 宏明拿起陶瓷壶，翻来覆去地看着。 “请便。” “咦！这壶看起来好顺眼，总觉得有点熟悉。” “可能是小批量的指定作品。” “那你用多少钱入手的？” “不记得了。似乎是五万日元？反正肯定没有超过十万。” “什么？才五万？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而我就没有呢？七福神我没少拜啊！真是的！不过这个壶我越看越像河井的风格。要是真品，你就捡漏了。明天，不！今天你就找中央拍卖行估估价。” “宏明，是真的吗？那我去看看。” 伊东无法评判宏明的眼力，所以还是从善如流了。除了家人，男人能信赖的不是只有朋友吗！ 结果拍卖行告诉伊东这个壶是真品。估价在九十万到一百万日元之间。要是参拍没准还能翻上几番，还问他送不送到这里拍卖？ 可惜伊东并没有出售的想法。既然是河井的作品，当然要留着欣赏。只不过原来只是随意地放在一隅，现在而是郑重地放在了显眼的地方。 唉！这世界上的人和物就是这样：价值提高了，位置就不同了！ 当然，美术馆这里也有雕刻和染织作品。相对而言，伊东还是最喜欢欣赏画作。 第33章 看完展览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伊东感觉他又脱胎换骨了！不同风格的画作，给人的感受截然不同。梅原的画作令他思索。若是换做同为后印象派大师的亨利?卢梭的作品，他看了会说：“我如同降临在原始丛林中。赤足行走的我，感知到了纯粹的生命、活泼的灵性和不加掩饰的天真。衣服已经变成多余的物品，我将它们深埋在泥土里。若是小鸟歌唱，我也歌唱。若是坐在水边，我静静看着它欢快地流淌。” 展馆里面有个餐馆，游客若是饿了可在此就餐和休息。伊东选择了一份意式餐食。餐食当然比较简单，因为这里毕竟是美术馆。若是允许料理店在此经营，那种强烈的烟熏也许对陶瓷类的展品毫无影响，。但是对于画作和染织作品而言，将是一场无法描述的灾难。 吃过饭的伊东心满意足。精神上充实了，肚子里装满了。再散散步，简直就是人间乐事。不过他对于这种状态很是警惕。越高兴的时候，越容易出状况。这一点，他是基于自身无数次的惨痛经历所总结出来的！所以他拼命呼唤着：神啊！我疏忽了什么呢？请告诉我吧！ 然而神并没有眷顾他。这种小事如果也需要麻烦神袛，大概即使是神也会大摇其首，状极无奈吧！ 不过，生活中总是有转机的。就像东大的老前辈，汉学名家前野直彬的《宋诗鉴赏辞典》里讲到的千古名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样。机会还是轻描淡写地出现了。 伊东边走边琢磨。他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中还提着一个纸袋。于是有些漫不经心的他很不幸地撞了上去。 “哎呀！对不起！” “没事。” 被撞的男人并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走。 伊东觉得对方说的并不是客套话。这是因为对方的身体很沉很硬，犹如一块硬度极高的石头。所以他感受到疼痛后，龇牙咧嘴起来。 “好痛，好痛！” 不过此人令伊东如醍醐灌顶，终于发现了他忽略的事情：他晚上要参加高桥的告别式，却没有穿纯黑色的西装，而是米黄色的风衣。于是他充满感激地对着已经远去的男人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充满敬意，男人显然是某位神袛的人间化身。 “非常感谢！” 当伊东抬起头来，额头全是冷汗。要是就这么去了，那可就麻烦了！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啊！ 他发足狂奔，杀回酒店。幸亏这里离酒店很近，否则他很可能就在奔跑中挂了！ 街上的行人愕然地看着他，心里直嘀咕：“这么急，难道他要追逐他的恋人？还是说，遇到了小偷，他要夺回厚厚的钱包？” 伊东远远地望见了w酒店，步子随即变慢了一些。进入酒店大堂后，发现住宿的人不少，进进出出的。他放慢了脚步，因为不能影响其他人。剧烈的运动使他出了一身大汗，呼吸急促如喘气的老牛。他微微苦笑。看来还得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衬衫。否则纵使衣服没有问题，体味也会失仪。 俏丽的前台服务员正满面笑容地接待着旅客，不经意间看到了满头大汗的伊东。于是她微微合上的红色嘴唇因为吃惊而变成o型。 “嗯？这位客人不就是上次拿着文部省高官私人名片的那位吗？为什么眼下是这番模样？不是说他是历史研究会会员，小说家吗？这么狼狈，总不能是被人追债吧？” 她幸灾乐祸地腹谤。 伊东自然无暇观看她的神情，也不知道她的恶意。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前台就算变成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也丝毫不能在他心中荡起丝毫涟漪。这都火烧眉毛了，如何能在意这个！ 伊东旋风般冲入了电梯，旋风般进入了走廊。礼仪固然重要，但只适合有准备的工作和时间。现在，不重要了！ 他打开了房门，上了锁。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后，就进了沐浴室洗起澡来。而根据时间，泡一泡不太合适，只能淋浴了。 伊东洗完澡，擦干身体就走了出来。他打开旅行箱，找出了一套纯黑色西装。 这套西装可不是职场新人穿得那种xx洋服，而是 armani（阿玛尼）。 阿玛尼的男西装分armani priv、 armani、armani 和 armani四个档次。而伊东的这套属于第二档次的品牌。花去了他三十多万日元。 伊东当年选择买阿玛尼也是迫不得已。作为历史研究会成员和小说家，出席正式场合总不能穿两三万日元的货色吧。历史研究会那些所谓的前辈们，不是穿着欧美顶级品牌的西装，就是穿着高级定制款。uu看书 wwushu 可惜不是骨瘦如柴，就是大腹便便，白白浪费了昂贵的东西。当然也有穿着高级和服的家伙，简直是明珠暗投了！ 他们现在也不做研究或者是著书立传这种辛苦事了。到处去参加各种会议，其实就是变相旅行。再就是吃吃喝喝，打打高尔夫什么的。完全是古代贵族的现代生活。 这些人对低于他们资历的后辈颇为鄙视，经常做出一份冷漠高傲的样子。至于提携，根本不可能！若是伊东穿着普通西装，又指不定背后说什么了！简直就是社区里卖弄口舌的欧巴桑。 伊东其实已经算是简朴了。除去美食、收藏和旅行，没有什么太过奢侈的嗜好。既然他没有成婚，晚上也不用去居酒屋打发时光。丰厚的稿酬，加上银行户头上趴着的上千万日元的存款使他没有后顾之忧。 然而伊东买完阿玛尼后却傻眼了。穿着这么贵的西装，总不能去买100日元的廉价衬衫来穿吧。就算别人认不出来，他自己也觉得别扭。好吧！第二步是配上阿玛尼衬衫。这西装衬衫都更新了，领带似乎也得买大牌配个套吧！还有皮鞋、腕表等等。后来他明白了，这就相当于一个连环的诈欺圈套，还是他主动设计并身体力行的。最后这些行头花了差不多五十万日元，他有些肉疼。毕竟一般情况下用不上啊！ 不过，高级男装还是很有魅力的。至少伊东穿完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自己很有气质。黑衣黑裤黑领带黑皮鞋，看起来庄重沉稳。唯一不协调的，就是他圆溜溜的富有光泽的光头。 玉子？他有些哭笑不得。 第34章 高桥康夫的葬礼和告别仪式将在京都市深草下横绳町的丹井会馆ホール举行。 深草下横绳町位于京都市伏见区的铃塚公园附近。这里离京阪本线的伏见稻荷站稍远一些。 伊东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图，觉得完全可以搭乘巴士前往。他利用w酒店的免费车，先到了京都站前。他查阅了巴士时刻表，选择适合的市营巴士。在等候了十六分钟后，他乘坐上了京都市营巴士南5路，前往目的地。 巴士上的人不多。这是因为这条线路有伏见稻荷前站。下车后，就能看见伏见稻荷大社。白天巴士是繁忙的，从京都站前把大量游客送到此站。晚上则送他们回程。伊东在这个时间段去，与他们背道而驰，所以省去了拥挤之苦。更让他高兴的是，有很多空座位。 南5路是均一系统，还是230日元的车票。从京都站前出发，主要经过七条京阪前、伏见稻荷前、深草西浦町、竹田站东口、横大路车库前等站。所以伊东在深草西浦町站下车后，还需要步行一段才能到达下横绳町。 这段线路没有京阪本线的电车快，所以整个路程需要三十分钟。优点就是可以到达深草，不需要走太远。 下午五点半，伊东已经到达了丹井酒店的斋场。若是在夏季，天色会依旧很亮。但是在初春的四月，浓烈如黑云的夜幕统治着大地。因为没有了太阳散发的热力，若是穿着单薄的外衣，恐怕会因递减的温度而感到寒冷。他的阿玛尼西装是此时最合适的衣物：既不会闷热，凉意也被阻挡在外。 丹井会馆是一间四层的欧式建筑，看起来如同中世纪的城堡。外墙的色调是咖啡色的。若不是此时灯火通明，则会以为阴暗的深红色。 会馆对面是一家充满江户时代气息的民宿，不少外国游客模样的人进进出出的。不是拖着大而沉重的拉杆箱，就是背着硕大的登山包，脖子上还挂着单反。 仪式是六点开始，所以伊东来早了半个小时。若是真正的亲朋好友，恐怕还要来得更早一些。 大厅里门庭若市，看样子都是来参加告别式的。这让伊东深感意外。毕竟高桥康夫不是名人，也不是明星。既然住民票和户籍上只有生亲母亲木村登纪子，没有亲生父亲，且又被高桥夫妇收养。似乎说明亲生父母这面并无亲戚。而高桥养父母已亡，高桥家族的亲戚估计也不会来。 他本想找到鸠山，和他们一起参加祭典，看到这种情况只能退求其次。那么下一步，就是寻找属于自己的队伍。 哎呀！伊东这时才想到，他和高桥非亲非故。他苦苦一笑。以前他参加的都是亲戚朋友或者熟人的葬礼，而参加陌生人的葬礼属于破天荒的第一次。 不过虽然伊东没有在高桥生前有幸结识他，但是经过不断地调查，他觉得高桥其实就是他的一个神交已久，素未谋面的朋友。 当然这种关系无法体现在现实，更无法在这里被证明。所以他向会馆的职员问询过以后，毅然进入一般来宾的队列里排队。 这个队列的人也不少。伊东完全搞不清他们的来历，也不清楚他们和高桥的关系。一个人一生认识的人何其多，但是能在其身后来参加告别式，至少说明逝者在他们心中还是有地位的。这也就难能可贵。而他们自认不是关系深厚的朋友，故而站在这里。 想到这里伊东有了更深的感慨。远在天国的高桥看到了这些人，估计也是会感到慰藉的。亲朋好友出现在告别式是正常情况，所以应该毫不意外。这些人才是最有价值的，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谁在你死后还追忆着，缅怀着。 到了伊东的时候，他掏出一个备好的专用信封，里面静静躺着一张一万日元的钞票。 东京的奠仪若是一般关系的宾客，只需要五千到一万日元。京都也许会有不同，但是无论如何一万日元已经足够。 伊东奉上奠仪，并用毛笔在奠仪登记簿上写着：“伊东浩三，东京都港区麻布十番3丁目。”他觉得写到这里已经够详尽，。太具体也没有意义。 柜台后的收银员是个有些风韵的年轻女人。看了他的签名问道：“伊东先生，您是从东京都来？” “是的。u看书 .uukanshu.co” “麻布十番是不是东京特别区的中心啊？” “港区只是东京都内二十三个特别区之一。” “六本木和东京塔不就是在港区吗？” “是的！” 伊东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啰嗦，而且不顾及他后面的人。于是点点头，就快步走开了。 这里的纪念厅就是大堂，因此空间广阔。一列列的椅子上面坐满了泾渭分明的吊悼者和来宾。 这么多人？！伊东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死去的高桥一点点在刷新伊东对他的认知。这盛大的场面，已经不输于名人明星。 最后一排还有一两个位置，伊东走过去坐了下来。这个地方对他而言正适合。既不显眼，也符合他与高桥的陌生人关系。 灵堂三层祭坛中间是高桥放大的照片。看样子是高桥年轻时拍的，显得容光焕发，异常英俊。两侧则是荷花灯、花篮、鲜花、水果。 这时候所有参加告别式的人全体起立，因为丧主美代子穿着黑色衣裙走了进来。而年幼的晴子举着父亲的遗像，非常可怜。 高桥的亲人，看来只有妻子美代子和女儿晴子。伊东这是第一次与美代子和晴子见面。只是晴子的双眼通红，泪流不止。他看着这个已经显露出美人气质的小女孩，心中涌起了对晴子的怜惜和对凶手无尽的怒火。 不错！是怒火。以前他是被迫接受了高崎的请求，前来京都调查。所以其实是不甘心的！但是看到了晴子的伤心模样，他才觉得应该揪出凶手，告慰高桥在天之灵。 第35章 公祭仪式的钟声响了，僧侣们纷纷入场。不绝于耳的诵经声随即喃喃传来，浓烈的焚香气息则散播到各个角落。 丧礼庄严地进行着。丧家、吊悼者、来宾等一一上香。伊东睁大眼睛注视着，很快在来宾的队列中看到了表情木然的鸠山。 高桥康夫的葬礼采用的是佛教式。 相较于神道教和基督教，佛教葬礼的规格高且繁琐，费用也非常昂贵。若是在东京都，动辄需要数百万日元。而且并不包括墓地的价钱。京都的消费水准较东京都低，佛教葬礼应该花费少一些。伊东的表姑父前年去世，也是举办了佛教葬礼。事后当他了解到表弟花了230万日元时，吃惊不小。真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啊！ 既然佛教葬礼成本高昂，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很难支撑。所以小门小户的人家，都选择了基督教葬礼。当然使用教堂后要对其捐款；牧师则要另送装在“御礼”纸袋里的酬金。 伊东对于信仰的认知是稀里糊涂的。他从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信仰什么？日本人新年拜谒、百日去神社，结婚在教堂，葬礼在寺庙。似乎大和族的宗教信仰，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反应机制。类似于下雨打伞，饿了吃饭这类。或者按时尚的说法，是写进了电脑程序。总之他小时候是想不明白，现在是不想明白了。 伊东跟着队伍吊唁逝者。念经声和敲击的木鱼声不断传来。他表情肃穆地走到高桥的棺木前，将从捻香台上的盒中捏起的抹香举到额前，再放入烟火缭绕的香炉内。然后面对遗像合十敬礼，并鞠躬默哀，表示对逝者的悼念。 “请您节哀顺变”。他对丧主美代子说道。 美代子表情悲戚，微微鞠了一躬。 伊东这才注意到，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虽然美代子的年龄完全是欧巴桑级别，但是显得非常年轻。穿着丧服也不能减弱她的魅力，反而更加突出了个人的风貌。这种具有古典美人气质的人若是去演大河剧，保准初试啼声就会迅速走红。但是，人家不差钱啊！要是想当女优，也不用等到现在。他想起了英俊的高桥。唉！真是美丽的一家人！ 伊东和上完香的人坐在一边，默默听着超度亡魂的诵经。 这时他看到了高桥生前的上级白保、同事森川和前田的身影。森川他已经打过交道，前田他还没有倒出时间联系。 还有一个是佐佐木浩男。由于他是独自前来，显得分外落寞。 佐佐木虽然自认不是高桥的朋友。但是他作为高桥大学同窗，又是前后桌，来也是非常正常的。不用说，肯定是鸠山通知他的。 这时候鸠山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三男一女。看来这就是将棋社剩余的七武士了。 这几个人眼睛都是红的。唯一的女人似乎留了不少泪，妆容都有些花了。所谓物伤其类绝对是至理。看来七武士的情谊，毫无虚假。 “伊东先生，您果然来了。请容我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学长川村刚介……” 鸠山挨个介绍。果然不出伊东所料，这几个人都是七武士成员。除去事故而死的柳原和被毒杀的高桥，已经是全体出动了。 川村刚介看上去比几个人大不少，只是高两级，就显得如此沧桑？不过此人相貌堂堂，面皮白净。头发短小而弯曲，就像是伊东最爱吃的サッポロ一番味噌口味拉面。 雨宫秀洋颇为俊秀，不愧名字里有一个“秀”字。缺点大概就是脸庞微黑。不过这也就是伊东的个人观感，事实上这也不算毛病，现在据说现在流行健康的肤色。有的人还专程去海边暴晒，并发到交友网络，希望籍此表示自己生活富裕，有大把闲暇在欢度时光。 伊东并不喜欢己身是黑色的皮肤。不过若是整个头皮和脸都晒黑了，真的就成了黑玉子了。配合现在的一身黑西装，那就浑然天成了。 柿塚胜彦则相对年轻，事实上他应该比雨宫大一岁。粗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硬朗的脸部线条，显得爽朗。看他刚才上香时站在七武士的最前列，就知道此君性格似乎有些急躁。 花村沙织是一个清瘦的女人。面容还算清丽，只是颧骨较高。深陷的法令纹，显得有些老态。不过她的眼睛具有朦胧的美感，稍有冷艳不假辞色的味道。所以看上去有些盛气凌人，表现出一副“我很了不起”的样子。u看书 .uuknscm 鸠山介绍完七武士，然后道：“这位是伊东浩三先生。历史学家，小说家。” “历史学家？小说家？姓伊东，呵呵。” 穿着黑裙的花村怀疑地自言自语。 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伊东。 哪来跳出来的中年欧巴桑？！大家无仇无怨的。伊东愤愤不平。 “瞧瞧这挑剔的目光，这让我很不舒服!亲爱的欧巴桑，您是在超市挑选和牛肉吗？那么在您眼中，我是a2级还是a1级？近江牛还是松阪牛？我当然知道肯定不是一百克五千日元的，那么是一百克一百二十日元？本姓先祖在上，我请求春日大社供奉的藤原氏族武瓮槌命神降下落雷，劈死这个臭女人！安京大学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家伙？！！看来学历只能反映人的学识，并不能代表人的素质和修养。真是让人火大！就这样的女人，竟然是女子大学的心理学教师？！” 伊东狠狠地腹谤着。饶是他平素心境淡泊，也变得有些激愤起来。 “听鸠山说起过你！” “哦，您是花村女士吧。” “你是历史学家？不是我觉得奇怪，而是我们都觉得奇怪。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是历史学家。喂！冒充历史学家可不是件小事。” “看来鸠山先生并没有把我的名片给各位看。这也难怪，因为我们交换名片的时候，有些人并不在场，所以没有得到我的名片。那么请容我做一下小小的自我介绍吧。希望没有辱没诸位的尊听。” 伊东外表看似波澜不惊，从容不迫地道。 第36章 实际上他怒火熊熊，只是拼命压抑着。他不能和花村一样没素质。 “说我冒充历史学家？好吧，若是男人这么说我，这个可以忍！“ 但是这种做派其实很招人厌恶，尤其是一个傲慢的老女人。这绝对不能忍啊！然而最重要的，此举等同侮辱了伊东氏。若是她小看伊东，伊东也无所谓。毕竟一个路人甲之类的角色，也无需动气，直接忽视她不就行了。 但是此时健太郎不在，他的两个兄长当然也不在。那么在伊东氏男丁无一在场的情况下，伊东必须捍卫家族的声誉。不过想想其实挺搞笑的，伊东氏竟然需要一个不是长子的三男来出头。唉！想到这里伊东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各支脉的兄弟们，我好想你们啊！ “诸位前辈好！我是伊东浩三。居住于东京都港区麻布十番，东京大学历史文化学科日本史学院生。现从事历史调查研究和撰写小说。本人是历史研究会会员，文艺家协会会员。” 伊东不得不高调，遇到瞧不起他的人，必须强力反击！所以他祭出居住地、学历和职业荣誉三大法宝。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他竟然觉得非常愉快！就像享用着法国贝隆河口的极品秋冬铜蚝，点缀着美味的伊朗“里海珍珠（大白鲟鱼子酱）”，再配上法国产的louis roederer（路易王妃香槟）。这种尊贵奢华的顶级享受，带来的是心旷神怡，浑然忘我的幸福感。 当然，若是这么吃一顿，他会因为银行账户上少了些数字而心痛地眼泪掉下来。不过现在一个日元硬币都没花！看来，适当的高调对身心很有好处啊！啊！我爱死这种感觉了！他内心狂呼道。 “什么？东京大学日本史院生？你是东大的院生？这历史研究会可不是一般的学会！文艺家协会也很有名啊！” 川村油然道。 这种事可冒充不来。若是揭发出来，就名誉扫地了！现在科技发达，用网络就能查到。再看伊东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没由来心里有些发虚。 “哦，我想是的。我们历史研究会的名誉会长是文部科学省事务官的岛田英寿先生，很不巧他似乎是参议院议员。” 伊东故作淡然，心中则偷着乐。瞧不起人？嘿嘿！ “呃！文部科学事务官？参议院议员！” 五个人都惊呼起来！幸亏是这种场合，本能地压低了声音。要不然可就失仪了！ 文部科学省前身为文部省。平成十三年1月6日起原文部省与科学技术厅合并。首脑为文部科学大臣，是内阁成员。 文部科学大臣以下，职位由高到低依次为文部科学副大臣，限额两名。文部科学大臣政务官，限额两名。再就是文部科学事务官，这个职位人员数额与文部科学大臣类似，只有一人。 另外参议院议员可不是小角色，而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日本国会依《日本国宪法》设置，由众、参两院构成，是日本最高权力机构和唯一立法机关。参议院是国会的上院，拥有242名参议院议员。这些任期长达六年的参议院议员，是权力金字塔尖上的人物。 伊东此言一出，直接将这些人打击得体无完肤。 五个人面面相觑。除了鸠山只露出震惊之外，其他人还多了茫然、后悔等神色，不一而足。毕竟鸠山是相信伊东的！ 看着他们的样子，伊东简直要仰天长啸了！好痛快啊！ 过了半天，川村不安地搓着手小心翼翼上前搭话。 “对不起！真是失敬了！那您写过什么著作？” 嗯！改敬称了，至少是按同辈对待了。伊东几乎笑穿肚皮。看来抛出个大人物很管用啊！这些人大概没有机会见过国会议员，也不曾得到私人名片。但是次一级的都县议员们选举都在地方，所以相对而言容易见到。伊东要不是在历史研究会，大概也只能在电视上看到国会议员。至于私人名片，别做梦了！ “大约七八部。嗯！有一个被拍成了49集的大河剧。” 伊东在圈里算是高产作家，差不多一年一部。不过听说有些小说家三四个月一部。若是和他们比起来，只能称作中等写作速度。他在佩服之余，也生出无限惆怅。若是他这么做了，估计早就呕血而亡了！至于讣告，估计还在社会版的角落里。 他索性高调到底，反正他陈述的就像精米步合的纯米大吟酿，已经是纯正无比了。 花村听了大吃一惊。 “眼前这个叫伊东浩三的男人，看来真的是历史学家了，还是文艺家协会会员。他写了七八部小说，还有的被拍成了大河剧？这大河剧迄今为止大概有五十多部，能让看上眼的，都是大作家的作品。看这个人说得一板一眼的，不像是招摇撞骗的。这可糟了！” 花村喜欢看书和电视剧。文艺家协会的名头她是知道的。文艺家协会源于文学杂志“文艺春秋社”，成员包括小说家、剧作家、诗人等。昭和十年创立了日本文坛最有影响力的芥川龙之介赏和直木赏。 芥川赏中她最喜欢赤染晶子的《少女的告密》。因为小说的背景地就是在京都，只不过虚构了一个某大学外国语学院的世界。当然更重要的是作品里人性的真实和少女们自我的觉醒和成长。 她看伊东的眼神早就失去了怀疑，uu看书.uanhu而是变得畏缩起来。不过她还想垂死挣扎，所以准备继续追问。结果被声音发颤的川村抢了先。 “请问，您拍成大河剧的是哪部力作？” “《天下风云?战国》！” 伊东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眼睛朝天，神态则倨傲无比。现在他这个样子，活像平安时代的权臣。 这部小说就是他获奖的作品。虽然出版后，市场反应非常好。但是毕竟奖项不是最著名的，获得的推荐没有预期的高。好在他的责编和出版社在选择作品时大力推荐，这才入了电视台的法眼，并改编播出后大受好评。担纲主角的，可是实力派演员。唉！不过现在的大河剧质量一年不如一年，收视率不振，充斥电视屏幕的都是偶像派了。 “啊！那部大火的系列电视剧我看过。恕我冒昧，那改编同名小说的作者不是您的名字啊？” 伊东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我的笔名是藤原丹野。” “什么？！啊！您就是藤原丹野老师？我是花村沙织，是您忠实的读者，不折不扣的超级粉丝。” 花村极度震惊下终于认怂了，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她万万没有料到，眼前的年轻男人竟然是她最崇拜的作家。而《天下风云?战国》的播出使她如痴如醉。 “完了！这可怎么办啊！看似我已经把他得罪了！唉！为什么那么好看的电视剧，竟然是改编他的作品。” “哦！是吗？我似乎没有在京都的签售会上见过您。哦，不好意思！我记错了，当时签售会是在东京都的书展。” 第37章 伊东见状撇撇嘴，神色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噢！看来他已经脱离了一百克一百二十日元的低价区间，变成了一百克一万日元的a5极品见岛牛。但这不是《火焰纹章》系列，他不需要圣魔之光石领主变身为大领主。 不过这种欧巴桑级别的“超级粉丝”还是敬谢不敏吧！要是有这样的超级粉丝，简直是职业生涯的噩梦！幸亏他不是名人明星，不会有跟踪狂之类的怪人出现。再说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还有脸说是超级粉丝？再说这嘴脸变幻之快也堪称神速啊！ 川村则迅速调整好角色，神色和语气都变得谦恭起来。 “伊东君，啊！不！那么我们就称呼您为伊东老师吧。” 伊东暗暗好笑。称呼从“你”升格为“您”，“伊东君”也变成了“伊东老师。”这前倨后恭，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这就是严酷的现实啊，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日本社会看起来是和和气气的，实际上等级已经固定。个人的出身和财产，家族的地位和影响力才是评价一个人的关键。没有这些，就活得不成个样子。很多亲人之间也是冷漠的。就像被妹妹轰出家门的斋藤一子，只能在百元便利店过活。 レベル这个词，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森村诚一写过一本犯罪小说，叫做《死定席》（有的译本叫《荒诞世界》）。主角弦间出生于普通人家，但有勃勃的野心和向上爬的强大意志。他认为“社会上有三种人，即坐在头等座位的人和一般座位的人，以及没有座位的人。” 他喜欢各种指定席，没有买到指定席心里就格外不痛快。为了得到头等坐席，只能用别人的生命和鲜血开路。可惜在得到头等坐席的同时，上面的大吊灯砸了下来。他终于醒悟到，这就是为他准备的致死坐席。想当人生主客的代价，就是生命！ 伊东很喜欢森村的这部作品。想成为上等人本身是没错的，谁都想要奢华的生活。但是梦想一旦上升为野心，就走了邪路，败亡也就不远了。 他环视了五个人一圈，然后姿态优雅地鞠躬，宛如古代贵族。 “哪里哪里。请叫我伊东君就好。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 众人纵然已经服软，听了这话也有些郁郁。您都说了这么多，还装？ 最后还是鸠山定了调。 “伊东老师。没有比这个称呼更合适的了。您就勉为其难吧。” 伊东见好就收。 “啊！不好意思。” 花村原本是想盘问伊东的。因为鸠山告诉她，伊东是来了解高桥，准备为高桥写本个人传记。但是她觉得另有玄机，才想借机发作。可惜她没有料到，看似温顺的小猫突然变身为哥斯拉。在始料不及的情况下，她也只能闭口不言了。唉！为什么他就是藤原老师呢！ 既然大家都服了软，伊东就不已为甚。何况他可能还需要这些人进一步了解高桥的状况，不能继续碾压他们。俗话说転ばぬ先の杖（未雨绸缪），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这只是我的小小成就。比起诸位前辈都是各行各业的中坚，实在是大大不如。” 这句虽然过于恭维，不过也是大实话。安京大学属于日本第一流的大学。作为该校的毕业生，都在各个领域混得很不错！人家佐佐木都是准教授了，高桥也是主任研究员。以此推之，大多数应该都是这个样子。 五个人顺水推舟，打了个哈哈。 “伊东老师谦虚了。” 虽然圆了场面，但是对方心里想什么伊东就不知道了。本来因为这里是告别式的现场就已经比较压抑。不友好谈话又加深了这种感觉，所以失去了谈话的氛围。伊东决定离开这个小圈子。 “失陪了，诸位。” “啊！您请便，伊东老师。” 此时上香仍在继续着，似乎还有好多人的样子。伊东不禁有些羡慕高桥。葬礼盛大隆重，宾客纷至沓来。这也算是极尽哀荣吧！ 伊东扫视着上香的队伍，嗯！有些宾客很有派头啊！看起来就不像普通人。看着看着，他突然愣住了！ 一个脸部自眼睛以下蒙着黑纱的女人，出现在队伍中。啊！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似曾相识啊！该死！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他的脑袋此时有如超过4000转速的发动机，高速地旋转起来。当然这种旋转非常消耗脑力，事后需要补充糖分和富含泛酸的食物。uu看书.uukash 看来花生酱奶油巧克力就可以，合二为一。话说去年在日本限期销售的美国巧克力豆真好吃啊！ 又，又走神了！伊东狠狠拍了拍脑袋。这可是关键时刻。不知道是他的警醒，还是拍打起了作用。总之，脑中的并不鲜明的影像终于与现实定格。这个女人，不就是照片上和高桥买票的那个吗？ 哎呀！伊东几乎想要转几圈，以表达心中的激动。这可是非常重大的发现！高桥去世是在三月二十八日。那天下午1:38，他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晚上7 - 8点，独自在料理屋用餐。 那么下午1:38 - 7:00，高桥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还是独自一人呢？她与高桥会是什么关系呢？ 她对着高桥满面笑容，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大不简单，极有可能是情人关系。所以才去买票，约一起看表演？ 那么晚上9:00 - 12:00高桥去了哪里？这个女人的居处还是情人旅馆？或者是在净土寺的公寓？鸭川岸边的染井吉野下，真的是第一现场吗？ 伊东脑中闪现无数个问号。这些问号叠加起来，变成了大大的疑问：謎の彼女。他很想立即冲过去。然而这种场合是不合适的，注定无法上前询问。再说，这是个陌生的女人。他有些黯然。 轮到蒙面女子上香了。伊东目不转睛地盯着。却见蒙面女子并没有露出什么异常，行为一丝不苟，极具仪式感。另外这个女人不仅漂亮，气质也颇佳，身材也是不错。即使是在西装黑裙的包裹下，也能看出她的窈窕身姿！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美代子的眉毛向上扬起，仿佛有些惊讶的样子。她仔细瞅了蒙面女一眼，然后迅速收回了目光。想来是奇怪为什么有人遮挡容貌来参加告别式。 不过这年头，各种怪人充斥着日本社会大街小巷。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想靠行为艺术吸引国民眼球，不出奇招不行。出了奇招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是被人拍了照片发到社交网络；就是成为短视频的主角，被人围观。所以蒙个面纱，也只能在这里被稍稍瞩目一下吧。 伊东突然想起了侦探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蒙面女人》。里面有个冒充爱尔兰破落贵族米利森特小姐的罪犯格蒂小姐。但是眼前的蒙面女人只是戴着普通的黑纱，而非文中所写的“饰有黑色西班牙花边的面纱。” 如此看来，美代子也不认识这个神秘的女人。蒙面女可能只和高桥接触。美代子不可能也做不到见过所有认识高桥的女人。她和高桥已经分居两年，且长期居留在大津。 显然这个女人蒙面纱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因为看她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与他人接触的意向。 难道她戴面纱不仅为了遮挡容颜，还有着什么特殊意义？这里看起来没有人认识她，所以戴面纱完全是多此一举吧！既然是多此一举她还是这样做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完全想不通啊！ 蒙面女上香后，并没有和伊东他们坐一起。而是悄然走到一旁，静静伫立。她美丽的眼睛不离高桥的遗像。 虽然这个女人没有哭泣，没有流泪。但是伊东仿佛看到了女人心里肆虐的泪水。她双手绞紧着，肩头微微颤动。应该是强忍住悲痛吧！ 这种不流泪反而比流泪更能引起观者心中的波澜。伊东觉得她的哀伤已经传导过来，呈放射线状向四周发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么强烈的感觉！就像夏日凌晨的某个时刻，醒来发觉是在寒冷的北冰洋。头上飘着雪花，心里结着冰。 伊东虽然恋爱经验欠缺，至今未婚。但是直觉这个女人和高桥不是情人，而是恋人关系。若是恋人，那束紫色马蹄莲就很可能是她给高桥供奉的！不过这只是他个人观感，一个恋爱白痴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再说现在的上班族，男女关系复杂得很。没办法，英俊的高桥走到哪里都能获得女人的青睐啊！ 虽说她和高桥可能是不伦的关系，但是伊东现在觉得她非常可怜。两人相约4月1日去看表演，可惜高桥永远失约了！那两张票，最终的命运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也许就此躺在抽屉的某个角落，落满了灰尘。 僧侣们的念经声逐渐消逝，预示着上香也即将结束。按照流程，下一道程序该是豆腐饭了。 蒙面女最后看了一眼高桥的遗像，然后转过身来。这时候有一群宾客走了过来，挡住了伊东的视线。 等到他们走后，伊东发现她已经到了会馆门口了。 怎么可以这样！伊东心中埋怨这些碍事的宾客，脚下生风赶紧追了出去。可惜距离太远，等到他冲出大门，蒙面女已经上了一辆汽车，就此飞驰而去。 丹井会馆是专做葬礼的斋场，所以附近并没有出租车出没。伊东绝望地目送着车子绝尘而去，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目中流露不甘却无可奈何的伊东猛地跺了一下脚，随即来自脚掌骨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起来。也幸亏是皮鞋，要是帆布鞋可能会更疼。 他心灰意冷地回到会馆。豆腐饭已经开宴了，寿司和清酒都摆上了。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高桥亲生和养父母这面的亲戚呢？伊东有心开口，却不知道应该问谁？反正豆腐饭的参加者，应该涵盖了所有亲朋好友。 这时候伊东竟然发现了，给高桥办理寿险的保险业务员熊井的身影。 熊井看上去也是有些凄苦，大概是想起了与高桥业务往来时的点点滴滴吧！ 这个熊井和一般的公司职员很不一样啊！并不是只是为了业绩。高桥人都死了，按说除了交付1000万保险金之外，也就不需要做别的了。独立营销员也很有人情味啊！看来熊井想成为推销之神并不是吹嘘，而是正在努力去做。他的目标虽然缥缈，不过现在有着万分之一可能会实现。是的，仅仅是万分之一。想从数量庞大，每个人都在奋斗的同行中脱颖而出，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这时候，有两个女人在窃窃私语。伊东正好坐在她们身边。 “听说只有四十三岁。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自杀。活着不是挺好的吗？这么年纪轻轻的！” “嘘……你能不能把嗓门调低一点。这样很可能会让美代子听见。” “隔着这么远怕什么！谁能听见！她哪里会在意我们。再说本来就是事实嘛。他们反正都分居两年了，再过一年可以自动离婚。这样好了，她可以再婚了。” “她的性子那么清冷，大概也只对高桥好过。这一点她的风评很好，从来没有勾三搭四的风言风语。” 伊东微不出声地笑了笑。看来这两个是美代子娘家的亲戚。 “这倒是。你见她笑过吗？可惜了！这个高桥也是个没福分的。就算自动离婚，也不用自杀啊！” “就是。这么帅气的男人，就算离婚也是好东西。听说二手男人，反而更加吃香呢！” “大概是不想离婚吧，毕竟有晴子了。再说，哪个父亲不想活到女儿披着婚纱，最后执着她的手走在礼堂里呢。” “那么是绝症吗？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而自杀。” “不知道，可能是吧。总比跳楼好，尸骨不全的。淹死泡得发胀，也没有个人样子。” “我们的大富豪全程都在，看来他很看重这个女婿啊！” “看重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现在的女人真不听话，想结婚就结婚，想分居就分居，想离婚就离婚。” “小声一点。结婚的时候听说花了几千万呢。现在葬礼听说也花了几百万了。还不算墓地。唉！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有什么办法。就算为了女儿，做父亲的也得上规格为女婿风光大葬。要是办得寒酸，阪井家的颜面就没地方放了。再说阪井家别的没有，钱多得是。九牛一毛！” 两个女人喋喋不休。 伊东一边偷听，一边暗暗好笑。 虽说美代子才是丧主，但是岳父参加女婿的告别式，不是正常的吗？嗯！毕竟阪井是大富豪。通过葬礼不经意地展示财力，也是名家豪门的方式吧。这些阪井的亲戚，看来是嫉妒心发作了。 过了一会，窃听的伊东看到了阪井。 阪井身材高大，头发花白。面部冷峻，眼睛透出悲伤。伊东觉得也是人之常情。怎么说高桥也是他的女婿。高桥和美代子只是分居，还没有离婚呢。很多分居的夫妇并不是感情破裂，只是彼此厌倦了。 伊东虽然没有心情吃喝。但是作为礼貌，也吃了寿司，喝了点清酒。然后就离开了。通夜是要一夜守灵的，这可是亲朋的专利。 出了酒店伊东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无论巴士还是电车，都已经停运了。 夜风轻轻吹着，四周静悄悄的。他来的时候对面那个热闹的民宿，也偃旗息鼓起来，变得寂静无声。不知道为什么，伊东打了个寒战。 夜空已经不是深黑若乌云，而是变成了蓝色。银色的月亮与满天繁星交织，散发出温柔的光色。 “看来是回不去w酒店了！” 已经有所觉悟的他回头瞅了瞅丹井会馆，叹了一口气。要说就地住下，只能选择对面的民宿。u看书 ww.uukansh 不过民宿不像酒店，可以不经预约直接入住。现在这时间，民宿的主人早就应该睡下了。 伊东有心回丹井会馆，想想其实也不行。通夜只能遗属参加。他一个外人，有何资格列席呢？ 他再次叹气。难道要在这丹井会馆的外面风餐露宿吗？要是这样也太凄惨了吧！堂堂伊东氏的子弟，混得也太惨了吧！想想刚才在里面与七武士侃侃而谈，他有些郁闷。 这时候一辆车子过来停下，司机轻轻按下了喇叭。伊东借着会馆的灯光望去，是寿险业务员熊井。 “晚上好！果然是伊东先生您啊！没想到您也来参加高桥先生的告别式。您要是想回市区，我可以载您一程。毕竟您从东京都来，应该没有开车。” 熊井摇下车窗道。 伊东感激涕零。熊井的成功率已经被他自动调整到百分之一。一个善良的人能够成功，还是会让公众喜闻乐见的。 “晚上好！我刚才也看到了熊井先生。对不起！只是人太多了，不方便交谈。我确实正在愁如何回酒店。谢谢您，那么打扰了！” 伊东又望了丹井会馆一眼，然后上了车。 再过些时候，高桥的世俗肉身历经烈焰后终究会变成白骨。无论他生前如何英俊，都成为遗骨和尘灰。当高桥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个深夜，这个世界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尊hotoke（佛）。他没有子嗣，只有女儿。多年以后谁还会记得他？谁会在彼岸会和盂兰盆节去墓参り？谁会供奉香烛和菊花？谁还会在他的墓前洒下清酒？ 第39章 四月四日，水曜日。 “啊！不要！救命！救命啊！” 清晨，满脸痛苦的伊东大叫着醒了过来。高达80分贝的呐喊几乎要穿透房间的天花板。和式房间虽然抗震能力强，但是隔音效果就令人不敢恭维了！因为很多的建筑采用轻质材料，墙体都很薄，空心厚度小。 所幸房间很大，应该不至于传到其它的房间吧。五星级酒店毕竟不是民宅。这种噪音要是被住宿的客人投诉到酒店，伊东氏的家族荣誉又该受损了！ 不过他现在当然想不到这些。要是一个人能神经粗大到如此地步，应该就没有太多的烦心事了。至于恶梦，肯定不会有！ 昨夜伊东梦到了凤凰火幻化的冥府引路使者，模样正是英俊潇洒的高桥。高桥的头发变长了，耳朵尖立着。黑长的指甲，白衣紫衫，周身围绕紫色的火焰。高桥要带着伊东一同回归冥府。极度恐惧的伊东，发出了平生最悲惨的哀嚎。 睁开眼睛，室内的一切映入伊东的眼帘。 “还好，我还活着！真，真是个恶梦啊！” 心有余悸的他终于放下心来。实在是太可怕了！打从小时候参加了第一次葬礼，就开启了每次回来都会恶梦连连的悲惨境遇。他也不敢和父母说起，因为这是凶兆。不过还好，他总能在梦中最危险的关口及时醒来。清晨的阳光会告诉他，生活是美好的。 从那时起，伊东内心一直抗拒着参加葬礼。 然而不出席亲朋好友的葬礼是不可能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依旧是这样。作为一个人，家族和社会属性决定了生存在这个世界，就要参加约定俗成的规则。可以认为是成人游戏，但是必须参加。除非有确实不能来而受到认可的原因。例如说重病或传染病、受伤、服役等等。再说缺席某人的葬礼，会让人家遗属如何想？怎么？想断交？ 所以饱受命运愚弄和折磨的伊东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出现在葬礼上。这种难以言明的无奈和郁闷，令他一直有着深深的挫折感。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说：“即使是内容痛苦的梦，也可以用欲望的满足来解释。这一类梦的解释，肯定会牵扯到很多我们不愿意讲出或者不愿意想到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一些隐私，不愿意告诉别人，甚至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是如果出现在梦里，就绝不仅仅是偶然事件的巧合。梦中唤起的痛苦感情，正是为了阻止我们提及或者讨论那些痛苦的事情。” 虽然伊东认为弗洛伊德对恶梦解释得很对，但是却对他没有防止的办法而心情郁郁。正如流行的心灵鸡汤：可以舒心，长于励志，却不能提供烦恼事的解决方案。 不得已伊东只能自己动脑筋，想方设法地与恶梦对抗。“聪明”的他构建了无数种场景。甚至有酩酊大醉和彻夜不眠这样的极端方法。但是不幸的是，效果微小如飘扬的灰尘。每次葬礼过后，他总是“幸福”地出现在百鬼夜行的悲惨世界。 幸好当一切可能的方式烟消云散，伊东还有选择：如果睡在家里遇到恶梦，清晨醒来可向窗台的南天竹祈祷。这是古老的消灾解厄的方式之一。不过，现在酒店房间里没有南天竹。他琢磨着，有空还是应该去神奈川县的箱根神社转转。 早晨还是选择在酒店吃早餐吧。伊东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在恶梦中耗尽。他觉得自己只能勉强走到餐厅，无法挣扎到酒店外面。 伊东到了酒店餐厅。唔！冷暖系的食物不少啊！看着这些代表着美味的东西，他的心情舒缓了下来。他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大概有生之年总会找到解厄的契机。生活从不缺乏希望，关键在于应该积极向上。要是总拒绝阳光，只能在暗夜中独自游荡。 只是酒店的早餐实在是过于丰富了！他很担心自己会发胖。本来他原计划今日的早餐，是附近地铁站的立食荞麦店。这种荞麦店东京也有，一份大概是1000日元。肉片、生鸡蛋加上满溢的海苔，味道非常爽口。他可没有去便利店排队的念头。若是和机器人一般的上班族们共进早餐，那不仅会毫无胃口，更会给他的精神带来损伤。 吃过早餐的伊东在手机上查询京都的乌头来源。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无论是人工栽培或者是纯粹野生，他都不晓得如何去寻找。用yahoo!搜索了多个页面，可惜没有结果。 咦！他突然查到京都某个知名的连锁生食超市本馆有自营农场。去了才发现人家只是种植果蔬。唉！白白地空欢喜一场。uu看书 ww.uanh.co 不死心的伊东只好不断用各种近似的词汇搜索。几经波折后发现安京大学的药学部，就有附设的药用植物园。 “太好了！药用植物园，肯定会有种植乌头啊。看来，还得故地重游啊！” 伊东欢欣鼓舞。希望就像初萌的千叶萱嫩芽，生机盎然。总在最合适的时间点出现。 对于安京大学，伊东已经有点轻车熟路了。他坐上市营地下铁，就到了地方。 安京大学除了在宇治市的宇治校区，其它的校区是相连的。北校园包含部分研究所、中心、理学部、农学部等机构。西校园是本部校区、人文科学各学部、工学部以及学校行政机构所在。 南校园则包含教养学部、医学部以及它们的研究设施、药学部和医院寄托家园。 当然还有新建成的位于西京区的桂校区，不过局部仍在建设中。 既然药学部在南校园，那么自然附属的植物园也在其中。伊东喜欢各种花草，他迫不及待地参观了植物园。 此时正值四月。桃李争春，蜂蝶慕蕾。就像是在俗世中开辟的世外桃源。 这种微风吹拂，阳光温热的感觉，令伊东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植物园里人不多，不过也不算少。看年龄和着装，大多数都是安京大学的学生。毕竟这是药学部的植物园。这里除了学生之外，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年轻旅行者。 这样一来身穿黄色风衣，年龄颇大的伊东就成了关注的对象。学生们纷纷向他投以注目礼。有好事的学生，已在猜测他来的目的。 第40章 “横尾，瞧！那面有个光头大叔。” 一个头发颇长，几乎盖过了半边脸的男学生瞄了伊东一眼。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下巴其实是尖尖的。 “哎呀！白木。还真是有一个。难道是继承了家庙的和尚？” 叫横尾的长得倒是还不错。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不过身上的服装有些怪异。橙红色的夹克相当肥大，就像是借来临时应应急。裤子则又瘦又小，紧紧贴在腿上。 “啊！是和尚吗？我还以为是料理店的高级厨师呢。不是说现在和尚不需要落发了吗？” “应该是吧。这个时间段高级厨师都在准备材料，谁肯出来闲逛。” “那他来我们安大做什么？总不会要挑个女孩子去结婚吧？真是过于自信，接近狂妄了！” “在我们安大挑个妹子去结婚？怎么可能！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家伙！再说我们日本的僧侣们有婚活（相亲会），有大把的年轻女人趋之若鹜。对了！前几年不是有个电视剧叫《朝5晚9?帅气和尚爱上我?》。里面的主角星川不就是个和尚吗？” “哦！想起来了。女主叫润子。不过这很正常吧。‘法事的坊主’们可是个个多金。再加上高学历和年轻英俊，那就成了女白领追逐的猎物。” “谁猎谁还不一定呢。猎物来个大变身，就反客为主了。这种事太多了！” “也是，现在和尚变得炙手可热，可以四处出击了。不过女白领个个心高气傲，泡到手也得花不少钱。” “心高气傲也分对谁。反正坊主赚钱容易。不仅酒肉不忌，还可以娶妻生子。关键是还不用上税！” 横尾尖锐地讽刺着。 “咦！竟然不上税？！就连我们在食堂吃个饭，还得完税呢。” “要不你也去当和尚吧，看起来很有前途的样子。你的长发依旧可以保留。只是很可惜，你们家的杂货店无人继承了。” “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解忧杂货店》。家父非常硬朗，常常说他能干到八十岁。早着呢！” 伊东权当没听见，反正他不是僧侣。不过这两个学生，说话也太肆无忌惮了！ 这个叫白木的，应该是家中的长子。当然，也许是独生子。 “你说这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大叔，不会是个跟踪狂吧？” “看起不像啊！没看见他有特定的目标。虽然他的目光也扫视过几个漂亮的女学生，但是很快就移开了。再说跟踪狂跑到学校，也太奇怪了。” “算了！不去管他了。咦！那不是你暗恋的小夜子吗？她怎么会到这里啊？别说，这颜值和身材实在是完美！啊！后面那个不是千春吗？” “啊！快看看我现在的形象怎么样？早知道她会来，我就不洗那件拉风的上衣了。这套衣服实在是……” “形象嘛。嗯！不怎么样啊！挺诡异的。不过你可以告诉小夜子，你加入了戏剧社团，这是团里的演出服。听说她喜欢看能剧，所以你可以投其所好。怎么样，我是很机智的！” “白木，你这个混蛋！” 伊东实在是忍不住，不禁转过头去低声笑了出来。 “哈哈！” 横尾闻声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伊东可不怕他。怎么，你对我评头论足的就可以？我笑就不行？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漠然地注视着这两个学生。 白木瞟了伊东一眼，拽了横尾的袖子一把。 “走吧。赶紧去向小夜子献上你的膝盖。多好的机会！一会她走了，你就该后悔莫及了！” “不，我要献给她初吻。” “要是她大喊‘痴汉’，你还能在校园混吗？” “我只是说说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空手道黑带。” 虽然刚才被横尾不友好地盯看，但是伊东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两人对话的风格也很搞笑。 待到横尾和白木走远，他突然醒觉可不是来游园的，而是为了寻找乌头的。 他打开手机，翻找到乌头的照片，开始寻找起来。在植物园中，寻找特定的植物果然并非易事！伊东有些眼花缭乱，这姹紫嫣红的花朵太多了。 香气浓郁，密集地开着白花是肥后堇。花朵深红，颇显尊贵的是长寿梅。紫红艳丽，花瓣外翻的是片栗。然而其中花色最为繁复的，是久留米踯躅。 不过，他没有看见喜欢的紫藤。不是说这里没有。而是关东关西的藤花，要在四月下旬才会傲然盛开，垂下一条条缀满花朵的长长枝蔓。 伊东在每年的樱花季，都会到东京的千鸟之渊观看樱花。虽说东京最著名的赏樱地在上野公园，还有隆重的“樱花祭”。但是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喜欢安静不凑热闹的他，就退求其次。 千鸟渊是皇宫的护城河。这里的八百株染井吉野，始种于昭和三十年。还有数目不详的山樱。u看书 ww.uukanshu待到樱花开放的时节，真是粉缀枝头，绿染堤坝。 等到樱花季过后，伊东就会到龟户天神社观赏美若蝴蝶的藤花。 伊东在这里虽然没有看到紫色的藤花，但是终于发现了乌头的踪迹。 在一处花圃的角落里，就有一大片在生长着。可惜季节不对，有叶无花。乌头虽然种类繁多，却不是园艺品种。而且因为有毒，做不了鲜切花，所以没有经过改良。它的花期因此非常稳定。 根据查询的资料，乌头在关西的花期在七至十月之间。现在才是四月，当然看不见娇柔艳丽，形似鸳鸯的乌头花。乌头若是在北海道的札幌，应是秋季开花。 伊东仔细地对比手机上的图片和植物园中的乌头，发觉茎叶基本相同。看来不是类似乌头的植物，确确实实就是本尊。但是他根本不敢触碰哪怕一茎一叶，就连上面的灰尘也不想沾染。乌头中的乌头碱接触到人体皮肤，就会导致中毒。从这点来说，要比罂粟可怕的多。 伊东陷入思索。 安京大学的乌头，会是毒死高桥的乌头来源吗？乌头生长的环境简单，不是娇贵的植物。即使是遥远的北海道，它们仍然狂放地绽放。所以当然不可能只在京都，日本各地都会有。这样一来，范围就扩大了。这等同于大海捞针啊！即使是警察来做，恐怕也是旷日持久也未必有所得。要是在外国种植了日本乌头带回国内？他使劲摇了摇头，再这么“活泼”地畅想下去，没准鸭川杀人案件就变成国际案件了！ 他叹了口气。一切仍在迷雾中啊！ 第41章 伊东离开植物园，就在校区内流连。已经来了安京大学两次了，这里的氛围令他很怀念在东大的时光。 他喜欢《四月物语》，不仅仅是因为电影拍得非常唯美的缘故。还有两点也决不可忽视。一是背景地在东京都的武藏野大学，二是美少女卯月也买了一本国木田独步的随笔《武藏野》。 武藏野他很熟悉，因为他喜欢国木田自然生动的文笔。 “纵横在武藏野的无论哪一条道路，都不会使我失望的。……只有在这千百条纵横贯通的小径上漫步的人，才能领会到武藏野的美。” 被美文所征服的他，憧憬着那一片土地。既有美景可看，又可以探索遗迹。所以他不仅特意去了荒川和多摩川之间武藏野台地，连武藏野大学也没有放过。 不过可惜的是，他去武藏野大学的时候已经是电影放映的十年后，自然看不到卯月。不过那种青涩的暗恋他体会得倒是非常深刻。原因就是他当时也有喜欢的人。 伊东有些感慨。《四月物语》从放映到今天已经二十载，现在想起来仍有感动和忧伤。现在的他与十年前相比，褪去了稚嫩，增添了成熟。唯一不变的，就是十年前他是一个人，现在依然如故。 而他曾经的那些眷恋和多情，犹如明治神宫外苑盛开的花火。灿烂中蕴育浪漫，看起来如梦如幻。只是太美好的终究难以停留太久，极致地绽放就是结束的序曲。 每当这种时刻，美食永远都是抚慰他心情的唯一良药。现在他很想回到东大的食堂里大吃一顿。 不过这里的吉田校区就有很多食堂。有北部生协会馆、南部生协会馆、西部会馆、吉田食堂以及位于地下的中央食堂等等。 伊东打开手机搜索。嗯！北部生协会馆上传的料理照片不错！不仅有牛肉烩蛋包饭和辣酱炸鸡。还有限定版铁锅烧鸡和北海道料理。 限定版？铁锅烧鸡！他顿时吞了吞立即上溢的口水。太不道德了！怎么可以拍得这么能勾起人的食欲。这种情况下，不去简直对不起厨师的诚意！ 本来伊东打算去著名的中央食堂看看。但是考虑到它建立在地下一层，空气流通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地表。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据说在中央食堂和露娜咖啡厅（cafeteria renais），还特别提供符合外国留学生口味的清真菜。其它的餐食价格也不高。铁板烤鸡米饭，一份才410日元。 其实还有心理上的原因，使他放弃了闻名久矣的中央食堂。毕竟他是一个人。多人座位的餐桌太过空旷，总有种被世界遗弃了的感觉。 他可不愿意被动接受别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虽说那里有带隔板的餐桌，一个人也可以浑然忘我地痛快淋漓。不过，他觉得这样更凄惨。本来就是一个人，还得入驻“单人席”。神啊！您高抬贵手，放过微不足道的我吧！ 到了北部生协会馆，伊东窃喜不已。因为时间尚早，可以无需排队，而且里面有不少空位子。为了避开学生高峰时间就餐，必须提早才行。他毕竟也是东大出来的，怎么可能不了解这些。 考虑到早晨吃得有些饱。他踌躇再三，还是选择了牛肉烩蛋包饭。牛肉比较嫩软，半熟的蛋层很也滑嫩。再加上浓浓的炖牛肉酱配上米饭。味道一流，口感绝妙。关键是价格超低。 专心致志地享受完美妙的一餐，伊东才发现这里已经客满。他慢丝条理地擦干净嘴，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外面排队的学生汇成了一道人流。他不禁庆幸选择时间的正确。 吃完饭散步是个好选择，如果配上参观似乎更完美。伊东决定去田吉寮看看。安大最著名的宿舍有两个。一个是最古老的田吉寮，始建于大正二年（1913年）。一个是建于昭和40年（1965年）的野熊寮。 当满怀兴奋的他看到田吉寮的真实风貌，不禁面色如土。虽说人不能总怀着希望，但是没有希望哪来的动力？ 这里的院子极其败落，充满沧桑感。令人怀疑这里曾经是宇宙文明的发源地，并经历了无数次大破灭。 社团的各种海报到处都是，大多数已经肮脏不堪。大量的破旧自転车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傲然维持它们的坚强。二手的摩托车和各种轮胎，u看书ww.uukanshu 欣喜地亲吻黑色的土地。中间夹杂着废弃的饮料瓶、带锈迹的钢管和折断露出茬子的木棍。整体看起来混乱不堪，就像是垃圾处理厂。。 在这些杂物中间，存活着很多动物群体。英姿勃发的公鸡，简直像是骄傲的将军。还有轻举俏步的黑猫、搔首弄姿的孔雀、悠闲小憩的山羊；甚至还有一只没有埋头入沙的鸵鸟。 目睹这一切的伊东脸色发白。 “神哪！我一定是看错了！这里是……简版的动物园？” 这种武断的想法并不适合这里。因为只要是有墙壁或者平面的地方，必然有各种魔幻式涂鸦。行笔奔放，线条流畅。用色也极其大胆，并且都是满满的和风。 难道这不是京都，而是涂鸦盛行的巴黎街头？ 伊东脸色难看。 这样的景象，竟然会出现在有千年历史的京都，令他感到极为羞耻！若是拍成纪录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些国家的贫民窟。 其实他不知道，繁华的东京都就有贫民窟。他住的地方高大上，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过东京实在是太大了，下辖23个区、26个城市、5个町和8个村。伊东虽然是东京都人，也只认识家和大学附近的区域。23个区，只去过极少的几个。若是把他丢到陌生的区间，他铁定会迷路。这一点，适用于所有在东京都居住的国民。 在关西这块，大阪西区就有这样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全日本最危险，治安最差的邻爱地区。 伊东抱着头，痛苦地发出绝望的呻吟。 第42章 伊东已经不想进去参观了。虽然他早就知道，安京大学的学风是非常的自由。但是现在看来，奔放的程度还是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贫瘠的脑袋里，存不下信息量如此巨大的场景。对于好洁净的伊东来说，就连噩梦里都不存在这种地方。 他有些轻微的眩晕，眼前的一切粉碎了他的愿景，充斥着一股他非常厌恶的气息。 然而他对能够住在的学生，产生了巨大的敬仰之情。能在这里存活的人，无疑都是强大到极点的存在。他们无论去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安之若素，无视苦难。 有个男学生悠然从宿舍里走了出来。他身上黑色的和服已经有些陈旧了。脚下没有搭配木屐，而是一双塑料拖鞋。说是一双，其实颜色和式样各不相同。只因为一个是左，一个是右，才相聚在一起。 他的脸庞有些消瘦，就像大病初愈一般。胡子没有刮干净，还有未斩尽的青茬。长发油腻散乱，潇洒地扎着。 伊东眼睛由小变大，最后都快要突出来了。 “这位仁兄要是腰间插着一把太刀，妥妥的就是战国的流浪武士。也就是说，我的作品如果还能拍成电视剧，还可以增加一个角色？” 此人身上浓重的颓废感铺天盖地而来，配合黑色的和服，犹如乌云遮蔽了青空。 伊东叹了口气。这里面是一个世界，外面又是另一个世界啊！ “在这里没法活了！” 他迅速判断出：如果继续停留在这里，心中的美好会被摧毁至尽。 “与这里完全格格不入啊！为什么我的呼吸似乎也变得艰难起来。” 基于这种清醒的认识，伊东果断地迈着大步奔跑起来。 “我跑离自己的床铺，有如犯人逃离断头台。我眺望那野兽眼睛似的路灯，怎样阴沉地闪出光彩。”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闪过古米廖夫的诗《梦》。也许是因为很适合现在的心境和遭遇吧。 伊东逃离了这片区域。他定了定神，看了看阳光下清洁静谧的街道。 “啊！我活下来了！真幸运啊！” 男学生愕然地看着高速离去的伊东，神色充满了迷惑和不解。 “哎呦！竟然是一个光头的老男人？谁吓着他了，怎么跑得比陆行鸭跑得快还快！” 望着伊东飞舞的风衣，他摇摇头，轻蔑地喷出了一句。 “傻瓜！” 已经胜利大逃亡的伊东，开始思索下午该做什么？当然应该是调查！ 不过自从他到了京都，就迅速地变得懒散起来。固然是因为，京都不像东京那般生活节奏快。但也有自身没有积极起来的缘故。毕竟不是调查历史，不是搜集小说素材，也不是在挖空心思写稿。 但是他必须振作起来。拿钱不办事是不行的。再说昨晚他已经下定决心，就算为了丧父的晴子，也要找到凶手。想要找到凶手，就必须知道更多的信息，从中找到线索。 伊东想约将棋社剩余的七武士聊一聊。对于高桥他了解的十分有限，有着太多的未知。 最了解高桥的，无疑不会是他的妻子美代子。而是将棋社的一干朋友。 想到这里伊东掏出了手机，却不慎掉到了地面上。 “哎呀！我的夏普！” 他赶紧捡了起来。幸好是落在松软的泥土上。虽然沾上了泥土，不过安然无恙。 伊东原来用的是索尼，可惜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掉入了多摩川。 那天的多摩川很美！大海一般地幽蓝深邃，清澈明亮。两岸草木葳蕤，水鸟婆娑起舞。平缓的河水悠悠前流，映照着天上的白云。于是贪恋美景的他，不小心就失了手。手机无影无踪也就罢了，里面的大量美食和美景的照片也付诸于流水。真是痛彻心腑的体验啊！ 不过说起来，太宰与山崎富荣深夜投水自尽的玉川上水，就是引自多摩川。这条河从东京都羽村市流至新宿区四谷，是江户时代玉川兄弟开通的渠道。当年玉川上水的水量可是相当丰沛。可惜现在虽然湍急，怎么看都是一条小溪的深度。 太宰人生的最后几年就是在北多摩郡的三鹰町度过，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人间失格》就是著于此地。最后他在禅林寺长眠，与之相伴的是有着“观潮楼主人”别号的森鸥外。 “爱是舍生的事，我不认为是甜蜜的。”太宰这么写过。 想到这伊东叹了一口气。他收拾好情怀，拨通了鸠山的电话。 鸠山这时正在上班，他供职于京都化学工业株式会社。他和高桥同龄，在公司做到了经营课长这一职位。 自从昨晚参加了高桥的葬礼，鸠山心情就一直没好起来。同社的好友就这么离去，宛如四月樱花的凋零，短暂凄美。 今天按京都风俗是高桥的火化和捡骨的日子。他心里当然想去，然而捡骨只适合血亲。无论生前关系如何亲密，从血缘来看终究算是外人。 课里的系长、主任和职员都噤若寒蝉。上午系长汇报工作时，一个小错误就引起了他的雷霆之怒。uu看书.unsh在手下们看来，鸠山课长一定是股票投资失败了。这立刻成为中午就餐的话题，并小范围传扬开来。以致于鸠山吃完午餐，就有同级的课长询问他。 “喂，鸠山。听说你股票下跌了，亏了不少钱？这可不对啊！你不是买了丰田公司的股票吗？可是最近丰田涨了不少啊。难道你换了另外几只？” 研发部的课长伏见调侃地说道。 “这些人真是多嘴！” 鸠山心中暗骂。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几年化工业也不景气，应对需求衰退。日本的乙烯产能大幅下降。作为化工行业三驾马车的三菱、住友、旭化成，在平成二十六年到平成二十八年三年间，关闭停运了很多乙烯装置。 京都化学虽然也及时减少了基础化学品的产能，但在迈向多元化、增加高附加值高功能化学品这方面，却受制于现任社长结城宏树僵化的思维。拜他所赐，公司业绩下滑明显，裁员的传闻开始出现。职员们不专心业务，倒是热衷起各种都市传说和花边新闻起来。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家伙！唉！也不知道研究部的新材料，开发的怎么样了啊？” 鸠山慧悟暗忖，嘴上却答道：“没有。只是昨天参加了大学将棋社朋友的葬礼。” 伏见顿时吃了一惊。 “我记得你是安大的。是先辈还是后辈？啊！我不应该问！” 他有些惭愧。 鸠山黯然道：“不仅是同辈啊，还是同年。” 原来如此！伏见明白了。他嘴角翕动半天，最后硬是没有再言语。 第43章 下午鸠山的心情仍然很黯淡，总觉得有股火没有及时宣泄出来。 待到伊东的电话打来，他觉得抑郁的心情好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伊东老师一直在探索阿康的死因。虽然他嘴上说是写个人传记什么的，但是我完全不信。当然，我并没有和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毕竟己身能力有限，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还是要靠伊东老师了。” 他默默思考着。 “下午好，鸠山先生。对不起！我是伊东。是这样啊!昨晚我和大家初次见面，最后却有些不欢而散！总觉得有些亏欠!毕竟都是前辈，我一后辈有些僭越了，说了些可能是冒犯的话。真是惭愧啊！今天晚上我有时间，想请将棋社的诸位武士们共进晚餐。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啊！下午好！是伊东老师您哪！您这么说，我也很惭愧！我当时都和他们说了您的身份，可是他们就是不信！我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不过他们都是有口无心，相信没有什么恶意！那个……冒犯之处请您多谅解！” 伊东微微苦笑。看来这个“伊东老师”的名头是推不掉了。 “鸠山先生，我既然想邀请大家一起吃吃饭，就表明我当时只是一时激愤之言。真不好意思！其实我对前辈们是非常敬仰。” 鸠山微微笑了起来。伊东老师就是伊东老师，胸襟不是一般地宽广！要是换了他鸠山可就…… “其实我也想和他们叙一叙，好久没有在一起喝喝酒了。那我联络一下他们。” “对不起！若是各位时间充裕，那就在下午六点不知道是否可以？地点嘛就在京极xx居酒屋。您知道吧？嗯！就是在新京极通四条上ル中之町。” “应该没有问题。我马上联络一下。” “啊！真是太感谢了！打扰了。” “唔！您这么说可真……那么再见。” 鸠山放下电话。 伊东老师看来也是个吃货中的行家啊！他作为一个东京人，对京都的美食倒是知道的不少。 京极xx居酒屋，鸠山算得上是常客。他当然知道此店每逢火曜日必须休息。而今天恰巧是火曜日的第二天，理应开门。 伊东老师学业有成，才华横溢。看来是众多美人的倾慕对象。 若是伊东知道了他内心的想法，恐怕会立即痛哭流涕：“还众多美人？唉！现在后辈还是独身一人啊！前辈！给一个就行啊！一个我就满足了！” “那么还是老规矩，先问问学长吧！” 鸠山打定主意，拨出了一串号码。很快就接通了。 “下午好！对不起！川村学长。” 这时候川村并不在京都，而是在去往和歌山的路上。 京都到和歌山县并不远。他先坐jr新干线“希望号”?东京行到新大阪站，然后换乘jr特急“烽火号”?新大阪行到达和歌山站。 他刚出站台，就听到了手机铃声。 “是谁呢？” 川村从蓝黑色的风衣口袋中掏出电话，手机屏上写着“小悟。” 小悟就是鸠山的昵称。 “昨晚才参加阿康的葬礼，见了一面。那有什么事呢？” 他这样想着，接起了电话。 “下午好！是小悟啊！” “啊！学长。您似乎在电车站啊？我隐约听到了轰鸣声。” “咦！你的耳朵倒是越来越很灵敏啊！不次于年轻人。不错！我现在和歌山。” “和歌山？小秀的故乡不就是在和歌山的纪之川吗？” “纪之川在北部。我不经过那里。” “啊！又是出差吗？那晚上能回来吗？” “恐怕不行！明天需要见一个客户，所以需要在和歌山伊都郡过夜了。” “啊！真是不巧。不过高野町的“八叶之峰”可是非常著名。有空学长可以去看看。” 鸠山有些羡慕。他只去过一次，还想再去呢！ “高野山吗？哪里有时间。哦，不巧？” “啊！是这样。昨晚我们不是和伊东老师交流了一下吗？今天晚上他想邀请我们聚会。但是学长既然不在京都，我干脆就直接推辞算了！” “这个么……小悟。既然伊东老师有雅兴，那么聚会一下是比较好的。我不在没关系，你们可以去。那天晚上有点尴尬。也怨我，没有搞清楚。” 川村有些惭愧。 “学长，其实是花村……唉！当我没说过。” “花村搞心理学的，竟然还这么沉不住气。真不明白！待她出声我才发现，性子最急的小彦反而没有抢先啊！” “小秀不是也没有吭声嘛。对于他俩来说，花村是学姐。” “现在想想小彦没有抢先反而更好。就他那急性子，很可能让伊东老师下不了台。要是那样就可能将事态搞得到无法收拾的境地。现在彼此都是中年人了，还和学生时代没有区别。真是……不过再纠缠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好了，就定下来吧！你们四个去。替我向伊东老师告罪一下。那么再见！” “那好！学长。” 川村把手机放回兜里，然后出了站台。 鸠山左胳膊肘顶在办公椅的扶手上，然后左手托住了脸。右手拿着手机，悬在另一侧的扶手上。 他有些犹豫。既然川村学长去不了，那么花村会不会去？不过要是看花村昨晚前倨后恭的态度，应该能去吧。不是说是伊东老师的“超级粉丝”吗？ 鸠山笑了起来。昨晚伊东老师给了大家一个大大的“惊喜”！想想当时的场面，要不是阿康的葬礼，若他不是七武士的一份子，保准笑破肚皮。 想到这里他不再彷徨，直接打给了花村。 “下午好！花村。” “下午好！悟。怎么，你没有上班？” 花村是女大的心理学教师。下午没有课，所以正躺在家里的大床上。 “我们这些企业员工，哪敢不上班。只要公司能正常运营，机器天天转，我们才有饭吃啊！只要不是过劳……就得干下去。不像你是女大的老师，活得潇洒自在。” “听你的口气就像刚入职的新人，不像一个当了营业课长的中层啊！这么羡慕我？我们可以调换一下职业。反正听我课的人不多，我也厌倦了在讲台上面讲。” “让我当老师？我没听错吧！要是教别的，似乎还可以。教心理学？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其实也就是照本宣科罢了。uu看书 ww.uanshu.cm ” 花村悻悻然。她上学那会，哪堂课不是认真听讲，然后做好笔记。现在的大学生可就不一样了。 “啊！花村。是这样。伊东老师邀请我们晚上聚餐。川村学长在和歌山县出差，去不了。他让我们去，润滑一下和伊东老师的关系。” “什么？伊东老师邀请聚餐？” 花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想想昨天晚上的事，她有些患得患失。 “要是自己没有第一个发言就好了！可惜覆水难收。自己白白是个心理学老师，还是那么冲动。话说小彦不是喜欢冲在前头吗？算了，可能大家心情都不好。越像小彦这样的性格，反而会更沉闷。” 她不安地抓了抓头发。 “花村你要去吗？你要是不去，估计大家就都不去了。我无所谓，毕竟七武士的作风是统一行动。” “这个……嗯！我还是想去的。好久没有聚餐了！唉！悟！你说……算了，不说了。时间地点给我。” “那好！下午六点，中之町的京极xx居酒屋。” 鸠山满意地放下手机。不错！花村还是想去的。那么赶紧联络小秀和小彦就好了。 这边花村想了想，找起了衣服。 鸠山又抄起手机，分别给雨宫和柿塚打了电话。雨宫虽然有些不情愿，最后还是答应了。柿塚则很痛快说一定去。 他成功定下了聚餐人数，却又想起川村。 学长会去高野山上吗？现在是初春，山上必定很冷吧！町石道附近的三色堇和雪白的锅莓花，已经盛开了吗？ 第44章 下午五点半，新京极商店街已经是华灯初上。 京极xx居酒屋里。伊东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将棋社武士们的到来。 他选这家店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 这家店主流的客人是学生，其中的女客人大约占了四成左右。店内的氛围则很像是学生食堂。桌椅的距离却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亲密，也不过于疏离。对于日本人来说，就算一个人来也不会觉得寂寞。 既然这里学生多，很容易唤醒每个人青葱岁月的回忆。所以比较适合聊高桥和将棋社的事情。 店铺的招牌已经陈旧，门脸也不大。京都随处可见这种老店。至于长久不衰的秘诀。伊东觉得就是客人脸上，不加掩饰的快乐。当然，这里菜品丰富，菜量很大，价格也不高。普通工薪阶层，也可以到此大快朵颐。 “欢迎光临！” 鸠山刚进去，就有店员喊了一声。 伊东含笑向他挥手。 “下午好！伊东老师。对不起！您来得好早啊！” 鸠山热情地和伊东打招呼。 “啊！鸠山先生也很早啊！看来我选的这个地方还是比较方便的。” “伊东老师。刚才我电话通知您，川村学长来不了，是因为他出差到了和歌山。他让我向您转达他的歉意。” “当然是工作要紧，川村先生实在是太客气！和歌山我也去过。川村先生要是有闲暇，可以到处转转。” “学长去的是伊都郡。高野山不就是在那里嘛！我和学长说可以去雨宫的故乡，结果学长说不经过纪之川市。” 伊东听了满心羡慕。 这位于伊都郡高野町的高野山可是日本的佛教圣地。弘法大师空海在平安时代得嵯峨天皇允许，在此山开创了真言宗。继而建立了总本山金刚峰寺。 叫高野山其实不太贴切，因为它并不是山名，只是个一众山群的总称。 高野山因其形状如莲花盛开，被称作“八叶之峰”。分有传法院山、持明院山、中门前山、药师院山、御社山、神应丘、狮子丘、胜莲华院山的内八叶；和今来峰、宝珠峰、钵伏山、弁天岳、姑射山、转轴山、杨柳山、摩尼山的外八峰。 伊东前几年的新年第一个月，曾经去过一次高野山。因为寺院众多，风光秀丽，一天根本无法走完，所以还住过惠光院的宿坊(夜宿禅房)。 高野山上有117座寺院，能提供宿坊的有52处。 在那里他不仅参与了三十分钟的阿字观冥想课程，还在他住宿的房间内抄写心经。 在高野山夜游奥之院是最重要的环节，因为那里是弘法大师“传法身秘教待龙华三会”之御庙（墓）所在。战国时代的信长、信玄、谦信等武将都埋骨于此，期冀结缘。未来追随着入定的大师共赴彼岸净土。 当然，美景与美食同样是不可或缺。既然是住宿，当然是一泊二食。惠光院的精进料理分四级，都是非常不错的素食。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顶级。 伊东在回忆去高野山的经历，这时雨宫秀洋也到了。 “下午好啊，小秀！你离这里这么远，速度倒是挺快的！” “下午好。鸠山学长。怎么就你到了，其他人呢？” “小彦和花村可能会慢一点。” 这时候雨宫也看见了伊东。 “下午好！伊东老师。” “下午好。雨宫先生。” 雨宫和柿塚在昨晚高桥的葬礼上，并没有向伊东发难。所以雨宫见到了伊东，也不觉得太过尴尬。 他含笑向伊东点头。 伊东了然：看来大家都觉得昨晚的场面不应该发生。这让他很欣慰。大家和和气气地不是挺好的嘛！ 这时候一个店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鞠躬。 “下午好！对不起！这不是鸠山先生吗？好久不见。一直以来承蒙您的关照。非常感谢！” “啊！下午好！青野店长，最近好吗？给您添麻烦了！” “托您的福。挺好的。” 听了两人的寒暄伊东笑了，看来鸠山是常客啊！ “这两位是？” 青野问道。 “青野店长，这位是伊东老师。他可是大作家，小说曾经被拍成了大河剧！” 伊东没有想到鸠山会这么介绍，汗差点下来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鸠山的话，心道：坏了！难道又要变成照片，供人参观吗？ 青野向伊东鞠躬。 “初次见面，我是京极xx居酒屋的店长青野光辉。欢迎光临本店！没想到伊东先生您是名人啊！” “啊！初次见面，我是伊东浩三。哪有的事，我只是个不出名的小说作者。” “伊东先生，真是谦虚的名人啊！” 青野这么一恭维，伊东顿时觉得头有两个大。这话茬根本没法接下去，他只好左右摇晃着右手，表示承受不起。 鸠山见了赶紧介绍雨宫。 “青野店长，这位是我大学时社团的好友雨宫秀洋。” 青野鞠躬。 “初次见面，我是店长青野。uu看书 .uukanshu.c 欢迎雨宫先生光临本店！” “初次见面，我是雨宫。” “看来诸位都好久不见。那我就失陪了。” “您请便！” 待到青野走后，三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经青野这么一打扰，大家反而觉得亲近了不少。三人刚坐下，却见柿塚直愣愣地冲了进来，活像一头猪。 他二话没说，先要了一杯生啤。然后向大家点头致意。待到啤酒上来，立即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 “这么粗鲁？！” 伊东目瞪口呆。这人的性格他在葬礼的时候就看出有些急躁，但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吃惊不小：这不是有些急躁，这是非常急躁好嘛？！ 鸠山和雨宫哄笑起来。 柿塚喝完酒不好意思了。 “大家下午好！失礼了！鸠山学长你来得好早。小秀也是。啊！还有伊东老师，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 伊东彻底服了。什么时候三个人的问候可以打折成一个了？！这种行事风格实在是…… “伊东老师您别往心里去。小彦一直就是这样子，总是很莽撞。我们说过很多次了，就是没有改。” 鸠山忍着笑，对伊东解释道。 《幽灵公主》中的山神吗？ “没有关系。其实这也算是优点吧。直来直去比较好。” 伊东点点头。 好吧！他得承认柿塚这性格还是很率真的。据说很多女人就喜欢这种直男，认为非常讨喜。这就是个人魅力。若要他如此做，反而会惹人反感。 第45章 又过了一会，花村沙织姗姗来迟。 她打了一圈招呼后，看向了伊东。 “下午好！对不起！伊东老师。” “下午好！花村女士。” “上次那么对您，真的好抱歉！” “啊！没有什么。您请坐。” 她向伊东鞠躬后，坐在了雨宫的旁边。 今天花村的服装很是出色。上衣是藕合色的窄小短衫，露出清秀的锁骨。下身穿一条遮住膝盖的百褶裙。由于裙摆的波度比较大，再配上一双高筒袜，就显得小腿纤细。整体给人的感觉变得清爽明快起来。 她的妆容也仔细画过，给人以明艳的印象。朦胧的双眼带着波光，就像是雨雾下的水潭。 这与昨晚她的着装和阴郁，简直判若两人。看来花村在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美人。 不过现在欧巴桑也玩大变身吗？这样做真的可以吗？伊东郁闷不已。 “川村学长不来了？他每年都是第一个到的。” 柿塚嘀咕道。 “学长去高野山旅行了，你羡慕吗？小彦。” 鸠山打趣。 “羡慕什么？！他肯定是出差。高野山？哈！小秀的故乡啊！” “彦学长，我的故乡不在高野山，在纪之川！” “好啦好啦！你们俩也真是。当着伊东老师的面这么讲话。他不知道你们是开玩笑。” 鸠山赶紧制止。 “鸠山先生，这没有关系的。反正今天只是请大家闲聊。川村先生不能来，确实很遗憾。希望下次有机会，再满员相聚。” 伊东脸带笑意，充满真诚。 这说话间就已经过了六点钟了，天早就黑了下来。 除了伊东和花村，剩下的三个人都是下班后就赶来的，所以都有些饿了。就开始点起餐来。 柿塚一马当先。 “炸火腿，炸猪排，中华料理的春卷，竹荚鱼南蛮渍各一份。嗯！啤酒还是刚才的生啤。” 他边说边在餐单上点着，服务员则快速地写着。 伊东有些佩服，看来他的胃口确实很好。 第二个点菜的居然是花村。她熟悉地点了一份薯泥沙拉，鸡胸南蛮渍和可乐饼。酒点的也是生啤。 “看来花村也是常客啊！” 不过她来的时候，青野并没有过来打招呼。 随后鸠山和雨宫也纷纷点了菜品和生啤。看来关东和关西聚会的时候都一样。不喝日本酒，只喝生啤。 伊东仔细看了看菜单。点了高野豆腐、竹荚鱼南蛮渍、炒荞麦面，和生啤。 他首先敬了一圈酒，随后五个人开始边吃边聊起来。 伊东夹起一块豆腐就吃了下去。冰凉的感觉好舒服！ “鸠山先生，冒昧地问一句。您在安大住过田吉寮吗？” 伊东小心翼翼。 “田吉寮是自治的，入住需要提出申请。第一年我和阿康倒是提出过申请，不过被委员会否决了。因为每月的租金只有2500日元，所以极其具有吸引力。整个京都怕都是第一优惠。然而僧多肉少，抢食也轮不上。既然不被批准，那就只能退求其次。不得已我和阿康就合租了一个房子。” 鸠山边回忆边摇头，似乎非常惋惜。 伊东目瞪口呆。 这，这租金也太低廉了吧！田吉寮那么破似乎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月租2500日元的房子，他根本没有听说过！就算去吃居酒屋的一份炒荞麦面，还得800日元呢！ “田吉寮的价格没有竞争力！更狠的是野熊寮啊。似乎是每月700日元。不过野熊寮很麻烦。又是得交入住申请，又是得抽签。真是……” 雨宫也发着牢骚。 柿塚喝了一口生啤，科普道：“田吉寮新生刚入住，是要挤三十人的大通铺。两三个月后，才能分配到一到两个人的独立单间。不要觉得单间就很美好！单间小的很，只有8叠大。无论从价格还是条件，野熊寮都比田吉寮好很多。除了图书室音乐室之外，里面还有个食堂！” “好玩的是5月和12月。田吉寮和野熊寮玩storm（猛攻）的游戏。那大乱斗的场面，绝对是一景。” 雨宫洋洋得意。似乎他亲眼目睹一般。 “这算啥！你们说的虽然都对，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似乎还有个町室寮吧，就在上京区的竹园町。那里的费用更低，听说只要400日元。” 鸠山由衷道。看来他是一直对在学生时代没有进驻宿舍而耿耿于怀。 “什么？月租2500日元还不是最低的？！竟然有700日元一个月的？然后又出来个400日元！神啊！便利店一份麻婆丼也就398日元好吗！虽然男人吃不饱，但也算是一份餐食啊！” 伊东简直接近崩溃了。uu看书 uukanshucm 在京都住学生宿舍这么便宜吗？ “咦！伊东老师，您为什么问起了田吉寮？” “哦，是这样。上午我去了安大，还在北部生协会馆享用了美味的牛肉烩蛋包饭。” “您没有去中央食堂？那里环境其实很不错的！菜品也便宜。我们上学的时候经常结伴去吃的。” “大学的食堂都差不多，物美价廉。” “吃过饭您就去了田吉寮？” 雨宫试探地问。 伊东喝了口啤酒。他可不能说他去了田吉寮，都没敢进就溜之大吉了！那，那也太丢脸了！伊东氏的名望可就…… “本来是想去参观一下，看看与东大的宿舍有什么异同。可惜的是，突然有急事要办。所以无奈之下放弃了。” 伊东外表煞有其事，心里则苦笑连连。要是他将去田吉寮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这“伊东老师”的名号怕是保不住了。 这下子大家都来了兴趣。 “伊东老师，您上学也住宿舍吗？东大的宿舍怎么样？我们没有去过东大，您能说说吗？” 花村恳求道。她那认真的样子，令伊东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还是昨晚那个讨厌的老女人吗？没办法，他的软肋就是吃软不吃硬啊！ “花村女士。我虽然也想住宿舍，但是家母不允许。再说东大的宿舍很少，外地生都是租房住。所以我不租房，天天回家住。” “对了，您说过家在麻布十番。” “您的记忆力很好！那我接着说了。” “伊东老师您请。” 第46章 “至于东大的宿舍和安大一样，也是需要申请和抽签的。东大宿舍最多的是驹场。不仅有本馆、b栋、c栋和d栋；还有别馆。其中c、d是女生宿舍。另外，别馆只提供给留学生和国外的研究者居住，有87间。丰岛有a栋200间，b栋300间。白金台有a、b、c三栋。还有柏97间、追分45间、三鹰197间。不过有这么多宿舍，它们中签率可是都很低。当然，条件都不错！许多外国留学生都趋之若鹜呢。” “啊！是这样啊！伊东老师。没想到东大这么多宿舍。比起东大，我们安大这方面确实差了些。” 花村有些颓然。 东大很多方面的优势是毋庸置疑。无论否不否认，结果都是一样。 “安大有安大的优点和特色，不可以偏概全。再说我们东大的‘国际宿舍’租金，可以说是非常坚挺的！” 伊东在说“国际宿舍”几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声调。 “啊！坚挺？伊东老师，这又不是在发布货币汇率，您这么说是指……” “别说贵校的月租有400日元、700日元还有2500日元，多低廉啊！看来是对经济能力较差的学生有所照顾！我们东大的宿舍就没有低于一万的。最便宜的就是丰岛a栋，一万日元。最贵的是驹场，五万日元。中间的白金台24300日元；追分、丰岛b栋36300日元；柏37500日元。” 伊东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将棋社众人为之绝倒。随后心里对伊东顶礼膜拜不已。 这伊东老师刚夸赞花村记忆力好，随即就展现了堪称恐怖的天赋。他一个没有住宿舍，而是住在家里的学生，却对东大所有的宿舍的名字、区域、房间数、月租金额一清二楚。这种实力，不服不行啊！怪不得他写的历史小说能被拍成大河剧。人家伊东老师可是真材实料啊！伊东老师若不是天才，谁还敢称是天才？！ “伊东老师，看来您是历史学家绝无侥幸啊！” “伊东老师，就您这记忆力要是围棋复盘也能一目都不差。” 雨宫跟着鸠山赞道。 “曾经辉煌的日本围棋已经没落了。现代围棋之父木谷实开设在神奈川县平冢市桃浜町的木谷道场，培养出一大批九段一流高手。那是日本围棋在世界上最耀眼的时代。而现在职业围棋七大杯赛，我们败多胜少。尤其是近年来的三星杯，几乎是中韩的表演赛。” 柿塚无奈道。 众人一阵唏嘘。 “前一阵子的lg杯，“七冠王”井山九段不是获得了亚军吗？” “现在围棋界也就靠井山支撑了。” “井山九段的夫人就是室田伊绪，职业将棋女流二段。” “还好我们还有将棋。有‘永世七冠’。” “‘羽生世代’的代表，七冠全制霸的无敌存在当然是绝对的王者。不过现实是，羽生九段已经快五十岁了。虽说看上去还是精力充沛，但是还能下几年呢？” “唔！话可不能这样说。年龄完全不是问题。你忘记加藤九段了吗？他可是个不服老的人物！去年6月19号才刚宣布退役，当时他都七十七岁了。所以说羽生九段至少也能再下十年吧。” “‘读秒之神’可是下了六十多年的将棋。加藤流棒银的战法可是……” 伊东苦笑。一说起将棋，这些原将棋社的精英们就滔滔不绝起来。 不过这显然是很好的开局。还没等他把话题引到将棋，就已经自然过渡了。完全是自然之道啊！ 这种情况下询问简直是唐诗描绘的‘清泉石上流’啊！ “听说鸠山先生、花村女士、高桥先生是同届入学京大的？ “嗯！我们是同级生。” 鸠山应道。 “那么什么时候成为的‘铁三角’？” “原先京大就有将棋社。不过招揽我们入社的前辈们似乎热情不高。我们三个人是同一天进入的将棋社，彼此就认识了。刚入将棋社，我就觉得里面的人松松垮垮的。社团连所谓的‘骨干’，都恹恹的。在这种氛围下，大家都提不起精神。阿康觉得这样子可不行。就带着我和阿悟大干起来。” 花村极其自然地接上鸠山的话尾。说着说着，她的眼中的波光荡漾起来。语速则越来越慢，充满了回忆和温柔。 “那时候可真不容易，可以说是筚路蓝缕。别的社团都在校园中大出风头，而将棋社则死气沉沉。uu看书ww.uukanshu 虽然下棋是需要安静，不过社团总得活动吧！可是将棋社的学长们，一个比一个颓废。” 鸠山续道。 “阿康看不下去了。他找到学长们恳谈交流，最后把他们都激励起来了，纷纷充满干劲！将棋社终于生龙活虎起来。等我们到了三年级，川村学长退部后加入了将棋社。” “咦？为什么提起高桥，这个花村一副回忆初恋的表情？难道……” 伊东心里波澜起伏。 将棋社最初的时候可没有七武士，只有铁三角。这花村对高桥，也许不仅仅是同为社团成员的感情。 虽说校园恋爱的主体一般都是男学长和女学妹，不过同级生恋爱的也不少。彼此都是少男少女，青春洋溢。大个一两岁，小个两三岁都正常。四年级学姐喜欢一年级的学弟，也可以告白。接不接受，则全靠感觉了。 那么将棋社铁三角的形成，就相当于是同甘共苦。当时身为妙龄少女的花村，很难不对具有实干精神的高桥产生爱慕。再说，英俊的高桥即使没有这种精神也不愁没人爱啊！佐佐木不是说了吗？同班女生对高桥都有倾慕之心。 高桥兄啊，高桥兄。为什么您就这么受欢迎？为什么您走到哪里都有美人相伴啊！ 伊东简直要无语凝噎了。 这男人帅，到哪里都是瞩目的人物。哪像他黯淡至今的情路，只见花落，从无花开。别说淡粉色的江户彼岸樱，就连与之相像的垂丝海棠都没有一株。 唉！何时春の风能尽情吹拂残雪消融的大地，给他带来美丽的紫罗兰呢？！ 第47章 他正想着，柿塚则一口喝干满溢的生啤，嚷道：“再来一杯。” 服务员走上前来，很快替他装好新的啤酒。 “这柿塚虽说性子急，但是喝得也太急了吧。通常喝酒急的，醉得也是最快。不过见鸠山他们毫不在意的样子，似乎说明柿塚的酒量很好。” 伊东望了望柿塚，瞅了瞅他自己眼前的啤酒杯，丰富的泡沫还没有彻底消逝呢。 “不服不行啊！” 他暗自赞叹。其实伊东的酒量还可以，但是需要循序渐进。要是像柿塚喝得这么快，一会就得去买醒酒药了。 这时候柿塚又喝下了半杯，若无其事。 “高桥先生和柳原尚美何时成了情侣呢？” “一年级。柳原刚入学进了将棋社后不久的事。真让人羡慕！” “雨宫先生和柳原小姐是同期，对她有什么印象？” 雨宫的目光突然亮起，随即也趋于黯淡。 “柳原啊！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人长得漂亮不说，性格又活泼开朗。只要她进了将棋社，里面立刻变成了春天，生机勃勃。伊东老师，我们都喜欢她。可惜她出了事故，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 雨宫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柳原逝去已经二十年了！现在高桥学长也离开了！” 他心中如同怒海，波澜万丈。表面则努力控制情绪，尽量不表露出来。 “柳原是个温柔的女孩子。你们没有发觉吗？她凝眉的样子其实非常好看。但是和她下将棋是一种折磨！” 柿塚摇头感叹。同时他的眼角似乎也爬上了忧愁，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将棋社七武士彼此的感情牵绊很深啊！就连柿塚这等直男提起柳原，似乎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是啊！记住一个人容易，忘记却很难。我们之所以选择遗忘，是因为想用新的印记覆盖旧的。我们只记得对自己印象深刻的，别人也是一样。” 想到这，伊东不禁对柳原尚美产生了无限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少女呢！嗯！要是她活到现在，也是中年人了。花季的年龄死去，生命从此定格了。 “确实是折磨。比如小彦喜欢下快棋，柳原和他对局就下的很慢。等到和小秀下，又变快了。柳原遇到花村，开局一定走初手▲7六步。由于看不出来居飞车还是振飞车，花村应对就比较困难……真是可恶！” 鸠山唇角上提，老神在在地飞过来一句。 伊东小学是下过将棋的，不过水平只是普通的水准。将棋是一种绞尽脑汁来吃掉对方王将或者保护己方王将的游戏。 他从小对枯燥的将棋就不太感兴趣，而喜欢文学和历史。到了初中，他参加了文学社。开始写一些历史题材的文章。对于所有的棋类游戏，他只喜欢五子棋。原因之一是五子棋是他下得最好的棋种，棋力大概有初段水准。其二他不喜欢棋子被‘吃’掉，然后从棋盘上拿下来。 “这样啊！下将棋的时候聪明狡黠，喜欢玩点小手段。若是男孩这么搞，估计几次下来就没有人愿意和他对弈了。可是放在女孩子身上，就变成了可爱。尤其还是个年轻美丽的学妹。” 听将棋社的人这么一说，伊东脑子里出现了柳原的形象。柳原是将棋社的风云人物，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估计将棋社不少男学生，都会暗恋她。 对于暗恋，伊东绝对称得上大师。他的座右铭是：“因为是暗恋，所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永远不会被拒绝……” 至于眼前这几个男性，似乎都有这种倾向。一个说她活泼可爱；一个说她温柔，虽然折磨人。第三个看似在说柳原“可恶”，但是您翘起的嘴角已经把您出卖！ 这将棋社的人际关系看来相当复杂啊！居于中心的是高桥和柳原。已经成为情侣的他俩，仍然不乏人爱慕和追求。这也是很正常的。伊东上大学那会，有人还对已经有了男友的校花告白呢！至于成功与否，和他没有一个日元的关系。 “高桥先生和柳原成为情侣后，来将棋社和以前一样多吗？” “这个吗……嗯！和以前倒是没有差别。就是和阿康下棋的时候，柳原总是眉目传情。真让人羡慕！……哎呀！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都快忘光了。” “这么酸？！” 伊东心里好笑。 好吧！这个花村似乎也喜欢高桥。uu看书 ww.uukahu 这整个就是个多角恋爱。高桥自然没得说。英俊少年一个，校园内的大众情人。柳原也是漂亮的女生，被人暗恋太正常了。 伊东刚笑完随即苦笑起来。这就是所谓的“五十步笑百步”。他有何资格嘲笑别人？他不是也是暗恋大军中的一员吗？退一步来说，眼前的这些人不仅在年龄上是前辈，在暗恋方面也和他都属于难兄难弟的范畴。哦！对了。还有花村这个难姐。 多年以前的校园恋爱似乎也很好玩啊！当时眼前的这些人，又是一番什么模样呢？ “诸位谁带着大学时，你们七武士的合影？” 鸠山举手。 “阿悟！你竟然带着大学时的照片？从家里拿来的？” 花村睁大了眼睛，不能置信。 “花村学姐，这似乎不可能！鸠山学长要是下班后，回家取回照片再到这里，怎么可能是第一个先到。所以他的照片不是带在身上，就是放在办公桌上。” 雨宫肯定道。他是第二个到的，比鸠山晚不到哪儿去。 “翻拍照片后，存在手机里？” 柿塚也提供了一条思路。 “小洋猜到了。确实是放在笔记本里的。” 鸠山回答后掏出笔记本，拿出了夹在纸页中的照片，然后递给伊东。 “给您，伊东老师。这就是我们青春的印记。” 花村缓缓点头，心底有些感动。阿悟真是个有心人啊！雨宫面带得色，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腿。 柿塚则吐吐舌头。鸠山学长竟然把照片带在身上，实在是太意外了！ 第48章 “非常感谢您，鸠山先生。” 伊东站起来鞠了一躬，表情郑重。这张照片属于在座七武士的岁月留痕，他怎么可以轻佻呢？所以必须认真对待。这不是应该遵循的礼节，而是出于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尊重。 鸠山点点头，认可了他的做法。 伊东伸出双手接过了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这张照片经历了二十年的光阴，颜色依旧鲜明艳丽。图像逼真，清晰度高。相纸也比较厚。他翻到背面，“kodak royal”金黄色水印赫然在目。 照片上有五男两女，背景一看就是安大的校园一角。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 他一眼就认出了年轻的高桥。七武士当年男的都很帅气，各有各自的特点和风姿。而在五个男人中间，高桥无疑是最醒目的。高鼻俊眼，眉宇间尽是英气。实在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花村当年果然是艳若桃李啊！那目光流转的朦胧，妩媚动人的姿态，现在的伊东看了都有些倾慕。要是她和伊东是同龄，没准他也会告白呢！ 柳原则容颜清丽，青春无敌。她上身穿着白色的毛衣，蓝色的牛仔裤的背带则挂在肩部。风姿绰约，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灵秀。 说实话，除了花村年龄比柳原大之外，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气质，都不相上下。 这几个人要是都去拍电影和电视剧，也完全不输于偶像明星啊！要是再会唱歌跳舞这类才艺，搞个组合完全没有问题。 伊东仔细看了看，照片上柳原的眼睛，确实有些像照片上和高桥一同买票，后来出现在葬礼现场的蒙面女。至于为什么鸠山和他老婆说很像，大概是因为曾经熟悉所以印象深刻的缘故。 照片里七人的位置从左到右依次为雨宫、鸠山、柳原、高桥、川村、花村和柿塚。也就是说，高桥处于最核心的位置。看来高桥就是将棋社的灵魂人物。这一点从刚才的谈话中也已经得到了确认。 学生时代光芒万丈的人物，悄然无息地死在染井吉野之下。就像风姿卓绝的信长，亲手终结了自“应仁之乱”的战国乱世。在即将成就无上霸业之前，却在“本能寺之变”中纵火自杀。这种强烈的反差，同时代的见证者知道后的反应都是难以估量的！ 伊东心中感慨良多。 他已经能够了解一点，剩余七武士的感受。这种悲苦寂寥的滋味，非身在局内的人不能明白。 满山樱花似海，纷坠飘飞，在深宵的风雨中零落成泥。 “鸠山先生。对不起！我可以把照片拍下来吗？” “伊东老师，拍吧。完全没有关系的。其实送与您也没有什么。” “啊？这……” 伊东猛地抬起头，看向鸠山。他已经完全懵了。 这张对于当事人是无比珍贵的照片，怎么就能轻轻松松地送给别人？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啊！阿悟！这照片怎么能够送人。即使是伊东老师，但也……啊！我知道了！难道……，难道你，你有两张？” 花村讶然，语气透露出不确定。 “花村果然一点就透啊！聪明！是的。你们忘记了吗？这照片其实是我去洗的。当时冲洗店老板说只能洗双数，不能单数。我洗了八张，咱们是七个人。所以我就有了两张。” 众人恍然大悟。 当年洗照片的相纸，一般都是四到八张。只是现在随着数码技术的普及，大家想洗几张都可以。 “还有这种事啊？！学长，您竟然偷偷地多拿了一张。” “就是！太不厚道了。学长，您必须道歉！” “什么？不厚道？还得道歉？！喂！小彦。你这么说才是不厚道吧。你们当初洗照片可是一个日元都没付过！哎呀！这要是高利贷的利滚利，经过这么多年，你们无疑已经破产了！” 鸠山斩钉截铁。 “啊！似乎是有这回事。” 雨宫点点头。他想起来了。不过也没有多钱吧！ “现在便利店冲洗彩色35mm负片才550日元左右吧。就算加上2l分辨率为127x178的一卷扫描底片，总共似乎……1150日元？” “现在的日元能和当时的日元价值相提并论？购买力可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当时除了柳原，大家可都是穷学生。每一个日元硬币都是很珍贵的！再说，那年的日元似乎……跌得很厉害。据说大藏省都束手无策。” 花村发觉这些人又有争论的迹象，赶紧阻止。 “好了。不要打扰伊东老师。u看书 ww.ukanshuc ” 伊东笑了笑，拿起了手机，仔细拍了几张。然后还给鸠山。 鸠山又看了一眼照片，然后小心地夹入笔记本后放了起来。 众人又开始吃了起来。 “诸位的友情我深感钦佩。那么谁与柳原最要好？” 柿塚夹起一个春卷，下肚后又喝了一口啤酒。 “除了阿康，当然是花村学姐。是吧？纱织ちゃん（谐音酱）与尚美ちゃん。” 花村脸色微红。 “是的，我与小美是无话不谈的。” 伊东点点头。七武士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关系无疑是最亲近的。 “鸠山先生，您刚才说‘当时除了柳原，大家可都是穷学生‘。” “是的，伊东老师。我是这样说了。” “这么说柳原不是穷学生。您的言下之意是说她的经济状况很好？那么柳原家里很有钱？” “伊东老师，我和您说过。柳原的父母在她死后就移居了美国。而实际情况是，她的父亲是日裔美国人，在美国工作。听说在美国也是中产阶级，拥有高薪和豪宅。而她的母亲原来是住在京都的。” “哦！是这样啊。当时都是穷学生，似乎不住宿舍而外租房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加上吃饭交际等等。恕我直言。您的父母似乎也……” “确实。伊东老师您猜得不错！所以大家在课余和假期在做兼职。” “那么大学时候，前辈们都兼职过吗？” “什么前辈！不外乎也就是比伊东老师您早读了几年书而已。” 鸠山颇为无奈。 第49章 “柳原的身子有些弱，她其实是很想做兼职的！虽然她家里富裕，但是她想自立一点。她的父亲据说赞成，她的母亲却死活不同意。” 南宫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黯然道。 “啊！是有什么病吗？” “这个……具体原因得问花村学姐了。” 伊东把目光转向花村。 “啊！是这样。据说小美的母亲在生她的前夕动了胎气，所以小美是不足四十周生下来的。不过也有三十八周了。” “……” 伊东皱起眉头。这种知识他完全不懂啊！ “不提小美了。这话题……嗯！总之我们都得做兼职。父母只提供学费和部分租金。生活费则根本没有。不赚钱养活自己，真就饿死了。” 柿塚想起了当年做兼职的辛苦，不禁眼神有些迷茫。 “柿塚先生，方便说一下当初兼职的情况吗？” “伊东老师。我在一家水产店兼职，天天开着车往京都的寿司店和饭店送货。” “唔！这可很辛苦啊！因为需要跑很多地方。” “没什么，幸亏那时候年轻。要是换做现在，就累死了！” 柿塚摇摇头。 “那鸠山先生……” 伊东发问。 “伊东老师。我在京都的某个酒店打工。开始是做行李员，后来在大堂做接待工作。” “哦，我听说做行李员可是份非常有“钱”途的工作。” “伊东老师您真会开玩笑。行李员遇到外国客人，一般都会给点小费。毕竟在欧美国家，服务人员的小费是收入的大头。要是本国客人，就全凭他们自愿了！反正只要是看到了本国客人，我都不抱希望，这样得不到也不失望。” “大堂接待比较体面些。时薪高吗？” “还可以！京都的时薪在日本算是在中上游水平。最高的当然是您的故乡东京都，然后依次为神奈川县、大阪府……最低的都差不多，例如东北六县和九州。” “咦！鸠山先生像是专门做过研究啊？可您不是营业课长吗？这方面似乎是人力资源部或者财务部才关注的地方啊！” “不是。上个月无意中看到了一份时薪调查。