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方程式》 自序（写在开篇之前，重要必看！）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真的在看这本书。 第一次点开的读者，谢谢你的点击，祝你万事顺遂。 一直追更的读者，谢谢你的支持，祝你心想事成。 不喜欢这本书的读者，对不起，是我没把故事讲好，是我的能力不足，让你失望了。 写作对我而言是一种，人生的补充，我渴望冒险，渴望云波诡谲的旅途，但是现实总是平淡无奇的。 我立下过就算无人看也要完本的誓言，也来到了不知道该不该坚持下去的阶段。 新人断推了，很迷茫，很累，大三的课业压力很大，又是疫情，很想放弃。 xiaoshuting.cc 但我一定会坚持下去，讲完这个故事。 书里会有很多细节，很多场景都会重复利用，看到不明白的地方请不要着急，后面一定会解释的。 同样，那些你觉得不合理不合逻辑的地方，也很有可能是我故意设置的引线，将会在后续的章节爆炸成最灿烂的烟火。 那么多的人物，刘烨、陈思允、欧阳谷、慕诗岚、百里茗、唐茵、傅里叶、莫妮卡、程文秋、李文清、艾米莉亚…… 不把他们的故事讲完，他们也会不高兴的吧。 如果让我成为书里的一个人的话，我会选欧阳谷，而不是主角刘烨。 时代的雪花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一座山。 刘烨是一个一直被命运裹着走的人，而欧阳谷则通过努力握住了自己的人生。 我是刘烨，但我想做欧阳谷。 谢谢你们，这个故事，我一定会把它讲完的。 另外，第一章已经补发，在引子卷世纪晨曦的最后，大家可以移步 第二章 刘烨 周末，刘烨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公寓卧室的床上，穷人的住所是注定不能享受到科技进步带来的红利的，他住的这间公寓跟一百年前社畜居住的公寓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1200ksw.net 四十多平米的空间内，几面白墙勉强隔出了厨房卧室和卫生间，淡蓝色的窗帘挂在锈迹斑斑的窗沿上，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照亮了地上散乱的文件和书本。他面朝下趴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个不停，但他一点也没有接的意思，而是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 这里是博云城，一座不可思议的科技之城。 三十年前，也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十个年头，为了避免更大规模的战争爆发，为了人类文明的存续，联合国通过了一项近乎荒诞的决议，即在太平洋中部，由各国共同出资，人工建造一座新的城市，将世界上所有的尖端科技研究机构全部迁移至这里，并宣布这座城市永久性成为中立领土，在这里的科技突破和发明创造，只归属个人或机构所有，不属于任何国家和政府。 当年这条消息通过新闻传播到全世界时，几乎所有的科学工作者都以为政府首脑们疯了，然而现实总是比人们想象的更为古怪，在这座城市拔地而起后的第二年，世界排名前五十的大学纷纷宣布将举校搬迁至这座城市，一时间在社会上引起了比建城时更大的轰动，许多知名学者站出来反对，可他们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网络上无穷无尽的争吵里。 舆论的质疑并没有成功阻止这场闹剧，恰恰相反，一座又一座的大学，一家又一家的机构接连不断的迁移到了这里，短短十年，博云城就变成了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科技之城，在这里，遍地都是博士，遍地都是研究机构，天马行空的猜想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共鸣，疯狂的发明有着大把大把的投资人来接手。 这样的环境使得科技速度以一种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着，可控核聚变技术，生物蛋白合成技术，基因嫁接技术，一个又一个难题被攻破，一个又一个理论被证实，博云城成为了科学圣地，甚至拥有了“人类之光”的美誉，没有人会再质疑三十年前那项当时看来莫名其妙的决议，也没有人再质疑为什么顶尖大学会集体迁移至此，在现在的舆论中，这些早已成为极具先见之明的好棋，是推动人类文明前进的伟大决策。 作为拥有远大理想的优秀大学生，刘烨和陈思允两人两年前从博古大学取得硕士学位毕业之后，想都没想就留在了这座城市寻找工作。在毕业后的第一年里，两人怀揣梦想在这个科学圣地寻找着愿意投资自己未来的贵人。 然而事与愿违，两人在面试中连连碰壁。在生活的压力下，刘烨最终选择了一家大企业做了一个每日累死累活的社畜，陈思允却还不愿放弃，凭借着家里的经济支持，坚持着自己的理想。 可电话那头的人就像在跟他较劲一般，一个接一个的打着电话，刘烨的手机震动着不断向床头柜的边沿位移，最终“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刘烨猛地顶开被子，坐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不情不愿地捡起了手机。 “喂——” “你他妈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很生气。 刘烨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开，看了一眼来电名称：“陈思允”，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陈思允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现在是几点啊？七点！今天是周几啊！周六！周末不让人睡觉会折寿的你知不知道！还问我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我明明都是为你的寿命着想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祝你长命百岁福寿与天齐谢谢再见。”说完，刘烨把手机一扔，“砰”的一声又趴在了床上。 “滋——滋——”手机还在震动。 “喂——” “阿烨，我有重大消息要告诉你，快收拾收拾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刘烨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确实是陈思允没错。 “你是不是没睡醒啊大哥，就你那点破事，有什么重要到非得周六早上这个点要见面跟我讲。” “刘烨！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次刘烨没有再吐槽，陈思允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飞快换好衣服下了楼。 “阿——烨！哈哈哈哈哈哈……” 楼下，一个穿着经典理工男款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寸头拍着刘烨的肩膀兴奋地大笑着，刘烨揉着脖子一脸不满地看着他，没想到让自己紧张兮兮地跑下来，这家伙居然只是来炫耀他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工作的，如果不是两人多年的同学情谊还散发着一点微弱的余晖，刘烨早就把陈思允按在地上摩擦了。 好不容易等他笑完，刘烨才得空开口问：“你找到什么工作了？这么兴奋。” “这里不安全，我们上去说。”陈思允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神经兮兮的，还搞这种……”刘烨耸了耸肩，白了他一眼。 “走啦走啦，上楼上楼。”说着，陈思允推着刘烨上了楼梯。 “喂，所以，你把我叫下楼的目的是什么，你自己上来不行吗？”在卧室里的小桌旁坐定，刘烨丢给陈思允一罐可乐。 “唉，你不要这么大怨气嘛。”陈思允笑了笑，刺啦一下拉开了易拉罐，“这次的工作实在太完美了，我太兴奋了。” “到底是什么工作。”刘烨也开了一罐可乐，喝了一口，“别藏着掖着了，快说。” “是‘眼泪’公司的人，他们前段时间有人找到了我。”陈思允把易拉罐放在地上，“他们看中了我的那个项目。” “哪个项目？你一直在推的那个？”刘烨歪着头想了一想，“我没记错的话，大二那年你就有初步的构想了吧，当时还得了什么奖来着？” “对，当时我靠那个项目得了星灵奖。”陈思允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突然陷入了回忆的感伤里，“那可是本科生能得到的最高荣誉啊！如果不是得了那个奖，可能我也不会一直坚持下去吧，也许早就像你一样变成一条咸鱼像生活妥协了。” “喂，你怎么还骂人呢？”刘烨白了他一眼，“大清早跑到我家来埋汰我，小心我把你的脸用来擦房间里的地板。” “别别别。”陈思允连忙摆了摆手，“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嘛，这样吧，我请你吃饭。” “一顿饭就想换我周末清早的睡眠，我的时间这么廉价吗？”刘烨喝了一口可乐，翘起二郎腿，“怎么说也得两顿饭吧，中午晚上全包了，还得任我挑。” “行行行，东城区里随便你选好吧。”陈思允露出一副你赢了的表情，垂头丧气的。 “这还差不多。”刘烨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其实他也不是有多生气，只是这家伙终于雄鸡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不坑他一把，总觉得自己亏了点什么。 也许还有另一层原因，刘烨看着面前的陈思允，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从来没有向生活认输的天才少年拿着鲤鱼跃龙门的剧本跑来跟自己分享快乐，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可能会引起自己的嫉妒呢。 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如果自己当时也坚持下去，会不会也能像他一样？ “叮咚——”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刘烨的思绪。 “你有客人？”陈思允拿着易拉罐的手停在半空，“你小子，在这座城市里除了我之外还有熟人？” “我又不是你，你这个社恐。”刘烨站起来去开门，虽然嘴上犟得很，但心底却充满了疑虑。即使他很不愿意承认，但陈思允说的话其实是对的，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熟到能不打招呼就找上门的朋友就是陈思允。他的周末计划就是在家躺尸，也就是今天没有和任何人有约，那来人会是谁呢？难道说……难道说，自己因为混吃等死被公司开除了？ 怀揣着不安和疑惑，刘烨打开了门。 门外站了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一个是身高超过一米九，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墨镜，头上抹了不知道多少发胶的褐发男子，他的体型也不算特别魁梧，但是身上的散发出的气场，给刘烨带来的巨大的压力。 另一个则是一米六左右的少女，留着一头齐肩黑发，一身金黄色的连衣裙和雪白的丝袜，还戴着一副白丝手套，她站在那个黑衣男子旁边，就像一个洋娃娃。 “你们是？”刘烨本能地想关上门，可那个黑衣男靠在了门框上。 “你就是刘烨吧？”那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少女开口了，她的声音清脆的很，语气很俏皮。 “我，我叫陈思允。”当机立断，刘烨隐藏了自己的真名。 “啊？真的吗？”少女伸出一根手指贴在自己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真，真的。”刘烨用力点了点头，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总之看上去来者不善。 “阿烨？到底谁啊？”陈思允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完了，暴露了。 “诶？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呐。”少女轻巧地向屋里跳了一下，站到了屋子里，刘烨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阿烨？”没有得到回应的陈思允从房里走了出来，“我靠，他们是谁？” 第三章 飞上三楼的卡车 刘烨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少女就抢先开口了，她热情地跟陈思允打了个招呼：“你好呀！我是刘烨的朋友，这位，是我的保镖。” “朋友？可以啊阿烨！”说着，陈思允走到刘烨旁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刘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眼前这两个怪人不知道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找自己的，而陈思允这个榆木脑袋，居然一点都没有看出自己的异样，继续让他留在这里，恐怕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把拽过还没有摸清状况的陈思允：“啊，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嘛，你先去你先去，就长庆街那个‘秘密花园’，我这儿有点私事要处理，马上就过去。”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门外推，“听说那家店最近挺火的，你快去，不然一会儿没有位置了。”砰，刘烨合上了门。 “诶，不是，这才几点啊？”陈思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在了门外，同样被关在门外的，还有那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两人四目相对，然后便背对着陷入了沉默。 刘烨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心想总算把陈思允这家伙弄走了，这下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总算是安全了。 那个少女微微噘着嘴看着刘烨，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你在干什么？” “我？没在干什么啊？倒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刘烨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你们要去吃饭的话，带上我们怎么样？赶了这么久的路，我们可是很饿了哦。”少女对刘烨眨了眨眼，她有一双珍珠似的闪闪发亮的大黑眼睛，里面仿佛有碾碎了的阳光，黑里面揉了金，“嗯……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对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刘烨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一没干什么坏事，二没欠别人什么钱，那么害怕干什么？仅仅因为那个大个子的形象吗？那自己也太怂了一点吧。 其实转念想想，去公共区域和他们聊一聊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如果对方不怀好意也不太方便直接动手，二来如果他们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餐桌上也比较容易聊天。 xiaoshutingapp.com “走走走，现在就走！”刘烨扒拉着鞋柜转过身，打开门。 门外，陈思允和那个黑衣人背对背站着，就像两个被家里人逼着见面的社恐患者。 看到刘烨出来，陈思允走上来凑到刘烨耳边小声说：“阿烨，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惹什么麻烦了？” 刘烨摆出一副苦瓜脸看着他，耸了耸肩，用眼神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他们。”嘴上却大声说着：“这是我朋友啊，我远房姑姑家女儿的同学，今年刚考上城里一所大学，所以才来找我的，走走走，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正好，算上她保镖，我们四个人凑一桌，你出点血，请我们吃顿大餐。” 陈思允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没有完全领会他的意思。 那个少女听到大餐，开心地蹦了出来，站到了刘烨身边，朝陈思允伸出戴着白丝手套的手：“你好呀，我叫慕诗岚，这位是史密斯，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嗯——你好。”陈思允愣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他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他看了一下眼前三人的位置，慕诗岚站在刘烨旁边，靠得很近，距离只有不到三十厘米，而那个黑衣男则站在两人身后一米的位置，警惕的张望着四周。 看来他真的是保镖，陈思允点了点头，那么这个女孩子，看这穿着，莫非，莫非是刘烨傍上的千金大小姐？ 原来如此，你小子可以啊！陈思允对刘烨竖起一根大拇指，摆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说：“我去开车，我去开车。” 半小时后，四人来到了‘秘密花园’。 选了三楼一个靠窗的卡座坐下，那个大高个黑衣人就坐在刘烨正对面，使得他大气都不敢喘，而慕诗岚则开心地逛着桌面上显示的菜单。这两个人的性格简直就是一面镜子的正反面，那个少女活泼可爱，这个大个子却冷若冰山，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诗岚连着点了一大堆东西，她似乎一点也没感受到桌上僵硬的气氛。 就在离他们三桌远的地方，坐着另外四个人，他们面前摆着一个果盘和几杯果汁，其中一个人脸上盖了一本杂志靠在沙发椅背上，好像睡着了，只看得到她穿了一身很显身材的皮衣。 “那两个是什么人？”一个穿着棒球服戴着棒球帽的女生瞥了刘烨等人一眼，问。 “不知道，城内的档案库里查不到他们的信息。”说话的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他一直在操作着电脑，声音很中性。 “会不会也是冲着陈思允来的？他的价值被其他组织发现了？叶欣，你觉得呢？”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相貌平平的男生，不过特别的是，他的瞳孔是晶莹的紫色。 “唉——”最后那人叹了一口气，把脸上的杂志扯掉坐了起来，露出了一张与着装不太相符的很清纯的学生脸，但她的声音倒是很成熟。 她拿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一小口，说：“不要着急，静观其变。” 刘烨和陈思允目瞪口呆地看着慕诗岚，她的面前已经垒了十几个盘子，可她一点也没有已经吃饱的样子，而是专心致志地切割着面前的牛排，虽然吃了很多很多，但她的吃相还维持着一个少女基本的优雅。史密斯则根本没动过面前的食物，甚至连墨镜都没有摘掉，只是不断扫视着四周。 两人惊讶的原因完全不同，陈思允震惊的是刘烨这个穷小子是怎么养得起这样食量的女孩子的，同时忧心忡忡地想着一会儿账单上的数字会是多少，而刘烨则是陷入了混乱，这个少女难道真的就是个单纯可爱的少女吗？那他们来找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阿烨，那个，我还没有拿到工资啊。”陈思允苦着脸说。 刘烨对他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怎么到现在还在想着钱的事。 另一桌，穿着棒球服的女生面色一沉：“他们提到了工资的事。” “果然是被其他机构盯上了，‘眼泪’的委托要求是如果有其他组织介入，就用强制手段留下陈思允，没办法了，动手吧。”叶欣从果盘里拿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不过是多处理两个人而已。李沁，炸弹准备好了吗？” 穿着棒球服的女生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史密斯突然皱了皱眉头，看向了他们这边。 “等一等，被发现了。”叶欣把杂志立在桌上挡住了自己的脸。 “喂，你们看，那是什么？”鸭舌帽突然指向窗外。 刘烨看着窗外，他可以发誓这是他25年的人生中见过的最诡异画面。 那是一辆卡车，一辆车长超过十米的巨型卡车，就像一颗出膛的子弹，朝着他们的座位飞来。 如果不是面前的特级钢化玻璃像纸一样轻松地被撕开，如果不是强烈的冲击波已经触碰到了鼻尖，刘烨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想过一个安安稳稳的周末。 撞击形成的气浪重重地扇在刘烨脑袋上，他昏了过去。 卡车大半个身子嵌进了楼层里，撞击引起的爆炸让车身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四起，整个餐厅瞬间乱作一团，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钢化玻璃砰得破碎成一粒粒的小珠，铺满了三楼的地面。史密斯直接从三楼跳下，追了出去，而诗岚抱着晕倒的刘烨，淡蓝色的光芒从她的身上升起，转眼间便覆盖住了刘烨，下一刻，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一片混乱中，躺在地上的陈思允被叶欣等人悄悄带走。 不知过了多久，刘烨在床上醒来。 白色的被单和枕头，淡黄色花纹的墙纸，毛绒绒的淡棕色地毯，这里貌似是一个酒店的客房。 “你醒啦。”慕诗岚坐在床边看着他，史密斯坐在阳台上，警戒着四周。 刘烨一直扶着自己的额头，他的头很痛：“这里是哪里……是你们……救了我吗？” “嗯！你在撞击中晕了过去，很抱歉，我们自作主张把你带走了，这里是我们住的酒店，就在机场旁边。” 刘烨用力摇了摇头，不行，剧烈的疼痛让他很难思考。 “陈思允他……现在在哪里？” “你是说你那个朋友吗？嗯……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来得及带走你。”诗岚低下头，双腿交叉，“真的很抱歉，对方的目标应该是我们。” “你们？”刘烨强撑着精神，问出了困扰了自己一天的问题，“你们到底是谁？” “咳咳，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可是一直没有来得及说。”慕诗岚右手握着拳头放在面前咳嗽了两下，脸上微微有点红，“我和史密斯，是奉命前来接你离开博云城的，我们是魔法师。” 第四章 魔法师 “魔法师？”刘烨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在跟自己胡扯，“什么魔法师？你在逗我吗？” 慕诗岚也不辩解，仿佛早就料到了刘烨不会相信，她取出几张照片放在床上说：“信不信由你。总之你先看下这些照片，能想到什么吗？” 刘烨看过去，照片一共有三张，分别是冒着浓烟的教堂，一个模糊不清的白影和残破的古罗马建筑风格的广场，沉思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没有印象，我没有去过这两个地方。” 慕诗岚有点诧异，也有点失望，爷爷的占卜明明从来没有出错过的。 看到慕诗岚的表情变化，刘烨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眼前这两人自称是魔法师，是来接自己离开博云城的。可刘烨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有什么特殊身份的人，家中父母长辈俱安在，身世也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即使曾经参与过一部分机密事件，但那也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也已经不再是像陈思允一样天赋异禀的科学奇才，那他们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刚刚那三张照片吗？可最近这几年自己都待在博云城内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不论是什么样的事应该都牵扯不到自己才对，那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行，已知的信息太少，很难判断。不过，根据慕诗岚一路上的表现来看，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而且还救了自己，也许可以和她谈谈，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已经告诉你了呀，我叫慕诗岚，他叫史密斯，我们是魔法师。”慕诗岚眨了眨眼。 刘烨皱了皱眉头，她看上去不像在撒谎，可魔法？魔法是什么？二十二世纪都过半了，还有人相信魔法？ 他在变成现在这副咸鱼的模样之前，曾经是博云城“百人计划”的一员，接触过大量堪称神迹的科学实验，所以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普通人要强一些，但要他相信魔法，还是有一点勉强。 “唉，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们呢。喏，你看。”诗岚竖起右手的食指，一个核桃大小的水球凭空浮现出来，在她指尖缓缓地旋转。 没来由的，就在刘烨看到那颗水球的那一刹那，他就接受了魔法存在这个设定，好像一切本该如此，甚至在他心底，还隐隐地越过了一丝轻蔑，仿佛诗岚的魔法只是糊弄人的小把戏一般，不值一提。 fqxsw.org 刘烨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传来，昏沉沉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一点。 “所以，你们真的是魔法师。”刘烨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诗岚说道，“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那几张照片吧？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诗岚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刘烨会这么冷静。她吐了吐舌头，回答说：“第一张是英国魔法协会的总部，第三张是罗马的古祭坛，第二张是我们正在追查的袭击者。” “袭击者？” “嗯，十五天前，2164年9月3日深夜十一点，英国魔法协会总部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外部结界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被击破，一个名为“天堂之花”的魔器被取走。短短几个小时之后，也就是9月4日的凌晨，Gaius Julius（盖尤斯·尤里乌斯）家族看守的祭坛遭遇袭击，整个祭坛的防护顷刻间被击毁，负责守卫的十名魔法师无一生还，祭坛中的魔器也被取走。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欧洲魔法总会在总部布下了威力强大的追踪术式，可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到，显影镜里只得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也就是第二张照片。” “等等等等，尤里乌斯家族？你说的是，古罗马凯撒大帝的家族？”一直愣愣点头的刘烨突然听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嗯，你懂得还挺多的嘛。” “呵呵呵……”刘烨无奈的笑着，他感觉自己从小学习的历史知识，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被全部颠覆了。 “追寻无果后，欧洲魔法总会理事长马克 M.沃森（Mark M. Watson）向亚洲魔法总会提出了援助请求，然后，英国魔法协会的黑衣法师团成员史密斯先生，喏，就是他，来到了我所在的魔法组织‘世纪晨曦’，记住了，是‘世——纪——晨——曦——’。在会长严鹤龄理事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你。”诗岚的嘴像机关枪一样讲话飞快，一边说一边去拽刘烨的手，“好了，你应该都明白了吧，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诶诶诶等一下等一下，”刘烨连声制止了她，“你是说，有一个神秘人，以一己之力袭击了英国魔法协会的总部和一个看守严密的祭坛，并且取走了里面的重要器具？然后，通过占卜，你们追查到了我，这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并且要把我从这座城市带走，回去接受调查，对吗？” “对啊对啊，你很聪明诶。”诗岚连连点头，“快，我们马上出发。” “等等。”刘烨半眯着眼睛，“如果你们真的是魔法师，那么带走我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何苦跟我解释这么多？” “我们又不是强盗。”诗岚像摸狗头一样摸了摸刘烨的脑袋，“要说多少遍，我们来这不是抓你，不是抓你，只是因为占卜结果显示，你是关键人物。” “关键人物？什么意思？” “嗯……关键人物，就是指很重要的人物。”诗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刘烨撇了撇嘴，这个丫头根本没有理解自己的问题。 “严理事认为，你和这次事件的袭击者之间有着重要联系。”屋内突然响起一个男声，说着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谁？谁在说话？”刘烨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其他人。 难道是…… “虽然依照你的履历，看不出任何与他直接相关的东西，但严理事的占卜术此前从未出过差错，没有理由认为这次就会出现问题。”史密斯说着从阳台上走进来，“所以，我们必须带你走。” 刘烨目瞪口呆，这个见面以来就一直沉默寡言的高冷欧洲人说起中文怎么一点口音都没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你得跟我们走一趟。”诗岚的大眼睛转了转，下了一个总结。 “好吧，我跟你们走。”刘烨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事到如今，抵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跟他们两个走一遭，才有机会弄清事情的原委。 慕诗岚看了一眼史密斯，史密斯点了点头，取出了一根一尺长的魔杖。 一脸懵的刘烨还不知道他们要干嘛，直到水蓝色的光芒将他们包围。 光芒散去，三人出现在了机场大厅。 刘烨惊异地看着这一切，空间穿梭，这个科学界从二十世纪就开始讨论却至今没有实现的技术，如今却真实的发生在了他的眼前，以魔法的方式。 “喂！这样突然出现不会被看到吗？还有，为什么要来机场？不直接去你们的地方吗？”刘烨连珠炮似的问出一大堆问题。 “不会，他们不会注意到的，我们身上有感知屏蔽的术式在。”诗岚摆了摆手，表示这无所谓，他担心过头了，“来机场当然是坐飞机啦，这里可是太平洋中心，那种能够跨越半个地球的空间魔法，在这个世界上可没几个人能施展出来。” 史密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刘烨，即使是修行多年的魔法师，在第一次经历空间移动时也会出现头晕和呕吐现象，而这个人明明没有魔力来保护身体，却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反应，真是咄咄怪事。 经过六个小时的空中旅途，从飞机上下来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夜空中，又经历了一次传送，刘烨他们来到了一栋金碧辉煌的大别墅前，喷泉花园景观草坪，门前种着两排玉兰树，一路延伸到花园正门。 “等等，你说的那个，‘世纪晨曦’，在这个地方？”刘烨惊讶到合不拢嘴，在他的印象里，魔法师这样的身份应该是住在哥特式城堡或者是山上的道观寺庙之类的，没想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住在杭州城的别墅区。 “嗯，怎么？”慕诗岚回过头。 “呃——没什么，就是——呃——” “收起你那愚蠢的偏见吧，我们是魔法师，不是野人，也不是穷鬼。”慕诗岚猜出了他的想法，白了他一眼，朝大门走去，“走吧，快进去。” 刘烨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跟了上去。 “史密斯？”刘烨发现史密斯站在原地没有动，朝他挥了挥手。 “走啦走啦走啦，不要管他，他这个等级的魔法师，欧洲魔法总会在这的分部还得好好的接待他呢，他有住的地方。”慕诗岚见刘烨不动，跑回来拉着他往里走。 一路穿过前厅，两人上楼梯时一个拿着书和水杯的男生正好走下来，看到这一幕，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手里的水杯直接掉在了地上。 “诗岚这……这是你男朋友吗？”他结结巴巴地问着，脸色“刷”地变成了灰白，内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然而慕诗岚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拉着刘烨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路过他的时候，刘烨抛给这位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眼镜男一个同情的眼神，可怜的孩子，单相思真是太苦了。 到了三楼，诗岚推开一扇半掩着的门，刘烨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四面环绕着十几层高的书架，天花板是灿烂的宇宙星图，而正中间的木质书桌旁，坐着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 “空间魔法。”没等刘烨开口问，诗岚就抢着向他解释了。 “给你介绍一下，在你面前的，是亚洲魔法总会的理事之一，最优秀的占卜术士和空间系魔法师，‘世纪晨曦’的会长严鹤龄，我的爷爷。”诗岚的语气流露着一丝得意。 刘烨注视着十几米外的老者，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老人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 刘烨朝他走去，可只走了两步，就已经来到了书桌前，他惊讶地回头望去，诗岚仍在十几米外的门口处。 “小友，请坐。”老人很和蔼，刘烨不禁回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爷爷。 老人做了一个“请”手势，刘烨身后便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把椅子，他顺势坐下。 “我们为什么要找你，想必诗岚已经都跟你说了。”老人手上蓦地出现一个青花茶碗，“来，喝茶。” 第五章 世纪晨曦 刘烨战战兢兢地接过茶碗，碗中的茶水呈现出淡淡的金色，不像自己记忆中的茶叶。刘烨咽了一口口水，不太敢喝，虽然眼前的老人看上去和蔼可亲，可刘烨能想象的到，作为亚洲魔法总会的理事，现在自己又是袭击事件的嫌疑人，如果哪里稍有不慎得罪了他，恐怕自己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严鹤龄见他看着茶碗一动不动，问:“怎么，不敢喝？” “没有没有。”刘烨仰头将茶一饮而尽。一股薄荷一般的凉意直冲脑门，他不由地咳嗽了起来。 “哈哈哈，你不用这么紧张，老夫又不会吃人。”严鹤龄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把瓷质茶壶，他笑着给刘烨斟满。 刚刚的茶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刘烨的心跳渐渐回到了正常的速度，浑身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了下来，他的坐姿不再局促，而是比较慵懒地靠在了桌上。 “你叫刘烨？” “嗯。” “2139年3月21日生于苏州？” “嗯。” “2162年七月，从博云城东二区博古大学毕业，取得硕士学位？” “嗯。” “……”一问一答间，刘烨把自己的身世向严鹤龄掏了个一干二净。但听了他的回答，严鹤龄皱了皱眉头，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信息，或者说，刘烨看上去不是他想要找的人。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的占卜真的出错了？不可能，龟卜术绝对不会出错，这个刘烨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思绪不断翻涌，严鹤龄握住了刘烨的手腕，想要用魔力探一探他的虚实。 “前辈……”刘烨甩了甩脑袋，慢慢清醒了过来，“你在做什么？” 严鹤龄目光一凝，金丝茶的效果怎么会这么快就退去了？ “哈哈哈，我看一下你的体质，”说着，严鹤龄用魔力探查起刘烨的身体，“在袭击事件的幕后黑手被找出来之前，还得请你一直留在这里，如果条件合适，你可以在此学习魔法。” 魔力在刘烨体内流转了一周，什么都没有发现。 “啊？学习魔法？”刘烨吃了一惊。 “嗯，”严鹤龄松开了刘烨的手腕，“你还挺适合的，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诗岚学习魔法吧。” 顶点小说 “明天！”刘烨的脑仁又开始疼了，就在今天上午，他还是一个只想在家里躺尸过周末的咸鱼青年，可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先是一直落魄的陈思允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好工作，然后是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家伙跑到了家里蹭了一顿饭，再接着就是一辆可以气死牛顿的开上三楼的卡车把自己撞得七荤八素的，陈思允也就此下落不明，最后那两人自称是魔法师并说自己是什么袭击事件的‘关键人物’，不由分说把自己带到了这个叫做‘世纪晨曦’的组织，见到了亚洲魔法总会的理事严鹤龄，现在还要自己留下来学习魔法。 信息量实在太大，刘烨觉得这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你先去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做。”严鹤龄挥了挥手，刘烨觉得自己突然飞了起来，当地心引力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图书室的外边，而那扇木门则在他的眼前缓缓地合上了。 “喂！” “哇！”刘烨还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的时候，诗岚从旁边跳到他跟前喊了一句，差点没把他吓死。 “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呼——呼——严先生说，再找到袭击事件的真凶之前，我不能离开这里。”刘烨拍着胸口努力平复着呼吸，“他还让我跟你学习魔法。” “留下？学习魔法？”诗岚瞪大了眼睛，“我？教你？” “嗯……所以，我住哪儿——呢？”刘烨小心翼翼地问诗岚，他觉得严鹤龄好像特别疼爱这个孙女，在这里，她的地位很高。 “唔——我要想一想……”诗岚单手托腮陷入了沉思，她不明白爷爷这么做的理由。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走廊另一边突然伸出了两颗脑袋。 “他们在聊什么？” “不知道。” “那是诗岚的男朋友吗？” “不知道。” “那曾晨怎么办？” “不知道。” “傅里叶你个废物，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欧阳谷！” “小谷——你们在看什么？”一个慵懒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大姐头？嘘——他们过来了。” “你们这两个八！卦！男！”诗岚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他是爷爷要我带回来的人！不是什么男朋友！从今天起，他要跟我们住在一起！” 刘烨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三人，靠着墙角的两人都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海滩衬衫，一个黑色短发戴着墨镜，身形修长，贱贱地笑着，另一个金色长发，剑眉星目，体型健硕，两人气质一痞一雅，站在一起却异常的和谐。他们身后站着一个表情慵懒的大美女，她有着一头垂到腰间的黑色长发，眼睛是宝石般的深蓝色，右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泪痣。她双手抱在胸前，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与另两人相比，她的穿着就显得简约多了，一件黑色短衫配上牛仔裤。她眯着深蓝色的眼睛看着刘烨，好像对他不是很满意。 “刘烨，这是欧阳谷，”诗岚指着戴着墨镜的那人，又指向那个金发男，“这是傅里叶，中法混血。还有你刚刚在楼梯上看到的那个，他叫曾晨。他们也是‘世纪晨曦’的成员，算是我的师兄。然后，这位是……” “你就是刘烨吗？”没等诗岚介绍，黑长直就自己走了上来，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下刘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用很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说：“嗯——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嘛，我是唐茵，别的没什么，但如果你敢欺负我们家诗岚，我一定打爆你的狗头。” 刘烨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干，如今却无端遭到了生命威胁。 “唐茵姐！我都说了不是了！”诗岚急得跺了跺脚，拉着刘烨逃也似的从三人中间穿了过去，急匆匆地往楼上跑，“刘烨！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两人一路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前，满脸通红的慕诗岚像丢垃圾一样把刘烨丢在地上，“砰——”地重重甩上门离开了。 “这小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刘烨摸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在床边坐下，观察着屋内的布置。 房间不大，十来平米，一张床一套沙发桌椅，靠着北面的墙摆着一个两米高的双开门衣柜，四面贴着浅蓝色条纹的墙纸，风从窗口吹进来，轻轻地撩动着浅黄色的窗帘，楼下是个花园，园子里种着两排高大的玉兰树，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花，从窗子望出去可以一眼看到院子正门，那是一扇古典的镂空铁门。 刘烨的心境一下变得很微妙，这里的静谧的环境给他带来了久违的安心感，就像从前学生时代时住在家里的感觉一样，很安定，很放松。 可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住着的是完全陌生的人。 慕诗岚、欧阳谷、傅里叶、唐茵、曾晨，还有，严鹤龄。 经过一天的接触，刘烨仍不知道‘世纪晨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但直觉告诉他，他们应该不是坏人。 陈思允现在究竟在哪里？ 袭击事件究竟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严鹤龄让自己学习魔法有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躺在床上，刘烨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更让人无奈的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博云城东城区某处研究所内 “陈先生，你醒了。”陈思允慢慢睁开了双眼，一阵刺目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想要用双手遮挡，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伸缩皮带牢牢地捆住了，他躺在一张墨绿色的手术台上，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穿白大褂，戴着蓝色口罩的医生。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我！这里是什么地方！”陈思允想用力大喊，可张开的嘴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他奋力地想挣脱束缚，但手脚却又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勉强动动手指。 “陈先生，请你冷静，你在一起事故中受了重伤，头部遭遇了强烈的冲击，因此产生了暂时性的失语状况，我们是救助你的医生，刚刚给你做完手术，手术很成功，但想要完全康复，还需要请你继续配合治疗。”他右手边的医生开口道。 模糊的记忆逐渐浮现，之前我是和阿烨一起在……吃饭吗，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陈先生，这里是‘眼泪’公司的内部医疗中心，作为员工福利，本次治疗的费用将由公司全部承担。” “眼泪”？陈思允眨了眨眼，他不是傻子，很快就对事情真相有了大概的猜测。 见陈思允不再挣扎。两名医生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第六章 魔法的起源 次日一早，墙上的时针刚刚指向七点，慕诗岚就敲响了刘烨的房门。 睡眼惺忪的刘烨在被拖鞋狠狠地砸到头之后，非常乖巧地跟着她来到了一楼南侧的一间静室。 静室没有窗户，四面墙壁通体由一种暗蓝色的石头做成，四周立着四根灯柱，都是明代灯具的样式，正泛着温黄的光。房间右侧摆着一个书架，放着约莫十几本书，正中央则摆着几个蒲团和一张石头小桌，桌上摆着几个杯子。小桌下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复杂的法阵，与刘烨在小说电影等地方看见的魔法阵不同，这个法阵由许许多多的几何图形构成，看到它时，刘烨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魔法阵，而是电路板。 “今天就在这里吗……话说，没有窗户，不闷吗？”刘烨打量了一圈整个房间，嘟囔了一句。 诗岚握紧了右手的拳头：“你的要求怎么这么多——” “没有没有，赶快开始吧，魔导师大人。”刘烨连忙赔笑道。 “魔导师？19岁的魔导师？”听到这个称呼的诗岚眼珠子转了转，背对着刘烨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你，坐在那儿。”慕诗岚指了指离门最近的一个蒲团，刘烨点点头走过去坐下，诗岚自己则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摞书坐在了他对面。今天诗岚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突然生出一种文绉绉的气质。 “首先，我要给你补充一点关于魔法的基础知识。”诗岚翻开最上面那本书，“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而这奇迹的源泉，我们称其为生命力，在远古时代，人们发现了一种特殊方法，可以精炼生命力，精炼过的生命力拥有可以影响外在的巨大能量，他们将其称之为魔力。而魔法，则是运用这种力量的方法。” “魔法的基础是术式，也就是法阵仪式，因为最初的魔法就是从一些天然形成的法阵中总结出来的。你过去几天所看到的一切魔法，都需要术式才能发动。” 刘烨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记忆里，除了史密斯曾经动用过一根魔杖，并没有见到任何术式。 “不要认为术式都是像这样的魔法阵啦！”看到刘烨的表情，诗岚指了指地面，“很多术式在漫长的时间里早就被简化过无数次了，几颗石子，几片树叶，甚至特殊装束的衣服都可以成为魔法的发动术式，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略。”诗岚吐了下舌头。“而最普遍最常用的术式，就是魔咒。” 雅文库 “魔咒？” “嗯，魔咒。在介绍魔咒之前，需要先介绍另一样东西，魔导书。”诗岚眯着眼睛找了找，抽出那摞书下最厚的一本，“喏，这就是魔导书。” “魔导书是记录魔咒的书籍，将魔法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实际上就是创造新术式替代原本的天然术式的过程，每写一笔都需要耗费数量庞大的魔力，因此，只有魔法修为登峰造极的魔法师，才能够撰写魔导书。而且常常需要花费几十年的漫长岁月，这些记录着魔法的文字，就是魔咒。” “不具备创造魔法能力的魔法师们吟唱的魔咒，全部来自于这些魔导书。那些魔法师亲笔撰写的魔导书，被称为原典，其他复制品则被称为抄本，只有原典才具有魔力，抄本只是普通的书籍而已，所以抄本很常见，但原典很珍贵。” “魔咒的力量，全部来自于当初创造魔咒的魔法师，是他们赋予了文字魔法的力量。吟唱魔咒，就是从魔导书原典上借力。”诗岚拍了拍面前的魔导书，“这本是抄本啦，原典的数量非常稀少，普通魔法师一辈子都难见到一本。” “既然使用魔咒是从原典上借力，那是不是只要破坏掉原典，魔咒就失效了？”刘烨说。 “嗯……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可是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原典损毁的事件。”诗岚歪着头想了一想，“要摧毁原典，必须拥有超过原作者的封存在书中的全部魔力才有可能办到，那可是顶级魔法师几十年的力量！而且，原典往往是一个魔法教派的根基，都被严密保护着。所以，好像没有人破坏掉过原典。” “那之前失窃的‘天堂之花’？难道就是一本原典？” “不是不是，那是魔器。” “魔器？那又是什么？” “嗯，魔器有很多，只要能承载魔力的，都是魔器。”诗岚一翻手，一根小巧的白色魔杖浮现出来，“魔器内可以刻上魔法阵，用以直接使用固定的魔法，魔杖则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最常见的魔器，可以帮助魔法师更好的控制魔力，有些稀有的材料制成的魔杖还有增幅力量的效果。至于这些直接发动的魔法，”诗岚魔杖一挥，刘烨面前生出一个苹果大小的水球。 “则是通过训练，用魔力直接构成术式发动的魔法。其实本质都是魔力，而不是物理现象。”诗岚把水球放在石桌上，水球啪地一下散开，可桌面并没有变得潮湿，“但是的确会具有那些物质的特性，这个后面会教你的。”诗岚重新凝结了一个水球，丢进一旁的杯子里，形成了一杯“水”。 “这已经是很现代的说法了，刚刚提到过，最初的魔法是从天然形成的阵列中总结出来的，而在古代，魔法师们相信，魔法是魔力引动世界元素力量的结果，于是由此命名了那些最基础的阵列，东方的‘金’‘木’‘水’‘火’‘土’‘风’‘雷’和西方的‘水’‘火’‘土’‘气’‘电’等等，都是最原始最简单的阵列，但在后续的交流中，大家发现其实这些阵列没有区别，只有命名方式的不同，说白了，基础阵列就那么几十种，只不过各地叫法不一样。” “其实就算在上个世纪，魔法都是需要实物摆成的术式或是吟唱魔咒才能发动的。”诗岚哗哗哗地把书翻到后半部分，“直到六十年前，出现了一位伟大的魔法师，被称为魔法之神的，詹姆斯 J.克劳伦（James J. ）。” “在此之前，人们虽然可以引导魔力流动，用以刻画符文阵列来发动魔法，但仍然很不方便，一些高级的魔法需要非常复杂的阵列，往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引导时间，而克劳伦提出了一种新的观点，即魔法师的意志可以直接对魔力产生影响，不必依靠外界的术式进行引导。” “这种说法在当时看来是很疯狂的，但由于他在魔法界的地位，很多人开始尝试他的方法，然而，人的意志力实在是过于薄弱，相当多的人在尝试过程中魔力失控而死，克劳伦也因此背上骂名，成为了全名公敌，被许多人攻击诋毁。” “在漫天骂名中，他销声匿迹了。直到三年后，发生了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的魔法战争，克劳伦才又一次站了出来，” 诗岚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把书本转向刘烨这边，书页上是一个留着白色长发的魔法师站在悬崖上面对山下无数人的背影，他手里握着一根近两米高的魔杖，魔杖顶端是太阳和月亮的图案。“在战争中，他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孤身一人摧毁了沙鲁曼几乎一半的部队，从来没有人见过那样的魔法。自此之后，克劳伦被冠以了魔法之神的称号，并建立了自己的魔法教会‘mirror’，开始教习无需术式引导就可以使用魔法的方法，一时间声望无量，招揽了很多极具天赋的年轻人。但意外发生在十年后，也就是距今四十年前，如日中天的‘mirror’突然袭击了亚洲魔法总会，造成了多名高层魔法师的死亡。” “嗯？为什么？”刘烨一挑眉，一个拯救了魔法界的伟人创立的组织，十年后居然主动袭击了亚洲魔法总会？ “没人知道为什么，三名袭击者被理事会当场击杀，而他们手上的戒指表明其来自‘mirror’。” “会不会是有人嫁祸？” “不会，‘mirror’并不是什么神秘组织，其中的成员很多人都见过，那三名袭击者都是克劳伦的得意门生。”诗岚又翻了一页书，“理事会向‘mirror’发出了一份声明，要求他们解释此次袭击事件，却在两周的时间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理事会派出一名理事带着一个护卫团前往‘mirror’的所在地进行交涉，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mirror’的全体成员都消失了，包括那位魔法之神。”诗岚皱了皱眉，“不是失踪的那种消失，而是真正的‘消失’。” “真正的‘消失’？什么意思？” “就是，追踪术式显示他们在那里，但他们不在那里。”诗岚顿了顿，“起初，魔法总会认为这是克劳伦布下的反追踪术式，然而无论怎么努力，无论多少次尝试，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就在那里，但是没有人看得见他们……理事会在‘mirror’的遗址找到了克劳伦的著作《array of souls（灵魂阵列）》，瞬发魔法的方法后来就流传开了，这被称之为观想法。但由于直接观想阵列的难度实在太大，所以这种方法对大多数魔法师来说仅仅局限于由基础阵列构成的最简单的术式，比如刚刚展示的水球术，还有短距离的空间传送等等，但哪怕只是增加两三个基础阵列的组合，观想难度都是成倍的提升。你现在学的是基础，所以我们的教学，这部分就基本跳过啦。” “好了好了，历史讲完了，我们赶紧开始吧，从最简单的仪式学起……”诗岚把那摞书一本本地摊开，刘烨的嘴角不禁开始抽搐。 博云城东区，眼泪公司地下，秘密研究所 陈思允坐在病床上沉思，经过系统性的康复治疗，他已经基本恢复了身体机能，然而这里的医生却并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他现在所待着的地方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牢房，因为他根本没有离开房门的自由，这个鬼地方连窗户都装了防盗栏，透过间隙只能看到外面是一片花园，在多次尝试逃离这个半密闭的金属房间失败后，陈思允有些不知所措。 “陈先生，你好像已经完全康复了。”房间的自动门打开了，走进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男一女，手里各拿着一个平板，陈思允之前并没有见过他们。 “我不明白，我在几天之后就会成为你们的员工，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强迫我为你们工作？”陈思允问，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陈先生，我想你误会了。”男的推了推眼镜说到，“并不是我们的人袭击的你。” “不是你们？”陈思允的脑海里闪过慕诗岚和史密斯的身影。 “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我软禁在这里？” “自然是为了陈先生的安全考虑，看来陈先生你还不太清楚自己的价值，这是我们的估算。”说着，那人把手里的平板递给陈思允。 屏幕上自己从没想过的天文数字。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的应用。”那人笑了笑，收回了平板，“陈先生，你的想法，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这个世界的政治格局，甚至，会重塑‘人类’这个词的意义。” 第七章 基本阵列 “呐，我的计划那，一共有十个部分。”静室里，诗岚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着，“第一个部分，是学习五种元素的基础魔法，认识五个基本阵列。” “十个部分？”坐在对面的刘烨一听，陷入了绝望。 “你别苦着个脸嘛，来，我先画给你看火的基本阵列，或者用我们学派的说法，火焰基础符文。”诗岚用她那白色魔杖在空中画了一个很像火苗的图案，看上去就像一个“山”字多了一小点，“你照着画画看。” 刘烨对照着诗岚画的，用粉笔在地上依样画葫芦在地上写了一个类似的。 “嗯——很不错很不错。”诗岚眯着眼睛，摆出一副老先生夸奖后辈的样子，拍了拍刘烨的脑袋，“悟性很高悟性很高。” “老师大人，为什么您教学计划的第一个部分不是精炼生命力呢？没有魔力怎么学习魔法呢？”刘烨看了一眼得意洋洋沉迷老师身份的诗岚，说。 “诶，那是为了防止你在学会基础符文之前，魔力失控出现暴走情况。因为这些魔法阵列一旦用魔力勾画，就会立即生效，一旦阵列出现错误，就会变成失控的魔力风暴，那可是是很危险的。”诗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就在这时，刘烨发现刚刚自己画在地上的火焰符文亮了起来，而且好巧不巧的，诗岚正走到那个符文旁边。 “小心！”刘烨一把把诗岚拉向自己身边，她一个踉跄，直接跌进了刘烨怀里。 “啊！你干什么！”诗岚一声惊叫，脸上升起一片红晕。 刘烨没有说话，指了指面前的地面。 那个火焰符文越来越亮，然后“啪”的一声爆裂开来，溅出一堆火星。 诗岚长大了嘴巴，一双大眼睛瞪圆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都没有魔力，怎么可能催发魔法……”她抬起头看向刘烨，发现他盯着爆炸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奇怪，我得去问问爷爷，诶！你又怎么了。”诗岚站起来，却被刘烨伸手拉住。 “诗岚，我问你。”这时刘烨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沉稳而严肃，“一个人没有魔力，是不是完全不可能使用魔法。” “应该是这样没错……” “我要精确的答案！”刘烨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严厉。 “唔，有些情况下，自然界中天然的阵列也会产生魔法，但没有魔力的人使用魔法，好像真的没有过……”诗岚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了，停在原地不敢动。 “天然阵列……”刘烨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睁开了眼睛，脸上又挂起了轻松的微笑：“诗岚，你愿意帮我个忙吗？” “嗯，你说。” “这件事请替我保密，包括你的爷爷在内，不要告诉任何人。”刘烨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诗岚，希望她能答应自己。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已经可以确定慕诗岚就是个尚不满二十岁的心性纯良的小姑娘，但严鹤龄和他背后的魔法协会究竟意欲何为仍未可知，他们暂时没有对自己动手，也许只是还没摸清自己的底细。在这种时候，刘烨不想被他们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神秘的地方。 “嗯……”诗岚有些犹豫，她不想瞒着爷爷，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不告诉他应该也没有问题。 “好，我不告诉别人。”在刘烨紧张的注视下，诗岚终于点了点头。 “呼”刘烨松了一口气，然后对诗岚做了一个鬼脸，“我们继续吧。” 十分钟后。 “万幸，后面四个元素符文没有出现意外，下一个阶段是什么，嗯？诗岚？”刘烨擦着头上的汗说，却没得到慕诗岚的回应，他奇怪地看过去，发现诗岚正坐在墙边，拖着下巴，用自己的白色魔杖戳着右半边脸颊，盯着一旁的灯柱出神。 “喂，导师大人，别走神啊！”刘烨向她挥了挥手。 “啊！来了来了。”诗岚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地走过来。 “怎么，还在想刚才的事？”刘烨问。 “嗯——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没有理由啊。”诗岚皱着眉头说。 “不要想啦，也许就是个意外，快，你的学生现在可是求知若渴。”刘烨大大咧咧地在地上继续画着几个基础符文，“赶紧进入到下个阶段吧。” “好吧，第二个阶段，”诗岚点了点头，“还是基础。” “还是基础？”刘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啊，之前不是跟你讲过嘛，基础符文一共有几十个，现在才只学了五个呀。” “既然都是学基础，为什么要分第一个阶段和第二个阶段？” “咳咳……”诗岚清了清嗓子，“那是因为前五个最简单，你不要有这么多问题！”说完，还用魔杖敲了一下刘烨的头。 “好疼——行行行，没有问题了没有问题了，慕老师您讲吧，学生听就是了。”刘烨捂着脑门求饶道，可还是忍不住犯了嘴贱的毛病，“你说你长得那么好看，打起人来下手怎么就那么重呢？” “你说什么？”诗岚听了，立马“咚”又敲了刘烨一下。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傻了。” “这还差不多。”诗岚把握着魔杖的手收在腰间，对刘烨说：“基础符文都是很重要的，高级魔法都是这些的组合变换，接下来是‘风’‘雷’‘空间’的符文，你可要看仔细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刘烨在诗岚的指导下一遍又一遍的书写着这些基础符文。反复抄写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用粉笔一遍一遍写下又擦去的字迹，脑海里思绪翻涌。真的，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自己学了快二十年的数理化，现在却在这里学习魔法，就在前天自己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命运真是不可捉摸。 如果从科学的角度去理解魔法，会怎么样？刘烨突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 他摇了摇头，这么想没什么意义，魔法的世界观就跟科学那边完全不一样，自然科学对世界的认知已经早早延伸到了微观层面，而魔法则是宏观面的元素认知，很多内容早在几个世纪前就被科学侧视为封建迷信的残余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元素力量的存在，刘烨也不会相信这样一种物质分类方式竟然真的是具有合理性的。 小书亭app “诗岚。”刘烨放下手中的笔，“你们魔法师，是怎么看待科学的？” “喂，不是让你不要问这么多问题嘛！”诗岚拿起魔杖佯装要敲。 刘烨连忙捂住脑门。 “嗯——很多魔法师都不喜欢，不，是很讨厌科学。”诗岚浅浅一笑，放下魔杖说道。 “诶？为什么？”刘烨有点惊讶。 “因为，他们都觉得魔法才是理解这个世界的正确方式。”慕诗岚撇了撇嘴，她并不是很赞同这种想法，“他们觉得科学是走了歪路，是异端。但我觉得，科学也很好啊，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这么多的便利，那些青史留名的科学家和大魔法师，都是很值得尊敬的人，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这个世界，明明两种方式都说得通，为什么非要争个对错呢？” 刘烨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魔法师们对科学的成见这么深，仔细想想两方的矛盾从中世纪就开始了，很多科学家比如布鲁诺就受到了教会的迫害，不过刘烨不知道魔法师们究竟能不能和宗教划上等号，也许不能。 “喂，这些基础符文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刘烨随口答道，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魔法与科学的关系上。 “那，我们就可以进入第三阶段了。”诗岚指了指静室正中那张小桌，“你把它搬开。” “然后坐上去。”诗岚又指了指地上那个复杂无比的法阵。 刘烨老老实实地把石头小桌挪到一边，乖巧地坐在地上。 “第三阶段，就是精炼生命力形成魔力。”说着，诗岚把胸前的吊坠取下来交给刘烨，“戴上吧，这个能增加你活下来的几率。” “哦好。”刘烨听话地把吊坠戴上。 “诶？活下来的几率？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啊？也就是说我有可能在接下来的环节中死掉吗？”刘烨眼角跳了跳，他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嗯，有这个可能性。”诗岚一边在法阵周围摆放着一些道具一边说，“精炼生命力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自动过程，就像一个沙漏一样，一旦通道形成了，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现在要做的，就是打通这个渠道，嗯，需要一点外力。” “外力？” “对，原本不通的地方怎么才能通呢？自然是要打洞啦~” “打洞？” “嗯，就是在你脊柱里打个小洞，不过，不要担心，几率很小的，而且我的吊坠都给你了，那上面可是有最高级的守护魔法，你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坐好哦，仪式马上开始了。”诗岚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放下了最后一个道具。 “喂喂喂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刘烨想要制止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刘烨只觉得一道热气从尾椎一路而上，直冲百汇，脊柱内部传来撕裂般的痛感，转眼间，他的脸、鬓角和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好了，结束了，你看，还活着嘛。”诗岚跑到筋疲力尽的刘烨面前蹲下，用袖口给他擦了擦汗，若无其事地说着，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呼——我……”刘烨紧闭着双眼，有气无力的。 “诶诶诶你没事吧？” 剧痛退去，刘烨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昏了过去。 第八章 绝对掌控 不知过了多久，刘烨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欧阳谷正一手插在裤兜里靠在一旁的衣柜上看书。 “哟，你醒啦。”看到刘烨坐起来，欧阳谷把书放下说。 “嗯——”刘烨摸了摸自己的脊柱，感觉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三天。”欧阳谷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刘烨不知道他是同情还是嘲笑，“对于依靠仪式强行打开魔力源泉的人来说，算是正常水平。” “正常水平……”刘烨感觉欧阳谷好像话里有话，听他的意思，好像不止这一种方法？ “哈哈哈，没错，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打开魔力源泉。”欧阳谷大笑起来，看上去贱兮兮的，“最常用的一种，是由已经修行多年的魔法师为新人疏通渠道，诗岚就是她父母替她疏通的，相比你这种依靠外力强行打洞的，痛苦要少得多得多。” 刘烨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诶，你醒啦！”诗岚推开门走了进来，端着一个装着小碗的托盘在床边坐下，“你都昏迷好几个晚上了，你当时脸色惨白，吓死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刘烨白了她一眼，目光移到诗岚手里的托盘上，“这是什么？” “鸡蛋羹，我做的！”诗岚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把小碗放进刘烨手里，“刚做好，还热着呢。” “你做的？为什么？”刘烨心情复杂地看着慕诗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好几年没回过家，在博云城也就陈思允这一个朋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给自己做过吃的了。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需要为什么？”慕诗岚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帮助别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理由吗……”刘烨低下了头，“可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醒啊，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做好？” “这有什么，我每天都会做啊，你没醒我不能自己吃啊。喂，你是不是怀疑我故意让你睡了三天啊。”诗岚气鼓鼓地站了起来，朝刘烨伸出一只手。“你吃不吃啊，不吃我端走咯。” “吃吃吃，当然吃。”刘烨将碗里的鸡蛋羹一饮而尽，连勺子都没用。 “咳咳咳，哇——”刘烨吐着舌头直喘气，“好烫。” “哼。”诗岚轻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别过头去不看他，“看样子你应该没事了，下午继续修行，不许偷懒！” 欧阳谷看着这两人吵吵闹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继续看他的书。 下午，静室。 和三天前一样，刘烨再次盘腿坐在了那个魔法阵中间，而诗岚正在书架上翻找接下来要用的书。 “诶嘿，找到了，”诗岚翻开一本书走了过来，“今天下午进入阶段四，魔力控制。刘烨，你先感受一下体内的魔力。” “魔力？”刘烨闭上眼睛，一阵一阵温润的暖意正不断从自己的脊柱散发出来，这就是魔力吗？ “现在，你尝试着把魔力引导到你的手上，然后写下之前学的基础符文，这个难度可能有点大，你要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我当时也花了好久才成功呢。如果出现什么魔力失控冲进内脏啊什么的，可是要疼好久哦。来，一，二，深呼吸。” “呵呵呵……”刘烨的面部开始抽搐，这个不靠谱的丫头，估计接下来有自己的苦头吃。 然而现实并没有像诗岚预想的那样发展，相反，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刘烨的右手指尖正缓缓地渗出柔和的白光，他的呼吸进入了奇妙的韵律，每一下似乎都在与环境共鸣，接着他抬起手用那白色的光芒在面前写下了火焰基础符文，当最后一笔落下之时，所有的光霎时全部收进了笔画之中，符文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 “这是……”诗岚漆黑的双眸中倒映着火光，她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初学者竟然能在不依靠魔杖的条件下把魔力控制得这么完美。 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刘烨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体内的魔力流动上，这种控制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与体育锻炼那种一点一滴增强肌肉力量的训练不同，魔力控制更像是用呼吸来让空气进出肺部一样。魔力随着心念的引导逐渐从脊柱流向手指尖端，仿佛细密的水流从身体中流过一般，痒痒的。当魔力到达指尖时，那种感觉就像是有细丝绕在手指上一般，微微的酥麻。 慕诗岚靠在静室的门上，注视着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刘烨。他闭着双眼，在自己的身边一笔一画地写着三天前学习的基础符文，一个又一个，刘烨的魔力完美地激活了这些阵列，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火，水，风，木，土，金，电……五颜六色的光球环绕着漂浮在刘烨四周，此刻的他就像魔法的君王。 刘烨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诗岚带来了多么大的冲击，他渐渐迷恋上了这种精巧的控制，不知道为什么，引导魔力并不像诗岚说的那样困难，恰恰相反，只要一个念头，魔力就会听话地向该去的地方流动，比自己从前玩RPG游戏控制角色移动还要简单。就像写字一样，他在空中不断写着此前诗岚教他的基础符文，火，风，水……写到空间的时候，他的心头蓦地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一笔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对，全都不对，每一个基础符文都有问题，“火”的第二笔，“风”的最后一笔，“精神”的第七笔……不，也不是不对，只是，是……应该存在更优的写法才对。 眉头紧锁，刘烨心神有点乱了。 下意识的，他想把浮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另一种写法写下来。 可当他抬起手指时，他又犹豫了。一旦刻画错阵列，魔力失控的后果在几天前诗岚已经反复向他强调了，伤到自己算是自食其果，但如果伤到慕诗岚就不好了。 小书亭 而且，就算自己是对的，也不应该在这里实践。 虽然严鹤龄应该不会时刻盯着这里，但如果自己修改基础符文这件事被他知道了，恐怕又会演变成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手。 “呼——”长抒一口气，他睁开了眼，失去了魔力供给，身边的符文一瞬间全部散去。 “喂，诗岚？你在想什么？”刘烨走到诗岚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哦。”诗岚拍了拍连衣裙站了起来，跑到书架边又开始找书。 “导师大人，你怎么每天都走神啊~” 诗岚罕见的没有反击，而是继续认真地查找着资料。 “怎么了？”刘烨走到诗岚身边。 “找到了，唔，‘绝对掌控’。”诗岚纤细的手指按在古书泛黄的纸张上，刘烨看了一眼，满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刘烨，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放下手里的书，慕诗岚一脸怨念地看着刘烨说。 “诶？我做了什么？”刘烨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她这是什么表情……难道，难道刚刚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对她做了什么不成？ “对，对不起！我会负责的！”刘烨低下头，诚恳地说道。 “笨蛋！你在想什么！”诗岚把手里的书重重地拍在刘烨头上，“你刚刚在魔力操控上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魔法初学者的程度，接近，甚至已经媲美我这样修行了十多年的魔法师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才要查这些资料。” “诶？这，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烨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诗岚把书放回书架上，转过来注视着刘烨的眼睛认真地说：“这种情况称为‘绝对掌控’，是极度稀有的天赋，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对魔力的精密操控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那些复杂无比的高级魔法在他们眼里就跟基础魔法没有什么区别，对他们来说，唯一有难度的，大概就是创造魔咒，创作魔导书原典这一件事了。在整个魔法史上，有记载的，只有九个人拥有这种能力，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师。而在你之前，已知的最近的一个具备这项天赋的人，就是现在欧洲魔法总会的理事长，百年来最天才的魔法师，马克 M.沃森（Mark M. Watson）。而你，刘烨，现在成为了第十个具备这项天赋的人，第十个被所有魔法师妒忌的绝世天才。” “额——”诗岚的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刘烨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表情还停留在尴尬的摸头这个阶段。 “喂，你有什么感想吗？”诗岚双手叉腰，歪着头看着他。 “额——” “喂——” “咳咳，那个，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诗岚。”刘烨说。 “哼，天才也是需要努力的！”诗岚吸了吸鼻子，“那就到这里吧。不过，你有这样的天赋，后面几个阶段的基础训练都可以省略了，明天我直接教你更高级的魔法。” 说完，诗岚就打开静室的门走了出去，刘烨微微思索了一下，从书架上取下刚刚诗岚翻过的那本古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九章 欧阳谷 刘烨回到自己房间后没过多久，突然有人敲门，刘烨打开门一看，发现欧阳谷站在门外，邪气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了？”刘烨问。 “你的天赋已经传开了，全组织的人都知道了。”欧阳谷说。 刘烨无奈地看向一边，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聊聊？” “先进来吧。”刘烨退到门后，给欧阳谷让开一条路。 欧阳谷大大咧咧地走到沙发椅上坐下，对刘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烨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 欧阳谷说：“你对我们还是不信任。” 刘烨笑了笑说：“谈不上不信任吧，我很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感觉。” 欧阳谷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觉得不信任是很正常的，毕竟你和我们接触的时间很短，哪怕是和你相处最多的诗岚，也只和你待了短短五天而已，要让你相信一个把你从原本的住处一把拽进魔法世界的神秘组织，确实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刘烨直视着欧阳谷藏在墨镜后的眼睛，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请你把我们当成你的同伴。”欧阳谷用右手的食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刘烨沉默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顾虑，但那些都是没有必要的，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欧阳谷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刘烨瞥了一眼，那是关于他的个人资料。 “‘世纪晨曦’不是学校，不是避暑山庄，而是正经的魔法师组织，而且是精英组织。去找你之前，我们做了大量的调查，摸清了你的家世、人际关系。也许你不喜欢，但我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因为这就是‘世纪晨曦’，这是我们的工作。”欧阳谷的脸上不再有那贱贱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和刘烨脸对脸：“我知道，你的过去并不像你的档案上一样一目了然的简单，一个曾经那么努力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颓废，突然放弃了自己追求多年的理想，想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吧。” 说完，欧阳谷又挂起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向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但我们不感兴趣，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去查。” 刘烨盯着桌上的文件说：“你所说的这些，并不足以成为让我相信你们的理由。” “是啊，还不够。”欧阳谷话题一转，“刘烨，你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怎么进‘世纪晨曦’的吗？” “嗯？” “我，傅里叶，诗岚，曾晨，还有大姐头唐茵，都因为十五年前的一场意外失去了双亲，在那之前，他们都是‘世纪晨曦’的成员。” 刘烨吃了一惊。 “那时候曾晨、我和傅里叶刚满十岁，大姐头稍年长一些，十三岁，而诗岚只有四五岁，根本没有生活下去的能力，就在这时，严鹤龄严理事收养了我们。” 诗岚她，没有双亲吗……刘烨很难想象，这么活泼的她，居然有这么悲惨的童年。 “在这里，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相对还算快乐的童年，大家打打闹闹的，失去双亲的痛苦在和谐的日常中渐渐离我们远去了。同时，严先生给我们了不计其数的资源，魔法造诣成长飞快。可后来，不知不觉地，我们也干起了以前父母做的工作。”欧阳谷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陷入了回忆里。 “跟踪调查，秘密潜入，还有，暗杀。” 暗杀？刘烨面色微变。 “接到第一个暗杀任务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世纪晨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欧阳谷平静地注视着刘烨，“这里是一个特工组织，我们都是魔法界的特工。” 刘烨心头一沉，问：“慕诗岚她，也杀过人吗？” “哈哈，那倒没有。”欧阳谷笑了笑，“其实傅里叶他也没干过，这里的五个人里，只有我和大姐头杀过人。” 不知为什么，刘烨暗松了一口气。 “诗岚那丫头，就是个天真的魔法少女。”欧阳谷似乎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去找你是她的第一个任务，在此之前她从来没参与过这些事。” “第一次任务？”刘烨皱了皱眉头，“虽然直到现在我都不是特别清楚你们说的袭击事件到底有多严重，但这个任务似乎并不是重要级别很低的任务吧，为什么会让她去？”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欧阳谷说，“我一直以为，严先生不会再让她参与这些工作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说了，我们是你的同伴。既然是同伴，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两人陷入了沉默，刘烨站起来去打开了门，欧阳谷苦笑了一下，站起来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远远地传来诗岚的声音，可能是在一楼，她好像很兴奋地在跟大姐头唐茵讲她收了多么厉害的一个徒弟。 刘烨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他咬了咬牙，合上了门。 欧阳谷露出微笑，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刘烨靠着墙坐在了地上，“上周我还是个普通人，一个曾经努力学习奋斗，热爱过锻炼但已经渐渐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平凡上班族，又没有什么朋友，每天的梦想就是快点回到自己小小的公寓，打打游戏睡睡觉，偶尔吃点夜宵放纵一下。这样的小说情节我也幻想过，比如自己突然穿越到异世界，变身成为拥有特殊血脉的龙傲天主角，或者哪天灵光一闪，做出可以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发现，可当这一切突然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当诗岚和史密斯来找我的时候，当诗岚说我拥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天赋的时候，我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我想到的却是不愿接受，是逃避现实。我已经失去了冒险的勇气，也没有了热血，就像叶公好龙一样，我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害怕它背后的一切。” 欧阳谷走过来蹲在刘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振作点刘烨。你的过去可不像你说得那么不堪，虽然你没有成功拯救她，但这并不应该成为你放弃自己的理由。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你拥有超乎常人的冷静和谨慎，现在又有了举世无双的魔法天赋，只要向前一步，你就可以获得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只有弱者才会在面对力量和责任时退后一步，强者会上前一步握住它。” “哼，你是催眠大师吗？”刘烨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拳。 欧阳谷也笑了，两人碰了碰拳。 从现在起，他们是同伴了。 “我要走了。”欧阳谷拉开门。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刘烨拉住欧阳谷的衣角，“我想知道，你说的‘我们’，包含哪些人。” “我，傅里叶，大姐头，曾晨，还有诗岚。” 没有严鹤龄。 “啪”的一声，门合上了。 刘烨坐在地上，毛绒绒的地毯把地面捂得很舒服很暖和，一点儿也不像秋天。 他就这么一直坐着，闭着眼睛靠着墙，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 这几天真是太累了。 “刘烨——”半梦半醒间，刘烨又听到了诗岚的声音，只不过这次离得非常近，好像就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刘烨看了一眼挂钟，十二点半，不会吧？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bidige.com “刘烨——” 诗岚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拖长了音，连语调都变了，刘烨拉开门，诗岚直接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喂，你这是？”刘烨连忙把她扶起来，诗岚的脸红扑扑的，就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样，“你这是喝醉了？” 刘烨凑近诗岚的脸颊闻了闻，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也没什么酒气啊。” “刘——烨——”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响起，刘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抬头，唐茵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一扬手，唐茵的手里出现了一支紫色的玉笛。 “等等等等等一下！我我我是在检查她的呼呼呼呼呼吸。”刘烨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在刚刚欧阳谷告诉他唐茵杀过人之后，现在他毫不怀疑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终结在这个性格暴躁的女人手里。 唐茵冷哼一声，收起了玉笛。 看到大姐头冷静下来，刘烨松了一口气，问：“诗岚这是怎么了？她身上也没有酒气啊，怎么像喝醉了似的。” “她喝的不是酒，是这个。”唐茵丢给刘烨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小瓶子，“这是引梦花制成的魔药，魔法师由于魔力的保护，普通的酒精不会起作用，所以才弄出了这种东西，效果差不多。” 刘烨晃了晃手里的小瓶，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看着不坏。 “她以前从来没碰过，看她今天话实在太多，我就给她喝了一小口，没想到。”唐茵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她今天这么开心都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你要是不好好学，有你好受的，诗岚下不去手教训你，我可不会手软。” 刘烨看着已经晕晕乎乎睡过去的诗岚，心情复杂，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自己天赋异禀而这么开心。 “好了，把她交给我吧。”唐茵从刘烨怀里接过诗岚，“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起床后下来吃早餐。” “吃早餐……诶！”唐茵的话让刘烨愣了一下，他回过神来还想说些什么，可唐茵已经抱着诗岚上楼了。 早餐？刘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睡着那三天是怎么过的，但自己醒着的这两天，除了来这之前吃的那顿，还有今天上午诗岚做的那碗鸡蛋羹，就没有吃过什么其他东西了。 居然没饿死，真是个奇迹。 “唉，大姐头她，”刘烨合上门，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凶残嘛。” 第十章 空间魔法与召唤术（一） 第二天一早，厨房外的吧台，欧阳谷看着面前的煎饼，一脸苦涩。 “嗯？你这是什么表情？”唐茵左手叉腰，右手的锅铲一晃一晃的，“我做的煎饼很难吃吗？” “不不不，大姐头做的怎么会难吃。”欧阳谷连连摆手，额头上滚落几滴豆大的汗珠，“大姐头的厨艺那可是魔法界一绝，所谓饕餮大餐，其味无穷，令人唇齿留香，食指大动，色味俱佳，真当是炮凤烹龙，灶君出世……” “当——”话还没说完，唐茵的锅铲就落到了欧阳谷的头上，她没好气地说：“少给我油嘴滑舌，赶快吃！吃完赶紧出去买食材。” 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刘烨不禁摇了摇头，果然是没材料了才做的煎饼。 不过有一说一，味道还不错，这么普通的煎饼能做出仿佛小火慢煎的鸡肉的味道，唐茵的厨艺的确了得。 “你是不是觉得味道不错？”坐在刘烨左边的傅里叶开口道，他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低着头，嘴巴只张开了一点点，“面团能做成鸡肉味，那是因为大姐头往里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魔药调料，个人建议，少吃为妙。” “咳，咳咳……”被他这么一说，刘烨喉头一痒，连连咳嗽，手里剩了一半的煎饼，突然就变得难以下咽起来。 “喂，”刘烨趁唐茵和欧阳谷扯皮的空档，凑到傅里叶耳边问，“吃多了会怎么样？” 傅里叶没有说话，下巴朝左边抬了抬，刘烨循着方向看过去，曾晨正一脸欣喜地大口吃着煎饼。 “有什么问题吗？”刘烨没怎么明白。 “你仔细看。” 曾晨仍旧是大口吃着煎饼，但他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夸张，从欣喜变成了兴奋，最后开始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嗯，看来是加了无忧草。”傅里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刘烨心有余悸地捏了捏手里的煎饼，莫名感到很庆幸。 “喂，你吃完了吗？”诗岚走到刘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刘烨又看了一下狂笑不止的曾晨。 “吃完了，走，我们快走。” 这次诗岚没有带刘烨去一楼的静室，而是来到了地下。 “哇！这，这么大片地方！”刘烨目瞪口呆，他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地下广场，四面八方空无一物，但不论是四周的墙上，天花板上，还是地面上，都镶嵌着许多绿色的六角宝石。 “这里是用来练习空间魔法的，如果地方太小，万一卡进墙里，那可就殒命当场咯。” “殒命当场？为什么你总是能把要命的危险说得那么轻松。”刘烨说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学习魔法这么危险吗？每一关都有死亡的威胁。” “放心啦，看到这些宝石了吗？”诗岚用魔杖指了指地面上的绿色石头，“这些叫界石，里面的阵列可以隔绝空间波动，有了它们，你就不会卡进墙里啦。” 刘烨仔细端详了一下界石，每一块的内部都包含着相同的纹路，但他看不出和空间符文之间的关系。 “这些界石都是从哪里开采出来的？”刘烨摸着一块界石的表面问。 “嗯？很多魔法石都是从天然魔法阵的周围开采的，界石自然也是，不过，其实也可以人工制作，但是需要比较精巧的魔力操控技巧，才能在石头内部刻上这样的阵列。”诗岚说，“好了，我们准备开始吧，空间魔法的第一课。” “第一课的内容，是物品的转移。”诗岚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苹果，“就用它，我先给你演示一下。” 只见诗岚对着苹果用手指画了一个空间基础符文，紧接着，苹果四周一阵扭曲，“啪嗒”一声，掉落在十米开外的地上。诗岚走过去把它捡起来丢给刘烨，说：“喏，轮到你了。” cxzww.com 刘烨依葫芦画瓢，学着慕诗岚的样子念念有词，对着苹果一阵比划，空间符文亮起，一股旋涡般的吸力出现，苹果掉落在了二十米外。 “嗯？这么远？”诗岚挥了挥魔杖，苹果飞回了她手里，“下面你试着改变注入阵列的魔力总量，用来控制距离。我再演示一下。” 诗岚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但是这一次，符文看起来比刚刚要璀璨得多。 “啪嗒”一声，苹果掉落在五十米外的场地边缘。 刘烨有样学样，也做到了。 “很好！接下来学习掌控方向的方法。”诗岚又召回了那个苹果，反复跌落已经让它的表面有些坑坑洼洼，“刚刚激活阵列的时候，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扭曲了空间的力量？就像要把周围的东西都吸进去一样的力量，你试着用魔力控制它的方向。就像——这样，嘻嘻。” 空间符文的蓝色光芒淹没了苹果，再次出现时，苹果停在了刘烨的头顶。 出乎诗岚意料的是，刘烨这次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对她的玩笑做出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地取下了苹果，开始刻画空间符文。 蓝色的光芒一闪，苹果精准地落在了诗岚手心。 “诶？这么快？”诗岚瞪大了眼睛，“一次就成功了？” 没有理会诗岚的惊呼，刘烨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从刚刚改变注入空间符文的魔力数量开始，刘烨已经尝试着去控制传送的方向了，却不是像诗岚说得那样通过引导传送的力量来实现，而是一边想着传送的位置，一边将魔力注入阵列之中，结果苹果精准地落在了他所想的地点，同样的，苹果落在诗岚的手心里，也只是他这么“想”了一下的结果，难道这就是“绝对掌控”天赋带来的红利吗？ “诗岚，”刘烨走到诗岚身边说，“我刚刚只‘想’了一下传送的目标地点，并没有像你说得那样去引导方向，然而还是成功了，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诗岚听了嘴一瘪，眼睛一眯，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刘烨。 “额……”刘烨的眼角跳了跳，诗岚这个表情看着好奇怪。 “咦~这就是天才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诗岚噘着嘴，踢了踢脚，“听你的描述，应该就是克劳伦的著作《灵魂阵列》里记载的观想法，是魔法师们常用的一种技巧，也就是不刻画阵列直接使用魔法的方法。但这种技巧是建立在大量练习的基础之上的，像你这样第一次学就直接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刘烨眨了眨眼，果然是天赋在起作用吗？ “你在这里自己练习吧，罚你不许吃午饭！我下午再过来。”诗岚身边蓝光渐起，下一瞬，已经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砰”的一声，门重重地合上了。 刘烨无奈地挠了挠头。 刘烨一边折磨苹果，一边思考着。 果然是“绝对掌控”在起作用吗，也许有机会的话得去找找《灵魂阵列》这本书，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过了很久，刘烨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为什么会是我？关键人物到底是什么意思？英国的教会，欧洲的祭坛，这些到底是怎么和半个月前的自己扯上关系的？而且一个失去了理想的社畜恰好是百年不遇的绝世魔法天才，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不，不对，一定有什么关键信息被遗漏了，是什么呢……” “你在偷懒？”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诗岚斜靠在门框上，被外界的明亮的灯光照成了剪影，“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需要那么多的练习，下午咯，一会儿我们来学习真正的传送，人的转移。” 思绪被打断，刘烨叹了一口气，疲惫地坐在了地上，抚了抚额头。 “喂，饿坏了吧？给你！”诗岚走到刘烨身边，递给他两个纸杯蛋糕，“不是专门给你做的哦，是中午剩下的，赶紧吃吧，吃完接着练。” 诗岚捏着拳头在刘烨面前晃了晃说：“这可是沙包大的拳头，不好好练我就揍你，既然拥有魔法世界最好的天赋，我就要把你培养成名留青史的大魔法师。不，许，偷，懒！听到没有？” 刘烨吃着蛋糕顺便翻了个白眼，心想：“沙包？鸡蛋大还差不多？不过话说，这蛋糕味道倒是不错，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奶香味？纸杯蛋糕要加牛奶吗？蓦地，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曾晨狂笑不止的脸。 手里的蛋糕就跟早上的煎饼一样，突然就变得难以下咽了起来。 “喂，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没有唐茵姐做得好吃吗？”诗岚弯下腰，凑到盘腿坐着的刘烨面前，目光核善，“我可是做了好久呢。” “咕。”刘烨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狼吞虎咽般地把剩下的蛋糕一口气吃完。诗岚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人一样，他感觉如果自己不吃完的话，就要被慕诗岚给吃掉了。说不定，被迫顿顿吃加了无忧草的事物也是有可能的。 “哼，这还差不多。”诗岚用魔杖敲了敲刘烨的脑袋，“起来吧，准备开始。” 第十一章 空间魔法与召唤术（二） “传送人和传送物品的方法是一模一样的。”诗岚双手叉腰，魔杖悬在裙边，“但是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虽然有界石的保护让你不至于把自己卡进石头里，但要是没有把身体一起传走，那可是会马上缺胳膊少腿的，我先演示一下。” 说着，诗岚挥动魔杖，水蓝色的光芒从地面中喷涌而出将她全身包裹。几秒之后，光幕散去，原本诗岚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而与此同时，刘烨身后不远处的空间一阵扭曲，诗岚的身形显现出来。 “呐，一定要让阵列的力量覆盖住全身。其他的，都跟之前转移物品的时候一样。”诗岚笑盈盈地站着，她有件事没有告诉刘烨，头几次被传送的滋味可不好受，空间扭曲给身体带来的负担很重，头晕头疼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呕吐乃至晕过去都是初体验者常有的事。 “嘻嘻，让你吃点苦头。”诗岚偷笑。 “喂，你在笑什么。”正在忙活的刘烨回过头，发现慕诗岚双手捂着脸，身体一颤一颤的，还不断发出“嗤嗤”的声音。 “咳咳，没什么。不要分心，专心练你的。”诗岚挺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着，“加油，师父看好你哦！” “怎么一股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刘烨嘀咕着，水蓝色的光芒逐渐覆盖住他全身，“希望别出什么问题。” “诶？这？啊——”刘烨的身影出现在半空，离地面约两米高的地方，面色一变，他惨叫着坠落在地面上。 “痛痛痛痛痛……”刘烨摸着大腿慢慢站起来，“诶？”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揉了揉膝盖，“没有受伤？” “哈哈哈，摔惨了吧。”诗岚走了过来，“痛是痛点，但你现在好歹也是魔法师了，有魔力保护，不至于那么容易就受伤。” “嗯——”诗岚用魔杖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你不难受吗？没有头晕头疼之类的感觉？” 刘烨甩了甩脑袋，说：“头疼是有，刚刚磕在界石上真挺疼的……头晕倒是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诗岚撅了噘嘴，眼珠子转了转，“怎么会没感觉呢？” “你好像，很失望？”刘烨眯着眼睛看着诗岚，“不至于吧，这么希望我受伤？” “啪。”诗岚的魔杖精准的落在了刘烨的脑门上，看着刘烨痛苦地捂着额头的样子，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带刘烨回世纪晨曦的时候，史密斯也用了好几次空间传送术，那个时候刘烨他，好像就一点不良反应都没有。 “你这家伙的身体，究竟是用什么做的……”诗岚喃喃自语道。 “好痛……你别敲刚磕到的地方啊！”刘烨双手遮着脸，眼睛透过指缝瞄着诗岚说。 “哼，快起来，接着练习，传送结束之后，今天还有一个魔法要学呢，快快快。”诗岚用魔杖轻拍着刘烨的腿，“学不完不许你吃饭。” “你怎么老是用这个威胁人……”刘烨叹了一口气，“知道啦，我练就是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刘烨反复地撞在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上，痛得哇哇直叫，然而由于魔力的存在，他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刘烨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到庆幸，没有伤疤当然是件好事，但这样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像没有留下活过的证据一般，有点怅然若失。 “等等，我怎么会这么想？喜欢伤疤？难道我有什么奇怪的隐藏属性不成。”刘烨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喘息。 看到刘烨吃瘪，诗岚在旁边一直捂着嘴偷笑。 “诗岚。”刘烨一个翻身，双手垫着趴在地上说，“差不多了吧，传送课我们过好不好？” lingdiankanshu.com “好吧好吧，反正接下来你有的是时间练习。”诗岚闭着一只眼对刘烨做了个打枪的手势，“啪！现在开始教你召唤术，物品召唤术。” 听到召唤术时刘烨的眼睛亮了一下，听到物品两个字时瞳孔又仿佛落上了灰，他一度很崇尚小说漫画中那种可以召唤神龙神兽的通灵术，没想到真实的魔法却只能召唤物品。 “那个……诗岚，召唤术只能召唤物品吗？不能召唤别的什么？”刘烨不太死心地问了问。 “嗯——很久很久以前，在远古时期是有另一种召唤术的，需要特别巨大的魔法阵，传说中有些魔法阵甚至可以召唤神灵的虚影，但是后来因为几次古代战争，全都毁掉了。”诗岚食指轻点着下巴，歪着头说，“到了公元纪年时期，就已经只有物品召唤术的记载了。” “唉——”刘烨盘坐在地上，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哈哈，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梦想着召唤怪兽的热血青年。”诗岚轻笑了一下，拍了拍刘烨的肩“可惜诶，我只能教你召唤没有生命的器物哦。这个召唤术，很简单，只要在先前的空间魔法上做一些小小——的变化，就可以了。” “小小——的变化？”诗岚的语气让刘烨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只要在空间基础符文上做一点点改变，加入一个你自己的魔力印记就可以了，然后用魔力把它需要召唤的物品上，需要的时候，只要再次画下这个修改过的阵列，就可以让物品跨越山海，来到你的身边。”诗岚手掌一翻，光芒一闪，那根纤细的白色魔杖出现在她手心，再一翻，魔杖又凭空消失了。“刻画能长期存在的阵列非常耗费精力，就像创造魔咒一样，所以大多数魔法师不会做很多，一般也就最常用的就是魔杖，还有一些贴身物品，箱子啊袋子啊什么的。” “可是，”刘烨指了指诗岚腰间的长条状锦袋，“我看诗岚你，唐茵姐，还有欧阳谷他们，都是随身携带魔杖啊，有必要再刻这个吗？” “咳咳，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不要问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诗岚狠狠地敲了一下刘烨的脑袋，“从袋子里拿什么的，万一卡住了，不会很丢脸吗？” 刘烨捂着脑门，无语地看着气呼呼的诗岚，想笑但又不敢笑。这群家伙，居然费那么大工夫只是为了耍帅。 “你又走神！”诗岚又敲了刘烨一下，“唉，真拿你没办法，说起来你还没有魔杖，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同意现在给你，你就先用这个试一下吧。” 说完，她抛给刘烨一个吊坠。 “这个……”刘烨端详了一下，“这不是之前开脉的时候你给我用过的那个吊坠吗？” “嗯，你一定要小心啊！这个吊坠对我很重要。”诗岚有些不放心，目光不断地扫向吊坠，“正面有守护魔法的阵列，你就刻在反面吧。” “真的可以吗？”刘烨也有些迟疑，“如果很重要的话，还是不要拿来冒险了。” “唔，没事没事。”诗岚摆了摆手，仿佛下定了决心，“你就用这个吧，以后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召唤这个吊坠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而且——” 诗岚眼眶里的黑珍珠转啊转，然后笑了一下，突然不说了。 “而且什么？”刘烨轻轻摇了摇头，顺着诗岚的话问。 “而且，你刻下的阵列我也可以用哦。”诗岚指了指刘烨的手心，“只要激活它，魔器也会穿过千山万水来到你的身边，跟你召唤的效果是一样滴——” “真希望那天永远不要到来。”刘烨握紧了手心里的吊坠，心里想着，“如果哪天你要把这么重要的吊坠送到我身边，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让你很绝望的危险吧，这块吊坠上的魔法都不能保护你的危险。” 隐隐约约地，刘烨感觉这块吊坠应该和诗岚故去的父母有关。 接下来的刻画内容其实对刘烨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绝对掌控”的能力使得他纹刻阵列非常轻松，诗岚说的那些困难在刘烨面前几乎不存在。没过多久，诗岚的吊坠背面就留下了刘烨的专属印记。 就在两人专心地修行时，地下室的一角，沃森的虚影站在那儿，淡金色的头发堪堪垂在胸前，灰白的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情感，他宛如玉雕般的双足半悬在空中，只有趾间轻轻触碰着地面。他四周的界石微微颤动着，内部的阵列好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马上就要爆开一样。 “有趣，依照这样的速度，三个月之后，世纪晨曦就会添一名相当优秀的魔法师呢。你究竟会给我带来多少惊喜呢……刘烨，我越来越期待你的表现了。”沃森面露笑容，他的声音明明极具穿透力，而诗岚和刘烨在这安静的地下室里却一点都没有发觉。“魔法的世界已经平淡了太久，希望你能给它带来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刘烨把吊坠还给诗岚，然后催动了符文阵列，吊装在他掌心缓缓升起。 “成功了。” “哈——欠，走吧，已经很晚了。”诗岚伸了个懒腰，一撑膝盖站起来，“明天还有新的内容要学呢。” 刘烨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地下室。 随着两人消失在了地下室的门口，沃森半透明的身体也无声无息地消散，失去了灯光的填充，偌大的地下空间里只有界石散发着微弱的翠绿光芒，一闪一闪的，就像某种未知存在的眼睛。 第十二章 诡异的留书 “哈——”刘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一天的练习让他现在只有趴在床上躺尸这一个想法。 扑通一声扑倒在床上，刘烨侧着脸望着窗外，明月高悬，几只鸟哗啦啦地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踩得枝条在月光下一晃一晃的。 “嗯？这是什么？”刘烨的目光移向窗边的小桌，与早上离开时相比，上面多了一张幽蓝色的卡片。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刘烨不太情愿地翻下了床走到窗边，拿起那张卡片看了看，正面印了一行他不认识的文字，反面则是一个欧式古典半身镜的图案。 突然，那行文字闪了一下，刘烨只觉自己的意识被卡片一阵一阵散发着的蓝光疯狂拉扯，短暂的眩晕之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奇怪的空间。 他所处的地方就像在一个巨大的时钟内部，四面八方都是暗金色的齿轮，大的有数十米长，小的只有手掌那么大。刘烨此时漂浮在这些转动着的齿轮之中，面前站着一个人，他戴着高高的黑色礼帽，穿了一身燕尾服，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手杖，打扮得仿佛一个魔术师，但他还戴着一副略有些可怖的哭脸面具，白色的面庞配上黑色细线眉毛，露出一双紫红色的眼，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美感。 “你是？”刘烨试探性地问了问，心里无比紧张，突然间被拽进这样的异空间，他有点不知所措，尽力回忆着前几日诗岚教过自己的进攻性魔法，刘烨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开始微微发光。 那人也不说话，脱下礼貌欠身对刘烨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接着把自己的手杖举到刘烨面前。 “你的意思是，要我拿着？”刘烨问。 哭脸面具人点了点头，刘烨散去右手的魔力，慢慢握住对方递过来的手杖，他努力平稳着呼吸，身后的左手光芒愈发灿烂。 那人双手合十，手杖顿时金光大作，转眼间便收缩成了钥匙大小，静静地躺在刘烨的手心里。 刘烨的眼神在苦练面具和手心的“钥匙”之间来回跳跃，此时此景太过诡异，对方是友是敌也无法判断，一时间他竟不知到底该作何反应。 哭脸面具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示意他把手里的东西收好。 做完这一切后，哭脸面具又拿出一个信封，恭敬地双手递在刘烨面前。 刘烨略微迟疑了一下，接过了信封。信封上封着火漆蜡，这东西他只在博物馆里见过，信已经消失在历史里很多年了。 “咚咚咚”齿轮空间里突然回荡起敲门声。 “刘烨，下来吃饭啦！” 是慕诗岚的声音！糟糕，一旦开门，她可能会有危险。 刘烨死死地盯着哭脸面具，却见他一步，一步，一步，不断向后退，随着他脚步的每一次落下，那些转动着的齿轮也逐渐变得透明。短短几秒，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四周的环境也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啪——”门开了，“刘烨？”门缝里慢慢探出诗岚的脸。 屋内迟迟没有反应，诗岚推开了门，只见刘烨像只海星一样趴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刘——烨——”诗岚双手叉腰，胸前的围裙上画着一只卡通小熊，她气鼓鼓地看着刘烨，“别睡啦！” “嗯啊——”刘烨慢吞吞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马上就来。” “哼。”诗岚轻哼一声，扭头就走，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呼。”刘烨松了一口气，从枕头下摸出那封信和缩小的手杖，也不是信不过慕诗岚，他真正在防备的是严鹤龄，虽然她是诗岚的爷爷，但欧阳谷的话让刘烨觉得，也许这层亲情并不是诗岚想得那么可靠。 “一会儿回来再看吧。”刘烨想着，把东西全部塞回枕头下。 来到一楼大厅，厨房前的吧台那儿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刘烨扫了扫，发现曾晨不在，严鹤龄一如既往，仍旧没有出现在这里，诗岚还在厨房里兴高采烈地忙活，欧阳谷和傅里叶面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说说笑笑，唐茵姐坐在他们俩左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指甲，欣赏着自己新上的指甲油。 晚饭是诗岚做的，不管怎么说，至少卖相要比唐茵大姐头做的煎饼好得多，而且，应该没有放那些副作用未知的魔药调料了。 刘烨选了个空位置坐下，愣愣地看着诗岚的背影，心里满是刚刚的事。那诡异的哭脸面具之下，究竟会是什么人呢？那封信里又写了什么？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而且按照欧阳谷的说法，世纪晨曦是一个很强大的组织，更有亚洲魔法总会理事之一的严鹤龄坐镇，那人却能够来去自如，是因为实力强大到自信完全不会被发现吗？还是说……刘烨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座几人的脸，难道是他们几个？ “啪嗒。”诗岚把一个碟子推倒他面前，“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刘烨揉了揉眼睛，“我就是太累了。” “太累了？也是，你今天修行得蛮辛苦的。”诗岚说。 欧阳谷越过傅里叶瞥了刘烨一眼，觉察到他有些不太对劲。 一转头，欧阳谷对上了唐茵的视线。 傅里叶从背后递给他一张字条：“刚刚有人来过。严先生发现的，我和大姐头去追，没追上。” 唐茵意味深长地对他点了点头。 由于心中一直挂着那封神秘的信，刘烨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勉强在厨房的吧台前坐了几分钟，他就站起来离开了大厅。 见状，欧阳谷傅里叶唐茵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姐头眉头一挑，指了指刘烨离开的方向，欧阳谷会意，立即默默地跟了上去。诗岚则皱着眉头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厨艺出了问题。 回到房间，刘烨靠着衣柜坐在地上，左手握着小手杖，右手捏着封着火漆的信，踌躇不定，一方面他很想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另一方面，对方目的未明，贸然打开又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自己现在仍旧是欧洲袭击事件的重点怀疑对象，如果在世纪晨曦这里引起什么事故，那自己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那张原本有着古怪镜子标志的小卡片，然而现在卡片已经都变成了一片空白，那行文字也不见了，卡片也不再一闪一闪地发出蓝光，只有背面的镜子标志还在。 2kxiaoshuo.com 手杖变的钥匙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封信了。 “咚咚” 听到敲门声，刘烨连忙把卡片信封和钥匙全部收了起来。 “请进。” “刘烨，我就不进来了。”是欧阳谷的声音，“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很方便，我到这里来只是想说，我们是伙伴。” “如果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我们会尽全力去帮助你，这是伙伴的义务。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欧阳谷的话让刘烨一时无言，他把信封举在眼前，灯光斜斜地照在上面却一点也透不过来，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纸。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等等。”刘烨站起来拉开了门，“欧阳谷，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哦？”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处的欧阳谷转过身，他半个身子在楼道的阴影里，半个身子在走廊的灯光下，对刘烨咧嘴露出一个自信的笑，“那我尽力而为。” “你想问什么？”刘烨合上房门之后，欧阳谷问。 “是这个。”刘烨拿出卡片翻到背面，指着那个古典半身镜问他，“你认识这个标志吗？” 没想到，原本自信满满的欧阳谷看到这个标志霎时面色大变，他从刘烨手里一把夺过卡片，双手不住地颤抖，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刘烨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欧阳谷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极度自信而且城府极深的人，居然会被这个标志吓成这样。他连忙抓住欧阳谷的肩轻轻摇晃，一边说：“喂！你冷静一点啊！” 欧阳谷被晃得逐渐清醒过来：“好了好了阿烨，别晃了。” 他推了推墨镜，声音重新变得自信而冷静起来：“这个标志是许多年前神秘消失的一个魔法组织的会徽，这个组织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天才中的天才，他们仿佛站在世界的背面，做事从不留任何痕迹；他们具备无与伦比的调查能力。在他们面前，再隐秘的计划也会无所遁形。这个组织就是‘mirror’，其创始人也就是被称为魔法之神的詹姆斯 J.克劳伦。” 刘烨皱了皱眉，类似的话几天前诗岚也讲过，这么说卡片是‘镜子’的人留下的？可他们不是已经都失踪了吗？算下时间的话，哪怕当时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现在也早已年过花甲，而刚刚那个戴着哭脸面具的人，虽然看不到脸，但刘烨能感觉到他并不是个老人，最多是个中年人，甚至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这个组织曾经无比强大，最后却神秘消失，对他们的去向众说纷纭，但最后总会的结论是，他们全死了。”欧阳谷锐利的目光透过墨镜直射出来，“如果这张卡片真的是他们留下的，那么总会的结论就是错误的。” 话说了一半欧阳谷突然停下了，刘烨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哈哈，但是总会的结论是不可能错的。应该是有人顶着‘镜子’的名头在做事，这张卡片就像一份战书，他们想通过世纪晨曦把‘镜子’复活的消息传递给魔法世界。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欧阳谷笑着摘下墨镜，“他们为什么要发给你？” “啊这，”面对欧阳谷的询问，刘烨无奈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从地下修炼室回来，这张卡片就已经在我房间里的桌上摆着了。” “我相信你。”欧阳谷拍了拍刘烨的肩，“所以我们更要想办法查清楚，为什么他们要把卡片放进你的房间里。你看，这个房间位于别墅的最里面，为了行动的安全，他们大可把卡片直接丢在大门口，我们一样会发现，可他们却选择了这样一个需要大费周章而且危险性很高的地点，而且恰好是你的房间，不是我、诗岚、傅里叶、大姐头、曾晨的房间，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刘烨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与你们不同，我是新来的。” “Bingo！还有一定，你现在是我们的调查对象。”欧阳谷舔了舔嘴唇，“把卡片丢给你，可以加深我们对你的怀疑，但实际上……” 刘烨接着他的话说：“实际上你们已经信任了我，所以这层计划失败了。可欧洲方面得知这件事之后，会进一步加深对我的怀疑，这样就会间接导致欧亚魔法总会之间的矛盾。” “没错，不过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后续的处理就交给我吧。”欧阳谷露出他招牌式的笑，“你是安全的。” 送走欧阳谷之后，刘烨再一次拿出了枕头下的信和手杖钥匙。 欧阳谷的说法从逻辑上看没有什么问题，至少是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但前提是，对方没有留下这封信和奇怪的钥匙。 “看来要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是非开这封信不可了。”事已至此，刘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心一横，撕开了信封。 “啊？”刘烨吃惊地叫了出来，信封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空白的信纸，“怎么会这样？” 纵使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和不解，由于线索的中断，刘烨只能将其暂时放在一边不去管，反正如果那个哭脸面具是想传达给自己什么东西的话，这次失败之后应该还会再次有所行动。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刘烨感叹，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刘——烨！”迷迷糊糊间，刘烨听到了诗岚充满元气的声音，紧接着肚子上就挨了一记肘击，“你看看都几点了！” 瞬间清醒过来的刘烨在床上缩成了一只大虾，他勉强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跑过了数字九。 昨天晚上一直到四点多才睡着，这个时间醒也很正常。 诗岚穿着一件长袖白衬衫，手缩在袖子里靠在窗边，遥遥地望着窗外的花园，微风轻轻撩动着她额前的刘海。如果不是肚子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疼痛的提醒，刘烨几乎就相信她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淑女了。 “今天的课也很重要哦。”诗岚轻声说，长发在风中微微飘荡。 “喂喂喂，你别这样说话。”刘烨对着诗岚的背影说，“就在一分钟前你才肘击了我，看着也太违和了。” “哼！”诗岚转身走向房门，头也不回地说，“赶紧穿好衣服下楼，我在静室等你。” 被一个人丢下的刘烨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愣了一会儿，耸了耸肩，从床上翻了下来。 下楼时碰到了正要出门的欧阳谷，他今天竟然穿了西装。 看到刘烨，他用口型说：“搞定了。” 刘烨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怎么还在磨磨蹭蹭的！”正在和欧阳谷演默片的刘烨被诗岚从背后拉住了衣领，“赶紧给我过来。” 欧阳谷看着刘烨被诗岚拖走，同情地摇了摇头。 第十三章 三个月后 “严理事。”‘世纪晨曦’一楼的图书馆里，沃森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本正在专心看书的严鹤龄面色一沉。 他把书反扣在桌面上，换上了一张和蔼的微笑着的脸。 不远处，沃森的身影缓缓浮现，手握着日月魔杖，淡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灰白色的双目古井无波，冷漠地看着严鹤龄。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透明，双脚悬空漂浮在地面上方，显然不是真身到场，只是一道投影。 “‘镜子’已经开始行动，我们也该开展进一步的计划了。” “理事长大人，我认为最好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 “哦？那么三个月过去了，严理事这边又有什么进展呢？” “理事长大人，这种事情急不得。”严鹤龄捻了捻胡须，笑着说。 “是吗，那么你又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收了一个天才弟子这件事。”沃森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他一个闪身来到严鹤龄面前。 严鹤龄不为所动，仍旧是一副笑脸，说：“怎么，理事长是来向老夫道喜的吗？” “是啊，严理事，在下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大礼呢。”沃森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魔杖，在两人中间出现了一把漆黑如墨的短剑，上面纹刻着暗红色的花纹。 短剑四周萦绕着幽蓝色的细线，看着就像流动的血液一般，见到这一幕的严鹤龄面色大变：“这是……影魔之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这是你寻找了很多年的东西吧，不用着急，它很快就会送到你的手里。”沃森微微笑了一下，“但是，有一个条件。你要让刘烨回到博云城，和你的孙女慕诗岚一起，当然，史密斯也会同行。” “诗岚……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牵扯进来。”严鹤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不想她再遇到什么危险。” “严理事，她是你的软肋。”又是一个闪身，沃森出现在了严鹤龄的身后，他温和的声音听着就像催眠一样，“一个有软肋的人是走不远的。” 严鹤龄握紧了双拳，他的脚下显现出一个黑色的法阵，仿佛水墨般的光芒喷涌而出，化作几道铁链将沃森的四肢紧紧缠绕起来。 沃森一动不动，任由严鹤龄束缚住自己，面色平静地说：“严理事，终止合作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严鹤龄没有说话。 沃森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身影突然从虚幻变得凝实，就在他的双脚触及地面的那一刻，“唰”，所有的铁链应声而断，化为筛粉。 “严理事，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还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继续你我之间的合作。”沃森抬起手，一柄纹刻着暗红色花纹的短剑在他掌心高速旋转着逐渐变大，直至一尺长短。 