现在的时薪比我们那时高了很多。但是很多企业现在只有很少的正社员（终身制雇员）。其余的岗位都由契约社员和派遣社员担任。” “那么花村女士呢？” “伊东老师，我开始在连锁的便利店，后来去了超市。” “便利店啊！很累吧。” “便利店的时薪还不错，就是工作太过琐碎，不如大型超市。一周大约工作五次，每次五六个小时。时薪不到800日元。” “那超市呢？” “差不多。” 伊东点点头。女孩子做超市工作算是可以。 “那雨宫先生做什么兼职工作？” “伊东老师，我和川村学长在汽车修理厂打工。” “学长和学弟，又都是七武士。彼此可以互相照顾啊！” “是的。学长很照顾我。” “但是汽车修理厂的工作似乎既劳累又……” 伊东欲言又止。 “满身汽油味！您想说的就是这个吧。伊东老师。不过老板人不错，交通方便，时薪也比较高。” 伊东尴尬了。他原意是想说“有些不体面。”不过雨宫误会就误会了吧。要是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伊东老师，您不知道。雨宫是个修车天才。没有他修不好的车。” 花村油然道。 “啊！这可厉害了！没想到雨宫先生绝技在身哪！ “哪里哪里。伊东老师。我的水平一般般。学长的水平也不错的！” 雨宫谦虚起来。 “那么高桥先生呢？” “阿康接了翻译的工作，他的英语非常出色。不像我们，发音总有些问题。我的英语老师，他们的口语水准远远不及阅读能力。我们就……” 花村一边与高桥有荣焉，一边为她自己的口语水平垂头丧气。 伊东会意。像高桥这种的科研工作需要看很多外文资料，另外要和外国同行交流。英语不行，那就不能胜任工作了。 “我们把海量的外来语直接转化为片假名。这样做虽然能够使外语中的新词汇流入日本，但弊病就是发音不准。同时英文中有很多卷舌音，而我们日语没有。结果日积月累，大家的口语水平就差了一些……” 伊东精准地剖析着，言辞则比较不客气。 “啊！伊东老师，您分析地大有道理啊！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不过恐怕不是差了一些那么简单……那您的英语口语……” “只要是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我就没有问题。uu看书 .ukanshucm英语是印欧语系中日耳曼语族下的西日耳曼语支。至于德语，它也是西日耳曼语支。而日耳曼语看似是来自罗马帝国，其实是源自古代的希腊城邦国家。” “啊！没想到伊东老师英语也厉害！” 花村眼中全是崇拜。 “哪里哪里。比起英语，我还是喜欢自己的母语。” “那伊东老师也做过兼职吗？” “啊！虽然说起来不太好意思，但是确实没有做过。这个原因……” 伊东摸了摸鼻子。 “伊东老师住在东京都，又是东大的。他不像我们离乡背井的，也不需要太多生活费。” 花村竟然为伊东老师解释了起来！看来她是要捍卫“超级粉丝”这一荣誉了。 鸠山乐不可支。 “谢谢您，花村女士。我也是需要生活费的。” 伊东苦笑。 “咦！您不是住在麻布十番？” 唉！这花村怎么又提这个了。 伊东刚想解释，孰料柿塚心直口快起来。 “伊东老师家里也是很富有吗？听说世田谷和港区的麻布十番，都是有名的富人区。” 这句实在太过直接了！伊东蹉叹不已。 伊东家无疑很富有。健太郎生于昭和二十七年。年轻时就加入了大型企业，获得了终身职位。现在是代表取缔役社长。虽然法律规定六十岁就可以退休，但是看健太郎的样子能干到七十岁。而伊东是在伊东健太郎三十二岁那年出生的。当时健太郎已经是公司的执行董事，所以伊东等于是口含金钥匙出生的。 第50章 然而伊东并不打算如实说出，那样近乎于炫耀！家族的财富又不是他创造的，他哪里能厚颜如此。 “经济层面还算稳定。只是一般的家庭吧。” “一般家庭？一般家庭能住在港区？” “对！伊东老师还是院生。这学费每年都很高的！” “咦？如果这样，那伊东老师为什么没有做兼职呢？” 柿塚分明有些诧异了！ “这个……唉！其实那个时候我在写小说。赚取稿费，也算是兼职吧！” “伊东老师大学时期就开始写小说了？哦，对了。我们安京大学的推理小说研究会，可是赫赫有名！出了很多推理名家。” 南宫洋洋得意起来。似乎他就是研究会的成员一般。 鸠山摇头，柿塚苦笑。 他俩都是理工科生，对推理小说的兴趣近乎于零。虽然这些推理名家都是安京大学的前辈，但是隔行如隔山。 花村虽然没有用动作表态，看样子也是不以为然。 “安大推理作家中最有名的是绫辻先生。“馆系列”是其巅峰之作。最精彩的，无疑是《钟表馆事件》。可以说是皇冠上的明珠。” 伊东喜欢推理小说。但他虽然推崇绫辻，却更喜欢善写旅情推理的内田康夫和铁路悬疑的西村京太郎。这是因为他喜欢旅行，同时又是铁道迷的缘故。 “伊东老师果然厉害！没错，绫辻前辈是‘新本格’派推理的旗手，当年深得新本格导师岛田庄司的赏识。对了，您和绫辻前辈同为小说家，见过面吗？” 这个雨宫看来也是一个推理迷啊！ “真是遗憾！虽然曾经在某个场面见过他，但是苦于没有人引荐只好作罢。所以只能说是没见过了！我写的是历史小说。历史小说首先得忠于历史真实，大的事件不能虚构。我研究的主要是战国史。比如织田是在永禄三年5月19日，奇袭了今川义元大名。今川大名因桶狭间战败，后世就对他鄙视不已。然而事实上大名德才兼备，当时被称作‘东国第一武将’！我虽然不喜欢信长，但是信长的功业还是辉煌的！所以我既不能贬低义元，也不能因为个人好恶侮辱信长！这是作为历史学者的严谨和小说作者的责任！” 伊东颇有些大义凛然。 “伊东老师说的好！” “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历史就是历史。无论好与坏，就应该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没错！每代人都可以找出能学习的东西。” 众人大加赞誉并宣讲开来。 虽然这不是个严肃的场合。但是伊东表现出了一个历史学家认真负责的态度和实事求是的精神。 伊东因为激昂地说出了心里话而脸色红润。 历史终究是历史。历史学者应该做的，就是拨开笼罩悠悠岁月的迷雾，还原真实。给后来人做参考、警醒、训诫。任何扭曲、捏造、篡改，都是不可取的。是历史学者的耻辱！ “伊东老师，您刚才说起了信长。我知道他那古野城人，就是现在的名古屋。战国三枭雄，竟然有关西人啊！” 雨宫眉飞色舞。 “雨宫先生，您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您必然是关西人。那么在座诸位前辈，都是关西人吗？” 伊东恍然，继而微笑。 “伊东老师又猜对了！的确，我们全都是关西人。我是奈良市人。您作为历史学家，肯定是知道的。奈良是奈良时代的平成京，现在已经被列为世界遗产。我们那里盛产吉野杉。奈良虽然没有机场和港口，但是陆路便利。奈良到京都，jr才40分钟。要是近铁线，只慢上5分钟。” 鸠山自豪道。 “鸠山先生，我曾经去过高市郡的橘树寺，那里是圣德太子诞生地。本来是钦明天皇的别宫。大和郡山市的万穣纯米大吟酿非常好喝，我还去了french xx吃了当地的料理。临走的时候，还买了柿xx店的礼物，作为家人的礼物呢。” 伊东随口道来。 “伊东老师果然厉害！中古酒造的本社，就是在菩提仙川的大和郡山市。本社的备前烧酒壶，制造时期在安土桃山时期。本身就是个400多年的古物。” 鸠山面露激动之色，佩服无比。 “我是和歌山县纪之川人。具体说在北部的贵志川町。平成十七年，贵志川町并入了纪之川市。这个您也知道？” 雨宫也热切地道。 “纪之川市号称‘蜜柑王国’，uu看书 .uunsh 我当然知道。和歌山的青梅酒，叫桃姬桃子梅酒，味道也是非常之好。和歌山电铁贵志川线贵志站，就是在雨宫先生您的故乡贵志川町吧！那里曾经有个“猫站长。” 雨宫刚喝了口酒，闻言差点喷了出来。 他顾不得礼貌，瞪着伊东。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伊东老师，您连三花猫‘阿玉’都知道啊？！这也太厉害了吧！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过誉了，雨宫先生。毕竟它是和歌山电铁株式会社社长代理、超级站长。这种‘大人物’的知名度，在日本国民心中比国会议员高多了。” “阿玉还是‘和歌山县观光招待大明神’。唔！可惜三年前逝世了。它的葬礼是按神道仪式举行的。” “确实很可惜！‘猫站长’是有功之臣！” 雨宫大感满意，同时也为伊东的博学暗暗吃惊。 和歌山市显然伊东老师没有去过，不过伊东老师肯定也了解。 他的故乡纪之川市不比和歌山市，古时就为德川御三家之一“纪州藩五十五万五千石”的城下町。现在和歌山市是县厅的所在地。既有和歌山城这样建于天正十三年的古迹，又有纪三井寺这样的赏樱圣地。可伊东老师连阿玉都知道，其他的当然也了如指掌。 “伊东老师究竟是人，还是行走在俗世的神明？他已经接近无所不知了！” 他迷茫了。 伊东当然不是神。他也是在红尘中，随命运的潮流在翻滚的普通人。只是在某些方面比一般人强点，如此而已。 第51章 ““伊东老师，还有我。我是三重县伊势市人。我们家那里的伊势神宫可是大大有名。” 柿塚着急了，也不管花村这个学姐还没有发言。就急匆匆发言起来。看他的神色，像极了小孩子。 “这性子还真是不加掩饰啊！不过能保持童真，也是难能可贵啊！” 伊东为之愕然，随后微笑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柿塚先生，伊势神宫哪个国民会不知道呢？！对了，河武酿造的清酒可是老字号，那味道……” 他想着美酒，情不自禁地点评起来。 “多气町伊东老师也去过了？您，还有哪里没去过？！” 柿塚又惊又喜，差点跪了。 伊东哈哈大笑。 “贵县一直都号称‘美食、美景、美人’。极品的松阪牛肉和伊势龙虾怎么能够放过。我可是喜欢美食的人。” 他心下黯然。美食用钱可以买到，美景用心也能找到。不过他憧憬渴盼的美人在哪里呢？ 众人都点头称是。 确实，伊东老师张口闭口都不离清酒和料理。凭他的专业知识，若是去写旅游文章一定相得益彰。可惜他似乎只写历史小说，不知道旅游杂志现在可是吸睛吸金的物件。从某种程度而言，不仅时尚，赚钱也会更多。不过伊东老师可不是缺钱花的人啊！ “啊！伊东老师。我是大阪府大阪市人。您连小彦的伊势市都去过，大阪您肯定去过。” 花村也热情高涨。 伊东对她的恶感已经消失了很多。再说，每个人对故乡的感情都是无可置疑的。 “九月的‘岸和田祭’我都参加过。您说我去没去过。” 这岸和田祭是在岸和田市西北部，岸和田城下举行。岸和田在大阪府属于比较偏远的城市。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连岸和田这么偏远的地方我都去过，何况是大阪市！” 花村心服口服！ 伊东老师现在已经是她最佩服的人之一。才华横溢，学识卓越。当伊东老师逐渐展示他的广博，她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他。 别看她是大阪府人，岸和田祭她还真就没有参加过。她虽然是大阪市的。可是经常活动的区域，只是有限的几个区。外市去的极少。 道顿堀、心斋桥、四天王寺，哪个大阪人没去过？但是常去的区域，一般而言是学校、神社、佛寺、亲戚所在地。 “川村先生是哪里人？” 伊东问道。 “啊！我和学长都是大阪人。” “没想到花村女士和川村先生竟然是同乡啊。” 伊东有点意外。 “是的呢。” “你们果然都是关西人。除了兵库县和滋贺县，你们七武士几乎占全了。两个大阪府的，两个京都的。” “伊东老师。严格的说，柳原其实也不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她的母亲是兵库县神户市人。她原先是住在神户的东滩区，后来才迁到了京都。” 雨宫解释道。 “啊！神户。” 鸠山、柿塚、花村都惊异出声。他们都不知道，柳原的母亲来自神户。 伊东也大感意外。 看来同级生还是有优势的，雨宫竟然知道一些柳原私人的情况。 柿塚故意冲着雨宫哼哼两声。 意思是你小子行啊！知道柳原这么多事情。 雨宫颇为无奈。他还以为大家都知道呢！ “雨宫先生，看来你和柳原的关系确实不错。那就剩下高桥先生是纯粹的京都人了。” “伊东老师，那也不一定啊！我记得柳原悄悄告诉我。康学长的京都话虽然听着很标准，但是偶尔用词发声有些神户话的味道。” 雨宫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雨宫先生，您说高桥先生有神户口音？但是他的住民票上并没有迁移记录啊？” 伊东觉得有些奇怪。 他去管辖高桥公寓的市政厅查过了，高桥是京都人。操持京都口音的人，按理说应该不会有神户口音。 但是安京大学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应该是关西人。没准高桥的同班同学，就有神户人。语言这东西，受环境和身边的人的影响不可小觑。再说，谁都能说出几句外地话。拜网络所赐，各地方言大行其道。 当然，也有可能高桥修学旅行去过神户。不过，是中学还是大学就很难说了。 “啊！谁知道呢。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反正我可没有听出来康学长有神户口音。” 雨宫有些窘迫，急忙补充。 这种没有验证的东西，其实不应该讲出来。uu看书 .uukansu不过现在他觉得伊东老师人不错，就顺嘴溜了出来。 “诸位前辈，在安大的修学旅行都去过哪里？” 伊东顺势问了出来。 “伊东老师，我们学部去过东京都、千叶县、神奈川县。其他的就没有了。唉！其实修学旅行很费钱的。每去一次，得增加兼职的时间。” 鸠山先是掰着指头数着，后来却发出了感叹。 “伊东老师，我们学部是东京都、群马县、埼玉县。和鸠山学长一样，只有三个地方。” 雨宫附会地点点头。 越远的地方越费钱，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我们学部是东京都、冲绳、栃木县、群马县。” 柿塚得意洋洋。 他比鸠山和雨宫多了一个地方。虽然当时多干了不少活计，现在倒是颜面有了光彩。只是去冲绳太费钱！光在那霸市，他就几乎是一贫如洗了。 花村看了他一眼，撇撇嘴。 谁当初说的，修学旅行是兼职者的地狱来着！ “伊东老师，我最惨！我们学部，只去过东京都和神奈川县。” 这几个人去的地方还挺杂的。不过东京都他们都去过。 伊东暗忖：修学旅行一般是班级组织的。七武士和高桥只是同社团。社团的成员都来自一至四年级，大部分不是同级生。除非将棋社自己组织去过神户。但是这报出的地方，显然没有神户。 “看来关西人喜欢去关东。可是我们东京人，还有关东人却爱去日光、那须、箱根和伊豆。” 伊东做了总结。 第52章 伊东并没有把东京都人放在关东人之列，这是地域性的认知。虽然全日本都把东京都看做是关东，可是东京都人觉得自己就是东京都人，和关东没关系。 “听伊东老师说起，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其实我们中学的时候，京都是必选的修学旅行目的地。而大学就在京都，自然修学旅行选择了非近畿地方。” 鸠山若有所思。 “鸠山先生，难道将棋社没有组织修学旅行吗？” “伊东老师是这样。对于我们而言，时间还是有的。但是阿康觉得，各学部各个班级组织的修学旅行已经足够。况且大家的经济状况都捉襟见肘，所以我们将棋社就没有组织。” “唔！明白了！看来高桥先生也不想让大家做更多的兼职工作啊！” “是的！阿康就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京都三大祭我们七武士一个也没有缺席。” 将棋社七武士果然没有去过神户！ 伊东随即又想起一种可能。高桥的母亲木村登纪子也许就是神户人。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每个人最初的语言老师，就是自己的父母。即使标准语学得再好，也会有乡音的残留。这是无可避免的。 “不错！我记得祇园祭有粽子吃。那粽子里面是软糯润滑的外郎饼，外面包裹着竹叶。颜色鲜绿，清香四溢。” 伊东露出了吃货本色。 众人失笑，摇头不已。 这伊东老师提起吃的，就像是让猫看守鲣鱼。让他对着美食不动心，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个……高桥先生有没有拍过电影电视剧什么的？” 伊东终于把忍了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今天是个好机会，大家已经颇为熟悉了。 “伊东老师您为什么会这么问啊？” 花村觉得奇怪。 “啊！对不起！我只是觉得高桥先生实在是太英俊了。因此……” “哦，您是想说阿康为什么没有选择做艺人？” “不一定做艺人。但是这相貌不做艺人其实有点可惜啊！” “这倒是，阿康可是校园明星啊！对了，阿悟！你有一次说阿康在修学旅行到东京都的时候，被原宿的星探发掘，还领着他去了事务所？”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什么？！伊东兴奋起来。原来果然有人想要找高桥拍电影啊！ “那高桥先生如何表示？” “自然是拒绝了。阿康认为日本的艺人很多，不缺他一个。艺人当然风光，赚钱又多。只是阿康觉得他应该学以致用。如果有心做艺人，又何必考京大？！” 伊东听了非常佩服。高桥如此好的外在条件，稍加培养就至少是偶像级。要是换做他，也许就不假思索地参加了。可惜让他的形象与高桥相比，完全是不堪一击。就算勉强进了事务所，估计在电影里就是扑街的角色。 想到这他打了一个冷战。这人比人，差距也实在太大了！ 当然，影视界也不全看脸。比如著名喜剧男优，本名天所康雄的渥美清。他主演的老电影《男人真辛苦》（《寅次郎的故事》）有四十八部，是世界电影史上最长的系列电影。 系列电影能拍这么多部，足见渥美清的实力和走红程度。 他这时又想起电影的开场白。 “我生长在东京的葛饰柴又，是帝释天的水把我养大，姓车，名寅次郎，大家都叫我‘疯疯癫癫的阿寅’。” “咦！啊！有点意思啊！” 伊东忽然想到，这阿寅的遭遇和内田的系列小说主人公浅见很像啊！ 《男人真辛苦》自不用说，善良的阿寅每一次都会遇到倾心的的女子，上演一出浪迹天涯遇芳草的戏码。可惜最后女主心有所属，男主独饮伤心苦酒。而浅见则是朦胧的情感无疾而终，芳草更在斜阳之外。 想到这他很想马上出去散散心。不过，也差不多该走了。 这时候大家都喝得很尽兴了！眼见已经很晚，伊东提议干杯，结束这次聚谈。 现场气氛非常热烈，七武士兴奋劲还没有过。就连花村也举起酒杯，大家一起干了。 这酒显然是柿塚喝得最多。 可是此君显然是个酒豪。脸都没红，肚子也没有鼓起来。再想起他一次都没有去过厕所，这啤酒都跑到哪里去了呢？伊东佩服不已。 聚会散了，大家纷纷离去。毕竟伊东和他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事，不需要续摊。所以喝一场就曲终人散了。 伊东看看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但是这个时候，才是新京极商店街最热闹的时候。 新京极商店街建于明治时代。早期是一条戏院街，有很多剧场。随着电影的兴起，这些剧场变身成电影院。商店街成为京都市的电影城，uu看书 .uukansu 到了深夜也热闹非凡。新京极商店街与锦市场交汇的点，就是锦天满宫神社。 伊东坐上了京都站前洛巴士100号，他在南禅寺下车就行。这条线路有清水寺，平安神宫，南禅寺和银阁寺。属于环游线路。他上车付过230日元车费，就坐了下来。 真是夜色妖娆啊！车子很平稳，伊东靠着窗户，贪婪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到处是灯火辉煌，人流不绝。人们说着话，脸上都是笑容。 回到w酒店，伊东洗了一个澡。 洗澡的时候，他不断思索着。试图从今天的谈话，找出可供调查的线索。然而线索是在太为散乱，他理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头绪。 “太难了！” 伊东长长叹息。 他又不是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哪里有观察入微的洞察力、犹如照相机般可怕的记忆力和强悍的逻辑思维。再说，他的华生医生在哪？ 所以他干脆放弃思考，默默而又专心地冲刷身体。 刚洗过澡。还裹着浴巾的伊东，习惯性拿出咖啡罐，准备冲调一杯美味的咖啡。虽然房间里也有酒店免费提供的速溶咖啡粉，但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可惜他忘了，这里没有胶囊咖啡机。 伊东无奈的将蓝山咖啡豆，重新倒回咖啡罐。 胡乱地擦拭了一番后，他套上了内裤。 伊东并没有裸睡的习惯。虽然曾有人告诉他，这是一级睡眠。他也不习惯光着身子躺着。他拿出了《冰与火之歌》，继续看了下去。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第53章 四月五日，木曜日。 当清晨的光辉透过窗户，洒在伊东脸上的时候。他还在酣睡。 昨晚他喝得不少，但是由于喝得非常高兴，所以酒精没有带来大的影响。只是前晚由于恶梦连连，所以睡眠质量很差。他这么睡，相当于把前晚的睡眠不足弥补了。 时针指向七点。伊东终于从深度睡眠中醒了过来。他从榻榻米上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啊！真舒服！” 他感觉精力十分充足，就像是上满了动力的发条。 窗外骄阳当空，碧色万里。想必外面的气候，非常适宜出行。 伊东涌起了要去大津市的想法。上次他只是调查了美代子的周边。并没有正面接触阪井与美代子。 吃过早餐，他来到了jr京都站。熟门熟路的他很快买了京都到大津的jr火车票。 下车后他一路走来，看到许多白色的山樱正开得烂漫。 这种山樱属于晚樱品种，是成长在都市的野生种。花开时状似初雪，宛若云海。 因为它是大乔木，所以高大挺拔。一般植株可以长到八九米高。因其花叶齐放，成长迅速，是行道树的好选择。 说起大津的樱花，长等山园城寺号为“关西第一”。此寺是天台寺门宗的总本山，也称三井寺。寺内共有1300棵樱花。四月花开，宛如仙境。 只是他没有欣赏的时间和心情，故只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伊东遗憾地望了一眼樱花后，就马不停蹄。他从京阪石山坂本线的浜大津站上车，历经三井寺、别所、皇子山、近江神宫前、南滋贺、滋贺县、穴太站、松之马场站八站，最后到达目的地坂本站。 京阪石山坂本线连接大津市的石山寺站与坂本站，由“京阪电铁”运营。 “京阪电铁”的全称为京阪电気鉄道株式会社，是主要运营大阪府、京都府和滋贺县铁道路线的大型私铁公司。共计有京阪本线、鸭东线、中之岛线、交野线、宇治线、京津线、石山坂本线和运营区间为八幡市站～男山山上站的纲索线八条运营线路。 下车后，伊东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份礼物。初次登门拜访，礼物不可或缺。 他按照上次查询到的地址，找到了阪井的家。 阪井家的位置大约在日吉大社和西教寺之间。左面是比叡山延历寺会馆，右边是坂本市民运动广场。 “神啊！这不是住宅啊！也不是别墅！这，这是庄园！” 伊东脸色发白，然后迅速因嫉妒而变红了！他茫然了！ 眼前就是阪井位于郊区的所谓住宅，问题是他根本没有看见房子，只看见了辽阔的土地。 伊东粗略估计至少有3町（一町约9917平方米）的面积。 这么大的面积的私人领地，在东京几乎不可想象。即使是在两府一道或者是其它县市，也是极其惊人的面积。 所以这压根就不是住宅，应该叫做庄园。而阪井就是庄园主人。 日本从室町时代开始，随足利尊视起兵的国人（武士）首领因功获封“守护”。统称“守护大名”。 “守护”是一种镰仓时代的官职。职能类似于现代的警察，但是却比警察权力大。等到了室町幕府将军掌权，守护的职能进一步地扩大了。 各地的大名们拥有庄园和公领，并统领大量武士。应仁之乱后，多数守护大名穷途末路。负责缉盗、收租、戍卫皇宫的地头（官职）小领主则顺势而立，“下克上”变成了战国大名。后来到了江户时代，则分为亲藩大名、谱代大名和外样大名。 这些武装大名取代了政府的职能。可以向庄民征税、赋役，并拥有司法审判权、警察权。现在自然一切随风而逝。 但现在虽然领主们没有了政治权力，不过土地是实实在在的私人领地。日本的大多数土地都在私人手中，所以如果某地要进行房地产大开发，很快就会造就一批新富豪。 伊东定了定神。他终于深刻明白，当他去大津市政厅时，川田空良骄傲的缘由。 不服不行啊！伊东家族的财力确实比不上这些大地主。他要是拥有这么一大片土地，似乎就不用辛苦地写作了！只是这地域如此广大，一个人未免太过寂寞了。可是就算结了婚，生下一打孩子，这里仍然会显得空旷。 要不试着骑着马狩狩猎？还是…… 伊东不可抑制地陷入了狂想中。 还好，人总是要屈服于现实的。梦想的温暖还未曾消退，无情的寒风总是会到来。uu看书 .uukanhu.cm 他苦苦一笑，回到了现实世界。 伊东上前按响了门外的电铃。虽说只是个简单的电铃装置，也不是普通的物件。电铃外面套着黄铜装饰，本身则是白色的。 “我是阪井老爷的管家驹田隆太，请问您有什么事？” 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管家？” 伊东服了！ 阪井智和还有英式管家？ 英式管家源自法国，在英国完善和兴盛。他们的历史悠久，曾经只服务于宫廷和贵族。 中世纪时，只有英法王室、世袭贵族、封爵才有资格雇佣。没有地位的大富豪也不能聘用英式管家。所以英式管家已经成为主人奢华的标志。 英式管家虽然没有王室和贵族的血统，却无疑比贵族更贵族！这一点，欧美国家都是必须承认的。 伊东估计自己的影像，已经通过门上的摄像头，传输到了庄园中的内宅里。也许他的样子，已经被人家评头论足。 “上午好！打扰了。我是伊东浩三，来自东京都。想拜访一下阪井智和先生。因为急着前来，所以没有预约。真是冒昧！不知道阪井先生能不能拨冗。” 一阵沉默后，驹田开口了。 “下午好！对不起！伊东先生，请您稍等。” 伊东估计驹田要去请示阪井，他耐心等待起来。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不过伊东没有在意。一方面是他的修养很好。另一方面则是他觉得摄像头的另一端，必定有人在观察着他。不！也可能是监视。毕竟他是非请自到的不速之客。 第54章 “咦！这是什么声音？啊！发动机？！” 伊东突然听到类似马达的声音，从由远至近传来。 过了一会，看样子是电控的大门自动打开。一个内穿白衬衫、打着黑色领结、外罩黑色的燕尾服、黑色长裤的中年男人从一辆白色的有些特殊的车上走了下来。 “唔！这车有些眼熟啊。” 伊东想着，却被男人夺去了目光。 只见他目光锐利，身板挺拔，穿着闪光的黑色皮鞋。 果然是英式管家，这着装和派头就是令人震撼啊！伊东感叹着，却突然又看到了那辆特殊的车。 神啊！这，这不就是高尔夫球场车？！ 伊东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他看到了什么？一辆白色的高尔夫球场车！ 他觉得自己大脑的回路，显然跟不上节奏。因此他有些情绪激动导致的晕眩。虽然伊东家堪称富豪，但是拥有高尔夫球车仍然属于不可想象。 阪井家配备高尔夫球场车，这其中的含义显而易见。这代表着阪井家，至少有一个微型的高尔夫球场。 国际标准18洞球场，球穴总长应该是在6002-6400米左右。整个面积差不多在50-75公顷左右。即使是9洞的球场，面积也不会小于20-30公顷。而微型的球场，1.5反（一反约991.7平方米）的面积就堪称足够。 “您就是伊东浩三先生？我是刚才应道您的管家驹田。阪井老爷让我来迎候您。请上车。” 随后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啊！阪井竟然同意了见他。伊东意外之余不禁揣测，难道阪井现在没事干？反正他有英式管家，一切事务都会被驹田打理地井井有条。阪井唯一能做的，就是享受。是的，除了享受，一切都是多余的！ 他坐上球场车的后座，驹田则熟练地把车子开起来。 似乎是电动车啊！那么这高尔夫球场车的市场价格，估计在70万日元左右了。 伊东记起了他看过的某本航空杂志。 这辆车采用的是2 x 2的四座，前后两排空间较大。所以伊东觉得非常舒适。虽然经过的不都是平地，也有缓坡；但是行驶中很平稳。 球场车停在一个建筑物面前就不动了。他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个建筑物。与其说是建筑物，不如说是古代城堡。 建筑物前是一个喷泉。不断冲起的水流，在阳光下形成绚丽的彩虹。门边两侧是金色的科林斯罗马柱。显得威严而神圣。伊东记得希腊的宙斯神庙采用的就是科林斯柱，可惜现在只剩下13根。不过眼前的建筑物没有尖塔和雕塑，也没有典型的八角房。 这也太奢华了吧！又不是在欧洲贵族的庄园！ “这边请，伊东先生。” 驹田一丝不苟地引导伊东进入建筑物的大门。伊东在他的带领下，很快见到了现代庄园主-阪井。 由于伊东在高桥的告别式上见过阪井，所以他一眼认出了。 阪井没有穿西装，而是随意地穿了一件衬衫。初春的四月还是比较冷的，不过室内温暖如春。他已经褪去葬礼上的悲伤，变得平和起来。 伊东上前，鞠躬行礼。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伊东浩三。” 他一并递上名片和礼物。 阪井看了一下名片。驹田则敏捷地替阪井接下名片和礼物，闪到一旁去了。然后神速地端上了日本茶。 伊东坐上了高大的木椅，觉得自己有点矮小了。 “伊东先生久等了，请慢用。如有其它需要，请告知。” 这么快？！ 伊东点点头。英式管家名不虚传啊！ “下午好！伊东君，我是阪井。” “啊！非常抱歉！于您百忙中前来打扰！” “唔！伊东君，我似乎见过你。” 阪井嘴角上提，微笑起来。 被人家认出来了！伊东有些发怔。 这阪井的岁数应该六十多了，记忆力可真不差。伊东混在告别式的普通宾客中，这老头竟然都记得。这不就是夏洛克的照相机记忆吗？太可怕了！ 看来阪井能有这么大的家业，并非只有前人之功，而是有着自己的奋斗和坚忍。碌碌无为者如何能守得住啊！ “啊！阪井先生。对不起！那么您在哪里见过我？” “我的女婿，高桥康夫的葬礼上。” “啊！阪井先生！您真让我意外，可见您的记忆力真是超凡。那么多人，您每个都记得？” “哪是什么记忆力超凡。老喽！是你的着装和形象比较突出，给我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 阪井不肯居功，如实道来。 着装？啊！阿玛尼西装。uu看书 .ukanhu.co 伊东有些高兴。看来阿玛尼还是惹人注目的。 “哪里哪里。我的形象只是一般。” “恕我直言。伊东君，看您的年龄很年轻，不像是康夫的同学？那么就是朋友喽。” “忘年交！我和高桥兄是忘年交啊！” 伊东眼都不眨，极其自然。若他人不知道实情，定会被他脸上纯真的表情所欺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总不能说是来调查高桥的情况吧。高桥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当佛去了。那么他到高桥的岳父家，是几个意思？ 阪井信以为真。 “你是从东京都远道而来。承蒙盛情。那么你是如何从东京都过来的？” “啊！劳您询问，是jr东海道新干线。” “没有坐飞机？” “是这样。阪井先生。因为到达的时间都差不多，我又是一个铁道迷。所以……” “铁道迷很好嘛！不瞒伊东君说，我也不喜欢飞机。” 阪井语气充满赞同。 “啊！阪井先生，恕我直言。您的年龄似乎更适合飞机，毕竟电车运行时间长。” “不一样啊！坐电车和坐飞机完全是两种感觉。坐飞机虽然是头等舱，总觉得不得劲。坐电车就觉得很舒服，不仅能吃到美味的便当，还能看着沿途的风景，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 “啊！阪井先生，我和您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坐电车的旅途中，数着一个个站名，看着不一样的风景，总觉得很安心很快乐！” 伊东很高兴。 第55章 阪井点点头。他从桌子上的木盒里，拿出一根雪茄。这只雪茄很长，外皮是深棕色。一端套着黄色和整齐的圆点构成的商标。圆点上面有一个地图形状的图案。图案下端是英文“cohibanceros”。然后用打火机点燃，抽了起来。 烟草散发出迷人的香气，看来是一种独特的雪茄。 伊东注意到，打火机的金属外壳上的花纹很独特。配着金色的光泽，显得既庄重，又透露出一点俏皮。 伊东虽然不吸烟，但是对奢侈品还是有一定的见识。这雪茄分明就是哈瓦那，而打火机必然价值不菲。 他咳嗽了一声。虽然雪茄的烟味其实很甘醇柔和，但是他的嗓子还是受不了。 “伊东君怎么和康夫认识的？” “哦，前几年我来到京都，有幸结实了高桥兄。承蒙他不弃，交上了朋友。” 伊东瞪着眼说瞎话。 “嗯！你不是第一次到京都啊！” “是的。毕竟京都是三大古都，所以来过。其实奈良和镰仓我还没有去过呢。” “古都啊？其实我们大津市也是有的。” “啊！阪井先生说的可是天智天皇的近江大津京。” 伊东站了起来。 这天智天皇就是著名的中大兄皇子，伊东氏的本姓始祖中臣镰足就是受中大兄皇子赐姓“藤原”。 中大兄皇子开始从飞鸟京迁都到难波京。后来因为保守势力反对，只好又迁回。 天智天皇六年（公元667年），摄政的中大兄皇子将都城从飞鸟迁到近江大津宫。第二年，正式即位。 不过，大津宫并不在现今大津市的范围。 当年大津宫是在景行天皇的志贺高穴穗宫附近。后来大津宫遭遇两次火灾被焚毁。于是天智天皇选择了更远的蒲生郡，作为新都。现在的蒲生郡在滋贺县的中部，与东近江市和甲贺市相邻。 “正是，伊东君果然不愧为历史学家和小说家。真是博学多才。” “哪里哪里！阪井先生。我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我伊东氏的本姓祖先藤原镰足一直追随天智天皇的缘故。” “曾经雄霸天下的藤原氏，是伊东君你的本姓啊！” “是的，伊东氏出自藤原南家。” “唔！果然是名门之后。” 伊东摇摇头，却吟咏起了一首和歌。 “细浪本是志贺都，如今荒芜昔不如。满目凋零人心碎，唯有山樱美如初。” “啊！伊东君你这和歌，说的似乎就是大津京啊！谁写的？” “平忠盛的第六子，平清盛的同父异母弟平忠度。” “哦，是平忠度啊。” “阪井先生，您也知道平忠度其人？” “啊！不是。我只是看过《平家物语》而已。” 就这样，伊东和阪井两个人开始聊了起来。 这时伊东才发觉，管家驹田一直就在他的身后。 伊东后背发凉。这才意识到自己作为不速之客，受到了监视和警戒。若是自己起意袭击阪井，估计自己很可能就被驹田制服了。 这英式管家也肩负保障主人安全的职能，所以……。 聊着聊着，伊东发觉阪井思维敏捷，显然并非只靠父母余荫成就现在。阪井也觉得伊东对历史颇有见地。两人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聊来聊去就快到中午了，伊东偷偷瞥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 已经聊了很久了，他该告辞了。若是阪井也像京都人那么客套，他就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阪井看见了伊东的举动。 “美代子现在在哪？” 他思忖着问驹田。 驹田快速回应道：“老爷。小姐应该在卧室里休息。” “晴子在哪里？” 驹田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 “小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扫的明日香还听到了哭声。” 失去父亲的孩子，实在挺可怜啊！ 伊东默默无语。 阪井本来想邀请伊东共进午餐。但是想到晴子，却叹了一口气。他要和晴子一起吃饭，伊东这个外人属实不合适在这里。 “伊东君，你是康夫的朋友。我本来想把你正式介绍给美代子，让她知道康夫还有一个这么仁义的朋友。只是现在……” “阪井先生，我之所以冒昧登门，就是想过来看看。以后若有机会，定会再来拜访您和美代子女士。” 伊东机敏地提出告辞。 阪井也不挽留，却掏出了一张私人名片。道：“伊东君。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可以联系我。” 伊东一看。阪井的名片，和自己用来招摇撞骗的岛田议员的名片差不多。都是顶级的和纸，精美的印刷。 好吧！他得承认大人物的癖好总是惊人的雷同！ 双手接过名片，伊东却不知道阪井是什么意思？虽说是见过两次，但是面对面只有今天。阪井不仅给了他名片，还说有事可以联系。什么事我会联系他？请求帮助还是……？然而阪井这一举动，uu看书 .uukansu.cm 显然完全出自善意。 “伊东君，您这边还有事吗？” “阪井先生。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 “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您请便，阪井先生。” 伊东大幅度鞠躬致谢，然后告辞而出。 驹田照例领着他去坐球场车。 伊东问道：“对不起！驹田管家，请问夫人住在哪个房间？” 驹田一指道：“伊东先生您看，就是那间。啊！小姐又坐在窗台上了。” 驹田摇摇头。 伊东顺着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女人窈窕的身影。这个女人显然就是美代子。只见她背对着窗台，尽显身体美好的曲线。然而伊东却发现，那里散发出一种落寞。就像森林的暗处。即使阳光多么热情饱满，也永远照耀不到深处的冰冷阴暗。 “中午阳光炽烈，小姐喜欢晒着太阳。晚上星空璀璨，也很有看头。” 驹田解释道。 伊东点点头。 晒太阳是个好的健康习惯。至于看星星则和健康无关。不过美代子肯定有一架贵重的天文望眼镜。因为她不差钱。 他上了车，驹田把他送到大门口。 伊东离开回头望了一眼，午时阳光下笼罩着的城堡。 这么大的地方，实际的主人只有三个。整天呆着这里，一般人都会觉得无比寂寞吧。 再想想失去丈夫的美代子和失去父亲的晴子，他有些悲伤。 这看似风光的城堡和庄园，其实也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若幸福，哪里都是天国。若不幸，心永远在流浪。 第56章 伊东到了大津站，原路返回京都。出了jr京都站，他有些饿了。在离开阪井庄园的时候，他已经用手机预约定位了xx烧肉。这家料理店就在东洞院通七条，离jr京都站很近。 到了料理店，伊东发现是个两层的店面。由于这家店远近驰名，所以很多人在排队。他无视这些等待的人，走了进去。预约定位，不需要排队。排队的都是没有预约的人。 在可爱的女店员指引下，伊东坐了下来。这预约定位的感觉，就像是列车上的指定席。不过他和森村小说中的弦间不同，指定席什么的不重要，有个座位就行。 伊东看了看菜单，就点了特选和牛和薄切牛舌。特选和牛6000日元一份。本来菜单上有厚切牛舌的，但是不巧已经没有了。主食点的是和牛寿司，酒水自然是梅子酒。 和牛很嫩，薄切的牛舌也不错。苏打加冰的梅子酒，非常好喝。所以这一份梅子酒的500日元绝对是物有所值。吃完后，他还点了一个柚子冰淇淋做结尾。味道清新，酸甜可口。用来解除烤肉的油腻，最完美不过。 吃过简单却不失美味的午餐，伊东走出了店门。在吃饭的时候，他就在琢磨下一步该去哪里？暂时来看，一切该调查的，都已经去了。零零散散的信息，是否是线索也说不准。他忽然想起案件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浅野夫妇。于是决定前去拜访。 但是，伊东没有浅野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情非得已啊！他厚着脸皮，又拨通了佐藤的电话。 “下午好！对不起！我是伊东。佐藤警部补，百忙中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次次求人的滋味不好受啊！ 佐藤这时候还没吃午餐呢！ 新的案件非常复杂，线索极少。所以看起来很棘手。他和七系的同事正在奋力追查一条称不上主线的支线消息，也不知道能够起什么作用。 这时候恼人的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伊东作家”的字样。 佐藤皱着眉头，面色不愉。 他把伊东的电话号码存入手机电话簿，也是不太甘心。但是刑警也是有需要维护和顾忌的东西。维持上下级的关系，不在所在部门成为“孤狼”，也是必要的。单枪匹马的“孤狼”，仅适合昭和甚至更久远的时代。说到底，不合时宜的人会被时代抛弃。 算了！伊东作家也是为了调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拨开案件的层层迷雾，寻找真相。只不过警察是天职，而伊东作家是私人身份。想到这里，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然而对伊东作家决不能热情。否则更多的麻烦会蜂拥而至。 佐藤俊雄深谙此道。所以他故意用冷淡的口气。 “对不起！请问您是谁啊？啊！是伊东先生啊。对不起。我没存您的号码。您有什么事？我在紧急调查中。第一发现人的地址和号码？等等。你是要去调查吗？你可没有这个权力！再说，你不是警察，怎么解释信息的来源。要是浅野夫妇投诉到上面，那就影响警方的声誉了。” 伊东拿着电话听着，冷汗直冒。这等于是训斥的话语，让他非常难堪。即使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仍然有被人窥探的感觉。定睛看了看，没有人注意着他在打电话。这里又不是列车上那种禁止打电话的场所。谁会理他？ “啊！警部补。真是对不起！那个……” 看来佐藤不打算帮忙了。伊东垂头丧气，就打算挂断电话。 不料佐藤话锋一转，态度缓和下来了。 “伊东先生真拿您没有办法。下不为例。等一下就把第一发现人的信息发给你。记住，不要说是从我这里拿到的。” “啊！这是当然的。如果我口风不严，那么警部补您会为此负上责任。您如此帮助我，我如何忍心让您受过。非常感谢您！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佐藤警部补。那么请您先挂电话吧。” 挂掉电话，佐藤打开笔记本。 他把浅野的电话和地址找了出来。上次的调查虽不能算是虎头蛇尾，但也确实匆匆而过。对于第一发现人浅野夫妇也只是简单的问询而已。 不过浅野夫妇确实也提供不了什么东西。他看到的，搜查一课也看到了。他没看到的，uu看书 .uukanhu.om 搜查一课也调查了。所以结案过后，再也没有人打扰过他们。 在以往的杀人案件中，有很多的第一发现人就是罪犯。 犯人妄想通过成为第一发现人，被警方从怀疑名单中剔除。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更快暴露了自己。 不能说犯人这种行为是愚蠢的，高智商的罪犯常常利用这一点。在取得警方的信任后，最大程度避免了被怀疑。 这种高智商的罪犯非常难对付。他们的杀人有计划，讲究细节。就算是临时冲动杀人，也会在第一时间就想出比较完美的处理方式。 但是浅野夫妇不合适这种路子。他俩显然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在搜查本部警员问询的时候，老头子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所有的询问都变成了一问一答式。就算是这样，也一直断断续续的。好在他的老婆强自镇定，总算解答了警方的问题。不过，听说她的手脚一直在哆嗦。 佐藤想象着两人如惊弓之鸟的样子，颇为同情。估计这夫妇俩最近的生活质量肯定会大不如前。 恐惧这种东西其实非常可怕，强烈的刺激也许会伴随终身。很多人童年感受到的恐惧，中年后也无法消退。相同的景物和人事，总会唤醒深藏的记忆。随后不安、焦虑、害怕等情绪就会出现了。 很多疾病都来源于此，例如忧郁症和恐惧症。这种心理方面的问题，往往比身体单纯得病更加痛苦。带给病人的，是如影随形的梦魇。 佐藤当然不知道，伊东就是其中的一例。不过伊东只是参加葬礼后有恶梦而已。他本身就是一个正常人。 第57章 佐藤把浅野的电话地址抄录到手机上。他复制后轻轻一点，浅野的信息就发送了出去。 想到电话那头伊东又惊又喜的样子，佐藤还是有些得意。 算起来，伊东作家已经麻烦自己两次了。这人情债可不是好还的！只是他忘了，他本人并没有想求伊东的事情。不过也无所谓，事物总在不断地变化中。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这人情。对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于伊东则就是雪中送炭了。 锦上添花谁都会。问题是当一个人面临困难，孤独绝望之际，有人慷慨出手简直就是救苦救难。大多数人会对这个临时充当神明的人从此顶礼膜拜。有的视为终身挚友，有的让家族牢记这种帮助。 伊东正如佐藤所想。他望着发来的即时信息，非常感激。 他想回信息说声谢谢！却又不太合适。只好对着手机鞠了一躬。经过他的一群女孩看着他闪亮的光头，怪诞的动作。都以为他是一个继承家庙的和尚，不由得欢笑起来。 唉！伊东无论家世还是职业其实都很不错！可惜恋爱方面还比不上法事的坊主们。不仅没有人追逐，而且形只影单。曾经心仪的对象是落花随波逐流去，只余下他空在川岸垂清泪。 伊东看了看浅野的地址：京都市东山区五条三丁目xx。 啊！原来浅野住在“六波罗”啊！ 六波罗是京都市鸭川东岸，东山区五条大路至七条大路一带的地名。 平安时代天历五年(公元951年)，云游高僧空也上人在此建立西光寺，后改名为六波罗蜜寺，由此此地开称为“六波罗”。 天历五年是个神奇的年份。大阪的天神祭也是在这一年开始。鉾流神事、催太鼓、狮子舞、陆渡御、船渡御等活动多姿多彩，都在旧淀川(大川)河畔举行。 平安时代末期，武家鼻祖平清盛的父亲平忠盛曾在六波罗建立六波罗邸作为伊势平氏的根据地。 伊势平氏源自桓武天皇山部的第五皇子，一品式部卿葛原亲王。 葛原亲王的儿子高栋亲王被桓武天皇下赐上总介（官职），同时赐予姓氏为“平”。这就是桓武平氏。 后来葛原亲王的玄孙平贞盛的儿子平维衡封国东海，遂为伊势国守护。平维衡这一脉被人称为伊势平氏，是皇室苗裔。 六波罗可是好地方。京都的清水寺，高台寺，八坂神社都在这一片区域。住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啊！ 去东山区可以坐市营巴士。伊东回到jr京都站前，在d2站牌等候巴士的到来。过了一会， 206路巴士就到了。他从中门上车，坐上了206路。这车需要坐7站，在五条坂站下车。由于206路是环线，经过三十三间堂，清水寺，祇园，熊野神社等著名景点，说白了就是旅游专线。 206路还有叫做东山通的急行线。这条线路仅每周六日行驶，每年1月1日-3日无运行。主要是前往清水寺?祇园路线的。起点是京都车站，终点是四条河原町。 无论是206路，还是206路急行，都有伊东目的地车站五条阪。然而今天是木曜日，没有急行线。 206路单次计费220日元。下车前，伊东投了现金到司机身边的收费机。然后下了车。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 下了车走了一会，伊东就望见了一小片住宅区。东山区神社古寺众多。为了保护这些人文景观，京都府限制这里土地的再开发。所以东山区反而是京都市内人口最少的区域。 伊东决定还是给浅野龙井打个电话。但是以何种名义，他却犯了难。他既不是历史上的守护大名，也不是现今的警察，如何上门询问？再说高桥自杀已经结案。浅野夫妇作为第一发现人，肯定会关注相关的消息。这也是人之常情。 想了想，伊东决定冒充记者。反正都是打听线索，记者有时候跑得比警察都欢实呢！内田笔下的侦探浅见，就是一个现场记者。 但是他没有记者的名片啊！对了，现场记者！ 伊东突然记起上次来京都的时候，参加了一次酒会。还认识了《京都新闻》的一个现场记者，叫五味和马。他俩交换过名片。 他赶紧打开随身的单肩包，寻找起来。哈哈！五味记者的名片，果然在夹子里。伊东如获至宝。这张可爱珍贵的小纸片现在在他眼里，u看书.uukanshu 闪耀着黄金般的光辉。它会成为他去往浅野夫妇家的门径，所以是最重要的道具和资格证。 伊东很快拨通了号码，是浅野接的电话。 “对不起！下午好！我是《京都新闻》的五味和马。麻烦请接浅野先生。” “下午好！我是浅野龙井。五味记者找我有什么事吗？” 话筒里，传来浅野沙哑又低沉的声音。 看来浅野可能是病了。伊东犹豫不决起来。 “啊！对不起！浅野先生。请问您现在有空吗？是这样。我们报社想搞一份社会调查。是关于鸭川的垃圾整理的。您是我们随机抽取的本地居民。按照编辑部的规划，需要调查100名左右的京都市民。” 伊东恬不知耻地胡乱编造起来。现在他说谎信手拈来，都不带打草稿的。由此看来，他这方面的天赋远胜于写小说。 “对不起！五味记者，您是在电话调查吗？” 浅野求证道。 “浅野先生，要是您方便，我登门拜访。毕竟电话里谈非常失礼。” 伊东机敏地回答。他需要以闲聊的方式，转弯抹角地询问。若是开门见山，反而会惹人反感。毕竟这种涉及人命的话题，贸然详询殊为不智。 “这样啊。” 伊东听出浅野有些犹豫，决定以大义感召。 “京都市政府也为鸭川的垃圾，非常忧虑和头痛。鸭川是我市的名片，是母亲河。所以很想听听，市民们的真实想法。这次调查，是市政府委托本社的。浅野先生，您看……” 第58章 “五味记者，您真是个顽固的家伙！那您过来吧。我的地址在……” 浅野笑了。看得出他的性格还是很爽朗的。 伊东装作惊奇。 “浅野先生，您住在东山区五条三丁目xx？太好了！我就在五条阪的下一站清水道，一会就过去。对不起，我激动时声音容易高亢。失礼了。麻烦您了，非常感谢。请您先挂电话。” 话末，他不失恭敬地道。 伊东故意说在清水道，给浅野造出自己可能在清水寺的假象。利用这个时间，他要去买点礼物。否则如何上门。 在附近的超市里，他挑选了1瓶法国红酒。然后用盒子装好。外面裹好写着“粗品”的花包装纸，然后装进一个精美的布包，再系上红白的水引（花纸）绳打造的蝴蝶结。一个完美的礼物就新鲜出炉了。 瓶类礼物其实可以直接打上鲍鱼结，这样就不需要包装纸和布包了。然而伊东认为这样比较粗鄙，所以还是选择了包装。 嗯！做的不错。他望着包装好的礼物，心里比较高兴。伊东曾经师从过一位水引编织的大师，此人还特意写过水引的专著。所以伊东作为弟子，也是水平很高的！ 浅野夫妇住的是公寓。伊东径直走上台阶，进入了大门。这公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铁制的大门锈迹斑斑，门上对讲机残破不堪。虽然打扫的很洁净，但是掩饰不了它的暮气沉沉。 伊东摇摇头。他估计京都市和东山区都不会对这里大兴土木。因此，此地老旧公寓的新生遥遥无期。若是翻新倒是还有可能。只是即使外面光鲜，也掩盖不了内部的腐朽。 他按下电梯纽，等待电梯的到来。 不一会，电梯打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中学生打扮的少女。 这个少女穿着粉红色毛衣，穿着白色长裤，头发则系着马尾。脸庞清秀，眼睛挺大。 咦！这衣装全是樱花的颜色！幸好这女孩肤色白，要是黑色就难看了。 这个时间难道不用上学吗？！伊东猛然记起现在是春假时间。 美少女微微惊异和警惕地看了伊东一眼。 伊东多机灵啊！这眼神代表她是这里的租户，所以才对伊东这样的陌生人感到奇怪。至于警惕，他微微苦笑。大白天的，再凶猛的痴汉和跟踪狂也会偃旗息鼓吧！ 通常公寓的第一代住户，都参与了公寓的开发设计规划等等。他们是主人，付款买了房子。第二代则不然。大多数都是第一代出租给他们的。而公寓如此老旧，恐怕至少是第三代了。 伊东进入梯厢，摁下数字“3”。他环顾了电梯内部，发现大概只能容纳六个成年人。若是上下班高峰期，很多人会选择走步梯吧。 梯厢里只是打扫得干净，足下的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除去电梯门的三面墙壁，连一个正统广告都没有。至于液晶屏的楼宇广告，按在这里也是浪费。看来就算是广告公司也认为，在这里投入广告纯属往水里扔钱。 不过小广告还是有不少。 电梯里有一面镜子。虽说灯光有些昏暗，不过伊东还是快速打量着自己。三层很快就到了。他需要找出仪容的瑕疵，并做出纠正。还好，他没有发现不妥当的地方。等到电梯门打开，他就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在三层靠右的门扉边，他脱下鞋子。轻轻点击着门铃。这就是浅野龙井的家。 “啊！对不起！我是浅野千代，请问您是谁，有何贵干？” 很快，门内的对讲机传来女声。 这应该就是浅野的夫人千代。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夫人，我是刚才和浅野先生约好的记者五味和马。” 伊东鞠躬。 “啊！请进。五味记者。” 门很快就打开了。 伊东把鞋子放在玄关，只穿着袜子。他鞠躬道：“浅野先生打扰了。” 客厅不大，只有7叠。浅野站在客厅里，旁边是妻子千代。伊东走进客厅，与浅野互相鞠躬致意。千代也微微鞠躬。 浅野龙井看来有七十岁。头发几乎掉光了，却不肯剃成光头。面容清瘦，身量却颇高大。眼睛虽然有些浑浊，但是还是能看出来年轻时必定是目光炯炯。 千代则是个瘦削的老女人。长得慈眉善目，眼睛不大不小。 随后伊东被引进居室。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就是电话里打扰您的五味和马。” 伊东鞠躬，并递上五味的名片。 “初次见面。我是浅野龙井。我已经退休了，没有名片了。” 浅野怅然。 “这个……” “五味君，路上辛苦了。你是从清水寺过来的吗？” “清水寺，uu看书 ww.uuknsh哦！是的。浅野先生您一猜即中！” 伊东心中的得意自然没敢溢于言表。随即他奉上了精心挑选的红酒。 浅野看着伊东精心准备的礼物，眼中泛起光彩。他年龄大阅历丰富，自然看得出这水引编织的颇具匠心，绝非普通人能够完成。 难道是这个五味记者自己做的？！ 他点点头，现在大家都会简单的水引编织法。至于复杂的，就很难掌握了！看来五味记者会水引也是有师傅的。 “对不起！五味君，我可以打开吗？” 浅野欣赏地看了伊东一眼，慢慢问道。 “啊！您请便！” 浅野解开水引绳，打开布包。他小心地剥开包装纸，露出了装红酒的盒子。再打开盒子，一个装着深红色液体的瓶子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一瓶梅洛aoc葡萄酒，产自波尔多。在日本，法国的葡萄酒最受欢迎。其次，是智利的。 浅野微微笑了起来，他很满意。 他身为一个日本人，喝酒却最喜欢葡萄酒。在他心中，清酒只能排第二，啤酒凄惨地沦落为第三。 这是因为他在少年时期，第一次喝到的酒就是葡萄酒。当时那种果香四溢的味道，深深地藏在青春的心里。以致于他第一次喝清酒时，竟然泛起了还不如葡萄酒的感觉。 这红酒对于浅野来说很中意啊！看来他的心情也不错。这非常有利于下面的交谈。看来这标价为3000日元的波尔多庄园酒，到了喜欢他的人手里。也许，今晚它会配上烧肉然后成为主人的美味。 第59章 伊东也是心满意足。 很多礼物其实都不在第一接受人的手里，而是四方辗转到处流浪。这是因为每个人的渴求是不同的，碰上心仪的礼物的概率很小。把自己不需要的礼物放在家里，是非常奇怪的。所以大多数情况下，礼物会被转送出去。虽然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他还是衷心希望自己的心意，传达给特定的人。并且不会被转赠他人。 浅野点点头，把冰凉的红酒瓶放在桌子上。 “五味先生，是要填调查表吗？” “浅野先生，您告诉我就行。反正我回去需要整理和汇总。” 伊东哪里有什么调查表？！连记者的身份都是冒名顶替的！他镇定地摸了摸光头，从包里拿出笔和笔记本。 “五味君哪！这现在的鸭川啊，确实让人恼火啊！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在随意抛掷垃圾。我一周多前和千代去了鸭川，那里的垃圾玷污了眼前的美景。” 浅野一边大摇其头，一边感慨万千。 伊东心中暗笑：还没等自己往重点靠，人家就主动如宅急便的快递员般送货上门了。这机会自是千载难逢。 “您和夫人一周前去的鸭川，那个时间正是满开啊。真是幸运啊！” 伊东顺水推舟。至于幸运，看到高桥的遗体可不是幸运的事。 “看到满开的樱花，自然是高兴。只是……” 浅野苦笑，欲言又止。他又想起了当时的惊惧。 伊东在心里给他补足：只是遇见了一具尸体。 然而伊东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他现在表面的身份是《京都新闻》报社的现场记者五味和马。而《京都新闻》也已经报道过此事。 “只是人太多了吧！浅野先生，其实人多了才热闹。赏樱不是一大家子人，就是呼朋唤友的。不过有些老人喜欢热闹，也有的老人爱清净。” 伊东眼珠一转。 浅野觉得五味记者很聪明。他正是因为喜欢清净，才去了较偏僻的地方看樱花。结果……。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不是第一次看见过尸体。但是时隔多年，他自己还是非常害怕。 人的情绪是很奇特的。若是预见到那里会有尸体，至少心理和行动上会做出应对。但若是猝不及防，就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恐惧。 “五味君，若是光是热闹就好了！实不相瞒，我们‘花见’时发现了一具男尸，所以心情被彻底破坏了。” 浅野有些沮丧。说罢，他还看了旁边的千代一眼。千代听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啊！浅野先生。您，您说您和夫人发现了男人的尸体？！” 伊东夸张地发出惊呼，随后压低声音。 “真是难以置信！浅野先生。真的会是尸体吗？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么，是一起交通事故吗？” “哪里是什么交通事故！” 浅野有些愤然。 “因为那里紧靠在鸭川河岸边，所以只允许自転车上路。我发现的尸体是在一棵染井吉野的下面。人虽然死了，不过确实是个英俊的男人啊！真是非常可惜！唉！当时我怕极了，全身僵硬，我让千代报警的话语，纯粹是从嘴里硬蹦出来的！当然，我们还被警方询问过。后来我看了电视台新闻，说死者叫什么高桥康夫，是科学家，系服毒自杀云云。” 说到这里，他直摇头。 浅野当然不明白，作为科学家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染井吉野吗？娇艳中浓烈的悲伤。吉野樱本是粉白的，灿烂是因为树下埋着人的尸骨吗？死在樱花树下，也算是幸福的。您和夫人当时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吧。啊！失礼了。浅野先生，请您原谅我。我保证不再如此冒昧！” 伊东惶恐地鞠躬。 “有什么关系呢？！五味君。又不是你的错！老实说，确实是好久不见的景象。我原以为我曾经面对无数的尸骸，应该已经不再害怕才是。但是我才发现，我依然会恐惧。” 浅野非常坦率。 曾经面对无数的尸骸？神啊！我没有听错吧！ 一股寒气自伊东的骨髓中生起，随即流转了全身。他的思想也如被冰冻。 他疑虑不已。 “浅野先生您刚才是说无数的尸骸？您难道参加了战争？不过按您当时的年龄，似乎是连童子军都不够？” 伊东略作试探。 “当然不是。我出生于昭和二十三年。” 浅野有点好笑。 伊东一算，uu看书ww.uukanhu 浅野比他老爸健太郎还大四岁呢。 “那您一定就是空难的幸存者。” 伊东笃定。 他开始努力回忆，世界航空史上的大型空难。难道是昭和六十年，jal123坠机事件？那可是全球第二大空难！ 此次夺命航行，执飞的是波音747-100sr飞机，当天是从东京羽田空港要飞往大阪伊丹空港的。因为压力盘破损压差致垂直尾翼脱落，翻转坠毁于关东群马县御巢鹰山区(上野村)附近的高天原山山脊。 机上载有509名乘客及机组人员15名。其中日本籍乘客高达488人，机组人员则都是日本人。这些日本乘客大多数是要返乡参加盂兰盆节的。结果遇难者高达520人。生还者4人均为日本女性，其中的落合由美是当日休假未执勤的空服员。 而后罹难者的遗属团体“812联络会”每年都会到群马县。他们制作为空中安全祈福的灯笼，然后放入河川。以此纪念逝去的亲人。 若是细想就不对了！浅野可是男人。这场空难，机上所有的男性无一生还！ 然而伊东作为日本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其它的空难了。这是因为其它惨烈的空难，都不是在日本的缘故。 那么浅野可能就是搜救人员？不太可能！根据日本的本社员终身制，当时浅野应该在京都工作。况且搜救人员都是职业军人。 既然空难对不上号，伊东只好又努力回忆海洋上的悲剧。其实说努力也不准确，因为他的记忆力十分惊人。即使比不上福尔摩斯，也相差不大。 第60章 昭和六十二年，菲律宾“杜纳巴兹”号客轮被“维克托”号油轮撞击，遇难人数达到了惊人的4388名。最后生还者只有27人。 平成五年，海地“内普图诺”号邮轮从首都太子港驶往西部城市雷米的途中沉没倾覆，大约1000名乘客丧生。 平成六年，爱沙尼亚的“爱沙尼亚”号在芬兰西南部图尔库群岛以南20海里处沉没。船上共计共964人，只有141人生还。 平成十四年，塞内加尔“乔拉号“客轮沉没于冈比亚海域，大海难共造成1863人死亡。 平成十八年，埃及的“色拉姆98”的滚装渡船在红海沉没。当时载有乘客和船员总计约1414人。幸存者只有大约300多名。 平成二十年，菲律宾“群星公主”号渡轮遭遇台风“风神”，在菲律宾中部朗布隆省倾覆。当时共载有862人，仅50多人生还。 …… 这些大海难都没有发生在日本，上面也几乎没有日本人。但是浅野的年龄适用于这些海难发生的时间。 不过在昭和二十九年，遭遇第15号台风沉没的“洞爷丸”渡轮可是发生在日本国内。 北海道和本州岛之间就是津轻海峡。当时可没有青森和函馆之间的青函海底隧道。要想往返两地只能乘“洞爷丸”而渡。此船遇难人数1155名，获救者为237人。为日本史上最大的海难。 问题在于当时浅野只有六岁，而且他是京都人，应该不在船上。 “浅野先生，恕我冒昧。您在童年时搭乘过‘洞爷丸’吗？” “‘洞爷丸’？哦！是那个倾覆在津轻海峡的渡轮吧。唉！确实死了很多人啊！不过，那时候我才大约六七岁吧。那时候我连汽车都没坐过，更别说渡轮了。” “嗯！我也觉得您不太可能在船上。” 伊东得到浅野的确认，点点头。要是浅野那么小的年龄在船上，估计很有可能就淹死了。 他犯了难，抓耳挠腮起来。除了空难海难，难道是…… “五味君，这么猜可不行啊！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受啊！告诉你吧，是阪神?淡路大震灾。” 浅野涩声道。 伊东一拍大腿，就是这个！随即他彻底呆住了。 阪神大地震！是了。阪神大地震死了6000多人，伤者40000多人。 伊东万分震惊地看着浅野。他万万没有想到，浅野是阪神大地震的幸存者。阪神大地震之强之猛，不亚于一场战争。甚至比战争的破坏力都大。 这时候浅野的脸也肃穆了起来。想来是回忆起大地震的惨景。 浅野缓缓道：“五味君，当时的神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我们那天早晨都在睡觉。当时我们年轻，拼命工作。所以睡得很沉。不像现在，睡眠少。常常凌晨两三点钟就醒了。” “突然之间天摇地动，我和千代被抛落到榻榻米下面。地面下传来莫名的声音，就像从幽远的地方过来。随后我们的房子裂开了，坍塌了。我想站起来，但是一股旋转的力量在我脚下。我无法移动。只觉得地面在旋转。实际上，地面还是平的。我的手臂抬不起来，我想是摔落的时候骨折了。千代还好，我第一时间确认她没有受大伤。只是额角碰破了。” “外面已经是哀鸿遍野。我听见无数玻璃的爆裂声，无数的惨叫，我绝望了。那股来自地狱的力量束缚着我，浑身无法动弹。千代也是一样。过了大概一分钟。在我的意识里，漫长如一个世纪。后来我们终于重新获得了力量，这才跑了出去。” “整个神户已经毁灭了。到处是倒塌的房屋和建筑物；到处是火灾，到处是无家可归的人们，到处是一张张惊慌的面孔和绝望的眼神。大家衣不蔽体，浑身伤痕。” 伊东没有经历过这种烈度的大型地震，但是他深刻懂得这种绝望。去年七月，伊东在暴风雨侵袭的福冈。那种恶劣的自然环境威逼下，当时他以为他会悄然死去。所幸他的运气不错，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唉！这种话题变远了，也太沉重了！ “浅野先生，您和夫人都是神户人？是在大地震后迁到京都的吗？” 伊东赶紧转移话题。 “是的。大地震后，房屋尽毁。所幸学校都比较坚固。我们在那里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后来，就迁移到了京都。” 浅野龙井点头应是。 “啊！是这样。那么说您和夫人在二十三年前就到了京都。” “是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伊东没敢点头。u看书uukanh 二十多年前他大概才十岁，有何资格也来缅怀岁月？ “关于那具尸体，有个令我在意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可能是老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浅野突然道。 难道浅野曾经见过高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都在京都。再说，高桥可是中年帅大叔。 “京都人很多。浅野先生，没准您是在去清水寺或者知恩寺见过他，留下了深刻的回忆。” 伊东语气婉转，心里则有些不以为然。 “五味君，你说得也很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是张沉淀在记忆里的面孔。当然，那张脸很英俊。即使是中了毒，脸色青黑。不过比起英俊的男人，还是美人能让我记忆深刻。所以很奇怪！也就是说，这张脸并不是因为英俊被我记得。” 浅野陷入深思。 千代本来在一边倾听，毕竟五味记者采访的是丈夫。 “先生您也觉得那张脸很熟悉呀？我还以为是自己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好像认识很多年似的。” 她这时候却对着浅野微微施礼，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伊东闻言愣住了。 浅野夫妇两个人都觉得高桥的脸很熟悉。如果说夫妇俩离开神户后，再没有回去。那么是在京都看到的高桥？这是非常可能的。 但如果是在神户呢？！若是两人在神户见到了高桥？等等。柳原的母亲是神户人。高桥带有一点神户口音。浅野夫妇也是从神户迁移到京都的？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说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第61章 高桥是否真是浅野夫妇见过的人？能被两个人都记住的面孔，一定隐藏着某种伊东不知道的原因。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伊东茫然了。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神户！伊东觉得，必须去神户看看了。也许那里有着他想知道的东西。而他并不知道，那里蕴藏着什么？ “浅野先生，恕我冒昧！您和夫人再也没有回去过神户吗？” 浅野眼中流下泪来。 “五味君，每个人都是有故乡的！每年的盂兰盆节，大家都应该回乡祭祖。神户是我的故乡，我理应回去。可是二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我却一次都没有回去！唉！我梦中的神户，永远是一片燃烧的血火都市。虽说现在重建了，比大地震前还要好。但是怎么说呢，我害怕回去啊！” 伊东看着他苍老面颊下留下的老泪，心中也充满了悲戚。 这就是天灾给人类带来的无尽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那种浩瀚的力量轻轻一抹，就带走无数的生灵。骄傲的人类总觉得自己征服了自然，到头来却是脆弱地承受！这是一种何等的悲哀！ 伊东想起他自己在福冈的遭遇，也觉得嗓子发堵。 去年在福冈，他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当时的状况，连写遗书都来不及。就算写了，也会被浸泡成为烂纸。 那种浸透内心的绝望，那种悔不当初的惋惜，那种苦苦抵御放弃坚持…… 想着想着，伊东也是泪流满面。 托尔斯泰在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说出了“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这样的名言。 伊东当年看过这句并没有深刻地理解，因为他除了没有女人缘，本身还是幸福的！只是当他真正面对死亡，他才明白。如果他死了，固然是他本身的不幸，也是伊东家的不幸。就算为了这一点，他也要顽强地坚持下去。这样就算是死了，也不后悔。所以后来他奇迹般地生还，正是由于他的不放弃。 命是父母给的，但终究属于自己！ 当时的种种经历，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过。和家人说起，除了让他们紧张难过，还有什么益处呢？和其他人说起，那更是不可能！获取安慰和同情？不需要！ 人只要内心强大，才能战胜困难。这么说其实有些自大。所以在艰辛的状况下，至少能够战胜自己。 咦！刚才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遗书。高桥的遗书究竟是在何种状态下完成的呢？至少很从容吧。 伊东眼前突然出现了高桥的模样。 然而现阶段想这个不合时宜。他还是要扮演好五味和马这个角色，所以只好询问浅野对鸭川垃圾的看法和建议。 “五味君，我觉得市政府应该加大处罚力度。这么多垃圾，会影响京都的国际形象的。为什么不能多按些摄像装置呢？我知道日本几乎所有的摄像头都不属于政府。反正是在鸭川，不是在居民区……” “是啊！浅野先生。您说得对极了！” 伊东一边赞叹，一边把老人的意见和建议都一一抄录在笔记本上。这个可不是他装模作样。而是他觉得作为日本人，有义务保护本国的环境，所以应该向有关管理部门提出来。京都可是千年古都，容不得破坏。 浅野看到伊东非常认真，心里也很高兴。他喜欢踏踏实实的年轻人。对伊东更加顺眼起来。 “采访”已毕，伊东向浅野夫妇告辞。 然而浅野说熟悉的脸这件事，他还是很在意。伊东拿出一张贴纸，记下了自己的电话，然后递给浅野。 “浅野先生，对不起！最近太忙了，没有来得及重新印名片。我的电话号码换了。如果您想起什么，请告诉我。您说的可能见过死者，没准是条很好的新闻线索。” “啊！五味君，这种事还是不见报为好啊！因为……” “我懂我懂！浅野先生，您是不想惹麻烦或者引人注目吧！放心！就算我写您，也是匿名。” 伊东又骗人了。 “那……好吧。” 浅野无奈之下终于答应下来。 伊东暗暗得意，看来他“纯真”的表演，很具有欺骗性啊！ 然而同时他又产生了愧疚之情。最近他诈欺的对象，有着向着高龄人士发展的趋势。不过他也是情非得已。一切都是为了找到高桥死亡的真相。 为了迟到的正义，为了可怜的晴子，也为了1000万日元就被迫卖身的他自己！ “浅野先生，打扰了！谢谢您帮我这么多。” 伊东向着浅野鞠躬。 “您请便。” 浅野也略微鞠躬回礼。 伊东离开了浅野的公寓，uu看书 ww.uukashu.co 重新回到了五条阪。他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不如去求一支签吧。反正清水寺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路程。 伊东的两个兄长俱已成婚，大妹妹秋子也结婚了。只剩下自己和小妹夏子。不过，夏子早已经有了男友。只是两人都不肯结婚而已。所以说起来，没有女人缘的伊东，常常成为两个妹妹的取笑对象。 “三哥啊！何时能把嫂嫂带回家，让我们瞅瞅啊！” 这是他最小的妹妹夏子。 “对啊！哥哥。你不是曾经和我们说过，要娶一个美貌的名门闺秀过门吗？” 这是大妹妹秋子。 “嗯！必须是名门。我们伊东家怎么说也是出身藤原氏。不能马马虎虎地找一个小门小户的普通女子。” “啊！那不就是要找曾经门第相符的大名华族后裔吗？” “去霞关的‘霞会馆’应该比较方便吧。那里据说是华族的会馆，拥有数百家会员呢！” “这么多啊！姐姐。我还以为旧公卿华族都式微了呢？” “哥哥就是研究历史的，他最懂这个。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他可以娶皇室的公主啊！” “公主？！哦，似乎前年皇室某公主就下嫁了平民！ “十多年前某内亲王也是这样。哥哥，你能不能努力下。也娶位公主进门啊！” 伊东开始还笑意挂在脸上，后来愈听愈郁闷。这两个妹妹小时候挺听话的，现在竟然一唱一和调侃起他来。 哼！真是岂有此理！小时候真是白疼她们了！ 想到这，伊东哭笑不得。 第62章 伊东信步就来到音羽山下，而清水寺就是在音羽山半山腰上。 他沿着古老的青石板路，慢慢向上走。道路两边都是门前种植着花卉的和屋。走到了街道的尽头，清水寺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在欢迎着他了。 游人若织，摩肩接踵。 伊东头皮发麻。祇园的游人已经很多了。但是比起清水寺，那是大大不如。这堪称汹涌的人流…… 不过，怒放的樱花也如人流一般四处盛开。和樱花一样赏心悦目的，是很多身穿艳丽和服的年轻女子。他的眼睛被她们吸引着，心里感叹不虚此行。 “值了！真得值了！没有白来这一趟！” 伊东购买了400日元的参观券，就走了进去。这绿色字体的参观券，显得既素雅又活泼。 他来过清水寺，算得上识途老马。因此直接到了音羽三瀑布之一的爱情顺利，祈愿并喝下了一口水。这水甘甜清冽，可惜只能喝一口。多了，就不灵了。 据说伊东氏的人都长寿，所以他从来没有祈愿这个。至于求学业有成？伊东毕业都十年了！ 他走到本堂，求了一支签。 签上书“音羽山清水寺。”中间是“第七十八大吉。”下面则是签语“前山禄马重，松柏苍苍翠。何愁埋去忠，但存公道正。” 伊东大喜。上次他来，只求了个末吉。看来自己要走运了！ 离开求签处，他一路上傻笑不止。惹得游客们议论纷纷。 “喂！大吾。看到那个傻乎乎的男人了吧！” “哦，小辉你说的是那个穿黄色风衣的家伙吧？” “嗯。既然从福利院出来，也没有人陪同。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啊！” “可不是。离远点吧！万一他有问题，发作起来就可怕了。” “幸好他已经越过我们，向下走了。” 叫小辉的矮个子脸上充满庆幸。 而此时浑然不知，身轻若飞的伊东，就这样步履轻快的下了山。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需要进食了。 其实他听到了也不会做什么。他可是大吉上签的运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微芥小事。 不对！伊东又开始警醒了！唐诗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但是没说骑快了就会从马上摔下来啊！嗯！还得继续想想。 啊！差点忘了！去神户之前，应该约见高桥的同事前田啊！ 伊东很满意。吾日三省吾身非常必要。虽然他不是经常做，但是胜在总是在关键时刻想起。嗯！一天一次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他立即掏出手机，翻出了前田由美的电话号码。然后就拨打了出去。 “下午好！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请问是前田友美女士吗？” 前田此时刚下班，正准备回家。她看到手机上的陌生来电，觉得很奇怪。 “嗯！是我。伊东先生，您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和姓名的呢？” “啊！前几天我去贵所拜访过。是贵所的白保组长接待的我。所以……” “什么呀！组长怎么可以这样……” 前田不满地嘟囔着。 伊东拿着手机很尴尬。她的意思分明是说，白保身为组长，怎么能把电话号码和姓名随随便便给了陌生人。而且是……是个男人！ “啊！对不起！是我拜托白保先生的！他原先也是不肯的！” “好吧！那么伊东先生有何指教？我要回家了。” 前田极其不耐烦。 “是关于贵所的高桥主任研究员，您的前同事。” “啊！是高桥主任！” 前田发出低低地惊呼。 “是的！” “可是主任他已经……” “是的，我知道。高桥兄已经过世了。前天，我去深草下横绳町的丹井会馆斋场，与高桥兄见了最后一面。” 伊东又换上他与森川的那套说辞。 “高桥……兄？伊东先生，您和主任是朋友？” “是的，虽然曾经萍水相逢，但是蒙高桥兄不弃，结成了忘年交。没想到高桥兄成佛而去，从此不履尘世了！” “啊！是这样……那您找我？” “高桥兄终身从事科学事业。虽然身死令人扼腕叹息，不过已成事实悲悔无益。我想写一本纪实文学，缅怀高桥兄。哦！忘了自我介绍。其实我是一个写小说的穷人。虽然不自量力，仍然想努力把像高桥兄这样的科学研究者的真实面貌和孜孜以求的精神奉献给世人。” 说到这里，伊东真的有了写高桥康夫传记的想法。 “所以伊东先生想询问我，主任的一些事情？” “是的。不知道前田女士您最近有没有时间？要是不方便……” 伊东故意长叹一口气。uu看书 .uuknshu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要是前田真的对高桥只是同事之谊，那么估计也就说不出来什么东西。毕竟前田是个女性，不是像白保、森川这样的男性。她要是除了工作和偶尔的同事聚会能与高桥接触，其他时间则互不往来。那么不聊也罢。 “那么就现在吧！伊东先生。请您到京都站前的kurasu来吧。时间是五点30分。我会在那里等您。” “kurasu？是喫茶店吗？” “是的，在711便利店对面。” “啊！谢谢您！前田女士，我会准时到达。” “是吗？那么一会见吧。” 放下手机，伊东很兴奋。看来前田对高桥，曾经真的有过朦胧的感情吧！ 到了清水道的站牌，伊东开始耐心等候。基本上是要原路返回，到京都车站。还是206路。 206路很快就来了，卸下了大批乘客。在五条阪，可没有这么多人下车。毕竟在清水道下车的，都是去清水寺的。就算不是为了看清水寺，那么也是纯粹地为了观赏其中的夜樱。 伊东上了车，就坐了下来。今天他去了不少地方，有些疲倦。所以不知不觉睡着了。若不是一个乘客无意中踩到了他的脚，他肯定会睡过头。所以当冒失的乘客道歉时，他反而很高兴。差一点就坐过站了。这可是环线啊。要是耽误了和前田的约谈可就泡汤了…… 那样做无异于失信！放任失信的发生，则说明这个人的素质很差！他自然不肯做这种人。 第63章 到了京都站前乌丸口，伊东赶紧下车。已经快到五点半了。 他打开手机地图，寻找着叫kurasu的喫茶店。哦！是在下京区的东油小路町。 于是他步行十分钟，来到了浅棕色外墙，大大落地窗的kurasu。 喫茶店的玻璃门是拉开的，所以直接进去便可。 伊东觉得外观很明朗。当他远远地透过玻璃窗向内看去时，发现里面很有格调。 “欢迎光临！” 有个年轻男人喊了一句。可是，他没有穿制服。 伊东进门后发现喫茶店内部是狭长的，木质吧台倒是很厚重。 简约的设计，透露出细节之美。吧台上，纯黑色 浓缩机映入眼帘。而此时，咖啡师正在做浅烘咖啡豆的手冲。 他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要是秋冬季节到京都，在这里喝着咖啡，看着街景该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果然应该叫做“kurasu”啊！ 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地方小了点，再就是需要站着喝。因为窗边只有一个长约二十厘米，长度不超过一米的固定在墙壁上的桌板。而供顾客坐的不是带靠背的椅子，只是一种铁棍做支撑的凳子而已。而且，已经满员了！ 伊东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前田答应地如此爽快了。 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女，若是在那种充满爱恋氛围的店面，则会很尴尬。即使前田是个中年女人，她也不能去那样的地方。反观此店，有些欧美风范。进进出出的顾客，身上也不带和风。所以非常适合。 他环顾四周，寻找前田的踪迹。 嗯！ 在背对玻璃窗，靠着内窗台上的不就是她吗？ 前田带着一顶黄色的短檐小帽。长发拢在耳后，富有光泽。上身是淡蓝色的牛仔布衬衫，裤子则是白色的七分裤。手里拿着一tte。 她慵懒的样子，很像一只不动声色的白猫。 伊东发现前田完全是多面美人。加上这次，他已经看见了她三次。每一次，她都会给他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他有些愉悦，随即心情变得非常糟糕。 “我，已经开始喜欢上老女人了吗？这怎么可能啊！” 他用力摇摇头，想甩掉这种认知。不是的！只是善变的女人给他带来某种触动而已。 “一杯抹tte。” 伊东对着吧台喊道。然后他走到了前田面前。 “初次见面。我就是刚才和您通话的伊东浩三。前田女士。对不起！您久等了！” 前田刚想喝一口咖啡，闻言抬起头来。 “唔！下午好。伊东先生。咦？您这么年轻。那还是叫你伊东君吧。” 前田看着眼前脑袋像玉子，穿着黄色风衣的年轻男人。 “啊！当然可以。我的年龄确实不大。对不起！这是我的名片。” 伊东掏出了名片，与同时递出名片的前田交换。 “咦？伊东君。你是历史学家和小说家？这么年轻啊！真是了不起！” “哪里哪里。只是沽名钓誉罢了。我写的小说，难登大雅之堂。哪能和您这样的科学家相提并论。” “但是历史研究会似乎很难进的样子。你是哪里毕业的？” “东大。” “东大啊！看样子你也是高材生了。那么读过院生？” “算是吧。日本史。” 伊东觉得前田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 这时候他的抹tte已经到了。望着杯中层层叠叠的心形绿色，他内心赞叹不已。 光是这图案，已经赢得了他的心。 “伊东君，你参加了主任的告别式。” “是的！前田女士。在丹井会馆斋场，我也看见了白保组长、森川先生和您的身影。” 伊东非常坦然。 前田英挺的眉毛蹙起，很快又舒展。她端起杯子，浅浅地啜饮了一口。 伊东注意到，她的手指纤长却瘦不露骨，白皙光滑宛如名瓷。 “是的，我们作为主任的前同事去了。” 她点点头。 嗯！这口气有些幽怨啊！ “前田女士，恕我直言。高桥兄在研究所工作开心吗？” “自然。主任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们小组也是有一些成果的。” “那高桥兄离开后，你们的研究还能继续吗？就是那个革兰氏阳性放线菌群。” “啊！组长连这个都说了。这个老家伙！” 前田气鼓鼓的。 伊东愕然。 这女人英挺的眉毛没白长啊！说话也肆无忌惮。不过这样也不错，要是挤牙膏一般，那就不是聊天，可是苦刑了！这样子的前田其实挺可爱的！ “白保组长也是担心吧！毕竟高桥兄就这样离开了。说实在话，我也是猝不及防啊！就匆匆从东京都赶来了。” “啊！伊东君，听您的口音就是东京都人。您是怎么过来的？东京都到关西国际空港，还是伊丹空港？” “都不是。那个……我喜欢jr，因此乘坐了东海道新干线希望号nozomi。uu看书 ww.uuknshu” “哦！新干线啊！嗯。新干线nozomi挺快的。” “还好吧。就是太快了！要不是为了送高桥兄最后一程，其实我应该选择最慢的回声号kodama。要是我有一个超大的胃，就可以吃尽各站的美味便当了！” 前田笑了起来，简直是花枝乱颤！ 伊东摇摇头。 这雪肤女子就是占尽优势。只要皮肤白净光洁，一般都不难看。再说前田可不是丑女，她的眼睛漂亮又深邃。啊！他忽然意识到，前田很可能有异国血统。她的父母有一方可能是欧美人。只是她的身高和纯粹的日本女人没有什么差异，眼珠也是黑色。不过她的鼻子末端尖尖的，看起来非常俏皮。 嗯！现在的跨国婚姻太多了！据说每年日本新生的混血儿超过两万多呢！ 只是在日本，混血人种不受待见。幸亏前田的白人血统不明显，要不然也会受到歧视的！ 他心中有了定见，再看前田就觉得充满了异国和日本血统交融后的迷人风情。 “伊东君，你很有趣！” “啊！” 伊东非常尴尬。 这种不是赞许的赞许真要命啊！ 要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孩说出来这句话，也许是有好感。但是现在是一个富有魅力的中年女人，这完全就是未知的领域啊！这！神啊！请原谅，我已经茫然且懵懂了！…… 他装作毫不在乎，专心致志喝起抹tte来。不得不说，这杯东西真得非常好喝啊！这种浓郁的芬芳让人心醉！ 第64章 “前田女士，只有高桥兄、森川先生和您研究革兰氏阳性放线菌群吗？” “在我们研究所是这样，因为大家都有不同的课题来做研究。但是日本有很多同行也在搞这个。更不用说国外了。” “那么你们的研究速度处于领先地位吗？” “算是吧。只是主任……” “我懂了！高桥兄的离开，是一大损失啊！研究会因此中断甚至是转给其他的小组来做吗？” “唉！不知道呢？听天由命吧！” 前田终于露出了心力交瘁的表情。 凭伊东的直觉，显然其中掺杂了个人情感。 “你们三人中，高桥兄先到的研究所任职吗？” “啊！不！当然是森川前辈。” “咦？那么为什么高桥兄是主任啊？” “森川前辈虽然到得早，但是怎么说呢？要是在企业论资排辈，到他这个年龄至少是课长级别。但是在研究所，一切以成果论。所以森川前辈不适合主导，作为副手……应该更合适一点。而高桥主任年富力强，脑子聪明，并且口语好，在与国外同行交流中占尽优势。” 前田客观地评价着，却一句也没有提及自己。 伊东很想说：您应该也有白人血统，那么您的口语应该也不错啊！ 但是他还是觉得过于冒昧。据说有一半外国血统的人很忌讳别人问这个。这种容易触痛人的心灵的隐私，还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合适。 “是这样啊！那您是何时到的研究所呢？” “嗯。我大学毕业就过来的，那一年是平成……十三年。” “那您出生于昭和多少年？恕我冒昧，这样打听您的年龄确实不太妥当。对不起！请忽略！” “早就是欧巴桑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出生于昭和五十三年。” “啊！您和高桥兄的夫人是一个年龄呢。应该都是四十岁。” “美代子？哦，是的。我在主任的婚礼上见过一次。那时候，主任只是和我一样的研究员而已。” 前田回忆着。 “啊！前田女士。高桥兄的婚礼您也去了？您真幸运！我和高桥兄结识的太晚，他又不肯重新结婚让我参加。” 伊东讲了句俏皮话，不过曲高和寡，前田并没有像刚才一般笑出来。 “幸运？！唉！说实话还不如……不去呢！场面实在是太奢华了！听说主任的岳父是滋贺县的大富豪，为了独生爱女豪掷千金也无可厚非。只是……唉！当时主任的样子看起来也是勉为其难，硬着头皮完成了全过程。” 前田抿了抿嘴，估计是想起了当时高桥的窘态。 “啊！当时您送了多少礼金？” “唉！根据《结婚式お呼ばれマニュアル》（出席婚礼的指南），付了整整三万日元啊！幸亏当时主任还是研究员，要不然还要多付一点。” “啊！当时高桥兄结婚应该是在平成二十年。您当时三十岁。月工资应该在三十万日元。扣除税收保险大约只剩下二十四万。要是您当时还是在租房住，这三万日元可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了！您那个月，手头一定很拮据吧！” 伊东推算后，颇为同情地道。 京都的消费水准虽说低于东京都、大阪和名古屋，但是也并不低多少。尤其在某些食品方面，比大阪都贵。 实际上，他还漏算了职场必须的交际费，例如下班后的同事聚餐。还有就是职场女人既不寒酸又不过于奢华的服装费和化妆品等等。这些同样是他陌生的领域。 “伊东君，你果然是主任的忘年交啊！说实话，主任哪年结婚我都忘记了呢！” 前田并没有在礼金这块上喋喋不休。 “那您知道两年前高桥兄与夫人分居的事情吗？” “当时不知道。后来是听森川前辈说漏了嘴。当时据说主任非常痛苦，经常借酒消愁。可是工作的时候却更加勤奋了！看来，主任已经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研究上了。” “那个时候研究的是什么？” “当然是革兰氏阳性放线菌群。” “啊！已经两年了！” “科学研究也许得十年二十年。伊东君，说句冒昧的话。您是在记录历史，我们是在创造未来。” “不不不！前田女士。没有过去和现在，何谈未来呢？科学家研究的成果，也是一步步完成的。前一步就是历史。没有位于历史长河中前人的成果，我们的科学研究真的能够凭空而生？就说微积分吧，那么是牛顿还是莱布尼茨率先建立的？” 伊东目光炯炯，寸步不让。 否定历史和忘记过去都是不可取的。 “哦！是这样。主任曾经也这样说过呢。” 前田目光幽幽，似乎想起了往事。 “啊！高桥兄也这样说过啊！” “嗯！” 她低低应答了一声，情绪低落起来，似乎充满悲伤。 看到前田的神情，伊东已经判断出他的猜测是对的！无论高桥对她有没有超越同事和部下的情感，但她却对高桥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 又是一个暗恋者。 伊东摇摇头。自从他被迫参加调查，就遇到了大量与他相似的暗恋族群。所以他不需要再抱怨什么。也许，青春就是这样。暗恋虽然有时感到痛苦，不过大多数时间是愉悦的。 他想起岛崎的《在我心灵深处》。 “…… 假如我是一只鸟， 就在你居室的窗前飞来飞去。 从早到晚不停翅， 把心底的情歌唱给你。 ……” 真是优美的句子啊！ 伊东看着前田的样子，意识到此时已经无法再交谈下去。 他颇为歉疚地望了她一眼，暗道一声对不起！然后告辞而去。 只留下玻璃窗边，前田孤独而又略微佝偻的身影。 离开了kurasu，伊东也是心绪不宁。他不断回忆起前田的样子，觉得他自己非常残忍。 但是前田毕竟不是女孩子，而是有着丰富阅历的女人。所以应该很快能调整过来。 想到这里，伊东轻松起来。是时候找个地方觅食了，他的肚子已经在唱歌了！ 但是这个时间段，是晚餐的高峰期。拜他自己所赐，他没有预约过任何一家料理店。这对于喜欢美食，又不愿排队的伊东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上上签也不能保证他无需预约，就可以不排队吧！ 伊东最终选择了伊势丹11楼的xx屋。这家的和牛看起来非常不错。 果然需要排队啊！他垂头丧气，无奈地到了队尾。等轮到他时，已经是饿得头昏眼花。 “欢迎光临！”店员中气十足地喊道。 伊东微微鞠躬。相比人家，他已经是有气无力，随时能够成为新的“垮掉的一代。”当然，只是饿得发昏的那种垮掉。与beat 毫不相干！ 他飞速掠过菜单，很快点了特选和牛寿喜烧。这家店其实还有松竹梅三个等级。不过，挑食的伊东决定慰劳一下自己，顺便庆祝得了上上签。 身穿和服的女店员把和牛端了上来。“久等了。” 当香喷喷的牛油，融化在洒满糖粉的锅底。伊东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锅底铺好和牛，就倾洒汤汁。待到牛肉初熟，就迎来了蛋液的包裹。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伊东赶紧加了两片牛肉放入口中。真是美味啊！他觉得味蕾处，传来了难以言传的美妙感觉。好幸福啊！一会其它的配菜也陆续下锅，还有米饭。他兴致勃勃地吃了起来。前田已经被他忘到了脑后。 吃了一会，u看书 .uukansh 伊东觉得嗓子像冒了火。才发现自己忘记点清酒了。这时候，喝清酒显然不合适。他迅速点了一杯生啤，惬意的享受起来。 酒足饭饱后，伊东走出xx屋。坐了电梯下到1楼，然后走出了伊势丹大厦。此时霓虹闪烁，繁华喧闹。他穿过人群，走到了w酒店免费接送车站点。坐上了车，就一路回到了酒店。 回到自己的房间，伊东开始思考明日的行程。他已经决定去神户看看。不过他从来没有去过神户。对于伊东来说，神户的印象仅限于童年时期的电视里。他出生于昭和五十九年，而阪神大地震发生于平成七年。那时候他还是小学生呢。 然而要在神户逗留多久，他也不能确定。毕竟他不知道，神户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他。这样看来，明天只能退房了。若是不住却一直保留房间，那也太浪费了。即使有人出钱，但是浪费就是浪费。要讲究国民素质。 不过应该不需要提前订票。伊东开始整理行李，他的东西其实不多。 换洗的衣物，是旅行箱里的常客。阿玛尼西装，当然得带着。毛巾、牙具、洗浴用品则必不可少。虽说酒店一般会提供，但是很多民宿没有。剃须刀、手机充电器、充电宝都需要携带。对了！还有《冰与火之歌》。总之，他带到京都的都需要带到神户。 洗完澡临睡前，伊东眼前又闪过前田忧伤深邃的眼睛。这双哀怨的双眼，如泣如诉。要是她是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他肯定会脱掉黄色风衣给她披上。至于能不能因此感冒，就顾不得了！ 第一卷终 第1章 四月六日，金曜日。 第二天早晨醒来前，伊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境中，他在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市营巴士终点站。 当时在市营巴士没有来到的前提下，前面排队的已经有大约三十到四十个人。等到发车时，人数已经是蔚然大观。足够装满任何一辆大型巴士。 巴士到了后，他上了车。按说有这么多人，他是没有座位的。可是奇怪的是，他坐到了靠着车窗的座位。 开车后不久，经过某个著名的观光站点。有个女乘客趁着停站的时间，竟然下车去购物！而司机不等她回来，就匆匆发动汽车。女乘客一路狂追，仍然追赶不及，摔倒在道路上。这时候，她的外衣和包还在汽车上。而司机依然不管不顾。 随后梦境切换，一转眼伊东就出现在jr京都站。这种速度，007都得甘拜下风。 他拿着车票上了车。这列车也不知道是开往东京都，还是大阪或者名古屋。不仅如此，此车是不是新干线也不得而知。 更令人惊奇的是，列车上不是指定席或者是自由席，而是间隔如房间的寝台车厢。 这种寝台列车自上世纪五十年代若朝阳初生，潜力无限。七十年代则到达了耀眼的巅峰。到了八十年代末期却已经如落日余辉，褪尽一身荣耀。 昭和六十三年，日本非常著名的豪华寝台特急列车“北斗星（hokutosei）”号开通运营。它营运区间为东京上野至北海道的札幌，途径青函海底隧道。 这个被铁道迷们奉为“一生必定要来朝圣”的深蓝色列车，现在随著jr北海道新干线开通，已经退役。这宣告着寝台列车的彻底走向没落，不复昔日的荣光。 当然，寝台列车现在只作为观光用途，还是保留了数条线路。最著名的当然是日出濑户?xx号。 这两个车身连接，共计十四节车厢的列车，从东京都始发，奔向冈山县冈山市站。在冈山市站则一分为二，各奔东西。 第1至7号车厢的“日出濑户”号以四国的香川县高松为终点站，而第8至14号车厢的“日出xx（sunrise）”号则会驶至jr西日本山阴本线的岛根县出云市站。 伊东找不到自己的座位，因为他的车票是自由席。不是寝台急行或者是寝台特急。这使他非常着急，又充满了不解。为什么寝台列车，会售卖自由席？寝台列车哪来的自由席？ 伊东看到有个年轻的女人，把寝台房间收拾得如垂枝樱一般，红如烈火。 这时候，有个女人也是和他一般境地。 这个女人面容似乎很美丽精致，却始终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中。她身穿艳丽多彩的色留袖，腰间配着较细的名古屋带。 女人和伊东做了简单的交流，却并没有通名报姓。他俩一起去寻找列车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下了列车。 她把一个红色的卡片插入路边的某机器。伊东则抱着行李赶紧道：“我拿着就行。”后来就上车了。 “车上只有三个最高级的指定席。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无名女人傲慢地强调着。 下一个场景则是伊东到了她的寝台房间。 她似乎有些累了。伊东只好抱起她，放在床位上。 刚才无名女人还穿的是色留袖，现在已经神速地变成了清丽的小振袖。嗯！她露出的手臂柔嫩白皙，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无名女人的眼中泛出神采，她的手抱住了伊东。 激动的他刚想回应，却因为情绪紧张必须去厕所。 清晨如期而至。 伊东恋恋不舍地从美梦中醒来。他憋了一泡尿。 他从来没有想过，打断美梦竟然会因为这个缘故。 美梦总是容易消逝，恶梦却总是如约而至。郁闷的伊东，只好到了厕所解决了一夜的积蓄。 上完厕所，伊东非常不甘心。这美梦只做了一半。要是现在睡下，能接上刚才的美梦就好了。 于是他重新躺了下来，试图继续睡下。 只是这就应该叫做痴人说梦吧！他睡不着了！唉！真是郁闷啊！ 不过值得庆幸地是，他未完结春梦中的无名女人不是前田。 吃了早餐，伊东回到了房间。他最后整理了一下旅行箱和随身背包，就下了楼。到了服务台，干脆地把房间退掉。并结清了住宿费。 出了酒店，阳光温柔地洒落下来。伊东想起昨天的上上签和今晨的美梦。 啊！美好的未来，就要降临了！ 他激动不已，差点就手舞足蹈起来。u看书 uukansh 在这种激情地带动下，他轻轻松松地拖着旅行箱，到了免费接送车站点。 接送点的人数绝对没有超过十个人。大概是起得比较早的缘故，这些人明显睡眠不足。 有的张大嘴巴打着长长的呵欠，嘴角似乎有余涎的痕迹。有的顶着黑眼圈，样子颇像上野动物园的大熊猫“香香”。有的带着旅行箱，看样子是要到jr京都站乘车。有的则只背着双肩包，可能要到京都站前换乘其它交通工具。 w酒店的接送车往返于jr京都站-酒店两点，中间并没有任何站点提供停车服务。因此要是在京都市内旅行，无疑是直接坐市营巴士或者电车更方便。 过了许久接送车才来，此时因为是早春的缘故还是有点冷的。所以伊东风衣所有的扣子都已经系上，抵御说冷不冷却格外凉爽的晨风。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等车先行者的强大！ 这些早于他前来的，稀稀拉拉的乘客带着一眼惺忪上了车。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最清醒的伊东，反而最后一个上了车。 车子发动了。不一会，就到了jr京都站。刚才一脸睡意的乘客们，奇迹般地精神抖擞起来。那劲头，就像是去观看职业棒球赛。 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他目瞪口呆。难道这不足五分钟的车上小憩，就是类似在母体中的黄金睡眠？！ 看来是一场令人期待的旅行！只是…… 随着乘客一个个离去，百思不得其解的伊东拖着旅行箱下了车。他走进了中央口，汇入了连绵不断的人流。 第2章 中央口的左侧，就是一排排的自动售票机。伊东去神户，有三种方式可供选择。 第一种是乘坐jr东海道线的直达特别快速列车。从京都出发，到达神户市中央区的三宫车站。单程需要50分钟，单程票价1310日元。 第二种是乘坐新干线从京都站至新神户站，30分钟之内即可达到。但是新神户站不在市中心。单程票价为2730日元。 第三种则是搭乘阪急电铁，在乌丸站乘坐阪急京都/神户线特快列车，到神户中央区的三宫站。途中需要在十三站换乘。大约需要1小时，600日元。 自从伊东进入了jr京都站，就充分表明第三种方案被他无情的抛弃了。 第二种乘坐新干线虽然只需要半小时可以到达神户。但是新神户站离神户市中心很远，换乘到达市区也需要不少时间。 相较之下，第一种方便快捷，且花费较少，反而是最优等的选择。于是伊东毫不犹豫，购买了jr东海道的车票。 这次伊东选择的是自由席。毕竟只有50分钟的行程。其实选择这个时候去神户，他未尝没有赏樱的心思。若是有空暇，还是可以饱览春樱。 根据今年的赏樱时刻表。4月5日-4月11日，正好是神户的樱花开放期。今天就是四月六日。伊东不知道，今年的预测不太准。神户的樱花，已经提前开放了。 当然美食也必不可缺。三大和牛之一的神户牛，必须品尝啊！ 作为潜伏在民间的名声不显的美食家，伊东当然品尝过多次味道一流的神户牛。但是东京毕竟不是其原产地。他固执的认为，在原产地吃的食物，才是最地道的。在吃的同时，感受到当地的文化和风情。两者兼而有之，才能相得益彰。 伊东不是指定席，当然不能选择坐窗边。不过，窗外的景色还是会是不时映入眼帘。肆意开放的野樱，已经到了即将坠落的晚期。说不定晚上就会黯然离枝，飘坠尘土。 这令他想起了今早的美梦。看来美梦与樱花，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内在联系啊！ 伊东存身的这节车厢，大多数的乘客看模样都是公司职员。剩下的尽是老年人和孩子。 虽说有几个美丽的女高学生，不过他可不是像高桥那种“英俊的大叔”，怎么可能受到青睐！只要她们投射过来的目光，不是嘲讽和鄙视，已经就算很好了！ 他随即安慰自己，好事在后头。若是好事马上就会发生，那签也就太过灵验了！ 但是现在女高学生的裙子，真是越来越短了！伊东觉得这样非常不好。 平成二十八年，有人做过调查。东京的女生校裙列为全日本第二短。第一名竟然是茨城县的水户市。不是说那里最有名的应该是纳豆吗？ 现在车上的女高学生裙子长度，看起来倒是很顺眼。目测裙子已经遮挡过膝盖二十公分，可以说是十分保守了。但是这几个女学生肯定不是京都的，因为京都女学生的裙子也很短啊！