ranwena.net 他把短剑放在严鹤龄的面前，背对着他说：“鱼饵只有放进水里才能发挥价值，在这场游戏中，舍不得鱼饵的人最终会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沃森一边说一边向外走着，每迈开一步，他的身影就透明一分，“希望严理事能够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严鹤龄双手抱拳撑着自己的额头，一直沉默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你选择放弃，那这会是你此生，最大的失败。”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沃森的身影彻底淡去。 双手遮挡形成的阴影里，严鹤龄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 静室里，刘烨闭着眼盘腿坐在地上，右手托着一只扇动着翅膀深蓝色的凤凰，慕诗岚仍旧穿着那身洋娃娃一般的淡金色连衣裙，戴着一副镶边的平光眼镜，手里握着一本厚厚的书。她看了看聚精会神的刘烨，微笑着叹了一口气。 她“啪”地合上手里的书，摘掉自己的眼镜，说：“天才，真是让人嫉妒呢~刘烨，这才三个月，我就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刘烨收起魔法，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看着诗岚，没有说话，只是挠了挠头。 “唉，真拿你没办法。”诗岚摇了摇头，打开了静室的门，对刘烨说，“走吧，你的魔法修行到此暂告一段落了，我带你去认领属于你的魔杖。” “我的魔杖？”刘烨扶着地面站起来，“为什么是认领？” “因为，严格来说，挑选魔杖是一个双向的过程。”诗岚的手心里，白色魔杖浮现出来，“还记得我最开始的时候跟你介绍的魔器知识吗？魔器是用一些特殊的材料，也就是能够承载魔力的材料，刻上符文阵列之后制作而成的。当时有一点没有告诉你，在魔法的世界里，所有被刻上符文阵列的东西，都被认为具有一定程度的‘灵’。” 诗岚把魔杖递给刘烨，让他仔细观察一下。 这还是刘烨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诗岚的魔杖，与史密斯的不同，诗岚的魔杖要更为纤细，长度也要略短一些，史密斯那根看上去有一尺多长，诗岚的则不满一尺。魔杖上半部纹刻着连片的云状符文，握在手里有一种温热感。 “灵？”刘烨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魔杖，“什么叫‘灵’？” “嗯——就是类似于生命的一种东西，但不完全。”诗岚招了招手，刘烨手中的魔杖开始摇晃，一松手，魔杖飞回了诗岚手里，还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手心，“嘛，就像这样，用你们那边的说法，大概可以当做人工智能来看待吧。” “具备一定程度的智慧，可以回应主人的呼唤吗……”刘烨皱了皱眉，诗岚说得并不准确，魔杖的表现已经超出了现有人工智能的范畴，相比之下，‘灵’更接近真实的生命体，拥有和动物相近的情感。 “只要刻上了符文阵列，魔杖就会具备‘灵’吗？”刘烨问。 “不只是魔杖，所有的魔器，包括那些魔药也是。只要纹刻着符文阵列，不论是天生的还是人工的，都会产生‘灵’，当然，‘灵’之间会有区别，像它这样的，唔，算是属于比较低级的。”诗岚收起了自己的魔杖，接着说，“传说中那些天然形成的强大魔器所附带的灵，具备着和人不相上下的智慧，甚至可以化身成人型，可以交谈，不过嘛，几乎没有什么人见过就是了。” “天然形成的？” “嗯，必须是天然形成的才行，人工制成的魔器不论威力有多强大，都不会出现那种程度的灵。”诗岚靠在门框上撅起了嘴，“我觉得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不知道是哪些人以讹传讹弄出来的谣言，即使是目前存放在各大洲魔法总会的那些传世魔器，具备的灵的智慧离传说中那些也差得很远，都是骗小孩子的。” 刘烨无言地看着诗岚，“封建迷信”这样的词从魔法师的嘴里说出来，让他有一种异样的违和感。 “那，魔法也会具备‘灵’吗？”刘烨摸了摸下巴说，“毕竟魔法也是通过符文阵列产生的嘛，如果符文阵列是‘灵’产生的原因，那么魔法应该也会有吧。” 诗岚的大眼珠子转了转，这个问题她还从来没想过。 诗岚歪着头想了一想，说：“唔，也许会吧，但是从来没有人感受到啊。”她注视着自己的掌心，魔力渐渐凝结成一只火焰小狗，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这种东西，也会有灵吗？” 刘烨眨了眨眼，火焰小狗的身上的确没有刚刚诗岚魔杖的那种灵动感。 “好了好了，不说了，跟我来吧。”手掌一翻，诗岚朝刘烨摆了摆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静室。 “哇！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地方。”刘烨一声惊呼。 诗岚推开一楼图书室对面的门，刘烨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浓郁的檀木香味，呛得他不由地咳嗽了两声。 “哼，算你走运，我们世纪晨曦的魔器收藏，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有数的。”诗岚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打开了灯。 刘烨打量了一下四周，淡黄色的墙纸淡黄色的灯光，屋内靠墙摆放着八个木质的货架，一面两个，每个货架差不多三米高，有六层，每层都整整齐齐地放着几个箱子。很普通的储藏室摆设，但货架上方摆放的一系列人物相片和画像引起了刘烨的兴趣。 “这些是？”刘烨指着照片问。 “啊，那些是世纪晨曦的前辈。”正在货架前挑挑拣拣的诗岚被刘烨这么一问，瞥了一眼头顶的相片和画像说。 “前辈？” “嗯，世纪晨曦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哦。诶，别看了，快过来。”诗岚不太想继续聊相片的事，马上岔开了话题。 “我，傅里叶，诗岚，曾晨，还有大姐头唐茵，都因为十五年前的一场意外失去了双亲，在那之前，他们都是‘世纪晨曦’的成员。”三个月前欧阳谷的话突然在刘烨脑海中响起。 眼前的诗岚活泼开朗，可刘烨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喂，你发什么愣呢。” “没事，来了来了。” “来，你站在这里，会有惊喜发生哦。”诗岚站在屋子的正中间，指了指脚下，然后朝刘烨做了个鬼脸。 刘烨警惕地环视一周，经过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当诗岚做鬼脸时，她一定在说谎。 毫无异常。 他慢吞吞地挪到诗岚旁边，眼睛不断地向两边瞄。 “嘻嘻。”看他已经走到了位置，诗岚轻轻向后一跃。 “检测到无许可人员进入，检测到无许可人员进入，防盗装置启动中，防盗装置启动中。”一个机械的电子男音响起。 刘烨愣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选择了放弃抵抗，这段时间她折腾自己已经不下十次了，这丫头还真是玩不腻。 只见房间的各个角落忽然裂开，九柄颜色各异的飞剑升起，从四面八方向刘烨激射而去，然后堪堪在他身前两寸左右的地方停下。 尽管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飞剑突脸的那一刻，刘烨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呀！不好！”诗岚一声惊呼，飞剑突然又动了起来，一眨眼，九柄剑贯穿了刘烨的胸膛！ 一时间，刘烨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第十四章 枯木杖 “我要死了吗……”刘烨喃喃自语，“不要啊……我还没有成家立业——”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他这副模样，诗岚笑得肚子都疼了，蹲在了地上。 “喂，我要死了你很高兴吗？”刘烨白了诗岚一眼，把胸口的剑一柄一柄拔下来，“这是你换过的吧，魔术剑，亏你想的出来。” “怎么，你还想我用真剑把你插死不成——” “免了免了。”刘烨连连摆手，“还是做正事吧，怎么挑选，哦不对，认领魔杖？” “等一下哦。”诗岚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把架子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你就在这站好就行了，我会启动一个魔法阵，把你体内的魔力牵引出来。诶诶，等下你的魔力被牵引出来的时候，一定要控制好魔力释放的速度啊，可别把这里的东西弄坏了。” 说完，诗岚走到房间一角，取出魔杖在地上刻画起什么来。刘烨这才发现，这件房内的地砖上都刻着细密的纹路，连起来正好构成了一个魔法阵，但因为刻得很浅而且没有颜色，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而且这个魔法阵缺了一角，也就是诗岚正在补的地方。 “好了！”诗岚收起魔杖，用鞋跟敲了敲地面，“魔力牵引，开始。” 翠绿色的光芒升起将他包裹，“嘶——”刘烨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魔力被缓缓牵引出身体的感觉就仿佛热水漫过全身的酥麻一样，让人觉得十分微妙。 宛如一阵风，光晕裹挟着刘烨的魔力掠过架子上的魔器，就像听到了呼唤一样，一件件魔器从箱子里飞了出来，环绕着漂浮在他的身边。 “一、二、三、四……”诗岚一件一件数着飞出来的魔器数量，“咦？怎么只有八件，只有我那时候的一半不到。好奇怪，难道拥有‘绝对掌控’能力的魔法师，反而会不受魔器的青睐吗？” 刘烨睁大眼睛看了看身边漂浮的魔器，虽然只有八件，但却种类齐全，戒指，魔杖，披风，甚至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红色水晶制品，看着就像个缺了四分之一的海胆。不过，魔杖只有一根，与此前刘烨见过的完全不同，这根魔杖是木质的，而且歪歪扭扭的，感觉就是从树上掰下来的树枝。 “唔。”诗岚双手端在胸前，右手的食指贴在嘴唇上，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先她还以为会有很多魔杖主动选择刘烨的。 “怎么了？” “和我预想的有一些差别。”诗岚说，“唉，不过，这样也好，你也不需要挑了，反正只有一根魔杖，只能选它咯。” “那其他的这些呢？”刘烨指着剩下的七件魔器问，“这些我可以收下吗？” ranwena.net “啪！”诗岚用自己的白色魔杖敲了一下刘烨的脑袋，“你在想些什么啊？还想拿走全部？这里的每一件可都珍贵得很，免费给你一件已经很便宜你了好吗？” “嘿嘿嘿，我就这么一说。”刘烨摸了摸头，然后伸出手握住那根仿佛树枝一样的魔杖，轻轻摩挲了一下，它的表面光滑得惊人，和它的外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符。更奇怪的是，这么光滑的材料却又一点不滑手，简直就像是吸附在手上一样，这种矛盾的触感根本不是科学侧的材料可能拥有的。 “这就是我的魔杖……”刘烨握紧了手心的魔杖，“它有名字吗？” “你好像还挺喜欢。”诗岚眨了眨眼，“有……吧。” “有……吧？你这么不确定，那看来这不是什么有名的魔器咯。”刘烨笑了笑，“没关系，没有名字我可以自己取。” “什么嘛。”诗岚赌气似的从刘烨手里拿过魔杖，走到门口把它贴在了墙边的屏幕上，“虽然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魔器，但世纪晨曦的收藏品可没有差的。这里的存放的魔器数量庞杂，我哪记得住所有的名字嘛，要想知道的话，查一下不就好了。” 过了几秒，屏幕上显示出了检索结果。 “枯木杖，天然魔器。诶？没了？”诗岚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上的检索结果。 “枯木杖？倒是跟它的外形挺配。”刘烨走到诗岚身边，“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没想到世纪晨曦的收藏品里会有这样一件几乎没有介绍的魔杖，你看，除了天然魔器这一个词条，就没有其他了。”诗岚指着屏幕说。 刘烨眯着眼睛看了看诗岚身后的屏幕，对她说：“没有就没有吧，说不定这会是有什么神秘来历的宝物呢。” “要不，我们重新选一次吧？”诗岚眼珠子转了转，说。 “诶？为什么？” “魔杖对魔法师来说是如同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是伙伴！一旦选定，很少会再更换，所以，第一次选择时一定要慎重。”诗岚对刘烨漫不经心的态度不太满意，“如果选择了不适合自己的魔杖，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的。” “会有什么后果？” “嗯……后果是——哎呀，反正会很严重的。”诗岚跺了跺脚，“总之，魔法师是不会轻易更换自己的魔杖的，除非……除非原本的魔杖断裂损坏，不然，是绝对不会换的。” 刘烨只得点了点头，乖乖走回了先前的位置。 “嘿嘿，我们重来。”说着，诗岚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流程。 魔器再一次从四周的架子上一件件地飞出，然而结果却没有改变，仍旧只有枯木杖选择了刘烨。 “好啦好啦，就这样吧。”刘烨走到诗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之前不也说，认领魔杖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嘛，既然选择我的魔杖只有它，那么这也应该是所谓——命中注定？对不对。” “不许摸我的头！”诗岚气呼呼地踩了刘烨一脚，痛得他哇哇直叫唤。 “哼，你要是不在乎，那就算了。”诗岚的手环叮了一声，她看了一眼，“爷爷让我们去一趟，走吧，就在隔壁书房。” 两人推开书房的门，刘烨看见严鹤龄双手抱拳，坐在书桌后面，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头顶的星图悠悠旋转发出的声响。 “你们来了。” 严鹤龄的声音很低沉，刘烨觉得他似乎不是很高兴。 “刘烨，你可以走了。”严鹤龄说，“明天你就可以回到博云城，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诶？我？我可以走了？”刘烨指着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是有条件的。”严鹤龄右手一挥，可刘烨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来到书桌前，而是留在了原地，他手里的枯木杖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严鹤龄目光闪烁，但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鉴于英国魔法协会的袭击事件尚未查明真凶，你身上的嫌疑还没有完全解除。欧洲方面要求继续对你进行跟踪，这次你返回博云城，诗岚和史密斯会随同你一起前往，监视你的行踪。” “爷爷……我能说句话吗？”诗岚弱弱地开口，“我觉得刘烨他，是清白的。” “诗岚，我也相信是这样的，可总会那边就是这么要求的，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如果可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的。”和慕诗岚说话的时候，严鹤龄的语气变得很温柔，“沃森理事长指名要你前往，爷爷实在是无能为力。” 诗岚无奈地看了刘烨一眼，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我已经尽力了”的表情。 “唉，好了，你们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启程。”严鹤龄叹了一口气，“小岚，到了那里，有什么困难立即联系我。” “好。”诗岚应了一声。 她拉了拉刘烨的衣角，轻声说：“我们走吧。” 刘烨点了点头，朝严鹤龄鞠了一躬，和诗岚一起退了出去。 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严鹤龄的目光逐渐移到了刘烨手里的魔杖上，就是因为它的影响，自己刚刚的空间魔法才没有生效。 “那是，枯木杖……这么说，难道真的是他？还是，他真的已经死了……” 晚上，刘烨躺在床上，五指张开放在眼前遮着灯光，回想着在世纪晨曦度过的这三个月时光。真不敢相信时间过得这么快，被史密斯和慕诗岚“绑架”那天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转眼间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唐茵大姐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经常把“小心我杀了你啊——”挂在嘴边，但实际上是个像妈妈一样照顾着诗岚他们的非常温柔的人；欧阳谷看着痞里痞气，还经常开些不恰当的玩笑，可那一晚的交谈，足以证明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而且他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严鹤龄；至于傅里叶，尽管在刘烨面前他还努力维持着自己金发美男沉默寡言的人设，但诗岚早就把他遮挡自己真实性格的面纱捅穿了，本质上就是个闷骚男，而且八卦得很；还有曾晨，暗恋着诗岚却一直被无视的文弱书生，相比于其他人，他的魔法要弱得多，不过他是个计算机天才，为整个世纪晨曦提供着技术支持，也算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发光发热吧。 “话说回来，”刘烨转念一想，“我这么久没去上班，怕不是早就被公司开除了吧……” 幸好房租是一年一交的，回去了还能有地方住。 不想了，睡觉吧。 第十五章 重返博云城 第二天一早，刘烨被严鹤龄叫到了图书室。 严鹤龄信手一指，三楼的书架上摇摇晃晃地飘出一本书，缓缓飞到刘烨面前，他伸手握住。 “《array of soul》，灵魂阵列？”刘烨读出封页上的标题，“这是？” “克劳伦所写原典的抄本，”严鹤龄盯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反应，“你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吧，这本书你收好，尽快看完。”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刘烨有些迟疑。 “你们接下来会面对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所以，尽力变得更强吧。”严鹤龄看着刘烨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回去吧，马上要出发了。” 刘烨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门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书，指尖传来古书特有的粗糙质感。 “未知的危险。”刘烨靠在墙上低头沉思，走廊楼上传来其他人打闹的声音。 一墙之隔，诗岚靠在自己房间的墙上，手里握着一张相片，这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两人就这么隔墙相靠，彼此不知。 “真是头疼啊——我还是喜欢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呐。”刘烨打了个哈欠，不再倚着墙壁，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爸爸妈妈……”诗岚把相片揽进怀里，靠着墙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这次，我会需要杀人吗？” 收拾妥当后，刘烨打开了一楼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花园正中的一身穿着仿佛特工的史密斯，一身黑袍加墨镜皮鞋，头发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刘烨的嘴角不停地抽搐。 他热情地和史密斯打了个招呼，却只收获了一个点头这样冷冷的回应。刘烨也不生气，腿一弯坐在行李箱上等着诗岚出来。没过几分钟，诗岚出来了，一身纯白，吊带衫，贝雷帽，配上单尾麻花辫，和一旁不苟言笑的史密斯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哈——”刘烨呼出一口气，在空中凝成了白霜，“诗岚，现在是十二月底，你穿成这样真的不冷吗？” “嘁——就你多嘴，快点，我们赶时间。”诗岚轻轻一拉帽子，哼了一声。 “好，出发！”刘烨对着诗岚一笑，打了个响指，蓝色的光芒如潮水般卷住三人却又快速退去，三人仍在原地一动不动。 “额……”面对诗岚和史密斯的目光，刘烨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喂，你这样很丢师父我的脸的好不好！”诗岚用魔杖敲了一下他的头，“无杖传送不熟练就不要拿出来丢人啦。” 史密斯摇了摇头，拿出了自己的魔杖，念动晦涩的咒语，蓝色的光芒再次升起，三人消失在了原地。 “话说，你们住哪儿？”飞机上，刘烨低头看着书，不经意地问诗岚。 “嗯？”正在吃一个草莓冰激凌的诗岚转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得。 “我说，你们住哪儿？”刘烨又说了一遍，心底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诗岚不说话，就这样纯真地看着他。 刘烨眨了眨眼，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嘻嘻，我们当然是住在你的公寓里啦。” “喂喂喂，不会吧，你俩要住在我那儿？”刘烨坐正了身子，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诗岚买菜做饭，史密斯洗衣拖地的画面。 “好像还挺美好的？”刘烨想着想着，不禁露出了一副痴汉脸。 “刘烨。”诗岚用很温柔的语气说着，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嗯？”刘烨被她盯得发毛，脊背一阵发凉。 “你的脑子里，”诗岚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装的都是什么龌龊的东西呀，要不要我帮你打开检查检查，清洗一下呢。” “诶停停停停。”刘烨按住诗岚的头，打断了她的话，“认真的，你们到底住哪儿？” 诗岚哼了一声，挖了一勺冰淇淋：“我们住在安全屋啦，你也要待在那儿。” “安全屋，你们是特工吗？”刘烨重新拿起书，“我有自己的公寓，就不折腾你们的资源了。” 2k小说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诗岚把最后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她把一个黑色手环和一个蓝牙耳机放进刘烨手里，“戴好它，用魔法在博云城里太显眼了，以后我们尽量用这个交流。” 刘烨看着手里的黑色手环，内侧有一只小小的绿灯在一闪一闪。 他突然想起欧阳谷那天说过的话：“跟踪调查，秘密潜入，还有，暗杀。” 用力眨了眨眼睛，刘烨摊开了自己的双手，点点白色的光芒逐渐汇聚在掌心。 “就算有感知屏蔽魔法的保护，”诗岚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你也太嚣张了一点吧。” “对不起。”刘烨抱歉地笑了笑，刚刚一瞬间涌上心头的不真实感让他一时失了神，在世纪晨曦安稳地生活了三个月，他只接触到了宿舍般的日常，而欧阳谷说的那些仿佛只是遥远的故事，似乎永远不会真正发生。 “哼。”诗岚双手抱胸向后一靠，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理他了。 刘烨挑了挑眉，也不打算说什么，转头看向窗外，飞机已经在逐渐下降了。 底下是太平洋，一片碧蓝色的茫茫无际的海。这片世界上最大、最深、边缘海和岛屿最多的大洋，总面积超过1.8亿平方公里，比陆地面积总和还要大不少，和地球比起来，人类还真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存在。 不过，飞速发展的科学赋予了人类近乎神灵的力量，看着前方逐渐清晰起来的博云城，这座三十年前在大洋拔地而起的科技之城就是最好的证明，方圆千里一片荒凉，你却可以在这座城市里看到任何东西。 可控核聚变带来的无限能源使得海水淡化变成了一项只需要时间的廉价工程，农业消失在五十年前，生物技术的突破让人造蛋白质进入工厂流水线，食物再也不用从地里种出来，而无结晶冷冻技术使得跨越时间成为可能。此外，如果不是伦理上的问题，刘烨相信很多人一定会想着利用基因剪切技术把自己变成超人。 城市中心，一座超过一千米的白色高塔遥遥矗立，那是博云城的权力中心，全权由人工智能和机器人进行维护，联合国特派的五位领事就居住在那儿，负责管理城内的各项事务。 它的建造参照了《圣经·旧约·创世记》中，第11章记载的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的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通天高塔巴别塔，是现代人类建筑技术的最高水平的结晶，各种反常规的设计在它身上体现的淋漓极致。圣经中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 而几千年后，人们再次建立这样一座高塔，难道是再次想要成为神的隐喻吗？ 刘烨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甩出去，学习了三个月的魔法，自己的想法也逐渐变得奇怪了。 “不是，这，不是。”刘烨站在安全屋前，有点语无伦次。 “怎么啦？”诗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 “不是，这。”刘烨指着对面的楼，“那边就是我的公寓啊，住在这里和住在那里，这有什么区别吗？”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诗岚打开门走进去，“住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人接近你的公寓，接近你的公寓就代表对你感兴趣，知道吗？” 诗岚的话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刘烨面色古怪地站在门口，但是住在自己公寓对面这件事，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趁他发呆的工夫，史密斯走进了屋里，然后关上了门。 “嗯，嗯？”愣了一下，刘烨才反应过来，连连拍门，“开门啊！” “啪——”史密斯打开门，丢给刘烨一个箱子，“回你的公寓去收拾一下，速度要快，不要被人发现。” “愣着干嘛，快去啊。”诗岚从里屋探出半个身子，这么一会会儿的工夫，她竟然已经系上了那件胸前有着卡通小熊图案的围裙。 刘烨的眼角跳了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提着箱子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刘烨先生您好，由于您长时间未到岗，已经超出了合同规定的时限，所以公司依法解除了与你签订的劳动合同。”刘烨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念着贴在门上的通知单，“您违约在先，公司没有义务赔偿您相应的违约金，但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财务处已将部分生活补助款项打到了您的工资卡中，请注意查收。如有异议，欢迎您致电公司法律咨询处。” “果然……”刘烨又叹了一口气，自己对坏事的预感从来就没错过。 “另：由于您长时间未在家中，应您的同事宋流芸的要求，您在公司的杂物已经移交给她代为保管，请及时前往领取。2164年10月11日。” “宋流芸？”刘烨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亚麻色头发梳着单马尾******的女子，的确是跟自己一个研究室的同事没错，但两人关系也只能说是一般，为什么会主动向公司要求把杂物交给她保管？ 第一章 袭击 2164年9月3日深夜，英国伦敦。 圣保罗大教堂的后殿，空无一人的教堂大厅里，英国魔法协会会长马克 M.沃森（Mark M. Watson）正坐在铺着羊毛毯的座椅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根近两米长的古怪魔杖，这根魔杖长足有两米，顶端有着与纤细的杆身完全不相配的篮球大小的日月雕刻。 那魔杖锈迹斑斑，甚至还有几处指甲盖大小的缺损，可沃森却像捧着婴儿一样细致轻柔地擦拭着它。 月光从教堂侧面的彩绘玻璃中透过来，照亮了沃森的侧脸，穿着华贵金丝镶边白衣法袍的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五官如画上去的一般精致，最特别的是他那有着灰白瞳孔的双目，似乎有着看一眼就会陷进去的魔力，他淡金色的头发堪堪垂落在肩膀上，这是一张不论男女都会觉得自惭形秽的脸。 突然，沃森停了下来，他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教堂西侧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爆炸声，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教堂的顶部出现了裂纹，碎石不断掉落下来，教堂外亮起刺目的白光，所有的彩绘玻璃在白光亮起的刹那碎裂开来。 沃森用那根古怪的法杖敲了敲地面，他的脚底便浮现出一个白色魔法阵，法阵喷涌出的光芒刚刚将他包裹，整个教堂就淹没在了无尽的火焰之中。 沃森手持日月魔杖，踩着白色法阵悬浮在教堂上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支离破碎的结界。 一枚黑色的光球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以极快的速度超沃森飞去，而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燃烧着的教堂所吸引，一点没有发现临近的危险。 光球在沃森的身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几道蓝光闪过，十个穿着黑袍的魔法师出现在了沃森身边，他们的位置低于沃森半个身子。 “会长。”他们齐声恭敬道。 沃森没有说什么，而是朝光球的来处看去，几百米外的空中站立着一个身着白袍的魔法师，他把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两人凌空对峙了十几秒，那人身形一闪，来到了沃森面前，然后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白袍，诡异的是，衣服底下什么都没有，他消失了。 那几个黑袍法师作势要追，但沃森制止了他们。 “不用追了，清点损失”。很标准的英音。 黑袍法师们化作十道黑色烟雾，四散开来。 沃森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件白袍在夜风中缓缓飘落，慢慢悠悠地落进教堂的大火中，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一个小时之后，沃森仍旧靠在那张铺着羊毛毯的座椅上，“刺——啦”刚刚的十位黑袍法师之一史密斯（John Z. Smith）推开大厅的门走了进来，他惊异地扫视了一周，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教堂竟然已经恢复如初，四周的彩绘玻璃完全看不出碎裂过的痕迹，那场惊天大火仿佛只是一场幻梦，从未真实发生过一样。 “史密斯。”沃森的声音非常有磁性，浑厚而又有少年感，但却听不出男女，就像合成的标准电子音。 史密斯闻声松开了手，损失清点报告便飞入了沃森之手，他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纸张，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史密斯单膝跪地，不敢抬头看沃森的脸，沃森既是英国魔法协会的会长，也是欧洲魔法总会的理事长，是整个欧洲大陆乃至全世界最强大的魔法师，巨大的实力差距使得史密斯每次近距离单独面对会长时，都会感受到仿佛要窒息的压迫感。 “天堂之花，我知道你下一个目的地了。沃森露出了一个微笑，“史密斯，我有个任务给你。” 几个小时之后，意大利，罗马南部。 Gaius Julius（盖尤斯·尤里乌斯）家族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守护着魔法世界中最古老的祭坛之一“Molis（莫里斯）”，祭坛四周分布着破败的围墙，而中心则有着一座十米高的黑色尖塔，尖塔上密密麻麻地覆盖着远古时期的象形文字，塔底希腊诸神的浮雕。传说这是魔法的起源地之一，上古时期的伟大魔法师Gaius Julius Molis（盖尤斯·尤里乌斯·莫里斯）在此参悟出了最初的魔法，在祭坛中心的黑塔里，就存放着莫里斯曾经使用过的魔器，因此，居住在附近的尤里乌斯家族将其作为家族的荣耀保护了起来，时刻派驻了十名魔法师守卫着这座祭坛。 然而就在刚刚，一朵蘑菇云在这古老的魔法圣地冉冉升起，爆炸的闪光使这里宛如白昼，强烈的冲击波将象征着尤里乌斯家族荣耀的黑色尖塔击断成了两节，十名穿着暗红色长袍的魔法师倒地不起，俨然已经一命呜呼了。 沃森站在祭坛上空，目光冷冷地看着一地狼藉的祭坛，尖塔中的魔器已经不见了。 “你赢不了的。”他喃喃自语。 两天后，亚洲魔法总会特殊分部“世纪晨曦”。 一个穿着金色连衣裙，留着齐肩黑发的少女笑盈盈地跟眼前一身黑袍，戴着墨镜的史密斯打了个招呼。少女身后是一幢金碧辉煌的大别墅，一共有三层，别墅前后各有一个几十平米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玉兰，史密斯来时留意了一下，这个别墅区内与这一栋相连的其他别墅都没有住人，周边的房子都是空置着的。 fantuankanshu.com “史密斯先生，严理事已经恭候多时了。”少女说，“请进。” 史密斯点了点头，他身边的场景立即扭曲变换，眨眼间，他已经来到了一个气势恢宏的图书馆里，浩如烟海的书籍整齐地排列在围绕着屋子的书架上，这个地方足足有十几层楼高，天花板的位置是一副星图。 大厅中间的书桌前坐着一个身着唐装的白发老人，正和蔼地看着他。史密斯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已涌起惊涛骇浪，在刚刚被传送的那一瞬间，他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丁点的魔力波动，而且那个少女不在这里，如果他的感知没有出错，她应该是被传送到了其他的房间，同时传送两个人到不同的地方，史密斯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妙的空间魔法。 更为重要的是，即使现在，在史密斯的眼里，这个面相和蔼的老者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捕捉不到魔力波动代表着一旦他出手对付自己，史密斯不能做出任何提前反应，同样的，也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不同于沃森身上流露出的威压，这个老人用另一种方式展示了自己的强大。 “严鹤龄理事。”史密斯拿出一叠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欧洲总会对两天前袭击事件的初步调查报告。” “哦？你会说中文？”严鹤龄有点惊讶，这个英国人的普通话相当标准。 “大致情况，我已经从亚洲总会那里了解过了，比起这份报告上的内容。”严鹤龄简单翻了翻那份文件把它放下了，“我更关心的是，你们的会长，沃森，对这件事的看法。” “理事长的观点已经写在报告中了。”史密斯说，“在英国魔法协会遇袭当日，理事长就在协会，他与袭击者正面交过手，关于对方的术式分析，报告中也写得非常详细。” 严鹤龄皱了皱眉头，沃森那个老狐狸似乎没有告诉史密斯什么关键的信息，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既然如此，你先去欧洲总会在这的分部处等候消息吧，占卜结果出来我会立即通知你们。”严鹤龄把文件交还给史密斯。史密斯将文件放进黑袍的内袋里，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十点十分” “严理事。”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史密斯突然回过头，他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 “沃森理事长。”严鹤龄面色一变，正襟危坐。 “和我预计的一样，亚洲方面果然指派了你来处理这次事件。”“史密斯”很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你也已经察觉到了吧，失窃的那两件魔器。” “你既然拿了他的东西，他来找你，也不奇怪。”严鹤龄说，“你与他交手了？” “嗯，他很强。”“史密斯”舔了舔嘴唇，站了起来，“比你还要强很多。我希望你能把他找出来。你也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吧，我在伦敦等你的好消息。” 严鹤龄没有说什么，而是挥了挥手将他传送了出去，同时把史密斯腕表上的时间调回了一分钟前。 别墅外，史密斯的双眼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他隐约觉得刚刚发生过什么，于是他看了一眼腕表。 “十点十分” 看来是空间魔法造成的错觉。 送走史密斯之后，严鹤龄在空中抓了几下，摄来了四根蜡烛和一片龟甲。 将蜡烛分别立在四灵的位置上点燃，严鹤龄用魔力引导蜡烛的火焰灼烧着龟甲。 不一会儿，龟甲“砰”的一声爆裂开，上面的纹路隐隐约约的形成了一堆文字，前两个字是刘烨，后面是生辰八字。 “刘烨……” 第十六章 宋流芸 “这个宋流芸，是你的同事吗？”安全屋里，刘烨和史密斯面对面坐在桌前，诗岚在一旁踱步。 “嗯。”刘烨点了点头，“说得上是个朋友吧，但来往也不多。” “我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史密斯双手抱拳靠在下巴上，“当初我和慕诗岚刚到博云城时，就受到了不明袭击，如今我们重回此地，也许是有人给我们设下的陷阱也说不定。” “陷阱？”刘烨眨了眨眼，史密斯说得不无道理，这的确有可能是个陷阱，但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原本存在公司保险柜里的杂物箱里，有陈思允家的电子钥匙，想要查清楚陈思允的失踪之谜，一定得去他家里找找线索。 “刘烨，你觉得呢？”诗岚问。 “有这样的可能性存在，但不是太高。”刘烨摇了摇头，“但那些东西里有一样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去取。” 史密斯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冒这样的风险。 “那就去吧，我们一起。”诗岚拍了拍史密斯的背，对刘烨笑了一下，“大个子你不要那么紧张嘛，刘烨他今非昔比，就算再遇到三个月前那样的事，也完全可以自保，诶，对吧？” “呵呵……”刘烨勉强地笑了笑，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今非昔比了，我已经摆脱了原来那种无力反抗只能屈从命运的生活了。 可，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却…… 回忆中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掠过，刘烨紧握的双拳又慢慢松开。 “好吧，可以去。”史密斯点点头站了起来，“准备出发。” “这么快？”刘烨看了看眼前这两人的装束，撇了撇嘴，“你俩真的不换身衣服？诗岚的还好说，这种千金大小姐的打扮上街也没什么大问题，可你这身黑袍实在太显眼了一点吧。就算有‘感知屏蔽’的魔法可以让普通人注意不到你的奇装异服，但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有人暗中盯着我们的话，感知隔离可是起不了作用的。” “不用你提醒。”史密斯冷冷地说。 刘烨挑了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史密斯拿出魔杖，指着自己念了一段古怪的咒语，紧接一道红光将他包裹了起来，片刻之后，一个穿着冲锋衣挺着大肚子还有点秃头的油腻大叔显现出来。 刘烨的眼角跳了跳，说：“怪叔叔加美少女……这个组合怕不是还要更引人注目一点，史密斯大哥，你就不能变个正常人吗？” 史密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面容和善但身材高大的白发老头。 “一米九的白发老人……”刘烨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哼，”史密斯再施了一次魔法，这次他变成了一个穿着西装的魁梧墨镜男，站在诗岚旁边就好像是一个保镖。 “唉——”刘烨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至少看上去比刚刚要和谐多了。” 诗岚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捂着嘴偷笑。 半小时后，博云城东四区，宋流芸的公寓。 “302室……啊，就是这里。”刘烨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地址，“咚咚咚”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史密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诗岚则靠在栏杆上聚精会神地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迟迟没有人回应。 “奇怪，今天是周末，不在家吗……”刘烨又敲了敲门，“宋流芸，是我啊。” 诗岚看着天上的白云从兔子变成猫的形状，问道：“会不会是你找错地方了？” 刘烨又看了一眼地址，摇了摇头说：“不会，这个地址是公司内部的员工网站上查到的，除非她故意填了假地址，不然就是这里没错。” 诗岚走过来拉了拉门把手，一下子拉开了。 “诶？没锁。”刘烨探头看了看，屋里没有开灯，“好像也没人在家，这么粗心大意吗？” “快退！”史密斯一手一个拉住两人，猛地向后一拽，“果然是陷阱！” 一秒，两秒，半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虽然看不到史密斯的表情，但刘烨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现在的尴尬。 “额……”刘烨拍了拍史密斯抓着自己衣服的手，“现在，能松开了吗？” 史密斯冷哼一声，放开了两人，诗岚吐了吐舌头，默默地绕到刘烨这边。 “吱啦——”刘烨轻轻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而且也是制式公寓，布局跟刘烨那儿差不多，一个客厅一个房间。 fantuantanshu.com “很整洁嘛，比你家干净多了。”诗岚打量了一下周围，“喂，擅自进别人家门不太好吧。” “情况特殊，顾不了这么多了。”刘烨四处搜寻着自己的箱子，“反正我也被公司开除了，和她的缘分基本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估计，我和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啊，找到了。” 半透明的收纳箱静静地摆在房间内的窗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刘烨径直朝箱子走去，到了半路又突然停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嗯？怎么了？”诗岚问。 “我想到一个问题。”刘烨一字一顿地说，“这个地址是在员工网站上查到的，但员工网站是用我的工作账号登陆的。” “所以呢？” “贴在我家门上的字条上的落款是10月11日，现在已经是12月底了，也就是说我已经被公司开除了接近两个月，按照这个时间，我的工作账号应该早就被注销了，可就在刚刚，我的工作账号还能正常使用。”刘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的诗岚，“这就表明，我还没有被公司开除，那张字条也不是公司的人留下的，这些都是诱饵，引导我们到这里来的诱饵。” 不约而同的，三人同时取出了自己的魔杖。 刘烨紧紧握着枯木杖，手心不断地冒汗，死死地盯着窗外；诗岚站他身后两米远的地方，面朝客厅外侧的阳台，手微微地颤抖；史密斯面色凝重地守着大门，手里的魔杖隐隐发出金光。 半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刘烨和诗岚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各自的魔杖，只有史密斯还警戒着四周。 “看来是我想多了。”说着，刘烨向收纳箱走去。 “等等！”诗岚叫住了他，魔杖轻轻一指，给刘烨的身上套上一层光幕，“套个保护咒再过去，好了，去吧。” 刘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起收纳箱，慢慢倒退着走到诗岚身边转身，然后两人一起走到史密斯身旁。 “如果不是陷阱，对方这么大费周章究竟想要做什么？”史密斯眉头紧锁，指了指房里随处可见的玩偶，“你的这个同事不简单，屋内的摆设看似平平无奇，但这些玩偶的摆放却形成了一个魔法阵列，但这个阵列很奇怪，而且不完整。” “宋流芸是魔法师？”刘烨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一个亚麻色头发，梳着单马尾，******的高挑女子，很难想象这个有一点点书呆子气质的同事和魔法有关联，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只是，宋流芸究竟想做什么？ “她的目的，似乎就只是想让我拿回这个箱子。”刘烨皱了皱眉，“但只是这样的话，其实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约在其他地方比如咖啡馆之类见面，她魔法师的身份也不会暴露。除非她有什么不能与我见面的理由，还有非要我们来这儿的理由。” “而且，如果是她故意留门的话，万一小偷进来了怎么办。”诗岚说，“除非，这里的东西除了你以外，谁都拿不走。” “除了我以外？”刘烨突然想到去七月自己生日的时候。 “这个手机挂饰送给你，就当生日礼物了。” 宋流芸抛给坐在工作台前写报告的刘烨一个硬币大小的小葫芦。 “生日礼物？谢谢啊。” 刘烨摸出手机，捻了捻那个小葫芦，然后捧着箱子经过大门，葫芦挂饰顿时亮起幽幽的蓝光，屋里的玩偶嗦嗦抖动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刘烨心里一沉，宋流芸在那么久之前就盯上了自己？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暴露自己魔法师的身份，也不清楚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刘烨说着拍了拍手里的收纳箱，“但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赶紧回去吧。” “她这么大费周章，让我很好奇这个箱子里面是不是多了什么特别的东西。”诗岚走到刘烨身边，盯着半透明的箱子看了看，“说不定她为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哦。” “一个潜伏了这么久的魔法师……”史密斯面色凝重，“她应该察觉到了九月我们带走你时产生的魔法波动，知道你接触到了魔法，所以才会选择布下这样的设计。” 刘烨挠了挠头说：“唉，先不管那么多了，赶紧走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第十七章 天堂之花的下落 回到安全屋之后，三人在客厅围着一张桌面是液晶屏的茶几坐下，刘烨打开了收纳箱。 “额，水杯、衣服、还有闹钟……唉，果然研究资料都被公司回收了吗？”刘烨蹲在地上，一件件把东西从箱子里取出来，“连公司配发的电脑都被收走了。” 诗岚悄悄地溜到他身后，猛地探出手将藏在箱底的一本杂志拿了起来，故作惊讶地说：“诶？这是什么？夏日限定——诶~原来你有这种癖好啊——” “喂喂喂喂，还给我。”刘烨一把夺回杂志放回箱底，“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啊，还有，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别闹了。”史密斯轻轻拍了拍桌子，“刘烨，箱子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多了个这个。”刘烨丢给史密斯一个U盘，“但是我的电脑被公司收走了，暂时打不开。” “能打开吗？”史密斯转手一抛，U盘到了诗岚的手里。 “唔，恐怕不行，有密码。这些东西还是曾晨比较在行。”诗岚把U盘贴在桌上，跳出一个蓝色弹窗，“我来问问他们。” 说着，诗岚走向里屋，看着是去联系世纪晨曦的人了。 “话说，”刘烨把头转向史密斯，“魔法师不是都不喜欢科技吗，为什么宋流芸会用这种方式留下信息？” “我说过，她不是普通人。”史密斯轻轻摇了摇头，“能够和你在一起做了这么久的研发工作，足以证明她对科技非常了解，会用这种方式给你留下信息也不意外。而且，并不是所有的魔法师都讨厌科技。” “不是所有？”刘烨有些惊讶。 “嗯，相当多的魔法师都不排斥科技，而且大部分魔法师虽然不喜欢，但也会使用现代科技。”史密斯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个手机，在刘烨眼前晃了晃，“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魔法界的高层都对科技很有兴趣。” “高层？”刘烨回想了一下严鹤龄的图书室，好像没有使用什么科技产品。 “沃森理事长就是如此，尽管以他的实力，几乎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但他还是做了很多的研究。”史密斯收起自己的手机，“在过去，魔法师认为科学是认识世界的错误道路，但最近三十年，顶尖魔法师们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什么微妙的变化？”刘烨问。 然而史密斯并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到了阳台上静静地望着窗外，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刘烨没办法，只好继续清点起箱子里的东西。 fantuantanshu.com “奇怪，钥匙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史密斯回过头看着他问。 刘烨挠了挠头，说：“钥匙，陈思允家的钥匙。” “陈思允？”史密斯皱了皱眉，“是谁？” “就是你们来找我那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寸头。”刘烨在空中瞎比划了几下，“他在那次卡车袭击中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哦，我有印象。”史密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他不仅成为了科学界的目标，还同时被魔法师盯上了。” “魔法师？你是说宋流芸？不会吧，他们都没见过面。”刘烨不太相信，“而且陈思允他对魔法师也没什么价值吧。” “那可不好说。”史密斯微微一笑，“你之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还有一件事，你的员工账号能够继续使用，说明你根本就没有被开除对吧？那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你的东西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刘烨一愣，史密斯说得没错，自己大概率没有被公司开除。那必须有一个人在维持着自己还在上班的假象，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宋流芸。而眼前这箱杂物……既然没有被辞退，这些原本放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也就失去被公司清理的理由了。 “所以，这些都是宋流芸挑选过的。”史密斯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她已经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陈思允家的钥匙吗……”刘烨喃喃自语，他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明白了，原本只是自己一个人，没想到现在连陈思允都与魔法师有了纠葛，难道说袭击英国的人和宋流芸背后的人之间有某种联系吗？ 伦敦，意大利，沃森，严鹤龄，宋流芸……还有交给自己空信封的那个戴着哭脸面具的家伙，他们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啊——”刘烨痛苦地揉搓着头发，“信息太少根本没法推理啊——史密斯大哥，你会追踪术吗？能不能帮我查查陈思允的下落？” “不会，会也不行。”史密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追踪术式相当复杂，属于很偏门的魔法，会的人并不多，而且我们在博云城内必须尽可能少得使用魔法，这是理事长亲自交代的，想必慕诗岚那边，严理事也专门提点过。” “怕暴露身份？可我们身上不是有感知隔离的术式吗？”刘烨有些不解。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史密斯摇了摇头，其实对于这件事他有自己的猜测，但他没有证据，也不想现在告诉刘烨他们。 “我回来啦。”诗岚走进客厅，“刘烨，告诉你个好消息，欧洲方面终于确认了你的清白，现在你不是圣保罗教堂和尤里乌斯祭坛袭击事件的嫌疑人啦！” “呼——”听了诗岚的话，刘烨松了一口气，这块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了，但他突然又意识到不对，“诶？等等，那你们……是不是就要走了？” “不会不会，你在想什么呢？爷爷说，你在世纪晨曦学了那么多魔法，就已经是世纪晨曦的一员了，所以，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接下来我们会帮你追查陈思允失踪案，至于袭击事件嘛，就交给欧洲人自己去查咯。”说着，诗岚瞟了一眼一动不动坐着的史密斯，“很快唐茵姐他们都会过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的。” “那个U盘呢？”刘烨问。 “还在解析，加密的方法非常复杂，曾晨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我没怎么听懂……但至少还需要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不过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估计到这里也差不多就能解开了。” “耐心等吧，我有预感，里面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史密斯慢慢闭上了双眼。 “喂，你不准备回伦敦吗？”诗岚问， 史密斯没有回答。 刘烨看了一眼诗岚，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诗岚做了个鬼脸后，也安静地盘腿坐了下来，三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三个小时之后。 “啪。”安全屋的门开了，穿着紫色长裙的唐茵打了个哈欠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欧阳谷和傅里叶，曾晨则满头大汗地捧着电脑走在最后。 “唐茵姐！”诗岚蹦蹦跳跳地过去拉住唐茵的手臂，“我们等你好久啦。” “你们好啊！好久不见！”欧阳谷兴高采烈地跟刘烨他们打招呼。 “你怎么像是来旅游的一样，还好久不见，明明我们是早上才出发的……”刘烨仍旧盘腿坐在地上，身边摆着半透明的收纳箱，“莫名其妙我就成为世纪晨曦的一员了，总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嘿嘿，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我们是‘伙伴’嘛！”欧阳谷笑嘻嘻地轻轻锤了胸口刘烨一拳。 “怎么样，U盘解开了吗？”刘烨问。 “还没有，”曾晨把电脑放在桌上，说，“这个磁盘的加密方式除了传统的SHA1算法以外，还引入了阵列的排列组合，除非是像我这样精通计算机的魔法师，不然根本无法解开，这一点很奇怪，因为我这样的人非常非常少。” 傅里叶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金发刘海，淡淡地说：“既然是对方故意留下的信息，就代表她知道你一定能解开。” “换言之，”欧阳谷咧嘴一笑，“那个宋流芸清楚地知道你身边的魔法组织是世纪晨曦，并且知道我们的存在，了解我们每一个人的特点。” “哈——欠”唐茵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这次有点棘手呢。” “解开了！”曾晨快速地敲动着键盘，“嗯？怎么只有一张图片？等等，这，这是……” 曾晨瞪大了眼，双手颤抖地指着屏幕，一朵暗蓝色的花正缓缓地旋转。 “银灰色的茎上天生有着淡金色的天使图案，暗蓝色的花瓣中纯白的花蕊交织成飞鸟的形状。”一直闭着眼的史密斯突然开口道，“没错，这就是天堂之花。” “没想到，英国魔法总会失窃的魔器会出现在这里。”傅里叶的双眸里跳动着蔚蓝色的火焰，“这下两件事连起来了。” 刘烨面色黯淡，他最不希望的事还是发生了，原以为陈思允只是别人绑去做科研，性命无忧，却没想到真的和魔法界扯上了关系。 诗岚看他情绪低落，轻轻拉了拉他的袖管。 “我没事，”刘烨对诗岚笑了笑，“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第十八章 潜入 “接下来的行动安排吗……”欧阳谷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阿烨，之前陈思允有跟你提过他当时在和什么人接触吗？” 刘烨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三个多月前的那天早上。 “‘眼泪’，是眼泪的人！”短暂的沉默之后，刘烨一声惊呼。 “‘眼泪’？是什么人？”唐茵斜靠在沙发上，对着他们这边挑了挑眉，问。 “是一家科技公司，他们的人在三个月前找过陈思允要和他签约，投资他研究的项目。”刘烨说，“那是个有点不太实际的设想，已经好多年了，他才终于找到愿意投资的企业。” “可是既然已经签了合同，再绑架他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吧。”诗岚咬了咬嘴唇，“为什么要冒那么大风险呢？明明只要等陈思允自己找上门呀。” “这……”刘烨一时语塞，诗岚的话不无道理，‘眼泪’貌似没有必要用违法的手段。 “说到三个月前，诗岚，还有史密斯先生。”欧阳谷双手插兜靠在墙边，墨镜遮住了他的双目，“你们那时候来的时候，似乎遇到了一起事故？” “嗯，”诗岚说，“是有……” “不，那不是事故。”史密斯打断了诗岚，“那是一次针对我们的攻击。” 他的话让刘烨面色一沉，虽然早有猜测，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肯定的答案。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地下管道的突然破裂产生了威力强大的冲击波，冲破了地面进而击飞了正在上方行驶的卡车，现场的照片也证实了地面爆开这一事实，可他一直觉得那件事太过巧合，就像，就像是专门为了制造混乱，给诗岚史密斯他们带走刘烨创造机会一般。 “攻击？”欧阳谷眉头紧锁，“这更奇怪了，如果是要绑架人的话，这种规模的攻击很有可能不慎造成目标的死亡，除非……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陈思允。史密斯先生，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不清楚，我当时追了出去，但什么都没发现。”史密斯微微摇了摇头，“而且现场没有魔法的痕迹，也许对方根本就不是魔法师。” “咳，”唐茵清了清嗓子，懒洋洋地说道：“综合已有的情报，‘眼泪’是我们探查的首要目标，当然，另一条线，也就是卡车袭击的操纵者我们也要追查。小岚和小谷你们两个就负责潜入‘眼泪’的内部进行调查，傅里叶和我去追查另一波人，曾晨留守安全屋，给我们提供情报和技术支持，就这么定了。至于史密斯先生你呢，”唐茵转过身，“就自己决定要做什么吧，我没有安排你工作的权力。” 几人点了点头，没什么异议。 “诶？我……我呢？”刘烨举起右手，“唐茵姐你没给我分配任务啊。” “你……”唐茵撇了撇嘴，“你没什么经验，就待在这里陪着曾晨吧。” “我想，”刘烨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我想做潜入工作。陈思允是我的朋友，这件事我必须出自己的一份力，我，我想自己救他！” yawenba.net “刘烨，”唐茵慢慢站起来，走到坐在地上的刘烨面前，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觉得，留在这里就是不出力吗？你要这样说的话，曾晨可是会生气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刘烨稍稍后仰，唐茵身上有一股浓郁的紫罗兰香，“我只是觉得……” “好了好了，”唐茵站直身子摆了摆手，“你就和小岚小谷他们一起去吧，诗岚也没什么经验，欧阳谷会负责照顾你们的。” 两天后，凌晨一点十分，暴雨。 慕诗岚、刘烨、欧阳谷三人穿着黑色斗篷式的雨衣和长筒雨靴，站在一栋居民楼的天台边沿，遥遥地望着对面的大楼。 风雨交加，天空中不时划过一道道耀眼的闪电，银白色的电光不断照亮着对面大楼的巨型标牌，暗红色的“TEARS”在浓重的夜色之中就好像鲜血写成的一般，十分瘆人。 刘烨向四周看了看，一旁的建筑有不少还亮着灯。 “三分钟之后，方圆一公里的区域会出现三个小时的停电，与此同时，‘眼泪’内部的备用发电机组会启动，维持防盗系统的正常工作，但灯光不会工作。与此同时，曾晨会向‘眼泪’的防盗系统发送一种病毒，这会让服务器瘫痪三十秒的时间，我们就趁这个空隙，用风影术从大楼的侧门进入公司内部。”欧阳谷说，他的脸埋在雨衣兜帽的阴影里，只看得见他宛如刀削般线条分明的下巴。 “记住，进入公司内部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魔法。”欧阳谷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在我们确定对方绑架了陈思允之前，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即使找到了他，也尽量以不引入注目的方式把他带出来。严先生特别强调过，魔法师在这座城市暴露身份会有难以预料的危险。所以，一定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魔法。” “是。”刘烨和诗岚异口同声的回答，但两人雨衣下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心里十分紧张。 “三，二，一。”随着欧阳谷的倒数，周边区域的灯光瞬间消失，黑暗霎时间吞没了一切。 “动手。”欧阳谷一跃而下，身躯化为一道黑色的旋风，直奔大楼侧面而去。 诗岚和刘烨对视一眼，也一跃而下。 一楼的警卫室里，三个穿着保安服的人正围在桌前打斗地主。 正好一把结束，面朝监控屏幕墙的警卫打了个哈欠，眯缝着的双眼看到所有的屏幕居然是一片漆黑，皱着眉头想了一想，然后吓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喂，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监……监控没了。”他指着屏幕结结巴巴地说。 “嗯？”坐在他对面的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回过头看去，没有任何异常，画面已经全部恢复，“你看花了吧，这不好好的吗？哈——欠，来来来，继续打牌。” 那人疑惑地摸了摸警卫帽的帽檐，略带忐忑地重新坐下。 “诶，别想那么多了，公司里又没什么可偷的，更何况所有房间的门都有电子锁，你就是太困了出现幻觉了。”坐在对面的两个警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下他。 另一边，欧阳谷三人穿过一扇窗户，在一条幽深的走廊里停下，刘烨和诗岚靠在脱下雨衣的兜帽，靠在墙上大喘气。 欧阳谷转动右手手腕上的手环，在墙上投影出一张地图，轻声说：“这是公司内部的地图，地面上一共三十六层，地下部分未知，现在有人工作的是第七，十一，十九层，我们现在所在的是第五层南部的走廊，这里是监控的死角，走廊尽头就是楼梯。地面上的曾晨已经用微型无人机查过了，没什么可疑之处。我们的着重调查点是地下这部分，”他指了指地图的下半区，“进入地下的实验区域需要拥有高级权限的ID卡，所以，我们需要去三十五层的总经理室找找。” “找不到的话，怎么办？”刘烨说，“这种卡通常会随身携带吧。” “找不到。”欧阳谷目光一凝，“那就只能使用空间魔法了。” “地形未知时使用空间魔法太危险了啊！”诗岚轻呼。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好过直接打劫公司管理层吧。”欧阳谷戴上兜帽，“走吧，我带你们走一条监控看不到的路。” 楼道里静悄悄的，漆黑的夜色从窗户里透进来，侵蚀着本就不明亮的安全灯。拾级而上，雨靴触碰台阶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梯井里，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刘烨紧绷的神经。 “呼——呼——”不停加速的心跳让刘烨不住地喘气，强烈的紧张感让他小腿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能跟上欧阳谷的步伐。 “阿烨，不用那么紧张。”欧阳谷突然不走了，他回过头，对刘烨露出一个自信的笑，“真要被发现了，大不了就打出去，然后我们马上回世纪晨曦。” “呵呵……”刘烨很勉强地笑了笑，不过欧阳谷的话让他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那种紧张感也变淡了一些。 诗岚也默默地走到刘烨旁边，和他并肩向上走。 “到了。”欧阳谷停下了脚步，面前是一扇两米宽的自动门，它和走廊的材质似乎是相同的，颜色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门框上跳动的绿色指示灯，甚至都看不出来这里有扇门。 “也有电子锁，我们……”刘烨话音未落，眼前的门突然开了！ 欧阳谷面色一变，一个后撤步跳到门边，隐藏在雨衣下的骨节分明的手里，一支萦绕着暗红色光芒的魔杖浮现出来。 “你们紧张什么，是我开的。”三人的耳机里突然响起曾晨的声音，“我黑进了防盗系统，但是地下室的系统和地面上的是相互独立的，我还在努力，你们先看看总经理室里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三人面面相觑，诗岚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欧阳谷尴尬地看着刘烨，刘烨也尴尬地看着欧阳谷。 刘烨指了指门内，悄声说：“进去吧。” 欧阳谷点了点头，转身迈进了浓重的黑暗里。 第十九章 会哭泣的机器人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欧阳谷轻手轻脚地摸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月光霎时间穿过了落地窗，洒落在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屋里的摆设在月亮的照耀下逐渐清晰了起来。 左手边摆着一张无比豪华的办公桌，不过桌面上乱糟糟地摊了很多文件，这个总经理似乎不是一个很整洁的人。办公桌背后是一个高大的实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很多书，刘烨走近看了看，发现什么都有，从管理学到心理学，从小说到诗歌，还有一部分法学的书籍，不知道这人是博览群书还是拿着这些装装门面。 办公桌的对面摆放着一张低矮的玻璃茶几和一套蓝色的皮沙发，但和办公桌之间的距离相当远，刘烨目测了一下，可能得有十五米，这样的摆放方式给他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就好像中间应该还有什么一样。 “欧阳谷，诗岚，你们看这里。”刘烨指了指脚下的空地，“这么大的地方空置着，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原本应该放着什么？” 正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堆里翻找的欧阳谷抬起头，目光扫了扫刘烨站着的地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阿烨，不用管这个。无论这里是否曾经摆着什么，都与我们的计划无关。” “刘烨，你来看这个。”诗岚朝刘烨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手里的一份文件。 刘烨走到诗岚身边，接过那份文件，看到扉页上照片的那一刻，他瞳孔骤缩，捏在文件夹边缘的手指猛地用力，按得塑料封面都扭曲了。 “陈思允……果然，果然是他们绑架了陈思允。”刘烨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这一切，恐怕得去问地下实验室的人了。”欧阳谷微微一笑，扬了扬刚找到的ID卡、 刘烨慢慢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把文件放回办公桌上，点了点头。 凌晨两点十五分，‘眼泪’地下实验室入口。 厚重的钢铁大门横在走廊当中，走廊的上下左右四面全是光滑的金属墙壁，灯光仍然没有启动，狭长的通道内只有警示灯散发着微弱的绿光，欧阳谷检视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之后，用刚刚找到的ID卡，在右侧的读卡器上刷了一下。 “滴——” 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清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悠悠的回音一直回荡在走廊里，传播到他们身后遥远的黑暗里。 “滋——嗤——”空气阀的声音响起，这块巨大的钢板缓缓地向里转过一个角度，欧阳谷伸手一推，形成一道勉强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三人侧着身子逐一通过，迈过大门的一刹那，耳机里“刺啦”一声，信号被隔绝了。 刘烨看到了一副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他们站在钢制的楼梯上，楼梯回旋着向下不断延伸，这里离底部足足有四五十米高，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广场，广场上一行行排列着数不清的圆柱形培养皿，大多散发着绿光，远处有一些则是异样的红色，每一个培养皿外都接着许许多多的软管，而容器之中浸泡着营养液的，竟然是人的大脑！ cxzww.com “这！”刘烨的腿有点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诗岚脸色惨白，显然这副场景也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欧阳谷对眼前的东西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皱了皱眉头，说：“这里的灯光没有熄灭，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欧阳哥，这，这都是什么？”诗岚指着下方的培养皿问，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我想，应该是人脑吧。”欧阳谷淡淡地扫了一眼说，“这些人搞出什么恶心的东西都不奇怪，我们不需要弄清楚他们在做什么恶心的勾当，当务之急是找到陈思允，然后安全地离开这里，走吧，时间不多了。” 刘烨看了一眼手环，两点二十，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要探查完这么大的区域，还得留空离开，确实很紧张。 三人轻手轻脚地沿着楼梯向下走去，欧阳谷走在最前面，诗岚走在中间，刘烨跟在最后，他不断地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黑暗的死角里突然窜出来。 “实验体编号：10037 批次：三” “实验体编号：9998 批次：三” “实验体编号：944 批次：二” “实验体编号：158 批次：二” “实验体编号：17 批次：一” 刘烨观察着培养皿底部的标牌，发现所有批次为“一”“二”的培养皿都是红色，只有“三”的才散发着绿光，但是批次为“三”的培养皿数量远远比批次“一”“二”加起来还多。 “呜呜——” 走在最前面的欧阳谷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打量了一眼诗岚，挑了挑眉：“你吓哭了？” “什么嘛！虽然这里是很吓人没错，但我才没那么胆小呢。”诗岚用拇指指了指身后，“是刘烨吧，我听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我？”刘烨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是我啊，我刚刚一直在看这些培养皿的标牌。”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阵哭声不是欧阳谷的，不是慕诗岚的，也不是他刘烨的，那……会是谁的呢？ 想到这里，刘烨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四肢也逐渐变得僵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呜呜——”的哭声似乎就在他的身边，仿佛近在咫尺。 诗岚也被吓到了，呆呆地捂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欧阳谷一甩袖子，手里再度出现了那根萦绕着暗红色光芒的魔杖，如果真的出现什么危险，他将立即使用魔法，至于“难以预料的危险”，那些东西哪有同伴的性命重要。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上了刘烨的后背，力量不大，可足以把刘烨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他大叫一声向前一跃，在空中完成了转身，不停地穿着粗气，“咚咚”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一米高的机器人，它的外貌跟人类小女孩差不多，但身上的机械关节还是很清楚地表明了它的身份，此时它的“眼睛”正红绿交替地闪着光，并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机器人？”欧阳谷握着魔杖，指着它，缓缓走到两人身前，“阿烨，你对科学了解的比较多，这个东西危险吗？” “咳咳。”看到是这样一个机器人，刘烨断裂的理智线渐渐复原，“危不危险很难下定论，但它身上似乎没有携带什么武器，而且这里的警报并没有触发，它可能不具备和外部通信的功能。” “它为什么在哭啊？”诗岚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指着这个机器人问，“这个声音肯定是哭声啊，而且你们看它的眼睛。” “你有名字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欧阳谷试探着问了问，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这个机器人只是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哭声。 “你的任务是什么？”欧阳谷向前走了一步，然后重复了一遍，“你的任务，是什么？” 还是没有回答，但机器人很明显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在，害怕？”刘烨摸了摸下巴，往旁边移了几步，和欧阳谷拉开距离。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机器人朝刘烨的方向靠拢过来，停在了刘烨身边，并且止住了哭声。 “这是怎么回事？”欧阳谷眉头紧锁，“它有自己的情感？” “不清楚，据我所知，目前的人工智能是没有感情的，不，这样说不准确，应该说是不会有‘害怕’这种情感的，即使有，也只是人工输入的代码让他们躲避危险而已，魔法不在现有的知识框架体系内，她应该不会有刚刚那样刻意躲避的行为，而且她连基本的问答都做不到，不像是人工智能。” “那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欧阳谷收起魔杖，走到刘烨身边，机器人竟然向刘烨的身后躲了躲。 “人工智能的情感算法是依靠价值综合器完成的，能拥有这样高级算法的机器人，没道理连问答都做不了。”刘烨瞥了瞥像个遇到了怪大叔的小孩一样“害怕”地藏在自己身后的机器人，“她的智力貌似只有婴儿的水平，但却拥有很高级的情感表达，这一点很奇怪。” “她好像还，挺可爱的。”诗岚也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机器人的脑袋，这次它没有避让。 欧阳谷目光闪烁了几下，拿起魔杖指着它，暗红色的光芒逐渐汇聚在魔杖顶端。 “你要干嘛？”刘烨愣了一下。 “毁了它，我们不能暴露。”欧阳谷冷冷地说。 “不，不用这么做。”刘烨握住了他的魔杖，欧阳谷犹豫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魔法。 “为什么？”欧阳谷双手抱在胸前，怀疑地看着刘烨身后的机器人。 “我刚刚说了，如果她能通信的话，我们早就暴露了。”刘烨直视着欧阳谷鹰一般的双目，“所以她对我们应该没什么威胁，而且，使用魔法本身也会增加我们暴露的风险。” 第二十章 克隆网络 “好吧，暂时不动它。”欧阳谷走到最前面，然后回过头看着刘烨，“那你准备怎么做，让她一直跟着你吗？” 刘烨低下头看着拉着自己衣角的机器人，有点犹豫不决。他也不清楚这个“小女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还找上了自己，但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要把她丢在这里，实在是有点不忍心，但让这个来路不明的机器人跟着他们，不管怎么想，都会大大增加被发现的概率。 “让她跟着吧，她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帮助的。”就在刘烨迟疑之际，诗岚开口了。 “哦？何以见得？”欧阳谷问。 “你们看这里。”诗岚指了指机器人的颈部，上面有一块标牌，“实验体名称：莫娜对应批次：一。她也许就跟旁边这些东西有关。” 欧阳谷眨了眨眼，没有反驳，刘烨见状下定了决心：“那就让她先跟着我们吧。” 欧阳谷转过身向前方走去，算是默许了，两人见了，连忙跟了上去，而那个“小女孩”就这样拉着刘烨的衣服下摆，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走了很久，三人终于穿过难以计数的培养皿，他们面前是一座孤零零的铁桥，铁桥尽头是一座电梯井，上方的指示灯是红色，显示的数字是“-47”，电梯不在这里，而电梯井后方，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们要下去吗？”话刚说出口，刘烨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不继续向前走，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欧阳谷语气坚定地回答，同时不断地打量着四周，“但还有些问题要弄清楚。” 他抬头看了看，在他们上方一百米左右的位置有一扇巨大的齿形门，现在正闭合着，周围数十米外的墙体也是半圆柱形的，看来这里是‘眼泪’建造的一个深井。 “在地下弄出这么大的设施需要耗费的财力难以想象，阿烨，以你对‘眼泪’的认知，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吗？”欧阳谷一边问，一边蹲在铁桥的边缘望着下方。 “‘眼泪’是家科技公司，名义上涉及的业务很多，但主营业务是电子元器件。”刘烨想了想，回答道，“他们的体量应该还不如我工作的地方，理论上没有能力建造这种设施。不过，后面这些东西也许证明了他们有着某种庞大的黑色市场。”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那些培养皿。 “也就是说，有人协助他们的概率很高……”欧阳谷观察了一下铁桥旁的墙壁，发现有几个指示灯破裂不亮了，而且墙体上有不少刮痕和凹陷，不禁皱了皱眉。 “好像有人上来了！”刘烨压低嗓门一声低喝，三人迅速后退，各自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电梯上方不断跳动的数字。 “叮——”门开了，走出一个头发稀疏，已经是地中海的中年人，他有着很深的抬头纹，眉毛有点粗，身材中等而且微微有些驼背。 yqxsw.org “糟糕！”刘烨突然发现，那个机器人正不知所措的站在铁桥的入口处不停打转，显然以她的智能，不太能理解他们三人刚刚的行为。 刘烨看向不远处的欧阳谷，他居然掏出了一把手枪！他目光冰冷，双眸中跳动着浓烈的杀意，他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一旦踪迹暴露，就会立即动手。 “哦，是莫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房间’破了之后，我们可是找你找了好久。”那个中年人俯下身子摸了摸机器人的头，“你一定吓坏了吧，可是下面现在很乱，你就先待在这里，明天会有人把你送回去的。” “嗯。”机器人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那个中年人笑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朝刘烨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三人紧张地注视着他不断走近。 “哒——哒——哒——”皮鞋的鞋跟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金属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声。 欧阳谷渐渐眯起了眼，身体往培养皿和墙体之间的夹角又靠了靠。 “嗯？”那个中年人走到一半突然一声轻咦，看了看两边。 “咚咚，咚咚”刘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第三批的试验品增加了这么多吗？哼，松下那家伙真是舍得啊，可惜……”他摇了摇头，又迈开了步子，“哒——哒——” 脚步声渐行渐远，几分钟之后，那个中年人终于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又等了一会儿，那人没有回来，三人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刘烨半坐着靠在培养皿上，扭头看了一眼仍然待在铁桥入口处的“莫娜”，好险，幸好这个机器人的智能不怎么样，不然肯定暴露了。 “现在怎么办？下面还有人在工作。”三人走到电梯前，诗岚问。 “必须下去。”欧阳谷毫不犹豫地回答，并按下了电梯按钮，“陈思允，一定在下面。” “叮——”电梯门开了，欧阳谷径直走了进去，刘烨和诗岚对视一眼，也走进了电梯，莫娜又扯住了刘烨的衣角，跟了进来。 “刚刚那人的话里，有几个很关键的信息。”按下“-47”层的按钮，刘烨指了指身后的机器人，说，“首先，这孩子的名字就是‘莫娜’没错。其次，他提到了一个破了的‘房间’，而且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下面现在很乱。最后，他提到了一个人——‘松下’。” “混乱，就是机会。”欧阳谷一只手贴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握着手枪，“目前，陈思允的具体位置仍然不清楚，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可惜耳机的信号中断了，不然可以问问曾晨。” 刘烨还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我觉得，那个‘松下’也挺重要的，那些培养皿，似乎就是他的计划。”诗岚想了想，说道，“刘烨，你知道陈思允在研究的究竟是什么吗？” “嗯……只知道是关于神经网络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刘烨低着头，努力地搜寻着回忆，突然，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心头，“神经网络……难道！” “你想到什么了？”欧阳谷问。 “神经网络一般指人工神经网络，是计算机上的概念，但其实还有一个类别，生物神经网络。”刘烨深吸了一口气，“刚刚那些培养皿里，都是克隆的人脑吧？” “你的意思是？”欧阳谷眉头紧锁，他对这些了解的不多，听不太懂刘烨的话，但现在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虽然计算机技术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思议的水平，但还是比不上人脑的处理效率。计算机的优势在于没有体积的限制，但人脑有。”刘烨说，“如果说，可以把人脑并联起来，那么……” “唔，听着好恶心。”诗岚捂着嘴说。 “这样的实验在国际社会名义上是被禁止的，”刘烨的面色也不太好看，“除了道德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尽管脑机接口已经很成熟了，但思维并联在技术上仍有着难以逾越的障碍。” “但他们在尝试，虽然已经失败了两次，可似乎已经接近成功了。”欧阳谷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红色的培养皿。 “嗯……”刘烨心情复杂，“一定技术上是有所突破才会这么不惜代价的进行实验的，而这种突破只可能来自于一个人。” “陈思允。”诗岚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但他是被胁迫的，对吗？” 刘烨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心里隐隐地感到不安，如果陈思允一直以来的研究项目就是这个，作为一个失意了几年的天才，现在坐拥如此规模的实验设施，又有大量的资金支持，他真的会是被迫的吗？ “叮——”电梯门开了。 三人面前仍是一座铁桥，铁桥尽头是一条长长的明亮的走廊，走廊两侧有几扇打开的门，似乎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但都黑着灯，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欧阳谷举着手枪走到走廊那儿看了看，“不对劲，有打斗的痕迹。” “好难闻的味道。”诗岚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 刘烨也捏了捏鼻子，这味道非常刺鼻，有点像泄露的机油，又有点像血的腥味。 三人沿着走廊一路向前行进，两边的墙面上坑坑洼洼的，有很多划痕和孔洞。 欧阳谷用手摸了下那些划痕，然后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说：“这是弹痕，这里发生过枪战。” “枪战？怎么会……” “看来今天的客人，不只有我们啊。”欧阳谷突然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哼，有人替我们踩雷，真是帮了大忙。” 刘烨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刚刚那个中年人说，下面很“混乱”，可他的表情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控。而这里发生过枪战且空无一人。 “明天会有人把你送回去的。”那个中年人是这么对莫娜说的。 刘烨看了看身后怯生生拉着自己衣角的莫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了。 “要想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欧阳谷拉开了手枪的保险，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只能去问问还里头，现在还活着的人了。 第二十一章 人工智能 三人沿着走廊走了很久很久，明明墙上的弹痕弹孔都还留有余温，可他们却听不到一点点声音，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最后，三人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一座贴着生化危险标志的实验室，这是一个环形的实验室，正中也是一个培养皿，但现在已经被打碎了，透明的营养液流了一地，而其中的东西却不知去向。那足足有三十厘米厚的金属门一扇躺在距离门框两米远的地方，另一扇更是夸张地嵌进了一旁的墙体里，实验室内的灯还亮着，但四面八方所有的电脑都已经黑屏，破裂的主机不断溅出火星，几名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的尸体七歪八扭地躺在地上，胸前都有着仿佛被利器切割开的巨大伤口，看着十分骇人。 “呕——”诗岚不禁干呕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尸体，而且死状还这么恐怖。 刘烨面色煞白，他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还是强撑着，轻轻拍着诗岚的后背，让她慢慢缓了过来，莫娜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她还弄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欧阳谷皱着眉，握着手枪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不断观察着现场的情况：所有尸体上的伤口都只有一道，虽然大小很夸张，但可以看出，下手的人干净利落，一击毙命。培养皿中的东西不见了，电脑中的数据也无法查看了，难道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吗？ “咳咳，欧阳谷，这里，这里还有一具尸体，他的样子很奇怪。”刘烨捂着嘴，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欧阳谷转过头，看见刘烨已经走到了实验室的另一头，他慢慢地把身边的转椅转了过来，转椅上躺着一个头发灰白的瘦削老人，他的头歪向一边，耳朵，眼睛，鼻子，嘴角都有长长的血印，已经毙命多时了。 奇怪的是，他的身上没有其他人那样的骇人伤口。 欧阳谷走到刘烨身边，把他扶着靠在自己肩上。刘烨指了指那个老人的胸前的名牌。 “松下涉”欧阳谷目光闪动，刚刚在上面的时候，那个中年人提过这个姓氏。 “欧阳哥，这些……是另一批‘客人’干的吗？”慕诗岚走过来搀住刘烨，但刘烨摆了摆手，自己站稳了身子。 “嗯，应该没错，你也应该感受到了吧，这里没有魔力残留。”欧阳谷关上保险，把手枪放进黑色雨衣的内袋里，“尽管不是魔法师，但他们的破坏力也已经不是这种小玩意能应付的了。” 他看向实验室另一侧完好的门，说：“这扇门的对面，就是我们和他们正面碰撞的地方了。” “莫娜，你是莫娜！”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三人一惊，迅速扫视了一圈，却没看到任何人。 只见机器人莫娜慢慢走到了老人的尸体边，呆呆地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 屏幕一闪，刚刚还是一片空白的显示屏突然启动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水灵灵的双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莫娜。 “刚刚，是他在说话？”诗岚指了指屏幕，“刘烨，他是……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男孩看上去惊恐万分，但仍努力地鼓起勇气喊着：“不，不要伤害莫娜！” 莫娜的眼睛又开始红绿交替的闪光，她哭了。 欧阳谷拍了拍刘烨的肩，让他处理这边的情况，自己则是走到了另一侧完好的大门前，摸索着想把它打开。 “我们在保护她，不会伤害她，”刘烨双手撑在屏幕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柔，“莫娜是你的朋友吗？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爷爷，爷爷死了！是被一个怪人杀死的！”那个男孩又急又害怕，快要哭出来了，“求求你们了，不要伤害莫娜，她昨天在出生，还什么都不懂，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的，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 爷爷？刘烨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人，想必这个男孩说的就是他吧，“松下涉”。他口中的怪人，应该就是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不过，对方只有一个人？ “你是……什么？你和莫娜，又是……”诗岚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男孩低下了头，“他们说我是‘人工智能’，但爷爷从来不这么叫我，爷爷只叫我塔里克，莫娜是妹妹，她应该也是什么‘人工智能’吧，可她昨天才出生，还什么都不懂。” 人工智能？刘烨猛地一拍桌子：“你说你是人工智能？” “唔……”男孩害怕得后退了两步，“我不知道，但其他人是这么叫我的。” “你诞生多久了？”刘烨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工智能，那种东西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成为工具，所以每一个人工智能诞生时都会附带大量的功能，实际上就是一个可以完美处理任务的学习程序。这种仿佛真人一般的人工智能，根本就不可能被制造出来！而且，而且这样的工程……创造意识……不可能，现有的技术是无法用电子元器件完整地复制人脑的！绝对不可能！那种技术早在理论上就证明是永远不会存在的！ “半个月。”男孩怯生生地回答道，“我从出生开始就待在这里，我可以看到外面，但爷爷也不知道怎么让我出去。” tsxsw.la 自然，人工智能不可能离开电脑。刘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但莫娜是出生在外面的。”男孩说，“爷爷说，他会带莫娜去周游世界，可是……哇啊啊啊！” 男孩大哭起来，刘烨和诗岚被哭声刺得有些心疼，诗岚叹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莫娜的头，她的眼睛还在闪光，她在哭。 “等等，你刚刚说……”刘烨突然愣住了，“你说莫娜是出生在‘外面’的？什么意思？” 男孩抽泣了两下，眼角挂着泪说：“就是‘外面’的意思啊，我在里面，她在外面。” 刘烨瘫坐在了地上，他直愣愣地看着莫娜。这个机器人除了闪烁着灯管的眼睛和手腕处的机械关节，其他的地方都和人类小女孩没什么区别，淡粉色的连衣裙，黑色的皮鞋，淡棕色的头发。但她的智能也只是程序吧，为什么塔里克会说这样的话？ 他在‘里面’，莫娜在‘外面’？刘烨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混乱。 “嗯？你们聊完了吗？呵呵，莫娜也在啊。” “这声音？是……”刘烨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是那个应该早就离开的，谢顶的中年人！他背着双手，微微驮着的背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卫，每个人都穿着防弹衣戴着防弹头盔，手里端着步枪，齐刷刷地指着刘烨和慕诗岚。 “这么惊恐的表情，是认为自己之前藏得很好嘛？真是粗劣的躲藏技巧。”他的眼睛一直眯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好，今晚这里发生的事，就让你们两个来背锅吧。塔里克，你的生命也到此为止了。” 话音刚落，为首的两个警卫一阵扫射，刘烨拉着诗岚一个翻滚，勉强躲过了要害，可子弹不仅击中了他的右肩，还击碎了塔里克所在的屏幕，本就不停蹿着火星的主机此刻开始冒烟。 “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好，反应就是快。”中年人伸手鼓了鼓掌，笑眯眯地看着卧倒在地的两人，“可你们能坚持多久呢？” 刘烨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肩膀的剧痛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眼泪润湿了眼眶，模模糊糊地，他看到诗岚的左手臂好像也中弹了，可她捂着淌着血的手臂站了起来，挡在了刘烨面前。 中年人摇了摇头，示意警卫开枪，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哎呀哎呀，你刚刚说的是，让他们两个来背锅，对吧？”欧阳谷的声音还是那么自信和从容，他不紧不慢地从实验室另一头走到两人身边，“遗憾啊，我的同伴可不是背锅侠，所以这份罪责，还是让你自己承担好了。” “你？你是什么人？”中年人面色一变，脸颊上的肌肉颤抖起来。 “我？告诉你也无妨。”欧阳谷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就满足你最后的愿望吧，听好了，我的名字是，魔法师，欧阳谷。” “魔法师？开枪！给我开枪！”中年人感觉自己被耍了，气急败坏地下令。 “在魔法师面前玩弄机械是很愚蠢的。”欧阳谷摆了摆手，步枪射出的子弹仿佛是在水里穿行一般，飞快地减速，到他面前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动力，“哐啷啷”尽数落在了地上。 “这……”中年人见势不妙，转头就跑，被他抛下的那些警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开枪。 “秘术，绞杀。”欧阳谷面色一冷，向前伸出的手里多出了那根被一缕猩红色光芒缠绕的魔杖。 无数暗红色的细线迸发而出，瞬间洞穿了那些警卫的身体，以及，刚刚跑到电梯前的那个中年人的后脑。 “呃……”中年人的嘴角渗出一道鲜血，他的双腿忽然变得无力，手指从电梯的按钮上滑落，视线开始模糊，“扑通”一声，他面朝下倒了下去，横在电梯和铁桥之间，电梯门不断地开关，发出“嗡——”的警报声。 第二十二章 獠牙 死神 欧阳谷冷哼一声，收起了魔杖，转身的刹那，暗红色的细线一下子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几个警卫，也无力地瘫倒在地，虽然还未毙命，但也气若游丝，命不久矣了。 诗岚见危机解除，原本靠意志力强撑着的身体一下失去了力量，两眼一黑向后倒去，欧阳谷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了她，接着一脚踢开松下涉的尸体，把诗岚轻轻地放在转椅上。接着，他一把拉起刘烨，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从雨衣的内袋里取出一个装着紫色粉末的小瓶，拧开盖子在两人的伤口上倒了一些。 一阵清凉感蔓延开来，剧烈的疼痛消失了，刘烨的意识瞬间恢复了清醒，他擦了擦不断滴落的冷汗，慢慢站直了身子。诗岚轻喘一声，也醒了过来。 “这个药只能暂时遏制住伤势，缓解疼痛，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处理伤口吧。”欧阳谷叹了一口气，十分自责地说，“是我的疏忽，才会让你们受伤，对不起。” “开什么玩笑。”刘烨用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欧阳谷的肩膀，“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哪用得着说对不起。” 诗岚没什么力气说话，对欧阳谷露出一个微笑。 “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走吗？”欧阳谷问。 刘烨和诗岚活动了一下身体，自觉没什么大碍，纷纷点了点头。 “我们有两个选择，一，直接原路返回。二，继续向前。以你们现在的伤势，我建议原路返回，但是……”欧阳谷说着说着，突然沉默了。 “但是就会丧失救出陈思允的最佳机会。”刘烨轻声说道。 “嗯，另一拨人大概率也是冲着他来的，如果不在这里拦下他们，线索就会中断，再要找到他，就很困难了。”欧阳谷很犹豫，他不太想让刘烨和诗岚冒险。 “我没事。”刘烨说。 “我也没事。”诗岚撑着椅背站起来，“继续向前吧。” “等等，她怎么办。”刘烨拍了拍站在一旁的莫娜，她的肩上也中弹了，弹孔中断裂的电线正不断冒出电火花。 “莫娜，你还想继续跟着我们吗？”诗岚摸了摸她的头，又指了指自己，“或者，你先待在这里，我们找到陈思允之后，再来接你。” 莫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拉住了刘烨和诗岚的衣服，想要往铁桥走。 “什么意思？”刘烨问。 “她应该是愿意跟着我们，但不想再往前了，还让我们也不要往前了。”诗岚回答。 “莫娜，你留在这里，我们很快就回来接你。”刘烨指了指脚下，然后拍了拍莫娜，转头看向欧阳谷，“我们走吧，那扇门，能打开吗？” “好，门的开关装置被破坏了，等我一下，马上就好。”欧阳谷走到实验室另一侧，用魔杖指着几米开外闭合着的大门，四周的场景瞬间变换，这一刻，他们仿佛置身于火山内部，身旁都是跳动着的炽热的岩浆。欧阳谷踏空而立，站在岩浆池上方的半空，斗篷式的黑色雨衣被热浪之风鼓得满满的，额前的刘海也被吹得向上翻飞，几道碗口粗细的岩浆螺旋式地围绕着他，化作几条细线，逐一汇聚在他魔杖的前端。 “疾。”话音刚落，一条咆哮着的火焰之龙从他面前激射而出，场景瞬间再次变换，他们又回到了实验室之内，火龙直冲大门而去，那坚不可摧的特质合金就像从冰柜里拿出的雪糕遇到了正午毒辣的阳光一般，瞬间融化成了银灰色的液体， 欧阳谷回过头对他们露齿一笑，竖了个大拇指说：“搞定。” 刘烨愣愣地看着他，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如此气势恢宏的魔法。诗岚也傻了眼，她从来没想过，平日里插科打诨的欧阳谷，居然会这么强。 甩了甩头，刘烨扶着诗岚走到了欧阳谷身后，铁门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圆形广场，广场有两层，他们身边就是楼梯，二楼有几扇开着的门。一楼的地面中间有一道锯齿状的裂痕，四面八方到处躺着全副武装的警卫和工作人员的尸体，无一例外，他们的胸口都有着和实验室里的人相同的切割状伤口，鲜血淌了一地。 “别，别杀我，不要！啊——”二楼传来一声惨叫，“扑通”一个警卫从二楼摔了下来，胸口骇人的伤口，飞溅着鲜血。 欧阳谷循声望去，一个用獠牙面具遮着下半张脸的人站在二楼正对他们的方向。他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长袍，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手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们三人和身后已经化成一滩水的铁门的一刹那，他的眼神中透出短暂的差异，但仅仅是一瞬。他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个举着长镰刀的死神图案，紧接着一摸腰间，丢出一红一蓝两个小球，明明是很轻的一抛，小球却落在了广场的正中。 欧阳谷看到他肩上的麻袋，眉头一皱，就要去追，可小球落地的瞬间，地面突然大幅度摇晃起来！刘烨一个踉跄，连带着诗岚撞倒在一旁的楼梯上。 fqxsw.org “地震？不对！”欧阳谷咬着牙，面色凝重地看向广场中心。那两个小球吸在了一起，正飞速地旋转，周边的地面不断产生裂纹，一个有着强大的吸力旋涡正在形成。刘烨和诗岚死死地抓着栏杆，高速流动的气流宛如刀片，在他们两的脸上，手上，切割出细长的裂口，鲜血刚从伤口渗出，就被狂风卷走。 欧阳谷也被强大的吸力拉扯地向前迈了一步，他就势蹲下，把手里的魔杖往地上一指，白色的光在地面交织成一个魔法阵，淡黄色的光辉从法阵中喷涌而出，形成一个光罩包裹住了三人，把刀片般的气旋隔绝在外。 獠牙面具挑了挑眉，幽蓝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光幕，眼神中透露出浓烈的兴趣，他喃喃自语：“唉，我还有任务在身，这么有趣的猎物就这么丢在这里，太可惜了，就让那个大家伙陪你们玩玩吧。”说完，他又朝下抛了个黑色的小球。 黑色的小球掉进红蓝交织的气流旋涡里，“砰”的一声爆开，就像墨水滴进了水池一样，将整个旋涡染成了黑色，紧接着，火光冲天，气旋，炸开了！ 欧阳谷面色大变，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脚下法阵的光辉愈发灿烂，可效果甚微，强烈的冲击波撞在光幕上，光幕一下变得稀薄了许多，更别说炽热的火舌已经舔到了面前。 “挡住啊——”欧阳谷低声嘶吼着，手上脸上青筋爆出，已经用尽了全力。 几秒之后，火光退去，气流旋涡也消失了，欧阳谷停下魔法，用魔杖撑着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在地上，汗流浃背。广场正中的地面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形成了一个十米见方的巨大空洞。 “可恶！”欧阳谷猛地一锤地面，那个戴着獠牙面具的怪人已经不见了，不用多猜也知道，他肩上扛着的，就是陈思允。 “滋滋滋滋滋——”前方的空洞里传来一阵怪响，就像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刺耳而密集，一股机油和鲜血混杂的味道在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 欧阳谷瞳孔骤缩，他现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如果再出现什么，是没有办法应对的。 令人心悸的声音越来越近，空洞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怪物马上就要爬出来。 “嗡——”一根闪着银光的机械尖刺从空洞中飞出，掀起阵阵音爆，直奔欧阳谷而去！欧阳谷手心冒汗，举起魔杖对着前方，可魔力却迟迟不能汇集。难道，难道自己竟然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不行，绝对不行，我还没能查出十五年前那场意外的真相！ 一道银白色的光辉飞卷而出，在欧阳谷面前形成一个雨伞大小的光盾，机械尖刺冲撞在光盾上，被猛地弹开，与此同时，一只一尺长的蓝色凤凰从他身侧掠过，尖啸着扇动着翅膀撞击在尖刺上，结成厚重的冰晶，将整个机械尖刺冰封起来，而光盾也颤抖着消散，诗岚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开，“砰”地撞在栏杆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而站在一旁刘烨，颤抖的手上，枯木杖已经被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浸透了。 “你们两个……”欧阳谷一声轻叹，强撑着站起来，拿出装着紫色粉末的药瓶准备给两人治伤，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仿佛尖锐的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再度响起，黑暗中，八只红色的大眼蓦地出现，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两根硕大的螯爪搭上了地面，几秒之后，一只体长超过五米的机械巨蝎从空洞中爬了上来，刚刚的尖刺正是它的尾巴！它一声嘶吼，将尖刺往大厅的墙上用力一甩，冰晶应声而碎。 “有点冒险，没办法了。”说着，欧阳谷一挥魔杖，水蓝色的光幕将三人包裹，打算趁那个怪物还注意到他们之前，用空间魔法离开。 第二十三章 绝处逢生 “呼——呼——”地下研究所的培养皿方阵里，欧阳谷把昏迷不醒的诗岚和刘烨靠墙放下，跪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喘息着。他的额上全是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小水洼。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带着两个人进行传送实在有点勉强。远处的黑暗里，不断传来隆隆的爆炸声，那个怪物正肆意地破坏着。 突然，欧阳谷想起了什么，他咬紧牙关再次挥动魔杖。 实验室里，莫娜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嘶吼着想要挤进来的机械巨蝎，本能的恐惧驱使着她不断向后退，可她又不想离开，因为“那两个人”说，会回来接她的。可她此时已经退无可退，只好无助地缩在角落里，巨蝎挥动着硕大的螯，被注入的杀戮天性让它无比渴望撕碎眼前这个弱小的机器人。 随着巨蝎反复的冲击，金属门框已经开始出现裂纹，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莫娜身旁蓝光一闪，欧阳谷出现了。他一把拉住莫娜的手，把她揽进怀里，猩红色光芒缠绕着的魔杖再度绽放出无数的暗红色细线，飞速穿过巨蝎身体的缝隙，然后猛地一收，巨蝎嘶吼一声，被牢牢地捆缚住了。 见它暂时失去了行动力，欧阳谷暗暗松了一口气，忍着脊柱的剧痛又一次使用了空间转移，下一刻，他带着莫娜出现在了刘烨和慕诗岚的身边。 脚尖落地的一刹那，欧阳谷只觉得脊柱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感，随后便是直冲脑门的晕眩，他两腿一软，扑倒在了地上，额前的一缕刘海也变成了灰白色。 刘烨悠悠醒转，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了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看见了脸色煞白的诗岚，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欧阳谷，还看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机器人莫娜。 他伸手扶着墙，想站起来，可左脚却疼痛到麻木了，他低头一看，脚踝处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左脚脚腕的剧痛和摇摇晃晃的地面给他带来了不可逾越的困难，一阵一阵的眩晕感让他恶心地想要呕吐，可没有时间给他休息了。“咯咯咯……”，刺耳的怪声传来，那个机械怪物正在快速地接近这里，“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刘烨此刻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可他现在连站直都做不到。 “靠！”刘烨右手握拳猛地捶在墙上，伤口撞击金属的剧痛深入骨髓，痛苦地低吼了一声，借着一瞬间的清醒，扭正了脚踝，强行站直了身子。他艰难地握紧了枯木杖，想引导魔力使用空间转移，可那股温热的力量刚刚达到指尖，他却胸口一甜，喉头涌上一口鲜血，他还想继续努力，可右手上的伤口血流如注，此刻要握住魔杖已经是尽了全力，他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浑身上下各处伤势的疼痛，能不晕过去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这时要使用魔法，根本不可能。 “不行！绝对不能接受这种事！”刘烨快把牙齿咬碎了，脑海里思绪翻涌，“绝对不行！陈思允没有找到，如果诗岚和欧阳谷还因此而死……不行，十年前就是他的软弱和胆怯才害死了她，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再发生。”远处，八盏红色的灯已经攀上了铁桥，那是巨蝎的眼睛。 刘烨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爆出，他再次尝试着引导魔力，可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不堪，颤抖的手连魔杖都握不住了，“当啷”一声，枯木杖滑落，滚到了昏迷着的欧阳谷身边。“呸！”刘烨吐出一口夹杂着浓痰的血，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正在吞噬他。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没有机会了。 刘烨终于抵挡不住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闭上了双眼，他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几秒之后，枯木杖径自飞回了刘烨手上，散发出淡淡的绿光，他身上各处伤势的血在这绿色的光辉下竟然瞬间就止住了，下一刻，刘烨站了起来，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冰冷的眼睛，灰白色的双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 一挥手，柔和的白色光幕将欧阳谷，诗岚和莫娜托起，安静地漂浮在他的身边。 “刘烨”双手背在身后，平静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地下试验场的门突然打开了，许多全副武装的警卫列着队整齐地冲了进来，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步枪，有火箭筒，还有小型的粒子炮。他们枪上的手电将原本黑暗的广场照得灯火通明。 “刘烨”淡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 被他目光触及的那一瞬间，每个人都觉得如坠冰窖，就像是神明的眼睛在漠视众生。 一个警卫被他看得一哆嗦，手里的火箭筒走了火，一枚火箭弹呼啸着直冲“刘烨”而去，带起一阵白烟。 火箭弹的速度太快，近千米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刘烨”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轰隆”一声，一朵小小的蘑菇云缓缓升起，冲天的火光将这里照得宛如白昼。 烟雾散去，“刘烨”和他身边的几人毫发无损，他转过头，望向开火的那人。 没有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扑通”，火箭筒掉在了地上，警卫七窍流血，直直地倒了下去，他的身体翻过了栏杆，坠落在广场上，砸碎了下方的一个培养皿，粘稠的无色液体流了一地，培养皿里绿色的灯光也变成了红色。 “刘烨”优雅地转动着枯木杖，一步步地向出口走去，欧阳谷三人悬浮在他的身边。 警卫们手里拿着最先进的武器，他们都受过相当严苛的训练，可此刻却吓得瑟瑟发抖。“战死是常事，即使同伴死在眼前也要鼓起勇气继续战斗。”这是城南锡兰军校的教条。但没来由的，面对着眼前这个慢慢向他们走来的年轻人，他们甚至连举起武器的念头都没有，空气中巨大的压迫感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啊！”警卫队长一声大吼，他是锡兰军校上个十年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一个小时前，他接到电话，说公司里出现了恐怖分子，临行前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妻子，又悄悄地打开隔壁房间的门，从门缝里偷偷看了看还在床上捧着电脑的女儿。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整装完毕立即就赶到了这里。 吞噬小说网 怎么能就这么看着他走出去。 “开火！”他按下了步枪的扳机，枪口喷出的火舌让其他人也清醒了过来，各式各样的武器迅速开始运作，火箭弹，粒子炮，榴弹……尽数向“刘烨”他们激射而去。 “刘烨”就像没看到这些一样，迈着自己的步子，慢慢地向出口走去。 所有的攻击到他身旁两米时都突然消失了，没有爆炸，没有烟雾，没有火光，什么都没有。 微笑着瞥了警卫队长一眼，“刘烨”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片刻后，他提起枯木杖，在空中画下一个阵列。 “嗡——嗡——”就像是往平静的水池里投进了一颗石子，以“刘烨”为中心，一道一道的光圈迸发开来。 被光圈碰到的警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们的眼角都淌下两行血泪，不过呼吸尚且平稳，“刘烨”没有下死手。 他走到地下试验场的大门口，一眼望不到头的隧道里，数不清的警卫正在向这里赶来。 “刘烨”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他已经有点失去耐心了。 “嗖——”一支紫色的玉笛穿过拥挤的人群，笔直地插在“刘烨”面前的地上，随后化作一团烟雾散开，将“刘烨”他们护在中间。 “刘烨”打量了一眼身边萦绕的烟雾，灰白色的瞳孔中金光大放，他的目光穿透了隧道中警卫的人潮，看到了隧道入口处正焦急地向这里赶来的穿着紫色长裙的女子。 他慢慢闭上了双眼，枯木杖也不再发出淡淡的绿光，失去了魔力的保护，刘烨身上的伤口又一次崩裂开来，鲜血再次浸透了枯木杖的下端。摇摇晃晃地，刘烨面朝下倒了下去，失去了支撑的欧阳谷、慕诗岚和莫娜，也摔落在地上。 紫色的烟雾围绕着他们，阻挡着一切可能的伤害。 广场深处，机械巨蝎已经出现在了灯光中，闪着寒光的尖刺横扫着场上的培养皿，绿色的指示灯一盏一盏变成红色，它在享受着收割生命的快感。 而他们面前的隧道里，警卫的先遣部队已经离他们只有不到一百米了。 “叮——”这时，地下试验场的天花板突然被切开了一个口子，大块的合金掉落在广场上，又砸破了十几个培养皿。 黑色的长袍，高大魁梧的身躯，哪怕是深夜都戴着的墨镜。 史密斯降落在了昏迷不醒的几人身边，双手抱在胸前，注视着嘶吼着向这里狂奔的机械巨蝎，摇了摇头。 “真是令人恶心的科技。” 第二十四章 史密斯的实力 “咚咚咚咚！”机械巨蝎八条尖利的腿重重地踏在地面上，在地下试验场横冲直撞，肆意发泄着原始的怒火。自从两周前被制造出来之后它就一直被牢牢地封闭在“眼泪”专门为它打造的牢笼里，三天前它曾被放出来实验，可那仅仅是短暂的自由，来到这里之后，早已设置好的陷阱再次将它囚禁回了不见天日的深渊，这副机械躯壳不需要饮食，但它懵懂的灵智本能地厌恶气味难闻的机油。 现在，它终于自由了，终于离开那该死的深渊了。 由于智力不足以分辨不同的人类，在它的眼里，所有两足直立的动物都是囚禁它的敌人。 杀！杀了他们！只有他们死了，才能从这里逃出去，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史密斯捂着鼻子，机械巨蝎身上的机油味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四处乱跑还怪叫嘶吼的生物他全不喜欢，不管是这种怪物还是熊孩子，对他来说都一样，如果不主动招惹自己，史密斯也懒得动手。 于是他站在刘烨几人身旁，一脸嫌弃地看着机械巨蝎从左边冲到右边，再从右边冲到左边。 “理事长整天研究的难道就是这种东西吗？”史密斯暗自嘀咕。 “黑大个，快带他们出来。”史密斯的耳麦里响起唐茵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了，我得去布置结界，不能让城里的维和部队发现这里的情况。” “严理事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一旦身份暴露，该怎么做？”史密斯转动了一下脖颈，双手把墨镜扶正。 “喂？你要干什么？”唐茵的身影在大楼之间来回穿梭，每到一处，就在空中刻下一个繁复的阵列。 “放心，交给我吧，你不要再让其他无关人员跑到这儿来了。”史密斯把棉花球状的耳麦摘了下来，手指一搓将其碾碎，“为了避免‘不可预知的危险’，今晚这里的人，必须全部失忆才行。” “真是浩大的工程，为什么自己要替这几个小鬼擦屁股。”史密斯想着，挥手将地上躺着的几人聚拢到一处，转移到试验场的角落里，然后召出了自己平平无奇的黑色魔杖，轻轻抚摸了一下，指向了隧道里即将蜂拥而至的警卫团。 他的脚下，一个金色魔法阵浮现出来，魔法阵上的日月图腾高速的旋转，黑暗像墨汁一样飞速扩散，转眼间便覆盖了隧道和整个地下空间，同时，点点璀璨的银色光芒亮起，这一刻他们仿佛置身于浩瀚的宇宙星空里，史密斯立于虚空之上，身后是熊熊燃烧着的炽热的太阳。 警卫团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他们被通知来这里是对付恐怖分子的，不是对抗这种难以置信的力量的。一时间人人自危，原本整齐的两条纵队瞬间混乱起来，警卫们纷纷丢弃了笨重的武器装备，四散逃窜，可刚迈开步子，身体就因为踩不到地面而翻起了滚，有几个运气不好的，飘到了同样正在打转的机械巨蝎身边，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锋利尖刺，害怕得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史密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挥舞着魔杖飞快地在面前画下一个圆盘大小的微型魔法阵，伸手一推，魔法阵穿过吵嚷的人群，瞬间暴涨至数百米宽，他闭眼再睁开，双目竟然变成了血红色，与此同时，人群身后的巨型法阵上，缓缓睁开了一只巨眼，它的眸子，也是血红的。 在巨眼睁开的一刹那，原本哭喊着的，翻滚着的警卫们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一刻他们的眸子也染上的淡淡的红色，只有机械巨蝎还在嘶吼着，它疯狂地甩动着尾巴，想要控制住自己失去平衡的身体。 史密斯咬了咬嘴唇，鼻尖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维持异空间的同时还要抹去这么多人的记忆，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一声冷哼，巨眼散去，所有的人又回到了地下试验场，警卫们七歪八扭地躺在隧道里，机械巨蝎重重地摔在了几百米开外的铁桥上，把桥面砸出一个大坑。 史密斯轻轻抹去了鼻尖上的汗珠，看了一眼隧道，后续的警卫应该是都被唐茵处理了，没有新的人还在朝这里涌来。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只要处理掉你个吵闹的怪物就好了吧。”史密斯活动了一下手腕，喃喃自语。 机械巨蝎刚刚爬起来，合金制造的躯体闪着黑光，身后数米长的尾刺微微摇晃，两只巨螯不停开合，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 “咯咯咯……”尖利的足尖在地面上高速划过，就和长长的指甲拉过黑板的声音一样刺耳，短短几秒，机械巨蝎就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冲了过来。史密斯眉头一皱，轻轻将手里的魔杖向上一抬，一根巨大的黑色的冰棱从地表穿插出来，一举洞穿了巨蝎右边的长螯，噼里啪啦地，无数火星从它的伤口处迸射出来，电光闪烁，照亮了伤口内部狰狞的机械构造。 巨蝎没有痛感，它只觉得愤怒，眼前这个渺小的生物竟然阻拦自己离开，还损毁了自己的身体。撕碎他！撕碎他！ 它扯断自己的右螯，嘶吼着向前冲击，猛地将尾巴上的尖刺甩向史密斯。 尾刺的尖端闪着寒光，它的速度突破了音障，带起的冲击波掀起隆隆的音爆。 史密斯不紧不慢地蹲下，将魔杖对准了脚下金色魔法阵的一点。 魔法阵周围涌起阵阵金色的波浪，片刻间，魔法阵前出现了一丈高的战神阿瑞斯虚影，他右手执矛左手持盾，威严地站在史密斯身前。 “叮——”阿瑞斯用长矛挑开袭来的尾刺，双腿微曲，下一刻，他高高跃起，将手上的盾牌重重地砸向巨蝎的脑袋。“咯啦”，巨蝎用残存的左螯挡住了这雷霆万钧之势的一击，可螯的前端被盾牌直接砸断了，和史密斯战斗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巨蝎就丧失了它的双螯，只剩下了身后的尾刺。 巨蝎怪叫着跳起，极度的愤怒让它的速度再次提升，尾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阿瑞斯的胸膛，仿佛信号被切断了一般，虚影闪烁了几下，就此散去。 史密斯一挑眉，没想到巨蝎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理事长研究这些东西果然是有道理的，也许我也应该多了解一些科学知识。”史密斯叹了一口气，“结束吧，我真的很讨厌吵闹的东西。” 巨蝎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加速，朝史密斯扑来。 史密斯没有躲避，这次他的身后出现了宙斯的虚影，脚下的魔法阵中升起七根黑色的闪电。 巨蝎八只聚光灯般的大眼一颤，将尾刺甩出，虽然它的智慧不高，但此刻在史密斯的身上，它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史密斯的魔杖向前一指，闪电朝怪物飞去。 没有巨大的爆炸声，没有强烈的冲击波，七根闪电就像是撞进了水里，消失在了那恶心的生物体内。 2kxiaoshuo.com 然而机械巨蝎的行动却突然僵住了，仿佛身体里的零件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而卡住，机械尖刺就这样悬停在了史密斯前方两米左右的位置上。 史密斯擦拭了一下魔杖，轻轻吹了一口气，机械巨蝎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堆粉末。 他走向事先被安置到角落里的几人，突然，脚底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一个笑得像一朵菊花的彪形大汉单手搂着妻子，中学生模样的女儿站在他们跟前。 史密斯把照片捡起来，看了看四周，那个大汉伤痕累累地躺在不远处，正是率先向“刘烨”开火的警卫队长，他的眼角挂着两道长长的血痕，但呼吸还在，他还活着。 史密斯把照片丢在他身上，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举起魔杖，柔和的浅绿色光芒包裹住了大汉的身体，他周身的伤口渐渐愈合，不再流血。 做完这一切，史密斯撇了撇嘴，走到刘烨等人身边，空间魔法水蓝色的光幕将他们包裹，下一刻，几人便转移到了‘眼泪’大楼对面居民楼的天台上。 唐茵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看到他们出现，急忙迎上去托住诗岚，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起急救用的药。 史密斯把刘烨和欧阳谷靠着围栏放下，然后指了指把头埋在膝盖里蹲在一旁的机器人莫娜，问唐茵：“这个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茵头也不抬，拿着药罐和绷带，麻利地给三人轮流包扎伤口。 “这个机器人。我刚进去就看到了，它一直守在他们三个身边，我就把它也带出来了。” 唐茵瞥了一眼，说：“你确认一下它会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史密斯走过去敲了敲莫娜的脑袋，发出“咚咚”两声，然后说：“确认了，不会。” “那就带走，回安全屋。”唐茵抱起诗岚，“外面人的记忆我已经全部消除了，里面处理干净了吗？” “处理干净了，还有，你不要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不是你的下属。”史密斯面无表情地说。 “接下来几天都不能外出了，一旦情况有变，我们就得立即撤离。”说完，唐茵抱着诗岚用空间魔法离开了。 史密斯回头瞥了一眼，对面大楼上“TEARS”在风雨中闪着暗红色的光，他摇了摇头，带着其余人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 未曾发生的覆灭 刘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十二月的阳光斜斜地透过淡蓝色的窗帘，照在乳白色的被子上，他扶着额头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太阳穴跳动着一阵阵地疼，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他的记忆只到强行使用魔法昏倒为止，至于怎么逃出生天怎么回到安全屋的，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十点……”刘烨有些迷糊地看向墙上的挂钟。 “你醒啦。”唐茵拿着一个装着粉色粉末的小瓶和一卷压力绷带走了进来，提了个板凳坐在床边，对他轻轻一笑，说，“来，该换药了。” 阳光洒在唐茵乌黑的披肩长发上，就像金色的沙粒一样闪闪发光，紫色的长裙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她的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月牙，嘴角微扬，笑容宛如一股暖流，迅速将屋内冬日的寒意卷走了，左眼下的泪痣，仿佛张僧繇的点睛之笔，将此刻她的笑点成了一幅完美的画。 刘烨一时间失了神，他从来没见过唐茵笑。 “嗯？怎么了？”唐茵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一汪清水，清澈得没有一点杂质。 “没，啊，我，我自己来！”刘烨一把夺过绷带和药瓶，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脸上热气升腾，慌乱之下手指用力过猛，药瓶直接磕破了手心刚刚愈合的伤口，鲜血又渗了出来。 “乖乖坐好！”唐茵狠狠瞪了他一眼，用食指重重地戳了戳刘烨的额头，“不要乱动。” 刘烨停下了一切动作，乖巧地一动不动，这才是熟悉的大姐头，可怜刚刚那一瞬间的心动，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昨天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几分钟之后，刘烨举起自己被绷带绑成猪蹄的右手晃了晃，“我只记得到了地下试验场的大广场，看见欧阳谷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我强行想用魔法带大家离开，然后就晕了过去，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还好意思说。”欧阳谷用手刀敲了一下刘烨的脑门。 “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刘烨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眼角不停抽搐，“哇——好痛啊” “要不是我救你们救得自己魔力耗尽，怎么会虚脱昏倒？如果这次是我一个人去，那个丑陋的爬行动物肯定一出场就被我干掉了，哪还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幸亏大姐头和史密斯先生及时赶到，不然我们三个现在已经在地府和阎王爷喝茶了。” 昨夜的生死一线，在欧阳谷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就像喝茶度假一般轻松。即使是十二月这么冷的天，他仍旧只穿着花花绿绿的短袖衬衫，露出胳膊上练得恰到好处的肌肉。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两手插在裤兜里，咧着嘴在那儿笑。 “一出场就被干掉？你在说谁？昨天差点被那个怪叫的蝎子秒杀的人是谁？”虽然嘴上在反驳，但看着生龙活虎的欧阳谷，刘烨心里面突然暖洋洋的，他没事真是太好了，没有欧阳谷在的话，昨天他已经死了不止一回了。 “额……那是意外，意外！当时我走神了，哈哈，哈哈。”欧阳谷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着。 “喂，话说回来，你怎么好得这么快？”刘烨用缠满了绷带的右手戳了戳欧阳谷的肚子上铁一般硬的腹肌，“昨天你的伤得比我和诗岚都重吧，我现在还这样呢，你怎么连伤疤都没了？” “我吗？我体质特殊，偷偷告诉你，”欧阳谷凑到刘烨耳边，低声说，“我这副身体，可是圣人开过光的哦~” 刘烨左手食指一拉眼角，一撇嘴，摆出一副看咸鱼的表情，这种鬼话他是不信的。 “切，不信就算了。”欧阳谷潇洒地一撩头发，“优秀的人总是孤独的，我也总是不被人相信，不被人理解，唉，是我太优秀了，都是我的错。” 刘烨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别扭得五官都挤在一起了，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唐茵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扯个不停，轻轻一笑，转头望向窗外，天空碧蓝地像一块宝石，几绺白色的云自由地在空中飘来飘去，路上车水马龙，昨夜某些人的生离死别一觉醒来就已经被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遗忘。一座高耸入云的白塔屹立在城市中心，俯瞰着全城的各个角落，市中心高楼林立，那些都是横跨全球的龙头企业的总部，黑色玻璃反射着阳光，让整座大楼看上去熠熠生辉，和它们相比，‘眼泪’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跟班，即使抛弃也不值得可惜多久。 “唉，愚蠢的人果然无法理解我这样的天才。”欧阳谷拉起刘烨缠满绷带的右手和他重重击了个掌，“我去看诗岚了，回见。” “呀呼——”刘烨痛得一个激灵，刚想说什么，但欧阳谷已经走出了房间。 “唐茵姐，诗岚她，怎么样了？”刘烨担心地问道，昨夜诗岚又是中弹又是吐血，伤得也很重。 “她伤得比你重，到现在都还没醒。”看着窗外的景色入了谜的唐茵被他一叫，回过神来，眼睑低垂，轻轻揉搓着手里的药瓶，“她的头部有很明显的淤青，如果诗岚不是魔法师，那一下冲撞，她会死。” 刘烨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诗岚施法替欧阳谷挡住了尖刺，但自己被巨大的反冲力击飞，重重地磕在了栏杆上。 唐茵将药瓶捏得吱吱响，低着头说：“要是我们能早来一点，她就不会……” 刘烨害怕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唐茵手里已经出现裂纹的小药瓶，悄悄把身子向旁边挪了挪。 顶点小说 “你干什么？”唐茵的语气就像发现了孩子在做坏事的妈妈。 “呃……”刘烨眼珠转了转，急中生智将话题一转，“唐茵姐对诗岚真是特别的好啊，有什么理由吗？”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唐茵身子一软，在床边趴了下来，修长的玉指不停转动着所剩无几的压力绷带，嘴巴捂在被子里，声音含混地回答，“那孩子太可怜了。” “唐茵姐，出事了！”曾晨捧着电脑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夹克，脑袋上戴着的红色耳罩式耳机在门框上一碰，连带着他的眼镜一起掉在了地上。 “你慢点，怎么了？”唐茵埋怨地说。 刘烨眨了眨眼，大姐头真是越看越像这几个人的妈妈。 “这个，你看这个！”曾晨连眼镜都顾不上捡，一个滑跪来到床边，把电脑屏幕转向唐茵。 屏幕上是‘眼泪’公司里的监控录像，画面上人来人往，员工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休息室喝咖啡，有的在专心工作，地下试验场的入口那儿，也有人进进出出，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就像过去的每一个日常。 唐茵的目光越来越凝重，脸色阴沉地仿佛要滴出水来。 刘烨靠在床板上，看不见屏幕，只能看到唐茵越来越严肃的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只好举起被绷带绑成猪蹄般的右手，怯生生地说：“我能问一句，到底怎么了吗？” 唐茵把屏幕转过来对着刘烨，刘烨睁大眼睛凑近了仔细看了看，但什么都没看出来，对着唐茵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唉，我忘了，你不知道这件事。”唐茵叹了一口气说，“凌晨我和史密斯把你们救出来的时候，一内一外，清除了所有在场的人关于我们的记忆，但也只是清除了记忆。” “呃……”刘烨还是没有明白问题出在哪。 “你看他们，是不是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唐茵指着屏幕说。 刘烨点了点头。 “这是不可能的。”唐茵转过身背靠在床沿上，望向窗外，风云突变，刚刚还万里无云的晴空此时被一片乌云笼罩，电闪雷鸣，眼看着就要下暴雨了。 “我们只清除了他们关于我们的记忆。”唐茵的声音像山泉流过鹅卵石一样清澈悦耳，但语气却很严肃，“地下试验场的设施几乎完全被摧毁，那么多的警卫和研究人员死亡，这些都是无法掩盖的事实，但监控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下试验场仍有人在不断进出，说明那里还在正常运行着。其他员工们也没有任何紧张不安的表现，说明他们对昨晚的事毫不知情。” 唐茵仰起头看着天空，深蓝色的双眸中写满了忧虑：“数百个人生命的消逝随手就被掩盖，耗资巨大的地下工程一夜之间复原。昨天的事件对‘眼泪’来说本是毁灭性的打击，是足以覆灭的灾难。可短短几个小时之后，那一晚的记忆却只留在了我们几个人心里，只有你，小谷，诗岚，知道在黑暗的地下试验场里的真相。在别人眼里，这一切仿佛未曾发生过一般，事件的痕迹被抹去了，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击中了隔壁公寓楼天台上的避雷针，下一刻，暴雨！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打在窗玻璃上激起热烈的鼓点，气压很低，刘烨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未曾发生的覆灭。”唐茵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一头青丝被呜咽的风吹乱，零落地搭在脸上，“刘烨，这座城市背后，有着足以只手遮天的黑暗。” 第二十六章 迫近傅里叶的阴影 东四区的石塘街上，傅里叶正在跟踪自己的目标。 他穿着棕色的风衣，戴着一顶渔夫帽，离开五十米，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那人时不时一手按着帽檐往人群里钻，他身材中等，很容易就混进人堆里消失不见。傅里叶走得很潇洒，仿佛是来逛街的一般，完全看不出是在跟踪，他的步子很均匀，可速度却时快时慢，精准地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个人就是他和唐茵史密斯调查了几天后锁定的猎物，三个月前的卡车事件中，“秘密花园”当时的宾客名单中的一员，在事件的两天前曾进入‘眼泪’总部大楼，但被监控探头拍到，被曾晨选定为最可疑的人。 天色突变，忽然下起了大雨，傅里叶打起一把黑色的伞，可密集的雨点还是模糊了视线，为了不跟丢目标，他不得不跟得更紧了一些。 鸭舌帽男没有带伞，一下雨，他立即加快了脚步，可左拐右拐不停绕路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寻找躲雨的地方。他似乎发现了身后有人跟踪自己。 路过一个巷口时，那人猛地一回头，傅里叶淡定地双手插在衣兜里，若无其事地随着人群向前走。 街上的人很多，不少还打着伞，即使已经发现了有人跟踪，傅里叶也不觉得对方能发现自己。 目光扫了扫，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没有找到可疑人物，转身拐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傅里叶伸手扶了下帽子，又摸了摸脸颊，犹豫了片刻，继续跟了上去。 路过巷口时装作不经意地向内一瞥，傅里叶目光一凝，鸭舌帽男不见了，而这是个死胡同。 与此同时，仿佛有一把利刃刺向了他的后背，傅里叶汗毛倒竖，浑身的肌肉霎时绷得紧紧的，但他只停顿了一下，就淡定地迈开了步子继续向前行进。 “被人盯上了。”傅里叶悠闲地左看看又看看，时不时还停下来打量一旁商店橱窗里的服装，心里却是一刻都没停止思考，“得想办法脱身。” 他尝试从橱窗的反光里寻找是什么人在跟着自己，但身后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人停住脚步，找不到。 “是老手。”傅里叶轻轻转了转手里的伞，思绪翻涌但脸上仍旧波澜不惊，“而且是个高明的杀手，只有杀人如麻的人才会拥有那种刀一样的目光，该怎么办。” 数百米之外，一座商厦的楼顶天台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戴着绒线帽，脸上戴着口罩，手里还握着一把墨绿色的大狙，瞄准镜里锁定的正是傅里叶的后脑。女的也是一样的装束，但脖子上多了一条浅灰色的围巾，手里也没有枪。 笔趣阁 “阿——”女子打了个哈欠说，“张琦，这么大雨，你有把握吗？” “放心。”张琦自信地一笑，食指顶上了扳机，“这是黑金联盟最新的产品，稳定性无与伦比，一公里内弹道几乎不下坠，加上我的狙击技术，他绝对逃不过去。” “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找上门来的，怎么就盯上沈步思了？” “我们得罪人这么多，有一两个来寻仇的很奇怪吗？柳霞，加入‘Dragon’这么久了，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张琦一边微调着射击角度一边说。 “别说了别说了，赶紧动手，别磨磨唧唧的，我还赶着去看六点查理的演唱会呢。”柳霞看了一眼腕表，“都快五点了。” “那个花里胡哨的男的有什么好看的？狙击是一门艺术，每次射击要用心打磨。”张琦说着，扣下了扳机。 枪口喷出炽热的火焰，合金制作的弹头穿破无数的雨滴，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笔直的直线，直奔目标而去。 “狙击手！”子弹出膛的那一刻，傅里叶心念微动，左脚绊右脚故意一个踉跄，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发狙击。子弹“扑”的一声钻进了石板路的缝隙里。 听到怪声，四周的路人纷纷停下来观望，但一旁店铺吵嚷的叫卖遮掩了枪声，一时没人发现异常。 “嗯？”通过瞄准镜目睹了这一切的张琦眉头一皱，立刻准备再一次开枪。 “失手了？”柳霞捂着嘴偷笑，“还说是什么全世界最强的狙击手，下次你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吧。” “哼！”张琦一声冷哼，手上动作不停，转眼间连开三枪。 三颗子弹以数倍音速射向他的后脑。 “躲不过去了。”傅里叶暗想，他轻轻一咬嘴唇，体内魔力涌动，悄悄将三颗子弹尽数转移到了手心里。 弹头还留有余温，狙击手离这里不远。 三步并作两步，傅里叶立即拐进了巷子里。 目标丢失，张琦气呼呼地收起了墨绿色的大狙。 “四枪都没中？”柳霞惊讶地捂着嘴说，新月眉下的一双大眼里却夹杂着一丝窃喜，“幸亏只有我在这里，不然你‘异次元的死神’的名号不就砸了吗？” 张琦把枪收进一个黑色的吉他盒里，然后背在肩上，对柳霞说：“赶紧通知叶欣姐，任务失败了。” “嘻嘻，我已经能想象叶欣姐生气的样子咯。”柳霞一声轻笑，从皮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了点，“好了，我们撤。都怪你，接下来几天全组的人都只能待在基地了，我的演唱会也看不成咯。”说完，她半调侃半埋怨地看了张琦一眼。 张琦取下口罩，露出一张年轻却又饱经风霜的脸，他看着只有二十出头，却留着胡渣，而且鼻子上有一道一寸长的伤疤。听了柳霞的话，他摸了摸头，做了一个与他冷酷的外表极不相符的憨憨的笑。 “这场看不成还有下一场嘛！这次确实是我的失误，后面两场，不，三场的票都包在我身上了！”张琦拍了拍胸脯说。 “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 另一边，傅里叶左手撑伞，右手握着三颗子弹藏在衣兜里，脚下飞快，急急地在人群中穿行。 “跟踪失败，必须立即返回。”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可就在刚刚，使用魔法的那一刹那，傅里叶感到又一束目光盯上了自己的后背。 如果说那个狙击手的目光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那这一个家伙的眼神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相比之下，后者甚至还要更加危险。 “不能回去，”想着，傅里叶擦了擦鼻尖上的雨水，暗暗下定了决心，“在摆脱追踪之前，绝对不能回去。” 沿着商业街一直走，不久他来到了一个几条道路交汇的广场，商厦上巨大的电子屏播放着选秀节目的广告，好像是在播报新秀男歌手查理的演唱会安排。傅里叶抬起头，天空灰蒙蒙的，雨淅淅沥沥地落在他的脸上，打湿了他金色的头发，发丝贴在脸上，沁人心脾的凉意。一走到这里，那种如芒在背的毒蛇似的目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到半个小时间发生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跟踪循环终于告一段落，傅里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可以确认，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一定跟‘眼泪’有某种关系，他背后的组织还有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存在。后来盯上自己的神秘人不知道是否与他们有关，直觉上傅里叶认为他应该属于另一个组织。 “哎呀！”一边低着头沉思一边向前走的傅里叶迎面跟一位正在打电话的女士撞了个满怀，手里的伞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傅里叶连连说着抱歉，弯腰捡起滚到一边的雨伞，自己想得太入神了，居然没注意到面前有人。 “你走路看着点啊，真是的，我这身衣服，这个包，这个鞋，都是新买的，很贵的！”那名女士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抬眼一看，又马上变了一副面孔，捂着嘴小声自语道，“哇……好帅啊。”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真是对不起。”傅里叶脱下渔夫帽，对她一鞠躬，然后站直身子把湿润的金发刘海捋到一边，露出一个很腼腆的笑容。 “没事没事，没关系。”那名女士连连摆手，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讲到，“哎呀没事了没事了，有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等等我啊，马上到。”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傅里叶轻轻一笑，重新戴上了帽子，打算返回安全屋。 眉头一皱，他回头一瞥，那名女子已经走到了十米开外，一边走一边跟电话那头的人谈天说地。 略微思索了一下，为了安全起见，傅里叶决定仔细检查一下刚刚和对方发生过身体接触的部位，看看有没有窃听设备或者追踪器什么的。 什么都没有发现。 街道右侧，一名戴着眼镜，穿着蓝色冲锋衣的瘦削男子坐在咖啡店靠窗的座位上打着电话，他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傅里叶离去的身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没有发现，计划成功。” “我做事，你放心，现在交给你了。”电话那头，正是刚刚和傅里叶相撞的那位女士，她伸出右手食指靠在樱桃色的嘴唇上，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轻声说道，“我静候佳音。” 第二十七章 黑金联盟 “足以只手遮天的黑暗？”刘烨望着窗外哗啦啦的暴雨出神。 十年之前的那一天，雨也下得很大，也是这样的电闪雷鸣，也是这样呼啸的狂风。 “你怎么了？”唐茵见他一直发呆，不禁问了一句。 “没事……”刘烨低下头，眼睑低垂，注视着缠满绷带的双手。 “你知道些什么？”唐茵试探性地问道，刘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我想那件事应该与这无关。” “好，那我去看看诗岚，你好好休息。”唐茵轻轻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身离开了房间，曾晨眨了眨眼，轻声说了句什么，捧着电脑跌跌撞撞地也跑了出去。 刘烨抿了抿嘴，目光再度移向窗外。 “我回来了。”傅里叶推开了安全屋的门，欧阳谷从洗手间里后仰着探出头来，见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便丢过去一块白毛巾，傅里叶接住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又丢回给欧阳谷。 “有什么收获？”欧阳谷问，随手把毛巾丢进水池里。 “跟踪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还不止一次，咳——”可能是这样的结果让傅里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说完还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被人发现了？”欧阳谷扒着门框又探出头来，眉眼间写着担忧嘴角却又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甩掉了吧？” “当然甩掉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回来。”傅里叶抖了抖伞，把它挂在门边的架子上，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问，“其他人呢？” “史密斯先生在自己房里，曾晨在客厅，大姐头在诗岚房间，刘烨嘛，刚醒，还没下过床。”欧阳谷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来，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傅里叶甩了甩头发，走进了客厅。曾晨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电脑，戴着红色耳罩式的蓝牙耳机，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计算机。”傅里叶招呼了一声，曾晨摘下耳机回过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把这个查一查。”说着，傅里叶把一直藏在衣兜里的三颗子弹丢了过去，然后转身走进了诗岚的房间。 loubiqu.net “怎么样了？”傅里叶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担忧地望着诗岚，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些小水珠。 “没有大碍了，但就是一直醒不过来。”唐茵跪在床边，正轻轻地用蘸了温水的毛巾擦拭着诗岚的脸颊，那象征着她活泼灵动的两片淡淡的晕红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消失不见了，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毫无血色，绝美的脸蛋就像玉雕一样。唯一的亮色是微微翘起的浅粉色的小嘴，仍挂着昏迷前因为救下欧阳谷而露出的笑容。 傅里叶仰头望着天花板轻叹了一口气，说：“再等等吧，她一定会醒的。” 唐茵点点头，然后抬眼看向傅里叶，问：“你那边怎么样？” 傅里叶伸手摸了摸眉毛，把自己跟踪和反跟踪的全过程和盘托出，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唐茵。 唐茵听完眉头微蹙，问道：“你确定，身上没有任何的追踪设备？” “没有。”傅里叶肯定地回答。 唐茵捏了捏手里的湿毛巾，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说：“我再帮你检查一下。” 傅里叶一歪头，这样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没说什么，一耸肩，顺从地张开了双臂。 唐茵走过来把他身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的确什么设备都没有。 松了一口气，唐茵放松地拍了拍傅里叶的肩，走回诗岚床边重新跪坐下。 “有两队人。”傅里叶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唐茵深蓝色的眼睛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和‘眼泪’有过接触，拥有一名优秀的狙击手的那一队，我到不怎么担心。重点是另一队人，那个藏在暗处目光犹如伺机而动的毒蛇的家伙，才是真正值得注意的麻烦。” “这座城市的秘密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要多得多，也要危险得多。”唐茵握住诗岚的手说，触感就像握住了一块雪。 “怎么说？”傅里叶一挑眉，他之前不在，不知道‘眼泪’事件的后续。 “昨晚那场激战的痕迹被完全抹去了，一点都没留下，相关人员全部人间蒸发。”唐茵深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凝重，“那么庞大的工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我不知道盯上你的人和幕后的势力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反正最近小心为上吧，都不要外出了。” 傅里叶面色一沉，事情的严重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甚。 “好，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 “出结果了！”曾晨端着电脑一路小跑进了房间。 “刚刚给你的子弹？”傅里叶问。 “嗯，它们都来自于一个地下商会，这个商会的名字叫‘黑金联盟’，这是它们的图标，在子弹的底座上发现了一模一样的雕纹。”曾晨指着屏幕说。 一块黑色的圆形盾牌上交叉放着乌金色的一把手枪和一把长剑，盾牌底部是一朵盛开的红色彼岸花。 “地下商会，黑金联盟？”唐茵又念了一遍。 “对，说得好听点叫地下商会，其实就是博云城最大的黑市，因为出售来源不可追查却极为先进的军火而闻名。这个黑金联盟自从博云城建成以来就存在，已经拥有数十年的历史了。据说他们拥有一支极为凶悍的特种部队，里面全是只认钱的亡命之徒。” “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查到的？这个黑金联盟背后的实际控制者是什么人，能查到吗？”傅里叶拉了拉自己额前的一绺头发，问道。 “嘿嘿嘿，我就是随手翻了翻上百个不同国籍的死刑犯的档案而已。”曾晨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笑，“他们行凶的武器都来自于这个商会，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供出黑金联盟的所在地，即使是在警方使用了一些逼供手段之后，也没有人透露哪怕一丁点的消息。别说幕后之人，就算是它的交易场在哪里，都没能查得出来。” “一个都没有？”唐茵有点惊讶，尽管她对现代的刑侦手段了解不多，但不可能每个人的心理防线都坚不可摧，用了逼供手段，拷问了上百个人都没能问出什么，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呃……也不能这么说。”曾晨打开了一份档案，“这是国际刑警的一份秘密档案。列夫·尼古拉耶维奇·阿列克塞，俄罗斯人，因触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但没有执行，因为犯人在审问途中就莫名其妙地暴毙了，这里有当时审讯室探头拍下的几段现场视频。” “暴毙？”傅里叶望向电脑屏幕，一个胡子拉渣满脸横肉，穿着黑白条纹囚服的大汉双手戴着镣铐，激动地对坐在对面的两个警察大吼着什么。等他吼完后，其中拿着纸笔的那个警察掏出了黑金联盟的徽章放在桌上。看到徽章，那个大汉咬牙切齿地握着双拳重重地敲了几下桌面，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了几句。 “这里被剪掉了一段，应该就是逼供的部分。”曾晨点开下一个视频。 那个大汉鼻青脸肿，嘴角淌着血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那两个警察脱掉了警服外套，显然是刚进行过一场“激烈运动”。其中一人用手里的钢笔敲了敲桌面，再度把黑金联盟的徽章推到那个大汉面前。另一个则绕到他背后，用力一推，把他的脑袋按在了桌上。 阿列克塞的头贴在桌子上，眼睛瞪圆了，死死地盯着那枚徽章，咬着牙说了句什么。可能是声音太小，握着笔的那位警察向前凑了一点，想让他再说一遍。可大汉刚开口就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每说出一个字，他的抖动幅度就扩大一点。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几个医生带着急救箱冲了进来，可阿列克塞大张着嘴，浑身猛地颤动了一下，双目圆睁。下一刻，鼻孔里，耳朵里，眼角和嘴角，都缓缓流下鲜血。医生看了看他的瞳孔，摇了摇头。 视频结束了，房间里寂静得可怕。 曾晨犹豫了一下，又打开了一份文件，说：“这是后来的司法解剖报告，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犯人本没有患什么疾病，身体状况极佳，死因是突发性心肌梗塞，原因不明。” 听完，唐茵和傅里叶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安和忧虑。 “这个组织的手法，听着有点耳熟啊。”欧阳谷说着走了进来，他戴着黑色墨镜，双手插兜靠在傅里叶对面的门框上，“‘任何试图吐露不可言说秘密的人，都将被神圣的真言之神制裁。’这是中世纪曾经盛极一时的黑魔法师组织‘黑色蔷薇’的教义，虽然这个魔法结社最后在魔法协会的围剿下销声匿迹，可在后期清算时，那些背叛‘黑色蔷薇’的人，那些试图说出组织高层下落的人的下场，就跟视频里这个家伙很像，都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第二十八章 惊变 “‘黑色蔷薇’原本只是‘蔷薇十字会’的一个分支，十四世纪，创始人卡尔穆诺将一贯的‘除了以免费治疗疾病之外，一切皆不对外公开’这个缄言进行了篡改，并将会标中放置于十字架臂之间的花朵变成了黑色，并带着一批魔法师脱离了‘蔷薇十字会’，这才有了‘黑色蔷薇’。哈，不过，”欧阳谷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一下，“‘黑金联盟’不是‘黑色蔷薇’，一个魔法结社是不会更换自己的图腾的，绝对不会。” “即使不是，也脱不了干系。”唐茵站起来走到三人中间，“等风头过去，你们几个就跟进一下这个地下商会的事，‘眼泪’那边，就交给我吧。” 三人纷纷点了点头，唐茵微微一笑，领着几人从诗岚的房间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这时，傅里叶发现挂在门口旁架子上的雨伞有一点歪，便走过去想把它扶正。 提起伞柄的那一刹那，他隐隐地觉得手感不太对劲，似乎比平时重了那么一点点。 脑海里浮现出和那名女子相撞时的场景，这把伞当时曾经短暂地离开过自己的手，被碰落在了地上。 难道…… 傅里叶心底暗叫不妙，急急地撑开了伞仔细检查。 伞骨交汇处，伞柄的正上方，一个米粒大小的追踪器静静地趴在那儿。 “完了。”傅里叶宛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四肢冻得发麻，他张口想要大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玻璃尽碎，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他的嘶吼，冲天的火光从四面八方升起，强烈的冲击波将安全屋撕得四分五裂。上一秒还静谧温馨的小屋，这一刻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屋外，四个身高超过三米，体型魁梧的壮汉漂浮在半空，脚底喷射着淡蓝色的火焰。他们左眼都戴着红色的单片镜，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浓烟滚滚，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居民楼。 天空中仍下着暴雨，在雨水的冲刷下，浓烟很快散去，众人的身影在废墟之中显露出来。 安全屋上方的几层楼已经消失了，唐茵抱着仍旧昏迷不醒的诗岚蹲在东面的墙角，紫色的烟雾环绕在她的身边，把不断掉落的碎石尽数弹开，傅里叶周身气流激荡，欧阳谷撑着光盾护着曾晨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几人都没有受伤。史密斯站在西边，脚下金色的魔法阵光芒闪耀，阿瑞斯的虚影举着盾牌护住了他，而无人看护的刘烨面前站着机器人莫娜，这个身高不过一米出头的小家伙此刻居然张开双臂挡在了刘烨面前，她的身前也有一团很淡很淡的光晕。 slkslk.com “莫娜，你？”刘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刚刚天花板被掀开的那一刹那，莫娜突然冲了进来，扑倒在了自己身上，这么个大铁疙瘩飞上来让他差点当场去世，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小机器人是想保护自己。 “傅里叶，欧阳谷，你们两个带着其他人快走！”唐茵手里紫色玉笛浮现，她重重地一跺脚，一晃身，把诗岚带到了刘烨身边，紧接着身形一闪，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其中一名大汉的面前。她挥舞着手中的玉笛，一枚月之图腾在她身前浮现，紫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住了大汉全身。 单片镜上飞快地闪过一串数字，那人迅速后退到数十米开外，与此同时，他右手食指的指尖突然断开，一枚小型火箭弹激射而出，直冲刘烨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谷和傅里叶飞奔过来，傅里叶一手提起刘烨一手提起机器人莫娜，欧阳谷抱住诗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次攻击。 他们身后，那张床终究没能幸免于难，在爆炸引起的熊熊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曾晨一个闪身来到几人中间，没有丝毫犹豫，三人立刻施展起了空间转移术，水蓝色的光幕将他们包裹，转眼一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唐茵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月之图腾光芒大放，那名大汉的双臂刹那间便被不知名的晶体包裹住了。唐茵将玉笛轻轻一转，晶体碎裂，连带着他的双臂一起，化为了筛粉。可那人的脸上丝毫不见痛苦的神色，伤口处也没有喷溅出鲜血，而是露出了狰狞的机械构造，断裂的金属关节“呲呲”地冒着电火花。 “果然。”唐茵眯了眯眼，跟她想得一样，这四个家伙都是机器。 史密斯踩着魔法阵飞了上来，和唐茵背靠着背，两人一身黑色法袍，一身紫色长裙，在狂风骤雨中不停飘动，警惕地盯着将他们围住的四个机器人。 “你两个，我两个？”唐茵侧过头，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 “没问题。”史密斯淡淡地说，然后活动了一下脖子，不紧不慢地取出了自己朴素的黑色魔杖。 欧阳谷、傅里叶和曾晨不惜代价地施展着传送术式，一口气使用了十五六次，直到将刘烨他们带到了位于西城边缘的一座地下室里才停下。 两人把刘烨、诗岚还有机器人莫娜轻轻放下，然后气喘吁吁地靠坐在墙边，欧阳谷满头都是汗，却看着傅里叶露齿一笑，说：“呼——暂时安全了，你小子这次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等这件事了了，回去之后有你好看的，呼——咳咳……” 傅里叶愧疚地低着头没有接话，这次是他的疏忽才让大家陷入险境，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自责。 莫娜蹲在刘烨身边，带着电子音的童声“呀呀”地说着听不懂的话，刘烨眉眼低垂，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可手一碰地面，手掌和腰就钻心地疼，刚刚一番折腾让他身上的不少伤口都崩裂了，此刻腰腹处和手上的绷带，都隐隐显出一小团一小团的暗红。 一咬牙，刘烨还是坐了起来，笑着摸了摸莫娜的头。 曾晨怀抱着电脑坐在一边，偷偷地瞄着诗岚。 她还是没有醒。 “月华！”唐茵一声娇喝，长发翻飞，玉笛一横，一道紫光圆弧划破倾泄的雨，向其中那个已经失去双臂的机器人斩去，可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刻，机器人的腰间突然弹开，整个身子变成了两截，光弧从中间穿了过去，将厚重的云层一切两半，阳光从缝隙中透了出来。 壮汉机器人分身躲过攻击后，又再度合为一体，胸口噼里啪啦一阵响动，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炮口，短暂充能之后，向唐茵射出一发电磁炮。 唐茵迅速向侧面疾冲，想要拉出躲避的空间，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机器人双手的手腕“啪”地一下脱开，数枚导弹应声而出，一连串的爆炸封死了唐茵所有的退路，她不得不强行刹住步子，一回头，电磁炮已经近在咫尺了。 唐茵心一横，准备咬牙硬接。 一根金色长矛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飞来，一击击穿了已经来到唐茵面前的炮弹，在爆炸之前把它带到了高空，“轰隆”一声，长矛在火光中散去。 唐茵转过头，恰好对上了史密斯看过来的视线。 “谢谢你。”唐茵张口无声地说道，然后浅浅地笑了一下。 史密斯皱了皱眉，立即扭过头去看着自己并排而立的两个敌人，脸颊上的苹果肌轻轻抖了抖，似乎是想笑，但又不知为什么忍住了。 “真是够了。”他喃喃自语，“结束吧。” 他脚下，金色的魔法阵高速旋转，一个坐在神位上的瘸腿大胡子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那人上身赤裸，肌肉健硕，右手高举着一把大铁锤，与此同时，一个半透明的硕大熔炉突然出现，将两个壮汉机器人封在内部，高温顿起，那两人的单片眼镜上霎时一阵闪烁，指令狂跳，各种武器齐发，疯狂地轰击熔炉内壁。 史密斯一挥手，大胡子手里燃烧着火焰的铁锤猛地砸落，在半空中掀起一阵涟漪，熔炉内火光大盛，不过片刻，那两个机器人就融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 史密斯撇了撇嘴，熔炉和赫菲斯托斯的虚影淡去，那滩黑水被雨水裹挟着带向地面，转眼便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剩下。 另一边，唐茵还在苦战，她的实力要比史密斯差一些，而且这两个机器人在和她的战斗过程中不断熟悉着她的战斗方式。从最开始的几分钟后，唐茵的攻击就没有正面命中过他们。 “需要帮忙吗？”史密斯位移到唐茵身边，一击火球将两个机器人逼退，冷冷地说道。 “谢谢，不过，就由我来送它们最后一程吧，好歹我也是世纪晨曦的大师姐，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怎么保护大家呢。”唐茵捋了捋凌乱的长发，把玉笛放在嘴边，轻轻地将它吹响，幽蓝色的双目闪闪发光。 “好悲怆的曲子。”史密斯双手抱胸，慢慢闭上了眼。 笛声逐渐高亢，唐茵的身后，一轮满月渐渐浮现。 第二十九章 那一剑的风情 那两个机器人怎会就这么看着唐茵准备杀招，见她身后的满月越来越凝实，两人手段尽出，电磁炮，火箭弹，穿甲弹，数不清的武器一齐向唐茵激射而去，想要逼她停下。 可唐茵不紧不慢地吹着笛子，丝毫没有理会飞来的东西。 满月的银辉洒落，被月光照射到的弹药尽皆停留在了原地，激烈地抖动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束缚住了。 “可恶！”市中心一家咖啡厅的包间里，一名戴着眼镜穿着蓝色冲锋衣的瘦削男子气急败坏地锤了一下桌子，他面前的电脑上正是和唐茵史密斯的实时战斗画面，他快速地敲击着键盘，想要让那些导弹直接爆炸。 可那道清冷的光似乎隔绝了电子信号，无论他下什么指令都无济于事，那些导弹已经不受他掌控了。 唐茵闭着眼，手指变换，笛声在短暂的高亢之后，又逐渐变得柔和起来，同时，她莲步轻移，每一步落下的声音都踩着笛声的韵律，一抹一滑，一笔一画，随着百转千回的笛声，她的脚下不多时便画出了一个繁复的魔法阵。笛声落，脚步止，魔法阵顿时亮起，她身后的满月绽放出耀眼的光华，向唐茵双手握着的紫色玉笛里涌去，一眨眼，玉笛已经化作了一柄花纹繁复的长剑，一如唐茵此刻的双眸，闪着令人目眩的幽蓝色的光。 唐茵一个闪身，来到两个机器人面前，轻声又温柔地说：“躲在屏幕背后的家伙，请你听好了，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从肮脏的阴影里拖出来，让你好好地晒晒太阳。” 咖啡厅的包间里，那名瘦削男子此刻满头大汗，他一把扯掉冲锋衣，着急地拍着键盘，可不管他按什么键，机器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份送给你的礼物。”黑发飘扬，唐茵双手持剑，幽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弯紫色的新月，剑刃迸发出片片花影，“从现在开始，给我带着伤害别人的愧疚，滚进无尽的黑暗里去吧！” 手起，剑落。 满天飞卷的梅花，高高挂在夜空中的紫色月牙，一个衣衫飘飘的月下剪影，一道寒光。 这是李文清见到的最后一幕。 两名机器人的眼里倒映出一轮新月，同样的景象也出现在了远在百里之外的李文清的瞳孔里。 “砰！”电脑屏幕突然炸开，一股焦糊味从屏幕里缓缓飘出，让人想起了烧焦的羽毛的气味。 李文清一声闷哼，扑倒在了桌上，手一歪打翻了喝了一半的蓝山咖啡，褐色的液体从马克杯里淌了出来，顺着桌上的花纹一直流啊流啊，最后从桌角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李文清的双眼也流啊流啊地淌下两行血泪。 “啪嗒！”闻声赶来的男服务生一开门，吓得手里装着饮料的盘子直接摔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大喊，“先生！先生！你怎么了！救护车！经理！快叫救护车！” “不用了。”一辆黑色的吉普在店门口停住，后座的门开了，一个穿着运动短袖脖子里还挂着一条红蓝条纹毛巾的小伙跳了下来。他走到柜台前，按住了经理慌慌张张想要去摁警铃的手，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证件说，“他就交给我们吧。” 人到中年，已经发福谢顶的经理哪见过这般场面，他颤颤巍巍地接过装在棕色皮套里的证件，墨绿色的封皮上只写着五个烫金小字“理事会直属”。 经理还想翻开继续看，穿着运动衫的小伙便从他手里抽回证件放进了裤兜里，瞪大眼睛看着经理的脸问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经理被他看得冷汗直流，连忙抽了两张餐巾纸擦了擦流进眼睛里的汗，扶了下眼镜，回答说：“没……没有了，没有任何问题。” “好，那人我就带走了。”小伙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昏迷不醒的李文清身边，把他扛在肩上，丝毫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目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回了车里，关上了车门。 黑色吉普迅速开走了，经理和那个男服务生对视了一下，男服务生张大了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店里面也是一片寂静，所有的客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个，一动也不敢动。 不一会儿，黑色吉普车又开了回来，运动少年手里拿着一个警灯模样的仪器走进了店里，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他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漏了一件事，请大家看好这个灯。来，三，二，一。” 红光一闪，客人和店里的工作人员的眼里瞬间变得迷茫。 少年挠了挠头，快步走回了车里。 吉普开走的那一刻，客人们若无其事地喝着咖啡聊起了天，几个服务生又跑前跑后地开始忙活起来，经理还有些迷迷糊糊，他愣愣地站在柜台后面，脸上全是汗，几秒之后，他拉住一个经过柜台的男服务生问：“喂，成步堂，店里的空调开了几度啊，怎么这么热啊？” 百里之外，唐茵站在安全屋的废墟里，四周都是冒着烟的残垣断壁。那两个机器人已经变成了数不清的金属碎片，只有脑袋还算完好地滚在一边。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灰得很压抑，湿润的风撩动唐茵的一头青丝，吹散了一些刚刚那场大战残留的疲惫。 “很惊艳的魔法。”史密斯轻轻降落在唐茵身边，看着她身前那堆金属片说，“优雅而美丽，空间术式和金之术式的精致结合，不愧是号称最强空间魔法师的严鹤龄理事最看重的弟子。” “哈，不过是雕虫小技，哪比得上英国魔法协会的十二主神术式。”说着，唐茵浅浅一笑。 “他们这么出手，不怕引起民众的恐慌？”史密斯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说，“整个公寓楼已经彻底毁了，这种程度的损伤，可不是一句事故就能掩盖得过去的。” 唐茵歪着头，伸了个懒腰：“啊——你看看周围，有找到哪怕一个活人吗？背后的势力能做到几个小时填平‘眼泪’事件的大坑，想要短时间内处理一个小区，应该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哼，隐瞒隐瞒再隐瞒，科学侧这帮人就是喜欢粉饰真相。”史密斯轻蔑地说道。 “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唐茵把玉笛放回腰间的锦套里，拍了拍史密斯的胸口，“喂，大个子，这次真是谢谢你啦。” 史密斯瞥了一眼这个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女人，只见她懒洋洋地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一手叉腰斜斜地站着，和刚刚战斗时完全判若两人。 “咳咳，不用谢。”史密斯摸了摸鼻子，低声回答，“如今身份暴露，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离开这座城市才好。” 唐茵又打了一个哈欠：“暴露是暴露了，但我们的身份嘛……倒还不一定。” “嗯？”史密斯不解。 “如果是对付魔法师，光靠这种傻大个还是不太够的。”唐茵走了两步，踩住了已经四分五裂的机器人的脑袋碾了碾，“即使是欧阳谷傅里叶他们，甚至说刘烨和诗岚，只要从偷袭中缓过神来，一心想跑的话，这种笨蛋机器人是留不住他们的。这就说明，对方只知道我们很危险，但不知道这种危险是来自于魔法——一种他们完全未知的力量。” cxzww.com “哦？那你的意思是？” “根据我们的情报，这座城里有一批‘改造人’在活动，那群变态把自己弄得半人半机械的，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最头疼的对象。我估计，对方是把我们当‘改造人’了看待了，所以才会派这种东西来对付我们。”唐茵一脚把机器人的脑袋踢开，转身看着史密斯，“操控机器人的那些家伙的脑袋已经被我废了，不管有几个，只要是通过这几个傻大个的眼睛看着这里的人，下半生都应该只能在昏迷中度过了。所以，我们的战斗画面应该不会流出去，还是先去找其他人，躲几天静观其变吧。” “去哪。” “西城，冰窖巷，嗯……从这里往西，六十七公里，海拔向下降十九米。”唐茵摸了摸脸颊，说。 “对了，天堂之花的下落怎么办？接下来怎么查？”史密斯说着，挥动魔杖。 “只能日后再说咯。”唐茵一撩头发。 水蓝色的光幕将两人包裹，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唐茵和史密斯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半空中浮现出一个穿着白袍的身影，他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扫视了一下战场，把目光停留在了地面那堆金属碎片上。 “终于等到你了。”唐茵突然出现在白袍人的身后，手里握着玉笛化作的长剑，狠狠地向他斩落。 史密斯则出现在他前方数米远的位置，脚下的魔法阵里数条暗金色锁链飞出，向白袍人激射而去。 玉剑挥落，仿佛砍在了空气上，毫无阻碍地划过了白袍人的身影，史密斯的金色锁链也是一样，捆了个空。 一击不中，两人飞速后退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这个神秘人。 白袍舞动，那人猛地掀开兜帽，两人瞳孔骤缩。 白袍底下什么都没有，他不见了。 白袍悠悠地在风中飘荡。 唐茵舔了舔嘴唇，长剑变回玉笛，史密斯一个闪身站到她身边。 “走吧，失败了。”唐茵说。 史密斯魔杖挥动，水蓝色的光幕再次将他们包裹。 第三十章 特别调查局BSI 黑色吉普车上，运动少年把李文清平躺着放在后座上，用手指尖擦了擦他眼角下那两行血迹，问：“李文清他究竟惹到什么人了？艾米莉亚，今天是你和他一起行动的吧，发生什么了？” “他前两天确定了一个跟踪目标，我帮他在那人雨伞里安了定位追踪器，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副驾驶位上坐着的女子开口说道。她看上去很是冷艳，留着靛青色的齐肩短发，穿着一件轻薄的红色羽绒夹克和一条浅色的牛仔裤，裤腿边上别着两个金属圆环，她伸出手指在平放在膝盖上的平板上点了点，说：“根据记录，他下午一点十七分从仓库里调取了四台Terminator—X7160战争机器人，行动场地是东二区的一幢公寓楼，目标是疑似改造人团体的恐怖分子，而且事后的复原也已经向理事会报告过了。” “改造人？你确定？他们已经有隔着网线打人的能力了？”运动少年撇过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怀疑地说道。 “不然呢？除了改造人还能是什么？”艾米莉亚翻了个白眼说，“最近他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本来压力就很大了。前段时间东区‘眼泪’公司的破坏案还没调查清楚，现在李文清又变成了这样，我看你接下来有得忙咯。” “除了改造人还能是什么？我看不一定吧，在两年之前，不是所有的罪名都往黑金联盟的雇佣兵和恐怖分子身上推吗？后来獠牙团冒出来，改造人这才成了新的背锅侠，这次也许又是什么新的家伙在蠢蠢欲动。” “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一会儿回到局里，你们两个叫上艾尔巴来我的办公室一趟。”驾驶座上，一个穿着西装的精壮中年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陆晨，李文清的伤势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艾米莉亚和陆晨恭敬地回答道，他们两人对这个留着一把小胡子的精壮中年很是尊敬。 “他的眼睛应该是没救了，生命体征平稳，没有明显的外伤，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脑部是否受损还得回到局里进一步检查才能知晓。”名叫陆晨的运动少年查看了一下李文清的瞳孔后如是说道。 “嗯……”精壮中年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胡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回去之后，立即通知医务室那边给李文清做详细的全身检查。艾米莉亚，马上调取李文清行动区域的监控录像，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艾米莉亚点了点屏幕，随即摇了摇头说：“不行，当地的监控探头似乎受到了强电磁脉冲的破坏，连带着云端服务器上的录像数据都损坏了一部分，不过卫星照片倒是有一张。” 艾米莉亚把平板转向精壮中年的方向，屏幕上显示出唐茵踩着机器人的脑袋和史密斯对话的场景。 “就这一张吗？”精壮中年瞥了一眼，问。 “嗯，只有一张，很遗憾，没有收集到关于这两人战斗方式的信息。”艾米莉亚回答道。 “不用着急，理事会那边我会想办法。其他的回局里再说。” 黑色吉普车一个左拐转入高架，沿着环城高速一直走，最后在一座高塔前停下。 白色高塔，博云城的权力中心。 陆晨背着李文清跳下车，精壮中年和艾米莉亚也走了下来，几人走进高塔一楼的大厅，门口站着的两个白色机器人向他们致礼。随后他们通过电梯一路下行，来到了一个两层高的地下空间。二楼一圈是连着的十二个房间，一楼北侧，正对着电梯的方向，有一面挂满了显示屏的墙，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圆形徽章，一圈稻穗围着一个放大镜，底下写了两行小字“特别调查局”“Bureau of Spevestigation”。十二套桌椅整齐地并排摆放在显示屏前的两侧，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台电脑和一大堆文件，有几个人正在工作。有男有女，除了黄种人，有黑人也有白人。看到陆晨肩上昏迷不醒的李文清，都吃了一惊，连忙迎了上来。 精壮中年对其中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子挥了挥手，说：“卡尔，带李文清去医务室。” 卡尔从陆晨手里接过李文清，精壮中年见状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右手边，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陆晨，艾米莉亚，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体型高大的黑人男子问，他的身材健硕而匀称，头发剃得很短，几乎看不见。 “唉，谁知道呢。”艾米莉亚轻轻叹了一口气，“艾尔巴，局长让你跟着我和陆晨去他办公室。” 听到自己的名字，黑人男子瞪大了眼，惊讶地问道：“我？” “对，就是你。”陆晨拍了拍他的肩，“局长看上去可不是很开心哦，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精壮中年在一张很朴素的办公桌后坐下，感应到他的到来，天花板上的全息投影装置立即启动，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出现了，她右手握拳撑着脸颊，一头银发梳得一根一根服服帖帖地，在头顶绑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尽管头发全白，她的脸却年轻得很，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一点点皱纹，还画了眉毛和眼影，涂着淡粉色的口红，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的样子。 “韩理事。”精壮中年微微低头，很恭敬的样子。 “欧阳局长，那个方案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轮椅上的女人淡淡地开口说道，“BSI最近的绩效这么差，理事会已经在考虑撤裁掉这个部门了。” “我认为，这件事还要问过他们三个本人的意愿之后才能做决定。”精壮中年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回答，“BSI对维护城市稳定的作用不言而喻，我们一定能够完成理事会下达的任务。” “本人的意愿？我想，他们三个对于能够获得更强大力量的机会是不会拒绝的吧。欧阳淳，不与时俱进的话，特别调查局很快就会成为时代的余晖、你还有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到时候你亲自来向我报告最后的决定，希望你能想清楚。”女子拍了一下轮椅扶手上的银色按钮，投影中断了。 “……”欧阳淳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靠在鼻尖上，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有人敲门，是陆晨的声音，“局长，是我们。” “进来吧。”欧阳淳打开了门。 陆晨艾米莉亚和艾尔巴三人双手垂在裤管两侧，微微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身后门很快自动合上了。 “陆晨，艾米莉亚，艾尔巴，你们三个到我这儿来。”欧阳淳缓缓地说道，“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让你们知道。” 三人犹豫了片刻，随后走到了欧阳淳身边。他在桌面的显示屏上划了几下，全息投影再次启动， “这个家伙，大家都很熟悉了吧。”欧阳淳指了指眼前戴着獠牙面具的人的投影，他胸前的衣服上画着一个举着长镰刀的死神图案。 “獠牙团的核心成员，代号‘死神’，也是唯一一个杀死过特别调查局探员的改造人。”艾米莉亚轻声回答道。 “我们追捕他两年了，中途两名探员牺牲，却始终没能抓到他。甚至獠牙团的活动还越来越猖獗。理事会对我们很不满意，其中有两位理事觉得，只有改造人才能对付改造人。唉，”欧阳淳轻叹一声，“所以，他们想让BSI中的三位精英探员接受手术，获得半机械的身体去和他们对抗。” “三位？也就是说，我们三个？”陆晨面露犹疑，但很快又变得坚定，他立正敬礼，说，“只要是欧阳局长您的要求，我在所不辞！” “我也是。”“还有我。”艾尔巴和艾米莉亚也都立正敬礼，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嗯。”欧阳淳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不会答应的。” “要让我的部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欧阳淳第一个跟他没完。”局长关掉投影站了起来，“当然，如果执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取力量，你们可以自己去找韩晶理事，我也不会拦着你们。但是，从那之后，你将不再是特别调查局的一员。” cxzww.com “可是，局长，理事会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吗？”艾米莉亚迟疑了一下，问道。 “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欧阳淳摆了摆手，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你们去卡尔那儿吧，看看李文清的伤势怎么样了。记住，这件事不需要告诉其他人。” 三人默默地一低头，右手握拳贴在胸口，慢慢退了出去。 铁门闭合，欧阳淳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抚了抚额头。 一楼左手边的医务室里，李文清躺在手术台上，全身绑满了各种各样的线，棕色头发的卡尔穿着白大褂正在给他做检查。 艾尔巴和艾米莉亚走了进来，艾尔巴关切地看着李文清，问：“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眼球破裂，失明了。”卡尔摇了摇头。 “其他的呢？”艾米莉亚问。 “其他没什么，脑CT也做了，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他一直没有醒。”卡尔皱着眉头说，“他没有什么明显的脑波，也就是说，现在他是无意识的完全昏迷。” “要多久才能醒过来？”艾米莉亚拿起一块毛巾在水池沾了沾水，轻轻地擦拭着李文清眼角的血迹，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怜惜。 “很难说，只能等。”卡尔回答。 医务室门口，陆晨斜斜地靠在门上，看着艾米莉亚替李文清擦洗，随后眼睛半睁半闭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神色复杂。 第三十一章 火珊瑚 博云城南郊外，星光海滩浴场。 陆晨穿着纯黑的泳裤躺在沙滩上，任由海浪冲刷着他的双脚，健硕的肌肉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刚刚游完十公里，可他连大气都不喘，安静地平躺着望着天上的缺了一多半的淡黄色的月亮。 “哥哥，你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说话的是个少女，她有一头靛青色的长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棉裤，但看着一点都不臃肿，反而有一种穿错了大人衣服的可爱感。她在陆晨身边坐下，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海。 “彩羽，都说了让你好好待在家里，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太不安全了。”陆晨用手撑起上身坐起来，嘴里嗔怪着。 “今天是平安夜啊！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少女抓了一把沙子朝陆晨肚子上一撒，说，“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今天忙了一天啊，所以才来这里放松放松。再说了，我走之前晚饭不是给你做了嘛。”陆晨重新躺下，双手垫在后脑上，闭着眼说，“平安夜啊圣诞节啊，这都是外国人过的节日啊，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哼，你总是这样，一点情调都没有。”少女撅着嘴，用沙子把陆晨的腿埋了起来。 “喂，你明天还有课吧？这都快十二点了，你真的起得来？”陆晨摇了摇腿，把陆彩羽丢上来的沙子全部抖掉。 “说了今天是平安夜嘛，要和家人在一起的，我就你这一个亲人了，不跑来找你怎么行？”少女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陆晨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彩羽，你是不是想他们了？”陆晨面朝着大海问她。 “谁？”彩羽朝涌上来的海浪丢了一把沙子。 “当然是爸妈啊。” “不是，都十年了，那时候我才八岁，现在我连他们的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彩羽仰头望着天空，“我是担心你，笨哥哥。” “我？”陆晨一挑眉，瞥了彩羽一眼。 “你的工作不是很危险嘛，所以哪天晚上你不回来，我就总是觉得你回不来了。”彩羽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哈哈哈，这样说会不会很不吉利啊。” “那倒不会。”陆晨微笑着摸了摸陆彩羽的头，“我们相依为命十年，算算我也在BSI工作了快五年了吧，每天都要担心我的性命，也是难为你了。” “嘻嘻。”彩羽转过头看着他，说，“今天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局里一个二愣子踢到了铁板，现在还昏迷着。”陆晨说着伸了个懒腰，“具体的我不能跟你讲，因为……” “因为你不能泄露机密，因为你要保护我的安全。好啦好啦，这句话我都听了不知多少次了。” “嘿嘿。”陆晨眯着眼，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们回去吧。” “好！”陆彩羽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然后握住陆晨的手把他拽了起来。 两人并肩着向沙滩的出口处走，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隐隐地还能听到两人的谈话声。 “明天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诶？你不用工作吗？” “我休假。” “好！我想吃——大餐！” …… 第二天一早，特别调查局内。 “嗯？这是什么？”电梯门打开，欧阳淳走了进来，看见每个人的桌上都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平安果。我在上面雕了笑脸，局长你桌上也有哦。”艾尔巴一笑，黑黑的皮肤衬得那口牙齿白得跟阳春三月的雪一样。 “你小子还挺有闲情逸致的。”打开办公室的门，桌上果然也摆着一个小盒子，欧阳淳被这个憨憨的下属逗乐了。 “昨天李文清不是受伤了嘛，昨晚又是平安夜，我就想着给大家弄点什么，这叫什么来着，诶我怎么想不起来了！艾米莉亚，你知道吗？”艾尔巴摸着光光的脑袋说。 “你想说，彩头？”坐在他对面的艾米莉亚看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艾尔巴不好意思地笑着。 “你不是非洲人吗？怎么还会知道这个？”卡尔啃着苹果问，他已经把盒子打开了。 “行了行了，别闲聊了，艾米莉亚和艾尔巴，你们两个过来，有外勤任务给你们。陆晨那小子今天休了年假不来了，不过这是个调查任务，应该问题不大。”欧阳淳向两人招了招手。 艾米莉亚丢下看了一半的文件，和艾尔巴一起快步走进欧阳局长的办公室里。 “这是之前獠牙团策划的‘眼泪’公司袭击案的调查报告，我们已经查到了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人。”欧阳淳翻了翻文件，找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指给两人看，“这个人叫陈思允，九月份收到‘眼泪’公司的入职邀请，但在短短几天之后，也就是九月十八日那天，他在外出吃饭时遇到了一场意外，就此失去了踪迹。” “失踪了？”艾尔巴瞪大了眼。 “实际上是被‘眼泪’的人秘密带走了，他的研究项目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所以被保护起来了。”欧阳淳敲了敲文件的纸，轻哼一声，“这群家伙手脚也不干净，不过这不归我们管。你们要做的，就是去一趟他以前住的公寓，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详细地址文件上都有，自己看吧。” 艾米莉亚从欧阳淳手里接过文件，随手点了一下，一共只有三页纸。 这也太少了吧，艾米莉亚抬起头看着局长。 “不用奇怪，关于他研究项目的内容全都被刻意省略了，连我都没有权限知道。”欧阳淳挥了挥手，“只是一个简单的调查任务，现在就出发吧。” “是！”两人立正敬礼，然后恭敬地倒退了出去。 欧阳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打开那个小盒子拿出苹果看了看上面用水果刀雕的笑脸，笑着摇了摇头，又把它放了回去，然后把盒子塞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一个小时后，艾米莉亚和艾尔巴到达了陈思允以前住的公寓，用证件向管理员要到了备用钥匙后，两人打开了门。 陈思允公寓的格局和刘烨的差不多，都是穷人住的廉租房，一共也就四十平米的样子，开门是一道走廊，门边摆着鞋柜和一块旧旧的地毯，左手边是卫生间，走两步就是连着阳台的客厅，右手边是卧室，连厨房都没有。屋里也没什么家具或者摆件，几张沙发椅一张木茶几，卧室里一张床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仅此而已。 艾米莉亚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里走，艾尔巴跟在她身后。 “艾米莉亚，这里最近有人来过。”艾尔巴蹲下端详着地板，轻轻用手指抹了一下，“灰尘的分布有很明显的区别，那人来的时间不久，也就是几天前的事，而且脚长只有……”他用拇指和食指简单量了一下，说，“大约二十二厘米，来人应该是个女性。” “嗯，而且她还带走了不少东西。”艾米莉亚扫了扫卧室里，“就算是个臭男人，桌上也不会什么东西都没有。嗯？” 卧室的窗边，摆着一盆火红色的珊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盆栽？”艾尔巴一边走过去一边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把那盆珊瑚端了起来，对着阳光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皱着眉把它房里回去，从衣兜里取出一小罐铝粉盆身上抹了点，再用力吹了吹，最后摇了摇头说，“盆身上什么指纹都没有，肯定不是屋主放在这里的。” 艾米莉亚凑近观察了一下那盆珊瑚，它就像一棵只有三十厘米高还没有叶子的树，枝丫孤零零地竖着，通体是鲜艳的红色，枝条上有一圈圈的深红色条纹。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带回去吧，上一任访客留下的东西，一定有什么关键的作用。”艾米莉亚说。 yawenku.com “好。嘶——好烫！”艾尔巴伸手去拿，一不小心手背碰到了珊瑚的伸出的枝，立马倒吸了一口冷气。 “烫？”艾米莉亚有些诧异，刚刚她的脸凑得离珊瑚很近，可连一点热气都没感觉到，怎么会烫伤艾尔巴的手。 “对，这东西好烫。”艾尔巴咬牙切齿死命地甩着手，就那么一毫秒的工夫，白色的手套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焦黄。 艾米莉亚脱下皮手套，把手放在红珊瑚的上方五厘米左右的位置，还是一丝热气都没感受到，于是她把手不断下移，就在要把手指放上去的那一刻，艾米莉亚犹豫了一下，从兜里取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朝珊瑚的枝条丢了过去。 餐巾纸缓缓地飘落，最后挂在了红珊瑚的细枝上，没有任何异样。 艾尔巴瞪大了眼，缩着脖子盯着这盆古怪的盆栽。 艾米莉亚重新戴上皮手套，用指尖轻轻触了一下红珊瑚的主干。 “啊！”她惊叫一声，立即移开了手指，可皮手套的指尖处已经烧出一个小洞。 “好怪的东西，带回局里再说吧。”艾尔巴摇了摇头，捧着盆身把珊瑚拿了起来。 艾米莉亚点了点头，两人一齐走出公寓，关上门，把红珊瑚带回了BSI。 第三十二章 “mirror”再现 博云城西，郊区，世纪晨曦安全屋。 一道圆形的光门打开，史密斯和唐茵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姐头。”欧阳谷走到他俩面前。 “问题解决了。”唐茵若无其事地说着，走到诗岚身边坐下，对一旁低着头不说话的傅里叶挥了挥手，“诶，你不用放在心上。人嘛，总有失手的时候。” 史密斯撇了撇嘴，他不太赞同唐茵的做法，但这是世纪晨曦内部的事，他不便多说什么。 “自己找房间收拾下，我们在这安顿几天吧，最近谁都别出门了。”唐茵一个公主抱抱起诗岚，朝里屋走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着向各自房间走去。 刘烨选了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屋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靠着两扇单面玻璃的窗户放着，因为是地下室，窗外看不到天空，而是一片空地，顶上和四周都镶嵌着一些幽绿色的界石，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窗边的角落里有一扇小门可以通到外面。莫娜蹑手蹑脚地跟在他身后，一只手拉着他的衣角。 “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呢？”刘烨转过身蹲下，看着莫娜，虽然是机器人，但除了眼睛和露出的手腕关节以外，她的模样跟人类五六岁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呀呀呀……”莫娜就像一个婴儿一样说着意义不明的叠音，用手握住了刘烨的小指。 “真拿你没办法啊——”刘烨用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要睡觉吗？” “呀！”莫娜放开刘烨的手指，跑到小床和窗子之间的夹缝里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微笑着晃了晃脑袋。 “呃……总感觉这样有虐待儿童的嫌疑。”刘烨挠了挠头，“唉，过段时间等能出去了，给你买两件新衣服吧。” 莫娜身上的儿童冬装经历了这两天的各种摧残，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呀——”莫娜摇晃着两根辫子，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刘烨眨了眨眼，说起来，在那个时候…… 莫娜挡在自己身前的时那团淡淡的光晕是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亮起了一团蓝光。刘烨眼珠转了转，打开一侧的小门走了出去。 那团蓝光当中飘着一张黑金色的卡片，扑克牌大小，缓缓地旋转着。 来到悬浮着的卡片跟前，刘烨没有急着伸手去抓，而是扭头看了看身边。 界石都是完好的，发着淡淡的荧光，他不禁皱紧了眉头，这张卡片是怎么进来的？ 卡片正面印着一行古怪的文字，反面是一面欧式古典半身镜的图案。 他突然想起来，三个月前，在世纪晨曦总部的时候，自己的房里也出现了一张类似的卡片。 那次凭空出现了一个戴着哭脸面具的人，还给他留下了一封空白的信。 难道说…… 刘烨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握住了那张卡片。 指尖触碰到卡片表面的那一刻，那行文字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卡片猛地弹起几十厘米高，像个陀螺一样高速旋转，搅动出一个黑色的旋涡，旋涡飞快地扩张，很快扩散到了整个地下空间，无数大大小小的金色齿轮突然出现，刘烨踩在一个平放的大齿轮边沿，身后小屋的窗一下变得无比遥远，房内的灯显得微弱而又模糊，他面前是一个竖着的足有三四米高的金属时钟表盘，上方站着一个戴着哭脸面具的人。 他戴着高高的黑色礼帽，穿了一身燕尾服，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手杖，打扮得仿佛一个魔术师，但那张面具看着又有些可怖，寥寥几笔黑色的细线勾画出眉眼和嘴，面具下的双眼，瞳孔是奇怪的紫红色，有一种很妖异的美感。 “果然是你。”刘烨睁大了眼睛，手里绿光一闪，枯木杖出现。 哭脸面具微微欠身，右手贴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向他恭敬地致礼。 刘烨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地反复打量着他，左脚稍稍向后退了半步。这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仍然摸不清这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恭敬。 “你的手杖？上次不是……”刘烨摸着上衣内袋里的那枚“钥匙”问。 哭脸面具人摇了摇头。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目的是什么？”刘烨心里莫名地感到不安，大声地质问着他。 哭脸面具纵身一跃，轻盈地降落在刘烨面前，拄着手杖平静地看着他。 刘烨想慢慢地向后退，可哭脸面具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举起手杖向前一指，刘烨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住胸口提了起来，双脚悬在半空。手上，腰上的压力绷带纷纷自动松开了，露出底下满是伤口的身体，有些已经愈合，有些刚结了痂，有些还在流血。 看到这一幕，哭脸面具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上身微微前倾，似乎没想到刘烨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轻轻摇动手杖，柔和的绿光从手杖顶端的圆球中流淌出来，附着在刘烨的手和腰上，那些伤口迅速愈合，短短几秒便好了大半。刘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这些伤是唐茵姐已经用魔法处理过了，还敷了特制的魔药，但不知什么原因迟迟不愈合，现在却被这个戴着诡异面具的家伙轻轻松松就治好了。 哭脸面具人放下手杖，悬着的刘烨胸口一松，稳稳地落了下来。 刘烨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又摸了摸自己的腰，没有任何不适，伤全好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刘烨问。 哭脸面具人不说话，一双紫红色的眸子就像两颗珍贵的宝石，闪闪发光。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给我治伤吗？”刘烨头一撇，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哭脸面具人的眼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一和他对视就仿佛要整个人都陷进去一般， 哭脸面具人还是没有回答，脚尖一点，身轻如燕，轻飘飘地向上飞去，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在巨型金属时钟的顶端站定。 刘烨警惕地注视着他，这人的行动没有一点点规律，也不说话，实在是摸不清他的目的。 黑色的燕尾服无风自动，只见他双手撑着手杖，哭脸面具下的双眼闪着耀眼的光，他的身旁赫然出现了无数的紫色冰晶，宛如雨点一般向着刘烨砸去。 “你！”刘烨急速后撤，同时右手握紧枯木杖用力一挥，周身魔力涌动，在脚下交织成一个火红色的光轮。光轮旋转间甩出三道火焰，汇聚在刘烨头顶形成了一面圆盾。 说时迟那时快，刘烨的防御术式尚未完成，暴风骤雨般的冰晶已至，两条冰棱在圆盾形成之前就窜了进来，从他两肋边划过。刘烨一声闷哼，捂着腰单膝跪了下去，指间渗出些许鲜血，只一招，他就受伤了。 哭脸面具人显然不打算给刘烨喘息的机会，右手一抬，一个移形换位来到了刘烨身后，手杖一提，似缓实急地向他的后背点去。 刘烨快速转身右脚一蹬，枯木杖向身下一点，一阵风将他托起，和那个古怪的家伙再一次拉开。 哭脸面具人一歪头，有点意外。但他马上做出了反应，手杖平举，五道箭矢在他身边浮现，箭头上燃烧着诡异的黑色火焰。 2kxiaoshuo.com 箭向刘烨激射而来，他瞳孔骤缩，那漆黑的火光给人极度危险的预感。 魔杖一挥，水蓝色的光幕包裹住刘烨全身，他想用空间魔法逃脱。 紫红色的双目露出淡淡的笑意，哭脸面具人用手杖敲了敲地面，一个数百个空间基础阵列重叠交织而成的极尽复杂的阵列在他脚下生成。 法阵破碎，化作点点光雨散落。 另一边，水蓝色的光幕突然散开，刘烨的身形还停留在原地！ 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箭矢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近在咫尺。 “可恶！”刘烨咬着牙，拼命地将魔力往枯木杖中猛灌，脊柱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他的嘴角也淌下一道鲜血。 枯木杖上的绿光越来越明亮，在箭矢快要射中刘烨的千钧一发之际，绿光在他面前凝成了一个不过寥寥几笔的阵列。 阵列破碎，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盾，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这是他之前在世纪晨曦时，诗岚教他的最强大的防御魔法。 箭矢逐个击中光盾，掀起一阵狂风，冲击波一圈圈的向外扩散。 光盾摇晃了几下，并没有消散，反倒是五根箭逐渐变得透明，火焰也已熄灭了 “诗岚，看来我学得还不错。”见状，刘烨不由地笑了一下。 突然，形势急转直下！箭矢突然变得凝实，箭头上漆黑的火焰再次点燃，火势比刚刚更甚，绿色光盾疯狂地颤抖起来。 “是他……”刘烨瞥向远处，哭脸面具人的黑色手杖正在发光。 光盾散了！箭矢直冲刘烨胸口飞来。 刚刚的魔法消耗掉了刘烨大半的魔力，这个时候他想躲也没有力气再躲了。再怎么天才，他也只学了不过三个月的魔法，和这个古怪家伙实力上的差距让他感到深深的绝望。 “完了。”他喃喃自语。 一些心里话 第一次写书，就是写长篇，很多地方都有问题，有不足，即使是反复修改过的稿子，也总觉得没有几天后写得好，希望大家能包容一下，能耐心一点看下去，反正现在都是免费章节，对吧。 前面三十章，甚至前两卷的内容都是铺垫。 我保证，后面的故事会越来越精彩，随着世界观的逐步展开，更多的秘密会逐渐揭晓，科学与魔法的交织，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会走到他们该去的结局，这本书里有主角，有配角，但是没有路人，没有菩萨心肠的好人，也没有十恶不赦的坏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1200ksw.net 我会一点一点讲述，且听我慢慢道来。 第三十三章 禁忌阵列 时间魔法 危急时刻，唐茵一个瞬身来到刘烨身边，玉笛声起，身后满月浮现，银色的光辉洒落，箭矢一下停住了，静静地悬浮在刘烨鼻尖前二十厘米的位置，箭头上的火焰也仿佛凝固住了一样不再跳动。 哭脸面具人转头瞥了一眼左边小屋的方向，他布置的结界被唐茵撕开了一个数米长的口子。 他打量了一眼手握紫色玉笛的唐茵，没有急着施展术式，似乎是在评估这个英姿飒爽的黑发女子的战斗力。 片刻，他举起手杖猛地向前一劈，三颗脑袋大的火球向唐茵飞去，与此同时，几条幽蓝色的光链将他围住，光链上无数空间阵列闪动。 唐茵不紧不慢地吹响玉笛，三道紫色的光弧从身后的满月上飞出，和火球一一碰撞，双双归于虚无。 “嗡——”一声嘹亮的锤击，哭脸面具人周身的光链应声而断，也震得刘烨两耳嗡鸣不已。史密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哭脸面具人的身后，他站在锻造之神赫菲斯托斯的虚影里，这个赤裸着上身的大胡子壮汉右手握着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大铁锤，刚刚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他掸了掸黑袍上的不存在的灰，淡淡地说道：“很抱歉，打断了你并不精妙的术式。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笔趣阁 哭脸面具人毫不犹豫地向左侧冲去，那里有唐茵闯入结界时撕开的裂口。在史密斯和唐茵的干扰下他很在有界石的环境下利用空间阵列的力量离开，但只要冲出去，凭这两个人的能力还留不住他。 “打了世纪晨曦的人，还想走？”欧阳谷只身拦在了结界出口处，自信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很弱。”哭脸面具人一边感受着来人身上的气息，一边毫无退意地继续向裂口冲去，手杖连连挥动，甩出几枚漆黑的光球，企图逼退欧阳谷。 “哦？是觉得我很弱吗？”欧阳谷举起魔杖对着他，一缕暗红色的光萦绕着棕色的杖身，“我是干潜伏的，隐藏气息可是我的强项啊笨蛋。” 一条一尺多长的火龙从他杖尖飞出，呼啸着迅速变大，转眼间便长到了三四米大小，带着足以任何材料的高温，气势汹汹地朝哭脸面具人直扑而去。 哭脸面具人一个鹞子翻身，胸前黑光闪耀，手杖化为一柄长枪，紫红色的眼睛里精光跳动，长枪出手，精准地戳中了火龙的后颈，将它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 欧阳谷见状不惊反喜，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哭脸面具人低头一看，不由得身形一滞，被他钉死的火龙眨眼已经变成了黑红色。“轰隆”一声巨响，火龙炸了开来。 与此同时，黑色的结界像幕布一样快速退散，曾晨和傅里叶的身影出现在这片空地的两旁，他们俩用储藏室的材料破坏了结界，并布置了一个新的封锁术式。两人半蹲着，魔杖指地，将魔力注入阵列之中，四条黑色的锁链从四方位飞出，穿透欧阳谷的火龙爆炸形成的烟雾，牢牢地捆缚住了哭脸面具人。 目标拿下，唐茵的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史密斯眉头一皱，虽然敌人已经束手就擒，结界也已被破坏，可四周大大小小的齿轮并没有消失，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烟雾渐渐散去，哭脸面具人平静地站着，他的双手被锁链束缚在身体两侧，那根黑色的手杖滚落在一旁，手杖顶端的黑球隐隐地闪着乳白色的光。 “说吧，你是什么人？”欧阳谷走到那人面前，用魔杖指着他的鼻子，问。 史密斯默默地走到离他最近一个齿轮边，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抹了一下。 哭脸面具人一歪头，紫红色的眼睛透过面具望着欧阳谷的双目。 欧阳谷被他盯得头晕，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真是没有礼貌——”哭脸面具后面传来很一个很干净的女声，音量不高但极具穿透力，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不愧是世纪晨曦，很精彩的配合。” 刘烨目眦欲裂，握着枯木杖的手颤抖着，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的哭脸面具人。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史密斯面色一凝，后退了半步，他面前的齿轮突然开始旋转，不，不只是他面前这个，而是这片空间里所有的齿轮都动了起来！ 还未等世纪晨曦众人有所反应，从她身上爆发出的金色光芒眨眼间便覆盖了整片空间，一切都凝固了。除了她，哭脸面具人。 唐茵的玉笛斜放在唇边，挡在单膝跪地的刘烨身前；刘烨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瞪圆了望着哭脸面具人的方向；欧阳谷右手举着魔杖对着她，画了一半的阵列凝结在半空；傅里叶双手抱胸站在屋子两侧，脸上是惊诧的表情；曾晨站在他身边，望着屋子的方向；史密斯高大的身躯向后倾斜，似乎是想要远离那些齿轮。 “咳，咳咳……”挣脱捆缚着自己的锁链，哭脸面具人咳嗽了几声，她用的是时间魔法。因为每次使用都需要消耗难以想象的海量生命力，会减少施术者的寿命，所以时间基础阵列在魔法界一直被列为禁忌，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用，但这次为了脱身，却是不得不这么做了。 “笨蛋，为了短暂封住这几个强大的魔法师，可是耗费了我一年多的寿命啊……”哭脸面具人望向刘烨的方向，紫红色的眼睛里目光温柔如水，声音有一点虚弱，“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希望下一次，你已经变得足够强大，现在的你还远远不够，要应对那个人，还远远不够……” 声音渐轻，她的身影也逐渐淡去，消失的那一刻，满地的金色也褪去了，时间重新开始流逝。 史密斯倒退了两步后稳稳站定，转头看向唐茵；唐茵默默地放下玉笛，抿着嘴注视着哭脸面具人消失的地方；傅里叶望着欧阳谷的方向，身边的曾晨则什么都未察觉；欧阳谷见人消失，魔力一滞，面前刻画了一半的阵列爆开，一道蓝光打在地面上，把一块界石连着旁边的岩石一起打得粉碎。刘烨气喘连连地看着前方的虚空，心里一片混乱。 “她怎么做到的？”看到史密斯一个瞬身来到自己左侧，唐茵问他。 “禁忌阵列，时间魔法。”史密斯沉默了一下，慢慢回答道。 “她既然这么强，为什么不杀了我们？”唐茵叹了一口气说。 “时间魔法作为禁术，使用是有代价的。”史密斯举起右手摊开，手心里躺着一绺白发，“时间魔法威力惊人，但消耗的生命力也是普通魔法无法比拟的，要停住的范围越大，要冻结的人实力越强，消耗就越大。你我都不弱，她封住我们一瞬已尽全力，还要留力破除界石的封锁离开，应该是没有机会对我们动手。刚刚那一次，至少花去了她一年的寿命。” “以寿命为代价的魔法……”唐茵喃喃道。 “使用其他魔法，即使是魔力耗尽，也不过是生命力的短暂透支，有时也会有白发，但都是一时的。激活时间阵列的代价不同，那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而且能学会时间魔法的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史密斯转过头盯着刘烨，目光闪烁，“如此优秀的魔法师花费如此代价，就是为了杀这个人，实在是难以想象。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值得那人这么劳心劳力。” “为了杀我……”刘烨神色复杂，双手摊在眼前，之前伤痕累累的右手已经恢复如初，平复光洁平滑没有留下一点点疤痕。 他的伤是她治好的，但刚刚毫不留情地出手攻击的也是她。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怎么可能…… 那是他永远无法忘却的声音，也是他永远的遗憾。 百里茗明明在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眼前。 十年前那天，大雨滂沱，刘烨在救护车上握着她的手，却只能看着她胸口的鲜血直流，只能任由她手心的温度渐渐消逝。 尽管百里茗是笑着合上眼的，尽管她说谢谢他陪自己走到最后。 可刘烨无法原谅自己，是他的临阵脱逃，是他的怯懦，才会让那个少女的生命在那时消逝 如今，这个声音再次传入了他的耳膜，以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式。 声音的主人，拿着有着数十年就消亡的魔法组织“mirror”标志的卡片，以魔法师身份的出现在他面前。更荒唐的是，他刘烨现在也是魔法师。 声音的主人，戴着诡异的哭脸面具，对自己态度暧昧不明，时而恭恭敬敬，时而又想要杀自己。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不用害怕，刘烨。”欧阳谷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会保护你的。” 刘烨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 唐茵温柔地看着他；史密斯和她并肩而立，双目古井无波；欧阳谷右手握着魔杖搭在他的肩上，左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挂着笑；傅里叶和曾晨正在回收魔法材料。机器人莫娜趴在窗户上，正怯生生地往这里看，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唇边的血腥味还在，火辣辣的喉头也昭示着这绝对不是一场梦。 刘烨苦笑着摇了摇头，想站起来，可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空白信封的真实信息 等刘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房间的床上了，窗外的空间里一片寂静，界石发着淡淡的幽绿色的光，只有欧阳谷的魔法在地上轰出的坑，印证着刚刚那场战斗并不是一场梦。枯木杖就在枕边，一阵一阵散发着柔和的光，刘烨伸手握了握它，杖柄有点凉，有点像水的触感。 “呀——”莫娜抬起头看着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刘烨昏迷被安放到床上之后，她就一直抱着膝盖坐在窗户和床铺间的缝隙里。 “啊，你在啊。”刘烨坐起来拍了拍莫娜，声音有气无力的。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先是在‘眼泪’的潜入，然后是和那个戴着獠牙面具的怪人战斗，重伤未愈之际又被四个长得很丑的壮汉机器人偷袭，转移之后没多久就被突然出现的哭脸面具人几招逼到了生死边缘，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唯一的两次睡眠还都是昏迷…… “莫娜，你为什么和我这么亲近？” “呀——”莫娜开心地晃着辫子。 “唉——”刘烨叹了一口气，躺倒下去，闭上了眼睛，“今天是……27号吧？希望这次到元旦前不要再遇到事件了。” “你的要求倒是不算高嘛！”一个元气满满的少女音响起。 “诗岚！”刘烨猛地坐起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少女站在房门口，穿了一身白色的睡裙，领口袖口和裙摆都有很细致的镂空桃花花纹。及肩的黑发软软地散着，脸色还有点虚弱的白，但精神很好。 “嘿嘿。”诗岚甜甜一笑，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她跑到刘烨床边坐下，“就在刚刚。” “你的伤……都没事了吗？”刘烨担心地问她。 “没事啦。喂，别光说我，你呢？你当初伤得可比我重多了。”诗岚像摸小猫一样摸了摸刘烨的发梢。 “我？我醒的比你早多了。”刘烨也不反抗，就任由诗岚捋着。 “好，我走啦。”诗岚轻轻一跳站起来，往门口走，“你先躺着吧，我要去修行了。” “修行？” “对，修行。”诗岚回眸一笑，“我要成为超厉害的魔法师，跟唐茵姐一样。” “喂。”刘烨想说你身体还没好就别这么拼了，可诗岚已经把房门带上了。他摸了摸下巴，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了包着信封和那柄小钥匙的塑料袋。 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刘烨将它对着灯照了照，还是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还是看不见吗……”刘烨拿着信纸躺下，他不认为这张纸上真的什么都没有，那个声音和百里茗一模一样的家伙一定是传达给自己什么。 “她真的想杀我吗？”刘烨把信纸贴在胸口，望着天花板发呆。白粉刷过的吊顶上镶嵌着六颗围成环形的小灯，每一颗都很明亮。 谜团太多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刘烨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这时，他想到了严鹤龄给他的那本书，上个世纪最伟大的魔法师詹姆斯 J.克劳伦撰写的《array of soul》，也许可以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他翻下床，习惯性地想打开箱子，可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世纪晨曦带来的行李箱已经在昨天被那几个很丑的壮汉机器人偷袭时丢掉了。就算冒着暴露的风险回去找，那个箱子也很有可能已经被炸成灰了。 “麻，麻烦了。”刘烨的脸不禁有些抽搐，“那本书虽然不是原典，但好歹也是严鹤龄图书馆里收藏的东西，恐怕价值不菲吧……” 一想到那个面目和善还总是穿着颜色各异的同款唐装的老人，刘烨就莫名地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嗯？”正疯狂地搓着脸颊的刘烨发现刚刚自己被随手丢在枕边的信纸上突然闪烁起了红色的光芒，然后飞快地浮现出了一行行文字，他连忙把它拿起来，可转眼那些文字又消失了，信纸也不再发出红光。 “怎么回事？”刘烨眉头紧锁，把那张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可那些字只是昙花一现，现在一点踪影都没有了。 他的目光移向刚刚信纸所在的地方，枯木杖静静地躺在那儿，一阵一阵散发着柔和的光。 眼神在信纸和枯木杖之间来回游离了几次，刘烨轻轻地把信纸放回了枯木杖上。 两者刚一接触，信纸便重新闪烁起了红光，一行行文字再度浮现出来。 “她给我这封信的是在三个月前，那时候我身边还没有枯木杖。”刘烨感觉头有点疼，不禁揉了揉太阳穴，“难道说她早就知道我会拿到这根魔杖？” 脑海里浮现出当时和诗岚一起挑选魔杖时候的场景，连着两次，飞出的七件魔器里都只有这一根魔杖。 现在回想过去这几个月的经历，刘烨心里有一种走在被人设计好的道路上的怪异感。 他把枯木杖和信纸一起拿了起来，仔细阅读起上面的文字，写得是花体的英文，看着有些吃力。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了。” “亲爱的朋友，你一定是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吧，也许你曾经听过我的名字，了解过我的故事。哦，对了，我忘记自我介绍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的名字是，詹姆斯 J.克劳伦，一位被称作‘魔法之神’的，可怜又固执的魔法师。” “你是什么时候拿到这封信的？我不知道，但那一定是在很遥远的未来。那时，我已经死了从常规意义上来说，我已经失去了肉体，我的灵魂也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给你这封信的人很出乎你的预料吧，哦很抱歉，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我悄悄窥探了一下未来，知道了你的名字。” “刘烨。” “你的手头或许有鄙人写的书吧，那本名为《灵魂阵列》，充满了各种胡言乱语的杂谈，我建议你阅读它，但不要在这个时候阅读它，那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是的，那本书里的真正内容不适合被公开，起码现在不合适。在合适的时机你可以打开它，枯木杖会向你揭示我藏在书中的一切。哦对了，请你找到原典。以上这段话中的书，只针对原典有效。” “哦，枯木杖，请你务必好好对待它，它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相信我，只要你对它付出真心，它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在你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它会指引你走向正确的道路。” “孩子，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呢？一个魔法和科学并行的世界竟然存在，难道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有，当然有，人类的存在就是一件更加不合理的事。不过，这不影响魔法和科学共存是很古怪的，是很诡异的，一个世界的运行不应该有两套规则，宇宙法则是具有同一性的，只需要一个方程，就可以描述万物。所以魔法师们很讨厌科学，他们认为用那样的方式去理解世界是可悲而又可笑的，魔法是直接利用这个世界本源力量的法则，不管是哪种流派，只是说法和方式有些许区别，本质都是相同的，魔法是和世界真实沟通的桥梁，魔法师们就是筑桥师。不过我不是很认同这样的观点，有很多问题它无法解释。” “哦杂七杂八的东西扯得太远了，上述内容我在《灵魂阵列》中有详细的论述，你可以尽情地阅读，并得到你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可以更进一步，能够比我更加接近这个世界的真实。” “对了，请容我多啰嗦一遍，千万不要现在阅读那本书，那会给你惹来大麻烦。不过我的担心很可能是多余的，因为它大概率被某些人收起来了，藏在他们的图书馆里吃灰。没关系，合适的时机枯木杖会带你去取的，那本书只属于你。” “你相信神明吗？这个问题在你看来也许有些可笑，太空轨道上数不胜数的卫星已经让这颗美丽星球的角角落落都无所遁形，数百光年范围内的浩渺的宇宙空间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和人类拥有同等智慧的文明。在接触魔法之后你一定有所动摇。但你是这么想的吧：即使魔法存在，也不代表神明存在，魔法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在科学的世界里，不需要‘神’这个假设。” bidige.com “但是很遗憾，我要告诉你，神明是存在的。” “你，就是被神明选中的人。” “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卷入一系列事件的根本原因，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你会不断地遇到各种各样的事，这些最终将印证我说的话，孩子，‘你，就是被神明选中的人’。” “作为给幸运儿的奖励，我送了你一份小小的礼物。” “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礼物？刘烨皱了皱眉，摊开右手的手心，一枚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这是三个月前哭脸面具人第一次出现时，她手里的黑色手杖变换而成的。 如今得知了这封信的真实内容，刘烨一方面觉得很震撼，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信上说的真实可信吗？这个自称詹姆斯 J.克劳伦的人，真的就是那位伟大的‘魔法之神’吗？ 第三十五章 元旦约会（上） 刘烨思来想去，最后选择把信暂时收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无论信中所言是真是假，对现在的情况都没有太大的影响，以后有的是考究的时间。眼下最关键的，是赶紧把身体恢复过来，然后弄清楚那天晚上带走陈思允的怪人的身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至于什么“被神选中的人”，刘烨很难相信那是真实的。 四天后，上午八点多，刘烨还在睡梦中。 “喂，明天就是元旦了，要不你俩出去转转吧，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待了这么多天，憋坏了吧。”欧阳谷听着就坏坏的不靠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看你们感情这么好，就当约会也不是不可以啊~” “约会？”刘烨猛地坐了起来，瞬间清醒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唐茵和欧阳谷两人，和他同样表情的还有穿着白睡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慕诗岚，也瞪大了眼睛坐在床沿上望着这两人。 “不不不不不不行！”诗岚连连摆手，急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连贯了。 “哦？你不喜欢他吗？那你大清早跑过来看这家伙的睡颜是为什么呢？一个留着口水的男人很有观赏性吗？”唐茵慢悠悠地说着，语气慵懒。 刘烨听了立即伸手摸了摸嘴边，嘴角确实有点湿湿的感觉…… “那是……师徒情谊！对，师徒情谊！”诗岚总算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故作镇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作为他的师父，关心他的身体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对对对。”刘烨连连点头，给诗岚帮腔，“而且，这个时候出去，也太危险了吧，万一暴露了大家的位置，不是陷你们于不义吗？” “嗯——？是这样吗？”欧阳谷向里走了两步，一弯腰，和刘烨眼对眼，“刘烨，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真的不想和这么可爱的诗岚一起出去吗？” 刘烨飞快地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吧，自己的形象一下就变得像个老色批一样了；说不是吧，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在诗岚还在旁边盯着自己的情况下。就在他犹豫的当口，欧阳谷的墨镜都快凑到他眼睛上了。 “额……我……” “哦，顺便说一句，安全问题你们不用考虑。”唐茵靠在门框上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根据曾晨的调查，博云城那边只拍到了我和史密斯，其他人一律没有留下任何资料。也就是说，除了我和那个英国来的黑大个，你们都是可以出去的。” “我也很想出去逛逛呐——但是我和傅里叶在这座城市都没有合法身份，”欧阳谷挺直了身子，“而曾晨那家伙基本足不出户，不然哪轮得到你这小子。” 这么说来自己是最差选项？刘烨不禁眯了眯眼，虽然他出门的欲望并不强烈，但被这么说还是觉得不太爽。 “好。”刘烨掀开被子跳下床，一把抱起蹲在窗边的机器人莫娜，“顺便替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买两件衣服去。诗岚，我们走吧。” “我我我我我……”诗岚低着头，双手食指戳戳。 “喂，你就打算穿这个出去？就算你不讲究，诗岚也不能穿个睡裙出门吧。”欧阳谷嫌弃地指了指刘烨身上破破烂烂的衬衣和长裤。 刘烨低头看了看左一个窟窿又一个口子的衣服，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的一身家当都被那几个笨蛋机器人烧了，虽然银行户头里的那几万块钱还能用脸提出来，但换洗衣物什么的，现在他真就一件都没有。 “唉，算了，我送你一套吧。”欧阳谷从身后拿出一套浅蓝色的西装，“天福世的最新款，省着点穿啊，尽量让他完好地活过一个星期。” 刘烨愣愣地从他手里接过西装摸了摸，脸上一只眉毛低一只眉毛高：“非常感谢……但是，欧阳谷，穿这个出去，额，穿这么正式的衣服，氛围不会更像约会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有什么关系吗？”欧阳谷大笑着拍着刘烨的肩膀。 “小岚，走，我也带你去换衣服。”唐茵说着牵起诗岚的手，把她拉走了。 欧阳谷笑着目送她们出门，然后转身盯着刘烨，川剧变脸般阴沉地对他说，“快，穿，上！” “好好好……”刘烨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一个小时后，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 “花鼓银行两万七千四百三十五，农商银行一万五千六百……” “喂。” 刘烨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算着自己仅剩的财产，越数越脸色苍白，那一把大火烧光了他一半多的家当，银行里这些钱补个手机和电脑就不剩什么了，还要给自己和莫娜买衣服，真是恨不得一个硬币掰成两个用，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硬币了，所以这招都行不通。 “喂！” “唉，希望公司开除我时给的抚恤金能多一点……”刘烨一声叹息，生活不易，失业青年太难了。 “喂！” “啊！”刘烨的鞋子被诗岚狠狠地踩了一脚。 “我和你都一起走了十几分钟了，你一直在那嘀嘀咕咕的，都没正眼看过我。”诗岚气呼呼地说。 刘烨转过头，诗岚换了一身冬装出来，头上戴了一顶粉色的绒线帽，帽子尖上还有一颗小小的毛绒圆球。上衣是件亚麻色的羽绒衣，腰间和领口都有一圈黑色的条纹，袖口有一圈白色的绒毛，不知道是太长了还是款式就是如此，一直延伸到她的膝盖。脚上踩着一双棕色的雪地靴，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穿着黑色保暖裤的修长双腿。长长的睫毛下一双乌黑的眼里闪着光，像揉碎了的金，脸色不像昔日般粉嫩，还有些病态的苍白，娇俏地撅着的唇也缺了点血色，泛着淡淡的紫，倒也给一向以活泼示人的她添了一份柔弱的美。 “嗯……我必须得算清楚今天的最高消费是多少，不然会有麻烦的。”刘烨摸了摸额头，掩饰了一下自己从转过头来就没有离开诗岚的目光，“话说，你用不着穿这么多吧。身为魔法师，你可是寒暑不侵，这个温度不算什么吧。” “哼！”诗岚一跺脚，双手叉腰扭过身子，背对着他。 “哈哈……”刘烨轻笑着，食指微曲，轻轻擦了擦鼻尖。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怀念，上一次和女孩子这样出来玩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漫天都是灰蒙蒙的云，好像要下雪了。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刘烨一把拉住诗岚的左手奔跑起来、 “喂，喂，你要去哪里啊！”诗岚被他拉着也小跑起来。 “去吃烤肉！”刘烨回头一笑，眼里满是怀念，“一家神奇的烤肉。” “诶？”诗岚听了顿时兴奋起来，右手握拳向上一挥，跑到了刘烨身前，“冲！” 两人手拉着手，在没有多少行人的街上一路跑着，一根根灯笼式的街灯不断被他们甩在身后。 “到了。”刘烨拉着诗岚在一家只有五张桌子的小店前停下，指着标牌说，“就是这里。‘迷糊烤肉’。” “呼——呼——”诗岚双手扶着膝盖半蹲着喘气。 刘烨左手推开门，打量了一下店里，玻璃门左手边有一张双人桌，右手边是两张四人卡座，拐个弯还有一张双人桌和一张十人长桌，所有的桌子都是木质的。因为是冬天，所以座位上都垫着毛绒绒的毯子。进门走五步就是柜台，一个嘴角有一颗黑色小痣的女子穿着服务生制服站在柜台后面，身后的墙上贴着几张印着各类餐品的名称和对应价格的羊皮纸，店里的灯光是有些暗淡的黄色，配合着木质的餐桌和座椅上的毛毯，给人一种安静又温暖的感觉。 “欢迎光临迷糊烤肉，请问一共几位？”服务生在柜台后面问。 “两位。”刘烨拉着诗岚走进店里，这家店的装修还和以前一样，他仔细看了看服务生身后的羊皮纸，连餐品的名称和价格也是，说不定这张纸都是十年前那张。 除了柜台后面的人，真是一点都没变。 “随便坐吧。” “好。”刘烨点了点头，选了拐角处的双人桌，这是他以前经常坐的位置，既可以透过落地窗看到街道，又可以看到柜台里的人的侧脸。 2k小说 “我说你！突然就拉着我跑了那么远！”诗岚在他对面坐下，不轻不重地踢了他的小腿骨一脚，“跑得我累死了。” “明明是你听到烤肉都兴奋得拉不住了好吗……”刘烨想着，眯着眼看着她，诗岚正握拳敲着自己的大腿，一副累惨了的样子。 “请问，要点些什么？”服务生姐姐走到两人身边，把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木桌上。 “呃，一份特级烤肉套餐。”刘烨看都没看，就把平板还给了服务生，然后瞥了一眼还在按摩小腿的诗岚，改口道，“两份吧。 第三十六章 元旦约会（下） “刘烨，为什么说这家烤肉店很神奇呢？”诗岚右手托着腮，望着窗外街上稀稀拉拉走过的行人问。 “等一会儿餐品上来你就知道了。”刘烨淡淡一笑，眼神飘向后厨，这家店的厨房就在柜台的后面，门口处用一张布帘子遮着。 “哼，故弄玄虚。”诗岚白了他一眼。 “两位，这是你们的餐点，请慢用。”一位胖胖的大叔端着几个盘子走到两人身边，白色的厨师服下啤酒肚微微隆起，长着一把大胡子，看上去就像一把厚厚的刷子，一说话就弹啊弹地跳动，头发涂着亮亮的发胶，一根根向后梳得服服帖帖地。他的眉骨微微有些突出，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最特别的是他的眉毛，一只黑一只白，黑的全黑，白的全白，一点杂色都没有。 “哇！”看到大叔的长相，诗岚惊讶地捂着嘴。 “大叔，还记得我吗？”刘烨问，顺便用手肘轻轻锤了锤他圆滚滚的肚子。 “哦吼吼，刘烨，你都快一年没来了。”大叔眨了眨眼，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诗岚，然后笑着一拍肚子，“哦吼吼，你终于开窍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豪斯我终于等到你这个傻小子想通的这一天了。” 他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虽然刘烨不为所动，因为大叔的眼角没有一点点泪光，但诗岚可是吓得不行，连忙抽了两张餐巾纸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大大大叔，你别哭你别哭……” “行了大叔，你就别吓唬她了。”刘烨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啤酒肚，拉着慌慌张张的诗岚重新坐下，说，“诗岚，我来介绍一下，他是这家店的老板兼主厨，名字叫做米尔豪斯，北欧人。大叔，她叫慕诗岚，是我的，额……” 刘烨愣了一下，该说什么呢，总不能说她是魔法师吧？ “师父！”诗岚抢着说道。 “嗯，师父。”刘烨清了清嗓子说。 “哦吼吼，师父，师夫，一日为师，终身为夫。”大叔笑哈哈地捧着肚子，说着带着奇怪口音的话。 “……”刘烨眯着眼盯着他，这个胖胖的厨师今年都五十出头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你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日子还没到啊。”突然，大叔凑到刘烨耳边悄声说。 “不是啊，我今天就只是来吃饭的。”刘烨白了他一眼。 “你们在说什么？”诗岚凑了过来，一双眼睛眨啊眨地盯着刘烨。 “一会儿我跟你讲，快吃吧，冷了可就体会不到这家烤肉的神奇了。” “诶？”诗岚听了连忙叉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刘烨和大叔都笑着看着她。 “哇！好吃！”诗岚的眼睛闪闪发光，“大叔！为什么牛肉可以做出虾仁般的口感却又不失原本的嚼劲！而且黑胡椒的辣味刚好衬出了牛肉的鲜香！太完美了！” “哦吼吼吼，这是独家秘方哦~”大叔笑得合不拢嘴，头顶的厨师帽都笑歪了。 “哇！可以教我吗！”诗岚像个小孩子一样凑到大叔跟前，用充满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哪有什么独家秘方，”刘烨偷偷撇了撇嘴，“不就是迷迷糊糊地瞎烤吗……” “哦吼吼，你学不会不代表她学不会。”大叔笑着拍了拍刘烨的头顶，“Litee，小姑娘你叫诗岚，对吧？来，我们去后厨，我烤给你看。” “嗯嗯！”诗岚连连点头，绒线帽顶端连着的那个小毛球也跟着一上一下地摇晃。 她屁颠屁颠地跟着豪斯大叔走进了后厨。 刘烨摸了摸鼻子，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十一年前他被百里茗第一次带到这家店的时候就跟现在的诗岚一模一样，然而进了后厨现场观摩，却发现大叔完全就是闭着眼睛瞎烤，全程迷迷糊糊地翻着烤板上的肉，抓到哪块算哪块，撒调料时更是写意，抓到哪瓶撒在哪里撒多少纯属随缘。刘烨当初还以为是大叔不愿意展示真正的独家秘方，然而等他烤完之后再一尝，才发现大叔全球独此一家的美味居然真就是这么迷迷糊糊地烤出来的。 半晌，诗岚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小本子，一边记一边向后厨里头热情地说着：“好的！我记住了！谢谢大叔！” 刘烨大张着嘴看着她说：“你学会了？真的有秘方？他还教你了？” “嗯！”诗岚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兴奋地把本子收进了衣服口袋里。 刘烨看看她，又看看后厨门口的那块帘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帘子上一只卡通大眼猴正笑着对他伸出大拇指。 “唉——”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离开“迷糊烤肉”后，刘烨带着诗岚坐地铁离开了西十区，来到了北面位于博云城正西面最边缘的西十一区，这里是城里最大的两个商业区之一，还有一个是东十一区，在城市的最东边。 两人一起走过这城市的很多路，刘烨的手里慢慢多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的袋子，诗岚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蹦跳着跑在他前面。渐渐隐约的夜色中，两人一起坐上无人驾驶的环城巴士，从黄昏走进夜晚，观察着这城市灯红酒绿可爱的样子，这是商业区独有的风景。 在自由岛海滨乐园前，两人下了车，诗岚眼里亮闪闪地望着海边百米高的摩天轮，刘烨提着三五个袋子微笑着跟在她身后，看到门口长长的队伍时又不禁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排好队坐上摩天轮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刘烨松了一口气，把两手提着的七八个袋子放下，和诗岚一人一边面对面坐下。只见她兴奋地趴在玻璃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嘴里呼出的热气凝结成细密的小水滴，在玻璃上结起淡淡的雾。 “你第一次坐摩天轮？”刘烨轻声问。 “对呀对呀。”诗岚转过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从小就待在世纪晨曦，很难得会进城。但是我学会了熟练使用各种电子设备！” 刘烨笑了，她把这当成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了。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世纪晨曦总部，和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在同一个空间吗？野外我们也从来没发现那些魔药啊？” “在啊，嗯……也可以说不在。”诗岚歪着脑袋想了想，“别墅外部有一层结界，让普通人看不见里面的真实情况，也进不来，全世界各地的魔法师聚集地都是这么做的。至于魔药嘛，它们都带有天生的阵列，所以大多数生长的地方都有天然结界，普通人是找不到的。” “哦，原来是这样。”刘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哇！那是什么！”诗岚突然大喊一声。 刘烨顺着她的视线向外望去，盛大的烟花表演开始了，各种各样的绚丽的花朵绽放在漆黑的夜空里，就像一个技艺精湛的画师在幕布上用水彩作画。 “烟花啊，每年都有，元旦的焰火表演，持续十分钟。”刘烨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五十，自从六十年前能源问题解决之后，这种一度被认为污染大气的东西又渐渐兴盛起来了。 “好漂亮……”诗岚嘴巴微张，眼里倒映出五颜六色的焰火，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你很喜欢吗？”刘烨转过头看着她，那一头及肩长发和窗外一样流光溢彩。 “喜欢！”诗岚用力点了点头。 “那，”刘烨望向窗外，很轻很轻地说，“我们明年再来一次吧。” “好啊好啊。” “哈——欠。”从摩天轮上下来时烟花刚好结束，两人不约而同地伸了一个懒腰。 “回去吧。” “好。”诗岚无意中瞟了一眼刘烨的双手，“诶？那些袋子呢？” “嗯……”刘烨睡眼朦胧，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两只手。 “啊！”刘烨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朝摩天轮的控制室冲去，就差手脚并用了。 “哈哈哈。”诗岚捂着嘴笑弯了腰。 两人上了环城巴士之后，刘烨叹了一口气，总算是追回了那些包裹，要是丢了，一时半会儿可真没多余的钱再买一次了。 刘烨看了看车里，人不多，几乎都是情侣，或在小声聊天，或相互依偎着睡着了，是对单身人士很不友好的场面。 “哎，诗岚，大叔的秘方，究竟是什么？”刘烨凑到诗岚耳边，小声问。 “唔，不告诉你。”诗岚咕噜咕噜转了转眼珠子，脖子一扭，说。 “喂喂，告诉我嘛，我都认识那个大叔十一年了，告诉我他也不会生气的啦。” bidige.com “不行，大叔说只能告诉有缘人。” “有缘人……那家伙一个北欧人还搞这套……”刘烨有些无语。 突然，他灵机一动，说：“你不告诉我，明年就不带你来看烟花咯——”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诗岚听了立马可怜巴巴地看着刘烨，小声说道：“其实，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嗯，嗯。”刘烨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 “就是在烤肉时将肉分成一层一层来烤，用魔力控制好每一层的温度，这样就可以使肉质嫩地恰到好处，还有撒调料的时候……” “你说什么！”刘烨一声大吼，引得全车人都朝两人看了过来。 诗岚被他的反应吓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地眨着眼。 刘烨陪笑着向其他乘客道了个歉，然后压低声音对诗岚说：“你刚刚说，魔力？” “对啊，大叔是魔法师啊。呼！”诗岚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起来了，刘烨是到三个月前才接触到魔法的。 刘烨只觉得天旋地转，十年前的一幕幕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第三十七章 十年前的惨案 “刘烨！刘烨！你怎么了……”诗岚被刘烨拉着跑在大街上，一路逆着人潮。 “我们得先回‘迷糊烤肉’一趟，我有话要问豪斯大叔。”刘烨眉头紧锁，心念百转千回。 如果米尔豪斯是魔法师的话，那么十年前百里茗惨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手相救，是因为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吗？还有那个声音和百里茗一模一样的哭脸面具人，难道百里茗真的没有死？那十年前那一幕算什么？ “开门！开门！”刘烨重重地敲着“迷糊烤肉”的店门。 “里面好像没有人……”诗岚担忧地看着刘烨，店里黑洞洞的一个人都没有，但刘烨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仍然不停锤击着玻璃门。 “靠！”刘烨朝放在门口的小黑板猛地踢了一脚，然后靠在店门上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那一脚直接把一根木腿踢飞了，黑板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刘烨……”诗岚在他身边蹲下，拉着他的袖子柔声问，“能跟我讲讲，这家烤肉店里，曾经发生的事吗？” “呼——”刘烨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仰望天空，好巧不巧的，这时候竟下起了雪，一团团雪花飘落在他的手心，转眼便融化成冰凉的水。 “十年前的春天，那天下着小雨，傍晚时分我来到了这家餐厅，既是来吃晚餐，也是来见当时在这家餐厅打临时工的我的初恋女友，百里茗。” “我和她是在十一年前学校图书馆的自习室认识的，那时候我们都是博古大学一年级的学生，算是同学吧。我和陈思允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天才，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但我一开始就被她吸引力，她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子，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睫毛很长，声音很干净，一听就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因为互相借了几本书，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渐渐熟悉了起来。认识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在星光沙滩，我和她告白了。” “从那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她就住在这附近，周末就在这家‘迷糊烤肉’打工，于是我也经常到这儿来，虽然有点远，但恋爱中的人哪会顾及这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大叔，这家餐厅的老板。大叔是个很热情的人，胖乎乎的看上去也很和善。” “这样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仅仅持续了四个月，我从来没想到这段感情会以那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结束，那一天是如此黑暗以至于我每次回忆都痛苦不堪。” 刘烨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留下两行晶莹的泪。诗岚没有说什么，只是抱住了刘烨的手臂，朝左边挪了挪，靠在了刘烨身上。 “那天是四月十一日，周日。我刚推开这家餐厅的门，就看到百里茗在和一个男子争吵，那人头上戴着一顶棕色条纹针织帽，穿着黑色的运动服，看上去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留着一点胡子，鼻子很大，眼睛中等，但是眼白很多，而且脖子上有一朵彼岸花的纹身。” “只见那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拍桌子，我便走过去挡在百里茗和那个家伙中间，询问他们争吵的原因。” “那家伙说今天的烤肉不新鲜，尤其是牛肉，有一股怪味。百里茗很生气，因为那天的食材都是她上午开店前去采购的，不可能不新鲜，所以两人就吵了起来。甚至直到百里茗把进货单据给他看了，他还是坚持说肉不新鲜，有问题。” “我见那人情绪不稳定，便把百里茗拉到一旁，悄悄跟她说让她先去后厨找大叔，看看是不是做法上的问题导致了食材口感出现了变化。她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还是听了我的劝，开始往后厨走。” “我转过身想要安抚一下那名男子的情绪，可不料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混蛋居然掏出了一把匕首，猛地朝我刺了过来。我下意识地闪开，匕首从我的肋骨旁擦过，我只受了皮肉伤。” “可我万万没想到，那把刀根本就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着百里茗去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匕首插进了毫无防备的百里茗的后心。” fantuankanshu.com “我冲上去想要制服他，可那个混蛋竟然牢牢握着匕首不放，借着我扑倒他的力量把匕首拔了出来。那一刻，我的脸上一下沾满了血，那是百里茗的血，从她背上的伤口中，喷涌而出的血。” “我几乎是疯了一样地把那个混蛋的头往桌角磕，直到他手一松匕首掉在了地上，我才把他扔到了一边。那时候百里茗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一刻我连自己在哪，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只愣愣地把匕首一脚踢开，拼了命地想用衣服捂住她的伤口，可那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血很快就浸透了衣服，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惨白。” “维和警察很快到了现场，逮捕了那个家伙。大叔叫的救护车不到三分钟就来了，可就算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明明只要到医院就能用人造器官救她的，但还是晚了一步，刚把她送上救护车，时间就已经到了。”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她握着我的手，嘴唇发紫，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用尽最后的力气她说：‘谢谢你，在最后一刻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她的手在我的手心里渐渐失去温度，我只能任由她的生命在我眼前消逝，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我无比绝望。”刘烨痛苦地抱着头，抽泣着说，“如果我当时能够反应得再快一点，如果我能够直接把他制服，茗儿她就不会死！哪怕我不闪开，让那一刀刺中我的肋骨，结果也会完全不同……是我，是我的怯懦，是我的恐惧让我躲开了，所以她才会死，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阿烨……”诗岚掰开他紧握着抵在雪地里的拳头，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心，用体温温热着他冻得通红的冰冷的手指，“这不是你的错，你会躲开只是本能反应。” “医生也这么说，也许我也知道吧，但我就是无法原谅自己。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陷入了自责与愧疚的无限循环，我再也没有以前那种一往无前的锐气了，由于放弃了努力，我很快也不再是天才班的一员，渐渐地，我变成了一个一事无成的社畜，终日给别人打工，在实验室里混混日子，每个周末在公寓躺尸，每年的四月十一日，我会来这悼念一下她，也算祭奠一下我的过去。我也没什么朋友，自从失去重点培养的光环之后，很多人都离我而去了，只有陈思允还和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时光荏苒，很快十年过去了，直到遇见你的那天，一切才发生了改变。” “我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可今天你告诉我，大叔是个魔法师，我脑海中那原本冰冷的记忆霎时便温热了起来。诗岚，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诗岚坚定地点了点头。 “在你苏醒的前一天，有一个疑似‘镜子’的成员出现过，就在西郊的安全屋。” “嗯，我知道，唐茵姐跟我讲了。” “她是冲我来的，而且这是她第二次出现，上一次，是在你教我空间魔法的那天晚上，她给了我一封信，还有一把钥匙。” “最关键的，是她的声音。那人带着一张哭脸面具，看不见长相，但在四天前，众人合力对付她的时候，她开口了，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是百里茗的声音。” “啊？”诗岚轻咦了一声。 “没错，一定是她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刘烨平视着前方，眼神冰冷而平静，“如果说，百里茗也是魔法师，还是‘mirror’的成员，而她打工的地点‘迷糊烤肉’的老板也是魔法师，那么十年前那场意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的确，魔法师的身体有魔力保护，普通的刀刃就算出其不意，也只能造成很轻微的损伤。”诗岚点了点头，握着刘烨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是，所以，有两个可能。第一种，那是一场表演，一场名为‘百里茗之死’的表演，欺骗了我，也欺骗了博云城的档案馆。从那一天起，‘百里茗’在这个世界上，被宣告死亡了。而她以‘mirror’成员的身份活跃在了魔法界的阴影里，一直到最近才重新出现。” “第二种，她真的死了，那个袭击她的人也是魔法师。而最近出现的和她拥有一样声音的人，是有人专门针对你设下的陷阱，想要引你方寸大乱，误入歧途。”诗岚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是，我暂时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刘烨慢慢站起来，诗岚在旁边扶着他。 他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店里，喃喃道：“要想知道答案，就得找那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大叔问个清楚了。” 第三十八章 时间里的空白格 “哦吼吼，你们怎么在这里？”豪斯大叔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浑厚的又有些瓮声瓮气的嗓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有穿透力。 “你！”气血霎时涌上脑门，刘烨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大叔的衣领. “我，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大叔一脸懵。 “你是魔法师？”刘烨恶狠狠地说。 诗岚紧张地看着他们，缩在袖口里的手已经悄悄抓住了魔杖，生怕两人突然打起来。 整条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两侧的黑杆路灯像列队站立的士兵，清冷的白色灯光就是他们冷漠的目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打出对比鲜明的光影，刘烨右手抓着豪斯的厨师服的衣领，把他提到脚尖微微离开地面的位置，左手已然握住了微微发光的枯木杖。大雪纷飞，三人的衣服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大叔一脸又害怕又疑惑的表情，双手抓着刘烨的右手，想用力又不敢用力，“毕竟你十年前身边跟着的女孩子就是魔法师，十年后带来的女孩子也是魔法师。” 刘烨听了他的话，心头一震，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百里茗是魔法师的？” “她来应聘的那天我就知道了，那孩子的魔力很强，但是不怎么会隐藏气息，有经验的魔法师一眼就看得出来，你身边这位小姐也是一样。”米尔豪斯整理了一下衣服，朝诗岚扬了扬鼻子，然后瞥了一眼刘烨左手的枯木杖，“我一开始以为你也是魔法师，因为那时的你身上虽然看不出魔力，但有一种很强的压迫力。为了验证我还让你观摩了我烤肉的过程，但你却没发现其中的奥妙，而且自从那件事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我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但事实证明，我没有看走眼。” “不，我接触魔法是在三个月前，并没有多久。”刘烨眉头紧锁，用枯木杖指着他的问道，“先不说这个，你告诉我，百里茗既然是魔法师，那她怎么会被一把小刀刺死？” “我，我不知道……”大叔被他的指得有点慌，说话有点结结巴巴的，“那天我在后厨，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嚷，刚跑出来就看到那个戴着针织帽的男人晕倒在一边，百里茗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于是我赶紧跑出店叫了救护车和维和警察……” “等一等，他说的好像跟你说的有点不一样。”诗岚走到刘烨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豪斯大叔无辜的脸。 “嗯……”刘烨冷冷地看着豪斯大叔突出眉骨下的那双眼睛，“百里茗她是后背中刀，那把刀还被拔了出来。而且，你是在后厨叫的救护车和维和警察吧？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跑出店门。” “我，我没有必要说谎……”大叔连连摆手，吓得涨红了脸，胡子一抖一抖的。 “不，那天的场景我亲眼所见，绝对和你说的不同。” “可，可是……”大叔咬了咬牙，说，“我愿意以魔法的名义起誓，我绝对没有说谎。” “你在骗小孩吗？这种胡言乱语的誓言怎么可能有效力。”刘烨的目光越来越冷，十年了，他为百里茗的死自责了整整十年，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觉得他没有说谎，刘烨，你冷静一点。”诗岚轻轻拉了拉刘烨垂在身体侧面的右手。 诗岚温热的手融化了他内心的焦躁，刘烨挤了挤眼睛，稍稍安定了一些。 的确，欺骗一个事件的亲历者从逻辑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但矛盾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大叔，请你把当天的详细情况再说一次吧。”诗岚一边对大叔说，一边慢慢把刘烨举着魔杖的手按了下来。 “那天傍晚，店里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客人。”大叔叹了一口气，“他戴着一顶针织帽，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报了店里几个菜名，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倒也没什么，也许是从哪个熟客那里听来的。那时候百里茗恰好出去了，那人的态度也很正常，上了菜后他也就那样吃着。” “问题出在百里茗回来之后不久，她一回来我就回到后厨忙活去了，可没多久就听到两人吵了起来。我刚想探头出去看看，迎面就看到百里茗气呼呼地掀了帘子进来，说要拿上午采购的发票出去给客人看。从钉子上拿了发票她就快步走出去了，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豪斯大叔看了刘烨一眼，“然后就是一声惨叫，等我跑出来的时候那个戴着针织帽的男人倒在地上，百里茗也躺在一边，胸口插着一把小刀。” “等等，你说百里茗躺在地上，你看到很多血了吗？”刘烨问。 “血？有一些，但不多。” “请继续。” “我吓得一路冲出店门，跑到街上打电话叫警察和救护车。差不多十分钟后，救护车和警察都来了，那时你已经在店里了，失魂落魄地跪在百里茗身边，大叔我看了也很心疼。再后来上了救护车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燃文 “十分钟……”刘烨翻阅着自己的记忆，“等等，你说警察和救护车是十分钟之后才来的？” “嗯，十分钟，这我很确定。”大叔点了点头。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打电话时看了手机上的时间，那时候是四点五十，而警察和救护车到的时候，西十一区的钟声刚好响起，所以一定是十分钟。” 刘烨皱了皱眉，没听到钟声还可以理解为当时自己精神恍惚，但救护车和警察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是立即就赶到了现场，这一点也和大叔说的对不上。 不同的中刀位置，对时间的不同印象，互相没有看见的两人，还有血迹…… 记忆没有作假，大叔也没有说谎，两个人看到的都是事实。 这些矛盾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想法闪电般划过刘烨心头。 原来如此。不过，百里茗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叔，我相信你。”刘烨淡淡一笑，拥抱了一下豪斯大叔，“对不起，吓到你了。” “哦吼吼，没事。”大叔先是一愣，然后笑呵呵地拍了拍肚皮，“为情所困，关心则乱，这是年轻人才有的烦恼啊。大叔我啊，很羡慕你啊！” “诗岚，我们走吧，再不回去，唐茵姐要跑出来找我们了。” 刘烨低着头走在人行道上，右手贴在鼻尖，轻轻咬着嘴唇，他还是想不明白百里茗这么做的理由，演这么一出假死的戏，她的目的何在呢？ 诗岚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一步踢一脚雪，在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圈。 “你倒是也不问问我，到底想通了什么？”刘烨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微笑着靠在路灯杆上。 “呀。”诗岚一直看着靴子在雪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进进出出，一个不注意撞进了刘烨怀里。 “我觉得，”诗岚重新站好，仰头看着刘烨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想说的话，一定会告诉我的。” “呵呵呵，你倒是莫名地有自信。”刘烨笑了笑，“不过说得也没错。百里茗当时应该是让同一件事发生了两遍，让我和大叔看到了两个略有不同的现场。” “发生了两遍？” “嗯，证据就是时间。”刘烨遥遥地望向西十一区钟楼的方向，“我和大叔对警察和救护车到来时间的说法差了七分钟，就算有认知误差，也有差不多五分钟的空白对不上。这五分钟的空白就是她伪造在我面前死亡这一场景的时间，大概是用替身术式在我眼前做了一次表演罢。我和大叔没有见面，是因为他当时已经跑出去报警了，而大叔看见的现场几乎没有血迹，也说明百里茗当时伤得并不重。让一场凶杀案连续发生两遍，这在科学世界里简直不可想象，但既然百里茗是魔法师，这就不再是不可能了。而且，如果前几天出现在安全屋的哭脸面具人就是她的话，那么百里茗还是一位精通时间魔法的魔法师。” “现在最关键的疑点，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要离开我，要以魔法师的身份行动，她完全可以有更简单的方法，比如说和我分手，和我不再往来，亦或者是直接失踪，我都一点办法也没有。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导演一场自己死亡的戏码？有什么样的理由，让‘百里茗’非死不可呢？” “我相信她不会害我，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刘烨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许有朝一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会告诉我吧。不过我也从那种负罪感里解脱了，她肯定没有死。” “唔。”诗岚踢了一脚路灯底座边的积雪，“刘烨，你还喜欢她吗？” “不喜欢了吧。”刘烨蹲下，悄悄在手里团了一个雪球，“但我还是想要一个答案，毕竟困扰了我十年……嘿！” “啊！”诗岚毫无防备，被雪球砸了个正着，衣领上，帽子上全是雪块。 “哈哈哈哈……” “你别跑！” “没有必要让这个少女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赶到忧伤。”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第三十九章 分歧 “我们回来了。”诗岚和刘烨打开安全屋的门，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莫娜一路小跑着迎到两人跟前，一把抱住了刘烨的腿，身上还是那件破破的裙子。 “呀~”莫娜开心地蹭啊蹭啊。 “啊，你这，我才出去了一天不到。”刘烨甩了甩大腿，结果因为莫娜太沉，差点把自己晃倒，他只好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好了，这件是给你买的，拿去穿上吧。” 刘烨看了看，把其中一个袋子挂在莫娜脖子上。莫娜低头向袋子里望了望，然后食指搭在嘴边，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额……”刘烨感觉有点棘手，莫娜应该不明白‘换衣服’是什么意思，只好求助于诗岚，他投去一个祈求的眼神，“诗岚？” “哼，莫娜，乖，跟我来。”诗岚轻笑一声，右手揽着莫娜的脖子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屋子就在走廊左手边第一间。 “唉——”刘烨叹了一口气，拎着袋子往里走，路过客厅时他朝里瞟了一眼，发现唐茵欧阳谷史密斯傅里叶他们正围着电视站成一圈，曾晨操作着电脑盘坐在电视屏幕前，几人正在商讨着什么。 “怎么了？”刘烨探头进去一问。 “哦，你回来了。”欧阳谷朝他招了招手，“是你那个神神秘秘的同事，她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大礼。” “同事？大礼？你说宋流芸？”刘烨走到他身边，唐茵退开一步给他让出位置。 “没错，还记得上次我们她给我们留下的天堂之花的图片吗？”欧阳谷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这次她把地址直接给我们了。” “她在网上分别上传了四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文件，用的是和上次那份文件相同的加密方法，漏解任何一份都得不到有意义的信息。”曾晨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四块模糊的图片逐渐重合在一起，“把四个文件的内容组合，并且按卡德罗法则还原，就可以得到这个地点。” 他敲了下回车，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公园的大门。 “夜枫公园，西四区的北部的一座公园，离我们所在的位置三十五点七公里，北偏东34°方向。” “非常近，可以说咫尺之遥。”傅里叶眼里金光闪动，他有点心动。 “话说回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藏在这种地方，这条消息的真实性存疑吧？”刘烨听了有点不以为然。 “哼，与其说是大礼，倒不如说是陷阱。”史密斯冷哼一声，给其他人泼了一盆冷水，“我不否认这个宋流芸可能见过天堂之花，但这种饵就想引鱼上钩，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唐茵姐，你怎么看。”刘烨转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唐茵，她一直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个陷阱。”唐茵睁开眼，幽蓝色的双眸目光深邃地盯着屏幕上的公园图片，“但天堂之花就在那里，这个消息应该也没错。” “我和大姐头想得一样，宋流芸探查出了那股神秘势力藏匿天堂之花的据点，但是没有能力或者说没有胆子去取，想要让我们替她踩雷。”欧阳谷戴上了墨镜，“只要处理得好，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份大礼。” “这样也太冒险了一点吧。”诗岚的声音传来，她走到刘烨身边，说，“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闯，是不是太自负了？” “我也这么觉得。”刘烨皱了皱眉，欧阳谷的方法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成为炮灰，“而且天堂之花是否真的在那里，这一点也是要打个问号的。为了一份未经证实的情报去趟刀山火海，我认为不值得。” “风险与收益总是成正比的，不冒险哪来的收益呢？”欧阳谷异常地坚持。 “小谷，你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就算是为了那件东西。”唐茵注视着欧阳谷墨镜后的双目。 “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欧阳谷自信一笑，走出了客厅，“就算是一个人我也会去。” “我跟他去。”傅里叶沉声说道，“世纪晨曦不会让一个人去冒险。” 说完傅里叶就离开了，刘烨和诗岚有些懵，欧阳谷的表现有些反常。 “唐茵姐，他……”说着，诗岚向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唉，他大概是为了沃森给出的悬赏。”唐茵叹了一口气。 “理事长给天堂之花的标价是，一本原典。”史密斯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几本书的光影浮现出来，“英国魔法协会一共收藏了九本原典，找回天堂之花的人可以在其中任选一本，作为奖励。” loubiqu.net “这……难道一本原典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吗？”刘烨还是不理解，为了悬赏去闯陷阱，这太疯狂了。 “他认为值得就值得。”唐茵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紫色长裙斜斜地垂在地上，声音很疲惫，“小谷不是天才，他的天赋和曾晨差不多，可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 “我早早就放弃了，高级的魔法基本没学。”曾晨耸了耸肩，他似乎很乐得于现在的状态。 “为了成为更强大的魔法师，他付出的努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原典是魔法师修行最为珍贵的资源，小谷为了原典，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唐茵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惜一切……”“代价……”刘烨和诗岚看向客厅对角欧阳谷的房间，房门紧闭。 欧阳谷坐在床上，靠着床板望着房门出神，他伸手一抓，魔杖出现在他手中，一绺红光若隐若现，绕着魔杖不断游动。 他轻轻摸了摸魔杖，然后若有所思地向前一指，一团火球从飞出，快到门口时，整个房间的一切突然变成了金色，火球也是如此，它凝固在半空，悬停在房门前不到一寸的位置。欧阳谷魔杖再一挥，满屋的金色褪去，火球也一起消失不见。 他的鬓角，一根黑发迅速转白，然后晃晃悠悠地飘落。欧阳谷伸出手，让白发落在手心，然后将它烧成了灰烬。 “原典。”欧阳谷墨镜后的眼光无比坚毅，“我一定要得到。” “咚咚咚。” “是我。”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刘烨。” “进来。”欧阳谷收起魔杖。 刘烨推开门，欧阳谷斜靠在床上看着他，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怎么，来劝我的？” “不是。”刘烨转身合上房门，然后走到床边，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执着于变强，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什么理由。” “人往高处走。魔法界的生存法则比你们的社会更残酷，没有实力的人只能永远被人踩在脚底。” “说得没错，但这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刘烨轻轻踢了踢他的脚，“不是你说的嘛，我们是伙伴，告诉我吧，我隐约觉得，那个理由对你来说，是一种负担吧。” “哈哈哈。”欧阳谷拍了拍他的肩膀，“伙伴相互信任相互支持，但也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你真的想帮助我，就做好准备明天和我一起去闯一闯，或者留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 “可是……”刘烨还想说什么，却被欧阳谷打断了。 “刘烨，你也有自己的秘密没有对我们讲吧。”他诡秘一笑，“你隐瞒也是为了我们考虑吧，我也一样，有些事情告诉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很晚了，滚去睡觉吧！” 刘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踢出了房间。 房门合上了，刘烨站在走廊里，面前是一脸无奈的诗岚。 “他什么都不肯说？” “嗯。” “你会跟着去吗？” “当然。” “我也一样。”诗岚点点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刘烨顿了顿，也准备回房休息。 “喂。” “嗯？”刘烨转过身，诗岚微微撇过头看着他。 “千万别死了。” “不会，明年不是还要去看烟花吗？” “哈哈哈好。” “喂。” 诗岚刚走了两步，也被叫住了，她回头一看，刘烨正背对着她。 “约定是两个人的事，所以……” “我可是你的师父哦~不仅会保护好自己，还会保护好你这个徒弟的。”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诗岚已经回房了。刘烨沉默了一会儿，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呀呀！”莫娜开心地抱了他一下，诗岚帮她换上了新衣服，外面罩着一件很合身的粉色套衫，腰间有两根垂下的带子，袖口有两圈很细的黑色条纹，内衬是一件纯白的长袖，裤子是黑色的九分裤。双马尾的橡皮筋也换成了新的，上面是一只卡通小熊，和诗岚围裙上的图案是一样的，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小熊。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觉得短短几天你聪明了好多。”刘烨拍了拍她，莫娜放开他跑到床和窗子的夹缝里抱着膝盖蹲下。 “唉，你会说话就好了。” 刘烨关上灯，一切霎时被黑暗吞噬。只有窗外六面墙上的界石还闪着幽幽的绿光。 第四十章 断裂的玉笛 凌晨，在其他人熟睡的时候，欧阳谷独自一人溜出安全屋，来到了三十多公里之外的夜枫公园。 他不能拿别人的生命当赌注。 由于是深夜，夜枫公园静悄悄的，红砖砌成的大门口种着一棵高大的枫树，虽然是十二月份，但树枝上竟然挂满了火红的枫叶。不远处的街道上倒是还有不少欢庆元旦的人，他们的喧闹声隐隐地传了过来，但很快被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掩盖。 欧阳谷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衣，戴着衣帽，慢慢地接近公园的大门。 临近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举起手掌感受了一下风向，然后向风口里洒了点什么，才接着向里走。 走到那棵大枫树下的时候，他的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果然会在这个时候来。” 欧阳谷循声望去，来人戴着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声音是个有些妩媚的女声，头发是亚麻色的，梳在脑后绑成一个长长的马尾，她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 “姑娘，大半夜一个人逛公园，不冷吗？”欧阳谷邪气一笑。 “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啊。”那人扬了扬手里的箱子，“这里有你要的东西。” “我比较好奇你想要什么。” “我要陈思允的下落。” “陈思允？”欧阳谷瞳孔一缩，“你要他的资料干什么？” “一场交易而已，你有必要问这么多吗？” 欧阳谷盯着她的狐狸面具，眼珠转了转说：“陈思允，我不认为他对一个魔法师有什么价值。” “我愿意和你交换，就说明了他的价值。” “用一个人的下落就可以换走天堂之花，这看上去并不是等价的交易啊。” “交易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如果你不信任我，那这场会面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说着，那人转身就要走。 “等等！”欧阳谷叫住了她，“獠牙面具，死神图标。陈思允是被一身这样装束的家伙带走的。” “獠牙面具？”那人回过头，把箱子抛给欧阳谷，“合作愉快。” 欧阳谷轻轻掂了掂手里的箱子，然后把它打开了，一朵暗蓝色的花静静地躺在铺着天鹅绒的垫子上，花瓣中纯白色的花蕊交织成飞鸟的形状，银灰色的茎上有一只淡金色的天使的图案。 “呵，很真对不对？”戴着白色狐狸面具的人轻轻一笑。 “什么意思？”欧阳谷神色一凛，啪地把箱子合上。 “那是假的，真的不在我手上。” 欧阳谷目光微凝，手心黑光一闪，握紧了魔杖。 “放心，这份赝品足以骗过除了沃森以外的所有人。” “可天堂之花的悬赏就是沃森发出的。” “没错，但只有这份赝品才可以让你获得报酬。”那人悠悠地转过身，走进一旁树木的阴影里，“如果你把真正的天堂之花交给他，那你就走不出圣保罗大教堂的门了。” “我没有理由相信你。”欧阳谷举起魔杖对着她。 “我也没有理由欺骗你。”那人的脚底骤然升腾幽蓝色的火焰，“好好检查一下箱子吧，有人托我送了你们一份礼物。” 欧阳谷目送着她离开，然后回到了西十区的安全屋。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刘烨打着哈欠走出房间，一出房门便看见唐茵和欧阳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两人面前摆着一个打开了的银色箱子，唐茵语气严厉，似乎在责怪着什么。 “早上好啊刘烨。”欧阳谷笑嘻嘻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哈~早上好~”刘烨伸了个懒腰，“唐茵姐，大清早的，你在生什么气啊？” “小谷他凌晨一个人跑去夜枫公园。”唐茵冷冷地说了一句，“都这个年纪了，做事情还和小孩子一样冲动。” “哈哈哈，不要这么说嘛。”欧阳谷笑着摇了摇手，“我都把东西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刘烨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睡着的这一会儿工夫，欧阳谷已经把事办完了？ “嗯，你先去洗漱吧。”唐茵瞥了他一眼。 刘烨缩了缩脖子，他感觉大姐头有些不想他待在这里。 “好，我先溜了。” 看着刘烨消失在门后，唐茵转过头对着欧阳谷，正襟危坐。 欧阳谷取出箱子里垫着的天鹅绒，露出一个夹层。 唐茵看着他缓缓打开夹层，渐渐露出里面的翠玉残片，幽蓝色的双目闪了闪，又慢慢地闭上了。 “是的，这是我父亲的东西。” “没想到会有残片遗留下来。” “那场意外……”唐茵的眼中流露出追忆的神色，“让我们失去了各自的父母，也让我们意外地继承了他们的工作，加入了世纪晨曦。如果他们没有死，那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是不是不用杀那么多的人……” “十五年前那场意外，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吗……”欧阳谷微微低下了头。 “没多久，就满十六年了。不过，还不能就此定论，但那至少不会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意外。”唐茵捏起一块翠玉残片，那是玉笛的碎片，“你说宋流芸是受人之托把这些带给我们的？” “啊，是这样没错。”欧阳谷推了推墨镜，“但别人的话我只会信一半。” “天堂之花！”史密斯一声低喝，从客厅门口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那支幽蓝色的花，他难得地表现出了一丝情感波动，“真的是天堂之花！太好了，我这就向理事长报告。” 欧阳谷眼神微动，看来昨晚那个女人说得没错，这份赝品做得极为精妙，即使是身为英国魔法协会高层的史密斯，也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 “你一个人去冒险了。”傅里叶靠在墙边，平静地看着欧阳谷说。 欧阳谷没有说话，默默地把视线移开了。 “下次记得叫我，至少能让你活下来的几率变大一些。”他甩了甩金色的长发，离开了客厅。 欧阳谷不禁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你站在这儿干嘛？”诗岚看着躲在门后偷听的刘烨，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 “嘘——”刘烨把她拉到身边，压低声音说：“欧阳谷凌晨去把天堂之花取回来了，史密斯正在向沃森报告，傅里叶因为不带他去所以生气了。” 诗岚噘着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抬脚便要离开。 fqxsw.org “唉呀，这都不是重点。”刘烨又一把拉住她，“唐茵姐和欧阳谷讨论到了十五年前的事。” “十五年前？”诗岚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恍然大悟，然后又露出低落的神色，“噢，是，是那件事吗……” “嗯。”刘烨点了点头。 “他们说什么了？” 刘烨想把刚刚听到的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真的有必要让她知道吗…… 有时候，真相要比谎言残酷太多。 选择性地告诉她一部分吧。 “似乎是快满十六年了，两人有点感伤。” “十六年……”诗岚的眼眶忽地红了。 “你们两个打算藏到什么时候？”唐茵懒洋洋地喊了一声。 刘烨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走进了客厅，诗岚跟在他身后。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唐茵转向欧阳谷。 “早有准备，我到公园的时候向风口里洒了万里花的花粉，现在她的位置可以在罗盘上看得很清楚。”欧阳谷微微一笑，摊开右手，一个一尺大小的罗盘浮现出来，“躲得倒是挺远，东五区，七十多公里。” “现在就去找她？”唐茵说着打了个哈欠，“连续工作，真是太累了。” “晚上吧，大姐头。”欧阳谷收起罗盘，“这次我们一起去吧，世纪晨曦所有人，大家一起。” “嗯，毕竟跟每个人都有关。” “等一等，去，去哪？”刘烨眨了眨眼，这两人怎么几句话的工夫就把他们接下来的行程都定好了？ “去找你那可爱的美女同事。”欧阳谷合上箱子，拎起来敲了一下刘烨的脑袋，“人家昨天晚上可是戴着超可爱的狐狸面具哦~你惹出来的麻烦，当然要你去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风流债，当然要你自己还咯？” “我？风流债？”刘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怎么就成他惹出来的麻烦了？这都哪跟哪啊？ “哼！”诗岚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脚踝。 “哈哈哈，刘烨，你知道什么叫修罗场吗？”欧阳谷幸灾乐祸地问道。 “什么修罗场……宋流芸只是我的同事……而且她好像还挺喜欢陈思允的……”刘烨捂着脚后跟说。 陈思允？欧阳谷心念一动，难道那人找自己要陈思允的下落，还有这一层原因？ “行了行了，好好休整一下，天一黑我们就出发。”唐茵挥了挥手，“散了吧。” “等等。”史密斯走了进来。 “黑大个，你又怎么了？”唐茵慵懒地瞥了他一眼。 “理事长让你们去伦敦一趟。”他沉声说，“他确认了天堂之花的真实性，允许你们在英国魔法协会的藏书室中挑选一册原典，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你们亲自到场。” “没问题没问题，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就去英国一趟。”唐茵摆了摆手，“散了散了，我要睡个回笼觉，各自回房吧。” 第四十一章 十五年前的人 “为什么这些神神秘秘的家伙都喜欢躲在地下？”刘烨踩了踩脚下的地砖，传来“咚咚”的声音。这里是东五区靠南的一条街区，比较偏僻，不仅没什么行人，整条街两边的高楼上连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巷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半空的铁皮垃圾桶横在路中间，两旁楼房的窗户都紧闭着。 “当然因为是地下比较安全和隐蔽。”欧阳谷说着，和傅里叶一人一边，一个撬一个抬，麻利地把靠在下水道旁的两块地砖搬了出来。失去了遮蔽物，一个黑漆漆的方形通道露了出来，通道侧面有一排很简陋的铁环可以用来攀爬。把地砖挪开之后，他向里头释放了一只机械蜻蜓。 “你们附近一公里内的监控画面已经全部被替换了。”众人耳机里传来曾晨的声音，“正在收集地貌，请稍等。啊，有了，从这里下去十米是一条长廊，沿着长廊向北走三百米会到一片圆形开阔地，半径大约是四百米。气体成分确认，地下空间内无有害气体，可以行动了。” “好。” 下了梯子稳稳站定，刘烨打量了一下这里的构造，这是一条很狭窄的长廊，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通过，三个就很勉强了，而且除了这边有梯子的井口，其他地方都只有两米出头的挑高。 欧阳谷和傅里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唐茵离他俩落后一步半的位置，刘烨和诗岚走在中间，史密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最后。 长廊的两侧分别挂着一排烛台，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火光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样子，不过这里没有什么风，倒是没有蜡烛被吹灭。刘烨稍稍观察了一下，这些蜡烛似乎根本不会烧光，烛台上一滴蜡油都没有滴落过。 “小心脚下，这里毕竟是一位魔法师的藏身处，保不准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陷阱。”傅里叶提醒道。 “这就来了。”左右看了看，欧阳谷微微一笑，向前探出一步，伸手在右边的墙上一拍，然后飞快地退了回来。 几乎是顷刻，他手掌触碰的地方亮起一个三角形的魔法阵，一道炽热的光柱喷涌而出，洞穿了另一侧的石壁，打出一个幽深的洞，洞口还冒着丝丝热气。 刘烨的眼角不自觉地跳了跳，诗岚则条件反射似的跳了一下，朝刘烨和唐茵之间的空档靠了靠。 “这个家伙还真是谨慎，设置这种机关也不怕伤到自己。”欧阳谷说。 “我们已经进来这么久了，这里的主人却还没有出来迎接我们。”傅里叶轻轻吹了一下垂在眼前的头发，“恐怕是不在家啊。” “又是陷阱？”刘烨连连扭头看向身后，除了连绵的烛火，只有史密斯面无表情地走在他们后面。 “不是。”欧阳谷泰然自若地踩了一下左前方的地面，头一偏，一道光柱擦着他的眼角冲出，“这里的机关虽然不少，但绝对不是按照必杀来者的方式布置的，所以这里的主人应该是外出了吧，一会儿我们说不定还得在这里等等她才行。” “等她？”刘烨脑海里浮现出宋流芸的脸，那张并不太出众甚至有些呆呆的脸，和她相处了两年，只记得她左眼角有一颗泪痣，头发是亚麻色，戴着眼镜。 真是邪了门了。刘烨摇了摇头，从12月21号回来开始，到今天1月3号，两周不到的时间里自己已经发现十年前的初恋女友是魔法师，相处了两年的女同事是魔法师，连自己去的烤肉店老板都是魔法师。以前自己就是个麻瓜，却被一群魔法师包围，这个世界真是太荒诞了。 “喂，小谷。我说你非得把那些机关全触发出来吗？”唐茵懒洋洋地说道，“小心把这里弄塌了。” “没办法啊。”欧阳谷朝左前方的墙壁踢了一脚，一道冰柱刹那间便横在了路当中，“我不触发，被那两个孩子踩到了怎么办。” 刘烨撇了撇嘴，叫诗岚孩子就算了，欧阳谷那家伙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居然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但他也无从反驳，虽然在他的眼里长廊中布置了陷阱的地方都隐隐发着光，可要像欧阳谷那样闲庭信步般触发再躲过，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你这个男人这么不讲信用，不怕遭报应吗？” 众人回过头，一个戴着白色狐狸面具的女子站在离他们二十米远的地方。 “我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欧阳谷露齿一笑，“只要你把那些残片的来历说出来，我们马上就走。” “宋流芸？”刘烨打量了一下她，身形很像，头发也是一样的亚麻色，但是看不到脸，不太好确认。 “哼，刘烨，你果然是魔法师，没想到你居然骗了陈思允这么多年，枉他这么相信你。” “等等！我不是……” “私闯民宅，在魔法界可是重罪哦~”那人召唤出一根一米多长，杖身满是铭文，顶端有一只金色飞鸟的魔杖，轻轻地点在地面上。墙面上形状各异的魔法阵逐个亮起，长廊内所有的机关一齐触发，火焰、雷霆、冰晶……五颜六色的光将众人吞没，恐怖的能量相互碰撞，掀起剧烈的冲击波。 宋流芸右手握着魔杖，轻轻敲打着左手的手心，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这场盛大的烟花表演。这里的墙体都用魔法加固过，就算千疮百孔也不会坍塌。 “鸟头杖，你是斯特里格的传人？那位大师怎么会参与到这样的事件中，他不是二十多年前就隐居了吗？”欧阳谷恍然大悟道。 宋流芸神色一滞，僵硬地转过身，只见欧阳谷刘烨他们安然无恙地站在井口处。 “果然如此，你看到被打开的密道，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欧阳谷推了下墨镜，举起魔杖对着她，“刘烨让我们在外面等你启动了机关才进来，你倒是很轻易地就上钩了。布置了这么久的陷阱全部打在了假身上，你现在一定很生气吧。我要好好问问你，究竟为什么拿着鸟头杖，又究竟是从哪里得到那些残片的。只要你愿意回答，我们不会为难你。” “我说了那是受人之托，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讨厌不坦率的人。” 无数暗红色的细线迸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宋流芸而去。她魔杖顶端的飞鸟刹那间绽放出璀璨的白色光华，将袭来的细线尽数弹开，随后脚尖轻点地面，一阵清风立即托着她，向长廊里疾驰。 欧阳谷见状，给了傅里叶一个眼神，两人立即展开风影术，身躯化作两道黑色的旋风追了上去。 “曾晨，前面有出口吗？”刘烨问。 “没有，整个地下区域都是封闭地形，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唯一的出口就是你们下来的井道。” “唐茵姐，我和诗岚还有史密斯，就守在这里，其余的就交给你们了。”刘烨悄悄把手拦在诗岚身前，他们来这里显然是为了调查十五年前意外的真相，唐茵和欧阳谷的态度似乎是不想让他和诗岚参与其中，那么也没有必要上去凑热闹。 yawenku.com “好，你们守好出口。”唐茵满意地看了刘烨一眼。 史密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对这次行动成功与否并不在意，他的任务是找天堂之花，能跟着来已经是出于情义了。 欧阳谷和傅里叶追着宋流芸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那片圆形的开阔地，宋流芸回身打出几个光球，激起满地烟尘，两人视线受阻，一时看不见她在哪里，只好守在长廊口子上。 “她人呢。”唐茵赶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不禁皱了皱眉，她挥动了几下玉笛，空气中立即水汽氤氲，下起了小雨。 “小心你们左边！”耳麦里曾晨一身惊叫。 傅里叶飞起一脚，和烟尘中伸出来的一个拳头碰在一起，周身魔力激荡，他的小腿上迸发出强烈的光，把那人踢了回去。 “另一个生命体，不，不是生命体，是傀儡……”烟尘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散去，露出那像座铁塔一样站立在宋流芸前方的人的相貌。长长的黑发黑须，看上去乱糟糟的，就像一个野人，赤裸着上身，他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和健硕的肌肉，浓密的眉毛下，眼睛很大，但是无神。 “托古斯通叔叔……”唐茵欧阳谷傅里叶三人看清那人的相貌时，不禁心神大动。唐茵轻轻咬了咬嘴唇，欧阳谷右手的魔杖四周萦绕着的那一缕猩红色的光也愈发明亮，傅里叶冷冷地看着前方，暗暗握紧了拳头。 “哦？你们认识他？”宋流芸一声轻咦，“那你们在这里好好叙叙旧吧。” 说罢，她用鸟头杖轻轻一点脚下，一个繁复的魔法阵逐渐亮起。 “远距离传送，拦住她！”唐茵一声厉喝，长发翻飞，瞳孔里闪耀着幽蓝色的光满，身后浮现出一轮满月，玉笛化作紫晶长剑出现在宋流芸头顶，飞速下落。 欧阳谷面色一厉，身侧出现两柄血色长刀，刀光一闪，长刀划破空间，转眼间来到宋流芸两侧，狠狠地斩下。 傅里叶脚底生风，以子弹般的速度冲到托古斯通面前，他右手抓地减速，然后高高跃起，手中光点汇聚，一柄跳动着电光的长枪凭空出现。 托古斯通架起双臂，不料傅里叶突然向前一个空翻越过了他，落在了宋流芸的身后。他刚想转身，可就在这时，脚下却骤然升腾起金色的电光，瞬间麻痹了他的身体，那是傅里叶刚刚佯装减速时，右手写在地面上的阵列。 不过一两秒的工夫，头顶有长剑，身侧有血刀，还有身后的长枪，宋流芸仿佛陷入了绝境之中。 第四十二章 迟到的对决 唐茵的紫晶玉剑率先落下，一击洞穿了宋流芸的身体，但却没有流出一点点鲜血瞬间化作了一缕青烟，欧阳谷和傅里叶的攻击都打在了空处。 “替身这一招，可不是只有你们会哦~” 唐茵扭过身子看向右侧，宋流芸站在角落里，脚下已然升腾起水蓝色的波浪。 “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欧阳谷想起他们刚追到这里的时候，宋流芸故意将这里搞得满地烟尘，当烟雾被唐茵驱散的时候，她又让托古斯通站在假身的前面，第一时间吸引了他们三人的注意，误导了他们，而真身则躲在他们的视觉死角里，伺机准备长距离传送魔法逃脱。 傅里叶一个瞬身位移到宋流芸身后，手里多了一杆长枪，枪头电流激荡，火花四射。 “来不及了。”唐茵和欧阳谷同时微微摇了摇头。 长枪横扫，打散了包裹住宋流芸的水蓝色光幕，掀起一阵涟漪，可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长枪散去，化作一堆光点，傅里叶默然站立在她消失的地方，神色有些黯然。 “喂，还没结束呢。”唐茵朝傅里叶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远处站着的托古斯通，“这边还有一个大家伙要处理。” “为什么托古斯通叔叔会出现在这里。”傅里叶位移到两人身旁，“他不是应该在十五年前和我们的父母一起……” “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主要原因。”唐茵走到最前面，紫晶长剑已经变作玉笛回到了她的手中，“他现在这个样子足以证明，十五年前那场意外，绝对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曾晨，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欧阳谷按了按右耳的耳机，问。 “嗯……”曾晨似乎还没从刚刚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中缓过来，稍稍迟疑了一下，“他的状态很难说，他没有基本的生命体征，不像是活人，但他的胸口有一个温度很高的东西，那似乎是他的能量来源。” “他是托古斯通吗？”傅里叶问。 “额，应该是没错，至少体征都符合，但要想真正确认，你们得把他带回来才行，至少带回来一部分。” “我之前曾用术式击中过他，但好像没起到什么太明显的作用。”傅里叶望着远处的托古斯通，片刻前硬抗了一道雷霆，但他古铜色的肌肤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 欧阳谷听了，心念微动，朝托古斯通丢出几发火球。 他站着一动不动，任由火球击中了他的胸口，火光散去，托古斯通毫发无损。 “单一的术式似乎无法起作用，但他刚刚对我的体术有防御反应。”傅里叶手里光点汇集，再度凝成那杆跳动着电光的长枪，“一部分就好了是吧，我先去试试水，你们注意别让他跑了。” “不行，要上一起上。” “拜托了，让我一个人来吧。” 唐茵到了嘴边的玉笛放下了，欧阳谷举到半空的魔杖也收回了。 因为他们想起来了，托古斯通，是傅里叶的魔法启蒙老师。 傅里叶拿着长枪一步一步往前走，身体外包裹着一层银色的火焰，每踏出一步，银焰就高涨一分，他是极少数精通技击术的魔法师，相比于欧阳谷和唐茵，他更擅长近距离作战。 一直走到托古斯通前方三十米的位置，傅里叶才停了下来。他左脚向后划了一个半圆，左肘微曲，双膝班扣，枪头对准了托古斯通的方向，一头金发飘摇。而托古斯通默然而立，双手握拳垂在两侧，古铜色的皮肤闪闪发亮，钢铁般的肌肉给人爆炸般的力量感。 这一刻，站在这儿对峙的两人仿佛不是敌人，而是师徒，一切和十五年一样，一样的姿势，一样的人，只是当时稚嫩的金发孩童如今已是翩翩少年，过去温和的黑发大叔，现在已是双目无神的傀儡。 从六岁开始，傅里叶就跟托古斯通学习魔法技击术，每过半个月他就挑战大叔一次。直到当年他们出发执行那次任务之前，傅里叶已经挑战了九十九次，两人说好回来就是第一百次，小傅里叶说回来一定会击败他这个不修边幅的大叔，可却再也没等到他的归来。 铁塔般的壮汉望着他，灰色的双目中没有一点神采。 “老师。”傅里叶握紧了手里的长枪，低声呢喃，“好久不见。” 突然，他好像看到托古斯通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Poika， ly? minut kaikin voimin.（小子，用你的全力击倒我。）” “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傅里叶眼睑一垂，左脚轻瞪地面，眸中金光闪烁，瞬身术展开，眨眼便来到了托古斯通身后，枪若游龙，势如疾电，枪头闪着寒芒，带着璀璨的电光向他后心刺去。可托古斯通一个转身加后仰躲过了这一枪，随即右腿抡起，带着音爆朝傅里叶的太阳穴踢去。 托古斯通这一击势大力沉，傅里叶回枪便挡，强大的冲力震裂了他的虎口，鲜血淌进了掌心。 没有停下来休息，傅里叶扛着疼痛一刺一劈，借着托古斯通的格挡飞身跃起，对着他的身体四周连出九枪，一时间激起满地尘土。托古斯通一个闪身来到他背后，抬手便是一击重拳，傅里叶堪堪转身用枪杆架住，但还是被击退出去几十米，重重地撞在岩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托古斯通左膝微曲，就要冲出给他致命一击，可就在这时，他的脚下突然亮起一圈阵列，九道碗口粗的光柱瞬间击中了他的身体。 “结束了？”傅里叶皱了皱眉。 烟尘散去，托古斯通岿然而立，他的整个腰部几乎被刚刚的攻击融化了，可他空洞的胸膛中跳动着一颗火红色的圆球，那颗圆球散发出的光正快速修复着托古斯通的伤口。短短几秒，傅里叶以伤换伤打出的优势便不复存在了。 傅里叶再度摆出了作战的姿势。 远处，欧阳谷和唐茵担忧地看着这边的战场，欧阳谷有点看不下去了，身体微微前倾，眼看着就要出手。 “再等一等。” “大姐头……” 唐茵身后的满月愈发明亮，幽蓝色的双眸隐隐闪着泪光，黑发翻飞，她伸出右手挡在欧阳谷身前，柔声说道：“再等一等吧，这是他的愿望，他等这场战斗等了十五年了。” 156n.net 傅里叶陷入了苦战。托古斯通没有痛觉，无论傅里叶的攻击可能给他造成什么样可怖的伤口，他都不会有丝毫退缩的念头。可傅里叶不一样，他会躲避，会害怕，他也没有托古斯通那样变态的恢复能力，稍有不慎，便会死在对方的铁拳之下。 近战交手，哪一方有怯懦之心，哪一方便处处受制。渐渐地，傅里叶出枪的次数越来越少，更多的都是被动格挡，而每一吃下一击重拳或是重腿，枪杆上的电芒就黯淡一分，枪身也就虚幻一分。 “不能再拖了。”傅里叶咬紧牙关，脚底连蹬数下，和托古斯通拉开十米多的距离，同时眼中金光大放，刹那间他体外的银焰尽数涌动到了长枪之上，枪身上一长串的阵列逐个亮起，强大的能量汇聚，枪身上掀起一个个裂口，露出里面涌动的电光。 脊柱传来撕裂般的痛感，魔力毫无保留地被他注入进手里的长枪之内。 “只有一击的机会。”傅里叶注视着飞奔而来的托古斯通，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十几米的距离转瞬即逝，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托古斯通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沙包大的铁拳带着炽热的火焰，朝他狠狠地砸落。 拳风贴上了傅里叶的额头，熊熊燃烧的烈火已经点燃了他的金发。 “还要再等等。” 他的睫毛也开始起火。 “就是现在！”傅里叶的身影刷地消失，长枪刺进了托古斯通的胸口，一击贯穿。 傅里叶站在数十米外，眉毛，睫毛，还有长长的刘海，都已经变得焦黑。 “老师。”他粲然一笑，双腿一软趴倒在地上，眉宇间满是忧伤，“我输了九十九次，这是第一百次，是我赢了。” 长枪中蕴含的海量魔力瞬间炸开，枪身和托古斯通的身体同时淹没在了能量风暴里，爆炸产生的风吹起傅里叶破败不堪的衣衫，撩动他那凌乱的金发，却吹不走他眼角的泪水。 欧阳谷一个瞬身来到他身边，轻轻地托起傅里叶。漆黑的墨镜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他抿紧的嘴角悄悄透露了他的内心。欧阳谷把他背在肩上，闪烁至唐茵身后。 唐茵注视着七彩的能量风暴，心中仍旧隐隐地感到不安。 足足过了半分钟，那股暴躁的魔力才渐渐散去，五颜六色的光逐一消失，托古斯通的躯体显露出来，他残缺不堪的身躯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豁开了一根脸盆大的口子，那颗火红的圆球仍在其中跳动着，每转一圈便播撒出一阵光辉，他的伤口正在迅速复原。 “小傅，你赢了。”唐茵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将两人护在身后，“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喜欢吃烤羊肉的大叔了，就让我来送他的肉身，去见他早已逝去的灵魂吧。” 第四十三章 熔火之心 唐茵身后的满月愈发凝实，连上面的环形山都清晰可见，玉笛声起，悲怆的笛声就像是在为托古斯通送行一般，她遥遥地望着正想要站起来的的托古斯通，目光冷冽，可眼角还是淌下两行清泪。世纪晨曦几人之中，她年纪最长，和几位长辈相处的时间也最久，如今看到十五年不见的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唐茵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究竟是什么人把你变成了这样无知无觉的傀儡。 满月的光辉落在了托古斯通的身上，他的动作蓦然凝滞。 笛声悠扬，唐茵身后的那轮月亮渐渐生出许多裂纹。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玉笛声止，托古斯通的身体和她身后的满月一起，化作了微不可见的尘埃。 尸骨无存，只有那一颗火红色的圆球还悬浮在他原本半跪着的位置。 “大姐头，你下手太狠了。”欧阳谷注视着圆球的方向，平静地说，“至少应该留一块的，不然确定不了身份。” “把那个圆球带回去。”唐茵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转过身向长廊入口走去。 欧阳谷轻轻摇了摇头，向前一踏，来到了那颗圆球旁，从腰间去下一个布袋就要去装。 不料，那颗球滴溜溜一转，腾空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长廊口激射而去，欧阳谷急忙大喊：“唐茵！” 唐茵眉头微蹙，退开半步让身子紧贴墙壁，那颗球擦着她的发梢掠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通道中，她面色一变，立刻提起速度追了上去。 小书亭 刘烨、诗岚和史密斯三人盘腿坐在爬梯旁，头顶是从缺失地砖的空口里照下来的阳光。 突然，长廊里冲出一道红光，史密斯反应极快，一个闪身挡在两人身前，右手手心黑雾缭绕，一面漆黑的圆盾生成，拦住了红光的去路。 刘烨和诗岚也立即动手，用一层碧蓝色的结界封住了上方的出口。 可那道红光丝毫没有减速，硬是冲撞上了史密斯的盾牌，那面圆盾仿佛纸糊的一般瞬间四分五裂，史密斯一声闷哼，掌心多了一道裂纹。 红光去势不减，朝那层结界冲去。刘烨见状魔杖一指，枯木杖辐射出翠绿色的光，一面由树枝缠绕成的护盾挡在出口前。 “没用的。”史密斯低声道，“术式强度不够。” 可没想到的是，红光停了下来，露出了其中苹果大小的火红色圆球，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突然改变了方向，再次化作红光直冲刘烨飞来。 唐茵此时刚好冲出长廊，她、史密斯和诗岚见到这一幕想要施法阻挡，可那红光的速度比先前更甚，数十米的空间一晃而过，刘烨脸上惊诧的表情都还没出现，其余几人手里的魔杖都还没有举起，那颗火红色的圆球已经到了他的胸口处，炽热的高温点燃了他的衣服，刘烨胸前火辣辣地疼。 枯木杖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刺得所有人都遮住了眼睛。 片刻之后，众人睁开眼时，那枚圆球消失了，只有枯木杖悬浮在刘烨身前，一阵一阵散发着柔和的光。 “怎么回事？”唐茵目瞪口呆。 史密斯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双眉毛都快飞过发际线了。 诗岚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了刘烨身边。 “嗯……”刘烨的眼角跳了跳，不是很敢伸手去拿自己的魔杖。 他是唯一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事的人，枯木杖在一瞬间化作了三根树枝，像手掌一样包住了那枚火红色的圆球，圆球剧烈的挣扎冲撞着可无济于事，短短几秒枯木杖就恢复了原状，那枚圆球就像被消化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它。枯木杖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丝丝凉意，刘烨皱了皱眉，他隐约地感觉魔杖传递给他了一种类似“欣喜”的情绪。 “唐茵姐。”刘烨看向唐茵的方向，只见她半张着嘴，一绺黑发滑落在鼻尖，幽蓝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听到刘烨喊她，唐茵这才回过神，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枯木杖，说：“你，没事吧？” “没事。”刘烨轻轻摇了摇头，“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熔火之心。”史密斯回答道，“一种极为稀有的天然矿石，是制作傀儡核心的最佳材料，但有能力锻造的魔法师少之又少，目前这个世界上有能力使用它的我只知道一个人。” 唐茵转头望去，等待着他说出那人的名字。这个人很有可能与托古斯通的死有关。 “斯特里格，来自南美的铸造大师，也就是金翼飞鸟杖的主人，你们追捕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手里拿的就是金翼飞鸟杖。” 唐茵心里一咯噔，这不是她想听到的名字。那个老头子性格出了名的古怪，而且已经隐居了十几年，要找到他十分困难。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斯特里格真的和十五年的意外有关……那么另一个人就立刻有了嫌疑。 斯特里格年轻时的好友，世纪晨曦的会长，慕诗岚的爷爷，严鹤龄。 唐茵一用力，下嘴唇被她咬破了，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虽然欧阳谷早有猜测，但她一直不相信，或者说刻意回避着把严鹤龄当作怀疑的对象。 因为小时候，她的父母，还有那些叔叔阿姨，都是那么地尊敬严鹤龄，而且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也是严鹤龄把他们抚养长大。 唐茵不愿意把他想得那么坏，而且她很难想象，如果严鹤龄真的是那次事件的幕后黑手，那么诗岚会变成什么样子。 爷爷杀死了亲生父母，唐茵觉得诗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绝对会当场崩溃的。 不对，严鹤龄应该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那个，里面发生了什么？”刘烨打断了唐茵的思绪，“宋流芸，抓到了吗？” “出了点意外，被她跑了。” “跑了？”史密斯摸了摸脸颊，宋流芸是天堂之花失窃案的重点嫌疑人，如果就这么回到伦敦，不知道沃森理事长会怎么想。 “嗯，你不用担心，英国那边我们会解释的，接下来的搜查工作世纪晨曦也会倾力协助。” 史密斯点了点头，毕竟天堂之花已经找回，想必理事长也不会过分为难他。 欧阳谷背着傅里叶一步一步从长廊里走了出来。 傅里叶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金色的长发软软地贴在脸颊上，双目紧闭，眉毛和睫毛都染上了焦黑，他两手的虎口都裂开了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鲜血流过掌心，浸湿了细密的掌纹，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在地上。诗岚急忙拿着药瓶跑上去，小心地给他包扎。 简单处理之后，众人回到了西部的安全屋。 “史密斯先生，可以安排我们去英国的行程了。”欧阳谷坐在沙发上说，“大姐头，我们需要全员去吗？” “不。”唐茵怜惜地看了看傅里叶的手，“你一个人先去，我带其他人先回总部一趟，然后来伦敦找你。” “等一等，我要先联系一下理事长。”史密斯说着一个人走回了房间。 刘烨无言地坐在角落里，左边是托着下巴发呆的诗岚，右边是抱着电脑的曾晨，由于实力不足，他们三个就像局外人一般，只有听的份，没有说的份。 他唤出魔杖轻轻摩挲着，那种近似欣喜的情感再次从杖身传达到了刘烨的心里，吸收了那枚熔火之心之后，枯木杖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具体是什么刘烨说不上来，他接触魔法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很多的知识都没来得及了解。 “各位，理事长已经替你们安排了明早的返程飞机，登机时要用的身份号很快会传到你们手中。此外，去往英国伦敦的名单由你们自己决定，但是理事长点名了两个必须到场的人，其一是找回天堂之花的欧阳谷，你需要自己去藏书室选择一本原典。另一个人，则是你，刘烨。”史密斯走了进来，伸手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刘烨。 “我？”刘烨眨了眨眼，他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史密斯口中的沃森理事长，为什么那位号称最强的魔法师会点名要他前去？ “对，你。”史密斯看着他，眼里也有些不解，“理事长的原话是，我很期待和你的见面，刘烨，我会给你解答长久以来困扰着你的疑惑，相信你能给我等价的回报。” “哈？我一穷二白的，能给他什么等价的回报。”刘烨搓了搓脸。 “理事长做事自有道理，我们只要照办就好。”史密斯回答。 “你听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自信。”刘烨吐槽了一句。 “哼。”史密斯轻哼一声，离开了客厅。 “好了好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唐茵挥了挥手，众人随之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第四十四章 预知梦 未来一角 刘烨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安全屋里，而是身处一片废墟之中。 身旁是残垣断壁，四面八方都是警报的呜咽声，一辆重型装甲车呼啸着从他的面前开过，带起一阵尘土，两侧的高楼有的玻璃碎了一地，裂口处冒着浓烟，有的整个断成了两截，燃着熊熊大火。漫天都是战机，许多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在蔚蓝色的天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 “轰隆”，强烈的爆炸声在他身后响起，刘烨回头一看，刚刚那辆装甲车已经被一枚光球炸成了碎片，一男一女尖叫哭喊着向他这里跑来，两人的脸上都有血迹，男的一瘸一拐的，右腿中了弹。 刘烨伸手想要去扶他，可他的手却毫无障碍的穿过了那个男人。 “这是……博云城？是梦吗？”刘烨疑惑地打量着四周，他现在有点懵，昨晚他一直到凌晨才睡着，这应该是梦境，“刚刚那是……魔法？是谁在跟谁作战？” 他穿行在战场之中，见到了无数被摧毁的现代武器，有轨道式的电磁炮，有水陆两栖的装甲车，也有充能式的激光武器，遇见了许多互相搀扶着逃跑的平民，也看到了许多正在救治伤员的士兵，各个人种都有，看来是一场波及全世界的战斗。但他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与他们作战的敌人。 没有人能看见他，也没有人能碰到他，刘烨就像一个观察者，漫步在战争废墟之中。 “刘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很意外，又很欣喜，“你怎么在这里？” 刘烨循声望去，是欧阳谷，他的眼角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左脸淌进了领子里，衣服还是很花哨的海滩衬衫，但是变得很残破，两个袖子都已经不见了，手臂上有很多留着血的伤口。他背着满脸是血的傅里叶，右手握着那根萦绕着暗红色的光的魔杖，左手拿着一杆只剩下枪头的长枪。 “你看得到我？”刘烨还没有说出口，一道粉色的炽热光柱从天而降，刹那间吞没了欧阳谷和傅里叶的身躯。 燃文 “这……”刘烨痴痴地看着面前突然多出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欧阳谷和傅里叶死了？这怎么可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遥远的大气层外，一颗星星闪闪发光，那是卫星，天基武器。 一阵强烈的金色旋风排山倒海般的推开了他面前高楼的废墟，露出了一片开阔的战场。 这是一片足有数公里直径的开阔空地，地面深深地凹陷下去了好几十米，满地焦土，这个场景刘烨在历史书上见过，这是千万吨级核子武器爆炸后的残留。 在这片盆地中，只有最中间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石柱，石柱上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刘烨，穿着华丽的金丝镶边的白色长袍，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右手握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魔杖，魔杖比他的身子都高，顶端有着与纤细的杆身完全不相配的篮球大小的日月雕刻。 似乎是察觉到了刘烨的目光，他慢慢转过身，是个少年，他有着一张不论男女都会自惭形秽的精致脸庞，那是最顶尖的画师穷尽一生才能描绘出的完美容颜，那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淡淡地望着刘烨这边。 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刘烨只觉得浑身僵硬，仿佛全身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了，脚尖悬空，身体一点一点地被提离了地面，饶是他用尽浑身气力，却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而且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凝固了，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时，他的腰间忽然出现了一点翠绿，枯木杖自己从锦袋中飞了出来，挡在了他的身前，柔和的光晕在刘烨身体外侧形成了一圈光幕。压力骤减，刘烨落在了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一把握住了缓缓飞回他手心的枯木杖。 那人嘴角挑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手里的魔杖轻轻晃了晃。 “！”刘烨目眦欲裂，他的右手手掌被一根突然窜出来的尖锐石柱洞穿了，一时间血流如注，枯木杖也随之掉落在了砂石中。 伤口处传来的麻木感和丝丝凉意，还有直冲脑门的痛感让他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梦。 那人向前迈出一小步，却直接跨越了超过千米的距离，来到了刘烨身边。 “你终于来了。”他附在刘烨耳边轻声呢喃，他的声音极具磁性，但又听不出男女，就像合成的电子音一般，“我等你很久了，K。” “K”字入耳的那一刻，刘烨一瞬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磅礴的魔力喷涌而出，一下冲碎了钉着他手的那根石柱，伸手一招，枯木杖飞回，在他手里绽放出耀眼的光。 少年微笑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原先的石柱上站定。 不可思议的力量在刘烨的身体里奔涌，向他的双眼涌去。片刻后，他眼里的世界变了，失去了色彩，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流淌的光点，天上的战机，地上的坦克，每一个哭喊着奔跑的人，天空本身，大地本身，都流淌着或多或少的光点。 他慢慢抬起手，心念微动，那些流淌的光点停住了，刘烨散去眼部的魔力，发现世界被璀璨的金色覆盖，所有的东西都停在了原地，战机身后拉长的烟，还有躲在墙后的坦克向那人射出的炮弹，路人脸上恐惧惊异的表情，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刘烨自己，还有那个手持古怪魔杖的家伙，以及…… 以及从云层中跌落的，慕诗岚。 她穿着和刘烨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件金黄色的连衣裙，一双雪白的丝袜，一副白丝手套。她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失去了意识，正从浓密的灰云中坠落下来。 一柄漆黑如墨的短剑正追着她一起下落，短剑上跳动着几条幽蓝色的细线，诗岚胸口的那枚吊坠“砰”地爆开，迸发出红色的光，但那光在短剑的压力下正逐渐变得微弱，而随着蓝光的淡去，那柄短剑正离诗岚的胸口越来越近。 刘烨脚下一点，瞬移到诗岚身旁，眸中七色的光芒闪动，眼里的世界再次变化成无数流淌的光点，他抬指轻轻点在那柄短剑的光点上，然后轻轻地抱住了诗岚的肩和腿弯，平稳地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金色褪去，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那柄短剑就这么在半空中化成了筛粉。 而那位拿着古怪魔杖的少年默默地站在原地，灰白色的双目淡淡地望着诗岚的方向，他就像在欣赏一场表演。 “你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是谁。”他嘴唇微动，但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刘烨耳中，“看来还需要更多的刺激。” 就像是战斗本能，刘烨毫不犹豫地抱着诗岚急速向右飞奔，险之又险地避过出现在他每一步落脚的地方的一根又一根的尖利石柱。 刘烨注视着那名少年的位置，一边躲避着不断生出的石柱，一边挥动魔杖抵御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各种各样的元素魔法。 一直被动挨打只会越来越陷入劣势，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的节奏。 就在这时，他瞳孔一缩，那名少年的身后蓦地出现了一道黑雾，史密斯的身影从黑雾里显现出来，他高举着魔杖，嘶吼着吟唱咒语，奥林匹斯十二神的金色虚影同时出现，将那名少年团团包围。 宙斯、阿波罗、雅典娜、阿瑞斯、赫菲斯托斯……他们手持各自的武器，对准了少年的方向。 那名少年歪了歪头，眯着眼露出一个微笑，日月魔杖一敲地面，一道道光圈从他脚下扩散开来，顷刻间击碎了十二神的影子。 史密斯喷出一口鲜血，他急忙飞退，法袍下弥漫出的黑雾在手里化成一把长弓。 燃着漆黑火焰的箭矢射出的这一刻，少年的身前突然浮现出一轮满月！ 月亮“哗”地裂开，黑色长发翻飞，唐茵高举着紫晶玉剑，带着璀璨的紫色月华，狠狠地向少年的脖颈砍下。 她此刻浑身是伤，那件紫色的长裙的裙摆也已经不见，露出她比例完美的腿，但她的双眼闪耀着幽蓝色的光，刘烨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不逊于自己现在的力量。 “哗啦啦——”少年脚底的石柱忽地裂开，一只七彩凤凰升起，而凤凰中举着魔杖的人，是宋流芸！ 少年眨了下眼，唐茵和宋流芸的位置突然发生了变化。 唐茵向下位移了一米的位置，而宋流芸向上移动了一米的位置。 根本来不及收力，两人的全力一击撞在了一起，而就在这个时候，史密斯射出的箭也到了。 这三位代表着人类魔法师巅峰的人，所能施放的最强魔法碰撞在一起，产生了堪比太阳的光辉，强烈的冲击波瞬间横扫了整片城市，夷平了所有残余的建筑，数十米高的海啸从这座人工岛向四周扩散，这座凝结了全人类三十年智慧结晶的科技之城，就此终结了它的历史。 面对这样的景象，刘烨躲在墙后，倾尽全力护着昏迷的诗岚，而那名少年竟然站在爆炸的光晕旁鼓起了掌。 手里的魔杖微微前倾，一个横跨天际的巨大魔法阵出现在城市上空，一时间地动山摇，天空刹那间改变了，核爆产生的灰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璀璨的群星。 刘烨难以置信地向四周望去。 他们脚下是蔚蓝色的地球，正前方是一轮熊熊燃烧的巨型火球，那是太阳…… 那家伙，竟然将整座城搬到了太空中！ 第四十五章 小别离 刘烨抱着诗岚，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年的方向，却又忍不住时时低头观察怀里诗岚的情况，她的呼吸很微弱，嘴唇发紫，似乎是中了毒。 “K，你再不出手，这里除了你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会死。”少年嘴唇翕动，极具特色的嗓音再次在刘烨脑海中回响，“不过，那也无所谓吧。毕竟对你来说，这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光球里，唐茵、史密斯、宋流芸的身影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出，刘烨一咬牙，把诗岚轻轻平放在地上。一步踏出，横渡千米，将他们一一接住，带回诗岚身边。他探了探三人的鼻息，尽皆微不可查。 该死，这到底是不是梦，如果是，也该醒了吧，如果不是，那谁能告诉他究竟了发生了什么？傅里叶和欧阳谷死了？诗岚、唐茵姐、史密斯、宋流芸又全都生命垂危，还有眼前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叫自己“K”？ “哦？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少年看着刘烨救人，语气微微有了一点变化，似乎有一些生气，他举起了那根锈迹斑斑的魔杖，对准了刘烨的方向。 “丁铃铃铃……” 刘烨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他的房间，他在西郊安全屋的房间，床头柜上的闹钟正在响，时针刚刚越过七点的坎，由于是地下室，即使是白天，不开灯也是一片漆黑。他连着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刚刚那个噩梦也太真实了一些，不管是场景，还是感觉，都好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他心有余悸的扶着额头，心里暗自庆幸，幸亏那只是一个梦，不然遇到那种情况自己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一直蹲在床边的莫娜疑惑地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刘烨，然后跳到了床上。 “喂！别——”莫娜精准地砸在了刘烨的肚子上。 “起——床——啦！就等你一个啦。”慕诗岚啪地推开门，然后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咦——你们在干什么啊，臭男人真恶心。” 刘烨费力地莫娜放回原来的位置，看向诗岚，走廊上灯火通明，被灯光一刺眼泪流了出来，刘烨不禁揉了揉眼睛， “嗯——？你哭了？”慕诗岚打开灯，走到刘烨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就像对待小狗一样，“是不是做噩梦啦？不怕不怕，师父在。” 刘烨笑了一下，撇开她的手，说：“诗岚，你那个吊坠在身上吗？就是你教我空间魔法的时候的那个吊坠。” “在啊，我一直挂着的。”慕诗岚在胸口摸了摸，拎出一枚吊坠，红色的宝石配上黄铜色的镶边，镶边正反面都刻着阵列，正面的据诗岚说是守护魔法，反面的则是刘烨刻的空间召唤阵列。 “给我一下。” 诗岚把吊坠放在他的手心里，刘烨轻轻摩挲了几下，又放回了她的手心。 “怎么了？” “没什么。”刘烨摇了摇头，“你一定要时刻把它戴在身边。” “那当然！”诗岚弯下腰凑近他的脸，看着刘烨的眼睛，“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骗人。”诗岚撇了撇嘴，直起腰，“算啦，你这家伙总是心事重重的，明明憨憨的就跟块木头似的，心里的秘密却一个又一个的，我也懒得问。赶紧起床洗漱，收拾收拾，九点就出发啦。” “九点……”刘烨转头看了看闹钟，刚刚七点出头的样子，“你起得好早，不会也是做噩梦了吧？” “没有。”诗岚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我只是一夜没睡而已。” “在想什么？” “想十五年前的事，你不会到现在还要骗我说，唐茵姐他们是因为觉得又过去了一年才会露出那样觉得表情的吧。” “我的谎话有这么拙劣吗……” “比你想得还要劣质啊。” “唉，那你准备怎么办？和他们说你也要一起调查吗？傅里叶还好说，唐茵姐可是一点都不想你参与进去啊。” “我不知道……”诗岚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声音瓮瓮的，“我其实有点……不想追查那么多。” 刘烨眨了眨眼，这个回答是他没想过的。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啊，每天可以和大家一起打打闹闹，唐茵姐总是护着我，欧阳谷虽然爱开玩笑，但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傅里叶不爱说话，但也很温柔啊~曾晨看上去傻乎乎的，也不会魔法，但是他其实很聪明啊，对计算机什么的懂得很多……如果不是最近突然遇到了这么多事，大家应该还很快乐地待在世纪晨曦吧。” “诗岚。” “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我很无情啊……明明父母的死有疑点，却一点都不想去调查，像我这样的人在你们的社会里肯定早就被唾弃到死了吧……”诗岚自顾自地说着，眼里噙着泪，“我只是想大家像以前一样啊，不要活得那么复杂，活得简单一点开心一点不好吗……” “诗岚。”刘烨翻下床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地下空间里界石散发的幽光，“你怎么会是一个无情的人呢？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啊。” “善良？”诗岚转过头看着刘烨的侧脸。 “对啊。”刘烨召出枯木杖，魔杖一阵一阵散发着柔和的光，就像一盏温暖的夜灯，“三个多月前，我和你素昧平生，你却在卡车前救了我的命，还把我带进了魔法的世界。而且在我追查十年前百里茗事件时，也是你陪在快要崩溃的我身边。父母双亡，你一个人长大，却能乐观开朗地活着，这已经是一件很勇敢的事啦。” “可是，我这两个礼拜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完全是全队的累赘。”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是啊……”刘烨挠了挠头，“现在我们实力不够，也许躲在他们身后才是正确的选择，可这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 “诶？” “你不是跟我说，要成为和唐茵姐一样超厉害的魔法师吗？” “哦~我想起来了，百里茗出现那天对吧。” “还不确定她就是百里茗……” “诶，就先这么叫嘛。” “唉，随便你吧。”刘烨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总之你回世纪晨曦总部之后，抓紧努力修行吧。” “那你呢？” “我要去英国啊，那个理事长不是点名要我去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xiaoshuting.cc “那你不就跟不上了吗？诶，那到时候我成为和唐茵姐一样厉害的魔法师，你不就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兵？没办法，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地保护一下你啦。” “手无缚鸡之力？你不要乱用成语啊……” 两人笑了笑，各自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将分道扬镳飞向截然不同的方向，这是两人三个多月来第一次分开，经历了这两周数次的生死时刻，这一刻的分别竟然变得如此令人难过。 “喂，诗岚，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的父母吗……”诗岚用食指戳了戳脸颊，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其实我不太记得了……” “额。”刘烨自觉失言，不由地偷偷闪了自己一巴掌。 “哈哈哈，你在干什么啊？”诗岚看他突然打了自己的脸一下，不禁笑出了声。 “我，我说错话了。”刘烨尴尬地笑了笑。 “也没有啦。”诗岚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十五年前我只有四岁，对他们的印象真的很模糊。不光是他们，其他几人的父母，还有托古斯通叔叔，我都只记得名字了……他们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个吊坠。” 诗岚把胸口挂着的吊坠再次取下来，放进刘烨手中。 “听爷爷说，这是我出生时他们给我的礼物，上面有最高级的守护魔法，可以抵御一切攻击，可惜是一次性的，只有在我遇到生命危险时才会触发。” 刘烨把吊坠提起来放在眼前，这枚吊坠的做工非常精美，运用了很多镂空技巧，黄豆大小的红宝石闪着动人心魄的光，宝石周围的黄铜镶边上，正面一圈刻着细密又规整的阵列，很复杂，他看不太明白，反面则是他刻得有些歪歪扭扭的空间召唤阵列。刘烨不禁有些汗颜，虽然当时就已经想到了吊坠很重要，但是还是疏忽了。 “我刻得好丑……” “没关系啦，反正反面也没人看得到。”诗岚笑了一下，黑色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星辰般的光芒，“我希望这枚吊坠永远也不要起作用。” 又陷入了沉默。 “诗岚，”刘烨开口道，“沃森，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诶，听说他很帅，而且很厉害，是历史上都排的上号的超级魔法师。”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要杀我，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诗岚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爷爷是对空间阵列研究到极致的魔法师，但就算是他，也不敢说在这方面的造诣比沃森强，而沃森在每一个基本阵列上的造诣是几乎相同的，这样的魔法师要杀你，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啦！” “我就是开个玩笑，”刘烨笑了笑，“他也没理由对我出手嘛。” 但他的心里却悬着一块石头，梦里沃森碾压所有人的那一幕始终挥之不去。 “别苦着个脸了，准备出发，有我陪着你，怕什么。” 欧阳谷靠在门框上，黄色的灯光把他照成剪影的形状。 唐茵微笑着站在门外，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一双半眯着的幽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左眼角的泪痣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她的美。 “诗岚，走吧，我带你回家。” 第四十六章 马克 M. 沃森 坐在飞机上，刘烨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从博云城到伦敦，即使坐最快的班机，也要四个多小时。他看着窗外的云一会儿变成棉花糖的形状，一会儿变成熊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一座绵延千里的大瀑布，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总觉得这两周不是在赶路，就是在玩命。” “哈哈哈，你要习惯，这是你以后生活的常态，只有笑着面对它，你才能活得开心一点。要多学学我，”欧阳谷端起面前桌板上的马克杯吹了吹，喝了一大口，露出极度舒适的表情，“啊~摩卡~” 刘烨抿着嘴，白了一眼左边这个表情夸张地像谐星一样的家伙。欧阳谷也算是个极品了，无论什么时候，都随时能笑出来，仿佛没有什么事情会超出他的预料。 “在夹缝之中享受人生，才是强者的生活态度啊。”他放下马克杯，转头看着刘烨，舔掉嘴边一圈的奶沫，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但是这次的他的牙齿上有咖啡的残留，“你要知道，见沃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弄不好会死人的，还不赶紧抓紧时间，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 “不是吧？又要死要活的？”刘烨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头朝下趴在桌板上，“你们魔法师，性格都这么古怪吗？” “确实，很多人的心理都不正常，魔法这东西啊，给了人强大的力量，但是很少有人能够有与之相配的灵魂啊。你看那边那个一言不发的黑大个，他的脑子里，我就觉得缺根筋。”欧阳谷用拇指隐秘地指了指坐在两人斜后方的史密斯。 “背后说人家坏话，你倒也不怕遭雷劈。”刘烨有气无力地说着，“唉，我算是累了，这个世界要毁灭就毁了吧，别再折腾我了。” “振作点嘛，要不要我也给你叫一杯咖啡？”欧阳谷端起马克杯又喝了一大口，“啊~摩卡~” “免了，我对咖啡因过敏。而且，我说，你难道每喝一口都要感叹吗？”刘烨把头转过来，对着欧阳谷，半张脸压在桌板上，声音有些变形，“从上飞机开始，你喝了两杯卡布奇诺，一杯黑咖啡，两杯拿铁，还有一杯摩卡，这才一个多小时，你已经用‘啊~巴拉巴拉~’这样的句式，说了几十遍了。” “享受，要享受生活啊！你这样的俗人，不明白我的高雅。”欧阳谷又喝了一大口，“啊~摩卡~” 刘烨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窗外，还是看云有意思，欧阳谷这家伙，怕不是喝咖啡喝上头了。 “你不想诗岚吗？你们两个可是要好长时间见不了面咯。” 刘烨回想起和诗岚道别时的场景，那个少女可是自信满满地和他挥别的，说下次见面时，她就会变成超厉害的魔法师，和唐茵姐一样。 “不想。”刘烨一撇嘴，这才一个多小时，说想念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人说小别胜新婚，我看你是小别如踏青。” “……” “那一直粘着你的那个小机器人呢？” 刘烨脑海里浮现出今早在机场时的场景，过安检前，莫娜眼巴巴地拉着他的衣角，任凭诗岚怎么劝都不肯松手，最后还是唐茵姐把她强行拉开的，如果不是傅里叶拦着，唐茵估计都想让曾晨往莫娜脑袋里植入病毒了。 “不想，一点都不想。” “你这个没有感情的人渣。” “……” 天哪，难道自己要被这么一路骂道英国伦敦吗？ “这位客人，请不要趴在桌板上，损坏了要照价赔偿的。”一位穿着红白色制服的空姐轻轻拍了拍刘烨的肩膀。 “啊，对不起。”刘烨连忙坐了起来，连声道歉。 欧阳谷面带微笑，将马克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感叹道：“啊~摩卡~” 刘烨叹了一口气，也笑了，对空姐说：“您好，也请给我一杯摩卡咖啡。” 几个小时后，刘烨站在圣保罗大教堂外，仰望着这座宏伟的建筑。这座教堂由英国著名设计大师和建筑家克里斯托弗·雷恩爵士（Sir Christopher Wren）在17世纪末完成设计，足足花费了他三十五年的心血。十字交叉的上方矗有两层圆形柱廊构成的高鼓座，其上是巨大的穹顶，教堂正门上部的人字墙上，雕刻着圣保罗到大马士革传教的图画，墙顶上立着圣保罗的石雕像，整个建筑显得很对称且雄伟。正面建筑两端建有一对对称的钟楼，西北角的钟楼为教堂用钟，西南角的钟楼里吊有一口17吨重的大铜钟，平时都闲置着。 “这，这里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吧。”刘烨看了看四周喧嚷的人群，“我们从哪进去，要买票吗？” “哈哈哈，阿烨你可真会开玩笑。”欧阳谷大笑着一把搂住刘烨的肩膀，“我们是特权阶级啊，特权阶级，哪用得着买票，走，直接进去。” “你们两个。”史密斯瞥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道，“最好不要这么闹腾。”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趣呢。”欧阳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活着很累的。” 史密斯扭了一下，把他的手甩了下去，说：“走吧，穿过正门，我们就能进入协会了。” 零点看书网 欧阳谷转头看了看刘烨，后者回了他一个“那就这样吧”的眼神。 三人随着游人穿过正门，踏过门槛的那一步落下时，他们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欧阳谷，这是怎么做到的。”刘烨偷偷地问。 “当时建造的时候，其实就有两座建筑，通过空间魔法重合在一起，魔法师们通过那扇门，就会来到这一座教堂。当时庞大的预算，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一座教堂的建筑材料，包括前后的院子，凯旋门，耳语廊以及祭坛，都是两套。”没等欧阳谷说话，走在他们前面的史密斯就回答了。 “这算，贪污吗？”刘烨抓了抓耳朵，突然生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 “噗。”欧阳谷呛了一下，前面的史密斯也左脚打右脚，走了个踉跄。 进门是一道长廊，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地砖，两侧各有三根高大的石柱，每根石柱底面都有四座半身石膏雕像，雕像前有卡片样的名牌，最靠里的两根石柱顶上，各有一个三角形高台，高台上点着一圈蜡烛，烛火微微地晃动着。两侧有各有两扇紧闭的门，门把手都是鎏金的，门框外的白石上刻着刘烨看不懂的宗教图案，似乎是圣经中的神话故事。看到这样的场景，刘烨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史诗感，还有一丝敬畏感，在这里，高声说话仿佛是一种罪过，即使是窃窃低语，也生怕惊扰了什么。 “门后是英国魔法协会的各个部门的办事处，我们不需要去那里，直接去后殿即可。” “这些雕像是什么？” “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魔法师，每一位都曾经站在时代的巅峰，不只是在这里有他们的雕像，你在其他地方的魔法协会也都能看到。”欧阳谷笑了笑，“你简直就像个草包一样，也没办法，你接触魔法的时间太短，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长廊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圆厅，摆着几圈座位，那是唱诗班的席位，大约有几十个，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座位的中心是一个有着两层阶梯的小台子，站在台子上可以看到天空的一角，因为圆厅顶上就是最大的穹顶，穹顶正中有一个圆形小口，阳光从里面穿过，斜斜地打在台子的侧面，其他部分都是金色的彩绘，刘烨看不太明白。圆厅尽头有一扇雄伟的大门，大门正上方用英文写着：“Dis shall preserve thee， uanding shall keep thee”而且全是大写字母。 “吱——”史密斯推开那扇大门，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空旷寂静的教堂内显得格外刺耳，刘烨紧张地捻了捻手心的汗。 门后是一座幽暗的大厅，两侧长长的墙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人物浮雕，浮雕上方则是数米高的彩绘玻璃。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变成五颜六色的光点，刚刚好地摸到中间紫色地毯的边缘，地毯的尽头是一座小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张铺着羊毛毯的华贵座椅，一位有着金白色长发，穿着金丝镶边的白色长袍的少年，正背对着他们，手持一根足有两米长，顶端有着日月雕刻的魔杖，静静端详着他面前墙上刻着的巨型魔法阵。 刘烨瞳孔一缩，那人的装束打扮，还有那根锈迹斑斑的魔杖，都和他昨晚梦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President.”史密斯右手贴在胸口，欠身向他敬了一个礼。 少年慢慢转过身，用极具磁性却又十分中性的嗓音说道：“Wele back，Smith.” 他有着一双灰白色，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目光越过史密斯，在欧阳谷身上晃了晃，最后停留在了刘烨身上。 他向前踏出一步，直接瞬移到了刘烨身边。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他轻声说道，“刘烨。” 第四十七章 原典 雪之歌 心肺停止，刘烨一动也不敢动，梦里的场景在他脑海里快速闪过。 “那人向前迈出一小步，却直接跨越了超过千米的距离，来到了刘烨身边。” “‘你终于来了。’他附在刘烨耳边轻声呢喃，他的声音极具磁性，但又听不出男女，就像合成的电子音一般，‘我等你很久了，K。’” “我们有很多的话题可以聊，不过不急，时间还很多。”沃森微笑着转过身，魔杖轻点地面，一步一步走到史密斯的身边，“欧阳先生，请你把天堂之花交还给我们。” 欧阳谷取出一个狭长的深蓝色匣子，放到史密斯手中。 史密斯恭敬地低着头，慢慢打开了匣子。 沃森向匣子里瞥了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说：“的确是天堂之花，不愧是世纪晨曦。史密斯，带他们去藏书库吧。我很好奇，你们会选择哪一本呢。” 史密斯一抱拳，给刘烨欧阳谷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也一致礼，三人一起慢慢地退出了大殿。 大门在刘烨面前缓缓合上时，那种如坠冰窖般的紧张感才渐渐消失，他喘着气，看了看旁边，突然发现欧阳谷额头上也满是冷汗。 “你怎么也那么紧张？” “那可是沃森，谁能不紧张。”欧阳谷勉强笑了一下，“等你知道了他的成长轨迹之后，你恐怕连踏进这扇门都要再三考虑。” 刘烨深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面前的门，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诡异的少年。 欧阳谷暗松了一口气，他紧张是因为他很清楚，那朵天堂之花并不是真品，万一沃森暴怒，他一定会当场惨死，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按照宋流芸的说法，那朵赝品是骗不过沃森的眼睛，但他好像没有发觉？不，他皱紧了眉头，当时宋流芸还说，如果自己拿着真正的天堂之花来见沃森，就没办法活着走出这里，那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在发什么愣？赶紧跟上，藏书库离这儿还挺远的。”史密斯回过头喊了他们一句，“不要乱跑，这里也是机关重重，一不小心走到禁区也是会丧命的。” 两人快步跟上史密斯，他们穿过长廊右侧正中的门，经过了一个长桌上点着蜡烛的会议室，来到了一条墙上地上都满是各种阵列的走廊，走廊的左侧是连排的窗户，但都装着铁栅栏，只有很少的光能透进来。 史密斯站在走廊的入口处，取出一面漆黑的令牌，贴在右手边墙面上一个圆盘状的魔法阵中心。红光一闪，令牌化作液体，很快填满了魔法阵的每一条纹路。 三人眼前的场景骤然变换，原先那条满是阵列的走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阶梯，两侧镶嵌着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宝石以作照明。 刘烨和欧阳谷不禁眼皮一跳，那条布满法阵的道路居然只是个陷阱，藏书库根本不在那条路的后面。如果有人想要来偷取原典，费劲心力通过那么多的禁制最后却走到一条死路上，不知道会怎么想。 “走吧。”史密斯沉声说道。 这道阶梯出人意料的长，刘烨和欧阳谷紧紧地跟在史密斯的后面，他们已经走了五分钟了，可台阶还是不断地向前延伸，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停，在这里，用空间魔法，向上跳跃二十六米的距离。”史密斯突然停了下来，他扶着墙的右手边有一个月牙形的印记。 三人同时召出魔杖，水蓝色的光幕将他们一一包裹。 光幕退去，刘烨他们来到了一座幽暗的长廊中，这里的温度很低，饶是以他现在魔法师的体质，也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两侧各有一排高高的青石灯柱，灯柱上燃烧着天蓝色的火焰。长廊尽头是一扇足有二十米高的青铜门，门前左右各有一个和史密斯同样装束的黑袍人站在那儿。 “威廉，卡尔。”史密斯唤了他们一声。 两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同时将手掌贴在了身后的墙面上，一红一蓝的光随之亮起，顺着青铜门上复杂的纹路一路汇聚到正中，变成一条金色的细线。几秒之后，“咯啦”一声，青铜门缓缓地打开，一座宏伟的图书室呈现在他们眼前。 大厅十分宽敞，是个边长近百米的正方形，图书室四壁都有书架，从底部延伸到天花板，每一层都摆满了书，书架外有木质的画廊，而大厅的天花板的正中有一盏巨型水晶吊灯，吊灯外侧有着几个白色的光球沿着轨道绕着中心蓝色的主灯旋转着，有点像卢瑟福的原子模型，或者说像太阳系。大厅里摆着一圈九个一米多高的立柱，立柱由半透明的青色晶石构成，顶端燃着一团团蓝色的火焰，每一团火焰中都漂浮着一本书。 “这里面，就是原典。” 刘烨听了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他扭头看了看欧阳谷，发现他的眼里闪着炽热的光芒，那是极度渴望的眼神。 “好了，欧阳谷，你可以引导魔力外放了。” “引导魔力外放？”刘烨愣了一下，那不是他选择魔杖的时候进行过的魔力牵引仪式吗？ “原典的选择同样是双向的过程，而且比魔器的选择更为严苛，因为原典就是最强大的魔器。”欧阳谷笑了一下，替他解答到，“原典都有着强大的自我意识，只会选择它们认为有能力帮它们传播知识的人。如果得不到认可，你就无法获得它的力量。除非，你的力量超过了书中的魔力总和，那你可以强行翻阅他。但原典的力量除了来自当年撰写它的伟大魔法师，还来自于无数年来负责养护，向它灌注魔力的所有人，比之写成之初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真要是那样能够强行阅读的人，谁又还需要原典呢？” “双向选择……”刘烨皱了皱眉，他原本还抱着让欧阳谷选择《灵魂阵列》那本原典的心思，但现在看来，就算这里真的有，也不一定能拿得到。退一万步讲，就算拿到了，原典也不一定会认可自己。 欧阳谷点了点头，盘膝在九根立柱的中间坐下，开始引导自己的魔力。 一道暗红色的光从他头顶飞出，袅袅地向蓝色的火焰中飘去。光束在立柱间来回穿行，经过一本又一本的原典，可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一连尝试了好几次，仍然没有原典有脱离火焰的迹象。 欧阳谷眼睑低垂，稍稍有些落寞，但也没有露出很失望的神色，似乎这一切还在他的预料之内，他抬起头，咧嘴一笑：“果然是这样啊。” xiaoshuting.cc 史密斯吸了吸鼻子，没有回应。 “阿烨，你来试试吧。”欧阳谷朝他招了招手。 “我？天堂之花不是你找回来的吗？”刘烨原本正在端详一旁木质画廊上的画，听到他这话吃了一惊。 “没事，那是作为世纪晨曦的团队成果提交的，理论上每个人都有试的机会。” “好吧。”刘烨点了点头，走到了九根立柱正中，欧阳谷站起来给他让出位置，可还没动身，意外就发生了。 九本原典同时“刷”地从火焰中升起，争先恐后地扑进了刘烨的怀里， 刘烨停止了思考。他现在就像是被人欺负了的中学生一样，身上被人扔了很多书，头上盖着一本，肩上挂着一本，怀里捧着其他的那些。 欧阳谷和史密斯瞠目结舌，这个场景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这……这该怎么算？”半晌，刘烨眨了眨眼，打破了三人的沉默，他伸手想去挠一挠头，可一动，肩上的那本原典差点掉在了地上，吓得他手忙脚乱地一阵乱动，最后所有的书都被他抛到了空中，奇异的是，那九本原典都自己飞了回来，一本一本地摞好，整齐地落在了刘烨的手上。 “这真是闻所未闻，难以置信。”史密斯深呼吸了几下，“你难道是神明之子吗？从来没有过这么受原典青睐的人，不，即使是圣经中记载的神明之子，都没法做到这样的程度。” “不愧是你，真的，不愧是你。”欧阳谷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 “那，这，拿哪一本？”刘烨把手里的书往欧阳谷那儿送了送，然后看了看史密斯，“这样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随便选吗？” “嗯，咳咳……”史密斯咳嗽了两声，背过身去不看他们，“只有一本原典回应了你们的呼唤，这就是我看到的事。” 欧阳谷和刘烨相视一笑。 “阿烨，你看看，有你想要的吗？” 刘烨眯着眼看了看那九本的原典的书脊，没有找到《灵魂阵列》，于是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你挑吧。” 欧阳谷摸了摸脸颊，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中间抽了一本出来拿在手里扬了扬：“就这本，卡恩莫迪的《雪之歌》。” “嗯，行，听你的。”刘烨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史密斯，问道，“那个，剩下的这些……” “放回去就行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史密斯轻轻闭上了眼睛，出于某种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知道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沃森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海里为什么会突然跳出唐茵的身影，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第四十八章 少年，烤火吗？ 欧阳谷和刘烨把另外八本原典放回它们原本的位置，确认了一下不会掉出来之后，走到了背对他们的史密斯身边。 “确定了？” “嗯。”欧阳谷眯着眼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雪之歌》，轻声应道。 “走吧，我领你们去休息的地方。”史密斯带着他们走出了藏书库，那两位名唤威廉、卡尔的两位魔法师再次启动了墙上的机关，那扇气势恢宏的青铜门缓缓地在刘烨身后合上了。他回头望了一眼，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吊诡的情绪。 也许有一天，我会再回到这里。 “不，应该没那个可能了。”刘烨摇了摇头，原典何等珍贵，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史密斯，那个天堂之花，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理事长愿意用原典来交换？”回到先前那条走廊的入口时，趁着史密斯收回融入墙上的令牌的空档，刘烨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不是说原典是最强大的魔器吗？” “最强大，不代表就是最珍贵的。”史密斯把那枚漆黑的令牌收回，淡淡地说道，“天堂之花并没有令人垂涎的力量，相反，它更多时候只是一种象征物，一种类似图腾的存在。” “图腾？” “对，图腾。天堂之花一件用以召唤术式的魔器，其诞生时间甚至要早于圣经诞生的时代，那种术式早就已经失传了，所以它就变成了一件纯粹的象征物，证明曾经召唤术确实存在过，对其他魔法师，说实话，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对于理事长，和一些专门研究召唤术的魔法师而言，它就是最珍贵的宝物，因此，用来交换一本原典，也还说得过去。”史密斯说得时候，眼睛不自觉地向左瞟了瞟，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他还是觉得这么做太奢侈了。 “召唤术式……”刘烨摸了摸鼻尖，“那，它是用来召唤什么的？” “召唤什么的？”史密斯皱了皱眉，“不知道，也许理事长会有这方面的资料，但协会里应该没其他人知道了，只有一点捕风捉影的传言。” “传言？”欧阳谷眉头一挑，也燃起了兴趣，他把目光从书上抬了起来，笑道，“你们这么阴森的地方，也会有闲人传谣？” “你看到的只是最高层，协会的底层魔法师很多，这里也不阴森，像你们那样的组织在魔法界才是不正常的存在。”史密斯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传说天堂之花是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的主器具，而那场仪式的召唤对象，是天使。” “天使？”这已经不是刘烨第一次听到关于“神”的话题了。 “嗯，天使。然而那种东西即使是魔法师，如今也很少有人相信了。”史密斯叹了一口气，“偌大的协会里居然没有几个人有真正的信仰，这要是发生在一千年前，怕是那时候的前辈都会气得把典籍撕光吧。” “这种事，全世界都一样。”欧阳谷一声轻笑，“北美南美，东亚西亚，其实都差不多，魔法师们信奉的是自己，不是神。和普通人一样，他们崇拜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他们崇拜的，只是力量而已。” “言多必失，欧阳谷，你要小心。”史密斯冷冷地说道，“到了，你们沿着这条回廊上去，就是客房了。” 刘烨向四周望了望，这里似乎是一间会客室，他们站在入口处，右边墙上的壁炉里燃着仿佛永远不会减少的木柴，两套铺着绒锦的沙发一横一斜地摆在壁炉边，地上铺着一张很大的羊毛地毯，地毯上用红黄两种颜色画着几何图案。左边是窗户，窗外的另一边是寂静的花园，由于是冬天，很多树都掉光了叶子，草地也是枯枯的黄色。另一头是很窄的楼梯，大概只能容纳两个人通过，回旋着向上，上去应该就是客房。 “多谢。”他向史密斯轻轻鞠了一躬。 “不用客气，这是应有的礼节。”史密斯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不要随便乱跑，这里有些人的脾气不是很好。” 欧阳谷一耸肩，转身上了楼，刘烨见状也跟了上去。 楼上的房间并不大，两张床，中间隔了一扇屏风，从床边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花园中心有一个池子，现在结满了冰。 屏风上是一幅风景油画，画得是秋天的农场，地里是金色的麦海。 刘烨坐在床上，一歪头，朝欧阳谷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专心致志地捧着书，原典在他手中闪着淡蓝色的光，右手的食指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一页一页地翻得很快，他似乎正在书里找什么东西。 半晌，欧阳谷随手一抛，把那本原典直接丢给了刘烨。 “嗯？” “我看完了，你拿去用吧。” “这么快？”刘烨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书，这本东西少说也有两百页，欧阳谷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完了。 “嗯——”欧阳谷轻叹一声，躺了下去，他好像有一些失落。 稍稍犹豫了一下，刘烨翻开那本《雪之歌》。 刚看到扉页上的第一行字，刘烨的目光就陷了进去。 他来到了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荒原，远处是绵延的群山，山上是白雪皑皑的树林。阳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白，而刘烨前面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个披着兽皮的人背对着他坐在那儿，面前有一堆燃烧着的柴，他正在烤火。 这次刘烨倒是没有惊慌，这样的事情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了，他走到那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那人回过头看着他，满脸胡渣，但看模样倒挺清秀，自然卷的褐发从棉布帽里垂下来，荡在下巴两边，嘴里还叼着一根鸡骨头，原来他正在烤一只野鸡，他瞪大了眼睛，问：“你又是谁？” “我？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刘烨揉了揉自己的左脸，“别装傻了，有话快说。” “我的地盘？我都在这里走了八天了，一个人都没看见，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活人。”那人转过头去，撕下一只鸡腿丢给刘烨，“看你穿得那么少，给你吃一块吧，不然你很快就冻死了。” 刘烨眯着眼看了看手里的烤得有些焦黑的鸡肉，闻着那扑鼻的肉香，虽然明知是幻境，但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不吃？不吃还给我。”那人一把把鸡腿抢了回去。 刘烨又有些疑惑了，这里必定是幻境没错，可眼前这个家伙一副野蛮的样子，看上去也不是很聪明，似乎也没法告诉自己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方圆百里极目远眺，连个活物的影子都看不到。 更关键的是，他觉得这里越来越冷了。 刘烨抚了抚自己的手臂，腿脚有点发抖，这里的温度比刚刚的地下藏书库还低。 他低头看了看那人，只见他自顾自地吃烤鸡吃得正香，舔了舔嘴唇，刘烨蹲在了他身边，把手贴近了火堆。 “哼，刚刚不吃，现在可没了。”那人一边砸吧嘴一边说着。 “不，不吃，我就暖暖身子。”刘烨赔笑道，“这是哪啊？” “你连这是哪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里是大高加索山脉。”那人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你别告诉我你是瞎走走进来的，这里离最近的村庄也有好几天的路，而且路上很多丛林，普通人可没法活着走到这里。” 大高加索山脉？亚欧大陆的分界线？刘烨暗自咂舌。 “哈哈哈，我饿了两天了，有点迷糊了。”刘烨笑了笑，说。 “这么说，你也是来找卡恩莫迪的？”那人眉毛一扬，“哪个教派的，修行几年了？” 卡恩莫迪？刘烨皱了皱眉，那不是他正在看的这本原典的作者吗？ “不是，我不是来找卡恩莫迪的。”刘烨摇了摇头，“我是世纪晨曦的，修行了三年。” “世纪晨曦？没听说过啊，是东亚的教派吗？”那人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撕了两块鸡肉给刘烨，“行了，别跟我装蒜了，跑到这里来的魔法师，除了疯子，就只能是卡恩莫迪的。那个人又不是只收一个徒弟，只要能找到他，谁都能做，没必要互相提防。” 徒弟？刘烨眨了眨眼，难道说这个家伙是来拜师的？ “你怎么不吃啊，不吃哪有力气赶路？魔法师也是人，还是要吃东西的，我听说你们东亚那边有人饿肚子修行，别信他们，都是扯淡。” YY小说 刘烨舔了舔嘴唇，大口把那两块鸡肉吃了下去，身子立马暖和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哈哈。”那人笑了笑，又撕给他两块，“来，拿着。每年都有人在一月份跑到这里来找那个以诗人自居的疯子想要拜师，可不仅没人能找到他，也罕有人能活着回去，吃饱了就准备赶路，两个人一起也能结个伴，互相照应，免得我们两个也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刘烨接过他递来的鸡肉，心里却是打起了鼓，这片冰原越来越真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这个看上去十分直爽热情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第四十九章 冰霜巨龙 “吃饱了？走。”那人拍拍屁股站起来，把皮帽的耳罩放了下来，回头对蹲在火堆旁的刘烨说，“不能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一但冻僵那就完了。” “为什么要帮助我。”刘烨收回了烤火的手，“我们不认识吧。” “帮助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那人耸了耸肩，“你叫什么名字？” “陈思允。”刘烨犹豫了一下，没有说真名。 “你的挪威语说得很不错。”那人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挪威语？刘烨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应该是原典在起作用。 “你是从东边来的吧，我是从西边过来的，那看来我们只能往北走了。”那人远远地眺望了一下北方的天空，阴沉地很，云又灰又厚，压得很低，眼看着又要下雪了。 灭掉了篝火，两人一前一后向北走去。 “卡恩莫迪，是一个很伟大的魔法师啊。”刘烨说。 “嗯？伟大？”那人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就是一个手脚冰冷的疯子罢了，整天想着用冰雪创造生灵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还自诩为诗人，说别的魔法师庸俗，哪里谈得上的伟大。”那人拧开腰间上的水袋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刘烨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你好像很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还要来找他拜师？” “找他拜师？我有这么说过吗？”那人斜斜地回过头看着刘烨，目光深邃，“年轻人，不要妄自揣测他人的内心，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会骗人的。” 等他转过去之后，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背影，刘烨暗自摇了摇头：真是个怪人，不过这家伙难不成就是卡恩莫迪本人？进幻境这么久了，除了他以外一个活人都没看见，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说得通。但是，他想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刘烨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欧阳谷翻原典时就没出现这种情况，一轮到自己，就总是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突然，他的手背传来一股凉意，抬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团雪花，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越下越大，而且还刮起了大风，寒风吹在皮肤上就跟刀割一样，刘烨不得不用手遮住了脸，那人的脚步加快了些，和刘烨的距离逐渐拉远。 眼看着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风雪里，刘烨不由地小跑起来。可跑了几步之后，那人的身影却彻底消失了，刘烨咬着嘴唇环顾四周，不论哪边都是灰蒙蒙的一大片，在这样的暴风雪中根本没法辨别方向。 “卡恩莫迪……你到底想做什么？”刘烨眉头紧锁，警惕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枚蓝色的巨大光球破开风雪，朝刘烨的后背飞来。 “嗤。”刘烨一个侧滚翻滚到右面的雪地里，那枚光球“刷”地从他耳边掠过，刺骨的寒冷传来，仅仅一个眨眼的工夫，刘烨感觉不到自己右耳的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坚实的冰。 他捂着耳朵，右手手心里阵列浮现，默默地用火焰魔法尝试化开冰块。 “有作用！”他心里一喜，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慢慢消解了，前方的风雪中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阴影。 它有着长长的脖子和臃肿的身躯，伸开了一对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嘶吼声激起了强烈的风暴，刹那间便将把刘烨面前的风雪全部荡开。 刘烨瞳孔骤缩，那是一声龙吟。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的有龙存在？ 可事实就在他的眼前，一头披着雪白色的晶莹皮肤的冰霜巨龙咆哮着出现了，这是西方神话中的龙，没有鳞片，没有龙角，脖颈纤细，腹部臃肿，还有一对比身体还要大的多的翅膀，那一双铜铃大的蓝色眼睛里满是凶光地盯着他。 刘烨右手一挥，想要召唤自己的魔杖，可却没有任何反应。 “可恶……”刘烨心里一沉，是因为这里是幻境吗？那是不是只要在这里死掉，就能离开幻境了？ 巨龙一声嘶吼，嘴里黑光凝聚，又是一发一人高的巨大光球喷出，击中了远处的一座山头，顷刻间岩壁断裂，偌大的山头炸成了碎石。 感受着光球中蕴藏的令人恐惧的能量，刘烨的嘴角不住地抽搐。 开什么玩笑，被那种东西打中，自己真的还会像做了个噩梦一样完好无损地醒过来吗？ 刘烨一咬牙，开始之字形向后跑去，直线跑就是个活靶子，没有枯木杖要跟这样的怪物战斗，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除了跑，没有其他的选项。 一发发光球在他身边炸开，溅起无数雪花，每次都差之毫厘，刘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喂，小子，接着！” 刚刚那个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左边，朝他丢过来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刘烨伸手想要去握剑柄，可一道黑色的龙卷风在他脚底升起，刘烨猛地一个后空翻，堪堪躲了过去，可那柄长剑却是被吹到了几米开外，深深地插进了雪地里。 “我一回头，就发现你这家伙不见了。”那人走到刘烨面前，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来的雪茄，右肩上扛着一把和刚刚丢给刘烨的那柄模样相似的长剑，很轻松地说道，“你怎么搞得，跑到这种地方来连件像样的魔器都不带，赶紧起来，把武器拿上。咱们，屠龙。” 刘烨回首望了一眼正在扑腾翅膀的巨龙，脚尖暗暗扣进了冰面，猛地一蹬滑到了那柄长剑边，顺势一拔，把它从冰层里抽了出来，随后以剑作拐，站稳了身子，朝那人点了点头。 “身手不错。”那人笑了笑，吸了一口雪茄，吐了个烟圈，然后把还剩一半多的雪茄丢在地上轻轻踩灭，“上了！” 他的身影瞬间蹿了出去，原本被当做披风的兽皮还停在空中，而他的人已经冲到了冰霜巨龙脚边，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 “好快！”刘烨暗暗感叹，那一瞬间的速度，他还以为是空间魔法，但没有留下空间阵列的魔力波动痕迹，那人是纯粹靠魔力强化身体做到这一步的。 “喂！你在看戏吗？快来帮忙！”那人一边高喊着一边和巨龙搏斗，明明是一场体型悬殊的较量，可一时间竟然不分上下，他力量惊人，每一次巨龙的扑击都被他用长剑硬生生架开，他的剑上和身上都附着一层薄薄的银色火焰，火焰中传来惊人的魔力波动。 刘烨望着手里的长剑，不知道如何下手，他不擅长近身格斗，也从来没有学习过剑术，只有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他喊道：“我该怎么做！我不会剑术！” “什么——拿剑砍它的脖子！拿剑砍它啊！”那人一剑劈开巨龙喷出的黑色光球，回头对刘烨大喊，“你他妈的拿剑砍它啊！快点！” 刘烨心念微动，脚底生出水蓝色的光，一步瞬移到了冰霜巨龙的背上，双手持剑，狠狠地朝它脖子上的鳍状物砍去。 刘烨一剑砍在了它的脖子侧面，用力一拉，切开一道一米多长口子，腥臭的龙血喷溅而出，洒在刘烨身上，他不禁屏住了呼吸，目光一厉，双手握住剑柄，向下用力一插。巨龙一声长啸，双翅一振，腾空而起，刘烨一下失去平衡，脚底一滑，从龙背上跌了下来，挂在了巨龙左边，只有两只手还牢牢地握着剑柄。巨龙痛苦地嘶鸣着在空中来回翻转，刘烨只觉得头晕目眩，五脏六腑在胸腔中排列组合，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这小子，真是不要命。”那人站在地面上，一剑荡开冰霜巨龙喷吐出的龙息，朝刘烨高喊，“喂！你还能动吗？去它的眼珠中间，照着那颗凸起的圆球刺进去，就能了结它了！” 刘烨咬着牙，舌尖顶着牙缝，依靠着丝丝的痛感勉强维持着清醒。听到那家伙的呼喊，他扭头向龙首处看去，在那满是凸起的狰狞的长方形脑袋上，的确有一颗闪着淡黄色光芒的圆球，就在巨龙眼睛下面一点点的位置。 该怎么过去……刘烨凝视着圆球的位置，心脏狂跳，魔力疯狂地流转，他急中生智，趁巨龙向下俯冲的工夫，腾开右手，在腰腹位置的龙皮上写下一个阵列。紧接着，他左手一使劲，同时腰腹用力把身体向上一甩。就在这时，阵列迸发出耀眼的白光，“砰”地一声爆开，巨龙吃痛，一声哀嚎，向右猛冲而去，刘烨顺势拔出长剑，借着阵列爆炸的气劲向上一蹬，踩着巨龙的脖子一路狂奔。 魔力毫无保留地向手里的长剑倾斜，刘烨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杀死这条龙。 长剑刺破那枚圆球的一瞬间，他的双目短暂的变成了灰白色。 巨龙哀鸣着向地面坠落，它的皮肤失去了晶莹的色彩，变得暗淡，龙眼中的神采也正飞速的散去。刘烨扯起龙首挡在自己身前，想要以此减缓落地的冲击。 2kxs.la “轰隆”一声巨响，巨龙庞大的身躯落在了冰面上，溅起数丈高的雪雾。 那人不紧不慢地扛着剑走到龙首处，把插在上面的剑拔了下来，两柄剑化作光点消失在了他的手中。他咳嗽了两声，抱起满身是龙血的，已经昏迷的刘烨，向北方走去。 风雪已停，随着他们的身影远去，巨龙的尸体突然出现了无数裂纹，然后爆成了一团冰雾，地上的血迹也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第五十章 二重幻境 刘烨站在一片荒芜的冰原上，看着远处那个披着兽皮正在烤火的男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的身上没有伤口，没有腥臭的龙血，穿着的衣服也不曾破损，空气中隐隐地传来烤肉的香味，那个男人正在烤一只野鸡，一切和一个小时前的场景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个男人离自己远了一些，上次只有十米，这次可能有五十米。 远处是绵延的群山，景色和之前一模一样，刘烨回头望了望，那座被冰龙炸断的山头完好无损地挺立在那儿。 沉吟了一会儿，刘烨还是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试探性地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那人惊异地转过头，露出一张满是胡渣的脸，微卷的褐色头发从棉布帽的缝隙里垂下来挂在耳边，嘴里叼着一根啃了一半的鸡骨头，手指头油光发亮的，含混不清地问了一句：“你又是谁？” “我叫陈思允，来自世纪晨曦，你也是来找卡恩莫迪的？” “嗯……世纪晨曦？没听说过啊，东亚的教派吗？”那人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大手一挥，说，“哎呀，一月份跑到这里来的家伙，除了疯子，就只有来找卡恩莫迪的了，正好，来，吃点。我好几天没见着活人了，遇上你也算有了个伴。” “你是挪威人？”刘烨回忆着上一次见面时两人的谈话内容，“我是来找卡恩莫迪拜师的，你呢？” “嗯，你的挪威语说得很不错。”那人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酒袋灌了几口，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嗝，说，“我，我是来找他算账的。” “你和他有恩怨？” “不，那家伙几年前向我借了个东西，到现在都没还。”那人撕下一个鸡腿递给刘烨，“他整年整年躲在雪山里不出来，我只好亲自来找他。” “什么东西？” “一杆长枪，那是祖传的东西，不要回来，我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这么说，你是他的朋友？那你也是一名强大到令人惊叹的魔法师咯？” “哼，你这小子，还挺会说话。”那人哂笑一声，又喝了两口酒，“我没他厉害，也没他疯狂，只能说还算不错吧。” 他伸手把酒袋举到刘烨面前：“唔，来一口？” 刘烨犹豫了一下，推开了：“我不喝酒。” “不喝酒不吃肉，哪来力气走路。”那人一把把酒袋塞进刘烨手里，“来，尝尝。” 舔了舔嘴唇，刘烨举起酒袋喝了一小口，这酒就像一道火线炽热地流过食道，点燃了胃，好烈的酒。 “哈哈哈，这就对了！”那人大笑着拍了拍刘烨的背，“吃点肉，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一只烤鸡不过片刻就被解决，两人随即踏上了旅途。 又开始下雪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刘烨紧紧地跟在那人的后面，只离开了两步的距离，生怕跟丢了。 起风了，那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刘烨不得不加快了步频，很快小跑了起来，那人看着还是在走，但速度却快得吓人，没一会儿刘烨尽然不得不拼劲全力狂奔才能勉强跟上他。 渐渐地，刘烨追不上了，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身后传来一声嘶吼，刘烨转过身凝视着前方的巨大阴影，细长的脖颈，臃肿的腹部，还有那双遮天蔽日的翅膀。 又是那条龙。风雪中，刘烨眯着眼睛，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躲避即将到来的攻击。 果不其然，一枚湛蓝色的光球穿破飞雪，带着罡风向刘烨袭来，他立刻向后跳起，双手快速地舞动刻画出两个阵列，光芒亮起，两道火焰在他手心爆发，反冲力让他在空中再次弹起，同时改变了方向，直接向那个阴影飞去。 巨龙一声长啸，一阵强烈的气浪瞬间冲散了周围的飞雪和上方的云层，阳光从缺口中透过来照在冰霜巨龙的身上，银白色的皮肤闪着耀眼的光，仿佛坚不可摧。碧蓝色的龙眼凶狠地紧盯着刘烨，那双铜铃一样的眼睛下面，一枚圆球正发着淡黄色的光。 那是它的弱点，只要刺中那里，就能解决它了。 金色的光点逐渐汇聚在他的手心，形成一把长剑。 “金之术式，破云。”他在心中默念，同时骤然加速，眨眼间便来到了龙首前，他双手顶住剑柄，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长剑向那枚圆球一顶。 小书亭app “咔。”长剑应声而断，刹那间爆裂成一堆光点，刘烨大惊失色，脚尖一点巨龙的鼻尖，急忙想要拉开。 巨龙一声厉啸，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腥臭的旋风把刘烨一下子冲到了几十米的高空，巨龙振翅而起，飞到失去平衡的刘烨身边，甩起尾巴狠狠一抽，刘烨就像出膛的子弹一样瞬间突破音障，重重地砸在了冰面上，把冰层撞出了一个一米多的深坑。 “噗——”刘烨挣扎着坐起来，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扶着胸口，有点呼吸困难，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可他没有喘息的时间，一道深蓝色的龙息已经朝他盖了过来，他咬着牙爬出深坑，忍着剧痛跌跌撞撞地向旁边跑，龙息在他身后爆开，激起千层雪浪，把他再次推向空中，摔在冰面上滑出去很远很远，直到撞上一块凸起的岩石才停了下来。 “哇——”又是一大口血，刘烨扶着岩石艰难地站了起来，不管这是不是幻境，这份痛苦都真实无比，他隐约感觉断裂的肋骨刺穿了自己的左肺，每一下呼吸都钻心的疼，而且左脚腕不知道是脱臼了还是断了，一点知觉都没有。 巨龙显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它那张大嘴里璀璨的蓝色光球再次凝聚，比之前见到的更大更亮，刘烨感受到其中狂暴的魔力波动，一瘸一拐地想要挪到石头后面，可脚下突然一滑，头朝下磕在了冰面上。 “嗷——”光球向刘烨激射而来，刘烨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 “喂，小子，这就放弃了？”那人的身影突然手持双剑，挡在了刘烨面前，抬手一剑，像打棒球一样把比他人都高的光球拍了回去，光球撞击在巨龙的右翅膀上，轰隆一声爆开，巨龙发出痛苦的哀鸣。 他手里的双剑和他身体外都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银色火焰，长剑的形制没什么特别的，但剑柄上分别镶嵌着一红一白两颗宝石。 “站起来，战斗。”他把左手的长剑向冰层里一插，“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即使是绝境。” 刘烨颤抖着伸出右手握住了那柄剑，鲜血顺着剑柄淌下，流过那颗白色的宝石。 “对，只有不放弃，才能有一线生机。如果你绝望了，那你就完蛋了。”那人遥遥地望着远处伏在冰面上的巨龙，它的右翅膀中间被刚刚的光球烧开了一个大洞，“以后你就会明白，这种笨拙的生灵是最容易对付的敌人，有一种东西比它们恐怖太多了。” 刘烨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那人身边，和他肩并肩，持剑对着巨龙的方向。鲜血从他的嘴角，发梢，手心流下，在他的脚下汇聚成一汪浅浅的水洼。之前喝的那一口酒在腹中此刻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驱散了浑身的冰寒和疼痛。 巨龙嘶吼一声，卷起漫天飞雪。 “它想跑，”那人一声低喝，“准备好了吗？要上了！一会儿用龙血龙肉给你疗伤！” 话音刚落，他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巨龙向他喷出一道碧蓝色的龙息，但他毫不避让，手中长剑剑柄上的红宝石迸发出耀眼的光，化作炽热的火焰包裹住了他，手起剑落，龙息被他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刘烨学着他的样子，默默地引导魔力流淌过脑海中的火之阵列，然后附着在皮肤和长剑上。 “喂！小子！躲开！” 刘烨猛地睁眼，那条巨龙正哀嚎着向他这边坠落，它腹部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边缘还燃着火焰。 他一蹬身旁的岩石，竟然一跃而起数十米，他惊异地看着下方，巨龙撞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庞大的身躯淹没在冲天的雪雾中。 “哈哈哈，你这小子，天赋不错。”那人一个闪身出现在刘烨身后，豪爽地大笑道，“去，给它最后一击。” 说完，他伸手一推，刘烨刹那间加速到音速向下俯冲。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目光锁死了巨龙眼睛下方的那枚淡黄色的圆球。 包裹全身的魔力起了作用，他现在可以很好地控制身体的平衡了，而且他能感受到，内脏的伤势正在快速愈合。 巨龙张开大口，几发形状怪异的光球喷出，又喷出一道淡蓝色的龙息，它在垂死挣扎。 连续挥剑，刘烨把袭来的光球尽数弹飞。 “强弩之末，去死吧——”刘烨一声大吼，双目刹那间变成了灰白色，磅礴的力量在脑海中激荡，他一剑劈开龙息，直冲龙首而去！ 长剑精准地插进了那枚圆球内，刘烨一踩巨龙的上颚，拔出长剑的同时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噗——”龙首上形成了一道红色的喷泉，碧蓝色龙眼中的神采也逐渐消失殆尽，那山一般庞大的躯体，终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刘烨再也没有力气站着了，他软软地趴到在冰面上，长剑“哐啷”一声从他手中滑落，昏了过去，他的双目也已经了恢复正常的瞳色。 “你这小子，有一手。”那人拿着剑走到他身边，轻声呢喃，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看一遍就能学会，不愧是神明选中的人。” 说完，两柄长剑化作光点消散，他扛起刘烨向远处走去，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第五十一章 无限循环 刘烨又一次醒来，他还是站在那片荒芜的冰原上，那个披着兽皮烤着火的男人坐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次感觉得有两百米，那人的身影小得就像一枚硬币一样，摇曳的篝火如豆，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他握了握拳，活动了一下肩膀，身体已经完全复原了。他身边的景色和上一次仍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天色稍微暗了一些，但也可能是云层太厚，阳光照不过来的缘故。他沉思了一会儿，决定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半个小时之后，当看到那人的背影隐隐绰绰地出现在地平线边缘的时候，刘烨才明白，想要一个人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 必须要和他搭话。 刘烨走到那人身边蹲下，熟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惊异地扭过头，嘴里叼着一根鸡骨头，含混不清地说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刘烨这么想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叫陈思允，来自世纪晨曦。” “哦，世纪晨曦。”那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刘烨面带微笑地坐在了他旁边，从火堆上旋转着的烤鸡身上撕下一只鸡翅放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那人摸了摸胡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刘烨。 “有酒吗？”刘烨向他招了招手，“渴了。” 那人把腰间的酒袋解了下来，轻轻一抛丢给他。 刘烨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哈——”他觉得整个胸腔都被这烈酒点燃了。 上次的经验告诉他，这酒是好东西。 “你很喜欢喝酒？” “不，这是这里太冷了。”刘烨把酒袋交还给他，自己站了起来，“走吧。” “去哪？” “带我去该去的地方。” “你这人真奇怪，说话神神叨叨的，”那人仰头喝了一口酒，“不过我喜欢，走，我们去找卡恩莫迪。” 