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 伊东突然想起，他还没有订酒店呢！ 不用说，今天肯定是要在神户住下。他赶紧打开手机，在酒店预订方面的非常知名t网站上搜索起来。 伊东还是优先选择有日式和屋的酒店。 要是这样看，有马温泉（arima onsen）附近的酒店都是日式的，可以说非常合适。不过有马温泉的距离比较远。 有马温泉为日本三大名泉（下吕温泉、草津温泉）之一。位于神户市北区有马町，是关西地区最古老的温泉。 历史上无论是舒明天皇、孝德天皇还是秀吉，都是这里的常客。可惜此地在二皇巡行摄津国后，走向衰败。幸亏深得圣武天皇信任的名僧行基塑像建堂为引，近四百年间有马温泉一直欣欣向荣。至平安时代后，这里终于成为世界第五大温泉。 若是他到达后从jr三宫站出来，要是坐电车需要多次换乘才能到达有马温泉。这确实是件麻烦的事情！频繁地换车会让他精神紧张，显然不合时宜。 普通巴士公司则有阪急和神姬两家。直达巴士是jr的。半个小时就能到达有马温泉，价格是760日元。 伊东左思右想，还是无奈地宣告放弃了。 去有马温泉附近住和风酒店，固然是件美好的事情。不过也太完全没有调查的自觉了吧！他是来调查的，uu看书 .uukansu.cm 不是来是度假的！ 高桥的葬礼结束都两天了，自己还没有查到什么关键的线索。难道要等到四十九日的忌日都结束吗？那也太丢脸了！关键伊东氏也要为此蒙羞。要是在江户时代，他也许会被好面子的健太郎逐出家门。 神啊！请指引我！ 就在到达的jr三宫站附近，寻找栖身之地吧。伊东在订酒店的网站设定了酒店区域，仔细寻找起来。三宫站果然不愧是在市中心，酒店介绍和图片多得目不暇接。无奈的他只好继续设定新的条件，进行着筛选和排除。 三宫因为地处市中心，和式的庭院旅馆基本无迹可寻。不得已，伊东选择了和式酒店h。 h酒店就在三宫站附近，交通非常便利。虽然只是三星，不过堪堪可住。反正他只要是和式房间就可以，并非执着于豪华的五星级。 至于餐就餐的地点嘛！酒店附近到处都是料理屋，还怕找不到美食？！ 伊东在t网站预订了房间。此时距离到达三宫站，已经不到五分钟。神户市区清晰可见。与小时候看电视时相比，曾被毁灭的神户焕发了新颜。 一路奔行的列车开始减速，慢慢挪动。最后非常准时地停靠在站台边上。 此站下车的人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着极其著名的景点。 这些人的大多数，其实都是到京都旅行的。但是在喧闹的樱花季，京都的酒店住宿费比平常高出4 - 5倍。相较于京都，还是住在神户合算。再说只需要坐五十分钟的车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第3章 jr三宫站不大，当然难以与东京都、京都和大阪的车站媲美。但是拿这些极其繁荣的都市与神户相提并论，本身就是极不理智的想法。 兵库县虽说是近畿地区的中心之一，毕竟地理位置上远了一些。即便神户市是其县厅的所在地。 伊东拖着旅行箱，一路溜溜达达地走出了车站。出了车站大厅，他回头观看着三宫站的风貌。 三宫站的外观可以说是规规矩矩。既无艳丽的颜色，也无新颖的架构。就像是一部没有名声的小说。不仅无人关注，里面的内容也是老生常谈。 若是把jr三宫站这几个字偷偷摘掉，再挂上三星商务酒店的招牌也是有人会相信的。 因为车站小，所以站内外人潮拥挤不堪。这种“伪装”的盛况，令人唏嘘不已。 伊东去过大阪，那里车站的人多得简直夸张。相较之下，这里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三宫站对面就是纵横的高架桥。这种都市必见的交通设施附近，到处都是网络般的天线。高架桥下则商铺林立，各种各样的广告铺天盖地。有个楼体上竟然是“产后骨盘矫正”的医用广告，这……也太博人眼球了吧！ 伊东吃惊后，微微苦笑起来。果然是令人眼界大开的风貌啊！ 只是这里没有多少高楼大厦，相较之下都是矮小的建筑。 根据t网站温馨提示，到h酒店只需步行五分钟。所以伊东既不用搭乘电车，也无需坐市营巴士。他稍稍等待大批人员通过后，就依照道路指示牌走了起来。 走了一会，街道两侧的建筑变得多了起来。好在规划做得很好，因此毫无局促之感，高高低低的房屋显得错落有致。在蓝天白云的背景衬托下，宛如童话中的小镇。 伊东的心情与刚出车站时大相径庭，变得愉悦起来。 神户是和京都截然不同的城市。 京都三面环山，大部位于京都盆地之内。四季分明，到处是美景。神户市则地处兵库县东南，也是依山傍水。若是硬要说它的缺点，就是空气比较干燥。 他走着走着，眼前就是h酒店了。 伊东看了看腕表，已经过了十分钟。他自觉走得已经很快。但是按照网站描述的五分钟来看，他需要有《全职猎人》中奇犽的高速。但是奇犽是杀手，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毫无运动天赋的国民。也许t网站实地勘测酒店位置的相关人士，是一个天才的短跑运动员？ 他不禁脑洞大开，展开了雄奇的想象。 h酒店位于街角。整体高六层，墙体是悦目的咖啡色。正门不算很大，但也足够宽敞。若不是大型的旅行团来此，则完全从善如流。 这家酒店入住时间是下午三点。因此伊东向服务生打了个招呼，把旅行箱留在了酒店大堂。 既然到了神户，就不能不去阪神大震灾纪念馆。纪念馆就在h酒店所属的中央区，离这里不远。若是坐阪神电铁的阪神本线从三宫站出发，中间只经过春日野道一站。最后在岩屋站下车即可。 阪神电气铁路是连结日本大阪北区梅田站和兵库县神户市三宫站的私铁。阪神本线是在梅田站与中央区元町站间的铁道路线。 从梅田站到元町站，乘阪神电车的直通特急大概需三十分钟左右。普通车则更长一些，但是也不超过七十分钟。因为慢，所以票价才区区310日元。若是喜欢乘坐慢车的铁道迷，这廉价的车票简直就是最大的惊喜！幸运的是，伊东也是他们中的“铁粉”。 阪神本线线内有直通特急、阪神特急、区间特急、快速急行、急行、区间急行和普通列车多种状态运行。到岩屋站的是快速急行。 但是去，还是不去呢？执着的伊东罕见地犹豫不决起来。 作为国民，他应该去参观。反正他还从来没有看过呢！但是他极怕看了展览后，又形成新的恶梦之源。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啊！ 伊东皱着眉头，不停地转来转去。一时之间，聪明的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命运，又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正在兜兜转转地伊东忽然想到了足球比赛。 嗯！以抛硬币的方式来解决，看起来似乎很完美啊！他打开硬币收纳袋，找出了一个闪闪发亮的500日元的硬币。 这枚硬币铸造于平成十八年，uu看书 ww.ukanu.cm 黄铜材质。已经是硬币中最大的面额了。 伊东谨慎地把它放在立起的拳眼边上，立即高高抛出。 硬币翻转地向上，在阳光下犹如美妙的金币。然后在登临高处后，颓然下落。 他不等硬币落地，就上前一把抓住。 伊东已经定下若是正面，那就必须去纪念馆。若是反面，嘿嘿！恶梦啊！咱们最好还是不朝面为好啊！ 可惜命运的转轮最为无情。待到怀有极大希望的他摊开手掌，静静开放的梧桐花闪耀着金光。 看到这一幕，伊东像被蜜蜂蛰了一般。这还让不让人活啊！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他脸色发苦，颇为无奈。既然是天意，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伊东老大不情愿地，磨磨蹭蹭走到了阪神本线的三宫站。这种速度，是他平常去找美食的五分之一，更是去看樱花的十分之一。当然，如此“高速”实属迫不得已。 他内心明镜一般。这次可没有尊敬的高崎叔叔逼他。这只是情绪上的一种纠结，无关对错。 三宫站所幸人不多，没有拥挤的感觉。 他交纳了140日元的车票费，五分钟后在岩屋站下了车。根据手机地图的指示，纪念馆在胁浜海岸通1丁目。从这里走过去大约需要十分钟。 《海岸通》？伊势正三词曲，岩崎宏美演唱的老歌么？在上世纪六、七十的年代，太田裕美和岩崎可是响当当的偶像级歌手。嗯！似乎岩崎的妹妹良美还唱过《邻家女孩》主题曲。 伊东耳边此时响起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民谣。 第4章 二十分钟后，伊东出现在阪神大震灾纪念馆。因为他走得很慢。 这个地方俗称阪神大震灾纪念馆，实际上真正的名称是“人与防灾未来中心”，由东西两个高楼组成。 在这里参观当然也是需要付钱的。为了惩罚刚才不忠于主人，有辱使命的硬币，伊东极其自然地把它变成了一张参观券。也幸亏这硬币没有生命，否则定然会痛哭流涕。 根据讲解员的推荐，伊东首先选择了去西面的防灾未来馆。那里的4f有1.17剧场。剧场有七分钟的三维映像，可以重现阪神大地震。 既来之则安之。 抱着这种理念，伊东绝然观赏了那夺命的七分钟。可惜他是直着腿进去，拖着腿出来的。 惨！太惨了！确实像浅野所说，大地震时神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那时的神户，就像是得罪了天神。神把暴怒烈火般地倾泻人间，所到之处城市化作无边废墟，到处都是哀鸿遍野。 他觉得他自己像一个傻子。为什么会进去看？鬼使神差也不足以形容他的行为！若是世间真的有可以抹除这七分钟惨痛记忆的良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吞下。 完了！ 伊东充满了追悔和深深地自我厌恶。 今夜，会不会是新的恶梦降临日呢？希望不是吧！ 对了，我有上上签啊！ 伊东犹如落水时抓住了救命稻草，狂笑起来。只是夹杂着他的泪水。 他重新振作起来。 哈哈！我的上上签！这东西可不是随心所欲才能得到的！这是神的喻示。 此时一股极其强烈的尿意，脉冲式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天啊！可不能就这样！ 伊东这才意识到，刚才几乎被吓得要失禁了！这可不妙！ 但是厕所在哪里？在哪里？不需要厕所时，总能看见它。待到了需要它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了！ 他发疯一般在楼道里乱窜。终于发现了它的踪迹。经过他的人们，纷纷躲避着。只有几个小孩子，指着他向着父母询问着什么。 伊东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他以破纪录的高速冲向厕所，快速解决了问题。 真的就差一点啊！再晚一秒钟，可就…… 伊东摇摇头，有些后怕。 刚才他那样疯狂，全然不顾人们的异样眼光。要是真的尿湿了裤子，估计就坐实了他是某种疾病的患者。他再这么一出去，那场面！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既然这样，还是晚一点出去吧！ 过了十分钟，伊东偷偷摸摸地出来了。还好，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松了口气。 唉！搞得像做贼一样！ 不过毕竟伊东是强悍的。 他重新回到厕所，利用水池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就恢复了宛如贵族般的气质。 他本来想走。忽然想起据说还有一个纪录片不错，是讲灾后重建的。 第四章 二十分钟后，伊东出现在阪神大震灾纪念馆。因为他走得很慢。 这个地方俗称阪神大震灾纪念馆，实际上真正的名称是“人与防灾未来中心”，由东西两个高楼组成。 在这里参观当然也是需要付钱的。为了惩罚刚才不忠于主人，有辱使命的硬币，伊东极其自然地把它变成了一张参观券。也幸亏这硬币没有生命，否则定然会痛哭流涕。 根据讲解员的推荐，伊东首先选择了去西面的防灾未来馆。那里的4f有1.17剧场。剧场有七分钟的三维映像，可以重现阪神大地震。 既来之则安之。 抱着这种理念，伊东绝然观赏了那夺命的七分钟。可惜他是直着腿进去，拖着腿出来的。 惨！太惨了！确实像浅野所说，大地震时神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那时的神户，就像是得罪了天神。神把暴怒烈火般地倾泻人间，所到之处城市化作无边废墟，到处都是哀鸿遍野。 他觉得他自己像一个傻子。为什么会进去看？鬼使神差也不足以形容他的行为！若是世间真的有可以抹除这七分钟惨痛记忆的良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吞下。 完了！ 伊东充满了追悔和深深地自我厌恶。 今夜，会不会是新的恶梦降临日呢？希望不是吧！ 对了，我有上上签啊！ 伊东犹如落水时抓住了救命稻草，狂笑起来。只是夹杂着他的泪水。 他重新振作起来。 哈哈！我的上上签！这东西可不是随心所欲才能得到的！这是神的喻示。 此时一股极其强烈的尿意，脉冲式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天啊！可不能就这样！ 伊东这才意识到，uu看书.uukanshu.om 刚才几乎被吓得要失禁了！这可不妙！ 但是厕所在哪里？在哪里？不需要厕所时，总能看见它。待到了需要它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了！ 他发疯一般在楼道里乱窜。终于发现了它的踪迹。经过他的人们，纷纷躲避着。只有几个小孩子，指着他向着父母询问着什么。 伊东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他以破纪录的高速冲向厕所，快速解决了问题。 真的就差一点啊！再晚一秒钟，可就…… 伊东摇摇头，有些后怕。 刚才他那样疯狂，全然不顾人们的异样眼光。要是真的尿湿了裤子，估计就坐实了他是某种疾病的患者。他再这么一出去，那场面！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既然这样，还是晚一点出去吧！ 过了十分钟，伊东偷偷摸摸地出来了。还好，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松了口气。 唉！搞得像做贼一样！ 不过毕竟伊东是强悍的。 他重新回到厕所，利用水池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就恢复了宛如贵族般的气质。 他本来想走。忽然想起据说还有一个纪录片不错，是讲灾后重建的。 既然是灾后重建，那么应该没有刚才的那种强悍至极的视觉冲击力吧！ 伊东在心里仔细评估着得失，终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无论如何，就震撼的层次而言。看过了最狠的，其余的也不会引起心中的波澜。 他到了放映纪录片的场馆。这里的人比1.17剧场的人多了好几倍，而且不少是孩子。 第5章 “富冈先生。我是第一次来神户。” “啊！怪不得呢。伊东君，那您来自……” “东京都。” “那么您是坐飞机过来的吗？” “不是，是jr。” “是这样。” “说来惭愧，富冈先生。我竟然在刚才的片子里发现了熟悉的脸。就像是你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应该是非常奇妙吧。” 他说着，如同梦呓。 “这很简单，听说日本有两成以上的人说自己有前世记忆。您前世一定来过神户。说不定，您的前世记忆会因此被开启呢！” 伊东满脸黑线。 富冈这是多么奇怪的想法啊！ 他可不是犬夜叉，今生也没有遇到他的日暮戈薇。前世他和巫女桔梗更没有丝毫的关系吧！ “不是，我是说看到了熟悉的脸，只是这样。” 伊东强调着。 “啊！对不起！伊东君。是我没有听清楚。您说您看到了熟悉的脸，请问是哪个？” 富冈脸微微发红，也岔开了刚才的话题。 “就是领着一群少年，救灾的那个。” 富冈低头“哦”了一声，随即抬起头。他瞪大了眼睛，望向伊东。 “啊？救灾……少年的领袖啊！您说的是……高桥……学长？” 富冈愣住了。 伊东有些不能置信。 “啊！姓高桥……那么富冈先生，您认识他？” 他哆嗦着指着屏幕，颤声道。 这时候，英俊少年的影像又出现了！ “就是高桥康夫学长啊。我们都是楠立高等学校的。” 富冈奇怪伊东为什么这副见鬼的表情，但还是宽容地笑了笑之后，解释道。 伊东如受雷击，只听到了“高桥康夫学长”这几个字。这六个字在他脑海中盘旋。中年的高桥与青年、少年的高桥的模样重合了。 是的！他果然没有认错！纪录片中的少年，正是曾经的高桥！ 他的嗓子发干，喉咙里似乎有一股暖流。 富冈用手指在空中虚划，把高桥的名字写了出来。 伊东目光呆滞。 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高桥之所以带有神户口音，不是受到了同窗的影响，也不是因为他故意去学。而是因为他曾经在神户上过学啊。不对，不仅上过学，还经历了阪神大地震啊！ 伊东震惊地已经失去了言语。他颤抖着，望向富冈的目光写满了不能置信。 “伊东君，您这是……看来您身体不好。对不起！” 富冈体贴地扶着伊东，走向了一旁的休息室。 过了好一会，伊东才“醒”了过来。 “这是真的吗？这不是真的吧！啊！富冈先生，真是失礼了。我完全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想到！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含笑的富冈。 “对不起！看伊东君您的样子，似乎……认识我们的学长。这……似乎不太可能吧！按照您的年龄和来自东京都，似乎……” 富冈欲言又止，语气中也含有不能相信的味道。 “唉！怎么说呢？要是说年龄，就算是同校社团的，他也是早就毕业了！我何尝能够认识他。更何况我是东京都人。高桥康夫这个人。说实话，富冈先生，我不认识他。因为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认识到他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但是我又算认识他。因为他在京都的亲人朋友，我几乎都见过。” 伊东终于把高桥已经死亡的消息说了出来。他本以为对于富冈来说，这是非常劲爆和震惊的事件，结果富冈却毫不惊奇。 “是的，高桥学长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已经看到了新闻。那么顽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自杀！” 富冈眼中涌出泪水，哽咽着。 “您……已经知道了？唉！我本打算不和您提起的。我只知道高桥先生具有领袖气质，果然他也很顽强吗？” “伊东君，刚才我说过。我和学长都是楠立高等学校的学生。学长比我高两级。本来我们不认识。大地震后，就亲近了起来。大地震时，学长的父母都被埋在倒塌的房屋里。等到挖了出来，已经是冰冷的遗体。学长幸免于难。大地震后是多处火灾，那情景十分凄凉。” 富冈抹了一把泪水。 “学长组织我们校友，邻居，亲朋，成立了救灾队。救下了大量的灾民。学校就是避难所。当时，损坏最严重的就是市中心。基本上完全崩坏了。市区数万人被埋在地下，生死不知。学长领着我们，开始了营救工作。” “事后统计：自卫队救了176人；神户消防局救了733人；神户消防团救了819人；警察和其它专业救援人员救了5000人。uu看书.uukanshu 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像我们一样组织起来的市民解救的！” 富冈眼中闪过自豪。 伊东向富冈深深鞠躬。他是在向勇者致敬。 大地震后，火灾处处。到处是即将坍塌的房屋等等。可谓是危机四伏。高桥领着少年们救灾，本身就是一种大无畏。而眼前的富冈，也是其中一个。 “学长虽然逃得了性命。不过，他的家已经坍塌了。学长抢救出不少物品，其中就有他母亲的遗物。” 富冈也鞠了一躬。 伊东眼中闪过奇怪的光芒。 高桥的养父母若是死在神户，那么他的亲生母木村登纪子又在何方呢？ “对不起！富冈先生，您跟高桥先生很熟吗？连他母亲的遗物都知道。” “啊！大震灾以前，我都不知道有学长这么一个人，如何能见过他的父母呢？！” 富冈摇头叹息。 “对不起！那么富冈先生，是什么样的遗物啊？” 既然高桥的养父母都在神户，那么去世后有遗留物也是无可厚非的。一个人只要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他（她）所有生前的物品都是遗物。 细细想来，不寒而栗。 生命之脆弱，如同初春黯然离枝的樱花。纵然冠盖成云，总会一朝尽落。 然而生命又是顽强，恰似深秋热情似火的红叶。在一片凋零之中，宣示着不屈与坚韧。 所以还是认真过好每一天，才是不负人生的选择。 第6章 伊东没太在意，他估计是女性物品之类的。 “哦，其实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一顶老式的学生帽。对了。就是《伊豆の踊子》中，男主角川岛戴的那种白线帽。” 富冈看起来也是漫不经心。 《伊豆の踊子》么？ 伊东脑中立即闪过电影的片段。 三浦扮演的川岛戴着两道的白线帽。上身穿藏青碎白花纹上衣，下身是裙裤。背着书包，脚下登着一双高齿的木屐。 咦！太宰似乎也喜欢这种藏青碎白花纹的衣服。在他的作品里提到过。 不错！这白线帽原著说是高等学校的制帽。那两道白线，代表川岛是高校生。 “这种白线帽果然很老式。我也就是在电影里见过，更别说戴着了！不过这白线帽是男学生戴着的，怎么会成了高桥先生母亲的遗物了呢？” 伊东不解。 “啊！伊东君，别看我年龄比你大。这种帽子，我也只在电影里见到过。至于为什么是学长母亲的遗物，就是个白线帽？我就不知道了。可惜找到白线帽的时候，烧焦了一些。” 富冈一脸苦笑。 “既然是遗物，烧焦了一点总比烧毁了强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伊东由衷地道。 “嗯！就是这样。伊东君，你说得对！学长一定会倍加珍惜。” 富冈肯定了伊东的说法。 “富冈先生。高桥先生是在大地震后，就考上了安京大学？” “学长在高校就是学年第一。大地震后，大家身心皆伤，都无心学习了。学长却坚持自修。果然只要勤奋，就一定能考上。” 富冈佩服道。 伊东心说这句其实是有语病的。什么叫勤奋，就一定能考上？！难道没考上安大的学生就不勤奋吗？不过执着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意思。 同时他也很佩服高桥。这种强大的心理素质，他远远不及。换做是他，倒是可能会因此一蹶不振！所以从这一点来看，高桥所谓的自杀简直是笑话！ “是啊！高桥先生了不起啊！” “哦，差点忘问了。伊东君，您到这里是旅行，还是出差啊？” “富冈先生。正如您不相信高桥先生是自杀，也有很多人也不相信！但是警方根据遗书和浑身无外伤这两点，断定高桥先生是自杀。所以有人委托我，查清高桥先生的死因。我正在调查中，还参加了他的葬礼。” 伊东想了想，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好。 “啊！伊东先生！您……您竟然还参加了学长的告别式？ “是的！富冈先生。您似乎很意外？” “真没想到！唉！说句失礼的话，我作为他的后辈，都没有去过！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不要悲伤！富冈先生。遗属应该不知道您，否则她会通知您的！”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 “那么富冈先生，您去过伏见稻荷大社吗？” “京都我去过，是在修学旅行的时候。” “高桥先生葬礼的斋场在深草下横绳町的丹井会馆。那里就在伏见区的铃塚公园附近，离京阪本线的伏见稻荷站也不算远。” “学长离开神户，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和我们联系。我开始不明白。后来才觉得学长是怕回来，勾起父母离去的伤痛。” 富冈唏嘘不已。 “嗯！我想是这样。” “没想到现在，学长也逝去了。伊东君，恕我直言。您调查得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富冈无比痛惜，问着伊东。 伊东当然不能说遗书的事。 要是现在拿这遗书作为证据，实在是太单薄了！能证明什么？！他除了能说服他自己，能说服其他人？ 简直是痴人说梦！ 光凭遗书可无法推翻搜查本部的论断。搜查一课虽然只调查了一天，但是人家出动了多少专业的人员？再说他并不了解富冈这个人。就算富冈是他要好的朋友，他也不能透露线索啊！ “这个……嗯！其实我是刚刚才接受了委托。因此……还没有什么头绪。哦！对不起！初次见面。富冈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他鞠了一躬，随即递上名片。这时他才想起来，两人还没有交换名片呢。 富冈也微微鞠躬。然后掏出名片递给他。 伊东和富冈的这次偶尔见面，根本不是正式的社交场合。所以他也忘了。 “伊东先生，请多关照。” “富冈先生，也请您多多关照啊！” “伊东君，您竟然是一位历史学家，还是小说家。真是了不起！ 富冈看着伊东的名片，uu看书 ww.uukanshu.om油然道。 “哪里哪里！富冈先生您过奖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一说。只是偶有所得，写了点书。” “这个……伊东君。恕我直言。您的本业是历史和小说，那么您在侦探事务所做过兼职？” “不好意思。怎么说呢？其实历史调查可能比调查一个人更繁琐和复杂。至于侦探事务所，我没做过。” “啊！是这样啊！这个……似乎……” “是的。不过委托我的这位长辈是警视厅的官员。他认为我可以做到！原来我也是三心二意，觉得很委屈很难！现在我已经有了觉悟，必须调查出高桥先生死亡的真相！” “我明白了。伊东君现在是在搜集证据和资料。对了，我这里有学长的一个学生证。可能对您有用。现在就放在我的办公室，请您跟我前去。” 富冈释然。 看来眼前的伊东君肯定是默默无闻的大侦探。搜查一课没破案，所以警视厅委托他调查。 他看向伊东的目光与刚才发生了变化。唔！没想到伊东君身兼数职啊！这种精英，是足以与高桥学长相媲美的人士啊！ 富冈要是知道伊东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小白，估计就会立即晕倒吧！只是经历过那场浩劫的人，应该有个强大的心脏吧！ 不过，也不尽然啊！ 天灾人祸对人的心灵的冲击极大，很多人永远都不能恢复过来。 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这种境界，看起来容易，实际上挺难的！ 第7章 富冈说完，就领着伊东到了办公区域。 办公区大概有15坪，已经算是相当广阔了。 示意伊东在门外等待，自己则走进办公室。 伊东有些困惑。 不过是学生证而已，会有什么用？后来想想，这也算是高桥的遗物之一了。等到自己回京都，凭此可以登门造访，然后可以交还给美代子。 过了一会，富冈拿着一个塑料套包着的小卡片出来了。 “伊东君。学长抢救出来的个人物品并不少。除了白线帽被他带走，其余的在他离开神户前都委托我捐赠了。捐赠物的种类很杂，有书本、将棋、服装、杂货等等。我将这些物品逐一分类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东西。” 他说罢，把小卡片递给了伊东。 没接过前伊东已经看出，这是一个小学生的学生证。 上面包着的塑料套已经有些磨花了。从外面看，里面的证件不是很清楚。就像近视的人刚摘下眼镜，眼前的世界是不太新奇的朦胧，无情地提醒你是不折不扣的近视眼。 伊东接过塑料套，抽出了学生证。他以为一定是神户的小学，打开后却大吃一惊！ “啊！怎么回事？！” 学生证上的儿童照片，和纪录片里的高桥很像。只不过显得很稚嫩，一看就是小学生。但是名字完全不对啊！木村健一？登记错了吧！高桥不姓木村，名字也是叫康夫而不是叫健一啊！ 伊东忽然想起高桥的户籍记录。 哦！对了！木村是高桥的亲生母，木村登纪子的姓氏。至于健一这个名字？可能是高桥以前的名字。看来他被高桥正志夫妇收养后，连名字都改了。 “高桥康夫！木村健一？他童年时竟然是叫这个名字啊？哦！若是当年随母姓，为什么他母亲会把他送给高桥夫妇抚养？难道是择夫再嫁了？还是……” 伊东再一看学生证签发地，竟然是兵库县山丹市抚大镇。这似乎说明，高桥童年叫木村健一的时候。不是在神户上的小学，而是在山丹市。 伊东惊异的抬头看着富冈，却见他毫不激动。 看来，富冈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怪不得他觉得这个学生证会对伊东有用。 唉！高桥兄啊高桥兄！为什么越了解你越发现，你简直就是难解之谜啊！ “伊东君。想来看到这个，您也就明白了。我这些年总想把这个交还给学长。但这是他的秘密啊！学长大概以为这个已经遗失被烧毁了吧！这其实是我没有去京都找他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就不便启齿了！我这个人虽不缺乏主见，但是有时候也是屈从于情感。患得患失之间，拿不定主意。不过，除了您之外我和任何人都没有说起过这个学生证。” 富冈表情感伤，最后坚毅地强调着。 这代表着他已经被富冈深深地信赖。亏得他刚才还想藏着掖着。看看人家的行为，他顿时觉得就要无颜相对了！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他刚才故作聪明的所谓警觉和戒意！ “富冈先生。高桥先生他还有一个秘密。在神户他失去的，只是他的养父母。他的本姓是木村，那是他亲生母的姓氏。” 这就是伊东给富冈的回报。虽然人情已经欠下了。 “什么？！养父母吗？!看来我曾经的猜测也不是空穴来风啊！伊东君。对不起！那……学长的亲生父母在哪里啊？” 富冈果然毫不知情。他惊讶后沉吟地问道。 “富冈先生。坦率的说，我只知道高桥先生的亲生母亲叫做登纪子。他的亲生父亲没有登记在户籍。不过，也许很快就会知道了。” 伊东望向窗外。 “啊！伊东君。您是说……” 富冈有些恍然。 “是的。富冈先生您猜对了。我会去学生证上写的山丹市，查找高桥先生的过往。唉！没想到他的人生如此艰辛啊！” “是啊！学长才四十多岁，却经历了这么多！” “富冈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啊！请说，伊东君。” “高桥先生在神户的家已经没有了吧？” “一点也不错！” “那么大概地址在哪里呢？我想去看一看。” “您不是坐jr过来的吗？那么肯定在三宫站下的车，对吧？伊东君。” “哦！是的。那么就是在三宫的区域吗？” “不！是在三宫附近的元町那里。” “啊！竟然是那么著名的地方啊！” 元町通是明治时期神户开港后繁荣至今的商业街。因为开港，涌入了西洋文化，所以那里的建筑风格都是欧式的。这样使得那里有着浓郁的异域风情。 它作为世界知名的景点，每天都是游人如织。 “是啊！已经完全看不出大震灾的痕迹了！真是太好了！” 富冈深情地道。眼中闪耀着对未来的憧憬。 伊东点点头。 此时已经中午，应该是美食时刻。伊东诚意邀请富冈共进午餐。 “对不起！富冈先生。是否能有荣幸，与您共进午餐呢？” “真是遗憾！对不起！我的妻子已经给我准备了美味。您想尝尝吗？” 富冈拿出了一套便当盒。 “粉红色的套装便当？” 伊东深深地陶醉了！ “实在是元气少女的必备啊!” 伊东在学生时代，母亲加奈子倒是天天给他准备便当。uu看书 w.ukshu 只是毕业后，这份便当就被毫不留情地pass掉了。他再想吃便当，只能选择便利店或者jr。 不过这便当盒看起来有好几个，装着的食物应该很有限。虽然伊东有心想品鉴一番，但是还是按下了这个念头。万一做得非常好吃，他该就此放手吗？ “富冈先生。其实我很想与您共享美味。但是……” “明白了！伊东君。” “啊！您明白了什么？” “您一定邀请了一位楚楚动人的女士共进午餐。” “这个……” 伊东有点无语。 为什么大家都信誓旦旦说他有女人缘呢？ 哦！不过最近他确实接触到了不少女人。虽然极大多数都比他大七八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各具风情。 但是他是在调查啊！ “打扰了。真不好意思，感谢富冈先生帮了我这么多。还有这个学生证，我就带走了。事后我一定会交还给您的。” 伊东深深鞠躬。 “真是对不起！伊东君。感谢您前来参观！这本来就是学长的私人物品。所以在调查后，就请您转交给他的亲人吧。先谢谢了！恕我不能亲手转交。对不起。” “啊！这样……也好！富冈先生，那请恕我先失陪了！” “伊东君，您轻便。” 伊东与富冈鞠躬作别。 富冈看着他的身影离去。二十几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层层叠叠地翻涌。 唉！与学长不见多年。再听到他的消息，却是成了故人。生命总是这样多情而又无奈！ 第8章 伊东不是神明，也不是能够聆听心语的超能者，所以他自然听不到富冈的感叹。 但是他正因为是人，也有着和富冈相同的情感。 回忆这东西，有的好似若罕见的美景，心旷神怡。有的记起时却黯然销魂，唯余一腔空遗恨。 有些虽然感伤和令人痛苦，但是总有个片段会让人觉得或温馨、或感动、或好笑甚至是深刻。 这正如他的青春。虽然不是多姿多彩，但是也不是一味的黯淡。大片的灰色中，总有鲜艳的色彩。 想到这，伊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摒弃这种情绪，还是应该用美食来作为武器更合适！ 于是他决定要去h酒店附近吃午餐。 虽然纪念馆附近肯定也有餐馆，但是在这里吃饭也许食物会和那七分钟的影像惨状一起在胃中共舞。要是这样，还不如饿着更痛快。 伊东坐上阪神本线，返回了三宫站。在车上他就习惯性搜索当地美食。三宫站附近最著名的料理店，就是神源。因为这家的神户和牛非常价格亲民。 神源在琴绪町附近，离三宫站很近。 他悠闲地走走停停，也依然到得很快。 这条街道简直可以称作神户牛料理街。大大小小的料理店，各种各样的神户和牛信息充斥着视线。 神源的店门不大，上面有“神源”两个汉字的标识。在店门和招牌中间，是一个屋檐式装饰。门两侧放着两盆绿植。 因为时间太短，伊东并没有做预约。 他觉得现在刚到就餐时间，应该没有太多预订。 但是店外长长的队伍，提醒他错得离谱！这是一家极其红火的料理，相当于某种商品的爆款限量版。 不得已之下，伊东只好乖乖排队。既然人这么多，一定是物超所值。 等了大约四十分钟，终于轮到了他。只要是美食，漫长的等待还是可以接受的。 伊东回头望着后面的长队，觉得和他最初排队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念及于此，他微笑起来。真是值得庆幸啊！ “欢迎光临！” 伊东微微鞠躬。 店里的人呈现爆满的景象。这场面绝不输于百货商店的打折季。 就餐的人只有零星的熟悉轮廓，绝大部分都是外国面孔。高鼻深目的欧美人士大约占了三成，其余的都是亚洲人。这一点也与排队的人相同。 看来这家店已经是国际知名的料理店了。入口边上的照片墙也佐证了这一点，上面全都是日本的名人。 伊东二话没说，就先点了一份神户牛。又点了一份5种牛各部位肉的拼盘。单点了一碗米饭，还有生啤。 过了一会，女服务员端着菜品就来了。 “您久等了。” 她歉意的说着，然后放下了隔帘。 烤盘上的牛肉花纹，犹如石板上的图案。随着烤盘温度的升高，香气阵阵袭来。 肉刚熟，伊东已经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肉质很嫩滑，入口即化。口腔里肉汁肆意喷溅，真是无上美味！他非常满足。 拼盘的牛肉也是很嫩。他发出很大的声响，借此表明他对食物的赞叹。若是在西餐厅，这种行为肯定会遭人白眼。但是在这里，就是对店家的褒奖。 冰凉的生啤配着烤肉，正好中和了食物的温度。否则伊东的舌头和口腔黏膜，很可能被烫坏。虽然百年梅子酒加冰也会有这种效果。不过，伊东吃肉的时候还是喝生啤比较多。 酒足饭饱，他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店门。 下午伊东打算在神户转转。毕竟预订了房间，总不能失信。至于山丹市抚大镇，他打算明天启程。 他这时庆幸自己做了英明的决定。若不是在京都酒店退了房，自己这个时候只能回去取旅行箱。一来一往，大费周折。 伊东回到h酒店，办理入住手续。他的旅行箱已经被服务员，送入了预订房间内。所以伊东只是看了房间一眼，就出了酒店。 这时候去六甲山和有马温泉，显然时间不充裕。六甲山风景秀丽，景点众多。 那里的高山植物园有着世界高山植物约1500多种。光看照片，就觉得非常值得一去。 馆中馆六甲博物馆、旋转十国展望台等也是著名的景点。 但是六甲山很大。就算花上一天时间，也只能是走马观花。三宫站附近有市营巴士16和26路。两路车都能把游客送到六甲山下站。站旁就是缆车站，15分钟一班。六甲山上也有巴士。只不过前后班次较少，uu看书ww.uuknshu 时间很长。 去有马温泉，都是住附近的温泉旅馆。从没有听说，只是去洗温泉，洗完后还离开的。 所以有马温泉，伊东也不打算去。 不过濑户内海的部分海域，就在本州所属的神户。 伊东原计划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四国地区的香川县高松市度假。顺便带回小豆岛的山六酱油，作为给家人的礼物。 小豆岛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和多雨。而此时正是春光无限。 他虽然是单身，也很想再走一次天使之路。毕竟那里淡雅清新，有种浓郁的治愈感。若是再听着熊木的歌声，应该在流着眼泪的同时解脱了他自己。 但这已经成为一种奢望，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要不调查结束后直奔高松？” 伊东琢磨半天，还是摇摇头。 不急，还是等尘埃落定比较妥当。 神户没有特别出名的赏樱地，只有附近西宫市的“夙川公园”比较不错。 不过夙川现在可是闻名遐迩的地方，因为著名作家村上春树就在那里定居。 要是村上的读者慕名前往，显然增加了能够遇到他的机会。如果是单纯赏樱，那还不如去姬川市呢。 伊东苦笑着，一一否定了这些地方。时间有限，太匆忙会影响休息。明天去的地方是个小镇，天知道那里的交通是否便利。所以充足的睡眠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看来就在神户街区逛逛算了，而三宫站周边就是极好的选择。步行两分钟，就可以到达中心街。而且还可以顺便消消食。 第9章 至于高桥曾经住过的元町，伊东觉得还是不去为好。那里经历了摧残后被重建，早已泯灭了他的一切痕迹。 唉！这城市也未免太过冷酷了！听说神户的当地人自豪地称自己为神戸っ子（神户的孩子），那么高桥在他们眼中还是吗？ 嗯！应该还是。至少那灾后重建的纪录片，还有他的身影。至少富冈和被他救助的人们，会记得他。 啊！要是这么说来，浅野夫妇应该也是得到了他的救助啊！所以一直记得高桥的脸，那张英俊而熟悉的脸。 伊东恍然大悟！高桥可以说是浅野夫妇生命中的恩人。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恩人牢牢记住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浅野夫妇自阪神大震灾后，一次都没有回神户。他当时得知后虽然同情和理解，骨子里仍然有些淡淡地鄙视。 毕竟是故乡，生于斯长于斯。怎么可以轻易忘记，又怎么可以二十多年都不回去呢？但是伊东看了那七分钟的影像，就已经明白过来。就算他们不回去，那场景恐怕是终身难忘！过去和现在，回去与不回去，又有何差别呢？！ 这样看来，伊东绝不可告诉浅野夫妇，他们作为第一发现人看到的尸体，就是曾经救助他们的高桥。就让他们以为，高桥还活着吧。还是生活在神户的某个街区，每天精力充沛地活着。也许在他们的期望的世界里，高桥活得无比精彩呢！ 那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想到这里伊东开始向中心街移动。很快就到了繁茂的商业区。 整个中心区的街道大约有600米，横贯东西。商业街共分两层，商店林立。有著名的sogo，大丸百货、丸井等大型商超。中小型的各种商店鳞次栉比，充满个性。来来往往的人群，让这里很是喧闹。 他去过大阪的心斋桥。这里的繁华程度和人流显然远远不及。不过，正因为心斋桥人多，所以购物是种极其糟糕的体验。相较而言，人少些购物的时间就会节省不少。何况这里的格局和心斋桥差不多。至于服务，神户商家似乎更热情更周到。 伊东一路上称得上是优哉游哉。现在的时间属于美食和发现之旅。这种惬意的心情，岂是容易得来的。而且这种境界是真正的“偷得浮生半日闲。”没错！因为现在是白天已经过半。 啊！蟹x乐的神户三宫店。 他摇摇头。 这蟹x乐真是遍地开花。光是在关西地区就有二十五家分店之多。全日本则有四十一家店铺。而在伊东的故乡东京都，则有八家店之多。这分店最少的在中国?四国地区，只有四家。 伊东瞥了一眼门上的大红蟹，就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他已经吃过了午餐。 但是他之所以做出这种姿态，实际上是他对蟹子过敏。只要他吃了蟹子，浑身就会和门上的蟹子一样红艳，而且非常痒。但是食用其它的海鲜，则没有这种症状。 所以伊东的目不斜视，正说明他的内心在哭泣。蟹，是多么美味的一种东西啊！ 路边有个书店风格比较古典，伊东就走了进去。 书店大概有10叠大小，书倒是不少。一排排的书架，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 伊东走到推理小说的书架边。 他不可救药地喜欢推理小说。毫不夸张地说，至少看过有几百部之多。可惜他虽然聪明，却常常陷入作者设立的诡计中，无法看清故事的真相。 即便他痛定思痛，努力挖掘主副线中的小角色，也只有一次猜对了凶手。也就是说，他伊东看了几百部作品，只找对了凶手一次。至于动机等等，看到书末才明白。 所以看推理小说还是觉得故事精彩就足够了。至于寻找凶手，还是敬谢不敏吧！ 书架上有一本书没有放好，露出了书名-《枕草子》。 这肯定是有人放错了！看了是途经这里的人为了赶时间就随手一放。 伊东面露笑意。 此书的作者清原其实和本姓藤原氏是有关系的。 平安时代，她作为少纳言（女官名称）曾经伺候有着“一条院皇后宫”之称的藤原定子。 定子是关白内大臣正二位藤原道隆的长女，一条天皇的皇后。 清原和定子虽份属君臣，却情如姐妹。 定子生媄子内亲王后驾崩，陵墓就是位于京都市东山区今熊野泉山町的鸟边野陵。 定子逝世后，清原远离宫廷。据说她独居清苦，终于写出了号称日本古典文学双璧之一的《枕草子》。 伊东含笑拿起书籍，准备放入古典文学区。 但是当他的眼睛扫过书名时，愣住了。 这哪里是《枕草子》了，而是光文社昭和六十一年版的推理小说-《枕草子杀人事件》。 他尴尬得不行，幸亏无人看见。原来不是人家放错了，而是他自己看错了！ 这本书夹在两本书中间。一本遮盖了作者红色的名字，一本遮盖了“杀人事件”四个黄色的字。只余下“枕草子”三个字。清原要是活着知道了这糗事，必然会用书中的口吻说“很有意思”！ 伊东将错就错，将这本齐藤荣的作品收入囊中。 昭和四十一年，齐藤荣《杀人的棋谱》曾获得第十二届江户川乱步赏。市面上这几年以东野等当代名家作品为主，很多著名的推理前辈名家却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这本书应该相当有趣吧！ 伊东想买些礼物，带回东京都。 明天他去兵库县山丹市，不一定会回神户。不像京都，他肯定会回去。所以不着急买礼物。 萨摩瓷器虽然极好，u看书 uuansu.om 但是运输不当很容易破碎。即使是放入旅行箱，也不能保证秋毫无损。 既然这样，东部滩区的福寿、白鹤、菊正宗等酒类物品也不行。虽然都是醇美的名酒，但只能忍痛割爱。 不倒翁太大，食品也容易挤变形。所以伊东挑来挑去，选了有马温泉的玩具毛笔。这玩艺体积小，随便放到哪都行。 买了意料之外的书，买了必须的礼物。伊东这趟逛街已经堪称完美。在这种心态的支撑下，他开始了零食之旅。各种小吃，将他胃中仅有的空隙填满。等他逛完，晚餐已经不需要了。 “偶尔不吃正餐，也是可以的。” 伊东满意地打着嗝，将腰带放松了一扣。然后找了个高处，坐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和风吹拂。 神户因为靠近濑户内海，所以有海风常年造访。风力一般在三到五级之间。 即使是夏季，相对近畿其它大都市，也是比较舒适的。而最适宜到神户的时候，无疑就是在现在的樱花季。白日樱花若雪，夜晚灯火辉煌。 神户港的夜景无疑是美丽的。 管状的红色神户塔傲然挺立，如同巨人。塔身灯光摇曳，绚烂迷人。两岸霓虹闪烁，五光十色。神户大桥如彩虹般横亘在大阪湾。明石海峡大桥则横跨垂水渠和淡路町，将神户和淡路连接起来。雄伟壮观，气势恢宏。 海面上，一艘白色的四层观光游轮悠然地乘风破浪，向前行进。这是浪漫的congerto协奏曲号，乘坐它可出海畅游，沉浸在精彩迷人的夜色之中。 第10章 四月七日，土曜日。 清晨六点多一刻，伊东醒了过来。他打开窗户上的帘布，让阳光照耀进来。 不错！天气晴朗，适合出游。 他做了简单的洗漱后，就出现在酒店的餐厅。既然住宿费中包含一份早餐，那么就绝不可浪费。 h酒店的自助早餐，品种相对丰富。伊东看过后，表情微妙。 这也算是不错的早餐了！虽然味道什么的现在还不清楚，但是能看出酒店的餐厅已经是竭尽所能。 h酒店毕竟只是三星的档次。期望值列为中等比较合适。这样既不会太过失望，也许反而会有惊喜。 反正这里无论软硬件均无法与京都的w酒店相提并论。若是早餐不包含在房费内，则价值1200日元。毕竟还有牛排和烤肉。虽不提供清酒，但是也有啤酒。总的说来，还是对得起这份价格。 他拿着餐盘，开始挑选食物。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开始吃了起来。 别说，这甜点还真是匠心独具。 外观看起来普普通通，用的材料其实是面粉、鸡蛋、砂糖和红豆馅。要是放入模具中烘烤，妥妥的就是东京都浅草寺的名物人形烧。 不过酒店应该没有那些千奇百怪，风格迥异的模具吧！要是有的话，这份早餐总不会还是区区的1200日元了吧！ 吃过带有惊喜的早餐，伊东颇为满意地回到房间。接下来，他就要出发了。 伊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囊。 因为已经打算今天要去山丹市，所以旅行箱处于基本没打开过的状态。他把常用的物品放进背包，再环视了一下房间，就走了出来。然后到服务台交纳了房费，退了房。 伊东背着包，拖着旅行箱，步行到了jr三宫站。 到了站内的大厅，他打开手机地图，寻找着山丹市。 伊东作为历史学家，国内的很多地方都去过。即使是没有去过的地方，他大都也能耳熟能详。然而山丹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陌生。至少在战国时代，不甚出名。而现在，谁知道呢？！ 通过不断地缩小和放大地图，他总算发现了山丹市。 这个陌生的城市位于兵库县的中央山地。被加西市、西胁市、丹波市、朝来市、宍粟市、姬川市包围。 中央山地？那么会是像青森县和秋田县边界的白神山地吗？ 他虽然去过青森，却并没有去过那里。 光是乘坐jr 秋田新干线从东京都到秋田站就大约需要四个小时。然后依次换乘jr奥羽本线、jr五能线到达目的地秋田白神站。 jr五能线现在属于观光线路，被大批游客所青睐。因其紧靠日本海，沿途又有白神山地和十二湖，所以景色迷人。 对于伊东来说，五能线他其实早就应该去坐坐。毕竟他是铁道迷。 五能线有深浦站。若是坐着混合动力系统的“白神”号列车，就会途经西津轻郡深浦町北金泽榊原。那里有一块纪念千叠敷海岸隆起200年的石碑。而碑文正是太宰的手书。 那么还是找个时间，去一次白神山地吧！不过去那里需要详细的计划和诸多的准备。 白神山地的十二湖则是他的必到之处。万一足够幸运，也许会在沸壶之池看见仅次于灭绝的极危物种-无叶杜鹃兰（cremastra ）呢！ 伊东在自动售票机上查询了一番，发现神户没有到山丹市的列车。他大失所望。 不出名的地方果然得不到足够重视啊！不过可能jr线路确实很难到达那里吧。 伊东抱着这种心态，又依次查询了加西市、西胁市、丹波市、朝来市、宍粟市。结果与山丹市如出一辙。 这还是铁道之国吗？！像没有jr这样的国铁他可以忍，但是连私铁都没有还是令他怒不可遏。纯民营的运营线路更是不存在！ 但这就是现实啊！他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发怒要是有用，人类可能早就是宇宙之王了。 康德说：“越是处心积虑地想得到生活上的舒适和幸福，那么这个人就越是得不到真正的满足。” 那么，虽然忍无可忍，仍然需要再忍。不！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才是王道。 看来只有先到姬川再说，毕竟它是兵库县的第二大城市。 jr神户三宫站到姬川有两条线路。一条是从新神户出发的山阳新干线，另一条是从三宫站出发的jr神户线。 伊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jr神户线。 虽然山阳新干线仅仅只用十五分钟，u看书 .uuns 而jr神户线需要四十多分钟。但是他并不想那么快到达，因为那么快没有意思。 再说，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得很呢！ 当然，乘坐阪神本线的直通特急，也可以到达姬川市。不过需要大概七十一分钟。 一小时内伊东可以接受，再长就不可以了。毕竟不是遥远的距离。所以这条私铁直接被他否定了。 伊东点击着触摸屏，选择好到达站点。他掏出一张崭新的野口英世，放入自动售票机。只用了一会儿，车票就出来了。随后机器震动，吐出三枚10日元硬币。 他将车票放入风衣内兜，然后把硬币投进收纳袋。 这个车次是09:15发车。 伊东看看表，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坐下来后他拿出手机，开始查找山丹市的信息。 “什么啊！怎么没有呢？！毕竟也是城市啊！就算不是热门的旅游城市，最起码总该有地图吧？！” 伊东脸色发黑，愤愤不平起来。 他发现手机网络里，并没有单独的山丹市地图。输入“抚大镇”，更是搜索不到。山丹市抚大镇，也太出人意表了！这种地方，不应该成为他的目的地啊！ 这就像《鲁滨逊漂流记》中的克鲁索，要流落到荒岛上的预兆。他孤身到抚大镇，会遇到什么？还好今天是土曜日，要是金曜日也许会碰到类似friday的凶猛山民？那就太糟糕了！ 神啊！我已经预感到旅途的艰辛了！只希望少点磨难吧！ 有些头大的伊东，心里沮丧。看来只能到姬川市，再做打算。 第11章 熊木的歌声突然响起。好温暖啊！在这个时候。 伊东微笑地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他的责编水木小百合。 “怎么回事？不会吧！我都已经完稿了啊！怎么还来电话？这……真是忧心啊！ 他头痛万分，不想接电话。希望对方在没有人接听的状态下，自动挂断。可惜悦耳的歌声不断，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接起了电话。 “上午好！对不起！是伊东老师吗？” 水木甜美亲切的话语，软绵绵地传了过来。就像现在她是和伊东面对面，性感的红唇中吐露出来。 伊东心中大叫不好，身子就是一哆嗦。这语气是那样的熟悉，分明是……神啊！我又猜对了？她，要约稿？ “上午好！哦，水木啊！对不起，有什么事吗？” “在您百忙之中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和您说过吗？请叫我小百合。” “这个……啊！好吧。” 虽然水木不是陌生的女孩，但和伊东也只有工作上的往来。私下里连外出喝咖啡这样的事情都没有。直接叫名字？这样的称呼真的合适吗？ 另外，为什么现在男作家的责编都变成了有魅力的年轻女性了呢？！这招数真是够狠！看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开口央求，作为身心健康的男性，拒绝的话就很难说出来了。 “那个……是这样啊！对不起！冒昧地问您一声。伊东老师。您现在有新的构思吗？或者说有正在写的稿子吗？” 伊东心里苦涩无比。他果然猜对了！人家就是要来约稿！只是这么急还是出乎意料。 这不是约稿。这……这是催命啊！他这才没写几天，就又于强行索取了。 伊东顿时觉得眼前昏黑一片。 神啊！他的美好假期现在变成了案件调查，这还不够郁闷吗？难道……还要在调查过程中写稿吗？这种难度，就像是他在夏日下奔跑得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被人勒令要求去北海道游泳。最终他的结果，就是悲惨地淹没在津轻海峡，与青函海底隧道为邻。随着潮起，伴着潮落。 唉！只是想想就觉得好悲伤啊！ 再说下一部小说他只是粗略地写了一个纲要，根本没有写的打算呢！ “那个……水木。哦！不，是小百合。真对不起！因为刚刚完稿，我还没有思路呢。你也知道，我刚刚才休息没几天呢。写稿什么的，现在不太方便的。” 伊东这么说也是实情。现在他坐在站台里设置的椅子上，面前连个小桌板都没有呢！伏案写作，案在何方啊？ “作为您的责编，我当然知道您的难处。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伊东老师。您的系列小说《战国枭雄》销售得很好。社里决定重版。为了推广，想连续推出您的新作。刚完稿这本《应仁巨变》已经定为初版1万册。所以……” 这出版社和作家，属于相互依存的关系。作家的书越畅销，在出版社的地位就越高。反之，就很凄凉。出版社售卖的都是畅销作家的书籍，那么在业界中就举足轻重，自然利润高企。 “啊！重版啊！” 伊东惊呼起来。 很多初版作家的作品，一辈子也没有重版过。他自从有了被拍成大河剧的《天下风云?战国》，就跻身畅销作家的行列。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几本书重版过。毕竟不是每一部作品都非常精彩，让人欲罢不能。 《战国枭雄》是他写的，关于信长、秀吉和家康的系列传记体小说。 “是的！现在大家都说伊东老师不愧为大作家呢！” 什么？！大作家？这大作家可以是畅销作家，而畅销作家却未必是大作家啊！ “啊！小百合。你这么一说，我可这是要惭愧欲死了。人家大作家在文坛上翻云覆雨的，那号召力简直是一呼万应！粉丝如云，赞誉如潮。我粉丝寥寥无几……所以只是在角落里，喝口冰冷的残茶而已。” “哎呦！瞧您说的，哪里有这么不堪！无论如何，这重版可是真的！社里可是非常看重您！我本人对您也是很敬仰的。您看要不要……” 水木将伊东的地位不断推高，就差说他是诺奖得主了！ 《天下风云?战国》可是小百合和出版社的力荐，才能被选中的。这一点，伊东心知肚明。出版社这么做，也是想趁热打铁。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但问题是他现在的稿子是一无所有啊！要是有私藏的存货，也能拿出来应应急。 “这个……啊！是这样。小百合，我有要事。现在确实没有时间哪！” “没有时间？难道您已经在濑户内海了？好羡慕啊！直岛地中美术馆里可是有您喜欢的莫奈的《睡莲》。uu看书 ww.uuanh 据说好的环境会催生伟大的作品，您就奋斗吧！” “唉！濑户内海在这里倒是能看见。因为我现在神户的三宫。只是并不是要去高松，而是去兵库县的更远的姬川。这样吧，我有空就写一下。” “啊！太好了！打扰了，伊东老师。我等着您新的稿件。” “那好吧。请代我向早川先生致意。” 水木的上级早川琉伟，以前是伊东的责编。《天下风云?战国》，人家出了大力气！ 挂了电话，伊东直掐大腿。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对劲。 哎呀！又上当了！ 估计是早川想要成绩，听说他想成为副主编。水木作为部下当然是主动请缨，引伊东这样的作家入瓮。 只是木已成舟。答应的事，怎么能够反悔！还能怎么办？有空就写点吧。 啊！仿佛触手可及的濑户内海，已经远在天边了！ 还是早做准备吧！反正现在就有空啊！ 伊东拿出笔记本，又增补了一点大纲。 这新书名字他已经想好，叫做《被流放的末代将军》。主角是足利义昭。室町时代末期，幕府第十五代征夷大将军。 作品光有大纲可不行。构思、结构、主线次线、人物刻划、出场人物顺序等等，都需要提前设定。 还好历史小说都是中长篇，所以这些方面可以在过程中边写边改。要是短篇，一旦设定就无法更改。 第12章 还没等伊东进一步设定某些情节及突然涌现的些许灵感，上车的时间就已经来临。他快速地记下其中的要点，然后合上笔记本。灵感这东西稍纵即逝，事后很难记起来。但是有提示就不同了，总能想起脉络。 他随着小型的队伍，拖着旅行箱就上了车。 一个脸色黝黑，穿着蓝色制服的青年男列车员看到伊东拿着旅行箱，还背着包。就主动上前帮他存放旅行箱。 “上午好！欢迎您乘坐本次列车。我是早乙女。对不起！请让我来。” 早乙女拿过旅行箱，轻轻一振双臂，举重若轻地放在了行李架上。 “啊！上午好！对不起！我是伊东。早乙女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伊东微微鞠躬，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这旅行箱别看没有装满，却是有些分量的。换做是他，举起来是相当吃力的！ “但这就是我的工作啊！伊东先生，对不起！您请坐下来，车子马上就要开了。祝您有一个开心的旅程。” 早乙女笑了，露出了与脸色截然不同的雪白牙齿。 啊！又白又整齐。应该是天生的吧？！ 伊东顿时羡慕起来。他的牙齿并不白，有些发黄。 很多作家都连夜写稿，为了提神很多都变成了“老烟枪”。烟中的尼古丁会让牙齿变黄。但是伊东并不抽烟。他的牙齿变黄，是因为长期饮用咖啡的缘故。咖啡固然香醇美味，但是也提神啊！ 在伊东旅行箱的某个部位，有一个密封罐。里面是极品的蓝山咖啡珍珠豆。区区的一百克就需要2580日元呢！ 伊东拿出笔记本，沉思起来。 他继续对新作构思。大纲只是框架，内容才是根本。 从某种意义来说，大纲就是人的骨架。而内容和作者要表达的东西就是精神和血肉。章节的上下呼应联系，就是关节和筋膜。 刚才记录的要点，他需要添加场景，不断丰富其内容。 灵感这东西有时候只是一个闪念。根本没有文字能表达。只有抓住这个闪念不断重溯，才能建立比较清晰的概念。也许是一段场景，也许是一段话。更多的情况是非常模糊，无法阐述。这有些类似于意识流的表象，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似乎飞驰的列车和旅行激发了他创作的灵感，几个场景和人物已经呼之欲出了。 伊东喜出望外，赶紧记录下来。这个时候写下来最重要，以后有了适合的情节，就可以放进去。 奋笔疾书的伊东不知道，车上有个年轻姑娘在注视着他。 时间就在他的笔下静静地流淌着。车窗外迷人风景被他弃之不顾。 很快，姬川站就到了。 唉！时间不够用啊！才写了这么一点点。 伊东摇摇头。他依依不舍地放下笔，合上笔记本，装入随身的包。 在旅途中写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尝试。作为铁道迷，这有些不务正业。但怎么说呢，没想到挺愉快的！这种新奇的体验，要不要以后继续呢？ 伊东举起双臂，稍微有些吃力地拿下旅行箱。不过这比起举起放到行李架上，却轻松多多。他拖着旅行箱，跟着缓慢的乘客们下了车。 他并没有看见早乙女。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帮助其他的下车乘客。本来他想再次感谢一番，却是用不上了。 jr姬川站不大，站内的人流却是有些汹涌。光看黑压压的人头，就比神户多了一两倍。 姬川市在古代属于令制国之一的播磨国，亦称“播州”。播磨国属于山阳道，现在兵库县的南部区域。 镰仓幕府时期，主要是下野国的小山氏和执政世家北条氏作为播磨守护。室町时代则由四职家之一的赤松一族来管理。 幕府主管军事的部门叫做侍所，首长称为所司。由赤松、山名、一色、京极四家组任，合称“四职家”。是最有势力的守护大名之一。 播磨国的主城有四城，分别为上月、置盐、姬路和三木。 姬路古城就在姬川市。 她作为日本国宝级的古代城堡建筑，吸引了大量国内外观光客慕名而来。 伊东是第一次来兵库县，第一次到神户，也是第一次到姬川。姬路古城他也是闻名已久。 可恨今天是为了调查经过，不能好好欣赏振翅欲飞的白鹭了！ jr姬川站设施完善，内有超市，也有料理店。 伊东走着走着，竟然发现了一个姬川市观光案内所。于是他快步入内。uu看书 ww.ukansu.cm “对不起！我是伊东。打扰了！我想去贵县的山丹市，请问该如何前去呢？” “对不起！我是牧野。山丹市啊！哎呀……似乎。” 叫牧野的瘦小女人沉吟起来。 “什么？” 伊东觉得有些不妙。 这牧野就是负责姬川观光的专业人士。她这种姿态，说明他要去的地方何等的偏僻。 “这山丹啊，是被周边的六市环绕着的。从地理上说，已经是在中央山地。那里虽然风光秀丽，景色怡人。但是交通不便，所以基本上没有观光客会去那里。伊东先生您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森林和山脉啊！” 牧野随手打开一张观光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 “啊！对不起！牧野女士，您的意思是说……” “是的。据我说知，似乎没有去那里的车子。不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的缘故。对不起！伊东先生。看来不能帮上您的忙了！” “那个……唉！感谢您的帮助。我先失陪了！” “哦，伊东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您请便。” 伊东心丧若死，他无奈地走了出来。事到如今，逗留在里面已经是于事无补。 既然别人帮不了他，还得他自己想办法。反正这山丹市他必须去，看来还得买份地图。 真是艰辛的旅程啊！就像漫长的人生。有星光的璀璨，也有难言的落寞。 远方充满未知，却正是其魅力所在。必须锐意前行，无惧风雨。 反正只要坚持下来，努力一点，想来总会有所收获的。 第13章 伊东出了jr姬川站，一眼就看望到了阳光下傲立的白色古城。 那种宏伟的气势，并不会给人压抑感。反而越走近，就越能体会她的清秀婉约，她的孤傲不群。她所处的姬山则成了配角，仿佛它的存在就是充当古城的底座。如此而已。 他按捺住激动。 伊东只要沿着中央大道前行，就能够到达古城了。听说古城还有樱花会的“花见大鼓”，想必会很精彩。而姬川的圆教寺也很出名。它可是《最后的武士》、《军师官兵卫》拍摄地之一啊。很多历史小说改编的大河剧和电影，都在这里取景。 他很想就此走进去。但是理智提醒他，还有未完的任务啊！ 伊东狠狠心，转过身体。他瞥了一眼站前的百货商店，就走进了附近的商店街。 商店街非常热闹。居酒屋、拉面店挂着各式招牌。街道上，弥漫着源自食物的香气。 在一个料理屋的门口，放着许多吉野杉木制成的菰樽。这种源自江户时代的酒装，依然是料理店外常有的摆设。八重垣、龙力、滩菊、白鹭城，都是出名的好酒啊！ 可是现在才刚过十点多，哪来的胃口现在就进食？ 伊东贪婪地吸了几口香气。这味道！真是浓厚啊！ 他摇摇头。 现在当务之急需要通过地图，找到去山丹市的电车或者巴士。伊东走进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份姬川旅游图。 山丹市果然不愧为兵库县最中央的城市！难怪观光案内所牧野提供不出路线和交通工具。他看着地图上大片的表示山地的绿色直发愣。 就算山丹市是在中央山地，也不应该在其中心地带吧！要是那样，似乎应该是町村更为现实一点。 经过伊东的不懈努力，他总算发现有巴士通往山丹市。这种发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啻于奔波饥渴的旅人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令他喜出望外。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啊！” 这个巴士公司属于私营，每天在上午有车次执行山丹-姬川的陆路客运。 “对不起！打扰了！请问通往山丹市的巴士站在什么地方啊？” 伊东赶紧询问便利店员店员。 “去山丹的巴士，就在那里！不过……” 店员指了指外面，他才发现就在姬川站侧面。 “啊？！” “看您的样子，就是从国内的大地方来的。山丹的山民都很粗鲁。您要是坐车去，记得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店员压低了声音，神秘地告诫着。 “这么……说，很……危险？” 伊东有点想哭。 “也不算。就是……总之，听我的没错！先生。” “是这样啊？！” “您要是想坐巴士去，得加快速度了！似乎……巴士就要出发了！” “谢谢！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失陪了！” 伊东拖着旅行箱，一路狂奔来到候车站点。 这个巴士去山丹市的车次每天只有一班，错过了只能坐出租车。他不喜欢坐出租车，所以外出的时候尽可能地利用一切非出租车的交通工具。 候车站点人还真不少，大多数是西装客。也有穿长袖t恤，下配牛仔裤的。 伊东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打量了几眼。 大多数候车的乘客都面色黝黑，而且没有旅行箱这样的大件行李。看来这些人就是店员说的山丹市本地人。他们到姬川办事或者工作，往返于两个城市之间。 “啊！看来真得小心一点。万一触怒这些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伊东瞬间对友好提示他的店员异常感激。 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姑娘非常醒目。 她个子很高，远远超过一般女子。脸色微黑，鼻梁高挺。一双黑色的眼睛好似盈盈春水，嘴唇如同娇艳的花瓣。穿着得体的咖啡色西服套装，裙子下面是白色的长筒丝袜。 “真是美人啊！这海拔！啧啧！咦？！有点面熟啊！” 伊东无声地赞叹。他不露声色，脑子则飞速地转动着。 “哦！是在来时的……” 他隐隐约约地记起，在他来姬川的列车上，她坐在隔着自己斜对面两排的座位上。只是他当时忙于构思，拙于观察同车厢的乘客。要是平常，这些人其实是很好的素材。在旅行的时间里，他们的容貌、神态、动作和语言都可以在小说中采用。 伊东装作观察四周，又偷偷瞄了她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个姑娘很美，简直……秀色可餐啊！ 没到一分钟，车就开来了。 这辆老旧笨重的大巴身上沾满灰尘，uu看书 uukanshu 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它身上浓重的年代感与周边时尚的商店街相比，非常地不合时宜。这种不是古董车的老人家，会不会脾气上来后就大发雷霆之怒，任意停留呢？ 他有些担心。 真要是发生这种事情，难道要走着去吗？那……可就悲哀了！ 伊东后来才知道，山丹-姬川每天也有一班车。小气的巴士公司只用一辆车作为此线路的运营。所以巴士运营的路线就是山丹-姬川-山丹。难道不应该是姬川-山丹-姬川吗？ 他非常不解。毕竟姬川的地位是远远高过山丹的！看来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辆大巴车每天8:30从山丹出发， 9:40到达姬川。然后10:20从姬川出发，11:50抵达山丹。票价则是1000日元。 伊东跟随人群上了车，他幸运的得到了靠窗的位置。他坐下后又偷瞄了一眼那个姑娘。嗯！美人不是来送人的，她也上了车并坐在前面。 车子在10：20准时发动起来。还好！发动机几乎没有杂音。 伊东放下心来。回头望去的他看着雪白的城堡逐渐远离视线，心里不大是滋味。 又一个路过却不能去的地方。随着他调查的深入，这样的地方也多了起来。看来这次调查完结后，应该逐一拜访。只是他刚刚答应了水木，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他怅然起来。 命运的转轮带着他一路前行，其中的苦乐滋味总是不同的。有的留下斑驳的伤痕，有的却美若春樱，艳盖云霞。 第14章 车上的人很多在聊天，声音可着实不小。伊东虽想抗议，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么多人都在说着，他要是出声，就变成了众矢之的了！ 要是万一……他不敢想了。还是别惹事了。就凭他的小身板，实在扛不住啊！ 有了这种觉悟的伊东，苦苦一笑。 乘客们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懂。这些言语间的乡音味道实在是太重。虽然讲的都是日语，但是感觉上像是另外的一种语言。看来推广标准音，依然是任重道远啊！ 巴士不像路面（有轨）电车和地下铁。它们在专用的固定轨道上奔驰，相对平稳。路面电车行驶的线路因为禁止汽车进入，虽然时速不高，但是非常安全。 而巴士在公路行驶，各种潜在的危险来自四面八方，很容易就会有突发事件和事故。所以出于安全的角度，在巴士不适合写东西，也不适合睡觉。 伊东百无聊赖，观赏起了窗外的景色。 此时巴士已经离开了姬川市区。郊外的绿意满满，时不时路边就会蹿出一棵盛开的枝垂樱。高大的主干支撑着层次分明的树冠，就像一丛烈火在上面燃烧。 看着直入云天的红伞，伊东认出那是远藤樱。这樱花若是连成片，简直就是天边的彩霞。 大巴开始爬坡。 伊东又开始担心了。他扫视了车内的乘客，发觉没有一个人在意。就连那位姑娘，似乎也全然不顾的样子。 “难道只有我在害怕吗？这么说这车子，还有驾驶员的技术还是可信的？唉！事已至此，担心也是于事无补了！听天由命吧！” 认命的伊东放下了一切戒备。他顺着车前进的方向看去，发现地势拔高了不少。看来应该已经进入山丹市的地界。 随着大巴的行进，窗外的景色也随之发生变化。公路两侧开始出现大批的草花和树木。 花开蓝紫，叶茎窈窕却身材矮小的，是妖娆多姿的菖蒲。叶子宽薄，花开浅紫，亭亭玉立深得美人风韵的是一初。稍远处树林下的深红的樱草更是狂放得连成一大片，艳丽无匹。 这里竟然有野生的樱草！ 不！应该是园艺改良的，不是原生的品种。再说樱草并非日本独有。在中国的东北和内蒙东部，西伯利亚和远东均有分布。六七月间只要在潮湿旷地、沟边和林缘洒下种子，春天到来就会展现诱人的美态。 伊东大喜若狂，随后黯然。 樱草曾在各地肆意野生，随处可见。后来逐渐消失了。所幸江户时代园艺兴起，美丽的樱草被人工培育，在各地均有栽培。当时野生的樱草最有名的，就是在东京荒川流域隅田川上游的浮间原。 荒川源起于埼玉、山梨、长野三县交界之甲武信岳。进入东京都后，在北区的新岩渊水门分支出隅田川。再向南穿越江户川区后注入东京湾。全长169公里。 拜江户幕府“中兴之祖”，第八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所赐，隅田川沿岸已经成为赏樱名所。古云“长堤十里花如云”，说的就是江户时代的“墨堤之樱”。 可惜浮间原的野生樱草已经绝迹。不过，同属上游的田岛原应该还有遗存。 道路两旁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花，它们也在怒放。点缀着绿树青草，生机勃勃。 各类昆虫飞来飞去，迎接春天的到来。破茧初生的蝴蝶，阳光下舒展着美丽的翅膀。胖乎乎的蜜蜂则趴着花蕊里，吮吸着甜美的汁液。而颜色鲜艳带有斑点的瓢虫们，则在花草间游弋，捕食着蚜虫等肉质嫩软的昆虫美食。 而在花丛树下，弓背蚁也在捕食着蚜虫。这些繁忙的工蚁，也面临来自空中和地面的危险。因为振翅的鸟雀、丑陋的蟾蜍、结网的蜘蛛等天敌正窥伺着它们。 真是美丽的景色啊！伊东的心情转佳。 他掏出手机，准备将美景摄入进来。 但是行驶的大巴稍微有些颠簸。这种颤动对人体无害，反而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但是拍照就不行了。晃动会让拍出的照片模糊或者干脆变形。 伊东干净利落地放弃了拍照的想法。反正这里已经是山区，应该有着数不尽的美景。手机储存的空间毕竟是有限的。能少占一点就是一点。 11:50。 大巴准时到达了山丹市车站。由于姬川到山丹是上坡路，因此比山丹到姬川的下坡路要多上20分钟。不过即使再晚也无所谓，因为大巴不会在当天返回姬川。 伊东彻底放下心。uu看书 ww.uknshuom 难怪车上的乘客们都老神在在，这长途巴士的运营果然值得信赖啊！想起他在一路上的各种担心心，顿时生出了惭愧之感。 大巴缓缓驶入一片荒凉的空地，就像进入了遗世孤立的某个未知世界。空地边上长长的布满锈迹的牌子提醒着伊东，这就是大巴终点站。 望着车窗外和繁华两字绝缘的城市外貌，他微微苦笑起来。 这是一座远离都市的小城啊！难怪了！ 大巴上的乘客纷纷下车。就像逃离了渔网的小鱼，很快散落开来。不一会，都不见了踪影。那位美人，也在其中。只余下还没有来得及下车的伊东和司机。 “为什么我有种被抛弃的感觉？真的是好强烈啊！” 心下郁郁的伊东忐忑地走向车头位置。 他想向司机打听怎么去抚大镇。但是他顾虑重重，因为担心听不懂司机的方言。 “对不起！我想去抚大镇。请问有没有去那里的车子呢？” 伊东讲的是标准语。 “不好意思！抚大镇啊！那个地方实在是有些……偏僻，所以这里没有去那里的巴士。要不，您打电话要一辆出租车吧。” 司机很努力地说着非常不标准的标准音。不过谢天谢地，伊东连猜带蒙总算听懂了！ 这难道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间谍在对暗号吗？ “什么，没有吗？这可真是要命了啊！……” 果然没有巴士！这交通真的是闭塞啊！ 伊东终于苦笑起来。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遇见过。但是毕竟很少。那么，就只能等待出租车了。 第15章 伊东谢过司机，就下了车。 山丹市既然是个小城市，所以无论是商店还是民宅，都密度不高的样子。不过，看起来非常洁净。这里的景色迥然于近海，更贴近自然。 他把旅行箱放在出租车停靠点，等候出租车的到来。即使心里别扭，但逼到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 望眼欲穿的伊东等了好一会，可是一辆出租车都没有。 他心中郁闷。 小城市就是小城市。这里既无名胜，也非临海。所以基本没有什么游客，出租车应该也是寥寥无几。 “咦？那个女子不就是在巴士上看到的美人吗？” 伊东发现一起上车的姑娘也站在路边，不过不是在出租车停靠点。平淡没有丝毫亮点的道路，也因她的婀娜多姿变得靓丽起来。 他原以为她已经在去往回家的路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这岂不是第三次见到了。难道说上上签的威力已经显现了？！ 他的心中澎湃起来。 这里的出租车停靠点，实际上是一个小型停车场。里面大概能存放六辆小型汽车。 伊东望着远处，心里一片茫然。 出租车已经成为他唯一的希望。即使他再不愿意，也必须要乘坐。否则，难道要骑自転车或者步行去抚大镇吗？他又不认识路。 这时候美人走了过来。 伊东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子过来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我是望月静香。恕我冒昧，您是在等出租车吗？” 姑娘微微鞠躬。她的声音清脆，带有一点活泼的感觉。竟然是不太标准的京都话。 “啊！对不起！我是伊东。初次见面。你真是……聪明。我是再等出租车。这里的出租车好像很少的样子。” 伊东兴奋起来，京都话他能听懂啊。关键的是，美人主动和他说话了！难道他的春天，终于降临了？ “是伊东先生，对吧！是这样，我们这里的出租车很少。您要是这么等下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望月静香抿嘴一笑，俏皮地道。 “这个……实话跟你说了吧。望月小姐，我有事要到抚大镇。我来自东京都，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只能等待出租车了。” 伊东坦然道。 他是东京都的口音。这一点，谁都能听出来。 “呀！东京都。我还以为您来自神户呢？因为似乎在神户开往姬川的jr上……” “没错！静香小姐。我和你是同一个车。不仅如此，就连到这里的巴士也有同车之谊。” 伊东眨着眼睛，厚着脸皮和静香套近乎。 “啊！伊东先生当时也见过我。我还以为您在写什么东西呢。” “胡乱划划而已。” “是这样，伊东先生。我就是抚大镇的人。家里的车一会就能来接我。您要是不嫌弃，就坐我们家的车到镇上吧。” “啊！太好了！” 真是巧了！人家静香就是抚大镇人。 不过也很正常。越是偏远的地方，大家的目的地可能都是一样的。这望月静香是山里的姑娘，个性爽朗，待人真诚。听口音在京都呆过不少时间了。他有些犹豫不定。但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天知道出租车什么时候能来。 伊东动心了。 再说和这么美丽的女子同车，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啊！ “那就麻烦望月小姐了。请多关照。” 伊东微微鞠躬。 “也请伊东先生多多关照。” 静香抿抿嘴，笑了起来。 这光头男人其实很有趣。在神户到姬川的列车上，一直在本子上不断地写写划划。 她估计他是个平面设计人员。 这嫣然一笑，显得异常动人。 伊东有些陶醉了。 一会，一辆白色的平头式斯巴鲁domingo来到停车场。这种采用全时四驱技术的面包车，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热销品种。车体上写着“青岩庄旅馆”。 domingo稳稳地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驾驶室跳了下来。他戴着一顶帽子，脖子上挂着条毛巾。眼睛不大，不过炯炯有神。面容黑而淳朴，带有原野的味道。 “静香小姐！” 他欢快地迎向静香，不由分说拿起了她的行李。 “是玉川啊！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来接我。怎么，只有你不忙吗？” 静香将行李交给他。 “也只能是我了。阿澄和阿央又不会开车。静香小姐赶紧上车吧。这个时间，应该吃饭了。” 玉川腼腆道 他们说的也是方言，所以伊东一句也没有听懂。 他看了看车上的“青山庄旅馆”几个字，再看青年对静香的态度。觉得这个青年应该是旅馆的伙计。uu看书.uukanu.om 而她应该是店主的女儿或者亲戚之类。 静香笑了起来。她和司机嘀咕了几句。青年朝伊东这里望了一下，爽快地点了点头。 静香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伊东拉开车门，发现车内厢的后半部，全是各种货物。显然面包车主要用途是拉货。很多旅馆都兼营料理。面包车既可载客，又可充当货车。所以大多数小型旅馆趋之若鹜。 他摇了摇头，把旅行箱和背包放在座位边，就上了车。他创作需要到处采集信息，所以是经常到町村这样的地方的。 此时伊东非常庆幸，车上没有鸡鸭鹅等活物。要不然，不仅没有片刻清净。而且这些家禽身上粪便的味道，会让他精神直接崩溃。 伊东用标准音向青年致谢。 “对不起！感谢让我搭车。给你添麻烦了。” 青年哑然失笑，小声对静香说了一句。似乎在说只是小事一桩。 “玉川说你确实是东京人，和电视里东京人说话的腔调一样。” 她回过头，快乐地道。 车子发动起来，噪音很小。玉川把车子驶向公路。 伊东看着眼前如花的笑靥，不由得呆住了。 这静香实在是太动人了！ “以后要是二位有时间到东京都，我尽地主之谊。” 伊东说完这句话，他吃了一惊。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怎么就顺着嘴边溜了出来。 当然，玉川去不去无所谓。迷人的静香才是重点。反正玉川不是他的朋友，也不会招来“重色轻友”的负面评价。 第16章 “对不起！伊东先生，请问您住在东京都的什么地方啊？那里实在太大了。” 静香眼中充满好奇。 伊东自是不能说，本人住在六本木的麻布十番。虽说是真实情况，但是如果说出来，也许她会觉得伊东是在炫耀。那就大大不妙了！ “劳你动问，那个……我住在涩谷区。” “啊！是八公，忠犬八公。” 静香欢呼起来。 伊东乐了。 在涩谷车站出口处，忠犬八公的雕像就矗立在那里。每年的三月八日，都要举行隆重的仪式。这条忠诚的纯种秋田犬，死于昭和十年。 不过，东京人如果在涩谷约会，绝不会选在雕像这里。而外乡人到了涩谷，必去见忠犬八公。 本来涩谷就是商业区，店铺林立，繁荣无比。而出口那里更是人潮人海。要是约会，上哪找人去？ “望月小姐似乎很熟悉涩谷。对不起！你去过东京？” “嗯！是修学旅行啦！因为大学是在京都，很想去东京都观光。” 静香点点头。 “对不起！那么请问是京都的哪个名校啊？” 伊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这静香京都的口音别看不太标准，但显然非一日之功。京都话是出名的难学，尤其是腔调和遣词造句。要是她在京都念女子短大，两年时间学到这种水平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什么名校啊！只是普通的大学。伊东先生您这么说，可真是……让人羞愧啦！我们的学校名字是安京市立艺术大学。” 伊东傻眼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艺大的存在。不过，他的小妹夏子就读于东京艺术大学。学得是景观设计。所以他知道艺术大学分美术学部，音乐学部等等。难道他遇到了一个艺术家？ “这个……望月小姐。恕我冒昧，请问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伊东有些激动。虽然他本人没有成为艺术家的天赋，但是他也想多结识一些艺术家。 “我是一个小提琴手，在交响乐团的小提琴声部工作。” “啊！小提琴手。” 伊东更激动了。 在《四月是你的谎言》中，里面的女主宫园薰就是小提琴手。她和天才的钢琴手有马公生相遇，谱写了动人的青春爱情故事。 想到这里，伊东又有些痛恨他自己。为什么他当初没有学习钢琴呢？！ “嗯！可惜不是首席。不过，我一直在努力着。” 静香看着脸色变幻的伊东，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很认真地强调着。 “一个小提琴演奏家，就坐在我的面前。啊！失礼了。” “只是一个小提琴手。。” 静香脸红了。 “恕我冒昧。那伊东先生您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静香反客为主。 “那个……其实我是东大的。” 伊东平平淡淡的说着，尽可能压低语气。 东大毕业固然光环加身，但是他只是个畅销作家而已，根本没有值得夸耀的地方。比起诸多灿若星辰的前辈学长，他就是一个小型的发光体。 不过很多学长学弟，也都没有进政府部门，而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职业。 “啊！东大？双雄之一？” 静香因为吃惊，美丽的嘴唇形成“o”型。 眼前这位光着脑袋的伊东先生，竟然是东大毕业的。 “东大才是真正的名校！一流的大学。恕我冒昧，伊东先生您在政府部门高就？” 静香不假思索地直接赞誉着。 “高就吗？不！闲散的我怎么可能有机会为国民服务？虽然这么说很丢脸，不过这就是事实。我，只是个历史小说的作者。” 伊东心道：政治我可不懂，遂老老实实的作答。 他虽然利用过国会议员岛田的名片，在w酒店狐假虎威定过房间。也曾在丹井会馆借用岛田的身份压服了将棋社众人的气焰。但是他对政治毫无认识。 “历史小说作者？！哈！您太谦虚了！伊东先生。您是作家啊！那您写过什么名作吗？听说好的历史小说都被拍成了大河剧。” 静香眼睛发亮，语气也变得热切起来。 光头男竟然是作家，这可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伊东是在企业工作。 “这个……我写了大约七八部小说，不是个特别出名的作家。比起川端和大江这些文坛前辈，就是个小角色。至于大河剧嘛？也只有一部被拍成了剧集。” “啊！真的？！您的作品被拍成了大河剧？请问是哪一部？” 静香直起身子，又惊又喜。 “叫《天下风云·战国》，uu看书uuashucm 望月小姐看过吗？” 伊东矜持着。 “啊！看过啊！太意外了！没想到那么好看的剧集，竟然是伊东先生您写的？太好了！我是您的忠实粉丝。” 什么？忠实粉丝！伊东又想起他的超级粉丝花村。这个花村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人和人的实在差距太大了！ “这个……虽然这么说有些厚脸皮，但是望月小姐能喜欢这部连续剧，我内心其实很高兴的！” “您的笔名是藤原丹野，实际上叫做伊东浩三对吗？哎呀！要是您刚才报出全名，我立即就会想起您。伊东老师。” 伊东有些头大。 这伊东老师的名头又出现了！不过静香能说出他的全名，比花村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也不知道是凶是吉，真是喜忧参半啊！不过，被眼中闪耀着激动和敬佩的静香望着，他也有些飘飘然。 毕竟他与静香三次的偶遇，充满着巧合。能被美人这样的注视，实在是心潮澎湃啊！ “对不起！静香小姐，还是叫我伊东先生比较合适吧。虽然我的作品机缘巧合拍成了大河剧，但是有很多不足之处。要不是责编和出版社的大力帮助，是没有可能做到的！” “一部拍成了大河剧，也是真实的实力啊！” “只是区区一部而已。再说这几年风行的是推理小说，无数的作品被拍成了电影和连续剧。” 伊东不由得摇摇头。 虽然他是谦虚，但是大河剧的现状不太好。很多大河剧陷入了叫好不卖座，收视率日愈低迷的问题。 第17章 “反正我觉得伊东老师是很厉害的哦！” “哪里哪里！只是侥幸而已。” 伊东深有感触。 不过，能被美丽的静香赞扬，令他十分愉快。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两人以此为契机聊了起来。 一个醉心历史，喜欢画展。一个崇尚艺术，却又喜欢历史。所以聊得十分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投机。 虽然他在大学有着“木讷的伊东”的伟大称号，但是几经历练也进步了很多。这一点，单从他调查高桥身边的这些女性就可以看出来。虽不能说是游刃有余，但也算是轻松自如。 伊东说起来有些黯淡的大学感情生活，也是促使他拿起笔，奋力投身到写作的直接原因。 他的那些男同窗，可不是像他这样没水平！人家几乎都有了女朋友。有的在女友成人式的当天，就和穿和服的女友去了酒店。 前些时候，他看见了昔日暗恋的高中同窗夕树阳子。 她在高中最后一次夏日祭的时候，穿着活泼动人的小振袖。风姿绰约，美丽动人。 伊东当时为此悸动的感觉，依然深深地藏在心里。当然，阳子对他也是有些好感的。可惜不善表达的他，最终与她完美地错过了！ 听说阳子是奉子成婚，人家孩子都五六岁了。真是手快有，手慢无啊！ 不过单身也有单身的好处。至少是自由的。只要不触犯法律公德，什么事都可以做。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伊东朝着车窗外看去，一个两层的和式旅馆出现在眼前。门口牌匾上面写着“青山庄”几个大字。旁边还有幌子，写着“xx料理”。果然是食宿一体。 望月静香和伊东下了车。 “欢迎回来！” 一个穿着普通的欧巴桑迎了上来。 这个中年女人的脸与静香非常相似。从遗传学来说，不是她的母亲，就是她的姨母。 “妈妈，我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客人。喏！就是这位伊东老师。他可是一位作品被拍成了大河剧的名作家。” 伊东脸上有些发烧，但也有点得意。 静香就这么直接说出了他的职业。不过好在这份职业并非不能见光，而是有些荣耀和光环的！ “欢迎光临！我是望月绘梨沙。伊东作家，欢迎来到青山庄。” 绘梨沙向着伊东微微鞠躬。 伊东听懂了。 虽然这个女人标准音带有浓厚的关西腔，但是已经难能可贵。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伊东。给您添麻烦了！您是望月小姐的……” “我是她的母亲。” “也得谢谢望月小姐让我搭车。要不然我可能会在阳光下直接融化。失礼了！” 这句俏皮话惹得静香笑了起来。 这出自山里的姑娘，就是从来不懂得矫揉造作。 这时候玉川停好了车。他拿过两人的旅行箱，大步流星地走向旅馆。 伊东笑了笑，背着背包，跟着望月母女俩走进了旅馆。 旅馆一层有服务台，处于大堂之内。 他脱好鞋，放在玄关左侧的鞋柜里。鞋柜里有塑料拖鞋，他穿上后走了进去。 绘梨沙回到服务台。静香则拿着行李，走向服务台左侧的房间。 伊东不由自主地走到服务台。 绘梨沙看了他一眼，拿出了住宿登记簿放在台面上。 “伊东先生。对不起，请您登记一下。” 他拿起笔，直接写道：“东京都港区麻布十番3丁目4-33号伊东浩三。” 伊东写完才发现，自己登记的是真实地址，不禁有些懊悔。因为已经告诉静香他住在涩谷。 “真是糟糕了！万一被静香发现了，我的名誉就毁于一旦了！希望……应该她不会看登记簿吧！毕竟打理旅馆的不是她。” 他停下笔。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身材微胖，脸若满月。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十分有趣的样子。 “欢迎光临！对不起，我是谷口理央。已经为您收拾好了房间，请跟我来。” 这个服务员的当地口音很轻，看来是学过标准音的。毕竟旅馆是服务业，要是服务人员都说当地话，那么接待外县市的人就非常困难。 “谷口小姐，我是伊东。” 此时伊东的旅行箱，已经被放在房间内。所以他背着包，跟着谷口上了二层的住宿区。 这种乡间旅馆，都是和式的。所以完全符合伊东住宿的要求。 理央领着他到了一个房间，门上的木牌写着“霞光”。伊东看看看周围的房间，都是“朝云”、“风间”之类的名字。 不错！有点意思啊！ 理央微微鞠躬后下了楼。uu看书 ww.uukahu.c 进了房间，伊东发现目测大概有8叠。窗子开着，正对着外面郁郁葱葱的青山。 怪不得这家旅馆叫做“青山庄”，原来后面就是山脉啊！ 伊东很满意。 还奢求什么呢？枯山水平庭大都在寺院园林，这里可看不到。还不如开窗见山，悠然中得自在。 他洗了洗脸，上了趟厕所，就走下楼梯。 现在已经过了伊东的美食时刻，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会饿得眼睛直冒绿光。幸运的是，和静香的聊天使得他对食物的关注力减弱了。 但是现在他已经很饿了！这个时候美食不美食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是能入口的，别管是什么东西，他都可以用来充饥。餐厅面积不小，至少有20叠。整体是黄色的色调。黄色的桌子，黄色的席子，黄色的千本格子。 宽大的房间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在用餐。 伊东最初还以为是镇上的居民，出来换换口味。结果一听这些人的口音，天南地北都有。有一个男客还是东京都的口音。不过，他并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愿。 伊东刚坐下，绘梨沙就送上了茶水。随之而来的是一份料理单。 料理单上主要是牛排、寿喜烧、天妇罗、色拉、炸鸡、拉面、咖喱饭、乌冬面。 他既然现在什么都能吃，所以也不挑剔了。直接点了牛排和咖喱饭。 这家旅馆提供的清酒品种，就是伊东在姬川商店街看到的那些。所以他点了滩菊酒，又要了一份天妇罗。 第18章 点完了，伊东刚想放回料理单。 “伊东作家。您要不要来一点我们这里的山野菜。因为这里远离城市，所以没有一丝污染。味道还是不错的！” 绘梨沙的语气非常自豪。 “什么？！竟然还有山野菜啊！贵店自己采摘的吗？” 伊东又惊又喜。 作为吃货，总是贪新鲜的。他听说吃山野菜可以长寿。再说，山野菜源自山野和泥土，是属于自然的味道。 “是村子里的人采摘，每天送过来的。都是当天的新鲜货色。” 绘梨沙微微摇头。 “都有什么品种啊？” “蕨菜、水芹、艾蒿、小米草……” “那就来一份蕨菜吧。” “伊东作家，请您稍等。” 不一会，饭菜酒齐全了。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绘梨沙说完，微微鞠躬后退下了。 伊东大吃特吃起来。 村镇小餐馆的菜品别有风味，味道不差。由于太饿，伊东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几分饱。八分还是九分？ 吃完了饭，伊东就回到房间。他拿出高桥的学生证，琢磨应该找个人问问。既然他身在抚大镇，总应能找到认识高桥的人吧！ “对不起！老板娘。这里属于抚大镇吧！镇上的小学在什么地方呢？” 伊东下了楼，在服务台问着绘梨沙。 “作家先生要找小学做什么？应该是要去找人吗？还是……也是，既然他从东京都远道而来，总不能是来这里旅行的！山丹市虽然不错，但是几乎没有旅行者。不过既然他问起了，必然有他的道理。” 绘梨沙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伊东作家，瞧您说的。这里当然是抚大镇。整个山丹市，只有一个抚大镇。您要找小学？难道您想以这里的小学为背景，写一篇小说。” 说着她倒是兴奋了起来。这里除了大山还是大山。虽然风光秀丽，时间长了也会生厌。若是小说出了名，这里也就出名了。生意就会更加好起来。 伊东听了，颇为苦恼地揉着太阳穴。 为了写小说，他会到这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就这里的交通，倒找钱也不行啊！若不是静香好心让他搭车，现在他也许还在出租车站点呢！ 不过很多作家倒是这么干过。据说在清静的地方写作，文思如泉。但是伊东不会这样做。若是这样做，他只会贪恋美景。写作？还是在家里完成吧！ “对不起！不是这样的。嗯！我认识的一个人，曾经在贵镇上的小学读过书。所以我想去小学看看。” “啊！是这样啊！对不起！伊东作家。您认识的人？那么是朋友、熟人还是亲戚？” 绘梨沙骤起的兴奋潮水般地消退了。 “算……是朋友吧。说起来老板娘也许可能认识。因为你们年龄似乎……差不多吧。” 伊东估摸着绘梨沙的年龄。看她的样子，差不多也有四十二、三岁了！ “您来自东京都，在这里还有朋友？是镇子上的人吗？哪家的人啊？” “这个……嗯！应该说曾经是。至少他在镇上的小学读过书。至于哪家嘛，他姓木村。” “姓木村啊！” 绘梨沙思索着。 镇上有姓木村的，不过已经迁移到外市了。至于村子里，也有一个姓木村的。不过，那家只有一个老头子。老婆子多年前就得病死了。没有儿女。 “我们镇上加上村子里，总共只有两户姓木村。镇上的迁移走了，村里的那家也没有儿女。只有一个孤老头子。” 伊东大失所望。 难道高桥的生母木村登纪子，已经不在抚大镇了吗？可能是这样吧！她带着高桥离开山丹市，到了神户。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高桥交给了高桥夫妇抚养。 但是，高桥的亲生父亲又在哪？在抚大镇？似乎不太可能啊！ “伊东作家。对不起！您找的这个人叫什么呀？哦，我不是想打探什么？就是说……我也许可以帮您去问一下。” “太好了！老板娘，您多虑了！我这个朋友姓木村，名字就是健一。健是けん，一是いち。” 伊东喜出望外。 “けんいち？！” 绘梨沙听了心里一惊，木村健一！ “伊东作家，对不起！您……您可说的是木村健一？” 她的声音有些变调，并且有点大。以至于很多在餐厅就餐的客人都朝着这边探头探脑。 内室的门突然开了，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 看模样，大概有四十五、六岁了。眉毛粗黑，眼睛倒是十分明亮。脸也是黑的，狭窄的短袖无法包裹住粗壮的手臂。 “我是店主望月泰成。对不起！内人的声音太吵。uu看书ww.uukanshu打扰您了。” 男子上来就道歉，言语中透露着对绘梨沙的斥责。 原来他就是静香的父亲！ 伊东知道他误会了。此人以为妻子和伊东有什么争执。 “对不起！其实我只是询问一点事而已。看夫人的样子，只是觉得比较惊奇吧。” 伊东微微鞠躬。 一个说着标准语的光头青年男子，看样子来自大都市。 泰成扫了一眼伊东，点点头就往外走，看样子是准备出去。 “啊！对不起！请等一下！当家的。” 回过神的绘梨沙急道。 “这位是伊东作家，想打听木村健一。您不是说童年在镇上小学上学的时候，有个人就是叫这个名字吗？” “什么？！健一？” 泰成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讶然地看着伊东。目光似乎在说，你认识木村健一吗？ “对不起！打扰了！我是伊东。来自东京都。” 泰成的目光充满着疑虑。 这个人怎么可能认识健一？又是从哪里认识的？健一已经离开抚大镇很久了，以至于他日益思念。 “对不起！我姓望月。那么伊东先生，你认识健一？这么多年他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回来过？他在哪里呢？你认识的健一，真的是我认识的健一吗？” 伊东意识到有门！ 刚才绘梨沙已经说了，总共两家姓木村。那么很显然，健一就是泰成认识的人。 他一声没吭。默默拿出塑料套，抽出学生证递给健壮的店主。 第19章 泰成看着学生证上的名字和照片，眼睛湿润了。他抹了一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看来没错了！ 伊东心里如明镜一般，知道他问对人了。这个泰成，绝对是高桥儿时的好朋友。 “没错！哈哈！就是这种学生证！我们镇上的小学的，都是这个格式的！啊！是健一！果然是他！一点都没有错！这照片上的人，就是健一！瞧瞧，当时他多稚嫩！就是太帅了，真是让人嫉妒啊！唉！他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只带走了白线帽和这个。” 泰成很激动，嚷嚷着。 惹得就餐的客人又朝这里望来。 老板这一家人，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叫得凶！真是奇怪啊？！ 白线帽？！ 伊东若有所思。 富冈提过白线帽，看来他是误会了。他认为白线帽是高桥母亲的遗物，而这个母亲被他顺理成章地以为是高桥的养母。但白线帽是被高桥从抚大镇带到神户，和他的养父母没有丝毫关系。 但高桥是何时离开的抚大镇呢？ 泰成则重新打量了伊东一番。 “健一还好吗，怎么也不回来？结婚了吗？孩子多大了？” 呃！ 伊东瞠目结舌。 这第一句还很正常。后面那句，通常是许久不见的欧巴桑们才会问的吧！ 绘梨沙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一提到健一，泰成就很嘴碎。 “木村兄在京都工作。已经结婚，有一个女儿叫晴子。” 伊东斟酌着。 他心中也在天人交战。告诉？还是不告诉呢？犹豫再三后，还是没有把噩耗说给泰成听。 但他说的也是实情。 高桥确实曾经在京都工作，这一点没有错。后面的就更对了！ 只是时间上，他有意在句中隐去。这样也听不出毛病。万一事后被揭穿，也好有辩论的余地。于情于理，也只能这么操作了！ 这抚大镇远离都市，民风淳朴。别说凶杀案，就是普通的盗窃都不会有。这么在乎童年朋友的人，感情是何等的真挚！若是对泰成如实吐露真相，实在是太残酷了！ 泰成又惊又喜。 哈哈！健一啊健一！我还以为你跑到了很远的地方，原来你藏在京都啊！这么近？静香不就在京都工作吗？也不知道他见没见过我的静香。可惜静香长得像绘梨沙，要不然健一看到她，说不定就能认出来呢！啊！对了，静香应该今天回来了。 想到这他懊悔地拍了一下脑门，竟然差点忘了。 “伊东先生。恕我冒昧！您是否能把健一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小女静香就在京都工作。她下次回京都，我可以一起去。这样，就可以见到健一了。” 泰成不安地搓着手。 伊东心中暗叹。 他没有猜错！ 泰成真是个够朋友的男人！有一个还能记起几十年未见的童年朋友，并表现出极大热情的人，是多么难得啊! 这么一想，高桥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神户不回，还可以解释为大震灾的缘故。但是抚大镇都不回，似乎太绝情了一点。 既然高桥从来没有回抚大镇，当然没有去见泰成。但是人家泰成只在意能否见到高桥，完全没有任何埋怨。 不能给泰成电话号码！地址更不可以！ 高桥的这个手机若是美代子没有领走，那么应该还在搜查一课的某个角落。 机主已经身亡，也不会再有人给手机充电了。手机待机也需要用电，所以肯定早就没电了。 要是泰成打过去，肯定就是关机。但是怎么办呢？总不能说高桥没有电话吧！现在小学生都有手机啊！对了，没有电话！ “对不起！望月先生。这个……实在是不方便给您。实话跟您说，木村兄在京都是做公安的，他的电话号码属于机密。至于地址，也在保密的范畴。” 伊东灵机一动，又开始编织谎言了。 “啊！是这样啊！似乎公安属于法务省。我不问了。看来健一是忙于工作，无法脱身。我错怪他了。没想到健一这么多年未见，已经是国家高级公务员了。这可怎么办？” 泰成恍然大悟。他以为自己猜中了原因。 伊东摇摇头，心中不忍。 您要是去了京都，别说见到高桥的活人，就是他的遗骨都早已捡过了。能看到的，只有遗属美代子和晴子了。 “望月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等您有空到了京都，就给我打电话。由我来联系他比较方便。” “非常感谢您！伊东先生。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泰成点点头。 虽说伊东先生夹在中间并不合适，奈何现实情况就是如此。没想到健一现在多多少少也是个人物了！想想就觉得激动不已。 “对不起！伊东先生。恕我直言，您为什么会跋山涉水，到这里偏僻的抚大镇呢？”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uu看书 .ukahu 是这样，木村兄曾经和我说起过故乡抚大镇。说这里看似与世隔绝，实际上生机勃勃，到处是迷人的美景。我当时听了，就恨不得马上过来。只是时间不方便，一直未能成行。后来木村兄把学生证给了我。说若是有机会，让我替他回故乡看一看。这不，最近我刚巧有点时间，就从京都过来了。” 伊东心中得意。 这番说辞，简直是滴水不漏啊！至于骗人对不对，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故乡生我养我。即便它身处森林重山，非常偏僻。但这就是我的家。” 泰成感叹着。 “望月先生，恕我冒昧。木村兄只提过他的母亲叫登纪子，却从来没有提过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哪？叫什么名字呢？” “绘梨沙，拿个茶壶来。把我珍藏的茶叶拿点冲上。” 泰成冲着老婆喊道。 “伊东先生，本来不应该跟您说的。但是健一的朋友，又从东京过来。住在本店，也是一种说不清的缘分啊。我就和您说说吧。” 嗯？什么情况？这是要和盘托出吗？ 伊东兴奋起来。 看来高桥的生父，似乎有什么关碍。不过这确实是缘分。自从他联系上浅野，就到了神户。在神户遇到了富冈。凭着学生证的地址，他和静香同车到了姬川，又到了山丹市。静香拉着他到了青山庄。而青山庄的老板，竟然是高桥小学挚友！ 难道真是神的指引？一定是这样！就算是神也觉得，高桥死的冤屈吧！ 伊东忽然充满信心。 第20章 绘梨沙手法熟练地冲泡着茶叶，给两人沏了茶。 “伊东先生，实在对不起！我们是乡下小地方，这个茶叶也许对您来说有些粗劣。但这也算是我的珍藏吧！请！” 杯中茶**拔若松针，翠绿如青竹。冲泡后却颜色温润鲜亮起来。 这哪是劣茶？！要是劣茶都这样，好茶又该是何种模样呢？山里人都这么谦虚，叫都市人怎么活啊？！不是说，山民都粗暴吗？ 伊东突然对“好心”提醒他的便利店店员起了疑虑。 他赶紧喝了一口，仔细品味。 “闻起来馥郁香醇，入口则苦尽甘来。莫非是静冈煎茶？” “伊东先生果然厉害，不愧为来自东京都。一尝之下，就识得是静冈煎茶。” 泰成颇为赞许，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不知道，伊东纯粹是蒙的。 冲泡煎茶的水温是有讲究的，一般在70c。所以伊东觉得水温不高，正是煎茶的合适温度。想起泰成说的珍藏，那么八九不离十就是静冈煎茶了。 泰成看着伊东。 这光头小子不错啊！温文尔雅，见识也广，还是个作家。他其实也就比伊东大上十一二岁而已。不过要是校友，就是实打实的前辈了。 “从哪里说起呢？哦！对了，那一年是昭和五十年。” 什么！昭和五十年？！ 这么久远的年代啊！瞧店主这架势，说开了还不知道得多久呢。幸亏他没说“long time ago”，要不然还以为他要说地质年代史呢！那么是从寒武纪开始，还是泥盆（devon）纪呢？“泥盆”这个词可是源自日语啊！ 伊东盘算着。 那时他的大哥倒是出生了，二哥并没有。至于他，连影子都没有一个呢。思及此处他只能认怂，还是做一个倾听者吧。 “我们山丹市附近都是高山。伊东先生您来时也应该看见了。” “望月先生，对不起！还是请您叫我伊东吧。” 伊东觉得总被人叫先生不是事。 “那好吧，伊东君。” 泰成从善如流。 伊东点点头，这样的称呼他舒服多了。 “我们的抚大镇也是这样。镇名就是由抚大山脉而来。抚大山脉有数百米高，绵延数十里。我们这已经属于山脉的末端。抚大山脉隔开了两个村庄。村庄方向为南方，但是细分却是一东一西。地势较高的是东南村，地势较低的是西南村。” “伊东君，我本姓南原。从小生在东南村，和健一同村。” “原来您和木村君是一个村的。怪不得会是好朋友啊！” “下面有些是我听来的，不作数。对不起！伊东君请你不要外传。” 伊东点头。反正他调查完就走了。再说他的口风很紧。 “我听我母亲说起的。当时我似乎也未出生。” 伊东听了头皮发麻。怎么搞得？闹了半天，泰成也没有出生啊！ “我们东南村，也就一百多户人家。健一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因病早亡。只留下了健一的舅舅弘则和母亲登纪子。” 泰成也觉得自己说了句蠢话，赶紧补救。 “我母亲说过，健一的母亲登纪子是抚大镇最美丽的樱花。她的美貌无与伦比。” 伊东点点头。 高桥如此英俊，显然是继承了亲生母亲的基因。 “两个村子都靠山，因此可供耕种的田地很少。健一的外祖父母，有着一块田地。依照村里的旧俗，祖传的田地只能传与子女中的老大。也就是健一的舅舅弘则。” 伊东点点头。长子继承家业，也是应有之义。要是让他越过大哥二哥，打理公司，恐怕这家业凶多吉少。 “伊东君。我们这里是中央山地。田产其实很少。” 伊东想想也是。这是山区，能有多少土地耕种？ “健一的舅舅弘则继承了田地。健一的母亲登纪子初中毕业后，在镇上当了一个邮递员。” 伊东在大学没有兼职，不过他却干过邮递员。 一位学长送报纸时摔伤了，央求伊东代工了一段时间。所以听到登纪子干过邮递员，心里竟然有了认同感。 哈哈！高桥兄的母亲和他曾经是同行。 “据说健一的母亲登纪子，既美丽又活泼。工作起来却是非常认真。有时候收件人模糊不清，她一家家去查问。直到找到收件人为止。镇上的人经常能够看见她，骑着自転车送信。镇上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泰成觉得口干，就喝了一口茶水。 “健一母亲是这样优秀。所以在小镇和村子上，她是当时众多青少年暗恋的对象。据说我老爸也喜欢过她。这是我老妈和老爸争吵时，我偷听到的。” 他一脸苦笑。 伊东乐不可支。uu看书 .ukanshu.om 不过，他已经能够想象出登纪子惊人的魅力。按照现在的说法，是千年还是万年一遇？ 别看高桥四十多了，还有超市店员为之倾心呢！说高桥是英俊的大叔。 “有人故意写了情书，收件人就是登纪子。他把投递到红色的信箱里。据说她看到后，又放回信箱。久而久之，那封信成了信箱的垫底。大家都说她眼光高。” 伊东感到脸上发烧，这种蠢事他其实也做过。只不过是把求爱信，贴到了学校的公示板上。 当然，那是在高校时，年轻不懂遮掩。任由激情四射。。到了大学，就冷静多了。 伊东君为什么脸红了？ 泰成奇怪地看了伊东一眼。 “某一天，镇上出现了一个英俊少年。他姓梅沢，是京都的高校生。他穿着黑色的制式校服。戴着帽沿上有两条白线的学生帽。这帽子就是健一带走那个。” 伊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登纪子似乎知道，这种白线帽是高等学校才有。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相当于大学预科。” 伊东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了。 “伊东君。这个……谈起平辈朋友上代的情事总是不太好。不过不说出来，也是不行的。” “据说登纪子对这个英俊少年梅沢一见钟情。熊沢对她当时也算一往情深。两人花前月下，终于私定终身。” 伊东点点头，表示理解。 两情相悦，郎情妾意。挺好的嘛！ 自由恋爱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女方没有了父母，兄长没有资格阻拦。 第21章 “一个月后，这个叫梅沢的家伙就走了。据说要回家禀告父母，回来娶登纪子为妻。第二年他就是成年人，可以结婚了。登纪子以为这个混蛋很快就能回来。结果这个垃圾再也没有回来。” 泰成怒火添膺。 “确实是个混蛋！这不是玩弄女性吗？” 伊东如是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来。 泰成压了压火。 他的父亲都没有得到登纪子的青睐。一个外乡人却轻而易举得到了。可是却不珍惜，竟然跑掉了。他很为他的父亲和当时的青少年们叫屈。当然，要是泰成的父亲和健一的母亲结婚，恐怕就没有他了。 “梅沢那个混蛋跑了。然而登纪子却怀孕了。” 最后这几个字，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对面的伊东才能听见。 伊东大惊失色。 未婚先孕现在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在昭和时代，那可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伊东君，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会对健一的父亲毫无敬意。” 泰成看着伊东的脸色道。 “这确实非常……” 他小心翼翼选择着措辞，最并没有说出什么。难怪高桥随母姓，这熊沢也太不是东西了！ “在我们乡下，未婚先孕是千夫所指。镇里和村里的人们嘲笑不已。笼罩在登纪子身上的光环，也黯淡无光了。她从小镇樱花变成了被人不屑一顾的尘土。” “健一的舅舅弘则觉得面目无光。人们纷纷批评他，不懂得如何教妹妹。弘则怒不可遏，威逼登纪子打掉孩子。可是她非常倔强。她不顾兄长的反对。独自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就是健一了。” 泰成喝了口茶。 “健一生下来后，弘则无可奈何做了舅舅。登纪子靠着微薄的薪水，养活着幼小的健一。” 伊东唯有暗自叹息。 现在日本少子化越来越严重。似乎政府有福利政策。自己有空得查查。不过在当时有没有就很难说了。 “后来登纪子据说得了肺炎，就住在镇上医院。她迫不得已，将健一寄养在弘则家。登纪子高烧不退，连续十多天昏迷不醒。我们这毕竟是乡下，医疗条件差。最后登纪子就死在医院，我妈说那年是昭和五十六年。当时健一大概五岁吧。他母亲的遗物只是那顶白线帽。” 泰成黯然神伤。 原来高桥的母亲登纪子，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因病身亡了！难怪他后来被高桥夫妇收养。 唉！现在伊东一点也不嫉妒高桥了。高桥的人生实在是太坎坷了！ “据我妈说，弘则对健一还算过得去。他的舅母奈绪子，就是个泼妇。经常趁丈夫不在对他打骂。健一经常在村里大哭。各家看了都不忍。可是弘则管不住老婆，所以村民也是无可奈何。” 伊东默然喝了一口茶。本来浓香四溢的茶，似乎又苦涩起来。 “这一年非常不吉利。隔壁西南村有个女人叫安佐子。他的丈夫久家胜彦是职业的采药人，以采摘草药为生。久家在登纪子去世一个月后，坠入万丈深渊。等到发动村民去寻找时，早就粉身碎骨了。仅能从残存的衣服辨识出来。久家有个两岁的女儿小雪。我们这里冬天经常下雪，据说这就是小雪名字的由来。这一年两村都有死人，而且距离时间太近。大家很害怕，纷纷去村里的神社祭祀。” “采药人是结伴还是独自一人？我记得最少两个人吧。” “据说久家攀爬技艺高超，是两村身手最敏捷的。每次收获最多，其中也有名贵的药草。至于具体有没有搭档，就不清楚了。毕竟这是西南村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这种行当，本身就是拿生命做赌注。靠山吃山，反正也没有什么好活计。生计维艰哪！” “要是真有搭档，出了状况恐怕也是望崖兴叹。” “采药是靠腰间的麻绳。一头固定在大树上，另一头拴在腰间。生死全靠这绳索了。要是磨断了就完了。还有的采药人体力耗尽，被猪（野猪）咬死了。” “呃！猪。这里有猪啊？好可怕！” “不仅有猪，毒蛇，也是有的。山里还有黑熊呢。” “您是说这里还有黑熊？” 伊东大惊失色。 近十几年，黑熊的伤人事件层出不穷。这些力大无穷的黑家伙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庄，进入人类居住区。政府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但是被黑熊咬死咬伤，算什么？！ “以前村里人多，黑熊不敢来。况且村里是有猎人的，现在谁肯去做？好在我们这里熊很少。uu看书 .uukans咦！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久家采药人死了。” “第二年，健一上了小学。镇上的小学是公立的。虽然免费教育，但是制服和餐杂费需要自己支付。镇上的老师很负责任，亲自到弘则家找弘则谈话。费了很大的心力和唾沫，弘则才不情不愿地支付了餐杂费。这个其实也怪不得他，我们两个村子里每家都不富裕。” 伊东只能点头。就靠着这大山，确实没有什么赚头。 “小小的一块田地，供养三个人也是捉襟见肘。要是健一母亲在，总能帮衬些。毕竟她也有工资。” “于是健一就这样上了学。他没有买校服的钱，所以他成为小学里唯一不穿校服的人。他戴着那顶白线帽。帽子有些宽大，聪明的健一垫了些草放进里面这样，就能戴上了。” “没想到木村兄，从小就没有父亲疼爱啊！难怪他从来不提父亲半个字。” “这种只留种子，却一走了之的男人也配做父亲吗？哪里会有这样的父亲？” 泰成鼻子哼了一声，万分鄙夷。 伊东心说：现在这样的男人越来越多啦。您在这偏僻的地方，见得就少了。这在都市中，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这个……确实有些……” “健一上学后，大家才发现他就是神童一般的存在。健一他父亲虽然混蛋，不过基因倒是蛮好的。健一母亲能上初中，当时也是凤毛麟角。我母亲那辈人，女人基本是不上学的。所以从这点来看，健一集中了两人优良的基因。” 第22章 “确实如此。木村兄在安京大学还是高材生。” 泰成听了后，大为得意。就像他本人也是安大毕业生一般，充斥着荣耀。意思很明显：看看！我没说错吧！ 看着此君与有荣焉的样子。伊东心中暗笑，没有说话。 “自从健一横空出世，神童的名声就传开了。可以说尽人皆知。我们争相和健一交朋友。我和健一是同村，又是同班。所以交情最好。这样过了三年。这三年，死了丈夫的安佐子需要赚钱养家，只好在镇上做工。健一很聪明，也很善良。他觉得安佐子很辛苦。健一和老师说起，恳求把学校一些杂活给安佐子做。老师感慨之余，就答应了健一。这件事，镇上没有不知道的。不过小雪却可能不知道，毕竟当时她还小着哪。镇上的人都说，小雪妈亲口说过：要是健一不嫌弃，想让小雪长大后嫁给健一呢！毕竟健一聪明善良，长大后也是大有前途的。” 伊东有些傻眼。太早了吧！太轻率了吧！ “小雪面黄肌瘦的，看不出漂亮模样。安佐子倒是很有些姿色。当时就有人说小雪长大了就是个……。唉！我都在说些什么。小雪都不在世了！” 伊东心道：原来这个小雪已经死了。 “伊东君，我心里一直有个事。这件事横亘在那里很久了。我从来也不敢说出来。但是现在提到了健一还有小雪。我觉得还是要说出来。因为这件事，太过离奇。你回去的时候，就不要告诉健一了。” 泰成恳求着。 竟然用了“离奇”两个字。 伊东默默吐槽。 “您要讲落语吗？” “这是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别人。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两个半人。一个是我，一个是邻村的敏之。半个就是小雪。不过敏之也死了，所以只剩下我一个了。” 泰成郑重其事。 伊东听懂了一半。对于为什么说小雪是半个人，他不明白。不过不要紧，泰成会继续说下去的。只是怎么敏之也死了？被动物袭击？ “事情是这样的。我很羡慕健一那顶白线帽。对于我来说，那顶白线帽象征着健一的智慧。我曾经求健一借给我戴戴，这家伙说什么也不肯。我知道这是健一母亲留下的遗物。所以也觉得这个请求强人所难。换了现在的我自然明白，但是当时多少有些不高兴！因为我父母双全，不懂得遗物代表的意义。现在我懂了。我的父母也不在世了。” 说完他擦了擦眼睛。 伊东默默点头。失去的才知道珍贵。 “后来有一天，健一主动把帽子借给我了。我蹦了起来，手舞足蹈起来。这可是个宝贝。我郑重地向健一致谢！他说朋友之间用不着。唉！当时我并不知道，健一已经决定离开小镇。所以作为我们友情的见证，才会把帽子借个我。六七天后，健一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泰成用手擦了擦眼睛。 伊东感叹不已。健一重视帽子，不是因为是生父的，而是因为是母亲的遗物。所以珍视异常。 “健一走后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凶舅母奈绪子病了。这个狠毒的女人生病，真是报应！木村家本来就没有什么钱。所以健一的舅舅弘则告诉健一，不能再承担上学的费用了。估计健一看到这种情形，也只能放弃了。这大概就是他出走的原因。具体的我不清楚。健一走得时候谁也没告诉，连我都不知道。后来我明白了，借个我帽子其实就是一种隐晦的告别。听说健一是坐带空调邮政车走的。所以当时镇上的看到的人，都牢牢记得。” 泰成露出愤愤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望月先生，那木村兄是何时离开的这里？” “嗯！大概是四年级的时候。” “小学四年级啊？！那他还只是个孩子啊！那时候他多大？” “我和健一同龄，当时都是9岁多一点，差不多10岁了。哦，对了。” 泰成点点头，解释着。 伊东愕然，这老板看起来比高桥大好几岁。没想到竟然和高桥康夫同龄。也许，山间的生活比较辛苦。再说，经营这么一个乡间旅馆，也是要耗费不少心力的。 “我戴着帽子兴高采烈，健一却走了。临走时他叮嘱我，不要把帽子弄掉了。怎么可能！我向他发誓用生命保护这个帽子。健一往我肩头捣了一拳，uu看书ww.ukanhu 喃喃说‘要是真的遇到危险，还是生命最重要！’唉！这句话我一直记着。也就是说，健一虽然认为遗物很珍贵。但是比起好朋友的生命，还是差了点！” 泰成记起了和高桥的友情，感伤不已。 伊东点头，遗物本身具有的实际上是象征意义。当实物与时光与记忆混合，就成为了过去的证明。从某种意义来说，遗物承载的是感情。所以显得尤为珍贵。对于高桥来说。白线帽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件。高桥的母亲死时，他刚五岁。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对母亲又会有多少记忆？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遗物等同于母亲。 “那天渡边敏之来找我。他比我小一岁。敏之这个人，十分喜欢作弄人。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是他乐此不疲。不过每次他捉弄人之后，都会郑重道歉。说起来，敏之其实也很聪明。那些鬼点子，我做梦都想不到。对了，就像现在的电视综艺那个什么大赏来着？ “《xx大赏》。一档整人的恶搞节目。” 伊东想起那些被搞得狼狈不堪的艺人们，不禁摇头苦笑。 “对，就是那个。要是敏之还活着，肯定会是主创。那家伙，可灵了！哦，对了。走题了。” 泰成恍然大悟。 “挺有意思的。没想到这个渡边先生，是如此聪明的！” “敏之这个家伙。虽然聪明，有时候也会玩过头。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会一笑了之。山间生活清苦，有敏之在其实也是件乐事。然而事情又有例外。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原谅。” 泰成苦笑着。 第23章 伊东脑中闪过整人大赏那些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也觉得不少实际是相当过分。因为被恶搞的人，事先并不知道。所以遇到各种人为的危机，呈现的都是他们最本能的身体反应。这样一来，弱点就被快乐的看客们知道了。这其中的优劣，无人能说清楚。 “敏之来找我，我就戴着帽子和他一起出发了。敏之带了一个铲子。我问他做什么用。敏之说去掏刺猬。我以为敏之是想吃刺猬肉了。结果是敏之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往刺猬嘴里放些盐，刺猬会像老人一般咳嗽。敏之神秘的告诉我，他要把刺猬挖出来。然后带到学校，吓唬同学玩。至于铲子，是掏刺猬用。敏之怕扎手。” 伊东面色古怪。 这敏之真是好玩！乡下孩子，也确实没有什么玩的东西。只能开动脑筋，自己想办法创造。不像现在的孩子，玩的东西太多了。一到休息日，各大游乐场简直是人满为患。玩一个游乐设施，得排很长的队。 “伊东君，你不知道。其实刺猬是很臭的。它们白天趴在洞内，黄昏才出来觅食。敏之和我找到了一个洞。这洞有点深。要是不这么深，就好了！” 伊东以为他的意思是说：洞浅了掏方便，就没有在意。 “不出所料，洞里面果然有只大刺猬，只是里面臭气熏天。敏之不怕臭，拿着铲子往里掏。我不行，闻着臭味就想吐。就扭过头去。伊东君你猜，我扭过头发现了谁？” 伊东心道：前辈，我怎么知道？拜托，那时我还没出生呢？ “难道是木村兄吗？” 他也只能猜到是高桥了。两个村里的人，他现在知道名字的才七个。这其中，和高桥有关的就有三个。 “错了！当然不是健一。就是我提起过的小雪。她当时站在较远的坡上，看着我们俩。我告诉敏之。‘哎，有个女小孩往这里看。哦，是你们村的小雪。就是那个寡妇的女儿，长大后要嫁给健一的那个。看！她穿着花衣服。’” 泰成笑了笑。 伊东哑然。乡下孩子的乐趣和城市孩子截然不同。 “唉！虽然是同村，可敏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继续对付大刺猬。只是他咕哝了一句村里的土话。含义大概就是……放荡。大概是因为小雪妈总到镇上去，西南村里都说她是……娼妇。加上他丈夫横死，人人都说她克夫。” 伊东只能沉默。 “等到敏之费了好大力气，掏出刺猬的时候，小雪早就无影无踪了。我晚上把白线帽完好无损的还给健一。他很满意。笑这说‘阿成。这样，我们都放松了！’” 阿成。看来是泰成童年的昵称了。 伊东看看泰成现在的模样，心道也只有童年玩伴才能叫得出来。 “然而令我和敏之没想到的是，小雪妈死了。她死在我和敏之掏刺猬的那个洞。小雪妈常年做工，经常缝缝补补的。听说眼神不好。不知道就那么巧，踩到了刺猬洞。结果腿折断在里面。往前倒的时候，由于事出仓促，没法控制身体。洞边有块尖锐的石头，小雪妈的头就嗑在上面了。据说流了很多血，整个石头和周围泥土都染红了。” 泰成两眼看着天花板，沉痛万分。 伊东也觉得有些意外。小雪的父亲摔死了，她的母亲也是意外身亡。那小雪死了又是什么原因？这久家的遭遇也太惨了吧！三口之家全亡，那就是绝户了！ “待到小雪出去寻找的时候，才发现母亲安佐子已经死了。安佐子死讯迅速传遍了两村一镇。敏之知道了赶紧来找我。问我该怎么办？我说洞是刺猬挖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啊！敏之说‘你不是说我们掏刺猬的时候，小雪看见了吗？’我说‘对啊。我都看见她了，她也应该看见我们俩在掏刺猬啊。’敏之想想也是，就走了。” “小雪母亲死了，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她的家境如此不好，哪里会有钱安葬！村长联合村民集体出钱，给安佐子下了葬。西南村的人都去了。敏之在安佐子葬礼后又来找我，他说小雪葬礼时一直盯着他看，目光就像一把刀。所以他心里直发毛。” “听敏之这么一说，我也害怕起来！我和敏之一起去了那个刺猬洞。洞已经被填死了，里面全都是碎石。可是洞外刺到小雪妈的石头还在。上面已经被血浸湿，变成黑红色。” 泰成表情惊恐，看来他当时也是大受刺激。。 “早知道这洞能害死小雪妈，u看书 .ukanshu 我和敏之掏刺猬后就应该给填埋。这动物的巢穴，我们这里很多的。一般踩空顶多崴了脚，谁曾想小雪妈会因此丧命！” 泰成摇头叹息。 伊东也摇了摇头。 意外之所以成为意外，是因为人无法预知。这可能就是久家的命了。 “不瞒您说，伊东君。当天晚上我越想越害怕。第二天就去西南村找敏之。可是他不在家。敏之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过他们说敏之这几天老发呆。我问了村里的小孩子。有的看见他似乎和小雪在一起。我想他肯定是向小雪解释清楚了。我等了半天，敏之也没有回来。我饿了，就先回家吃饭！” 泰成把“我饿了，就先回家吃饭。”语气说得很重！ 伊东莫名其妙。这句没毛病啊！说得这么郑重，搞得像发誓一般。 “伊东君。饥饿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吗？” “望月先生，这偶尔一顿不吃谁都能忍。但是，时间长了就危及生命。从这个角度而言，饥饿其实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饥饿能救活一个人的生命吗？” 泰成说着，脸上露出了捉狭的表情。 伊东摇摇头，这怎么可能？饥饿只能让人丧命，救命？救谁的命！ “果然你不相信！饥饿真的能救人一命的！刚才我说了，‘我饿了，就先回家吃饭。’是这样吧？伊东君。” “对是对，但这和救命有什么关联？难道您救了别人一命？” “救别人的命？怎么可能！我哪里有能力救别人一命。我说的，是救了自己一命。” 第24章 泰成表情似笑非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缘故。啊！等等！望月先生。‘您说您在西南村饿了，就回家吃饭了。’难道西南村发生了什么事故或意外吗？ 伊东打起了精神。 “伊东君你很聪明啊！唉！敏之和小雪到底解没解释清楚，已经不重要了！已经无从考证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俩那天的一切！” 这望月先生怎么了？刚说救命，怎么又跑到敏之和小雪身上了。 伊东不解。只能继续腹谤着。 “望月先生，恕我直言。请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东君，是洪水。一切都如梦幻，随风消逝。” “望月先生，您说什么？洪水？这里不是山区吗？怎么会有洪水？” 伊东极其震惊，说得也是结结巴巴。说完后他就醒悟了，是山洪！是山洪啊！ “是山洪！我回家后不久，山洪就来了。那时候，我听到了巨大的声音。就像很多头牛一起在怒吼。我们村子里慌乱了起来。有经验的老人说山洪马上要来了。村里人一齐往外跑。我跟着人流跑，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脚也被扎破了。还有的人光着身子就跑出来了。结果山洪的主流向是西南村。一个巨浪打了过去，眨眼间。西南村就没有了。就像西南村从来没有存在过。敏之显然不会再出现，只存在于我的记忆。等我也离开了，可能世间再没有人知道有敏之这个人。” 泰成眼中充满惊惧，显然是沉浸在当时可怕的场景中。泪水顺着脸颊胡乱地流而下。 伊东能体会这种恐惧和无力。他没有经历过山洪，但是经历过洪水啊！在大自然的伟力下，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 他叹了一口气。 “西南村，不可能一个人都没跑出来？总有例外吧？” “哪里会有这种运气？！当时无论在村里还是村外，都无一幸免。只有几个在镇上工作的，才捡了一条命。我也是捡了一条命。要不是饿了回家吃饭，估计就和敏之小雪一样。葬身在滔滔浊浪中。” 伊东听着，眼前却出现了一副著名的浮世绘-北斋的名作《神奈川冲浪里》。也许出现在西南村的巨浪，也有那么高吧！ 原来，敏之和小雪都是死于山洪啊！ 伊东叹了口气。水承载着生命，同时也会覆灭生命。这西南村就像庞培古城一般，被天灾无情地灭绝了！ “就这样，西南村从此消失了！我们村地势最低的也遭到了洪水。不过损失不大，只是冲毁了几间房屋。要是两村的房屋当时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应该还能得以保存。只不过西南村人的命运，应该还是变化不大。那么大的巨浪，冲到人身上，都粉身碎骨了。” 他神色惨然，眼神充满惋惜和遗憾。 “望月先生，那西南村的那些遗体都找到了吗？西南村也重建了吗？” “伊东君，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冲击之下，哪里会知道冲到何方？找不到啊！根本找不到！你是有学问的人，应该知道的。山洪都是夹带大量的泥沙。等洪水宣泄流到下面，沿途都留下厚厚的泥沙。若不能确定遗体的具体位置，根本无从寻找。” “受地势、泥沙、水势巨大的影响，确实很难找到！那么，望月先生。县里和市里一定也派出了搜救队！他们……” “派是派了。只是找了几天，没有发现一个活人，也没有发现一个遗体。后来干脆就不了了之了。搜救队的人对我们说，遗体很可能被冲下了悬崖。那个悬崖离我们这里十几里呢！按当时的条件，无法下到悬崖下。后来大家也都默认了。” 泰成嘀咕了一句，看来是当地的土话。估计是责怪搜救队的人不尽心尽力。 伊东自然没听懂。 他这时才发现，泰成一直和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标准音。怪不得交流起来毫无障碍啊！想到这他有些佩服，没想到小镇上旅馆老板也讲标准音。 “可惜！西南村就剩下几个人了。市里出了些资金，要在原址重建。他们当然拒绝了！他们害怕留在那里。换了我也一样。想想就觉得实在是太可怕了！那里到处都是怨灵啊！那可是几百条命，成就的几百个冤魂。” 伊东脸色一变，觉得心里有些发凉。 今晚，会不会做可怕的噩梦呢？神啊！救救我吧。 “不过这几个人临走前，就在西南村被夷为平地的原址上，根据记忆把各家的位置划分开来，也用木板标上了姓氏和名字。我们两村这么近，u看书ww.uansu.co 自然不少都沾亲带故的。盂兰盆节的时候，有人会去供奉一束白菊。我也给敏之放过。” “望月先生。看来重建也没有人会去住！那，是一片死地。” “没错！伊东君。当然是死地啊！活生生的几百人，没了。当时水声太大，就算西南村有人惨叫，我们也听不见。连房子带人，一起被冲刷走了。我们村觉得是西南村触怒了山神。山神化身河童，灭掉了西南村。” 伊东默然。 希望是神罚吧！只是这种刑罚，似乎不应该用一村人殉葬吧！ “还有件事，洪水过后。我似乎看见了小雪。不过就是一瞬间，她就不见了。当时吓得我魂不附体。后来想想，应该是眼花了。那洪水，没有人能逃得掉。” “对的！望月先生，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应该是无一幸免。望月先生，对不起！明天我想去东南村看看。” “伊东君，我可以明天陪你去看看。” “真的可以吗？望月先生，那就太好了！其实我不认识路啊！给您添麻烦了！那么明天，也请多关照。” 伊东有些惊喜。有泰成这样的识途老马陪着，不仅没有迷路之惑，也具有相当的安全边际。 “不用谢我，因为我也想回去看看。伊东君，对不起！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您请便！感谢望月先生说了这么多，非常感谢！请去休息吧。” 泰成微微鞠躬，转身走向寝室。他的背影沉重，脚下散乱无章。 伊东想要安慰他一下，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25章 天色黯淡了下来。因为是早春的缘故，总有些调皮的寒风从窗缝里溜进来。再加上是山区，愈加刺骨。 伊东觉得身上有点发冷。他看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 竟然聊了这么久了！完全没有感觉时间在流逝。 静香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伊东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出去了。看来他和静香的老爸聊得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是何时出去的。 静香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西装不见了，代替的是黑色的罩衫和蓝色宽松的牛仔裤。脚下是一双运动鞋。看样子，出去转了一大圈。 现在她比起穿西装，又是一种风情。原来像是公司白领，现在像是邻家小妹。 看来只要是美丽的女人，就算穿得再普通。也会散发出不可忽视的魅力啊！ 静香和伊东打了声招呼，就去看电视了。 山丹属于兵库县，它的电视台，应该是ktv的分部。那么就属于民营电视台。 伊东觉得该吃晚餐了。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抵御寒冷的食物。 因为料理单上菜品不多，他都记住了。入乡随俗。到了餐厅，伊东点了一份山野菜中的艾篙。主食是拉面，还有一份炸鸡。酒就不要了。 等到上菜的时候，伊东发现是静香。不免有些奇怪。不是有服务员嘛？ “对不起！静香小姐。你……” “伊东老师。是这样。晚上人多，我帮把手。” 伊东环顾四周才发现，餐厅的人确实多了不少。看来餐厅的生意还不错！即使住宿的人少利润不高，餐厅也会对此有良好的补益。 “是这样啊！” 伊东点点头。在静香离开后他开始吃了起来。中午他的那顿午餐吃得有点急，所以有些饥不择食。 当时只是觉得味道尚可。现在再吃，发现山野菜确实很鲜嫩。苍翠欲滴的叶茎轻轻一咬，甜美的味道瞬间充满了口腔。要是中午细细品味，因为时间的关系应该会更加鲜嫩。 伊东赞叹不已。果然是山野的气息啊！ 炸鸡外皮酥脆，肉也很嫩。只是肉质不紧致，缺乏弹性。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味道。这大概是因为炸鸡采用的鸡肉，不是名古屋交趾鸡。一点嚼头都没有。 另外，酱油则是普通级浓口。 所谓“和食始于酱油、终于酱油”。要是用特级的浓口，味道就出来了。 拉面倒是相当不错。汤头浓郁，味道特别香。里面的生鸡蛋也很香。 伊东一边品味一边吃。觉得自己俨然是个美食家。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单身游走的五郎。比起五郎的美食旅行生涯，他根本不够看！人家五郎虽然孤独，但是活得很精彩啊！唔！五郎讨厌关西的空气。不过这里的空气不错！毕竟是山区。 慢丝条理地吃完饭，伊东出去散了一会步。然后走了回来。他回到房间，拿出了笔记本。今天泰成讲了很多。伊东觉得，要列出重点的东西。 他在笔记本上写着，觉得不满意就划掉。随着思路的逐步清晰，对明天的行程也有了规划。此时他不禁庆幸没有饮酒。当然，也幸亏泰成讲的东西颇有些惊心动魄。否则要是些平淡的事情，估计他只能昏昏欲睡了。虽然有些失礼，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伊东打开窗，一股凉气不由分说地迎面而入。 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山风冷冽啊！ 此时山静森幽，明月悬挂于半空。月色真美啊！ “山头月落我随前，夜夜愿陪尔共眠。” 伊东诗兴大发。 半夜，伊东很不幸被冻醒了。这里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他瑟瑟发抖地盖上被子，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慢慢的他放松了下来，重新进入梦乡。 四月八日，日曜日。 清晨，伊东醒了过来。 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七点。在这个时间段，在东京都他的家里已经要开饭了。 不过，现在他还不想钻出温暖的被窝。是的！除了头部，能感受到有些冷冽的温度。身体其余部分，都在被子里。已经是春天了，没想到山丹市这里这么冷。那么冬季的温度可想而知。虽然比不上北海道，应该和东北六县差不多吧。 又睡了一小时，伊东无奈起来了。不为别的，因为饿啊！寒冷总会消耗过多身体的热量。 旅馆的早餐应该在上午九点吧。洗漱完后，他就施施然下了楼。到了服务台，想问问具体几点供应早餐。 “早上好！对不起！伊东作家，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绘梨沙热情地迎了上来。 “早上好！对不起！老板娘啊！早晨有点冷，就起来了。话说这里的空气挺清新的。uu看书ww.uukansh.om ” 伊东微微鞠躬后，左顾而言他。 “啊？！伊东先生，您不会……是被冻醒的吧？对不起！嗯？不是有被子吗？” 绘梨沙有些惊奇。 伊东有些尴尬。 他刚入睡时，只穿了条内裤。所以半夜才被冻醒。要是穿着内衣，就能差一些。不过这些哪能和老板娘说起。于是有些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 “这个……总之……不太适应啊！” “昨天送您上房间的是理央吧。真是疏忽了！对不起！我会叮嘱她，给您晚上准备热水袋。” 绘梨沙一看伊东的模样，自然是明白了。不过揭穿客人的谎言，显然是不行的。 热水袋？ 伊东颇有些茫然。就是去北海道，他也没有用过那玩艺儿。 “谢谢老板娘！对不起！其实……有被子就已经足够了。” 伊东想起昨天和泰成的约定。 “对不起！老板娘，望月先生已经起来了吗？” “是的。伊东作家，他说要和您一起吃早餐。” 伊东大喜，看来早餐有着落了。要是等到九点，他就饿死了。 由于有些早，餐厅里没有人。伊东和泰成一起吃起了早餐。伊东吃了碗乌冬面和炸鸡。就不吃了。 二人吃过饭。 泰成休息了一会，伊东则回房间换衣服。待到他下了楼，发现静香也在。 她头上戴着黄色渔夫帽。穿着长袖衬衫，外衣则是短款的蓝色小风衣。裤子依旧是牛仔裤。鞋子换成了登山鞋。看起来简洁明快，别有一番风姿。 第26章 “伊东君，对不起！静香也要去看看。你看，要不我们一起去？” “非常欢迎！望月小姐既然要去，求之不得。” 伊东满脸笑意。他看似说着场面话，实际上心里已经唱起歌来！多么美妙的邂逅啊！上上签的威力，果然强大无比啊！ 泰成报以淡淡一笑。 这伊东君性格挺随和的。 三人一起，从镇子上往东南村走去。走着走着，就离开了大路。路边开始出现一些灌木和低矮的林木。还有大片的野花。 静香拿出手机，给一些植物拍照。 远远伊东看见一片青山。山上是些高大的绿树。枝叶繁密，郁郁葱葱。时不时有飞鸟掠过，划出漂亮的飞翔轨迹。青草随着山风摇摆。昆虫的鸣叫也若有若无起来。眼前的美景像是一幅层次分明的山水画一般。然而画是静态的，山是会呼吸的。因为它有生命。因为它，就是生命。 “伊东君。这山，就是抚大山。看看，多么壮丽！” 望着远山，泰成脸上泛出光彩。 “望月先生，您说的一点都不错！这里真是美极了！” 静香则蹦蹦跳跳的这边摘个野花，那边抓个小虫子。 “静香，我给你这名真的起错了！似乎应该叫……” 静香瞪了泰成一眼。 伊东哑然失笑。 这父女俩感情很融洽啊！ 伊东有些羡慕。在他家，健太郎对他一直很严厉。所以他对他又敬又怕。操持家务的奈津子则完全是慈母。不过，比较挑剔。 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这应该就是东南村了。高桥康夫的出生地。 村子不大，房舍密密麻麻挤在了一处。有的房子翻新了，看起来如同鹤立鸡群。 大多数的房子虽然老旧，但看起来坚固非常。屋顶普遍都是茅草顶，坡度较大。显然是为了抵御西来的寒风和冬天的积雪。也有屋顶披着暗棕色桧树皮的。 整体看来年代久远，颇有些复古的感觉。虽然与中部地方的白川乡风格迥异，不过都坐落于自然之中。 村口坐着几个中老年人。衣服穿得五花八门。有的穿西装，没打领带。有的穿和服，脚下是拖鞋。还有的和服里面不是内衣，而是衬衫。 这里也流行混搭了吗？ 伊东暗忖道。 看到伊东三人过来，这些人纷纷站了起来。打起了招呼。 泰成和静香和他们寒暄了一番，就往村里走。 伊东跟在后面，时不时被婉转的鸟叫或是飞腾而过的野鸡吸引住。简直是目不暇接。 “伊东君。瞧！这就是健一的舅舅，弘则的家。” 走了不一会，泰成指着一户道。 伊东收回飞速转动的眼睛。 他闻言抬头瞧去，发现此宅院虽然仍然厚重，却缺乏生气。就像遗世孤立的寺院，空寂非常。 “望月先生，现在只有健一的舅舅在这里住吧？听说他没有子女。” “他老婆肚皮不争气，连个女儿都没有生出来。他老婆死了以后，就他自己了。健一走了后，大家都说他太狠心了。后来老婆病死了，连个儿女也没有。木村家的血脉如何延续？！他弘则继承自父母的田地，哪里再有人继续接手！木村家，怕是要绝户喽。” 泰成漫不经心地点评着。 伊东点点头。高桥母亲的娘家，没有子嗣。那确实只能…… 三人往前走。 泰成和静香时不时停下，和停留或经过的村民们打招呼或者小聊几句。 这些人看着跟随在后的伊东。他们打量一番后，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起来。 开始伊东以为村民见到陌生人好奇。后来觉得这些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长野动物园的香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他听不懂啊！也没有人给他翻译。能为他翻译的人，走在前面了。 他赶紧追上几步，回归小分队里。 泰成领头走，静香在中间。 听着村民的这些话语，她的脸渐渐变红了。就像是大红叶枫般，美丽诱惑，充满动人的颜色。 伊东看她霞烧玉颊的模样，心竟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定了定神，甩了几下头。似乎要将这美人迷人的模样赶出脑海。 “难道这些村民是说……” 这样想着，伊东赶紧又落后几步。他隐隐约约猜出了村民说的话。为了避免静香尴尬，他还是避开为好。 又走了一会。 望月走到了一个高阔深幽的庭院边，往里面瞅了瞅。这和屋正是翻新的建筑之一，在众多房屋中颇有些显眼。 “啊！伊东君，这就是蔽宅。uu看书ww.uukanshu.cm前几年闲来无事，就重新修缮了一番。没事的时候，也会回来住几天。逢年过节的，就必须回来了。你要进去看看吗？” “对不起！望月先生。” 伊东摇摇头。 他虽然很有兴趣进去看看，但是去西南村原址显然更为重要。 泰成点点头。 三人继续向前走。 静香就像是一个快乐的小女孩。这边闻闻花香，那边追逐着蝴蝶。 东南村的地势是由高向低。他们走得是下坡路，所以很快走出了东南村。 “伊东君，看！这就是我和敏之掏刺猬的地方。” 望着继续和野花、昆虫“战斗”的静香，泰成指着一处地方低声道。 啊！原来这里就是小雪的母亲安佐子的绝命地啊！ 伊东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这里别说刺猬洞，连个浅坑都没有了。既然洞已经被碎石填满，想来已经被掩盖在土层下。 他虽然不是考古学家，只是历史学家。但是他也知道，过去一代代的生命的遗迹，在地下都是层次分明的。越久远，越深。 既然是二十多年前，那么也被覆盖了。 他的眼前就是块极为常见的土地，上面长着高高低低的荒草。 这荒草粗壮高大，显然是肆意生长的。它们随着风势起伏不定，满是萧索和落寞。 “望月先生，刺猬洞在哪里？” 泰成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四周。又前后左右反复走了几步，终于踩着一个地方小声道：“伊东君，我说的那个刺猬洞就是在这里。” 第27章 伊东非常佩服。 泰成果然是山里出来的人，竟然只靠这样就能确定。要是换做他，要是没留下记号真不行。因为没有参照物，想要关注的又深埋在地下。 “啊！那您还记不记得，当时小雪离你多远？” “应该记得。” 泰成有些不确定。 “请您告诉我渡边先生在刺猬洞边的位置，我站在这里。您还站回您原来的位置。” “伊东君，为什么要这样？” “望月先生，我想重演一下当时的情景。请让望月小姐站到当初小雪站的位置。” “你是说……” “我只是想测试一下，望月先生当年看到的是不是小雪。” “这样啊！那……好吧。” 泰成似乎不太高兴。 他让静香往后走。然后估计了一下距离，叫她停了下来。 “伊东君，敏之就是在这个位置，我在他边上。” 他指着一处道。 “当时在洞口，渡边先生是站着吗？” “刺猬洞不浅，而铲子没有那么长。所以敏之是左膝盖弯曲，右腿跪地。两手抓着铲子。” 泰成回忆着。 伊东按照他说的，学着敏之的模样跪了下来。双手下探到地面。 “望月先生，是这样吗？” 泰成看了心头一震。 伊东君很认真啊！既然要重演当初的经过，我也得打起精神来。他双膝着地，扭头看着静香代表的小雪当年所在的位置。 “望月先生，您能看清望月小姐的脸吗？” “是的，很清晰。” “对不起！望月小姐，请你再退后几步。” 伊东对着她喊道。 “爸爸和伊东作家在做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静香疑惑地眨眨眼睛，却依言又退了七八步。 “伊东君，这距离不对啊！静香现在所站的地方，比小雪当初的位置似乎要远一些。” 泰成也困惑了。 “对不起！望月先生。因为望月小姐已经是成年人。而当初小雪只是个小女孩。无论脸盘的大小还是身高，都不同。既然要测算，就需要科学一些。” “是这样啊！” 泰成点点头。竟然是这个原因，他还真没想到。伊东君果然厉害，这么讲究细节。 这么一想确实很对。小雪的脸，在他的记忆中不仅很小，也早就模糊了。从某种程度来说，就像是一个符号。 “望月先生，您看看。还能看清望月小姐的脸吗？” 重新开始后，伊东问道。 “虽然没有刚才那么清晰，不过能看清楚。” 泰成仔细看了一下，颇为慎重。 伊东换到泰成的位置，扭头望向静香。 “啊！怎么会是这样？！” 他惊奇的发现，根本看不清静香美丽的容颜。伊东只能勉强看到她的着装。之所以这样，还要归功于静香今天的衣装是明亮的冷暖色系。 于是他暗暗点头。 “望月先生，您留在这里不要动。保持这扭头的姿势。我去望月小姐那里。” 伊东说完，就朝着静香跑去。 “望月小姐，请你回到刚才没后退的位置。” 静香依言走了回去。 伊东隔着静香四五米，顿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清香。 果然是又静又香！ 他压下心中的涟漪，看向泰成。 果然！这个位置只能看清泰成的姿势和服装。却看不清他的脸。 “望月小姐，你能看清望月先生的脸吗？” “不好意思。伊东老师。我爸的脸有点看不太清楚啊！但是衣服和姿态还是能看清的。” “明白了！谢谢你，静香小姐。” 伊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回到原来刺猬洞的位置，招呼泰成。 “望月先生，我们走吧！去西南村吧。” “啊！伊东君。你刚才重演当年的经过，有什么发现？” “没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对不起！” “啊！那好吧！” 泰成有些失望。 村外是一大片茂密的青草地。居中稀稀拉拉地生长着几株染井吉野。由于地处高山，所以此时它们颇为羞怯，花苞紧锁。看来花期还得至少一周的时间。 “健一小时候，常常躺在最粗壮那棵的染井吉野下面。嘴里还叼着一支青草。” 泰成指指了指着草地。 然后他怔怔地看着，目光似乎穿越回童年。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时代。 又是染井吉野吗？ 伊东表面上不动声色。 高桥就是死在吉野樱的下面啊！不过说起来日本最多的樱花就是染井吉野了。 只是巧合罢了！ 走出东南村末端，转过山口。一大片空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空地上被人用铁器划出深深的沟槽。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张粗陋不堪的地图。uu看书 ww 沟槽的长宽似乎精密地计算过，里面也划开了很多土沟。 土沟的面积和长短各不相同。每个里面都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下面是一张表面满布尘土碎石，干枯草根的木板。 好悲凉的景色啊！ 而且这里若是用“荒芜”这种常用词都不合适，因为这寸草不生，毫无生命力存在的迹象。至于为什么会有干枯的草根，大概需要感谢强劲的山风。 “伊东君，这就是曾经的西南村了！原来那么多的屋舍和人烟，现在都杳无踪迹了。” “啊！望月先生。这里……就是西南村？！我明白了。” 伊东觉得这里果然是片绝地。 连杂草都不愿意生长的地方，实在是太糟糕了！这一大片空荡荡的，谁会想到几十年前是个人类居住的村落呢？！山洪之猛之烈，想想都觉得胆战心惊。 泰成走到一处土沟。他把木板从石头下抽了出来，拂去木板上的杂物。然后指给伊东看。 “伊东君，敏之家原来就是在这里。唉！命运真是很残忍啊！你看看。” 伊东走了过去，看到木板上用黑墨写着：“渡边。” 下面则是六个名字：“渡边谦信，渡边枝江，渡边光辉，渡边洋子，渡边敏之，渡边麻纪。” “啊！渡边家六口人啊？对不起！望月先生。难道渡边先生兄弟姐妹都有吗？” 伊东大为惊讶。 不过要是这样，渡边敏之似乎应该叫做二郎或者什么的。而他的大哥，应该叫做太郎或者一郎才是啊！ 第28章 “不！要是那样我会觉得更惨的！伊东君。敏之家是三代人。” “啊！原来渡边先生家是祖孙三代！” 伊东恍然大悟。 他还以为渡边的母亲是相当能生！结果闹半天他猜错了！ “前两个名字是敏之的祖父祖母。山里人结婚早，生孩子也早。他们去世的时候都不满六十岁。中间的是他的父母，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最后面那个麻纪，是敏之的妹妹。当时应该只有四岁。唉！非常漂亮，纯真地像是一个小天使。她留着刘海，说话奶声奶气的。真是卡哇伊啊！我们都喜欢她。” 泰成满脸悲伤，眼中含着热泪。 “爸爸，这就是您说起的渡边家的麻纪姑姑。” 静香小声地问询着。 “一点都不错！静香。要是麻纪还活着，现在应该三十八岁了。敏之也四十二岁了。真希望他们能够活下来，那该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啊！” 泰成满目凄然，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磅礴而出。静香见状没有再说话，默默地陪着她的父亲。 啊！这种压抑伤感的气氛！我可受不了！ 伊东摇摇头。 他不适合站在两个追思故人的人旁边。于是他就在原址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时不时抽出一块木板，看后又放了回去。 每一块木板，代表着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存过的家庭。每一个上面的名字，都曾经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欢笑，他们悲伤，他们迎来朝日，他们沐浴月光。 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努力地活着！ 但如今他们不仅失去了生命，甚至连遗体都不知道在何方！ 伊东谓然叹息。 实在是分外残酷的人生啊！ 当他走到一个分沟的前面，被某个事物吸引住了目光。 “咦？似乎……那是……什么？” 在这个沟槽的石头和木板之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不过只露出一角，令人猜测不到会是什么？ 伊东右手抓住石头上的凹陷，使劲一掀。左手顺势抽出木板，然后立放在一旁。那个东西也由此被带了出来。 被带出的物品上全是尘土，还有压痕。但是能看出来，似乎是一个布制品。 他抓在手中，果然很轻盈。在腿侧拍了拍，顿时尘土飞扬。伊东赶紧避开。等到尘土差不多散尽，他发现这个东西竟然是一顶制帽。 “啊！竟然是老式的学生制帽？！” 伊东喃喃道。 制帽上还有些灰尘，他使劲在腿上甩打了几下。终于，帽子上的两条白线也出来了。 “一顶白线帽？” 伊东有些困惑。 为什么这里会有白线帽呢？谁会把帽子放在这里？ 然而他的眼睛很快瞪大了。因为这个白线帽的帽盖上，有被烧焦的痕迹！ 这种白线帽，当年是旧式高校的制服帽。只要是男生，都戴着这种帽子。是全国范围的。那么两条线的，是高等学校制服帽。 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全国的高等学校也不少。虽然现在的高校已经没有制帽的踪影，但是毕竟存在过许久。这一年年下来，其实留存下来的数量相当可观。 但是这帽子上的焦痕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不可能吧！ 泰成和静香过了一会走了过来。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流过很多泪水。 背对着他们的伊东，不着痕迹地把帽子藏在身上。 “望月先生，您哭过了？” “伊东君，有的回忆很美好，有的却充满悲伤。然而又不能忘却，因为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这店主说话用词不仅精彩，还挺有哲理啊！ 伊东觉得泰成做店主实在是屈才了。 “所以我们更要好好地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可以淡然。” 伊东也只好抛出了某心灵鸡汤来回应。 泰成点点头。 “伊东君说得对极了！我们人类的最大敌人，不是战争，不是灾害，不是疾病，而是时间！咦？你竟然发现了小雪的‘家’”。 “什么？您……说什么？啊！望月先生。您说这里……这里就是小雪的……‘家’！” 伊东因为吃惊过度，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是的呢！伊东君。你看看。” 泰成顺手拿起静立无言的木板，用袖子拍落上面的灰尘。 “久家。久家胜彦，久家安佐子，久家小雪。” 伊东看到木板上，果然写着久家的一家三口。 他叹了口气。 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导致西南村不复存在，很多家都被轻而易举地灭门了。 那种浩荡澎湃的威势，uu看书ww.uukansu.o 摧毁了一切沿途的生命，大概只有鸟类才能够逃脱吧！ 敏之、小雪，还有许许多多的西南村的人。他们在哪里？失去生命的他们，还记得西南村吗？应该记得吧！纵然成为怨灵，也应该记得故乡吧！ “久家三口人，渡边先生是一家六口。望月先生，还有人数更多的家族吗？” “当然有！就是村长，他姓野田沢。村长的家族在西南村可是说一不二。人丁也是最多，差不多二十多个呢！整个西南村才多少人！” “啊！二十多个人，全被山洪灭族了！” 伊东脸色发白。 一个家族啊！若是在战国时代，家族被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几十年前就有些让人心惊了！要是发生在繁华的都市，那引起的惊涛骇浪足以让市长下台。 “西南村几百口人呢！几乎一个都不剩！二十多个看似不少，比起……其实不算什么了！” 泰成说着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唉！一个个冰冷的数字下，却是不能重活过来的人啊！” 伊东仰天长叹。 逝去的生命已经逝去了，人还是应该活在当下的。 他立即想到了刚才的白线帽。 好奇怪啊！富冈提到过高桥的白线帽被烧焦了一块。而他从木板下拿出的白线帽也烧焦了。这仅仅是巧合吗？ 整个事件中，这个神秘的白线帽究竟代表着什么呢？究竟是不是高桥那个呢？ 伊东觉得现在，事件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他看似就要撕破笼罩案件的迷雾，却发现真相愈加遥远。 第29章 伊东将木板重新压在石头下。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和望月父女一起走出西南村原址，回到东南村的地头。 “对不起！望月先生，望月小姐。请等我一下。” 伊东并没有等他们回答，就手脚麻利地爬上了抚大山。 “啊！伊东君，你……” 泰成目瞪口呆地看着，话只来得及说了半句。 静香则笑了笑，没想到伊东作家爬山的速度还挺快的！她低下头，寻找着适合编织花环的青草和野花。 到了山梁上，伊东看了看表。按他的速度，也用了二十分钟。 这边已经是抚大山的末端，地势很低了。树木少，灌木也少。大片裸露的岩石上，长着青黑色的苔藓。最外侧的山体，有些岩石已经出现长而深的裂缝。下面都是棱角形的碎石和碎屑。这是长期风化产生的剥蚀作用。 若是从西南村那里上，时间应该还会更长。因为那里的山势高。更重要的是，那里都是粗壮高大的杉树和栎树，还夹杂着大量的松树和枫树。树下则是灌木和杂草的天堂，这种针阔叶混交林遮挡着大部分日照。雨雪形成的水浸润着泥土，却不容易被晒干。 真是个好地方啊！ 这里的空气异常清新。想来五郎到了这里，一定会改变变他对关西的印象！ 瞧！有只身姿灵活的小松鼠在跳来跳去。 伊东真想抓住它，然后抱在怀中。 站在山上望下去，确实很高。四周也都是青山。层层叠叠的，仿佛是水墨画。 他上来的时候所谓的“路”有些湿滑，西南村那里只会更加严重。 西南村到东南村，若是取直线距离当然是这里方便。但除非是钻凿出山洞。否则，还是绕山而行最便捷安全。这也证实了泰成的话。 啊！好高大的辛夷树。 伊东突然发现在靠近西南村的山上，有着十几株傲立怒放的野生辛夷。 他赶紧走了过去。还没到，就闻到了浓郁的芬芳。 辛夷大多数种植在庭院，很少得见野生种。它的花期正好在三到四月，正是观赏的好时候。 所以伊东见到了清丽脱俗的白色花朵，心生欢喜。 眼前的这片辛夷植株高度将近二十米。枝繁叶茂，娇花胜雪。美不胜收！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泥土上覆盖着一些坠落的花瓣。伊东捡起几瓣花朵，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啊！闻之清香扑鼻，观之楚楚动人。 伊东有些惋惜，随即想到花期长的植物都是这样。特别是像辛夷这样的高大乔木，被强劲的山风吹袭着，没有全部落下已经不错了！ 下山的时候，伊东倍加小心。上山容易下山难。终于有惊无险地下了山。到达山下，他又看了看表。用掉了三十分钟。 “啊！对不起！望月先生，望月小姐！对不起！突然就想上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这绿色的青山森林让我感动。” 伊东大幅度鞠着躬。 他抬起头偷窥泰成的脸，发现此君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再看静香，人家手里多出了一个漂亮的带花草环。 “伊东君。我也喜欢这片山林。每次都觉得看不够似的。” “望月先生，因为这是您的故乡。您爱这片土地。无论它繁华或者衰败；无论它完美或是残缺。您都会珍视它，不会嫌弃它。当您出生时，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身上。您就被打上这里的印记。像您这样的人，无论走在哪里，故乡就会被您带到哪里。” 伊东感慨地歌颂着。 这么充满感情？！ 泰成有些难以置信。 “伊东君已经这么了解自己了。自己和他昨天刚认识，连熟人都算不上。这么说，应该是健一和他经常提起故乡的缘故吧。” 他不知道，伊东只是有感而发。 伊东出生在东京都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却梦想着有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是故乡。 但这无疑只是一种无望的奢求。东京人真的是没有故乡的！ “啊！您说的真是太好了！伊东先生。” 静香却扬了扬眉。她觉得伊东说的话，打动了她。 伊东作家果然不愧为作家，怪不得会把他的历史小说拍成大河剧。早知道他的文采这么好，应该看原著的！他的话语很温暖，带有感动人心的力量。这种感觉，让她迷醉了！ 她一直叫伊东为老师，其实是带点调侃的意味。现在改叫先生了，分明是敬重起来。 “啊！望月小姐，只是有些感悟，请不要在意！” 伊东赶紧摆手。 他真的不希望别人敬重他。u看书 .uukans那会使他不自在。尤其对方是他有好感的静香。 “真是谦虚的作家先生啊！” 静香小声嘀咕着。 伊东觉得有点饥肠咕噜。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表。 啊！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了。 本来他不应该这么早就饿了，但是刚才的上下山消耗了不少体力。 “望月先生，望月小姐。对不起！我们还是离开吧。已经是中午了。” 望月父女二人自然没意见，随后三人就回到青山庄。 此时已经是11:30，伊东的午餐时间。 “中午吃什么呢？” 伊东犯了愁。 虽然他戴着眼镜，但是他不是大雄啊！要是他是大雄，五郎是哆啦a梦就好了。只要他一说饿了，化身哆啦a梦的五郎马上就拿出百宝袋，掏出各种精致的美食。 可惜青山庄毕竟地处中央山地，餐食几乎没有挑选的余地。 伊东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把白线帽收进旅行箱。出于谨慎，他还在白线帽外面套了个纸袋。 他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到了餐厅。料理单上的食物，他已经了然在胸。 还吃山野菜？伊东这时候突然想起《深夜食堂》。 要是这里像深夜食堂，就好了！不过小林薰和泰成都是老板，那么……，能不能也来个自由点餐呢？ 至于食材，只能是普通类型。这一点，在他吃鸡肉的时候就有过觉悟了。所以随遇而安最重要。这里既不是东京，也不是京都。所能依仗的，只能是山野料理师的手艺了！ 第30章 伊东坐在餐桌边，却没有点餐。这引起了女服务员的注意。 “欢迎光临。我是相原澄。伊东先生，请问您要点什么？。” 一个身材苗条，颇有风姿的年轻女子走到伊东身边，微微点头。 “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他很满意，随即想到这只是料理店的一种经营手法。一个客人第二次去同一家店，被人叫出名字是会窃喜的。那相当于说受到了料理店方面的重视，犹如人生坐上了指定席。 伊东苦笑。 “啊！相原……，我可以点自己喜欢的食物吗？对不起！贵店这些食物，虽然味道也是很好的。但是怎么说呢，我怀念东京的味道。” 伊东虽然这么说，不过他已经做好了被严词拒绝的准备。毕竟这只是他在异想天开，实际操作性近乎于零。 “伊东先生，当然可以啊！小店提供这种服务。” 相原竟然点头应是。 伊东大喜。他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出现。 “蒜香里脊？” 他试探着问了一声。这道菜用的都是普通食材，伊东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澄点点头。 伊东顿时觉得有精神了！ 五郎在中野区点了四道菜，其中就有这道“蒜香里脊”。 “那么……鸡排猪排混合套餐。” 于是他又试探道。 不料相原又坚定点了点头。 伊东心满意足了。混合套餐是带米饭的。再来杯生啤，就接近完美了。 因为心情愉悦的缘故，相原澄在他眼中原有三分姿色，现在直接变成了九分。 “再来一杯生啤吧！就这些了。” “对不起！伊东先生。劳烦您等一下。” 相原微微鞠躬，拿着料理单走了。 一会伊东点的餐食都送上来了。 “劳您久等了。伊东先生，请您慢用。” 相原送来了单点的料理，然后下去了。 望着香气四溢的食物，他满心欢喜，手指大动。 鸡排猪排外面都很松脆，咬下去肉汁就进了嘴里。淋在外面的酱油，也混合在里面。鲜香无比。 伊东又喝了一口啤酒，顿时感觉非常舒服。 蒜香里脊也非常美味，配菜也很好吃。他慢慢地享用起来。是的，无疑这才是真正的美食！ 吃完美美的一餐，伊东准备要去镇上看看。 他刚在玄关穿上鞋，就听到静香的甜美声音。 “对不起！伊东先生，您去哪里啊？我要去镇上，您想……一起去吗？” 伊东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溢出的幸福感几乎让他差点晕了过去。不过，他挺住了！ “这才是完美地人生啊！” 他求得的上上签，持续不断地展开了不可思议的伟力！ 这个时候，过分矜持和过分热情都是不妥当的。要恰到好处才可以。 “啊！原来望月小姐也要到镇上去。我是想去看看。对不起！要是你不介意，那就一起走吧。” 伊东脸上笑容可掬地道。 “对不起！伊东先生。那请您等我一下。” 伊东愕然当场。 美丽的她，忘记拿了什么东西吗？ 十分钟后，静香出来了。 伊东不由得眼前一亮。 原来她换上了高领的白色罩衫。宽松的牛仔裤也变成了紧身的，显得腰肢更加纤细。整体曲线玲珑浮凸，散发出强烈的女人气息。 真是……个美人！ 伊东默默赞叹。 越是深幽的地方，越是会有难得一见的风景。就如刚才看到的野生辛夷，无人知道它们在那里悄然绽放。 伊东和静香两人走出了青山庄。 青山庄本来就属于抚大镇的范围，因此这里去到镇上只要五分钟。 到了镇上伊东才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个镇子小而不乱，井井有条。学校、医院、超市、便利店等一应俱全。 街道虽然不是很宽，不过也足够用了。反正他没有看见几辆汽车经过。倒是普利司通牌的自転车大行其道，经常飞速而过。 不过这地方一小，就显得人多了。其热闹程度不次于新宿。 “对不起！伊东先生，您不是来自东京都吗？” 静香看到伊东左看右看，就像没见过这种场景似的。于是好奇起来。 “嗯！是的。我是东京都人。” “从东京来的，还觉得我们这里新奇？” 静香睁着大眼睛，抿嘴笑道。 “这个……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应该仔细看看。望月小姐，其实这里的人都很淳朴啊。” 伊东有些尴尬。 他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容。uu看书 ww.uukshuom 比起东京人的面无表情，实在可爱多了。 “啊！怎么会是这样？！” 伊东顿时明白，他上了“好心”的提醒，被其感恩戴德的便利店店员的当！淳朴并不是野蛮啊！真是岂有此理！他堂堂的东大毕业生，竟然如此轻易地受到了蒙蔽！ 他有些火大，随即压下来。这既不是适合追究的时间，也不是适合追究的地点。那个“骗子”，还在神户市呢！这就是所谓的鞭长莫及。 “是啊！伊东先生。离开这里到京都。虽然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美。但是在京都生活，总觉得好孤独。我想融入到里面，但是其中的难度……。对于京都，我们兵库县的这些……终究还是个外人。” 伊东此时不方便发表意见。因为这是地域差距。 说起来，很多东京人都不大瞧得起关西人。尤其是大阪人。东京人觉得大阪人唯利是图，粗俗不堪。不仅吃饭没够，说话声音还特大。 大阪人直爽，觉得京都人矫揉造作，装腔作势。 而京都呢？ 京都人因为京都是千年古都，自觉高人一等。他们觉得东京人没有文化历史底蕴。虽然名字中带“都”，是实际上的首都，那也是乡下人。 这种地域的互相歧视，根本无法避免。因为是世界性的。普遍存在于大洲与大洲，国家与国家，国内各城市之间。 他点点头，边走边和静香闲聊起来。 “对不起！伊东先生，您想看看我们镇上的小学吗？” “啊！可以吗？是的，望月小姐，我其实很想去看看。” 第31章 伊东觉得高桥就读过的小学，应该还是去参观一下比较好。一是因为他好奇，二是因为他毕竟是高桥的“好友”！万一泰成听说了他到了镇上，没有去高桥念书的地方，会起疑心的！ 静香于是领着伊东往前走。慢慢的，行人变少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静香改走了与大路垂直的方向。 路口左侧是个消防站。在步道上停放着红得耀眼的救护车。门口牌子上写着“山丹市消防署抚大出张所”。再往前一些，是抚大邮便所。 这邮便所应该就是，木村登纪子当年工作的地方吧。 伊东寻思着。 路口右侧不远处，是抚大街区的交番。外面，还停着一辆自転车。 这条路比大路略窄，不过至少可容纳两辆小汽车并排行驶。 两人走到路的一半。 “伊东先生，看！那就是我们抚大镇的学校。” 静香指着右侧的一排建筑。 伊东其实已经看到了。 这个学校主建筑是两个两层的楼房组成。路边上的木牌清楚的写着“抚大学园山丹市立抚大小学校”的字样。 学园外面围着一圈防护网。靠路边的防护网下面，是绿化带。学园的后面就是层峦叠嶂的山脉。 “望月小姐。对不起！我原以为是村镇级别的，没想到这个小学挺大的。” 伊东不吝赞扬，这确实超乎他的想象。 “以前……以前当然并没有这么大啦！老爸说以前的校舍相当陈旧，后来政府出资得以重建了。还羡慕我，说我不知道多幸福呢！” “啊！已经……重建了！” 伊东讶然。 他无比失望，于是打消了进去看看的念头。高桥在抚大小学的生涯，看来留不下什么了！作为纪念，他随手拍了几张照片了事。 “对不起！伊东先生，还是到镇中心吧。这里确实没什么意思。” 静香看他兴致不高，体贴地道。 真是个灵敏的女子啊！ “望月小姐。对不起！其实……我主要是想去看看邮政局和便利店。” “啊？为什么您会对邮政局和便利店感兴趣呢？” “望月小姐，不瞒您说。望月先生童年的玩伴健一，他的母亲曾经在镇邮政局工作过。” “伊东先生，您认识健一叔叔吗？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静香觉得难以置信。 这伊东先生怎么可能见过健一叔叔？虽然她是父亲的女儿，可是连她都没有见过呢！ 看来望月夫妇并没有告诉静香，他伊东是高桥的朋友。 “是的！木村健一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们以兄弟相称。” 伊东厚着脸皮点点头。 刚说完他大感不妙，完了！骗人是不对的！这么一说，他和望月、高桥成了同辈。而静香成了下一代。 他此时的懊悔，比什么大震灾和洪水都要猛烈！ 神啊！救救我吧！ “啊！太好了！没想到伊东先生认识健一叔叔。回去我要告诉父亲这件大喜事。他一直念叨着健一叔叔。那么请问您，我的健一叔叔现在什么地方啊？” 静香小女孩般地雀跃。 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天国！ 伊东摇摇头，只好继续他的诈欺生涯。 即使是他有些心仪的静香，也不能说实话。因为他已经告诉望月夫妇，高桥还活着，生活在京都。同时他也不想静香伤心。 “木村兄就在京都，从事公安工作。没准，你还见过他呢！” 静香吐了吐舌头。 她拉长声音道：“公安。”然后轻声道：“我有点讨厌警察，因为……” “望月小姐，既然木村兄是望月先生的朋友，那么肯定是个好人。要是他人品差，我们也不会成为忘年交的！” 伊东解释着。 这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大路。右侧就是邮便所了。这个所不大，门口一辆邮政车都没有。门前不远处的红信筒忠实地立在那里，等候信件的投放。 两人进了邮便所，伊东发现里面也就两三个人。 有个穿制服的女人站在一边，看到伊东和望月静香就迅速走了过来。 “欢迎光临！下午好。对不起！这里是邮便所。我是大岛安奈。请问您是速递，还是办理储蓄保险业务？” 这个女人三十多岁，脸部扁平，眼睛不大。脸上还有些雀斑。 “啊！下午好。我是伊东，大岛女士。对不起！其实……我是来打听一个人的。这个人曾经是你们这里的员工。” “伊东先生，对不起！请问您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女人脸上的热忱有些消退，但还算积极。 “是个女人。姓木村，名字是登纪子。” “木村……登纪子……吗？啊！对不起！伊东先生，您确认是叫木村登纪子吗？恕我直言，uu看书.uukanhu 我来这里工作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大岛眨着小眼睛，充满困惑。 大岛的这个年龄嘛！嗯！要是从这看，她根本不可能认识木村登纪子。 “大岛女士，对不起！请问这里有老资历的前辈吗？我说的这个人，大约在昭和五十年到昭和五十六年，在这里做邮递员。” 伊东思忖后，问道。 “所长，您认识木村登纪子吗？” 大岛冲着柜台后的人问着。 柜台后突兀地冒出了一个男人的脑袋。看样子他正在整理资料，手里是一个文件袋。 伊东不动声色。静香则猝及不防，吓了一大跳。 此人的眼睛狭长，眼皮肿胀，就像睁不开眼睛一般。鼻梁不高，嘴唇厚实。脑门的中间部分已经是光可鉴人。两边稀疏的头发，捍卫着末日森林最后的荣光。 伊东估摸这老男人有五十多岁。如果一直在这里工作，应该认识木村登纪子。 “对不起！我是长沼，请问谁要找木村登纪子？” 秃顶男看着伊东和静香，微微一笑。可惜他不笑则好，一笑眼睛直接不见了。 伊东觉得有门啊！听长沼的口气，分明认识高桥的母亲登纪子。 “打扰了！我是伊东。长沼先生，是我想要找木村登纪子。这是我的名片。” 伊东上前一步，双手递过名片。 长沼接过名片，扫了一下。却没有名片回赠。 他打量了伊东几眼，又看了看没有说话的静香。 第32章 “伊东先生，对不起！您想找的这个人，已经去世多年了。我当时作为后辈，还参加了葬礼。” “长沼先生，我也知道她已经去世了。您是否记得，她有个儿子？” “嗯！我在葬礼上见过他的儿子。是个帅气的小家伙！叫什么来着，康一还是健一？” 他有些不确定。 “叫健一，木村健一。” “瞧瞧我这脑子，不中用了。应该就是这个名字了。伊东先生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呢？” 长沼的言下之意就是，木村登纪在这里的工作情况，他能回答一些。至于问登纪子的儿子健一？他连名字都记不清，更遑论其它了！ “长沼先生。在木村登纪子去世后四年，她的儿子健一乘坐贵所的空调邮政车，离开了抚大镇。我查过，他坐的那种邮政车是11型。不是昭和四十七年新造的14型。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当时载着他的那辆车司机是谁？” 长沼眯缝着眼睛，又看了伊东几眼。似乎想要把他记住一般。 “要是这么说，让我想想……嗯！我似乎有点印象。这个人是……小仓。没错！我记得小仓和我说起过这事。” “对不起，长沼先生。请问，这个小仓先生还在这里吗？” 长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现在他还是我们这里的人，不过明年就退休了。” 他冲着门口然后喊。 “小仓，小仓。” 可惜，无人应答。 “那个……长沼所长，小仓前辈不是领着新人去历练了吗？” 大岛觉得无奈，只好出言提醒。 “我竟然忘记了！” 长沼用力拍了拍光脑门，有些沮丧道。 “对不起！伊东先生。要不两位在这等会，喝点茶。要是着急就先去办事。小仓回来，我让他等着你们。” “啊！长沼先生，这么说可就……那，给您添麻烦了！” 伊东顺势答应下来。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高桥是从哪里下车的？毕竟抚大镇到神户，路途可以说是相当遥远！ 他们等上一会自是无关大碍。 “非常抱歉！麻烦望月小姐等一会。” “可以啊。” 静香笑靥如花。 两人刚坐下，就听见汽车马达声。一会，门口就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工作服的老年男子。 男子虽然岁数有些大，不过精神头很足。脸色红润，但是已经有了一些淡淡的老年斑。眼睛挺有神。鼻子高挺，嘴巴却不大。和普通男人的嘴巴相比，简直可以称作小巧了。 “伊东先生。刚说到他，他就来了。这位就是小仓。” 长沼悠然道。 “小仓前辈，这位是伊东先生。他从遥远的东京都来，有事要问你。” 他随即对男子道。 “我是小仓悠登。这位伊东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老年男子声音洪亮，他对着伊东微微鞠躬。 伊东自然也鞠躬还礼。 “对不起！小仓先生。贵所的木村登纪子，您还记得吗？她的儿子健一，多年前曾搭乘您的邮政车，离开了大抚镇。” “怎么能够不记得！登纪子和我算是同期。健一可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大家都说他长大能上东大呢！山洪来的那年，他说想出去转转。央求我带他出去。我自己也没有车，就拒绝了。没想到健一说坐邮政车就行。看着他和登纪子酷似的面容，我再也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就让他上了车。结果他从此就没有了消息。这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我问过警察，这种事只能算作失踪。不过这事你是如何知道？难道你有健一的消息？他怎么样？” 小仓懊悔中夹杂着兴奋。 原来不仅有泰成牵挂着高桥，还有这个热心的老人。 伊东眼睛微微湿润了。 “木村先生是我的朋友。在京都做公安。由于工作是保密性质，再加上很忙。所以没有时间回来。” 他同样不忍心打击这个老人。 “太好了！哈哈！没想到小健一有了大出息。他毕业于哪个名校？” 小仓无比欣喜。 “木村兄才华横溢，他毕业于京都的安京大学。” “京都啊！这么说留在京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安京大学和东大，都是第一流的大学。健一果然厉害。” 小仓哈哈大笑，语气充满着惊喜。 伊东只好做了陪笑男。 “小仓先生。请问当年，健一是在哪里下车的呢？” “姬川市。” 小仓毫不犹豫。 “啊！抚大镇属于山丹市。你们的上级邮便局，不应该是山丹市吗？” 伊东颇为奇怪。 按说邮便所是不会跨区域送接件的。uu看书 .uukanshom 因为不仅有扰乱另一区渠道的嫌疑，而且会引起对方区域人员的强烈不满。 “伊东先生，是这样。当时市里有到姬川的急件。车辆少，人手不足。我就临时去了姬川。记得我当时还和健一讲，那里有个古城。可以去看看。” 小仓解释道。 临时性质啊！ 伊东懂了。大概当时的运力不够。 “您开车到了姬川，健一就下车了？” “是啊。下车后，健一还冲我直挥手。告诉我不能因为送他，耽误了送件。那挥手的样子，我现在都记得。真是个懂事的小家伙！” 小仓回忆着。 高桥肯定也忘不了这个老人！ 因为那是他离开故乡，从此踏上不归路的日子。高桥如何从姬川到达神户？ 路途的遥远，沿途的艰辛。这种种事情，除了高桥，已经无人知道。 “小仓先生，您可以放心了。木村兄当然是安然无恙。您不用再为此耿耿于怀了。” “太好了！伊东先生。感谢你告诉了我。我的人生，少了一件遗憾。只是……” 小仓欲言又止。 伊东知道老人是想问：“健一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和心累，真想把高桥已经中毒身亡的事实和盘托出。只是，他不能这样做啊！ “对不起！小仓先生，您真是个正直的人。打扰了。” 伊东说罢深深鞠躬，一滴微不可见的泪水滑落下来。 他向长沼和大岛致谢后，头也不回地和静香离开了邮便所。 第33章 路上他忽然想到了白线帽。 这白线帽究竟是怎么到了西南村小雪的“家里”？总不会是帽子插上翅膀，自己飞了过来。 那么就是有人送过来，压在石头下。那么，为什么把一顶帽子放在那里？！这又喻示着什么？ 想到这里，伊东告诉静香他要回青山庄。静香却摇摇头，说她要再转转。 他只好独自回到了青山庄。因为路不远，他的记忆力又很好，所以不能迷路。 一回到青山庄，伊东就回到了房间。他打开旅行箱，仔细端详着那顶白线帽。 这白线帽无疑已经是相当陈旧的老物件。 一方面是久远的年代，一方面是长期的磨损。除了帽子盖上烧焦的部分，其余的都乏善可陈。 伊东把帽子翻转了过来。帽冠的内衬很洁净，没有汗水长期浸染导致的变色现象。就是内沿有些磨损。 咦！这帽子内沿里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什么图案的样子？ 难道是汗渍吗？看起来可不像！ 他索性把内沿翻了出来。 啊！那个不是图案，而是蓝丝线绣着的人名！而名字就是“木村健一”。 伊东惊得倒退几步，险些因为身体失去平衡而摔倒。 这顶白线帽，竟然真的就是高桥康夫的！ 为什么这么判断呢？ 一是白线帽本身。二则是富冈证实，高桥的白线帽盖曾经烧焦过。最关键的是“木村健一”这个绣上去的名字。 原来他不知道木村健一是高桥童年的名字，而现在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为什么高桥的白线帽，会出现在西南村的久家呢？ 谁做了这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又是代表什么呢？ 伊东苦苦思索，想抓住一点可供追溯的东西。却总是不得要领。 究竟是谁把高桥的帽子送来的？ 啊！等等。先不用去管送帽子人的身份，也不管他是如何得到帽子的，或者说谁给他的。当务之急，要研究这个人如何把帽子送到这里的途径。 速递和普通邮寄，伊东思考下已经否决了。 看起来简单，操作难度极大。当然，花钱雇人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从帽子神奇地出现在西南村来看，还是送帽人自己做才稳妥。 若是送帽子自己送过来，那么他是利用什么交通工具来的。 如果是从某地开车前来，因为这里是山区，小汽车爬坡能力弱。 还有就是车牌。外地的小汽车出现在这里，会非常显眼。如果送帽人很谨慎，就不可能开车过来。 租借车辆也是同理。接触的人越多，越不利。 第二种途径就是像伊东这样，坐大巴过来。 山丹市这样群山环绕的城市，当然没有jr和近铁。无论从周边哪个城市到达山丹市，都得坐大巴。 当然，还有直升机或者小型飞机可以选择。从某地飞到山丹市抚大镇。不过目标太大！ 帽子既然悄然而不觉地出现在西南村。那么送帽人就不会大张旗鼓地来。 那么是小型的无人机？要是这样，必须有接收人才能办到。帽子总不可能自己掀开大石头，躺在木板上。 而从山丹市到达抚大镇，除了大巴、自転车、摩托车和出租车，基本没有其它的运输工具。 自転车显然不太可能。从山丹市到抚大镇，不仅太费时费力，而且比环法自転车赛都难！ 摩托车倒是没有问题。但是根据山势和难度，驾驶者应该是职业选手。这似乎……也很困难。 相较之下，出租车的可能性比较大。虽然这里少，但是不是一辆都没有。 等等！伊东忽然觉得，有个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叫车？预订？ 他是搭静香的车来的。若是送帽人以购买某种商品或者服务的名义，要求抚大镇某商家派车来接。这种行为顺理成章。毫无可疑之处。 伊东继而想到。 姬川到山丹的大巴。早晨从山丹出发，上午到姬川。再从姬川出发，中午到山丹后停止运营。 送帽人要是今天坐早班车从山丹到姬川，必然昨晚要在山丹住宿。若是今天坐晚班车从姬川到山丹，必然今晚要在山丹住宿。 住宿的地点若是更近一些，岂不是就住在抚大镇？送帽人无论从哪里来，必然要到抚大镇！ 伊东坐不住了。他把帽子放回旅行箱，就风风火火地到了一楼。 这时候绘梨沙正在服务台，而静香似乎也是刚刚回来。 母女俩看到“狂奔而下”的伊东，都瞪大了眼睛。 伊东在下楼的同时，脑子里也是马力十足的运行。 帽子没有被雨淋的痕迹，也没有被动物噬咬。这似乎说明，在西南村没放多久。时间估计在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而高桥是在三月二十八日死的，到今天十一天。u看书.uuknshucm假设两者有关联，帽子究竟是在他死前还是死后，被送过来的呢？ 他跑到服务台，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呼吸平稳下来。 “伊东先生，您这是……？” 她目光诧异。 “对不起！老板娘，镇上除了你们青山庄，还有其他的旅馆吗？民宿也可以！” 伊东目光狂放，大声问道。 “啊！伊东作家。恕我直言，您对青山庄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绘梨沙非常惊奇。 伊东发现绘梨沙会错了意。 “老板娘，对青山庄我很满意。我离开抚大镇前都会住这里。我是问，镇上还有其它旅馆或者是民宿吗？” 绘梨沙明白了。 “整个抚大镇，仅有我们青山庄一家旅馆。这里可没有什么民宿。” 她决然道。 什么！果然如此，这可是好消息！这就意味着，送帽人几乎不可能住在别的地方。除非有亲戚在这里。 “老板娘，最近一个月，有没有奇怪的人住在你们这里？” 惊喜的伊东压低声音问道。 据他估计，若是真有他想象的送帽人，那么这个人必定是遮人耳目来住过宿。 “啊！要说最奇怪……，最奇怪的，不就是伊东作家您吗？” 绘梨沙开了不轻不重的玩笑。 伊东听了半晌无语。 他都火烧眉毛了，人家还有心情开玩笑！但是绘梨沙他可不能得罪，甚至连任何不满都只能悄悄压下。 既是为了获得线索，也是为了他心仪的人。 第34章 “那么除了我之外，还有奇怪的人吗？” 伊东顾不上这个了。 绘梨沙看出伊东的神态话语都不同寻常，看来问的事对伊东作家来说挺重要的。 “我想想啊！这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一个月的客人啊。” 奇怪的人？ 这个话语涉及的范围其实很笼统。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诠释。认同某种行为等等，就不会觉得奇怪。所以这种奇怪，应该是或者行为出格，或者言论出格等等。 绘梨沙努力地去想，却苦于没有一丝一毫的头绪。这时候，进来个客人。他先脱下鞋子，放在鞋柜里。然后又摘下太阳镜，放进眼镜盒里。 她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些天来的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头戴遮阳帽，眼上扣着深色的太阳镜。脸色很黄，就像得了肝病。进来的时候，既没有拿下遮阳帽，也没有拿下太阳镜。衣服好像是灰色，裤子是运动裤。脚下是一双普通登山鞋。旅行箱是普通的地摊货。 “伊东作家，大约半个月前确实有一个奇怪的客人。”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嗯！确实很奇怪！这个人头戴着故意压低的遮阳帽，还有太阳镜，那么至少大半个脸，别人就看不见了。但是太阳镜不是近视镜，屋子里再明亮，戴太阳镜也会视感极差。 “老板娘。这个人在住宿登记簿上登记的时候，也没有摘下太阳镜吗？” “哎呀！这……我可记不清了了。” “妈妈，您忘了！当时您不是接了个电话吗，我接替您做的登记啊！” 静香似乎也想起来了，插嘴道。 绘梨沙想了起来，那天是有一个送货电话打了进来。正巧静香在，就由代替她继续接待客人。 “啊！我想起来了。对的，就是这样。是静香帮忙了。” 绘梨沙点了点头。 “对不起！望月小姐。客人登记的时候，摘没摘下太阳镜？” “嗯！我觉得没有。我还奇怪呢？戴着太阳镜进来，怎么能就像没戴一样。” “啊！很可能是变色或者偏光太阳镜。” 绘梨沙正在翻看住宿登记簿。 她翻到某一页，愣住了。客人都是自己写的个人信息，字体都五花八门。而某个客人的登记资料，字体非常眼熟。这不是静香的笔迹吗？ “静香。” “这是这么一回事？这个客人怎么是你代笔写的登记资料？应该由客人自己做登记的呀！” 绘梨沙拿着翻开的登记簿问道。 静香“呀”了一声，瞥了一眼登记簿。 “就是那个奇怪的人喽！因为左手缠着带有干涸血印的绷带，就请求我代替抄录上。我只好帮忙了！” 静香解释着。 “啊？为什么不用右手？难道……” “是啊！说是左撇子。” 左撇子？ 此人故意伪装成左手受伤，而右手无法写字做登记。这种手法，实在是太高明了！旁人若是想伪装，一般直接选择右手受伤。但反其道而行，简直是天衣无缝！ 伊东听了兴奋了，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送帽人。为了避免留下任何痕迹，连善良的静香都利用上了。 看不清脸，没有留下笔迹。甚至，没有在登记簿和笔上留下指纹。 这个人不简单啊！思维缜密，滴水不漏。这就愈加说明，此人非常可疑！ “老板娘。对不起！请问我可以看看登记簿吗？” “哎呀！伊东作家，这可不行啊！住宿客人的资料是保密的。当然，要是您是警察，调看就没有问题。” “老板娘，这对我很重要。” 伊东强调道。 这个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绘梨沙示意静香到服务台代班，她则进了屋。伊东瞅了瞅，正是泰成呆的屋子。估计她是去请示泰成了。 泰成正在想事情，看到绘梨沙进来不满地哼了一声。 “先生，伊东作家想看一下住宿登记簿。似乎要查一个人。” “给他看吧！毕竟是健一的朋友。再说，看看又能怎么样！” 泰成相当地不耐烦。 “但……伊东先生他只是个作家，又不是警察啊！” 绘梨沙微微惊愕。 “糊涂！你这个人的脑子就是太笨！谁说他不是警察？！照我看，他也是公安。我觉得他伪装成作家，是到这里调查什么事。他昨天问的话，我仔细想了想。都是关键的地方。今天他爬上抚大山，身手很敏捷啊。” 泰成压低声线，神秘地道。 若是伊东听见了这番话，必然会愕然后捧腹大笑。自己是来调查的，这点是对的。但是警察或者公安吗？他可不愿意当公务员。 “他也是公安？！” 绘梨沙服了！她的先生果然厉害，眼力好！她顺从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伊东作家，那您就请看吧。” 绘梨沙指了指台子上的住宿登记簿。u看书 wuuknshu.om “太好了！对不起！老板娘，那我看看。” 他拿起了登记簿，看着上面的资料。 “对不起！望月小姐，哪个是你写的？是这个字体秀丽的吗？” “伊东先生真会开玩笑。我的字不值一提。不过……这个确实是我写的。” 静香笑了笑。 嗯！栏目里写着的是“大阪市浪速区原町x丁目4番75号喜多幸子。” 伊东觉得这地址和姓名很可能是伪造的。但是姓名？“喜多幸子”。这分明是个女人的名字。 “老板娘，这个奇怪的客人是个女人吗？” 伊东诧异地问道。他一直以为是男人。 母女俩忽然间愣住，然后双双大笑起来。 “是个女人啊，伊东作家。” 末了，静香忍住笑道。 伊东心道：“这两句要是颠倒过来，那可不得了。” 他看了看前面的日期，不由得呆住了。因为上面赫然记载着：“3月19日。” “望月小姐，登记的地址是大阪。请问这个喜多幸子说的是大阪话吗？ “是的，千真万确！伊东先生。我的大学同学就有不少是大阪人。就是这个腔调，而且非常纯正。” 一个神秘且形迹可疑的大阪女人？一个看不清脸孔的家伙！ 伊东陷入了沉思：这个大阪女人究竟和高桥的帽子有何关联呢？又是谁搞到了高桥的帽子呢？这高桥的帽子是真货，还是复制品呢？ 他越想越觉得各种线索犹如解不开的乱麻一般，脑中登时混乱不堪。 第35章 “对不起！老板娘。这个喜多幸子什么时候来的？” “和您一样，伊东作家。都是中午来的，看来是搭乘了姬川到山丹的大巴。” “那她什么时候走的。” “应该……是第二天早晨。” “那就是从中午住到第二天。她的三餐都是在这里吃的吗？” “哎呀！说起这个……其实也有点奇怪。来的那天中午，她是点的餐。我们的澄小姐给送上房间去的，她本人没有下来吃。” 避免和别人接触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这个喜多幸子，确实非常可疑！。 伊东这么想着。 但是他突然意识到：若是喜多幸子患有社交恐惧症，那就合情合理了。 因为患有社交恐惧症，戴遮阳帽和太阳镜是为了遮挡别人的目光。那么手也许是真的受伤了。所以不能做住宿登记。不去人多的地方吃饭，很多正常人也会这样选择呢！有些人就是喜欢清净。 伊东苦笑了一下，看来是他多疑了。 常人觉得神经症的人很奇怪。神经症的人恐怕还觉得平常人奇怪呢！ 那么应该把调查的人，扩大到一个月内的所有住宿人员？ 伊东心中充满苦涩。 这是不可能的事。即使这里面会有送帽人，但是如何查起？住宿登记不需要看身份证明，伪造地址姓名轻而易举。 就算留下的笔迹是真的，又如何查？日本人口1.27亿呢！再说，只是送个帽子。把一顶老式白线帽放在某个地方，伤害谁了？什么都不是。这显然不是刑事案件。就算是警察，也会置之不理。 伊东顿觉浑身无力，刚才的兴奋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喜多幸子吃完午餐，下午就没有出来吗？” 他强打精神坚持问完。 无论是来旅行，还是抱有其它特定的目的。来这里总不能就在这里住着，哪里也不去吧？然后第二天就走了？ 那她来做什么？特定的时间避开某个人，藏到这里？ “她有没有出去？是了。她是出去了。当时有人来送货，我就出去了。我看见她，走出了青山庄。我追上去问她，要不要送她到镇上去。我觉得她毕竟是大阪人，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人，也许不喜欢走路。” 绘梨沙回忆道。 “那她如何回答？” “没有。她似乎笑了笑，就那么施施然地走了。” “街道上都有路牌。这么个小镇，想走丢都不容易。她还是那套装束？” “是的。不过背了一个小包。” 她用手比划着，“方形的皮革黑包。” 看来这个喜多幸子，可能是来拜访熟人。陌生人她肯定害怕，所以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她一会就回来了？” “不是，似乎是在晚餐的时候回来的。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这里又不是在大阪的心斋桥，没有多少地方闲逛。可能是身体弱吧，走点路都累得不行！我问她‘累着了吧？’她总算说了一句‘穿登山鞋逛街，鞋底有点硬。’” 绘梨沙努力回忆着。 穿登山鞋逛街，多么舒适啊！ 伊东有些不同意这种观点。不过女人还是喜欢平底鞋走路吧。 “晚餐她照例是点餐上楼。对了，有个客人回来的晚，在玄关不小心把她的登山鞋碰掉了。我赶紧过去，对客人道歉。当我把她的登山鞋放回原处，发现鞋底的纹路卡着一块小石头，还有一些辛夷花。难怪她觉得鞋底硬。应该就是这个小石头的缘故吧。” 小石头？辛夷花？ 伊东觉得奇怪。虽然这里是个小镇，不过街面上干干净净。 “那么老板娘，那石头还在吗？” “我放到花盆里了。” “对不起！老板娘，您都养了些什么花？我可以去看看吗？” “伊东作家，就让静香和您去吧！我得看店啊！”于是得奉母命的静香领着伊东到了青山庄的花圃。 说是花圃，其实就是收拾出来的一个空地。这里背靠青山庄的墙壁，可以避免阳光的直射。里面生长着茂盛的花草。花的色调以黄色为主，也夹杂着些或红或白的。附近还有些灌木。那一米多高开着黄花的是棣棠花。这棣棠花不仅可以观赏，还有药用价值：有消肿、止痛、止咳、助消化之功。 花圃外面有十几盆植物，不过还没有开花。 这些花盆都是陶瓷制品，形态各异。有的是绿底蓝色梅枝，有的是黄底雀鸟栖枝。还有的像茶具一样。 伊东扫视了这些花盆，终于发现有一个花盆的泥土里，插着一块小石头。 他捏起小石头，仔细看了看。 咦？看着这石头的纹路，uu看书 .uukansh 似乎是抚大山上的。对了，还有辛夷花！ 难道…… 伊东想了想，郑重地把用纸把小石头包了起来。 静香看着他的举动，噗嗤一乐。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非常可爱。 真是人比花娇！ 伊东心底里浮上一句。 他刚想走，突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咦！会是什么呢？他停了下来，又扫视了一遍花盆。不禁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啊！ 绿色尖叶，白色斑纹分割成一个个格子的，是斑叶兰。只有两片暗绿心形之叶，叶面上有云纹的是丸叶寒葵。而同样是心形叶子却不对称，经常一大一小的是秋天开花的秋海棠。秋海棠叶绿，花粉，蕊黄。花朵繁多，清新若兰。还有号称“一日梦”的重瓣木槿。 木槿属植物都是夏日就开花，朝开暮谢。与太宰喜欢的月开朝谢的月见草南辕北辙。既然富士山适宜的是月见草，那么木槿又该配什么山呢？ 当樱花褪尽，是有藤花接力。藤花凋落时，善于低调的忍冬悄然登场，开出白色或者黄色的花瓣。它其实是一味药材，又叫“金银花。” 继忍冬之后，绣球状的紫阳花就会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可惜梅雨季阴雨连绵，令人心生厌烦。 不过令人高兴的是，只要木槿悄然绽放，那就说明潮湿无尽的梅雨季已经穷途末路。“出梅”后，盛夏高悬的骄阳已经取而代之。 只不过眼前的这些盆栽植物还未到花期。虽然都亭亭玉立，宛如青春少女。但是缺少娇艳的花朵相伴，终究失色不少。 第36章 咦？在靠近房屋北侧有两盆孤零零的木本植物。 伊东瞅了瞅，那青翠欲滴，形似展开手掌的原来是覆轮八手。浓绿的叶片带着白色斑点，有的深裂为七角，有的是八角。看上去相当惹眼。 青木则是叶片狭长，带有亮绿和淡绿两种色泽。暗红色的果实恰如高知海域出产的阿卡珊瑚。 这两种植物喜阴耐寒，叶子茂盛。不过，因为它俩是俗称的“厕所树”，所以总是遭人嫌弃。 其实作为观叶植物的八手，它的花也是很好看。在冬天的十一到十二月之间，球状白花就悄悄现身在植茎顶端，而叶片则守护着羞答答不欲人知的小小美女。 伊东心中点评了一番。他刚想招呼静香回去。却发现花圃里，有一大片开着黄色花朵的金鱼草。 他伏下身体，拿着手机对准怒放的艳丽花朵。“啪”的快门声响起，一张美轮美奂片的图片就完成了。 伊东颇为满意。 虽然他绘画的水平在学生时代屡遭诋毁，但是摄影的技巧却是出类拔萃！ 伊东踌躇满志地习惯性检查照片，寻找不合适的细节。突然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睁大了。因为在金鱼草的边上，有几株似曾相识的茎叶。 伊东放下手机，向着花圃看去。啊！果然是这样！这就是他刚才忽略的。曾经苦苦寻觅的毒物-乌头。 因为乌头的茎叶很特别，看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这里也有乌头啊！看来，乌头果真是适应性极强的植物呢！只要是在山地草坡或灌丛中，就可以肆意生长。 伊东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乌头分布广泛，提炼的毒汁具有便于携带的特点。想要调查毒死高桥乌头的出处，不啻于大海捞针。 静香看着伊东盯着花圃看，就走了过来。 “伊东先生，我家这金鱼草很美丽吧！” 伊东看着她美丽的眼睛，秀丽的脸庞，不知不觉地就冒出一句：“这金鱼草又怎及小野小町呢！” 说完他就在心里大叫糟糕。 虽然伊东是有点喜欢静香，但是他喜欢循序渐进。这种面对面近乎告白的话，出现地太早了。因为他并没有真正准备好。 “啊！伊东先生，我可比不了平安时代的女歌仙。” 静香眼中泛出夺目的神采。就像钻石般闪闪发亮。 她羞涩无比。 “不是！我是说金鱼草像小野小町的和歌……” 力图补救的伊东说完又后悔了。小野小町的和歌，大多数描绘的是爱情。 这时候的气氛有些暧昧了。 “对不起！望月小姐，这乌头是野生的还是你们种植的？” 伊东赶紧转移话题。 静香脸上的艳色并没有消退，看起来分外妖娆。 “这个是叫‘乌头’吗？是爸爸用来治病的。爸爸原来年轻的时候，得了风寒湿痛。村里有个土方子，用这个药祛风湿。爸爸说，山上有很多。” 她看了看花圃道。 山上有很多！ 伊东想想来时坐大巴，经过的那些花花草草。恐怕那里也有很多！看来调查乌头来源，已经完全不可能！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至于喜多幸子。如果她不是社交恐惧症，那就有可能是送帽人。 鞋底的小石头，说明她去过有石头的地方。街道如此干净，即使真的有未及时清理的东西。也不应该是石子这类东西。而且石头上的纹路对应这抚大山上的。 另外，抚大镇很小，逛街一个小时都用不上。她离开好几个小时。若是去了西南村，时间则完全够用。 至于辛夷花？他决定等会问问静香。 “土方子治病，其实也卓有成效的。我今天上抚大山，发现里面很湿滑。由于树木密集，树叶大。雨雪形成的潮气，很难散发出来。若是长期去那里，非常容易受病。看来望月先生，年轻时喜欢抚大山啊！对他和当年的小伙伴来说，抚大山森林就是他们的游乐场。” “小时候，爸爸经常和我讲抚大山是多么的好玩。也带我去过几次。可是我对那里不太喜欢。总觉得那里很阴森可怖，就像有怨灵出没一般。所以长大后，再也没有去过了。” 伊东点点头。 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男孩子喜欢有趣的东西，女孩子喜欢可爱的东西。这是在成长过程里，有意无意造成的。男孩子若是打架，无论输赢。大家都称赞他是男子汉。要是男孩子喜欢照镜子，uu看书uansh 就会有人嘲笑他像个女人。 所以，大家都把真实的自己藏在心里。戴着不同的面具，出现在特定的场合。为什么日本人喜欢太宰？因为他坦荡，因为他纯真。我就是这个样子，我不喜欢遮掩。虽然颓废，但是很真实。 据说很多人读了《人间失格》后，都觉得这部小说是为自己写的，能看懂的也只有自己。 “对不起！我还有个问题。望月小姐，镇上有种植辛夷的吗？” “据我所知，肯定是没有的。因为太容易产生立枯病。再说辛夷太高大，容易遮阳。” “望月小姐，我明白了！辛夷是向阳的植物，需要在排水良好的地方。辛夷喜欢的富含腐殖质的山地沙壤土，正是引起立枯病的立枯丝核菌的乐园。它的种子特别容易在地下烂芽；或者是苗倒茎烂。即使长成苗木，也会枯死。” “啊！