果不其然，刘烨很快再次跟丢了他，于漫天风雪中遇到了熟悉的冰霜巨龙，这次他没有选择正面碰撞，而是一味地躲避攻击，可直到巨龙把整片冰原都轰得满目疮痍，那人还是没有再次出现。 “怎么回事……”刘烨一个滑步躲开龙息，心中回想着前两次的经历，“难道说，一定要我身受重伤，他才会出现？” 他望着远处的冰龙，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你不去把武器给他？”那个披着兽皮的胡渣男站在悬崖边遥遥地望着远处正在冰面上疾驰着奔向冰龙的刘烨，说话的是个身形娇弱的少女，她抱膝坐在胡渣男的边上，有一头碧蓝色的长发，肌肤胜雪，一袭银色的长裙仿佛要和天地间的一片洁白融为一体，灰白色的双目眺望着刘烨的方向，眸子里没有太多神采。 “再等一等，总是希望有人来救自己的人，成不了大器。”胡渣男拧开酒袋灌了一大口，“哈——我的教学，你就不用插嘴了。” “真是粗鲁的教学方式。”少女轻轻地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能存在的时间有限，谁又喜欢把徒弟弄成这个样子。”胡渣男远远地看着刘烨，他正试着对冰龙龙首上的那颗圆球下手，但一个不慎，被龙尾一击拍飞出去数百米撞在了山崖上，“你说，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还会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故事呢？” “没有了，没有人记得你了，只有我的书留了下来。”少女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空灵，“而我，也只不过是纪念碑上的寥寥几笔。后世再无你我的传说，我们只是时光的过客，很快就会被岁月遗忘。” xiaoshutingapp.com “你这人，这么多年了，说话怎么还是冷冰冰的。”胡渣男笑着脱下兽皮披在少女身上，“有时候吧，我还真挺好奇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能看到未来，应该是一件还算有趣的事吧。” “不有趣，很痛苦。”少女眼睑低垂，向上拉了拉身上的兽皮，然后伸手指了指远方的冰原，“你该去救他了。” 刘烨浑身浴血，趴在冰面上一动不动，和他遥遥相望的巨龙此刻也卧倒在了冰面上，龙眼瞎了一只，两只龙爪也被砍断，此刻正哀鸣着向刘烨喷吐着最后的冰晶龙息。 胡渣男迈出一步，身影从山巅消失，双手持剑护在了刘烨身前，替他挡下了龙息。 少女平静地看着胡渣男透明了一分是身影，眼角滚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喂，小子，还能动吗？”胡渣男蹲在刘烨面前，随手丢出右手的剑，长剑化作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刹那间洞穿了冰龙的背脊，牢牢地把它钉在了地上。 “咳咳。”刘烨咳出一团血沫，挣扎着动了几下，实在是爬不起来。如果不是之前喝的那几口酒，他现在的内脏应该已经碎成一块一块的了。饶是如此，他全身的关节现在也碎成了粉末，只像一滩烂泥一样无力地摊在冰面上，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唉，没办法。”胡渣男叹了一口气，一步走回了少女身边，闭着眼说，“再来一次吧。” 少女点点头，轻轻地抬起了双手，整片天地骤然变换，风云倒转。 刘烨再一次站在了那片冰原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刚就算自己被打成那个样子，那人也没有出现，看来先前的判断是错误的。 远处，还是有个火堆，火堆上的烤鸡也还在，只是这一次，那个烤火的男人不见了，在他原本坐着的地方，插着两把剑，剑柄上镶着宝石，一柄是红的，一柄是白的，正是他先前用的那两把。火堆旁放着一个酒袋，鼓鼓囊囊的，看上去装了不少酒。 “这是要我一个人去对付冰龙吗？”刘烨走上前拔出了那柄镶着白色宝石的剑，然后捡起酒袋挂在腰间，默默地向北方走去。 即使明知道在那里会遇到什么，他也没有犹豫。 他不知道这里的规则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独自战胜冰龙就能离开，但他也只能去战斗。 因为他没有选择，他必须要离开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 很快，在熟悉的地方，刘烨再次邂逅了那条冰龙。 这是第四次战斗，刘烨鏖战十分钟后，斩下了龙首，但胸腹被龙爪洞穿。 第五次，刘烨战斗到第十二分钟时，被冰晶龙息打断了双腿，葬身龙腹。 第六次，第十五分钟，刘烨成功斩杀冰龙。 第七次，与冰龙交战途中，两头速度奇快的雪原狼人出现，刘烨躲闪不及，被撕成两半。 第八次，刘烨成功斩杀冰龙，但因为体力不支不敌狼人，手脚尽断，失血过多而死。 第九次，成功斩杀冰龙和一只狼人，身死。 第十次，成功斩杀冰龙和一只狼人，和另一只狼人同归于尽。 第十一次，战斗中一只蛇头鸟出现，啄瞎了刘烨的双眼，身死。 …… 第七百五十三次，出现手持长刀的人形生物，不敌，身死。 第七百五十四次，人形生物数量增加到两只，不敌，身死。 …… 刘烨站在冰原上，右手持剑，目光冰冷地望着身边的一切，这是他第一千次站在这里了，不过他自己已经数不清了，在这无尽的循环里，他体验到了各种各样的死法。不知道人类几千年研发出的酷刑究竟有多少，但他觉得应该不会比自己死亡的次数多，毕竟人类的想象力是有限的，但自然的创造力是无限的。 他的身边围着数不清的狼人，狼人群中四头几十米高的冰龙咆哮着闪动着庞大的翅膀，天空中盘旋着数十只蛇头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手持长刀的人形生物混迹在狼人群中若隐若现，他们披着白色狼皮，只露出两只红色的眼睛。 刘烨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喝了一口酒，银色的火焰渐渐覆盖住了全身。 远处的山顶上，蓝发少女仍然抱膝坐着，身旁是满脸兴奋的胡渣男。 “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胡渣男遥望着冰原上宛如闲庭信步的刘烨，感叹道，“他是我见过最天才的魔法师。” “让一个人死一千此来获得和你一样的战斗经验，真是恶魔般的行径。”少女轻声说道。 刘烨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步都是刚好躲过袭来的攻击，每一剑出都会带走一条生命，腥臭的兽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数之不尽的尸体躺在他的身边。他就像一个冰冷的机器人，行走在冰原之上，收割着灵魂。 血流成河。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胡渣男盘腿坐下，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在技击这一道上，他已经学会了几乎所有的一切。” 把面前的人形生物连着长刀一起砍成两段，刘烨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他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碧蓝色的天和满地暗红的冰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此刻，冰原上除了他，已经没有活着的生灵了。 “你要走了？”少女灰白色的眼中闪着泪光。 “不，还有些时间，我想再看看你。”胡渣男咧嘴一笑，“接下来该你教他了。” 第五十二章 卡恩莫迪 蓝发少女抬起双手，修长的手指在面前舞动，指尖闪动着白色的光芒，整片雪原的地貌随之不断改变，转眼间，他们所在的山巅便成为了一片洁净又广阔的冰原，四面都是高高的山壁。 刘烨手握长剑，平静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男一女，目光扫了扫，最后落在了蓝发少女身上的兽皮衣上，双眸中闪动着妖异的红色。 “哈，小子！恭喜你啊……”胡渣男笑着朝刘烨走去，作势要去拍他的肩膀。 一道寒光闪过！就在他手抬起的那一刹那，刘烨身上骤然升腾起银色火焰，手里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他的胸膛。 “我说，你这家伙。”胡渣男笑了笑，长剑从他的身体里毫无障碍地穿了过去，“怨恨我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和她都是死了几百年的人啦，想要再杀死我一次，可没这么容易啊。” “不要生气，神选之人。”蓝发少女轻轻地开口，她的声音就像一阵清凉的风，一下吹散了刘烨眼中的杀气和怒意，他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你是谁。” “卡恩莫迪，一个魔法师。”少女轻声说。 “卡恩莫迪？”刘烨微微眯了眯眼，他原本以为这个满脸胡渣的男人才是卡恩莫迪，没想到是这个看上去娇弱得很的蓝发少女。 “她是卡恩莫迪的话，你之前说来讨还长枪的话，是骗我的？”刘烨转向那个胡渣男。后者摸了摸头，笑了笑说：“那倒也不是，那东西就在她的卧室里，但她一直不肯还给我，说什么，不安全。” “神选之人，我通过《雪之歌》将你带到这里。”少女的声音空灵若幽谷中的清泉，“这里是我构造的冰雪幻境，它独立在我们原本的世界之外，很抱歉，这样是为了确保安全。” 刘烨注视着蓝发少女的眼睛，这双眼睛他见过，就在不久之前，那种灰白色的瞳孔，和沃森的一模一样，他说：“那双眼睛代表着什么？” “这个？”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嗯，我见过，在其他的人的身上。” “离那个人远一点。” “为什么？” “拥有这样眼睛的人都是时间上的不稳定因素，他们某种程度上可以决定未来的走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不要问卡恩为什么。”少女摇了摇头。 刘烨闻言一滞，这人不仅说话冷冰冰的，就连性格也像一块雪一样。 “你说你们已经死了几百年，那又是怎么做到和我现场对话的。” “我们还活着。” “活着？” “在我们的时间上，还活着；在你的时间上，我们死了。” “你们的时间？” “嗯，今天是《雪之歌》完本的日子，1517年12月10日。” 刘烨有些混乱，按照这位少女的说法，他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既是1517，又是2165，这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小子，你是不是迷糊了。”胡渣男笑嘻嘻地说道，“我也没怎么明白，但是听她的就对了。” “神选之人，你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刘烨一愣。 一旁的胡渣男笑着盘腿坐在了地上，温柔地看着她。 “请仔细看。”少女站了起来，无数闪亮的冰晶在她身旁汇聚，一头碧蓝色的长发随风而动，“这是我给你留下的最珍贵的礼物。” 她轻盈地挥动着双手，数不清的雪花在她指尖生灭。 在她的身边，草木生长，转眼间便成为了参天大树，枝丫摇曳，几只飞鸟扑腾而出，繁花盛开，一只小兔子淅淅索索地跑到刘烨脚边，他轻轻地将它捧在手心，一颗果子从树枝上掉落，砸在刘烨的肩膀上，一切都是冰雪的模样。 少女一路向前走着，冰雪化作的万物在她身后飞速演化，刘烨的眼中倒映出星辰的幻灭，一颗超新星刹那间爆裂，吞噬了周围所有的行星，还有无比明亮的类星体，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便化作了繁复的阵列爆碎成片片雪花。 他看到了古埃及人在建造金字塔，看到了人们花费千年铸造起来的万里长城，看到了斯巴达勇士的死战，也看到了诸子百家的讲学，数千年的历史在他面前流淌。 很快，一切归于沉寂，雪花不再翻飞，蓝发少女安静地站在刘烨面前，耐心地等待着。 刘烨眼中的万物倒影飞速退去，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撼，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也难以平息他剧烈快速的心跳。 “你记住了吗？”少女轻声说道。 “我……”刘烨低头喘息着，他的脑子很痛，抬起手，冰雪在他掌心中汇聚成一朵六角雪花。 “只是大半么……不过，记不全也没关系，毕竟总有一天，你需要把它全部忘记。”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遗憾，“因为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冰雪永远无法创造真正的生灵。” “错误的道路？”刘烨抬起头看着她，只见少女含着一绺蓝发，出神地望着他手心里晶莹的雪花。 “即使我解析了每一笔的含义，也创造不了永恒存在的灵。”她转身正对刘烨，身躯渐渐变得透明，“神选之人，对不起，我很想给你更多的帮助，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刘烨扭头看向胡渣男的方向，发现他的身体也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不用过多地关注《雪之歌》，那其实只是写给一个笨蛋的情诗。”少女微微歪头，淡淡一笑。 “等等！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刘烨伸出手，可却一把穿过了少女的身体。 “为了，唯一的可能性。” “唯一的可能性？什么的可能性？”刘烨急切地问道。 “去找其他的原典……”说完最后一句话，少女的身影消散，胡渣男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刘烨手里的长剑一起，化作了漫天光点。 冰原迅速崩塌。 刘烨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欧阳谷盘腿坐在床头，正斜着眉毛看着他笑：“可真有你的，抱着原典睡大觉的魔法师，不知道自古以来除了你，还有没有这样的人。” “我睡了多久？”刘烨往后一躺，筋疲力尽地问道。 “差不多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刘烨喃喃道。 “喂，你怎么回事，一副好像被抽干了的样子，我们来了伦敦也没干什么吧？有这么累？” “唉，路途奔波啊。”刘烨长舒了一口气，“这本书你拿走吧，我对它没什么兴趣。” “你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了，估计要被人当街打死。”欧阳谷笑着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接过原典，“不过，这种绕口又难懂的咒语书，不看也罢。” “绕口又难懂……”刘烨的眼前浮现出蓝发少女最后时刻那甜甜的一笑——“写给一个笨蛋的情诗”，她是这么说的。 “对了，在你打瞌睡的时候，史密斯来过了。”欧阳谷一边把原典收起来一边说，“他说明天一早要出发去意大利，调查那个祭坛的事，会有另一名黑衣法师团的成员陪同我们一起前往。” “意大利？为什么祭坛被毁的事件我们还要参与进去？天堂之花失窃案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lingdiankanshu.com “不清楚啊，听说已经和亚洲方面协商好了。”欧阳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腿，“我们呐，只能听命咯。” 刘烨翻了个白眼，说：“欧阳谷，你对卡恩莫迪了解多少？” 欧阳谷站在窗边，昏黄的夕阳懒懒地照在他的身上，墨镜上反射着橘黄色的光，听到刘烨的话，他转身靠在窗台上，逆光而立，脸一下子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卡恩莫迪？只知道她是一个天才魔法师，在冰雪之道上走得很远，只可惜英年早逝，二十七岁就离世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毕竟是六百多年前的人了，大部分资料都遗失了，楼下有她的雕像，一会儿可以带你去看看。” “她，是怎么死的？” “是被一杆长枪刺死的，据说动手的是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那家伙也死了。”欧阳谷摸了摸脸颊，“不过，那都是野史八卦，甚至还有人说那个男人是她的情人，简直太荒唐了。” “是啊，真是太荒唐了。”刘烨闭上了眼，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个穿着银色长裙的蓝发少女最后的笑容，“我们熟知的历史，也许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怎么突然感伤起来了？” “没事。”刘烨翻下床走到欧阳谷身边，“我们去看看她的雕像吧，拿了她的原典，还是去见见主人比较好。” “行，走吧。” 两人走下旋梯，穿过会客室，很快来到了教堂的正殿长廊，在左手边第三根立柱下，找到了卡恩莫迪的半身像。 “卡恩莫迪，1490.10.10——1517.12.10，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不世出的天才少女，魔法史上最璀璨的星辰之一。”雕像前铜制名牌上的英文铭文如是写着，这尊石膏像完美地复制了那名少女精致的脸，只是身后飞卷的头发，并不是那抹纯净的冰蓝。 “1517年12月10日……”刘烨想起少女说过，她那边就是这一天，也是《雪之歌》完本的日子。 “回去吧。” “好。” 深夜，躺在床上，刘烨一直睡不着。 卡恩莫迪的死一定有蹊跷，可那已经是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根本无从查起。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惜，没能在最后的时候问问他们，听听他们的故事，现在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无论如何，绝不是传言说的那样，那个爱喝酒的胡渣男绝对不会是杀死蓝发少女的凶手，他可以肯定。 从那两人对视的目光就可以看出来，还有她最后那一抹甜甜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刘烨的眼前突然浮现出诗岚的笑脸，她的眼里倒映着五颜六色的烟花。 还有，什么是“唯一的可能性”？卡恩莫迪让他去找其他的原典，又是什么意思？ 刘烨抬起手，掌心升起一朵晶莹的六角雪花，轻轻叹了一口气：“谜题也太多了……” 第五十三章 尤里乌斯家族 次日清晨，刘烨和欧阳谷两人跟着史密斯来到了教堂北侧的一间小屋，屋内摆着一排等身镜，一共八面，门口的小桌后坐着一个神父模样的白胡子老头，他穿着红色的长袍，戴着很厚的单片眼镜，正端详着一截断掉的魔杖。 “哦哦，是去意大利的吧？左起第二面镜子，去吧。”老头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又低头去摆弄那根魔杖了，“史密斯，看好他们，不要乱碰。” “是。”史密斯恭敬地低头致意，然后领着两人走进了小屋。 “这是千里镜，当然，是我们那儿的叫法。”见刘烨有些犹疑，欧阳谷主动解释道，“两面相接，穿过去就能到另一面千里镜的所在地了。” 话音未落，史密斯已经走了进去，镜面泛起一圈圈涟漪，黑色长袍的衣角微微扭曲了一下，彻底没入了镜中。 “走吧。”欧阳谷笑了一笑，也走入了镜中。 刘烨眯了眯眼，正准备跟上去，可身后却传来了那个老头的声音：“年轻人，等一等。” “嗯？”刘烨一回头，发现那个老人朝他招了招手。 “你来看看这根魔杖。” 刘烨走到老人身边，低头看了看他手中那根只剩下一小节的魔杖，魔杖是普通的褐色，断口处黑黑的，有明显的火烧痕迹。 “喜欢吗？” 刘烨冷不防被他问了这么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但他清晰地感受到枯木杖传来渴望的呼唤。 “送你了。”老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他腰间，“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太久。” 刘烨有些忐忑地从他手里接过那半根魔杖，向他鞠了一躬，小跑着跳入了千里镜。 “怎么这么慢？”史密斯皱着眉盯着千里镜说。 “新人嘛，体谅他一下。”欧阳谷咧嘴一笑。 两人现在站的地方和伦敦那边很像，也是一间摆满了镜子的小屋。 镜子泛起涟漪，刘烨的身影从镜面中穿出，他有点晕，刚刚的过程有点像突然沉入了海底一般，有一瞬间透不过气的感觉。 “三位客人。”房门口一位穿着女仆服的侍女微微欠身站着，一口伦敦音，“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三人跟着侍女穿过了一条长廊，长廊中铺着酒红色的绒地毯，窗外可以看到广阔的绿草地，草地中央有雕刻精美的喷泉池。 向下走了两层，他们来到了一间很大的房间，两侧是嵌入式的书架，密密匝匝地摆着很多书，正中的长桌上放着两个花篮，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性，他眼窝深陷，眉毛浓密，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见到他们到来，那人站起身微微致礼表示欢迎。 “埃蒙德族长，繁文缛节就不必了。”史密斯用意大利语说着，“祭坛的情况如何了？” “先生不用着急，时候尚早，午餐后我会亲自带你们前去。”埃蒙德微微一笑，“听闻协会已经寻回了失窃的天堂之花，想必沃森理事长大人一定很高兴吧。” “理事长的心情不是我能揣度的。”史密斯打量了一下四周，“埃蒙德族长，请问威廉先生在哪里？” “威廉先生已经前往祭坛了，他拒绝了我指派的护卫，选择了独行，现在还没有回来。” “独行？倒是符合他的性子。”史密斯眯了眯眼，“埃蒙德族长，我要去找他，劳烦您招待一下这两位来自东方的魔法师，他们的习俗跟我们有很大差异，希望您多多包涵。” “无妨，请。” 史密斯化作一团黑雾散去。 刘烨不懂意大利语，全程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看到史密斯消失，他眨了眨眼，扭头看向欧阳谷，他仍是自信地咧嘴笑着。 “喂，他们说什么？”刘烨轻声问道。 “不知道，我也没听懂。”欧阳谷笑着摇了摇头，“放松，保持微笑。” “两位。”埃蒙德族长微笑着说起了英语，“史密斯先生决定先去祭坛看一看，我会安排人在院子中备好茶点，你们可以在那里等他。” “多谢。”两人向他一拱手，用英语回答道。 “好，安妮，带他们去院子吧。”埃蒙德族长对着门口那名女仆吩咐了一句，接着他拿起了桌上的书。 “两位客人，请跟我来。”安妮浅浅一笑，伸手向门口一摇。 坐在花园中的太阳椅上，刘烨身后就是哗啦啦的喷泉，面前的桌上摆着很多英式的点心，还有一壶伯爵红茶，但他没有什么胃口，只托着脑袋望着天空出神。 欧阳谷倒是毫无负担，拿了一块司康饼耐心地涂抹着苹果酱。 “你怎么回事，感觉从昨晚开始就闷闷不乐的。”欧阳谷抿了一口红茶，“是觉得太累了？没事，这次的事件和我们关系不大，划划水就行了。” “你说，为什么沃森会要我们来？”刘烨叹了一口气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无非是亚洲那边怕他们泼脏水，所以才让我们来做个见证。”欧阳谷给他也斟了一杯茶，“我们两个只要在尤里乌斯这儿体会一下贵族的生活就可以了，别的用不着我们操心。” “希望如此。”话是这么说，可刘烨心里的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你就放心吧。对了，等此间事了，回到世纪晨曦之后，你可得好好修行修行咯。”欧阳谷贱贱一笑，“听大姐头说，诗岚最近可是每日每夜的训练，实力突飞猛进，已经可以和傅里叶过招了。” “她不会累坏吧……”刘烨凝视着喷泉的水花轻声说道，他不清楚傅里叶的实力，但他可以想象到诗岚的努力。 “不会，大姐头自有分寸。”欧阳谷丢给他一个三明治，“来，吃点东西，我们早餐都没吃啊。” “你就是刘烨？”突然，一个带着稚气的童声在两人耳畔响起，他说的竟然是中文，虽然听着很别扭。 “你是？”刘烨眉头一挑，三明治还没塞进嘴里就又放下了。一个穿着银灰色长袍的小男孩正用一种充满斗志的眼神看着他，“小朋友，你找我有事吗？” “我要挑张你！”小男孩一抬手，一根银色的魔杖浮现。 “挑张我？你是想说挑战吧？”刘烨挠了挠头，他不擅长应对小孩子，尤其是这种十岁左右的男孩，“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挑战我？” “据说你是这个时代最有天赋的魔法师之翼，我不服气。”小男孩气鼓鼓地说，“快，那出你的魔章。” “魔法师之翼？”刘烨感觉很头疼，他求助地看了一眼欧阳谷，然而欧阳谷悄悄地把椅子挪远了，端着茶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唉，好吧，你想怎么挑战。”刘烨长叹一声，右手一摊，想要召出枯木杖，可却没有反应，他连忙低头看了腰间，发现锦袋里的枯木杖闪着红光，而那半根烧焦的魔杖不见了。 lingdiankanshu.com “魔杖都不用，你藐视我？”小男孩气得脸都红了，说起了意大利语，他高高举起银色的魔杖，念道，“飞沙走石。” “不不不……”刘烨连连摆手，虽然他听不懂小男孩在说什么，但用脚趾想都知道对方肯定误会了。 欧阳谷饶有兴致地抿了一口红茶，静静地看着刘烨的身影被飞卷的沙土吞没。 很快，翠绿的光芒涌出，驱散了砂石，露出灰头土脸的刘烨。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男孩竟然会直接在院子里动手，一上来就吃了个暗亏。 “哼，就这点水平吗？”小男孩鄙夷地一笑，“雷霆爆破。” 十道金色的闪电从四面八方向刘烨汇聚过来，他眼睑一垂，这个小男孩不仅没有礼貌，还用了这样颇具杀伤性的术式，实在是欠缺管教。 刘烨的目光蓦地变得冰冷，银色的火焰附着上了他的身体，金色的光点在他手中凝结成一把长剑。 在冰原上生死厮杀了上千次的杀气刹那间释放，小男孩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本悠闲地看着的欧阳谷突然瞳孔一缩，一口茶喷了出来，惊讶地看着刘烨身上的摇曳的银色货样。 一道寒光闪过，小男孩什么都没有看清，刘烨的长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的刺痛感传来。 “我，我输了。”小男孩语气低落地说。 “哼。”刘烨冷哼一声，长剑散去，小男孩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你叫什么名字。” “凯撒。”小男孩勾着手指说，“我会再来的！” “凯撒？”刘烨摸了摸脸颊，准备吓唬一下这个熊孩子，“还要挑战我？你不怕死吗？” “不怕！”小男孩的眼里又充满了斗志，一扫刚刚的低落，“我是继承凯撒之名的人，绝对不会害怕死亡！” “哦？这么说，你就是这一代的凯撒？”欧阳谷走过来，搭在了刘烨肩上，“你修行魔法几年了？” “一年零七个月！” “的确是天赋异禀。”欧阳谷笑了笑，凑到那孩子跟前，指了指刘烨说，“不过要挑战这位叔叔呢，还是差了一点，过几年再来吧。” “叔叔？”刘烨不满地咳嗽了两声，他明明才二十多。 小男孩点了点头，听话地跑开了。 “阿烨。”欧阳谷转身注视着刘烨的眼睛，咬了咬嘴唇，双手插在兜里，无奈地说道，“你是不是该跟我讲讲，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啊？” 第五十四章 祭坛 刘烨将自己阅读《雪之歌》时的经历告诉了欧阳谷，但是隐瞒了胡渣男和卡恩莫迪的事，只说自己是在无尽的厮杀中领悟的战斗技巧。 “上千次……”欧阳谷倒吸了一口冷气，拍了拍刘烨的肩说，“难为你了。” 刘烨觉得他的表情夸张得假，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最好不要随便用，尤其是在傅里叶面前。”欧阳谷摸了摸下巴，“你的战斗方式和他家传的格斗技很像，到时候容易说不清楚。” 刘烨耸了耸肩，表示知道了。 “那就好。”欧阳谷咧嘴一笑，“你也有话想说吧，问吧，知无不言。” “刚刚那个自称凯撒的小男孩，是什么人？” “尤里乌斯家族有一个代代相传的名字——凯撒，只有族中最杰出的天才能继承这个伟大的名号，其实还有一个名头——莫里斯，那是家族创始人的名字，不过据说一直没出现够资格的继承者。”两人走回太阳椅的位置重新坐下，“这群贵族奇奇怪怪的传统很多，不用太在意。” “凯撒……”刘烨抿了一口红茶，问道，“尤里乌斯家族在魔法界很强大吗？” “还可以，至少在家族中算是顶尖的。在三百年前，这些魔法家族一直都是实际意义上的世界统治者，魔法协会虽然早就存在，但一直没什么实际权力，只起协调作用，比如组织围剿一些黑魔法结社。”欧阳谷右手端着茶杯，眼中却没有多少尊敬的神色，“但是，贵族统治的时代早就过去了，魔法协会在悄无声息间成为了一个遍布全球的庞然大物，从十八世纪开始不到百年，随着大量顶尖魔法师的加入，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再和魔法协会抗衡。而到了今天，不管是欧洲还是亚洲，魔法总会中五名理事中的任何一名理事都足以扫平最强大的魔法家族，实力的天平已经倾斜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他们才会对我们如此尊敬。尤里乌斯家族传承了数千年，如今却被英国魔法协会的一个黑衣法师呼来喝去，时代变了啊……” 欧阳谷笑着摇了摇头。 “黑衣法师？一直听你们提起，那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黑衣法师团，直属于沃森，一共有十个人，每个人都是顶尖的魔法师，史密斯，还有那天我们在藏书库看到的那两个家伙，都是这个团体的成员。这个家族里，除了埃蒙德族长，应该没有他们的一合之敌。而即便是史密斯，和理事之间也存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协会和家族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刘烨心里一沉，自从那晚的梦之后，他对协会就生出了提防之心，甚至做好了与之为战的准备，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尊怎样的庞然大物。 “魔法界和普通世界的关系是什么？协会不想统治世界吗？”刘烨很难想象他们没有这样的野心，毕竟以协会的力量，常规武器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强大的力量会滋长人内心的欲望，但协会有一套非常严格的约束魔法师的机制，禁止他们干涉普通人的生活。”欧阳谷眯了眯眼，“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明面上？” “如果这套机制的管理者想要钻空子，还是有办法的。” “你是说那些理事？” “嗯，不过概率很小，魔法师们通常对普通人没什么兴趣，这也是几乎没有巫师参与过你们的战争的原因。等等，有人来了。”欧阳谷向刘烨身后一指。 “两位，打扰一下。” 刘烨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相貌俊逸的少年，他穿着靛青色的礼服，腰间别着一把佩剑，说着异常标准的中文。 “史密斯先生传来消息，让你们两位迅速前往祭坛。”少年彬彬有礼地弯下腰，右手贴在胸前说道，“埃蒙德族长吩咐我带两位前去，请。” “史密斯？”刘烨眉头一皱，和欧阳谷交换了一下眼神：依照那个家伙沉默寡言的性格，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喊他们过去。 “好。”两人点了点头。 “祭坛是家族重地，位置隐秘，我们需要通过千里镜前往，请跟我来。” 三人回到了来时的那间小屋，穿过千里镜，来到了一个幽暗的山洞里，洞里陈列着三面镜子，洞口布置了一层结界。 “从这里向南步行，十分钟就能到达祭坛。”少年在前面引路。 两人同时一眯眼，史密斯去祭坛时可没有通过千里镜，一个空间魔法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如此周折，尤里乌斯家族仿佛在拖延时间。 祭坛在一片荒原之中，离山洞着实有一段路。 刘烨向祭坛周围看了看，没有看见驻守的人。 走进祭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周破败的围墙和墙边散落的满是黄沙的石块，然后是一圈又一圈的环形台阶，在祭坛中心有一座断成两截的黑色方尖碑，高大的碑身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象形文字，底座由希腊诸神的白石浮雕构成，散发着一种古遗迹特有的苍凉感。 “这里就是尤里乌斯家族的祭坛。”少年逆光而立，风度翩翩地向他们一致礼，“请两位开始调查。” “史密斯呢？”刘烨问，祭坛内很空旷，没有看到那个穿着黑袍的大个子。 slkslk.com “在下不知。”少年温和一笑，“也许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吧。”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欧阳谷已经走下了台阶，他蹲下在地面上抹了一把，扶开积着的厚厚的一层黄沙，露出下方被遮住的石板。 石板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但是有些地方被黑漆漆的胶状物堵住了。 “怎么样？”刘烨走到欧阳谷身边蹲下，伸手抠下一小块胶状物放在手心里，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面色一变，“这是……血？” 欧阳谷眉头紧锁，一点一点顺着血迹抹开覆盖着的黄沙。 大片的黑色出现在他们眼前，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接着，他们看到了一只断手，手里握着的魔杖已经龟裂。 还有方尖碑残骸下方的阴影里，被一支箭钉穿了头骨的，一具穿着黑袍的尸体。 那是另一位黑衣法师的骸骨，威廉·米勒。 欧阳谷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立刻出手，暗红色的光从魔杖中喷涌而出，交织成一座血色牢笼，刹那间盖住了那名少年的身躯。刘烨也反应过来，双手一封，厚重的冰晶瞬间冻住了少年的双腿。 “尊敬的客人，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说我做得哪里有悖礼仪？”少年和善地笑着，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少废话，史密斯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少年向他们鞠了一躬，“如有疑问，两位可以向埃蒙德族长提出异议。” “你到底是谁？”欧阳谷沉声喝问，“你不是尤里乌斯家族的人，对协会的高级成员下手，他们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我听不懂二位的话。”少年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还请尽快解开术式，在下魔力低微，撑不了多久。” 刘烨眼睑微垂，冰晶继续向上生长，很快封住了少年脖子以下的一切。 “你们这样是向尤里乌斯家族宣战。”少年面色一变，厉声喝道，“快放开我！” “你要演到什么时候？”欧阳谷魔杖上的那缕暗红色细线飞出，落在他身边，化作一只毛色鲜红的鹰，“击杀黑衣法师团的成员，等同于直接挑战沃森的权威，你们还没有直接面对他的勇气吧。既然把我们骗到这里，想必你也没有打算放我们离开。” “欧阳谷是吗……你的确很聪明，聪明到我不得不杀了你们。”少年淡淡一笑，身上的冰晶尽数爆开，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战争很快就会开始，尤里乌斯家族只是第一个祭品。” “战争……”刘烨又回想起了梦中的场景，那场大战。 “你们要挑起战争？那样宏大的计划，光是杀了我们还做不到吧，你们后续还要做什么？”欧阳谷尽可能地想套出更多的信息。 “是，我们为此准备了快一千年了……好了，不和你们废话了，我还要和同伴会合，一会儿要是让那个黑袍跑了，引来理事会的人，那可就麻烦了。”少年的剑散发着凌厉的罡风，将欧阳谷的术式牢笼瞬间击碎，“你们先上路，一会儿他就回来陪你们的。” 欧阳谷面色凝重地盯着少年手里的剑，他也是最顶级的魔法师了，以往执行任务就没有失败过，可自从遇到刘烨之后，几乎每一次遇到的敌人都强得离谱，而且一个比一个危险。 “阿烨，等会他一动手，你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欧阳谷深吸了一口气，眸中透出决绝，“我拼尽全力拦住他，你想办法通知大姐头。” “我要留下来。” 刘烨走到欧阳谷身边，和他肩并肩站立，体外银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右手托着一枚硬币大小的六角雪花。 “阿烨，你应该知道，比起都死在这里，还是把消息传出去更重要吧。” “我知道，但是，”刘烨顿了一顿，“我们都会活着离开。” 欧阳谷咧嘴一笑，舔了舔嘴唇：“好，我懂了。” “死到临头，话倒是不少。”少年一声轻笑，“留下来也是对的，我掌握了你们两人全部的情报，对你们的战斗方式了如指掌，跑是跑不掉的。” “死到临头的不是我们，是你。”刘烨召出魔杖，此刻的枯木杖仍旧发着红光，热得发烫，不过已经可以正常地回应刘烨了，“你说你掌握了我们的全部情报？很可惜，你错了。” 第五十五章 死战 那名少年面色一变，皱着眉望了一眼刘烨手中的枯木杖，从那根形状古怪的魔杖身上，他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能量波动，还有那枚六角雪花，他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欧阳谷见他微微失神，当机立断立即出手。血鹰一声厉啸腾空而起，在空中一化三，三化百，刹那间幻化成浩浩荡荡的鹰群，铺天盖地地向那名少年冲去。与此同时，欧阳谷脚下水蓝色的光芒渐起，一条水龙拔地而出，在鹰群的掩护下直奔少年的胸口。 “我说过，我对你们的战斗方式了如指掌。”少年淡淡一笑，手里的剑迅速升腾起金色的波浪，“你知道什么是了如指掌吗？就是你每一步要做什么，我都猜得到。” 他竟然看都不看前方气势汹汹的攻击，回身就是一剑，速度奇快，金色的剑光在空中拉出一道狭长的黑色口子，而在他的身后，欧阳谷的身影恰好出现在那里。 那道身影被一斩两段，被黑色的裂缝吞没，少年没有停手，转身一步腾挪，脚下一溜，霎时退开数十米，紧接着一个猫转身，对着祭坛北侧的立柱又是一剑，欧阳谷一声闷哼，身影浮现，从石柱边跳开，回头一看，那足有两人合抱粗的石柱脆弱得就像嫩豆腐一样被砍成了两截。 “跑得倒是挺快。”少年轻轻弹着手中的剑，“不愧是亚洲最顶级的魔法特工，逃跑和潜行都是你最拿手的本事吧。” “哼，过奖了。”欧阳谷一抹嘴角，用虎口擦掉溢出的鲜血。 “哦？你觉得我在夸你？”少年脚尖轻点地面，提剑向他冲来，眼中流露出极度的自信，“只有老鼠才会把擅长躲躲藏藏当作优点。” 剑落，激起漫天烟尘。 少年持剑而立，身旁是滚滚黄沙，他笑着望着欧阳谷，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又欣喜，又有点失望：“与那个几乎没有战斗资料的废物相比，你才是我此行比较关注的对手，没想到是个只会逃跑的懦夫，有点扫兴……” 欧阳谷站在百米外另一根立柱的顶端，额上满是冷汗，少年的速度快到让他几乎没有施展瞬身术的空间，这人是和傅里叶一样的专精技击术的魔法师，目前展露出的实力和他们相近，但对方对他太了解了，他刚刚的佯攻和瞬身闪避的位置都被这家伙一眼看穿，这样打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 只能用时间魔法了吗…… 欧阳谷眼睛微眯，虽然那种禁忌魔法代价不菲，但这种时候也不能管那么多了，唯一的隐患，是他的熟练度还不够，战斗中万一出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你的话好多。” 少年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扭头一看，一只裹着厚厚冰甲的拳头带着银色的火焰就撞上了他的脸颊，他连人带剑一下子飞了出去，在空中接连几个翻滚，才摇摇晃晃地靠着一面土墙站定。 少年的左脸变得通红，仿佛被烫伤了一般，可却又有冰晶残留，看着极为诡异。 “你这小子……”他收起了先前玩味的笑容，金色的波浪从手里的长剑涌向全身，眸子里跳动着杀意，“上面让我务必把你的脑袋完整地带回去，我本来还想留你个全尸，现在看来，你似乎不是很想享受这份殊荣。”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刘烨散去双拳上附着的冰，对少年伸出大拇指，然后缓缓地转了半圈，用力地向下一指，“就跟夏天的青蛙一样聒噪。” “你挑衅我？”少年舔了舔嘴唇，嘴角挂起残忍的微笑，“我要把你切成碎块。” “挑衅？你是小孩子吗？”刘烨摇了摇头，无奈地一摊手，“在战斗中和敌人交谈，倒也不是不行，但那是有前提的。” 少年眉头一皱，刘烨似乎话里有话。 “那就是，你的敌人只有一个，而不是两个。”刘烨笑着伸出两根手指。 “什么！”少年猛地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缩，一条咆哮着的火龙已经撞上了他的后背，将他顶向了空中。火龙以音速飞了几秒后炸开，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橙黄色的鲜花。 “干得漂亮。”欧阳谷瞬身到刘烨身边，两人并肩而立，仰望着天空中的火焰。 “还没完。”刘烨叹了一口气，“他实力太强了。” “没事，至少他受伤了。”欧阳谷咧嘴一笑，“你这小子，真是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等我们活着离开这里，我请你喝咖啡，每种都点一杯。” “哈哈哈，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 “来了。”刘烨轻声道，凝望着天空，一道金色的光正朝他们疾驰而来。 “嗯，准备动手。” 少年在他们前方几米的位置落地，体外的金色焰浪比先前稍微黯淡了一些，但是没有明显的外伤。 “你们两个……”少年的身后，一个散发着紫色烟雾的铠甲武士渐渐浮现，他冷冷地看着刘烨欧阳谷两人，“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bqgxsydw.com 刘烨怎会容他完成术式，手中雪花飞舞，转瞬凝成一柄碧蓝色的冰晶长弓，弯弓如满月，一支魔法箭射出。 欧阳谷眼睛微眯，左手在地面上划了几下，同时右手魔杖挥舞，口中吟唱着晦涩的咒语，无数暗红色的细线从他衣袖中飞出，直奔少年身后尚未完全凝实的铠甲武士而去。 然而不论是刘烨的水晶箭还是欧阳谷的绞杀之线，都在触碰到紫色烟雾时无声无息地消解了，仿佛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一点点波纹。 “我被派来执行这次任务，是因为我的实力比你们高出不止一个层级。”少年的眼眶渗出鲜血，平添了几分疯狂的神态，“你们两个跳梁小丑，居然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是我小瞧你们了，这次我不会再犯错了。” 他抬起手，手里的剑忽地消失。 刘烨面色一变，一条金色的丝线朝他的脖子飞来，来不及闪躲，他只得硬接，飘飞的雪花在他面前迅速凝结成一面光滑的冰盾。 “冰雪魔法，莫非是《雪之歌》……”少年目光微凝，手中光影变幻，就要再度出手置刘烨于死地。 “你的对手可不止他一个。”欧阳谷闪到少年身旁，飞身而起，一膝盖踢在他的右脸上，少年单膝跪地一下子滑出去十几米远，到了欧阳谷原先站立的地方。 刘烨那边，冰盾和金色细线相碰，“砰”的一声，同时爆开，冰块溅了一地，细线也化作长剑再度回到了少年手中。 “我猜得果然没错，你这套术式对技击术无效。”欧阳谷咧嘴一笑，“所以你才转换了目标，想要迅速击杀刘烨而不是我，而且你这么急，想必你的身体也快要顶不住了吧。” “你……”少年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 “生气了啊，别急，我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欧阳谷指了指他脚下，“寥寥几笔，不成敬意。” “咔咔”两声，少年脚下的地面裂开，一道岩浆喷涌而出，刹那间吞没了少年的身影。 “就是现在！阿烨，动手！”欧阳谷一声厉喝。 “刷刷刷”三支冰箭射出，手里的冰弓散去，刘烨一个瞬身来到了岩浆柱上方，浑身银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眸子里闪动着冰蓝色的光芒。 少年用长剑外的金色焰浪抵挡着岩浆的身影在他眼中浮现，他大喝一声，体内魔力奔涌，飞身就是一脚。 欧阳谷瞬间停下术式，岩浆散开，少年瞳孔骤缩。 “砰”的一声，他被刘烨一脚踢上空中，恰好撞上迎面飞来的三支冰箭。 一箭、两箭，长剑终于撑不住了，从中间断成两截，最后一支箭成功命中了他的胸口，再一次的，少年消失在了天际。 “结束了吗？”刘烨落在欧阳谷身边，喃喃道。 “唉，好像还是没有。”欧阳谷轻叹一声，抬手指向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一抹黑。 “那只能晚点喝咖啡了。”刘烨挠了挠头。 两人开着玩笑，心里却是无比沉重，刚刚已是手段尽出，这人居然还能活下来，究竟怎么才能打败他？ “轰隆”一声，一个巨大的黑影蓦地坠落在地面上，把戈壁滩的盐碱地砸出一个数米的深坑，两人纵身一跃分别向两边跳开，纷纷审视着坑中之物。 那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型十字架，十字架正中有一朵银黑色的蔷薇花，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黑气，先前那名少年右手握着断剑，左手扶在十字架上，身上靛青色的礼服已经破碎不堪，浑身伤痕累累，蔷薇花上散发出的黑色气流萦绕着他，不断治疗着他的伤口。 “十字架，蔷薇花……”欧阳谷脸色微变，“你是‘黑色蔷薇’的人？” “黑色蔷薇？”刘烨想起来，不久之前在博云城的时候，欧阳谷好像提到过这个组织。 “呵呵……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记得‘黑色蔷薇’的名号。”少年沙哑地笑着，提剑慢慢抬起头，眼眶渗出的血淌满了脸颊，两只眼睛散发着淡淡的红褐色的光，眸子里透着疯狂，“没错，我们回来了。” 第五十六章 两败俱伤 少年手里的断剑被紫色的烟雾萦绕，他大张着嘴笑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疯狂，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刘烨和欧阳谷走来，身后的十字架微微发光，散发着强大的魔力波动。 刘烨皱了皱眉，和欧阳谷对视了一眼：先下手为强，还是静观其变？ 欧阳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少年微微低头，一舔嘴角，露出一口白牙，膝盖微曲，身形骤然蹿出。 刘烨和欧阳谷急急后退，但他此刻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太多，几乎是顷刻间就来到了两人面前，手中长剑的断口处紫色的烟雾迅速汇聚，凝结成一把狰狞的巨型刀刃，带着阴冷的邪力向两人的喉头袭来。 情急之下，欧阳谷手中的魔杖连连指地，一根根岩石地刺穿出，想要借此争取闪避的时间，可少年却不管不顾，任由岩刺划破他的身体，只一股脑地向两人冲来。 眼看着剑光就要落在两人头上，欧阳谷眸子里金光闪烁，倒映出一轮时钟的影子。 就在此时，刘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身后的立柱，完全是千场生死搏杀赐予他的战斗本能，他当即左手拉住柱子，借力一个回旋踢踢在了少年的小腹上，让他的身体一晃，刀光偏了半寸，堪堪从欧阳谷眉前掠过，削掉了他几根发丝。欧阳谷见状，眼里时钟隐去，趁机一把扯住刘烨，和那少年再度拉开了距离。 “呵呵呵……还要负隅顽抗，真是比蟑螂的生命力都要顽强。”少年阴笑着看着两人，猩红的瞳孔里散发着浓重的杀意。 “阿烨，我给你创造机会，你趁机攻击他的左翼。”欧阳谷眼睛微眯，轻声道，“他从刚刚开始，左臂就一直垂在身侧没有动过，即使是你飞踢他的时候，也没有抬起过。” “我知道了。”刘烨点了点头。 “务必小心，以他现在的状态很可能跟你以伤换伤，不要硬拼。”欧阳谷眼中流露着担忧之色，“没有必要一击分生死。” “小心！”刘烨一声低喝，晶莹的雪花在他们面前凝结成一面圆盾，远处少年的身影突然消失，转瞬间又出现在两人面前，长剑落下，冰晶四溅。刘烨的冰盾刹那间化为筛粉，巨大的反冲力把他弹飞出去，重重地摔在戈壁滩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坑道。 飞退中，欧阳谷一咬牙，左眼倒映出时钟轮盘，金色从他的瞳孔飞速扩散，短暂的冻结了时间，仅仅一瞬，他的眼里已经严重充血，暗红色侵入了他的视野。 顾不得此时自己身体的异样，欧阳谷咬牙挥动魔杖，对着凝滞在空中的少年刻下他所学最繁复的火焰阵列，转眼百笔，但他的左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周围的金色迅速褪去，时间再度流动。 “阿烨，快起来！就是现在！”欧阳谷一声大吼，体力不支跪坐在了地上。 话音刚落，少年身前浮现出一个赤红色的魔法阵，一只咆哮着的火焰雄狮从魔法阵中钻出直扑他的面门。由于阵列近在咫尺，少年躲闪不及，被雄狮一口吞噬。 刘烨身下水蓝色的光晕一闪而过，瞬身到了少年左侧，右手一招，雪花飞舞，一柄幽蓝色的冰晶长刀生成，对着火焰雄狮的腰腹部狠狠地斩了下去。 “不好。”欧阳谷面色一变，“阿烨，快退！” 已经晚了，刘烨全力一击怎能半途收回，不管欧阳谷发现了什么，他也只能咬牙斩下。可长刀未落，雄狮却已经被紫色的剑光撕裂，少年的身影从中穿出，迎着长刀就是一剑。 刀剑相碰，刘烨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胸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去将近百米，冰晶长刀断成两段，落在他的身旁。 “螳臂当车……”少年体外萦绕着淡紫色的雾气，他站在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上，身后是火红的夕阳，冷酷地凝视着倒在地上的刘烨，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刘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胸口火辣辣地疼，根本使不上力，这种感觉他无比熟悉，那是肋骨断裂的感觉，幻境中有胡渣男的酒可以救他，可现在…… “终于要结束了。”少年提着断剑逐渐走近，“你们拖得已经够久了，久到可以骄傲地把这件事写在你们的墓碑上。我允许你们记住我的名字，莫然，黑色蔷薇骑士团十二人之一，奉命来此，灭尤里乌斯家族，取你二人性命。” “可恶……”刘烨眼里露出绝望，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对了，枯木杖！ 刘烨右手微微发光，召出枯木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居然还没有放弃。”莫然呢喃着，提起断剑刺穿了刘烨的右手手掌，“你的魔杖再不凡，没有主人的魔力支撑，都只是一块烂木头而已，现在，你还有什么花招吗……” 刘烨一声惨叫，身体痛苦地颤抖着，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的大脑产生了短暂的麻木，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吗……”莫然一刀一刀地戳在刘烨的身体上，捅出一个又一个血洞。 “没有了吗……”少年手里绿光汇聚，凝成一把匕首，“那就让我，把你的头颅切下来吧。真是不明白，上面为什么要特意强调你的脑袋……” 匕首停在了刘烨眉间，少年瞳孔一缩，忽地向后跳开一段距离，刘烨的身前突然泛起一阵一阵黑色的涟漪，看上去极为诡异。 他的目光停在了刘烨手边的枯木杖上，正是那根古怪的魔杖在作怪，散发着一圈一圈的黑光。 loubiqu.net “你是不是忘了我。”欧阳谷瞬身到少年身边，手里握着一把血色短刀，毫不犹豫地捅穿了他的胸口，“浪费机会的人是会被上天惩罚的，像我这样的庸才，能活到现在，靠得就是我能抓住每一次杀死敌人的机会。” “你！”少年身体僵硬动弹不得，欧阳谷的魔力正在他体内肆意破坏。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欧阳谷咧嘴一笑，将体内剩余的魔力毫无保留地向血色短刀倾泻，“好像叫，叫什么然来着？不好意思，我从来不记死人的名字。” 话音刚落，少年便被一道强烈的冰雪击飞出去，欧阳谷回头一看，刘烨低着头站了起来，左手对着这边，掌间闪耀着冰蓝色的光。 那名自称莫然的少年趴在戈壁滩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气绝了。 “没事就好。”欧阳谷松了一口气，走到刘烨身边，把他的右臂扛在肩上，“走吧，我们回家。” 刘烨上下牙齿打着架，他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右手心更是被贯穿，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走？”远处，那名少年竟然又站了起来，“你们觉得这样就结束了吗？” 欧阳谷扛着刘烨转过身，凝视着摇摇晃晃站着的莫然，心里一沉。 没有人能在那样的伤势下活下来，这怎么可能…… “你害怕了？”少年缓缓把胸口的血色短刀拔了下来，舔了舔刀口的血，“的确，这样的伤势下，没有人能活下来，但是，那不包括我。” 少年大口喘着气，他右手一抬，远处的巨型十字架飞来，落在他的身边，大团大团的黑雾钻入他的伤口。 “完不成任务的话，我也不可能活着回去……既然如此，哈哈哈，我一定要拉你们下水。” 他惨笑着，身体剧烈地颤抖，头发转瞬间白了一半，但诡异地长长了一大截，从短发变成了齐肩长发，左黑右白，鲜明的色差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感。 “我不明白这个阵列的原理，但按照团长的说法，它能让我短暂的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少年身上的能量波动愈发恐怖，“与其死在地牢里，还不如战死在这里。” 欧阳谷脸色难看，扛着刘烨向外奔逃，但他的身体也到了极限，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这个叫莫然的家伙此刻身上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他此前展现出的力量，欧阳谷从来没见过这么狂暴的魔力风暴，他的绝命一击究竟会有多大威能，谁都不清楚，欧阳谷不愿去赌，也不想去赌，他到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带着刘烨跑，跑得越远越好。 “这是……”少年的脸上露出痴迷之色，“我明白了……” 他向刘烨和欧阳谷的方向遥遥一指，转眼间天塌地陷，一颗巨大流星坠落在两人的位置，随后是数米粗的闪电，然后是喷涌而出的岩浆，紧接着是大地震，戈壁滩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两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哈哈哈……原来如此……”少年眼里神采褪去，他无力地跪下，然后趴倒在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呼——呼——”刘烨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面前悬浮着枯木杖，微弱的绿光形成光幕笼罩着他们，欧阳谷昏倒在一旁，刚刚他们两人快要被各种术式吞噬的时候，一阵清凉突然涌上心头，条件反射般地他就举起枯木杖挡在了头顶，没想到这无心之举竟然救了两人一命。 只是，这里是哪里？他扭头看了看四周，两人顺着地缝落下来的地方居然是一片相当开阔的空间，但是这里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 第五十七章 远古遗迹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刘烨觉得自己又有些力气了，便扶着岩壁拉着欧阳谷站了起来，他不清楚外面那个家伙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但威廉是死在弓箭之下，说明敌人不止一个，继续留在这里也许会有危险，必须尽快离开。 可他现在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靠着岩壁慢慢地往前挪。刘烨监视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身上到处都是贯穿伤，右手手心的血虽然止住了，但仍然使不上力，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但所幸没有伤到肺部，还能正常呼吸。与他相比，欧阳谷的状态要好得多，只有左眼淌着血，其他地方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还昏迷着。 “冷静，冷静下来。”刘烨不停对自己说着，现在史密斯生死未卜，欧阳谷昏迷不醒，他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成功逃脱为止。 他抬起左手，魔力交织成一个六角形的阵列，凝结出一枚温黄的光球悬在身前，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这里似乎是一个地下洞穴，顶上挂着很多钟乳石石柱，尽管很不明显，但地面上有人工雕琢过的痕迹，一路向下延伸到洞窟的深处。 刘烨抬头看了看，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已经被岩石堵死，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原路返回恐怕很困难。 只能往前了。 他伸手召回枯木杖，咬着牙忍着痛，背着欧阳谷吃力地靠着墙一点一点往洞穴深处走去。 走了很久，刘烨听到隐隐的水声从前方传来，而且两旁的石壁上也逐渐变得潮湿起来，他心里一喜，精神为之一振。 如果这里有地下河，顺着水流走应该就能找到出口。 想到这里，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哗——哗——” 前面是个拐口，水声越来越响，仿佛已经近在咫尺。 他兴奋地一个箭步转过身，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水声并不是地下河传出的，而是一个氤氲着幽蓝色雾气的喷泉。 这是一尊大约有三米高的圣母像，手里抱着的却不是婴儿，而是一个图案精美的陶罐，涓涓的水声正是陶罐中流下的泉水发出的，泉水落在圣母脚下的池子里，不断形成幽蓝色的雾气。 刘烨扶着欧阳谷靠着喷泉的底座坐下，这种雾气似乎有止痛的功效，他们来到这里不过片刻，身上的伤势就比先前要好了一些。 既然水雾有效，那泉水会不会效果更强一些？ 想着，刘烨伸出左手去捞池子里的水，但却抓了个空。 “嘶——”他把身子靠在池子边沿上，石头碰到断掉的肋骨，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探出头去，刘烨在池子里看到了自己明晃晃的倒影，脸上满是血污，写满了疲惫。 明明有水，为什么刚刚没有捞到？ 他觉得有些奇怪，又伸出手去，向池水中一探。 手没入水中的地方，清晰地泛起了一阵阵涟漪，但却没有水的触感，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摸到一样。 他试着捞了一下，可掌心托起的水一离开池子，就化成雾气散开了。 犹豫了片刻，刘烨把右手浸入了池水中。 虽然有点冒险，但他赌对了，右手掌心里那骇人的血洞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而且毫无痛苦。 很快，右手的伤势复原，刘烨望着清澈见底的池水，心里马上有了决断。 他一个翻身，躺进了池子里。 “咕噜噜。”刘烨口里呼出一串气泡，这个池子非常浅，大概只有半米的样子，石壁上写着古老的文字，他不认识，但能够感受到文字中洋溢着活跃的魔法力量。 “不知道这里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刘烨左右看了看，突然发现在刻满了古文字的池底边缘，竟然有一块破碎的黑布。 布条的材质很特殊，不像常规材料。 布条上沾染着血迹，还没有被水泡开，显然在刚刚留下的，难道是史密斯？刘烨皱着眉，这个消息喜忧参半，如果是史密斯刻的，那么好消息是他还活着，坏消息则是追杀他的人也可能来到了这里，那人能一箭射杀和史密斯同级的威廉，还能把史密斯逼到这个地步，以他和欧阳谷的实力，说不定不仅帮不到史密斯，反而很可能会成为他的累赘，甚至成为敌人要挟他的筹码。 而如果不是……那么对方是敌是友也仍未可知，贸然去找，恐怕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果就这样不管……刘烨闭着眼睛浮在水中，身上的伤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好转。 “哈，呼——”他钻出水面，伤势尽复，翻出池子，轻柔地把欧阳谷的左脸浸入池水中。 不多时，欧阳谷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刘烨松了一口气。 “额……”欧阳谷揉了揉左眼，还不太习惯这里的光线，“这里是？” “我也不知道，但这池水治好了我们的伤。”刘烨拍了拍池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欧阳谷打量了一下那尊高大的圣母像，眯着眼睛盯着她手中的陶罐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认不全。” “对了。”刘烨一拍脑袋，“池子的内壁上刻着很多古文字，我不认识，你可以看看。” “古文字？这我还真的知道一些。”欧阳谷挤出一个笑容。 然而，当两人探入池水中一看，满壁的文字竟然都消失了，只有那行歪歪扭扭的英文还在。 2kxs.la “怎么会没了？” “也许是某种一次性的咒语，这池水如此神奇，是消耗性物品也不奇怪，不过，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在池底捡到的……是史密斯吗？” “有可能，这代表着他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需要帮助。”欧阳谷沉思了一会儿，说，“但还有一种更坏的可能。” “更坏的可能？” “嗯，这是他的敌人故意留下的，是想要引我们前去自投罗网的陷阱。” 刘烨眼睑低垂，抿了抿嘴，说：“那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吧。” “那是当然。”欧阳谷咧嘴一笑，一把拉起刘烨，“不能因为危险就忽视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既然他求援，我们一定要去救他。” 刘烨盯着他的眼睛，重新看到欧阳谷那自信清澈的眼神，不禁一声轻笑笑出声来。 “怎么？被我的笑感染了？” “差不多吧。”刘烨笑着向喷泉另一边走去，“那就走吧，抓紧时间。” 欧阳谷轻抚了一下脸颊，跟了上去。 圣母像的身后是一道长长的台阶，螺旋着向下延伸到黑暗中。 刘烨心念一动，控制着光球缓缓向前，两人顺着台阶一路下行。 不多时，下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他静静地低着头立在路当中，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好像在祷告一样。 刘烨和欧阳谷小心翼翼地摸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那只是一尊塑像，是一个流泪的女子，戴着头巾，面露悲戚之色，刻得栩栩如生。 “塑像？”欧阳谷皱着眉蹲下，探查着雕像的底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看上去没有移动的痕迹。”刘烨望了望雕像身后，没有拖拽的印痕。 “这才是更让人感到不安的地方。”欧阳谷揉了揉眉心，“没有人会在这里雕一尊塑像，如果它不是被人搬来的，那么……” 刘烨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你是想说，它是自己走过来的？” “哈哈哈，看你吓的。”欧阳谷笑得前仰后合，“放松点，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再说了，你是魔法师啊，还怕鬼？” 刘烨嘴角抽了抽，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让欧阳谷一直昏迷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欧阳谷摆了摆手。 刘烨轻哼一声，闷头往深处走。 跟上苦着脸的刘烨，欧阳谷又回头望了望那尊横在路中的塑像，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雕像的脚。 底部的边缘有些模糊。 又走了很久，两人才终于来到了开阔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前方不远有一团不断变换颜色的光晕，但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刘烨控制着光球转了一圈，试图摸清周围的地形。 “阿烨，你这效率也太低了吧。”欧阳谷笑着一咬舌头，抬手唤出自己的魔杖，对着前方的黑暗一指。 一道绚烂的火光蹿出，回旋着缠绕在岩壁上，飞快地向上延伸，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深谷，青绿色的岩壁上生着不少石花，东一团西一簇的，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颜色各异的光。 两人面前是一座狭窄的石桥，仅有一根瘦得可怜的石柱支撑着它，石桥下方几十米外是看不出深浅的水池，一道瀑布从左手边的石壁上的铜色鹿首中喷出，落在桥下的池子里，溅起白色的水花。石桥的另一边有一扇紧闭的石门，石门上刻着一个蓝色的图案，一个月亮图腾中围着一朵盛开的花，而在石门向上五十米外的地方，一块垂挂着的巨型岩石好像一匹昂首狂嘶的野马。 石桥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文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停变换着光彩。 “Mondo di specchio”欧阳谷轻声念着石碑上的字，眉头微蹙。 “什么意思？” “意大利语，镜世界。” 第五十八章 镜面世界 “镜世界？”刘烨抓了抓耳朵，“什么意思？” “鬼知道。”欧阳谷呼了一口气，“不过，都来到这儿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一闯。” 两人走上石桥，对面石门上蓝色的灯笼图案一闪一闪发着幽暗的光，刘烨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莫名地觉得有些头晕。 随着两人离对岸越来越近，那扇石门竟然自己缓缓地打开了，石门背后是刺目的白光，什么都看不清。 欧阳谷回头望了刘烨一眼，毅然决然地走进了石门之后的世界。 刘烨眯了眯眼，跟上了他。 白色的光芒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个阔别多年的地方。 从一楼一直延伸到顶楼的爬山虎。 茶褐色的窗帘，连排的木桌，一眼望不到头的书架。 博古大学的校图书馆。 桌上的电子笔斜斜地横在电脑屏幕上，垒得比人脑袋都高的书本安静地挡住了窗户里透过来的，温暖的恰到好处的阳光。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楼下的花园里有几对情侣正在聊天，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从脸上的笑容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幸福。 还有……不远处，因为带吃的进图书馆被管理员发现，正在低头挨训的陈思允。 这家伙，总是这样，屡教不改，弄得图书馆里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味道。 刘烨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掐了大腿一下。 这一定是个梦。 钻心地疼。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眉头微蹙，尝试调动起体内的魔力。 没有反应。 “唔，你睡醒啦？这一觉你可是睡了好久，昨晚又熬夜了？”一个干净，脆生生的女声响起。 这熟悉的声音是…… 刘烨缓缓抬起头，正视前方。 就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的位置，坐着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人，一个他十年未见的人。 白衬衫，格子裙，灿若星辰的灵动双眼，微微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初雪般的皮肤，还有轻轻晃动着的马尾辫。 一如从前，一如初见。 “百里茗……”刘烨喃喃自语，眼泪盈满了眼眶。 欧阳谷行走在沙漠里，凝望着前方连绵不绝的沙丘。 骄阳似火，空气被炙烤得犹如蒸笼里冒出的热气一般烫人，黄沙泛着耀眼的金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迈过石门的那一刹那，他就来到了这片沙漠之中。 这个地貌？难道自己被传送到了中亚？可自己刚刚没有感受到任何空间波动。 还有，刘烨呢？他现在在哪？ 走了约莫一刻钟，欧阳谷来到了一座小镇，打量了一下小镇上建筑的建筑风格，城内多为土黄色或红棕色的圆顶屋，还有一间清真寺。 应该是中亚没错，但不知为何，欧阳谷总觉得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他曾经来过这里一样。 然而奇怪的是，小镇上的人见了他都绕着走，即使是他主动上前搭话，也都摇摇手迅速避开了。 沉思了一会儿，欧阳谷在街上找了一间小酒馆，想要打听一下小镇的具体情况。 他一进门，原本人声鼎沸的酒馆，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欧阳谷皱着眉，这个小镇似乎很抗拒外来人。 他站在酒馆门口，酒馆里的人都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所有人都用头巾遮掩着相貌，只露出眼鼻。 欧阳谷浑身肌肉绷紧，眼下的场景让他感到非常不安，犹豫了片刻，他拉开背后的门，退了出去。 他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发现酒馆里的人都还在看着他，戴着各色头巾的脑袋齐刷刷地朝向他这边，这个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看来是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欧阳谷眼角跳了跳。 直接向镇子外走吧，还得去找刘烨。 以他的身体，就算几天几夜不吃东西也没事，凭借空间魔法，这段时间足以支持他横穿整片中亚了。 平复了一下心跳，欧阳谷大踏步地走进了漫天黄沙之中。 没有走多久，欧阳谷的前方就又出现了建筑的影子，虽然在风沙中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但可以看出那是个镇子，而且有人在来来回回地走动。 欧阳谷心里一喜，脚下的步子不禁快了些。 然而走出去不到一百米，他又停下了。 抠了抠耳朵，欧阳谷“嘶”地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着镇子的方向。 这是他之前离开的那个小镇。 怎么可能？欧阳谷皱着眉咬了咬嘴唇。 以他的魔法造诣，迷路简直是天方夜谭，哪怕是在沙漠中。 如果说是有人为布置的干扰结界，为什么自己一点感应都没有？难道布置结界的人实力远超自己？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小镇上的人的表现都很奇怪。 沉思了一会儿，欧阳谷扭头就走，他决定再试一次。 …… 初升的月亮挂在山顶上空，虽然有些苍白，但每一刻都在变得明亮。 沙丘被月光染成了银白色，绵延不断地延伸向远方。 夜里的沙漠和白昼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冰冷如雪原，一个炽热如熔炉。 欧阳谷坐在沙丘上，遥遥地望着前方灯火点点的镇子，头顶是苍白的云。 又回到这里了，这是第七次了。 欧阳谷半眯着眼仰望着天空，这个地方果然有结界。 突然捂着嘴打了个喷嚏，他惊异地咳嗽了一声，用手扇了扇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有魔力保护，自己应该感觉不到这点温度的变化才对？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尝试引导起体内的魔力。 右手一抬，一个四方形的暗红色魔法阵在他面前旋转着浮现，一条丈许长的火龙咆哮着从阵列中飞出，盘旋着萦绕在他身边，然而它的身形要比之前几次欧阳谷召唤出来的虚幻了许多。 xiashuba.com 欧阳谷面色微凝，伸手用力抚了一下火龙身上的火焰。 被指尖撩断的火苗并没有消失，而是袅袅地向天空中的月亮飞去。 欧阳谷舔了舔牙，揉了揉眉心。 能自主吸收魔力的结界，问题变得有些棘手了。 “怎么，走不出去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近在咫尺。 欧阳谷双手拍地，两道狂风卷起无数黄沙向身后扑去，同时向前一跃，在空中转过身子，向坡下倒滑而去，脚尖在沙丘上拉出长长的两道印子。 凝视着前方的滚滚沙暴，欧阳谷心脏狂跳不已。 能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又一个不逊于先前黑色蔷薇那个家伙的魔法师。 这次没有了刘烨的帮助，独自面对这样的强者，自己能成功脱逃吗？ “哈哈哈……你这小子，警觉性倒是挺高。放松点，我不是你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一个高大的身躯从沙暴中缓步走了出来，他也戴着头巾，只露出一双大的像铜铃的眼睛。粗布装的缝隙里可以看到他爆炸性的肌肉。 欧阳谷冷冷地看着前方的大汉，他不会轻易相信对方说的话，但既然对方愿意谈谈，他倒也不会冒然动手拼个你死我活。 “你是什么人？” “哈哈，这个，一会儿再告诉你。”大汉双手一合，往前一送，蔚蓝色的光点在他面前汇聚成一张小镇的立体地图，他朝欧阳谷勾了勾手说，“看看这个？” “这是……小镇的地图？”欧阳谷凝神望了望，“你的意思是，要想离开这里，要从小镇内部下手？” “聪明。”大汉的眼睛炯炯有神，“要想离开，得去这个地方。” 他伸手指向小镇镇中心：“镇长的家里。” “镇长？为什么要告诉我。”欧阳谷揉了揉眼角，“以你的实力，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话不能这么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大汉伸手一抹，地图消失，“这个结界的强度你也应该有所了解了，布置之人绝非易与之辈，我们也不愿独自对上这样的敌人，你实力不弱，所以希望你能够出手相助。” “我们？”欧阳谷眼睛微眯，对方并不是单独行动，而是一个组织。 “嗯，我们一共有十一个人。” “十一个人？”欧阳谷微微昂起头，“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你们有跟我合作的理由。” “我说是因为看你面善，你信吗？”大汉呵呵一笑，但是有头巾遮着，只听得到他的声音，看不见表情，“你的火焰魔法我看着很眼熟，我想也许你和我们队里的一个人有些渊源也说不定。” “渊源？”欧阳谷眉头微蹙，他的火焰魔法是从父亲那儿学的，虽然这么多年修改了不少，但大体上仍然是类似的，莫非对方队伍中有人跟父亲有关？ “我答应合作，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你又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哈哈，爽快。”大汉拍了拍手，一把扯掉头巾，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我们的组织名字你一定听过，本人托古斯通，隶属于亚洲魔法协会直属特殊组织，世纪晨曦。” 第五十九章 重新来过 刘烨拉着百里茗的手一路跑出图书馆，来到馆外的小花园里。 他扶着膝盖，靠在粗壮的紫藤上喘气，百里茗看着他，一副想笑又笑不出的表情。 1200ksw.net “喂，你怎么啦？” “呼——呼——”刘烨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抱住了百里茗，把她深深地揽进了怀里。 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茶香。 “你在干嘛~这里还有人啊！”百里茗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像刚刚成熟的樱桃，她一把推开他，右手贴上他的额头，“怎么回事啊？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刘烨看着她一本正经担心的表情，很想笑，但是鼻头酸酸的，笑不出来。 明明是个早晚要醒的梦，即使清楚地知道这里只是环境，但不知为什么，竟然生出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我该醒了。”刘烨满怀留恋地看着一脸疑惑不解的百里茗，“还有人等着我去救，我必须要走。” “你在说什么呀？你作业还没做完吧？下周就要交课题报告了。”百里茗微微噘着嘴。 刘烨笑着抿了抿嘴，扭头朝一旁的石柱上撞去。 死亡应该是最快摆脱幻境的方法之一了。 但是他并没有从幻境中醒过来，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校医院的脑科病房里。白窗帘白床单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百里茗坐在床边，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迷惑地看着手指上连着的心电图导联器，刘烨心里一咯噔。 怎么回事？没有醒？ 此前的冰雪幻境也无法靠死亡脱离，也许这里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刘烨感到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你醒了？不是我说你，小伙子，你才十六岁，怎么这么想不开。”一个秃顶的中年医生拿着表走了进来，他站在刘烨床边，一推眼镜，嘴里碎碎叨叨地念个不停，“你说你，作为百人计划里的学生，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对得起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培养你的学校吗？退一万步讲，你对得起在这里不眠不休陪了你两天的那个小姑娘吗？” 刘烨眯了眯眼，这个医生和陈思允是老熟人了，都是一个项目组的成员，一直听陈思允说他怎么怎么烦，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真人。 “李医生，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这辈子来不及了，下辈子我一定还。”刘烨双手合十，向秃顶医生低头忏悔，“以后我一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些，年纪轻轻讲话倒还一套一套的。”李医生把手里的表格递给刘烨，“签个名，下午你就可以走了。” 刘烨接过表格，是一份病历单，诊断结果是中度脑震荡外加少量的颅内出血，而落款日期是…… “2155年3月23日？”刘烨摸了摸鼻子说，“今天是3月23日？” 迷糊烤肉事件的发生时间是2155年3月22日，他绝对不会忘记的一天。 “你连日期都不记得了？”秃顶医生皱着眉撇着嘴说，“看来实际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李医生，你确定吗？”刘烨有些激动地拉住了他的袖管，“今天真的是3月23日？” “是，的确是。”秃顶医生挣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秃头，语气沉重，“你下午还不能走，院里得重新给你进行一次伤情鉴定，再做一次全身检查。” “这……不用了吧李医生？”刘烨轻轻地搓了搓脸颊，“我只是问了问日期。” “不行，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秃顶医生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的脑袋可金贵了，一旦出什么问题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呃——”刘烨看着秃顶医生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啦，叹什么气。”百里茗轻推着刘烨靠在她刚刚垫起来的枕头上，“多休息休息也好呀，你不是被那个课题弄得焦头烂额的，整天睡不好吗？正好趁此机会睡个够，把之前欠的觉都补回来啊。” “诶，你醒了……”刘烨目光复杂地望着她，在真实世界里，这个时候的百里茗应该已经“确认死亡”了。 “我早就醒了，一点都不困，只是一直没说话。”百里茗浅浅一笑，掩饰着压抑不住的哈欠，眼里闪动着泪光。 “你呀……”刘烨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哈欠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说自己一点都不困。” “那是眼睛有点涩，喂，我问你，为什么要去撞石头？”百里茗掰开他的手心，轻轻地在里面画圈，“是压力太大想不开吗？” “这个……”刘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该怎么解释呢？说这是个幻境，你是虚假的？还是说自己只是一时冲动想自杀？ 见鬼，到底该怎么出去啊！ “百里茗，刘烨。” 一个瘦瘦的男生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棱角分明的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他个子不高，但眼神锐利，盯着人的时候有一种锋芒外露的感觉。 “李文清？你怎么来了？”百里茗眨了眨眼，问。 刘烨抓了抓眉心，这是刚刚那个秃顶李医生的儿子，计算机系的李文清，同时在修三个学位，和他以及陈思允同龄，小小年纪在学术圈就名声远扬，但是却没有入选百人计划，相反，各方面都比他差一点的刘烨竟然入选了，为此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愤愤不平。 “我来看看他。”李文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刘烨额头上的淤青，“如果脑子撞坏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名额空出来。” “放心，如果有名额空出来的话，一定会是你的。”刘烨毫不示弱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是是百人计划的名额，还是监狱的名额，那可就不一定了。有的东西本就不属于你，永远也不会是你的。” “哼，我走了。”李文清转身走出了病房。 刘烨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虽然李文清这人才华横溢，但既然处处针对自己，那他自然也不会温柔以待。 还有一点原因。 刘烨转过头，对上百里茗托着腮投来的温柔如水的目光。 李文清喜欢百里茗。 “好了，没有别人了，告诉我吧，到底为什么——要撞石头？”百里茗说完咬了咬舌尖，扯了一下刘烨的腮帮子。 “痛痛痛……”刘烨揉了揉脸，“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之后十年的事情。” “十年之后？”百里茗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刘烨不想说，就算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咦——”百里茗微微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越凑越近。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温热的鼻息，刘烨一边缩着脖子，一边不禁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难道这不是幻境而是真实？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所有那些魔法那些冒险，才是自己睡梦中歪歪出来的幻想。 “你是不是在梦里把我甩了啊？说实话。”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刘烨梗着脖子勉强地笑着，他的后颈已经靠在了床板上，退无可退了。 “嗯——那你为什么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我这么激动？”百里茗故作怀疑地看着他，几秒之后突然自己笑了出来，“还是说，是我甩了你啊？”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刘烨撇了撇嘴，这样的对话真是令人怀念。 “哈哈哈，好好好，我想点好的。”百里茗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向病房门口走，“你醒了，我也该去上课了，请了两天假，有好多进度要补呢。” 刘烨挠了挠头，的确，虽然百里茗不是百人计划的一员，但是一直很努力地维持着极高的绩点。 “对了，等你出院了，我们出校吧。”百里茗倚着门边回头一笑，“先去逛街，然后去迷糊烤肉吃晚餐，最后去看电影。” “迷糊烤肉……”刘烨犹疑了一下，“好。” “嗯嗯，那我晚上再来看你。”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刘烨一个人了。 他凝视着前方，陷入了沉思。 当务之急，是确认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他很难相信过去那十年的消极堕落和这三个多月的奇幻经历只是一场午睡的梦，但现在面前的世界同样真实得令人难以怀疑。 而且，他隐隐地觉得，自己心底更希望看到的，也许是现在这个世界。 如果，如果真的是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呢？ 那个噩梦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一次一定会有所不同！ 刘烨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刺激自己清醒过来，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绝对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里一定是幻境，史密斯生死未卜，欧阳谷也不知在何处，自己必须尽快找到脱离的方法。 只是，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比如何呢……刘烨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地呼出。 如果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啊。 第六十章 十五年前的小镇 欧阳谷凝视着这张熟悉的脸，尘封已久的记忆逐渐解开了封印。 托古斯通，傅里叶的亲叔叔，上一代银焰魔法技击术的传承人之一。 这么说，这里不是现实，是……幻境？但是，是什么时候？ 欧阳谷心中思绪翻飞，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叔叔……”他喃喃道。 “叔叔？你这可把我喊老了。”托古斯通眯着眼笑着说，“我看你也很眼熟，我有一个很优秀的后辈，他长大了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 “不，我们不认识。”欧阳谷整顿了一下心情，波澜不惊地回应道，“而且，他会比我优秀得多。” “哈哈，借你吉言了。”托古斯通重新围上头巾，“我先走了，还有些事要处理，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住在小镇最南边。” 欧阳谷点了点头，目送着托古斯通离开。 既然托古斯通叔叔在这里，那么其他人应该也在附近才对…… 沙漠，小镇，全员到齐…… 他眯了眯眼，悄悄藏起眸中泛起的泪光，走下沙丘，向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十五年前世纪晨曦全军覆没的小镇，他曾经来过这里，在几年之前。 小镇最南边，世纪晨曦全员居住的小屋。 “是你？你去哪儿了？”托古斯通推开门，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见到是他，又把剑收了回去。“这么久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托古斯通扭头望去，那是一个眼睛幽蓝的长发女子，气质典雅，目光清冷。 “今天镇上又来人了，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给他提供了一些情报，有真有假。”托古斯通淡淡一笑，“我想，也许他能给我们带来帮助。” “帮助？”里屋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他身材魁梧，穿着紧身衣，一身健美的肌肉凸显得淋漓尽致，“你也太冒险了。” “不用担心哥哥，我看人很准。”托古斯通伸了一个懒腰，摘掉头巾，脱掉厚重的外套，露出一身白衣劲装，他在腰间束上了一条黑色腰带，“唐明梓曾默成他们三个还没回来？小镇周边已经探查了好几次？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难道有什么新的发现？” xiaoshuting.org “没有。”有着幽蓝色眼睛的长发女子摇了摇头，“明梓和默成夫妇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那慕云风他们四个呢？”托古斯通眉头一皱，“他们潜入镇长家，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慕云风倒是传了一点消息回来。”金发男子一抬手，三人面前浮现出一块石头的虚影，石头半块埋在沙子里，正中心有着一副玄妙的图案，“这东西好像就在镇长家里的某个地方，但是不是很好找，他们还在查。” “那就继续等吧。”托古斯通走到沙发上坐下，“嫂子呢？还在休息？” “嗯，她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金发男子半低着头，眼睑微垂，“这可不是个好时候……” “放松点大哥，我们全员出马，还有什么做不成的。”托古斯通笑着安慰他说。 “我还是不放心，沈青霜，你去周围找找明梓他们吧。” “好。”长发女子点了点头，手里长剑化作玉笛收在腰间，抬手推门走了出去。 金发男子微微颔首，走入了里屋，留下托古斯通一人在客厅守候。 欧阳谷在小镇的各条街道上游荡，每一条道路都完美地和他记忆中相映衬，几年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座小镇空无一人，已经是一座死城，没想到十五年前竟然如此热闹。 “这里，在这座小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欧阳谷顺手摸来一条围巾绕在脸上，遮挡飞舞的黄沙，目光阴沉如水，“这次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追查这件事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能有一个结果了吗？他一直不相信协会的调查结果。意外？以他们的能力，暴露一个人可能是意外，怎么可能全员暴露？而且无人生还。 一定是个阴谋，针对世纪晨曦的阴谋。 但是幻境中的真相，真的可以作数吗？ 几条街区之外，一个穿着白红相间的连衣裙女子单手扶在一座民房的圆顶上，遥遥地望着人群中的欧阳谷。 “他是什么人……”她喃喃自语，“情报中并没有他，难道还有势力想要插足？” 欧阳谷摸了摸下巴，现在该去哪儿呢？ 直接去镇长家？不行，太危险，没有任何情报就贸然闯入是不明智的。 那，去找世纪晨曦的人？欧阳谷揉了揉眉心，这应该是正确的思路，可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尤其是自己的父母。 小镇中心，镇长家中。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建筑，最多比周边的民房看上去要稍微华丽一点，然而，门内门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慕云风夫妇和欧阳林夫妇虽然早在潜入前就有所猜测，但却没想到镇长家里竟然会有如此恢弘的空间魔法，小小的一间宅子，内部竟然比整个小镇都要大得多。 慕云风夫妇白衣无暇，欧阳林夫妇黑衣如墨，四人站在沙漠中，头顶乌云密布，不时有银色的闪电划破长空，惊雷的爆响紧随其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漠之上，有着数不尽的黑色龙卷风，嘶吼着将黄沙抛上高空。 静心感受着漫天飞卷的黄沙中传来的魔法波动，慕云风把成功潜入的消息传回了据点。 “这种程度的空间魔法，我只在严先生的手里见过。”欧阳林站在慕云风身边，看着这片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的沙漠，感叹道。 “这次要我们全员尽出，不是没有道理的。”慕云风迎风而立，一身白衣随风飘动，淡金色的光悬浮在他四周，“你们往西走，我和晴岚往东，一有情况立即联络。” “没问题，淑茹，出发。”欧阳林淡淡一笑，拉起妻子的手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前方的风沙中。 “晴岚，我们也走吧。”慕云风温柔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妻子。 汪晴岚点了点头，明眸皓齿，浅笑嫣然。 “世纪晨曦，无往不利。”欧阳林的声音从身后遥遥地传来，“回去之后一起给诗岚过生日啊。” 慕云风转头撇了一眼身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 云端之上。 一个黑衣青年端坐在空中，奇怪的是，他的相貌时而模糊时而清楚，似乎很不稳定。在他的袖口和领口都纹着一枚银白色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还有一朵黑色的蔷薇花。 他的双眸泛着深紫色的光芒，看破厚厚的黑云和遍地的龙卷风，冷漠地扫视着下方分头行动的四人。 “一、二、三、四，世纪晨曦……”他轻声念着，嗓音是与外表不符的苍老，十分沙哑，“真是悲哀啊，如此多的青年才俊一次全折损在这里，就不觉得可惜吗？” 黑衣青年的隐蔽措施做得实在太好，以至于慕云风等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寻找这次任务的目标上。 一枚在现有魔法体系之外的阵列。 谁先得到它，研究它，谁就能在短期内习得一种无人能够破解的魔法。 这对任何一个组织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魔法协会这次委派给世纪晨曦的任务，就是在其他组织之前找到这枚阵列，得到它，或者摧毁它，总之不要让它落入别人的手中，以免打破世界的平衡。 他们率先来到这里，发现这个极度排外的小镇上几乎人人都会魔法，经过调查，他们认为是那枚阵列的力量在起作用。 可以肯定，作为小镇的管理者和最强者，镇长掌握着那枚阵列的可能性非常高，而且他不允许镇上的人外出，外部的沙漠中又布置着强大的结界，实力不足的人根本无法走出这个小镇，于是不论是否自愿，所有的外来人都被留在了这里。 种种迹象表明，他一定有着不愿外界知道的秘密。 然而他们遍寻整个小镇，却没有发现镇长的踪影。 迫于无奈，他们只得潜入了这里。 没有人想到，这本就是一个陷阱。 作为名声与实力直逼当年盛极一时的“mirror”的组织，所有对魔法协会不满的人都将他们视为了眼中钉。 要推翻魔法协会，必须先铲除世纪晨曦，几乎是整个魔法界阴暗面的共识。 那名声音苍老的黑衣青年静静地盘坐在云层上方，没有急着对慕云风四人动手，他还在等上级的指示。 作为蔷薇骑士团的副团长，他的上级只有一个人。 既然他还没有发话，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第六十一章 对不起，你不是百里茗 刘烨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被迫接受了好几次全面检查，才被陈医生从医院里放了出来。 出院的时候，百里茗来接他，穿的仍然是那套白衬衫格子裙的衣服，刘烨看她眯着眼睛站在阳光里，闪闪发光的，就像一个小金人一样。 好不容易摆脱了李医生的絮絮叨叨，刘烨一出校医院的门就感到松了好大一口气，终于能正常的生活了。 “走吧。”百里茗浅浅一笑，自然地拉过刘烨的手。 刘烨眼睑低垂，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热，心里面百感交集。这个幻境已经持续了三天了，但一点不稳定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愈发地真实，真实到让他逐渐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才会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魔法。 “你相信魔法吗？”两人手牵手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漫步在枫树的绿阴里，刘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就是说出了口。 “魔法？”百里茗微微抿着嘴，有些讶异地看着刘烨，“相信啊，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有魔法也一点都不奇怪吧。” “相信啊……”刘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如果有机会，你想学吗？” “嗯？你怎么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当然想学啊。”百里茗瞪大眼睛看着他。 “没事，脑子撞坏了。”刘烨拍了拍额头，主动转移了话题，“我们出校吧，之前不是说要去迷糊烤肉嘛，很久没见大叔了，去看看他。” “你不是和那个大叔一直不怎么对付吗？”百里茗斜着眼睛，瞳孔里透出怀疑，语气担忧，“难道这么一幢，你的脑袋真的出问题啦？” xiaoshuting.org “你就不能盼点好的。”刘烨白了她一眼，“我虽然不是很喜欢那个大叔，但是那是因为你在那儿工作，不是因为他人有问题。” “真的，真的没有坏吗？”百里茗把右手贴在刘烨额头上。 “坏了。”刘烨撇着嘴说，“完蛋了。” “坏了也不一定是坏事呀，这样你就不用参加那么多的实验了，也可以不用那么累。”百里茗扭头看向一旁的草坪，自动水龙头正旋转着给草地浇水，“我想，以我的能力，只要足够努力，就算是要一直照顾你到老，也不会有问题。” “你在说什么傻话。”刘烨握了握她柔若无骨的手，“不要瞎说。” “不是傻话，是看到你突然那么做，吓到了。”百里茗用力甩了一下头，脑后的马尾飞起来，不少发丝挂到了耳朵上，“谁能想到你突然就这么去撞石头呀，我可从来没想过你会离开。” “我也一样。”刘烨轻轻地说着，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百里茗的离去，在那一天之前，“从来不相信你会突然离去。” “所以，不许一句话不说就突然走了。”百里茗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嗯？” “就是如果要走的话，一定要好好地告别。”百里茗轻轻一跳，站上路边的镇泥石道，摇摇晃晃地牵着刘烨的手向前走，“不告而别的人是要受上头惩罚的。” “惩罚？”刘烨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幕，心里一沉。 “嗯。”百里茗点了点头。 “还是不要有惩罚比较好。” “怎么？你已经有想法啦？”百里茗跳下石道，和刘烨面对面站着，微微前倾，注视着刘烨的眼睛。 “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两之中有人不告而别，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样的话还要惩罚，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刘烨揉了揉鼻子说。 “难言之隐？”百里茗皱着眉想了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刘烨两手一摊，“绝对没有。” “嗯——好吧。”百里茗转过身，留给刘烨一个窈窕的背影，“因为你在医院待了两天，我的生日都错过了，作为补偿，今天我想去哪你都得跟着。” 刘烨心头突然一阵刺痛，百里茗的生日是3月24日，十年前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一个手工拼成的八音盒，一直放在他的公寓里。 只是如今也已炸成飞灰了，吗？刘烨停下了脚步，他现在越来越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不是真实了。 “喂，你怎么不跟上啊？” “没事。”刘烨快步赶上，拉着她向学校东门跑去，心里默默计划着路线，“抓紧时间。” 也许是感知到了刘烨的心意，百里茗选择的路线是先到附近的商业街逛街，然后去看电影，把迷糊烤肉放到了最后。 百里茗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看见路边的石狮子会傻傻地去学它的表情，大声喊着刘烨让他拍照。 在水果店里会把香蕉盖在头上当帽子，对着刘烨做鬼脸，然后被店员发现，最后和善地被他们请出来，同时不得不掏钱买下那串香蕉。 看到帅哥会开心地指给刘烨看，遇到好看的衣服会挪不动步子。 电影放到煽情的片段时也会感动到痛哭流涕，哭得一塌糊涂。 刘烨总是微笑着附和她，毕竟在这个世界里，虽然两人外表年龄相近，但，他二十六岁，而她，只有十六岁。 两人走在街上看着两边灯红酒绿的世界，霓虹灯掩映着人群喧闹的声音，在路人的脸上画下一个又一个晕圈。 广场上的喷泉也没有变化，有情侣站在环形的喷泉中等候着水幕升起，有人孤独地坐在一边，凝视着伞状的小喷泉沉思，还有一只狗趴在了泉眼上，涓涓的水冲顶着它腹部的皮毛。 狗子享受地摊着舌头，呼呼地喘着气。 有人在拍照留影，有人在大声喊着别人的名字，有人在大笑，有人在流泪。 刘烨坐在商场里的休息处上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百无聊赖地扫视着四周。 百里茗在对面的店里试衣服。 他看到了店里的试衣镜。 刘烨愣愣地看着那面宽大的玻璃镜中自己的倒影。 镜中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几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迷糊烤肉的店门前。 一如既往的陈设，只有五张桌子的小店和刘烨记忆中一模一样，温暖的蛋黄色灯光照亮着小屋，胖胖的豪斯大叔站在柜台后边，笑嘻嘻地看着玻璃门外的他们两。 刘烨推开店门走了进去，和大叔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拍了一下他晃晃悠悠的肚皮，然后拉开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 望着百里茗在店里忙前忙后的身影，刘烨抿了一口柠檬水。 酸酸涩涩的，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大叔笑呵呵地端上熟悉的烤肉套餐，刘烨用力吸了吸鼻子，不可思议的香味。 隐隐的钟声从落地窗外传来，不多不少，刚好五下。 分毫不差，和回忆里的那些场景。 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烤肉上残余着几乎弱不可查的魔法痕迹。 刘烨一口一口地嚼着这世界上最好吃的烤肉，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滴在黑石烤盘上，点点滴滴逐渐汇聚成一汪小水洼。 百里茗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滚落的泪珠，浅笑着看着他，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 刘烨哭得泣不成声，泪流满面，脊背一耸一耸地抽动。 他不想这么快离开，他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能不能，让这一天过完。 能不能，明天还是一样，太阳照常升起，温暖的阳光会钻进学生宿舍的被窝，把他叫醒。 陈思允还是会偷偷摸摸地带吃的东西进图书馆，李文清还是会和他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百里茗还是会笑着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上课，一起生活。 然而，这些都不会再出现了。 刘烨抬起头望着百里茗，泪水模糊了视线，但遮掩不了他眸中的坚定，魔力像奔涌的潮水一样在他的身体里重新流淌起来，灿烂的光辉从他身上迸发出来。 “你有话想说吧。”百里茗捋了一下刘烨被魔力冲击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慢慢睁开了眼睛。 “有。”刘烨吸了吸鼻子，擦干了所有的眼泪。 “说吧。”百里茗静静地看着他，她晶莹透彻的黑色眸子里，倒映着两团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图腾，淡得几乎看不见。 “对不起，”刘烨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说一个字都费力无比，但吐字却很清晰，他手一招，召唤出枯木杖对着眼前的人，“你不是百里茗。” 第六十二章 蔷薇花开 遮天蔽日 沈青霜顺着小镇的外围，一路疾驰，寻找着唐明梓和曾默成李思然三人的踪迹。 却不知从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双藏在阴影中的眼睛就盯上了她。 不久，等沈青霜来到小镇东面的一片开阔地，一旁的沙丘之上，蓦地泛起一阵透明的波纹，一个穿着银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迈步走了出来，他身材消瘦，看着很是文弱。左手拈着一朵黑色的蔷薇花，右手托着一本棕色封皮的书。双眼紧闭，右眼戴着一片金丝镶边的单片眼镜，眉毛如刀削一般，暗金色的发丝一根一根贴在脑袋上，梳得油光发亮。 蔷薇骑士团第五位，欧文·费雪。 沈青霜猛地刹住脚步，将手里的玉笛横在嘴边，眼前的男子看着人畜无害，但身上却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那人眯着眼睛，淡淡一笑：“沈小姐，我来送你上路。” 小镇西面，唐明梓三人也陷入了困境。 他们站在银白色的沙漠中，身旁的三座沙丘上分别立着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人，两男一女，和他们三人正好对应，三人的身旁都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密密麻麻的界石散发的翠绿光晕将几人所在的空间笼罩，形成一个强大的结界。 六人在这里已经对峙了很久了，他们静静地站在沙丘上也不主动出手，但只要唐明梓三人尝试突围，就会面临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在这样的干扰下，三人根本无法冲破结界。 “可恶……”唐明梓曾默成李思然三人背靠着背，凝视着沙丘上默然而立的三人，“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的？” “不知道，这次行动应该只有协会的高层知道，而且按照严先生的消息，我们应该是最快到达这里的组织，结果不到一天就有人来了。”李思然开口道，她的声音软软的，有点糯。 “呵，何止是有人来了。”曾默成一声苦笑，“对方准备充分，恐怕比我们到达的时间还要早得多，甚至连界碑都带来了，看这架势，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协会里有内鬼。”唐明梓眼神一冷，唤出魔杖，“不管怎样，先冲出去再说。” xiaoshuting.cc 沙丘上的三人冷漠地看着他们，任由他们交谈。 作为骑士团的第九、十、十一位，他们接到的任务只是将世纪晨曦的这三个人困在这里，等待其他人解决各自的目标。 小镇最南端的小屋。 托古斯通坐立不安，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出去的人一个接一个断了联系，沈青霜出去找人也没有回来。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托古斯通心里一喜，当即快步想去开门。 然而他的大手碰上门把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却僵住了，彻骨的冰寒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世纪晨曦的人可不会敲门。 他一眯眼，蹑手蹑脚地从门边退开，可门把手却自己转动了起来。 “吱——”门缓缓地打开了，外面站着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他全身笼罩在黑袍里，包得严严实实的，也正因如此，他那双手套显得格外眨眼。 左手纯白，右手血红，虎口各纹着一枚黑色的蔷薇花。 蔷薇骑士团第三位，凯文·科恩。 托古斯通连连倒退，同时扭头想要向里屋大喊。 黑袍人左手一抬，浓重的黑雾瞬间缠绕住了托古斯通，滚滚地灌入了他的喉咙。 托古斯通痛苦地挣扎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绝望地看向里屋。 “Bastard！”金发男子浑身覆盖着银色的火焰从里屋冲出，势如闪电，转眼便来到了黑袍人的面前，凌空一脚，重重地踢在他的小腹上。 黑袍人像一片被风卷起的树叶，轻飘飘地向后飞起，他举起右手，掌心朝天。 一朵血红色的花在他手中盛开，迸发出漫天血丝，一下笼罩住了整个小屋，将这里和周边的小块区域隔成一个与外界分离的空间，紧接着血丝“砰”地一声爆开，淡红色的烟雾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扩散开来。 托古斯通虚弱地半蹲在兄长卡维身后，和黑袍人一照面他就受了重伤。 “黑色蔷薇……不是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剿灭了吗？”卡维皱着眉，他认出了黑袍人手套上的图案。 不论如何，对方只有一个人。 论一对一，他还从来没有怕过谁，即使是面对协会的理事，他也有不小的胜算。 小镇北面，一名穿着血色长袍的女子正端详着手心里悬浮着的一块小石头。 石头上的阵列隐隐地泛着光。 在她的身后的沙地上，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那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戴着肥大的皮帽穿着厚厚的皮衣，此刻眼睛突出，舌头伸得老长，死状很恐怖。 女子的面目是模糊的，仿佛被一团浓雾遮掩，看不真切。 她摇了摇头，尽管有相似之处，但这不是组织正在寻找的东西。 镇长家内部空间，云端之上。 那名面目模糊的黑衣青年轻捻着袖口的蔷薇花图案，用他那沙哑苍老的声音说着：“你的意思是，镇上还来了另一股势力，而且那人不弱？” “是。”一名穿着白红色相间的连衣裙的女子单膝跪在他身边，恭敬地说道，“副团长，我们应该怎么做？” “尽量不要让他卷进来。”黑衣青年回答道，“静观其变。” 他有自己的考量，黑色蔷薇还没有到能够暴露的时候，几百年前被群起而攻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次针对世纪晨曦的行动出动了组织一多半的高层力量，绝不能出意外。 就在这时，他的身旁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袭血色长袍的紫发女子。 她身姿婀娜，单手叉腰窈窕而立，脸却完全是模糊的。 “团长。”黑衣青年站了起来，向她低头致意，而那名穿着红白色相间的连衣裙的女子则恭敬地面对着她的方向扑倒在了云层上。 “准备动手吧，其他地方已经开始了。”那名女子向前方的云层中丢出一朵灰色的蔷薇花。原本只有手掌大小的蔷薇花飞速变大，眨眼间便布满了整个天空。 蔷薇花开，遮天蔽日。 “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血衣女子一转身，身形消失不见。 黑衣青年默默地向前走了两步，双眼中倒映出两个粉色的三角阵列，他两手一合，脚下亮起一个一连五层嵌套着的魔法阵，交错旋转着。 那枚遮天蔽日蔷薇花的花瓣顿时四散开来，摇摇晃晃地落向地面。 每一片灰色的花瓣上都浮现出无比繁复的纹路，覆盖着花瓣的每一个角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地面上，慕云风汪晴岚正急速向欧阳林和公孙淑茹的方向奔去，天空中突然出现的蔷薇花给他们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逐渐接近地面的花瓣更是带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必须尽快会合，想办法离开这里。 很快，他们遇到了同样向这儿狂奔的欧阳林和公孙淑茹。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施展起了空间魔法。 结果，几人脚下的魔法阵刚刚亮起便又迅速熄灭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阵列的刻画。欧阳林看了慕云风一眼，抿了抿嘴，时间不多了。 空中的花瓣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像有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几人逐渐感到有些呼吸苦难。 慕云风见状一摸腰间，取出一个遍布着暗金色纹路的圆石，向上轻轻一抛。圆石散发出金色的半透明光幕包裹住几人，他们身上顿时一轻，压力骤减，连忙再度施展起传送术式。 然而这一次，一名面目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黑衣青年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他抬起手按在金色的半透明光幕上，那枚圆石立刻咔咔直响，疯狂地晃动了起来，无数的裂纹霎时浮现，那层光幕也跟着扭曲起来。 慕云风四人面色大变，手里的术式也受到了剧烈的干扰，魔力失控，刻画了一半的空间阵列直接爆开，一股强烈的风暴把四人的身体猛地向外一推，几人尽皆喷出一口鲜血。 慕云风和欧阳林同时向后一翻稳住身体，接住了身边各自倒飞的妻子。 黑衣青年望着他们，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微笑。 小镇东面，沈青霜正向着远离镇子的方向疯狂逃窜，欧文优雅地迈着步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似乎很享受这场追逐。 沈青霜咬着牙咽下一口血沫，回头望了一眼，面色凝重。 她左手捂着肚子，长发凌乱地粘在脸上，嘴角在滴血，右手握着的玉笛也已经满是裂痕。 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书生模样的家伙，实力强大得可怕。 一照面，沈青霜就用了杀招。 可仅仅交手了不到半分钟，她就彻底战斗的主动权，陷入了被动防御的境地。 更令沈青霜感到绝望的是，他右手上拿着的，似乎是一本原典。 那本原典，正是她所有月光术式的来源。 而且这个家伙左手拈着的蔷薇花，更是散发着一股枯败死寂的气息，他到现在都没有动用过。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第六十三章 神秘人和突然中止的对话 百里茗微笑地望着刘烨，眼里秋波如水，眸子里幽蓝色的图腾愈发明亮，月亮中的花朵轻轻摇曳着，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太像了，的确太像了。”刘烨轻轻地念着，“你和我记忆里的百里茗一模一样，行为，反应，甚至表情，一点偏差都没有。但是好巧不巧的，她是一个经常会给人带来意外的家伙。” 刘烨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温柔变得冷酷：“她从来不会完全按我预想行动，所以，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场景轰然倒塌，一切像纸片一样翻转着逐渐消失，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刘烨握着枯木杖警惕地望着四周，幻境已经破除，幕后之人应该要出现了。 突然，一阵波浪拍打上了他的脚踝。 这片黑暗空间竟不知怎地涨起了水。 刘烨轻轻动了动脚，掀起阵阵晃动的涟漪。 “这是……”他转了转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影子，奇怪，难道幻境还没结束？ 他凝视着水面，隐隐约约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满脸憔悴，眼睛疲劳过度泛着红光，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咳咳，咳咳……”胸口突然一阵剧痛，刘烨跪倒在了地上，向水里吐出两口血痰。 “怎么会……我的伤……”他捂着腹部剧烈地喘息着，原本应该已经被池水治好的伤竟然再一次出现了，断裂的肋骨轻轻划着肺，挠心得疼。 “哇——”他又呕出一大口血，双手撑在水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溅起一阵阵水花。 眼前的倒影越来越模糊，他的意识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刘烨看见水里倒映着一枚阵列的影子。 长长弯弯的月牙，包裹着一朵微微摇曳的花。 他脚下蓦地失去了支撑，刚没过脚掌的水忽然变得深不见底， 一下子没入水中的刘烨咬牙抬起头，只见他头顶正上方，一个磨盘大的阵列缓缓地旋转着，散发着远比先前强烈的幽蓝色光芒。 沐浴在浓郁的魔法力量中，他觉得身上稍微好受了一些，顾不得那些伤了，他连忙奋力地向上游。 “呼——呼——”刘烨钻出水面，大口地喘着气，四处张望着，心里默默思考着下一步行动。 思路客 这片黑暗空间看起来无边无际，总不能直接游出去吧。 可现实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刚才还平静的水面风浪骤起，汹涌的水流裹挟着刘烨飞快地移动起来，眨眼间竟然形成了一个半径数十米的巨大漩涡，拼劲全身的气力，刘烨死死地抓着枯木杖。 不能放，绝对不能放。 可水中就好像有好几只无形的手一样，不仅扼住了他的咽喉，还在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 根本无法呼吸，刘烨的瞳孔渐渐散开。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一个耄耋之年的白发老者，正抓着他手里的枯木杖，似乎想要拿走它。 而在那名老者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白袍的人，他的脸完全埋在黑暗里，只看得到他手里的魔杖长得惊人，顶端还有着一大团黑色的阴影。 一道耀眼的白光迸发，那名老者的身形忽地消散，就好像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光弧闪过，整片水域被齐齐地切成两半，那个白袍人的身影再度浮现。 刘烨悬浮在半空，两旁是数十米高的乌黑的水墙，一股无形的气流托着他的身子。 他一步瞬移到刘烨身后，白袍长长的袖子滑落，露出一只纤细的手，肤若凝脂，手指修长，五彩的丝线在他指间跳动，刘烨的眸子里瞬间浮现出一朵微微摇曳的蓝色花朵。 “你是，谁……”刘烨微微仰着脖子，虚弱地喃喃道，“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没有回答，但却稍稍低下了头，避开了刘烨的视线。 “魔法……之神……”刘烨沙哑的嗓子一字一字艰难地说着，“克……劳伦？是……你吗？”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他手掌一翻，掌心六角形的魔法阵高速旋转，刘烨的身体忽地向前飞出，穿过了一道银灰色的光门。 “咳咳……”刘烨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模模糊糊地看见，这里好像是一个房间，地上铺着淡棕色的地毯，他前面是一个有一张蓝色转椅的木质书桌，桌上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刘烨的眼皮越来越沉，他实在是撑不住了，终于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刘烨发现自己回到了那扇石门边，身后就是那座窄窄的石桥，面前那个阵列仍然散发着淡淡的幽蓝色光芒。只不过那朵花并没有晃动。 左右望了望，没有看到欧阳谷的身影，他没有陷入幻境吗？ 刘烨摸了摸胸口，全被人用绷带绑得满满的，那些断掉的错位的骨头也全部复位了，伤口处凉丝丝的很舒服，不知道是什么药，竟然完全止住了疼痛。 轻轻嗅了嗅指尖，好像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仔细一闻，好像又消失了。 刘烨皱着眉头打量了几下眼前这个硕大无朋的阵列，心里直犯嘀咕。 继续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刘烨在石门上抚了抚，又一次推开了它。 这次没有再出现幻境，在他面前的是一间十米见方的石窟，石窟中央有一个一米高的红褐色的石台，上面放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刘烨走到石台边，只见小册子封面上的字母一阵扭曲，忽地重新组合，排列成了四个流光溢彩的汉字。 “琉璃千幻？”他看着册子，轻轻地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册子中蕴藏着惊人的魔力，尽管没有触碰，给刘烨的感觉丝毫不亚于卡恩莫迪的《雪之歌》。 这难道是一本原典？刘烨犹疑了一下，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终究是没有落下去。 这里并不安全，而且欧阳谷还没有找到，史密斯也下落不明，万一再像上次拿《雪之歌》那样陷入沉睡，岂不是置自身于危险之中。 目光闪了闪，刘烨抑制住了自己的贪念，转头在洞窟里寻找起来。 外面只有一条路通向这里，欧阳谷一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可刘烨搜寻遍了这里的角角落落，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别说活人了，连只蚂蚁都没有看见。 退到门口，刘烨重新扫视了一下整个石窟，目光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那个石台上。 这个地方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一览无余，硬要说有玄机的话，只能是这个石台了。 刘烨稍稍想了想，手指一晃，向石台弹出一发拳头大小的冰球。 这种程度的攻击不至于摧毁石台，但说不定能触发什么魔法阵，或者机关。 然而实际的结果让他失望了，冰球毫无阻碍地打在了石台上，碎成了一片片冰渣。 刘烨撇了撇嘴，不仅没有魔法阵，连机关都没有。 他再度走到石台边，小册子上“琉璃千幻”四个字闪着诱人的光。 他揉了揉眉心，伸手拿起了那本小册子，这时他才看见，册子下方居然有一面嵌入石台的小镜子。 “你终于拿起来了。”刘烨的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回头一望，他惊得拇指猛地一扣，册子被他捏得一阵响。 “喂喂喂，你对我的书好一点。”那人没好气地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虽然你这个时间我已经死了很久了，但给你点惩罚还是很轻松的。” 刘烨半眯着眼看着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对于这类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刚才一时没绷住的原因，是这个少女模样的家伙，居然和慕诗岚长得一模一样。 两人的装束打扮完全不同，眼前这人穿着略有些夸张的蓝长裙，看着像是中世纪时期的晚礼服，但的的确确是同一张脸。 “你说。这是你的书？”刘烨扬了扬手里的册子，“你也是原典的作者？”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少女晃了晃脑袋，“我是天才中的天才，这可是我好几年的心血，开始写的时候我才十三岁，现在我都十七岁了。” 刘烨的眼角不禁跳了跳，这两人的性格倒是挺像。 “这是你找到的第一本？哦不对，应该是第二本？”少女掰着指头数了数，“还有三四五六……唉，不管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拿上它就赶紧走吧。” “任务？”刘烨皱着眉问，“什么任务？” “你的问题真多，你给我听好了，我可不会说第二遍。”少女轻轻一跳，坐上石台，“你看到的我呢，是我用魔法留下的幻影，这个术式可是只有我会哦。而外面这个阵列，我将其命名为幻之阵列，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记入任何魔法书的阵列，全新的基础阵列！这代表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几乎所有的基础阵列都能一定程度地影响精神世界，也都能用来施展幻术，但这个不一样，它可以直接对人的灵魂起作用，这可是无比惊人的发现！而在彻底解析外面这个阵列之后，也就是原典成书的那一刻，我短暂地看到了未来，所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要问什么，看上去就像是即时的问答一样。在彻底解析阵列的同时，我从中得到了一个讯息，那就是要把这本书留给你。” “讯息？” “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阵列中的确有这样一条讯息，说这是一件必要的事情，为了什么，唯一的可能性。”少女托着下巴，噘着嘴看着石门的方向。 刘烨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少女一边走向石门，一边挥手制止了他：“你等一等，有人来了。” 然而，她的身影却消失在了门边，这场对话就此戛然而止。 第六十四章 转机 夜色下，沈青霜在沙漠中一路疾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气息越来越虚弱，而不远不近地缀在后方的欧文·费雪却好像一个即将解开难题的学者，脸上挂着自信优雅的笑容。 “咳。”沈青霜咳嗽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睛微眯。 这人和自己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一百五十米左右，恰好是“月殒”的极限距离。 这是她的最强杀招了，对身体的负担极大，一出手，就是你死我亡。 她暗暗握紧了手里的玉笛，虽然没有必中的把握，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恐怕自己就没有力量施展这个术式了。 欧文·费雪感受到沈青霜身上骤起的魔力波动，轻轻一挑眉，喃喃道：“终于忍不住了吗……”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色，左手心里的蔷薇花缓缓地飞起，花瓣中溢出的灰色的烟雾在他身前凝结成一根一人多高的十字架，与此同时，他右手托着的原典也“哗啦啦”地翻动起来，一股浩瀚玄妙的力量从书页中喷薄而出。 沈青霜一身长衫无风自动，黑发飞舞，玉笛横吹，曲调悲怆。 一轮明亮的满月在她身后浮现，然而这轮明月上却满是裂痕，细细密密地爬满了整个月亮。 她双眸中散发着幽暗的紫蓝色的光，一头长发从发梢开始，渐渐地变得灰白。 必须一击毙命，沈青霜目中露出决绝之色。 小镇中传来的几处惊天波动，早已宣告着大战的开始。 就算是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腾出手去杀其他人， 笛声戛然而止，沈青霜手里的玉笛断作两截！ 与之相应的，她身后的满月也轰然爆碎，一阵奇异的波动从破碎的月亮中传出，在两人之间掀起漫天沙暴。 欧文·费雪见状却丝毫不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微笑。 沈青霜的实力被高估了，把这种威力的术式当作拼命手段，就算让老七来都能拿下。 她已经底牌尽出，接下来就是让人心醉的属于自己的环节了。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他身下的沙子忽地向两边一分，一脚踏空，欧文的身形晃了晃，手中的术式不由地一滞，面前的十字架之影一下变得虚幻了起来。 紧接着，两条深绿色的藤蔓飞速爬上了他的双腿和腰腹，以不可思议的巨力开始了绞杀。 欧文面色一变，身上的银色长袍迸发出暗蓝色的光辉，那两根藤蔓一接触那光，眨眼间就变得灰败枯萎，缩回了沙子中。 可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念之间，被突然冒出的藤蔓拖延的他，已经错过了防御的最佳时机。 欧文目光一凝，右手一震，原典浮空而起，无数玄妙的文字从书中飞出环绕在他周围。 望着漫天沙暴中急速穿行而来的一道幽紫色的光弧，他的脸上仍然没有出现慌乱之色。 虽然匆忙了一些，但这种程度的防御应该也够了。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一条咆哮的火龙猛地从沙子里钻出，直奔他的后脑扑来。 欧文双目一眯，一只白骨巨手从沙子中穿出，牢牢地钳住了飞扑而来的火龙。 这种低劣的术式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不过是弹指可破的小玩意而已。 “你分心了。”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一个贱贱的声音。 欧文猛地回过头，只见他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缠满了藤蔓，而藤蔓上密密麻麻地刻着阵列。 而那道幽紫色的光弧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轰得撞上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发光文字，两者相碰，顿时激起强烈的冲击波，掀起一圈十数米高的沙浪。 欧文·费雪瞳孔骤缩，因为他发现，在那道光弧的中心，竟然藏着一枚玉笛的残片。 