伊东先生什么都知道啊！” “哪里哪里。只是偶然了解的！望月小姐，抚大山靠近西南村的地方，有一大片野生的辛夷花。” “什么？真的有吗？爸爸怎么从来没有说起过？” 伊东默然。 估计在西南村出事后。无论是抚大镇还是东南村的人，谁也不肯去靠近那里的山林了。 耐寒的辛夷只能悄悄地长在抚大山西南村这侧，因为这里不积水。二十多年过去，当然足够生长为傲视群木的王者。只是花放时无人知晓，无人观赏。 这么一想真的有够讽刺的！ 国民对各种知名的秘境趋之若鹜。而真正的秘境却人迹罕至。 第37章 “对不起！望月小姐，那我们回去吧。” 静香点点头，默默跟在伊东的身后。 回到霞光间，伊东又拿出小石头。 既然它出现在喜多幸子的鞋底，那么是否能说明她去过抚大山。若是逛街踩到，应该不会留在鞋底。女人身体轻，走路一般也轻盈。不像男人走路快，脚下力量足。即使真的踩并嵌入鞋底，足底也应该有感觉。然后应该找个地方，把石子拿掉。 什么时候鞋底嵌入石头，而不知？只会是急行，足部力量加大，才有可能。既然这石子不是街道上，那么来自哪里？当然是抚大山！而辛夷花就是佐证。 喜多幸子很可能去了西南村原址。也许她就是送帽人。她的衣帽眼镜，手上带血渍的绷带都是伪装。 那么，这个说着标准大阪话的喜多幸子是谁？她的伪装下，会是陌生人？还是伊东认识的人？ 伊东觉得随着调查的深入，他的疑问越来越多了。本来应该是越来越少才对。推理小说中的侦探或者刑警，都是这么设定的。为什么到了现实世界，却完全不一样了呢？！ 他叹了一口气，却并不后悔！既然干了，那就必须整一个水落石出。 伊东出了房间，下了楼就到了餐厅。无他，晚餐的时间到了。 餐厅里的人，不减不增。还是昨晚的那些人。看来这些人和他差不多，至少会住上两夜。 “相原小姐，还是单点吧。” 伊东对料理单视而不见，对着迎上来的服务员道。 “对不起！伊东先生，今晚想吃什么？” 相原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猪舌，姜炒猪肚，炒猪内脏辣味噌风味。再来一个生啤，一份米饭。” 伊东想起五郎在神奈川的横滨，点的东西很合他的胃口。 “不好意思，那么请伊东先生等一下。” 相原澄点点头，离开了。 不多时，饭菜齐全。 伊东先夹了一块猪肚。猪肚软中带韧，很有弹力。配上姜末，混着汤汁，让人欲罢不能。炒猪内脏颜色金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吃到嘴里，弹性十足。他赶紧喝下一口啤酒，真好吃啊！猪舌配着葱段，加上味噌。软嫩香辣，很有嚼头。 他胃口大开，酣畅淋漓地吃了起来。本着食物不浪费的原则，他吃得干干净净。 若不是自己跳出窠臼，恐怕还得吃那些料理单上的旧货色。 伊东大为得意。 结了账，他就回到了房间。 这时候手机上的line聊天软件，发来一个表情贴图。他打开锁屏，一个戴着红色头盔的彦根喵头像在不停地跳跃。 竟然又是损友良平！ 伊东又开始愤愤不平。 自从平成二十二年，滋贺县彦根喵在全国吉祥物大赛夺魁后。良平就恬不知耻地用它做了头像。 东京人用滋贺县吉祥物做头像，实在有些不太合理！不过这几年，东京的吉祥物确实不出彩。也就是前年还能好一点，前十有三个是东京的。 伊东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他只好点击着屏幕。 “喂！你最近玩fate/grand order（命运/冠位指定）了吗？” 彦根喵神气活现地发来文字。 良平是个游戏迷，最喜欢角色扮演类。 伊东情不自禁地撇撇嘴。 身为“臭手”的他，本来只是偶尔玩一玩。不料被良平误认为是不可思议的强者，经常邀请他一起玩。这其中的奥妙，在于他某天借用了另一个朋友的手机。于是阴差阳错之下，铸成大错。 可惜伊东的职阶是号称最弱的caster。魔力值虽然强悍，但是战斗技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不好意思。其实是我在外地没有时间。那么你在家里？” “哪里有那么好命！当然是在加班。谁像你，整天游山玩水，活得自由自在。你说，为什么当初我会被新都电气内定呢？” 彦根喵发来一个女孩头撞木板堆的表情。 伊东笑了。 良平要是不自己去面试，谁会理会他？毕竟良平不是还没毕业，就名声遐迩的人物。 “咦？听你的口气，难道是后悔了吗？中岛良平先生？不过你除非自己开一个会社，要不然凭你的专业只能天天喊着‘男人真辛苦’了！” “我哪有那种实力！我又没有像你爸爸那样的社长父亲，也没有一个继承雄厚家业的大哥。幸亏我继承了我父亲的聪明头脑，要不然还在公司的底层蠕动着。” 不错！伊东恨恨地想。 良平当然是聪明人，所以才喜欢捉弄他。问题是他伊东的智力也很强！两者的区别在于性格而已。 “不说了，我要休息了！前进吧！奥特曼！” 伊东笑着发了一个敬礼的表情。uu看书ww.uukashu “ok。” 彦根喵发来最后一句，就再也不动了。 这应该是又忙了，或者下班一起和同事去喝酒了。伊东如是想。 良平虽然是损友，但是并不是庸才。他毕业于早稻田，在东京的新都电气工作。 伊东记得良平说过，他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可惜这简直是完全不切合实际的白日梦。 应该不至于过劳死吧！良平你不会成为“社畜”吧！ 将生命献给没有人情味的会社，真能够健康幸福地光荣退休吗？ 伊东深深地怀疑这一点，因为这些年过劳死的“社畜”，一年间总有几百个。 厚生劳动省劳动灾害认定过劳死的标准还在沿袭平成十三年的旧律，无法解救广大的会社员工。 唯一能庆幸的是，他是自由职业者。每天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伊东想起了另一位成佛的女性高桥。希望她在天国，过得快乐吧！ 嗯！明天回京都吧！ 伊东觉得他在抚大镇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开始收拾东西。 月华透过窗子，洒落进房间。给屋子的陈设披上一层朦胧的银光。 月色真美啊！ 伊东叹道。 不过这句话，一般是用于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月亮时做深情告白用的。 他想起静香，这时候她是不是也在看着这轮清冷明亮的美月呢？只是他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何时能够再见到美丽的静香呢？ 伊东拿出求得的上上签，祈祷起来。 第38章 四月九日，月曜日。 清晨七点，伊东早早就起来了。因为他要坐山丹到姬川的大巴。大巴从山丹出发是上午08:30。错过了，只能等到明天。 伊东打开窗户。 此时窗外的山峦环绕着雾霭和云朵，隐隐约约透出一丝青色。较近处的青松身姿挺拔，苍翠欲滴。 果然是“信家木曾问旅路，唯闻前方白云深。” 伊东吟咏着竹之乡下人的绯句。 他洗漱完，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箱。 那顶意义重大的白线帽，还在纸袋里。关于自己运程的上上签，他夹入了《权力的游戏》里。至于小石头，就让它躺在旅行箱的角落里吧。 此时二楼的客人，应该都在睡梦中吧！伊东轻轻地拉上门，背着包，提着旅行箱走出了房间。 伊东静悄悄地下了楼，看见绘梨沙正在打扫。就走了过去。 “早上好！啊！对不起！伊东作家您这是要离开了吗？承蒙您的惠顾，时间真短暂啊！” 绘梨沙听到脚步声，赶紧直起腰来回头。 “早上好！对不起！老板娘，您给添麻烦了！我需要今天就返回京都。请带我向望月先生和望月小姐致谢。这几天多有打扰。” 然后伊东结清了住宿费。 “但是……真是对不起！这个时间，我们没有开早餐。伊东作家，您要饿着肚子……。” “不是有便利店吗？买一份便当就可以了。” “是这样啊！那么我让玉川送送您吧！伊东作家，就是您来的时候，那位司机。” “太好了！老板娘，非常感谢！我正发愁如何去大巴站呢。” 伊东心情愉快地鞠躬。 他到玄关穿好鞋，拿着饱和旅行箱就走到了青山庄的前院。 一会，玉川开着斯巴鲁domingo过来了。他跳下车，把伊东的旅行箱接过，放到了车尾。 伊东再次向跟来的绘梨沙致谢。然后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青山庄。他坐进驾驶室后面的位置，关上了车门。 玉川发动了汽车，随着低沉的马达声响起。这辆白色车子就飞驰而去。 伊东坐在车里，却有些后悔。因为昨晚才决定离开，他不方便告诉静香。虽然他对她有些感觉，但是毕竟两人没有发展到亲密关系。 于是他惆怅起来。 会在京都再相见吗？ 由于车上没有了上次的货物，后面显得非常宽敞。 伊东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车有天窗。而且是前后两个。他惬意地躺在后座上，时不时欣赏飘荡着云朵的蓝色天空。 白色面包车停了下来，大巴站出现在眼前。伊东一跃而起，向玉川道了谢，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玉川下车把伊东的旅行箱拿了出来。然后笑着和伊东告别。随即车子又发动起来，沿原路驶去。 伊东看看表，还不到八点。 大巴并不在站牌处，估计是做保养维护或者在加油。站牌处也没有几个人在等待。 伊东估计应该不止这几个人，因为来的时候可是很满的！如果就凭这几个人，这种私营的大巴公司就应该停运了。 今天的太阳出来的早一点，因此温度适宜。他拖着旅行箱，走进了大巴站对面的便利店。至于上次误导他的另一家便利店店员，他选择了遗忘。 伊东看了看便当陈列橱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经典款炭火烧牛肉。 这款定番便当伊东经常会买来吃。 最初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果腹。然而他吃过一次就发现，简直就是美食啊！ 伊东从此与它结下不解之缘。虽然这款从400多日元涨到了560日元，不过他觉得还是物超所值。 至于饮品，伊东现在并不想喝啤酒。店里的草莓牛奶，并不适合配着便当。他拿了瓶价值130日元的品牌天然矿泉水。 伊东让店员用微波炉便当加热。当微波炉门打开后，一股诱人的香气散发了开来。 便当的芝麻洒在牛肋排肉片上。肉片饱含浓郁的酱汁，烤制得非常软嫩。当然，喷香的米饭藏在肉片下面。 伊东痛快地吃了起来。 这款便当好吃不贵。虽然没有铁路便当那样食材丰富，品种繁多。但是方便啊！满街都是的便利店，甚至比朋友更可靠。平成时代的国民要是找不到便利店，怎么能够活下去？ 吃完饭，伊东把空的便当盒和矿泉水瓶投入店内的垃圾分类筒。这也是便利店的好处之一。这样，就不用装着塑料袋拎着满街走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大巴不知在何时，已经出现在站牌下。 08:15。 伊东背着包，拖着旅行箱，走出了便利店。uu看书 .ukanshu 车站人多了不少。他走到最后面排队，然后上了车。车票价格还是1000日元。他如数支付了钞票，他从来都是坚定的现金党。 司机还是上次那个，看来并没有轮班的司机。 伊东把旅行箱放到了行李室。 虽说旅客并不少，但是行李室只放着几件大的行李。显得空空荡荡的。 坐下后，伊东环视了车厢内一圈。虽然明知静香绝不会出现，他还是忍不住搜寻着。 遍寻无果的伊东的目光随即黯淡下来。 他当然知道，静香既然回家不可能只住一两天。 08：30。 大巴车准时发动起来。伊东微微有些倦意。他靠在座位上，假寐起来。 他来的时候，是姬川-山丹的上行线。所以用了一个半小时。而山丹-姬川是下行线，因此速度比较快。只用了一个小时十分钟，就结束了客运任务。 09:45。 伊东睁着蓬松的双眼，拿着旅行箱走下车子。虽说是下行线，但毕竟是山路。颠簸必不可少。不过司机已经尽力开得平稳了。 他刚下车，却突然又折回车上。 “咦？对不起！这位先生。您忘记拿东西了吗？” 司机好心地问道，同时向车厢内扫视了一遍。 “啊！对不起！我并没有遗失物品。这个……其实我是想向您打听点事。您应该……还记得我吧？前天我还向您打听过如何去抚大镇。” “哦！是您啊！记得。坐我这个车去山丹市的，几乎都是当地人。您上次如何到的抚大镇？” 第39章 司机瞅了一眼伊东，绽开了笑容。 “搭了一个好心人的车，她家开着一间食宿一体的旅馆。” “哦！我知道。必然是望月先生的青山庄。抚大镇只有这一间旅馆。对了！您来得那天，应该是和静香同车。所以说，是她帮助了您？” 司机一副了然的模样。 “啊！您也知道青山庄和望月先生，望月小姐啊！” “嗯！当然知道。毕竟我也是抚大镇上的人啊！” “真没有想到啊！我想请问您，上个月中旬左右，不！就是春分前后，您拉的乘客中，有没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 伊东详尽地复述了绘梨沙和静香对喜多幸子的印象 3月19日后两天是“春之彼岸”的中心日，是扫墓、祭拜祖先的日子。 这种日子没有“新のお盆”（新历七月的盂兰盆节）和“旧のお盆”（旧历八月的盂兰盆节）那么隆重热闹，也没有很长的连休日。 他这么说，是为了唤醒司机的记忆。 “要是说春分前……后么，我想想啊！嗯！是有那么一个女人。真是的！我们抚大镇有那么危险么，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连脸都看不清。” 他有些愤然。 “啊！那她和您问过路吗？下车的时候？” 伊东有些兴奋。 这个喜多幸子，果然也是坐大巴车过来的！ “没有。我也很奇怪！她一看就是外县人，却根本没有问过我一个字。待到我把车子停好出来的时候，却见她在街口发呆。我知道她肯定不认得路，刚想问她去哪？结果正好来了一辆出租车，她上车就走了。” “啊！是这样啊！可能是一个听说了这里的美景，就莽撞前来的旅行者吧！” “啊？您也不认识啊？那您……” “只是在青山庄听说了这么一个人，有点好奇。不好意思！” “哦，这样啊！” 司机明显有些不高兴。 但伊东也不能对他解释什么，只好抱歉地笑了笑。可惜这只是伊东一厢情愿，司机看来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她回来的时候，也是坐您的大巴车吧？” “嗯！就是在第二天的早班车。似乎……她也只能这样回去。” 果然如此。这司机常年在这条线路上奔波，看来他也认为只有坐大巴车来往于山丹-姬川才是最可靠的交通方式啊！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啊？好吧！您这边还有事吗？” 司机轻轻一笑，然后拿出了清洁工具，看样子要开始打扫车辆了。 “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真不好意思！” “那我先失陪了，还有未完的工作。” “您请便。” 伊东谢过司机，就往jr姬川站走。 到了姬川站，他差点买了到神户的票。他的手指在自动售票机上点击的时候，直奔神户两字而去。在即将触碰荧光屏的时候，他才想起应该买的是去京都的票。 伊东选的是jr京都线新快速。最近的班次是上午10:15从姬川出发，11:47到达京都。票价则是2270日元。 其实要是乘坐jr东海道山阳新干线的光号级，大约一个小时就能到京都。 伊东拖着旅行箱，到达了乘车的8番线着位置。深蓝色的列车已经静静地等待着。 他快速地进了车厢。乘务员接过他的旅行箱，放在了行李架上。 新快速不分指定席和自由席，所以伊东随便找了个空位就坐了下来。他掏出笔记本，继续为新作而“努力”。 11:47。 列车缓缓停靠在京都站的站台。已经做好准备的伊东，拖着旅行箱就出了中央口。 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带着旅行箱去就餐。然而伊东绝不会这样做。他希望在享受美食的时刻，不会被人认为是个忙碌的出差员工。 伊东已经在车上预订了一个和式酒店。原来入住的w酒店，他不想再去了。换一个地方，心情是不同的。 所以他选择了京都fortune酒店。 fortune酒店是纯粹的和式，但是如果看了英文店名，很多人会误以为是西式酒店。然而伊东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运气。当运气与和式完美结合在一起，这家酒店就当仁不让地获得了他的青睐。 这个三星级的酒店位于下京区黑门通五条上。 伊东搭乘京都公交，在大宫五条站下车。酒店很好找，就在车站附近。若是步行也是可以的。大概只需要十五分钟。 刚进入酒店大堂，伊东就被震撼住了。 大堂虽然是和式风格，但是同时具有现代的空间感。设计风格是相当的大气磅礴。细节则尽善尽美，一丝不苟。 布置在不同位置的灯，营造出或明或暗的斑驳感。墙上精美的挂画，桌子上插着花的简朴花瓶。无一不体现设计者的匠心独具。 真是美轮美奂，充满意境！ 伊东满意地发出感叹。这简直就是酒店秘境啊！ 他到服务台登记了一下，就把旅行箱寄存起来。还没有到入住时间。 在预定了酒店的同时，伊东还预定了附近非常有名的火锅店x.h。 伊东信步行到了x.h。 这家火锅店营业时间是11：00-03：00。他完美地错过了第一批入店时间。uu看书wwuasu 火锅店里人很多，很多都是外国面孔。桌子则有长桌，可以容纳16人一起聚餐。也有可供四人对坐的短桌。 “欢迎光临！” 女服务员领着伊东，殷勤地把他迎到座位上。 到火锅店，当然必吃火锅。这家店主打德岛县的名产阿波猪与阿波鸡。 伊东看着菜单，却想起了德岛著名的“阿波舞。”不过他从来没有去过德岛，自然也就不可能在“盆休”的时候亲眼目睹德岛的阿波舞。 他只看过东京高圆寺的阿波舞。去年的八月二十六日，他是和母亲一起去的。 伊东点了一个猪肉火锅，米饭和生啤。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火锅就上来了。米饭和生啤也如约而至。 猪五花的肉质很好，非常香嫩。汤头清澈，油而不腻还香甜。蔬菜是很新鲜的大白菜和蘑菇。还有豆腐，海苔和胡萝卜片。配料是胡麻酱蘸碟，柚子醋和泡菜。这些食材组合在一起，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伊东慢丝条理地吃了起来。 吃火锅他是有心得的。那就是不能夹出食物，就立即送入口中。过去惨痛的经历已经充分证明，这样吃会烫坏口腔粘膜。这种源自食物的热灼伤，有时候会形成溃疡。 伊东夹出一片白菜，把熟了的五花肉放在上面。然后卷起来，蘸着胡麻酱就吃了下去。美味的食物被味蕾感知，最后在大脑中形成喜悦。他被这火锅征服了。 付过账，伊东走出了火锅店。反正住处已经有了，他也不着急回去。 第40章 伊东又到了祇园，却发现了在高桥告别式上的那个蒙面女人的身影。 女人神情郁郁，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她提着a.d.m.j.8200限定款蓝色手袋，步子有些杂乱。 穿梭的人流，说笑形成的声浪，或时尚或古典的服装、形形色色的商品。所有这些对她来说，仿佛根本不存在。 若是这祇园是张巨大的画卷，那么她一定是里面最鲜明的一个。不是因为画得好，而是因为她的格格不入。 若是祇园是个巨大的荒野，她反而最符合情境。所以在喧嚣尘上的祇园中，她是遗世孤立的独行者。乐于安享只属于她的的孤寂和落寞。 在她眼中，世界是萧瑟的。阴寒的风无处不在，生命的最好结局就是等待着彻底的灭亡。 伊东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这时女人不经意地踩到了空处，伊东赶紧上前扶助她。 女人仿佛被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摔倒。 “啊！真是对不起！这位先生，谢谢您！” 她不安地道歉，同时微微鞠躬。 这个女人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京都话！那么她一定在京都居住过超十年时间。 伊东做出了如下判断。随即他的脑子中突然涌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大胆猜测。 “我疯掉了！真的是疯掉了。这怎么可能？！” 初时伊东觉得他自己一定是对高桥的案子的线索千头万绪，才会有这样天马行空般的任意想象。 然而他细细琢磨了一番。别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此人与高桥亲密，宛如热恋中的情侣。他们一起去买了祇园4月1日的票，显然是要观赏七大传统表演。 高桥的告别式，她不仅去了，似乎非常悲伤。她没有流一滴泪水，神情的哀婉却比流泪更能触动心弦。 还有她的眼睛，鸠山夫妇说很像长泽雅美。而在调查中拥有长泽雅美相似眼睛的人，不就是…… 还有一口流利的京都话…… 这些似乎表明：这个女人不仅与高桥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而且她的身份十分惹人遐想！ 时机转瞬即逝，不易重临。伊东暂且抛弃了理性，决定放飞心灵。 如果猜测错误，成本仅仅是道歉就好。连一个日元的硬币都不需要消耗，可以说是一本万利。不！没有成本。道歉也算成本吗？ “走路真的要当心呢！这位女士。咦？对不起！您的眼睛很像我的前女友。” 他厚着脸皮说道。 毕竟只是偶遇。他怕这个女人快速走掉，他又不能当街拉扯。否则，定会招来痴汉的称号、路人的鄙夷和警察的盘问。 也许明天，不！今天，他就会上了新闻的头条。并且他的影像，被传到youtube的网站上面。从此伊东氏的名声就彻底臭如烂泥！ “啊？！” “现在的年轻人的搭讪果然大胆呢！” 女人先是震惊，然后笑了。她的嘴角迅速掠过一丝嘲讽。不过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样子非常漂亮。 什么！年轻人？！ 伊东觉得这句话很有问题。 他今年三十二、三岁，眼前的女人外表顶多三十六、七岁。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能大一点。虽然这种事实曾经让他痛苦不堪，但也只能黯然接受。 也就是说，伊东的年龄看起来应该和这个女人差不多。 然而这个女人竟然说他是年轻人！难道果然是他猜测的那样？！ 伊东兴奋不已。他的血液畅快地在血管中奔流着。脑子转得飞快，各种想法蜂拥而出。 “对不起！我说错了！您很像我挚友的女友。恕我冒昧，特别是您的眼睛，真是太像了！所以……” “哦，是这样。您偷偷喜欢上了挚友的女友？” 女人毫不客气地反击起来。 “我……” 伊东觉得女人的语言果真是相当犀利啊！不过，他应该已经成功挑起了女人的注意力。那么下一步…… “也许是吧。她有一双和长泽雅美相似的眼睛。就如您的眼睛。” “长泽雅美？” “是的，她是著名的女优。您看过《泪光闪闪》吗？” 伊东行若无事地在言语中设下了圈套。 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他想象的那个人，这部电影她应该没有看过。因为这部片子是平成十八年放映的。 “啊！想起来了。我看过她的《散步的侵略者》。” 《散步的侵略者》？那是去年的电影！公映日期在9月9日。 伊东心中得意。 长泽雅美作为著名的女优，拍过很多脍炙人口的影视作品。而这个女人只看过《散步的侵略者》，似乎说明有很长的空白期。 难道她果然不在国内？ “您只看过这部，真是可惜。她的《诈欺天下jp》是今年富士台的悬疑喜剧，相当精彩呢！” “哦，是吗？不过我不感兴趣！” 女人敷衍地点点头，看样子要离开了。 “对不起！女士，能否请您留步。” “啊！这位先生。似乎……” “您不想知道我挚友的名字吗？” “您的挚友的名字我需要知道吗？对不起！您再这么纠缠，uu看书 .uukansu我要叫警察了！” 女人趾高气扬起来。因为一个交番正巧路过，眼看就要到了两人的身边。 真的被当做痴汉了！ 伊东心中苦涩，随即涌起强大的斗志。这种斗志只在他追求真理的时候出现，真是生不逢时。要是他在追求女人方面，也是这样就好了！ “高桥康夫。我的朋友叫高桥康夫！” 伊东急速地说完，同时观察着女人的表情。 女人闻言一愣，神色果然变了。刚才得意的样子僵化在脸上，犹如戴着一个面具。 “高桥康夫吗？不认识。那是谁啊？是个名人吗？听起来好陌生。” 如果是陌生的名字，她会发楞吗？应该语速很快的回答：“不知道吧。” 看着女人的这番模样，伊东愈发肯定了他的猜测。 “高桥兄在大学时的女友叫柳原尚美，她于多年前在美国出了车祸死了。这对高桥兄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不仅没有考上院生，就连将棋社都不再关注了呢！” 伊东说的都是实情，同时他把他自己巧妙地代入了。无论怎么看，他也是高桥的“忘年交”！ “啊！” 女人显然惊呆了！一副手脚都没有地方放的样子。就像是父母不在家，却丢了钥匙回不去家的小女孩。 她漠视着膀大腰圆的交番警员骑着自転车经过，却没有出声一个字。 伊东心中大定。 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他的想法是多么的正确！于是他充满底气，同时心惊不已。 第41章 “然而柳原并没有死，她活了下来。多年后她回到了故乡京都，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不是吗？您就是柳原尚美女士！高桥兄念念不忘的初恋。” 伊东一边瞧着她的脸，一边乘胜追击。 “对不起！您认错人啦！对不起！我不是您说的那个柳原，也不认识什么高桥康夫。我说过了，我不是。” 女人终于镇定了下来。她眉头轻蹙。 “是吗？我认错人了？柳原女士，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东浩三，是个不出名的小说家。是高桥康夫的忘年交。” “啊！你这个人真是的……我都说过了……我的故乡在神奈川县，我也不是京都人。平生第一次到京都。” 女人斥责道。同时眼中隐现着不安。 “神奈川人啊！那柳原女士能否告诉我，为什么神奈川人会说一口漂亮的京都话？你说不认识高桥兄，好吧！这很正常！他确实不是艺人和名人，只是一个科学家而已。那您为什么和他同游祇园，还一同去买了4月1日的观赏票？那您为什么参加了他的告别式？你觉得作为陌生人参加不认识人的告别式，合理吗？哦！你还送了香典。” 伊东必须咬定她就是柳原尚美这个身份。若有丝毫犹豫，机会就会丧失。万一这个女人又使出告别式那招，就不太妙了！ 女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伊东这番步步紧逼的话。她的眼泪瞬间浸湿了双眼，变得十分哀怨。 “你！” 她的双肩颤动，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伊东的冒险大获成功！ 女人虽然没有承认身份，但是她的行为已经验证了他的推论！ 眼前的女人就是毫无疑问就是当年高桥的女友，柳原尚美！ 伊东静静地看着女人的感情宣泄。 她是如何在车祸中活了下来？既然没死，为什么她的父母说她死了，还取消了学籍。 既然她的亲生父母都说她死了，想来以高桥为代表的将棋社众人都不可能去市役所区查询真相！所以她活着的消息，被成功地隐瞒了下来。 她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早回到京都。要是当年回来，和高桥结婚的应该是她，而不是美代子了。 难道她的伤势十分严重，已经被美国的医生判了死刑？却依靠强大的意志生存了下来！一定是这样！花村说过她有点先天不足！ “伊东先生，您真是个莽撞之人。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柳原尚美。” 过了好一会，满脸泪痕的女人对着伊东亲口承认了。 伊东非常满意。 “柳原女士，您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这么多年，高桥兄……唉！现在我还说这些做什么？！高桥兄已经逝去！” 他沉痛起来。 柳原又是泪光闪闪。 “对不起！柳原女士。恕我冒昧！有些事，我想和您验证一下。虽然时机不太合适，但是……不知道您……” 伊东表现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伊东先生，您刚才说过您是作家。那您究竟想说什么呢？” “有人委托我调查，高桥兄的死因。” 他掏出名片，递给柳原。 “什么？！啊！警方说是服毒自杀。我当然无法置信。但是……” 柳原立即瞪大了美丽的眼睛。她没有料到，眼前的男子竟然是私人侦探！ 她赶紧看了看名片。 名片上面清楚表明伊东是历史学家，小说家。她困惑不已。 难道上面的头衔是伪造的？实在是太狡诈了！没想到眼前的人文质彬彬，竟然是机智百出？！ 她顿时对伊东另眼相看。 “那是因为没有证据表明，高桥兄是他杀吧。所以京都的搜查本部，做出了自杀的结论。” “虽然……有些人不太可靠。但是对于警察，我觉得他们的职业操守还是可以相信的。” 柳原拿出名片，递给了伊东。 “中山沙都子？” 伊东看着名片上的名字暗暗佩服。 既然柳原的脸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换了名字当然顺理成章。 他不能问柳原这件事。 这就是一个封痂的伤口。万一触碰，她的心灵必然会流出淋漓的鲜血。 “柳原女士是何时回到京都的？” “今年的2月25日，梅花节那天回来的。我去了北野天满宫神社。” “就是在上京区的北野天满宫神社吧，那里许愿签很贵的。不过求学业据说很灵。您又是何时与高桥兄取得了联系。恕我直言，请问是您先联系的高桥兄吗？” “伊东先生。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我整过容貌。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如何能主动联系阿康。我想我即使出现在阿康面前，uu看书 w.uukanshu.co他也会当我是个陌生女人。” 柳原哀伤道。 “啊！那是怎么回事？！” 伊东万分困惑。 换脸后的柳原，除了她的父母。按说整个日本再没有能认出她的人了！ “我从美国回来那天是星期日。哦，也就是日曜日。我当时从大阪下机，坐机场特快haruka到了京都。因为需要倒时差和个人私事，我直到又一个日曜日，才恢复过来。” 她娓娓道来。 “就在日曜日的那天下午，我去了‘花见小路’。在那里，我竟然……遇见了阿康。’” 伊东算了算，这个时间应该是3月4日。 “我在小路上漫无边际地走着。突然有人冲过来叫道‘小美’。这个人就是阿康。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眼就认出了阿康。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 “我手足无措！心里虽然震惊，更多地是欣喜！不过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原眼中闪过幸福的光辉，似在回忆当时的心情。 “我不知道阿康是如何认出我的。我的心情很复杂。虽然欣喜兴奋居多，但也非常惶恐不安。我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冷漠地问了一句‘who are you？’” “您是想装扮成外籍日本人吗？后者干脆是外国人？！看您的肤色，伪装成外国人毫无困难。那高桥兄如何认出来的？” 伊东饶有兴趣地问。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过程。毕竟柳原在故友的心中，早就是个逝去的故人。 第42章 “嗯！这样……我以为这样可以骗过他。没曾想，我的姿态出卖了我。” “啊！那是什么动作？” “我一紧张，就会无意识地绞紧双手。这是后来，阿康告诉我的。他认出了我的眼睛。” “什么？！只是仅仅凭着多年前熟悉的眼睛，换了一张脸也能认出吗？” 伊东愕然。 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和准确如螺丝般严丝合缝的深刻记忆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就是这样咯！阿康说他永远无法忘记我的一切。虽然不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却有记忆中的眼睛。”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忍心再欺骗他。我告诉他车祸后受了重伤，不久前才彻底恢复。” 柳原把她发生车祸的结果讲了一遍。 伊东这才知道：柳原当初在美国发生的车祸，严重损伤了她的身体。面容被毁，全身多处骨折。康复后，就留在了美国。 “那柳原女士为什么又回来了呢？恕我直言。您是为了高桥兄吗？” “虽然很想见他，不过我不确定……京都是我的故乡。所以，我回来了。” 伊东总觉得柳原尚美有所隐瞒。 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然而这不过是旁枝末节，刨根问底没有任何意义。 “阿康非常高兴！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在一起了。” “您不知道高桥兄已经结婚了吗？” “阿康告诉和妻子分居了，女儿晴子和母亲在一起。不过我不在乎了。经历了车祸和差一点就死去，我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和阿康在一起，无所谓婚姻。就算做个情妇，也不算什么。” 伊东默然。 他自然听出柳原这种不顾一切的决心。这种纯情，经历了时间的嬗变，经历个人的过往。却一直存在着。或者可以称作“平凡人的伟大爱情”吧！ “对不起！柳原女士。高桥兄遇害那天，你们都去了哪里？您还记得吗？” “如何能忘记！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一分一秒都忘不掉啊！那天上午我和阿康去散步，中午去祇园的一家料理店去吃料理。。阿康说要带我看表演，就一起去买了下个月1号的票。买完票，我们去movix 京都看了电影。” “是这样。那么电影散场是几点钟？” “应该是下午4:30吧。阿康陪我回住处。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她哀哀欲绝，十分伤心地又哭了起来。 路人都朝这边看，有的粗鲁地直接抛出了谩骂。这场面，犹如伊东是个惹自己女人伤心的坏家伙！ 伊东尴尬不已。 被人误会成姐弟恋就不好了！虽然柳原很美丽，但人家只爱高桥。再说，他现在只喜欢静香一个人。 “柳原女士，你在美国的车祸是事故吗？” “是的，伊东先生。刹车片失灵导致的车祸。日期是1998年4月2日。哦，就是平成十年。当时我住在san 的酒店，名字叫做‘tristan’。租来的红色丰田camry是在酒店外。” 柳原平静地解释着，眼中毫无波澜。看来她早就接受了所谓的“命运”。 “啊！san ”。 伊东知道这个美国城市位于加利福尼亚。是著名的旅游胜地。 “tristan？圆桌骑士？！” “啊！没想到伊东先生您熟悉英国的传奇人物。tristan据说是亚瑟王的十二圆桌骑士之一。” “不！我只是会点英语。” 伊东否认道。 人家柳原生活在美国这么多年，对这些知识是耳渲目染。他虽然熟知本国的战国史，但是对于外国历史知道的就有限了。 看来酒店的创始人要么是这个名字，要么就是喜欢传说中的圆桌骑士了。但是为什么，美国人喜欢把名字作为酒店名呢？ 他摇了摇头，大概是文化差异吧。美国人有英雄情节，总想着拯救世界。只是这世界，纷争更多了！ “伊东先生，您刚才说有人委托你调查阿康的死因？这么说不止我一个人怀疑吧。委托人是谁呢？是阿康的夫人吗？” 伊东摇摇头。 委托人高崎说是他的校友，不过并没有说过名字。 由于调查资金不是现金，而是通过银行转账。所以如果顺藤摸瓜，也许能够查到资金来源。 委托人出手豪阔，直接把1000万日元打到他的账户。这金额已经不少了。 在日本，年收入超过1000万日元的都是高收入了。而如果他一个月调查出结果，就是月入1000万。这么一算，数目无疑相当惊人。 “对不起！委托人看来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是隐秘调查。所以柳原女士，我不知道。” 伊东早就想过这件事。 高桥死了，美代子能获得1000万生命保险金。也许她通过关系，找到了高崎叔叔。以高桥的生命保险金作为调查费，来调查他逝去生命的原因，无疑非常合适。反正人家美代子不差钱。 还有就是剩下的七武士。要是他们每个人凑200万，正好1000万。但是这种事情尚无先例。且对于已婚的人来说，200万日元可不是小数目。普通已婚男人每个月只有几万零花钱，根本杯水车薪！如何说服妻子或者丈夫？！难如登天！ 难道高桥的研究，有投资人？高桥死了后，研究陷入半中断状态。投资人不满警察的自杀结论，uu看书 ww.ukanshu.om 一怒之下投入1000万并找到了高崎？ “无论怎么说，我很感激这个人。我没有能力调查。侦探事务所又只接商业调查和不伦之恋。” 伊东点点头。 这种可能是刑事案件的调查，侦探事务所是不会去做的。若是涉及到杀人案，恐怕侦探自己都自身难保。侦探只是想赚钱，不会踏足如此凶险的领域。 想到这里他苦笑起来。 自己不是侦探，竟然搞这种调查。现在这么一看，1000万日元也不算多了。毕竟他也是付出了时间、精力等等！至于生命的代价么…… 神啊！这种事不会发生吧！ “对不起！伊东先生，我想先走了。您这边还有事吗？” “给您添麻烦了！柳原女士。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若是我有事找你，打名片上的号码可以吗？” “不好意思！希望您最好在每天下午5:30以前，过了这个时间，我不方便接电话。那我就失陪了！” “您请便！” 柳原轻盈地离开了。 她比起刚才的步伐散乱，好上了不少。大概是因为说出了秘密，疏缓了心情的缘故。 望着她虽然孤独却变得坚强的身影，伊东陷入了沉思。 这个女人和高桥一样，命运多舛啊！只是高桥逃过了天灾，却死于人祸。 只是事件的调查在某种程度上变得有趣起来。 因为在认知中早就死去的人，竟然又活生生的出现了！这究竟给案件的调查带来了曙光，还是走向更深的黑暗呢？ 第43章 时间离晚餐尚早，伊东决定去平安神宫。他四月三日去过冈崎的京都国立近代美术馆。美术馆附近就是平安神宫。当时其实应该顺路去一趟。 当然专程也有专程的好处，就是可以专心致志。作为《古都》的背景地之一，平安神宫的枝垂樱家喻户晓。而现在，应该是满开吧。 远远地，伊东就看到了平安神宫。 朱红色鸟居和高大的殿宇，尽显昔日皇家的浩大威严。与伏见稻荷大社相比，人却少了好多。 到了平安神宫的门前，伊东面如土色。他来的时候光顾着兴奋了，没有看时间。现在，神宫马上就要关门了。 他颇为无奈地看了看表。 是的，已经是下午04:50。 既然进不去，只能打道回府。唯一的好消息则是他听说，神宫的八重枝垂樱过几天才满开。 伊东怏怏不乐。看来只能改日再来。 今晚吃什么呢？他突然很想吃鳗鱼饭。于是打开手机，搜索着周边的料理店。 嗯！附近就有一家鳗屋，可以走过去。这家店的特色是米饭不是装在饭碗里，而是装在低矮的木桶中。 木桶鳗鱼饭。 伊东突然想起，京都有的鳗屋是米其林一星餐馆，需要提前一两个月预约的。他赶紧看了一下介绍。还好，虽然需要预约，但不是带星餐馆。 伊东赶紧预约座位。然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餐馆位于小巷深处，颇有曲径通幽之妙。外观很有江户时代的风格。别的料理店门口放着菰樽。这家倒好，放着杉木桶。 伊东走进了复古意味浓厚的门脸。 “欢迎光临”！ 一个女服务员迎上前来，把他引到预约的位置。 店里人声鼎沸，几乎已经没有了空位。 “服务员。” “晚上好！对不起！请问您要点什么？” “蒲烧鳗鱼饭一份，还有清酒。” “好的，请稍等。” 过了一会，随着服务员“您久等了，轻慢用。”的话语，装在木桶中的鳗鱼饭就被端了上来。 木桶中烤好的大块鳗鱼呈深红色，被均匀地放在米饭上。香甜的气息钻入伊东的鼻子。 他陶醉地点点头，这酱汁非常不错。 伊东痛快地吃了起来。 鳗鱼肉外皮焦脆，里面却是柔嫩细腻。米饭是用秋田小町米做出来的。这个秋田小町的名字也是取自秋田县的古代歌仙小野小町。 吃着透明软滑的米饭，他想起了他称赞静香的话。 至于搭配的清酒，伊东选的是伏见。 虽然兵库县的滩之酒更适合男儿。但是滩之酒太过凛冽辛辣，不适合配着鳗鱼饭。伏见甘甜细腻，正是吃鳗鱼饭的最佳搭档。 酒足饭饱，伊东结账走人。 因为酒店在下京区，必须乘车返回。因为坐地铁需要换乘，他选择坐京都市营206乙。附近就是冈山公园口站。伊东打着饱嗝，站在站牌下。 清酒虽然好喝，不过他越来越喜欢啤酒。清酒喝着绵软，后劲颇大。 每年的樱花季，看樱花的人多。喝得晕晕乎乎，席地而睡的醉汉也不少。所以，浅野最初以为高桥是醉汉。 伊东在大学时期，不定期喝醉过。有时是逞能，有时因为暗恋对象被人捷足先登。但是毕业后，就克制了自己。 由于他是作家，属于自由职业。不像良平身在大公司，各种应酬、酒会、年会、聚会；同事下班后聚餐等等。需要喝掉大量的酒。所以，酒对他来说只是美食的配料而已。 仅仅过了一分钟，车子就来了。伊东从后门上了车，然后就坐了下来。 到了京都站，交纳了230日元。伊东从前门下车。 伊东喜欢前门上车，后门下车。东京的市营公交，基本上都是前上后下。刚到京都时，他有点不习惯。 京都站离酒店不远，伊东决定走回去。 毕竟是春天了，已经是相当温暖。京都樱花季的气温上蹿下跳，但总体持平。一般在8-17°c之间。伊东前几天在神户、姬川和山丹，并不知道京都已经下过一次雨。他刚到京都那几天，最高温度在23-27°c区间。所以今天的温度非常适宜。 此时暖风吹拂，伊东反而怀念起抚大镇的山风。他有些昏昏欲睡的不妙感觉，但是没喝多少啊。 伊东挣扎着，到了路边的长椅就顺势坐到了上面。 说是长椅，顶多能坐下三个成年人。若是两个大人带一个小孩子，倒是非常合适。作为靠背的长条木板，已经被厮磨发白。可见有无数人和它亲近过。 铁架子也是锈迹斑斑，uu看书 .uuknshu 露出被风雨侵袭的痕迹。然而若是你认为这个长椅已经不堪使用，则大错特错。长椅的两端被牢靠地固定在两块厚石板之间。 即使木板以后会烂掉，那也无非就是换新的。整体架构是不变的。 一个交番的制服警员，骑着白色的自転车过来了。看到伊东倚靠在长椅上，就麻利地下了车。 “晚上好！我是xx交番的大河内。对不起！请问您是不是病了”。 圆脸大眼的警员俯下身，关心的问道。 伊东一激灵，头有点醒了。说醒也不准确。他不是酒醉，只是有些困倦。 “啊！晚上好！对不起！我是伊东。我没有生病，而只是有点……” 伊东觉得难以启齿。 大河内仔细看了看伊东的脸，闻到了一丝酒气。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不是个醉汉。意识清醒，说话也没有词不达意。看来只是喝多了一些，远远未达到“醉”的程度。 大河内体谅的点点头。现在他是在岗上巡逻，下班也会去喝酒的。眼前这个人，已经颇为克制了。 “那伊东先生是住在附近吗？需要我帮忙打电话给家人吗？” 大河内问道。 伊东斜着眼看了看路牌。大概出了这条街，差不多就能转到黑门通的五条上了。 “不用了，警察先生。我住在五条上的和式酒店，也没有多远了。对不起！” 他摇头道。 “五条上么？对不起！那么是fortune吗？伊东先生。” 大河内略一思索，就猜中了准确答案。 第44章 伊东不禁心里佩服。 交番警察成天骑着自転车，简直就是周边的活地图。只要是在辖区范围内，所有的事物都明明白白。 现在是樱花季，能住在fortune酒店的，至少应该是中产。听说最便宜的和式标准房间，平常每夜是1万日元。而现在应该涨到了4万日元。 大河内也在思索着。他结合伊东的东京口音来看，觉得此人无疑是一个东京来的游客。 “伊东先生，那我先失陪了。” “真不好意思！您请便。” 大河内觉得没什么事了，就骑车离开了。 “再见。” 伊东向着远去的身影喊道。 大河内没有回头。 经过和大河内的一番对答，伊东觉得自己不那么晕了。他坐在长椅上，看着霓虹闪烁的美丽街区。前面的街道上，几个戴着头盔的骑手驾驶着改装摩托车呼啸而过。 京都的摩托车并不少。但是比起东京，确实不值得一提。东京道路狭窄，适合轻巧方便的摩托车。另外摩托车占地少，也无需停车场。所以就大行其道。 一群公司职员模样的男女，正去往街边的一家料理店。看来是刚下班，要去喝酒。 伊东摇了摇头。他是喜欢喝上几杯没错。但是如果像会社的员工一般经常喝，他一定会英年早逝。 虽说市面上有各种各样的解酒药，但是效果因人而异。否则如何解释，会有那么多醉汉？难道他们都没吃解酒药吗？ 又歇了十分钟，伊东没有扶着长椅就站了起来。基本上头不晕了。这样，他就可以独自回酒店了。 伊东定了定神，又看了下路牌。确认了方向，就朝酒店的位置走去。 京都的夜晚是安静迷人的。虽然白天热闹喧嚣，但是晚上则宁静安然。街道旁的小巷，深幽僻静。路灯也无精打采，应景似地映照着。 小路、居酒屋、餐馆等都如同猫类，静伏在浓烈的夜色中。 远远地，伊东就看见了酒店。酒店位置稍微偏僻，所以几乎没有行人路过。宽檐古朴的建筑物，在夜色中格外有味道。 “欢迎光临！” 服务台小姐问候道。 伊东已经进行过住宿登记，就告诉了她。 “晚上好！我是山口。您是伊东先生吧。您的房间是在f12。旅行箱已经被放到了房间内。” 服务台小姐微微鞠躬。 “晚上好！我是伊东。啊！非常感谢！” 这时候另一位女服务员走了过来。 “晚上好！我是铃木。伊东先生，请随我到f12。” 伊东心中赞叹，这两个服务员的颜值都不低。 山口估计有二十七八岁，形象干练，不过很有气质。铃木看起来清爽可爱，似乎不到二十五岁。 伊东跟着铃木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了他的房间。 房间大概有8叠，宽敞明亮。 整体色调是黄绿色的。墙上有画风清丽的油画，还有一盆悬挂着的花。屋顶南瓜灯对应着榻榻米上的圆桌。 这个房间是带有私人浴室的。地方不大，胜在小巧玲珑。伊东很满意。他泡了个澡，擦干净水就出来了。这酒店附近，似乎还有“钱汤”这种公共浴池。不过，他并不想牺牲自己的隐私。 洗完澡，伊东照例是要看书的。刚买的《枕草子杀人事件》是不适合睡前阅读。这是因为推理小说烧脑，容易做梦。做梦就是快速眼动睡眠，会影响睡眠质量。所以深度睡眠才是最好的，是“金子般的睡眠”。 所以，他还是继续看《冰与火之歌》比较好。 四月十日，火曜日。 清晨七点多，伊东才醒了过来。可能是源于近日来的疲劳，加上酒精的作用。昨晚他美美地说上了一觉。当然期间也有做梦。不过，他已经记不清梦境。 伊东打开手机，放在电源处充电。他昨晚忘记充电了，电量不足50%。 简单的洗漱后，伊东就去一层吃早餐。这家酒店的房费含有一份日式早餐，他无需为此再付费。 餐厅不大，客人也不多。伊东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起来晚了，客人都离开了。还是因为酒店人少，没有几个人就餐。当然，他无所谓。反正是自助式早餐。 早餐的品种不算多。当然作为日式早餐，味噌汤、米饭、小菜、鱼类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有面包、三明治，蔬菜沙拉和一些小点心。早餐没有酒精类饮料，只有矿泉水和牛奶。 伊东毫不在意酒类是否存在。不是因为他昨晚喝多了，而是他早餐从来不饮酒。就这么简单！ 既然选择的余地不大，u看书ww. 伊东还是入乡随俗。 主食他吃香甜的米饭和松软可口的面包。因为有烤三文鱼和蔬菜沙拉，所以三明治就显得可有可无。奶白偏黄的味噌汤，击败了矿泉水和牛奶，当仁不让的成为主角。 伊东吃完饭，并没有急着回房间。他想出去散散步，顺便消消食。 京都的清晨，清爽中带着妩媚。初阳的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迷人的金色。 伊东转悠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几个人。 酒店离大路较远，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自然僻静。他发现这里有半封闭的袋小路。在京都，狭窄隐蔽的袋小路大多是私人领地。 只要是上班族打扮的，都行色匆匆。原来今天是火曜日。虽说在日本，日曜日才是一周的开始。不过大多数国民都在休息。所以按照iso 8601国际标准，作为星期一的月曜日才是一周的第一天。 伊东有时候也会羡慕上班族。因为这些人的生活和工作的场所区域，比他的人际圈子大多了。 不过上班族的劣势就是他的优势。 除了截稿前的疯狂战斗，大多数时间他很悠闲。可以自由安排时间。这一点，即使是社长恐怕也不能轻易做到。 不过伊东也有忧心的事情。 最近的两件无疑是调查和写稿。稿子不是急事，可以慢慢写。调查已经过去十一天了，却仍然没有头绪。 若有若无，忽隐忽现的线索。就像是拼图游戏中散乱无章的拼图块。也许他可以拼出一两个局部，但是对于整体来说，无关紧要。 第45章 回到房间，伊东想去滋贺的大津市拜访一下美代子。虽然他在高桥的告别式上见过她，但是没有正面接触过。 既然他被以人重金相托进行调查，那就必须认真对待。再说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向美代子询问些高桥的往事。 高桥和美代子二人毕竟是夫妻，应该能提供些线索。也许康夫的死因，是与他人产生了矛盾。例如邻里之间发生冲突，最终演化成杀意。这并非不可能。 昭和四十九年的村奥家灭门案，就是显著的例子。邻居被村奥家的钢琴声折磨地要死，最终杀害了村奥的妻子和两个女儿。 钢琴本来是要带给人音乐的享受，然而村奥家是住在廉租公寓。轻薄的壁板，难以阻挡对他人来说是噪音的钢琴声。邻居多次上门抗议，却都被拒绝。 最终忍无可忍的邻居，辣手杀害了三人。 杀人固然是最严重的罪行，邻居也因此被东京高等裁判所判决死刑。 但是如果村奥的妻子不那么顽固自私，而是听取意见改变状况。也就不会遭来刺杀。 人是群居动物。 每一个人或者家庭，都是所在社区的一份子。所以每个人的行为，都应该以不影响到别人为原则。 村奥的妻子无视这些因素，终于成为惨案酿成的导火索。这一点，可恨又可悲。邻居因为这些，就杀害三人。自己也最终伏法。虽然境遇令人同情，但是杀人就太过极端。 他给美代子打了一个电话。准备预约在大津市见面。不一会，电话通了。 “对不起！我是伊东，来自东京都。您是美代子女士吗？” 伊东本来想称呼美代子为高桥太太。但是高桥毕竟已经去世，美代子应该不会继续用这个夫姓了。所以他思索再三，还是用名字+称谓比较妥当。 “对不起！是的。我就是美代子。您叫伊东？伊东先生，我想我不认识您啊！” “啊！是这样的，嫂子。我是高桥兄的忘年之交。我们兄弟相称。所以请您称呼我为伊东君吧！前几天，我还在深草下横绳町丹井会馆ホール，参加了高桥兄的葬礼和告别式。” 伊东颇为流畅的运用着谎言，继续延续他卑鄙的诈欺生涯。他完全没有浓浓的内疚感。 虽然骗人终究不是阳光的事情，不过也是没办法。毕竟京都的搜查本部已经定性高桥为自杀。 他去过阪井智和的庄园拜访过，其人对他还是颇为欣赏的。不仅相谈甚欢，阪井还给了他私人名片。 毕竟高桥是阪井的女婿，美代子是高桥的遗族。要是他伊东和高桥毫无关系，身家千亿的大富豪怎么会理你！ “嫂子？这称呼……忘年之交？伊东君。那么您比阿康小？啊！对不起！阿康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啊！您是如何认识他的呢？竟然还参加” 别看高桥生前的圈子可能比较窄，但他在大学和社团时期的同窗、社团朋友并不在少数。 不过一个人一生认识的人何其多！ 高桥绝不可能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告诉给他的妻子知道。就算想做，也是做不到的！再说即便是夫妻，也都有各自的隐私。 伊东当然不会把自己调查到的东西告诉美代子。其中就包括高桥在来京都之前的一切轨迹。 这些事情也许美代子知道，也许不知道。如果高桥真的和她说起过，伊东就不必多此一举。如果高桥只字未提，伊东最好保持沉默。 高桥兄既然已经离开了，那就带着他的秘密走吧！ “啊！是这样。大约是在一年半以前吧。我是东大毕业生的。我的学长与高桥兄曾有幸相识。通过他的介绍和引见，我到京都受到了高桥兄的照顾，彼此留下了深刻良好的印象。真是相见恨晚！临走时，我和高桥兄还在一起吃了饭。只可惜今年的樱花季再来，却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起把酒言欢了！” 伊东貌似回忆，实际伪造出了他和高桥的接触经过。 “啊！是这样！您和阿康是近几年认识的啊！难怪他从来没有说起过呢！那么伊东君，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承蒙高桥兄的照顾，本想这次来当面答谢。没想到……恕我冒昧！所以我想见见夫人，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 “伊东君，您来自东京都？” “是的。” “阿康在天国肯定也看到了您，出现在他的葬礼。那好吧！” “啊！非常感谢！夫人。我现在其实就在京都呢，现在就去大津市拜访您！” 伊东大喜过望。 “对不起！伊东君。我也在京都。所以您就不必去滋贺了。” “啊！太好了！夫人，请问您在哪里？” “在银阁寺附近西田町的教会。uu看书 .uuanshu.co ” “啊！对不起！请问是东正教还是基督教？” “基督教。” “明白了！” 伊东放下电话。 没想到美代子竟然在基督教的教堂。那么她是凑巧在那里，还是说她本人就是教徒呢？ 他查了一下手机地图，西田町的教会可以坐市营公交17路过去。从酒店到最近的站点，步行只需要大约三百米的距离。下车后，连一百米的距离都没有。 当然市营公交5路也是可以的。两者无论从乘坐的时间还是上下车的步行距离，都非常相似。它们的终点都是银阁寺道站。 但是5路车需要经过十六站，而17路只有十二站。多出四站显然会耗费更多的时间，所以伊东毫不犹豫地走到17路的河源町松原站，耐心等待起来。没一会，他就上了车。 京都市营公交17路也采用均一系统，票价是230日元。它的下行起点在京都站前站，终点在锦林车库前站。 他要经过四条河原町、河原町三条、京都市役所前、河原町丸太町、荒神口、府立医大病院前、河原町今出川、出町柳站前、百万遍、京大农学部前、北白川到达银阁寺道站。 要是喜欢去贺茂川与高野川交会的鸭川三角洲出町柳3号的飞び石（龟石と千鸟）（可供行人渡河的踏脚石。有方形石、乌龟石、千鸟石、樱花石）上跳乌龟，那么在出町柳站前下车就是个好选择。当然去鸭川公园也不错！毕竟现在还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第46章 大约四十一分钟后，伊东在市营公交17路的银阁寺道站下了车。 之所以说这里的站名叫做银阁寺道，因为银阁寺的表参道就在附近。此处属于左京区银阁寺町。下车后若是走上十分钟，就可以去银阁寺参拜观音殿了。 银阁寺是“京之三阁（银阁、金阁、飞云阁）”之一，正式名称为慈照寺。是临济宗相国寺派的寺院。创立于室町时代中期，由幕府第八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政兴建。而恳请开山人正是有着“七朝帝师”之称的梦窗疏石（梦窓疎石）。 梦窗疏石是临济宗嵯峨门派的开创者，鼎鼎大名的高僧。他是宇多天皇的九世孙，一生不求名利。 伊东走了大约六十米，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家教堂处于银阁寺若竹庄、银阁寺旅馆半包围之中。前后各有一个居酒屋。左侧是织工房文野和green canary茶座，右侧则是一家经营冰淇凌的冷饮店。 看着外观宏大的教堂，伊东心生感慨。因为基督教在日本的传播相当曲折。 “切支丹（意为基督教/徒，キリシタン）时代”，葡萄牙人方济各·沙勿略在后奈良天皇天文十八年（1549年）乘坐明朝商船至日本山口和丰后水道沿岸等地传教。 他是天主教主要修会耶稣会的七位创始人之一，与初代教宗、西班牙贵族圣依纳爵·罗耀（ignatius ）志同道合。 沙勿略抵达萨摩藩（今鹿儿岛县全域和宫崎县西南部）后，萨摩藩主岛津贵久和很多九州的地方大名支持他传教。 作为武家领袖的信长则认可天主教，并颁发了传教许可令。 教徒和教义迅速在九州蔓延开来。开始可谓事事顺利。可惜好景不长。因本能寺之变，信长死于明智光秀之手。这势头就缓慢了！ 继承信长霸业的秀吉忌惮日益壮大的日本天主教会的势力，开始防范。 天正十五年，秀吉颁《伴天连追放令》，驱逐传教士。家康取代丰臣氏后，开始禁教。 正保元年（1644年），后光明天皇即位。“切支丹时代”无可奈何地彻底落幕。 现在的日本，佛教和神道教昌盛。天主教及其衍生的教派虽然仍在发展，但是势头远远逊于前二者。 现在的教堂，主要的功能其实是用作西式的婚礼。 伊东拿出手机，给美代子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夫人。我是伊东。现在就在教堂的外面。” “啊！已经到了？那么请您进来吧！” “可我是教外人士，不想……” “啊！对不起！我忽略了。那我出来见您。” 伊东放下电话，微微叹了一口气。 要是进去参观，当然没有问题。可是里面要是有活动，他就不能进去了。再说在教堂里面需要静默，不利于交谈。 这时候美代子已经出来了。 她穿着黑色的上衣和西裙，背着genten的手工皮具定制版手袋。姿容美艳，外表落落大方。 伊东赶紧迎上前去。 因为距离近，他闻到了淡淡的清新花香。类似于茉莉和百合的混合，味道非常迷人。 难道是esteeuder（雅诗兰黛）？ “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夫人。打扰了。” 他掏出备好的名片，递给美代子。 美代子迅速读了一遍他的名片，也从手袋里拿出一张淡绿色的名片递给他。 “啊！伊东君。您是历史学家和小说家啊？真是了不起！” “哪里哪里！这个……混口饭吃。根本比不上那些社会名流和青年俊彦。” 伊东谦虚起来。 “哦，是这样。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附近有家人气甜点喫茶店。虽然赶不上你们东京都江东区的bluebottle不过还差强人意。” bluebottle coffee？蓝瓶咖啡。 伊东笑了笑。 看来美代子不仅去过东京都，而且到过江东区的清澄白河站。日本第一家bluebottle coffee的喫茶店，就坐落在平野。 “啊！没想到夫人虽然在滋贺县，却对我们东京都的喫茶店如此熟悉。不过它的京都分店，似乎……就在南禅寺草川町那里。” 伊东不甘示弱，也报出了bluebottle coffee位于京都左京区的最大分店 “嗯！只是在修学旅行的时候去过。对不起！请跟我来，伊东君。” 美代子领着伊东在附近的街巷七弯八拐，终于走进了一个很有格调的黄色外观的喫茶店。 “欢迎光临！” 伊东点了杯卡布奇诺，而美代子要了味道浓郁醇厚的espresso。 两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聊了起来。 “没想到伊东君能从东京都到京都参加阿康的葬礼。真是让我感激莫名。” “啊！我前几日去京都微生物研究所拜访高桥兄，u看书 .uukanshu.cm 这才惊悉他过世的消息。仅仅只有几个月未曾见面，他就成了故人。真让人五内俱焚。唉！惟愿‘月明如昼，门前涌入潮头。’” 伊东说的情真意切，话尾还引用了松尾芭蕉的经典绯句。 芭蕉的第三个芭蕉庵位于江户（东京），靠近隅田川河口。这首《犀川》大概是他在元禄二年（1689年）去石川县金泽时路过犀川，然后在元禄四年的冬日里写下的。 “是啊！与君之别，蛤蚌分离，我行迟迟秋亦逝。” 美代子也吟出芭蕉的名句，表情变得十分伤感。 伊东心中叫妙。 伤感好啊！就让情感放飞吧！这样聊天，更容易了解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唯一可虑的就是万一美代子泣不成声，他是该上前安慰还是慌不择路而逃呢？ “对不起！夫人。请问高桥兄的墓地在哪里？四十九日和百日会做法事吗？” “对不起！伊东君。因为墓地尚未最终决定，所以暂且放置在寺院的骨灰收纳室。至于法事，则是必须要做的。” “啊！原来是这样。” 伊东瞬间明白了。 嗯！原来美代子要给逝去的丈夫选一个高级的墓地。地点当然是在京都。 美代子不知道高桥的故乡在兵库县山丹市，也不知道他在神户市居住过。高桥的户籍和住民票完全可以证明他就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因为很多国民都想葬在京都，因此这里的寺院墓地事实上极其昂贵。不过她有个大富豪的父亲，钱财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事。 第47章 高桥现在算是有母无父。他的亲生父亲梅沢不知身在何方。因此他无法安葬在位于某寺院的梅沢氏家族墓中。而他缺失了父亲这块，墓箱门上也无法印有梅沢氏的家族徽章。 他是高桥尚志夫妇的养子，按说应该葬入高桥氏的家墓。可是虽然情理上是这样，实际上高桥家族未必肯容纳他。尤其在高桥夫妇已经死于大震灾的状况下。 而如果高桥氏的墓地在大震灾中损毁乃至不复存在，那么高桥夫妇会葬在哪里？当时高桥只是高校生，没有什么钱。所以高桥夫妇的骨灰应该在神户某寺院的骨灰堂。 所以说，高桥的身后确实处于无处可归的尴尬局面。 要是这样，不如去和歌山县的圣地高野山买块新墓地。等到弘法大师空海入定醒来，会指引着信众们共赴彼岸净土。高桥可以和空海、战国诸大名同行。 而活着的国民可以追寻空海的足迹，巡礼四国八十八寺朝圣，成为四国遍路者。他们身着白衣，头戴斗笠，手拄金刚杖。身后印“南无大师遍照金刚·同行二人”字样。 此段巡礼行程大约1400公里，涵盖德岛县（阿波）、香川县（赞岐）、爱媛县（伊予）和高知县（土佐）四县。 德岛的1 - 23寺院是发心之道场；高知的24 - 39寺院是修行之道场；爱媛的40 - 65寺院是菩提之道场；香川的66 - 88寺院是涅槃之道场。 “其实我也犹豫不定。父亲在大津市拥有广袤的土地和山林，要是……。但是我想阿康还是愿意留在京都这片土地是的。” 没错！ 伊东默默点头同意。 他的“忘年之交”自离开山丹市和神户市，就从来没有回去过。 故乡东南村浸满了丧母的哀痛，而神户又与养父母永诀。 难以想象童年和少年的高桥是如何背负着这些，顽强地活下来的！ 在山丹市和神户市，他一直都在失去亲人。 在京都，高桥有热恋过的女友柳原；有将棋社的挚友；有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他终于拥有了亲朋好友，爱上了这片土地。直至离开。 “京都那些国宝级别的寺院肯定不行，毕竟有很多已经是世界遗产。不如选次一级的面积大的寺院，例如东山区临济宗大本山建仁寺。” 伊东刚说完就后悔了。他说的地方其实非常不合适。 因为该寺位于袛园中心地带，被祇园和八阪通裹挟着。东倚东山，西邻鸭川。山门外就是祇园的花见小路。这是高桥和柳原热恋时常来的地方。要是柳原是高桥的妻子，那么选建仁寺倒是相当契合。 不过美代子应该不知道柳原的存在吧！高桥要是聪明，就绝不会对以后的妻子说起初恋。 另外就是建仁寺是日本最古老的禅寺，是著名的禅之道场。似乎……没有小寺院的那般满寺皆墓。不！是根本没有。 “咦？没想到伊东君对京都的寺院挺懂的！不愧是历史学家！” “哪里哪里。毕竟是京都是古代的三都之一，就是个学生，怕也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一阵。” “是吗？建仁寺，嗯！应该不行。” “那么岚山的常寂光寺似乎可以考虑一下，夫人。” 伊东忆起此寺的清幽静秀，满目绿意，不由得推荐起来。 “日莲宗的寺院？嗯，那里的风光绝美，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 美代子轻轻点点头。 伊东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其实是对他的提议颇为心动。 常寂光寺是京都名刹，在小仓山的半山腰。自古以来就是赏红叶的名所。 藤原道长的来孙、藤原俊成的儿子定家是著名的“歌圣”，曾经的住所就在这里。论其在藤原氏的源流，是藤原四系中房前（北家）一脉。 伊东不知道，他的话已经让美代子几乎敲定了高桥的墓地。使得美代子对他有了感激之情。 所以接下来的谈话中，她能回答的，都悉数告诉了伊东。 “对不起！夫人。恕我冒昧，您和高桥兄是如何相识的呢？” “这个……那是在平成十五年冬天。那时候我在安京女子短大刚毕业不久，在京都府立图书馆当一名司书补（公立图书馆配置的专业职员，协助司书工作）。阿康当时已经是那里的常客。所以认识了。” “这样啊。” 伊东想起高桥在搜查一课的遗物中，有一个京都府立图书馆的图书证。 那么高桥和妻子就是在充满书香气息的地方相识的。怪不得他念出芭蕉的绯句，人家也吟咏着。uu看书w.uuas.co闹了半天，美代子曾经的职业竟然是图书馆的专业职员啊！ 她身为大富豪的独生女，竟然安然在图书馆工作。确实令人惊讶。 通常说来，口含金钥匙出生的御曹司们一般极为高调。他们一般会出现在社会版的头条，用财富来彰显自己的个性。 他们也常常是娱乐版的风云人物，经常和某女艺人的名字列在一起。当然，有些女艺人本身也是御曹司。例如北川、菅野、香椎等等。 其实伊东也可以算是御曹司众人的一员。然而他本身不是长男，无法继承伊东家的家业。所以只能自我奋斗！不过就算真的让他继承家业，也未必合适。他的天性逍遥自在，并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商业竞争。 “嗯！差不多吧。伊东君您用了句古语。现在用这个词的人少了。”” “嗯！伊东君您用了句古语。现在用这个词的人少了。” “啊！这您也知道？” 伊东有些佩服，有些惭愧。 他本来以为美代子只是姿色出众。 根据警方的资料，这美代子在女子短大学的是食物荣养专攻。可人家竟然有接受过图书馆学的教育资历，要不然也当不上司书补。他用了“群青日和”这个词，也被指出来了！ 这么看来，美代子不仅是美丽的御曹司。她的文化素养也很高，属于才女。而高桥既是美男，也是才子。 那么无论是高桥还是美代子，都应该被对方深深吸引着。 真是令人羡慕的才子佳人！可惜高桥兄……唉！ 伊东深深地惋惜着。 第48章 “那高桥兄和您是在平成多少年结的婚？” 伊东装作懵然不知地问道。 他要是露了底，就会被美代子怀疑了！那1000万的调查费，现在并不清楚谁是出资人。 搜查本部已经以自杀结案的案件，只能暗中调查。这喜欢看书的人，哪有愚者？ “平成二十年。” “对不起！恕我直言。当年高桥兄只是个穷小子，而听高桥兄说起，您的父亲阪井先生是滋贺县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虽然您不在乎高桥兄的地位财富，但是阪井先生似乎应该不同意吧？用句庸俗但是现实的话来说，似乎……门当户对才合理。” 伊东嗫嚅着表达出观点。 “哈哈！” 美代子轻笑一声。 “其实，父亲也安排了很多年轻俊彦。还有一些主动追求者。只是……” “只是您没有看上？” “不能这么说。只是我的性格有些……那个冷硬。在他们心中，我是个魔女。” “啊！” 伊东不能附和这句“魔女”，说“是这样”。他吃过这方面的哑巴亏，所以听了这个词，他只能表现出惊叹。 看来在高桥告别式后的豆腐宴上，美代子的那两个饶舌的亲戚说的是真话。 美代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 听说男人如果征服了冰山美人，会有极大的成就感，变得踌躇满志。 难道他的高桥兄也是这样？ 而那些年轻俊彦们，犹如洞爷丸遇上了台风。在死亡航程里，几乎悉数沉没在津轻海峡的冰洋里。 “父亲见我都没有应答任何一个人的约会，也不生气。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和颜悦色地问我，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那您的真实想法是？” “我喜欢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感觉。一开始就亮出家世、地位和财富，最令人厌恶了！” 伊东哑然，随即一笑。 美代子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她的起点太高。如果阪井智和同意按她的心意挑选，那么至少她能选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比有钱？阪井智和怕过谁？！ 要知道日本不是没有比他更有钱的，但是大多数都是家族社团。 财富的控制权不一定由一个人控制，同时如果家族企业是上市公司的话，还有董事会和股东。 阪井智和现在的财产，可以完全自己控制。 伊东随即想起了“孔雀开屏”这个词。这些所谓的年轻俊彦亮出自身的优势，犹如雄孔雀展开华丽绚烂的尾屏。跳着花样舞蹈，炫耀自己的美丽。 “您的父亲真是个开明的人！” 他想起了他去阪井的庄园，对方那潇洒自如的态度。看来阪井并没有和美代子说起，他特意去大津市登门拜访的事情。 “是的！父亲说任由我找能够倾心的男人。只要对方不是太差，他就同意！” 美代子充满感情地回忆着，眼中闪耀着喜悦。 “夫人。俗话说‘知女莫如父’，您的父亲当然了解您。差的，您根本看不上啊！看看高桥兄就知道了。相貌英俊，博学多才，还是京大的高材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上夫人您。” 伊东阿谀奉承起来。不过这也是大实话。高桥和美代子确实非常相配。 美代子的话语中没有提到母亲，她的母亲也没有出现在高桥的告别式上。看来是在她结婚前，已经去世了。阪井身兼严父和慈母的双重角色。最终成了女儿心中的慈父。 想到这伊东大为懊恼。老爸健太郎太偏心了！两个兄长子承父业，两个妹妹有求必应。轮到他，什么都变了。 若说伊东家的五个子女算是一个人，那么大哥是头，二哥是躯干，两个妹妹是腿和脚。至于他，只能算是肚脐眼。看来他需要去群马县的涩川混了。 涩川处于日本中央，有着著名的“肚脐祭”。这是他的节日啊！ “啊！” 这回轮到美代子接不下去了。 伊东一举两得，把两个人都概括进去了。要是他单纯夸高桥，美代子兴许还得谦虚几句。但是都夸赞了，她作为新寡之妇很难说下去。 “您婚前就辞去了工作？” “是的。阿康不仅希望有个美好的婚姻，还希望有个宝宝。所以我做了全职主妇。结婚那年的年底，晴子就出生了。伊东君，我一定让您知道。阿康也是念着‘群青日和’，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啊！原来是这样。晴子。真是个美丽又有内涵的名字呢！” “啊！《 dunk》应该是属于我和阿康的时代。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不认识呢！” “也许高桥兄看过了《 dunk》的动漫化，记住了这个名字。不过无论如何，晴子这个名字无疑是饱含他对女儿深深的爱。” 伊东又开始煽情。 “是的呢！这个人，u看书 .ukanshu 是很疼爱晴子的。” 美代子语气表示同意，眼睛却微微湿润起来。 “对不起！夫人。因为我认识高桥兄的时候，你们已经……，于是他应该是离开故居住到了洛北。请问原来的房子呢？” “嗯！当然还在洛中。” “果然……” 伊东点点头。 京都乃是模仿唐朝的都城长安所建。当时建有左右二京，东侧为左京洛阳，西面则是右京长安。 桓武天皇在废弃使用了十年的长冈京，迁都平安京（京都）前，就访问过东山上的将军冢（shogunzuka）。他后来就在此地大兴土木。意图重现长安的大气磅礴，恢弘壮丽。 可惜右京地处沼泽，最终因泥泞湿滑而逐渐荒废。于是王公贵族们集中于左京区域北部，左京因此兴盛起来。 京都的上京、中京、下京为中心区，即美代子说的“洛中。” 这个洛，就是取“洛阳”之意。 高桥活着时住的公寓在左京区净土寺西田町，属于洛北。他和美代子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是在西田町，不过属于洛东。也就是说，西田町实际上被洛北和洛东瓜分。伊东建议选择墓地的小仓山建仁寺在西京区的岚山，属于洛西。 而高桥告别式的斋场位于伏见区的深草下横绳町，本来属于洛南。 结果传统的洛中人将其与东部新建的山科区、西部新建的右京区这样在京都郊外的区域并列，统称“洛外。” 只是这个所谓的新建是在昭和五十一年（1976年），距离今日也四十二年了。 第49章 既然高桥和美代子的旧居在洛中，那么很可能在最贵的地段上京区。 传统的洛中地区涵盖了京都御所、二条城、北野天满宫、相国寺、东寺、六角堂等名胜古迹。 京都御所在御苑为现在是上京区，位于鸭川的对岸西面。在平安时代是天皇的住所和行宫。现在的皇宫为孝明天皇重建，仍作为天皇的寝宫。只是外部已经开辟为公园，供人游览。 二条城又名二条御所，是德川氏的幕府将军在京都的行辕。末代幕府将军庆喜被维新派击败后，在这里进行了大政奉还仪式。 去年新闻说上京区最贵的区域，地价大约为每坪140万日元。光靠高桥的工资，似乎不足以支撑。所以应该是租用或者干脆就是其岳父阪井的资产。 “应该是享尽繁华，却又闹中取静的地方。” “嗯！算是吧。” 美代子似乎不愿意多谈旧居，而伊东而是一样。 这旧居代表着高桥和美代子曾经幸福的婚姻。后来分居后，她和晴子回到了娘家。而高桥也迁移到了净土寺西田町。 “夫人的京都话说得真标准，就像是本地人一般。” 伊东赶紧转移话题。 “上女子短大就是在京都，以后工作和结婚生晴子也都在这里，前前后后，差不多十五年。再说，我们大津市离京都府实在是太近。以致于大津人以说京都话为荣。我也不能免俗。只是洛中人的天生骄傲让人难以忍受，认为我们滋贺县是除了琵琶湖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荒凉之地……” 又是地域黑？！对了！同为关西兵库县的静香似乎对京都人也抱有怨念。 伊东想起了ntv的午夜版综艺《月曜夜未央》。在他们记者的街头采访里，连东京都的世田谷区和他居住的港区都是互黑的状态。 想到这，他不禁摇头苦笑。 人家千代田区的收入和房价均秒杀世田谷和港区。千代田的居民平均年收为788万日元，房屋每坪大约价值750万日元。 “滋贺县的草津挺好的。“药出汤”非常著名，自然涌出量位居温泉之冠。大前年还被评为最宜居城市第一名。” “咦？伊东君去过草津？” “不！我只去过琵琶湖附近的雄琴温泉。” “哦，是这样。琵琶湖的近江八景其实很不错！不过大部分不在大津市。” “嗯！大津市的烟雨、夕阳、凉风我已经欣赏过了。因为写作的关系，我还去过彦根古城和到长浜观新雪深绿。所以，美景已得其六。至于晓雾和春色，确实没有见过。毕竟我没有机会去高岛和近江八幡。” “伊东君果然了不起！” “哪里哪里。” “是吗？” “对不起！夫人，恕我冒昧！江州人的口音难道真的那么……” “……” “咦？夫人，您刚才说什么？对不起！我……没听懂。” “伊东君，是滋贺的方言。” “啊！” 伊东恍然大悟。这滋贺话和高桥故乡的话差不多，他都处于难明其意的状态。 就像他第一次去青森县津轻地区的时候，完全听不懂当地话。不仅如此，连路边的广告和指示牌他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乃至于痛心疾首。其中的荡气回肠，简直一言难尽。不过他必须忍，这是为了朝圣的需要。只是太宰当年，应该说着标准语吧？ 现在这滋贺话比起京都话，确实有点难以入耳。不过和津轻话相比，已经好多了。 “我明白了！夫人。” 伊东点点头。 他到京都接触的这些人，几乎就没有真正的本地人，全来自京都府之外的县市。他们口中说的，都是标准音或者京都话。要不然，别人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方言，只能在家里或者和故乡来的人说说。 “就单纯论京都话而言，还是辞藻满华丽的。不愧曾经为平成京。” 美代子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 “是的呢。因为有不少古语在内。听说镰仓和奈良也是这样的。” “听说？您没有去过啊？” “夫人，我主要研究战国史。古代日本先有平成京（奈良），后有镰仓幕府，然后才是室町幕府。应仁之乱后，就是战国时代。等到信长制霸全国，结束室町幕府的统治，就开启了武家的辉煌。不过镰仓我真应该去一次，看看《 dunk》的背景地。在湘南海边乘坐浪漫的江之电。或者赤足走在海边的人行道，听着此起彼伏的涛声。” 伊东憧憬着。 “嗯？伊东君。您真让我讶异。我和阿康认识的第一年，就是这么做的！” “啊！真是有福气啊！热恋的情侣去那里，应该更加心动吧！去镰仓只是我年轻时的梦想。uu看书 .uukanshu 可惜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去那里变成了不切合实际的奢望。” “咦？听您的口气……恕我直言。难道……伊东君您从来没有结过婚？” 美代子开始纳闷地看着伊东，最后终于嫣然一笑。那模样，确实具有冰美人的强大魅力。 “这个……哈哈！怎么说呢？” 伊东难为情地挠了挠他的光头。 他的校园暗恋总是无疾而终，任由樱花凋零若雨。而他因为是小说家的缘故，也不在职场。不经意绽放的三色堇，总在他人的身旁。 所以伊东生命中的花朵，随风而逝。 不过最近他行情看涨，就像近期东京都的日经指数一般上扬不止。自从到了京都，接触的几乎都是美人。求得了上上签，终于遇到了静香。 “这个……其实我……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是这样。那么，伊东君。您会和她一起去镰仓吗？” “那是当然，必须去。镰仓高校前和挂满《海街日记》海报的站台，是多么经典的地方。” 伊东只好厚着脸皮，狂吹了一次。说到后半段，他如同梦呓。 他对静香当然有些情意，不过两人手都没有拉过呢？静香心里到底如何想，他何尝知道？至于告白，神啊！他还没有准备好！ 不过，当从来就是蛮不讲理的爱情临身之际，每个人恐怕都没有准备吧！ 正像小田和正的那首《ラブ?ストーリーは突然に（突如其来的爱情）》。他不想成为《东京爱情故事》中拖泥带水的永尾，并且静香也不是莉香！ 第50章 “真的很羡慕您，伊东君。我完全不行呢。” “啊？” “我是说再也没有那种心境了。毕竟……” 美代子露出了一丝哀色。 伊东没有立即询问。 高桥刚去世没多久，他总不能劝她择夫再嫁吧！再说他的身份只是高桥的“忘年交”，不是美代子的密友。于情于理，都和他毫无关系。 “夫人，您可以带晴子去镰仓。那里您应该找到许多和高桥兄的回忆。也可以告诉给她，你们的幸福时光。” “嗯。是这样啊！那时候我和阿康确实是令人羡慕的情侣了。那时候就希望时间会变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停下来就好了！” “越想留下的，越美好的时光，总是走得太急。就像夜晚绽放的月见草，把芬芳美丽都留给了月华和繁星。当我们清晨醒来，它已经静静凋零。” “太宰治说的一夜之花不就是宵を待つ草（宵待草）吗？” “《富岳百景》里的月见草，其实是开着黄色花朵的大待宵草。夫人。柳叶菜科月见草属（oenothera）植物有很多种。它们大多数开着黄花，夜晚开放。但是粉花月见草有白天开放的，也有夜间开放的。” “伊东君果然博学，您不是历史学家吗？怎么还懂植物？” “哪里哪里，只是沧海一粟。我只是喜欢花朵而已。无论她是开在庭园里，还是小径上、悬崖边，都有独自的美丽。” “您把花说得就像是彼女一般。” “啊！无论怎么说，花朵就像是美人。我见犹怜，心生爱慕呢！” “伊东君，瞧您说的。把花形容成初恋的女子了。” “啊！对不起！一时忘情了。” “伊东君，阿康没有说起过他的初恋女友吗？” 美代子轻笑着，抛出了这样的话语。 “啊？！高桥兄从来没有说起过。难道夫人您不是他的初恋啊？” 伊东外表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吃一惊！ 难道美代子知道柳原的存在？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 嗯！就算是知道，那当然也只是大学时代的柳原。现在的柳原不仅容貌变了，连名字都变成了中山沙都子。几乎已经从头到脚是另外一个人！除去他伊东，全日本大概没有人知道她是已经“去世”的柳原尚美。 “当然不是。阿康在安大的时候，似乎是有一个女友的。不过听说因为事故去世了。” “啊！是高桥兄说的？真没想到！毕竟这个应该算是心底的秘密吧。” “那倒不是。结婚当天，他的社团朋友说起过。被我无意中听见了。” “也就是说夫人并不知道她是谁？” “是的呢。无论名字还是模样，完全陌生呢。不过既然阿康喜欢过她，应该也是个出众的女子。” 喜欢过？ 伊东心里苦笑。 至少在柳原回到京都至高桥身亡这段时间内，高桥还是爱着她。这属于英语中的现在进行时，i''m falling in love。 或者说，高桥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柳原。所以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了她！ 至于出众吗？ 柳原原来确实生的花容月貌，因为伊东见过七武士的合影。 但是美代子应该不单单指的是容貌。也就是说，她认为高桥的初恋女友也是个颇有才华的人。如此这么一说，她就巧妙地抬高了自己。不过，事实上也是如此。仅仅交谈了这么一会，伊东就觉得她很有文采。 “要是这么说，告别式上的有些人。无论是年龄还是气质，都和高桥兄相近。他们就是高桥兄社团朋友吧？那么是高校还是大学的呢？” 伊东装出一番好奇的模样。 “是阿康在安大将棋社的朋友。说来也怪，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小学、中学和高校的同窗和朋友。” 美代子轻蹙着眉头。 “您当然不可能见过！美代子夫人。不仅如此，您完全不清楚您的丈夫在来京都之前的一切。您所见到的高桥，近乎完美地隐藏了他的前半生。有关他过去的的一切！嘿嘿！只有我知道。当然，这个秘密我可不能吐露。” “至于高桥的小学同窗泰成，还在抚大镇上当旅店老板呢！他的中学和高校的同窗，我一个都没见过。只见过他高校的下级生学弟富冈。” “哎呀！这么说来。除了安大将棋社和佐佐木浩男，我其实只见过高桥的一个旧同窗啊！真是不可思议！这本事，简直可以真的去法务省下属的公安调查厅工作了！也就是说，uu看书 .ukansu 高桥兄也有这种潜质？！我为了调查真相，向望月先生编造的高桥履历，其实也不算太过虚构？……” 伊东在心中默默念叨着，同时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高桥如此做当然没有恶意，不告诉美代子其实是对的！男人嘛！不让自己的女人担心，才是男儿所为！另外他的前半生太过坎坷，说起来都未必有人信。 谁能想到英俊潇洒的他，会有如此惨痛的生涯？！要不是他内心强大，恐怕早就被压垮了！ “是啊！夫人。我也没有听高桥兄谈起。不过他说在安大将棋社的朋友们，每年都会聚餐一次的。” “嗯！确实。毕竟他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学生时代，大家的课余时间都泡在社团里。同窗们反而接触的少，现在基本没有来往了。” “夫人您说的极是。和同窗们在一起除了上课，还真的没有太多时间接触。毕业后，都是同社团的成员走在一起。不过说真的，其实参加社团也是挺累的！这社团活动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对不起！伊东君，您在哪里上的大学。要是在东京都的话，难道是新宿的早大そうだい？嗯！看您的名片是住在港区，那么是三田的庆大けいだい（庆应义塾大学），还是在荒川区的公立首都大（首都大学东京）……” 伊东听得头皮发麻。美代子如数家珍，念出一个又一个在东京都的名校。 这是显示她知道的多吗？还是说阪井给她当年介绍的年轻俊彦，都是这些名校毕业生。别说，她的记忆力确实非同一般啊！ 第51章 前两个大学挺靠谱的，都有文学部。 但是后来的首都大可是合并了四所学校的综合性大学，分为都市教养学部、都市环境学部、系统设计学部、建康福祉学部四个学部。 所以伊东必须趁她没说完之前就截断，要不然再说出东理大和东工大就大大不妙。 他一个学历史的，也混不进那些理工科的专业大学啊！ “这个……实际上我是东大毕业的。” “啊！伊东君很了不起！竟然是东大的，难怪……” “哪里哪里。东大其实和庆大、早大；包括高桥兄的安大都是同一级别的名校。再说我很不成材，碌碌无为。” “伊东君您谦虚了。东大的毕业生绝没有泛泛之辈。” “惭愧惭愧！您这么一说，我真得顿生辜负了师长的感觉。” “那么请问您是否读了院生？” “嗯！修的是日本史，主要是战国史这方面。” “啊？！等等！伊东君。您是写历史小说的对吧？” “是的。因为就是喜欢历史，所以毕业后就从事着创作。” “您叫伊东浩三？对吗？” “是的。” “说起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的大河剧《天下风云·战国》。” “啊！夫人您……看过《天下风云·战国》？” “是的。无论剧情还是艺人的演技，都十分出色。我的记得作者的笔名叫藤原丹野，但是真名就是伊东浩三这个名字。伊东君，难道这个人是和您重名吗？” “啊！对不起！夫人。实不相瞒，我……其实就是那个作者。没想到您看了拙作改编的大河剧。” “什么？！不会吧？伊东君，原来……您就是那个藤原吗？那么这个姓又有什么含义吗？” 美代子面上显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这还是冰山美人吗？！ “夫人，劳您垂询。是的。我伊东氏出自藤原氏，为武智麻吕（南家）苗裔一脉。” “咦？摄关藤原氏！那可是号令天下千年的大贵族啊！源、平、藤原、橘；每一个都尊贵无比。” “夫人。那已经是过去了。无论是煊赫的出身，还是功业的荣耀都已经是历史。现在已经是平成时代的末期。待到新天皇即位，又会是新的时代。” “这倒是。” “所以我就把本姓作为笔名中的苗（姓）。至于丹野。古中国的三国时代，魏文帝曹丕写过《校猎赋》云‘流血赫其丹野，羽毛纷其翳目。’日本战国时代长达百年，血流漂杵，生灵涂炭。所以我取‘丹野’二字。” “伊东君，您确实博学多才。怪不得阿康和您结成忘年交。” 美代子非常佩服。 伊东也觉得很高兴！毕竟被人称赞是值得窃喜的事情。再说，至少她没有称呼他为“伊东老师。” “哪里哪里。我只是喜欢《三国》的系列作品。无论书籍、游戏还是影视作品。” “啊！您也喜欢三国？我看过中国拍的大河剧《三国演义》，真是太精彩了！我最喜欢曹操，这个曹丕不就是他的皇帝儿子吗？” “没错！夫人。曹操最出名的儿子不是这个，而是曹植。您看过吴宇森导演的《赤壁》吗？” “嗯！十年前看过。三国真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啊！” “夫人，怪不得您喜欢看大河剧。您不会是三国迷吧？” “这个……是的。我是横山先生的粉丝，他的《三国志》连载一直被我收藏着。” “啊！昭和四十六年就出版的漫画，昭和五十五年被改编成电视动画的那部？！” “是的呢！没想到伊东君都清楚呢。” “对不起！夫人。按您的年龄，似乎……最刚开始连载的时候，您应该还没出生吧？” “嗯。我是昭和五十三年出生的。小学根本没有看过。” “当时的女学生也喜欢看吗？毕竟似乎更应该看《花仙子》、《阿拉蕾》之类的吧？” “嗯！中学就开始看了，我家里现在还有一套原版书。再说谁规定女孩子只能看《四月是你的谎言》这种。当时我还喜欢看《天空战记》呢！” 美代子反驳道。 “这……倒也是。啊！《四月是你的谎言》？夫人，这似乎是前几年的作品？” “嗯！我也看过了。” “这么说……明白了！夫人，您其实也是动漫迷对吧！甚至于，我猜您是街机游戏厅的常客吧？” “咦？伊东君果然不可小觑啊！我喜欢《红莲之王》。” “啊！什么啊！竟然是卡牌moba类游戏？” 伊东不禁目瞪口呆。 “标准答案！” 美代子略微得意地微微一笑。要她是个男人，估计就要打个响指了！ “那您最喜欢的强势刻印者是红莲战士-埃尔德里克？” “不！是天生歌姬-克鲁普。” “啊！竟然是发射重力飞弹的半机械改造人？ “对！伊东君也喜欢吗？” “不好意思。uu看书.kanshu 其实……我更喜欢那个元气少女-雏罂粟。” “原来伊东君喜欢活泼的女孩子啊？也是，她们的性格很受欢迎，不像我那般……” “因为我总在读书写书，所以可能……更在意一点她。我觉得夫人并不冷硬，恕我直言。可能因为您当时有些年轻的缘故吧。” “是吗？您这么认为？伊东君。” “我想是的。现在的交流看不出夫人的冷若冰霜，至少我觉得蛮惬意的。也许……是我们都喜欢阅读，所以比较谈得来。” “嗯！是这样。我也觉得和伊东君聊天挺愉快的！那么……” 美代子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 白色珍珠母贝拼镶表盘？难道是jaeger-（积家）的rendez-vous约会系列？ 伊东瞥了一眼她的腕表，果然是华美精致。黄色的表带彰显出优雅，赋予了女性独特的韵味。 “啊！对不起！已经不知不觉聊得太投入了。夫人，和您相处很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呢！多有打扰了！” “嗯。没想到伊东君很会说话啊！我相信您很快就会把喜欢的人带到镰仓去了！” “希望是这样了。” “感谢您前来。您这边还有事吗？” “真不好意思！” “那我就不挽留您了。失陪了！” “您请便。” 美代子看了伊东一眼，微微鞠躬。她静静地走出店门，消失在小径深处。 第52章 望着她美丽的背影逐渐远去，伊东无奈的摇摇头。 他还想多问一些高桥的事情，但是又不能总盯着问。比如他们与旧居邻居的关系是否融洽，生活中有没有遇到过莫名其妙的人，甚至是有没有嫉妒两人美好幸福生活的人等等。 但是这些只能做到毫无痕迹才可以。突兀地问，谁都会觉得诧异。进而怀疑如此问询的目的。 那么还是要找机会再问问。要是美代子不在京都，他就去大津市拜访。反正京都到大津市，只需要十分钟的车程。只是理由？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一次可以打着高桥的“忘年交”的这个旗号，光明正大地聊聊天。第二次可就麻烦了！他总不能打电话说“夫人。我们去玩街机啊？无论是《红莲之王》、《三国战纪》还是《拳皇》都可以。” 看来话题还得仔细想想。 伊东看着剩下一半的卡布奇诺，陷入了沉思。 中午，伊东出现在jr京都站的the cube 11层。没想到，却碰见了高桥的学长川村。 “中午好！对不起！这不是伊东老师吗？您还记得吗？我是川村刚介，我们在高桥的告别式上见过面。” 正在名代猪排料理店排着队的伊东，看着向他微微鞠躬的川村，愣住了！ 此时的川村穿着长长的风衣，拖着旅行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中午好！对不起！好久不见。川村先生。看您的样子，恕我冒昧！难道您又是出差了？” 伊东微微鞠躬后心中叹息，这伊东老师的名头怕是要戴很久了。 “不愧为伊东老师。您猜对了！” “但是上次您没有参加聚会，不是去了和歌山县的伊都郡吗？现在才回来？明白了！您陪着客户去了高野山？” 川村摇摇头。 “那是上一次。第三天上午就回来了。根本没有时间去高野山。” “啊！这是又出差了？” “嗯！是和歌山最东端的新宫市。您知道吧？” 川村笑吟吟地考较着伊东。 “在熊野地区的东部吧！那可是神的居所。不仅有年代久远的古道，还有号称熊野三山的本宫大社、速玉大社和那智大社。新宫本是平安时代新宫城的城下町。河内源氏家主源为义的次女鸟居禅尼（丹鹤姬）嫁与了当时速玉大社新宫别当（佛寺掌管一山寺务的长官，等同于中国的佛寺方丈）行范为妻，宅邸就在新宫城。所以此城也被唤作“丹鹤城。” “啊！伊东老师果然知道啊！” “后水尾天皇元和五年（1619年），家康的第十子赖宣为纪州藩主。身为他重要家臣的水野重仲驻守新宫城，水野氏统治了此城长达十代之久，直至明治维新。可惜现在只剩下天守台的石垣遗迹。倒是城下的熊野川，碧波依旧。我说的可对？川村先生。” 伊东傲然回答。考别的也许他不行，考历史简直是在侮辱他！ “完全正确！” “您每周都要出差吗？川村先生。” “也不一定。看情况。” “从京都到新宫，也是坐jr吗？我觉得那里好远啊！” “确实是很远。” 川村苦着脸。 “您不知道，伊东老师。从京都去和歌山新宫市，完全是一趟苦差事。” “欢迎光临！” 伊东和川村已经排到了位置。 服务员以为他们是一起的，所以把他们引到了一个两人桌。并拿过料理单，递给伊东。 “中午好！对不起！两位要点什么？” 伊东摇摇头。看来只能和川村共进午餐了。 “米泽猪排套餐，啤酒。” 他看了一眼店内，发现还有中韩双语的就餐指南。没想到店面虽小，已经国际化了。 “虾天妇罗套餐，啤酒。” 川村也简洁地说道。 “对不起！稍等。” 服务员鞠着躬下去了，然后端着盛有炒熟芝麻的小碗和研磨棒回来了。他利索的给了伊东和川村一人一份。 伊东点点头。 原来是要亲手磨芝麻啊！别说，比起寂寞的等待，还是以此消磨时间为佳。他和川村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绽开了笑容。 两人边干活，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从京都去和歌山，您说是苦差事？ “就是啊！上次去先坐jr新干线“希望号”?东京行到新大阪站，然后换乘jr特急“烽火号”?新大阪行到达和歌山站。这次则是乘坐jr快速到大阪，换乘jr纪州路快速?和歌山行到和歌山站。” “听起来差不多啊！” “没错！都是先到和歌山站。但是去新宫，只能选择jr纪势本线。u看书 .ukanhu ” “唔！纪势本线是从三重县龟山站出发，到和歌山县的和歌山市站。和歌山站到新宫站不就是纪国线吗！” 伊东努力地在脑海中找出了路线图。虽然他记忆力十分强悍，但是这段他从来没有坐过。 “您真是一清二楚呢！伊东老师。佩服！我说的苦处，就是这段。” “纪国线怎么了？” “您不知道啊！从和歌山站到新宫站，需要经过53站，大约需要四个多小时。实在是不堪忍受啊！” 川村大摇其头。 “什么？竟然需要四个多小时吗？” “谁说不是呢！” “那么说没有特急？” “多气到松阪倒是有特急南纪8号。可是没有用啊！那段不仅只经过德和，而且已经是在三重县的境内了！从和歌山到御坊需要一个小时。从御坊到纪伊田边，需要五十分钟。从纪伊田边到新宫，需要大约两小时四十分钟。每站必停！速度当然是普通。” “神啊！这简直是在爬行啊！” 伊东呻吟起来。他粗粗算了一下，大概需要四个半小时。好可怕啊！ “纪势本线全程大多数都是地铁座位。尤其是和歌山到新宫，都是105系的电车。” “什么！竟然是105系？但是……这种车系还活着吗？” 伊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105系电车是国铁（简称jnr，为日本国有铁道。性质为公共企业体，非政府直营。）在昭和五十六年（1981年）制造的直流通勤型列车。 第53章 昭和六十二年依据《日本国有铁道改革法》分割民营化后，由jr（日本铁路公司集团，民营）西日本和jr东日本继承运营。 可是jr东日本的105系电车现在早已全部废止，没想到jr西日本还在使用。 “对不起！久等了！请慢用。” 服务员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把餐食端了上来。于是两人开始边吃边聊。 “是的，就像是奈良的野生鹿。真是顽强的家伙！” “没想到京都到新宫，竟然是这么遥远的距离。我去过三重县的伊势，听说那里是柿塚先生的故乡。” “一点都不错！伊东老师。您的记忆力太惊人了！小彦家就在那里。” “从东京到三重坐新干线和近铁，也就三个小时多一点。所以我不知道纪势本线的纪国线，都是105系。” “伊东老师，请问您是如何去的？” 川村喝了口啤酒，请教起来。 “很简单！从东京jr新宿站坐jr东海道·山阳新干线到名古屋。然后乘坐近铁特急从近铁名古屋站到伊势市站。” “啊！确实是最优势的线路了！” “没有伊势神宫哪来的伊势市。伊势神宫就如同京都的八坂神社，而伊势市和祇园都是作为其门前町而兴盛起来的。而谁会没有去过伊势神宫呢？” 伊东嚼着一块香酥的猪排，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啊！这个……伊东老师。对不起！其实……我就没有去过。” “啊？为什么？” “是这样！京都的神社、寺院我还没看全呢！哪里能去三重县。我准备踏遍全部的地方后，再以京都为中心，向四处线状发散。” “这可需要一生的时间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真是伟大的理想呢！” “当然也不能都去。光是稻荷神社，全日本就大约有三万个。一天一个，也得需要八十多年。虽然国民都长寿，不过光为了这个从出生就开始算起，也实在是太痛苦了！” “说的也是。” “川村先生。上次您要不是出差到和歌山，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呢。我和鸠山先生、柿塚先生、雨宫先生和花村女士相见甚欢。” “啊！对不起！伊东老师。在阿康的告别式上，我们说了些难为情的话。难得您不计前嫌。” 川村在座位上微微鞠躬。 “是吗？川村先生。我早已经忘记了呢！其实，我也说了些过分的话。对不起！” 伊东也微微鞠躬。 “那好！” 川村点点头。这样看来伊东老师和七武士的怨恨已经化解，他就放心了。 “上次聚会，我听说您在安大的社团退过部，之后才加入了将棋社？真是很有勇气啊！就算在社团中受到白眼和冷遇，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 这退部在学生时代可不是什么小事，而是能够影响到在学校的生活、学习，人际交往。甚至是会涉及到毕业后的入职等等，所以非同小可。 所谓的社团，就是一个学生版的社会圈子。前几年的电影《听说桐岛要退部》，就是很好的例子。 只是川村应该不是类似电影中的排球部明星球员桐岛。 “什么勇气？纯粹是和原社团的神宫部长理念发生了分歧。可惜大学的辅导老师矢内原也附和他的意见。所以我一怒之下……” 川村对自己嗤之以鼻，言语间丝毫没有后悔的神色。 “啊？！恕我直言。川村先生。您难道在原社团担任着高级职位？” “是副部长。” “啊！等级森严的社团高位啊！” 伊东惊叹道。 他在大学社团可没有啥职位，只是一般人物。不过也没有人愿意惹他，毕竟他的父亲是社长。 “副部长听着像回事，其实没啥用呀！整个社团是神宫部长的一言堂。他老爸是国内某超大型集团在京都的分社负责人，甚至还是京都府的议会议员。” “啊！原来是这样。您原先的社团是？” “围棋（囲碁）社。” “围棋啊！上次聚会时，我们谈起了……” “日本的围棋没落了。早在我们的大学时代，已经初步露出了端倪。因为根本后继无人。从平成十九年到今天，世界围棋大赛的决赛舞台上，已经没有日本棋手的位置。” “唉！这个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人微言轻。” “嗯！现在看来，无论我的理念再先进都没有用！无论是否神宫是否采纳我的建议，围棋的复兴之路都太过遥远。” “所以您退部后，选择了棋类的将棋社。” “这个……虽然我是在围棋社退的部，u看书wwukanshu.cm但是我也是将棋社的成员。” “咦？难道是只在名单上出现，挂名的那种吗？” “没错！就是所谓的‘幽灵’部员。本来纯粹是为了帮忙，凑个数。伊东老师您也知道。要是社团不够规模，学生会不会承认和拨款的。” “排在核心部员、普通部员之后的幽灵部员。” “没错！可有可无的角色，连核心部员都不清楚的边缘人物。” 川村自嘲道。 “到了将棋社，您感觉如何？” “有了归属感。伊东老师，不瞒您说。虽然将棋社也是有等级的，但是大家除了称谓都极力避免这种事。所以非常融洽。我到了将棋社后，才发觉退部简直是平生快事。实在是类似净土的存在啊！” “不带等级。没有纷争、鄙视、仇视，只有友情和将棋？” “不错！就是这样。可惜……” 川村欲言又止，露出了遗憾的样子。 “啊？” “伊东老师。对不起！您知道我们将棋社的七武士吧。” “是的，川村先生。我确实知道。应该是您、高桥兄、鸠山先生、柿塚先生、雨宫先生、花村女士和柳原女士。” 伊东点点头。 “我说的就是可惜柳原尚美早逝。她和阿康是情侣呢！她死后，将棋社一蹶不振。因为阿康是将棋社的灵魂人物。唉！” 谁说柳原死了，人家还活着呢！只不过换了张脸，而且仍然非常有魅力。 伊东心中暗念。但是他如何能说出来。 第54章 “确实非常可惜！太年轻了！” “大学时期，阿康都没缓过神来。原本他打算考院生的，结果匆匆毕业了事。白白辜负了他的满腹才华。要不然……” 川村黯然。 他的意思显然是说，要是高桥读了院生，毕业后会有更大的成就。 “毕业后高桥兄进了微生物研究所，然后几年后结婚了？” “嗯！就是这样。他结婚那天，我们都去了。美代子也是个大美人，我们都替他高兴。可我们瞅着美代子，觉得她相当高冷矜持。都说柳原要是活着就好了，绝对会带来活泼的气息。” 伊东点点头。 看来这些话有部分被美代子听见了。要是都听见了，怕是会对他们反感。 “高桥夫人性格太冷吗？” “嗯！瞧她的样子，也不是故意的。怎么说呢？毕竟她父亲是滋贺县的资产家，可能家教相当严厉呢！父亲和母亲怎么能一样呢！听说她母亲早逝，可能影响了她的性格吧！” “可能……是这样吧。这么说高桥夫人，从小就没有母亲。” “似乎在她小学的时候，她母亲就过世了。” “是这样啊？” 伊东听了，觉得高桥和美代子不愧为夫妻。竟然都是母亲早亡，都是在小学的时候。 唉！没妈的孩子就是苦啊！ 不过高桥显然更胜一筹，他连亲生父亲都没见过呢！ “不过也有不怕冷的！” 川村冷不丁来了一句，然后一脸神秘。 “啊？川村先生，您在说什么啊？” “哦，我是说阿康的妻子……。应该这么说，有人实际上一直在追求美代子，直到她和阿康订婚为止。” “也很正常啊！高桥夫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听说今年已经四十岁，但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女人只要美丽加上保养得法，一样魅力四射啊！” “问题追求她的是熟人！” “有多熟？三分还是七分熟？” “哈哈。瞧您说的，又不是牛排。我的意思说是熟悉的人。” “高桥夫人的朋友吗？” “不是。是阿康的同窗。” “高桥兄的同窗？这个……我似乎只见过一位，是他大学的同学。” 伊东只好把谎言发扬光大下去。 “佐佐木？” “哦！对！是姓佐佐木，名字是浩男。他是高桥兄的同班同学，留校担任着理学副教授的职称。对了！高桥兄的告别式他也去了。” “就是这个人，他先于阿康认识了美代子。可惜，死缠烂打都没有。人家根本看不上他！” “啊！竟然……是佐佐木先生。” 伊东大吃一惊。 他立即想起了佐佐木说的话。 “您和我在爱恋方面的遭遇都是相同的，在追逐女孩的过程中一败涂地。” 难道这个女孩，竟然说的是美代子？！佐佐木是追求美代子的失败者？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他自恃是体育系篮球部的名人，同时又是书香世家，有点才华。就展开热烈的追求。结果遭遇了滑铁卢式的失败。” “篮球部的，怪不得他身材高大呢！书香世家？您是指？” “他的爷爷是文艺理论家，父亲是诗人。” “啊？这个……” 伊东赶紧把文艺家协会里姓佐佐木的挨个想，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协会里诗人姓佐佐木的只有两三个。按年龄来说，都属于祖父级人物。绝不可能是佐佐木浩男的父亲。 同时文艺理论家根本没有姓佐佐木的。难道川村搞错了？应该不至于。所以肯定哪里出了差错！不是川村记错了，就是告诉他的人本身也不太清楚。 算了，权且佐佐木浩男就是书香世家的三代目好了！ 哎呀！这么一看佐佐木和美代子难道也是在图书馆认识的？这佐佐木也算文武双全，所以…… “佐佐木这个人，怎么说呢？伊东老师，我今天讲的您绝对别外传出去。毕竟涉及到他人的隐私。” 伊东暗地里撇嘴。 既然是别人的隐私，那你还说！不过，人家川村也是好意，可能佐佐木这个人有些问题。 “啊！这……可以吗？我倒是口风向来严，从来听到了就立即忘记了。” “呵呵！伊东老师您很有趣。是这样。佐佐木这个人吧，拼了命也想光宗耀祖。” “就是说因为祖父和父亲都是名人，所以压力大？如果不能出人头地，怕丢尽了家族的颜面？” 伊东说着，有点感同身受。 “嗯！就是这样。美代子的父亲是资产家，如果美代子嫁给佐佐木。uu看书.uansu 老岳父稍微提携一下女婿，那他就飞黄腾达了。” “啊？！这样啊！似乎……也顺理成章吧。” “可惜美代子不同意啊！人家阪井先生就听女儿的意见。女儿不同意，说破嘴都没用。想财色兼收，哪里有那么容易啊！” “这个……似乎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嗯！倒也是。不过阿康结婚后，您猜佐佐木做了什么？” 川村笑了。 “自杀未遂？” “怎么可能！他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的！哼！按说这么珍视生命的人，应该是自视极高的完美主义者。结果他竟然娶了相貌很一般的女人。不过，他的岳父，是个能量颇大的人物。您当他的副教授怎么来的？” “但是……从院生前期的修士、博士、讲师、助理教授、副教授。至少修士、博士、讲师、助理教授应该是真材实料吧！” 伊东有些不相信。 “前两者确实无可争议。阿康要是拼下去，和佐佐木确实不相上下。至于从讲师到副教授，虽然需要一步一步向上，不过中间的时间可就不容易掌握……有的博士毕业直接转成了助教，也有的就比较慢。通常助教三年后可申请成为副教授。但是申请通过率可就……佐佐木则采用了。” 川村一脸鄙夷。 “啊？加速器。您是说……过程大大缩短了？” “没错！就是这样。虽说要有实力，但是也要有运气。对于佐佐木来说，不是运气是助力。听说他最近很是搞出了些成绩，快当上教授了。” 第55章 “啊！这样也可以吗？他似乎今年才四十三岁！” “反正就是这么传的，具体的我不清楚。去年我作为老社员回将棋社，新进的学弟说的。” “但是一个系只能有一个教授啊！原来的教授退休了？” “那个老教授运气不太好，实验时出了事故。本人只是受了轻伤，但是参与实验的学生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重伤？” “去世了！” “啊！要是这样，只能强行退休或者辞职。” “所以佐佐木的机会就来了啊！” “哦。竟然是这样。但是……” “当然校方也可以先把教授的职位高悬着。这就像是钓鱼，你要是没有本流竿，只能对溪流里面的鲑鱼望而兴叹。” “明白了！实力、运气、运作缺一不可。” “是的呢！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一辈子没当上准教授的大有人在。” “这我倒是知道。当初我的老师，就是以讲师的身份黯然退休的。” “就是这样。学校这种职位的暗战，一点也不次于会社。只不过披着教育的外衣，看起来冠冕堂皇而已。” 川村毫不客气地评论道。 “暗战？有意思。” “毕竟都是有知识有成就的人，哪能表露在外。即便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场面上还得和颜悦色。这不就是我们国民的特色吗？” “唔！这也没有办法啊！所谓的国民性。” 此时川村已经吃完了饭，就和伊东提出了告辞。 “对不起！伊东老师。我先失陪了。因为还要回会社一趟。有机会我们再聊天。” “啊！这就要回去了啊？太辛苦了！您请便。” 伊东看了看桌子，他还只吃了一半。这就看出他和川村的职业不同了。 人家赶时间，所以吃得快。他着重于谈话内容，所以若有所思。从这一点说，都对健康有害。 伊东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他的午餐大业。 吃过了饭。他决定去平安神宫，弥补昨天望门兴叹带给他的伤害。 伊东走到京都站八条口附近的市营202甲的大石桥（地下铁九条）站，坐上了下行线。 从这里到平安神宫，需要经过九条河原町、东福寺、泉涌寺道、今熊野、东山七条、马町、五条阪、清水道、东山安井、祇园、知恩院前、东山三条、东山仁王门到东山二条?冈崎公园口站。 大约五十分钟后，他下了车。慢慢地从冈崎公园方向走到平安神宫。 今天下午他决定放飞自我。不想一切关于高桥的事情，也不想小百合约稿的事。这样清空了他自己后，明天再细细清理这些天的收获。 四月十一日，水曜日。 清晨伊东照例在酒店吃了免费的自助餐，然后出去溜达了一圈。原来只打算走十分钟，没想到来了兴致后竟然走了五十分钟。 又花了五十分钟，他绕了一圈回来了。原路返回等于看重复的风景，那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伊东回到酒店房间，才记起他的手机没带，正在充电呢。于是他关闭电源插座的按钮，然后拔下了黑色的充电器。 “这么早，应该没人找我吧。” 他摁亮手机屏幕，却发现有未接电话。再看，竟是鸠山来的电话。 “哎呀！竟然是鸠山？真奇怪啊？” 伊东自言自语道。 鸠山为什么这么早给他电话呢？今天是水曜日，现在又是公司最忙碌的时间段之一。 困惑的他坐在椅子上，直接回拨了电话。 鸠山的待机铃声，是久保田利伸的 love song》。这首单曲，作为木村拓哉主演的《悠长假期》的主题歌而深受观众喜爱。久保也因此名利双收。 伊东没听几句，歌声就消失了。随即话筒里传来鸠山嘶哑的声音。 “上午好！对不起！伊东老师。很抱歉打扰您。请问，您在京都吗？” “上午好！对不起！是鸠山先生啊！我前几天去了兵库县，前天中午回来的。请问您有急事吗？” “是这样。伊东老师。我们将棋社的川村学长。对！您在阿康的告别式见过那个。昨晚出了事故。” 鸠山有些哽咽。 “什么？！不会吧！鸠山先生。昨天中午我和川村先生偶遇在京都站附近的料理店，还一起吃了饭呢！” “是的，学长昨天下午就告诉我们了。说您很大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昨天中午我们一起吃过饭，他说回公司了呀？难道是公司里发生的生产事故？工厂和办公室在一栋楼里吗？” “不是生产事故。” “那么鸠山先生，是什么样的事故啊？川村先生应该没事吧？” “唉！是独立的交通事故。uu看书ww.uukanshu 他的车子意外失控，撞上了重载的大货车尾。大货车司机没事，学长受了重伤。” “啊！这个……是谁的责任啊？” 伊东马上站了起来。 川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因为事故受了重伤。这听起来很可怕。 也许是川村的责任，也许不是。 反正没有人敢没事撞大货车玩！重载的大货车，至少二十吨。这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 难道他是酒后驾车？这酒驾可是刑事案件啊！太伤风败俗了！ “这个……。” “咦？鸠山先生。恕我直言，应该不会是酒驾吧？” 伊东有些担心。他昨天和川村聊得不错。 在日本，查实的酒驾不仅要面临牢狱之灾，还有巨额罚金。 “当然不可能。学长其实……很注意这方面。出来聚会，从来不开车。” 鸠山解释着。 “啊！那……是什么原因？是车子本身出了问题吗？还是说川村先生突发急症或者注意力不集中？” 伊东分析道。 “伊东老师果然了不起，您猜对了！唉！是刹车失灵。” 鸠山长叹道。 “原来真的是刹车失灵啊！” 伊东点点头，毫无喜色。 在所有的交通事故中，刹车失灵足足占了三成有余。其它的则有疲劳驾驶、操作不当、对方车辆不按规驾驶等等情况。 “对不起！请问川村先生是在哪里发生的事故？他在哪个病院救治？” 第56章 “好像……是去毗沙门堂回来的路上。至于医院，是我们毕业的安大医学部的附属病院。” “鸠山先生。对不起！请问您说的毗沙门堂，就是武神-坂上田村麻吕仿照清水寺建造的那个名寺吗？我记得那里属于山科区，靠近洛南。” 毗沙门堂伊东没有去过。 他主要研究战国史，但并不等于除了战国史对其它的历史就一无所知了。 坂上田村麻吕是平安时代的第二任征夷大将军。他的血统，来自古中国东汉时期汉献帝刘协的玄孙刘阿知。史称：“阿知王”或“阿知使主”。 现在日本的坂上、大藏、锦小路、桧前、平野、末吉、内藏、林家、高安、秋月、江上、原田、高桥、波多江、佐太、丹波、多纪、施药院、金保、秋月、田尻、三原、小金丸、平野、末吉、田村、徳山、小岛等诸氏，都是阿知王的后裔。这么说来，高桥的养父也有可能是汉朝皇族之后。 “伊东老师博闻强记。不错。就是供奉七福神之一的毗沙门天的寺院。那里的确属于山科区。” “非常感谢鸠山先生告知我这个消息。不瞒您说，实在是太意外了！这世间事太过无常。” “伊东老师。我有种深深的危机感。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自从柳原出事。七武士就名存实亡。现在阿康死得不明不白，川村学长又出了事故。” 鸠山言语中颇为忧心忡忡。 咦！七武士中，有两个人遭遇了交通事故。这概率大的有些惊人啊！ 伊东有些在意。 他继而想到高桥的毒发身亡。又想到柳原当初遭遇交通事故，只是运气好活了下来。 假如柳原当年就死了，而高桥前些天也死了！现在的川村若是重伤不治而亡，那可就是三个人死亡了！如果是这两件是伪装事故的故意杀人？而高桥是伪装成自杀的故意杀人？ 伊东惊骇欲绝。 他的汗水狂涌而出，瞬间后背一片冰凉。若是这样，就是连续杀人案件了！ 难道有人怨恨七武士全体，把他们作为目标逐一铲除？！ 啊！这个可能性已经不是有，而是大概率事件！ 不过这么想也很奇怪，因为时间跨度未免太长。 柳原的事故最早，距今二十年，而且发生在美国。假若真有凶手，为什么时隔多年后再动手？难道凶手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严重的问题？或者说凶手已经死了，有人接替了他的“任务？” 神啊！黑暗中有人在窥测吗？他攫取生命，冷酷无情！ 伊东第一次对调查产生了强烈的悔意！ 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旋涡，力量惊人，幽深阴暗。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随着他调查的深入，也许会有生命之忧。 他的调查显然会对凶手不利，也许他早已经被人盯上而不自觉。如果他真的查明了真相，也许凶手只能被迫地把他添入必杀名单。 是的，是被迫！有目标杀人的凶手，一般不会波及到旁人。倒不是因为伤及“无辜”的缘故，而是会影响他的杀人计划。 所以通常这些人的对付这种场景，有着好几套方案。当然要是具有强烈完美意识型的高智商犯罪，那么必然是深思熟虑。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尽善尽美。换句话说，就是误差极小。 可是伊东独自与不知情的晴子做了约定！他一定要找出谋杀高桥的凶手。这个人让一个人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让一个小女孩失去父亲；让一个男人的妻子变成了寡妇！简直是不可原谅！ 凶手有何权力，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就算是杂草，也有生存的权利！ 另外作为历史学者，如果探究到真相可能会伤及生命就会裹足不前吗？显然不是。把历史明明白白地告诉后来者，才是历史研究者的宿命啊！ 那么，就像不可预知的命运挑战吧！无论输赢，必须查下去！ 不过伊东随即再次想起1000万日元的调查费，不禁心里狂呼：“高崎叔叔！这钱不仅仅是卖身费，还是卖命钱啊！” “对不起！伊东老师，您在听吗？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七武士中间？柳原死了，阿康死了，现在川村学长也是重伤。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鸠山声调低沉，语气茫然无措。 “鸠山先生，请不要放在心上。那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已经有了觉悟的伊东安慰道。 “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开启神秘之门的开端。uu看书 wwuukans高桥兄已经在彼岸，轮回后重生您和他依旧还是朋友。” 伊东煞有其事地说着。既然柳原还活着，他总不能说她也在彼岸吧。 “希望如此吧！阿康想来已经在传说中的神土。只是……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了。” “昨天上午我见过高桥夫人，高桥兄的墓地我建议在岚山的常寂光寺。也不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对不起！伊东老师。您昨天还见到了美代子啊！” “是的，在西田町教会附近的喫茶店。” “明白了。伊东老师，我心情不好，先挂了。” 鸠山挂了电话。 这是一通倾诉内心不安和恐惧的电话。正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 伊东能体味到，鸠山内心的迷茫。这种迷茫带来了强大的失落感和深深的恐惧。 他重拾刚才的思路，发现这里面的谜团更多了。 此时伊东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鸠山为什么打来电话！不是因为想告诉川村的事故，而是鸠山害怕成为出事的第四个人啊！ 那么七武士剩余的三个人，不知道会不会也这么想呢？！很有可能！ 他们从今天开始，可能就会陷入种种情绪当中。也许会因为压力大失眠甚至生病。毕竟生命遇到了潜在的危险。不！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是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啊！ 那么谁会是第四个？七武士剩下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他们可能早就在凶手的观察之下，一旦凶手确定了猎物，那么第四个案件就会发生！ 第57章 但是伊东无法报警。这只是他的推测，毫无证据！也无法提醒剩余的四个人，那样只会增加他们的恐慌。同时，也有可能激怒凶手，那后果就会不可收拾！ 伊东苦苦一笑。他只是来调查高桥一个人的死因，结果现在变成了几乎三个。然而他必须查出真相，阻止凶手继续执行他的计划。 但是凶手是谁？七武士到底得罪谁了呢？原因？时间？地点？ 如果柳原和川村的两起事故都是一个人所为，是否意味着高桥的死也与之有关？ 高桥本来就不是服毒自杀，而是被谋杀的！ 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年龄，绝对和柳原、高桥和川村相仿！ 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凶手是父子？师徒？夫妻？还是…… 伊东再度苦笑，怎么想都是连续杀人事件啊！ 观乎凶手既非用刀具，又非用枪炮，显然不愿意让受害人的鲜血溅到身上？那么他是有洁癖，还是说为了避免出现需要提供不在场证明，所以干脆采用这种在他看来兵不血刃的方式呢？也就是说，他无需出现在现场，就干净利落的除去了目标。 难道是职业杀手或者是雇用杀人？ 凶手如此残忍又机智，显然是强大的对手！那为什么我会接到这种委托呢？ 对！一定是神！凶手的行为，怕是连神都看不下去了！这才假手高崎叔叔，让我找出真凶！原来是天启！ 伊东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 这样他就是神赐予权力的使者，执行神的命令！ 那么先去调查川村的事故吧！ 柳原的事故发生地在美国，又过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方便调查。自己不是警察，高傲的美国人怎么会理睬？ 既然川村在山科区发生事故，那么就归辖区的s警察署管理。具体位置是在小宅纳神町7xx号。 京阪电车的京阪山科站，位于山科车站的站前广场。 去滋贺县大津的jr琵琶湖线的湖西线就经过山科站。只要在jr京都站上车，估计五分钟就能到达山科。 伊东换了件衬衫，穿着黄色风衣就出了房间。出了酒店后，就走到地下铁四条站。在这里乘坐乌丸线，只需要两站就能到达京都站。然后就可以到jr京都站了。 京都市营地下铁分为乌丸线和东西线。乌丸线纵贯京都南北，东西线横穿京都东西。构成了地下精密的运行网络。 乌丸线一端起点在国际会馆，经过松ヶ琦、北山、北大路、鞍马口、今出川、丸太町、乌丸御池、四条、五条、京都、九条、十条、水鸡桥到达另一端竹田站。共十五个站点。 他在2号月台等了不一会，就看到六辆车厢编组的电车缓缓进站。伊东随着浩荡的人流走了进去。 现在京都的樱花季已经基本结束了。但是游客仍然摩肩接踵。另外乌丸线沿途的例如京都府立大学、京都精华大学、佛教大学、平安女学院大学等大学比较集中，因此乘客中学生模样的占了四成有余。 不到十分钟，他和一些下车的乘客就被电车“吐”了出来。 走上地面，jr京都站赫然就在眼前。伊东走进车站，购买了到山科的车票。由于只有一站，所以票价是190日元。 不到三分钟，闪着黄灯的新快速列车停靠在站台。伊东进了车门，走到了车厢坐了下来。其实一站没有必要坐，但是站在过道会影响其他人的进出。 很快，山科站就到了。 “真是太快了！” 伊东嘟囔了一句，就下了车。对于铁路迷来说，路途远停靠站点多才是最大的乐趣。 jr山科站离s警察署不远，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步行。 警察署是个黄色外墙的四层建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公寓。 伊东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于是他走到接待处。 接待处的一个胖胖的警员看到他，就询问他。 “对不起！这里是s警察署。请问您有什么事？” 胖警员上下打量了伊东一眼，觉得他派头不凡。 “对不起！我是伊东。请问交通课在哪里？” “啊！我是大江。伊东先生，您是要……找人还是申报车辆丢失？” 胖警员颇为迟疑地问道。 眼前这个叫伊东的家伙一口东京话，也许来头不小。没准认识署内的高层呢！ “当然是找人啊！” 伊东地罕见有点不耐烦，因为时间宝贵啊！ 他的口气没有引起胖警员的反感，反而愈加认为此人有背景。 “对不起！伊东先生。交通课在二楼，您若是着急可以走步梯。u看书..co ” 胖警员客气道。 “失陪了！” 伊东随即走向楼梯。 上了二楼，伊东很快找到了交通课。不是因为他眼神锐利，而是只有交通课还有人在进进出出。其它的部门，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看来没有什么案件嘛！瞧瞧！风平浪静。 伊东不知道，负责刑事案件的刑事课在三楼。 他进了门。 交通课的办公桌曾经是白色，不过现在已经微微发黄，显得颇为陈旧。桌上的电脑虽然是品牌的，但是只看造型就知道属于过时货。 课里的警员基本都是女人，一个男人也看不见。虽然从事与司机车辆打交道的工作，不过看起来都元气十足。 “怎么……都是女人？交通课的男人呢？” 伊东有些想不明白，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根据室内的女警和桌子的数量来看，这里就算是有男警察，也顶多一两个。 原来如此。 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发现了伊东，就走了过来。 “我是巡查部长千叶伦子，请问有何贵干？” “岂有此理！这语气有些冲啊！” 难道传说都是真的？ 通常在警察组织中失势或者犯下严重过错的女刑事会被发配到交通课？ 这些习惯和罪犯打交道的女人，为人处世向来很硬气。大概是因为曾在以男性为主体刑事搜查部门工作，受到了所谓的“熏陶？” 伊东自然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对方越是这样，他越要风度翩翩。这样一来，高下立判。 第58章 “下午好！对不起打扰了！千叶警官。我是伊东浩三。我的朋友叫川村刚介，听说在贵辖区出了交通事故。这是我的名片。” 千叶接过名片。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即眼睛瞪大了。 历史学家？小说家？这是真的吗？ 她深感诧异。 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小一两岁的模样。却已经是历史学家和作家了。不过听说小说家其实没有大家想象那么赚钱。很多小说家的书，从来没有重版过。所得的稿费，也就勉强糊口而已。除非是畅销小说家。看这人衣着光鲜的模样，也许是家里很有钱，那么是个御曹司式的人物？ 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最好他问完了事情，立即从交通课消失！ “川村刚介吗？对！昨天晚上是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出了车辆事故。” “对不起！请问是什么原因出的事故？” “原因吗？是制动系统出了问题！” 千叶有些烦躁了。 “具体是哪个位置的问题？对不起！请告诉我吧！太奇怪了，他是个谨慎的人！按说，不应该出事故的！” “对不起！伊东先生，您会开车吗？呃！我的意思是说，太专业的知识您可能不懂！” 千叶拉下脸，变的冷冰冰的。 “这样……啊！那么您告诉我就可以了。也许我对汽车的认识不足，不过无关紧要。必要时我可以联系三井物产的高层。因为我们共同出自本姓藤原氏。只不过我属于武智麻吕（南家）一脉，而三井家属于房前（北家）。可以让他们帮忙！” 伊东有些不高兴了，大家都客气些不好吗？ “嘶！三井家！三井财团？！” 交通课在场的女警员动作都是一缓，她们愣住了。难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大人物？ 不至于吧！要是这样，根本就不必他本人亲临。只要一个电话，署长和课长肯定诚惶诚恐。 要知道，政治家的竞选资金都来自募捐。而能拿出大笔资金的，都是大企业！大企业支持赞助的都是什么人？当然是内阁成员，政党领袖！ 千叶头皮发麻，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个御曹司可是来自东京都，竟然还住在港区！那地方，非京都名流豪富，根本住不起！ 这可怎么办啊？ 自己这样说话已经习惯了，都是在搜查一课养成的。在男人堆里，唯唯诺诺只会让他们觉得软弱可欺。自己犯错被左迁到交通课，已经快到了底层。 再得罪了大人物，只能被发配到偏远地区的派出所。那就全完了！ 她迅速在脸上堆出笑容。 “伊东先生，您是？” “警视厅的高崎警视监委托我到你们这里办事，我还见过你们京都府警察本部的小林刑事部长。至于我的工作，对不起！保密！” 伊东傲气十足。 “什么？警视厅的警视监？本部的小林刑事部长！” 千叶的脑子里像犹如热气腾腾的寿喜锅。 这个男人说的这些人，可都是警察系统的大人物。尤其是警视监，全日本只有二十人。再说她原来就在警察本部的搜查一课，岂能不知道小林刑事部长！那是京都府警察本部，仅次于本部长的绝对高层！ 她赶紧请伊东坐下，然后迅速冲了两杯咖啡。 “对不起！伊东先生。您请慢用。因为没有好的咖啡豆，也没有咖啡机。所以是速溶的。我们这里条件简陋，所以……” 伊东瞅了瞅服软的千叶，最终端起了咖啡杯。这代表着他不计较此事了！ 千叶瞧着，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无论是资产家还是组织内高层人士，都非她小小的巡查部长能够接触到的。现在她已经够惨了！若是再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伊东先生。您的朋友川村先生出事的原因是刹车失灵。详细说就是刹车片变薄导致的失灵。” 她如履薄冰，轻柔地解释道。 “什么？！您说什么？是刹车片……失灵？！” 伊东大吃一惊。 竟然是刹车片失灵！果然是刹车片失灵！ 柳原和川村的事故，真的是单纯的事故吗？未免太巧了一点！ 不过凶手为什么同样的手法玩两次呢？间隔时间太久，技痒？那么高桥为什么是被下毒了呢？是凶手图新鲜，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其实，完全可以都搞成事故嘛！ “不好意思，千叶女士。请问肯定是事故吗？不会是别的原因？” 伊东向她确认。 “当然是事故了。我们已经对车辆做过检验，车辆驾驶者没有及时更换刹车片。另外，车辆已经报废。” 伊东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是精心伪装的事故，uu看书.uuknshu.om 其实很难会被发现。尤其是开了多年的车，更容易动手脚。川村不是喜欢去神社和寺院吗？ 只是一年二十万日元的汽车维修费和保养费，白白花了？！搞不懂啊！ 川村和柳原的事故都有很大的问题！柳原的事故无疑是源头。他顺藤摸瓜，就能找到线索。只是，需要去美国吗？ “不可能是其他原因吗？我是说，如果是某个小东西出了问题或者……” 伊东开始回忆某些推理小说上的情节。 “对不起！伊东先生。这是绝不可能的！请您相信我们的职业素养和专业精神！” 千叶激动地辩解，她的脸因此变得红通通的。 “呃！这样啊。” 伊东听了也没有办法了。 千叶这么一说，已经上升到尊严的层次。在全是女警的交通课，如果再深究下去势必会造成不利的局面。 这么说来，搞手脚的凶手绝对是个精通汽车修理的人物！ 柳原当年出事是在美国，那么凶手当时肯定也在美国。现在凶手从美国回来了，所以高桥和川村纷纷遭了毒手。真是头疼啊！他还没杀够本吗？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究竟会是谁呢？这些年他在美国又做了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驱使他不远万里到了日本呢？仇恨？如此深吗？一定要杀尽七武士吗？ “千叶警官，失陪了！” “啊！伊东先生。您请便。” 伊东头也没回，直接走了。像千叶这种职业女性，还是更适合昭和男儿吧！ 第59章 伊东在回京都的列车上，决定去美国调查。他要回到事件之初，看看究竟从何处出了问题。 当然要是喜欢铜锣烧的那只猫出现在他眼前，他可以用香甜的食物诱使它。利用它肚子上拥有四次元口袋，带他回到二十年的美国。可惜他不是大雄，现实中也没有铜锣卫门。 当然他有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无需回东京都的家里。因为他的旅券（护照）是旅行箱夹层里的常备货。 喜爱美食和旅行的人，总是要随身带着出国的证件。万一哪天心潮澎湃，被某国的美食或者美景打动，那就可以说走就走。 这个十年期限带生物芯片的红本，五年前可是花了他1万6000日元。不过要是那种五年短期的蓝本，现在肯定已经过了期限。 日本国民去美国是不需要签证的。日本是属于美国 vwp 免签国之一，因此可以免签证入境逗留90天。 伊东美滋滋地查阅了入境美国的规定，结果却有些失望。 虽然日本人去美国免签，但是必须通过旅游授权电子系统(esta)申请授权。否则机场无法打印登机牌，入境口岸海关也会阻拦未登记的esta人士入境。 什么？竟然不能说走就走！这是什么破规定！ 伊东愤愤不平。 然而发脾气如果能解决问题，世界早就和平了！ 他的旅券番号是存在手机里，所以无需回酒店，他在线申请，并且交纳了14美元的注册费。 竟然还要花14美元！伊东脸色有些难看。 按照美元兑日元的汇率，14美元等值于约1500日元。差不多是便利店定番炭火烧牛肉便当的三倍。也就是说，三个美味的便当没了。 注册费和购买服务、美食不同。完全是一种赤裸裸的掠夺。服务可以享受，美食则色香味俱全。 然而不交钱注册，那就去不了美国了。算了，权当买了15张马票了！ 当务之急，是订到美国的机票。 至于重伤的川村，伊东觉得他并不适合去医院慰问。川村肯定得动大手术，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虽然伊东和他见过两面，第二面还发生在昨天，并在一起吃了饭。但他们连熟人都称不上。 但万一川村死了，他到底需要不需要参加告别式呢？！他可不想噩梦缠身！ 伊东随便在街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用手机查询起去美国的班机来。 然而正午肆意纵横的阳光，使得屏幕发出了宛如钻石般璀璨的光辉。 “啊！完全看不清楚！” 他苦笑着，拐入街角的便利店。 在便利店靠外窗的长凳上，伊东通过his公司的网站查到了航班信息。 由于京都没有机场，所以必须到大阪的关西空港。美国联合航空公司有从大阪直飞圣弗朗西斯科的班机。 ua直飞大阪到圣弗朗西斯科，每周一、二、五、六、日飞行。只有ua034一个航班。时间则是kix 16：50 - sfo 11:10 ，历时10小时20分钟。 星期二啊，那是昨天。今天可是水曜日。 只是刚刚申请去美国，应该还没有批准。但是下一个航班是在金曜日，还得等两天。 伊东频繁刷新网页，申请果然没有被批准。要是这么快批准才怪！美国人的效率再高，也比不上拥有20马赫的艾斯·奥特曼。 要不要从东京去美国。他开始觉得是个好主意。后来觉得简直就像鲱鱼罐头一般，臭不可闻。 回东京，怎么得回家一趟吧。要是不回去，说不过去啊！家里人现在都知道，高崎警视监受人之托，委托自己调查。现在连杀人动机都不清楚，凶手是谁更是没有头绪。现在回去了，家人还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调查。自己难道说，调查还没有完成？不成，不成啊！一定不能回东京！ 再查。 伊东发现ana也有直飞的航班nh7070。时间也是16：50 - 11:10 ，10小时20分钟。再仔细一看，实际承运的还是美联航。虽然nh7070和u034看起来似乎是两个航班，不过都是波音787执飞。 jal也有飞圣弗朗西斯科的，是从大阪的伊丹机场起飞。不过需要在东京羽田转机。还有诸如中国香港，中国台湾，韩国，菲律宾等国的航司，都需要中转，且耗时良久。 还是选择直飞吧！ 只是伊东从来没有坐过3小时航程以上的飞机。要是飞行时间在2小时之内，他没有任何不适。然而要是比2小时多出一个小时，他就会不舒服，而且有些烦躁不安。 至于10小时20分钟，已经是极大的考验。他非常担心，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作为长期伏案写作的小说家，伊东的腰椎不算太好。这几乎是作家的通病了。所以他琢磨着，uu看书 ww.uukansh 机票还是买商务舱吧。最起码，可以半躺着。无论是身体还是足部，都有相当大的空间。 伊东准备订金曜日航次为nh7070的机票。其实执飞的都是美联航u034，不过ana让他安心。 返程机票订不订，伊东颇有些犹豫不定。因为是在美国，人生地不熟。具体调查时间不确定。 不过这次不是旅行。调查两三天也就足够了。 所以他订下了返程日是火曜日，也就是下周二。具体时间则是11:25-15:00。 由于伊东订的是商务舱，因此往返票的价格大约为7万日元。他还从没有在机票上花过这么多钱，无疑是是一笔巨款啊！当然，这笔钱比起1000万日元调查费，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订完票，伊东走出了便利店。此时，骄阳似火，热力无限。 看来得找个地方躲避阳光，顺便吃午餐才行啊！伊东又直奔the cube11层，那里有冷蕎麦店。 到了料亭，写着“手打蕎麦面”的白布帘卷起一股微风。进了店门，则是宽敞的厅堂。坐席分为4、5、6人桌，也有单独的包厢。 伊东点了份十割蕎麦面、京都名物生汤叶、京野菜和烤猪肉。 不一会，被装在笼屉的面条就端上来了。当服务员把面和各种配料放入大碗中。然后其它的菜品也都上齐了。 汤头真是浓厚醇美啊！面条纤细，麦香十分浓郁。加上生汤叶的爽滑和烤猪肉的柔嫩，鲜香味道十分突出。凉凉的感觉瞬间驱走炎热，只剩下舒爽！ 第60章 然而伊东想起昨天中午还和川村一起共进午餐，今天川村就变成了生死未卜之人。 这世间事，太过离奇。昨日和今日，是两个世界啊！过去发生的，永远也不会改变了！ 吃过了午餐，伊东并不想立即陷入太阳的势力范围。于是，在the cube提供的休息椅上， 单纯论高桥被杀，需要调查杀人动机。其次是不在场证明。 世间的杀人动机千奇百怪，但是主流无非是为财为情等等。 高桥死了，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美代子。不过这受益也分两个方面。第一个是高桥的所有财产和保险金。第二个就是美代子变回单身，可以再婚。 从财产角度来说。身为阪井独生女的她，那些小钱淡若烟云。 从情感上说，伊东认为她和高桥的感情很深厚。 从婚姻上说，夫妻分居三年就自动离婚，也只差一年。要是美代子执意离婚，也无需等那么久。分居的时候就可以办理离婚。 第二个受益者就是晴子。 这里说的受益只是财产方面。 从血缘和情感上来说，最大的受害者只能是晴子。她方年幼，却永远地失去了深爱她的父亲！世间的财富，真得能抵消失去父亲的痛苦吗？ 第二个情感上受伤的是柳原。高桥无疑是她最爱的人。同时，她也是第一起伪装事故的受害人。 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受害者是高桥所在的研究所。因为他的缺位，所在小组的研究可能因此断裂。 情这方面就很难揣测。 高桥虽然不算专情的人，但是他是在分居后遇到的柳原。虽说不伦，也有些值得同情之处。 美代子年轻时的追求者众多，竟然还有高桥的同班同窗佐佐木！ 就算佐佐木妒恨高桥抢走美人，愤怒美代子对他冷若冰霜。那也是在过去。这种情感能维持二十年，并最终演化成杀意并执行？ 财、色两个杀人动机，可以否定了！其余的犹如汪洋大海，找到线索仍然费时费力。 不在场证明倒是可以搞一搞，不过也意义不大。毕竟投毒杀人有其隐蔽性，时间不限于死亡当天。 伊东想了想，去美国之前还是应该调查一下。 毕竟高桥的死因，和两个事故截然不同。虽然已经被他视作连续杀人案，但是还有些值得在意的地方。 正因为投毒的时间不确定，才更应该调查。某种程度来说，可以排除一些人。 伊东拿起笔，圈定了十三个关系人。他找到xx兴信所京都府xx分部，请专业人士调查这十三个人在三月二十九至三十日的行踪。 伊东不是警察，无法调查这些人的不在场证明。他虽然和这些人分别的谈过话，但是并没有涉及到这块。要是他执意追问，那就等同说他怀疑这些人杀了高桥！ 而兴信所可以进行秘密调查，属于专业性质。 现在，伊东只要等兴信所寄过来调查报告就行。其余的，是美食时间。 四月十三日，金曜日。 两天时间，一晃就过。 吃过午餐的伊东，已经收到了兴信所的调查报告。看着报告，他不禁感叹兴信所的调查人员，确实属于精兵强将。每个人的资料都很详尽，有的细节还特意标出。 确实物有所值，不枉他花了一大笔的调查费用。 今天上午，伊东去美国的申请已经批准。这就意味着，他无需退机票了。 下午16：50可以乘坐波音787执飞的航班nh7070，从大阪到圣弗朗西斯科。 他很快在某网站找到了圣弗朗西斯科的tristan酒店，并立即预定了。 通过网站网页对该酒店的简单介绍，无疑这个酒店就是柳原曾经入住的，而不是同名。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伊东已经收拾好旅行箱。因为他不是第一次出国，所以对准备什么物品比较在行。 旅券、证件、mizuho银行信用卡，还有几万日元现金。日元现金是要到机场，兑换美元现金用的。 伊东希望能够兑换到小额的美元，以此作为提供服务的小费。毕竟美国是小费国家，提供服务的人员光靠可怜的最低工资无法养家糊口。 由于日本用电采用的是美国标准，因此无需准备插头转换器和变压器。 其它的洗漱用品，衣服等等，也都装入了旅行箱。这样他的行李仍然是旅行箱和随身的背包。 一切收拾妥当的伊东到前台退了房，熟门熟路地坐着地下铁乌丸线到了京都站。 伊东到了jr京都站南面的八条口，那里有去大阪关西空港的机场巴士。 京都到关西空港的机场巴士，可直达t1航站楼。共经过两站，用时1小时28分。u看书 ww.uukshu下车后走上两分钟，就能到达了。费用则是2550日元。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在jr京都站乘坐特急列车haruka。haruka平均每小时两班，实际票价1820日元。 然而伊东是不折不扣的现金党，讨厌卡+haruka这种组合，就选择了简单的机场巴士。 到了八条口的自动售票机，伊东买了张单程票。然后坐着机场大巴，到了关西空港。 关西空港是在人工岛上，由填海造陆而来。此机场的面积虽然没有东京羽田航空港和成田国际空港大，但是在国内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机场了。 机场整洁，井然有序。 需要兑换美元支付小费的伊东，按指示牌到了1楼的兑换处。兑换处在此楼有5处，当然要找最近的。 兑换处大约有3坪多，灯光明亮。墙上的《受理货币表》上，外币中美元雄踞榜首，加拿大元屈居第二。 伊东兑换了相当于2万日元的美元，一百八十多元现钞。 钞票大部分是20美元的，当然也有5美元和1美元的小面额纸币。 可惜他没有如愿换到全是10美元面额以下的零钞。这并不是说兑换处的人公事公办，而是小面额的美钞少得可怜。 兑换外币是需要出示旅券的。工作人员当然知道伊东是本国人，已经对他有所照顾。所以都是中等面额和小额混合的美钞。 要不是本国人，也许直接给他换相当于200美元的日元，然后递给他两张面额100的美钞。 第61章 伊东也明白这个道理，一个劲致谢。 换钞后，他赶紧安检登机。 伊东短途旅行一般选择jr的新干线。有时也会选择特急，急行等等。长途旅行只能选择速度快的飞机，但大都是经济舱。 他可以忍受经济舱狭小的座椅和空间，但航程时间不能超过2-3小时。 这次去圣弗朗西斯科，需要10小时20分。所以逼不得已之下，他无奈选择了商务舱。 金发碧眼的空中小姐，笑容可掬地指引他到了地方。 商务舱没有伊东想象那般大，不过比起经济舱，条件自然好很多。2-2-2座椅，还是比较舒适的。还有什么值得奢求的！ 这里提供的餐食都是西餐，有牛排、面包、鱼肉、红酒等等。 西餐就西餐吧！难道商务舱还会提供寿司、料理和味增汤吗？又不是奢华的头等舱。 伊东很快接受了现实。他已经饿了，就吃了起来。所幸味道还不错！ 因为还有很长时间，所以伊东吃得很慢。他一会儿看书，一会看看蓝色的窗外。 第二天，伊东平平安安地到达了圣弗朗西斯科。他没有遭什么罪，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至于原因，他在飞机上幸福地睡着了。要是在经济舱，肯定艰难得数着秒，咬牙熬下去！ 下了飞机，就是圣弗朗西斯科-美国的领土。 拿着海关申报表和旅券的伊东被带到入境检查处。 “神啊！我觉得好无助啊！” 伊东呻吟道。 检查处等待的人非常多，几乎全是人高马大的白人。当然，还有少量的非美国家的人。 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在日本人中已经算是高个。 然而现在如果想看清这些人的长相，需要近距离的仰视。 啊！可恨！可恨的压迫感！ 伊东瞬间觉得他，已经变身为童话里的小人族。 “神啊！请赐予我捶打一寸法师的槌子吧！不赐予也可以，捶打就行。我需要变得很高，很高！” 伊东无力地祈祷着。 然而最危险的地方，不是来自这些白人的身高和雄壮的体魄。而是他们的味道。 这种味道不是来源于气质，而是来源于气息！发散于人体，无处不在的体味。 那浓烈的体味，堪比鲱鱼罐头。而且不止一罐，而是无数可移动无法规避的大号家伙。 伊东觉得自己已经要窒息了！ “神啊！请救救我吧！” 伊东哭丧着脸，差点失声痛哭起来。 一个高大健壮的男性移民官出现在伊东面前。 这个官员面色赤红，头发已经发白。不过相貌非常英俊。即使按照亚洲人的审美标准，也是美男子。他的眉毛很浓，眼睛不大，目光却极为锐利。 伊东只好扬起头。 因为这样才能看着对方，不过平视就无法做到。但是这样做，使得他必须维持这种姿势。否则会被人认为是不礼貌。他的颈椎因此变得酸痛起来。 “youe from japan？” 这个人说的英语并不标准，还有很浓重的鼻音。幸好最后一个词比较清晰，伊东听懂了。 “yes。” “how long will you stay in the united states？” “three day。” “three day？” 移民官眼睛似乎闪过一道诡秘的光。 “yes！” 伊东迅速坚定地回答。 “what’s the purpose of your visit？” “i’ming for a business conference。” 移民官这个问题似乎包含某种语言陷阱，所以伊东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心中暗骂。 对方似乎很满意，于是伊东顺利过关了。 只是伊东的回答是“参加商务会议”，则有点问题。对商业可是一窍不通的。要是美食和旅行，他很内行。 伊东努力用手揉搓着脖子。虽然仰视的时间较短，但是他的脖子发硬起来。经过坚持不懈的按摩，脖子总算摆脱了麻木不仁的状态。 出了机场一阵劲风席卷而来。 “啊！好冷啊！比起北海道还冷啊！” 伊东赶紧穿上，原先是挽在手臂上的黄色风衣。 圣弗朗西斯科濒临太平洋，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和他旧旅行计划目的地的高松，如出一辙。 伊东准备坐出租车到tristan酒店。虽然他十分厌恶出租车，但只能入乡随俗。 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并用日语和他打招呼。 男子身高约一米六五，大约四十岁左右。脸庞瘦削，身材却与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容貌看起来很讨喜，有点像演员渥美清。 “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请问您是旅美的日本人吗！” 伊东大喜过望，看来是遇见同胞了。 “啊！是的。对不起！我叫关谷俊，群马县的。” “哦，关谷先生是群马县的啊！” 伊东愣住了。 关谷竟然来自遍地是美人的群马县？ 据说群马县的男人一个个活得悠闲自在，uu看书 .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过，这些人在家里家外，没有任何地位可言。毕竟，群马县都是“内当家。” 群马县人和东京人在美国，是实打实的老乡了。毕竟，群马县到东京也就100公里吧。 “我来自东京都。关谷先生，请多关照。您在这里工作吗？” “伊东先生是东京人！太好了！是啊！我不仅在圣弗朗西斯科工作，还在这里居住。这里有个叫‘日本城’的地方，相当于东京都的新宿和大阪的心斋桥。吃喝玩乐住，完全一条龙！” 关谷洋洋自得。 竟然有这么个地方！ 伊东心中暗喜。 他本来发愁如何在圣弗朗西斯科吃饭。西餐吃一顿没有问题，吃两顿就是大大的问题。 “太好了！关谷先生。非常感谢！不瞒您说，我正为餐食的事情发愁呢。您这就是雪中送炭啊！ “伊东先生。在国外我们就应该互相帮助。咱们可都是关东人。” 都是关东人？这个说法可就值得商榷啊！ 伊东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东京是属于关东不假，但是东京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关东人，而说自己是东京人。 不过挑剔这些干什么！毕竟身在美国。不过，这个关谷俊的性格不错！很像是爽朗的关西人。 “对不起！关谷先生，其实……我要到这里的tristan酒店。请问，距离离您说的‘日本城’有多远？” “tristan酒店啊？” 第62章 关谷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满。 “是的。关谷先生，有什么不对的吗？对不起！这个酒店有什么问题呢？” “伊东先生，为什么你不订‘日本城’的日式和屋啊？这tristan酒店一听就是美国人开的。而且名字很陌生，应该在市区。” “啊！对不起！关谷先生。其实我是第一次到美国，所以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日本城’。要是知道，当然会订我喜欢的日式和屋。可是……酒店已经订好，无法更改了！不过，我有空一定去‘日本城’看看。” 伊东有些沮丧，他竟然没有发现这里有和式酒店。 “伊东先生，真拿您没有办法。日本人，当然要住和屋了。” “对不起！” “看样子您想打出租车去。圣弗朗西斯科的车费太过昂贵，我建议您去机场航厦里。那里有去市中心酒店区的bart列车。说是列车，其实就是地下铁。还号称全世界最快，不过就是最高时速128公里嘛。完全比不上日本的地下铁。” “看样子伊东君想打出租车去。圣弗朗西斯科的车费太过昂贵，我建议您去机场航厦里。那里有去市中心酒店区的bart列车。说是列车，其实就是地下铁。还号称全世界最快，不过就是最高时速128公里嘛。完全比不上日本地下铁嘛！” 关谷一副是自来熟的口气，就像伊东是他的老朋友。 伊东哑然。 东京都的地下铁最高时速65公里，完败于圣弗朗西斯科。所以此君完全枉顾事实，真是大言不惭！不过他提供的交通信息非常棒！省去了伊东坐出租车。 “太好了！关谷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伊东感激万分。说完他就把名片递给关谷俊。 关谷随手从西装口袋掏出名片递给伊东。 “啊！真没想到！伊东先生……竟然是历史学家，小说家。失礼了！我还是第一次认识一位作家。” 他读着伊东名片上的信息，微微鞠躬道。 伊东也读着关谷俊的名片。这个名片是日英双语对照的。正面是日文，反面是英语。 “啊！竟然是株式会社xx酒店。” 伊东觉得有些好笑。 怪不得此人对自己不住和式酒店耿耿于怀，闹了半天他的职业就是在酒店，搞不好就是销售人员。 “对不起，伊东先生。您这边还有事吗？” “关谷先生，真不好意思！谢谢您帮我了这么多。” “那我先失陪了哦。” “您请便。” 关谷略微鞠躬，然后匆匆离去。 伊东也微微鞠躬。他笑了笑，走向关谷指示的机场航厦。 航厦内的车站很大很高，不过略显陈旧。航厦里面有红、黄、绿、蓝、橙五条线路。 前四线连接湾区到东湾，橙线连接东湾南北。红线和黄线可达圣弗朗西斯科的市区。 伊东撇了撇嘴。 原来只有五条线啊！比起东京都的地下铁，足足少了八条线路。 随即他笑不出来了。 人家只是加州第四大城市，加州的首府在萨克拉门托呢！自己拿东京都和圣弗朗西斯科比什么？！有些东西无法比，也比不了！ 白色的地下铁呼啸而过，如同冰雪造就的巨兽。 候车的地方没有休息椅，而是用圆形的大水泥墩代替。用于支撑的混凝土柱子外面，包裹着一层闪亮的银色合金。地面则是用红褐色的地砖，拼接而成。 伊东通过自动售票机买了车票。 由于可以用信用卡支付，省去了美钞现金。 他选择的是airport到市区，单程票8.1美元。既然在美国，自然显示的都是英语。这无形中提醒着伊东，他已经不在日本，而是身处在美国。 不过，这个自动售票机很不智能化，竟然需要自己计算目的地的票价。 搞得伊东手忙脚乱，弄了几次才完成。 他羞愧不已，这么简单的计算竟然难倒了东大的毕业生。很是颜面扫地！ 不过，伊东发现似乎大家都是这个样子。所以他心里平衡了！ 每一个车次的车，都会在屏幕上显示出终点站。伊东观察了一下，就走进了待发的车厢。 司机是个高壮的黑人。皮肤油光锃亮的，像是条充满活力的海豹。 为什么海豹小时候是可爱的白色，长大后却变成灰黑色呢？ 伊东记起童年的往事，充满不解。 “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伊东小声咕哝了一句，他说的是日语。 车厢内不仅有乘客，也有自転车等等。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做，真的可以吗？在日本，绝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不过还好，自転车看来有特定的区域。 车厢内蓝色的牌子上赫然写着“bicycle area”和“subject to bike rules”。uu看书 ww.uukans 二者之间喷涂了一辆自転车图案。 车厢内的人来自不同国家，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万国”。不过亚洲人似乎很少。连同伊东在内，大概只有三个人。这两个人个头也不高，看肤色应该是东南亚一带的。两个人上车就在嘀咕，不过无人在意。因为谁也听不懂。 车厢内空位不少，伊东便坐了下来。 在美国，陆路的客运是没有指定席和自由席之分。美国没有新干线，只有火车。而且火车票比飞机票都贵。不过，听说火车内部很豪华。 一个白人男子施施然坐到了伊东的旁边。 “神啊！这味道。难道他身上藏了一打发臭的玉子？” 伊东强行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食物。无奈之下他拖着旅行箱，换了个位置。 他不知道，那个白人对着他的背影投来了愕然的目光。 伊东重新坐下后，脑中出现一幅图像。 炎热的夏天，拥挤的车厢，充斥每一个空间角落的体味。性格再坚忍的日本人也会在这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杀吧！不！因为不需要！再有这个想法之前，已经被熏死了！毫无疑问！ 到了站他逃命般拖着旅行箱狂奔。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杀手在追杀他。 伊东无视旁人的讶异目光和嘲笑，虽然他的脸已经红透。 新鲜的空气竟然无从寻觅吗？啊！我好怀念东京都散发出迷人味道的青草，就连美食街上的臭豆腐，似乎也鲜香起来。 第63章 出了站，就有酒店的接驳车。眼前的大巴看起来比航厦楼更加陈旧，不过倒是挺宽大结实的。 开车的司机也很结实。 不过最令人在意的是他的身高，差不多能有两米。也就是美国人常说的六英尺七英寸。这种身高，一般的小汽车根本容不下。 车子速度不快，伊东估计时速大约100公里。在东京都的高速公路上，车子也是这个速度。 听说加州大部分公路最高限速65英里，折合约104公里。不过，东京都的高速上限速60公里。 刺耳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伊东不禁捂住了耳朵。这声音有如尖刀，直刺耳膜。 随即他撞向前排座椅，又被反弹回来。 美国司机真是太粗暴了！ 伊东非常愤怒！ 然而他清楚理论是不可能的，对方不是日本人。动武？这个他……热爱和平！再说就看人家的大块头，至少有150公斤。比起相扑职业选手，也毫不逊色。 伊东和司机的身体各项指标都相差悬殊啊。 如果向酒店投诉，倒是可以做到。 毕竟在国外，算了。反正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忍了吧！ tristan酒店位于 square（联合广场）。 这里是圣弗朗西斯科的商业中心，随处可见餐馆，夜总会，画廊和各种精品店。 酒店占地面积不小，大约有300坪。 这间柳原住过的酒店，至少开了五六十年。然而酒店的外观非常时髦，似乎重新装修过。 伊东的旅行箱被戴着红帽子的酒店行李员接了过去，然后放到行李车上。 “let me take it please”。 “ok。” 伊东走入酒店大堂，到了服务前台。他拿出旅券，递给工作人员。 前台大约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比伊东高大约七、八厘米。 这是个金发碧眼，身材绝佳的美人。绿色的眼睛就像荡漾的春水，直爽的头发就像金色的瀑布。她若是穿上泳装走在海边的沙滩上，必定是焦点人物。 伊东不禁摇了摇头。 就连白人女子都比他高这么多，他觉得好渺小啊！ 伊东定的是标准间，漂亮的前台给了他3x319的门卡。他拿起一张酒店名片，小心的放进钱包。酒店接驳车只在机场有。他在这里人生路不熟，当然需要指引。 伊东和行李员坐上电梯，很快到了三楼。行李员把旅行箱放入房间，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伊东有些奇怪，随后恍然大悟。人家是等着拿小费啊！ “thank you so much for your help。” 他拍了拍脑袋，取出两张一元面额的美钞递给行李员。 “it''s my pleasure。mister。” 行李员不卑不亢的收下，走出去后关上了房门。 房间相当广阔，至少有8坪。里面有一张超大的双人床。房间高度为3米，宽度是标准的3.7米。 这是典型的凯蒙斯·威尔逊设计的客房标准形式。空间布局合理，堪称经典。 写字台，行李架，小吧台应有尽有。 伊东试了试床的柔软度，发现非常舒适。唯一的缺点就是床太大了，也太长了些。比起他在东京都家里的床，还要大上许多。 这个标准间的窗户，有一个大的石板窗台。窗外就是酒店正面。楼下散落着一些车辆。大多数是欧美系汽车，个个身躯庞大。 房间里有蓝色带按钮的保险柜，可以存放重要物品。旅券和信用卡需要随身携带，自然不能放进去。他把重要的暂时不需要的物品放了进去，然后谨慎地锁上保险箱。 伊东通过在国内查询，了解到美国的交通警察负责交通违章执法和交通事故的处理。 而美国的道路交通事故，已经录入在地理信息系统（gis）的子系统-交通事故管理信息系统（aims）里。用户可以经过授权，查询到数据库中所有的交通事故。 他利用酒店的wifi上了网。既然全美有五十多个城市都有aims，圣弗朗西斯科也应该有吧。 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伊东犯了愁。 他不知道是圣弗朗西斯科警察局哪个分局处理柳原的交通事故。看来只能去当地的警察局去一趟了。 伊东瞥了眼窗外，意外发现外面已经起雾了。这种雾天，乘坐出租车是很危险的。他立即打消念头。 还是通过酒店的住宿人员管理体统，来查找柳原的信息吧。 伊东迅速下楼，找到服务前台。 “你好！我是hiromi kouzou。请问我想查询一下，1998年4月2日附近，一个人的信息。她是我的朋友。” 伊东旅券上的名字，是hiromi kouzou。这是他的日文名字的罗马音。旅券上除了“旅券”和“日本国”几个汉字，剩下的都是英文了。 服务台还是那个白种美人。 细看下眼睛很大，眼波似秋水。长长的睫毛向上弯翘着，就像两个小刷子。鼻梁高而挺拔，略带点鹰钩。u看书 .uashu 嘴唇饱满性感，颜色鲜红。恰如盛开的枝垂樱。 她的体味似乎很轻，也许是被掩藏在栀子和茉莉花香味道的香水里。 听到伊东的话，她轻蹙起了眉头，样子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什么？1998年？！对不起！先生。我的权限不够，无法查阅到。” 伊东点点头。 柳原入住的时候距今已经二十年了，当年的资料估计都封存了。 “她的名字是naomi yanagi hara。请重新查一下好吗？” 白种美人很为难。 自己能够看到的住客资料，仅仅是最近几年的。更老的资料，根本看不到。 这时候，一个身穿酒店制服经过的中年男人解救了她。 “鲍勃，有位叫hi……ro……mi kou……zou的客人。啊！发音好拗口啊！hiromi kouzou先生想查询一下朋友的入住情况。” 日本法务省颁发的旅券上，名字在前，姓氏在后。伊东的全名即是：hiromi kouzou i tada。 “雪莉，你不是有电脑吗？登录系统就能查到。” 叫鲍勃的瘦男人停下来，满不在乎地说道。 “可是他要查询的是1998年的资料。” 雪莉轻声细语道。 “什么！1998年的？这个人在哪里？” 鲍勃几乎要怒吼了。 哪里的客人这么搞笑？ “就在你的眼前。” 雪莉指了指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伊东。 第64章 当着人的面，指着对方。在日本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但这是在美国，伊东只好黯然消受了。 “鲍勃先生。我就是hiromi kouzou，来自日本东京。刚刚入住了贵酒店。” 入乡随俗，伊东只需要口气淡然即可。不需要敬语，也不需要太客气。 “你是日本人？这英语可很流利啊！” 鲍勃赞叹道。 “我是东京大学毕业。英语勉强过得去。” 伊东泰然道。 “东京大学，我知道。东京大学在世界上也是第一流的大学。听说出过不少首相和高官。你是在为日本政府工作吗？” “不，不是。其实……我是一个小说家。” “小说家吗？嗯。我弟弟泽维尔也是写小说的。” 伊东听了觉得可以套近乎，这个人显然是个主管。 “出了很多书吧？真是才华横溢。” “他只写过一本小说。大多数时间，在给旅行杂志写文章。” 鲍勃摇摇头，似乎在责怪他的弟弟不务正业。 “是《travel weekly》，《money magazine》，《travel + leisure》，还是《 geographic traveler》？” 伊东如数家珍。 “咦？你也在这些杂志上投过稿吗？” 鲍勃半是怀疑半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我喜欢美食和旅行。所以喜欢看这些东西。” “我是信息部主管鲍勃。hiromi kouzou先生，请跟我到办公室。” 大概是觉得伊东人还不错。中年男人终于伸出手来，与伊东相握。 “神啊！这哪里是手掌，分明是个大号的铁夹子好吗？” 伊东心中悲号不已。 他的手其实不小，但是完全被包容在鲍勃巨大的手掌里。所以只是鲍勃在“握”，而他根本使不上劲。 伊东忍受着疼痛，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扭曲。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掌，然后装作没事人似的。 鲍勃打开办公室的门，请伊东进去。然后把门关好。 在办公桌上，是一台dell电脑台式机。鲍勃开机，伊东只好坐在空闲的办公椅上。 “1998年什么时间？” “应该是4月2日左右。” “叫什么名字？” 鲍勃搜索了一通。 “naomi yanagi hara。” “也是日本人吧，发音和你的名字一样古怪。” 他直言不讳。 “是的，是日本人。” “找到了。1998年4月1日入住，竟然是愚人节啊！咦！竟然有个注释。交通事故？” “是的，这个女人当时遭受到了交通事故，重伤。目前已经回到了日本。” “嗯！我似乎记得这件事。当时是有一个来自日本的女住客受了伤，听说差一点就死了。真是不走运啊！见过她的都说有着东方女性的神秘美感。我们当地的警察局还来这里调查过。” “贵地的警察局因其是刹车片失灵，所以定性为交通事故。对了，鲍勃先生。请问附近有租车公司和汽车修理厂吗？” “租车公司你去问前台的雪莉，就是刚才接待你那位。汽车修理厂附近就有一家，已经超过三十年了。我们酒店的人都把车子交给他们修理。” 伊东点点头。 鲍勃则漫不经心，继续在搜索。 伊东毫不在意。反正他已经确认，柳原当年就是住在这里。他站起来，准备告别。 找人帮忙送礼物天经地义。虽然不是在日本，但也得遵循这个铁律。 伊东已经在盘算，应该送给鲍勃什么样的礼物。然而送什么合适呢？ 他想起了旅行箱里的蓝山咖啡豆。对爱喝咖啡的人来说，都知道日本对蓝山咖啡的占有率处于世界垄断地位，超过90%的份额都为日本控制。蓝山咖啡虽然在国内价格相对亲民，但是对于非日本的其它国家而言，就变得很珍贵。 “咦！hiromi kouzou先生。除了这个naomi yanagi hara之外，还有两个和这个名字差不多的。读音同样古怪，可能也是日本人吧。” 鲍勃突然道。 “很有可能啊！圣弗朗西斯科是个美丽的城市，到访的日本人肯定不少。这不，我也来了呢。哦，对了！鲍勃先生。我刚知道这里有个‘日本城’。那里似乎有很多日本的侨民呢。对不起！如果方便，是否可以让我也看一下呢？ “当然可以。请！” 鲍勃把显示屏扭向伊东的方向。 4月1日，naomi yanagi hara，旅券号：msxxxxxxx 。307号房间。 4月1日，kaisuke kawamura，旅券号：msxxxxxxx 。308号房间。 3月30日，miyoko sakai ，旅券号：msxxxxxxx 。319房间。 嗯！第一个名字自然是柳原。 不过，日语本身很复杂。同样读音的平假名姓氏，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若不是先入为主知道柳原的名字，根本不知道naomi yanagi hara就是她的罗马音。 第二个和第三个名字的罗马音确实是日本人。不过，伊东可没有实力“翻译”出他们的假名。 伊东拿出手机，把这两个人的信息拍了下来。 也许以后会用得着呢！没准这两个人都见过柳原。回到日本后，他可以根据旅券号查到这两个人。希望能够得到一点线索，只是现在根本没法查。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鲍勃先生。” 伊东没有鞠躬。 “不客气！” 鲍勃非常爽快！ “那么再见。u看书 .uuknshu ” 伊东点点头，就离开了办公室。他已经有些饿了，西餐就西餐吧！ 出现在酒店自有餐厅的伊东，惊喜地发现菜单上的品种异常丰富。 他点了酸面包（sourdough），蛤蜊奶油浓汤（ chowder），烤生蚝和加州产的乐事霞多丽白葡萄酒。 不一会，侍者端着东西上桌了。 酸面包的颜色深红，上面有划出的简单图案。蛤蜊奶油浓汤被包裹在同样深红的空心面包里。颜色虽不是清新脱俗，但是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令人很想立即就开吃。 随着开瓶的“砰”的一声，说不上是午餐还是午餐的进食开始了。 伊东左手拿着叉子，右手切面包。他刚想把面包放入口中。侍者却对着他打了个“把面包片蘸汤”的手势。 如法炮制后，伊东发现味道鲜美浓郁。确实是非常好吃！ 烤生蚝味道极为新鲜，配上霞多丽，堪称是美妙的组合。 在西餐厅吃饭，绝不可像在日本料理店一般。不仅刀叉不能触碰瓷盘发出声音。也不能用吃的声音，表达对食物的赞美。 所以他只能安安静静地吃着。 吃完饭，伊东招呼侍者来结账。 通过研究美国人的习惯，他知道在餐厅付小费应该付总餐费的15%。也就是餐费+15%，才是一顿餐食的最终价格。 伊东觉得可以理解为：在日本的料理店结账单上的税前价格+完税价格。 第65章 他看了账单，上面的价格非常合理，于是他爽快地用信用卡付了款。由于小费也打印在上面，他无需另掏零钞。 伊东到了前台，白种美人雪莉还在那里。 “hiromi kouzou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你好！我想知道附近是否有租车的地方？” “出了门左转，到大路上去。那里有一条邮政街。走到街角，你就会看见一家叫‘p.b motorcars ’的租车公司。” “好！非常感谢！” 伊东出了酒店，就向左走去。这时候雾已经散尽，露出了清晰的城市轮廓。 街道上有很多商店和咖啡馆，还有画廊。 只是街道和人行路上，有不少垃圾。当车辆驶过，就会卷起大量的尘土和、细小的纸片和肮脏不堪的塑料袋。 这一切，令人觉得与周围的商业氛围格格不入。 伊东敏捷地掏出手帕，掩住口鼻。他很后悔没有把口罩带出来。 在日本感冒的时候，坐电车需要戴口罩。但是他既没有感冒，也不是在日本。所以就没有带出来，而是让口罩在旅行箱里睡大觉。 看来回去时得找出来，他默默记在心里。 伊东还没到邮政街，他就看到了联合广场中央圆柱顶端胜利女神雕像。 这是为了纪念美国海军在马尼拉湾击败西班牙舰队的乔治?杜威而设立的。 不过，伊东并不知道这位美国海军特级上将。所以他漠然地瞥了一眼，就匆匆离去。 联合广场是由邮政街、史塔克顿街、吉里大道和鲍威尔街这四条街道环绕而成。占地大约2.6英亩。 伊东到了邮政街末端，果然看到了“p.b”的招牌。这家租车公司看起来非常气派。不过奇怪的是，门口一辆车都没有。 他径直走了进去，这时候工作人员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 咦！这个人看起来好眼熟啊！浓眉大眼，黑色的皮肤。伊东苦苦思索，突然想到这个人很像“tiger”。据说tiger就是加州人。 不过，显然tiger不可能是这里的职员。 “我是詹姆斯。这位先生是要租车吗？” “是的，我来自日本。想看一看日系车。” 伊东又开始骗人了。 “日本人。那你带了日本的驾照，还是说有idd？。” 伊东不会开车，也没有驾照。所以他不知道日本驾照可以在加州的公路上开车的。 但是idd是什么？伊东懵了！ 詹姆斯看到伊东发呆的样子，裂开大嘴笑了。他露出健康的牙齿和红色的牙床。 伊东越发觉得他像“tiger”。 “idd就是 driving document。国际驾照。” “idd没有，我只有日本驾照。” 伊东摇摇头。 他此行的目的是查询柳原驾驶的那种红色丰田camry。 “日本驾照？可以。” “我只熟悉丰田系列，请问有camry吗？” 詹姆斯笑了。 这个小个子日本人看来很节约啊！camry是很省油的。 “我们这里只能预订车的级别，不能指定具体车型。不过，由于camry我们只有一款2015版的，所以没有别的选择。和camry功能相似的还有雪弗莱和道奇。” “2015款？” 伊东觉得毫无参考价值。 “我朋友在1998年到过美国。当时她租用了红色丰田camry。据她说车子性能不错！” “1998年租的红色丰田camry？我们租车公司一般不会马上购买新车。因为性能价格等等因素，需要观察市场。等到自有车辆自然报废和交通事故损坏才会分批购入。如果你的朋友确实是1998年租的红色丰田camry，那应该就是1992款xv10。” 詹姆斯显然在租车行业干过多年，绝对是精英级别。 太厉害了！ 伊东肃然起敬！眼前的詹姆斯虽然不是007，可能也不会打高尔夫。但是对于车辆的认知，绝对是第一流的。 “詹姆斯先生真是专家级。” 伊东恭维道。 其实不能算恭维，人家詹姆斯确实当得起这个称呼。 “谢谢！” 詹姆斯欣然接受。 “1998年詹姆斯先生就在这里工作了吗？” “不是。那时我在洛杉矶。这个公司是2002年才有的。我是2005年来的。” 伊东傻眼了。 在酒店听雪莉的口气，租车公司在这周围仅此一家。要么就是这个租车公司接手了前任，要么就是柳原没有在这里租车。看来是查不到了。 “请问除了驾照或者idd，我还需要提供什么？” 伊东故意问道。 “护照和信用卡。” 詹姆斯不知伊东的卑鄙用意，爽快地回答。 “哎呀！我忘记带护照了。刚才吃饭，我把它放进了保险柜。” “我能记住护照号码，可以吗？” 伊东装作满怀希望，兴冲冲地看着詹姆斯。 “非常遗憾！我们可是正规的公司。外国人租车，必须提供护照。复印件等无效。” 詹姆斯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uu看书 . 伊东心中歉疚。逼不得已啊！ 不过有了车辆型号，就可以用手机连接酒店的网络查询了。 “我住的酒店不在这个街区。我是到联合广场来购物的。我可以先租车，后补证件吗？” 这几句非常完美。 既解释了酒店很远，又说明自己来购物。忘记带护照。同时提出补救方案。 通常游客在国外购物，可以享受到退税政策。但是前提是要拿护照。 不过伊东也确实很幸运。 他不知道在加州购物，没有退消费税的规定。事实上在全美，只有德克萨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才能退税。所以，护照拿了也白拿。 “先生，请你带好了全部证件再来！” 詹姆斯再次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伊东装作惋惜的叹了一声。 “詹姆斯先生，我很好奇。你们的车子放在哪里呢？” 他就像是在质疑，这家租车公司是个空壳子一般。 “在车库里。只要办好手续，你就可以自己去提车。” 詹姆斯淡淡一笑。 “原来是这样啊！非常感谢你！詹姆斯先生。再见！” 伊东扬长而去。 他没有回酒店，而是在周边溜达了起来。 周边的街区确实繁华，有很多大型的百货商场。人也非常多，显得十分拥挤。虽然热闹，卫生条件实在不敢恭维。因为到处是流浪汉，到处是垃圾。 “看来这里不安全啊！” 伊东敏锐地判断。 第66章 那么还是回酒店吧。 伊东本想给家人买些礼物带回国。现在看来只能回程的时候，去机场的免税店碰碰运气。 毕竟圣弗朗西斯科机场属于世界上最大的机场之一。机场免税店的规模，自然也应该是很大。 回到酒店房间，伊东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完后他觉得不困，就又拿起《冰与火之歌》看了起来。 “呃！我竟然睡着了！” 伊东醒后无奈地看着黑暗的房间。他打开了壁灯，柔和的光线充满了房间。 “呀！我的书！” 伊东痛心地大叫。 《冰与火之歌》被他压得许多页都褶皱了。 他不得不一页页展开摊平，然后压在桌子上的电视机下面。从效果来说，保险柜显然更合适。只不过伊东自忖没有波派的实力。即使吃着美国产的菠菜也不行！ 他轻轻地走到窗台边，发现外面已经是繁星满天。纯白朦胧的月光，已经洒满了窗台。那丝丝银线，犹如纱帐一般。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伊东此时分外想家，觉得在美国很不爽。不过，几天时间他还可以忍耐的。 如此美的月光，他又想起了静香。 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他穿着拖鞋，坐到了窗台上。明亮的月光下，窗外的一切清晰可见。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 伊东下了窗台，到小酒吧那里倒了一点丹魄葡萄酒。 这款葡萄酒颜色深沉，带有浓郁的草莓味道。他把高脚杯放在窗台上。月光下，酒体殷红如血，恰如晚开的花笠樱。 星空中，作为北斗七星斗柄的摇光星指向东方。伊东懂得一点天文学，形似中国古代司南的猎户座是他认识的星座之一。 其它的星星或明或暗发出光彩，犹如一个个小小的钻石，镶嵌在黑得纯粹的夜空中。 伊东依靠在窗台的内壁上，小口的啜着酒。此时的城市褪去了白天的浮躁和喧嚣，展露出迷人的风貌。 可惜他住的楼层太低了！要是在摩天大楼的高层，肯定能看到雄伟的金门大桥。 伊东沉醉了！ 也许是因为如水的月光，也许是想起了某个人，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绵劲。他面朝窗外侧身躺了下来。真是舒服啊！ 月光皎洁而朦胧。 伊东的眼睛也有些朦胧了，幸好他依然保持了点清醒。窗台太凉，就此睡下很可能会感冒。他滑下了窗台，回到了床上。就此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伊东醒了过来。他去餐厅吃了早餐，就回到了房间。 今天他要去这里的警察局，查询柳原的车祸状况。 根据地图，附近的警察局在604 eddy st。电话是(530) 989-99xx。 这时候手机提醒他垃圾过多，需要清理。 伊东手机里最多的是图片、照片和视频。他开始清理和删除一部分不需要的东西。打开相册后，最新的照片是昨天在鲍勃那里拍的入住资料。 伊东尝试着“翻译”那两个陌生的罗马音假名，但是遭到了可耻的失败。这种只知道罗马音，不知道假名的事情太过常见。 为什么日本人的名片上既有假名又有罗马音，就是为了防止名片接受方读不出对方的名字。 他打开手机的line，在联系人中找到了一个头像，就把照片发了过去。 头像是一个拿着烟斗的男人速写。这是伊东在东大时的学长，现在的言语学专家栗林宽大。 “对不起！请学长帮忙翻译下，这两个罗马音代表的假名。” 头像毫无反应。 “呀！坏了！这个时候日本应该还是凌晨四五点钟吧！” 伊东不由得面红耳赤。 虽然是常识性错误，但他是出于在日本的习惯。不过发了就不能撤回了。算了！反正学长开机后能看见。 伊东穿上外衣，通过酒店前台要了一辆出租车。 这时候雪莉已经不在前台，看来是下班了。顶替雪莉的是个瘦高的白人男子，脸上棱角分明，眉心有颗纳豆粒大小的紫痣。 两小时后，伊东从警察局走了出来。 柳原是在日落区出的车祸，车辆已经损毁。所以当时经过查验后，就被送到了附近的车辆报废场。那里提供车辆的拆解和粉碎服务。 她住的医院是圣弗朗西斯科医疗中心。 当初处理柳原事故的警察，已经退休。而且据说此人已经离开了美国，在泰国芭提雅海滩悠闲的生活。 伊东查阅了当时的车祸报告，发现确实是刹车片失灵。车祸现场照片也有，那辆红色的丰田camry已经惨不忍睹。 柳原能够活着，在他看来已经是极其幸运。u看书 .uukashu 一般而言，车子损毁到这种程度。若是安全气囊不起作用，人在车内就会被挤死。至于安全气囊的打开是有条件的，不是说只要发生碰撞事故都会打开。再说安全气囊本身也是有潜在风险的，气囊也是可以杀人的！ 伊东立即乘坐出租车，赶往位于南部的圣弗朗西斯科医疗中心。然而在医院里，他却碰了壁。 医院方面不肯把柳原在医院的资料提供给伊东，也不愿提供必要的帮助。无可奈何的他只好败退下来。 美国不比日本，他没有熟人。要是在日本，还是可以搞定的。反正柳原确实是死里逃生。至于找当地的侦探，伊东没想过。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清晨，伊东在晨辉中醒来。 洗漱完毕后，他打开了手机。此时line在跳动。他点开屏幕，发现有好多人再找他。 有母亲加奈子的，还有朋友良平，旧日的同学等等。他只好先回复加奈子。 “浩三，你现在还在京都吗？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办完事？也不和我联系！” “对不起！母亲，我现在圣弗朗西斯科。两天后就回京都。” 伊东龇牙咧嘴，这下糟糕了！到美国忘记告诉家里人了。回家肯定会被训一顿了！ “伊东，赶紧回东京吧。京都的花期太长了，你还没有看够吗？难道你有了艳遇？” “嗯？我并没有告诉良平，自己去了京都。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猜的？太机灵了！” “过几天就回去了。” 第67章 对了！栗林学长。 伊东赶紧搜寻，果然发现了淹没在一大票旧日同学中的烟斗男。 “伊东君，你近来可好！上次你说给我一本你的大作，然后就无影无踪。人见不到，书也没有给我。现在却要我帮助你，实在是太不道义。” 伊东看了怒斥冷汗直冒。 他曾经答应把战国枭雄三部曲之一的《神水之誓北条早云》送给栗林，可是竟然忘记了！ 难怪学长发怒了。 “你发来的照片我看了，现在把两个人的假名和汉字发给你。” 说的话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看来学长还是心中温柔，嘴上严厉啊！ 伊东感觉很惭愧。决心回到东京，立即把书快递给栗林学长。 “太好了！对不起！学长。我现在不在东京。等我回东京就登门谢罪！谢谢您！打扰了。” 栗林住在东京都目黑区。那里被涩谷、世田谷、大田和品川围绕着。 伊东把所有人的信息都一一回复。然后才看起栗林发来的如密林般的名字。 看着看着，他突然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 咦！这不是？ 伊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嗯！也就是说，除柳原外第二个罗马音可以这么翻译。他又看了一遍。确实，有很多相似或者相近的姓氏名字。这个名字普普通通，本来并无出彩之处。 但是这个名字，伊东是认识的。不过也许是重名重姓吧。否则就太可笑了。 他把名字抄写在笔记本上，在前面标注为：a。 接着伊东看第三个罗马音的译名。 在第四行中间位置，他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神啊！请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震惊地无以复加！难道又是巧合吗？世上真有这么多巧合？也许有吧。 伊东把第三个名字也抄录了下来，在前面标注为：b。 接下来他又检索了一下所有的名字，一一抄录在另一页。 伊东陷入了思索。 柳原到圣弗朗西斯科，当时在京都谁会知道呢？ 她的家人当然知道，高桥肯定也知道。 那么将棋社的人知不知道呢？ 作为柳原的邻居，鸠山知不知道？ 仔细想想，范围其实很大。因为只要有一个人知道，理论上就是无限多。这就像流言和谎言，传播的速度极快。 a知道吗？是偶然在同一家酒店住宿？ b又是如何跑到了圣弗朗西斯科？也住在这里。 原来他想的有些不对啊！或者说，完全出乎意料！ 柳原出事和a或b有关吗？是a还是b对柳原下了狠手？ 但是，完全没有理由啊！动机不明！ 不过a就住在柳原隔壁的房间，有些巧合。显然这是酒店方面的安排。 只是a和柳原同日住进同一家酒店。这说明了什么？ 若是说a的出现还算正常，那么b的出现则完全出乎伊东的意料。 不过b是在前一天入住的，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呢？ a和b早就认识吗？ 假设a和b中，有人在柳原驾驶的丰田camry的刹车片上做了手脚。那么这个人会是谁？或者一个作案，一个望风。属于同案犯。 伊东觉得头都要裂开了。他不断地变幻思路，还是不得要领。 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代表两人名字的a和b。心中只有一句话：“匪夷所思。” 该吃早餐了，但是他罕见地没有了胃口。事情的复杂和多变，令他不知所措。 伊东离开酒店，去找附近的那家汽车修理厂。 如果柳原在这里修过车，没准能找到线索。不过汽车修理厂这种地方，很难保留车辆维修记录。更何况的二十年前的。 修理厂很好找，就在酒店不远的地方。 原来应该是有两个铁门的。不过，左面的已经不见了。右面的那扇生着大块的铁锈，而且作为支撑的铁管末端也是锈迹斑斑。 伊东估计要是对着铁管的最薄弱处一脚踢去，没准这门就会轰然倒塌。 二十年吗？这么长的时间，确实很久了。不过，换个铁门也不费什么事啊！看来老板过于精打细算了！ 修车厂不大，顶多有50坪。但是修车厂外面的停车位却很大，估计在65-70坪之间。 开放状态的修理间大约有25坪，有3个停车位，3台举升机。有几个身穿制服的维修工正在作业。 修车厂外观是干净整洁的，但是修理车间却是杂乱不堪，设备满地都是。 这里的汽油和其它油类混合的味道，既刺鼻又古怪。伊东想掏出手帕，忽然发现这不是个好主意。如果这么与人交谈，非常失礼。 有个维修工发现了他，却置之不理。伊东也不在意，uu看书.uuknshu 他又不是来修车。只是想询问一下。 伊东继续向前走，终于到了一个灰色的建筑。这个建筑集客户接待区、办公区、货架和仓库于一身。他在客户接待区的玻璃门处停下脚步，准备敲门而入。 “喂！外国人，你是要修车吗？” 一个粗鲁的声音从伊东的背后响起。他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伊东回过身，发现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穿着件破旧的西装，目不转睛地正盯着他。 “不是。我住在附近的酒店。听说员工都在这里维修自己的‘宝贝’。我想过来见识一下。” “是tristan酒店？谁告诉你的？” “他叫鲍勃，是信息部主管。” “是鲍勃啊！” 男人似乎放下了某种戒备，看来和鲍勃很熟的样子。语气也变得安然随意道。 “你是鲍勃的朋友？从哪里来的。” “鲍勃先生很热情。不过很遗憾，我还不是他的朋友。” 伊东巧妙道。 “我来自日本。” “日本人？” 男子的声音语气突然变得鄙夷。 “日本人到我的修理厂做什么？” “我的朋友多年前在日落区发生交通事故。当时她也住在tristan酒店。我觉得她可能在这里修过车。” 伊东装作没有听出来蔑视，老老实实的道。 “你的朋友也是日本人吧。你们日本人都是小偷！” “我们日本是文明国家。” 伊东脸涨得通红，奋力道。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那为什么珍珠港不宣而战？！” 男人冷冷一笑道。 伊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觉得你也是个小偷。很多年以前，有个人也到了这里说看看。我当时正忙着，就没有在意。结果转眼就丢失了一批刹车片。” 男人把手指关节捏得很响，恨恨地道。 “丢失了一批刹车片。” 伊东眼前一亮。 “请问是哪一年，丢的是什么车的刹车片？” 他怕男人不回答，掏出了一张20美元递给男人。 “聪明人。好吧，看在钱的份上，我告诉你！等等啊。” 男人瞥了伊东一眼，接过了钱。然后吃力地打开了一个铁皮柜子。 柜子里面都是成摞的单据。单据上是厚厚的一层灰尘，上面还有蟑螂和各种昆虫留下的遗迹。单据已经发黄，四角翘起。 男人抖落单据上的灰尘，仔细找了起来。 伊东只好则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避开威力巨大的灰尘弹。 看着男人的举动，他目瞪口呆。 难道美国的汽车修理厂，连计算机都没有吗？ 是了！看样子的确没有！要不然为什么翻过去的单据？作为发达国家的美国，计算器应该只是普通电器吧！柳原即使在这里修过车，估计也无法留下线索了。 伊东觉得男人能找到信息的机会是一半一半。 没准柜子装满了，里面的单据就被当垃圾分拣收走了。就像日本一样。再说真的有没有这事也很难说。记忆这东西，有时候很可靠，有时候也会欺骗自己。 男人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一本单据。他抽出后随手甩在桌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啪”的声音。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一只香烟，打着了火后美美地抽了起来。 一股烟草味随即充满伊东的鼻腔。 伊东顾不得此人的双重不礼貌，赶紧拿起单据本。 这个单据本原来可能是比较厚的纸张，所以比较粗糙还有点发脆。上面用阿拉伯数字标注1998，后面写着“godown entry”。显然是一本入库单。 伊东小心翼翼，生怕把纸张弄碎。 他一页一页地翻找着，终于发现在三月的单据上，标注“4月1日刹车片丢失。xx汽车专用xx型号，xx数量。” 这里包含了好几种汽车的刹车片。其中就有丰田的。型号赫然是：c vx10，后面的括号里还写着“厚度0.7-0.9，替代品暂时使用”等等。 如果说c代表的是camry，那么vx10不就是…… 伊东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大喜。 “先生。这‘c’是什么意思。” “你们日本的丰田camry，我们这里简写为c”。 男人吐了一个烟圈。 “那vx10是型号吗？” “这是丰田北美系列的第三代。” “丢失刹车片，没有报过警吗？” 要是男人如果当初报了警，恐怕也无人与交通事故联系起来。一个是独立的交通事故，一个是简单的盗窃案。 “因为是三月入库的，而且都是替代品。所以丢失当天并没有发现，隔了十天后发现。报警？别开玩笑，报警有什么用？！就算抓到人，东西也追不回来，还得去辖区警局做笔录。当时负责这块的警察是个叫文森特的家伙。这个该死的，和我们这些正经人不对路。我可不想去看他丧尸般的臭脸，那会引起噩梦的！这个废物后来在附近的酒吧和人打了起来。被人一酒瓶打在后脑，死掉了。” 男人看了一眼单据，露出回忆的表情。 伊东心中啼笑皆非。该死的，废物！正经人。好吧！ “4月1日丢失，是准确的时间吗？” “废话！是推算的时间，那天是愚人节！这是我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男人不耐烦了，用手指点着伊东。 “先生，我只问一个小问题。就马上离开。” 男人把烟圈吐在伊东的脸上。 “说吧。” 伊东强忍住把拳头击打在男人脸部的冲动。 “偷刹车片的是什么人？” “说起来和你长的挺像的。当时员工说是个日本人。” 伊东直接来了句谢谢，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男人则仔细翻看伊东给他的美钞，要是假的就吃亏了。他看着伊东的身影，吐了一口吐沫。 伊东很兴奋。这一趟美国真的没有白来。得到了很多重大的线索。 假设a或b偷了刹车片，然后将柳原车子的正常刹车片换掉。但是，刹车片是在哪里被偷换的呢？ 修车的时候换刹车片很正常。然而租车公司向外出租的车辆，当然应该是适合行驶的状态。所以柳原租车后，无需去修理车辆。 那么刹车片是在何时何地被更换的呢？ 车辆在行驶中是无法更换刹车片，那么只可能是停车的时候。 然而在加州，路边停车是极其可怕的事情。各种花花绿绿，形形色色的停车标志，使人眼花缭乱。不小心，就会有巨额罚单。看书 ww.uuau.co 柳原初到美国，一定非常谨小慎微。所以她停车的地方，不是商超就是酒店的停车场。 酒店停车场！ 啊！tristan酒店就有个地下停车场。伊东就立即赶回了酒店。 前台是白种美人雪莉。 她嚼着口香糖，正在无聊的发呆。看到伊东走过来，就开了口。 “hiromi kouzou先生。” 她娇滴滴地道。 “上午好！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雪莉小姐。我想知道贵酒店的停车场，是用来停放员工的车辆，还是说和客人混用？大概有多少个车位？” “我们酒店的员工，在停车场有专用停车位。剩下的就是客人的停车位。专用停车位30个，客人停车位70个。不过，如果客人停车位满了，而专用停车位无车。可以在专用停车位停车。” 雪莉摸了摸红指甲。 “那么如果停车场全满，后来的车辆停在哪里？” “当停车场满了的时候，自然只能停在酒店正门两侧。” 雪莉瞟了一眼伊东，笑道。 竟然是这样？ 伊东有些不能理解。 在日本，几乎没有路边停车位。停车场有的是，何必停在路边。酒店的停车场满了，附近有的是空闲的停车场。他摇了摇头，国情和理念不同啊！ “非常感谢！雪莉小姐。再见。” 伊东诚挚的道谢。 他想起鲍勃对他的帮助，就回到房间，打开旅行箱，找了起来。 “找到了！” 第69章 “上午好！hiromi kouzou先生。” 鲍勃颇为疑惑。 “你还想查些什么？” “上午好！鲍勃先生。是这样。我想你会喜欢蓝山咖啡，就带了一点过来。” “是的。蓝山咖啡是很好的咖啡，不过很昂贵。我的工资不足以支撑这么奢侈的爱好。谢谢你！是粉末的吗？” 鲍勃当面打开了纸袋。 “不是。是顶级的咖啡豆。我想，你家里有研磨机吧。” “是的。” 鲍勃笑了起来。 “我想它也厌倦了总是研磨一些便宜货。正摩拳擦掌地等候贵族们的到来。” “如你所愿。鲍勃先生。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再见！hiromi kouzou先生。” “再见！鲍勃先生！如果在品味香醇的咖啡时能想起我。则十分荣幸！” 伊东幽默的告别。 “会的，会的！您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鲍勃笑岔了气，咳嗽几声道。 伊东含笑点头而去。 中午，他简单的吃过饭，就回到了房间。拿出酒店抽屉里的纸，在上面写写划划。 停车场的灯光无疑很明亮，还有酒店的管理人员。当时也许还有监控。这种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地方，无疑不适合偷换刹车片。酒店正门两侧的空间，可以用来停车。如果偷换刹车片，确实不容易被发现。就算被人看见，也可能认为是修理自己的爱车。毕竟，美国人通常喜欢自己修车。 白天不行，太明目张胆。那么就是晚上。但是晚上，能看清吗？也许他带了移动光源。那工具呢？总不能也是偷得吧！借的？几乎不可能。或者是买的？ 伊东不会开车，自然也没有修理过车。但是他知道，东京最大的汽车配件市场，是号称“汽车王国”的super autobacs。 他曾经去过东京湾东云店，那里的商品琳琅满目。 而且super autobacs可是连锁店，在全日本超过500多家分店。可以说只要是日本人，或者说只要有车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那么美国在哪里买配件呢？ 伊东打开手机搜索，不错！附近就有一家汽配超市，去看看吧。 汽配超市挺大的，顾客也不少。不过门口有保安警惕地巡守，这样那些流浪汉就进不来了。 超市里商品很多，大致分成四类。 一是汽修通用品，如机油、轮胎、蓄电池。二是汽车损耗件，如减振器、万向节。三则是维修工具和仪表，如扳手、电气万用表。最后则是车载设备，如dvd播放器和帆布折叠椅。 不过，伊东只认识轮胎和机油。 伊东找到一名女店员。 女店员虽然是白人，但是披肩的黑发相当飘逸。黑色的眼睛大而迷人，就像黑珍珠一般。鼻梁笔直，嘴唇鲜红饱满。看起来比雪莉更加美丽。 “请问这位美丽的女士，换刹车片需要买什么工具？” 艾丽莎差点要笑出声来。虽说这个亚洲小个子英语说得不错，但是这么搭讪她还是觉得挺标新立异的！ “安全支架、千斤顶、针筒、十字扳手……” “就是说，这里可以一站式购齐。” “当然了。” “附近的街区只有你们一家店吗？” “是的，先生。” “你们在这里提供服务很多年了吗？” “虽然我们不是像napa那样行业巨头，但也是老牌的汽修超市。在本地已经经营了超过了四十年。” 艾丽莎自豪的说道。 “这里接受现金、旅行支票和信用卡吗？” “当然了，先生。” “非常感谢！那么再见。” 伊东穿过超市里的人流，走了出去。 艾丽莎愕然。 就这么走了？她摇摇头，看到有个客人正在挑选配件，就满面笑容地走了过去。 伊东边回酒店边勾勒柳原车祸前车子的状况：a或b看到她把车子停在酒店两侧，就先到汽修厂偷了刹车片。 为什么没有去汽配超市买呢？因为需要的是可用的却容易出问题的二手件。这样如果车子出了事故，美国警察只能认为刹车片磨损。 尤其柳原是外国人，本身在当地没有什么势力。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警方检查事故车，也只能断定是普通的交通事故。 然后此人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工具。白天没有动手，当然是怕人发现。也有可能是柳原那时没有开车回来。 总之，肯定是晚上动的手。 晚上？难道利用月光照明吗？如果那天晚上有雾，没有月光呢？要是那天晚上没有雾，直接下雨是否会更加完美呢？ 想找到多年前的气象资料，只可能去当地的气象部门。在东京，天气预报通常是位于千代田区的日本气象总厅发布。当然，民间的日本气象协会也是有益的补充。 至于那天晚上月亮的状况，就应该去天文台查询。 回到酒店伊东立即查询。 原来当地的气象预测和发布，uu看书.ukansh 归属圣弗朗西斯科湾区国家气象局。另外在城郊的金门公园内，有一座morrison天文馆。 伊东决定先去较远的morrison，因为它是全世界最大的全数位天文馆。 而且最令他意外的是：morrison生态屋顶的设计者，就是关西空港的设计者，赫赫有名的意大利著名建筑大师伦佐·皮亚诺。 真是个惊喜啊！没想到morrison的屋顶，竟是大师的手笔。必须先睹为快！ 伊东到了前台，依旧由雪莉为他预约了出租车。他坐着出租车，急不可耐地到了城郊。 金门公园占地1017英亩，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工公园。坐在车内的伊东，竟然发现了一个日式的公园从眼前掠过。 那熟悉的建筑风格和植物，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在异国他乡看到国内的风物，心中涌动的是感激和幸福。 公园里空气清新自然，到处都是参天巨木、草地和湖泊。里面分成很多小公园。绿意侵染了伊东，他觉得若是在这里生活几年，就会变成漫威英雄hulk。 morrison天文馆是在加州科学博物馆里面。大师设计的屋顶令伊东叹为观止。 伊东询问了馆内的天文学家史蒂文。 馆内有史蒂文的介绍：毕业于印第安纳大学，获得了天体物理博士学位。天文物理期刊（the astrophysical journal）发表过研究成果。他在当地的大学教授天文和物理，是非常有名望的天文学家。 第70章 “史蒂文教授？我叫hiromi kouzou，来自亚洲。我想查询一下，1998年4月1日晚上，圣弗朗西斯科有没有月亮？” 史蒂文大约60岁左右，个子比伊东只高出一点。体型健壮，穿着咖啡色带蓝格子的西装。头发是金色的，不过里面已经掺杂着一些银丝。眼睛狭长，鼻头有点大。满脸络腮胡子，下巴的胡子基本全白了。 “亚洲人啊。” 史蒂文点点头。 “我得查一下电脑。4月1日，那是我们西方的愚人节。” 伊东点点头。 为什么他没有如实说出自己是日本人，因为他学乖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日本人。汽车修理厂的那个男人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他把自己放在一个大框架之下。 “麻烦您了！” 不得不说，天文馆的电脑运行速度还是很快的。 “hiromi kouzou先生。你这名字发音很难啊。你瞧！那天晚上是有月亮的。gibbous。” 史蒂文扭过头，对伊东道。 “gibbous？” “不错！当月球被太阳照射，反射阳光。我们在地球上能看到的月球发亮的部分，叫做月相。中国人称之为‘月有盈缺’。当月球移到太阳以东90°角，此时月球是西边明亮，呈半圆形，叫做first quarter moon。” 史蒂文笑着解释起来。 “first quarter moon，啊！是上弦月。” 伊东还是知道一点月亮的知识的，恍然大悟。 “上弦月后，月球逐渐盈满。月球行至太阳正对面，日、月相距180°。这时我们在夜空中可以看见整个的月球。月相叫做full moon。” “是满月啊。” “满月过后，日月相近。这时的月相叫“gibbous”。 “原来是弓张月。” 伊东明白了。 日本曾经采用过古中国的农历作为历法。农历的二十三开始的月亮，叫“弓张月”。这时候的月亮变得消瘦起来，直到变成残月。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月亮是接近满月的程度。既然肉眼能观测到，说明那天没有雨雾啊。看来，不需要去气象台了。 “非常感谢！史蒂文教授。您提供的信息对我非常有用。再见！” “hiromi kouzou先生，不客气。希望你经常到天文台看看。地球是人类之根，宇宙最终是人类的家园。” 史蒂文说道。 伊东点点头，不愧为有名望的人。 史蒂文作为教授，一点架子都没有。态度和蔼，语调温和。这才是大学者风范。 想来东大毕业的小柴昌俊和梶田隆章，也是一般模样。可惜伊东只见过他们的照片，无缘得见这些学校的老前辈。 伊东崇敬地望了史蒂文教授一眼，遂离开了天文馆。 这时候他才发现，很多车辆都往外出发。原来天文馆下班时间是下午5:00，所以在接近下班的时刻，参观游览的人们也都提前离开。避免大量车子集中出发，发生拥堵。 此刻他面临着出不去金门公园的困境。来时的出租车早走了，也没有发现有出租车的痕迹。来时他忘记查询如何出去，以及是否有公交车。 伊东站在路边，亮出了大拇指。这是通行英美的搭车手势。 他也是没有办法，在国内他也搭过便车。不过都是认识的人。在异国他乡，坐陌生人的车子到目的地。 对伊东来说，既十分新奇又倍感无奈。 由于他背着背包，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所以很快有一辆老款雪佛兰停在他身边。 “小个子，你要去哪里？” 驾驶位上戴着太阳镜，体型魁梧的男人问道。看得出，车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伊东有点害怕，毕竟是在异国他乡。 不过他还是勇敢地回答。 “联合广场的tristan酒店。” “联合广场？啊！女神像那里。嘿！我朋友从前就住在那里。有具体地址吗？” 伊东掏出酒店名片，给男人看。 “上车！” 男人爽快道。 “我正要去市场街的the gap，顺路。” 伊东有些犹豫，不过只是一闪念。要是让人家看了出来，可能就直接分道扬镳了。要是继续等待，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停下来。天快黑了，容易有危险。所以他抛弃了不安情绪，打开了右车门就坐了进去。 男人伸出手和伊东握手。 虽然握手已经成为日本的礼仪之一，但是他不习惯。 “我叫亚力克斯。” “非常感谢！亚力克斯先生。我是hiromi kouzou。” “hiromi kouzou？好奇怪的名字。” “我是乔治。你是哪里人啊？” “亚洲人。” 伊东答道。 他不确定乔治是否对某个具体国家的人厌恶。 “亚洲啊！” 乔治点点头，踩动油门，车子就蹿了出去。伊东没留神，差点撞到前面的车窗玻璃。 乔治由后视镜瞥了伊东一眼，没有说话。伊东只好把紧扶手，并系上了安全带。 虽然车子是老旧了一点，不过显然毫无质量问题。u看书 .uashu.om 车子快而平稳。所以虽然路途遥远，还是比较舒适的。 “hiromi kouzou，你是做什么的？” 大概是乔治觉得旅途无聊，就主动和伊东攀谈起来。 “乔治先生，我是个自由职业者，以写作谋生。” “也就是说，你是一个小说家？” “是的。” “小说家太累脑子了！所以大多数作家都短命。” 乔治直言不讳地断言道。 “短命的都是大名家，我很普通的。” 伊东哑然失笑，他诙谐地补充。 “我可不想那么快蒙主宠召。” “你信基督教？” “不！我们东方人大都信道教和佛教。” “佛教。对了。我们这里有华藏寺和金山寺。” “我不知道。华藏寺是在湾区吗？” “不是，在市中心的。” “市中心。勇士队的甲骨文球场在市中心吗？” 提到勇士队，乔治明显兴奋了起来。 “hiromi kouzou，你也喜欢篮球吗？不过看你的身高，不适合打篮球。” “我喜欢看。nba全世界很多人都爱看。我喜欢杜兰特和库里，他们非常优秀！” “你竟然知道杜兰特和库里。” 乔治差点就踩了刹车。 看来让这个小个子亚洲人上车，是个正确的的决定。 “今年勇士队也是夺冠热门。2016-17赛季他们夺取了总冠军。我看今年也是很有希望的。全看7号和30号的了。” 第71章 伊东苦笑了一下。 美国人提起nba，就像日本人提起npb一样。都是滔滔不绝的。他对篮球知道的不多，再谈下去就露陷了！所以他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乔治先生，市场街的the gap是个超市吗？” “是美国本土的经典品牌店。第一家就开在本地，已经有近五十年的品牌史。我想去买些牛仔裤，那里的货色物美价廉。” 伊东瞄了一眼，此君穿得牛仔裤貌似是levi''s的501型号。 据说德裔犹太人李维·斯特劳斯就是在加州淘金热的时候，在圣弗朗西斯科觅到了商机。这个当时只有24岁的年轻人成为牛仔裤之父，并创立了levi''s。 如此说来，圣弗朗西斯科一点都不简单。难怪世界各地的人们，纷纷到了这个城市。 “真不错！” 伊东赞美道。 “乔布斯好像也穿和你一样的501。” “有眼力！” 乔治夸奖道。 这时候车子已经到了联合广场，伊东提出要下车。让人家送到酒店门口不太妥当，毕竟乔治不是出租车司机。 “乔治先生，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 “hiromi kouzou。” 乔治瞥了车外一眼。 “晚上这里的治安不太好，我还是送你到酒店。反正不差这点路了。” “真是惭愧！那好吧！” 到了酒店，伊东首先伸出手来，与乔治告别。 “乔治先生，非常感谢！非常荣幸与您同行。” “hiromi kouzou。和你聊天很愉快！那么再见！” “再见！” 乔治开着雪佛兰走远了，可是伊东还是目送他的车子远去。 这几天，他遇到的人除了修车厂的那个粗鲁男，都算是热情。但是最受恩惠的无疑就是乔治。伊东没花一个美分，就到了目的地。 