那枚残片闪闪发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糟了。他心里一沉。 刺目的白光冲天而起，一股远甚先前的气浪爆发，冲击波将方圆一公里内的沙丘全部推平，激起近百米高的环形沙浪。 欧阳谷抱着昏迷不醒的沈青霜从沙浪中冲出，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冲向小镇，这是他的极限速度了。 他没有回头，不敢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面对那种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敌人，这种术式也不过是拖延他一时，阻碍不了他一世。 欧阳谷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沈青霜，她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两截玉笛。 假设自己没有出现，她此刻已经殒命，难道说自己可以改变过去既定的结果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可以救下其他人？ 包括，自己的父母？ 不久，沙浪平息，欧文费雪站在一个数十米深的巨型沙坑之中，望着欧阳谷两人离去的方向，面露愠怒之色。 他身上的银色长袍倒是没有破损，但原本服帖的发型已经变得乱糟糟的了，而且粘上了相当多的沙粒。 原典浮在他身旁，散发的光比先前稍稍黯淡了一些，那朵黑色的蔷薇花静静地飘在原典旁边，散发着浓郁的枯败气息。 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如果能看到他垂在长袍中的手，就会发现，他的双手都蜷缩成了一团，而且正在不停的抽搐，掌心里还淌着血。 他的状况远比看上去要糟糕得多。 “欧文。”一个冰冷的女声从黑色的蔷薇花中传出。 那朵花摇摇晃晃地飞到他身前，灰气缭绕而上，凝结成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团长。”欧文立即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你的任务失败了？到底怎么回事？”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那人语气中明显更多的是责怪。 “有人突然出现，干扰了我的战斗。”欧文咽了一口口水，平复了一下因为害怕而加速的心跳，“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欧阳谷抱着沈青霜向小镇南边的小屋狂奔，按照托古斯通叔叔的描述，那里应该是世纪晨曦的据点。 感应到前方传来的剧烈的魔力波动，他不禁咬牙加快了脚步。 一定，一定要赶上啊！ 卡维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个浑身透露着恐怖气息的黑袍人，选择了率先动手。 不仅是为了保护身后小屋中的托古斯通和妻子贝拉，更是因为时间紧迫，还要去救其他人! 肉眼根本难以看清他的动作，卡维一瞬间就来到了黑袍人的身后，体外银色的火焰暴涨，手中电光汇聚，刹那间形成一把金色的长剑，对着那人的后心就是一个挑斩。 卡维的目中跳动着金色的光，他飞速计算着对方可能的躲避路线，随时准备封死黑袍人下一步的行动。 是向上，还是向右向左？ 然而，黑袍人选择了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式。 凯文·科恩抬起他那戴着血色手套的右手，轻轻地握住了剑锋。 传承了近千年，在魔法界声名远扬的银焰技击术，竟然被人轻而易举地破解了，以极具嘲讽的形式。 浓重的黑雾像锁链一样一下子缠上了剑身，飞快地向卡维的手蔓延而来。 用力一抽，剑身纹丝不动，卡维眉头一皱，当即放开长剑，飞身急退。 兜帽之下，黑袍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阴森的白牙。 他指尖轻弹，那柄长剑“嗡”地一声旋转起来，向卡维飞去。 卡维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可刚一握住剑柄，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敌人岂会如此好心地将武器交还给对手？ 但为时已晚，凯文惨然一笑，抬手轻轻一握。 长剑哗啦一声爆碎，一只灰色的手从剑身中伸出，似缓实急地拍在他的胸口，卡维一声闷哼，立时喷出一大口鲜血，散发着枯败气息的灰烟顿时缠绕上了他，卡维身上的气息肉眼可见地迅速萎靡了下去。 托古斯通坐着靠在门边，目中露出焦急之色，可他身受重伤，此刻只能看着哥哥战斗。 baimengshu.com 就在这时，一团数米高的火球烧断了封闭这片空间的血线，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轰隆隆地向黑袍人滚去。 欧阳谷抱着沈青霜从缺口中冲了进来，身后是璀璨的月光。 黑袍人头也不回，仍旧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卡维，只是抬起了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挡在左侧。 火球呼啸着冲到他身侧，仿佛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墙壁，一下变成了扁圆形，竟是再难前进一步。 他手中爆发出强烈的吸力，火球迅速扭曲成一个小点，在他手心里浓缩成一簇火苗。 欧阳谷瞳孔一缩，那簇火苗中蕴含的魔力比他打出的火球更甚许多，这人竟然在接招的一瞬间还向术式中加入了新的变化？ 黑袍人伸手一握，数道火焰从他掌心喷射而出，迅速点燃了天空中的血色细线，形成了漫天火网。 刚刚撕破的裂口也已不再，欧阳谷挤了挤鼻子，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单人布置结界本就是一项极难的工程，短短几秒间修复破损还布置了新的一层，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凯文微微转过头，看到了他怀中的沈青霜，笑容一僵。 那不是欧文的目标吗？难道他那里出问题了？ 他舔了舔嘴唇，丢下已经暂时失去战斗力的卡维，转身向欧阳谷这边走来。 欧阳谷深吸了一口气，心脏狂跳不已，这人给他的压迫感还要胜过刚刚的那个衣冠禽兽。 他举起魔杖对着黑袍人，那缕猩红色的光萦绕在他手边。 这次，我一定要救他们！ 第六十五章 天罗地网 刘烨轻轻抚了抚《琉璃千幻》的封面，又是一本原典。 这对于魔法师来说无比珍贵的宝物，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他就获得了两本。 但他并没有感到喜悦，反而有一种遭人算计的毛骨悚然感。 少女的突然消失让刘烨意识到，这两本原典背后的事件可能远比自己先前想象的要复杂。 不论是《雪之歌》的作者卡恩莫迪，还是这本《琉璃千幻》的作者，都在和自己交谈了片刻后便遭遇了不测，刘烨不觉得这只是个巧合。 可让他感到无奈的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仅是情报不足的原因，卡恩莫迪是六百年前的人，这个少女不知道具体时间，但看装束打扮，应该只会更早，这两人和自己生活的时代相去甚远。岁月早已抹平了痕迹，并且填上了大量的黄沙。即使想要调查，也根本无从入手。 没办法，只能先提升自己的实力了。 刘烨翻开《琉璃千幻》，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向石台上的那面镜子一瞥。 万万没想到，镜子上竟然浮现出了欧阳谷的影子。 他正在和什么人对峙…… 黑袍人一步一步地朝欧阳谷走去，兜帽下惨白的脸面无表情。 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寂气息，路边的杨树在他经过时，刹那间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叶子。 理智告诉欧阳谷，这时候应该丢下别人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尽管双腿已经开始发软，欧阳谷嘴角却挂上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如果他跑了，那他就不是欧阳谷了。 轻轻地把怀里的沈青霜靠着墙边放下，他举着魔杖对着逐渐走近的黑袍人，双眸中倒映出时钟的影子。 不管这里是不是幻境，只要他在这里，就不允许有人伤害世纪晨曦的人。 这是他的信念，守护。 凯文·科恩对这个年轻人的想法毫不在意，在他眼里，这个人的实力比卡维要弱得多，动动手就能碾死的家伙，不值得他去问姓名。 欧阳谷向他一连丢出数枚声势浩大的光球，但凯文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那些比人都高的光球一接近他，就自行扭曲变形，最终在他的掌心化成一个发光的小点。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蓦地浮现出一柄血色长刀，对着他的脖颈狠狠地斩下。 凯文·科恩似乎没有发觉，连头都没有回。 “嗡——” 凯文戴着血色手套的右手挡在了长刀前，长刀顷刻间化为筛粉。 “吭。”欧阳谷眼角微微抽搐，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也太大了些，大到几乎无法用谋略去填补。 这个穿着黑袍的家伙就像一个索命的死神，什么魔法都阻挡不了他走向自己的脚步。 突然，凯文·科恩停下了脚步，他感受到了一束目光。 他抬起头脱下兜帽，仰望着月亮的方向。 镜外，刘烨面色一变，镜中人能看到自己？ 他抬头的那一刻，卡维和托古斯通同时暴起，朝他的方向冲去， 一瞬间的分神，让凯文·科恩无懈可击的防守出现了短暂的破绽。 一左一右，一刀一剑，兄弟合击！ 凯文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任由两人的攻击打在自己的脖子上。 “铿锵——”火星四射，然而凯文却纹丝不动。 “真是可悲。”他摇了摇头，“你们就这么急着去死吗？” 两只指甲细长的枯手从大地中钻出，一把抓住了两人的身子。 就在这时，卡维和托古斯通两人的脸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丝笑容。 成功了。 两人身子蓦地消失，同时出现在凯文的身前，这一次他们手里握着的，是两根细小的针。 两人伸手一推，那两根针竟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坚不可摧的黑色长袍，迅速没入了凯文·科恩的身体。 凯文·科恩面色一变，自知中计，飞起一脚将两人踢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火焰结界上，发出“斯斯”的灼烧声。但为时已晚，他的双手当即变得麻木，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欧阳谷见状，毫不犹豫立即出手。 正面碰撞自己没有任何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一步瞬移到黑袍人身后，欧阳谷双眸中的时钟飞快地倒转，金色刹那间覆盖了这片空间。 欧阳谷的眼眶顿时盈满了鲜血，他咬着牙引动魔力，画下一个又一个魔法阵。 一个，两个……十个……欧阳谷疯了一样地牵动着魔力，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眶里的血滴在了沙地上。 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个点上，绝不能浪费叔叔他们拿生命创造出的机会，必须一击致命。 一百七十六个阵列，欧阳谷双目彻底失去了神采，他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 覆盖整片空间的金色迅速褪去，欧阳谷微笑着向后倒在了地上。 金色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层层叠叠的七彩光芒在凯文的背后爆发，短暂的膨胀之后又诡异地缩成了一个小点。 凯文身边蓦地浮现出金、红、蓝三种颜色的锁链，把他牢牢地束缚在原地，而他身边更是出现了数层球形光幕，将他框了进去。 那个小点嗡地一声炸开，狂暴的魔力风暴瞬间吞没了凯文的身影，将光幕一下撑得涨大了好几倍，璀璨的光将这里照亮地宛如白昼。 卡维扶着胸口挣扎着站了起来，银色的火焰渐渐驱散了缠绕着他的灰色烟雾。他凝视着那枚仿若太阳的光球，目中流露出震撼之色。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他望向躺倒在沙地里的欧阳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天纵之才，真是天纵之才。 他的样貌和欧阳林那家伙倒是有几分相似，那人家里那个资质平平的孩子，如果有生之年能达到这个少年的水平，估计欧阳林做梦都能笑醒。 没时间感慨了，得赶紧带他们离开这里。 等等，贝拉呢？她虽然身体不好，但不至于一点战力都没有。 卡维一边向欧阳谷走，一边皱了皱眉，妻子从一开始就没有从房里出来。 难道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已经虚弱到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卡维拉开小屋的门，发现里面已经是另一片天地。 屋里是无边无际的海，小屋的门悬在半空，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漆黑的海浪翻滚着掀起白色的泡沫，拍打在狰狞的礁石上。 一个穿着银色长袍，身材瘦削的褐发男子凌空而立，右手提着一个双眼紧闭嘴角溢血的黑发女子。 蔷薇骑士团第四位，克里斯托弗·诺兰。 而他手里提着的女子，就是卡维的妻子，贝拉。 他嘴角微微扬起，眼角细长，一对紫红色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望着门口目眦欲裂的卡维。 他长袍的领口和衣角也绣着黑色的蔷薇花，胸前还挂着一个随风飘摇的小十字架。 “凯文没把你解决？那他可得受罚了。”诺兰笑着踏出一步，瞬移到卡维身前，和他脸对着脸，嘲讽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贝拉特克里斯·莱斯特，确认死亡。” 零点看书网 诺兰手一松，黑发女子的身体掉进了海里，转瞬间便被海浪吞没。 “骑士团前五位都来了，你们，走不掉的。” 小屋外，光幕中的爆炸终于停息，凯文科恩的身形显现出来。 捆缚着他的三色锁链已经消失，但他的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连黑袍都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 他望着远处昏迷的欧阳谷，皱了皱眉。 无吟唱的时间魔法？为什么自己没有感受到生命力燃烧？ 这个少年还真是古怪，难怪能给欧文造成麻烦。 如果不是实力差距实在太大，自己刚刚可能也要受重伤。 他眯了眯眼，一抬手，手里多了一杆黑气缭绕的长枪。 他走到托古斯通身边，对着他的脑袋插了下去。 另一边的战斗更是呈现碾压之势，卡维对敌人毫无了解，自身也已是强弩之末，而本就与他实力相当的诺兰则对他的战斗方式了如指掌。 不多久，随着骨剑刺穿了卡维的胸膛，诺兰和卡维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一脚把卡维的尸体踢下海，他一步跨出，来到了凯文身边。 “解决了？” “嗯，这次我就不向团长报告了，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诺兰一声轻笑。 “好。”凯文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身后，“这个孩子带回去，他身上应该有不少秘密。” “嗯？什么孩子？”诺兰皱着眉头说，“没有啊？” 凯文回头一看，发现欧阳谷不见了，当即愣了一下，人呢？ 等他再回过头，却发现托古斯通也不见了。 诺兰面色难看，连忙回到小屋内的空间，发现卡维也失去了踪影。 “跑了？什么时候？”诺兰重重地踏了一脚地面，强烈的气浪刹那间撕裂了结界内所有的建筑，还把结界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现在。”凯文伸手一指那个刚刚出现的缺口，“你放的。” 三道光猛地从缺口中蹿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向远方。 “我……”诺兰一时语塞。 “不用急，他们跑不掉的。”凯文的声音沙哑又冰冷，听上去就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令人毛骨悚然，“我更关心的是，刚刚那一道目光究竟来自何处，来自何人。” 第六十六章 月光下的悲歌 “目光？”诺兰皱了皱眉，他可没有感受到什么目光。 “嗯，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的确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凯文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走，我们跟上去，团长应该亲自出来善后了。” 石窟中，刘烨凝视着镜面里的场景，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欧阳谷正在经历一场幻境，而且面对着生死危机。 他不清楚和欧阳谷并肩作战的那几个人究竟是谁，但他们的敌人一目了然。 黑色蔷薇。 根据自己的经历类推，想必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也异常重要，贸然将他唤醒说不定会引发什么意想不到的问题。 刘烨摇了摇头，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现在连唤醒欧阳谷的方法都不知道，谈后果实在是言之过早。 心思转了转，刘烨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手里的《琉璃千幻》上。 “来自未来的一瞥……” 血衣女子半眯着眼凝视着夜空，她身后就是唐明梓三人被困的山谷，结界中光芒爆闪，但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在她前方不远的地方，三道明暗交错的光正向她站着的地方疾驰。 “雅妮丝。”她身旁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尖细的怪声从一圈圈的波纹中传出，“按计划，解决他们。” 被称作雅妮丝的血衣女子淡淡地扫了声音的来处一眼：“你这样不坦诚，我们的合作会很不顺利。” “呵，我合作的对象不是你，是你的上级。”那人笑了笑，“这次的行动绝不允许出意外，你也清楚这一点吧。” “那是自然。”雅妮丝向前迈了一步，右手微微一按，欧阳谷几人顿时如坠泥沼，身子从光晕中显现出来，一个个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卡维和托古斯通面色大变，为了对付他们，黑色蔷薇竟然出动了这种等级的魔法师。他俩在严先生手下好歹也能支撑一段时间，而现在却毫无还手之力，这名血衣女子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亚洲魔法协会的理事，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境界。 “四个人……”雅妮丝扫了扫面前的几人，轻轻念了一声，“和你几日前说的数目不同。” “不论是三个还是四个，对你来说都差不多吧。”那个尖细的声音说道，“不过是一个还是两个术式的区别，何必如此在意。” “我在意的是你预言的精准度。”雅妮丝抬手一握，欧阳谷几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她站着的地方飘来，“如果你的消息不准，会给黑色蔷薇后续的行动带来很高的风险。” “呵呵，和时间作对的人，有哪个能确保万无一失。放心，不会有意外的。” “希望如此。” 雅妮丝让卡维、托古斯通、和欧阳谷悬浮在她面前，昏迷不醒的沈青霜则被丢在了一边，她径直走到欧阳谷跟前，淡淡地说道：“你是什么人？你不在世纪晨曦的名单上。” “一个无足挂齿的外来人。”欧阳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油嘴滑舌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放我走吗？” “满口胡言。”雅妮丝手指一勾，欧阳谷的左手小臂上顿时出现一个血洞，“无意义的聒噪并不会让你更快地获得解脱，只会让你死得更加痛苦。” 欧阳谷大睁着浑浊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找到了雅妮丝的方向，朝她吐了一口口水。 雅妮丝面无表情地看着口水落在自己的裙角，伸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走进来的。”欧阳谷一边回答一边悄悄地活动着手指，“这种问题也要问，大姐你的智力真的没问题吗？” 雅妮丝瞥了一眼他的双手，右手轻轻一握，欧阳谷的右手手臂立即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不要试图激怒我，”雅妮丝伸手贴在欧阳谷的胸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吗？” “我的身份？”欧阳谷面色惨白，右手的剧痛让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一个无足挂齿的外来人。” 雅妮丝的手心亮起灰暗的光芒，她准备让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尝些苦头，好让他认清自己的处境。 然而，他们身后的山谷突然传出一股强烈的波动，山谷外的结界上下剧烈地跳动着，就像被人狠狠地锤了一击的果冻。 雅妮丝皱着眉偏了偏头。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着眼的沈青霜突然闪到了雅妮丝身后。 “月殒。”沈青霜一声低喝，手中的两截玉笛发出令人目眩的紫光。 不顾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一出手就是以命博命的杀招。 这个名叫雅妮丝的血衣女子给沈青霜的感觉远比之前交战的那个男人要恐怖，她身上的气息渊深似海，而且杀气浓郁，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一般。 沈青霜的身后，一轮虚幻的满月浮现，银色的光辉照在了雅妮丝的背影上，下一刻，满月上就爬满了裂纹，然后“哗”地一声破碎开来，一阵奇异的波动传到了雅妮丝的身上。 与此同时，山谷上方的结界轰隆一声爆开，唐明梓三人从中冲出，一跃飞上天空。 唐明梓手中拿着一把幽蓝色的长弓，浑身覆盖着淡紫色的光芒，瞳孔中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他悬浮在半空，身后就是明亮的月。 弓如霹雳弦惊，一枚漆黑的箭矢带着令人心悸的波动射向雅妮丝的后心。 雅妮丝就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青霜，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 沈青霜被她盯得毛骨悚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唐明梓拿着弓，一箭又一箭不断地射出，这对他的身体也是极大的负荷。 可他不能停下，曾默成和李思然两人正飞速地接近被擒的卡维三人，必须给他们打掩护。 看到妻子浑身是伤地趴倒在沙地里，唐明梓心头不禁一阵刺痛。 突然，在箭矢快要触碰到自己的时候，雅妮丝转过了身，目光锁定了空中的唐明梓。 唐明梓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边的场景便骤然变换，他竟然和雅妮丝互换了位置！ 箭尖已经刺破了衣服，挨上了肌肤，躲不了了。 唐明梓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无咏唱的强制换位？这个血衣女子在空间魔法上的造诣竟然和严理事旗鼓相当？ 一连串的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膛，唐明梓没有机会找到问题的答案了。 躺倒在地的那一刻，唐明梓用尽全力握住了沈青霜伸来的手。 他想起多年以前，在魔法协会创办的学校里，这个脾气暴躁的黑发少女曾经一路追着他从西面跑到东面，从地上追到天上。 他想起他们结婚那天，沈青霜那个古板的老爹把女儿的手交给他的时候，居然哭得泣不成声。 他想起女儿唐茵，这个孩子长得和她妈妈简直一模一样，连性格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想起欧阳林来之前和他说，回去要给诗岚过生日了，大家琢磨琢磨怎么弄一个惊喜派对。 他想起…… 从前的画面在他眼前一一闪过，唐明梓心如刀绞，眼角滚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这位书写过属于自己的传奇的魔法师走向了自己人生的终点。 沈青霜泪流满面地握着唐明梓的手，看着他眼中的神采飞速褪去，不禁失声痛哭。 一旁，曾默成和李思然刚刚救下卡维他们，看到这一幕也陷入了沉默。 “唉，也算是一代风云人物，居然被自己的术式所杀，怪不得死不瞑目。”雅妮丝瞬移到沈青霜身边，一脚踩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碾动着，“不要难过，你们很快就会去陪他的。” siluke.com 沈青霜发出痛苦的呻吟。 “雅妮丝，卡维两兄弟的身体留给我。”那个尖细的怪声再度响起，“他们俩我要活的，剩下的你随意。” 雅妮丝的脚底散发出深灰色的光，只见那光一接触沈青霜的身体，她就迅速地衰老了下去。不过片刻，刚刚还鲜活灵动的绝世美人便化作了枯骨。 面对如此骇人的场景，雅妮丝却看上去非常兴奋，她咬着鲜红的唇，眼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 曾默成和李思然护在欧阳谷三人身前，面色凝重。 “思然，你带着他们先走，赶紧去找慕云风他们。卡维，托古斯通，你们还能动吗？”曾默成问道。 “可以。”卡维和托古斯通活动了一下腿脚。 “行，那就背上这小子赶紧跑！”曾默成沉声道，“我来断后。” 几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谁都知道，这个时候独自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雅妮丝指尖一点，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走啊！”曾默成一声大吼，高高举起魔杖，一个圆形的紫色魔法阵刚刚浮现，闪电便劈了下来，魔法阵砰地一声爆碎，他喷出一口鲜血。 没有再多说什么，卡维背上欧阳谷，和托古斯通一起头也不回地向小镇中心冲去。 李思然跟在最后，一步三回头，眼角噙泪。 曾默成怎么可能是雅妮丝的对手，战局完全是一边倒的虐杀。 雅妮丝踏空而立，身后是一片滔天的血海。 曾默成站在血海中，看上去渺小而无助。 但他的眼里毫无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回过头看着已经跑到远处的妻子，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思然，活下去。” “怎么，还恋恋不舍？”雅妮丝走到他身前，“放心，一会儿我就送她来见你。” “不用了。”曾默成露出一个微笑，他的胸口亮起一个白色的魔法阵，“那边太冷，有我一个就够了，而且，有你作伴，我也不会太孤单。” 雅妮丝瞳孔骤缩。 炽热的光柱冲天而起，强烈的气浪冲散了血海，推平了方圆数里的沙丘。 天空中蓦地出现了一条裂纹，封锁这片小镇的结界，终于破开了！ 以生命为代价。 第六十七章 全灭 雅妮丝站在爆炸形成的沙坑中，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没想到曾默成一心求死，居然靠这种自杀性的术式来拖延时间，还想拉她一起下水。 幸好她实力强大，这才没有中招，不然化成灰的就不只是曾默成，还有她雅妮丝了。 “呵呵呵呵……”雅妮丝的身旁泛起阵阵波纹，那个尖细的怪声又一次响起，“堂堂蔷薇骑士团的团长，原典《骸骨的镇魂歌》的作者，居然也有今天这么狼狈的时候，真是少见呐。” “哼。”雅妮丝扭过头，的确，这件事太丢脸了。 “骄兵必败，这是一句古话。”那人接着说道，“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们，世纪晨曦每个人都不简单，轻敌是会吃大亏的。不过这样也好，提前给你们点教训，省得以后坏了大事。” “黑色蔷薇做事，不需要别人指导。”雅妮丝从地上捡起一些亮闪闪的东西放在手心里，那是沈青霜的玉笛残片，“那个年轻人不在我们的名单上，你有什么线索吗？” “你知道的。应该不比我少吧。”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一种深沉的语气回答道。 “你也感觉到了？”雅妮丝扭头看向那团晃动的波纹，“他不属于这里吧。” “是，他不属于这里，他来自未来。” “未来……”雅妮丝回忆起不久前感受到的那一束目光。 “不管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送他来的，你只要把他处理掉就可以了。”波纹中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把那些残片给我，你失手的事我可以不报告给你的上级。” 雅妮丝眯了眯眼，把那些玉笛的残片放进了他的手中。 “很好。”那人把手收了回去，“赶紧去善后吧，一个活物都不要放走。” “一个不留？”雅妮丝皱了皱眉，她原本只想杀光世纪晨曦的人，并没有想着屠城。 “一个不留。”那人阴森地笑了一声，“已经有外人混了进来，你能肯定只有一个吗？这种时候，只有全杀光才是最保险的。你们的存在还没有到泄露的时候，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呵呵，这就是堂堂魔法协会理事的处事方式吗？”雅妮丝冷笑了几声，“不愧是打着正义的名号四处铲除异己的邪教，一点都没有让我失望。” “咳咳，若是如此那就好了。”那人轻咳了两声，“如果魔法协会里那几个老古董能够像我一样狠辣，哪会有你们这样的余党残存下来。快一千年了，这么多代的理事会，都没有几个能吸取教训的人，魔法协会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你这样的人能当上理事，协会的腐朽可见一斑。”雅妮丝嘲弄着展开瞬身术，身形消失。 随着她的离去，那团晃荡的波纹也平静了下来，离开了此地。 李思然卡维等人刚刚行至小镇中心，镇长家的房屋便“轰隆”一声炸开，墙体登时四分五裂，慕云风抱着昏死过去的汪晴岚从中逃也似的飞出。 “慕大哥。”李思然连忙上前，扶住踉踉跄跄的慕云风。 “快……快带着晴岚跑。”慕云风面色潮红，口齿不清地说着，“我走不掉了，你们……你们快走。” 欧阳谷趴在托古斯通的肩膀上，心中犹如刀绞。虽然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也知道，情况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自己还想着救人，最后却成了他们的累赘。 欧阳谷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走？你们一个都走不掉。”废墟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青年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是欧阳林夫妇二人残缺的尸体。 “快。”慕云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声嘶力竭地吼道，“结界已破，快跑，快跑啊！” “跑，往哪跑呢？”一个穿着银色长袍，身材瘦削的褐发男子站在了他们右边，他的肩上扛着一把硕大又狰狞的骨剑。 蔷薇骑士团第四位，克里斯托弗·诺兰。 “我们会用最文明的方式送你们上路。”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他们左边的街道上晃动器阵阵空间涟漪，一个文弱谦和，戴着金色单片眼镜的金发男子从中走了出来，他的手上还碰着一本发着淡淡的光的原典。 蔷薇骑士团第五位，欧文·费雪。 一道黑雾在他们身后落定，化作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怪人，他戴着一红一白的手套，散发着极度阴冷的气息。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惨白的牙。 蔷薇骑士团第三位，凯文·科恩。 世纪晨曦仅剩的四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把欧阳谷和汪晴岚围在中间。 “弟弟，你愿意留下来吗？”卡维突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留下来？”托古斯通笑了笑，“我就没想过走。” “哈哈，好。”卡维虽然在笑，可眼里却满是悲伤之色，“思然，你现在是我们中唯一一个没有受重伤的，也是最有希望跑掉的。所以一会儿，你带着两个伤员竭尽全力地往外冲。我们三个替你争取时间。” “两分钟。”慕云风吐了一大口血，脸上的潮红色渐渐退去，“我们最多只能拖延两分钟。” “三分钟。”托古斯通活动了一下肩膀，“慕大哥，目标要定得高一点。” “呵，好，三分钟就三分钟。”慕云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着说道，“谁做不到的话，到了那边可是要被其他人笑话的。” 诺兰转了转脖子，然后一个闪身来到慕云风面前，手中的骨剑带着罡风，向他的脖子砍去。 “遗言太多，浪费时间。” “计时开始。”慕云风微微一笑，掌心一翻，一枚玉佩飞了起来。 玉佩发出璀璨的金光，顷刻间震飞了诺兰的身子，把他弹出去数百米，撞倒了一连串的房屋。 和那名诡异的黑衣青年相比，眼前的这个家伙要好对付太多了， 托古斯通和卡维各自提起一人，全力一甩，把欧阳谷和汪晴岚丢出了包围圈，一下子扔到了千米开外。 cxzww.com 白光一闪，李思然的身影在半空浮现，接住了二人。 欧文和科恩两人想要去追，却被卡维和托古斯通一人一个拦了下来，而另一边，慕云风则是同时对上了那名声音苍老的黑衣青年和刚刚从废墟中爬起来的诺兰。 这是一场没有开打就知道胜负的战斗。 但没有一个人放弃，也没有一个人逃跑。 他们清楚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然而事与愿违，凭借三人用生命打开的缺口成功脱离包围圈的李思然，带着欧阳谷和汪晴岚没跑多远，就遇上了一个令人绝望的血衣女子。 蔷薇骑士团第一位，团长，雅妮丝·帕雷斯塔。 她背对着他们，沐浴着明亮的月光，一袭血衣随风飘荡，在沙丘上窈窕而立。 那么美，又那么令人绝望。 李思然心一横，速度不减，向她直冲过去。 她知道，不能停下来，一但再次被拦住，那就真得跑不掉了。 “你们世纪晨曦的人总是抱有奇怪的幻想，不能很好地认清现实。”雅妮丝轻轻摇了摇头，“非要做无谓的挣扎，增加彼此的负担，一点也没有聪明人该有的样子。” 她从手里捏着的一朵灰黑色的蔷薇花上，慢慢地撕下了一片叶子。 李思然的左臂当即断开，就像被利刃切开了一样，刹那间血流如注，红色浸染她的衣衫，欧阳谷失去了支撑，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沙地里。 “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认清自己，那该有多好。”雅妮丝淡淡一笑，“正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疯狂地索取着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所以才会有无尽的纷争。” 李思然咬紧牙关，拼了命地提速，想要从旁边穿过去。 “愚不可及。”雅妮丝又撕下一片花瓣，李思然的右臂也随之断开，汪晴岚的身子也落在了沙地上，“你们所追求的理想，不过是遥不可及的虚幻泡沫，这个世界根本就不该存在，所谓的美好，只是人们想象出来欺骗别人，欺骗自己的假象。” “听说世纪晨曦都是一群相信奇迹的人。”雅妮丝一步踏出，来到李思然身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自己看看，奇迹会发生吗？”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月亮突然像被投入了一枚石子的水面一样泛起阵阵涟漪，一只虚幻的手从中伸出！ 那只手一把抓住欧阳谷，随即飞速地向月亮里收去。 雅妮丝眉头一皱，右眼中浮现出一个金色的六芒星，一轮圆盘从天而降，向那只大手的手腕落下。 圆盘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大手，嵌进下方的沙丘里，激起漫天黄沙。 雅妮丝还想有所动作，可那只大手已经带着欧阳谷消失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李思然笑得咳嗽了起来，喉咙里全是血沫，“好一个奇迹。” 雅妮丝神色一厉，手中魔力激荡，李思然的身体轰得爆碎成一团血雾。 第六十八章 逃出生天 石窟中，刘烨托着欧阳谷，轻轻拍着他的脸颊。 “醒醒，快醒醒，欧阳谷，欧阳谷！” 呼唤无果，刘烨施法弄了个水球，甩在了他的脸上。 欧阳谷终于悠悠醒转。 “刘烨？”欧阳谷扶着脑袋坐直了身子，“我这是……在哪？我的眼睛？” 欧阳谷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他感觉看东西隔了厚厚的一层雾，只能看见很模糊的光。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刘烨皱了皱眉，“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一处遗迹，我们两个一起来的，你没印象了？” “这个我记得。”欧阳谷轻轻摇了摇头，“但是我的记忆到伸手触碰那扇石门的时候就中断了。” 他在镜面世界中经历的一切，竟然转眼间忘得一干二净，连根毛都没剩下。 “怎么会这样？你刚刚……”刘烨开口想要给他复述自己看到的部分，然而张了张嘴，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记忆也如潮水般飞速退去。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突然不记得了。 刘烨一愣，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起几年前在学校的时候，好像听过这样一个理论，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理论的内容。 “我刚刚怎么了？”欧阳谷摸索着，搭着刘烨的肩站了起来，“你现在状态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怎么。”刘烨揉了揉眉心，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上半身缠得满满的绷带，苦笑了一下，“哈哈，不用担心，我没事。我检查过了，你的眼睛应该是魔力使用过度造成的短暂失明，至于后续会不会有影响……希望没有吧。” “那就好。诶等等，你什么时候还懂医术了？我的伤不是应该在那个水池里泡过之后就好了吗？怎么会……”欧阳谷听到刘烨没事，心里一松，但转念想到自己可能会永久失明，不禁又有些阴郁。 欧阳谷其实心知肚明，他的失明可不仅仅是简单的魔力使用过度造成的，而是时间魔法的后遗症，具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谁都不清楚。 “我的医术……这说来话长。”刘烨把欧阳谷的一只手手抗在自己肩上，撑着他的身子，“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呵，你找到出口了？”欧阳谷咧嘴一笑，“你这小子，果然让人惊喜不断。” “出口？算是吧。”刘烨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凭借超凡脱俗的天赋，他已经掌握了《琉璃千幻》中四分之一的内容。。 救出欧阳谷的那个术式“井中捞月”，就是原典中特别标注出来的一个魔法，好像作者知道他会用到一样。 至于如何离开这个封闭的遗迹，也要用到原典中的魔法。 轻轻挥动枯木杖，原典中飞出几根魔力细线，一个淡紫色的魔法阵渐渐在他面前交织而成。 有原典中封存的海量魔力的支持，就算以他现在的身体，也足够使用相当多的高阶魔法了。 脚下轻踏，刘烨扶着欧阳谷从魔法阵中穿过，然后慢悠悠地飞了起来。 他们的身子变成了半透明状，就像淡淡的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石窟上方的岩壁。 “虚化术。”可以虚化身体来穿过任何障碍的魔法，阵列相当复杂，不过这对刘烨来说不是问题。 穿过数十米的岩层，刘烨和欧阳谷终于又一次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仰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们，活着出来了……”他低声自语。 凝视着脚下的草地，刘烨目光复杂。遗迹中的事情就像一场幻梦，有太多解释不清的地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故地重游，尝试解开那些谜团。 “快走吧，回尤里乌斯家族驻地。”欧阳谷呼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和我们战斗的那个黑色蔷薇的家伙，曾经说过他的任务之一是灭掉尤里乌斯家族，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刘烨眯了眯眼，他并没有忘记这句话。 但是考虑到他们两个的状态，刘烨并不是很想去蹚这摊浑水。 明哲保身，尤里乌斯家族给他的感观很差，而且比起这桩事，刘烨更关心史密斯的下落。 “不去找史密斯吗？” “如果他能成功从黑色蔷薇手中逃脱，那么一定会回到那里。”欧阳谷说道，“通过尤里乌斯家族的千里镜是最快返回英国魔法协会的方法，而空间折跃走陆路需要一天半的时间，史密斯不可能放弃这条捷径，而如果他没能逃脱，这么久的时间，他恐怕也……”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刘烨明白他的意思。 “行，我知道了。”刘烨背起欧阳谷，脚底水蓝色的魔法阵浮现。 他捂了捂肚子，一阵撕裂的疼痛，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怎么了？你没事吧？”欧阳谷关切地看向他，虽然什么都看不清。 “没事。”刘烨笑了一下，带着欧阳谷开始空间跳跃，“欧阳谷，黑色蔷薇，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之前在博云城的时候，好像听你提过？” “黑色蔷薇……”欧阳谷叹了一口气，“创立于十四世纪中叶，从蔷薇十字会中独立出来的一支，创始人叫卡尔穆诺，也是一位惊才艳艳的魔法师。” “卡尔穆诺？”刘烨咬紧了牙，腹部伤口的疼痛更剧烈了。 “嗯，卡尔穆诺，二十七岁就写下原典的天才，被誉为神子的大魔法师，蔷薇十字会的核心成员。” “二十七岁……”刘烨感觉自己遇到的原典作者都异常年轻。 “魔法这条路，天赋决定一切。”欧阳谷轻声说道，语气低沉，“原典成书时，作者几乎都是二三十岁，甚至还有十几岁的，他们用极短的时间就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庸才穷极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 “魔法师的路，比普通人要艰难很多。”刘烨望了他一眼，听唐茵姐提过，欧阳谷的天赋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很平庸。 饭团看书 欧阳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咧开嘴笑了一下，说：“他是《呓语魔典》的创作者，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魔法师，对权力有着近乎变态的渴望。他曲解了蔷薇十字会的教义，创立了黑色蔷薇，召集了一大批对科学世界不满的魔法师。企图颠覆这个世界，实现他们的独裁统治。” “对科学世界不满？他们还袭击了普通人？” “如果你管屠杀叫袭击的话，那确实是这样。”欧阳谷闭上了眼睛，“提到十四世纪，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文艺复兴？不，不对。”刘烨摇了摇头，“难道是黑死病？” “没错。”欧阳谷苦笑了一下，“那场夺走上亿人生命的灾难，正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杰作’。” “鼠疫……”刘烨眯了眯眼，“他们后来被魔法协会剿灭了？” “嗯，在半个世纪之后。不过那个时候的魔法协会只是一个名义组织，实际出手的是当时的魔法家族。他们的目的也不高尚，不是为了拯救人间，只是因为黑色蔷薇发展得实在太过迅速，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而已。” “呵呵，这倒不稀奇。唔。”刘烨闷哼一声，在一片戈壁滩上停了下来，竭力控制着呼吸，不想让欧阳谷发现他的伤势。 “你就别憋着了。”欧阳谷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我虽然瞎了，但还是能感觉到，空间折跃时，你的魔力线都是乱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天赋，我们早就被挤成碎片了。” “问题不大，距离不远了。”刘烨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还有十公里不到，两次折跃就够了。”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掠过一个影子！ “你们？”那道黑影停了下来，居然是史密斯，他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左手反常地缩在了黑色长袍里面，他看了看刘烨和欧阳谷的状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们怎么在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尤里乌斯家族出事了？” “说来话长。”刘烨勉强地笑了笑，“有人跟我们说你要找我们，带我们到了祭坛，结果他是黑色蔷薇的人，一个自称蔷薇骑士团成员的家伙。和他打了一架，最后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也是目标之一？”史密斯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兹事体大，威廉已经在他们的袭击下丧命，我们必须尽快上报协会高层。” “不只是我们，还有尤里乌斯家族。”刘烨说着指了指他身后，“他们还有一个任务，灭族。” 第六十九章 这个世界没有巧合 “灭族？”史密斯听到这里面色一变，黑袍一振，带着两人就开始了空间跳跃，“不好，我们快走。”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尤里乌斯家族的庭院里，所有的绿植和花儿都已经枯败凋零，变成了粉末状的草灰，各处建筑都燃烧着熊熊大火，黑烟滚滚而上。几座角楼或是整根断裂，或是缺了一个大口子。而正中央宏伟高大的主楼，则是被轰出了一个圆形的巨大空洞，一道冲积扇从院子门口的地上，一路延伸到主楼前。 埃蒙德族长趴在冲积扇的顶端，也就是主楼下方的大坑里，头颅被一只蓝色尾羽的箭洞穿，大张着嘴，死状恐怖。 三人站在尤里乌斯家族的大门前，看着一地狼藉，陷入了沉默。 “怎么办？”刘烨凝视着埃蒙德族长的尸体，“还进去吗？” “进，虽然希望渺茫，我们还是得去千里镜那里看一下。”史密斯说着，向院子里走去。 花园的角角落落里到处都是尸体，史密斯和刘烨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样貌，全都是一击毙命，额头上都有一个手指大小的孔洞。下手的人干脆利落，不管对方是男女老少，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三人来到了之前存放千里镜的房间，果不其然，所有的镜子都被毁了，碎片洒落了一地。 史密斯咬了咬嘴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黑色蔷薇不可能留着这里让尤里乌斯家族的人跑出去求援，但他们还抱有一丝侥幸之心，想要来这里看看，如今这一份希望也是破灭了。 “安妮？”刘烨发现门后居然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仆，正是之前带过他们的那位。 “活人？”史密斯连忙靠过来，“她怎么样了。” 刘烨摇了摇头，安妮虽然还活着，但她双目紧闭面色发青，手脚也是一片冰冷，生命之火已经摇摇欲坠。 “我救不了她，史密斯，你有办法吗？” “我试试。”史密斯手上亮起柔和的绿光。 “怎么样？有效吗？” “不行。”史密斯收起了魔法，面色阴沉，“她中了诅咒，应该是范围性的大型诅咒，所以她才没有立刻毙命。但除非知道诅咒的完整术式，也就是除非找到施术者，不然诅咒是无法解除的。” “找到施术者……”刘烨闻言目光一黯，“只有这一种办法吗？” “或者，救治者的实力远超施术者，也许也能奏效。”史密斯擦了擦脑门，“但是没了千里镜，我们回协会至少要一天半的时间，她不一定挺得住。” “你联系不上协会吗？” “联系不上，和黑色蔷薇的战斗中，我的通信魔器被毁了。” 刘烨扭头看了一眼欧阳谷，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们两个也一样。 三人陷入了沉默，只有安妮 “无论如何，至少得试一试。”欧阳谷笑了笑，打破了沉默，他拍了拍一直扶着自己的刘烨，“阿烨，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史密斯说道。 两人点了点头。 路上，史密斯一直沉着脸。 “希望赶得上……”史密斯一边挥动魔杖一边喃喃自语，“黑色蔷薇，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如果赶不上救她，我们恐怕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欧阳谷揉了揉眼睛，他的视力还是没有恢复。 “嫌疑人？” “魔法界的家族势力虽然已经衰弱，但由于数量庞大，整体力量依然不小。”欧阳谷开口回答，“他们之间有一个联盟协议，大意上就是共同进退，一起对付敌人。” “如果是别的小家族，回旋的余地倒是很大。”史密斯语气沉重，“尤里乌斯家族绵延传承了数千年，在联盟中的势力可不小，到时候和协会讨要说法，我们肯定会成为牺牲品。” “这又不是我们干的，他们家族联盟凭什么把责任怪到我们头上。”刘烨有些不解，“就算是考虑到魔法协会和这些家族之间积怨已久，想要栽赃陷害，但他们也没有证据说是我们干的吧？” “证据？”欧阳谷轻笑了一声，“我们活着站在这里，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证据。” “家族联盟要的不是证据，只是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史密斯说道，“他们也不是真的想开战，只是想以此为筹码获取更多的利益罢了。” “筹码……”刘烨皱了皱眉头，他隐约感觉整件事有点奇怪。 按照原定计划，他和欧阳谷应该是在英国魔法协会拿了原典之后，隔天就启程回世纪晨曦的。 结果突然被以调查祭坛一案为名带到了意大利，还偏偏碰上了黑色蔷薇的人。 一番交战后，地面崩裂，他掉进了远古遗迹之中，却又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一本原典。 原典的主人居然长得和慕诗岚一模一样，而且似乎是故意将这本原典留给自己的。 刘烨摸了摸怀里的小册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一切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史密斯，这应该只是一个开始。和我们交战的那人说过，黑色蔷薇想要挑起家族联盟和魔法协会之间的矛盾，他们想要的是战争，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大战。”欧阳谷开口道。 “如果真的是那样，”史密斯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么他们还需要做更多的事。一两个家族的覆灭是不足以挑起战争的，哪怕是联盟中的那些大家族也不行，那最多只会成为谈判桌上的筹码”而已。” “要挑起战争，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重要人物的死亡。”欧阳谷眨了眨浑浊的眼睛，“比如，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 “这应该不可能。”史密斯摇了摇头，“亚洲欧洲美洲共计十五名理事，几乎每人都掌握着一个不弱的组织，要无声无息地杀死一名理事……如果他们有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联合家族联盟对魔法协会宣战了。” “不，不是重要人物，”刘烨低着头，回忆起曾经和博云城高层打交道时他们的手段，轻轻吸了一口气，“即使有理事死亡，魔法协会和家族联盟也不会开战。” “嗯，怎么说？”欧阳谷皱了皱眉。 “想要诱发一场战争，而且是世界规模的大战，需要的不只是导火线，还需要炸药。”刘烨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欧阳谷和史密斯，“杀死一名理事，灭掉一个家族，这些都只是导火线，只是给魔法协会或者家族联盟开战的借口。” “没有炸药……”史密斯扭头看向埃蒙德族长的尸体，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缺少开战的理由。”欧阳谷搓了搓下巴，“的确，只要核心利益是一致的，双方无论如何也会回到谈判桌前。” “就是这样。”刘烨点了点头，他摸了摸怀中的原典，“所以要挑起战争，黑色蔷薇一定会为双方准备一个合适的理由。” 零点看书网 “合适的理由？”欧阳谷若有所思地吸了吸鼻子，“比如说，足够打破平衡的魔器？” “嗯，原典。”刘烨盯着史密斯和欧阳谷，一字一顿地说道，“一本记载着全新的魔法，以新的基础阵列为根基的原典。” 第七十章 诡异的笑脸人 此话一出，史密斯和欧阳谷都转向了刘烨的方向，一脸严肃地对着他。 “全新的基础阵列，原典？”史密斯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了魔法，扭头看向了欧阳谷。 三人站在英吉利海峡上方，脚下是波涛汹涌的海。 “阿烨，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有人告诉过你？”欧阳谷紧闭着眼睛，眉头微蹙，“这件事应该是绝密报告才对。” “绝密报告？你们在说什么？”刘烨既摸不着头脑，又有些心虚，他不想让史密斯知道《琉璃千幻》的存在，“我是随便猜的。” “随便猜的？”史密斯摇了摇头，没有深究，而是对着欧阳谷说，“不过，告诉他也无妨，事到如今，协会的脸面已经不重要了，只有阻止战争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 欧阳谷点了点头，说：“阿烨，我的父母，还有诗岚他们的父母，都曾经是世纪晨曦的成员，但他们在十五年前的一次行动中集体失踪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嗯，你告诉过我。”刘烨微微颔首。 “行动的地点是阿拉伯半岛上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协会派出的调查员在那里找到了激烈战斗的痕迹，但没有找到尸体。”欧阳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之色，“一年后，最终报告的结果为，世纪晨曦全员确认死亡，原因是行动过程中失误暴露，最终导致任务失败。” “任务……难道说？”刘烨摸了摸鼻子，他好像明白欧阳谷要说什么了。 “是，那次任务的目标，就是一枚基础阵列，一枚从未被任何魔导书收录过的阵列。”欧阳谷咳嗽了两声，声音变得有点哑，“根据情报，那枚阵列的名字是，‘幻’。” 海洋深处，一个黑影正仰头看着海面的方向。 一条三米长的大鲨鱼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游来，对着他的腰腹就是狠狠一口。 没有想象中喷溅而出的鲜血，它咬了个空。 那人的身影仍然浮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仰望着上方。 鲨鱼晃动着硕大的脑袋，它的智力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一甩尾，鲨鱼又朝那人冲了上去。 黑影微微抬起了一只手，一道纤细的黑光从他指间飞出。 鲨鱼长满了獠牙的嘴已经咬了下来，尖利的牙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这时，大团大团的血从鲨鱼身上喷了出来，沿着两边的嘴角，鲨鱼被削成了厚薄不一的两层。 “‘幻’？”刘烨故意做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嗯，虽然在此之前幻术就已经大量存在，但那些都是通过其他的阵列组合来影响人的五感，从而达到致幻的目的。”欧阳谷接着说道，“而这个幻之阵列则不同，它直接影响人的灵魂。” “灵魂？”刘烨问道，“那这个幻之阵列现在在哪？” “没人知道。”欧阳谷摇了摇头，“那东西应该是被那场战斗的胜者带走了，可他们至今没有出现过。协会也一直密切关注着世界上是否出现了使用全新术式的魔法师，但始终没有发现。” “也许他们已经出现了。”史密斯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刘烨和欧阳谷同时沉默了，他们都知道史密斯在说的是哪个组织。 黑色蔷薇。 “但是和我们交战的那人没有使用过幻术，史密斯，追你的那个呢？”欧阳谷提出了疑问。 “没有。”史密斯闻言一滞，低头看向蔚蓝色的海面。 “很奇怪，如果那个阵列真的在他们手中，那么派出的人没有理由不用。”欧阳谷皱着眉说道，“以新阵列为基础的魔法我们无法破解，这将会大大提高他们任务的成功率。 “也不一定吧。”刘烨眨了眨眼，“也许以他们的层次还接触不到幻之阵列。”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欧阳谷摸了摸下巴，“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小。灭尤里乌斯家族，袭杀英国魔法协会黑衣法师团成员，如果执行这样任务的人都不具备分享组织一丁点成果的资格，那这个组织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黑色蔷薇很强，但他们应该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刘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扭头去找史密斯，想听听他的想法。 史密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独自站到了海平面上。一个人盯着翻滚的浪花出神。 百米深的海底，那个黑影仰望着水面上影影绰绰的史密斯，身旁的海水以他为中心渐渐旋转了起来。 被发现了啊。 一张诡异的笑脸面具下，他微微眯了眯眼。 能在蔷薇骑士团的手中近乎毫发无损地逃脱，还能发现以隐匿为长处的我。 史密斯，你真的只是黑衣法师团的成员吗？ “史密斯？”刘烨把安妮交给欧阳谷，自己落在史密斯身边，“怎么了？” “海里有东西。”史密斯看着海面说，“在海底。” “海底？”刘烨也看向海面，但是他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翻涌的浪花。 “让我把他揪出来。”史密斯手一抬，魔杖浮现，身后生出一尊高大的淡金色虚影，虚影手持一把三叉戟，白发白髯，赤裸着上身，身形健硕，散发着惊人的威压。 十二主神术式，海神波塞冬。 黑色的魔杖挥落，波塞冬手里的三叉戟也随之没入了海水中。平静的大海立刻咆哮了起来，霎时间乌云汇聚，天色骤暗，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以三叉戟为中心，方圆百米的海面猛地向下一沉，“哗”地升腾起一圈数十米高的海浪，浩浩荡荡地向外扩散，生成了一大片无水区域。 刘烨定睛一看，在那片无水区域的中心，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类似魔术师的黑色礼服，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还有一副白手套。 以及一张眼睛弯弯，嘴巴弯弯，但是眉骨和颧骨高高凸起的，诡异的，银白色的，笑脸面具。 史密斯魔杖一指，海神三叉戟带着浅白色的波纹向笑脸面具人疾驰而去，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身子。 笑脸人的身子诡异地扭动了起来，转瞬间化成了一滩黑水。 史密斯眉头一皱，但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笑脸人的身影就在他的身后显现了出来。 beqege.cc 笑脸人手心里一枚旋转的金色法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了他的后心。 史密斯一声闷哼，脊柱发出“咔哒哒”的脆响，一下被击飞了出去。 刘烨惊诧地扭过头，和那人的笑脸面具脸贴脸，相距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找到你了。”面具下传来一个古怪的男声，就像捏着鼻子在说话一样尖细，听得刘烨毛骨悚然，手臂上汗毛倒竖，霎时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第七十一章 跨越千里的一击 刘烨眼睑一垂，体表立时升腾起一层半透明的银焰，上身后仰，右脚直奔笑脸面具人的下巴而去。 此人的面具虽然可怖诡异，但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死危机，他早已不是两个星期前那个一碰到危险只会身体僵硬的小白了。 笑脸面具人见状，两手忽地伸长，化作两条绳索，一下捆缚住了刘烨的右脚脚踝。 刘烨毫不犹豫，腰腹一扭，竟然不顾关节断裂的疼痛，抡起左腿就是一记横扫，重重地甩在了笑脸面具人的脸上。 笑脸面具人一个踉跄，向右急退，在海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而他那被捆住的右脚脚踝则顿时“咔咔”一阵爆响，脚掌无力地耷拉了下去。 刘烨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就抬起头冷冷地盯着远处单手撑着水面的笑脸面具人。 事到如今，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无法影响他了。 “呵呵呵，是个狠人。”那人阴森地笑着，“不过，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凭你现在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呢。” 刘烨眯了眯眼，现在欧阳谷双目失明无法参战，在无人掩护的情况下，这样的战斗方式的确不能滥用。 “呵呵，”那人身体一晃，眨眼间闪到刘烨面前，抬起右拳，“给你上一课，永远不要怀疑自己的战斗方式，尤其是在敌人面前。” 刘烨瞳孔一缩，左边脸上已经挨了一拳，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在海面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水漂，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他轻轻摸了一下肿胀的左脸，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 笑脸面具人身下的水面忽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周遭的海水猛地向下一沉。 一张长满獠牙的大口破海而出，那是一条体长超过五十米的鲨鱼，脑袋大得异常，几乎占据了身体的一半。 笑脸面具人脚下浮现出一个墨绿色的魔法阵，身体轻飘飘地向上飞起，堪堪维持在巨鲨大口的上方。 刘烨右手一张，手心里光点汇聚成一把长剑，体外水蓝色的光幕骤起，一下位移到了笑脸面具人身后，对着他就是一阵狂劈猛砍。 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了上百招，然而笑脸面具人的身上仿佛有某种磁力一般，刘烨的剑每每将要刺中他时，却会不自觉地偏过一个诡异的弧度打在空处。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乌云里，突然出现了一把闪着金光的三叉戟，带着疾风落向笑脸面具人的头顶。 一道黑雾落在他身后，史密斯的身影浮现，魔杖舞动，两条秘银色的锁链从他脚下漆黑色的魔法阵中飞出，直奔笑脸面具人而去。 刘烨怎么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提剑便刺，目标是他的咽喉。 然而，笑脸面具人却将身子猛地向前一探，自己顶上了刘烨的剑尖。 刘烨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做，那张诡异的笑脸面具突然凑到眼前，惊得他手里的动作不由地稍稍缩了一下。 剑尖穿透了笑脸面具人的咽喉，但却没有带上鲜血的痕迹，史密斯召唤出的三叉戟和锁链也全都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刘烨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在笑脸面具人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魔法阵。 那是“虚化术”的阵列。 “是不是很惊喜？”笑脸面具人掠过他耳边时轻声说道，“《琉璃千幻》我就拿走了，我们后会有期。” 两人的身体瞬间交错，刘烨一摸胸口，那本小册子果然不见了。 笑脸面具人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他转过身，对着刘烨摆了摆手。 “在英国范围内出手偷袭魔法协会的人，还想这么简单的离开？”沃森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明明不大，但却如同滚滚惊雷，震得刘烨耳膜生疼，脑袋嗡嗡直响。 闻声，笑脸面具人动作一滞，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圣保罗大教堂后殿，沃森双手平举着日月魔杖，双目紧闭，周身流淌着神秘的紫气。 他面前，后殿墙壁上那个巨大的魔法阵正微微泛着红光。 天空中的乌云忽地聚拢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眼状的图案。 那只眼睛猛地睁开，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柱从瞳孔中射出，瞬间覆盖了笑脸面具人的身体。 他发出痛苦的哀嚎，音色不再像之前那样尖细瘆人，而是变成了一个颇为通透的年轻男声。 笑脸面具人的脖子上“砰”地爆开了什么东西，柔和的白光顿时包裹住了他的身子。 千里之外，沃森睁开了左眼，眸中倒映出一个三角形的紫色魔法阵。 一根暗紫色的晶体登时破开海面，直奔笑脸面具人而去。 又是“砰”的一声，笑脸面具人的体外浮现出一个极淡极淡的金色光幕。 尽管那层金色光幕只是稍稍挡了一下暗紫色的晶体凶猛的来势，但已经替他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他的身躯终于彻底消失。 沃森睁开了右眼，眸子里的魔法阵隐去，他微微思索了一下，手里的日月魔杖再度亮起微光。 刘烨和史密斯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沃森的突然出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下谁都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了。 他们向躲在远处的欧阳谷和安妮走去，一个身影却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近乎全白只有发梢带着淡金色的长发，金色镶边的白色法袍，赤裸的、白玉般的双足微微悬在海面上方，海水一圈一圈地泛着微弱的涟漪。 欧洲魔法总会理事长，英国魔法协会会长，马克 M.沃森。 “会长。”史密斯立即单膝跪地，恭敬地低下了头。 刘烨则警惕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和这里相隔千里，却一招就制服了笑脸面具人，沃森的实力强大到让人难以理解。 “史密斯，威廉呢？”沃森缓缓地转过身，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但却听不出男女，就像合成的机械音。 零点看书网 “威廉……他阵亡了，尤里乌斯家族也已经覆灭。”史密斯的头低得更低了些，“是黑色蔷薇的人。” “黑色蔷薇……”沃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相比威廉的死，他更在意黑色蔷薇的事。 他瞥了一眼刘烨，说：“赶紧带他们两个回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第七十二章 沃森的询问 沃森独自一人站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后殿里，静静地仰望着玻璃彩窗里透过来的白色月光。 没来由地，他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孤寂感。 这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在那之前也不曾有过。 他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弱点。 沃森轻轻摇动日月魔杖，火焰在他面前汇聚成一只跃动的小鹿。 伸手摸了摸小鹿的脑袋，沃森发现那种感觉消失了。 于是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黑色蔷薇？尽管阅读了大量的典籍，但他对那个时候的事不太了解，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理事长，他的时间几乎一多半都花在了研习魔法上，其余的，也只放在了他认为需要关注的事上。 比如说，上个世纪的那位魔法之神，詹姆斯 J.克劳伦。 不过，既然他们的人和镜子扯上了联系，那么有必要将黑色蔷薇也列入关注的目标里。 沃森灰白色的瞳孔里流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这个世界正在朝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吱——”后殿那扇华贵的红绒大门被人推开了。 “理事长。”史密斯恭敬的声音响起。 “史密斯。”沃森转过身，面对着他们三个，用他那极富特点的嗓音说道，“威廉是怎么死的。” “是黑色蔷薇的人。”史密斯单膝跪地，低着头答道，“我到达尤里乌斯家族祭坛时，威廉已经确认死亡，致命伤是贯穿头部的一支魔法箭，箭矢上带有蔷薇花的标志。我这里有一支，是在和敌方交战中得到的。” 史密斯右手一翻，取出一支箭。箭的末端有着三片深蓝色的尾羽，银色的箭头上沾染着红褐色的血迹。 沃森的眼睛亮了亮，那支箭就飞了起来，悬在他的面前。 “拿去档案馆比对，”沃森看了一眼就把它交还给了史密斯，“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两个，一人是拿弓的少女，一人是拿剑的少年。”史密斯回答道，“实力都很强，不弱于威廉，魔法师评级应该都达到了S。” “嗯，通知欧洲，让他们派一支调查组去意大利，由一名理事领队，三天之内出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给亚洲和美洲也各送一份。” “是。” “好，你下去吧。”史密斯一边倒退一边站起来，离开了后殿。 沃森的目光在欧阳谷和刘烨身上转了转，最后停在了欧阳谷的身上。 欧阳谷虽然看不见，但陡增的压力感让他明白，沃森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理事长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欧阳谷泰然自若地笑了一下。 “你的眼睛……”沃森说着，摇了摇魔杖，一道柔和的绿光拂过欧阳谷的双眼，“罢了，既然是在我派出的任务中受的伤。” 欧阳谷的双眼顿时恢复了清明，他眨了眨眼，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敢相信。 “你也可以走了。” “是。”欧阳谷转身对着刘烨，用嘴型对他无声地说，“小心为上。” 刘烨眼睑一垂，没有说话，欧阳谷拍了拍他的肩，也走出了后殿。 “刘烨。”沃森走到他面前，淡淡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刘烨看着他的眼睛，那灰白色的双目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种遥不可及的冰冷，就像是石像的眼睛一样。 “理事长大人。”刘烨恭敬地一低头，“您想要问什么？” “我的问题？”沃森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侧过身子看向玻璃彩窗外，“你很赶时间吗？” 刘烨皱了皱眉，没想到沃森居然会这么说。 “在之前的任务中，我受了很重的伤。”刘烨指了指身上各处染血的绷带，“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希望理事长您能准许我回去休息。” “这是小事。”沃森沿着地毯向大殿深处走去，手里的日月魔杖隐隐散出绿光，“你跟我来。” 刘烨身上的伤势奇迹般地飞速愈合，望着沃森的背影，他轻轻蹭了蹭鼻尖，跟了上去。 如果没有必要，他不想和沃森作对。 沃森走到大殿中央后半部自己的座位旁，拿起一个浅黑色的金属盒子，盒子上刻着很多环状的花纹，雕工很精致。 “这件东西。”那个金属盒子稳稳地落在了刘烨手中，沃森轻轻摇动魔杖，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换，他们仿佛置身于万花筒中，四周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几何图形，“你还记得吗？” 刘烨打开盒盖，黑色的绒垫上放着一枚细小的多面晶体，大概半指长，比柳叶稍粗一些。 晶体表面流转着七彩的光，刘烨眯了眯眼，他对这东西没有印象，但从视觉效果上看，和在遗迹中得到的原典《琉璃千幻》有点相像。 “不，没有印象。”刘烨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它。” “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沃森右手的拇指轻抚了一下魔杖，“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吗？” “我确定。”刘烨坦然地看着沃森的眼睛，他本就没有说谎，自然也不会心虚。 沃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念起了晦涩的咒语，刘烨的耳中顿时回荡起山呼海啸般的嗡鸣。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耳蜗溢血，但沃森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刘烨半跪在地上，七窍流血，意识渐渐模糊，他死死地盯着沃森，挣扎着从耳边挪开右手，想要舍命一搏。 可魔力根本无法汇聚，他的脑海里全是尖锐的嘶吼声，注意力难以集中。 意识渐渐模糊，刘烨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量，终于用魔力勾画出了一个阵列。 一道黑色的十字从紫金色的魔法阵中飞出，却在沃森身前一米的地方自动分解，散成了点点彩光。 baimengshu.com 刘烨强撑着的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沃森见状停下了魔咒，他看着趴在地上七窍流血失去了意识的刘烨，皱了皱眉。 这跟他预想的结果不同。 不能用这样的方法吗…… 沃森晃了晃日月魔杖，两人回到了教堂后殿中，刘烨立刻伤势尽复。 刘烨睁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扶着脑袋，感觉有些晕。 刚刚发生了什么？刘烨看着沃森，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可以走了。”沃森转过身背对着他，“明天你们就返回世纪晨曦，英国魔法协会不招待闲人。” “是。”刘烨毫不犹豫地答道，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后殿，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和沃森多待。 前脚刚踏出殿门，那两扇高大的门就自动缓缓地合上了。 在大门合上之前，刘烨回头望了一眼。 沃森独自一人站在殿中，身上披着斑驳的月光，背对着门，仰头望着墙上巨大的魔法阵。 深红色的地毯从他脚下一路延伸到门口，足足有百米长，这让他看起来好像离外界无比遥远。 他好像，有点孤单？ 刘烨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自己，摇了摇头，刘烨向客房走去。 第七十三章 返程前夜 刘烨回到客房，欧阳谷躺在床上，脸上盖了一本书。 轻轻的鼾声从书下传出，不想打扰他，刘烨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另一边的床上坐下。 窗外传来寒鸦单调嘈杂的叫声，但他并不觉得多么刺耳，反而感到有些亲切。 刘烨走到窗边，望向楼下的花园。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树木大多光秃秃的，偶有几棵还绿着，但也不如脚下那些常绿的灌木。池塘完全冻住了，看着冰好像还挺厚，人说不定能在上面走。 去意大利这短短三天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刘烨靠在窗沿上，仰望着雾蒙蒙的夜空，心里思绪万千。 安妮被交给协会的医务人员之后便没了音讯，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脱离危险没有。刘烨叹了一口气，他是没有精力去担心别人的事了，现在可谓是自顾不暇。刚刚在教堂后殿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记忆应该是被沃森抹除了吧。刘烨忧心忡忡，来英国前的那场梦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那真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事，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沃森跨越千里出手秒杀笑脸面具人的场景历历在目，面对实力如此强大的妖怪，自己怎么做才能救下其他人？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刘烨回头一看，欧阳谷盘腿坐了起来，手里拿着之前盖在脸上的书，正咧嘴笑着看着自己。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刘烨一挑眉，看到欧阳谷的双眼像从前那样炯炯有神，嘴角不禁向上扬了扬。 “一半一半，人的心思摸不透，但是男人的要比女人的好猜一点。”欧阳谷揉了揉头发，额头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那个戴着很丑的笑脸面具的家伙，从你那拿走了什么东西吧。” 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刘烨眼睑微垂，再次转向窗外，冬风抚在脸上，透心的清凉。 “嗯，在先前的遗迹中，我得到了一本原典。”刘烨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他，路上藏着不说，只是不想让英国的人知道这件事，“并且我见到了原典的主人。” “主人？”欧阳谷眯了眯眼，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嗯，这件事回去再细谈吧。”刘烨说道，“这里到底还是不安全。” “说的也是。”欧阳谷点了点头，“一切等回了世纪晨曦，再做打算。”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下你。”刘烨走到欧阳谷床头坐下，“史密斯是从哪里取出那支箭的？” “从哪里？”欧阳谷讶异地看着他，“之前诗岚没教你？” “没有……”刘烨摇了摇头，“她只教了我召唤术，但那个不是无比麻烦吗？我感觉史密斯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天哪，这丫头，真是误人子弟。”欧阳谷感叹着，随手取出一件件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书、魔杖、雨伞、吹风机，甚至还有两罐啤酒，很快堆满了床。 刘烨目瞪口呆，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看见魔术一样。 欧阳谷憋着笑，丢给刘烨一罐啤酒，自己单手打开另一罐，仰头喝了一口。 “来，压压惊。” “这？”刘烨挠了挠头发，“这是什么魔法？” “空间魔法啊，唉，诗岚那丫头都教了你些啥啊……”欧阳谷同情地看着他，从腰间解下那个锦袋，“她不会没告诉你，这个袋子可以装多少东西吧？” 刘烨看着那个长条状的袋子，眼角狂跳，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还真没有？”欧阳谷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我说你怎么到哪都带着个箱子，原来是这样。” “……”刘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托着脸用死鱼眼看着狂笑的欧阳谷。 “唉，那我来告诉你吧。”欧阳谷打开锦袋，“这东西呢，叫空间袋，制作起来呢的确是相当麻烦，要在内部纹刻非常复杂的空间阵列，所以普通人要拥有一件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但是我们又不是生活在原始社会，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神奇的人类活动，叫做交易。” “买的？” “嗯，魔法市场上完全可以买到，就是贵一点。不过我们不用，严先生制作的空间袋的容量要比市面上卖的大得多，我的这个，包括你腰上挂的，都是出自严先生之手。”欧阳谷指了指刘烨腰上那个，“我说你就不好奇吗，这个袋子不论怎么打都没坏，还把它当个普通袋子？” “额……”刘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空间袋制作繁琐，但只要注入魔力就能使用，你试试看。” 刘烨将魔力注入袋中，锦袋逐渐亮起了光，他探头从袋口望下去，只看到一大片白色的空间，里面还堆着不少杂物和衣服。 “然后用最简单的空间魔法就行了，近距离的物品召唤术。”欧阳谷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去，“我们的空间袋大概有十个立方的样子，足够大了。” “十个立方……”刘烨看了看自己腰上挂着的袋子，“诗岚只跟我说这东西是用来装魔杖的……我也打开看过，内部实际大小和外表也相匹配……” bqgxsydw.com “哈哈哈，你不注入魔力怎么可能起作用。”欧阳谷笑着打了个哈欠然后躺了下去，“啊——欠。不过，诗岚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这件事，毕竟她不怎么出门。” 刘烨歪着头想了想，的确，诗岚这次外出也带了个行李箱。 “对了，有一点要提醒你。”欧阳谷忽然又坐了起来，“空间袋不可以嵌套，同理，空间袋中也不能装附带空间魔法的魔器。” “知道了知道了。”刘烨打了个哈欠，走回自己的床上躺下，“赶紧休息吧，累了。” “呵，你这小子。”欧阳谷笑了笑，“你的伤怎么样了？” “基本没事了。”刘烨转头看着屏风，“你的眼睛也好了吧？” “嗯。” “沃森真的很强。” “是，他很强。” 两人陷入了沉默。 “如果有一天，我要和沃森这样的人作战。”刘烨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欧阳谷会在他之前说出这句话，“你会和我并肩作战吗？” “会。”他回答道，“毫无疑问。” 第七十四章 归来 窗外的云以每秒两公里的速度飞退，偌大的引擎明明近在咫尺可却听不见一点声音。刘烨坐在飞机上，身旁是捧着书却仰头睡着了的欧阳谷，他知道自己一叹气肯定就会引起欧阳谷的感慨，但他还是没能忍住。 “唉——” “哈哈哈，你要习惯，这是你以后生活的常态，只有笑着面对它，你才能活得开心一点。要多学学我，”欧阳谷端起面前桌板上的马克杯吹了吹，喝了一大口，露出极度舒适的表情，“啊~摩卡~”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不是在一周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刘烨斜着眼望着他，“连语气都没变。”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欧阳谷对他举了举马克杯，咧嘴一笑，“一个人的人生本就是由无数相似的片段构成的，即使忘记掉一部分也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对吧？” 刘烨皱了皱眉，欧阳谷是在暗示什么吗？这个家伙，虽然看上去总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但又偏偏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说起来，我们两个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算久。”刘烨开口道，“刨去在世纪晨曦的那段时间，从现在往前推，也就三个礼拜吧？” “所以说人生真是奇妙啊。”欧阳谷又喝了一大口咖啡，“你和诗岚培养感情的那三个月不算，我们两个正式合作也就是十二月下旬的事，从到达博云城开始算起，也不过三个星期的时间，但是却能积累起如此深厚的情谊，啊，真是羡煞旁人~” “为什么本来能够让人很感动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奇怪啊？”刘烨摸了摸额头，一脸无奈，“要是被人误会了，那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会，你放心，一到世纪晨曦，我的关注点就不在你身上了。”欧阳谷拿起书挡着脸，声音一下变得瓮瓮的，“只有大姐头和诗岚能够吸引我的兴趣。” 刘烨白了他一眼，这个大冬天还只穿一件花格子衬衫的型男的喜好还真是难以捉摸。 “喂，以你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加上在魔法界呼风唤雨的能力，难道就没有女孩子追你？”有屏蔽感知的术式在，刘烨说起话来也是毫无顾忌。 “在魔法界呼风唤雨，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欧阳谷放下书，含着胸看着他，“我一个小小的A+级魔法师，不过是魔法协会高层随意驱使的棋子。不过，要说女孩子嘛……” 欧阳谷揉了揉脸，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对不熟的，都不感兴趣。” “你……”刘烨彻底无语了，“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怎么就跟眼前的过不去了呢？而且，要说熟人，恐怕你的熟人数量，不会比你吃过的面包少吧？” “不好意思，我不吃面包。”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欧阳谷却拿起飞机餐里的面包咬了一大口，“你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我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 刘烨痛苦地挠了挠头发，真是说不过这个家伙，满嘴的歪理。 “算了算了，你刚刚说你是，A+级魔法师？”刘烨注意到一个自己此前从未听过的名词，“魔法师是有评级的？” “当然是有评级的，魔法协会为了标准化任务流程，花了很大精力搞了一套相当精细的评级机制，每年一次评级大会，由魔法协会选址举办。”欧阳谷拿出一本手册交给他，“这是介绍，测试内容覆盖很全面，从理论知识到实际操作，包括体能和反应速度，以及临场应变和对突发状况的处理，都是评级的考核项。” “这么复杂？”刘烨接过那本册子翻了翻，一共有十几页，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册子上的介绍，“魔法师评级一共设置了五个大级别，从低到高依次为C、B、A、S、SS，而每个大级别又细分了‘+’‘-’和‘无标志’共计三个小级别，用以区分同级别魔法师之间的个体差异。注：本评级机制仅供参考，具有一定的片面性，请勿以此作为魔法师能力的真实评价标准，谢谢。” “感觉怎么样？” “很官方的描述，果然不管是魔法师还是普通人，都是人而已。”刘烨把小册子交还给欧阳谷，“这么说，你的评级是A+，算是协会中中等偏上的实力？” “嗯，可以这么说吧，大姐头的评级是S，她才是我们这一代的扛把子。至于SS，一般都是协会的理事了。” “亚洲的评级大会在三月份举办。到时候你也可以去试试。” “我？”刘烨眨了眨眼，“如果我去拿了个B或者C，不会很丢世纪晨曦的脸吗？” “你也太没自信了吧。”欧阳谷打了个哈欠，“以你现在的实力，拿个A可一点都不奇怪，你可是整个魔法史上都数得过来的旷世奇才，有点底气行不行。” “呵呵呵，我可真没底。”刘烨拉长了个脸，他不太想参加这个测试，除去懒惰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所学的术式中最为精妙的，大都是《雪之歌》和《琉璃千幻》两本原典中的内容，而且这两本原典似乎牵扯到一个隐藏得很深的谜团。 至少在查明卡恩莫迪之死的真相前，刘烨不想暴露太多东西。 “一起去吧，世纪晨曦的人都会去。”欧阳谷看出他在犹豫，“就算不参加测试，评级大会也是一个不错的社交机会。” “再说吧。”刘烨不打算现在就做决定。 “也行。”欧阳谷点了点头。 慕诗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百无聊赖，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铁栅门。院子里的四个人里只有她老老实实地穿着冬装，戴着白色绒线帽穿着粉色毛线衫的少女不时掰着手指，数着分别的日子。 唐茵一身旗袍，正在用魔法修剪着院子里的灌木和花，傅里叶在她身边扫着落下的叶子和枝条。曾晨还是那件蓝白格子衬衫，安静地坐在诗岚旁边，膝盖上放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不知道在忙什么。 “唐茵姐。”诗岚糯糯地开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急什么。”唐茵专心致志地打量着刚修剪完的一株月季，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完该做的事就会回来的，急也急不来。” “都快十天了……”少女嘟着嘴，伸长了她那穿着肉色丝袜的修长双腿，“不是只取一本原典吗？怎么要那么久。” 唐茵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因为怕诗岚担心，他们没有把刘烨和欧阳谷去意大利的事情告诉诗岚。 “原典如此重要的魔器，交接手续繁琐一点实属正常。”傅里叶一边扫落叶一边替唐茵回答，“第十七次了。” bidige.com “第十七次？什么第十七次？”诗岚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低着头扫地的傅里叶。 “你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这三天来已经是第十七次了。”傅里叶波澜不惊地说着，“这就是思春期的少女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你这个人型计数器。”诗岚跺了跺脚，棕色的雪地靴踢到了曾晨的脚尖，让他的心跳一下快了好几个节拍。 蓝色的光幕像水泡一样浮现又消失，刘烨和欧阳谷的身影出现在铁栅门前。 “我们回来了——”欧阳谷嘴角一勾，打了一个响指。 刘烨撩了一下头发，也露出一个微笑。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对着门的台阶上的少女，一头黑发散在肩膀上，眼睛亮亮的，闪着光。 她飞快地站起来，向他跑来。 唐茵没有看铁门这边，仍旧专心于面前的梅花，但嘴边却显出了笑意。 傅里叶把扫帚一甩，丢到了欧阳谷手里。 “干嘛？” “扫地。”傅里叶转身向别墅里走去，幽幽地丢下一句，“复健。” 欧阳谷一愣，他现在身上可看不出什么受伤的痕迹。 但他随即又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欢迎——！”诗岚轻轻一跃，一把揽住两人，“回家！” 第七十五章 夜游篇·开端（求推荐求收藏） “你们可算回来了。”唐茵轻声说着，目光始终汇聚在面前的梅花上，“耽搁这么久，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遇到了一点点麻烦。”欧阳谷一边扫地一边回答，“黑衣法师团的威廉死在了那里，接下来协会可能要有大动作了。” “仔细说说。”唐茵面不改色，继续细心修剪着枝条。 “黑色蔷薇出现了，我们在祭坛遇到了一个自称蔷薇骑士团的人。”欧阳谷小声说道，“我和刘烨差点死在他手上。” “蔷薇骑士团？”唐茵皱了皱眉，“我曾经在一份卷宗上看到过这个名字，的确是黑色蔷薇的暗部组织。他们每一代的成员数量一直只有十五个人，后五位倒是出现过很多次，也经常换，但是前十位却一直笼罩在迷雾中，至今身份不明。” “袭击我和刘烨的，是第十五位，他自称莫然。” “莫然……”唐茵想了想，摇了摇头，“上一代有记录的第十五位应该不是这个名字。” “没事，不用记，反正他们又要换人了。”欧阳谷把落叶都扫在一起，“和莫然一起的还有一个拿弓的少女，她的任务是击杀史密斯和覆灭尤里乌斯家族，但是只完成了一半。” “尤里乌斯家族全灭了？”唐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和欧阳谷面对面，“这可是件大事。” “让理事们头痛去吧，和我们暂时关系不大。” 唐茵眉头不展，她瞄了一眼门口，好像不太认同欧阳谷说的话。 “怎么了？” “没事，还有什么吗？” “镜子的人又出现了。回英国的路上，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家伙偷袭了我们，但是有惊无险，沃森直接出手摆平了他。” “他死了？” “没有，逃走了。”欧阳谷看了一眼在铁栅门那儿相谈甚欢的刘烨和慕诗岚，朝他们喊了一声，“喂——今天江月公园有灯会，快去吧。” 目送着诗岚拉着刘烨跑开，欧阳谷头一偏，眼睛对上了唐茵的目光，他微微一笑。 “大姐头，现在可以说了吧，尤里乌斯家族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幻之阵列的事并不是协会自己查到的。”唐茵眯了眯眼，缓缓说道，“十五年前将这件事作为绝密情报上报的，就是尤里乌斯家族。” 刘烨被慕诗岚拉着，踩着石子铺成的小径，一路跑出结界来到马路上。 春节刚过，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但刘烨看了却无比感慨，他已经快记不清城市是什么样的了。在欧洲待的一周时间，感觉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寒冷潮湿的空气灌进肺里，呛得他不由地咳嗽了几下，还是熟悉的感觉，是南方冬天特有的味道。 已经好几年没有在国内过冬了，居然有点想念。 如果不是看到慕诗岚的嘴已经挨上了一杯五层的超级草莓冰淇淋，还有店员摆明了这不是白送的眼神，刘烨也许还能感伤好久。 心痛地走到柜台前，任由扫描机拍下自己无精打采的脸，刘烨想到太平洋彼岸的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又跳动了一下，不禁叹了一口气。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诗岚咬了一口冰激凌，略带不满地说道。 “我可不是心疼我的余额，而是心疼你的胃，这么冷的天还吃冰激凌，做你的器官可真是有够辛苦的。”刘烨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聪明才智感到庆幸，“悠着点，别一会儿吃坏了肚子哭哭啼啼地要回去。” “冰淇淋就是要冬天吃啊。”诗岚又咬了一口，这次她吃下了半个冰草莓，“就像夏天要吃火锅一样合情合理。” “你这都是些什么歪理……”刘烨仰面朝天，让诗岚看不到自己嘴角控制不住的笑容。 “什么歪理啊，这是真！理！魔法师本来就寒暑不侵，那就要在合适的季节吃合适的食物呀。不像你们，只能忍受夏天吃冰激凌的痛苦。”诗岚走到他身边，也抬头看着天，“你在看什么呢？” “看飞鸟，刚刚飞过去一只孔雀。”刘烨随口胡扯道。 “孔雀？哪里哪里？”诗岚睁大眼睛左看右看，“我怎么没看到？” 看到少女这样纯真的表现，刘烨不禁为自己胡乱开的玩笑生出一种负罪感，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找一个更好的理由。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所以要往前走五里才能重新看到。”话一出口，刘烨就后悔了，自己不应该为了圆一个谎言去编织一个更大的谎言。 “五里？”诗岚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好！” 刘烨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少女真是异常地好骗，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对自己也许是件好事？ “你们这次去伦敦，见到沃森理事长了吗？” “见到了。” “他是不是长得很吓人，我听说他一言不合就会把人撕碎！” “是很吓人，但是长得很帅，至于一言不合就撕碎人……我想应该不会吧。” “你们选了哪一本原典？我想想，是不是西莉亚的《上帝的骰子》？还是葛云波的《落叶理论》？嗯？都不是吗？那我不知道了……英国魔法协会藏书库的原典我只知道这两本……” “是卡恩莫迪的《雪之歌》。” “啊，我知道那个，卡恩莫迪是个长得很漂亮的蓝发少女，我在典籍上看到过她的画像！” “嗯，我在英国魔法协会看到了她的雕像。” “但是很可惜诶，她二十七岁就去世了……” “嗯。”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诗岚的嘴巴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永不停歇，刘烨则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其实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只不过他还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yqxsw.org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灯会的举办地江月公园，公园门口的香樟树上挂了一串又一串的红灯笼。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两人站在席月河边，看着河道两岸各式各样的彩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在水面上倒映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光点，又被一艘突然驶过的船的木桨荡开去，揉碎成亮亮的一团。灯会即将开始，游人也渐渐多了，嘈杂的人声让刘烨不自觉地伸手堵了堵耳朵，有点不适应。 “我们去坐船吧！”在诗岚兴奋的声音中，刘烨走到了游船租赁处长长的队伍的末尾。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两人坐上了船。于是在汩——汩——的桨声中，在晃荡着蔷薇色的席月河上，他们开始领略起灯会的滋味了。 他们坐的是小船，俗称“七板子”，船舱空敞着，两旁是淡蓝色的栏杆，舱前的顶下悬着灯彩，尽皆挂着长短不一的流苏，夜幕已经垂下来了，各式游船上都点起了灯火，在水雾里氤氲出一片朦胧的烟霭。 诗岚站在船头，双手合在胸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两岸的彩灯，刘烨坐在船舱里，看着她。 碧水阴阴，华灯映水，此景绝美。 听着悠然的间歇的桨声，刘烨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七十六章 夜游篇·疑问（求推荐求收藏） 良久，刘烨睁开眼，看见诗岚绻膝坐在船头，头靠在膝盖上，一只手浸在水里拉出长长的波纹。夜色如水，此刻安静的少女和岸上喧嚷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莫名地惹人怜爱。 “二位，到岸了。”船夫把船慢慢停在了码头，“旅途愉快。” 刘烨刚打了个哈欠，听到船夫的声音不禁挤了挤眼睛，这个人的声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站起来走到诗岚旁边，顺便看了看船夫的脸，相貌平平皮肤黝黑，明明平平无奇，却给人一种很阴沉的感觉，和他的声音完全不相符。 刘烨心里不禁生出几分警惕。 “走吧。”刘烨拉起诗岚的手向船下走去，步子很快，这个船夫给他的感觉并不好。 “喂喂喂，你走这么快干嘛啊？” 走出去好几百米，他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那个船夫的身影了。 “现在没事了。”刘烨松开了她的手，“行了，我们继续往前吧，前面好热闹的样子。” “等一等。”诗岚拉住他的袖口，“这件事，你不打算和我讲讲吗？” 刘烨回头一看，脸上一跳，袖口下垂着一条带血的绷带。 疏忽了，那天被沃森治好之后，一直没顾上拆绷带。 “之前在意大利受的伤。”刘烨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幸坦然地说道，“发生了一些小事。” YY小说 “意大利？果然是这样。”诗岚噘着嘴，在一旁的石头灯柱上坐了下来，“我就说嘛，光是去一趟伦敦怎么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唐茵姐还什么都不肯说。” “呵呵……”刘烨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自己不该说的。 “你嘴上说小事，实际上是不得了的危险吧，可能会，可能会消失的那种。”诗岚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开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之前给你的传音魔器呢。” “在战斗中被毁了……”刘烨赔笑着摸了摸头，“事出突然，对方有备而来，我和欧阳谷都没能把消息传出来。” “还疼吗？”诗岚小心地捏着他袖子里的绷带，突然问。 “不，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而且沃森理事长已经替我们治好了。”刘烨伸了一个懒腰，轻松地说道。 冰雪幻境中一千次的死亡，和黑色蔷薇的殊死搏斗，遗迹中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 刘烨只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只字未提。 那些生死之间的经历，让他可以在肋骨折断，扎进肺部的时候照常奔跑，可以让他在和笑脸人的战斗中毫不犹豫地扭断自己的小腿，但不会让他在生活中变得冷酷。 活着嘛，如果没有什么伟大理想的话，还是开心最重要。 这是刘烨十年前就想明白的道理，在百里茗“死”之后。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刘烨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眼前这个少女了。 喜欢到想要保护她的快乐。 “你骗人。”诗岚撇过头去，看着远方的彩灯和人群，“你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对吧……” “没有，你想多了。” “你骗人。”诗岚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气鼓鼓地说，“我都感觉到了，你每次受伤的时候。” “感觉到了？”刘烨挑了挑眉，即使是在魔法的世界里，这种第六感也太玄乎了吧。 “对。”诗岚踢了踢腿，“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和你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这次你的伤，我只是一直不太确定，但现在看到了你的绷带，我就可以肯定了！” “肯定什么？” “你受的伤，是不是被一个毛头小子用剑砍伤的？”诗岚瞪着他，“他还用匕首扎了你好多下。” “嗯？”刘烨惊讶地眨了眨眼，诗岚说得跟事实分毫不差，可当时现场是没有目击者的，也就是没人能告诉她这一切，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对了？”见他没有立即否认，诗岚拧着眉，眼里又是生气，又有点心疼。 “我都看到了。”诗岚托着腮，声音瘪瘪的，“那几天我天天做梦，这些都是梦里的场景，我还以为，那些都只是梦而已……” 这也太邪乎了，居然是梦，不过这倒是符合两地的时差。刘烨揉了揉眉心，他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那个在遗迹里遇到的女孩，难道说跟她有关？ 这么说来，她和慕诗岚长得一模一样，果然不是个巧合吗……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都被我说中了吗？”诗岚歪着头看着他的眼睛。 “没有，好多地方都不对。”刘烨认真地端着下巴摇了摇头，“我和欧阳谷都平安归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意大利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正式的文件应该很快就会传到世纪晨曦，但那跟我们暂时不相关，据欧阳谷的估计，这次事件的层级已经不会划给世纪晨曦处理了。” “真的？”诗岚怀疑地眨了眨眼，她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刘烨，那就是每次在梦中受伤的时候，其实她不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的，而是以亲历者的视角看到的。如果不是看到了欧阳谷的身影，她也不会想到这是刘烨的经历。 最关键的一点，她有痛感，一切就像是她在亲身经历一样。 “真的。”刘烨真诚地看着诗岚的眼睛回答道。 “哼。”诗岚撇了撇嘴，“随便你吧。在三月的评级大会上，我会证明自己不是累赘的。” “没人说你是累赘啊，根本不用证明什么。”刘烨轻轻地摸了摸诗岚的脑袋，“对了，诗岚，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嗯？什么？” “关于这个袋子。”刘烨解下腰间的条状锦袋，“这个袋子可以装下好几车的东西，你可是一次都没跟我提过啊。” “啊？我忘了。”诗岚吐了吐舌头。 “忘了……”刘烨的手僵在半空，“可真有你的……” “对不起嘛……”诗岚从灯柱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走，我请你吃东西！” “请我吃东西？还不得是我付钱……”刘烨揉了揉自己的脸，顺便把绷带塞进袖子里，轻声嘀咕了几句，“没有工作之后，不知道那些存款到底能撑多久。真不知这些魔法师到底是怎么活着的，他们的收入从哪里来？” “喂——这里有灯谜——” 诗岚站在人群中向他招手，身后是流光溢彩的灯火。 根本没必要想那么多啊。 刘烨咧嘴一笑，快步走了上去，眼里映出拥挤的人潮。 第七十七章 夜游篇·灯谜（求推荐求收藏） 刘烨走到诗岚身边，两人站在一条铺着石子路的小巷里，一侧是檐上挂着红灯笼的木墙，一侧是由许许多多的灯笼组成的灯幕，每个灯笼下都有一张写着灯谜的纸条。 小巷的另一头摆放着一张木桌，一个穿着古代布衣的工作人员正在给猜出灯谜的人发放奖励，但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时不时向手的方向飘。 “我们也试试吧！”诗岚兴奋地指着身旁的一个灯笼，眼睛却不住地像发奖励的那名工作人员的身边撇。 刘烨扭头看了看，发现那人脚边放着一个手提式的红莲灯，制作得相当精美。 “请问，这个奖励要答对什么题目呢？”刘烨指着那盏红莲灯问道。 “啊，您说这个呀。”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一下，“这个是承办方发给员工自己用的，不是奖品。” “啊——”诗岚听了，一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那盏红莲灯，显然是很不甘心。 YY小说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刘烨摸了摸下巴，“比如说，我直接向您买？” “不好意思啊，这个东西我打算留作纪念。”那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嘴上却一点也不让步，“非常抱歉，但这是非卖品。” 诗岚两手食指戳戳，还是不太想就这么放弃。 见她这副模样，刘烨不禁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抓走了一套纸笔，一个人走到了那片灯笼墙前。 “嗯？这位客人，你要干什么？” “猜灯谜啊，还能干嘛？”刘烨懒洋洋地说道，“只要我把奖品全部赢走，再拿来跟你换那盏红莲灯的话，我想你应该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此言一出，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侧目。 “这个……”那人面露难色，“我可能……” “从我们来到这里开始，你的左手就没离开过那台金灿灿的手机，就算是发奖的时候都抓着它，可见你真的是很喜欢它啊。”刘烨双手抱在胸前，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灯笼一边说着不相干的话，“那是黄金猿今年元旦刚出的限定款吧，在博云城的定价高达一千科技币，换算成国内通行的常规货币，得七万多吧，啧啧，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尤其是对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员而言。”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这是我的自由吧。” “嗯，我想也是。”刘烨已经看完了一半的灯笼，不停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话说回来，这件事最多也就是一个物物交换，我猜灯谜拿奖品，换你的那盏灯笼，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不好意思，我不换。”那人咧嘴一笑，“我这个人呐，认定的事情不喜欢改。” “唔——这就很奇怪了，为什么不换呢？”刘烨还在查看灯谜，食指搭在唇边，“从刚刚开始，我就有一点一直想不通。一个普通的景区工作人员，刚刚花了如此大的价钱买一台手机，想必最近的生活不太宽裕吧，我们已经摆明了很想要这个灯笼。如果是我的话，我可不会放弃这个赚钱宰人的好机会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说了要留作纪念嘛。”那人嘴上还在笑，但大冬天的，额上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诗岚瞪大了眼睛看着刘烨，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语调散漫，但却透露着无比的自信。 “留作纪念？”刘烨擦了擦眼角，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到底，不过是一盏红莲灯罢了，就算做得比较精美，也不过是批量生产的制式产品，没有理由这么重视吧。一个缺钱的人，为什么会在连价格都没有听到的时候，就直接拒绝呢。” “这位客人，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你到底想做什么？”那人皱着眉头说道，“你说的话根本没有事实依据，纯属个人臆测。你再不离开，我要通知保安了。” “我在猜灯谜啊、”刘烨终于看完了所有的灯谜，他慢悠悠地走到那人跟前，对他展示着“一共九排灯笼，每排十一个，其中二十三个灯笼的灯谜已经被人解完了，还剩下七十六个，这是所有的答案。” 旁边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本就不宽的小巷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诗岚皱了皱眉，抬起手想要提升感知屏蔽术式的强度，却被刘烨轻轻按住了。 “咳咳，这是您的奖品，需要给您包起来吗？”那人拱手一推，把桌上摆着的所有东西全部向刘烨的方向挪了一挪。 “不不不，我不要，用这些，我再加两万科技币，换你的那盏灯，怎么样？”刘烨一指他脚边的红莲灯。 许多围观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小巷变得吵嚷起来。 “不好意思，说了不换，就是不换。”那人不卑不亢地说着，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我是不会向钱低头的。” “嗯，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换啊。也好，我也没那么多钱。”刘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实在是太奇怪了，我还以为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这位客人，如果你还不拿着奖品走人，我就要判定你为故意扰乱秩序了。”那人抬起手，放在了身后红色的警铃按钮上，面露凶光，“你已经在这赖了很久了，不要不识好歹。” 刘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盖在了那人按着红色按钮的手上。 “你想按，我帮你啊。” 一时间，警铃大作，巷外立即变得一片混乱，而巷子里围观的人群也散去了不少，很多人见事情闹大，都溜之大吉了。 “你！”那人没想到刘烨竟然会这么干，慌乱中想要一脚踢翻木桌趁机逃跑，却仿佛踢在了铁板上，只传出了一声闷响，木桌纹丝不动。 诗岚坐在桌子上，一边把玩着那些小奖品，一边晃荡着腿。 “你想要的保安们马上就来了。”刘烨打了个哈欠，“准备好跟他们打招呼了吗？”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人拼命地想要挣脱，但脚却像沾了强力胶一样黏在地上动弹不得，手也被刘烨死死按住。 “我们？”刘烨和诗岚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我们是热心市民。” 第七十八章 夜游篇·故人 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武警就赶到了现场，甚至还开来了一辆武装车。 他们驱散了围观的人群，然后对三人分别进行了搜身，在那名工作人员的身上搜出了一把枪。 至于刘烨和慕诗岚，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两位。”为首的一位浓眉大眼的警官向他俩一敬礼，“我姓马，你们可以叫我马警官。非常感谢你们的见义勇为，稍后警局会给你们颁发锦旗的。” “不用不用。”刘烨和诗岚同时摆了摆手，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额……”警官眨了眨铜铃大的眼睛。 “真的不用了。”刘烨双手合十向他微微鞠了一躬，“马警官，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 “说，尽管说。”马警官爽朗地笑了笑，“我这个人呐，最欣赏见义勇为的人了！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刘烨不禁笑了笑，这位马警官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相处起来还挺舒服的。 “我想要一个灯笼，就那种红莲样式的，听说是主办方发的。”刘烨指了指正被一群人围着取证的红莲灯，“请问有渠道能获得吗？” “这个简单！”马警官拍了拍胸脯，“我们负责安保的这批武警也都有发，我把我的送你们了！” 马警官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武装车，拿了一盏红莲灯下来，交到刘烨手中。 “二位，我要去忙了。”看到其他警员带着物证和人证上了车，马警官再次向他们敬了一个礼，“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不是一般说后会有期吗？”诗岚有些疑惑。 “哈哈哈，因为我们只要一出马，那就代表发生麻烦了，按流程应该要带你们回去做笔录的，但那也太扰人兴致了，我就做主给你们免了。祝两位玩得开心。” 马警官笑了两声，转身跨上了武装车，合上了后车门。 “马队，鉴识人员在那盏红灯笼里找到了一种特制的发讯器，他可能还有同伙……”一个很年轻的警员凑到马警官耳边轻声说。 “立即通知其他几个方向的小队，封锁外围，对刚刚离开的游人逐个摸排。不要声张，不能引起恐慌。”马警官皱了皱眉，小声说道，“还有，对方手里有枪，很可能还有其他武器，注意保护市民的安全，还有自己的安全。” “是！” 刘烨目送着武装车远去，然后把红莲灯塞进了诗岚手里。 诗岚小心翼翼地提起木质的提竿，四根线晃晃悠悠地牵着下方莲花状的灯盘，随着风左摇右摆。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那个人有问题的？”诗岚眼睛跟着灯盘从左边移到右边，开口问。 “从，他怎么都不愿意卖的时候开始吧，一盏遍地都是的灯笼，居然死死抓着不放，实在是太可疑了。”刘烨稍微想了想，“而且，生产那款手机的公司，也就是黄金猿科技公司，其实就是我之前工作的公司。” “你工作的公司？”诗岚吃了一惊。 “嗯，那款产品本来去年就该上市的，但是在最后测试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当时负责核验的就是我，所以我才会对它了解的多一点。” “什么问题啊？” “信号问题，总是收到一些奇怪的噪音信号。” “哦~” “看他用那么贵的手机，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富二代，嫌我们出的价不够高。”刘烨笑了笑，“所以我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价格，足足两万科技币，他却毫不心动，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 “科技币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诗岚问，“之前没听你提过。” “一种特殊的电子货币，在博云城发行，价值非常高。”刘烨看着夜空，“这种货币的价值来源于科技信用，不同于传统的国家信用，所以可以在全世界流通。两万，已经是个难以想象的价格了，如果那只是一盏普通的灯笼的话，他没有理由拒绝。” xiaoshuting.la “唔。”诗岚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像没有太听明白，她话锋一转，“对了，你是怎么那么快猜出那些灯谜的啊？七十多个呢。” “这有什么。”刘烨正襟危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说道，“我以前好歹也是博云城‘百人计划’的一员，天才中的天才好吧，区区灯谜，何足挂齿。” “你还装起来~”诗岚撇了撇嘴，眼里却是柔波似水，“不过，你刚刚确实挺有气势的，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呢。” “刚刚吗？”刘烨用食指蹭了蹭鼻尖，“我以前就是那样的啊。” “什么嘛。你不是经常畏首畏尾、没有追求没有理想、总是混日子的咸鱼青年吗？” “呵呵呵，虽然我这几年确实是这样过来的没错，但是被人揭露出来还是有一种很害臊的感觉。”刘烨用手刀敲了一下诗岚的脑袋，“你才认识我四个多月，这话也轮不到你说吧。” “嘁——”诗岚对着刘烨吐了一下舌头，“你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所以，我说得那是以前。” “以前？” “嗯，十年以前，我还在‘百人计划’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经常有这种脑力开发式的活动。”刘烨拉起诗岚的手，两人一路小跑着来到那面九十九盏灯笼组成的幕墙前，“我能这么快就猜出所有灯谜的答案，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诗岚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我来替他回答吧。”巷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这里的每一个灯谜他都见过。” 刘烨循声望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低着头站在巷子口，一手插在衣兜里，一手扶着帽子。 是他？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这些灯谜？ 刘烨把诗岚护在身后，缓缓地向巷子的另一个出口后退。 “故人相见，不仅没有什么表示，还这么急着走啊？”那人清朗的声音中似乎隐隐透着一种疯狂，“我对你可是想念得不得了啊，刘烨！” 第七十九章 夜游篇·恐袭 程文秋的信条是：“只有全心全意的奉献，才能换来最成功的实验。” 这句话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程文秋对它的理解与别人不同。 这是一个敢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的科学狂人，而且他常常乐在其中。 他对人体有着变态式的狂热。 程文秋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虽然刘烨只在负责运营‘百人计划’的天一工坊待了一年出头的时间，但他清楚的知道，程文秋这样的人，在那所谓的一百个天才里，不在少数。 最终选择离开那里，不只是因为百里茗之死对他的打击，除那之外，原因之一，就是程文秋。 这个疯狂的家伙，到后期已经无法满足于天一工坊给他提供的实验条件，开始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他列了一份名单，希望能和名单上的人“一起”实验。 刘烨很不幸的，就在这份名单上，而且被排在了榜首的位置。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这是两人共同的心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刘烨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应该待在天一工坊吗？” “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程文秋抬起头，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明明眉眼清秀，但两只眼睛因为瘦而显得大的出奇，挺拔的鼻梁下方挂着疯狂的笑，嘴唇因为肤色太白而显得尤为鲜红。 一头散乱的银发垂在突出的锁骨上，加上黑色的、及膝的长风衣，他看上去就像游走在街头巷尾的小混混。 只不过他的发色并不是染的。 “你什么意思？程文秋，你出现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刘烨，天一工坊已经不在了。”程文秋舔了一下猩红的唇，眼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五年前那一次，死了好多人啊~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嘿嘿嘿……多了好多实验材料~” 刘烨皱着眉头看着程文秋，在他的记忆里，天一工坊是博云城理事会建立的，怎么会不在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陈思允就是在五年前跟自己他离开了天一工坊的，但他却从来没有提过天一工坊的消失。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程文秋重新戴上帽子，转身向巷口走去，“和你重逢让我感到无比兴奋，但我还有任务在身，等一切结束之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刘烨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巷口。 “刘烨，他是谁？”诗岚问道，因为不清楚状况，刚刚她一直站在刘烨身后没有说话。 “程文秋，一个疯子。”刘烨半眯着眼，程文秋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这个科技狂人不可能是为了看灯会而来，他一定有别的目的。 他扭头看着那面由灯笼组成的幕墙，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 这里面的题目的确是天一工坊曾经给他们做过的，但这也仅仅是脑筋急转弯和字谜而已。 莫非是要用来寻找曾经在天一工坊待过的人？ 可程文秋刚刚那番话说明，他此行的目标不是自己。 “走，我们跟上去。”刘烨带着诗岚向巷子外面走，“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也是那个什么‘百人计划’的成员吗？”诗岚问。 “嗯，他是生物大组的，和陈思允平行。”刘烨答道，“负责运营‘百人计划’的科研机构叫天一工坊，是博云城安全理事会的直属机构，拥有近乎无限的资源支配权。” “但是听他刚刚的话，好像那个机构已经消失了……” “程文秋应该没有说谎，但这怎么可能？”刘烨眉头紧锁，“安理会的背后是五大国的政府，这样的机构怎么可能被人夷灭，这个世界上谁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谁能承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有啊。”诗岚不假思索地答道，“魔法世界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 刘烨突然停下了脚步。 园区中央的监控室里，马警官正盯着监控墙沉思。 一位警员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交给马警官一台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结果，“马队，还是找不到发信器的接收源，而且信息也被加密了，局里正在加紧破译，根据初步估计，内容应该和炸弹有关。” “炸弹？整片园区现在马上能出动的一共有几个拆弹组？”马警官微微侧着脖子，“外围封锁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 “还没有，”那名警员摇了摇头，在平板上滑了几下，打开了江月公园的地图，“立即能出动的拆弹组一共有两个，分别位于园区的东西两边，具体位置是在，这里和这里。” aiyueshuxiang.com “让他们原地待命，随时做好行动准备。”马警官把平板交还给那名警员，发现他的脸上有犹豫之色，便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报告马队，没有，只是有一件事显得有点奇怪，但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警员一个立正，毕恭毕敬地说道。 “什么事奇怪，说说看。”马警官摸了摸下巴，没有什么头绪的时候，任何细节都可能成为突破口。 “是主办方的态度，我觉得有些诡异……” “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讲！” “是！”警员又是一个立正，“我觉得主办方太配合了，我们一提封锁园区，他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甚至有一种很高兴的感觉，就像他们很希望封锁园区一样。”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马警官沉吟了一会儿，“通知各单位，密切注意园区内人员聚集的地方，一发现可疑人员立即上报。” “是！” 警员退了出去，监控室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马警官看着足有上百面屏幕的监控墙，再度陷入了沉思。 席月河边，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拄着拐杖，闭着眼睛静静地吹着晚风，望着河上漂流着的游船五颜六色的灯光。 “古树，布衣Down了。”老人的骨传导耳机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计划还要进行吗？” 他佝偻着背，干枯得如同稻草般的银灰色头发被风吹着，紧紧地贴在满是褶皱的脸上，干瘪的嘴唇翕动着，苍老的声音通过藏在靛青色围巾里的微型麦克风，精准地传到了其余人的耳中。 “正常进行。”他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好像风中残烛。 “收到。”耳机里同时响起四个人的声音。 老人放开了拐杖，对着水光潋滟的席月河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晚风一般，他缓缓抬起眼皮，睁开了一双带着螺纹的、漆黑的、冰冷的眼睛。 “让这个世界感受最极致的艺术吧。” 第八十章 夜游篇·混乱 席月河畔，游人如织，无数行人或漫步在灯火通明的河堤上，或靠在石头栏杆上凭栏远眺，晚风轻轻吹拂着人们的脸颊，一派祥和的画面。 