对于欧美人来说搭顺风车司空见惯。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说，这犹如是一笔永远无法回赠礼物的情义。 “唉！” 伊东叹息着回到了酒店。吃过晚餐，就回到了房间。 明天就要回日本了，伊东开始收拾行装。 他把物品从保险柜拿了出来，放到了旅行箱里。然后尽可能把不用的物品，都放在里面。 这时候，月光又洒落在窗台上，蒙上一层银色的皎洁。抬头望去，繁星点点，明月当空。 这是在圣弗朗西斯科的最后一个夜晚。也许以后还能来，也许没机会来。未来是难以揣测的，正如命运。 伊东照例倒了一些红酒，坐在窗台上。时而看看迷人的夜空，时而眺望远处。他忽然看到，有人在窗户下的车子里，拿出一些东西。从这个角度看，一清二楚。想必满月的时候，会更加清晰吧！ 等等！ 伊东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他的房间是319，b的房间也是319。这种巧合，使得他觉得和b有种奇妙的缘分，更让他产生了联想。 a和b入住酒店，是用什么方式支付的餐费和住宿。如果是现金，当然毫无破绽。但要是旅行支票和信用卡，就一定会留下记录。就像住宿登记，也要留下旅券的号码一样。 这个时间段显然不可能去查，但是这个记录应该留在酒店的财务部吧！ 鲍勃那里也许会有，看来明天还得麻烦他。只是礼物不能再送了。一次就足够了！再多，也许会惹得别人反感。 第二天清晨，伊东早早醒来了。他想起自己连金门大桥都没去看过，觉得很惋惜！不过确实没有时间。这几天他马不停蹄，到处出没。实在没有游玩的心思。 伊东走到窗边，却被外面沙丘般起伏，丝绸般柔滑的朝雾吸引住。一切犹如梦境，远处彩霞满天。 太美了！ 他发出浩叹。能够目睹如此完美迷人的景色，已经不虚此行！ 不过当然还有小小的遗憾，就是日本城他没有去过。伊东不知道，日本城就在联合广场附近。他更不知道，四月这里还有个樱花节。 吃过早餐恰好是上午8:30，伊东找到了鲍勃。 “早晨好！鲍勃先生。” “早晨好！hiromi kouzou先生。” “我想麻烦鲍勃先生一件事。就是那天查到的那另外的两个人，是否在贵酒店用过旅行支票或者信用卡。” “我看看吧。酒店管理系统里很能会有。” 鲍勃打开dell，先搜寻信息，再把两个人的名字复制粘贴。输入系统。 “kaisuke kawamura，这个没有任何记录。应该用的是现金。 “miyoko sakai ，这个用的是旅行支票。支票号是xxxxxx。” “是吗？” 伊东欣喜地凑了过去，拍了下来。 “旅行支票在贵酒店有存根吗？如果可以，我想复印一张。” “财务总监安德莉亚虽然漂亮，脾气却很粗暴。真是辜负了她的名字。找她，不如去找管理档案的爱玛。但是爱玛有点爱贪小便宜。你还有咖啡豆吗？” 鲍勃踌躇道。 伊东只能摇摇头。 咖啡豆他已经倾尽所有，哪里会有余品。不过他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在神户的有马温泉买的玩具毛笔。 “我这里有神户的特产writing brush。不知道行不行？” “writing brush吗？我听说是一种源于中国的传统书写工具和绘画工具。” “是的。” “那么可以吧。文员应该都喜欢笔。” “对不起！那我马上回去拿。” 伊东快步回到了房间，打开旅行箱，拿出了毛笔盒子。然后带着它来到了信息部。 “这里面装的就是writing brush？我先去找她。一会就好。u看书 .uukanshu.co财务部的分类单据从来都是整整齐齐的。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鲍勃拿着装有玩具毛笔盒子走了。过了十分钟，他回来了。 “找到了。瞧！这是旅行支票的复印件。” 鲍勃兴奋地抖动着一张复印纸。伊东觉得场景似曾相识。对了！就像老电影《the pound note（百万英镑）》中，弗罗格纳尔公爵挥舞着那张冠有巨额数字的神奇纸片。 不过在mark twain（马克·吐温）的原著中，可不存在着这么一位有些落魄的英国公爵。 伊东看了后大喜。 这分明是本国的三菱银行签发的旅行支票，上面有b的签名。只要这个b是那个人，就可以通过字迹鉴定对照。当然，还有旅券号码。 “非常感谢！鲍勃先生。我今天就回国了。希望有机会能在日本看见你。” “不用客气！hiromi kouzou先生。为客人服务是本酒店的荣幸。” 鲍勃幽默地道。 “那么再见了！鲍勃先生。” “再见！hiromi kouzou先生。希望您下次到圣弗朗西斯科，还是住我们tristan。” 伊东回到房间，收拾好就带着旅行箱走了出来。 前台没有雪莉的身影，看来她今天休息。 他颇为遗憾地退了房，坐上了酒店的接驳车。 司机还是那个凶猛的老兄。伊东上车后，紧紧抓住了扶手。这可是前车之鉴哪！为了防止脑袋被撞，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第72章 到了航厦，已经9:30了。而伊东是中午11:25的班机。时间不多了。 伊东好不容易来了次美国，得给家人带礼物。虽说在联合广场就有很多商超，不过周围的环境已经让他望而却步。 现在他所在的航厦，就是免税店区域。里面有很多免税店。 伊东飞速在机场免税店，买了吉尔德利巧克力。这巧克力堪称万金油，送谁都可以。没有性别年龄之分。 化妆品他不会买。一方面是他觉得国产的化妆品已经是一流的。另一方面是他不会挑选化妆品。 伊东刚想拿走巧克力，却被售货员告知记下航班号就行。巧克力会被送到登机口后的通道窗口。验过登机牌后领取。 这样也行，挺方便的。伊东很满意。 他过了安检就到了登机口附近。等到巧克力到了，他也该登机了。时间好紧张啊！ 11:25。 飞向日本关西空港的波音787滑过跑道，无比庞大的身躯迎空仰起。 别了！圣弗朗西斯科。 半躺在商务舱坐席上的伊东默默地道。 四月十七日火曜日 英姿飒爽的巨型铁鸟缓缓停落在关西空港的停机坪。伊东迫不及待地下了飞机。他终于又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伊东坐着机场巴士就到了jr京都南八条口。然后走到正面，坐上了w酒店的免费接送车。 今天京都的温度不高不低，适宜人们出来走动。反正没有炽热的阳光。因为天上层叠的乌云，遮挡了烈日的侵袭。但是又不闷热，显然不是要下雨的征兆。 市区内已经没有开着的樱花。这个时段，京都的樱花基本已经凋零。大概只有仁和寺中门西侧的“御室樱”才刚刚开放。 作为京都花期最晚的樱花品种，“御室樱”是一树茂盛，处处开花。然而这已经是最后的荣耀。等到这粉白色的花朵飘落殆尽，关西的樱花季也就黯然退场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w酒店。伊东下了车，拖着旅行箱就往酒店里进。大堂前台的工作人员还记得他，干净利索地给了他和式房间的房卡和钥匙。 伊东点点头，w酒店工作人员的素质还是很过硬的。不仅记得自己喜欢和式，而且就是上次入住的房间。这大概是因为京都已经基本上告别了樱花季。 到了房间来不及梳洗，伊东就呼呼大睡起来。 四月十八日水曜日 伊东从深度睡眠中醒来。已经是清晨八点钟。他照例在酒店吃着免费早餐。 樱花季已经名实俱亡，但是餐厅里的人丝毫不见少。伊东慢吞吞地吃着，意态十分悠闲。 吃完后伊东回到房间，从旅行箱里拿出了某事务所的调查报告书。 原来这些资料他只是看了个大略，毕竟不在场证明不适合投毒杀人。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再结合资料看了起来。 看过后他给佐藤警部补打了个电话。 “上午好！对不起！佐藤警部补。我是伊东。” “什么？！竟然是伊东作家啊。啊！对不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恕我直言，那个……您还在京都吗？” 佐藤的口气很轻松，想来是破获了一个案件。不过却又暗藏讥讽。 意思不外就是已经这么多天了，作家先生您怎么还没有破案啊！ 是的！高桥已经死了二十多天了！ 伊东脸色暗淡，犹如被风雨洗礼多年已经变色的白墙。不过他随即又振奋起来。 因为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虽然还需要几天，才能穿越层层迷雾，但是曙光无疑已经降临！ “是这样，佐藤警部补。我这有两个旅券号，需要查询持有旅券的人名等信息。所以想打扰一下，请求您的大力协助。这件事非常重要，必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只有您，我才可以相信！” 伊东说的都是实情。这件事确实只要他和佐藤知道就可以。现阶段，国内知道此事的只有他。加上佐藤，不过两个人而已。他也相信佐藤的职业操守。 “是关于鸭川的事件？那么，您已经……有了眉目？” “是的，确实如此。就是高桥的那个。其实我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多多少少掌握了一点东西。” “是这样啊！恕我直言。虽然我仍对您是否能取得关键线索尚存有疑问，不过单从您还在调查此事，就能看得出您抱有极大的热情。那好吧！伊东作家。您把号码发给我，我尽可能地查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谢谢您！请您先挂电话。” 伊东真心实意地感谢着。 “再见。查好了我就发给你。” 仍在上班的佐藤挂掉了电话。 看来佐藤警部补在法务省下属的出入境管理局有熟人啊，uu看书 ww.uanshu要不然不能答应得如此痛快！ 伊东如此想着，随即把a和b旅券号码发了过去。 他此时哪里都不能去，焦急地等待着佐藤的回音。假如这两个旅券的持有人肯定他认识的是a和b，那么在柳原的所谓“事故”中，两个人都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那么究竟是谁对她下的毒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盼的短信声终于如愿响起。 惊喜的伊东赶忙拿起手机，果然是佐藤发来的。当他看着上面的信息时，手不禁发起抖来。 他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 a和b就是旅券持有人的真实名字，身份信息也正如实际情况。这准确无误的结果反而让伊东觉得不真实起来，充满着幻灭感。 这原本应该出现在推理作品中的桥段，赫然竟然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或者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体的两面，只是他原来看到的大多数是阳光的部分。 姓名：xxxx 年龄：xx岁原旅券号：msxxxxxxx 现旅券号：tfxxxxxxx。 姓名：xxxx 年龄：xx岁原旅券号：msxxxxxxx 现旅券号：tkxxxxxxx。 如果说两人中真的有人应该对柳原的“事故”负责，那么伊东更倾向于是a。但是b为什么在前一天，也入住该酒店呢？ 只是偶然吗？对了！也许是这样。按照年龄看，b当时也是学生。 那么就是修学旅行？其旅行支票似乎可以证明这一点。若就此推断，两人当时应该根本不认识！ 第73章 但是有一点伊东始终不能释怀。若是从当时来看，可以算作是巧合。但是高桥出事后，这种巧合不能不使他有了更深的怀疑。 伊东立即给xx兴信所京都府xx分部打了电话。 “对不起！是井上君吗？我是曾经拜托贵所调查的伊东。您还记得吗？” 他上次联系的时候，就是这个井上英寿。 “竟然……是伊东先生？对不起！上次承蒙您的关照了！难道……报告书不够详尽吗？哦！明白了！您是又有什么需要我们出马的事情吧！” 虽然伊东并没有亲身出现在事务所，但井上还是拿着电话微微鞠躬。 “是的。一会我会发给你两个人的姓名。请你查查他们在三月到现在的所有行踪。” “好的！” 听到电话里井上简洁的回答，伊东放下心来。上次的调查井上还是很尽心尽力的。不过人数太多，难免有疏漏。这次不一样，只有两个人。 伊东给井上发了一条信息，上面写着a和b两个人的名字。 不对，应该还有一个人！ 他想了想，然后发了第二条信息。这条信息是他的银行账户号码和他要求事务所查询是谁将1000万日元汇入作为调查费。 对于这个人，他其实已经猜测到八九不离十。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力求准确无误。 过了一会，井上回复“ok！”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伊东决定出去吃饭。顺便晒晒阳光。 他信步到了南禅寺附近，在草川町的一个餐馆吃了个寿喜锅。佐餐的依旧是生啤。回到京都后他食欲不振，所以只是简单的填饱肚子。 等待是一种很难的煎熬，所以还不如去观赏景色。伊东吃过午饭，便在京都站d3站台坐着市营巴士26路去了仁和寺。 他在御室仁和寺站下了车，过了道，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山门。从这一点来说，比坐京福电车北野线方便。虽然北野线有“御室”站，但是到仁和寺需要下车后步行5分钟。 仁和寺属于右京区，在御室大内33。离它最近是金阁寺和龙安寺。 仁和寺是皇家御寺。镰仓时代的后宇多天皇因宠妃去世，看破红尘出家为法皇，法号金刚性。各代法亲王纷纷仿效。结果就是这里成了皇族子女落发的集中场所。因此仁和寺又称为“御室御所”，其樱花也顺理成章被称为“御室樱”。 然而“御室樱”并不是单一的樱花品种，它属于人工栽培的里樱。包含有明、车返、郁金等十几种，其中最奇特的当属“御车返”。 依照花瓣区分，樱花有单瓣、复瓣、重瓣、菊瓣。每棵樱花树只能开一种花瓣。但是“御车返”单株可以开出单瓣和复瓣，这就是它有别于其它樱花的特质。 这时候似乎是要下雨的模样，向上的石阶有点湿。两层的山门入口没有几个人，看样子都在里面。山门两侧是威武雄壮的力士像。背肌饱满，线条分明。 仁和寺进寺是免费的，不收取门票。但若是参观御殿和灵宝馆，则收取500日元。 伊东此行只为樱花和枯山水，所以不打算付费游览。 这里的枯山水远胜w酒店，表达了纳宇宙为庭院的世界观。于空庭参禅观古，赏四季变化之妙理。 里樱此时只是初开，未到怒放的时节。丛丛花树，掩盖了亭台楼阁。于古意中绽放身姿，极富韵味。 在众多白色粉红的樱花中间，黄绿色的“美人樱”十分引人注目。 “美人樱”其实就是“御室郁金”，属于绿樱，是日本古老樱花品种之一。据说是由野生的大岛樱人工培育而来。黄绿色的樱花据统计只有郁金、御衣黄、须磨浦普贤象、园里绿龙、园里黄樱等少数几个品种。 郁金樱有三种表情：初开黄绿，半开粉红，后半嫩绿粉红相间。现在正是初开，犹如情窦未开的清纯女子，停驻在这里。由于这种花色的渐变，所以在樱花中显得尤为珍贵。 东京的郁金在四月中旬开花，下旬就碾落成尘，不复存在。每次伊东看到了初开的郁金，就会觉得心变得很柔软。他的妹妹秋子和夏子，小时候粉粉嫩嫩的，就像郁金一般。特别是夏子，年龄最小，也最可爱。 寺内很多女子穿着和服，在共赏樱花。大都是青春少女，穿着活泼可爱的小振袖，背上打着蝴蝶结。 大振袖太正式。五纹礼服则不可能出现在游园出行中。而中振袖作为仅次于大振袖的准礼服，uu看书 .uukanshu.cm 一般出现在成人礼或者婚礼现场。所以此时女子中，以毕业礼二尺的小振袖居多。也有身着色留袖的未婚女子。但是总体年龄都未过26岁，没有欧巴桑一级的。 一起共游的男子没有一个穿着和服。这也很正常。 老实说，伊东也不太喜欢和服。虽然他研究历史，但不代表他接受历史的一切。穿男士和服，总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宽袍大袖的，非常不方便行走。伊东的和服，早就被他束之高阁。但是在需要穿和服的正式场合就没有办法了，只能随波逐流。 此时已经下了微雨，打湿的花瓣分外楚楚动人。绿树也更加苍翠，似洗去了尘灰。空气中弥漫着樱花的味道，令人销魂。 伊东走走停停，赏尽了山水与樱花之美。其它的古迹名胜，他一概不取。眼见天色渐晚，微雨似乎有变成小雨之势。他明智地选择了归途。 伊东坐着市营巴士26路，返回了京都站的站前广场。他沿着jr京都站中央入口右侧的大楼梯而上，到达西楼的伊势丹购物中心。 西楼的地下2层到11层都是伊势丹购物中心。7楼还别出心裁设立了一个叫做“eki”的现代美术馆。大楼里尽是拿着旅行箱在血拼的游客和悠闲吃饭的本地人。 “gourmet”街就在11层，这里是一条美食街。伊东来过这里吃饭，自然轻车熟路。 由于中午是草草吃的，又在仁和寺逗留了一个下午。因此伊东有了饥饿感。他非常高兴。这代表着可以享受美食，而不是为了保持生命勉强进食。 第74章 走着走着，和幸料理出现在眼前。这家店以猪排饭闻名。由于是套餐为主，大家吃得比较快，因此排队的人并不多。不一会，伊东就排上了。 “欢迎光临！” 服务员职业化的说着千篇一律的话。 伊东坐下后，点了一份里脊猪排套餐，一份生啤。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服务员不一会就端上了套餐和啤酒。 香喷喷的米饭上，放着猪排。猪排切得非常厚。外皮炸得酥脆，里肉却香嫩可口。浇上蛋液和酱汁。一口咬下去，肉汁在口腔内四溅。配上高丽菜，就是酸辣香融合的美味。 再来一口生啤，怎一个爽字了得。 味噌汤也不错，非常鲜美。待到喝到汤底，会发现有很多小蛤蜊。 伊东心满意足。这晚餐只花了1000多日元，可以说非常划算。出了店门，他发现队伍似乎变得更长了。 他回到jr京都站，坐上了w酒店的免费车。免费车今晚人不少。有的没有任何行李，显然是已经入住的客人。有的带着旅行箱，看样子是刚下车。一副劳累不堪的样子。 伊东回到房间，又看起了《冰与火之歌》。这书他看得很慢。原因是伊东要等hbo把改编剧的第八季全部拍完。这是他的习惯。 如果电视剧是有原著的，他先看原著再看改编的电视剧。文字描绘的世界，往往比电影和剧集更加精彩。尤其是细微的笔触和难以描绘的意境。 四月二十日金曜日 伊东委托给事务所的调查已经两天了。这几天他为了排遣焦急的等待，去了不少地方。清水寺，伏见稻荷大社他已经早就去过了。所以他昨天去了宇治市。 宇治虽说是市，但是按面积和位置来看，其实就是京都周边充满田园风情的小镇。 它自古就是连接京都和南都（奈良）的渡河地，曾为皇室贡品的雨露绿茶和宇治抹茶都闻名遐迩。 当然在古代时，京都到奈良还有陆路可以到达。 穿越大和国与山城国交界的平成山，经过奈良坡就可以以到达山城国（京都）。奈良坡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道，而且路线最短。 宇治是紫式部的《源氏物语》的后十回，《宇治十帖》中冷泉院薰君登场的舞台。 京都去宇治，电车有两条线路可供选择。 一是从jr京都站坐jr奈良线到宇治；二是坐京阪电车本线在中书岛换乘京阪宇治线，宇治站下车。 身为铁杆的铁道迷，伊东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jr奈良线。反正二者时间都差不多，奈良线则需要30分钟。 宇治自然没有京都白天的繁华喧嚣，却有恬然安静的氛围。 伊东走出jr宇治站，就看到穿城而过的宇治川。平缓安然，清澈闪亮。全然不似《宇治十帖》中描写的那样湍急激荡，怒涛汹涌。 宇治川发源于滋贺县的琵琶湖，上游是濑田川。宇治川是中段。后与木津、桂川合流为淀川，最后流入大阪湾。 川上的宇治桥是日本三古桥之一，建于飞鸟时代的公元646年。相传是奈良的僧人所建。 那时已经是“大化改新”第二年。前一年，中大兄皇子和还未被赐姓的中臣镰足发动“乙巳之变”暗杀苏我入鹿，将苏我氏宗家灭族，重新夺回皇权。 公元667年，中大兄皇子即位，是为天智天皇。 宇治桥恰如飞虹，横跨在奔流的宇治川上。日观两岸明媚，月赏浪卷涛声。 在宇治川的众神时代，有美丽的护桥女神，名曰“桥姬”。这是个痴心等待离宫八幡神的哀伤女子。等到了镰仓时代，“桥姬”便成了杀夫复仇的女妖怪。 在《宇治十帖》中，薰君暗恋的宇治大君（大女公子），作“省得桥姬心，热泪青山透”将她比作“桥姬”。只可惜宇治大君拒绝了薰君，最后积疾早逝。 对了，还有“浮舟”。 浮舟是没落的宇治八亲王与侍女中将君的私生女，宇治大君的异母姐妹。她夹在薰君和匂亲王之间，备受折磨。深夜投身宇治川自尽，获救后斩断俗世情缘，落发远离红尘。 在整个《宇治十帖》中，伊东最厌恶的角色是左近少将。这个如浮尘一般的角色曾经追求浮舟，后来因嫌弃浮舟出身低，在婚礼当天竟然改娶了浮舟的异父妹妹。 他追思着出生于此地的紫式部，想着薰君和宇治大君，不由得黯然神伤。 这时间就如宇治川的水，流逝着岁月。人生就像飘荡无定的浮舟，在风雨浪涛中淘洗，最后只有沉没的宿命。 此时宇治川两岸的青山依旧，只是连落英缤纷都看不到了。uu看书 .ukansh 古桥边紫式部的石像上，一棵松树却是郁郁葱葱。不远处的宇治川，在红日白云下，蓝得格外清澈。激流卷起朵朵浪花，在阳光下闪耀着白色的光芒。就像河中腹部银白的桃花鱼，翻转着身躯。 宇治川畔有风水宝地平等院。 平等院其实和伊东的本姓藤原氏是很大关系的。它的前身是平安时代权臣藤原道长建造的别院。 藤原道长是藤原北家一脉，世称“中关白家”。他是藤原道隆的弟弟，官至正一位太政大臣。 后来道长的长子赖通改建“舍宅为寺”，别院摇身一变成了平等院。 赖通可以说是日本庭园设计元祖，其子桔俊刚受他的熏陶才写下了世界最早的造园书《作庭记》。现在平等院已经是世界文化遗产，所以到访者甚众。 平等院前临焦躁的宇治川，远对巍然的朝日山。景色怡人，寺院古朴。春见樱花，夏观紫藤。秋赏红叶，冬看白雪。此时晴空白云，美轮美奂。 伊东在表参道上边的伊藤久右卫门，买了和果子和抹茶。他顺便吃了中村腾吉的冷茶荞麦面。不得不说，味道真是棒极了！ 参观完平等院，伊东就沿着河川散步。走了大约10分钟，他竟然看到了名为“浮舟园”的花园酒店。 用这个名字做店名，充满平安时代的韵味和给人以遐想。可惜毕竟此浮舟不是小说中的那个出家为尼的女子。 若是住在酒店内临窗远望，宇治川必然尽收眼底。可惜他晚上需要回京都，于是只能不甘地放弃了这诱人的想法。 第75章 没有觉得累的伊东，又去了同为世遗的宇治上神社。 神社的本殿与平等院凤凰堂都是同代建筑，始建于11世纪中期。宇治神社就在宇治上神社旁边。两个神社走下来就又回到了宇治川边。 在宇治川岸边行走，是一种惬意。因为人很少，可以尽情领略山水之美。吹着河边的劲风，感觉会很凉爽。 夕阳西下，晚霞燃烧了夜空。白云渲染着金边，飘荡在天上。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于是昨晚伊东在浩叹中离开了宇治川，坐着jr奈良线回到了京都。 今天据说京都的天气非常晴朗，但是温差比较大。最高和最低温度相差16度。 可惜伊东这个房间看不到街景，所以行人们穿什么衣服他懵然无知。 伊东洗漱后就去了餐厅，享受免费的早餐。这几天他的食欲基本恢复，所以吃得稍稍多了一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概是因为身体需要更多的能量，所以胃也扩容了。 吃过饭，伊东收到了“黑猫宅急便”送来的快件。他小心的剪开大信封，露出了里面的报告书。 这是事务所调查到的资料，一共三份。伊东感叹不已。看来他们出动了相当的人力，否则这短短几天根本无法调查清楚。不过自然费用高昂，一般人根本承担不起。 第一份是支付调查费1000万日元的委托人资料。伊东仔细地阅览后，脸上露出舒心满足的笑意。无他，他的猜测是惊人的准确啊！ 第二份是a的行踪。 a是供职于某株式会社，是销售部的主管。标准的上班族，白天工作，晚上下班。因为工作关系，有时候需要出差。所以三月的上中旬，都很正常。 问题出于3月27 - 30日。a所在的公寓管理员这几天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由于a的职业特点，所以他习以为常。 但是a并没有出差。他请了一周的假，却没有在公寓里。行踪不明！当然，也许很可能是旅行。毕竟是在樱花季。 只是这个时间段很不寻常，因为28日晚高桥就死了。a不就家的几天，恰好把高桥的死亡时间包括在内。 看来a不仅与柳原的事故有关系，也非常有可能与高桥的死有关联。 既然a能从京都跟踪柳原，一路到了圣弗朗西斯科，并偷换刹车片伪造了事故。显然无论智力还是手段，都非常高超。 他就住在柳原的隔壁308房间，却根本没有被她发现。实力可见一斑。 若是a这个时间段跟踪了高桥，显然应该也住在他公寓附近的某个地方。 然而报告书上并没有提到，a去了哪里？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第三份则是b的行踪。 这个倒是一清二楚。最关键的28日晚，此人根本不在国内，而是和家人在国外旅行。 这样看来b当年住在tristan酒店，纯粹只是一种巧合。虽然令人惊叹，但只能认为这个人喜欢去国外旅行。 然而b三月的行踪也有空白。 调查显示b在18日买了京都到姬路市的jr票，之后行踪不明。19日- 20日则是完全空白。21日则回到了京都。难道b去姬路市做深度旅行了？ 想来想去，伊东决定单枪匹马地先查a的行踪。假设a确实跟踪监视着高桥，那么找到他住的地方就至关重要。不过先要去a的公寓一趟，问问管理员具体情况。 a住在中京区梅忠町的公寓，目前是单身。 伊东立即出发。他在京都站搭乘地下铁乌丸线，然后在乌丸御池站下车。 这个地方位置非常不错。去清水寺、二条城、八阪神社、平安神宫等名胜很方便。 伊东很快找到了公寓，并见到了犹如野外沼泽边枯树的管理员。 看着管理员瘦骨嶙嶙的样子，伊东有些头痛。如此白发苍苍的老人，真的适合这种工作吗！不过想想现在的管理员大多数都是这个样子，他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对不起！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伊东浩三。想打听个人，叫xxxx，目下应该住在贵公寓20 -x-1。” 伊东微微鞠躬。 “对不起！我是管理员堀越知树。xx确实住在这里，问题你和他的关系……就是说是，朋友吗？” 苍老的管理员并没有回礼。他张开了缺了一颗门齿的嘴，说话直漏风。 “是的，是在上学时社团的老前辈。虽然晚了几年，但是还是有联系的。” “唔！是这样啊！嗯！按年龄来说，确实相差不少呢。那么年轻人，你想知道些什么？” “对不起！请问在上个月的下旬，他在公寓吗？” “似乎……不是。反正有几天没有看见他，应该是出差或者去旅行了。” “那么，uu看书 .uukash.cm 具体的时间您还记得吗？” “咦？好奇怪啊！前几天有个穿西装的家伙，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和你一样，都是衣冠楚楚的。” 管理员疑惑不已。 “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伊东摇头苦笑。 管理员说的这个家伙，也许是井上派出的事务所人员，更大可能就是井上本人。 “对不起！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上次是从东京都来的，当时想联系他，却打不通电话。” “噢，是这样啊！印象里是在27日就没有见到，30日才出现。看上去风尘仆仆，很疲惫的样子。当时我还在琢磨，看来不太像旅行啊！这出差也太不是时候了！京都的樱花就要满开，他却出差了。没想到30日他就回来了，没有错过花期。简直……堪称完美！” 伊东点点头，看来井上君他们调查的没错。a行踪果然成谜啊！ “非常感谢！打扰了。” “没事！那我失陪了。” “对不起！请问他有经常去的地方吗？我是说，周边的。” “话说似乎就是在前面的‘叶’吧，那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呢。虽然是个小店，但是人气很旺啊！所以去过的，都成了常客。” 管理员用手指了指。 “非常感谢！再见！” 伊东大幅度地鞠躬。 管理员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再理他，慢腾腾地走进公寓。 这间居酒屋就在街角，但现在连中午都还没到呢！。伊东不禁轻轻地摇摇头，还是晚上再来问吧。 第76章 伊东坐着市营巴士，又到了净土寺。他的目标是西田町，高桥的公寓附近。 该处公寓离安京大学的综合博物馆很近。交通方面也非常方便。 京阪电气铁道鸭东线的出町柳站就在这里。同时睿山电铁出町柳站也在其附近。 周边的区域不仅有小学校，还有一座中学。周边有几个酒店，还有不少公寓。 伊东不辞劳苦的走遍了附近的酒店，然则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这也很正常，这几个酒店离高桥所在公寓比较远。 啊！这里……公寓实在是有些多啊！ 他望着大片的区域，不禁有种大海捞针的感觉。要是一个个公寓楼去问，一两天的时间都未必能问清楚。 然而可以用排除法。 如果a确实在监视着高桥的公寓，他不可能像流浪汉一般暴露踪迹。那么这个地方必须能看到公寓正门，所以距离高桥住处最近的三个公寓被伊东优选了出来。 前两个公寓管理员看过伊东拿的照片，都摇了摇头，表示从来没有见过a。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伊东说了两遍这样的告辞语，走到了第三家。 这处公寓正对着高桥的公寓，算是位置极佳的监视场所了。 公寓管理员是个大约在六十岁左右的老男人。 他留着分头，上面油光锃亮的。脑门很大，眉间较宽。眼睛倒是很明亮，不过鼻子有些塌。就像被人猛击后没有做矫正手术，任由它存在一般。嘴唇大而厚，像极了潮际河豚的嘴巴。 难道这个管理员在年轻时做过拳击手？被一记凶猛的右勾拳轰在了鼻梁上？就算治疗过，也没好利索？ 伊东胡乱地猜测着。 “对不起！” “有什么事？” “我是伊东。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上个月的下旬似乎在这里住过的。这是照片。” 伊东掏出了事务所提供的a的照片。 “是不是又如何呢？小家伙，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老河豚瞅了瞅照片。随即不加掩饰地露出满脸的轻蔑：“你又不是警察。” “我这个朋友离家出走，据说住在这个公寓里。他的家人都很担心，怕出什么意外。” “怕出事就去辖区的警察署报失踪啊！反正不关我的事！” 老河豚一副你找错人了的模样。他无聊地嘟囔了一句，就准备回到公寓里。 太不善良了！ “这位大叔，是有调查费的。我可以分给您一些调查费啊！” 伊东急中生智。 “对不起！他的家人不想报警。并不是每个交番警察的口风都严密，万一让邻居们都知道很不合适。让社区自治会和公民馆的那些人知道，也很麻烦。同时也不想找事务所。那样大张旗鼓地调查很不好。所以委托我这个忘年交。” “哦。是这样啊！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能给我多少？” 老河豚立即停下脚步，贪心地要价：“少于1万日元我可不干！” “1万？！太多了吧！再说他是真的在这里住过吗？” “再把照片给我看一下。” 伊东把照片递给老河豚。 “要说这个人吗？嗯！似乎……有些印象。确实上个月在这里住过的。” “太好了！啊，您能确认吗？” “我可是本本分分的人，也没有搞过诈欺。” 老河豚窒了窒，描述了一番入住者的模样。 伊东心道就您这模样，搞诈欺恐怕会被直接报警吧！不过老河豚说的容貌，正是a本人。 “对吧！怎么样？交钱吗？” “好吧。对不起！您能提供什么给我呢？就是说如何能证明a君在这里住过呢？” “因为你所谓的忘年交不是寄宿在别人家里，所以有租房合同。” “啊！那么……说他现在还在这里居住吗？” “怎么可能呢！又不是长期的。是短租！” “啊！短租？！真是……看来暂时找不到他了！” 伊东状似非常遗憾。他把钱递给老河豚的时候表现得很肉痛。 老河豚回到房间，把短租合同的复印件交给了伊东。 “果然如此。” 伊东看了看复印件，上面的承租人是个陌生的名字。 “租期是七天，租金则是67040日元。好贵啊！” 伊东感叹道。这租金价格都快赶得上他去美国的往返商务舱机票了。 “这是正常价格啊！你懂不懂，短租就是这样的！再说其实有不少游客青睐短租的。” “哦。那么……我的朋友是用信用卡付的？” “怎么可能！短租必须交现金，而且需要保证金的！” “还有给您的料金对吗？对不起！我可以去看看那个房间吗？” “行是行！反正现在是空的。短租房嘛，uu看书 ww.uukanshu.om 缺点就是这个。所以价格偏高了一点。不过……能不能再给我1万日元呢？” 老河豚像老年欧巴桑一般唠唠叨叨着，表露出不情不愿的味道。 “哎呀！这位大叔。您可真够贪婪的！贪婪可是原罪。” 伊东顿时有些无奈，见状只好又掏出1万给他。 老河豚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配合着塌鼻厚唇，显得极其丑陋。 “对不起！您这边请。” 老河豚一路引领着伊东，一边奉承。 “真没看出来，您竟然也是个爽快人啊！” 听着惠而不实的讨好，伊东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他跟着老河豚来到了a住过的房间。 房间大约有10叠，该有的家具、电器都完备。同时布局相当合理。从这里可以看见高桥房间的窗户。若是用来监视，可以说尽善尽美。 “对不起！我朋友是在这里独住，还是和人同住？比如说，一个女人？” 伊东故意暗示。让老河豚误解到其实a这个人，是抛弃妻子和其他女人逃跑了。 “难道……是不伦事件啊？！不过真是可惜，我没有注意到是否有个女人。所以说，应该……是他独自一个人吧。”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小家伙。要说你这个朋友嘛，也是个怪人。他作息时间很不规律。没准其实……是被老婆嫌弃了，这才离家出走一段时间清净清净。话说谁没有点别的心思，都是男人你懂得。喂，听你的口音怎么有点像东京都人。去过歌舞伎町吗？” 第77章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否能告诉我，是怎么样的一个怪法呢？” 伊东只在意a的情况，根本没有理后面的话。 “有时候长时间呆在房间里，三餐都是附近餐厅的外卖送餐员骑着摩托车送过来。有时候呢，出去一天也不见回来。” 老河豚回忆着。 伊东想这就对了。看来a不仅监视高桥，而且很可能跟踪了。 “对不起！请问我朋友入住的时候，提供过住民票和连带保证人了吗？” “虽说规定是这样，但是……你的朋友觉得太麻烦了！他看起来彬彬有礼，付起钱来非常痛快！没在租金价格上纠缠，又交了两倍的保证金。料金也比其他人给的多。因此……” 伊东了解地点点头。 这管理员前生一定是个贪财鬼，见钱眼开。 规定这东西，有时候就是形式上的。a用的可是伪造的名字。 老河豚作为管理员替房东打理公寓。按说承租人需要提供相应的手续的。虽然租金是代收，但是丰厚的料金可是不需要给房东的！ 这个贪财的老家伙估计连证件都懒得看了。要是a再给他一倍的钱，说不定连合同都不用签了！ “非常感谢！那这页复印纸我就拿走了。反正您有原件。” “哎呀！真不好意思啊！” 老河豚厚颜无耻地道。 “您就不再问点别的？让我再赚点。” “什么？啊！大叔，您真是厚脸皮啊！这个……好吧。要是他的家人还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我会再来的。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伊东微微鞠躬道。 “那我随时恭候！” 老河豚鞠躬道：“您慢走。再见。” 伊东摇摇头离开。要是自己是警察，在这里肯定不需要掏钱买信息的。 下午，伊东去见了委托高崎叔叔那个人的律师。晚上，则去了“叶”居酒屋。 “叶”的位置在街角，那里从地域上来说已经属于梅忠町。 这是一家小店，营业时间是从下午六点到凌晨三点。外观和普通店没有什么区别。 伊东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站在门口时觉得店小，进门后才发觉别有洞天。目测就有三十多个座位，还有一个大包厢。里面的食客还真不少。既有公司职员装束的，也有穿着时尚服装的年轻人。 “欢迎光临！” 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喊着。 伊东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服务员拿来冰毛巾和几样下酒小菜。小菜有枝豆、冷奴、辣白菜等。 “您要喝点什么？” 服务员拿着本子和笔。 “不管怎样，先来杯生啤酒吧。” 这家店主打鱼类和海鲜料理，还经营火锅等等。伊东点了一份烤鸡肉、烤山芋和牛肉刺身。 等到酒菜齐全，伊东就吃了起来。 别说，这个居酒屋的菜品味道非常不错！ 伊东想起某高中同学对他说的“假如去京都吃美食，必须找当地人领着。才能找到物美价廉，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 此人已经多年未见，脸是什么样子已经模糊。但是那说话的神情语调，伊东却异常清晰。 这个人看来不是胡乱说的。现在已经验证了！“叶”就是这样的地方。 吃完酒菜后，伊东又点了御茶渍。他还没吃完，居酒屋已经走了好几波客人了。 趁着人逐渐离去，他向稍有余暇的服务员打听了起来。 “对不起！请问照片上这个人常来贵店吗？” “要说这位先生。是的，他是常客。不过最近可没怎么来啊！” “是这样啊！那么上个月末的27日到30日，他来过吗？” “咦？客人，这我哪里记得清啊。不过……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服务员眼中流露出戒备的神情。 “xx君是我的朋友。那几天我去公寓找他，没看见。管理员说他出差了。” “哦，您是他的朋友啊！” 服务员听了伊东报出了a的姓，精神上明显放松了。 “那您得问老板娘了！对不起！请等一下。我这就找她过来？” “没有关系。还是我自己问吧。谢谢你的帮助。” 伊东端着残酒，来到了台子边。 老板娘挺年轻，长得明眸皓齿。他估计此人不到三十岁。在店内的灯光下，女人眼角上看不到一丝皱纹。 “对不起！老板娘，我的朋友xx君上月末来过吗？” “听您的口音是东京人。小店的食物尊客很满意吧。” “这都能听出来？我说的可是标准音。还以为还能糊弄几个人呢。不得不说，贵店的东西很美味啊。” “承蒙您的夸奖了。” 老板娘眉开眼笑。 “要说xx君可是我们这里的老主顾。uu看书.ukanshu 小店一向承蒙他的照顾了！他上月末确实三四天没有到，我还以为他病了呢！不过月底那天倒是来了。因为第二天是西方愚人节，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问了他，说是去出差了。” 伊东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台面上。然后结账。 “是这样啊！看来真是出差了。我还以为他在骗我。那几天我找他看夜樱喝酒，电话根本不接。我没有法子了，只好找到他的住处来。” “哎呀！您别外传啊！这个……xx君最近似乎很压抑啊！以前总和这里的其它常客推杯换盏的。现在总是找个角落，自己喝。” “现在工作压力大，所以可能有什么愁事了。” “难道……有点过劳的倾向？” 女人诧异地问。 “不好说啊！在会社工作就是这样的。他们也自嘲说自己是社畜的。” “社畜？哎呀！似乎……漫画书上也这么写呢。” “所以说老板娘你在这里，比去会社上班强多了！” “我没上过短大。就算是去应聘，学历上就不行。还好有人喜欢我，索性就出嫁了呢！” 老板娘嫣然一笑，配合着娇艳的面容，确实有些风情万种。 “您真是个幸运的人啊！” “就是啊！” “他最近常来吗？” “这个月吗？似乎……月初来过，最近是毫无踪影了。” “明白了！非常感谢！给您添麻烦了！” “失陪了！” 伊东微微一笑，离开了居酒屋。 第78章 四月二十一日土曜日 在w酒店吃过丰盛的早餐，伊东坐着w酒店的免费车到达了jr京都站。他要去姬川调查：b在上个月的行踪成谜，他很在意。 上次他是先从京都到的神户，然后在jr神户三宫站乘坐jr神户线，到达的姬川。 这次从京都到姬川，也需要在神户三宫站换乘jr神户线。 轻车熟路的伊东，一个多小时后出现在jr姬川站。出了站，他在姬川市内验证了他的猜测。 只是b到了姬川，是要往哪里去？是去四国、中国、九州甚至是冲绳呢？ “啊！对呀！假如b就是喜多幸子，那么……” 伊东脑中犹如高速的计算机在全力运转。运转时竟然还想到，若他是“矿工”，而他的头真的是计算机不就会产生比特币了吗。 对！时间对得上，其他的也全对上了！他激动不已，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完成了！ 伊东在姬川的驿前町吃上了美味的鳗鱼饭。正当他边吃边赞不绝口时，却意外听到了一个故事。 “喂！天羽。怎么你最近没去玩啊？！真是。听说xx街多了不少年轻的学生妹子。啧啧！个个嫩得能捏出水来。” “这个……我也早就知道了。秋山，这阵子我玩竞轮彩票输了不少，手头实在是有点紧了。再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 伊东顺着不加掩饰的声音望了过去。 交谈的双方是两个大约是中年的男子。 一个西装革履，俨然如上班族模样。面皮白净，眼睛较大。鼻子稍微带点鹰钩。另一个穿着黑色衬衫，小眼睛。满脸都是挤过ニキビ（粉刺）后留下的瘢痕。 根据他们的“交流”，伊东估摸着两个人都是风俗店的常客。 “是这样啊！似乎……休息一段会比较好呢。嘿嘿！怪不得你要来吃鳗鱼饭啊！听说食补很重要。哈哈哈！” 姓秋山的西装男人看似劝诫实则挖苦地说着，最后竟然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那个脸上的痘痘君，自然就是玩竞轮彩票的天羽。 jka竞轮彩票可以通过网络购买，一注200日元。据说累积奖项最高能达到12亿日元。 当然只是理论上能拿这么多。因为像竞轮这种特殊彩票，和普通彩票是不同的。 日本堪称是世界头号彩票大国。根据《彩票法》和税法，普通型彩票不需要缴纳所得税非课税与住民税非课税，所以中多少就会到手多少。 但是竞轮是体育彩票，受制于《体育振兴投票券等相关法》，所以只能另当别论。 “这个嘛……” 天羽看起来有些尴尬，半天没言语。不过他本来就是黑脸，自然看不出羞色。当然，此君是否会害羞也是个疑问。 “听我的！再搞点牡蛎吃吧！” “什么？！牡蛎？貌似……现在连吃鲣鱼的五月都没到吧！你让我吃十一月的牡蛎？” “喂！别不识好人心。难道鳗鱼饭就应季吗？现在也不是在八月。” “哦，对！我忘了！” “要不你破费些，买点神菌。” “什么？啊！松茸太贵了！买不起啊。我不是说过最近没什么钱了吗？” 痘痘君情不自禁地摇摇头。 “既然你觉得力不从心，那就……必须得补啊！不要像当年的‘挑剔的大叔’，死在女人身上。前车之鉴啊！” “挑剔的大叔吗？噢！你是说那个……和你同姓的秋山裕司吧！不是……说是在洗澡的时候，猝死在浴室里吗？” “真是岂有此理！我怎么能和他一个苗字呢！真是莫名其妙。你的记忆力不错，就是这个已经往生的家伙。” “但是……警察署的人并没有找到有同行者吧？怎么能断定死在女人身上呢。” “神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的！” 秋山语气轻蔑的道：“这个老色鬼对青春靓丽的女学生充满无尽的幻想，那可是花了不少钱的！换做是你，早就破产好几次了！你想想看。他去的是普通酒店吗？不是吧！那可是情人旅馆呀！” “嗯！这个大家都知道。” “他好色如命的性子，没事怎么可能去情人旅馆去沐浴？就算是个中学生，也明白情人旅馆所代表的意义吧！除非天生就笨！洗澡，他可以去‘名汤’秋保。去不起也可以去钱汤，最次也可以在家里洗嘛。既然是在情人旅馆出事，那么肯定有个女人，大概率是女学生。uu看书ww.uukashu” “我似乎……记得他是补习学校的老师。那次芳行和我说过：当时老家伙利用这一点，把不少学校的女学生劝诱卖春了。自己则充当掮客。这样有玩有赚，充分实现了财务自由！真没想到，色色的大叔这脑袋竟然挺好用啊！” 天羽如是说。 “财务自由？！别玩这些名词！你又不是在会社上班，装什么成功人士！” “啊！对不起！” 哈哈！看来这个天羽的地位比秋山差了一些。伊东偷偷乐。 “算了！别总整些没用的！那个芳行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爽快！不过他就靠出卖消息为生。免费告诉你这个，是因为‘大叔’已经死了。失去了根源的情报，自然变得一文不值了！” “难道还有已经过时的料吗？那似乎……确实没什么意思了！” “也不能这么说。要是老家伙还活着，这消息绝对不次于台风地震。咦？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吗？要是不相信，我说了也是白费力气！” 秋山把啤酒一饮而尽，而后差点拍了桌子。幸亏是在料理店，他颇为顾忌没有这样做。 “这个……相信啊！当然相信！你秋山说的话，还是有信用的！只是……他的职业不就是个老师吗？虽然老师的社会地位比较高，工资也高，但是毕竟不是实权派。要是某些大人物，才有价值挖掘吧……例如说会社的部长级干部或者干脆是议员什么的。嘿嘿！能够左右市内形势的大人物。” 天羽说着说着就洋洋得意起来，觉得自己很有见解。 第79章 “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了！平常看起来很聪明，敢情都没有用在关键地方啊！不懂还装懂！你的脑袋里只有彩票和女人吗？你懂什么！知道吗？他原来是市里xx学园的老师。” “啊！那他为什么会离开那里，去了补习学校？” “要是我不说，你永远都不会想到。当年xx学园曾经传出过小道消息，说有老师对学生有过那个……。而主角就是老家伙了！” 秋山煞有其事地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炫耀道。他扫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伊东在‘窃听’。 “不会吧？！怎么可能呢！这……涉及到儿童，那可是大案子啊！为什么没有逮捕他呢？不可能的，不可能！” 天羽大惊失色。 “这世间有很多东西，不能以常理来看。据说学园方强行压下来了，没有报110。要不然，他们就完蛋了。” “真是混账啊！对孩子下手，太没有人性了！” 伊东越听越心惊不已！ 这个xx学园，不就是他刚去的地方吗？看来，得去姬路的警察署一趟了。 姬川市不大，只有一个警察署。剩下的都是驻在所和交番所了。 警察署在宫西町4丁目附近。建筑左面是电车呼啸而过的jr神户线、山阳新干线；与后方的姬川环状线形成了十字交叉的90°角，警察署就在其内角里。 此处紧邻着市役所和交通安全协会。东南方向附近还有一个棒球练习场和空手道会馆。 伊东看过手机地图，决定乘坐jr播但线的电车。 jr播但线起点在姬川市，终点在田山站。该线路虽横贯兵库县中部，但全线都在县内。 他在jr播但线的姬川站上车，京口站下车。然后步行半个小时，到达了警察署。 伊东决定单刀直入，寻找当年负责秋山猝死案的警察。希望这个人没有退休吧！ 几经周折，伊东找到了当时办案的高柳秀信。高柳当时只是驻在所的巡查部长，现在已经晋升为警察署的刑事课长了。 “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来自东京都。您就是高柳警部吧！” 伊东把名片递了上去。 高柳貌不惊人，唯一突出的体貌特征就是他有点胖。 要是他走入东京的人形町，就像溶进日本海的一滴水。根本无从寻觅。硬要说有什么特点，就是眉毛太淡，连女人都不如。 “是的！我就是高柳。伊东君，根据你的名片来看，是个作家吧！咦？还是历史学家吗？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只是混口饭吃。” “可是……您到我这里，是为了什么呢？我们刑事课可没有您想要的历史和小说素材啊！要是您想写推理小说，我们倒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啊！高柳警部您说笑了。历史小说和推理小说，可是完全不同。除非是历史推理小说。比如刺杀秀吉失败的石川五右卫门……” 伊东解释道。 “侠盗五右卫门啊！古典文乐里的固定角色啊！” “一点都不错！没想到警部您喜欢观看人形净琉璃（木偶剧）啊！” “这些年没时间看。以前倒是经常看，然后泪流满面。” “是这样啊！应该在京都看的吧？” “不，在大阪府。” “那么就是在大阪市的国立文乐剧场。” “呵呵！果然不愧为历史学家。说吧，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是这样，警部。对不起！我想通过警方的力量寻找一个人。我去过贵署附近的市役所，但是这个人据说已经死了。”所以我才找到您。不瞒您说，我要找的这个人是我老师的堂侄儿。这师恩如山啊！” 伊东目光诚恳，语气郑重。暗暗施展起无往不利的诈欺大法。 “死了？那还找……哦，我明白了！你不太相信，对吗？那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名字呢？” “他叫秋山裕司。曾经在姬川市的某个补习学校当教师。” “什么？！你是说秋山裕司！综合进学塾xx学园姬川本校的秋山？” 高柳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是啊！就是这个名字啊！不过，我不知道具体在哪间补习学校。” “竟然是秋山裕司！是这个人吧。平成十一年在本市h旅馆猝死。” 高柳随即打开电脑，找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资料和照片。 “唉！就是他。虽然他的形象与老师给我的照片有些差距，但是无疑是一个人。青年和中年，看似漫长的时光只是一瞬间哪！没想到他已经往生了，还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告诉老师啊！他年龄那么大了，怎么能承受的住啊！” 伊东想起另一个秋山和天羽说的话，uu看书 ..co肯定后发出哀叹。 “哦，为什么要找秋山呢？” “当然是继承秋山家的家业啊！老师他没有嫡系子女，也没有养子。本来以为……” “要是职业都是教师，继承还真的顺理成章呢！不过这个秋山……” 高柳摇了摇头。 “对不起！有什么问题吗？请告诉我，虽然他已经去世了，我还是想把情况原原本本地禀告给老师的。”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其实……” “高柳警部，您似乎……不太愿意说出来？”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伊东君。我可就如实说了？” “请您尽管直说。” “那好吧！秋山在本市的风俗业曾经是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什么？！不会吧！肯定是哪里搞错了！秋山……他可是老师啊！与风俗业怎么扯到了一起了呢？！” 伊东嚷嚷着，装作难以置信的模样。 “千真万确！伊东君。我觉得你还是不告诉你的老师为好，否则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可就难以收拾了！他这个堂侄声名狼藉，最后还耻辱地死在浴室里。” “风俗业？怎么会……警部，您说他开着风俗店吗？” “当然不是。能开风俗店的，哪里会是普通的国民？他其实……是个掮客，专门替人‘介绍’年轻女性，大部分是……学生。” 高柳也觉得难以启齿。 出现这种事其实也是警方的耻辱。只是日本的法律在这方面不严密，执行起来也非常困难。 第80章 “什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唉！也不知道你的老师多少年没有见过他的堂侄。也许在他的印象中，秋山是个好孩子吧。那么秋山和你的老师具体的关系是……” 高柳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的老师是兄弟四人。秋山应该是老师四弟的儿子。” 伊东继续信口雌黄。反正这种信息，无法体现在已经分户而出秋山的父亲身上。 “不如转给其他的堂侄，堂侄女吧！反正秋山已经死了！不要让你的老师知道这一切了！” “若真是如此，秋山这是在玷污老师的名声啊！可怜老师那纯洁无暇的名声，即将付诸流水。” 伊东装作义愤填膺，最后简直要潸然泪下了。 “伊东君，你不是来自东京都？” “是的啊！” “你的老师也在东京都居住吧？” “哦，是的。因为老师还没有退休，再说他的户籍在品川啊。” “既然是这样，伊东君你还担心什么呢？他在东京都，你不必害怕。” 高柳开解着入戏的伊东。 “这个……也对啊！非常抱歉！” “没有关系！凭良心说，谁家遇到这种不肖的子弟都是大问题。要是在江户时代，能过继给谁啊？” “似乎……他家也不是旗本之家。老师的四弟，应该只有秋山一个儿子。” “是这样。秋山确实是独生子。” “那么秋山……” “秋山的案子当时是我负责的。” “等等！警部，您说案子？秋山还和某个案件有关系？唉！我忽然觉得很悲伤啊！这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式信息，要搞坏我的大脑了！” “哈哈！伊东君你很搞笑的！哦，不是。就是秋山他猝死的这个事件。一个国民死了，警察署总不能放任不理，必须得查明原因的。”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还某个刑事事件有关联呢！” “秋山是在本市饰东町八重的h旅馆，用假名字登记入住，然后在洗澡的时候猝死。此人有高血压，洗澡前还喝了不少清酒。尸检也没有防御伤。所以判定猝死。唯一的疑点就是，没有找到同行者。随便说一下，h旅馆是情人旅馆。” 高柳叙述着。 “什么？！情人旅馆吗？” “是的。” “有高血压还敢喝酒啊？” “秋山可不是偶然喝。有些人是酗酒如命的。不过他应该没有达到那种程度，要不然早死了！” “为什么会有同行者啊？” “咦？伊东君，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是说有个一起的女子？” “应该是。你也觉得不应该是男子吧！” 高柳诙谐地说着。伊东听了有些想吐。 “那么警部。不是说酒店业应该都安装摄像设备吗？应该有影像资料的。” “可惜情况不是这样。据那家旅馆的老板说，若是按摄像头，他的顾客早就流失了。为了将旅馆延续下去，只能顺着大家的想法。” “这么……说，竟然没有摄像头啊。” 伊东失望不已。 “那应该有住宿登记吧？” “住宿登记自然有。不过伊东君，根据住宿登记簿，秋山用的可是假名字啊！到情人旅馆的客人，都是干什么的大家都明白。基本上没有用真名登记的。情人旅馆不同于酒店，住客一般没有超过一天一夜的。所以客流量很大。” “下午入住，第二天上午就走吧。” “嗯。就是这样。” “即使用假名，那么前台不记得谁与秋山同行吗？” “伊东君，没想到你从来没有住过情人旅馆啊！怪不得你不懂得其中的‘奥妙。’” 高柳调侃着。 “这个……我……” “这些饮食男女为了不被人发现，通常都是一个人登记。这家店更是为顾客着想，入住和退房都可以通过自助机器。” “自助？神啊！” 伊东瞬间石化。原来可以这样啊！ “不仅如此，旅馆入口非常隐蔽。你要是约人去，会找不到的。另外，这个旅馆还有地下停车场，直通旅馆内部。” 高柳看着伊东的样子，忍笑道。 伊东完全服了。看来旅馆老板真是煞费苦心哪！ “确实，这样有没有同行者根本就无法确定了。” “是啊！所以我们把这归结为意外死亡，没有成立搜查本部。” “看来我只能对老师说此人失踪了。谢谢您警部。相信老师也不会想到，曾经涉世未深的堂侄，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伊东表面苦笑，心中却狂笑不止。 “人都是会变的！伊东君，你还有事吗？” “高柳警部。真不好意思。” “那我先失陪了。” “谢谢您帮助我这么多。即使我回到东京都，也会记起您的恩情。您请便！” 伊东走出警察署，到了jr姬路站。然后原路返回京都。 在电车上，他琢磨起秋山的猝死。 也许秋山有同行的女学生。他猝死浴室。按常理如果有女学生在场，她只能选择逃跑。虽然她没有罪责，但是会作为容疑者受到警方的盘问。这样一来，无疑就曝光了。女学生估计会被校方退学。因为“援交”违法，会影响学校声誉。 但是他还是有些在意。 他重新去了xx学园。发现b在那里的时候，秋山当时还没有辞职。 如果b就是另一个秋山和天羽所说的儿童的话……也就是说，秋山和b之间有条看不见的线。 再深想下去就更不得了。如果b长大后来复仇，那么高柳警部怀疑秋山的同行者不就是……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仇恨果真是强大的事物！只是……被仇恨驱使着才能活下去，也太沉重了一些。 现在是平成时代末期，又不是平安时代。不需要那种武士精神，不需要为主家拼死。说得自私一点，活下来就好。 男儿也好，废物也罢！仇恨可是最终能把一个人逼向绝路啊！无论怎么说，夺取他人的生命不是国民的责任和义务啊！ 下午伊东又去了大阪，他要查明为什么a可以得知柳原具体去美国的时间并购买了同一班机票。 然而他在大阪获知了更多的东西，让他心情沉重起来。原来一切都有根源…… 四月二十三日，月曜日。 清晨，伊东醒了过来。昨晚他睡得很晚，因为脑子里总在想这些天的人和事。事情的真相已经清楚了，但是有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也需要搞细致。 照例在w酒店吃过早餐，伊东回到了房间。他拿起b的资料，重新看了一遍。然后他就出了门。 伊东直接去了搜查一课。七组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紧靠门口的是个高个男刑警。年龄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不过两鬓的胡子挺浓重的。 “对不起！我是伊东。请问佐藤警部补在吗？” “对不起！我是巡查部长朝仓。您有什么事？稍等。佐藤班长去了厕所。” “那我等他一下吧。可以在这里等他吗?” “您请便。反正现在也没有案子。” 一会，佐藤回来了。看到伊东，眉头紧皱。 “上午好！对不起！又见面了，警部补。” “伊东作家，这可是第几回了？” “非常抱歉！” 伊东大幅度鞠躬。 “没有关系。” “是这样。佐藤警部补。有点事想要拜托您，就是关于毒死高桥酒瓶里的物质……” “伊东君，您真是顽固啊！这么多天了，有进展吗？” “只是一点点而已。您对我的帮助很重要！” “那好吧！伊东君。这是最后一次了。老去科搜研查已经结案的物证，不合规定啊。” “其实…还有新的物证。” “什么？！新的？那是什么？” 伊东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好了的容器。 “这个应该不是现场的物证吧！我们的搜查虽然不能说是尽善尽美，但也绝无这么大的疏漏。那么是……” 佐藤语气平淡，u看书 ww.uuanshu但是眼中的光辉一闪即逝。 “是的，确实如此。现场搜查你们没有任何疏漏。这个里面就是乌头碱，它的来源我确信应该与毒死高桥的来自同一种属。制作方法与成分应该极其类似。” “伊东君，您这是冒了生命危险啊！采集这东西，需要专业的设备啊！” 佐藤脸上闪过惊色。 “没有关系。为了能让真相大白，也就不算什么了！其实……也没有像您想象的那样危险啦。” 伊东有点惭愧。 “啊！那么……您在哪里寻找的呢？ “对不起！现在暂时不能说的。过几天，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您一切。” “包括谁是犯人吗？” “确实如此。” “什么？！是真的吗？对不起！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就是不太相信。因为您的职业……” “千真万确！” “看您的样子确实是成竹在胸，只是……” 佐藤仍然将信将疑。 “多余的话我不想再赘述。警部补，事实胜于雄辩。” “我明白了！那么就是要将两种乌头对比吧？” “是的。另外高桥的酒瓶里还有一种东西，需要查清楚。” “那是什么？” “查过才能知道。” 两人又去了科搜研，最终的结果不出伊东的所料。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最后的拼图完成了！ 当然，虽然拼图完成了，但是需要用大量的时间来完成细节和具体验证。 他第三次向委托兴信所，继续启动相关调查。 第1章 四月二十八日土曜日 下午。 位于滋贺县大津市大富豪阪井家的庄园，来了不少远道而来的客人。 说是远道，其实大多数来自距离很近的京都。不过确实有几个外县市的客人。 伊东和阪井的管家驹田站在会客厅的门口，迎接着他们。 会客厅很大，呈长方形。目测至少有50坪。四面的内壁四面其中的一面是带门的白墙。另外相邻的两面是带格子的玻璃墙壁。朝着庭园山水的一面没有门，属于开放式格局。 厅的中间是一张庄重的大理石长桌。 拼接精密的石板上刻划着一幅技艺高超的画卷。此图是复制中国唐代吴道玄的名作《送子天王图》。布局严谨却张弛有度，线条心随意转而生动传神。虽然是白描，仍然让人观之如着色彩画。 桌子上的植物则是京都元池坊花道家出品的“三种生”。 插花以三种花材构成。插着灵活自由，色彩浓淡相宜。散发出一种源于自然，浑若天成的协调之美。 桌子周围有十几张望着就觉得价值不菲的木椅。 庐顶上是一个欧式风格的大吊灯。其华美绚烂，与厅内其他的贵重陈设遥相呼应。 这些客人都是伊东约请到的。至于会客厅，则是他向阪井借用的。 伊东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客人，而驹田负责将他们引领到各自写有名牌的位置上。每个人面前，都有已经备好的茶点和水。 椅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有十三张椅子，另一部分有五张。京都来的客人大都集中到了多的地方，但是有三张椅子是空的。而外县市和少量京都来的有五人，所以当然没有空位。 过了一会，主人阪井领着女儿美代子坐在主位。椅子只剩下了两把。 “下午好！对不起！各位贤达，我是伊东浩三。非常冒昧在百忙之中从远方把大家请到这里来，真是非常抱歉！在座的大部分来自京都，还有跋山涉水从外县市来的。舟车劳顿，想来也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敬请谅解！” 伊东大幅度鞠躬。 “请容我介绍：坐在主位上的就是这个庄园的主人，阪井智和先生。他是高桥康夫先生的岳父。紧邻他的，是他的女儿，高桥先生的夫人美代子女士。” 阪井淡淡地看了看众人，点点头。 “高桥先生生前毕业于安京大学，参加过将棋社团。这几位是他在社团的朋友，依次为鸠山慧悟先生、川村刚介先生、柿塚胜彦先生、雨宫秀洋先生、花村沙织小姐。将棋社曾经有七武士，高桥先生是其中的领袖人物。还有一个叫柳原尚美的小姐，只是她多年前已经作古。这位坐着轮椅的就是川村先生，他因为遭遇了车祸不良于行。所以，没法坐到椅子上。” 伊东说作古的时候，瞟了五人处一眼。 剩余的七武士听了都微微点头。 “这位坐在鸠山先生的女士是他的夫人圣子。” 圣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川村先生空椅子的右边是高桥先生的京大同窗，佐佐木浩男先生。然后依次为负责高桥先生寿险的保险员熊井荣太郎先生，高桥先生的旧同事，微生物研究所的森川新司先生和前田友美女士。” “剩余的椅子自然是我的位置了！” “另外那五把椅子上，就是来自京都和外县市的客人。你们也许奇怪，既然还有来自京都的，为什么没有坐到这十三张椅子上，还有他们是什么人？这些，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表露他们的身份的！” 十三张椅子上的人，听了后诧异地看了看伊东，然后扫了一眼那五张椅子上的人。 那五张椅子上，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个蒙面纱的女人，还有一对看起来很像夫妻的老年夫妇。 这几个人大家唯一见过的，就是那个蒙面纱的女人了。因为她出现过，是在高桥的告别式上。 另外的四个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他们是受了伊东的邀请，到这里做客。伊东替他们购买了京都-大津的车票，并邮寄到他们的住址。 美代子诧异地看了蒙面纱女人一眼。显然，她也想起了这个女人。 这五个人在听到伊东做自我介绍时，有三个人脸上呈现出不满的神色，然而却没有发言。 “之所以大家被我强邀到这里，是因为我想要揭开一切真相。因为！高桥康夫先生根本不是自杀，而是死于赤裸裸的谋杀！” 伊东郑重地说着。他的话引爆了在场众人的情绪，喧嚣起来。 众人神色各异。高桥已经被警方判定为自杀。现在伊东却说“真相”，难道高桥死于谋杀？那么真凶又会是谁呢？ 阪井一脸阴沉。美代子表情忧伤。 鸠山、川村、柿塚、雨宫、花村握紧拳头；圣子则茫然。熊井惊愕，佐佐木则沉默不语，似是早有预料。 森川新司和前田友美面面相觑。 蒙面纱的女人却缓缓低下头。她的眼角溢出了水光。 “我是伊东，本职其实是历史学和小说作者。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受人之托来调查高桥先生的死因。在这一点上，我要向大家道歉！这件事，我只对那边的富冈先生和蒙面纱的那位中山女士坦承过。当然，鸠山先生和森川先生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吧。” 富冈轻轻点了点头。蒙面纱的女人却不为所动。鸠山看了看将棋社的众人，无奈地笑了。森川想笑，最后却沉默下来。 “我更应该道歉的，是浅野先生及夫人，还有望月先生。我不仅欺骗了你们，还捏造了一些东西。比如，我伪造姓名叫五味和马，是新闻记者。我谎称是高桥先生的忘年交。其实都是假的！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我需要调查真相。请看在这一点，稍微原谅。” 浅野夫妇啼笑皆非，望月则脸色沉重。 “当初我接到了委托调查，是在我准备去四国高松的前夕。委托我的，是我父亲健太郎的挚友-东京都警视厅的高崎警视监。” “大家应该知道，我就是个写小说的。对于案件的调查，根本连业余水平都没有。但是我被强制调查，还被硬塞了1000万日元的调查费。我，好可怜！” 伊东苦兮兮地讲述着，引起了一阵低笑声。 “无论是自愿还是被强迫，我只能接受。可惜各位中没有税务人员，这1000万需要课税吗？我不知道。” “高桥先生的案件中，有着非常多的谜团。把这些谜团一一解开，最后才能扫去笼罩在上方的重重迷雾。” 众人皆不耐。 “第一个谜团就是，是谁委托高崎叔叔让我调查。也就是说，谁出了这1000万呢？” 伊东看了看全场上的人。 “最初我毫无头绪。这是因为，仅凭猜测是不行的！我曾经以为会是美代子夫人，因为高桥先生的保险金恰巧也是这个数。夫人的娘家阪井氏家境豪富，所以区区1000万完全不成问题。然而不是，夫人并没有这么做。” 阪井瞅了瞅伊东，嘴角含笑。美代子则缓缓点头。 “我又以为会是将棋社剩下的五个人。他们都是高桥先生的至交，情谊深厚。要是每人出200万，那么不就是这个数了吗？然而也不可能。因为大家都是工薪族，别说1000万，就连200万能不能掏得出还是个疑问。对不起！我没有轻视诸位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 将棋社五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鸠山站起来替他们回答了。 “是的，伊东老师。我们确实拿不出来。也没有想过做调查。虽然很想为高桥做点什么，但是限于实力和时间……” “没有关系。鸠山先生。我完全能明白。请坐下。” “既然二者都不是，我想会不会是支持高桥先生研究项目的出资人。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是哪个会社投入大笔的资金。但是经过调查，出资人和委托调查的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在大家中间呢！” 众人自然一片惊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一片茫然的样子。 美代子心里一惊，旋即看向主座上端坐的阪井。 “哦，美代子夫人。您猜到了。不错！就是你的父亲阪井先生。”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阪井一直在支持自己的女婿啊！就算高桥死了，他也因为不相信是自杀而委托给伊东调查。 “那1000万的款项，来自阪井先生的私人账户。对不起！阪井先生，请恕我的冒犯。” 阪井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莫测。 “父亲您为什么这么做？也没有告诉我！” 美代子有些困惑，隐约带着一丝责问。 “你那么悲伤，我即使有怀疑也不想让您加深难过。所以……” “您一开始就认定康夫是被害吗？” “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警方的调查太草率，仅仅一两天就结案了。无论怎么说，你是我珍贵的女儿，康夫是我看重的女婿。说他是自杀，总得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啊！” “啊！是这样啊。父亲。对不起！让您担忧了！” “没有关系。” 阪井温言地道。他随即看向伊东。 “对不起！竟然打断了你的推论。伊东君，请畅所欲言。不用顾忌我的想法。” “啊！我明白了，阪井先生。” 伊东重整旗鼓，继续说了下去。 “第二个谜团是高桥先生的身世。” 众人大惑不解。 高桥康夫的身世很简单啊！但是伊东这么说，显然是有内幕的。毕竟在座的都与高桥有着不同的关系。 “我接手调查高桥先生的情况，开始获得一些线索。但这些是支离破碎的东西，缺乏一条连接的主线。但是在和将棋社七武士的交流中，我得知高桥先生的口音有些问题。对吧！雨宫先生。” “啊？我说过什么？伊东老师。” 雨宫觉得莫名其妙，赶紧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们不是一起喝酒闲聊过吗？” “啊！确实。那次川村学长有事未到。只有您、我、鸠山学长、花村学姐、柿塚学长。” “这次聚会其实非常必要，意义堪称重大。我获知了很多东西。所以，好对你们说声谢谢！” 伊东微微鞠躬。 “雨宫先生，你应该还记得吧？你说刚入学的时候，进了将棋社。和你一起的还有身为同级生的柳原，对吧！” “是的。” “当时柳原曾经悄悄告诉过你，高桥的京都话虽然标准，却带有神户话的尾韵。这是因为她的母亲就是神户人。所以她才能听出来。” 不等雨宫点头，伊东随即道。 “在座的应该都是关西人。大家都知道，京都、大阪、神户一带的方言，统称为关西腔。关西腔属于近畿方言。虽然都是关西腔，仍然因为地区的差异，文化各不相同。京都作为古代的首都，因此现在仍然保留不少古语以及口音。形成独特的京都口音，叫做“京言叶”或“京都弁”。” “而大阪的方言，叫大阪弁。作为近畿方言中最具代表性的方言，流传至全国。所以很多像我这样的东京人，觉得大阪弁就是关西腔。由于大阪弁辅音发音较弱、元音则发音较强；较多使用拨音（ん）等特点。所以我们东京都人一听大阪腔调，就想发笑。川村先生、花村女士。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明大阪弁的特点，不是想借机嘲笑大阪人。” 既然伊东如此说，川村和花村只能点点头。 获得了谅解的伊东很满意，就接着科普了。 “现在我们回来，再再说神户的方言。神户弁和大阪弁差异颇大。神户弁在很多地方，与播磨地方口音相类似。所以熟悉母亲操持一口神户弁的柳原，自然听出了高桥的京言叶不标准。” 众人恍然大悟。大家虽然都是关西人，还真就没有研究过这个。 “即便如此，当时我也没有在意。京都虽然属于关西地方，但是人员来往密集。大家会讲点其他方言也很正常。就算我是东京都人，可也在综艺节目上学过几句搞笑艺人的关西腔。” “但是后来我去拜访现场的第一发现人，uu看书 ww.uukanshu浅野龙井夫妇。竟然发现他们也来自神户。这种巧合，令我萌生了去神户的想法。对吧！浅野先生。” 浅野站了起来。 “是啊！曾经的五味记者，现今的伊东先生。你骗得我们好苦啊！但是……” “对不起！您不明白：我为什么邀请您和夫人前来吧？” “你既然来过电话道抱歉，也算很有诚意了！所以说为什么？” “不好意思。等会我会说明。请您先坐下来。” 浅野只好坐了下来。 “阪井先生，美代子女士。浅野夫妇既是第一发现人，也是他们报的案。” 阪井和美代子站了起来，弯下了腰。 “浅野先生，夫人。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啊！” 浅野夫妇赶紧惶恐地站起来弯腰鞠躬，一时说不出话来。 身为遗族的美代子倒也无所谓，但是人家的父亲阪井可是大富豪。他们无论财富和地位，都与阪井相差甚远。 “请都坐下。” 待到场面恢复旧观，伊东继续开口。 “于是我灵机一动，去了神户。本来我是不太愿意去的。你们知道，大震灾就是在神户。我原想去参观大震灾纪念馆后，去市役所查高桥先生是否有过在神户生活的记录。结果因缘巧合，竟然遇到了高桥先生的高校同学，富冈先生。” 富冈赶紧站了起来，微微鞠躬。 “说到这，驹田先生。对不起！请你把电视机打开。” 第2章 驹田点点头，遥控打开了一个大型的液晶电视。上面，是高桥的中年照片。 “相信大部分人都见过高桥先生青年和中年的样子。但是，有的人没有见过。” “富冈先生告诉我，高桥先生在去京都前一直在神户生活，对吧！” “是的。” “诸位。根据高桥先生的住民票和户籍显示，他是不折不扣的京都人。那么为什么他的口音带有神户的味道，因为他曾经是神户人。高校毕业后来到的京都。大概一直向往着京都，所以他学习了一口京言叶。” “高桥先生在京都是没有亲人的。他孤身一人离开的神户。因为他是孤儿，养父母也都死了。他的亲生母亲在他童年也去世了，亲生父亲不知所踪。” “这些，大家都不知道吧！” 众人议论纷纷，很多人则恍然大悟。 “富冈先生提供给我一个高桥先生的学生证，还说过一顶制服帽的故事，对吧！” “是的。” 大屏幕上画面转换，出现了高桥童年照片。 “这就是高桥先生的童年照片。驹田先生，请切换三个时期的照片。” 画面继续变幻，终于定格在一张合成的照片上。正是高桥的童年、少年和中年。 “啊！是他！” 浅野夫妇立即站了起来，惊呼出声。而望月看着照片，眼泪却流了下来。 伊东没有理会他们。专心讲述着。 “于是，我根据学生证去了一个地方。诸位，这个故事很长。希望诸位都有耐心听下去。” 众人心思各异。 不过，追求真相其实是人性的一种需求。人需要通过了解真相，来确定自己的道德和价值观。 伊东的声音在大厅回荡。 “命运是有魔力的。从来都是不可揣测。已经注定的命运，从来就不曾改写。每个人的命运都通过一张网，连接在一起。每一个点，就是自我的宿命。” 众人纷纷点头。 “凡人无知，就像河川中的落叶。身不由己，却无能为力。即便知道了命运，却无力抗争。有的被冲到礁石上被晒干，能多存在一段时间。有的，则腐烂在水里。 一棵树有很多叶子。落在树根下没有被风吹走的，最为幸运。待到腐烂化作养分，也会滋润母亲树。算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可以看做是子女和父母。今天这个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 “事情的最初，发生在昭和五十年。也就是在四十四年前。当时，山口百惠、三浦友和出演的电影《绝唱》轰动日本。只是在兵库县某个偏僻的小镇，却是没有人看过。” 众人大都茫然。 是否应该加一句“long long ago”会显得更适合一点？ 这时候阪井脸上突然泛起一丝讶色，随即敛去。 “那是个安静的小镇，镇上的人都很热情友好。小镇下辖两个村子。两个村子虽被抚大山脉隔开，但是山口却是两村的汇集地。地势较高的是东南村，地势较低的是西南村。” “东南村有个美丽的少女，叫木村登纪子。她有一个哥哥，叫弘则。两人父母双亡，只留下祖传的田地。依照当地的风俗，只能传与子女中的老大。这是在中央山地，田产其实很少。所以作为兄长的弘则继承了田地。妹妹登纪子国中毕业后，就选择了到镇上当了一个邮递员。” 伊东觉得口干，就喝了一口水。 “登纪子性格活泼，人也美丽。坐事非常认真。所以大家经常会看到她，骑着脚踏车送信。大家都很喜欢登纪子。在小镇和村子上，登纪子是众多青年人暗恋的对象。有的青年故意写了情书，投递到红色的信箱里。但是登纪子因为读过中学，对这些人都不理不睬。” 在场的人都专心地听着。就连阪井的脸上都露出微笑，似乎想起了青年时期。 “有一天，有一个叫梅沢的少年从京都来到这里。他是个高校生。相貌英俊，性格温和。他穿着黑色的制式校服，戴着帽沿上有两条白线的学生帽。在座的基本不知道这种制帽和制服吧？现在男学生都穿立领制服和西装。当年这种白线帽是高等学校才有，相当于大学预科。诸位谁看过电影《伊豆の踊子》的第六版？” 在场众人纷纷举手，气氛相当热烈。 “三浦饰演的川岛，戴着就是我说的这种白线帽。驹田先生，请继续。” 电视上显示出《伊豆の踊子》的画面。 “啊！原来是这样。我在网路上，好像看过这种白线帽。” 鸠山情不自禁地说道。 画面继续转换：一个男子模型上，头戴白线帽，身穿制服。 “这种旧式黑制服叫做‘诘襟’。纽扣是金属制造的，纽扣上面是校徽。我国当初的校服模仿欧洲，而欧洲的校服沿袭了军服的设计。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诘襟作为学生制服而采用之后，逐渐在全国普及。也就是说，诘襟和白线帽有一段时间是同时存在的！但是白线帽自七十年代末销声匿迹。所以现在已经变成收藏品了。”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原来叫梅沢的学生，就是这么穿着的啊！ “登纪子见到梅沢一见钟情。梅沢对她也是一往情深。两人很快私定终身。一个月后，梅沢决定回家禀告父母，回来娶登纪子为妻。明年他就是二十岁，可以结婚了。就在登纪子的依依不舍之下，梅沢踏上了回乡的归途。” “登纪子以为梅沢很快就能回来。结果此人一去不复返。而登纪子却珠胎暗结，有了身孕。这个年代，少女未婚先孕乃是伤风败俗的事情。镇里和村里的人们嘲笑不已。” 伊东暗暗瞥了某人一眼。 众人唏嘘不已。 这故事虽然老套，却至今长盛不衰。日本现在未婚先孕的少女多如牛毛。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为了填补寂寞和空虚，容易对陌生人产生好感。 “作为兄长的弘则大怒，要求登纪子打掉胎儿。可是倔强的登纪子没有屈服，独自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健一。” “健一生下来后，弘则也是无可奈何。登纪子独立抚养健一。靠着微薄的薪水，也是捉襟见肘。后来她生了一场大病，不得已将健一寄养在弘则家。最后死在医院，那年是昭和五十六年。健一五岁。登纪子的遗物只是梅沢的那顶白线帽。” 伊东揉了揉眼眉。 女人们纷纷流下了眼泪。这是个悲伤的故事。男人们则纷纷猜测，这个健一是谁呢？ 座上的某人哈下腰去，似乎要在桌子下面寻找什么东西。 伊东看在眼里，心如明镜。 “对不起！伊东老师。我有个疑问。据我所知，日本有生育的福利政策。孕妇在确认自己怀孕4个月以上，一胎就可得到42万日元出产育儿一時金。还有出产手当金，儿童补贴等等。这似乎于理不合……” 花村提出了疑问。 “没有关系的。花村女士。您说的这个，我已经调查过了。可惜这项政策是在平成二年才陆续出台的。政府针对现在的‘少子化’现象，才做出的。而在遥远的昭和五十一年，根本不会有这种政策！” “原来如此。我就说吗？对不起！伊东老师。” “您的记忆力相当不错！毕竟是关系福祉的大问题啊！” 伊东赞赏道。 “嗯。就是这样。” 花村说着，她的脸却红了。 “健一在舅舅弘则家过得不好不坏。舅舅对他还行，舅母奈绪子却视他为眼中钉。经常趁弘则不在的时候，对他打骂。作为没有亲生父母照料的孤儿，健一只能默默忍受。” 众人听了都觉得愤怒。大都握紧拳头，脸色阴沉似水。 “与东南村相邻西南村有个寡妇，叫安佐子。他的丈夫久家胜彦因为失足，摔落山谷而亡。留下了一个两岁的女儿小雪。北部山区多雪，就是小雪名字的由来。这一年，两个村子各死了一个人。两村的居民纷纷去村里的神社祭祀。” 伊东心道：从这一点来说，大家还是信奉神道的。 “第二年，也就是昭和五十七。健一应该上国小了。虽说在昭和四十四年，文部省实施完全免费的义务教育。但是校服餐费这些，还是要学生自己支付。镇上的国小是公立学校。老师到弘则家好说歹说，他才勉强支付了餐费和杂费。实际上，他也是没有什么闲钱。田地所出不多，还要三个人吃饭。也是比较艰难的生活。校服健一没有，他戴着母亲遗留的学生帽。帽子很大，毕竟是高校生的学生帽。健一用茅草放在帽子里，总算能戴上了。” 这时候众人纷纷猜测，健一很可能就是高桥。总不能伊东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上学后，大家才发现健一非常聪明！学习优异。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就是神童。很快，健一的名声就流传开去。” 伊东油然道。 “健一的名声，自然也传到了西南村。寡妇安佐子当然也知道。又过了三年，健一九岁了。而小雪也已经六岁。安佐子经常上镇上做工。健一很善良，见到安佐子觉得她很辛苦。知道安佐子也是独自带着女儿。和自己母亲曾经的境遇相同。健一虽说年龄小，帮不上大忙。却也和国小老师说起，为安佐子争取到一些杂活。这件事，镇上知道的人不少。小雪却并不知道，她还太小。据说安佐子感激之余。还有过等小雪长大后，将小雪嫁给健一的想法。毕竟健一聪明好学又善良。” 众人虽猜出健一就是高桥，但是小雪又是谁啊？浅野夫人当然不能算在内。要是这个小雪是在场的女人，似乎只有美代子、花村、前田，还有那个蒙面女人。难道说这个小雪就是蒙面女吗？男人们的目光开始在她们身上巡视着。 “这一年是昭和六十年。有一天，小雪发现本村的渡边敏之和邻村的健一挖了一个洞。小雪是站在远处望到的。” “这个洞，是杀戮的根源和开端。一切的不幸，痛苦，哀伤都由此而来。” 伊东表情痛苦地停了下来，好半天才道。 众人不解，一个洞怎么就成为杀戮的根源了？都颇有兴趣地想了解下去了。 “第二天，安佐子很久没有回家。小雪出去寻找，发现母亲安佐子已经死了，就是死在那个渡边和健一挖出的洞边上。她应该是一脚踩空，腿折断在里面。摔倒的时候，头部碰到了石头。应该造成了严重的颅脑损伤。当时周围应该没有人见到，所以最终安佐子不治身亡。” “啊！怎么可以这样。这……两个孩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不对！他们只是好玩，也不会预测到这么严重的后果……”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 伊东没有理会，继续讲述。 “过了七八天，一场山洪席卷了整个西南村。所有没去镇上的人，都消失在滔滔的洪流中。事后登记遇难村民，渡边和小雪都赫然在列。” 众人大吃一惊。洪水！灭村！ “在洪水发生前的六七天，健一已经离开了东南村。他的舅母病了，舅舅再也无力承担他的求学。一个九岁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故乡。他是坐带空调装置的11型邮政车走的。” “虽然邮政省已经在昭和四十七年，新造了14型。但是，并没有全国普及。小镇如此偏僻，11型邮政车已经算是非常豪华的公用车了。所以当时镇上的看到的人，都牢牢记得。他的母亲登纪子虽然死了，不过还是有遗泽的。” “邮政车的司机叫小仓悠登，当时还是个小伙子。可是现在已经是个老人，明年就要退休了。小仓先生虽然面有难色，不过还是接受了健一的请求。司机不知道健一是要离开故乡。他还以为健一只是想出去转转。” “伊东老师，我有个问题。既然挖洞的渡边和小雪都死于洪水。那么你怎么会知道挖洞是渡边和健一。小雪看到挖洞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鸠山代替大家提出了疑问。uu看书 wwuukns “首先要说明一下，小雪见到的并不是事实。” 伊东叹了口气。他扫视了一眼众人，幽幽地道。 “伊东老师。对不起！小雪亲眼见到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花村表面上为鸠山助攻，实际也想知道下文。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容易把眼睛看到的当成真理。从来不曾想过，眼睛有时会欺骗自己。物理学有折射现象。光线从空气斜射入水时，传播方向一般会发生变化，这种现象叫光的折射。由于波速的差异，使光的运行方向改变的现象。当一条木棒插在水里面时，单用肉眼看会以为木棒进入水中时折曲了，这是光进入水里面时，产生折射，才带来这种效果。” “那是怎么回事？小雪怎么会看错？” “因为那个洞，本来就是刺猬的巢穴。刺猬白天隐匿在巢内，黄昏后才出来活动。渡边喜欢恶作剧。听说往刺猬嘴里塞上盐粒，刺猬就会咳嗽不止。他之把它挖出来，本想带到学校，吓唬同学的。刺猬浑身是刺，不能用手抓。所以只能用工具挖出来。这就是小雪看到的所谓“真相”。 众人吁了一口气。这洞原来是刺猬的巢穴啊。看来不是两个孩子的“恶行”。 “挖刺猬的孩子有两个。一个是渡边，这没有错。另一个孩子却不是健一，而是戴着健一学生帽的南原泰成。南原是健一同村同班的好朋友，那天借了健一的帽子。虽说健一不舍得出借，但是他非常重视朋友。最后还是借给了南原。” 众人再次惊呼。 第3章 人的眼睛果然能够欺骗自己！ “小雪看错了真相。南原却看到了小雪。并告诉了渡边。喂！那个小女孩不就是你们村的小雪吗？” “渡边并不在意。小雪的母亲在村里评价不高。一个美丽的寡妇带着女儿生活，本身就遭人非议。这个大家都明白。再说小雪的父亲横死山谷，村里都说安佐子克夫。所以连带着小雪，也被人鄙视。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勇气。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不帮助她们，反而蔑视呢？” 众人哑然。 这个问题还是社会学家来解答吧！大家都是搞学术的。 “南原当天就将白线帽，还给了健一。安佐子死讯传遍了两村。渡边和南原找到了那个刺猬洞。发现已经被人用碎石填埋。这才知道正是这个洞，导致安佐子丧生。两人有些不安。这个洞的刺猬已经挖走了。若是刺猬在，安佐子是否会活着，不得而知。其实刺猬在不在都没有关系。刺猬是群居动物，但是这只刺猬是独居的。我查过资料，刺猬洞深达1 - 1.2米。人要是一脚踩空进去，很容易造成严重损伤。” “等到洪水来的那天。南原到了渡边家，想商量一下究竟怎么办。他也怕小雪误会，毕竟当时小雪也看见了。他俩谁都没有告诉别人，刺猬洞的事情。因为这不是什么好事。最终的结果就是，南原捡了一条命。他没找到渡边，饿了就回家吃饭了。他到家后不久，洪水就来了。由于东南村地势较高，只淹了很小一部分。而洪水席卷西南村的一切，沿着山口冲了下去。一直冲到十几里外的悬崖下。” “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吗？” 花村问道。 “只要遭遇上的，无一存活。” “啊！真是可怕的洪水啊！” 花村感叹着。 “南原心痛好朋友的死，却也松了一口气。既然西南村的人毁于山洪，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洞和刺猬。南原毕竟是小孩子，加上本身没有责任。也就安心地生活着。只是他在山洪过后的小镇上，似乎看到了小雪的身影。那身影一闪而过，令他怀疑自己是眼花了。他不知道的是，若真是小雪。他也不必害怕。因为小雪眼中看到的是渡边和健一。” 众人皆想：好曲折的故事啊。虽然发生在几十年前的农村，不过也惊心动魄啊。这只是几个小孩子，连小学都没有念完呢。 “至于这些事是谁告诉我的，当然是南原。现在的望月泰成先生。对不对！望月先生。” 望月站了起来。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就是望月泰成。” 众人已经被诸多的反转打击得没有言语，呆呆地看着他。 “望月先生的视力是极好的。诸位，你们能看清那面墙上的视力表吗？” 众人听了，顺着伊东的手指方向赶紧看去。总算发现那里挂着视力表模样的东西。但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 “伊东君，对不起！视力表似乎……挂倒了！” 泪眼朦胧的望月突然提醒道。 什么？！ 众人不屑。 伊东刚说望月的视力极好，但是也不可能这么好。因为位置的关系，五人座位比十三人更远。 他们都没有发现视力表是倒的，没有擦干眼泪的望月怎么可能发现。 “望月先生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伊东示意驹田把视力表原封不动拿了下来，展示给大家看。 众人看后自然惊叹迭起。 一点都没错！视力表确实挂倒了！ “我曾经草试过望月先生的视力，绝对是超凡脱俗。不夸张的说，考飞行员绝无问题。所以当初他看到了小雪，而她却把望月先生看做成了健一。”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吧！小雪已经死了。” 花村觉得讲这个已经毫无意义。 “那好！还是先说健一吧。九岁的他辗转流落到了神户。被高桥正治和妻子尚子收养。尚子不育。偶尔看到了乞丐一般的健一，心生怜悯。带回家里后，却发现健一洗澡后容光焕发，是个翩翩美少年。就和正治商量，收养了健一。” 众人心有所悟。 高桥？高桥康夫不就是姓高桥嘛！ 果然伊东道：“健一究竟如何从镇上到达神户，至今是一个谜。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铸就了他强大的意志。这种意志使他决心忘掉，除了母亲的一切。他从来没想过去寻找父亲。在他看来，生父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他的父亲！既然要舍弃过去，迎来新生。当高桥夫妇问他名字时，他告诉两人叫……” 伊东没有立即说出来。 倒是鸠山脱口而出：“康夫。健一就是高桥康夫。” 众人点点头。原来健一就是高桥啊！ “不错！这就是第二个谜团的一部分。” 伊东大有深意地向美代子点点头。 “高桥夫人，这就是高桥先生的童年。” “谢谢伊东先生告诉我这些。康夫从来没有提过他的过去。” “高桥先生对过去讳莫如深，也是正常。悲惨的往事，即使是妻子也不愿意说出来。” 众人心里也明白。 痛苦的往事，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负担。伴随一生也未必解脱。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并不因为有人倾听，就会消散无踪。 美代子泫然欲涕。那种悲伤，反而衬托出她的美丽。 “另一部分原因就是高桥先生的生父了。” “什么？！他是谁啊！” 众人不淡定了。 “曾经是高校生的梅沢，终于回到了东南村。十一年了，一切都不同了。谁也不认识他了。他也三十岁了。梅沢是来找登纪子的。他不是个负心的男人。他回京都后，就被他的父亲逼得子承父业。没有能上大学。同时父亲指定他娶了同市的女孩。” 伊东眼光隐秘地扫过某人，继续说道。 “梅沢心灰意冷，不得已娶了这个女孩。他感到对不起登纪子，无颜再去见她。毕竟曾经有过约定要结婚的。婚后十年，成为梅沢妻子的女人因事故死去。于是梅沢故地重游，想要寻找当年的登纪子。目的却有两点。第一点，是要说明当初的情况和不得已。请求原谅。第二点，若是登纪子单身，则遵守当年的约定。娶她为妻。” “可惜的是，梅沢听到的却是登纪子病逝的消息。顿时痛不欲生。十年的等待，终于成了梦想。想起曾经的约定，他必然悔之晚矣吧。” 众人突然发现主座上的阪井泪流满面。美代子则轻蹙眉头。 难道……但是…… “唯一让梅沢惊喜的，就是知道了自己有个儿子。然而健一已经离开了东南村，离开了小镇。弘则还活着，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弘则不知道健一的去向，也没有健一的照片。梅沢去学校查问，没有人知道健一去了哪里。健一带走了的只有学生证和白线帽。” “十年了，小镇已经是物是人非。梅沢没有找到关键的人，即使找到也没有什么用。用11型邮政车带走健一的小仓先生，也只知道健一在姬川市下的车。健一后来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梅沢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健一。一个流浪男孩的结局，通常不大美妙。大失所望的梅沢，终于放弃了寻找。曾经的梅沢，就是现在的阪井智和先生。我说的对吧！” 众人听了，震惊得无法言语。同时有聪明人已经感到了后怕：若阪井是高桥的亲生父亲，那么高桥和美代子不就是亲生兄妹吗？ 神啊！这是逆伦的猛料啊！万一阪井为了隐藏秘密起了杀心，这会客厅必定是血流成河啊！ 伊东先生，你害死我们了！不对！你也逃不掉！为什么？我会贪图免费车票来这里啊…… “伊东君果然高明，这1000万物超所值啊！” 阪井强忍悲痛，大声赞叹道。 众人大哗。随即纷纷眼前一黑。完了！全完了！ 大富豪亲口承认了，大家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未知数。后知后觉的也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个个脸色发白。 唯有蒙面纱的女人看起来不动声色。但是大家觉得她只是在强自镇定。反正，面纱遮挡了她的神情。 “果然是您！” 众人看着恍若无事的伊东，虽然愤恨但仍佩服他的勇气。 阪井眼中闪耀着莫名的神采。 “不错！康夫当然是我和登纪子的亲生儿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伊东先生，你是如何知道，我就是康夫的亲生父亲呢？” “说起来很简单。第一。我第一次去大津市去调查过美代子。工作人员说她的旧姓是‘阪井’，是您的独生女。当时我就很奇怪。” “为什么？” “这一点，我要请望月先生回答。” 众人虽然茫然失措，但仍为之绝倒。这望月和美代子有什么关联？看起来根本就不认识！ “这个……伊东君，是不是搞错了！我想我和这位美代子女士根本不认识啊！” 成为满场焦点的望月郁闷不已。他迫不得已地只好发声了。 “哦，失误失误。望月先生，对不起！我想，您没有明白我的真正意思。” “那……” “您说您原来姓南原吧？” “是的。” “那么后来为什么姓望月了？” “哦，是这样。我的妻子叫绘梨沙，她是独生女，姓望月。我其实……是上门女婿。所以只能改姓了。” 望月略微尴尬的回答。 “阪井先生，这就是第一点的答案。既然美代子是独生女，为什么高桥先生没有入赘阪井家，却依然用着自己的姓氏。而美代子也从夫姓呢？难道说男方入赘豪门，现在竟然不用改姓了呢？” 原来是这样，果然有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称颂。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先把戏看完再说吧！虽然……都是人在戏里，身不由己。 将棋社的五个人也缓缓点头。当年这点不是没有人想到过，但是不得其要领。毕竟阪井氏为富甲一方的资产家。蚂蚁去猜测大象怎么想，实在是荒诞！ “这个疑问当时一闪而过。我没有细思。即使细思也没有用处。这世界我不懂的东西有很多。” 众人没有发笑，等待着他一步步地抽丝剥茧。 “其次就是我参加了高桥先生的告别式，您的样子似乎很悲伤。时不时地看着他的遗容。虽然您看重他，但可不像是岳父对女婿的感情。结合着第一点，当时我的疑虑就加深了。” 阪井暗呼厉害。原来伊东在葬礼当天就发现了端倪。 “其三。告别式后，我去庄园拜访了您。我未经预约，您却依然与我见面。临走还给我一张私人名片。这于理不合。您没有必要对我如此客气。虽然我参加了高桥先生的告别式，让您看到了。说句失礼的话。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阪井不禁摇首苦笑。原来在伊东君这里，自己竟然有这么多漏洞。但恐怕也只有伊东君这样的人，才能赋予重任！ “第四。就是先前说过的1000万调查费，还有您为研究所的研究出资。为什么您会调查高桥君的死因？高桥先生即使再得您喜欢，毕竟是外人。而且与您的女儿已经分居了，下一步也只能离婚收场。这一点大家都懂！恕我直言。注定脱钩的鱼，谁肯多投饵料呢？” 伊东摇摇头。 “这一点也让我倍加困惑！阪井先生，您通过操作提供给研究所的经费至少几十亿吧！您又拜托了高崎警视监，让他找人调查。钱财您虽然不在乎，但是几十亿可不是小数目啊！还有欠下高崎警视监的人情也不是好还的。可是您还是坚持做了。” 伊东盯着阪井的眼睛。 “您为什么费尽心力和巨额资金来资助自己的女婿？只是为了女儿吗？那应该堂堂正正地投资，不需要掩人耳目啊！再说，uu看书 ww.uknshu 花钱调查情理上已经是前女婿的高桥先生死因？这种行为，只可能……是血亲才有理由去做！” 众人恍然大悟。是啊，就是这个道理！ “在座的很多人，其实都对高桥先生是否是自杀心存怀疑。然而科搜研已经证实，遗书是他亲笔所书。这一点，我也承认。高桥先生没有防御伤，所以搜查本部判定自杀。他们是专业人士，调查应该是周密的。所以大家只能相信，高桥先生是自杀。唉！” 伊东长长叹息了一声。 “阪井先生。我的回答您满意吗？” “非常满意。” “那也请您为我解惑。请问您如何知道，高桥先生就是您失散多年的儿子。你们之间本来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吧。” “十几年前。美代子说喜欢了一个安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一家微生物研究所工作。要和他结婚。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就私自调查了一下。我不希望美代子嫁给一个庸俗又无能力的家伙。” 阪井露出回忆的神色。 “啊！父亲。没想到您为了我竟然调查过康夫啊！” 美代子脸上显出又感动又惊喜的神色。 “你是我的宝贝。我怎么能把你随意托付给别人。” 阪井重拾记忆。 “我调查了康夫，发现他无论哪方面都非常优秀。康夫的户籍显示就是京都人，我也没查得特别细。我只要查这个人，是否能配得上美代子就好。所以当时我不知道，康夫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众人感慨不已。 第4章 阪井氏的资产可谓雄厚。可惜虽然有了儿子，竟然找不到。庞大的家业没有血脉之人继承，也是件悲哀的事情。 “我找了京都的事务所，委托他们调查。康夫的照片是偷拍的，所以不是十分清晰。不过仍看得出很英俊。我让美代子带康夫到家里，想见见他。” 阪井不自觉地搓手。 “一见康夫的面，我就惊呆了！这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却像极了他的母亲。美代子看我很惊讶，还以为是因为康夫太英俊的缘故。” “就是啊！父亲。当时我还怕你在意康夫太英俊，容易沾花惹草呢。” 美代子插了一句话。 “我直觉这个被美代子领回家的年轻男人。就是我苦苦寻觅不得的儿子健一。唉！真是越看越像登纪子。待康夫离开后的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返回小镇，找到了登纪子住的那家医院。这一点，伊东君你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这家医院是镇上的唯一医院。” “就是这样。我查到了康夫的出生记录，也查到了他和登纪子的血型。” “是的。根据医院记录，阪井先生您，登纪子夫人，高桥先生都是o型血。” “对！我非常高兴。但是出于谨慎，还是找了个机会拿到了康夫的鲜血。” “什么？！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又是如何做的呢？” 美代子嗔怪道。 “我也是没法子，出此下策。” 阪井扮作苦笑状。不过看他的神色，大家都觉得他其实乐在其中。 “我猜您是让高桥先生受了点皮外伤，伺机取走了血样？”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面对着大金主，伊东当然不能说“窃取！” 阪井大为得意。 “那样有点下作！不过要是没有办法，就只能照此处理了！当然，说穿了就不值钱了。康夫是京都的红十字会无偿献血者。我通过手段，获取了康夫一管400毫升的新鲜血液。当时，dna验亲子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结果不出所料，康夫和我的dna有高达98%的相似度。如果不是亲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哈哈！我终于找到了亲生儿子。这得感谢神，感谢登纪子，感谢美代子！” 说罢狂笑起来。 还有这种操作？！ 伊东服了！果然老到啊！这种手段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一般人哪里能做到！ 众人也觉得阪井的“方法”非常厉害。虽然看上去普通，但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去等待。肯定也花了不少钱。 “阪井先生，其实还有一点我刚才没说。” “对！你刚才说的四点都是推论。那么确认康夫是我儿子的决定性证据是什么？” 众人均想：伊东应该不会也是去察验二者的dna吧。可是高桥在伊东调查时已经去世了！验高桥的dna不难，但是…… “虽然我可以查验高桥先生的dna，也可以利用手段获取晴子小姐的dna，但是我不想这么做。而阪井先生的血样，我没有能力取得。” “是的，伊东君你要是那么做，得不到我的尊敬！那你如何得知的？” “如果您就是高桥先生的生父，那么您的遗嘱第一继承人就会是他。您那么多财产，当然要留给亲生儿子。所以我就秘密约见了您的私人律师。” 阪井闻言大吃一惊。 众人皆很奇怪。 根据保密法，律师可是要保密的。不能泄露客户的秘密。更何况是遗嘱内容。 伊东此时却想起了与阪井的私人律师岩渊智胜见面的情形。那是在前几日的下午： 那天中午骄阳似火，万里无云。 吃过午餐的伊东脱下外衣，挽在手臂上。走了一小会，他的后背就有些湿。额头也出现了汗迹。 根据兴信所的报告，下午伊东到了右京区。他未经预约，就出现在森?岩渊法律事务所。 “对不起！我是加川。请问你找谁？预约了吗？” 穿着灰色条纹西装，大眼睛的女秘书警惕地问道。 “对不起！我是伊东浩三。打扰了！加川小姐。我要找贵所的岩渊律师，并没有预约。这是我的名片。请给他好吗？我想应该由他决定见不见我。” “啊！您竟然是历史学家和小说家？还来自东京都？我明白了！您是有版权问题咨询吗？恕我直言，似乎回东京都……” “也许是。我不确定。一切等到见过岩渊律师才能决定”。 伊东身穿名贵的阿玛尼西装，派头十足。 “这样啊！那好吧。伊东先生。请您等一下。我看看先生有没有时间。” 秘书加川看来把伊东当成了慕名而来的客户，而伊东的身份注定她得罪不起！ 她轻轻地敲响了一扇门。然后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加川走了出来。 “您久等了，伊东先生。对不起！岩渊律师请您进去。” “非常谢谢！” 伊东微微鞠躬。他轻轻敲响了门，然后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大，里面放着一张实木的写字台。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看到伊东进来就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大约四十五岁，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头发浓密，眉毛黑长，眼睛炯炯有神。鼻子高而挺拔，嘴唇不厚不薄。英俊的面容配上颀长的身躯，得体的名贵西装，显得风度翩翩。 “真是怪了！为什么最近我见过的帅男、美人都不是演员呢？” 伊东异常纳闷。 “要是转行，也许他也能大受欢迎吧。” 不过从社会地位上来说，律师是高于演员的。毕竟整个日本，执业律师不到两万人。更何况，律考很难。能脱颖而出的都是精英。 “对不起！初次见面，我是岩渊智胜。” 岩渊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伊东。 “对不起！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伊东浩三。” 伊东已经不需要拿第二张名片出来，第一张就在岩渊哪里呢！ “伊东先生，恕我冒昧。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那么是谁介绍您来这里的？” “没有。我知道您是京都首屈一指的大律师。所以有些问题想咨询一下。” “但恕我再次冒昧。听您的口音加上名片上的地址，您是东京都人已经无疑了！难道说东京都的那些有名的同行不能满足您的要求，所以……必须到京都来？” “但是我现在就在京都，而且短期间也回不去。岩渊律师，您也不要妄自菲薄。放着您这样的大律师不找，再回东京。显然是失礼的。” “这样啊！” 岩渊显然被打动了，语气和缓了许多。 “不好意思，那请问您具体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 “我想知道阪井智和先生的遗嘱第一继承人的情况。您是他的私人律师吧。” “什么？！竟然是阪井先生。出去，滚出去！我不欢迎私人侦探！” 岩渊眼睛猛地睁大，然后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原谅您的粗鲁，律师先生。” 伊东彬彬有礼，显示出良好的修养。 “胡说！遗嘱内容是保密的。恕我不能告诉您。” “身为律师，是负有对客户的保密责任。这个我当然清楚。但我可以说出第一继承人的名字。您相信吗？” “还是胡说！” 岩渊气得发抖。 “伊东先生，你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您！” 律师面露鄙夷。他咬着腮帮子，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第一继承人就是：高桥康夫！” 伊东斩钉截铁地道。 岩渊听了没有说话，貌似无动于衷的样子。 但伊东何等地厉害！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密切地观察着岩渊的举动。站在他面前律师的眼角已经抽搐了起来，目光失去焦距而散乱不堪，显然是因为震惊而无法置信！ 果然！看来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伊东心中断言。 “对不起！岩渊律师，谢谢您帮我解答了疑难。失陪了。” “不要走！你……您是如何知道的？” 律师焦急地问道。 “立遗嘱只有我、阪井先生和另两位证人在场，你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我是猜的。原来，是公证遗嘱啊！” 伊东乐不可支。 “岩渊律师，您的表情出卖了您！我现在已经肯定了！所以谢谢您了。我会记得您的恩情的！” 心满意足的伊东离开了，留下愕然的岩渊喃喃自语。 “伊东先生。你的恩情不值一个日元。神啊！究竟是谁泄露了！” 伊东从回忆里走出来，面对着阪井。 “您的私人律师是森?岩渊法律事务所的岩渊先生吧！” “咦？伊东君果然什么都知道啊！不错，就是他。但是他在业界有极佳的口碑，绝不可能出卖自己的信誉！” “我向他询问您的遗嘱情况。他让我滚出去！我告诉他，知道您遗嘱的第一继承人。他面露鄙视之色。因为明面上看，只有美代子女士和晴子小姐才有继承权。我想高桥先生虽然往生了，不过您应该还没有来得及修改。不是！是您没有心情修改！” 阪井点点头。众人都对伊东的智谋感到非常吃惊。 “所以我就说出了高桥先生的名字。岩渊律师当然是大吃一惊！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不过他抽搐的眼角还是出卖了他。毕竟除了您、他，还有两位您信赖的证人，应该没有第五个人知道这遗嘱的事情。所以我终于确定，高桥先生就是您的亲生儿子。” “完全正确！不得不说，伊东君。您的智力让我觉得可怕了！” “我既然答应了高崎叔叔，就必须做到。另外，您要不是给我1000万调查费，我还真查不下去。毕竟，我不是警察。这件事，没有薪酬可拿。” “父亲！康夫是您的亲生儿子？！” 美代子神情忧郁地确认着。 “是的，毫无疑问。” “所以您才痛快地同意我们结婚。” “当然了。” 阪井泰然自若地说着，不知道他已经吓坏了一大票人。 “等等！阪井先生。大家不知道内情，已经打算逃跑了！所以……我要揭开第三个谜团！” 伊东奋力喊道。 “逃跑？为什么？我们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吗？” “是这样的！高桥先生是您的亲儿子对吧！” “是啊！再也不需要遮掩了！” “他们以为美代子女士是您的亲生女儿，所以……” 伊东欲言又止，美代子啼笑皆非。 “哦，我忘记了！诸位，美代子是我的养女。” 阪井不负责任地叫道。 众人听了立即放心了。原来美代子竟然是阪井的养女。他们暗暗埋怨阪井和伊东：早点说出来多好！都快吓得肝胆俱裂了！ “既然康夫是我和登纪子的亲生儿子。美代子又是我视同己出的爱女。哪还有什么可说的！那时候已经是平成二十年。美代子都二十九岁了，康夫也三十二岁了。我着急抱孙子，就催促他俩早点结婚。结果当年，我的亲孙女晴子就出生了！” 阪井嘿嘿笑了。 众人彻底放下心，不禁莞尔。 阪井找到了亲生儿子，又有了爱女和亲孙女。那应该是他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婚礼和婚宴很盛大，大约花费了我3000万日元。大家都以为，我只是为了美代子。不知道我也是为了康夫。” 众人咋舌不已。 七武士回忆起当初的婚礼现场，果然是十分豪华宏大。大家当时还以为阪井为了爱女，豪掷千金。没想到还有高桥的缘故。 不过阪井果然是大富豪啊！ 现在的普通人结婚，很多都选择教堂婚礼，因为花费不高。若是选择神社婚礼，至少要400万日元。看阪井的言下之意，3000万只是单纯的婚礼花费。而两人的新婚旅行，美代子的首饰，婚服等等应该没有计算在内。 “可惜康夫坚持在京都做研究，又不肯接受我送的房子。我无数次想和他说，自己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却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康夫一直是自己一路挣扎着活着，我怎么能厚颜说出来。没想到却永远不能告诉他了。在他心中，我早已经死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打算寻找我。我觉得虽然没有认儿子，不过儿子就在身边，还有美代子和晴子。我还要奢望什么呢？” 阪井颇为遗憾。 众人点头应和。 已经是堪称完美了！看样子，高桥也没打算找阪井。不过就算高桥想找，也无从查起。阪井原来用的可是假名字啊！ “可惜好景不长！两年前，美代子突然带着晴子回来。说是和康夫分居了。我反复追问原因，美代子只说情感不和。我也不能找康夫质问。我既是康夫的岳父，却也是他亲生父亲。现在年轻人的感情婚姻，我确实理解不了。也就只能由他们去了。没想到两年后，康夫竟然自杀了。可是康夫没有自杀的理由啊！我联系上东京警视厅的高崎，他是我高校同学。他推荐伊东君你，调查康夫的死因。” 伊东终于知道委托的来龙去脉。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阪井则看了美代子一眼，叹了一口气。 “阪井先生。美代子夫人的来历，您说还是由我代劳？” “这个……你也调查清楚了？” “是的。” “那就说吧！顺便安抚一下他们受伤的心灵。” 阪井笑着，开起了玩笑。 “阪井先生没有再婚，在姬川市收养了一个小女孩。这个女孩的名字是长野美代子。” “啊！原来如此！” 众人都惊噫地叫出声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很奇妙的缘分！童年的高桥先生离开了姬川市，童年的美代子出现了。” 世间的巧合竟然能如此惊人，实在是出乎意料。蒙面女人微微颤抖，似乎也不能置信。 “嗯。就是这样！我苦苦寻觅不到儿子，就干脆收养了美代子。并且通过关系，改成为亲生女儿。她也是同意的。” 众人终于完全放下心，这才是合情合理嘛！要是两人都是亲生，亲兄娶了亲妹妹。那可是人伦惨剧。 美代子眼含泪光。 要不是阪井。自己也许已经自杀了。 伊东道：“健一，对了。应该叫高桥先生了。uu看书 .uunsu 他最后到了神户，被高桥夫妇收养。他恨父亲，所以干脆不提。阪井先生原来用的是假姓氏，本意应该是不想透露姓名吧？” “是的。我是用了假名。因为是森林修学旅行，我就独自一人来到兵库县。到了镇上，也不想改了。大家只知道我是来自京都的高校生。认识登纪子之后，我几次想告诉她真实姓名。但是，几次都咽了回去。我怕登纪子认为我不真诚。本来打算求婚的时候告诉她。结果登纪子临死之前，也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阪井眼中含泪，痛苦而又沮丧。 “高桥先生恨舅舅舅母。但是木村这个姓，也是属于母亲姓氏。所以户籍依然登记为木村登纪子。高桥夫妇联系让他上学。当时审查不严，应该并没有看他的学生证。仅凭高桥先生的口述和考试，就上了小学四年级。” “高桥夫妇对高桥先生很好。他终于尝到了温情。这种温情，只有生母给过。不过应该已经记忆模糊了。毕竟登纪子去世的那年，高桥先生才五岁。” 阪井再次泪流满面。自己身为人父，却从来没尽过责任。而蒙面女子偷偷哭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十年。这是高桥先生最幸福的十年。虽然生父不知去向，生母带他到五岁。但是登纪子又要工作，又要忙活家庭杂务。也确实没有多少时间陪着儿子。登纪子去世后四年，仅有的温情也失去了。高桥先生原以为自己，可以幸福度过一生。有着高桥夫妇，他就满足了。然而，巨大的灾难已经逼近。” 伊东话锋一转。 第5章 众人一怔，随即大惊！难道又出了什么大事……？这一出出的，比什么推理剧都来得热闹啊！ 伊东觉得有些张不开口。这个事实，他知道后也非常痛苦。不过，必须交代清楚啊。 “这一年是平成七年。毁天灭地的灾难，发生了！” 伊东斟酌道。 众人齐声惊呼。 平成七年对于日本国民来说，是无比深刻的一年。风雨飘摇，天灾人祸。 新年刚过半月就遇上了大震灾。死了六千多人，受伤四万多。很多年轻人刚过完成人节，就永远离开了人间。后有沙林地铁毒气事件。十三人死亡，五千多人受伤。带给大家的，是巨大阴影和心灵创伤。他们除了悲伤，就剩下了恐惧。 当时日本有两种书籍最畅销。一种是诺查丹玛斯的《诸世纪》，另一种是《完全自杀手册》。后者于平成九年成为禁书。 既然伊东说是毁天灭地的灾难，不就是阪神?淡路大震灾吗？ “难道是大震灾……” 花村颤声问道。 “嗯。大家都知道震央在淡路岛，但神户市死亡人数最多。因为是在1月17日的清晨，所以大多数人还在酣然入睡。据厚生省统计有6434人死亡，43792人受伤。在地震中，高桥夫妇被深埋在建筑下，不幸双双身亡。而高桥先生幸免于难！” “虽然高桥先生再次失去父母，但是强大的意志促使他站立起来。他组织同学，邻居参与救助工作。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伊东无比钦佩地道。 众人不自觉全体起立。可惜川村只能坐在轮椅上。 花村和川村是大阪人。大震灾主要发生在神户和淡路，但是大阪也受到了严重的波及，死伤惨重。毕竟大阪距离神户只有30公里。 “我是大阪人。大震灾发生时，我睡得很沉。要不是我父母惊醒，把我拉出来。没准我就被倒塌的房子压死了。好几天我都惊魂不定。别说救人，我是等待别人救我！” 花村镇定了一下，回忆道。 众人听了，也觉得高桥在失去养父母的情况下，参与救灾救助。当真可敬可佩！ “我是神户人，也是侥幸逃命！” 富冈也点点头。 “就在这种情况下，高桥先生还考上了安京大学。利用保险金和民间团体的互助金读完了大学。我只能说，换做是我根本做不到。这是我无法想象的事情。超出我的一切经验和生活。由此可见，这种有着强大精神力量的人，多么可怕啊！” 阪井连连点头。称赞高桥和称赞他自己没有区别。 “花村女士，你也是那年考入的安京大学吧。也非常了不起！” “至于川村先生，他当时应该在京都上学。那个时间段，寒假已经过了。是吧，川村先生。” 花村点点头。川村则没有说话，看来车祸给他了很大的打击。即使开朗的人，也会变得阴郁起来。 “高桥先生入学第一年，就参加了将棋社。成为安京大学将棋社的一员。虽然刚入社团的时候人很少。但是他凭借他强大的组织能力，使得将棋社高速发展。到了三年级，将棋社已经是安京大学文化部第一大社团。我说的没错吧。鸠山先生。” “千真万确。我原先一直搞不懂，阿康为什么有那么强的组织能力。现在知道了，是大地震后锻炼出来的。不过，这也应该和阿康的个人魅力有关。阿康身上散发出一种莫名的气质。使人不自觉的喜爱他，相信他。” 鸠山站了起来，点头道。 “可惜我没有机会，见到高桥先生了。这应该就是一种领袖气质。真是可惜！本来，他还会有更大的发展，更骄人的成就。可惜从未涉及爱恋的他，在失去恋人后就一蹶不振。彻底放弃了。” 剩余的七武士纷纷低头不语。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有爱的人心里，爱就是生命！” 众人默默点头。 “高桥先生和柳原成了情侣。京都很多地方，留下了他们的足迹。然而柳原车祸死在美国。高桥先生受到强烈的打击，从此不再过问将棋社。将棋社也就走了下坡路。从这一点看，高桥先生绝对是将棋社的精神支柱。” 七武士自然点头不迭。“ 是的。我们一直默认阿康是领袖。” 柿塚第一次发言。 “通过上次咖啡交流，我还知道了你们七武士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 “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伊东老师，不是只有康夫学长和柳原学妹吗？” 柿塚困惑道。 “柿塚先生，看来您下将棋太过专心了。您的性格比较直爽，也兴许没有注意到。不过，你当时应该也是喜欢柳原吧！” 柿塚满脸通红，说不出话。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尤为不易。 “确认关系的，当然只有高桥君和柳原。但是喜欢他人的，却不止他俩。鸠山先生，您也喜欢过柳原吧。” 鸠山非常尴尬。他望了圣子一眼。然后有些羞涩地点头。 “时隔这么多年，却被伊东老师点破了。对不起！请问那您如何看出来的？” “很简单啊！负责社团登记的是高桥先生。你应该是偷看了柳原的地址，所以你知道她住在下京区。三年级的时候，高桥先生的统治力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所以，起草社团章程、发起招募社团成员都是他主导。”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嗯，就是这样。柳原那么美好的人，谁会不喜欢呢？我自然是其中的一个。但是柳原只喜欢阿康一个，阿康也只喜欢她。” “说的很好！你当然只是其中的一个。另外还有两个，也是喜欢柳原的。一个就是雨宫先生，另一个就是川村先生了。” 雨宫猛然站了起来，随即不知所措地坐了回去。这不啻于亲口承认了。 川村坐在轮椅上，终于不再沉默。他语带轻蔑地发言：“我喜欢柳原？！真是荒谬！” 伊东没理他，道：“有喜欢的，就有嫉妒的。嫉妒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容易烧毁理智。有一个人，爱着高桥先生，嫉妒柳原。这个人，就是花村女士！” 花村脸色发白，随即捂住了脸。 “现在，该说第四个谜团了，就是柳原出的事故！这个谜团本来与高桥先生的死无关，但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没有这个事件，高桥先生就不会死。” 众人皆惊骇。 “平成十一年，发生了一场事故。这场事故远在美国，具体细节不为人知。这就是柳原遭遇的车祸！这所谓‘事故’的车祸，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将棋社众人大为震惊！ “伊东老师，你是说故意杀人？！谁要杀害柳原？他是谁？！” 好半天，鸠山愤怒地道。 “那年春假，柳原是去美国旅行。你们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吧？” “是的。至少我是这样。你们呢？” 雨宫和柿塚同时点点头，表示也不知道。 “鸠山先生的夫人，其实是柳原的老邻居。她应该是知道的。只是当时她还在上中学，根本不认识鸠山先生。对吗？圣子女士。” “是的！我知道的。伊东老师，正如您所说。我认识我家先生的时候，大学都快毕业了！” 圣子点了点头。 “柳原应该只告诉了两个人。一个当然是高桥先生，另一个则是花村。她们原先是好朋友，不是吗？。” “我和柳原，当时确实很要好。她告诉我，有什么不对吗？” 花村站起来，冷冷地道。也不叫伊东为老师了。 “没什么不对。不过，你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暗恋柳原的川村先生！” “自私的你一直想拆散这对情侣，却苦于无法。当你发现川村喜欢柳原被拒绝后，觉得机会来了。你的如意算盘是川村夺走柳原，然后你趁虚而入取代她在高桥先生心中的地位。这就是你的计划吧！” 花村脸色惨白，没有否认。除了川村，其余的七武士成员均目瞪口呆。 “花村，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你出卖了朋友，又得到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了。柳原死了，阿康对我还是如从前一样。而将棋社从此分崩离析。不过，我只爱阿康一个人。为什么我至今单身？柳原死了。毕业后阿康娶了美代子。我天天诅咒美代子，希望她死去。后来聚会时得知阿康分居，我幻想分居三年后。阿康会和我结婚。结果，阿康死了。我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了！” 花村惨然道。 伊东摇摇头。虽然花村这么做从道理上来讲是错误的，但是爱情本身就没有道理！她只是个笨笨的痴情人罢了。 阪井瞠目结舌。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女人暗恋自己的儿子。他对花村没有恶感，所以听了觉得儿子的魅力好大。 美代子却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脊背。好恶毒啊！ 将棋社的人却似乎感同身受。鸠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雨宫点了点头，似是同意。却又摇了摇头，好像在说这种爱太残酷了！ 伊东瞅了瞅蒙面女人，发现她似乎非常惊愕。 “花村对柳原嫉妒，却没有杀意。说到底，她只想取柳原而代之。真正有杀意的，正是被柳原拒绝的川村！” 众人都看向轮椅上的川村。 但是川村出奇的没有辩驳，似乎有默认的倾向。这下，众人望向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花村也不自觉望向川村，心情无比复杂。 川村学长杀柳原？又是为了什么？自己提供的情报间接害死了柳原吗？！如果川村是杀人犯，自己就是帮凶和共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柳原的死和学长有关系呢？ “因爱生恨！自古有之。相信川村虽然被拒绝，但是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杀意。我相信他只是临时起意。但是川村的智商很高，所以即使临时起意也是思维缜密，几乎毫无破绽。” 川村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 “七武士们。还记得柳原去美国时，大家都在干什么吗？” “都在兼职啊！生活费得自己赚啊！啊！你说川村学长没有去兼职，而是尾随柳原去了美国？” 鸠山说着突然醒悟过来。 “完全正确！花村虽然告诉了川村，柳原哪天去美国加州，但是没有具体时间和航次。京都没有空港。所以柳原去的是关西国际空港。从大阪直飞美国。” “令我佩服的是：川村是如何跟踪的。跟踪本身不难。但是如何能够没有时间航次，就能提前准确订上大阪到美国的机票？其他的倒是相对容易。后来我想起了，花村和川村都是大阪人。我估计他应该有熟悉的人在空港工作。川村通过熟人，查询到柳原具体的航次时间。当然，这个后来已经确认了！因为我不仅去了关西国际空港，还去了大阪市调查。” 川村一言不发。 “对不起！伊东老师是怎么知道，川村学长也去美国了呢？” 鸠山继续问。 “我开始不知道，川村曾经去了美国。这件事，本来不是我调查范围之内。我只是调查高桥先生的自杀。但是后来我发现。在整个事件中，这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至于我怎么知道川村去了美国。就涉及到了第五个谜团。” “可是第四个谜团没有解释清楚啊！” “可以一起。” “那好吧！” “第五个谜团就是柳原的生死之谜！” 将棋社众人听了是目瞪口呆。柳原已经死了二十年，怎么伊东老师搞出个生死之谜？难道说…… “首先，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位‘故人’。这就是，尊敬的柳原尚美女士。” 众人再次惊愕！柳原尚美不是已经死了吗？！ 蒙面女人揭开面纱，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 鸠山和圣子发出惊呼，认出了这就是伊东给自己看的照片上的女人。 “久违了，将棋社的伙伴！大家好！我就是柳原尚美。” 众人都惊呆了！传说中已经死了的人，竟然活生生出现了！ 伊东瞥了一眼，轮椅上的川村。此人听了这番话，已经活像《冰与火之歌》里的尸鬼，僵在那里。 “你是柳原，那我是谁？” “你还能是谁？当然是是七武士之一的鸠山啊！圣子，还记得我吗？” 圣子喃喃道：“我就说嘛。照片上的女人眼睛，很像尚美姐姐。” 她冲了过去，紧紧拥抱着柳原嚎啕大哭起来。 “尚美姐姐。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是你现在活了！可是你的脸怎么回事，面容怎么变了？还有……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 “对不起！妹妹。因为车祸我的脸全毁了，所以我整容了。” 柳原轻轻解释着。 “柳原，我是雨宫秀洋。记得吧。车祸是事故吗？” “当然记得你啦。雨宫，我虽然毁了容，却没有失忆啊！我们不仅是同级生，还都是七武士啊！车祸原本我以为是事故，但是伊东先生这么一说，说实话我也一头雾水呢！ 众人颇为奇怪。 伊东坚持说是谋杀，而当事人和受害者柳原说是事故。看来他没有提前透露真相给她。 “柳原女士告诉我去美国当年的时间和航班。以及出车祸的情况。我虽有点在意，不过没有往深处想。后来川村也发生车祸，原因与柳原相同。所以我去了美国。” 众人大惑不解。这是什么逻辑啊？ “因为我当时认为，有人蓄意除掉七武士。要是柳原女士和川村都当场身亡，加上高桥先生。七人已去其三。虽然柳原女士的车祸早，时间跨度大。但出事的都是七武士，难免让我怀疑是连续杀人事件！”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确实，这么一看很像连续杀人事件啊！这伊东先生是在玩命啊！ 七武士除了川村和柳原，俱都苦笑不已。他们当时非常害怕！ “当年柳原女士去了美国。她租了一辆红色丰田camry。这是1992款xv10，属于该系列的第三代车型。” 柳原佩服地点点头。实际上她只记得是丰田。没想到伊东调查地如此仔细。 “柳原没有开过外国车，所以还是选择了舒适的日系车。驹田先生。” 电视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辆红色丰田camry。 “电视上这款中型车只在北美销售。是丰田公司为美国消费者量身定制的。产自美国肯塔基州乔治敦的丰田工厂。主力配置是4速自动变速箱。优点是乘坐空间宽敞，内容后备箱能容纳3个旅行箱。这是因为美国家庭喜欢旅行，行李又多的缘故。比起美系车。它舒适耐用，非常省油。缺点就是盘式制动器容易失效或不灵，即使有abs防抱死系统。紧急制动时，u看书 .ukansh制动距离增长。极易发生事故。” 众人里会开车的立即点头。 刹车时，刹车距离长。确实很危险。 “伊东先生，我记得就是这种。” 柳原肯定地点点头。 “柳原女士就是开这款车出的事故。事故后发现是前轮刹车片变薄，导致制动器失效。常规下，刹车片需要更换是在里程2.5万公里左右。出租车公司每辆车在租出前，都会做检查。所以这辆车离开出租公司时，是可以安全行驶的状态。” “美国警方分析原因时认为：驾驶员是新手，刹车频率多，消耗大。自动变速需要踩油门和制动踏板，频率和力量都过大。另外，车辆制动时重心向前，前轮刹车片损耗很快。所以断定是事故。” 众人恍然。 但既然美国警方和柳原本人都认为是事故，为什么伊东说是川村故意杀人呢。 “我推断是故意杀人，基于几个事实。一是柳原居住的酒店，竟然有川村的登记住宿记录。为什么川村会同天在那里？他做了什么？”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二是我后来才知道，刹车片可能被换过。谁会去换刹车片？为什么要换刹车片？柳原女士，你换过刹车片吗？” 众人哗然。要是有人换了刹车片，导致事故发生。那就真的是蓄意谋杀了。 “对不起！我……只会开。” 柳原轻轻摇头。 “三是会换刹车片的，肯定会开车。当时七武士中，除了您，就只有川村、雨宫先生和柿塚先生吧！” 第6章 雨宫和柿塚点点头。 “柿塚先生可能是会修车的。他当时的兼职是替料理店送货，不可能半路车坏就送去维修。当然，货车虽然也是自动车，但是结构比较简单。只要不是大问题，都可以修理。” “是的，那辆货车我自己小修过很多次了。” 柿塚坦诚道。 “另外就是雨宫先生和川村。你们兼职是在同一个自动车维修厂，对吧！” “是的，伊东老师。” “有人说你没有修不好的车，对吗？” “也没有那么夸张，主要是日系。” “你也说川村修车也很厉害。我当时以为你是为了谦虚，才故意这么说的。不过，我后来想那应该是真的！” “对！川村……学长是制动系统强，我是动力系统强。也就是说，我们一个修停下来，一个修跑得快。” “原来如此。川村既然会修动力系统，换个刹车片不成问题。” “伊东老师。那您是去了美国？” 雨宫看着伊东，又瞅了瞅僵尸一般的川村。虽然现在伊东还没有出示证据，但是事情已经明明白白！他的心寒冷无比。 川村沉默不语。显然已经是无话可说。众人看他的神色，分明已经是默认，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驹田先生，请继续。” 电视屏幕继续切换，显示出了一页旅券。 姓名：kaisuke kawamura 年龄：24岁。原旅券号：msxxxxxxx 现旅券号：tfxxxxxxx。 “kaisuke kawamura。这个是谁姓名的罗马音呢？原来我也不知道。后来我请教了我的栗林学长，他是言语专家。所以我知道了，就是川村刚介。” “这姓名和旅券号，登记在柳原入住的圣弗朗西斯科的tristan酒店。它位于 square（联合广场）。” “你和柳原都是1998年4月1日入住该酒店。她是307号，你是308号房间。川村，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川村一言不发。 “你到酒店附近的汽车修理厂，偷了丰田camry vx10厚度为0.7-0.9的刹车片。那不是新品，只是作为替代品暂时使用。” “得手后你又去了附近的汽配超市，购买了安全支架、千斤顶、针筒、十字扳手等工具。” “因为tristan酒店的停车场全满，所以柳原把车停在酒店大门的一侧。这正中你的下怀。晚上你偷偷换掉了刹车片。你就在纯洁无暇的月光下，做出了恶行。你做的小心翼翼，以为天衣无缝。即使柳原出事，你也不在现场。警方也不会知道，你换了刹车片。可谓是完美犯罪！”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天晚上有月光，是因为我去询问了当地的天文学家史蒂文博士！圣弗朗西斯科城郊的金门公园内，有一座morrison天文馆。史蒂文博士，就在那里工作。他亲口告诉我，二十年前的那天是月相叫gibbous，弓张月。而此时刚过去的月相是full moon，满月。刚过满月，自然月光无比明亮。” “事到如今，川村你还是不想承认吗？” 川村默默无语。 “柳原女士，川村向你示爱过吗？” “是的。” “是在与高桥先生恋爱之前？” “不。” “那么就是恋爱中了？” “是的。” “您听了告白，如何做的。” “当然是拒绝了。我这辈子只爱阿康一个人。” “川村呢？” “他说对不起。然后点点头，就走了。” “告白后还纠缠您了吗？” “完全没有。所以我以为他只是一时心动。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为什么？” “川村学长也是七武士。我不希望这件事，破坏了原本的友谊。” “是这样啊！所以你们的关系还很融洽？” “是哦。” “您把这件事告诉过高桥先生吗？” “没有。坦白说，川村学长当时就是我们七武士的兄长。我不愿意说出来，增加阿康和大家的困扰。” “明白了！” 伊东点点头。大有深意地看着川村。将棋社众人听了，都觉得柳原把将棋社这份情谊看得很重！ “为什么川村会明知道你和高桥先生相恋，却依旧不管不顾地告白呢？ “这个……我不知道。” “对不起！驹田先生。” 这时候电视屏幕又切换，出来了一个美少女的照片。美少女酷似以前的柳原。 将棋社的众人看了惊诧莫名。这个少女虽然能看出不是柳原，但是模样有七八分相像，还有神情和气质也是相近。不过，柳原是独生女啊！ 川村瞥了一眼屏幕，立即如被电击一般。发起呆来。 “什么？咦？这是阿元啊！阿元。” 柳原看了照片，立刻失声惊呼。 “哦？柳原女士，这么说你认识照片上的人？” “对不起！伊东先生，请问您是从哪里得到她的照片？” “当然是大阪市。” “原来如此。” “大家都能看出，这个女孩的容貌、神情、气质都与你有相似之处。可确实是两个人。请问，你们之间的关系是……” “她姓福田，叫元子。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姓，却是相差半岁的表姐妹。我的母亲与阿元的母亲实际上是亲生姐妹！” “是这样。” 众人恍然大悟。根据遗传学，要是亲姐妹生下的女儿，因为血缘和基因的关系，确实能够相像。 “伊东先生，但是阿元她早已经……” “往生了。” “对！” “柳原女士，你不知道吧！你的表姐与川村，原本是一对恋人。” 众人听了都很惊讶，看了看已经呆若木鸡的川村。 “什么？！恋人。啊！怎么会？” “是的。你的姨母一家，就住在大阪市吧！” “嗯。但是……” “川村和阿元，是同一所高校的。川村三年级，她一年级。” “是这样啊！” “嗯。后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是的。阿元本来就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所以最后还是去世了。” “川村当然是悲痛欲绝。后来他上了安大，偶然发现了你。为了接近你，他故意与围棋社的神宫部长闹翻，然后装作义愤填膺地退了部。由于他本来就是将棋社的幽灵社员，所以顺理成章地回来了。后来成为了七武士中的一员。” “啊！原来如此。” 柳原的声音微不可闻。 “你和元子虽然是表姐妹，然而川村并不知道。一是姓氏不同，二是居住地不同。所以他单纯地以为你们只是相像。我想川村若真知道了你是元子的表妹，也许……” “我不知道。” “至于他如何追踪你买票等等，因为他父亲的学弟就在关西国际空港。社团前辈的拜托，是无法置之不理的！” 伊东叹了一口气。 前辈帮助后辈，后辈拜托前辈等等乃是社团的传统。然而是错是对，很难分清。 “川村被你拒绝，终于起了杀心。这就是当年‘事故’的经过。喂！对吧！川村。” 缓了过来的川村犹豫半晌，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看来伊东把元子与他的事情说出来，对他有很大刺激。 众人大哗不止。 原来川村果然如伊东所言，是杀人未遂犯！将棋社众人赶紧离得他远远的。 “川村。我先前之所以说你当年没有一开始就抱有杀意，是因为你伪装事故前的准备工作都是临时性的。工具、刹车片。都是这样。同时，柳原租车也是你原先不知道的吧？” “是的。我竟然不知道，她也会开车。真是难以想象啊！” “对！对！对！我们都不知道。” 鸠山他们也七嘴八舌道。 “川村，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呢！” 伊东冷冷地讽刺了一句。 “下面就是第六个谜团：乌头来源。驹田先生，请继续。” 管家遥控着，电视上又出现了一株开着艳丽花朵的乌头。 “在场的大多数人可能都不认识，这个是什么？它是一种天然药材，叫做乌头（鸟兜torikabuto）。可以萃取其精华做乌头双脂型生物碱和乌头单脂型生物碱，也可以粗炼汁液乌头碱为毒物。它的茎叶根，都有乌头碱。所以谁能想到，美丽的花朵下隐藏着杀机呢！” “高桥先生之所以去世，就死在混入清酒中的这种毒素。驹田先生。” 电视画面随即切换出高桥尸体的《鉴定报告》。 “……窒息死亡。肺淤血、水肿；肝脏淤血；心肌断裂。 毒物检验，死者在其肝、胃内容物、心血中均检见致死量的乌头碱。检测乌头碱有新乌头碱，次乌头碱、惰碱等成分。可以确认是日本产。 ……死因：乌头碱中毒死亡。” 这大概是众人第一次看到这种资料，所以议论纷纷。 “大家看过这个可以得知，高桥先生死于乌头碱中毒是毋庸置疑的！乌头是毛茛科乌头属植物，本属有250多种。分布于北温带。乌头大部分块根内含有剧毒乌头碱，可作麻醉药。而北海道的阿依努人，用来涂抹打猎时骨尖矛。现在居然被用在人的身上了！但若他是自杀，这个毒物他是如何得来的呢？” “乌头这种植物，生命力强盛。所以日本各地都有野生的，尤其是内陆和山区。同时也有人养殖作为观赏。在座的能认识乌头的，至少有两位。一位是望月先生，另一位就是柿塚先生了。” 众人已经完全被伊东摄去了心神，闻言向着这两个人看了过去。 大家觉得望月就是来说明情况的，所以目光稍一停留后就集中到了柿塚的身上。 “呃！怎么回事？！” 柿塚有些惊慌失措，同时莫名其妙。 “对不起！柿塚先生。请问您在安大上学，您的学部和系分别是？” “药学部的制药化学系啊！” 众人听了逐渐明白了。要说提炼乌头碱出来，那么作为专业人士的柿塚显然是轻而易举。 “您提炼过乌头吗？” “是的，在学校的实验室里。” “标本从哪里获取？” “药学部附属的植物园啊！啊！伊东老师，您总不能怀疑我吧！这是把我当……容疑者了？！” “对不起！” “这……也太令我难过了。我绝不是杀害阿康的人，那乌头碱和我也绝无关系。” 柿塚涨红了脸，极力辩解道。 将棋社众人虽觉得应该相信柿塚，但是同为七武士的川村已经承认杀害柳原未遂。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柿塚了。 “不错！乌头碱与您完全没有关系。” 伊东半是肯定了柿塚的话。 “啊！伊东老师。您这么搞下去，我也很可能被吓死了！” 柿塚稍稍释怀，仍然愁眉苦脸。 “对不起！柿塚先生。其实……” “啊？您……又想说什么？” “有个消息我想告诉您，您知道了就没有负担了！” “那是什么？要悄悄地告诉我吗？” “那倒不用。其实……就是在座的每一位，uu看书.uknu 原来在真相没有出来之前，都是容疑者。因为你们都与高桥先生有关系呢！” 众人石化，然后苦笑不已。 阪井瞅了瞅伊东，却佩服他能够说出来。这种事，大家心里明白不就好了。 “望月先生所在的抚大镇及抚大山周边，就有大量的野生乌头。而且他因为有疾病，也种植了一些在自家的庭园里。对吧！望月先生。” “是的。” “对不起！请问是什么疾病呢？” “风寒湿痛。” “明白了。对不起！驹田先生。” 电视上又出现了伊东在青山庄拍摄的乌头照片。 “这个就是您家种植的吧！” “唔！这就是我家的园子啊！咦？伊东先生，您什么时候去的那里啊！” “就是上次您见到我的时候，后来望月小姐陪我去的。” “是这样啊！您当初没有触碰它吧！” “这个……望月先生，瞧您说的，我还想活着呢。” 伊东苦笑。 “是的。” 望月重重点了一下头。 “抚大镇靠山吃山，乌头就是治疗疾病的土方子。所以只要需要的，都可以自家制作。” “我委托望月先生的女儿，把他家的乌头提炼品邮寄到了我这里。然后与高桥先生酒瓶中的一起，送到了科搜研。巧合的是，无论是制作方法，成分和种属，几乎完全相同。也就是说，酒瓶中的乌头，无疑来自于抚大山！” 伊东斩钉截铁。 众人哗然。 第7章 “负责高桥先生事件的京都警察本部搜查一课的佐藤警部补曾经问过我，这新得到的乌头从何而来。我不能说。为什么？搜查本部认定高桥先生是自杀，虽然无法说清乌头来源。但是高桥先生的故乡就是在抚大山下的东南村，乌头既然来源于那里，那么不就坐实他是自杀了吗？！” “既然乌头肯定来自抚大山，那么那里的居民和去过的人，都有嫌疑了！与高桥先生相识的，只有东南村和抚大镇上的人了。然而他们认识的，只是童年的健一。不是后来的高桥康夫！” “所以说他们是没有嫌疑的。但是，乌头又是怎么回事？当然是有人从那里带出来的！” “高桥先生去世的染井吉野下，装有乌头碱的酒瓶并没有倾洒出来。请注意，一滴都没有！现场的酒瓶是正立的，还拧上了瓶盖。这一点，我很在意。” “纵然他是自杀，喝掉混有乌头碱的清酒后应该把瓶子丢弃在一旁吧！因为他当时已经喝了不少酒，竟然还能把酒瓶稳稳当当地放在地面上？我认为绝不可能！那么，是谁把酒瓶立起，拧上瓶盖？其目的又是什么？当然是让警方把酒瓶当做证据。为了这一点，完好的酒瓶是必须的！而这个人，就是杀害高桥先生的凶手！” 听了这句话，阪井眼中闪过了杀气。 众人听了，也是惊慌失措。 可惜伊东并没有立即揭露凶手，而是说起了别的。 “富冈先生，您跟我提过高桥先生的白线帽。刚才的模特上，就是那种。现在有一顶白线帽，需要您辨认一下。驹田先生。” 电视画面切换，一顶放大的白线帽出现了。 “这个像吗？” “似乎……挺像的。伊东君。毕竟那么多年了。这帽盖上的焦痕也有点像。” 富冈站了起来。 “您能确认是高桥先生的那个吗？” “对不起！不确定。” “明白了！请坐下说。富冈先生。” “诸位。高桥先生虽然失去了养父母，但是他救活了很多生命。在阪神淡路大地震纪念馆，纪录片里有高桥先生的身影。纪念馆的讲解员，眼前的富冈先生。他和高桥先生，都是楠立高等学校毕业生。” “大地震后，高桥学长到处奔走。他组织邻居、街坊、同学等等赈灾。他家的最终也坍塌了。白线帽虽然幸免于难，帽盖也被烧焦了。” 富冈回忆起当初的状况，点了点头说明着。 “随着调查的全部结束。我一直在想，若是白线帽被烧毁了。也许高桥先生就不会死。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事情总会发生。这就是命运啊！” 众人不解其意。 “地震加上震后火灾，很多东西都遗失了。所以当高桥先生抢救出母亲的遗物，还是非常高兴的！他离开神户前往京都时。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被他委托给富冈先生这个学弟捐赠了。只带走了白线帽。然而还有一件东西，被夹在捐赠物里。富冈先生整理捐赠物时发现，就留了下来。后来赠送给我。这个东西指引我，踏上了高桥先生的故乡。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伊东打开包，拿出了一个塑料夹子。 “这就是我先前提过的，也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高桥先生的童年照片。这是他的小学生证。驹田先生。”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放大的小学生证。 伊东把学生证递给阪井。 阪井颤抖地接过学生证，抚摸着照片上已显英气的高桥，流下泪来。 伊东并不打算收回学生证。这个也算是高桥的遗物，理应交给他的父亲。 “我到了兵库县，终于见到了高桥先生生活过的东南村。望月先生已经不再东南村居住，而是继承了妻子家的旅馆-青山庄。” “我到了西南村。该村早已经被山洪损毁。残存的几个西南村民，在各家原址上划出深槽。并标记了各家姓氏和人名。只是随着这些人的死去和离开，本就毫无人烟的西南村终于彻底地荒芜起来。” “我边走便算了一下。西南村死去的人，超过180人。在这偏僻的村庄，几乎就是全部人口。当我正要离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被放在久家的分槽里。最开始我说过小雪的父亲，叫做久家胜彦。母亲叫做安佐子。久家的分槽木板上，有久家胜彦和安佐子的名字。而小雪的名字不见了。却多了一个东西。是什么呢？！” 伊东打开包，郑重地把一顶白线帽放在桌子上。白线帽盖虽然有些地方烧焦了，但是上面的两条白线依旧清晰。 “富冈先生，您看看。是高桥先生的那个吗？” “伊东君，我可以拿过来仔细看看吗？” “当然。” 富冈接过白线帽，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哎呀！说不好。感觉上就是，但是……” “是什么？” “焦痕的形状似乎……，也许我记错了。” “是这样啊！非常感谢！” 阪井看着这个白线帽，突然颤抖起来。这个不就是他当年离开时，留给登纪子的吗？ “这顶白线帽，也许它就是童年时高桥先生的那个。也就是这白线帽，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让小雪以为他和渡边是挖洞人。白线帽被高桥先生带到神户，又带到京都。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南村，出现在久家的遗址呢？为什么小雪在木板上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像是被擦去一般呢？” “这些疑问让我苦苦思索起来。白线帽应该在京都高桥先生的公寓里，不应该出现在遥远的西南村。而白线帽放在久家，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我忽然想到，望月先生说在山洪后，似乎看到了小雪的身影。不过他当时是觉得自己眼花了。毕竟西南村都已经葬身在滔滔洪流之中。” “刚才我做过的试验你们也清楚了，望月先生的视力非常好。当时小雪看到他们挖洞的距离较远。可是望月先生一眼就看到了她。” “限于条件，当时我给望月先生做了简单的视力测验，然后惊觉他的视力超常。我咨询过专家。这种视力要是去报考飞行员，视力完全合格。” “这似乎说明，望月先生当年看到的是活着的小雪。如果小雪活着，她在哪里？这个白线帽若是小雪放在这里，又代表着什么？白线帽是高桥先生的。而小雪却得到了它，并把它放在‘自己家里。’”“小雪当然见过童年的高桥先生。但是高桥先生遇害时，已经四十三岁。童年和中年的相貌，都有很大差距。而小雪如果活着，如何认识他，如何得到了这顶白线帽呢？这个白线帽可是高桥先生母亲的遗物！高桥先生绝不会把白线帽送给别人。” “所以第七个谜团就是：小雪的生死之谜。” 众人听了发晕。 “什么？！伊东君，你是说小雪还……活着？” 望月瞪大了双眼，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 “是的。活着。” “她在哪里？” “我今天都会说出来的。请放心，望月先生。” “那么……敏之呢？” “非常抱歉！渡边先生确实淹没在山洪里了。” “为什么？敏之死了，小雪却活下来了呢？” 望月喃喃自语，眼泪又留了下来。 “只能说她是幸运吧！” “我去抚大镇，就住在望月家的青山庄。从那里的住宿登记簿上，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叫做喜多幸子。所以第八个谜团就是喜多幸子是谁？” 众人已经麻木了。干脆听着就是了！ “啊！我记起来了。伊东君，绘梨沙说你要看住宿登记薄。” “是的，当时她还去请求您的同意。” “哼！竟然……都被你给骗了！你说健一是公安，我以为你也是呢。” 望月有些不满。 “对不起！”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了不得的！她为了让你们看不到真实容貌，竟然用遮阳帽和太阳镜遮挡着脸。故意在左手缠上绷带，搞上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渍。这样就会让人以为，她的左手受了外伤。” 伊东佩服道。 “我没有见过她。也就是说……不对！她有右手吧。完全可以写啊！” “她告诉望月小姐，她是左撇子。” “什么？啊！” “这种情况下，望月小姐会怎么做？” “静香自然会替她抄录在住宿登记薄上。” “嗯。她利用了望月小姐。” “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不留下笔迹和指纹。” “我不明白！” 望月摇摇头。 “她的一日三餐都不在餐厅吃，非常谨慎。”。 “送上去的？” “对！” “我愈发地不明白了，伊东君。” “喜多幸子入住青山庄后，午餐后背着包出去了，然后晚餐后非常疲惫地回来了！抚大镇只是个乡下小镇，能走多远的路？” “你是想说她去了别的地方？” “是的，就是在西南村遗址。不仅如此，她似乎……还爬上了抚大山。” “咦？伊东君，你怎么知道的呢？” “她的登山鞋底上有野生的辛夷花和只有抚大山才有的石头。” “野生辛夷？不可能的！镇上连种植的都没有呢！东南村这面的抚大山上绝对不会有。” 望月大大地摇头。 “您说的没错！但是西南村这面呢？” “啊！自从山洪之后，西南村成了绝地。父辈们都害怕，严禁我们去西南村。原先我们有时是从东南村翻过抚大山到西南村的。后来谁也没有这么做了！” 望月黯然道。 “怪不得。望月先生。那里其实隐藏着十多株辛夷，高度将近二十米呢！” “那么说这个喜多幸子是三、四月来青山庄的？” “一点都不错！入住日期：3月19日。” “那她去西南村遗址又为了什么？” “刚才我提到了白线帽被放在久家的‘家里’。” “啊！你是说，她把白线帽送到那里的？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她。当时您和望月小姐在关注着渡边先生家，我无疑中发现了。只是……不好贸然拿出来。” 伊东斟酌着字句。 “啊！是这样啊！那么这个喜多幸子又是谁啊？” “那么今年的3月19日是什么日子呢？” 伊东谆谆善诱。 “这个……是春彼岸吧！” “没错！之后的第三天是春季皇灵祭的中心日。” “不好意思，伊东君，我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望月干脆地摇摇头。 众人虽然在屏息听着，还是忍不住都笑了。 “为什么喜多幸子会在春彼岸，偷偷去了西南村遗址呢？那个地方，是个绝地。uu看书 .uukanshu 那个村子，已经消失。为什么她知道那里，还把白线帽放在久家？” “啊！伊东君你是说……不对！总不能这个喜多幸子，就是小雪吧！” “对！正如您所说，她就是小雪！” “真的？” “是的。正因为那天是属于春彼岸时期哪！那是需要扫墓、祭拜祖先的。但是西南村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划出的深槽、标示各家的木板与茂盛的荒草。” “那小雪现在哪里呢？” “喜多幸子的口音是大阪弁。所以……花村女士。你是大阪人对吗？” 伊东话锋一转，指向了听得入迷的花村。 “我？” “对！” “是哦。大阪人。” 花村骄傲地回答了一句。 “啊！伊东老师，我可不是喜多幸子啊！” 她回过味来，有些惊慌。 “是啊！真是遗憾。哦，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当时我只知道你是大阪人，有所怀疑。但是喜多幸子确实不是你！” “那她是谁？” “前田女士。你也是大阪人吧。” 伊东又把矛头指向了高桥的老同事前田。 “嗯。是的。我也是大阪人。伊东君，你怀疑我吗？” 前田郁闷地问着。 “对！准确地说，是怀疑过。现在，我知道您也不是喜多幸子。” “那就好！” “虽然喜多幸子完全遮盖住了她的容颜，但肯定不是男扮女装。因此，也不是川村。” 伊东一本正经地说着。 第8章 众人听了想发笑。阪井一怔后，也是笑嘻嘻地瞅了瞅伊东。 “我当时只知道花村和川村是大阪人。假如她不是喜多幸子，那么我也不清楚会是谁？当时，我不知道小雪还活着。也不知道喜多幸子就是小雪。所以我很迷茫。” “后来我终于突破了思维定势，还是因为雨宫先生说的话。” “啊哈！伊东老师，我说过什么了。” 雨宫洋洋得意起来。 “高桥先生曾经是神户人，却说着标准的京言叶。” “哦，对。” “同样。会说大阪弁的，未必是大阪人！” 众人恍然大悟。 是啊！会说大阪方言的人，不一定是大阪人。高桥还是山丹市人呢。他既会说神户弁，也会京言叶。 “现在说第九个谜团……” “等等。伊东老师。您虽然把第七、第八划等号了。但是没有说出身份啊！” 雨宫喊道。 “别着急啊！雨宫先生。会说的！” “那……好吧！” “对不起！您的性子似乎……在今天比柿塚先生都更急呢！” “啊！是吗？” 雨宫面红耳赤。柿塚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笑得眼睛都没了。 “第九个谜团就是高桥先生的遗书。因为千真万确，就是他的亲笔。搜查本部最有力的结案证据就是它。” “然而，我不相信高桥先生是自杀，那么这亲笔的遗书又是怎么一回事？有问题的，只可能是书写的时间！” 众人听了非常佩服，伊东先生果然厉害啊！脸上呢，就流露出来了。可是伊东毫无傲色。 “我和佐藤警部补带着遗书，去了科搜研。果然！根据气相色谱仪检测，遗书成于大约两年前。” 惊叹声迭起。 “于是，最有力的关键证据被推翻了！” “那么，为什么高桥先生会写下遗书呢？他两年前为什么要自杀呢？又会是谁利用了这封两年前的遗书呢？” 伊东发问了，当然无人回答。 “按常理推断：一个两年前要自杀的人，是不太可能两年后才自杀。这是因为失去了当时自杀的心情和条件等等，一般也就顺其自然地放弃了。两年的时间并不短，而人的心境是经常变化着的。要是执着于自杀，应该早就死了。不必等两年后。” “就算两年后还是想自杀，应该也会写一份新的。总不能说，为了环保和节约纸张吧！” 按说这种类似落语的俏皮话，应该能引起哄笑。但现在是说高桥的遗书，因此大家都只能沉默了。 “所以于理不合。” “现在说第十个谜团：杀人动机。说到这里，我很抱歉！除了浅野夫妇、望月先生、富冈先生、柳原女士。我都请兴信所调查过。情非得已，因为我只有一个人在调查。我太难了！所以还请大家谅解。”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怎么又说出来了。 “第一个自然是阪井先生。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您。虽然高桥先生与美代子女士分居了，您也没有理由杀掉女婿啊！后来我知道，您已经知晓他就是您的儿子，爱护尚且不及呢！最大的悖论在于：凶手会出资调查自己吗？纯粹是画蛇添足的行为！” 阪井点点头，以示肯定。 “第二个就是美代子夫人。我最开始怀疑她，是因为高桥先生身故后的1000万保险金。但当我知道她是阪井先生的唯一爱女时，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实在是太愚蠢了！至于为离婚杀人，就更不可能。因为只要再等一年就可以合法离婚。而且，两人的感情并没有破裂！” 美代子笑了笑。 “第三个就是不在这里的晴子吧。她才11岁，非常爱着父亲。既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下毒杀人。” “第四个是花村，我曾想她是因爱生恨。但是她的某些行为虽然有些恶毒，但只针对柳原和美代子。她怎么舍得杀高桥，那是她少女时代以来最爱的男人！虽然有些病态！” 花村终于流下了眼泪。 在座的人，很多人认识多年。谁都不懂她。反而最了解她的，竟然是这个伊东老师！今后一定要看遍他的小说。 “第五个是鸠山先生。虽然他暗恋过柳原，但高桥先生是他一生的朋友啊！第一次喝咖啡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种失去挚友，发自内心的巨大痛苦，是不能也伪装不了的！” “第六个是鸠山先生的夫人，圣子女士。您曾经是柳原的前邻居，但和高桥先生毫无关系。故也可以排除。” 鸠山深鞠一躬。 “第七个是柿塚先生。您最大的特色是没心没肺，情感上有些愚钝。您要是杀了高桥先生，反而会沉默寡言。所以，也不是你。” “第八个是雨宫先生。他视高桥先生如兄长，怎么可能做出等同于弑亲的行为！” 柿塚听了啼笑皆非，雨宫却对着伊东鞠了一躬。 “第九个是川村。他是杀柳原的未遂犯，但不代表他想杀高桥先生。” 川村冷漠地看着伊东，没有说话。 “第十个就是熊井先生。他没有动机，却有机会投毒。因为高桥先生去世那天的上午，他去西田町的公寓拜访过。那个装有乌头碱的酒瓶，当时应该就在公寓里。只是无法想象身为保险业务员会杀害自己的客户，因为根本无利可图！除非是有私人恩怨。高桥的去世，对他的事业其实是一种打击。” 熊井苦笑。没有动机，却有机会投毒吗？ “第十一个是佐佐木先生。要说您是有动机的，因为您曾经嫉妒高桥先生的人气，因为您原先追求过美代子夫人。但那已经是十几年的事情了。您如今事业有成，即将晋升教授，不需要为陈年旧事大动干戈。况且，您和高桥先生还是同窗，前后座。” 佐佐木脸色如猪肝。多年前的糗事被爆了出来，谁都知道了！ “第十二个是森川先生。您是高桥先生的旧同事。他后来居上，您没有过怨恨吗？” “怨恨？！怎么会。主任常说我们是铁三角。他激进，我沉稳，前田正好不偏不倚。这世界上完全没有比我们更好的伙伴了！现在他往生了，我的沉稳还有什么用？” 森川无比怅然，眼中闪烁着泪光。 “第十三个是前田女士。您也是高桥先生的旧同事。恕我直言，您爱着高桥先生吧！” “什么？！啊！没有。” 前田的脸红了。 “是吗？可是您没有结婚。” “这个嘛……就是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她吞吞吐吐地说着。大家立即明白，她不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而是合适的人已经心有所属。这个人，自然是高桥康夫了！ 想到这里，男人们都乐了。高桥可以啊！有老婆，有恋人，还有两个暗恋的。 “第十四个是柳原女士了。她当然没有动机这样做，但要说投毒的机会无疑是第一位。毫不夸张地说，有无数次机会。” 柳原愕然。没有想到原来在伊东这里，她还是容疑者啊！ “可是您在染井吉野下奉上了紫色马蹄莲。那么纯洁的爱情，是永远不能忘记的啊！” 柳原被伊东的先抑后扬弄得哭笑不得，只好默默点头。 “好，动机就先说到这里。下面是第十一个谜团，不在场证明！” 众人立即服了！ 伊东先生说了一大堆话，结果似乎什么都没有说呢！大家都没有动机？那谁是凶手？ “根据司法解剖，高桥先生死因为乌头中毒。死亡时间为3月28日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驹田先生。” 许久不动的画面继续切换，又出现了《鉴定报告》。 “……死后经过时间：推定为解剖开始之时（三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三十分）起计算，已死后经过10-12小时。” “首先被排除的就是阪井先生、美代子女士。依照这个时间段，既是樱花季又是春假，他们带着晴子去了夏威夷。” “根据大阪出入境管理局的出境记录。他们是3月22日上午乘坐jal（日本航空）jl8792。从关西国际空港出境。大阪预计起飞时间是18:35；预计到达hawaii state（夏威夷）首府honolulu（火奴鲁鲁）国际机场是06:55。实际起飞时间是：19:23，到达是07:35。” “回程则是3月28日13:10。乘坐日本航空jl791，从hawaii state首府honolulu国际机场出发。3月29日18:15抵达关西国际空港。所以不在场证明完全成立！” 阪井听得头皮发麻。伊东又不是搜查一课的刑警，竟然把他的行踪搞得明明白白！ 就算兴信所，也不能调查得这么清楚吧！ “花村未婚，一直住在父母家里。3月28日晚上，她陪父母到了位于栗田口三条坊町的青莲院。青莲院可是世外桃源，连川端大师也说过：‘青莲院前的樟树，值得特地散步去看一看。’” 伊东突然觉得自己说溜了嘴，赶紧回到话题。 “青莲院那里举行夜晚特别参观，点灯时间是：18:00～22:00。参观结束后已经是22:00。等到花村陪父母离开青莲院回到家，已经接近11:00。虽说时间上还是有可能的，但是她并不知道高桥先生的行踪。也很难想象疲累了一晚上的人，会安排时间杀人。” 这就是否决了花村有作案时间了。 “其他的人经过调查，除了川村和柳原，都有不在场证明。” “请问柳原女士，高桥先生去世的晚上10 - 12点钟，你在哪里？” “这个……伊东君可以不说吗？我有不想说明的理由。” “对不起！您必须要说出来。” “我得了癌症，因此每天晚上必须回医院。那天中午，阿康陪我去买4月1日的祇园表演参观券。本来是打算一起去看的。没想到当天晚上，阿康就去世了。” 柳原的泪水狂泻而出，显得十分悲伤！ 圣子抱着柳原伤心地道：“尚美姐姐，你怎么会得了癌症！”说罢痛哭起来。 “看来，这就是我的命运。对于我来说，遇到阿康是生命中最幸运的事情。哪怕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也觉得非常幸福！” 柳原擦干眼泪。冷静地道。 众人看了都很难过。这个柳原的命，确实也太苦了些。 伊东从包里拿出两页纸。一页是门票照片的复印件。另一页则是安京大学病院的住院病历。 “还记得吧，你们买的门票？” “是的。这两个席位是我和阿康固定的。” “驹田先生。” 电视屏幕又出现了病历。 “这是一份安大病院的病历。由于柳原已经注销了日本国籍，因此是以美籍日裔的身份住院。名字则是中山沙都子。安大病院证实：3月28日下午五点半，中山回到医院。一直没有外出。” “我在美国被查出癌症，当地医生推荐我回本土治疗。说治愈率高、副作用小、复发率小。我想无论怎样我都要回来。我是京都人，死也要死在故乡。所以我回来了。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去‘花见小路’就遇到了阿康。阿康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他说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那么清纯。” 美代子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但是表面上显得若无其事。 大多数人听了觉得过于直白，毕竟美代子是个高桥的未亡人。人家只是分居了，uu看书 .uuanshu 还没有离婚呢！ 不过要是在江户时代，大妇则需要支持养情人的丈夫呢！ “所以柳原也有不在场证明！剩下的，自然是川村！” 伊东冷冷地说道。 众人又惊。不是说川村没有动机吗？不对，伊东先生的原话是什么来着？ “川村平常的作息时间，是比较严谨的。一般白天上班，晚上回家。但他是公司销售部的主管，又不定时出差。这一点，公寓管理员可以证实。” “但是从3月27日起到3月30日，公寓管理员并没有看到他。他天天去的“叶”居酒屋老板娘也证实，这几天没有看见他。大家都以为他又出差了。” 轮椅上的川村脸色变了，阴沉地可怕。 “可是去川村的会社调查，却发现他当时请了一周的假。请问川村这几天你去了哪里？3月28晚上，你又在哪里呢？请说明一下。” 川村面无表情，看来是拒绝回答了。 众人均想，既然川村没有动机，为什么不能交代行踪呢？难道…… “驹田先生，房租复印件。” 画面再变，一张格式合同的纸张出现了。 “那么难以启齿吗？川村！诸位知道这页纸上是什么吗？这是一张短租房合同的复印件。租期是七天，租金则是67040日元。地址就在高桥先生西田町公寓的对面。甚至于在这个短租房的室内，都可以直接看到他的窗户。” “你为什么要在对面短租？那是因为你要监视高桥先生的一举一动！” 众人都惊呆了！ 第9章 这川村不仅当年杀柳原未遂，竟然监视高桥。跟踪柳原是想加害。监视高桥岂不是也是为了加害。若是这么一想，杀高桥的犯人已经呼之欲出。 “第十二个谜团就是川村究竟是不是凶手！” 川村如同受到重击，猛然抬起头。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此人已经面如死灰。 “你为什么要监视高桥先生？” 川村还是不回答。 “不敢说了吧。你真是个怯懦的人！那我代你说出秘密吧！” 川村瞪着一双眼睛，目光如同饿狼一般。 “现在我说说你这几天的行踪。3月27日清晨，你就进入了短租房。三餐都叫外卖。你通过公寓的窗户和大门监视。若是高桥先生外出，你就会跟踪。虽然你们曾经是朋友，但你也不清楚他现在的作息规律。” “你短租了一周。高桥先生的生活很有规律，你观察一周足够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没有等够一周再下手。” 伊东觉得嗓子发干，就喝了口水。他本来就不指望川村回答。 “3月28日。你依然在监视。上午熊井先生去拜访高桥先生。待到熊井先生走后不久，高桥先生离开了。” “你应该是带着高桥先生的遗书和装乌头的容器，立即跟踪而去。高桥先生和柳原约好，一起去了‘花见小路’。你当然没有认出面貌大变的柳原。曾经的你多情，现在只是无情冷酷。” “散步后他们在祇园末友吃的怀石料理。下午1:38，他俩一起去买了祇园甲部表演的门票。买完票后，两人一起去了位于新京极三条往南的movix 京都，看本广克行执导《笑傲昙天》。这部动作奇幻片3月21日全国上映。至于为什么会选择movix，首映嘛！而且有十二块荧幕。” 川村当然是无力没有反驳。柳原却觉得伊东调查得太详尽了。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阪井非常赞赏。 原先高崎选择伊东，他觉得不太合适。没想到伊东本身就是一个惊喜。这种事无巨细的风格，才是名侦探的价值。不知不觉间，阪井已经把伊东看成是一名侦探了。 “川村，你没有要说的？那我继续说了。电影下午2:40开始，片长94分钟。你应该也买了票进去。但是没有找到下手机会。电影看完出场，已经是4点20左右。柳原因为要在下午5:30前赶回医院，所以两人没有共进晚餐。” “柳原隐瞒了病情，所以高桥先生并不知道。当年的车祸对二人都是残酷的打击，她不想再让高桥先生痛苦，因此选择了沉默。” “高桥先生送她回住处，然后回公寓休息。下午6:30左右，高桥先生带着隼牌清酒，从公寓出发。大约下午7:00 - 8:00，在鸭川附近的xx屋木屋町店吃晚餐。你透过窗户，看到了高桥先生自带的隼牌。灵机一动，去附近的超市也买了同样的酒。” “下午8点后高桥先生沿着鸭川观看夜樱，你一路尾随。他路上醉倒。你看时机已经到了，将乌头倒入新买的清酒里混合。然后将大半毒酒灌入高桥先生嘴里。小半倒入原来的清酒瓶。你本意高桥先生就在这里死去，然后放下遗书。” “但是你没想到，高桥先生毒发后看到了染井吉野。那是他在故乡最喜欢的樱花。他凭着强大的意志力，走到了樱花树下。然后安静地躺了下来就此死去。就像他童年时，常常躺在染井吉野下的那片青草地。我看过现场照片，高桥先生留下的脚印很深。他一步一步走到樱花树下，就像他童年时离开故乡一样。” “驹田先生，《现场勘察报告》。” 画面继续切换，又一份报告书出现了。 “……现场勘查经过：因为地处鸭川河岸，大路脚印众多，模糊不清。未能取得石膏模。离死者最近的脚印，是两个男性，一个女性的足印。最近的是死者的。中间和后面的脚印，属于证人浅野龙井夫妇。” “你把遗书投掷到高桥先生身旁，然后带着容器和清酒瓶离开了。所以，现场只有三个人的脚印。高桥先生和第一发现人浅野夫妇的。你一直在道路上，足迹本身就很浅。那条路人来人往，你的足迹就完美地消失了！” “所以真是完美的犯罪呢！” 伊东尽情地讽刺着。 阪井怒火填膺地走到轮椅前，抽了川村一记狠狠的耳光。 “为什么要对康夫下手。你们在将棋社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害阿康。” 面对着阪井滔天的怒火，川村终于说道。 “是的，川村。你原本没有动机！但是，你不得不杀害高桥先生。你若是不杀害他，你对柳原的杀人未遂就会曝光。你的一切名誉地位，都会付诸流水。可是高桥先生不知道你的罪行！那么你为什么要杀害他呢？那是因为有一个人胁迫了你。你若是不杀害高桥先生，就去警方揭发你杀害柳原的罪行！” “什么？！伊东君。你是说，这个川村是被迫的，还有主谋？！” 阪井愤怒之余，听明白了！ “是的，有。” “是谁？” “阪井先生，请您冷静下来。慢慢听。” “好！” 阪井坐了下来，努力控制情绪。 “你怎么可能知道？！” 川村终于讶然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美国要杀柳原都会被人发现。我知道有人胁迫你，岂不也是正常事。” 川村无言以对。 “可惜你的所谓‘完美犯罪’，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发现了。此人坐在窗台上，凭借着接近满月的光辉，看到了偷换刹车片的你！” “第二天柳原就出了车祸。美国警方到酒店调查，那个人就知道了是你做的手脚。然而那时你已经离开酒店，离开了美国。那个人虽然知道柳原是日本人，却不知道你是谁？！” “美国是个很典型的移民国家。爱因斯坦、布林都是。那个人只知道你是亚裔，不知道你是日本人。当然那个人也没有向美国警方报案的意思。否则你就算回国，也会遭到逮捕。至于为什么？我想是怕惹麻烦吧。但是那个人，也是日本人！” “果然如此。” “那么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怎么可能知道！自从新年后，我的传真机里就有人发来东西。第一次只是三个字‘杀人犯’。我以为是有人故意乱发，就没有当回事。第二次是‘san ’。我有些害怕了。第三次则是“tristan”。我害怕极了！不知道这个人发来这些东西是何用意？是想敲诈还是想逼疯我。” 这是伊东也不曾掌握的情况。毕竟他不是警察，也没有搜查令。入侵私人住宅可是犯罪。 “第四次传真是naomi yanagi hara柳原尚美。我意识到，自己的罪行已经被人发现。我把传真纸撕碎，冲入马桶。但是没有用。新的传真天天会有。我能做的，只是机械地撕碎冲掉。我生活在恐惧中。一个人知道我杀人，我却完全不知道他是谁？我因此患上神经衰弱，真是报应！我想去自首，但是没有勇气。就在这个时候，新的传真又来了！要我杀一个人！看了照片我才知道，竟然是要我杀死阿康。若是我不杀死阿康，就要向警方匿名揭发我杀害柳原。最终，我屈服了。” 川村喘着粗气，说出了真相。 “你们如何联系的？遗书如何会到你那里？还有乌头。” “只是单方面被动接受。传真指示我3月27日开始，自行监视阿康。我26日租了短租房，并请好了假。晚上就收到一个快递，里面就是阿康的遗书和装乌头的容器。看着这些，我终于知道这不是游戏。然而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被对方举报到警方，肯定是死路。”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听从对方。至于以后怎么样，我也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我已经遭受了天谴，脊椎创伤，不能移动。虽然双腿完好，但永远不能站立起来。” “我不仅仅是毁容！浑身多处骨折，现在大腿中还装有钛板。你只是残疾，阿康却失去了生命！” 柳原嘶喊着，川村哑口无言。 “最奇怪的其实就是这封遗书。我真不能想象。高桥先生究竟是会何种情况下写的？况且这遗书怎么会落到，胁迫你的主谋手里。” “隼牌清酒瓶和装乌头的容器呢？” “那个人指示我，装乌头的容器必须要销毁。可我没有这么做。我想万一以后事情败露，警察找到我。这也算是我被胁迫的证据。” “哦，聪明啊！那么这个容器在哪里？” 伊东讥讽着。 “我写了一个自白书。把它、清酒瓶、容器存入进京都地下铁储物柜里。那里可存物品15天。超过时间工作人员就会打开储物柜，清理里面的东西。这也是我自保的手段。毕竟我不知道谁胁迫我。若是我死了，自然储物柜就会超期。工作人员就会发现这些，从而报告警方。若是过14天我没死，就会重新换一个储物柜。继续保存15天。” 众人虽不耻川村的行径，但趋利避害也是生存本能。他的反制措施实际上非常具有操作性。 “第十三个谜团，谁是主谋。” 伊东继续他的推理。 “其实在tristan酒店的电脑记录上，有三个熟悉的名字。第一个自然是柳原，第二个是川村。第三个就是胁迫川村的主谋。” “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我豁然开朗。我开始逆向追溯，为什么她认识川村，而川村不知道她？我有了答案。” 川村有气无力地问：“是谁？” “这个人你不仅见过，而且认识。但是你不知道，此人就是目睹你换取刹车片谋杀柳原。又胁迫你杀害高桥先生的人。你在京都的一次宴会上，被其认了出来却没有声张，而是暗暗记在心里。这种能致命的秘密，必要时就是一张王牌。” 川村听了茫然。宴会？什么宴会？！ “是婚宴。一个十几年前的婚宴。” 川村于是搜肠刮肚地回忆，那个时间段他参加的所有婚礼。 花村未婚，自然不算。雨宫、柿塚、鸠山、高桥这四个人的婚礼他都参加过。难道是这四场婚礼？其他人的婚礼他好像没有参加过。 不对！川村又想到一种可能。自己也是在那时结的婚，虽然很快就离婚了。难道是自己婚礼上的人？ 川村陷入深深的迷茫。 每一个婚宴都是宾客众多。自己如何能知道，有一个人掌握了自己的致命之因。 “得到了名字，我终于可以梳理一切线索。于是所有的问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伊东心里很复杂，u看书.ukanhu.co 因为即将揭晓谜底。但是对于这个人，他的感情很复杂。 “在《宇治十帖》中，薰君天生俊美，温柔体贴。他喜欢争帝失败的宇治八亲王的女儿宇治大君。可惜她死了。薰君喜欢八亲王的私生女浮舟，因为她像大君。可惜浮舟意志薄弱，在薰君和匂亲王之间摇摆不定。二女公子嫁与匂亲王，薰君娶了匂亲王的姐姐二公主。也就是说，薰君一生中处于四个女人中间。” 众人感到奇怪，为什么伊东先生突然说起《源氏物语》？ “而在现实中，有四个女人爱着高桥先生。按时间算，第一个就是花村，第二个才是柳原，第三个是前田，第四个自然是美代子。” “如今这些人都在这里，而高桥先生却离开了。” 场内立即响起哭声。伊东提到的女人都泪水涟涟。包括刚才装着不懂伊东话的前田。 伊东叹了口气。薰君最后挺惨的，一个女人的爱都没得到。而高桥虽然死了，至少还有四个爱他的女人。 “故乡啊，触着碰着，都是荆棘的花。” 伊东吟咏着小林一茶的俳句，然后悠然道。 “每个人都有故乡。我们在那里出生，成长。有时候又不得不离开。也许此生再也无法回去。我出生在东京。川端大师说‘住在东京的东京人，没有故乡。’但是硬要说的话，我的姓氏来自藤原南家。自宪公改姓工藤后，其曾孙继任其父伊东押领使迁居伊豆国田方郡伊东村，也就是静冈县东部的伊东市。易姓为伊东。如此算起来，静冈县就是我的故乡。” 第10章 众人大多数非常讶异，因为这说明伊东乃是名门之后。再不懂历史的人，也知道藤原氏啊！ 伊东并没有提及：伊豆本家的佑持曾被室町幕府授予日向国於郡三百町土地，筑都於郡城。从此成了封疆大名。 “高桥先生的故乡，就是在抚大镇东南村。人人都说故乡难忘，故土难离。可是他一走三十多年毫无音讯，从来没有回到故乡。从神户离开后，也从来没回过神户。我开始觉得很奇怪，后来有些明白了。” “如果说，高桥先生的母亲带给他的温情是一条芳香四溢的烤鱼，那么故乡就是一根插在他喉咙里的鱼刺。也许像望月先生这样的童年朋友会让他记忆，但远远抵不上故乡给他带来的痛苦和悲伤。这样似乎就好理解了，本来这世界上是没有完人的！当然高桥先生如果以后想开了，也许就会回去看看。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对不起！美代子女士。恕我冒昧，您的故乡是在哪里呢？” “这个……嘛。似乎……应该是姬川市吧，不过我不记得了。怎么，伊东君。有问题吗？” 美代子微微错愕。 “您是在姬川市xx学园，被阪井先生收养。对吗？” “是的。事实上我非常感激父亲！” “在昭和六十年，姬川市街头出现了一个小女孩。衣不蔽体，非常消瘦。有人发现了可怜的她，把她送到了xx学园。大家都以为，学园是流浪儿童的天堂了吧？！” “恰恰相反！大多数学园都存在着儿童被性侵的事件。所以其实是地狱。不光是女童，男童也经常被性侵。性侵者既有工作人员，也有儿童互相侵害。大家知道吗？” “根据日本的《儿童福祉法》，他们有义务向各地政府上报并公布员工虐待或性侵儿童的案例，但对于儿童间的性侵事件却没有上报义务。 伊东愤怒地抨击。 众人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女孩从此就在学园里生活了下来。直到第二年阪井先生收养了她。这个小女孩，就是现在的美代子女士。” “是这样的！我当年找不到康夫，路过姬川就收养了她。” 阪井解释着。 众人这才了解，童年的美代子被收养的经过。 “记录表明：她入园时只记得自己是六、七岁，名字叫做长野美代子。其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流浪儿童，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忘记了。这是全盘性失忆。她只是一种选择性失忆。对某段时期发生的事情，选择性地记得一些，遗忘某些。这也是人的大脑，对自己做出的保护。” “她在流浪街头前或者是期间，大脑受到外部刺激或外伤，促使她失忆。使得她记不得故乡、父母等等。那么美代子女士，你现在能回忆起进入学园之前的事情吗？”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的记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学园有个老师，叫做秋山裕司。你还记得吗？” “对不起，有这么一个人吗？不好意思，我完全不记得了呢。” 美代子摇了摇头。 “这个秋山是一起性虐丑闻的主角，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学园。园方为了私利强压下来，他则被迫辞职。辞职后，他到了综合进学塾xx学园姬川本校重新当上了老师。这种私塾在全日本规模庞大，人员则良莠不齐。这个补习学校人员审查流于形式，秋山当然隐瞒实情。所以他顺利地重新走上岗位。” 众人议论纷纷。 有孩子上补习学校的，立刻变得忧心忡忡。类似秋山这种禽兽老师，肯定为数不少。作为家长虽然有选择补习学校的权利，却并不知道老师的德行。 “秋山所在的补习学校是靠赚取学生的补习费用。通常小学的补习费，每年14-28万日元。中学则是每年22-25万日元。也就是说，学生的家长就是补习学校的衣食父母。如果有人出了丑闻，校方根本压制不住。家长会第一时间报警。所以他只能收敛起来。” 有孩子上补习班的，内心稍微缓解。是啊！虽然防不胜防，但是有了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虽然可能对孩子造成心理影响，但是这本身就是社会难题。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出现什么事情。能做的，只能是防微杜渐。 “然而一个人的欲望，是难以控制的。必然要有疏导的方向。就像是河川涨水，超过警戒线就会发生洪灾。去年7月，九州岛暴雨成灾。我在暴雨下的福冈。当时房屋、道路、铁路桥被毁，通讯中断。唉！真是一场空前的灾难！记得我当时很绝望，我还没有结婚呢。啊！对不起！” 又任由意识流泛滥的伊东，赶紧承认失误。 “秋山忍耐了一阵，最终把目光投向风俗业。” 在座的女人都很尴尬。这种话题可真是……男人们则面色严肃，心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不过伊东可不理会这些。 “秋山最初选择的是‘肥皂天堂’。这肥皂天堂大家可能觉得名字陌生。不过它的本来名字叫做‘土耳其浴室’。原来本是宽阔的澡堂。” “昭和四十一年风俗营业法改正之后，成为单间的特殊浴室。营业时间一般到晚上十二点。平成十八年，同法改正，禁止在街头拉客。” “自从到了补习学校，秋山的薪金高了很多。所以他成为了风俗店的常客。” 众人默默点头，谁也不想发表意见。无论是抨击还是赞同，都压制下来。 “五六年后。一种新颖的‘****’，逐渐吸引了秋山的注意。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日本的电话已经非常普及。遍布街头的电话亭，贴满了‘援交’的小广告。90年代初期，手机大范围普及。随着泡沫经济的破灭。公司职员或者家庭主妇，开始进行肉体交易。后来中学和高校女生也参与进来。‘援交’最初是因金钱与男士交往约会，现今却发展到变相的卖春。” 众皆默然。 现在何止中学生和高校生“援交”，大学生都比比皆是。 “秋山动心了。他开始在中学和高校生中挑选，适合自己嗜好的货色。其实，这些女学生都是主动寻找买主。所以是双向的你情我愿。据说秋山嗜好独特，又非常挑剔。所以他的绰号‘挑剔的大叔’，很快在风俗界中流传开来。” 佐佐木鄙视道：“真是无耻之尤。”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秋山的经济很快捉襟见肘。支付给援交的费用，远远超过风俗店。这样一来，他就入不敷出起来。这时候有人介绍他充当援交的掮客。有些援交的女学生，也乐意扩大客人的范围。这样可以多赚取钱财。尝到了甜头的秋山一发而不可收。既是掮客，又是顾客。用灰色收入来支付‘援交’费用。” “又过了七年，也就是平成十一年。秋山被发现浑身赤裸死在情人旅馆的浴室里。周身并无防御伤。警方的尸检证实是猝死。他用是假名在情人旅馆登记。” “当地警察署调查过是否有同行者。但是人流量太大，又没安装摄像设备，所以无从查起。旅馆为了保护个人隐私，竭尽全力。若是严密到每一个出入人员都必须登记。那么就无法开下去了。” “这些顾客包括谈恋爱的年轻人，中年男女等等。大家来干什么的都心知肚明。鉴于秋山有高血压还喝了不少酒，甚至还洗了澡。所以警察署把这归结为意外死亡，没有成立搜查本部。” 众人会意，默默点头。若是大人物，自然要细细地查。但是大人物会去情人旅馆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做善事不一定有福报。但是做恶事会有天谴。” 伊东做了总结，同时瞅了瞅川村。。 “平成十一年，美代子女士还是高校生吧？” “是的。在大津市读高校。本来父亲让我去京都就读，但我舍不得离开他呢。” “京都离大津市这么近，去了也无所谓吧。那么您当年夏季参加了修学旅行了吧？” “有的。应该……是在神户吧？” “神户和姬川很近啊！从神户jr三宫站出发，40多分钟就可以到达。美代子女士，当时你没有回姬川看看吗？” “没有。” 美代子毫不犹豫。 伊东不禁摇摇头。 虽然他认为美代子用计谋杀掉了秋山，但是毫无证据。就算当年她被抓住，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秋山死在八月初旬。真是死有余辜！对吗？美代子女士？” 大多数人傻眼。伊东先生讲了很多，又问了这么多，结果轻描淡写地结束了？ “嗯。我认为就是这样。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是根据伊东君你的说明……无疑是大家都能接受的结局了。” 美代子看似客观地评论道。 然而这会客厅不乏有聪明人。他们冷眼看着，终于断定伊东其实是在说美代子童年被性侵，后来报复了秋山。 其中，自然包括阪井。他不禁摇了摇头。既感叹养女的遭遇，又似无奈于她的做法。 “美代子女士除了去过夏威夷，还去过美国别的地方吗？” “去过！就是在平成十一年。父亲出资给我去美国旅行。” 阪井点点头。还真有这事，自己都快忘了。 “您在美国旅行了多久？去过哪些地方？” “东海岸和西海岸都去了。东海岸是纽约和田纳西州。西海岸是洛杉矶和拉斯维加斯。” “美西的san 没有去吗？” “没有。因为那里发生过大震灾。所以我没去。” “这就奇怪了。您能否给我解释下，为什么柳原和川村都入住的tristan酒店，会有您的旅券号和姓名为miyoko sakai罗马音？” “当然，你可以说是电脑记录出了问题。不过，这张三菱银行的旅行支票，可有您的亲笔签名。日期正是柳原和川村入住的前一天，3月30日。” 伊东拿出两页纸。一页是旅行支票的复印件。一页是旅券复印件。 这两份关键的证据，他并没有拿出来让驹田操作。万一驹田把这些交给他人，那就不得了！ 众人彻底惊呆！这可是非同小可。因为伊东已经说明了。这住在tristan酒店的日本人，就是胁迫川村毒杀高桥的凶手！ 难道美代子胁迫川村，杀害了亲夫高桥？！ 乱，实在是太乱了！ 阪井突然有晕厥之感。他颤颤巍巍，拿起旅行支票的复印件。当他看到代表三菱银行的英文时，突然觉得两眼发黑。因为此行的自动取款机最多，所以当年他选择作为个人财产的主账户。而美代子的旅行支票，是他领着她办的！ 亲生儿子竟然被自己的养女杀害！这无情的事实令他开始茫然无措。想怒吼发不出声音，想痛哭没有眼泪。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非常荒诞。 美代子变得面无表情。一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 “啊！是她！是美代子，就是她！在阿康和她的婚宴上，她看见我的时候目光很奇怪。就好像我身上藏着什么东西，被她发现了一般。现在我明白了，全明白了！当初她就认出了我！” 川村突然狂吼。 “川村！不要再称呼康夫为阿康！你觉得，你配和阿康是朋友吗？你这个杀人犯！” 柳原终于忍不住大声叱喝。说罢泪如雨下。 “胁迫川村毒杀高桥先生的，uu看书 .uukanshu 的确是他的妻子美代子。” 伊东终于揭开了谜底。 众人大惊失色。 为什么美代子要胁迫川村杀害丈夫呢？ “很简单，大家还记得第七、第八个谜团吧！” “啊！是小雪和喜多幸子。” 圣子大着胆子说道。 “不错！小雪，多么美好的名字！这个名字却被遗弃在故乡对吧！童年的久家小雪！” 伊东意指面前的美代子。 众人如梦初醒。 伊东先生故事里的久家小雪，果然没有死于山洪。 美代子没有说话，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 “哦，对了！你还有喜多幸子这个假名字。” “你没有想到吧！回西南村遗址，竟然入住了望月先生的青山庄。你当然不知道他，就是儿时的南原。他当然也无从晓得，你就是认为他已经故去的小雪。并且，你们在青山庄也没见过面。就算见了，依然互不相识！” 众人忽然想起望月说从来没有见过美代子，确是实情。 “可是青山庄我查过，望月不是两村的原有姓氏。所以……放心大胆地住了进去。” 美代子忽然说道。这一说，等于承认了一切！ “我不得不佩服你！你和高桥先生都是语言天才。你不仅会京言叶，还会大阪弁。” “你和高桥先生是同乡。你被阪井先生收养随他到了滋贺县的大津。你本来想学滋贺弁，却又嫌弃其土气难听。去过山丹市后，我发觉那里的口音也比较难听，和滋贺县差不多。” 第11章 在座土生土长的滋贺县人，只有阪井。不过此时他已经陷入混乱，所以无人理会伊东对滋贺弁的“诋毁”。 “你喜欢京都人声线柔软，京言叶的措辞平静与华丽。同时京都作为古都也令你着迷。所以，京言叶成为了你的最佳选择。所以高桥先生没有从你那里，听到过一丝一毫故乡话吧！” “康夫一直以为我就是大津人。很多大津人都以说京言叶为荣耀。自从我上了女子短大，一直在京都生活。京言叶成了不可缺少的语言。” “原来如此。那你的大阪弁为什么很流利？” “我是自学的。分居后，我有很多时间。” “你才华是有的，可惜最终竟然用在犯罪上。” “我只是在复仇，结果错杀了康夫。” “我很想知道渡边先生的死因。他应该死于山洪之前吧？他是不是你第一个杀死的人？倘若是你所为，则是在昭和六十年。当时的杀人罪的公诉时效为十五年。平成十二年就过了追诉期。所以现在的你不必承担任何刑责。” 众人震惊到麻木。 难道说渡边不是死于山洪，而是死于小雪之手。 望月赶紧抠了抠耳朵，希望一字不漏地都听清楚。 “是的。当时我认为渡边和健一是凶手。渡边找到了我，出了村子到了山上。他当时好像说了什么。我一心想替母亲报仇，完全没有听到。在他说完要走的时候，我推了他一把。他跌落下来，不过还没有死。” “看着他浑身鲜血，我怕极了！这时候山谷里突然传出巨响，我回头看过去。十多米高的洪流，如同一个铺天盖地的扇子。就像是神轻轻地一挥手，我的故乡西南村从此被抹掉，不存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知道向上跑。最后跑累了，也只能听天由命。” “果然。” 伊东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雪竟然真的杀害了渡边。她当时才六、七岁。渡边应该也就八、九岁吧。 “母亲的仇报了一半。我用湿泥涂抹了脸后寻找着健一，却没有找到。我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家，连西南村这个栖身之所也失去了。我只好离开小镇，一路辗转来到姬川。” 众人叹息。 望月终于流着泪明白，原来代替自己被小雪杀掉的竟然是健一！ 真相无疑是非常残酷的。一个童年失去双亲的小女孩，剩下的也只有仇恨了吧！ 阪井已经彻底没有了言语，呆呆地看着美代子。好像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塑像。 美代子刻意地躲避着他的视线，充满了歉疚。 “你是特意到姬川吗？还是偶然到的？你看见当时的健一了吗？” “当然没有见到他，要不然一切早就了结了！要离开山丹，姬川则是必经之路啊。再说母亲曾经告诉我，姬川有白鹭城，还有漂亮的鹭草。” “何时发现了高桥先生的白线帽？” “两年零一个月前。我对房间进行大清扫，发现了箱子里的白线帽。” “如何确认是健一的？” “帽子里有名字。” “这顶白线帽就是西南村那个吧！但这绝不是高桥先生母亲的遗物。” “是的，我送到西南村的就是这顶白线帽。这是我买来，然后放到遗址的。康夫的那个，还在箱子里。” “这样他就发现不了。” “是的。” 伊东翻开白线帽内沿，露出名字。 “这名字也是你按照箱子里的真品绣上的吧！你如何确定持有者就是健一呢？你们童年虽然见过，不过长大后都形貌大变了。” “我发现帽沿里的名字，非常震惊！我知道健一的母亲姓木村。晚上我故意问起白线帽，康夫说是她母亲的遗物。我追问名字，他支支吾吾的。后来说户籍上的尚子其实是他的养母，亲母叫登纪子。于是我终于确定康夫就是童年的健一，挖洞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我的生身父母死了，父亲给了我一个家。我遇到阿康，他也给了我一个家。命运实在让凡人难以理解。我既幸福又不幸。我爱阿康，想珍惜留住眼前的幸福。可惜我又忘不了母亲死前的惨状。那天很阴冷，母亲孤独地死去了。所以我最终指示川村，杀了阿康。” “现在你还这么认为吗？” “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了！一切……太晚了！” “遗书又是怎么回事？” “我诱骗他写的。当然，我也写了一份。这样他就不会疑心。” “原来如此。” 此刻阪井似乎是神游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所有现在的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可是你得到遗书后，并没有立即杀害高桥先生。为什么直到两年后，才胁迫川村呢？” “自从得知康夫就是健一，我的脑子里就有两个声音。一个叫我快快杀了康夫，报仇雪恨。一个说这是我的丈夫，晴子的父亲。我们是幸福的家庭。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父亲、康夫、晴子，就是我想要的幸福。我若是为母报仇杀害康夫，将来我如何面对晴子。难道要告诉她，因为‘爸爸杀了外婆，所以妈妈杀了爸爸’？！” “后来你怎么做的？” “我心里十分凄苦，完全不知道是对是错。后来我故意和他大吵，还惊醒了晴子。一个月后，我们分居了。” “分居后我日日都在煎熬。不杀康夫对不起母亲，杀了康夫，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晴子。” “我好痛恨命运，为什么指引我遇到了康夫。我去了安井神社祈愿斩断恶缘；去上贺茂神社祈愿祛除厄运；去妙丹寺祈愿开运。然而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命运是注定的。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怎么做？” 众人有些了解了。 要是在古代，为父报仇那是天经地义。平安时代晚期。曾我十郎佑成与曾我五郎，混入裾野的卷狩。乘机杀了工藤佑经，时人视其为武士中的英雄。江户时代，山本三右卫门死于盗贼龟藏之手。女儿丽瑶杀了龟藏，成为了义举。 然而现在都平成三十一年了。杀人可是重罪！ 美代子杀了渡边，诱杀了秋山，还谋杀了高桥。秋山有罪，渡边和高桥可是无辜的！ 这美代子心中，真的没有“法律”二字！ “阿康到大津偷见晴子，我只能装作不知道。神佛没有告诉我，路在何方？二月我偷偷去了京都，想见见他。却看到柳原在陪着他，于是我非常伤心。走在两条路中间的我，终于倾斜到了复仇的这边。” 伊东默然。 命运的每一次转眸，永远不知道吉凶。所以像美代子这种聪明美丽的女子，也深陷泥坑无法自拔。 “我想到了川村可以利用。就如您所说，是在我和康夫的婚宴上，我认出了他。” “第一次去阪井先生的庄园，我知道了你有坐窗台看月亮的习惯。所以在酒店一定是通过明亮的月光，看到了川村。” “正是如此。” “为什么一定要川村出手呢？杀渡边不是你亲手所为吗？” “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但康夫毕竟是我的丈夫，心中不忍。所以利用川村。” “你们的夏威夷旅行，是你提出的吧。不亲自动手，又制造不在场证明。果然是完美的犯罪呢！”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我很同情你。父母双亡的你，背负着沉重的复仇艰难地活着。这复仇的念头其实和你父亲采药的绳索一样，既能挽救生命，又能毁灭生命。你为什么不试着原谅？” “就算是渡边先生和高桥先生挖的洞，难道当时他们能预见到你母亲会跌入吗？山间的洞穴很平常，出了这种事也只能说运气不在你母亲这边。就算他们有罪，可是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你又不是神！有什么资格视人的生命为草芥！我，绝不原谅！” 伊东怒吼起来。 美代子已经站不住了，她跪倒在地面上。脸上涕泪横流。曾经的美丽、优雅、高贵统统消失了！ “还有你！川村。又是谁给你的权力，去杀害拒绝你求爱的柳原！还有，就算是被胁迫，就可以杀害朋友吗？！你们，也算是个人吗？” 伊东声色俱厉。 阪井失神地望了过来。慢慢地，他的眼中燃起无穷的怒火。这两个是杀害康夫的凶手。 “为什么你不杀川村灭口？” “若不是你，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你知道川村是凶手，也不知道我是谁！” “混蛋！现在你还这么自信？！” 阪井怒骂着走了过来。 “伊东君。我可以杀死他们吗？” 众人听了惊恐万状。没想到大富豪起了杀心，这可怎么办？ 美代子垂下头。 “啊！您不能！” “为什么？” “我怕您后悔！更是为了晴子！” “怎么说？” “正如美代子所说，她杀害康夫无颜见到晴子。您杀了她，如何面对亲孙女！晴子的成长道路上，已经缺了父亲，又即将失去母亲，再失去您这个亲爷爷，她纵然继承了您的全部家产，未来的人生必定是孤独的！您，忍心吗？” 阪井听了嚎啕大哭，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伊东赶紧和驹田把他架起来，扶到椅子上坐好。 众人看了都觉得凄惨至极，再无一人羡慕他拥有的财富。 “美代子你想过吗？渡边先生其实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句话奇峰突起，众人都愣住了。渡边何时救了当时的小雪了呢？ “什么？！” “要是洪水来之前，他没有叫你上山。你们俩同葬于滚滚洪流。这样，小雪死于洪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美代子，高桥先生也就能继续活着。” 众人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 命运诡异难测，操纵众生。即使是努力奔跑，也难逃宿命。 “你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那么你杀害康夫，是为了对阪井先生报恩吗？这不是报恩！这是恩将仇报啊！ “高桥先生对你母亲安佐子也有恩。这就是你的报恩？你的报恩实在太残酷，这世间根本没有人能承受住！” 美代子无言应对。 “乌头就是抚大山所产吧？” “家母有风寒痹痛，乌头用来治疗用。家父是采药人，熟知药物。后来母亲死了，我带着剩余的乌头离开了故乡。” 伊东清了清嗓子。 “事到如今，已经水落石出。剩下的，还是交给警察吧。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说明。这正是我邀请熊井先生、森川先生、前田女士前来的意义。” 被提到名字的三个人茫然不解。 众人均想，难道还有第十四个谜团？ “熊井先生还记得吧，您和高桥先生最后的谈话？” “啊！对不起！请问是哪几句呢？” “高桥先生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啊！当时我回答说‘想成为推销之神原一平先生这样的人’”。 “高桥君说‘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人物’。是这样吧？” “伊东先生记得真清楚！不错！高桥先生就是这样对我说的。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伊东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转向了森川新司和前田友美。 “森川先生，前田女士。你们和高桥先生的研究怎么样了？ “虽然有些小小的进展，不过暂时没有明确的方向。” 森川谨慎地回答。 “不！应该说有了很大的进展。” “咦！伊东先生您为什么会这样说？您虽然智力超群，找出了杀害主任的主谋和帮凶，但是…… “高桥先生的研究其实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也许他想成功后与你们共享。毕竟，是你们三人的共同成果。” “主任取得很大的进展？我们不知道啊。” 前田充满疑惑。 “高桥先生在家里通过试验，发现了促进革兰氏阳性放线菌群分解能力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森川嘀咕了一句，分明不相信。 “当然也可能。很多的科学发现都是出自偶然。” 伊东笑吟吟道。 “众所周知。牛顿是在故乡伍尔斯索普庄园苹果树下被苹果砸了，结果发现了万有引力。弗莱明实验时粗心大意，发现了青霉素。阿基米德洗澡时发现了浮力原理。” “等等！这和主任有什么关系。虽然我们有些成就，但是您列举的都是世界闻名的大科学家啊！” “因为高桥先生的发现，可能也被载入史册！” “对不起！伊东先生。难道高桥先生的发现很伟大？所以他和我说‘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正如您所言，熊井先生。已经毫无疑问！” “那是什么发现呢？” 前田问道。 “是日本酒。” “是清酒？伊东君，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很多酒都有生物活性成分。中国的白酒生物活性成分近1500种，而我们的清酒也不差。高桥先生几经试验，终于找到了‘隼牌’。熊井先生，这也就是为什么高桥先生对你说那句话。他只要再深入研究，相信一定会成功的。而如何处理工业垃圾，uu看书 .uukashu.cm 已经是世界性难题。只要高桥先生成功，诺奖唾手可得。” “原来是这样！但是……伊东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高桥先生被投毒的酒瓶，里面不仅有乌头，也有现在还顽强活着的革兰氏阳性放线菌群。这说明他把清酒瓶当成了培养皿，而培养液就是清酒。熊井先生，你在西田町公寓里看到的那些酒，不是用来喝的！现在拿这些酒瓶去贵所的实验室，就能检测出菌群的存在。”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个川村和美代子联手，杀害了我们未来的诺奖得主？！” “可能是这样。假若高桥先生没死，也许能成功！” “这实在是强大的理由！伊东先生。” “谢谢夸奖！”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落日的余晖缓缓给会客厅涂抹上一层耀眼的金光。待到其完全落下，这里就会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伊东环视着表情各异的众人，发出无声的叹息。 整个事件虽然清清楚楚都有了答案，但他却充满悔恨！要是没接手这份差事，也许他还会像香田千佳那样没心没肺，快乐得活着。展现真相后，他的内心无疑如同现在的容颜一般寂寞！ 人性有光明的地方，也有黑暗的角落。然而生命一旦启程，只能追随命运前行。 初春即将过去，马上繁茂气派的藤也该怒放了。春夏秋冬依次轮转，带给人们的却不仅仅是喜悦呢！ 伊东苦涩地笑了笑。何时他能与静香牵手，漫步在镰仓升起月亮的沙滩上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