tsxsw.la 然而就在这美好的夜色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突然分别升起一道冲天光柱！ 许多游人们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四根颜色各异的光柱是主办方精心准备的表演，纷纷驻足停留，好奇地观看起来，其中有不少人甚至还称赞起特效的逼真来。 直到爆炸声从几公里外传到湖边，直到四面八方都传来哭喊的声音，湖边的人们才意识到了不对。 而此时，那名代号“古树”的老人慢慢悠悠地打开手机，把音响调成扬声器模式，选了一首自己最爱的曲子，然后将手机放在了面前的栏杆上，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根指挥棒。 老人面朝着湖面，指挥棒飞舞，双手在风中恣意舞动，微卷的白发随风飘扬，伴随着肖邦激情的如潮水般倾斜而下的旋律，一连串的爆炸声逐一响起，他的指挥棒指向哪里，哪里就会骤然升腾起一团熊熊烈火。 哭闹着的怒骂着的人啊，在他身处的长堤上随处可见，可那都仿佛与他无关，即使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也独自沉浸在肖邦的乐曲中，陶醉在这场专属于他的音乐会里。 “倒霉倒霉倒霉倒霉！”一个穿着哥特式萝莉装的双马尾女孩正奔跑在江月公园的长堤上，也许就像她口中喊得那样，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明明那名老人没有在针对她，可她走到哪，爆炸就追到哪儿。 “哇！好痛！”双马尾女孩光顾着躲避爆炸，没有注意眼前，她也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逆着人潮跑，迎面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一下跌在了地上。 “额……”刘烨捂着肚子坐在地上，他也是猝不及防才被撞倒，以他现在的感知力，居然没有在人群中发现这个女孩。 诗岚一边拉起刘烨一边看了那女孩子一眼，突然一声惊呼。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刘烨缩着脖子打量着面面相觑的这两个看上去年龄相仿的女孩，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里不方便讲话，我们换个地方说。”穿着哥特萝莉服的双马尾女孩一手拽着诗岚一手拽着刘烨，带着他们两又开始了奔跑。 “你们两个认识？她也是魔法师？”刘烨有点混乱，他本来和诗岚正在跟踪程文秋，可没想到突然发生了爆炸，结果人群一骚动他们就跟丢了。 “嗯，前两年在评级大会上认识的。”还没等诗岚开口，那名双马尾少女就抢先回答道，她好像是个急性子，“两年她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哼。”诗岚不满地嘟了嘟嘴，但没有反驳。 刘烨眉头一挑，看来这名双马尾少女说的是事实。 “所以，你怎么会在这里？”诗岚问道，语气里带着一股不满，“把手放开。” 双马尾少女松开了拉着诗岚手的左手，从拽着两个人变成了只拉着刘烨在跑。 “两只。”诗岚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我在这里还能干嘛？当然是来看灯会的啊！”双马尾少女不知是故意跟诗岚作对还是真的没听见，没有松手，“但是居然有人想算计我，真是倒霉倒霉倒霉倒霉……” “一定是你平时做了太多坏事，才会被人记仇的吧。”诗岚撇了撇嘴，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呢？你这个臭花瓶！”双马尾少女朝诗岚比了个鬼脸。 “停停停，有人想算计你？”刘烨主动甩开了双马尾少女的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花季少女彼此之间势同水火，任由她们吵下去估计这辈子都没个头，“什么人？” “前面停下再说。” 三人跑到了一片僻静的树林，周围的树上都挂着火焰，游人都逃难去了，这里现在空无一人。 “这是藏了多少炸药……”刘烨的眼角不住地狂跳，江月公园的面积少说也有上百公顷，从席月河边跑到这里，就没有看到一处地方是不着火的。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是什么人算计你。”诗岚不自觉地往刘烨身边站了站，手里的红莲灯一甩一甩的。 饶是他们跑得这么急，诗岚手里的这盏灯却还是和新的一样，保管得好好的。 穿着哥特式萝莉装的双马尾少女似乎很不想和诗岚说话，而是走到刘烨的身边，和诗岚一左一右，不怀好意地揽住了刘烨的胳膊，“嘿嘿嘿，你是她男朋友吗？你们也是来看灯会的？感情很好嘛！” 刘烨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刚从英国回来，本想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危机后好好休息一下的，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这么多事。 意外碰到的持枪匪徒，还有一个突然出现程文秋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古灵精怪的萝莉，真是有够乱的。 “行了行了。”刘烨甩开双马尾少女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转身，面对着两个噘着嘴互相背对着微微侧立的少女，“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样的个人恩怨，那些都放到我们从这里离开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那个……那个谁，你被什么人算计了？” “什么那个……那个谁啊？我有名字的。”双马尾少女朝他丢出一张扑克牌一样的卡片，背后是深蓝色的花纹。 “玫瑰魔盗团，星空下的紫色幻影，史上最有魅力最优雅的怪盗，莫妮卡？” “不错，正是在下！”双马尾少女很优雅地向他鞠了一躬，“很高兴见到你。” “额……”刘烨甩了甩脑袋，“所以，莫妮卡，到底是什么人算计了你？”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他们好像对我的行事方式很熟悉，而且还有一种很特殊的电子枪，如果不是本怪盗聪明绝顶，那就已经是网中鱼笼中鸟，成为折翼的天使了。” 刘烨揉了揉脸，压制了一下跳个不停的眼角，这个双马尾少女的用词真是与众不同。不过那群人竟然用电子枪，难道不是魔法世界的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白发怪人，他给我的印象很深，”双马尾少女托着腮想了想，“尤其是他的笑声，唔~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第八十一章 夜游篇·灭口 刘烨面色微变，黑色风衣的白发怪人，程文秋？他们在追魔法师？ “唉，早知道偷那份文件会惹来这么多的麻烦，我就不接这个委托了，真是倒霉倒霉倒霉倒霉！”双马尾少女跺了跺脚，“不就是几页纸嘛，至于出动这么多人吗？” tsxsw.la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追你？”诗岚质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猜啊。”双马尾少女还嘴道，“我可不像你，总是笨笨的。” “莫妮卡，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烨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欧洲之行中积累的煞气隐隐地升腾起来，“你最好一五一十地给我们讲清楚，不然我们可以立刻选择撒手不管。”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人好凶。”双马尾的少女立马服了软，举手投降，“大约在十天之前，我在博云城偷了一份文件，当然，是受人委托才这么做的。” “文件？什么文件？哪个机构的？涉及什么内容？委托方是谁？”刘烨连珠串似地问了一大串问题。 “这个嘛，我只知道是一份名单，是从至高科技偷出来的，至于委托方……自然是不能透露的，这是职业道德。” “至高科技？”刘烨听过这个名字，不，应该说这个世界上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这家以安保行业起家的企业如今已经是横跨全球的庞然大物，它的业务范围也早早地漫过了安保行业，进入了人们生活的角角落落。 从电子产品到时装饰品，从房地产到生物药品，无所不包，至高科技为他们的客户群打造了一套完整的生活方式，这是后互联网时代企业的特征，他们什么都不生产，但他们的足迹却遍布所有的行业。 但至高科技最著名的业务仍然是安保，没想到拥有号称史上最严密安保系统的至高科技，居然被这样一个颇有点孩子气的女生单人突破了。 “对，就是至高科技，怎么样，我很厉害吧。”双马尾少女得意洋洋地两手插着腰，期待获得夸奖。 “嗯。”刘烨敷衍地应了一声，这么说来程文秋在给至高科技工作，所以才要追捕这个名叫莫妮卡的古怪少女，以他的性格，如果发现这个家伙会魔法，一定会把她一片片切碎了仔细研究。 “你想到什么了吗？”诗岚看他陷入了沉思，走到他身边轻轻地问道，“有头绪了？” “没有，我们了解的信息太少了。”刘烨慢慢摇了摇头，“除了程文秋，今天这里至少还有一波人，恐怕他们就是引起这场大火的元凶。我们赶紧离开吧，先回到世纪晨曦再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外围的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冲进来，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好，我听你的。”诗岚点了点头，“我来传送。” “喂喂喂，你们怎么就替我做决定了啊！我有说我要去吗？”莫妮卡摇动着她的双马尾，“如果你们邀请我的话……” 水蓝色的光幕升起，但仅仅包裹住了刘烨和慕诗岚两人。 “等等等等……”莫妮卡一下慌了神，“我不知道世纪晨曦在哪里啊喂……” 然而，光幕刚刚闭合便又迅速变淡，转眼间竟然散去了，刘烨和慕诗岚还停留在原地。 “怎么回事？”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空间转移竟然不起作用了。 “麻烦了。”刘烨目光凝重。 席月河边，“古树”双手扶在拐杖上，靛青色的围巾在胸前微微地随风摇摆，他的身后围了一大圈荷枪实弹的武警，有人在对他高声喊话，让他赶紧投降，但他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只独自一人默默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的手机还在放着肖邦，仿佛周围冲天的火光与他无关。 指挥棒抬起又落下，一片建筑便化为飞灰。 “怎么样，你对这场表演还满意吗？”程文秋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水中映出的火光。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老人没有回答他，反而向程文秋抛出了一个问题。 “对帮助你实现梦想的人刨根究底，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举动。” “你说得对。”老人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我只是不明白，至高科技为什么要帮助一个想毁掉自己灯会的人，我知道钱对你们不过是数字而已，但资助一个恐怖分子，一旦传出去，对你们所钟爱珍惜的名声，将会形成巨大的打击。” “恐怖分子？你不是自称艺术家吗？”程文秋发出一声轻蔑的笑，“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狂热。” “我……”老人手里拄着的拐杖微微颤抖起来。 “最后告诉你，你的四个助手已经都被我们的人回收了，至于被抓进警局里的那个笨蛋，现在应该已经在黄泉路上喝酒了。”程文秋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兴奋起来，“那里面有一个女的，是你的养女吧？” “放过她，求求你们放过她。”老人的声音也跟着拐杖颤抖起来，“她不会把这些说出去的。” “你也有同情心啊？”程文秋咧嘴一笑，惨白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光影交错，“可你的同情心只给得了养女吗？其他人呢？真是虚伪而自私的家伙。” “我，我……”老人扶着拐杖跪在了地上，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数千公斤的炸药不是白装的，你和你的养女性命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另外那几个人也是一样，他们甚至比不上那些炸药。因此，保守秘密对我来说，要重要得多。”程文清转身向远处走去，“你这个虚伪的艺术家，对自己的事业和理想缺乏最基本的尊重，真是糟蹋了我对你的信任。” “咳咳咳咳……”老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捂着胸口不停地大口喘息。 “我们要做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你还想要对得起自己的信仰，就干脆利落地上路，这里的监控已经抹去了，警察还有两分钟到这里，你的心脏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好好珍惜。”程文秋转身向远处走去，“多美的夜色啊，你等这一刻等了四十年，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吧？” 老人颤颤巍巍地掀开拐杖的木质龙头，拿出一个装着红色小药丸的玻璃瓶，那是速效救心丸。 “令人失望透顶。”程文秋一边走一边按下了手心里一个纽扣状的微型装置，头也不回，看都没看一眼，就这么向后一抛。 “叮，铛铛~”装置落地，发出清脆的嗡鸣。 “滴，滴滴滴滴滴……” 滴声就跟老人的心跳一样，逐渐加速到了不可承受的频率。 灼热的火焰瞬间吞噬了五米半径内的一切。 第八十二章 夜游篇·逃脱 正如程文秋所说的那样，警察们在两分钟之后到达了现场，他们只找到了一具烧得不成人形的骸骨。 tsxsw.la “这……”马警官愣愣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看着鉴识人员迅速上前开展起了工作，看着那具焦枯的尸体。 “马警官，这件事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吧。”马警官身后，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淡淡地开口道，他推了推无框眼镜，表情严肃而认真，“至强科技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办的灯会，居然出了如此严重的安保问题，我想知道当初求着我们来承办的市领导，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呢？” “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愿意负全责！在侦破这次事件之后，我会立即辞职。”马警官低下了头，语气急促，他作为这里的总负责和总指挥，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都难辞其咎。至强科技势力庞大，一旦向政府索赔，他绝对会成为妥协的牺牲品，这点毫无疑问。 “辞职？”那名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子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看到这条河了吗？” “啊，看到了。”马警官不敢抬头，额上汗如雨下。 “如果这条河代表问题本身，那么你的辞职只能解决，这么多。”西装男戴上了一只银光闪闪的手套，对着河面轻轻一握，竟然有一团水飞了上来，悬在了他手心上方。 马警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样的技术啊？简直就是魔法。 “两天时间，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西装男一翻手，那个水球又落回了河里，他脱下手套，向人群外走去。 “是。”马警官战战兢兢地回复道。 刘烨、慕诗岚、莫妮卡三人正急急忙忙地向园区外跑，一路上没看到什么人，游人应该都被疏散了，而警察则全聚拢到了席月河边，导致外围的警力异常空虚，只有远处的围墙外有人拉起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 “什么人！”刘烨一声厉喝，抬手就是一记风刃，瞬间剪断了身旁一棵参天大叔的主干，这是上千次的生死战斗磨练出来的猎手本能，他听到了树上有人的鼻息。 诗岚又吃了一惊，刘烨刚刚的攻击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味，他在欧洲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化了这么多？ 莫妮卡同样暗自咂舌，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心里莫名地计算起如果是自己挨了这么一下，会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只见十米多高的香樟树缓缓地倾倒在草地上，枝头燃着火焰，却没有人跳出来。 刘烨微微思索了一下，再次使用风刃，切断了所有的枝丫并且卷起扔到一边。 失去了遮蔽，一个有着红色长发的少女出现在了草地上，她穿着一身银色的无缝紧身衣，就像是刚刚从实验室跑出来一样。 见她一直紧闭着双眼，刘烨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还活着。 刘烨抬头看向诗岚和莫妮卡，想要问问她们的意见，却发现她们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办？ 他必须迅速做出决断，随时可能有人过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身黑色风衣的程文秋坐在席月河的长提上，独自欣赏着月色，一边轻轻掰动着手指的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他就像一匹正在舔舐自己皮毛的孤狼，散发着孤高而又危险的气息。 一艘木船由远及近，船上只有一个撑船的船夫，他披着星辉，脸被斗笠的阴影遮挡，看不真切。 “目标A已回收，目标B丢失，目标C丢失。”他撑着竹篙把船停在程文秋身前，开口说道，声音低沉，“其中B组全灭，C组的人都还在。” “痕迹处理干净了吗？”程文秋抬头仰望着明朗的月亮，仿佛嘴里说的不是十几条人命，而是一堆随手可以清理的垃圾。 “处理干净了，C组的人也要处理掉吗？”船夫问道。 “当然。”程文秋抬起修长的、苍白的手，打了一个响指，“我们不需要完不成任务的人。” “知道了。”船夫撑了一下竹篙，木船缓缓地移动了起来，“还要找下去吗？警察已经封锁了这里。” “不用了，准备撤离吧。”程文秋站了起来，留给船夫一个消瘦的背影，“两个里抓到一个已经足够了，呵呵呵，居然会为了正义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主动走入陷阱么。至于那个偷东西的小贼，什么时候处理都不算晚。” 船夫深深地望了陈文秋一眼，瞳孔里隐隐透出畏惧之色。 完不成任务的人就要被处理掉吗…… 幸好自己已经脱离最底层了。 “啊，终于找到你们了，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正在思考该怎么办的刘烨被突然冒出来的欧阳谷吓了一跳，只见他甩着一件半透明的斗篷，嘴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大晚上的他居然又戴上了墨镜，这是全新的一副，之前的在欧洲被打碎了，连渣都没剩下。 “吓死我了。”刘烨两手一摊，整个人一下放松了不少，欧阳谷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总是能舒缓紧张的气氛。 “居然对专程来接你们两个的人说出这种话，我好伤心。这个鬼地方的空间突然变得不稳定了，传送都没法用，这个公园又那么大，我可是跑了好久。”欧阳谷一边随口念着一边打量了一下诗岚旁边穿着哥特式萝莉服的双马尾少女，又看了一眼刘烨身前昏迷不醒的红色长发少女，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精彩了起来。 “你是万雌王吗阿烨？出门一趟就能白捡两个美少女？”欧阳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挤眉弄眼道，“你这样诗岚知道吗？哦，她就在这里啊，那没事了，想必你是获得了她的同意再这么做的吧。” “行了。”刘烨白了他一眼，然后心虚地看了一眼气鼓鼓的诗岚，“赶紧带我们回去，一会儿再给你解释。” “好好好，靠过来一点。”欧阳谷招了招手，刘烨抱起昏迷的红发少女走到他们中间。 欧阳谷把那件半透明的斗篷往空中一抛，只见它迅速扩张，很快伸展成了一块足以盖住他们所有人的巨大黑布。 他们一人抓住一角，用斗篷遮住了身形。 “这是隐身斗篷，隐蔽效果可比感知屏蔽术式要强得多了。”几人慢慢地向出口挪动，欧阳谷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才从仓库里取出来的，你们小心点，可别扯坏了。” “这么好的魔器，不用来偷东西实在太可惜了。”莫妮卡嘴快，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对。 欧阳谷撇了她一眼，然后凑到刘烨耳边轻声说：“黑白通吃？” 刘烨挤了挤眼睛，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江月公园入口处守着不少荷枪实弹的武警。 “放心，不会有事的。”欧阳谷见他们有些紧张，安慰道，“如果被发现了，我们就把那个人踢出去，牺牲小我，保全大我。” 然而，他们屏气凝神走了没多久，刚到警戒线拦起来的通道口，刘烨就踩到了一个空易拉罐，“咯啦”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嗯？”一个武警朝他们这边看了看，面露疑惑之色。 “倒霉倒霉倒霉倒霉……”莫妮卡的口癖又犯了。 “嘘——”所有人齐齐朝莫妮卡比出了噤声的手势。 武警隐隐地听到了说话声，但他不敢肯定，因为他什么都没看见。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人被他看得冷汗直冒。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那个武警才确定是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了别的方向。 终于成功逃离。 有惊无险，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际，他们终于回到了世纪晨曦。 第八十三章 尾声 一转眼，距离那一个光怪陆离暗流涌动的晚上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莫妮卡第二天一早就拜别了他们，而那个神秘的红发少女却一直昏迷不醒到了现在，严鹤龄则忙于黑色蔷薇的事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无暇顾及他们，于是刘烨在世纪晨曦度过了一段许久不曾拥有的安逸时光。 tsxsw.la 那晚的混乱让刘烨隐隐地产生了一种预感，也许不只是魔法界，科学世界也正在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风暴，只是当局者迷，他难以窥得全貌。 至高科技。刘烨把这个名字牢牢放在了心底，如果程文秋正在寻找曾经“百人计划”的参与者，那么陈思允毫无疑问也会成为他的目标。 眼泪公司说到底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就像唐茵姐说得那样，能够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抹平一场大战的痕迹，它背后一定有更加庞大的势力存在。 但是现在想这些都没有意义，魔法世界比科学世界的法则更原始也更残酷，只有实力足够，才有和别人谈判的资格，而现在的他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如果加上世纪晨曦，有严鹤龄的存在，也许可以。 但是严鹤龄真的会帮他吗？ 刘烨觉得这里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尽管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恶意或者善意，但偏偏就是这种意味莫名的态度，让刘烨感到异常不安。 今日阳光正好，已经是三月了，春日的晴空相比于冬天更能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这天下午，刘烨坐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换了一身春装，上衣是浅蓝色的衬衫，从衬衫的领口可以看到锁骨旁还残余着淡淡的浅褐色伤疤。 沃森治好了他的伤，但这些疤痕却永远留存了下来，成为了他在生死间游走的见证。 “哟，阿烨，你在这儿啊。”一个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是欧阳谷，他倒是一年四季都是一样的打扮，永远是一件花花绿绿的海滩衬衫。 在这段时间里，他和慕诗岚分别跟着欧阳谷和唐茵修行，进步良多。尤其是诗岚那边，她的修行更是辛苦，每天的课业超过十五个小时，刘烨觉得太拼了，不过当听说是她自己要求的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说起来，他们两个由于作息差异，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也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修行结束了，明天就要启程去东京了吧。”刘烨眯缝着眼睛，“傅里叶和曾晨说他们不去？为什么？” “傅里叶觉得自己晋级不了，曾晨则是根本没有想法。”欧阳谷凝视着院子里的繁盛的花草，墨镜微微泛着光，“已有评级的魔法师，只需要每三年参加一次核定测评，即击败对应评级的考官就可以了，不用参加其他的测试。” “考官？”刘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于评级大会的流程他已经基本了解了。 这次评级大会在冬京举办，一共分为四个阶段，分别是魔法知识测试、反应速度测试、实战测试，以及神秘的最终考核。 前两个测试只要求没有评级的新人魔法师参加，换句话说，只有刘烨要参加，而欧阳谷他们只需要实战测试就可以了，至于最终考核，则是给那些想要成为SS评级的魔法师的晋升考核，由亚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亲自负责，他们之中，也只有唐茵姐可能会对此有想法。 对于刘烨这样从未参加过评级大会的魔法师而言，在参加了前两项测试之后会获得一个初步的定级，然后会被分进对应的组参加实战测试，比如说他被分进了B级组，在获得了B+评级之后，将会获得一次挑战A级魔法师的机会，如果成功，则晋级A级组。 晋级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击败对应分组的考官，考官会严格的控制魔力强度，使战斗维持在对应评级的基础水平，但是这样你只能获得最末等的评价，也就是A-，因为你会自动排入晋升后组别的末位。 而A-，A，A+这样的评级，是按照组别人数的百分比划分的，后百分之三十为A-，中间百分之六十为A，前百分之十为A+。 要想再提升，就只能继续挑战了，不过由于不同组别之间魔法师的实力天差地别，A、S、SS之间的差距更是宛若云泥，很少有人再晋升赛中连续挑战。 “嗯，考官。”欧阳谷笑了一下，眼里全是阳光，“通常由魔法协会的核心成员担任，亚洲魔法协会一共有十三名执行官，不知道这次是哪几位。” “执行官？” “对，欧洲有执剑使，亚洲有执行官，美洲有巫人众，人数都是十三位，至于实力嘛，差不多在S和SS之间。” “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刘烨打了个哈欠，“最终考核究竟是什么？” “怎么，你对这个有想法？” “没有没有，想都不敢想。”刘烨慵懒地望着澄明如镜的天空，“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魔法师为什么要参加评级？非要分个三六九等吗？”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欧阳谷轻轻一撮，蓦然风起，卷起满地的桃花，形成了一场花瓣雨，不知他是什么样的趣味，“大多数魔法师参加评级大会，就是图个实力的认可，魔法世界和科学世界不同，一块A+以上的牌子，可以获得在很多地方获得相当的尊重和便利。” “还有什么？”刘烨瞥了他一眼，“仅凭这些，把评级大会做成大洲级的活动，是撑不起来的。” “当然不止如此。”欧阳谷邪魅一笑。“高评级的魔法师可以在魔法协会担任职务，当然，还是要面试的。这可就有说法了，不管家族联盟有多么不愿意，但是魔法协会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就是实际意义上魔法世界的统治者。在这个星球上，你们的世界触及不到的地方，有许多隐蔽的秘境，这些秘境里的矿藏和魔药，都是由魔法协会进行拍卖和分配的。” “利益分配？你们也用钱？”刘烨清了清嗓子，面露意外之色，“和你们相处了这么久，我就没见你们用过钱。” “当然，我们又不种地。”欧阳谷白了他一眼，“魔法师们在科技世界控制着大量的实体产业，有大有小。同样，这些都是要交税的，交给魔法协会，你懂了吧，魔法协会控制着不同地区的税率，这就是协会的职位成为香饽饽的原因。” “懂了。”刘烨点了点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欧阳谷，“你们魔法师不是讨厌我们这些学自然科学的人吗？怎么还开起产业来了。” “哈哈哈，不管那些冥顽不化的人怎么不承认，魔法世界和科学世界逐渐相融是肉眼可见的趋势，即使是最守旧的家族联盟，分配利益时也总是贪得无厌地想要更多。”欧阳谷的语气里隐约透着嘲弄，“当然，也有一些从不参加评级大会的魔法组织，但是并不多。” “人追名逐利是本能之一，倒也不必。”刘烨伸了个懒腰，“诗岚现在怎么样了？” “累惨了，估计明天才起得来，我也没看见她，都是大姐头说的。” “明天就要出发了，怎么练成这样？” “为了晋级，眼泪的事件对她打击很大，所以才这么努力地想要变强。”欧阳谷站起来拍了拍刘烨的肩膀，“作为天选之子，你要对得起你的天赋啊。” “我吗？”刘烨眼睑微垂，这句话他太熟悉了，在很久之前，在没有接触魔法的时候，有许许多多的人对他说过差不多的话。 但他最后放弃了，退出了百人计划，放弃了近乎无限量的资源，变成了一个虚度人生的庸人。 如今再度面临相似的情景，他会怎么选呢？ “今有人以手指月，愚者见指，智者见月。”欧阳谷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径自走回了屋内，“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清楚，你的天赋，究竟对应着什么样的责任。” “责任……”刘烨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第八十四章 东京·紫檀界 东京，亚洲最繁华的都市之一，经历了三战的洗礼，它不仅没有在战火中消逝，反而由于周围失去家园的民众的涌入，城市范围再一次扩大，现在已经超过了三千平方公里，堪称现代文明最庞大的钢铁森林之一。 刘烨一行人在这个晴朗温和的午后乘坐超音速客机来到了这座城市，东京国际机场飞鸟般的航站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许许多多的无人作业车正在宽阔的跑道上来回奔波，有的在运货，有的在清理路面。 越精细的机器越害怕细微的扰动，能以超越音速飞行的机械大鸟在起飞降落时，如果轧到一块小石子都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 刘烨沿着步行通道向交通站走去，诗岚跟在他身边，唐茵和欧阳谷并肩走在最前面。 看着吸音材料制作的暗银色无缝墙壁，刘烨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亲切感，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但是这样极富科技感的建筑设计在过去十年里一直充斥着他的生活，博云城的科技领先外界至少二十年，种种在外界刚刚开始普及的高新技术唉博云城早已是随处可见的存在。 就比如这种吸音材料，这里只用在机场，而之前他在博云城的公寓也是用的这种材料。 很快，他们坐上了一辆黑色高级车，开车的是一个穿西装戴墨镜的光头大汉，他是有马财团的人，有马财团是这次评级大会的主办方，也是最主要的出资方，控制着海量的产业，在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实力略逊于程文秋所属的至高科技，但也是实力极为庞大的财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刘烨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的一个集团竟然是由魔法师家族在控制，当然，集团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董事会里一半都是魔法师，也不知道他们的同事里有十分之一都是魔法师。 普通人和魔法师就这么相互共存在一个屋檐下，不得不说真是一种怪异的和谐。 不过，两者的地位完全是不对等的，魔法师知道科学的一切，可普通人对魔法师却一无所知。魔法师想要不被人发现，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正如欧阳谷昨天说得一样，类似有马家族这样的情况如今并不罕见，自从现代科学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之后。魔法师中抗拒科技的顽固派虽然数量仍然不少，但已经不是从前那样的绝对多数，许许多多的魔法师已经把手伸进了科学世界之中，只不过碍于魔法协会禁止暴露身份的规定，才没有真正踏入公众的视野。 毕竟谁能拒绝足不出户就能在任意一个国家购买东西的诱惑呢。 从前魔法师相对普通人在生活便利程度的领先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正在寻求一种新的优越感。 车窗外的景色迅速飞退，车子驶入了一个隧道，光线一下暗了下来，刘烨靠在玻璃上打了个哈欠，停止了无聊的思考，打开了东京的地图。 他在今天之前，都以为评级大会是在亚洲魔法协会的总部举办，直到早上欧阳谷告诉他要去东京，而不是通过千里镜去亚洲魔法总会的时候，他才了解到原来一年一度的评级大会的举办地点是不固定的，而是由协会辖下的地区分会公平竞争，这次在东京，而上一届是在悉尼。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紫檀界，在东京的西北角，在地图上是一片占地数十平方公里战争废墟，魔法师们秘密重建了这个残破的城区，在完工之后用结界遮掩，使得从外界看起来仍然是断壁残垣。 卫星拍不出异样，而普通人路过也会被感知干扰术式在不知不觉中引导去其他的地方，这里根本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汽车驶过一个狭小的碍口，刘烨看见窗外闪过一道隐约的紫光，外部的景色骤然变换，和之前阴郁的废墟截然不同，结界内天朗气清，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除了中央气势恢宏形若腾龙的主会场，这里还是好几个魔法家族的聚居地，城内建筑古色古香的，看着颇有韵味，只不过比起外界的城市来，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这还是刘烨第一次来到魔法师的城市，一切对他来说都充满了新奇感。 不多时，汽车在一个很古典的和式建筑前停了下来，房屋完全是木质结构，根本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欢迎来到紫檀界。”车门自动打开了，迎接他们的一位穿着紫色和服的女士，施着浓妆，梳着很传统的发髻。 作为魔法协会亚洲区理事会直属组织的世纪晨曦，刘烨一行人获得了足够的尊重。 “有礼了。”四人纷纷还礼。 “这里是有马家族为世纪晨曦准备的居所，”那名女士对着唐茵和欧阳谷微微一欠身，“两位已是轻车熟路，多余的我便不再赘述，各位请自便。” “玄叶女士，好久不见。”欧阳谷淡淡一笑，“快两年了吧。” “多日不见，阁下风采依旧。”有马玄叶微笑着撇了一眼两人身后站着的诗岚和刘烨，“看来世纪晨曦后继有人，预祝各位在评级大会中取得理想的成绩。各位贵客，小女子先行告退。” 玄叶脚下幽蓝色的魔法阵展开，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几人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是夜，月朗风清，刘烨站在院子里望着一地的桃花，想着明天就要开始的评级大会。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成绩，作为第一次参加的新人，只要不是太差，应该都不会给世纪晨曦带来什么麻烦，更何况他有一本原典在手，烂也烂不到哪里去。 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刘烨。”是诗岚。 “睡不着？” “嗯。” “在担心明天的考核？” “我不想这段时间的努力得不到结果的认可。”诗岚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圈，“虽然我知道就算第一场就落败，就像去年输给莫妮卡一样，他们也不会说我什么，可我不喜欢这样。” “那就去赢。” “诶？” “如果不想输，那就去赢，就这么简单。”刘烨微微一笑，手一翻，取出一本冰蓝色封皮的书，“这个给你。” “这是……”诗岚感受着书册里蕴含的惊人魔力，“原典？” “对，《雪之歌》，你爷爷一直没有向我讨要，所以一直放在我身上。”刘烨把书塞进诗岚怀里，“作为最强大的魔器，我相信它一定能帮到你。” “可是这，你不需要吗？” “我就不用了，不引人注目才是我追求的方向。而且，我们的比赛也不一定是同时的，说不定我会分在B级组呢。” 诗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自从刘烨从欧洲回来之后，他给诗岚的感觉就变得凌厉了许多，虽然他的语气，性格，习惯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这种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这样的刘烨，在经历了欧阳谷的特训之后，如果最终评定为B级，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 而只要他进A级，就一定会和自己同时竞技，甚至同台竞技。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对手。 “回去吧，不要想那么多。”刘烨摸了摸诗岚的头，向屋内走去，“语言是一种很无力的东西，明天的结果还要靠实际行动去争取，加油。” 笔趣阁 “加油。”诗岚小声地念了一句，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八十五章 松下玄一与松下熏 “呼。”刘烨微微吐出一口气，他抬头向上看了看白色的寒空，又倏地移开了视线。 独自站在一块蓝色的指示牌前，刘烨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反应速度测试的开始，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猜测是因为黑色蔷薇正不断提升着他们的活动频率，这届评级大会几乎没有新人前来参加，除了他以外，只有两个看上去像是兄妹的人也在这里等候。 反应速度测试的时间是早上八点，还有约莫十分钟的样子。他们所处的地方位于主会场的东北角，写着“等待区”的蓝色指示牌后面是一座天文台模样的建筑，只不过要矮一些，大一些，半径约有五十米的样子，建筑物的顶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半透明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稍小的圆台。 他在这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虽然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但他们都站得远远的，只有他一直和那对不知是兄妹还是情侣的家伙大眼瞪小眼。他俩穿着一种宽袖宽裤腿的黑色服饰，胸口有一串银白色的花纹。其中那个看上去像哥哥的少年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而他妹妹则要显得和善得多，她手里举着一把紫色的花边雨伞，遮挡着并不强烈的阳光。 “你好？”刘烨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是……” “我知道你。”少年打断了他，中文有些生硬，“你是对手，最强的对手。” “诶？”刘烨的脸部肌肉开始不听使唤了起来，似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被当成了敌人。 “我叫松下玄一，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这位是我的妹妹，松下熏。”少年介绍到，这次说得是日语，一下流畅了许多，“我希望在A组击败你。” “额……”刘烨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他听懂了，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两个人明显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话做事还是一副孩子气的样子，争强好胜。 “测试开始。”就在这时，一个甜美的女声在刘烨心间响起。 心灵感应吗？他瞥了一眼松下兄妹的方向，发现他们也做出了相当正式的姿势，显然也收到了讯息。 “第一位，松下玄一。”场馆的门开了，一位拿着香烟的女士斜靠在门框上，眼带桃花，媚相天成，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慵懒的魅惑。 刘烨神色一凛，他竟然无法从这位女士的身上探查到哪怕一丁点魔力波动。 对方显然不可能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那么一定是实力超过现在的自己太多。 “咦？”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叼着烟看向刘烨，眸中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黑衣少年一鞠躬，走进了场馆。 大门合上了，里面的一切顿时与外界隔绝。 刘烨打了一个哈欠，他对这个叫松下玄一的少年会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毫不关心，比起这个，他更想早点南面的擂台那边，看看诗岚他们的情况。 “你。” 刘烨回头一看，那位名叫松下薰的少女正在叫他。 “我？你在叫我吗？” “大哥哥，你喜欢彼岸花吗？”松下熏甜甜一笑，看上去比布丁还软的粉嫩的脸上形成两个小酒窝。 “彼岸花？”刘烨眼睑微垂，略微思索了一下，“挺喜欢的，怎么了？” 其实他对花卉没有特别的兴趣，只是觉得这样回答比较礼貌。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奈奈子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给你，彼岸花。” 她轻打了一个响指，一朵花盘苹果大小的红色彼岸花出现在了刘烨面前。 没有感受到恶意，刘烨欣然收下了这朵彼岸花，虽然不知道这位少女为何要对自己释放善意，但多一个朋友总是一件没有坏处的事，如果自己未来要和沃森甚至魔法协会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抗，那必须要拉拢一些可能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一弹指，他将彼岸花收进了空间袋中。 “谢谢。”刘烨向她轻轻一点头。 “不用谢。”奈奈子笑得微微咧开了嘴，露出两颗晶莹的小虎牙。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刘烨想着，半眯着眼。 “松下熏，到你了。”门又开了，那名自带魅惑光环的女士再一次叼着烟出现在了门口，黑衣少年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浑身都是擦伤，虽然都很浅，但也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感。 刘烨皱了皱眉，他原以为作为基础性考核的反应速度测试应该不至于太难，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小会儿，松下玄一就被逼成了这个样子。 看来是自己先前想得太简单了么？ 可欧阳谷之前也没有提到过基础测试中会出现让人受伤的案例，远处的人看到松下玄一的模样也开始窃窃私语，看来这并不不是常规情况 他瞄了一眼松下玄一，他似乎没有和自己交谈的意思，而是一个人盘膝坐在了角落里。 随着松下熏的身影踏入场地，大门再一次关上了。 “喂，测试怎么样？”刘烨走到他身前蹲下，用日语问他，“你的伤势如何？” “哼，”松下玄一撇过头去，“我不需要对手的关心。” “我们不一定是对手吧，”刘烨取出刚刚熏给自己的那朵彼岸花，“也可以是朋友。” “彼岸花？熏怎么……”松下玄一的脸上阴晴不定，表情从不敢相信到挣扎到妥协，最后露出了一丝黯然，“朋友？呵呵呵……我已经取得了进入A级组的资格，如果你想和我成为朋友的话，就在后面的环节中击败我吧。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会得到我的认可，你需要去证明这件事。” 刘烨站在那里望着松下玄一，满眼都是陈思允十五岁的样子。 呵呵，那个家伙，以前也是这么的傲气。 “这朵花，还代表着什么吗？”刘烨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彼岸花，红色的花柱微微摇曳，“我明白了，我会在A级组和你碰面的。” “下一位，”大门打开了，那名叼着烟的女士又一次出现，用她那诱惑的嗓音念出了下一个名字，“刘烨。” 熏走下阶梯，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她看上去就和进去前没什么两样，手里的花伞随着她的脚步一摇一摇的，黑色的衣袖一甩一甩，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乱。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刘烨的身上亮起了银色的半透明火焰。 “真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女士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这次的难度很大哦，希望你顶得住~” 2kxiaoshuo.com “求之不得。”他微微一笑，踏上了进入场馆的阶梯。 第八十六章 光与影的交错 场馆里除了一个圆台以外什么都没有，网格状的地砖的缝隙中镶嵌着一些颜色各异的宝石，刘烨自觉地走到场地中央，而那位女士则留在了门口的位置上。 “由于黑恶势力活动频繁，理事会提升了这次评级大会基础测试的难度，我是速度考核的测试员，亚洲魔法协会十三位执行官之一，流光之风，苏子晴。”虽然相隔百米，但她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刘烨的耳中，“我会用线性的魔法对你进行攻击，速度会逐渐加快，难度也会随之提升，如果支持不住了一定要求饶哦~大姐姐我可是不会手软的，要是一个不慎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果然如此，玄一那家伙一定是撑到彻底顶不住才会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样的吧。刘烨眯了眯眼，体外银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准备好了吗，那……”整个场馆内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考核开始。” 话音刚落，一道幽幽的紫光倏地从刘烨身后穿出，银焰就像一张薄纸轻易地被撕裂开来，一眨眼就划破了他的胳膊，鲜血滴落，消失在他脚下的黑暗里。 “嘶。”刘烨轻吸了一口气，他扫视着四周，却看不见苏子晴的身影。 不是说难度逐渐提升吗？怎么一上来就…… “呜——”猝不及防间，一道红色的光从右下方激射而出，直奔刘烨的面门，千钧一发之际，他一个扭身，浑身骨节噼里啪啦一阵爆响，红光擦着他的鼻尖掠过，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没有被击中，但脸上还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好快的速度，刘烨暗自咂舌，根本没有使用空间魔法的机会。 然而，没有喘息的机会，前方的黑暗中又一次亮起了光芒，这次是一红一白两道，以犄角之势向他袭来。 “可恶。”刘烨一声低喝，银白色的魔力丝线在他面前交织，阵列成型的那一刻，一面厚重的冰盾挡在了他身前。 “这一轮的测试内容是速度，不是防御哦~”苏子晴的声音回荡在刘烨心间，“用魔法格挡可是犯规的~” 一柄幽蓝色的巨剑倏地浮现，对着冰盾一击斩落。 “咔——咔咔咔。”细密的蛛网纹沿着剑尖的落点迅速蔓延，眨眼间爆成了一团冰雾。 他的瞳孔里，一红一白两个光点正在急速接近。 “直接从A级开始，的确是打乱了他的应对节奏。”苏子晴左手叉腰，把中心放在右跨上，右手指缝里的烟燃烧着，几点灰掉在了地上。她的表情看上去严肃了许多，“不过如此能够快得调整过来，难道说他有很丰富的战斗经验吗？” 她站在圆台边缘，身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眯着眼背手而立，两人面朝着台上刘烨的方向。 亚洲魔法协会理事长，姜茶。 “年轻人总是能够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是他们作为年轻人的天赋。”老者向右挪了一步，面朝圆台，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对灰白色的双瞳，“流光之风，把魔法提升到S级的强度吧。” “什么？虽然有您在这里不会出意外，但这样做会不会对一个新人来说太苛刻了一点……” 苏子晴有些犹豫。 “没关系，让我们看一看这个年轻人的极限在哪里吧。”姜茶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块，“开始。” “遵命。”苏子晴站直了身子，把手里燃了一半的香烟丢在了地上，用红色高跟鞋的鞋跟一脚踩灭。 圆台下方，一个接一个的魔法阵逐级亮起，其中奔涌的魔力猛地跃升了一个能量级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刘烨并不知道理事长姜茶和苏子晴的对话，就算他知道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越来越密集的能量射线已经让他疲于应付，根本没有什么闲心去注意圆台周围的事。 能够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观察出了这些攻击魔法具有一定的规律，射线出现的数量和斐波那契发现的兔子数列相符合，而出现的方向则和奇门遁甲中的生门计算方法相类似，每次生门的方向都不会有射线的攻击。 如果仅靠瞬时的躲避反应，恐怕他早已经变成镂空的筛子了。 突然，黑暗中不再有光点浮现。 结束了吗？ 刘烨皱了皱眉，他还没有喊停，因为他也想看一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通关了？不可能。刘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目前自己和顶尖魔法师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通关考核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脚下的圆台忽然摇动了起来，刘烨措手不及，顿时一个踉跄，半跪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地震了？ 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十五个…… 从他的所在的地方为圆心，一圈又一圈的光点正在亮起。 这给刘烨的感觉就像自己不是站在魔法协会反应速度考核的擂台上，而是来到了上个世纪流行的迪厅里，而且是最热闹的大型迪厅，而他就站在舞池的正中央，数之不尽的灯光正在向他汇聚而来。 “这是要我跳舞吗？”刘烨几乎是咬着舌尖说出了这句话，他脚下可是丝毫不敢闲着，这些“灯光”可不像迪厅里的那样和善，随便擦着碰着一下都是给自己饱经风霜的躯体多添一道伤口，万一躲闪不及，被烧个对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也许作为魔法协会的正规测试，在魔法射线刺穿自己的心脏前会触发什么应急保护机制，但刘烨肯定是不敢去赌的，因为就算有，也可能会失灵。 作为一名曾经的科研工作者，他很清楚即使是出错率再低的系统，很有可能最后倒霉碰上那次事故的人就是自己。 “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苏子晴不禁用手挡在了微张的口前面，红色的指甲油亮闪闪的，“明明最开始的反应速度只能勉强到达A级才对，现在怎么能在S级的魔法阵中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人是有极限的，但你得试着去挑战它。”姜茶的声音有一种如在云端之上的缥缈感，“流光之风，把魔法阵的强度再上调一个级别。” “再上调一个级别？那可是……理事长，就算是现在亚洲魔法协会十三位执行官中能保证无伤通过的，也不过只有七人而已……” “调。”姜茶的语气斩钉截铁，声音很柔，但却不容置疑。 “是。” “嘶啦——”不断地闪转腾挪，刘烨用尽了浑身解数只求获得更快的速度，然而已经密集到如同捕鱼的网一样的射线群突然再一次加速了，上百个光点同时亮起，射线覆盖的范围包含了每一个可能的方向，奇门遁甲的生门法则也不再适用。 “终止测试！”刘烨一声大吼，但是一束射线已经来到了他的胸口前，灼热的气流掀动着他的刘海。 ahzww.org 千钧一发之际，刘烨的瞳孔中刹那间倒映出虚化术的魔法阵列。 虚化！ 第八十七章 素养判定 姜茶微笑着眯起了眼睛，他已经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东西。 刘烨的魔法瞒得过苏子晴瞒不过他，但他决定放任自流。 这阵风究竟会吹向哪儿呢？ 他很期待。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光明重新填满了整个圆形场馆，刘烨的身影浮现在圆台的正中央，他脸上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刚才真是太险了，刘烨暗自舒了一口气，幸好在来之前偷偷练习过一部分《琉璃千幻》中的魔法，不然自己现在就得体验一下“透心凉”的滋味了。 脊背隐隐有些发凉，那是被吓出的冷汗，想到自己被魔法射线万箭穿心的场景，刘烨就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他看向场馆门口，苏子晴站在那儿，手里夹着一只刚点不久的烟。 “不错的成绩。”她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从她的口鼻中缓缓流出，语气慵懒，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一块眼镜片大小的黑色木牌从刘烨头顶上落了下来，“A级评价通过，拿上这个，去参加理论考核吧。” “A级？”刘烨伸手接住木牌，兀自撇了撇嘴，倒不是对这个结果有多不满意，但欧阳谷的综合评级是A+，单论躲避速度而言，他绝对不会输给欧阳谷，甚至还要在他之上，而刚才那种密度的攻击，附加上如此快的频率，居然还只是A级？ “在反应速度考核中达到A级，已经是非常优秀的成绩了，绝大多数A级魔法师都做不到这一点。”似乎是看穿了刘烨心中所想，苏子晴解释道，“真正决定评级的是实战考核官，那里才是评级大会中最热闹的地方。” “实战考核……”刘烨用指尖敲了敲下巴，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他心里对这个结果仍有一丝怀疑，不过这不影响什么。 能到A级，就已经足够他去进行后面的事了。 想着，他开始朝场馆门口迈步。 苏子晴替他打开了门，然后退开了半步，给他让出了空间。 刘烨皱了皱眉，这可不像是一个上位者会做出的动作。 是测试成绩让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吗？ 门口的蓝色告示牌那儿站着十来个人，不过其中没有松下兄妹的身影。 没有多想，刘烨向理论考核点走去，他不想在这上面再多耽搁了，必须尽快赶往实战场地。 最好能赶上诗岚的对战。 苏子晴半低着头背靠在门上，指缝间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她没有急着去叫下一位受试者，刚刚的结果对她来说太过震撼，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 那个名叫刘烨的青年，居然达到了S的评级，甚至在SS级的法阵中存活了下来，虽然只有一瞬。 这片直径百米的圆台下，一共有八层魔法阵，说是八层，其实每一层都只是一个大型魔法阵的一部分，因为是用来考核的，所以每次都只启动一部分。 自从它被布置在评级大会反应速度考核的空间屋以来，还从来没有完整的启动过。 但就在刚才，刘烨的测试中，亚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姜茶，命令她开启了这个魔法阵的完整形态。 外界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个魔法阵，甚至有人戏称它为灯光池，还有人因此把苏子晴的称号流光之风改为流光舞者，可作为十三执行官之一的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个魔法阵是有名字的，而且是一个震古烁今的名字。 光狱。 封锁一切生机的灭绝之阵。 完整开启光狱，这就不再是一场考核了，而是令人绝望的绞杀。 可他竟然活下来了？ 苏子晴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即使是她，也自忖难以在那样的攻击下存活。 “年轻人之所以为年轻人，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创造奇迹。”姜茶理事长在刘烨喊出终止考核之后对她说了这样一段话，“现在你明白了吗？子晴，这就是你迟迟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 不明白，苏子晴还是不明白。 她在S+的评级上已经卡了五年之久，始终无法突破瓶颈，和担任SS评级实战考核官的理事对战的时候，总是觉得差了一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差在哪儿。 “奇迹……么。”她摇了摇头，把烟头团进手心里撵灭，然后转身打开了门，“下一位，巴图尔。” 负责理论考核的考官是一位看上去颇有书卷气的男性，他带着单片金丝眼镜，身材消瘦，眉毛如刀削一般，暗金色的发丝一根一根贴在脑袋上，梳得服服帖帖的，笑眯眯地坐在考核场地门口。 考核的场地同样是一间小屋，和刚刚反应速度测试的场馆比看上去要小了许多。 奇妙的是，刘烨是排着队推开门的，可却走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隔间。 隔间里白墙黑地，摆放着一张学校里常见的课桌，桌上放着笔和一份试卷。 很古老的考试方式。 都是基础性的问题，刘烨很快答完了卷子，然后推开了隔间的门。 那位青年男性考核官还是笑眯眯地坐着，刘烨把卷子交给他。 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后把卷子放在了一边，递给刘烨一块蓝色的小木牌，也是眼镜片大小，上头刻着小小的“通过/pass”字样。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刘烨临走前，那位考官突然开口问道。 “嗯？抱歉，我想，没有吧？我还是个新人，没去过多少地方。”刘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的魔力让人感到很熟悉，也许是我认错了。”考官回了他一个微笑，眼睛仍然眯着，“你的反应速度评级结果如何？” “啊，那个吗。”刘烨取出那块黑色的木牌，“也是A级。” “双A吗？那真是相当优异的成绩，祝你在实战考核中好运。”考官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澄蓝的瞳，向他伸出了右手，“提前祝贺你，魔法协会的未来之星，希望以后能和你成为同事。” “很高兴认识你。”刘烨有些受宠若惊地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考官的白皙的手上布满了伤痕，很淡，淡到几乎看不出来。 哔嘀阁 “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欧文·费雪。” 第八十八章 实战考核开始 欧文费雪？刘烨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气质儒雅的执行官，没想到他居然和几个世纪前那位伟大的经济学家同名。 没想到一个欧洲人会在亚洲魔法协会当执行官。他给人的感觉甚至不像一个魔法师，而应该是一个学者或者其他的什么。 如此温和的人也能成为执行官吗？ 说不定这副温和的表象之下，是一张冷酷无情的脸吧？ 想着，刘烨向他微微一欠身，离开了这里，向实战考核场地，也就是状若腾龙的主场馆走去。 穿过一条有拱形屋顶的长廊，刘烨来到了主场馆内，这里的人要比反应速度测试和理论测试两处场地上的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得多，尽管空旷无比，但人声还是有些嘈杂。 会场里一共有一百个并行的方形的擂台，每一个差不多五十米宽五十米长，在场馆里呈“田”字形排开，分成了四个区域，分别供给A、B、C、D四个组别的魔法师，每片区域五乘五共二十五个擂台，每一个擂台外的四角都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兜帽长袍的人，看上去是魔法协会派遣的负责护卫的人。 擂台上方笼罩着一层半透明的绿色光幕，那是保护性的结界，避免战斗波及到周边观看的人。 而在会场的上方，有一块悬浮着的巨大石碑，上面显示着各个擂台对战者的信息，还有下一场对战者的名字。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在会场的东北角，前方是A组的擂台。 “喂，你。”一个很是粗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还有那边两个，都是从欧文那边过来的新人吧，把你们的成绩令牌提交给我。” -刘烨一边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一边翻手取出那一黑一蓝两块眼镜片大小的木牌，在他右手边五米左右的地方，也就是场馆的入口处，站着一位头发斑白的中年人，体型中等，脸上带着十分无聊和不耐烦的表情。显然，作为十三位执行官之一的他对自己被安排在这里守门感到非常的不满而愤愤不平。 “双A成绩？”接过刘烨递过来的木牌，先前一脸厌恶的中年人稍稍收起了不满的表情，语气仍然十分恶劣，这个测试成绩可不多见，一年不到的时间有这样的实力算得上是极为罕见的天才了，但也不值得他给予太多的尊重，因为天才是最不容易保值的东西，比交易所里的那些股票还要容易贬值。 而且眼前这个人也不是小孩子，说不定是学了很多年魔法才来参加的第一次测试，虽然这样的情况在如今这个魔法协会牢牢控制每一个角落的世界几乎不可能发生，但偶尔也有穷乡僻壤跑出来的乡巴佬。这样的话就连天才这个前提都不存在了，那更不值得他伟大的张显龙过分的尊重了。 “大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嗯？是你们？” 站在刘烨身后的是玄一和熏两兄妹，少年的脸上写着桀骜不驯四个大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而少女则要谦和许多，一直微微抿着嘴笑着，手里的紫色花伞斜斜地靠在右肩上。 “你果然达到了我的预期，”玄一冷笑了一声，“我很期待和你的对决。” “禁止喧哗！”中年人骂骂咧咧地轻吼了一嗓子，玄一的喉咙突然就像被棉花堵上了一样，只能发出“啊——啊——”的沙哑的声音。 少年无奈地看了一眼馆内聚集在擂台边的喧闹的人群，闭上了嘴巴。 刘烨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他，如果是十年之前，自己说不定已经和这个少年打起来了，而如今他心里只有一种微妙的情绪，既看不惯又有些羡慕玄一的年少轻狂。 “这是你们的编号牌，拿好了。”中年人抛给他们一人一块圆形令牌，“轮到的时候令牌上会显示对手信息和对战擂台编号，别错过了。” 错过就会被判负吗…… “对了，这朵花。”刘烨取出之前熏送给他的彼岸花，“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诶，是哥哥告诉你的吗？”少女笑着看向玄一，而少年则尴尬地把头转向另一边，脸涨得通红，就像一只泡了水的红苹果。 “是‘喜欢的人’的意思哦。” “啊？”这次轮到刘烨尴尬到脸红了。 “嘻嘻，开个玩笑。”熏俏皮地转了准花伞，“这朵彼岸花象征的是‘跨越生死的友谊’。” “听上去很不错，但是……”刘烨话还没说完，身后就有一个身影闪电一样蹿了出来。 “哇——抓到你啦！” 刘烨感觉自己的腰部受到了一次重击，一只长着晶莹的虎牙的少女像导弹一样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不止如此，他的脸还毫无防备地磕在了用魔法加持过的地砖上，所幸身体强度足够，这才没有失去自己坚挺的鼻梁。 “欧——阳——谷！你快过来看看，这个人在干什么？” 磕得七荤八素的刘烨还没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由于被迫趴在地上，他也看不见这位骑在自己背上的少女的相貌，不过这个清脆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耳熟。 等等，欧阳谷？ “啪啦。”一个咖啡杯摔在了他面前，香浓四溢的咖啡加奶肆意地在刘烨的脸上长途奔袭，摩卡的香气瞬间把他的理智线扯得只剩下了最后一根。 “噗，扑哧，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笑声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了，随手抹了一把脸，刘烨把沾满淡棕色咖啡的脑袋抬了起来，果然看到了一张很欠揍的脸，欧阳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左手捂着肚子，右手的食指指着他，随着身体的抖动而微微晃动着。 “这就是你的女人缘吗？真是一个幸运又不幸的体质啊……”欧阳谷幸灾乐祸地说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喊诗岚和大姐头过来。” “嘿嘿嘿，慕诗岚刚刚打完就要看到这副场景，怕不是要当场爆炸哦~” 刘烨眯着眼睛把脑袋转了九十度，终于看清了骑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的脸。 莫妮卡。 “你怎么在这里？而且，你一年四季都不换衣服的吗？还是说你只有这一套？” “我来参加评级大会啊，闲人可是进不来主场馆的哦~”莫妮卡穿着哥特式的黑白色萝莉制服，语气还是那样的得意洋洋，“我已经连胜了两场了，在A组的排位已经上升到了四百九十八位，怎么样，厉不厉害。” “好像也不是很高……”刘烨凝聚了一个浅绿色的风球用来蒸干自己脸上的咖啡，但是那股香气却怎么也去不掉。 “呸，你有没有常识啊，A组可是有超过五千名魔法师啊，四百九十八位已经是前百分之十，可以拥有代表着高阶魔法师的A+级评定，很高了好不好。”莫妮卡猛地把刘烨的头一按，压进了地上的咖啡里。 “好，很高，很厉害。”刘烨敷衍地回应着，再度凝聚出一个风球吹起了自己的脸和头发，他扭头看了下旁边，玄一和熏两兄妹已经不在了。 倒是那个中年人还在，但面对比刚刚要淘气得多的胡闹，他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盯着欧阳谷。 “好了阿烨，快爬起来吧。”欧阳谷的手里居然又拿上了一杯咖啡，挤眉弄眼地说道，“真要被大姐头和诗岚看见了，你可能很难活着走出这个会场了。” “没那么恐怖吧，我和诗岚之间又没什么，当然，和这个家伙之间也没什么。”刘烨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干脆利落地爬了起来，然后瞥了一眼刚从自己背上走下来的萝莉服少女。 “别磨蹭了，跟我走。”欧阳谷大踏步走向其中一个擂台，“诗岚的下一场比赛要开始了，你已经错过了第一场，这一次可不能再错过了。” yqxsw.org 第八十九章 诗岚的成长 “上一场的结果怎么样？”刘烨问。 “赢得还算轻松，不过下一场就不好说了。”欧阳谷一边走一边翻看着一本名册，“下一轮的对手是来自西亚的一位魔法师，上一次参加评级大会是在两年前的那一届，当时的评级是A，排位是七百九十六位，已经不低了。不过，只要不受伤，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关系。” “输一次没关系，输两次就不行咯。”莫妮卡拉了拉自己的淡紫色双马尾，“在那之后就只能被动接受挑战，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守住位次而已。” 评级大会实战考核的规则，是每个人可以自由进行挑战匹配，匹配结果通过会场上方的石碑进行公示，也会在对战双方的编号令牌上显示。 除非得到魔法协会的伤情认定才可以从匹配系统中移除，不然不可以拒绝挑战，一旦拒绝，将会自动判负。 胜者可以与败者交换排名，当然，匹配机制只会发放给你位次比你更高的魔法师，而且是同一组别的。 也就是说，A级魔法师只会排同级的，不会排到更低的B或者更高的S。 挑战获胜五次或者失败两次，将自动失去挑战资格，只能被动接受别人的挑战。 作为一种保护机制。累计场次满九场的魔法师将被移出匹配系统。 “两次机会？”刘烨扫了一眼一旁擂台上正在对决的两位女性魔法师，绚丽的魔法交汇，各色光点四溅，“在这种战斗里，应该没有不受伤的输法吧。” “有啊，投降认输。”莫妮卡回答道。 “没错，只要在擂台上连续三次大声喊出‘我认输。’就可以，任何一种语言都行，魔法协会有专门安排语言学专家在场。”欧阳谷回眸一笑，嘴角还挂着一抹棕色的咖啡渍，“但是这种方法几乎没有什么人用，因为实在是太丢脸了。” “的确如此……”刘烨挠了挠头，这哪里是投降，完全是羞辱吧。 “这种规定就是为了羞辱那些怯懦的人，缺乏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勇气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自然力量的运用者，不配称为魔法师。” 几人转过头，说话的一个身材高挑，相貌俊逸的男子，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袍，轻抚着右手小指上的银色戒指，面色冷淡，一绺头发斜斜地垂在脸右侧。 一直叽叽喳喳的莫妮卡一看到他，突然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刘烨明显地感受到气氛冷了下来。 “亚洲魔法协会十三位执行官第二位，裁决之剑，凌剑锋。”欧阳谷仰头喝了一口咖啡，“大人物啊，我记得您并不是这一届的考核官吧，怎么有空亲临会场？” “负责保护防卫工作，近来偷偷摸摸的鼠辈逐渐多起来了。”凌剑锋淡淡一笑，目光如电，“希望你们能尽早达到你们父辈的高度。” “承蒙厚爱，相信那一天会很快到来的。”欧阳谷回以他一个自信的笑。 “我很期待那一天。” 目送着凌剑锋的背影远去，刘烨瞥了一眼欧阳谷，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很深，而且似乎还纠缠到欧阳谷的父辈。 “没事，我们快到了，就在前面。”欧阳谷若无其事地说道，表情一下恢复了活跃，“看，诗岚已经站在擂台上了。” 刘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穿着白色针织衫的少女一脸肃杀的站在方形擂台的边缘，而在另一边站着的是一位身着墨绿色锦袍的男性魔法师，他的手里拿着一块奇怪的圆盘，中间是镂空的，有一枚不断转动着的十字型铜色金属，像是某种指针。 少女白皙的手里抓着同样白皙的魔杖，前段时间刘烨终于知道了它的名字——“素纱”。 听上去就很像是慕诗岚会取的名字，但这柔软的称呼却与擂台上此刻少女呈现出的模样一点儿也不相配。 即使隔着结界，刘烨也感受到了诗岚身上流淌出的坚毅和刚强。 这是之前的她不曾拥有的，或者拥有，但却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从未对人展现过的。 “你们终于来了，怎么样，诗岚变了不少吧。” 唐茵把手扶在后颈上，转了几圈脖子，今天的她把长发梳成了马尾，换上了一身紫色的紧身衣，底下是网格式的内衬，看上去干练而飒爽。 “唐茵姐。”嘴上打着招呼，但刘烨的目光还停在台上，“诗岚她，真的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是啊，但这些努力也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唐茵半是苦笑半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担心她受伤。” “这一战，胜算几何。” “六成吧，对方也不简单。” “放心，一定没问题的。”刘烨望着诗岚侧脸，从场馆顶部的敞口照进来的阳光洒在她精致的五官上，“她可不会那么容易被压垮。” 这个自小父母双亡却始终乐观开朗的少女，这个一直跟在众人身后默默追赶的少女。 一定不会倒在这一关，一定。 即使对她的对手毫不了解，但刘烨就是有这样奇怪的信心。 也许这就是一种叫做“信赖”的稀有物品吧。 横在两人之间的浅蓝色魔力栅栏突然消失，两人齐齐动手！ 白色的魔杖轻盈地舞动着，圆盘中的指针也在飞速旋转。 绿袍魔法师的身体被突然出现的水球包裹，而诗岚的脚下出现了一片不断扰动的流沙。 魔杖一指，淡黄色的风将诗岚的身体托了起来，摆脱了流沙的束缚，但绿袍魔法师也已经破开了水球，他将圆盘往地上一拍，黑色的符文在地面上迅速延伸，转瞬间擂台的砖石地面被黄沙泥土所取代，许多粗壮的藤蔓野蛮地生长着，开出一朵朵巨大的褐色花朵。 花朵中弥漫出一股墨绿色的气体，眨眼间便充溢了整个擂台，结界内顿时变得一片灰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而且两人的声音也消失了，擂台上一片寂静。 刘烨心里一沉，是屏蔽对手五感的术式，那个西亚魔法师，他要偷袭。 诗岚能成功应对吗？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 炽热的焰浪刹那间驱散了墨绿色的迷雾，诗岚闭着双眼，右手握着魔杖斜靠在左肩上，披肩长发微微浮起，半透明的金色羽翼在她身后微微颤动，散发着明丽的光芒。 那些褐色的花朵在光芒的照耀下迅速枯萎，仿佛受到了烈日的灼烧，绿袍魔法师的身上冒起了缕缕轻烟。 刘烨摸了一下脸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看了看唐茵姐，后者也是一脸欣慰。 金、火、风三种阵列的组合，相当高阶的魔法，诗岚运用得非常纯熟。 突然，绿袍魔法师召出了一根两手持握的秘银色魔杖，口中呢喃起古怪的音节。 漆黑的三角形魔法阵在他面前赫然浮现，一道手指粗细的紫色光柱向诗岚激射而去。 诗岚身后的羽翼一振，骤起淡金色旋风使得光柱刹那间改变了方向，转而向绿袍魔法师飞去，他躲闪不及，被自己的术式击中，当即被滚滚而起的浓烟吞没。 危险！刘烨瞳孔一缩。 诗岚身后的地面上，那面样式古怪的圆盘忽然浮现，高速旋转的指针倏地脱离了开来，直奔她的右臂而去。 指针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击穿了诗岚的手腕，但她的整个身体就像被打碎的镜子一样忽然四散开来，竟然是假身！ yqxsw.org 刘烨眯了眯眼，在就要被击中的那一刻，诗岚使用了瞬身术。 浓烟散去，诗岚站在绿袍魔法师的身后，白色的魔杖抵在他的腰间。 胜负已分。 第九十章 首战 “唐茵姐！”结界打开的一瞬，诗岚在擂台边轻轻一跃，像一只张开双翼的小鸟一样扑进了唐茵的怀里。 “恭喜你啊，这是第四场胜利了。”唐茵宠溺地笑着抚着诗岚的脑袋，然后看向刘烨，“怎么样，你要不要也上去试试，展示一下你的修炼成果？” “我？哈哈哈……还是算了吧。”刘烨打了个哈哈，不急于一时，他还想多观察一下其他人的战斗方式。 A级魔法师一共有五千一百六十二人，虽然有很多人没有来，但实际到场的仍有两千九百五十一人。更不用说低级别的B、C、D级魔法师，如此庞大的数量使得实战考核的时间足足有十天，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用来观摩。 他的排名在A组最末尾，只要不主动去匹配，被挑战的几率应该很小。 然而刘烨的命运，也许就是大概率发生小概率事件吧。 他的令牌亮了起来，对手是B组第一，来自北欧的一位魔法师，战斗场地就是他们面前的二号擂台。 “说什么来什么，上，揍扁他。”莫妮卡推了他一下，“一个B级魔法师而已，速战速决。” 刘烨站上了擂台，一位戴着很高很细的紫色锥形帽子的魔法师站在他的对面，手中的魔杖微微发着光。 “加油。” 他扭头一看，诗岚正对着他轻灵地笑。 心中的紧张和不安一扫而空，冷静回归，刘烨的目光渐渐汇聚在了对手的身上。 终于到了检验修行成果的时候了。 “魔杖都不拿出来，是不是也太看不起别人了，对方好歹也是B级第一啊。”莫妮卡撇了撇嘴，“可别因为轻敌输了第一战哦~” “前提是他真的是A级垫底的实力，那样看不起对方才算是轻敌。”欧阳谷咧嘴一笑，“我倒是挺同情他的对手的，现在的他，只要发挥出正常水平，不会比我差多少。” “不会比你差？我见过他出手，虽然的确是很厉害没错……但你可是排名二十七位的A级诶，在五百名A+级魔法师中也是让人仰望的存在。他他他……这块木头居然这么厉害？”莫妮卡惊讶地向后跳了一下，小手捂着嘴。 一旁的唐茵和慕诗岚也吃了一惊，对于刘烨的实力，她们只有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 清楚他究竟有多强的，只有一直训练他的欧阳谷。 “啊，是啊。”欧阳谷微眯了一下眼，“他的实力不仅仅来自于他惊人的天赋，还源自于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这对一个只修行了半年的新人来说，可太难得了……” “战斗经验？”莫妮卡一头雾水，而唐茵和慕诗岚则明白了过来。 刘烨在冰雪幻境中一千次的死亡，她们都已经知道了。 擂台上的这个青年，他所经历过的战斗，绝对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少。 B组第一，现年十九岁的阿方索·戴维斯感觉非常地不好，虽然刘烨仅仅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虽然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但他已经紧张地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的父亲也是魔法师，而且就在台下看着他。 擂台西南面的人群里，一位白胡子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目光严厉地看着台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由于爱玩的性格，他很少认真修行，自从去年素养判定在B级之后，他可没少被父亲数落。 被迫艰苦修行了一年，他又一次回到了评级大会的赛场上，八战八胜，终于来到了B组第一的位置。 这是晋级战，也是最后一战，此战之后，不论胜负，他都将累计满九战而自动退场，离开本届评级大会的舞台。 他不想输，非常不想输，因为如果晋级不了，又得被那个倒霉老爹军训一年。 匹配到一个A组最末尾的家伙，真的是三生有幸，戴维斯觉得上天都在祝福他。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刘烨自然不知道对手在想什么，由于两人中间有一层半透明的蓝色栅栏挡着，他也看不太清对方的脸，更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tsxsw.la 积累了如此多的生死厮杀的经验，他准备在挑战开始的时候先防御，试试对方的水平，因为一上来就全力出手，很容易露出破绽。 他可没有看不起对手的意思，没有拿出枯木杖只是因为，自从在英国魔法协会吸收了那位老头给的半截魔杖之后，枯木杖就一直不太听使唤。 而且稍一使用就会烫得厉害，有时候还会蹦出火星。 两个多月过去了，但枯木杖的状况却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由于严鹤龄神出鬼没，他也一直没把这件事跟其他人讲。 现在他有点后悔了，真该早点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 光栅消失了！ 阿方索·戴维斯挥动着自己的魔杖，红色的魔法阵在他身前形成，一只燃烧着火焰的鹰啸叫着高速冲出，直奔刘烨而去。 他想要抢占先机，没有试探，一出手就是狠招。 刘烨站着没有动，因为在他看来，这只怪叫的火鸟蕴含的威能实在是有些弱，比起欧阳谷的火焰魔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仅缺少变化，而且还只是火、风两种力量的组合。 “他也在试探吗……”刘烨看着对手喃喃自语道。 “太好了，果然是个水货。”阿方索·戴维斯心中暗喜，眼见火鹰即将冲击刘烨的身体而他却毫无反应，他当即一步迈出，使用瞬身术位移到了刘烨身后。 火鹰速度奇快，横跨五十米的擂台只需要两秒，对手来不及反应也是预料之中，但那只是佯攻，真正致命的攻击来自于后方。 戴维斯的口中喷出一团冰雾，附着在他的魔杖之上，魔杖外迅速生成了一簇簇冰晶，转眼便成了一把冰晶短剑。 “成功了。”戴维斯心道，他的短剑已经抵住了刘烨的后颈，这场战斗，是他赢了。 然而，刘烨却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反而将脖子向后靠了一靠。 “喂，危险！”戴维斯一声惊呼，他不想让刘烨受伤。 冰晶短剑“砰”地一声爆碎开来。 “原来你不是在试探。”戴维斯的耳中传来一阵低语，“对不起，战斗结束了，我，赢了。” 火鹰被单手掐碎，体外的防御术式像纸糊一样层层破裂，对方的身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魔力波动，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在戴维斯的瞳孔中逐渐放大。 无法躲避，戴维斯的身子就像被锁住了一样动弹不得，是魔法吗？不，不对，只是气势，在戴维斯的眼里，刘烨体外在这时蓦地出现了一层黑气。 这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煞气？？ 一记重拳打在戴维斯的左脸上，他的身体在空中连续转了九百六十度，然后扑通一声落在了擂台的边缘。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眼前却伸过来一只手。 “谢谢你刚刚收手。”刘烨微笑着看着他，“交个朋友吧，我叫刘烨。” 第九十一章 一路碾压 “交个朋友？”阿方索·戴维斯愣愣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因为长相不好看的原因，他在魔法学校度过的八年没能交到什么朋友，十岁到十八岁对他而言是一段并不太好的回忆，朋友对他来说是一种稀缺品。 和台下的观众一样，他其实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输掉了比赛，明明上一秒自己还胜券在握，下一秒却稀里糊涂地输得一塌糊涂。 “啊，如果刚刚打疼了你，很抱歉。”刘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魔力控制得不太好。” 不太好？如果那种力量毫不外泄的程度叫做不太好的话，自己可能算是愚昧的原始人吧。阿方索·戴维斯心情复杂地拉着他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A级和B级的差距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戴维斯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你比我强太多了。” 刘烨笑了笑，没有说话。 刘烨在看到编号令牌上的胜利提示之后跳下了擂台，他对这位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北欧魔法师的行为仅仅是出于礼貌和习惯，从未想过会对他的人生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人生就是这么巧妙，无心之举通常会导致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擂台边围观的群众终于反应了过来，发出一阵欢呼，他们之中有很多都是从B级组跑过来的，只为看一下八连胜的B级第一的最后一场比赛，虽然最终落败有些让人觉得遗憾，但这种占尽优势又突然反转的剧情显然更能调动人的激情。 “不错嘛。”莫妮卡交叉着腿坐在一张长椅上，像一只不倒翁一样左摇右晃着上半身，“虽然对手弱得离谱，但你的表现已经很惊艳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玫瑰魔盗团只来了你一个人吗？”诗岚一把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赶紧回去找你家长。” “哎哎哎哎哎别别别，大哥他们太无聊了，一个个的都跟闷葫芦一样不说话，三姐又没来，还是你们这里有意思。”莫妮卡双脚抵着地面，半蹲着与诗岚相抗衡，“让我再待一会儿吧。” “不！行！”诗岚气鼓鼓地瞪着眼睛，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好像拔河一样。 “额……她们关系很好吗？”面对这种情况，刘烨很自觉地溜到了欧阳谷和唐茵身边，女孩子之间的矛盾，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两年前在莫斯科刚认识的时候还算融洽，直到去年评级大会的倒数第二天，刚输了一场的莫妮卡突然排到了诗岚，并且又一次将她击败开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唐茵看上去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很头疼，“因为最后一天是留给S级的魔法师的，所以其他组的比赛会提前一天结束。而诗岚当时还有五次机会没用，但那时候离考核结束只有十五分钟了，于是诗岚就这么停在了A-，这也是世纪晨曦历史上唯一一次A-。” “所以她才会那么耿耿于怀。”欧阳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了一杯咖啡，他抿了一口，表情相当平淡，“不过两个人也就是闹一闹，不至于真打起来。” “唯一一次？”刘烨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排名，毫无疑问的A-。 要不，试着排一下？他将魔力注入了编号令牌，这是手册中写着的挑战匹配方式。 由于排名太低，几乎是瞬间，他的令牌上就显示出了对手的信息。 一个来自东南亚的胖子，A级排名两千七百一十二位，A级魔法师，对战位置还是2号擂台。 刘烨甚至没有费心去记他的名字，因为和上一场的剧情一样，胖子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突然输掉了比赛，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像阿方索·戴维斯那样收力，而是选择了下狠手。 所以刘烨也没有留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胖子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擂台的边缘，失去了意识。 对于这样的人，他可是一点怜悯之心都不会有。 连续两场的“极限反杀”，加上世纪晨曦的名号，让刘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2号擂台旁围观的群众渐渐多了起来。 刘烨的实力实在超出了常规A级魔法师太多，一路连战连捷，不会吹灰之力就接连拿下了五场胜利，位次也来到了五百零一位，离A+的评级只有一步之遥。 “年轻人锋芒太露未必是件好事。” 他刚刚走下擂台，心头就想起一个声音。 “什么人？”刘烨向四周扫了一扫，可只看到了许多目光火热的魔法师，都是被他轻松写意的战斗吸引来的。 “即使有世纪晨曦替你撑腰，你也不应该再往前走了。”那声音飘忽不定，“位次的顺序并不像你想得那么单纯，没人告诉过你吗。” ranwen.la “阿烨，怎么了？五连胜还苦着一张脸的。”欧阳谷笑脸盈盈地走过来，“你现在可是声名鹊起啊，你看看周围的人，很多都在议论你。” “A+级的位次，有什么讲究吗？”刘烨问道，“似乎是我赢得太多太快，有人对此感到不满了。” “你被人威胁了？”欧阳谷神色一正，目中罕见地露出冷酷的神色，“难道世纪晨曦在他们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吗……就连多一个A+级魔法师都要经过别人同意了？” “他们？” “啊，一些家族和组织吧，具体是哪个我也不清楚，虱子多了不痒。你不用在意，只管放手去打。”欧阳谷拍了拍他的肩，“世纪晨曦，还没有落到他们可以随意揉捏的地步。” “他们，有哪些手段？” “无非就是给排到你的人一些威力强大的一次性魔器，让你受点伤。”欧阳谷答道，“或者，直接安排魔法师发起指定挑战，不过这样就算公然撕破脸了，为了一个A+的位置，他们应该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指定挑战？”刘烨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哦哦，手册上没有这个方式对吧。”欧阳谷从兜里取出一副墨镜戴上，“指定挑战，任何人都可以拿着编号令牌去会场北面的公示处直接对某一位指定的魔法师发起挑战，一次评级大会只有一次机会，不受九场上限的限制，获胜的人也可以和对手交换排位。” “这么好的事，为什么到现在都没人用过？”刘烨摸了摸下巴说，“恐怕代价不菲吧。” “当然。发起指定挑战的人如果失败会直接出局，被剥夺现有的魔法师名号和评级，并且在接下来的五年内不得参与魔法协会举办的所有活动，也享受不到魔法协会提供的一切便利。”欧阳谷露出一个满含危险气息的笑，“相当于赌上自己的未来一战，需要相当的勇气。” “你怎么看上去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刘烨白了他一眼，“这个规则……被挑战者就算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而挑战者背负的风险实在太大了，怪不得没人用。” “风险？有啊，只不过是双方的。” “双方的？” “在指定挑战中，魔法协会将不再提供战斗保护，也就是说，生死勿论。” “生死勿论？”刘烨皱了皱眉，他们不远处就站着一个穿着魔法协会制服式白色长袍的人。 “指定挑战就不再是切磋了，这些家伙将不会出手把重伤的人从战斗中捞出来。”欧阳谷也瞥向那名目不转睛看着擂台的魔法师，“是生是死，除了寄希望于自己获胜意外，只能靠对手的仁慈。” “依靠对手？那可太靠不住了。”刘烨撇了撇嘴，“这么原始的规则，没想到能在二十三世纪看到。” “人类的生存法则一直很原始，人心也是黑暗的。无论发展到什么地步，社会达尔文法则一直隐藏在文明的外衣之下，甚至越来越残酷。” “不，欧阳谷，不对。”刘烨粲然一笑，“人心是温暖的。” “哦？” 两人正聊着，会场里却突然响起了悠悠的钟声，一下又一下，振聋发聩。 “怎么回事？” “说曹操曹操到。”欧阳谷带着玩味的语气说道，“大会一共十天，这才第一天，没想到命运钟这么快就被人敲响了……” “命运钟？”刘烨大致猜到是什么意思了。 “啊，就是公示处旁边的铜钟。” “也就是说，” “有人发起了指定挑战。”欧阳谷舔了舔嘴唇，“有好戏看了。” 第九十二章 指定挑战 松下玄一站在擂台上，他的对手是一个壮汉，比他年长，也比他高大。 对手的排名是A级第五十位，实力非常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他别无选择，只有A级的前十名才有在大会最后一天挑战S级考核官的资格，如果从A级末尾一场一场打上去，别说九次机会，就算是九十次机会，也不一定够用。 一个月之前，父母在美洲双双失踪之后，松下家族已经没有S级的魔法师了。 这届评级大会，他和熏必须有一个人要达到S的评级，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迟早有一天会传出去。 到那个时候，如果仇家找上门来，松下家族作为家族联盟的核心成员，对于这种内斗的局面，玄一不认为魔法协会会伸出援手。 拿着魔杖的手微微颤抖，玄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哟，铁山？又是这个小子，他是谁？新人？”欧阳谷一副看戏的表情，语气微微有些惊讶的味道，“一上来就挑战A级的前五十，阿烨，他可比你有自信多了。” “喂，这都要扯到我？”刘烨挪揄道，“你到现在一场也没打，还好意思说我？” “我那是太强了没有对手。” “……” 唐茵带着连续战斗了三场的诗岚去休息室休整了，而哥特萝莉莫妮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刘烨和欧阳谷站在3号擂台下的人群里。 他们两个人看上去毫不起眼，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淹没在人海里，是欧阳谷的感知屏蔽术式在起作用，他不喜欢过多的关注。 刘烨的目光汇聚在擂台上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年身上，宽松的袖口裤腿，胸口一圈银白色的纹饰，这是松下玄一，那位要他进入A组才愿意和他交淡的家伙。 而玄一的对面，是A组第五十位的铁山，绝对的一流魔法师。 一场都没打过的新人，居然挑了这样一位对手。 是过度自大的傲慢，还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呢？ 铁山对台下围观群众的议论感到厌烦，不论是质疑还是称赞，大多数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身上，这种关注感被剥夺的滋味让他觉得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冒犯。 铁山是一个很传统的魔法师，他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而这个新人指名道姓的挑战，就像指着鼻子在骂他是A组前五十里最弱的那一个一样，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铁山决定教训一下这个无礼的小子，作为一个仁慈的好人，他不会弄死这个少年，但会给他留下一点永远好不了的伤。 擂台中央浅蓝色的光栅消失了！ 铁山的身影倏地从原地消失。 “唔~”台下的观众群发出一声惊呼。 “好快！”刘烨的眼睛一亮，不愧是A组前五十的魔法师，这样的实力，和他之前遇到的对手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铁山以速度闻名，也是主修技击术的魔法师之一。”欧阳谷眼角含笑道，“四年前输给了傅里叶，两年前挑战已经是三十五位的傅里叶失败，去年再次惨败，可以说是那个金毛龟的绝佳背景板了。” “喂，他是闷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喊他乌龟吧。”刘烨替傅里叶感到不平。 台上两道影子来回交错，眨眼间便交手了上百次。 “竟然能跟上铁山的速度。”欧阳谷瞥了一眼身边的刘烨，“又一个和你一样的怪物。” “额……”刘烨无言地擦了擦鼻子。 忽然，半空中两人的身形显现出来，铁山双手抱拳，岩石一样的肌肉上青筋暴起，而松下玄一面朝下横在空中，小腹上被铁山的膝盖顶着，脊背高高耸起。 “碎星裂。”铁山一声低吼，拳头上闪耀起璀璨的蓝色星光，重重地砸在了修道服少年的细腰上。 baimengshu.com 轰的一声，碎石飞溅，尘烟四起，擂台被砸出一个大坑。 台下一片嘘声，一方面是因为这场万众瞩目的战斗竟然如此快就结束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作为老前辈，铁山居然对这个少年毫不留手。 “结束了吗？”刘烨喃喃道。 “还没有。”欧阳谷微微摇了摇头。 擂台上的碎石漂浮着，在魔法的护持下逐渐飞回它们本来的位置。 尘烟渐渐散去，立于半空的铁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的眼神不断地在擂台上搜寻。 坑中躺着的不是玄一，而是一块龟裂的木头。 玄一的身形在铁山的上方浮现，手里多了一柄桃木剑。 左手一挥，一枚黄色的符箓飞出，玄一的桃木剑精准地刺在了符箓正中。 一道粗大金色的雷光从符箓中喷涌而出，就像是出笼的猛兽，带着势不可挡的凶狠。 “雷帝，赐福。” “哦哦哦哦——”观众掀起热烈的欢呼。 “画着雷霆阵列的符箓……居然是道术，真是令人意外的小子，不过这样是赢不了铁山的。”欧阳谷笑了笑，“希望他还有后手。” 铁山鬼魅地向右平移了一小段，刚刚好躲过了符箓召唤的雷电，与此同时，他的铁拳已经挨上了松下玄一的胸口。 “你的魔法太慢了。”铁山狰狞地笑着，魔力顺着拳风倾泻而出，涌入玄一的身体里，“结束了，小子。” 玄一的身形再一次从半空中消失，一闪，出现在擂台一角，但还是喷出了一口血雾。 欧阳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之色，铁山可没有给这个新人使用空间魔法的机会，在那种剧烈的疼痛下居然使用观想法瞬发魔法？ “是那个时候……”刘烨眯了眯眼。 在玄一丢出那枚黄色符箓的时候，他还同时朝擂台上丢出了十几枚苦无，但明显的施法动作和威视惊人的雷电吸引了包括铁山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以至于几乎没人发现他的动作。 每一枚苦无上都钉着一张符箓，想必这就是他在重伤下也能成功瞬移的关键。 “原来如此。”欧阳谷也发现了那些苦无。 “哼！”铁山一声冷哼，没有急着冲上去给看似强弩之末的松下玄一最后一击，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消耗也不小，需要喘息一下，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小子就跟蟑螂一样，生命力顽强地令人恶心，而且花招不断，总是给他带来麻烦。 而且刚才那一拳，给那小子造成的伤害绝对不小。 稍微缓一缓，他依然胜券在握。 第九十三章 铁山败 松下玄一单膝跪地，捂着剧烈起伏着的胸口，嘴角溢血，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铁山的魔力在拳头命中的一瞬就侵入了他的身体，给内脏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和先前的那一次锤击不同，这次，铁山想让他死。 “小子，我看你惊才艳艳，给你个机会，自己认输吧。”铁山降落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认输？玄一面色一沉，他绝对不可以输在这里。 如果他输了，那么全部的重担就落在熏身上了。 铁山的笑容逐渐狰狞，玄一这一瞬间的犹豫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蓝色的光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一柄锋锐的刃，直刺少年的咽喉。 指定挑战，生死勿论。 在这里杀了这个少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而拖下去却夜长梦多，如果输了，那自己就丢脸丢大了。 比起玄一的光明未来，显然是自己的名头对铁山更有吸引力。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玄一的身下突然冒出一根木头柱子，飞快地将他托了起来。 不，不只是他脚下，是擂台的四个角，四根一模一样的木柱正在缓缓升起。 铁山一掌切进柱子，但那木头却坚硬无比，以他的力量也只切开了一个小口。 “臭小子。”他一蹬地面，把擂台踩出一个浅坑，身体高高跃起，轻而易举地追上了逐渐拔高的柱子顶端的松下玄一。 “去死吧！”又是带着蓝色光辉的一拳，却再一次打在了空处，玄一出现在了他背后，擂台的另一角。 刘烨发现玄一的手正在悄悄摸索着什么，好像是一种灰。 “铁山要认真了。”欧阳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贱贱地笑着，“除了技击术，他也是会魔法的啊。” 擂台上，蓝色的光芒从铁山的左手逐渐蔓延到全身，岩石般的肌肉唰地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小了一圈，变成了一位身材匀称的中年人，而他的体外，蓝色的光正汇聚成一团意味不明的东西，散发着惊人的波动。 刘烨瞳孔一缩，他看到一道汹涌的力量正在擂台下方快速游动，而游动的方向，正是玄一所在的方向。 是铁山蹬踏地面的时候布下的暗器！ “嗤。”就像米袋子被尖刀划破的声音，两枚附着红光的飞刀从地面中穿出，黑色的束腰法袍被撕开，飞刀精准地命中了松下玄一的双腿。 “吁——”台下又是嘘声一片。 那看上去声势浩大的魔法竟然只是装装样子，真正的攻击居然是偷袭的飞刀。 松下玄一举起桃木剑，对着地上的一张符箓狠狠地刺了下去。 “还想挣扎？” 铁山轻轻一抬手，插在玄一双腿上的飞刀搅动了起来，黑色的符文顺着伤口蔓延而出。 小腿传来被蚂蚁啃噬般的剧痛，玄一身体一激灵，桃木剑脱手摔在了地上。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铁山捡起玄一掉在一旁的桃木剑，用它指着他的眉心，“一个金色头发的家伙，和你一样生命力顽强地令人惊叹，无论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想要站起来继续战斗，眼神里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玄一抬起头注视着铁山的眼睛，铁山对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本来这套飞刀是为他准备的，不过他今年没来，只好用在你身上了。” “你和他的战斗，谁赢了？”玄一平静地开口问道。 “什么？”铁山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提问。 “我问你，你和他的战斗，谁赢了？”玄一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把每个音节都咬得很清楚。 “多嘴多舌的小子！”玄一的话触到了铁山的痛处，他的表情一下变得狰狞，手里的桃木剑高高举起。 “火焰，召来！”玄一轻捻着指缝里的香灰，铁山手里的桃木剑上突然亮起一行咒文，接着便燃起熊熊的火焰，并且顺着剑柄一路蔓延，眨眼间便吞噬了铁山的一条手臂，并向着他的全身游去。 “可恶！什么时候？”铁山又惊又怒，疯狂甩动着手臂，想要把燃火的桃木剑甩出去，可那木剑却像沾了强力胶一样，怎么都丢不掉。 铁山的气息一乱，他对飞刀的控制迅速减弱，玄一趁机取下了左右小腿上插着的飞刀，身形再度消失，出现在了另一角的柱子上。 “你这小鬼！”铁山不再甩动右臂，而是任由火焰逐渐包裹住自己的半身，表情平静地可怕，“我本来还想要留你一个全尸的，现在看来，我真是太心软了。” 下一瞬，他居然已经来到了玄一的面前。 这速度，甚至比刚刚还要快得多！ 玄一的瞳孔一缩，他没想到铁山刚刚尽然还是没有出全力。 他的布置还差一步，只差一步！ 难道自己竟然要就这么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 铁山的拳头就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突然慢了下来。 机会！ 没有工夫去思考到底是谁在帮助自己，玄一毫不犹豫地完成了术式的最后一步，随着他的手掌按下，八根黑色的咒文顺着柱子快速爬下。 四角的柱子之间，无数根晶莹的丝线骤然亮起。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猛地将铁山的身子拽回到了擂台的正中，所有丝线交织的点上。 “四象，炼。”玄一闪到擂台正上方，右手结印，一声低喝。 “什么？”铁山瞪大了眼睛，一声怒吼。 刺目的白光遮盖了擂台上的一切，剧烈的横向冲击波将结界顶成了“凹”字的形状。 刘烨和其他观众一样，抬手挡在了眼睛前面，而欧阳谷因为戴着墨镜，倒是毫不受影响地注视着台上。 他轻轻感叹了一声：“好狠的新人呐……” “铁山败了？” “不仅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连命都保不住。”欧阳谷轻笑了一声，“不过这种人，死了对社会也不是一件坏事，咦？” 刘烨放下遮在眼前的手，看到擂台上，松下玄一拿着桃木剑，指着躺在地上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铁山的咽喉，手微微颤抖着。 最终他没有刺下去，而是把剑一收，独自跳下了擂台。 围观的观众鸦雀无声，自觉地给他让开一条通路。 这是对强者自然而然的尊重。 “有趣的新人，铁山都做到这一步了，他居然不下杀手。”欧阳谷抬起手肘顶了一下刘烨的胸口，笑着说道，“阿烨，这次你有对手了。” “对手……么。”刘烨想到了熏给自己的那朵彼岸花，微微一笑，“还是做朋友更好点。” 擂台上，铁山自己爬了起来，整个人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下擂台。 观众也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不过眼神里却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鄙夷。 “喂，你的东西。”正在清扫擂台的魔法协会的人一抬手，两把飞刀笔直地落在铁山的脚边。 但他却像没看见一样，愣愣地走了过去，一摇一晃地混入了人群。 人们的目光不再跟着他移动，这个落寞的失败者就这么消失在了人海。 “嘿！”刘烨的脖子突然挂上了两条柔软的手臂，淡淡的薰衣草香沁入了他的鼻息。 yawenku.com “诗岚？你怎么来了？”欧阳谷笑着问道。 “在休息室待够了？”刘烨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歪了歪脑袋。 “什么啊，是我又有比赛了。”诗岚扬了扬手里的编号令牌，“是被挑战，就在3号擂台，所以我就过来了呀。” “又有比赛了？我看看。”刘烨从她手里接过令牌扫了一眼，眉毛当即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对手是，松下熏。 第九十四章 慕诗岚和松下熏 “怎么了？”注意到刘烨的表情变化，诗岚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刘烨摇了摇头，脑子里全是刚刚松下玄一和铁山的战斗场景，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你的对手很强，上台后一切小心。” “很强？”诗岚扫了一眼编号令牌上对手的信息，“一千七百零六位，并不高呀。” “排名低可不代表很弱，你看看他。”欧阳谷指了指刘烨，嬉皮笑脸地说着一本正经的话，“而且刚刚有个新人发动了指定挑战，直接击败了A级第五十位的铁山，技惊四座，你要小心。” “铁山？！”诗岚吃了一惊，“是那个一直被傅里叶揍的大光头吗？” “对，就是他。”唐茵点了点头，“他居然败给了一个新人？” “是，而且败得很彻底，连阴招都用上了，还是没能赢下来。”欧阳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击败铁山的人，是她的哥哥，名叫松下玄一。”刘烨把编号令牌放回诗岚手心，“所以，面对熏，你一定要小心。” “熏？”诗岚和唐茵齐刷刷地盯住了刘烨的眼睛。 “额……”刘烨害怕地后退了半步，欧阳谷却故意装作要摔倒的样子抵住了他的后背。 “男人说错话了，就要勇于承担后果。”耳畔传来欧阳谷的声音。 刘烨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几分钟之后。 松下熏站在3号擂台上，哥哥和铁山作战的痕迹已经被清扫一空，只有空中漂浮的寥寥几块还未归位的碎石还在述说着那一战的惊险。 熏捏住眼前一块飞掠过的石子，上面还残余着一点血迹。 隐隐透出的魔力波动让她明白，这是哥哥的血。 怪不得刚刚把自己支开，原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受伤的样子。 熏望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里什么奇装异服的人都有，唯独看不见玄一的影子。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熏暗暗握紧了手里的花伞。 光栅消失的时候，看到擂台对面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熏不由地愣了一下子。 这张脸，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 “喂，你叫松下熏对吧。”眼前的穿着白色针织衫的少女似乎不是很开心，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她指了指台下某处，“你是不是送了那个人一朵彼岸花？” 那个人？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哦，原来是他。 诗岚看到对面这个穿着黑色掐腰修道服，举着一把花伞的美少女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嘴角还挂着有些娇羞的笑，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哇，气氛燃烧起来了！”欧阳谷在刘烨旁边夸张地叫着。 刘烨则显得十分尴尬，刚刚诗岚的一指，让人群的目光突然汇聚到了他的身上，并且带上了一种意味莫名的热烈感。 八卦真是人类怎么遮掩都抹不掉的天性。 唐茵半眯着眼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一会儿有你好看”的表情。 这位身材火热的单马尾大姐姐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再度给围观群众的兴趣增添了一把火。 台上还没开打，站在擂台四角负责安全保护的四位魔法协会的魔法师还贴心地给刘烨打了一束光。 “喔——”人群中响起一阵起哄声。 魔法师的敏锐感知力让刘烨察觉到人群中投过来的目光里，有几束明显带着嫉妒的味道。 这算怎么回事啊？ 刘烨怎么都没想到，明明是两个少女之间的战斗，最后人们的关注点却落在了自己身上。 熏甜甜一笑。 “你是想要在他面前证明什么吗？”熏的语调有一种摇曳的空灵感，“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不用你管。”诗岚取出魔杖“素晴”，气旋在她身边凝聚，吹动着她的发梢。 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轻轻转动着紫色的花伞。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刘烨却从熏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很淡很淡，就像秋日傍晚乡村温暖炊烟气息里裹挟的寒意，几近微不可查。 “很难对付。”唐茵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一战会很艰难。” “只能靠她自己了。”欧阳谷推了一下墨镜，“我们帮不了她。” 诗岚动了！ 淡金色的半透明羽翼倏地展开，擂台上顿时下起了一阵金色的雨，每一滴雨水都泛着令人迷醉的金属光泽。 如此极具观赏性的术式，让台下的观众不由地响起了赞叹声。 刘烨的眼里，金色的雨水被千百倍的放大，柳叶般的雨水里包含着一个个精密的，转动着的魔法阵，就像瑞士钟表内部的构造一般，精巧而华丽。 这任意一滴雨水的穿透力，都不会比重型狙击步枪射出的子弹小。 熏静静地站在金色的雨中，嘴角含笑，雨水落在她肩上的花伞上，就仿佛寻常雨水一般顺着伞骨滑落，轻轻地滴在地上，违和地砸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完全不起作用。 诗岚魔杖一挥，一头火焰雄狮凝聚而出，咆哮着奔向穿着黑色掐腰修道服的少女。 熏抬起左手，对着火焰狮子轻轻一握。 一个水泡凭空浮现，将冲到眼前的火焰狮包裹着带离了地面。 诗岚双手一合，挣扎着扭动着四肢的火焰狮子突然解体，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冲破水泡的阻隔，直奔熏的花伞而去。 距离太近了，熏躲闪不及，花伞被狂风卷走，摇摇晃晃地落在了诗岚手中。 “怎么样？”诗岚笑盈盈地合上花伞，撑在地上斜斜地倚着它，对头发有些被吹乱的熏说道，“没有了这把伞，你还怎么抵挡这阵雨？” 熏抬起头，没了花伞的支持，她体外的荧光正在金色的雨点里逐渐变得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诗岚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因为松下熏微笑着撤去了体外的荧光，任由雨水打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诗岚急忙想要停下术式，可已经来不及了，大片大片金色的雨滴落在了熏的身上。 诗岚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即使是以魔法师的身体强度，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冲击下幸存……吗？ 预想中的惊呼并没有从台下的观众中传来，诗岚睁开了眼睛。 熏安然无恙地站在雨中，微笑着望着她，头发被雨打得有些潮湿，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头上，黑色的修道服也被雨水浸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体上，看着稍显羸弱。 yawenku.com 台下，唐茵的表情一下严肃了起来。 以肉身硬接星落雨，就算是傅里叶都做不到，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打完了？那到我了。”熏眉眼弯弯，右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她右手虚握，诗岚手里的花伞忽地消失，回到了她的手中。 第九十五章 反解 诗岚突然失去了支撑，跌了一个小踉跄。 “她是怎么……”台下的刘烨眉头微蹙，他看得很清楚，诗岚在夺取到花伞的第一时间就布下了禁空术式，可熏还是成功把花伞召唤了回去。 “反解。”唐茵说道。 “提前在伞上布下禁空术式的逆阵列，然后抵消诗岚的术式。”欧阳谷接着解释道，“在雨伞被旋风卷走前，她有一个轻抹伞柄的动作，恐怕就是那个时候。” “可这样的话，如果对方没有布下相应的术式，会有什么后果？” “逆阵列极其不稳定，大概率会直接爆炸，带着魔器一起。”欧阳谷答道，“也有小概率触发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直接爆炸？！”刘烨听了，面色一沉。 从熏花伞不离手的习惯来看，那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极为重要的魔器，可她却动用了这么冒险的方法，在一场没那么重要的比赛中。 这明显是一次风险和收益不成对比的赌博，熏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而且她显然也不需要这把伞来替自己抵挡诗岚的星落雨。 还是说，她确定诗岚一定会这么做？刘烨隐隐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他连反解都没有看出来，没法反驳唐茵姐和欧阳谷的说法。 忽然，熏在擂台上拉出一长串残影，疾冲至诗岚身前。 旋踢，直拳，手刀……熏的攻势如潮水般凶猛，略显瘦弱的身躯虽然不具备极强的力量，但却赋予了她超高的出拳速度。 诗岚且战且退，即使经过了唐茵姐连续两个月的战斗特训，但她的格斗能力还是不强，如今只能被动防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机会反击。 有了！诗岚眼睛一亮，熏的一次飞踢失误了，双脚同时离地，这让她暴雨般密不透风的进攻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空档。 左臂格挡开熏踢过来的小腿，诗岚的右手同时附上了一层紫焰。 就是现在！ 诗岚双膝微屈，身子一矮，脚下一蹬，像一条出水的飞鱼一样旋转着和熏擦身而过，右手手掌精准地命中了她的小腹右侧。 “呵。”熏一声轻笑。 诗岚手掌上附着的紫色火焰在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迅速消解，不仅如此，就连流淌在掌心里的魔力也跟着消失不见。 失去了魔力保护的诗岚的手，拥有不过是和寻常少女一样娇弱的骨骼，在熏的魔力反震之下，手腕顿时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哎诶！”高速移动下突然失去平衡，诗岚一声闷哼摔倒在在擂台上，翻滚了十几米才停下来。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捂着右手手腕左手微微颤抖，眼眶和鼻子泛着红，换了以前，她已经哭出来了。 就像硬生生拍钢筋把自己的手腕震断一样，剧痛使得她的整条手臂都有些麻木了。 “诗岚！”“小岚！” 唐茵和刘烨齐声叫了出来，眼里满是心疼。 可他们不能上去，因为一旦冲破结界，诗岚将会被立即判负。 这显然不是台上那个背对着他们站立的，穿着白色针织衫的少女希望看到的结果。 即使因为疼痛而流下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头发，她也没有放弃的想法。 “还不认输吗？”熏问道，“我还没有出全力，你赢不了我的。” 穿着黑色掐腰修道服的松下熏说的是实话，她的实力超出慕诗岚太多，就算这场对决继续下去，她也几乎没有输的可能。 诗岚抬起头看着熏，她也明白对方没有说谎，打到现在，自己连熏到底用的是什么类别的术式都没有搞清楚。 而且熏一次都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静静地等待自己调整好状态。 两人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诗岚其实没有很想赢，她只是不想输。 这是她的第八场比赛了，输了，就会掉到A组末尾，即使最后一场赢了，也很难将排位名次提高多少了，更别说她的手伤，应该打不了下一场了。 而且这场比试中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东西。 诗岚活动了一下手腕，还好，断掉的骨头只有左侧的一小部分，勉强还能握住魔杖。 “嗯？唉。”熏叹了一口气，“还要打吗？” “你很烦诶~”诗岚故作轻快地说道，“明明我还没有倒下啊。” “可你也已经感觉到了吧。”熏的脚下，一团红黑色的光迅速扩张，很快侵染了半个擂台，并且正向诗岚那边涌去，“你根本没有机会。” “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真不愧是贵族的大小姐呢。”诗岚的身边，一阵白色的冰雾围着她越转越快，一个冰蓝色的，六角雪花模样的魔法阵在她脚下展开，“可是，居然没有人告诉过你吗？看不起人可是一个坏习惯，这一点，就算是我这个自小失去父母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冰雪魔法……”熏第一次收起了笑容。 一头冰龙在诗岚飞舞的魔杖前形成，它咆哮着飞了起来，每扇动一次翅膀就变大一分，眨眼间翼展便达到了擂台的宽度。 冰龙一声嘶吼，对着熏的方向喷吐起龙息，那股冰寒即使隔着保护结界，也让擂台下围观的观众的头发上起了一层寒霜。 很难想象，被龙息淹没的熏，此刻正经受着怎样的彻骨之寒。 这声势浩大的场景一下子点燃了围观者的热情，台下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热烈欢呼。 龙息的喷吐足足持续了半分钟，冰雪造物对魔力的剧烈消耗让诗岚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她气喘吁吁地捂着右手手腕，疼痛已经麻木地感受不到了，但同时消失的还有手掌的知觉。 “再不治疗，你的手腕会留下永久性的损伤的。”熏平静的声音从冰雾中传来。 穿着黑色掐腰修道服的少女从残余的龙息中走出的时候，哄闹的观众席顿时鸦雀无声。 “你的术式对我完全无效，不只是这些，即使你还能拿出其他元素组合的魔法，对我也都起不了作用。”熏轻轻掸去花伞上的碎冰，“我看过这个世界上所有魔导书的抄本，记住了几乎一切的术式组合，过目不忘是我唯一的天赋，我不得不好好运用它。” 此言一出，擂台下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 原典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历史长河漫漫，总量也有两百多本本，其中的术式组合恐怕超过十万，……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完整地把每一本的抄本看一遍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遑论全部记住。 yqxsw.org 诗岚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父母给我定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我才六岁。直到上个月我十八岁生日，一共十二年的足不出户，我才看完了大约九成的书目。”熏浅浅地笑着，“很漫长的时光对吧。很难说值不值得，但这十二年的岁月赋予了我一项特殊的能力。” 诗岚想到了刚刚自己的术式突然消失，不禁瞳孔微缩。 “反解，对一切术式的反解。”熏打开花伞靠在右肩上，平静地注视着诗岚，“只要你的结阵速度超不过我，你所有的魔法对我都无效，这就是我的能力，现在，你还想继续打下去吗。” 第九十六章 原典之威 “我，还，没，有，输。”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诗岚再一次举起魔杖对准了熏。 “你对胜利的渴望令人惊叹，实力在A级魔法师中也足够强大，如果不是我也背负着不能输的理由，我其实很乐意送你这场胜利，”熏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但是很抱歉，我要的是九场全胜，每一场胜利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 “我说了，我还，没有，输！”诗岚的身前，一本一指厚的书册浮现，随着书页的缓缓翻动，整个擂台瞬间下起了鹅毛大雪，原本覆盖着擂台的红黑色一接触雪花便退回到了熏的脚下，而笼罩着擂台的翠绿色结界也开始一闪一闪的不稳定起来，即使擂台下的四位魔法协会人员努力地想要控制，但也难以抵挡《雪之歌》带来的干扰。 台下观众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炽热了起来。 原典，那可是所有魔法师都渴望得到的珍宝。 “原典？”一声轻呼，凌剑锋的身影突然出现，他很快稳定住了结界，然后看向了刘烨欧阳谷唐茵三人所在的位置。 “严理事真是宠爱他这个孙女啊。”他走到三人身边，微笑着说道，“原典这样的东西竟然给一个A级魔法师带到评级大会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就不怕丢了吗？” “世纪晨曦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唐茵向前一步，挡在刘烨和欧阳谷身前、 “哼，和沈青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凌剑锋对擂台上的战斗似乎兴致寥寥，看都不看一眼，“奉劝你们一句，这一届评级大会鱼龙混杂，有人想搅浑水，有人想浑水摸鱼，还有人想渔翁得利，见好就收吧，结束之后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要掺和进来。” 凌剑锋离开了，刘烨看了看欧阳谷，又看了看唐茵，联想起之前欧阳谷和这位“裁决之剑”的对话，可以看出他们俩对凌剑锋抱有很深的敌意，但对方的态度似乎有些暧昧。 “十五年前的那次行动，凌剑锋还不是执行官的时候，那时他是负责给世纪晨曦传递信息的紧急联络官。”唐茵开口道，“那次行动的结果，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调查报告最终被定性为世纪晨曦的意外暴露，他可是在其中出了好大一份力。”欧阳谷语气冰冷，只有涉及他父母的事时，他才会呈现出现在这副冷酷的模样，“不仅如此，在我对那件事进行调查的过程中，他一直以执行官的身份对此百般阻挠，一度否决了重启案件卷宗的提案。” “你们的意思是，凌剑锋是魔法协会内部的‘鬼’？”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唐茵摇了摇头，“‘裁决之剑’是执行官中负责刑罚的一位，代表着魔法协会的公平和正义，如果他是‘鬼’，那这件事的真相几乎没有水落石出的希望。” “咳咳~”擂台上的咳嗽声打断了三人的谈话，近在耳畔。 是松下熏。 原典掀起的冰雪风暴逼得松下熏不得不退到了擂台的边缘，这还仅仅是因为诗岚无法完美控制原典而产生的自发的攻击威能。 她不是没有看过《雪之歌》的抄本，但是来自原典本身的力量太过浩瀚，想要通过反解来抵挡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根本不可能。 相比起陷入困境的熏，被冰雪围绕着的诗岚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捧着原典站在凤眼上，冰雪风暴虽然没有影响到她，但书页中喷薄而出的磅礴魔力已经将她体内的魔力流动路线搅成了一团乱麻，脱力的晕眩感和因力量充盈而产生的亢奋同时存在于少女的脑海里，这两种矛盾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了简单而又纯粹的反胃。 把《雪之歌》交给她的刘烨也没有想到，控制一本原典的力量居然如此困难，唐茵和欧阳谷也不知道这一点，因为拿着原典战斗过的魔法师实在是少之又少，也许他们的父母有过经验，但却没来得及传给他们。 刘烨三人看不清台上的状况，只知道松下熏还在风暴里苦苦支撑，他们还以为诗岚现在占据了主动和优势。 风暴愈演愈烈，《雪之歌》的书页快速地翻动着，一条条蓝色的缎带从纸张中穿出，闯进周围的飞雪里，那是实质化的魔力，魔力浓郁到极致之后的表现。 诗岚的双眸逐渐被冰蓝色侵染，无主的狂暴的魔力正在磨灭她的意识，冰雪已经覆盖了她的身体，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一座造型精美的冰雕。 “这是最后一次了，卡恩能给的最后的帮助。”《雪之歌》突然停了下来，翻到的那一页突然分离成了三页，一枚晶莹的蓝白色光球从中间夹页上飘出，光球中有一团杂乱的丝线在跳动，一个空灵的女声从中传出。 光球的出现让周边躁动的魔力瞬间平稳了下来，雪花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一样，凝滞在了半空，呼啸的狂风一下子变成了涓涓的小溪流，围绕着化为冰雕的少女。 《雪之歌》上浮到光球旁边，像是和主人分别了许久的家猫一般，轻轻蹭着光球的边沿。 “卡恩已经死了，不要再留恋了。”那声音对《雪之歌》说道，随后，光球中飞出一个淡金色的光点，落入了诗岚的眉心，“听话，跟着她。” “嗯呢……”诗岚瞳孔里的冰蓝色渐渐褪去，身上附着的寒冰也随之化去，她轻哼一声清醒了过来，《雪之歌》静静地悬浮在她身前，不再狂乱地来回翻动，而是安稳地合上了， 那枚光球已经失去了踪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数百年前惊才艳艳的蓝发少女，原典《雪之歌》的作者卡恩莫迪，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缕痕迹，彻彻底底地消散了。 aiyueshuxiang.com 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感伤。 人们所关注的，只有她留下的原典而已。 好在，卡恩莫迪也不在乎这些。 “刚刚……发生了什么？”慕诗岚张开左手，《雪之歌》自动飞回了她的手里，周围的冰雪风暴已经停了，松下熏的身体出现在擂台边缘，她用那把花伞顶在前面，可还是无济于事地被冻成了冰雕。 “我……赢了？” “滋滋，滋~”熏的脚下，一朵红黑色的彼岸花盛开，她身上的冰雪正在飞速融化，丝丝缕缕的蒸汽从她的衣服上冒出。 第九十七章 诗岚落败 “想不到，你竟然有一本原典。”随着彼岸花的完全盛开，松下熏身上的冰尽数化开，她把右手贴在左肩上，轻轻转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脖颈，“不愧是最强大的魔器，尽管只是基本阵列引动的术式，我却做不到反解。” “幸好你连最基础的操控都做不到，只能靠注入魔力来引动原典自发的攻击，不然想要赢下这场比赛真的会变成一件很麻烦的事。” cxzww.com “最基础的操控……”诗岚眼睑微垂，手里握着的《雪之歌》微微地发着光，传出一阵又一阵柔和的波动，不复刚刚的狂暴。 熏一步一步地向诗岚走来，每一次落脚的地方都会生出一朵快速盛开又转瞬寂灭的彼岸花。 “你现在无法再次使用原典了吧，严格来说，这根本不是你这个层级的魔法师应该使用的魔器。”熏的表情有一丝丝得意，“结束了。” 诗岚低着头，她的手心里还残留有一些冰蓝色的残片。 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只有左手还能活动。 又输了吗？诗岚突然间觉得很沮丧，这么久的努力又白费了。 还剩下两次挑战机会，松下熏的排名是一千七百零六位，想要打进A+，除非使用指定挑战，不然很难很难。 “拿着原典都输了，呵呵，真丢人。” 台下传来嘲弄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多。 “原典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人？” “下来吧，别丢人了。” “她是世纪晨曦的吧？好像去年也是A-。” “怪不得。” 也有人在说些相对公道的话。 “我觉得是她的对手太强了。” “对啊，前几场比赛我都看了，她的实力不差的。” 诗岚跳下擂台，独自一人往休息室走去。 唐茵轻叹了一口气，追了过去。 刘烨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这些话何其耳熟，十年前他退出百人计划时，学校里的流言大多都是这些话，靠别人的帮助是无法从困境中走出来的，这道坎想要迈过去，只能靠诗岚自己。 “前几场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没实力就是没实力，终究会露馅的。嘿嘿，想不到当年全员S以上评级的精英组织世纪晨曦，居然落到了这副田地，真是令人唏嘘啊~” 说这话的人就在刘烨身边，一身褐袍，看着倒是丰神俊朗得很，但说的话却是尖酸刻薄至极。 “马邦成，我劝你说话注意点。”欧阳谷向前迈了一步，“去年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看来我有必要帮你回忆一下……” “诶，我觉得他也没说错吧，如今你们世纪晨曦的门面只有唐茵一人，其余的，”一只手搭在了欧阳谷的肩上，“只怕都不够看吧。” 刘烨顺着那只手看过去，主人是一位方脸大耳的中年男性，穿着很宽松的休闲服，在外界算是很正常的服饰，但在这个魔法师群集的奇装异服大会上，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A级第六，马维德。”欧阳谷眼睛微眯，“怎么，来给你弟弟撑腰？我们够不够看，我想不是你说了算吧。” “哈哈哈，欧阳谷，我知道你很勤奋。”马维德笑道，“但是在魔法师的世界里，勤奋是最廉价的东西，你的天赋决定了你的上限，注定永远达不到你父母的高度，这一点在魔法协会里人尽皆知。包括你旁边这个新人，不过赢了几个臭鱼烂虾，就飘得找不着北了，这样下去会吃亏的。” 说着，他伸出食指指着刘烨，一副不屑的表情。 “喂。”没等欧阳谷做出反应，刘烨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马什么德？” 马维德眉头一皱，一个新人凭什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魔力运转，他的眸子里映出一个微型的魔法阵，锋锐的罡气从他手腕上喷出。 他准备给刘烨一个小小的教训——切断两根手指。 这种程度的伤，两三天就能治好，就算唐茵回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还能看到这个小子痛苦不堪的表情。 马维德露出得意的笑容，却只是昙花一现，转瞬便消失了。 “我想起来了，马缺德。”罡气切割在刘烨的手指上，只打出一阵阵火花，手指则纹丝不动，反而越握越紧，马维德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你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吧，我还以为你会懂基本的礼貌呢，没想到家教这么差，真是对得起你的名字。” “他的父亲是亚洲魔法协会五位理事之一的马宁，”欧阳谷的声音在刘烨脑海中响起，“不要在这里动手。” 刘烨微微抿了抿嘴，放开了马维德的手腕。 “哼，算你识相，邦成，我们走。” 两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阿烨，别拉着个脸了。”欧阳谷笑着拍了拍刘烨的肩，“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你我今天把马维德打趴下了，也只是暂时封住了一部分人的嘴而已。” “世纪晨曦的处境，怎么会这么恶劣？” “因为上一代太过强势吧，而且他们的性格，说实话，其实也不怎么样，得罪人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我爸，嘴碎得很。” “额……” “树大招风，世纪晨曦在魔法协会享有最高的执法权和近乎无限的资源，如果我们拿不出足以匹配这些的实力出来，自然会有人不满。”欧阳谷推了一下墨镜，“傅里叶曾晨这次不想来，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强，无法晋级。” “哦？”刘烨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欧阳谷是想晋级？ “不说这些了，我们去看看诗岚吧，我带你去，世纪晨曦有专门的休息室，这边。” 穿过会场侧面的安全门，一整条五十多米长的走廊两边都是各种组织的休息室的门，世纪晨曦的在中间。 推开门，屋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用空间魔法扩展过，足足有上百平米，远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全是铺的实木地板，右手边是几张沙发和茶几，左手边还有一个专门用来治疗伤势的魔法阵。 诗岚闭着眼坐在魔法阵中心，唐茵正在帮她治手。 “怎么样？”欧阳谷问。 “不太好，右手手腕的骨头碎了一半，而且有因为强行使用魔法而造成的二次损伤，她身体里还有一种极为冰冷的魔力，我试了试，驱除不掉。”唐茵眉头微蹙，“不把这股力量去除，小岚的伤势就不会好转。” 唐茵说这话的时候，刘烨感到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极为冰冷的魔力，想必是来源于《雪之歌》。 要说这件事，他才是罪魁祸首。 “幸好你去不掉，不然就麻烦了。”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突然端着茶杯出现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严先生。”三人纷纷向他抱拳致礼。 “情况我已经都了解了。”严鹤龄走到诗岚身边，轻抚着她的手腕，掌心泛起微弱的绿光，“《雪之歌》没有从你们那儿收回，的确是我的疏忽，A级魔法师拿着原典打评级大赛，这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件了。” “你这小子，因为自己体质特殊，原典都顺从你，但对其他人，原典可是致命的宝物。”严鹤龄抬起头看着刘烨，“原典中浩瀚的力量对S级以下的魔法师都是致命的，人人都想要的东西，却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起的。” “我……”刘烨低着头，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错。 “不过，你也不用自责，岚儿这次也是因祸得福，《雪之歌》居然认同了她，这本原典，以后就给她吧。”严鹤龄笑了笑，“听说你五场了，还没有输过？” “是。”刘烨点了点头。 “好小子。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在最后一天的S级挑战赛中，理事会将取消除一对一以外的一切挑战限制，并将名单严格控制成一百个人。” “取消限制？”欧阳谷和唐茵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眸子里都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也就是说，只有日落时分还站在擂台上的一百个人，才会是S级魔法师的最终名单。”严鹤龄捋了捋胡须，“魔法协会已经发出了邀请函，召集所有未前来参赛的S级魔法师速速赶到紫檀界，否则，视为自动放弃S级魔法师的身份。” “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规则？”欧阳谷的语气微微有些急促，显然魔法协会改变规则对他的计划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仅将S级的人数从一百二十七位缩减成了一百位，还允许了车轮战的出现，这……” “这是三洲理事会的共同决定，各洲魔法协会的一共三十九位特级执法使也都会到场接受挑战，不过，我想他们的地位应该不会受到动摇。唐茵，你要争取的，就是后六十一个名额中的一个。” “我明白了。” “好，你之前的排名是七十四位，做好准备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严鹤龄点了点头，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岚儿的手我已经治好了，让她睡一会儿吧，我还有事要处理。至于你们两个，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不用顾忌太多。” 第九十八章 送上门来 严鹤龄离开了，诗岚安静地躺在唐茵的怀里，欧阳谷背对着大家，刘烨则在回味严鹤龄刚刚的话。 “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不用顾忌太多。” 严鹤龄是在暗示他们和马氏兄弟发生的矛盾可以用比较激进的方式解决吗？ cxzww.com 刘烨觉得很有可能，他抬起头看着欧阳谷的背影，想听听他的想法。 就在这时，他的编号令牌响了。 “马邦成？A级二十九名。怎么回事，不是说只会匹配到比自己位次更高的人吗？”刘烨抬起手指蹭了蹭鼻尖，“我五连胜之后的名次，还没有进前五百。” “亮的是蓝光而不是红光，说明是你主动挑战，而且这么精准地找到你，他们肯定动手脚了。”欧阳谷转过身，咧嘴一笑，“我们还没动，他们就主动找上门来了。怎么样阿烨，有信心吗？” “1号擂台，我去去就回。”刘烨把编号令牌收了起来，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大姐头，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门合上之后，欧阳谷看向唐茵，“你就不担心刘烨他翻车？” “你之前给我的描述可是：‘他只会比我强，不会比我弱。’对上区区一个马邦成，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唐茵把诗岚抱起来，让她躺在沙发上，“倒是你，在规则变化之后，关于晋级S的事，现在还有什么想法吗？” 刘烨来到一号擂台的时候，马邦成已经站在台上了，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把通道都快堵死了，挤得水泄不通。 “他就是那个天赋异禀的新人？听说是半年前才加入世纪晨曦的？” “对，他的天赋据说是历史上都数得过来的高，不过要想赢马邦成，恐怕……” “马少三年前就是这个位次了，过了这么久，只怕实力远远胜过当初，这个新人要遭罪咯~” 人群给刘烨让开一条道来，不时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各种语言夹杂在一起，听上去颇为嘈杂，而且绝大多数人都不看好他。 新人这么不受待见吗？好歹自己也已经连胜五场了啊，怎么连个支持自己的人都没有。 “喂，加油！” 这个稚嫩的声音？刘烨回过头，果然是莫妮卡，她居然放弃了哥特式萝莉制服，转而换上了一套淡蓝色的，看上去非常邻家小妹的衣服。 “我压了你赢哦，十五倍的赔率，你可不能输。” 心头泛起的一阵温热瞬间就消失了，刘烨轻叹了一口气，跳上了一号擂台。 光栅突然消失了，就在他双脚沾上台面的一瞬间，与此同时，笼罩擂台的绿色结界颜色由浅转深，外界的视线被阻断。 马邦成骤然横越数十米，一下来到刘烨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带着蓝色焰浪的匕首，直指他的咽喉。 “想不到吧，就连监管这场比赛的，都是我们的人。” “确实没想到。”刘烨摇了摇头，任由马邦成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咽喉，“没想到你居然为我创造了一个这么好的环境。” “什么？”马邦成难以置信地看着匕首穿过刘烨的身体但却没有造成任何损伤，接着是他的手臂，然后是他的全身。 “我有很多术式是不能用的，因为如果用了就会惹来很多麻烦。”刘烨闪电般的转身，一脚踏在马邦成的脊柱上，把他整个人踩进了擂台，他的眸子里还有虚化术式残存的红光，“我本来是不打算下重手的，很可惜，你选择了突袭，而且你的速度真的很快，快到我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咳，咳咳……你要干什么？”马邦成双手扒拉着台面想要站起来，但刘烨踩着他脊柱的右脚纹丝不动。 “既然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会怎么做。”刘烨眼睛微眯，右脚一用力，擂台上的人型凹槽又深了一分，“但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深？甚至不惜暗中改动匹配规则，调换擂台监管人员，也要亲手来对付我，我一个藉藉无名的新人，何至于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他倒不是真的打算杀人，规则也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要打到这个人失忆就可以了。 刘烨关心的，是这件事背后的逻辑。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我哥做的！他调查你很久了。”马邦成吓得声音有点颤抖，“不，不要杀我~我，我可以给你很多情报。” “情报？”刘烨皱了皱眉。 马维德调查自己很久了？为什么？ “对对对，情报，你不是一直没找到你那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吗？我哥的人已经找到线索了！”感觉刘烨似乎有点感兴趣，马邦成的语气都兴奋了起来。 “你知道陈思允的线索？”刘烨不自觉地弯下了腰。 “没错，你凑近点，我告诉你……啊！” 突然暴起的马邦成被刘烨像捏小鸡一样扼住了咽喉，脸色铁青，手里藏着的黑色小瓶也落到了刘烨手中。 “给你三秒钟时间，告诉我陈思允的下落。”刘烨的身边渐渐有雪花开始飞舞，擂台上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他，他在一家叫至高科技的公司总部。”马邦成气管被刘烨捏着，说话十分费劲，“我，我没有说谎！” “至高科技？”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刘烨的脑海里浮现出程文秋的身影，“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呼——呼——”刘烨松开了他，马邦成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现在很后悔让自己的人隔离擂台和外界的通讯这么久，结界修复需要十分钟，他必须撑过这段时间。 “还有七分钟。” “对……你？？？” “你拖时间的方法有点拙劣。”看到马邦成惊慌失措的样子，刘烨不禁有些想笑，《琉璃千幻》中的读心术有严格的距离限制，面对同级魔法师的时候，施术者和目标不能超过一米，原本以为用不上的，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用上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我也可以自己看。”刘烨微笑着把手贴在了马邦成的额头上。 海量的信息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 第九十九章 挑战马维德 “原来如此，你知道的的确不多。”松开手，马邦成两眼翻白倒在了擂台上，关于这场战斗的记忆已经被刘烨替换掉成了惜败，这也是幻之阵列的功效，其他阵列组合的魔法只能抹去记忆，但做不到替换。 结界还没有打开，刘烨趁着这个机会整理起从马邦成那儿得到的信息，他对幻之阵列的运用还不熟练，大量不需要的记忆也被传了过来，比如说，这个A级第二十六名其实也是他父亲马宁理事安排给他的，他的真实实力应该在一百名左右。 cxzww.com 怪不得自己赢得如此轻松，刘烨鄙夷地看了一眼一旁昏迷的马邦成，这家伙就是个水货，甚至远远不如铁山。 陈思允在至高科技，这一条信息应该是真实的，马邦成前几天从他哥哥那里听来的。这么说当时在眼泪公司地下设施碰到的那个戴着獠牙面具的家伙，也是至高科技的人？ 他丢出的那两颗球，究竟是什么样的科技造物？ 程文秋在寻找当年参与过“百人计划”的成员，至高科技究竟想要做什么？ 没有答案。 针对自己的行动也确实出自他哥哥马维德的授意，至于具体缘由，马邦成不知道，甚至从他哥的语气来看，马邦成只是一颗投出来问路的石头，根本无关计划的核心。 马维德在计划什么？ 刘烨揉了揉眉心，魔法世界的事情开始与科学世界交汇了，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一股烦躁之火在他心头逐渐燃烧起来。 刘烨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心头的躁动压制了下来。 这种情况在经历了《雪之歌》的幻境之后就经常出现，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难克制，稍稍遇到一些刺激情绪的事，就总是有一种战斗冲动在他心底蠢蠢欲动。 是因为那上千次生死搏杀吗？他轻轻按响指骨，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刘烨觉得自己的性格正在向暴戾的方向发展。 结界打开了，当看清站在擂台上的人是谁的时候，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他，他赢了？”观众里有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是马邦成的跟班，混在人群中是为了给获胜后的马邦成欢呼，负责引导气氛的，可现在主子倒在了舞台上，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哇吼！柳叶，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只有莫妮卡在为他欢呼，但不知道这个故意念错他名字的双马尾少女是不是因为赢了一大笔钱才这么开心。 原本守在擂台四角的人尽数冲上了擂台，将魔杖对准了刘烨，身上魔力激荡，大有要将他一举拿下之势。 “监管者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啊，是他作弊了吗？” “我就说嘛……肯定是作弊了，一个新人怎么可能打得过A级二十六位的马邦成。”台下有一个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刚刚那个结界的问题，估计就是他在搞鬼……啊！” 他的脚被人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趾都扁了，痛得他满头大汗。 莫妮卡噘着嘴站在人群外，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双马尾。 刘烨对这四人的反应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这座擂台的监管者都是马氏兄弟安排的人。 编号令牌已经亮起辉光，上面的数字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场战斗的胜利者已经决出。 不过，为什么……他扫视着负责监管擂台的这四位，显然没有任何一位宣布了他的胜出。 魔法协会安排的这些人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吗，胜负的评判权根本不在他们手里……刘烨的目光转向其他擂台的监管者，他们之中还有人在装模作样地宣布获胜者的名字。 “拿魔杖对着擂台战的胜利者，可不是魔法协会应有的作风。”一个水人在擂台上凝成，“我查了名单，你们四个不是这一场的监管人吧，是不是该向我好好解释一下，或者，是想去裁决之地好好反思反思？” “执行官大人，我们……”四人对来人恭敬地低头致礼，但却掩不住心底的慌张，握拳贴在胸口的右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个水人的声音刘烨很熟悉。 “凌剑锋？” “啊，是你。果然，你们世纪晨曦的人，一个比一个能惹麻烦。”水人转过身看着他，“前几年的唐茵是这样，欧阳谷是这样，还有那个金色头发的家伙也是这样。今年那几个家伙消停了，慕诗岚却拿着原典在A级擂台战斗，你又把马理事的二儿子打得不省人事。” 刘烨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不喜欢惹麻烦，但是既然是对方先找上门来的，自然没有被动挨打的道理。 “不愧是世纪晨曦，也许这才是世纪晨曦吧。刘烨，你可以走了。”水人挥了挥手，四道水带捆住了那四个擂台监管人，“至于你们四个，跟我走一趟裁决之地吧。” 一阵涟漪泛起，四人满脸惊恐地被拖进了擂台之中，一同被拉走的，还有昏迷不醒的马邦成。 凌剑锋前脚消失，后脚刘烨的编号令牌就亮了起来，对手是一个不知名的魔法师，位次不上不下，一百零七名。 没费多大劲，刘烨很快解决了对手，但战斗中那人突然自爆了一件魔器，猝不及防之下，刘烨的右手被残片划开了一道口子。 没等他喘一口气，下一场战斗的信息就又一次出现在了编号令牌上。 同样，绝对的实力差距让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可那人也自爆了一件魔器，而且品质不俗，刘烨的手上又添了一道伤痕。 “还来……”刘烨看着手里亮着红光的编号令牌，眉头微蹙，毫无疑问，这一定是马维德的安排，他打算耗尽自己的挑战次数吗？ 八战八胜，这已经是最后一场了。刘烨辉煌的战绩引起了极高的关注，围观他战斗的魔法师越来越多。 “嘁。”刘烨嗤笑一声，放下编号令牌的刹那，他看到了人群中面带微笑的马维德，这个方脸大耳的中年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油腻感。 烦躁的火焰再一次点燃了他的意识，刘烨没有向下一场战斗的擂台走去，而是一步瞬移到了公示处旁。 他取出了自己的编号令牌拍在桌上。 “我放弃这一场战斗，直接判负吧。” 会场上方悬浮的石碑上，刘烨的名字顿时变成了代表失败的红色。 紧接着，命运钟被敲响，振聋发聩的钟声响起，一下压制了所有的议论声。 公示官清冷的声音回荡在会场中： “世纪晨曦刘烨，使用指定挑战，对手为，A级第六位，马维德。” 第一百章 暗之阵列 “不惜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也要拉我下水，看来你已经知道些什么了。”马维德站在擂台上，两眼含笑地望着光栅那头的刘烨，“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是不是把他知道得都告诉你了？” “这很让人惊讶吗？从你安排那些人开始，你就做好了亲自和我一战的准备吧。”刘烨的声音也精准无误地传入了马维德的耳朵里，“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无关世纪晨曦。” “你还真是天真，说着什么无关世纪晨曦这样个人英雄主义的话。从你对我发起指定挑战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战斗的意义就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局限于你我，而是涉及到两位理事的争端。” “与其说是发生了改变，不如说是本就如此。”刘烨的身上燃起半透明的银色火焰，“我只想知道我需要知道的信息，其他的，我不关心。” “你想知道什么？陈思允的下落？”马维德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和无奈，“如果只是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 “刘烨，你什么都不懂。”光栅消失的一瞬，马维德的身旁掀起滔天的黑浪，“我们本不用为敌，只不过别无选择。” “你想说你是受人指使？你是理事之子，这个世界上什么人能够指使你去办事？”躲过拍来的黑浪，刘烨高高跃起，蓦然发现马维德的身影消失了，和他一起的消失的还有整个擂台，擂台的四位监管者，还有擂台边围着的观众。 不，不对。刘烨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里也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消失的不是擂台，不是世界，是他的视觉。 “你的问题真是不少，安安心心地做一个棋子不好吗？非要跳出棋盘之外变成一个棋手，这样做可是很危险的。这个世界上安心做棋子的人很多，你为什么不能做其中一个呢？” 刘烨感到一阵阴风从右侧袭来，他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但后背却猛地撞上了一根柱子一样的东西，一下失去了平衡。 “刺啦，”右臂被不知名的武器划开，所幸伤口不深，鲜血只是淌到了袖口。 捂着右臂的伤口，刘烨左右张望着，视力还是没有恢复，眼前看到的仍然是一片黑暗。 “我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可不一样，他的名次是父亲安排给他的。我的名次，可是自己实打实打出来的！” “当——”一道刀光劈在了空处，刘烨的身体微微向前迈了一步，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次攻击。 “是下棋的人太多了吗？非要让别人做棋子？”刘烨撇了撇嘴，简单的魔法处理之后，右臂的伤口已经止了血，“你之前说你是受人指使，那依你的意思，你是安安心心地做一个棋子了吗？” “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横向的一刀，速度远远比刚刚快，刘烨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防护术式就被撕裂，伤痕累累的腹部又添了一道新伤。 “比起关心我的人生，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度过眼前这场对决。”马维德的声音环绕在刘烨周围，飘忽不定，“虽然为了某些原因我不能杀你，但你势必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一定的代价。” 刘烨挤了挤眼睛，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视力还是没有恢复。这样下去不妙，失去视觉的影响远远不只是看不见了这么简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平衡感也会越来越差，想要躲避马维德的攻击也会越来越难。 这就是A级第六的实力吗？ 一开场自己就陷入了被动之中，而且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马维德使用的应该是以暗之阵列为主的术式，夺去了自己的视觉。 “如果不是和平年代，我将会是整个魔法协会最优秀的刺客之一。” 又是一刀，刘烨头一偏，但额前还是一凉，眉上多了一道血痕。 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冰雪飞舞，在他手中凝成一把长剑。 “终于想到反抗了吗？魔法界的旷世奇才，让我看看你的修炼成果吧。”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刘烨闭上了双眼，把全部的注意力，都交给了自己的直觉。 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片荒芜的雪原，在凛冽的风雪里，一个披着兽皮的人坐在光滑洁净的冰面上，背对着他烤火。 温热的篝火上放着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鸡，那人正在大快朵颐。 他的身后，数以百计的黑影快速接近，那是雪狼，冰龙，和人形生物。 “呵。”刘烨笑了，上千次生死搏杀的记忆在他脑海中苏醒。 “当——”刀剑在刘烨身后相碰，光点四射，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一次，他架住了马维德的长刀。 “如果我击败了你，能不能换取一个和你交谈的机会。” “击败我？哼，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那倒也不是不行。” 连续三刀，从前、后、上、三个不同的方向斩落。 雪尘四溅，刘烨将这三刀一一格挡。 “嗯？”马维德眯了眯眼，这种局面在他的计划里是不应该出现的。 刘烨紧闭着双目，长剑贴在身侧，飞舞的雪花围绕着他的剑。 他屹立在黑暗中，但身边的一切在他眼里却亮若明昼，不需要视觉，不需要听觉，只靠直觉出手，只靠感知杀意来判断攻击的方向，这是属于他的战斗本能。 “如果你也被人杀死一千次，学会这个应该不难。”刘烨淡淡一笑。 “你在说什么……别以为，就这么结束了。”马维德退入黑暗中，下一刻，一个、两个……数十个黑色的人影走了出来，他们每一个手里，都拿着一柄长刀。 “如果你的攻击方式不改变的话，来多少个都是一样的。”刘烨微笑着刺出一剑又一剑，每一剑都伴随着一个黑色人影的消失，“马维德，我的确不会破解你的术式，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术式，都需要破解的。” 一剑荡开围拢上来的黑影，刘烨闪到马维德身前。 “我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告诉我陈思允的准确下落，以及你们为什么要调查这些。”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冰雪在他的剑尖汇聚，“能否改变取决于我，不取决于你。” 燃文 “好吧，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马维德掀起一阵银色的罡风将刘烨逼退，“但那，要在你赢下这场比赛之后。” 第一百零一章 圈套 马维德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黑暗里，这次，刘烨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了。 不止如此，那些黑影也一个接一个地退入黑暗消失不见，擂台突然间变得空空荡荡的，只有刘烨一个人持剑默立。 “黑暗的力量，可不只是夺取视觉这么简单。” 某种丝线般的东西像蠕虫一样爬上了刘烨的四肢，他清晰地感受到顺着那东西传过来的颇有韵律的振动，那振动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一段令人迷惘的旋律，一下一下撕扯着他的精神。 “人类对黑暗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是最为强大的魔法师，即便他知道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存，他也会在身处一片黑暗的时候感到不安和焦躁。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够例外。” 那种类似丝线的东西被冰刃切开又迅速缠上，刘烨试图通过爆发性的速度来躲避，可那些东西仿佛无处不在，总能精准地预判他的去向。 脑海中的旋律就像是海妖的歌声，一点一点地把他心底的狂躁勾离出来，抽丝剥茧般逐渐打开的他心灵的壁障，直指心中封存的疯狂。 在冰原幻境上磨练出来的猎手本能也受到了干扰，心境的影响是全方位的，随着心跳和呼吸声在耳蜗里占据的比例越来越大，最终成为唯一的时候，刘烨对周边环境的感知力也降至了前所未有的最低点。 透过他紧闭的眼睑，可以看到刘烨的双瞳已经染上了一抹猩红，一股嗜血而又渴望杀戮的气息在他并不健壮的身躯上浮现，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很好。”马维德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正如他预计的那样，刘烨逐渐在黑暗中迷失了自我，并退化成了野蛮的原始人格，之前展现出的超强感知能力也不复存在，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倾斜。 一头凶暴的野兽也许依旧难于处理，但对于一个优秀的猎人而言，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把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 马维德取出了他的魔杖，那是一柄暗蓝色的魔杖，淡金色的星星纹路覆盖了魔杖的前半段，后半段则是纯色。魔杖舞动，古老的音节从他的舌尖吐露，此刻的马维德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名魔法师，一股庞大的能量穿越空间，从遥远的《暗之书》上剥离，降临此地，在马维德的身侧形成一团形状不停变换的黑雾。 除了“暗”，用其他任何词语来形容它都显得不是那么恰当，比起能量它更像是一种规则的体现，但却又实实在在地洋溢着魔力的波动，以一种具象化的方式存在着。 马维德带着这团黑雾向刘烨走去，他的脚步寂静无声，丝毫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只要将黑雾拍入刘烨的后脑，他就能够通过《暗之书》部分控制刘烨的心神，这是他在得到原典认可之后才看到的隐藏章节上的极暗术式，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本抄本之中。 年轻时在一次冒险中他找到了《暗之书》的原典，对此他一直守口如瓶。 魔法师们都笃信灵魂的存在，控制灵魂可以说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即的梦想，深知这个术式珍贵的马维德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一丁点消息，哪怕向他的父亲马宁，也没有提过一个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马维德活了好几十年，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走到刘烨身边，对这个已经两眼通红喘着粗气的年轻人略带取笑地摇了摇头。 什么绝世天才，还不是要成为自己的掌中傀儡。 将黑雾送入刘烨的后脑勺，马维德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术式虽然能够将整个擂台范围内的东西都变为不可见的状态，但还是有一定被发现的风险的，可如果能够控制刘烨，那么他就有了破局的希望，就有机会从棋盘中跳出去，走到棋手的位置上。 想到这里，他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他走到刘烨跟前，和他面对面，打算将他击昏，按计划结束这场对决。 “呵呵，抓到你了。” 仿佛黑白无常的声音从梦魇中幽幽地传来，马维德被眼前阴森森笑着的刘烨吓得头皮发麻，伸出的右手停在半空中，被刘烨冰凉的手指握住，一层又一层的冰晶顺着他的胳膊向他的身体蔓延，更恐怖的是刘烨的眼睛，瞳孔里闪耀着的深红色光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阵列组合。 “你！你？这怎么可能……”马维德想要挣脱，可他的四肢以及魔杖全部被冰封住了。 “哦，你的脑袋在这里，那么……”刘烨缓缓地将马维德的脑袋扶正，使得两人四目相对，“解！” 他的眸子里，深红色的六角星形魔法阵刹那间旋转起来，马维德的意识瞬间沦陷。 眼前的黑暗刹那间被通透的光亮撕裂，刘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视觉。 眨了眨眼，眼里的马维德从模糊逐渐清晰，刘烨打量着四周，他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看不见擂台，看不见台下的观众。 轻轻一跺，脚下清晰地传来石头碎裂的声音，几片碎石飞上半空的一刻顿时显出了它们本来的形状。 “只解开了一部分吗……”刘烨摸了摸脸颊，看着变成冰雕的马维德抿了抿嘴，“这样也好。” 虽然他只记住了《琉璃千幻》中一半左右的内容，但只要有幻之阵列的存在，这种干扰精神的魔法术式不论是哪一种阵列的组合，对他来说都不会起作用。 其实他原本的计划是伪装失去神智，趁马维德走近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走了过来，而且还没有对自己直接下手的打算。 马维德的精神力比他弟弟强了太多，以刘烨现在的水平，只能让他的心神失守短短的一瞬，解开自己身上的术式就已是极限了。其他诸如让他自杀这类抵触性极高的指令，还远远做不到。 bidige.com 现在的问题是，在直接脑控不现实的情况下，怎么从马维德的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的消息。 第一百零二章 反射 犹豫了一会儿，刘烨打了一个响指，化去了封住马维德嘴的冰层。 “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吗？” “你是怎么做到不受我的术式影响的？” “是我在问你问题，你只能选择回答，或者是不回答。” 缠绕着马维德双腿的冰层缓缓旋转起来，清脆又令人心悸的咔哒声传来，那是关节在摩擦的声音。 “靠这种东西就想让我开口，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马维德面不改色，仿佛快要被扭断的不是他的双腿一样，“无论你做什么，都逃不脱棋子的命运。” “为什么？”刘烨抬手蹭了蹭鼻尖，“为什么说我永远逃不脱棋子的命运。” “因为没有你，棋局就不存在了。”随着关节的摩擦声越来越响，马维德的表情微微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眼角的肉不停跳动着，“棋手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说的棋手，到底是什么人？”刘烨停下了术式，“是你的父亲吗？” 察觉到痛楚退去，马维德脸上一松，但随即面色一变，因为他感受到一股酥麻正顺着脚底心逐渐漫上来。 “我不知道。”马维德两眼一闭。 “只要你的手脚魔杖都被封住，这个擂台就不会从黑暗中脱离，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交流。” “你……”马维德露出挣扎的神色，随后仿佛自嘲一般泄了一口气，眼睑低垂，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父亲参与了这件事，但，他是被迫的，他应该也只是棋子。” “他也是棋子？”刘烨皱了皱眉，马维德的父亲马宁可是亚洲魔法协会的理事，仅次于理事长的最强者之一，连他都是被迫参与进来的，那幕后黑手不是昭然若揭了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我不知道棋手到底是谁，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马维德冷笑了一声，“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抵抗不了的，就算你在这里杀了我，你的命运也不会有所改变。” “杀你？我不会做没有必要的事。你很想跳出棋局，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哈哈哈哈哈……”马维德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怎么，我不觉得合作这件事有多么好笑。”刘烨清了清嗓子，“还是说，你已经疯了？” “疯了？可能吧，不过疯的人是你。” “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你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可悲的人啊，竟然妄图违抗上天的意志，殊不知这只是飞蛾扑火，甚至只是茫然不知地走在既定的道路上而已……”马维德笑得越来越疯狂，“从你被找到开始，不，从你诞生起，你的命运就已经被人圈定了，你就是养鸡场里备受瞩目的金鸡。” 刘烨眯了眯眼，马维德的状态有些不对，他似乎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些什么？”马维德的身体上突然爆发出许多黑炎，刘烨用来封住他的冰层刹那间融化，“我知道无论你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无功，如果棋子中真的有一个能跳出棋盘成为棋手的话，那也不会是你，而是我，马维德！” 刘烨飞速倒退和他拉开距离，眉头紧锁。 马维德身上的黑炎散发的气息他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就在不久之前。 那个名叫莫然的锦衣少年，蔷薇骑士团第十五位，隶属于，黑色蔷薇。 马维德的身体缩小了一圈，原本微胖的身材一下变得瘦削，六朵熊熊燃烧的黑炎环绕着他，右手托着一团变幻莫名的黑雾。 “在这里输给你，我就会被判定成失去价值。”马维德冷漠地望着他，头颅微微扬起，嘴唇也已经变成了黑色，“那对我来说，无异于失去所有的希望。” “唉——”刘烨轻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还有谈判的机会……” “你还不明白吗？”三朵黑炎化作漆黑如墨的箭羽，向刘烨射来，“已经没有谈判的机会了。” “我不这么觉得。”刘烨的脚下冰面像花一样盛开，同时冰雪风暴环绕在冰面上，在黑暗中硬生生占据了一块自己的位置，那三支箭羽一进入风暴就被吹得消散，化作黑炎飞回了马维德身边，“谈判的机会总是存在的，我们的利益并非完全对立。” “身为理事之子，又得到《暗之书》原典的我，明明有机会站在这个世界之巅，可因为你的出现，我的幻想破灭了。” “我不会和你争，也不想和你争。”刘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算了，你不会明白的。老老实实地认输，成为我的傀儡。”身体一晃，马维德闪到刘烨身前，“我会尽力为你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如果成为傀儡是好结果，那可能是你对好结果有什么误解。”刘烨一边急退一边说着，始终和马维德保持着一臂的距离，“马维德，我们可以交换信息。” “交换信息？你能提供给我什么？哼，不过是想从我这里找到一些无聊的答案而已。”马维德眸子里白光一闪，突然和刘烨交换了位置。 处于急退状态的刘烨一下子挨上了他手里托着的黑雾。 “砰”刘烨的身体像水墨一样爆散，无数冰刺飞出。 他在马维德的身后出现，幽暗的紫色闪电在他指尖跳动。 “不好意思，那只能让你先行退场了。” “自作聪明。” 背对着他的马维德微微一笑，环绕着他的六朵黑炎突然在身后汇聚，凝成了一面散发着黑气的镜子。 是暗之阵列为主的防御术式吗？感受着镜子里微弱的魔力波动，刘烨眯了眯眼，手里的闪电愈发璀璨。 管你是什么，统统给你切开。 镜子在雷电的力量下轻而易举地一分为二，化作一团黑雾。 去势不减，刘烨的手刀直指马维德的后颈。 黑雾在他眼前汇聚，再一次凝成镜子。 “刺啦——”耀眼的电光从镜面中穿出。 刘烨的肩胛骨上刹那间多出了一条一尺多长的划痕，伤口处的皮肉焦黑微卷，那是电击伤。 他扶着肩膀再一次急退，想和马维德拉开距离。 “被自己的术式击中的感觉怎么样？那可是全力一击啊，看着都疼。” 看着马维德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刘烨双手一推，一条龙卷风吹出。 六朵黑炎在马维德的身前再一次凝聚成一面镜子，龙卷风落入镜面之中，他打了一个响指，镜子浮现在刘烨身后，同时，那风以原速从镜面中冲了出来。 156n.net 刘烨躲闪不及，身体被风一顶失去了平衡，马维德的身影在他身侧浮现。 “砰！”一脚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脸上，刘烨的身体在空中连续翻滚了几十圈，然后轰隆一声摔在了一片漆黑的擂台上。 第一百零三章 获胜 “再给你一段时间，即使借助了外物，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马维德轻轻地落在了地上，“这种成长速度真叫人难以置信……除了欧洲那位沃森理事长，恐怕真的无人能望你项背。” 刘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昏迷。 “赶紧站起来吧，别装模作样地趴着了。”马维德吹了吹手里的一团黑炎，“我还没有自大到相信仅凭这种术式就能把你彻底击倒的地步。” “呵呵……是我小看你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 刘烨慢慢爬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眸子里的红芒隐去，他的目光落在马维德身旁漂浮的六团黑炎上，停在那柄深蓝色的魔杖上，然后不自觉地捋了捋头发。 是反射，还是复制？必须尽快摸清楚他术式的机制，那不是暗之阵列的力量，而是属于某种他不熟悉的阵列组合。 “到现在都没有拿出魔杖，这说明你还没有全力以赴。”每一团黑色的火焰都化作了一面镜子，呈环形将马维德围在正中，“不知道是你狂妄自大，还是有什么拿不出的理由呢？” “哼，对付你这样的对手，还用不到魔杖。”刘烨轻蔑地笑了笑。 其实他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再次尝试过唤出枯木杖，但还是没有成功，枯木杖向他传递了一种类似“困倦”的情绪，就像和父母耍赖不想起床的孩子一样，不肯出来，对此刘烨也毫无办法，只能无奈接受。 如今选择挑衅对方，一方面是虚张声势好让马维德有所顾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寻找破解他术式的方法。 “激怒我对你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好事，只会让你承受更多的痛苦。”马维德眼睑微垂，他的内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这里杀掉刘烨！ 控制刘烨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太可能了，既然他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在这里了结他，作为整个计划核心的刘烨一死，必定会那几位全部的布置，从而引发一场滔天风暴，那个时候，自己也会有跳出棋盘的机会。 虽然有被直接清算的风险，但魔法界中蠢蠢欲动的组织可不在少数，只要能够撑到乱局爆发的时刻，就有机会。 刘烨敏锐地察觉到了马维德眼神的变化，和之前冰冷的漠视不同，现在他的眼里洋溢着杀气，还带有一丝歇斯底里的兴奋。 从那些黑色的火焰出现开始，马维德的性格似乎就逐步发生着某种转变，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但他似乎不自知。 刘烨眯了眯眼，在意大利时和那位黑色蔷薇的成员战斗时，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那位名叫莫然的少年，在被十字架散发的黑气侵染之后，整个人也变得癫狂了许多。 两人的力量都得到了不小的提升，莫然癫狂地更明显，他获得的提升也更大，但这不排除可能是他本身实力高于马维德的原因。 “嘿嘿……嘿嘿嘿嘿嘿……”马维德低着头阴笑了起来，环绕着他的六面镜子里分别走出一个和他体型相仿的幻影，六个幻影手里拿着的武器各不相同，刀、环、剑、枪、鞭、镰，但无一例外，都是纯黑的颜色，和背景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边缘轻微地扰动着，光靠肉眼是不可能分辨的。 baimengshu.com 刘烨紧闭双目，双手合十，璀璨的光芒从他的掌心释放，无数白色的晶片围绕着他越转越快，衣衫飘飘，他的发色正逐渐转变为绚丽的冰蓝色。 马维德起了杀心，下一招必是全力攻袭，他也必须全力以赴，不能再有所留手了。 《雪之歌》的最后之曲，卡恩莫迪最得意的情诗。 “纯白之舞”，冰雪魔法的极致。 唇齿轻起，古老而富有韵律的音节传出。 沉睡的诗岚手边，《雪之歌》原典哗啦啦地翻动，闪烁着明亮的蓝光。 六道幻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手中漆黑的武器散发着阴森的气息，呈环状对刘烨发起绞杀，扭曲的外沿已经舔舐到了他的咽喉， 他猛然睁开了双眼，变化为天蓝色的双瞳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整片空间的温度骤降，六道幻影的身上忽地附上一层寒霜，速度也骤然减缓。 “喝！” 幻影化作冰雕，被突然爆发的风暴吹上高空，和他们的武器一起，寸寸碎裂。 马维德的身影浮现在刘烨身后的低空，他举着魔杖对着刘烨的后脑，脸上是放肆的笑。 “我都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马维德猛然发现自己落在了地面上，他的魔杖对准的，是黑漆漆的地面。 他在一瞬间和刘烨互换了位置！ “强制换位？我也会啊。” 刘烨的手按在了马维德的后背上，彻骨的冰寒刹那间在他的体内爆发，每一寸皮肤，每一段骨骼，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刻被冰晶覆盖，就连象征着他魔法师身份的，那散发着神秘光辉的似雾似液的流淌在他身体里的魔力，也停止了运行。 马维德的意识和他的身体一起，被永恒地封存了起来。 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这就是最极致的冰雪魔法。 做完这一切，刘烨身上所有的异象都在一瞬间消失了，他气喘吁吁地靠着冰雕，擦了擦顺着鼻翼淌下的冷汗，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覆盖整片擂台的黑暗正如潮水般退去，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与此一同传进来的还有观众的欢呼声、议论声、谩骂声。 “呵。”刘烨托着额头苦笑了一下，马维德的失利恐怕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而且战斗的全过程观众更是一点都没看到，这场备受瞩目的指定挑战，怕是让很多人都失望了。 “又是你。”凌剑锋落在了刘烨前面，散发着如剑般锋锐的气息。 他瞥了一眼刘烨身后的冰雕，问道：“他还活着吗？” “活着。”刘烨长抒了一口气，“但跟死了，也差不多。” “哼，算你运气好。”凌剑锋诡秘地微笑着，“如果战斗结束地早一些，恐怕你就会被当场抓起来惩罚了。” “什么意思？”刘烨皱了皱眉，凌剑锋明显话里有话。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和所有人一起。” 半个小时之前，太平洋北部。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海面上，这片水域因为他的存在而风平浪静，水面平静地就像一面镜子一样，天朗气清，温和的阳光暖暖地洒了下来，这在深海绝对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了，可他的脸上却阴沉地简直要滴出水来。 在他的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位有着男女都艳羡的绝美面容的男子，披散在肩上的头发主体是白色，唯有发梢的末尾有一点浅浅的金，瞳孔是冰冷的灰白，就和他的眼神一样。 这位赤裸着双足，足尖轻轻点在水面上的少年，名叫马克 M.沃森，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这个世界最强的魔法师之一。 他转身想要逃跑，可却发现沃森还是站在他的前面。他诧异地转过头，看见沃森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冷漠地望着他。 他转动着脑袋，无论他朝向那一边，沃森都站在他的“前方”，用灰白色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双瞳，注视着他。 仿佛这个穿着金丝镶边法袍的少年不在任何一个既定的位置上，而是永恒地处于他的“前方”。 马宁取出了自己的魔杖，身为理事，他绝对算得上是这个星球上最顶尖的魔法师之一，束手就擒，从来就不在他的字典里。 “我认为那只是白费力气。”沃森的手里，一柄锈迹斑斑的，顶端有着日月雕刻的魔杖浮现。 “姜茶那个老鬼，连露面的勇气都没有吗！”马宁一声大吼，炽热的白色光柱从魔杖顶端射出，“是不是白费力气，你说了可不算！” 天地间闪过一道金色的光，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暗淡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马宁两眼圆睁望着前方，沃森站在他的身后，日月魔杖缓缓隐去。 “自认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想要把答案提前掌握在自己手里。”沃森独有的，仿佛机械合成音一般的，却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抱有这种想法的你，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走向失败。” 沃森身形渐隐，而马宁的身体从手中的魔杖开始，一寸寸地化作飞灰，被和煦的海风卷起，吹散在无垠的海面上。 第一百零四章 最后之日 凌剑锋离开了，带走了马维德的冰雕。 而刘烨也在那天晚上，明白了他那句话里真正的意味。 亚洲魔法协会理事团成员，五位理事之一的马宁理事，在太平洋上，被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马克 M.沃森击杀。 罪名是，勾结黑色蔷薇，企图颠覆魔法协会，挑起战争。 这一消息在尚未结束的评级大会上引起了经久不息的轰动讨论，而接连击败了马宁二子的刘烨则顺理成章地被推倒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有人吹捧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S级，也有人暗讽他能获得如今A级第六的名次，不过是沾了魔法协会清理马宁势力的光而已。 但这些声音刘烨并不关心，倒不是不在乎舆论的影响，而是摆在他面前的有更为棘手且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慕诗岚的名次问题。 因为在关键战中输给松下熏，诗岚已经没有挑战机会来改变一落千丈的名次了。 至于指定挑战，风险太大，而且她重伤处愈，除了诗岚自己，谁都不想让她冒险。 几个人好说歹说，总算是说服了诗岚不去使用这个危险的挑战机会。 时间一晃来到了最后之日，评级大会将在今日收尾，而最高潮的S级挑战赛，也将在这一日开启。 “喂，为什么今天路上的人讨论你的变少了啊。”莫妮卡推开世纪晨曦休息室的门走了进来，若有所思地用食指点着嘴唇，这段时间她的穿衣风格千变万化，唯一不变的只有脑后长长地垂到腰间的双马尾，“你终于要过气了吗？” “舆论话题一天一换，阿烨能够维持热点这么久，已经是稀世珍宝级别的了，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欧阳谷躺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翻了个身闭着眼说道。 刘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自作主张对马维德发起指定挑战并获胜之后，他就成了其余几人的吐槽对象，尤其是欧阳谷。这个家伙放弃在本届成为S级魔法师的目标之后，终日游手好闲，躲在休息室里不是睡觉就是通过全息影像观看比赛，自己则是一场都没打过。 “你怎么又跑过来了啊！”诗岚把目光从手里的《雪之歌》原典上挪开，落到站在门口的莫妮卡身上，微噘着嘴略带不满地说道，“平均一天要跑过来五次，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你？” “不比你们，我们玫瑰魔盗团虽然也是声名在外的魔法组织，但和世纪晨曦这样魔法协会特勤在待遇上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只能挤在公共休息室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真是倒霉倒霉倒霉……”莫妮卡一个滑跪滑到他们这边，顺手带上了休息室的门，舌头半吐做了个鬼脸，“我那四个哥哥姐姐，这些天玩牌把好多人赢得倾家荡产，现在正在躲风头呢，能不露面绝不露面。” 思路客 面对贴过来的莫妮卡，刘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家伙毫不避讳，而且前几天直言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让人看到就有想要靠过来的冲动”，可是让他头大了好久。 刘烨求助性地望向唐茵的方向，然而她只是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恶趣味，但看着这两个小妮子互相较劲，确实给火药味十足的评级大会添加了一种别样的风味。 所以，她才懒得管呢，反正头疼的也不是自己，而且诗岚好像也乐在其中的样子，那她就更没有插手的理由了。 “大姐头，今天你要比赛了吧。”欧阳谷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说道，“需不需要我们去现场给你加油啊？今年的比赛，应该会相当精彩才对。” “还有一会儿就入场了，我之前的排位是七十四位，所以会在七十四号擂台。”唐茵一边梳头一边回答道，嘴里含着橡皮筋，“至于比赛的精彩程度嘛……不好说，所有S级魔法师全员到场的评级大会我也是第一次见。 刘烨揉了揉自己的左肩关节，那是之前他受伤的地方，和其他人或兴奋或自信的心情不同，他的心里总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隐约的不安。严鹤龄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在处理马宁的事。 “阿烨，你在想什么？”欧阳谷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他一下，“一会儿想上台试一试？” “挑战S级魔法师？还是免了吧，我还想活得久一点呢。” “别那么没自信嘛。” “可别。新的赛制可是把S级魔法师的人数削减了二十七位，也就是说，这二十七位魔法师可是会挤破了头去抢回自己的名额，我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刘烨又揉了揉自己的左肩，“老老实实地待在台下给唐茵姐加油才是正确的选择。” “去年的唐茵姐一整天都是在休息室里度过的，可无聊了。”诗岚撇了撇嘴，“十六岁第一次参加评级大会就成为A级第三，十七岁击败考核官成为S级魔法师，十八岁打进S级前一百，这样的战绩，只要她不主动去挑战别人，是不会有人来挑战她的。” “今年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唐茵说着，丢在桌上的编号令牌突然亮了起来，“该入场了。” 几人跟在唐茵身后来到了会场内，清晨的场馆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闹哄哄的人群还没有到来，只有各个入口处站着和他们一行人相仿的小团体，莫妮卡哒哒哒地朝其中一个两男两女的组合跑去，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场馆里。 刘烨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四人中有一对双胞胎，都是黑色长发，身材很匀称高挑，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区别，唯一的区分点是两人头上的银色发簪，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另外两位男性中有一位看上去非常神秘，戴着一顶帽檐很宽的黑帽子遮着脸，身形高大，而另一位则显得温和许多，脸上挂着微笑，但却穿着一件印满了扑克牌图案的白色风衣。 那就是玫瑰魔盗团吗……刘烨眯了眯眼。 忽然，场馆里暗了下来，一簇流星从西方划破了黑暗，紧接着，东方，南方，各有一簇流星撕破了黑色的幕布，闯进了会场的天空。 每一簇流星的数量都是十三个。 流星们踩着暗蓝色的光焰交错着一一落在了前三十九个擂台上，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没有人出声。 那一道道在光焰中显露出来的身影，就是这个世界上魔法师的巅峰力量，很少有人能够有勇气去挑战他们，至少在过去的五年里，无人能够撼动他们之中哪怕最后一位的位置。 欧洲的执剑使，亚洲的执行官、美洲的巫人众，魔法协会最令人生畏的三股力量。 于此刻，于此地，降临。 第一百零五章 挑战开始 “史密斯？”刘烨在那些摇落的流星里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高大的男人仍旧穿着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袍，戴着墨镜，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他是英国魔法协会黑衣法师团的成员没错，但这并不妨碍他也是十三位欧洲执剑使之一。”欧阳谷说道，“虽然只是末席，可史密斯的实力仍然在大姐头之上，这一点，毫无疑问。” “怪不得沃森如此信任他……” “能者多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紧接着，一位又一位S级魔法师站上了他们的专属擂台，然而在这之后，会场里仍然一片寂静，想象中热火朝天的挑战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异常的冷寂，人们似乎被擂台上的这一百位强者的气势所折服，没有人敢于第一个上前。 “没有上台的S级都在等待着第一位不怕死的挑战者出现。”欧阳谷轻推了一下墨镜，“A级和S级魔法师之间本来就有着一道鸿沟，而排名百名开外的S级和前一百名同样有着不小的差距，绝大多数人都存了暂时观望的想法。” 突然，会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一处，冷清的场馆似乎一下子气氛热烈了起来。 第一百号擂台迎来了第一位挑战者。穿着黑色束腰修道服的少年，右手提着一柄桃木剑，淡黄色的剑穗一摆一摆地垂在手腕边，宽松的袖摆和裤腿随风微动，勾勒出他松树一般挺拔的身姿。 “是他？”刘烨、欧阳谷、慕诗岚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松下玄一，初登场便使用了指定挑战机会，击败了A级排名第五十位的铁山，可谓一战成名的典范。 由于是惨胜，即使在那场战斗中玄一的表现已经足够惊艳，但看好他走远的人并不多，没想到在之后的几天中，他连战连胜，已经来到了A级第十的位置。 即便是按照往届的规则，他也已经具备了挑战S级魔法师的资格。 “有意思，没想到他成为S级魔法师的愿望如此迫切。可惜了，如果是往届，可以挑战考核官的情况，他的实力足以让他如愿以偿。”欧阳谷哂笑一声。 “你就这么笃定他赢不了？” “阿烨，你知道魔法协会从前为什么要设下只有A级前十才可以挑战S级考核官这一规定吗？”欧阳谷把墨镜往下挪了挪，“难道说你认为是为了增加比赛的精彩程度吗？” “为什么？” “真是个小白。”诗岚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喂，你知道最近五年里，新增的S级魔法师一共有几位吗？” 思路客 “几位？” “喏。”诗岚指了指七十四号擂台的唐茵。 “喂，不会吧？”刘烨揉了揉脸颊，这个结果可真是出人意料。 “大姐头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外界称为我们世纪晨曦‘最后的荣光’的存在。”欧阳谷双手抱在胸前，“连续四届评级大会，三十六场不败，这种成绩，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天才’可以概括的。” “三十六场不败……”刘烨暗暗咂舌。 “不用惊讶，如果给你相同的时间，你赢得会更多，而且会更加轻松。”一个声线极为圆润且语调优雅的嗓音在刘烨身后响起，是玫瑰魔盗团里那位穿着印满了扑克牌的白色风衣的男子，“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迪亚斯，是一名魔术师。” “魔术师？” 刘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那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各握着一副扑克牌，一副牌面向外，一副背面向外，背后是蓝色的星星图案，稍微看得久一点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的确是魔术师的传统装束，刘烨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了。其实刚毕业那段时间他还去看过魔术表演，那并不是多么遥远的回忆，但如今接触了魔法之后，魔术这个词在他脑海里就退化成了骗人的小把戏的代名词，关于魔术的记忆也就自然而然地被他的大脑当做了亟待清理的旧物，收归到了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 但眼前这位实力莫测的魔法师，居然自称为魔术师，而且还拿着魔术师最喜欢的道具之一——扑克牌。 “抽一张吗？”迪亚斯微微一笑，双手如飞鸟般晃动了几下，扑克牌在他胸前翻飞。 “抽一张？”刘烨看了看诗岚和欧阳谷，前者叹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又来了。”，后者则纯粹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那就抽一张吧，刘烨看准时机，指化闪电，从飞舞的扑克中加出了一张。 “等等……”迪亚斯愣了一下，话还没说完，维持扑克牌旋转的魔力因为刘烨的出手瞬间失去了平衡，“哗啦啦”的一声，扑克牌扬了一地。 “你居然是这么抽牌的，不错，很不错，噗——”欧阳谷强忍着笑意，看着狼狈的迪亚斯，憋得脸都涨红了。 “唉——”诗岚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然后踢了刘烨一脚，“你也太没礼貌了吧，说抽就直接抽呀，至少等人把话说完啊。” “额……”刘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也许这种与众不同的方式，恰恰代表了你不可思议的命运。”散落了一地的扑克牌一张一张井然有序地飞回了迪亚斯的手里，“向我们展示你的卡牌吧。” 刘烨把那张扑克翻了过来，蓝色星星图案的背面是…… 梅花K。 诗岚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猛地跺了刘烨一脚。 “嘶——”刘烨吸了一口冷气，他撇了一眼诗岚，既然他们和玫瑰魔盗团不是第一次见面，那这家伙大概率以前也抽过，如今反应这么大，难道说她抽出来的是梅花Q不成？ “很有趣的一张牌，”迪亚斯看到牌面的时候瞳孔微微地收缩了一下，“不愧是和沃森一样拥有天命的人。” “什么意思？” “二哥你怎么又在推销你那不靠谱的扑克牌占卜了啊。”没等迪亚斯回答，双马尾少女就拽住了他风衣的后摆把他拖走了，“走啦走啦，一百号擂台的挑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上看台上看台。” “看台？”刘烨疑惑地抬起头。 他从未见过如此恢弘的场景，一座座悬浮的石台在幽暗的星空背景下逐个浮现，错落有致地停在半空，石台与石台之间精巧地控制了彼此的间隙，使得视线不至于互相干扰而且又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擂台上的场景。 而在星空的正中，一张镂空的白色圆桌凌空平置，三张椅背极长的椅子间隔均匀地漂浮在圆桌边，白色、黑色、金色的椅子上，分别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位戴着高高的紫色尖顶帽的山羊胡老头，还有一位穿着金边白色法袍的少年。 魔法协会的三位理事长全部到场，S级挑战，正式开始！ 第一百零六章 玄一的惨败 “沃森……”刘烨暗暗握紧了拳头，梦境中的惨烈场景始终在他的心头盘旋，那种仿佛触手可及的真实感让他每每回想起来都心惊肉跳，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和沃森为敌，那么为了避免梦中那种状况的发生，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下方的擂台上，松下玄一已经摆好了架势，桃木剑横在身前，他的目光里有热切也有紧张。突然改变的规则打乱了他原本挑战考核官的计划，直接面对真正的S级魔法师让他感到有一丝不安，但他相信自己的实力。 熏曾经想让他放弃，但玄一没有。 有志于成为最强者，希望带领家族走向复兴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事退缩，而且让妹妹独自面对那么大的压力，这种事，他可做不到。 永不言弃，一往无前，这就是玄一的生存信条。 他的对手是一位胡子拉渣的男人，手里端着一个与时代极不相称的烟斗，但与他的衣着倒是十分相配。棕色的大衣和圆顶帽，内面是格子条纹，整个人就像是从十八十九世纪的英国走出来的一样。 他看上去十分慵懒，时不时对着烟斗吸上一口，右脚的皮鞋“嗒——嗒——”地敲着地面，和玄一严阵以待的架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玄一握着桃木剑的手心里已经流满了汗水，对方却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就跟没有看见他一样。 “雷电，召来！”一张黄色的符箓从玄一宽大的衣袖中飞出，桃木剑将其钉在地上的瞬间，狂暴的闪电从符箓的两侧射出，直奔对方而去。 156n.net “只是这种程度吗……不应该啊。”胡渣男叼着烟斗的身影在漫天烟尘中渐渐浮现，刚刚的攻击没有在他身下留下哪怕一点痕迹，“小子，我看过你的战斗，这样的攻击是伤不了我的，拿出你的全部实力吧。” 玄一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期望过仅仅凭借一张雷电符箓就能赢下这场比赛，但对方那满不在乎的态度，甚至连眉头都不愿皱一下的懒散防守，实在超出了他对S级魔法师实力的认识。 但是，那又怎样？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感到心怯？这种事，怎么可能啊？ 玄一丢出四枚苦无，各带着一张蓝色的符箓落在擂台的四角。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胡渣男眯缝着眼扭头看了看那几枚苦无，然后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吐了一口烟圈。 “水缚域。”玄一在心中默念，左手食指并中指靠在桃木剑上。 擂台刹那间化作一片水域，波浪诡异地一圈圈地向内收缩。 “嗯？”胡渣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水流束缚住的双腿，白色的烟雾从他口鼻中流出，“有点意思。” “真空刃。”玄一手中的桃木剑上亮起一排细小的阵列，一剑挥出，数道翠绿色的风刃飞出，在空中组合成一枚旋转的风车形状的刀轮。 “爆！”玄一一声低喝，胡渣男的脚下的水域中突然产生了剧烈的爆炸，捆缚着他双腿的水流在一瞬间转换成了炽热的火焰。与此同时，风刃组成的刀轮也已经到达了他的面前，躲无可躲。 “还没完呢。”修道服少年目光一厉，一个闪身来到胡渣男后方，璀璨的金色光晕从他手中的桃木剑上爆发出来，“天神之力，断金之刄，碎玉斩。” 刀芒将胡渣男和吞没他的火球一起推上天空，风刃组合成的刀轮高速旋转着切开火球，和刀芒碰撞在一起，短暂的沉寂之后，隆隆的巨响回荡在会场之中，宛如超新星爆炸一般炫目的白光爆发，强烈的冲击波撞击在笼罩擂台的结界之上，引起了剧烈的震荡。 玄一双手持剑，气喘吁吁地站立在擂台上，水域散去，台面已经恢复成了白色砖石铺就的样子，他带着期盼仰望向空中那个四分五裂的火球，可却看到了最令他失望的画面。 “水中藏火，再配合风来增强火的威力，同时在背面用极具切割力的金来和正面的风相互呼应以达到最优效果，不浪费任何一点力量。很有趣的想法……非常有创造力的年轻人。”胡渣男稳稳地站在爆炸的中心，身上一尘不染，就连帽子的位置都没有挪动过一丝一毫。 “吭。”玄一见状，瞳孔微缩，左手毫不犹豫地在剑锋上一划，鲜血霎时间淌了下来。 这样的术式组合都没能伤到对方，要想获胜，只有一个方法了。 玄一淌血的食指向自己的左眼伸去。 只要，只要付出一点代价。 “对身体伤害这么大的术式，还是不要拿出来用了。不过是一场挑战，没有必要做出这样不可逆的牺牲。”胡渣男瞬移到了松下玄一的身边，抢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很抱歉，这场比赛，是我赢了。” 话音未落，一个烟斗敲在了玄一的脑门上，他一下子昏了过去，身子轻飘飘地飞出了擂台。 松下玄一，落败。 刘烨皱了皱眉，这场对决的双方实力差距未免太大了，松下玄一已经是底牌尽出，可那个胡渣男却全程游刃有余，甚至连像样的魔法都没用，只是在最后玄一力竭之时用烟斗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就赢得了胜利。 “看到了吧，即使是他，也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这就是S级和A级的差距，如果说顶尖的A级魔法师的能力是这样的一张图，那么S级魔法师的能力就是这样的。” 欧阳谷在空中画了一个有棱角的不规则图案，然后沿着不规则图案最长的那个角画了一个圆。 “也许在某一方面，比如玄一的进攻，他们会拥有匹敌甚至超越S级魔法师的能力，但在其他方面，比如速度和魔力的控制上，却是远远不及。” 刘烨回想起在意大利时的战斗，蔷薇骑士团莫然那变态般的速度和力量，的确是在各个方面都碾压了他和欧阳谷。 还有英吉利海峡上的那个诡异的笑脸人，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工夫，就废掉了他的一条腿。 那个时候的他和欧阳谷，几乎都是靠以命搏命的战斗方式才活了下来。 但是……刘烨的目光落在了下方的史密斯身上，在那次的任务中，史密斯并没有展现出匹配他现在所站位置的力量。 “你也开始怀疑了吧。”欧阳谷咧嘴一笑，“没错，史密斯的实力应该远远不止他展现出来的程度，至少不是他在英吉利海峡上表现的那样。” “不过，在意大利的时候，他不是被人追杀了吗，而那个人的实力绝对远远强过来杀我们的那位。”刘烨说道，“而且他在逃亡过程中受了伤，所以才会在和笑脸人的战斗中……” “轻而易举地被击退吗？”欧阳谷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阿烨，他可是十三位执剑使之一，即使排名末位，即使受伤，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巅峰的一批魔法师之一。史密斯当时的伤势绝对算不上严重，无论如何，那样的战斗表现都是不应该的。” “可是，史密斯他……”诗岚插了进来，“他在博云城救了我们啊，他应该不是坏人吧。” “我也没说他是坏人，只是觉得他没有展现出应有的实力。”欧阳谷答道，“而且每一次mirror的人出现，史密斯都在场，这一点不禁让人觉得，有些过于巧合了。” 刘烨愣了一下，的确，mirror的人一共出现了三次，第二第三次史密斯都直接在场，而第一次他虽然不在，但也离事发地世纪晨曦总部距离不远。 “总而言之，多留意一下他吧。”欧阳谷的目光透过墨镜落回下方的擂台，一位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女刚刚走了上去，“人是很复杂的动物，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有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因为某些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第一百零七章 反解进阶 逆向推演 松下熏站在擂台上，她的面前是那个拿着烟斗满脸胡渣的男人，她的哥哥松下玄一刚刚败在他的手上，败的速度快得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 在安置好昏迷的哥哥之后，熏接替他来到了比赛场，她不是一个爱好争斗的人，但她没有别的选择，父母失踪的事在评级大会结束之后恐怕就要瞒不住了，玄一已经在晋级S级的道路上失败，她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胡渣男嘬了一口烟斗，左手揣在兜里所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松下熏也好，松下玄一也好，都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比起他们的实力，这两个孩子眼神中的坚毅才是更能打动他的品质，不过仅凭这一点，他是不会放弃自己的位次去满足这两个孩子的愿望的。 在他看来，这些年轻人所谓“必胜的信念”，不过是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给大脑带来的无谓的负担罢了，也许那种冲动很让人怀念，但并不是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就算将其毁灭掉，也无所谓吧。 他已经感到不耐烦了，虽然这只是第二位挑战者，但做为此刻站在擂台上的一百位里明面上实力最弱的魔法师，如果不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挑战自己。 一招，决定胜负吧。 胡渣男咬紧了烟斗的铜杆。 熏紧紧地盯着对手，皓齿轻咬着红唇，宛如白玉雕琢的手指扣着紫色花伞的伞柄，身体的重心微微后移的同时微微下压，双腿弯成了“K”字型。 胡渣男的身形突然消失，熏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不是瞬移，不是空间魔法，难道是纯粹的速度吗。 一倍音速？两倍音速？还是更快？ 熏的眼珠快速移动着，然而再明亮的黑色珍珠也无法映出那个穿着棕色大衣的身影，擂台的范围并不大，胡渣男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在哪里？他在哪里？迟迟找不到胡渣男的位置急得熏的鬓角淌下一滴冷汗，她最擅长的反解需要以看到对方的术式为前提才能起作用，如果连对方的出手瞬间都把握不到，那么反解就是空谈。 宛如黑夜中的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熏的脑海里传来急迫的示警。 位置是右侧身后，术式名，风切。 反解！ 然而这一次，松下熏逆刻画的阵列并没有抵消掉胡渣男挥出的翠绿色魔法，那道风刃就像是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从阵列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少女瞪大了眼睛，风刃中蕴含的阵列明明白白地和她画下的逆阵列相碰了，反解应该成功了才对。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熏消瘦的身躯被风刃像打高尔夫球那样远远地击飞了出去。 胡渣男叼着烟斗抬起头，左手食指轻轻揉搓着下巴上的胡渣，就像一个高尔夫球手在欣赏自己完美的击球，他身体外的光线扭曲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原状。 xiaoshuting.cc 此时他所站的位置往旁边偏了一小步。 “用魔法扭曲了光线吗……” 熏明白了过来，可已经太晚了。强烈的冲击波反复震荡着她的内脏，就像有一只榔头不停地敲击着心脏一样，熏不禁咳出一口鲜血。 不仅如此，逆刻画的阵列由于没有和对手的魔法互相消解，反而起了反作用，爆发的风属性能量瞬间撕碎了保护双臂的宽袖，在纷飞的黑色布片中，她洁白如玉的双手蓦然间多了许许多多的裂口，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淌落，还没落地就被狂风吹散，在空气中化为铁锈味的薄雾。 在一片遗憾的唏嘘声中，熏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好想失明啊——这样就不用背这些烦人的书了。” 很久很久之前，在熏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趴在书上一边拨弄手指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离上一次出门已经半个月之久了，自从被发现有超级记忆的能力，她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除了看书就是背书，家族里的人不停地为她找来各种各样的魔法书，她每一次外出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这对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再高深的魔法对孩子的吸引力也总是很有限的，如果有别的选择，她绝对不会终日和这些没有感情的书本为伴。 可熏没有选择的机会，作为家族的核心继承人，拥有这样的天赋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不幸。对松下家族来说，熏可以说是承载了家族复兴的希望，她永远忘不了能力被发现那天父亲母亲眼里的泪水，她的天赋是整个宗族的幸运，只对她自己是悲哀。 这个岁数的熏还明白不了这些，她只觉得 “如果失明的话，生活起来会很不方便吧。”玄一端着两杯茶水走了进来，他黑色的修道服被汗水浸湿得透透的。 一看就是刚修行完。熏愣愣地望着跪坐下来的玄一脑袋上冒着的隐约可见的热气，在她的印象里，哥哥总是很努力，玄一醒着的时间里，百分之八十都用在了修行上。 “再不方便也比一直背书好呀。”熏的手指胖胖的，就像刚出水的藕芽，她鼓着红扑扑的腮帮子对着面前的魔法书吹了一口气，但那片书页鼓了一半，最后还是无力地跌回了原位，“为什么哥哥就不用整天在屋子里背书？” “因为熏和我是不一样的。”玄一的笑容就像透过云彩的阳光，“熏轻而易举地就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为了追上你的脚步，我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为什么一定要努力呢？”熏两手把书贴在脸上，像体操运动员那样直直地向后躺倒在榻榻米上，“背书真的好无聊啊——” “重要的不是努力本身，而是努力的理由。”玄一一把抽掉熏挡着脸的魔法书，“这个理由只能自己寻找。” “理由？”熏注视着玄一明星一样的眼睛，不是很能理解哥哥话里的意思。 “要想保持充足的动力去修行，努力的理由可是必不可少的。” “那哥哥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的理由，大概是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吧。” “‘责任’……我也能找到自己努力的理由吗？感觉会是一件很难的事呐。” “是挺难的。”玄一把魔法书放回熏的脸上，“不过如果是熏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努力的……理由吗…… 熏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一根可以拉拽的绳索，只要轻轻一扯，就可以打开通往光明的大门。 我努力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是家族吗…… 熏的眼前浮现出出发来这里之前的一幕，松下一族上百名族人齐聚于宗家祠堂，对着祖先牌位虔诚地祷告。 是亲人吗…… 父亲严厉的背影，温和地笑着的母亲，还有…… “如果是熏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不，不对，不是这些。 一定……一定……还有什么……更深的东西…… 恍惚间，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午后，独自一人待在地下室里读书。 又看到了那朵凭空浮现的彼岸花。 数不尽的黑红色花蕊摇曳着，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指尖触碰到它的那一瞬间，在心头涌现的画面，永远地刻进了她的记忆里。 世界变作废土，文明化为虚无。 一望无垠的结了冰的海面上，面目模糊的白色人影肆无忌惮地屠戮着她的族人。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倒下，大伯、二叔、父亲、母亲…… 最后，白色人影的手伸向愣了神的熏。 那只白玉般的手，杀死了上百人却滴血不染，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死神，收割着生命却不沾尘世的血污。 直到突然挡在她身前的玄一含着笑扑倒在她身上，胸口被那只手洞穿，飞溅的鲜血洒满了熏的脸时，她才开始感到害怕。 那种发自心底的恶寒和无助，用害怕来描述未免苍白无力，熏慌乱地大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滚落，滴在玄一渐渐冰凉的脖子上。 所有的亲人几乎同时死在她的眼前，十多岁的少女根本无法想象这一切的发生，只有放声大哭能缓解她此时的恐惧。 海风在呜咽，天空中飘落着洁白的雪，少女最后的亲人在她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那个笼罩在迷雾中的，面目模糊的白色人影一步步向她走来，少女撕心裂肺的恸哭对他来说尚不及那个少年胸腔中温热的鲜血，起码后者不会大吵大闹。 熏眼泪滴落的地方盛开出一朵黑红色的彼岸花，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带着令人无法抵抗的魔力，把这副场景牢牢地印刻在她的心底。 “这，就是未来，没有未来的未来。” 没有任何犹疑，熏便接受了这句话。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那个奇迹一般的人出现了。 “快走！这里交给我！” 这个拿着翠绿色魔杖的大哥哥来到了这里，说着熏听不懂的语言，勇敢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一切戛然而止，熏从噩梦中醒来，她右手的手腕上多了一朵彼岸花的图案。 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这件事。 “不要告诉别人你看到过。”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那个声音说的话对熏来说就像真理，她从来没有过怀疑的念头。 从这一天开始，熏就变了。 她开始喜欢上了种植彼岸花，不再闹腾着要出门，终日专心致志地在地下室研习魔法书，父亲母亲为她的转变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作为家族有史以来最强天赋者的女儿刻苦修行自然是一件好事，可他们矛盾的内心也不希望她丧失了作为一个少女最基本的快乐。 她的哥哥玄一无疑是对这件事最感到奇怪的那个，他每天都会来地下室陪妹妹待上一会儿，可熏的话越来越少。即使他就坐在旁边，熏的目光也很少离开摇晃的烛火照亮的书本。 这个时候的玄一望着地下室阴影里黑压压的书架，心里就会没来由地觉得愤怒。 没错，就是愤怒，玄一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 如果，如果自己能够更强一些，熏也许就不用做到这一步了。 真正的原因只有熏自己知道，她只是想让族人都能够在未来的变故中活下来，希望那个“既定的事实”不要发生。 没有未来的未来，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来到紫檀界的第一天，熏就见到了那个奇迹般的大哥哥，她很开心地送了他一朵自己种的彼岸花，因为他是那个拯救她的人，在遥远或者并不遥远的未来。 “答案是……未来……守护我想要的……未来。”熏呢喃着，一朵黑红色的彼岸花旋转着缓缓融入进松下熏的眉心，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符文阵列。 “怎么回事？”胡渣男皱着眉头，把烟斗的铜杆咬得咯咯响，他把术式的强度控制得极为精准，那个少女明明在刚刚的攻击下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而此刻一股异常诡异的能量却跳动在空间中，源头正是漂浮在半空尚未落地的熏。 “这是……什么东西？”他看到了修道服少女眉心的奇怪符文，“彼岸花？难道说……跟那个阵列有关？” 不管那是什么，她的术式都尚未完成，只要趁此机会打断她，就能确保胜利。 “大意了，看来之前下手太轻了点。”胡渣男猛吸了一口烟，轻轻一抛，烟斗在半空中消失，一根酒红色的魔杖在他手中浮现。 “一切，到此为止了。”魔杖在空中写下翠绿色的诗篇，风的力量霎时间爆发，一道龙卷锁住了熏。 强大的风属性魔法会引动体内因为强烈冲击而变得不稳定的魔力，以那个小女孩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 “会不会因为魔力失控而死呢……如果那样的情况发生的话，我会感到很困扰的啊。”他摸了摸脸两侧的胡渣。 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龙卷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自动消解了。 熏凌空而立，毫发无损，眉心的红色符文已经隐去。 “我……应该来不及，可……”熏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刚的反解完全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在那种情况下，以胡渣男的施术速度，她是绝对来不及反解的。 而出现如今这个结果，是因为她在对方施术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那是什么……”熏的眼里，胡渣男正在同时进行“叼着烟斗站立”和“施放魔法”两个动作，就像是近视眼看到的重影一样。 “嗯？”胡渣男暗暗握紧了魔杖，少女双眸中跳动的金色让他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同时催发的还有心底的不安。 会输吗？ 那一瞬间掠过心头的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被称为“咏唱风的诗人”的他，可不是什么藉藉无名的小角色啊。 鼎鼎大名的乔治·威尔森怎么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下一个魔法，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的胜利。 第一百零八章 信念的力量 乔治·威尔森握紧了他的魔杖，翠绿色的风环绕着他，棕色大衣的衣领微微摆动，烟斗里的白色气体一冒出斗钵就被吹散，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青筋毕露，此刻的他不复先前的从容不迫慵懒自如，而是散发着肃杀萧瑟的气息。 风，这种在一些文化里称为气的东西，一向被视为最柔软最无力的元素，比起同样柔弱却拥有实体的水还要低一档，即使是高级风魔法中表现出的超强切割力，也比不上以破坏力著称的金和火。 但很少有人知道，极致的风，可是杀人于无形的最强利器。 “没想到你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解开我的术式，是我小看你了，松下家族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乔治·威尔森说道，烟斗随着他的嘴巴一开一合而上下晃动，“不过，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熏缓缓地降落在擂台上，她的脸色有些惨白，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在一瞬间充溢全身的未知的力量突然消失之后，短暂的清爽感被令人难过的晕眩和疼痛所取代，五脏六腑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身体一时半会很难恢复到可以战斗的水平。 “如果你现在认输，至少不会再次受伤。”威尔森咬着烟斗的铜杆，“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没有必要把未来赌在这一次上。” “未来……”熏抿着嘴，原本的鲜嫩的红唇变成了淡紫色，但她的眸子里却好像燃着火焰，放射着热烈的光芒，“你根本不能理解……我要的未来。” “我不需要理解。”威尔森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熏的身侧，低语道，“你有你的故事，我也有我的人生。我大概明白支持你到现在还不倒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所谓……‘信念’吧？” “风，无色无味，无相无形，堪称最柔弱的元素。”威尔森的指尖有一点翠芒在闪烁，“但是，只要能够把所有的力量集中于一点，形成风核。那么风暴的力量，将无人可挡。” 那一点翠芒在熏的眼眸里迅速放大，转瞬便演化为强烈的风暴，高速旋转的气流把擂台表面的石砖一寸一寸剥裂。 少女的身体又一次被高高地抛起再跌落，威尔森背对着她摘下帽子，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领上不存在的灰尘。 “‘信念’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能被人轻而易举地踩在脚底。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嗯？” xiaoshuting.cc 威尔森哑然失笑，这个小家伙竟然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挣扎着站了起来的同时，一双眼睛还紧紧地盯着自己，似乎还有继续战斗的意愿。 “打击得还不够狠吗……”威尔森魔杖一挑，又是一道龙卷爆发，将熏身旁的伞裹挟着甩到了擂台边缘。 熏望向擂台的角落，紫色的花伞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地落在那里，伞柄已经折断，伞面也早已不成样子，不少地方被断裂的伞骨戳破。 “哦，很抱歉，弄坏了你的东西。那种坚固程度，让我以为那是一件品质不低的魔器才特意分出了一部分力量专门去摧毁它，没想到居然是一件只有装饰功能的器物。”威尔森故意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着，“能把没用的装饰物做得如此精细的，也只有你们了。” 这样应该差不多够了，这种少年心性的对手在这种刺激下，要么暴怒强攻，要么心灰意冷地退场，无论哪一种，都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 不过，对一个十多岁，实力不如自己的少女使用攻心，威尔森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了。 “没用的……装饰物……”熏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与其说是愤怒的呓语，倒更像是一种彻悟之后的呢喃。 她抬手召回变得破烂不堪的花伞，这当然不是什么没用的装饰物，但如今它作为魔器的生命已经终结，甚至连遮风挡雨的基本功能也丧失了。 这把伞对熏来说曾经意义非凡，那是她出生时爷爷留给她的遗物，但那只是曾经了。 现在的熏，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未来”。 “说的也没错，现在的它，的确是没用的装饰物。”熏抬眼望向对面的乔治·威尔森，冷冷地说道，“就像你一样。” “哦？”威尔森肩膀一震，微笑着低下了头，宽宽的帽檐把他的上半张脸埋进了阴影里。 蓄意挑衅的挖苦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被对手撩动了心弦。 真是优秀的年轻人，看来不能把她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来对待啊。 “你想激怒我？”威尔森的魔杖顶端逐渐亮起光芒，“必须要说明的是，那对你可不是一件有好处的事情。”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大叔。”熏的眼里，两个近乎重叠的威尔森正做着截然不同的动作，“你的称号是，‘咏唱风的诗人’对吧？嘲讽小孩子的诗人，还算是一个合格的诗人吗？” “呵呵……”夹杂着翠绿色光芒的气流在威尔森魔杖的尖端急速汇聚，“在成为一名魔法师之前，我就已经是一位诗人了。” “那可真是令人遗憾呢，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位魔法师，却少了一位诗人。” 这个少女的从容不迫是怎么回事？她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说着极具挑衅意味的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集聚魔力，她就不担心比赛的结果吗？ 乔治·威尔森坚不可摧的必胜信念动摇了，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个圈套，怀疑之前他给松下熏造成的伤害不过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引诱他主动攻击。 “还要……一会儿……”熏感到体内的不适感正在渐渐消退，而威尔森的举动正如她所预计的那样，出现了犹疑。其实如果他在这个时候主动进攻，靠熏自己是不可能组织起像样的反抗的。 “你在拖延时间？”威尔森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这个少女惨白的脸色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力量也消失了，她说的那些唬人的话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外强中干的伪饰，哼，到此为止了。”被一个十多岁的少女欺骗，威尔森觉得这就像吃了火药一样令人暴躁，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脸面上挂不住远比其他任何事都要难以接受。 他可以想象得到在评级大会结束后的晚宴上，那几位旧相识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虽然他们没有恶意，但一样是令人感到十分不愉快的事。 魔法即将准备完成，让这场比赛于此画下句点吧。 “不行，还要一会儿……”熏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非常冒险的举动，但值得一试。 她向乔治·威尔森直直地冲了过去。 魔法飞行的速度比冲刺快得多，只要能唬住威尔森让他陷入犹豫之中，这么做就是正确的！ 但是，如果威尔森直接甩出魔法，那么熏将不仅争取不到恢复的时间，连反应时间也会变得更短，这样的话，在对方倾尽全力的攻击下，甚至连保住性命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这是一场赌博，赌注是，生命。 “什么？？？”威尔森被黑色修道服少女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各种各样的疑虑飞一样地掠过他的心头，手上的动作也因此而慢了一拍。 “成功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两秒，但熏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可以发动反解的程度。 “可恶。”威尔森立即反应了过来，魔杖一指，风之力倾泻而出，由无数微小的风刃螺旋组合成的翠绿色光芒淹没了熏瘦弱的身躯。 熏的眼里，威尔森和他的重影在一瞬间合而为一，他手上的术式也随之确定！ 反解！ 当威尔森看到从翠绿色光柱中穿出的不可思议的少女的时候，他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他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这……怎么……可能……” 少女的右拳重重地击打在了他的下巴上，附着在体表的防御术式像白雪遇到了骄阳一样迅速消解，振动从下颚骨一路传导到大脑，震得威尔森脑髓发麻。 会场内一片哗然，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被一位少女一拳击飞，这个场景的视觉冲击力可能比核弹爆炸都要来得强烈。 熏的黑色修道服被风刃螺旋切割得支离破碎，有一条没一条地挂在身上，隐约可见的雪白肌肤上也带着一道道细小的狭长血丝。 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使用了反解，但也只成功抵消了正前方的术式，威尔森的魔法里每一个风刃螺旋都包含着独立的阵列。 “刚刚那是……未来的影子？”熏想起眼中看到的重影，那个影子的动作比威尔森的本体要快上一些。 也正是因为那个影子比本体快上一些，才给了熏足够的反应时间。 “为……为什么……”威尔森躺在地上，声音沙哑地问道，他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下去了，熏那一拳打乱了他体内的魔力，现在他的身体里就是一团乱麻，“为什么……被风切击中之后……你还能……继续战斗……那个时候……你的……身体状态……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威尔森痛苦地咳嗽了起来，他现在的状况就和失去意识时熏的状况一模一样，力量紊乱，五脏颠倒，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力，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继续战斗了。 可熏做到了，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女，在绝对不可能的情景里，成功地站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大叔，也许是因为那种叫做‘信念’的东西吧，你说呢？” 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小手，威尔森呆呆地愣在原地，少女的笑如春日里的阳光般灿烂，他那随着年龄增长而日渐蒙尘的心门在这一刻被微风吹拂开，一下子迎来了多年不见的新鲜空气。 “信念……么。”威尔森觉得喉头有点堵，是烟抽太多了吗。 他最初拥有的，想要成为世上最后一个真正的吟游诗人的信念，早就在旅途中被自己丢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吧。 但，也许，从现在开始写诗唱诗，也还不晚。 “我，输了。”握住了那只手，威尔森一下子觉得轻松了不少。 “嘻嘻。”熏开心地跳了起来，像只吃到了胡萝卜的小兔子一样。 终于，终于！我做到了！ 一切都有希望了！ 会场上方传来山呼海啸般地欢呼和掌声。 刘烨扭头看了看诗岚，发现她也在拼命地鼓掌，虽然是噘着嘴的。 但是欧阳谷……却是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是什么？” “不，也许是我想多了。”欧阳谷摇了摇头。 星空的最高处，三位理事长所在的圆桌。 “反演时间阵列，我可只在典籍里看过，这最后一届评级大会倒是出了一个不错的苗子。”戴着紫色高尖顶帽的山羊胡老头捻着胡子说道，“可惜了，如果能有更多的时间给她，她一定能成长到不错的高度。” “哦呵呵呵……那倒也不一定，”白眉白须的老者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之所以为年轻人，正是因为他们是最能创造奇迹的一群人。这位天才魔法少女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现在还言之过早，时间可不是能够束缚他们的东西。” “二位到了这一步，就不必再假惺惺地装作相信奇迹这种本就不存在，未来也不会发生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反演时间阵列的天才魔法师对魔法协会意义非凡，但在沃森的眼里，却没有任何意义。 作为有史以来最具天赋的魔法师之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才”这个词，本身就没有意义。 “哈哈哈哈，沃森理事长，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沃森没有回应，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姜茶理事长，你让我们两位亲身前来，不会是为了闲谈这些我们早已定下的计划吧。”山羊胡老头轻捻着胡须问道。 “自然不是。两位莫要心急……” 第一百零九章 绝代风华 绝代风华 随着“咏唱风的诗人”乔治·威尔森的倒下，第一位新的S级魔法师出现了。 松下熏，松下家族族长松下幸之助的嫡女。 虽然位次只是最末席的第一百位，但成功者效应的影响是如此的显著，以至于大批热血沸腾却又不自量力的A级魔法师从悬空的看台上纷纷跳落到了擂台上，向其他的S级魔法师发起了挑战。 仿佛存在着一种无形的默契，没有一个人去主动挑战精疲力尽的松下熏，刘烨对这一现象感到很奇怪，因为规则并没有禁止这么做。 “因为魔法师们对道德是很看重的哦，比你们要重视多了。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如果一个魔法师做了太多缺德事的话，他的魔法就会失灵，魔力也会失控，而且死后灵魂会被囚禁在一个黑暗空间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诗岚解释道。 “额……”刘烨哑然一笑。 听起来很像是骗小孩的鬼故事啊……不过看诗岚一脸认真的样子，她好像是真的相信这个传说…… “喂，你那一副同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魔法师们基本都相信这个传说的好吗？难道说你怀疑我在骗你吗？” “行行行……”刘烨把快凑到自己耳朵边的少女脸推开，“欧阳谷，你对这个传说是怎么看的？” “我？”欧阳谷微微一笑，墨镜反光，“我想没有人会讨厌一个劝诫不要干坏事的传说吧。” 刘烨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回答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不过，居然真的一个挑战的人都没有。 他看向空荡荡的一百号擂台，松下熏盘坐在擂台中间休息，满是裂纹的擂台表面正缓缓地自动复原，相比其他战斗得热火朝天的擂台，这里可以说是一片难得的净土了。 道德的约束真的能有那么强吗？ 突然跳下七十四号擂台的唐茵打断了他的思绪，在一片瞠目结舌之中，梳着马尾的大姐头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第四十号擂台。 “是你？”四十号擂台的擂主，一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注视着这位年轻的挑战者，“我记得，你是青霜的孩子吧。” “我叫唐茵。”唐茵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还请赐教。” “唐茵……吗……”黑衣中年男子念着这个名字，眼里流露出夹杂着怀念的感伤，“你知道我是谁吗？” “最强的自由魔法师，不隶属于任何机构、组织、家族，孤身一人游荡在世间的独行侠，林涯，上一次出现在评级大会是在五年前，一招击败挑战者之后飘然离去。”唐茵面色平静地说道，“久仰大名。” “只知道这些吗。”黑衣中年缓缓闭上了眼睛，“时间过得真快啊。” 岁月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十五年了。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那时还在掩日魔法学校，自己整天和一个叫做唐明梓的家伙较劲，不论是什么课程两个人都要争抢第二名，谁第二名多就可以牛皮哄哄地吹上好一阵子，下一个学期还能压对方一头。 至于为什么抢的是第二名而不是第一名，是因为那个时期掩日魔法学校的第一名永远只属于一个人。 沈青霜。 任何人和她相比，都显得不够优秀。 明明年龄比他和唐明梓都小，却能够连续跳级来到他们年级，还和唐明梓进了同一个班级，做了前后桌。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沈青霜的魔法造诣就已经达到了能够和他、唐明梓并驾齐驱的地步。林涯记得一开始唐明梓是不服气的，直到在飞行课上被青霜整蛊吓得差点尿裤子之后，他就彻底放弃了和青霜争个高下的想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人成了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无所不聊，一切是如此的幸运。 直到那一天，漫天飞雪。 那是在毕业的前一天，是一个即使是魔法师都会觉得有些寒冷的雪夜。 林涯和唐明梓打了一架。 原因很简单，林涯决定放弃进入魔法协会的机会，孤身一人去浪迹天涯。 唐明梓无法理解他这么做的理由，但无论怎么劝说林涯，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气急了的唐明梓决定用拳头来让他清醒一点。 于是两人约好，在解除了所有的魔法之后，两人在大雪纷飞的广场上，像两个普通人一样，用拳头和腿脚，决出了最后的胜者，谁赢就听谁的。 那一晚，是林涯赢了。 唐明梓鼻青脸肿地躺在洁白的雪地里，气喘吁吁地看着林涯在月光下飘然离去。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对唐明梓来说。 从此之后，唐明梓和沈青霜进入了亚洲魔法协会的特别组织——“世纪晨曦”。 而林涯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那个曾经名震一时的战斗天才，自此销声匿迹。 siluke.com “林涯前辈，请赐教。”唐茵取出玉笛贴在唇边。 眼前妙龄女子的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影逐渐重叠。 “真像啊。”林涯微微一笑，“动手吧。” 笛声起，满月现。 清辉洒落，照在静静伫立的林涯身上，映出斜斜的影子。 “青霜的术式……”林涯感受着月光中的阵列变化，正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法，“仅凭这个，是无法打败我的。” 不紧不慢地从月光中走出，那百试不爽的凝滞之力竟然对林涯丝毫不起作用。 唐茵身后的月亮愈发明亮，一片片晶体状的碎片在她手里的玉笛上生长，凝聚成一柄紫晶长剑。 她猛地睁开眼睛，双瞳里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林涯垂了垂眼，左手一抬，一面又一面厚重的岩石墙拔地而起，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气息。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里，一根碧蓝色的魔杖浮现，火与风在他身前交织成橙黄色的刀刃。 “月闪。” 身后的满月在一瞬间破碎，唐茵的眸子里倒映出紫色的月牙。 剑出，影随。 一切归于沉寂。 紫晶片片飘飞，长剑回归成玉笛的模样，在唐茵的手中渐渐隐去。 窈窕而立，她的身后，数十面岩墙在一瞬间从中间断裂，在隆隆声中化作漫天光点，火与风交织成的刀刃也砰地一声爆碎，林涯的身体无力地向后倒去。 “你赢不了我的。” 这个坐在房顶上的女生用一种漫不经心地态度说着林涯绝对无法接受的话，作为掩日魔法学校公认的战斗之王，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生瞧不起还是头一次。 “怎么，看你一脸不服的样子，是想和我试试吗？” 试试就试试。 小孩子的打架都是说打就打的，甚至不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谁也不服谁。 林涯动手之前还想着怎么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修整一下容颜，没想到最后被整容的却是自己。 他输了，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在战斗中落败。 从那一天起，他永远记住了那个在月光下背对着他的身影，永远记住了那风华绝代的一剑。 没有多久，这个惊才艳艳的少女的名字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沈青霜，一个听上去很清冷的名字，和她的性格完全不符。 至少那个时候不符。 如今，同样的一剑，同样的绝代风华，同样的面容。 只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了。 林涯的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十五年前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得知两人遇难的消息，魔法协会秘密封存了这一事件的档案。 直到七年前有天他在一个魔法师常去的酒馆喝酒，听到邻桌的两人聊起曾经的最强暗部世纪晨曦的没落，他才知道原来明梓和青霜已经不在了，尸骨无存。 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得罪了，前辈。”唐茵向他一施礼，眼里含着歉意，“抱歉，这个名次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你值得这个名次。”林涯踉跄着站了起来，浅笑着望向前三十九个擂台，“我觉得，你……咳咳咳……有实力，冲击他们的位置。” “前辈过誉了。” “不，他们……并没有那么强。” “……”唐茵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咳咳……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和我战斗呢？”林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虽然只是一招，但我看得出来，你也已经没有任何余力了。那种术式……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吧……” “因为……”唐茵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摇晃了一下，“我想保护世纪晨曦里的其他人。世纪晨曦被人看不起……已经很久了。从全员S级到只有一位S级，这之中巨大的落差……如果不是严理事，可能这个世界上，早就已经没有世纪晨曦了。” “这样啊……保护么……”林涯一摇一晃地向擂台下走去，“你能做到的，一定可以，做到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放弃。”鼻子上重重地挨了林涯一拳后，唐明梓单膝跪在雪地里，一边擦着鼻血一边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怎么问你你都不说！” “我有我的理由。”林涯背对着他，雪花一片片地落在他的头发上，落在他的肩上，化作雪水流进颈窝里，就和他的语气一样冰冷，“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你说我指手画脚？”唐明梓冲上去对着林涯的后心就是一拳，可却被他轻而易举地侧身躲开，失去重心的明梓扑倒在雪地里。 他愤愤地锤了一下地面：“你满意了吗？我输了，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我不跟你争了！你留下来好不好！” “我，并不是想要赢你。” “那你想要什么？林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和青霜呢？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们可以帮你啊！” “……”林涯沉默着迈开步子。 “林涯！”唐明梓一把抱住他的左脚，“青霜也希望你留下来。” “青霜吗……”林涯的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痛苦，但随即恢复了冷漠，“不，我一定要离开。” “为什么？” “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这一个晚上都你在重复问这同一个问题。”林涯始终不看唐明梓的眼睛，“我也回答了很多遍。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非走不可？” “一件，必须没有你和青霜，才能做的事。”林涯甩开唐明梓的手向远处走去，声音掩映在风雪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不要……试……找我……” “林涯！”唐明梓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他的身上骤然爆发出惊人的魔力，速度一下超越了音速。 “啪！”林涯不可思议地转过了身，一拳打在了扑过来的唐明梓的右脸上。 “呜——”唐明梓在雪地上滑出去十几米，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太弱了。”林涯冷冷地说道，“连我都能轻易地击败你，更不用说青霜了。” “哼，你想说明什么……”唐明梓摇晃着站了起来，“既然你比我强，那你应该比我更有资格留下才对，为什么要把名额让给那个姓欧阳的家伙！” “我不想说明什么，只是你这么弱，到时候执行任务，不仅保护不了青霜，甚至还得靠青霜来保护你。” “我一定……可以保护好她。” “那就好，抓紧变强吧，我走了。后会无期。” “林涯！” 风雪中的人影挥了挥手，再也没有回头。 “前辈。”唐茵在林涯离开擂台的前一刻叫住了他，“你是不是，认识我的父母？” “……？”林涯缓缓地回过头，露出萧索又俊朗的侧脸，“他们提过我吗？” “不……没有。只是刚刚你提过我母亲的名字，所以……” “没有吗，也很正常。”林涯回眸一笑，就像温暖的春阳，“我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对，一面之缘。想必他们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们一定记得的。”唐茵很肯定地说道。 “哦？” “像林涯前辈这么优秀的人，即使只见过一面，他们也会记得的。” “也许吧。”林涯走下了擂台，“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大会落幕（上） 落败的林涯准备直接离开，他不想去挑战任何一个人，名次对他来说一文不值，此番来此也不过是因为理事会发出的邀请函，如今唐茵取代了他的位置站在了四十号擂台上，他就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很抱歉林涯前辈，你还不能离开。” “你是？” 穿过侧门，刚走进离开会场的通道，林涯就被一个戴着白色猴子面具的人拦了下来。 “我是魔法协会的暗影。”那人撩起右手的袖子，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飞鹰纹身，“这个标志就是身份的证明。” “暗影？”林涯眯了眯眼，“恕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这个组织，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纹身。” “这一点倒是我欠考虑了。请看这个，”那人向后退了半步，好巧不巧地挡在了路当中，举出一块令牌，“这是魔法协会的令牌，理事会将会在大会结束之后宣布一件重要的事宜，在此之前，所有的S级魔法师都不能离开会场。” “作为自由魔法师，任何人都不能决定我的去留。”林涯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披着灰袍的家伙，令牌上看不出作假的痕迹，“即使是魔法协会，也没有这样的权力。”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希望前辈不要难为我们。” “我……们？” 林涯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一模一样装束的人，但是脸上的面具变成了白色的狼。 “哼，看来你们准备得还挺充足。” “墨鹰行事，万无一失。” “理事会什么时候开始对自由魔法师下手了？势力的争斗已经激烈到如此程度了吗？” “林涯前辈，你误会了。”白猴面具摇了摇头，“此次行动针对的并非是自由魔法师，而是所有S级魔法师。”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关心，总之不要与我扯上关系便好，告辞。” 林涯一步踏出，水蓝色的光芒在他脚下浮现。 那两人无言默立，静静地看着他施术。 光芒一闪，林涯的身影瞬间消失又出现，位置没有任何改变。 “……”林涯面色镇定，但心里却是一跳，传送术式明明完成了，中途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为什么没有成功移动？ “前辈，你这么做，会让我们很难办。”那两人分别取出了魔杖，似乎是制式的，两根魔杖从外形上看不出任何区别。 “看来理事会留人的决心比我预想的还要坚定，”林涯的手里，一团幽光渐渐浮现，“但自由对我的感召还是要强于理事会的命令。能否留下我，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啊——欠。”刘烨在悬空看台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在飘着的石头上站了一整天，实在是有些令人感到困倦。转眼间最后之日已经接近尾声，可几乎就没有人能成功击败擂台上的S级魔法师，除了目前仍旧排在第一百位的松下熏是个新人，其他发生了名次替换的擂台上都是旧人换旧人，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那前三十九位强者至今没有一个人敢去碰瓷，发生在其余擂台上的战斗已经向所有的挑战者证明了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A级魔法师引以为傲的术式在S级面前一碰就碎，许多人甚至连出招的机会都不配拥有，刚做好战斗准备就被稀里糊涂地一脚踹下了擂台。 “嗯——好无聊。”诗岚托着脸盘坐在地上，反复吹着额前垂下来的发丝，“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斗都没有几场。” “没有办法啊，评级大会说到底只是一个社交的场合，竞技考核只是它的附属功能而已。”欧阳谷的目光投向空中的一个个看台，“来了这么多名单之外的大人物，看来理事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宣布，提前向家族联盟透露了风声吗……” “重要的事？会是什么？”诗岚歪着头问道。 “不知道。”刘烨摇了摇头。 “真笨。” “不知道，怎么想我们也不知道吧。”刘烨对着诗岚的天灵盖敲了一下，“这十几天我们白天都待在一起，严理事又不见踪影，没有时间做调查，又没有特殊的消息渠道，根本就没有得知理事会想法的机会啊。”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不就是说了你一句笨蛋嘛，干嘛打我。”诗岚捂着脑袋狠狠地踩了刘烨一脚。 就在两人吵闹的时候，欧阳谷沉默着推了一下墨镜，反射出一阵诡异的光。 aiyueshuxiang.com 离开会场的通道里，两位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倒在了地上，林涯摸了摸两边的墙壁，墙上蜘蛛网似的密密麻麻的裂纹正在逐渐消失，和擂台的自修复魔法不同，这面墙上的裂纹恢复并不需要收回碎石，它的材料更像是凭空生长出来的。 这在林涯的阅历里，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过。 “没有封禁魔法的痕迹。”他贴在墙面上的手泛起浅浅的红光，“也没有布置任何干扰术式，” 奇怪，在这里战斗了这么久，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闻声赶来。 而且……刚刚的空间魔法失灵的原因也没有找到。 “魔法协会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林涯走到前边那人身旁蹲下，伸手去摘他的白猴面具，“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自称翱翔天空的鹰吗……什么？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当看到白色猴子背后那张脸的时候，林涯捏着面具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的牙关不住地哆嗦了起来，眉毛不自觉地拧成了一团，深邃的双眸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唐……明梓……”林涯缓缓闭上了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这到底是……” 不会错的，他绝对不会认错这张脸。虽然这人的眉宇间显得十分稚嫩，虽然他的嗓音发生了改变，但他就是唐明梓！就是那个在十五年前就已经确认死亡的唐明梓！ “不，冷静一点。”林涯对自己说道，“冷静一点林涯，好好想一想，这件事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的，他不是唐明梓，绝对不是。 如果真的是他，自己不可能赢得如此轻松。 也许只是两个长得很像的人……是了，一定是这样。毕竟这人看起来要年轻得多……难道说是明梓的后辈亲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魔法协会刻意安排来对付自己吗…… 在愤怒的火焰燃尽之后，林涯直感到脊背发凉，深入骨髓的恶寒从脚底直冲脑门，他强忍着心头的恶心感走到另一个戴着白色狼头面具的人身边，一边深呼吸一边把颤抖的手伸向那张面具。 指腹贴上了面具的边缘，陶瓷材料铸就的面具传来冰凉的触感，轻轻一拨就可以看到面具下的容颜，可林涯却在这时犹豫了。他突然觉得十分害怕，害怕这张面具下的脸也是自己熟悉的面容，害怕看到这几年一直困扰他的梦魇。 “呵呵……我这是怎么了？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越老胆子越小吗？” 林涯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没想到自己也到了做事畏首畏尾的年龄了。 目中的犹疑瞬间一扫而空，林涯屏息凝神，缓缓揭开了那张白色的狼头面具。 “呼——” 看到面具下是一张陌生的脸，他不禁长抒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是熟人，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该怎么办呢？ 林涯凝视着不远处的门，思考了一会儿，又转头望向身后的黑暗。 这里离主会场按理来说并不远，走廊却幽深得看不到尽头。 “该直接离开撒手不管，还是留下来查清楚魔法协会到底想做什么……”林涯陷入了沉思，相比于趟这趟浑水，洒脱地直接离开更符合他这些年的行事作风，但与唐明梓相貌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并前来拦截他这件事属实让他在意。 离开意味着安全，留下则代表着危险。 孤身一人对上魔法协会，即使是他，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真的要这么做吗？ “嘁……果然是越老越胆小，而且越老越怕死啊。” 从前的自己，可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 魔法协会？那又怎样，就算是神，我也不会退缩的。 想着，林涯转身向来处走去。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前方的黑暗中泛起一阵涟漪，从波纹中走出一个身姿曼妙的长发女子。突然，一束光照亮了他们彼此，那是女子手中玉笛发出的辉光。 这个声音……这只笛子……这双手……难道说？不，不可能！ 林涯所有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崩溃，理智是如此地经不起考验，被一张脸，一句话，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打倒，热烈的、悲伤的、遗憾的、幸福的、喜悦的感情从封闭的心门里决堤而出，如滔滔江水般奔流在他的脑海里。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但眼泪和鼻涕却不受束缚地淌了出来，狂放不羁地在平原上肆意奔驰。 “青……青霜……真的，真的……真的是你吗？” “是我呀。”女子浅浅一笑，“林涯，好久不见。” “……你是谁。” “诶？” “我问，你是谁。”林涯轻轻一握，右手中魔杖浮现，“先是明梓，然后是青霜……你们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在说什么啊？”面对气势逼人的林涯，女子一边笑着一边向后退，“我是青霜啊，沈，青，霜。” “闭嘴，你不配念这个名字。”林涯举起魔杖，“不过，你也没有机会再念了。” “叮——”一支箭从他身后飞来，精准地射中了林涯手里的魔杖，斜斜地把它钉进了一旁的墙体里。 “这支箭？” “认出来了啊。”璀璨的光辉一闪而过，那是一把极为华丽的长弓，照亮了它主人的面庞。 棱角分明的脸，一双明眸如星，下巴两侧有些许胡渣，岁月在这张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只给它增添了几分沧桑。 “林涯，你就是这么对待多年未见的老友的吗？用魔杖？” 手握华丽长弓的男子昂起头微微一笑。 “明梓？难道真的是你们？”林涯眼里露出茫然，他真正动摇了，“你们没死？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十五年你们又在哪里？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说来话长，你先和我们去一个地方，这里不安全。你应该察觉到了吧，自从你走出会场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来到了另一片独立的空间，就算你穿过那边那扇门也是没用的。”唐明梓指了指身后看似近在咫尺的出口，“而且说不定会看到很可怕的事情。” “这里到处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一个人走太危险了。”沈青霜一脚踢开横在面前的尸体，走到唐明梓身边，“还是集体行动比较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林涯半眯着眼看了看两人，这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唐明梓的说法是合理的，这能解释为什么他在这里战斗了这么久会场里却没有一个人出现，但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与幻术和空间相关的魔法痕迹。 如果真的存在疏忽，也应该是在战斗的时候发生的，而不是在其他时刻。 对自己的感知能力，林涯还是有信心的。 “先离开这里，三言两语可说不完这里的事。” “明梓，我姑且就叫你明梓吧。”林涯召回自己的魔杖，“你不说明白的话，我很难相信你们。” “故人重逢，你就非要闹到这一步吗？”唐明梓侧过身，斜着眼望着他，“我以为我们之间还存在着昔日的信任。” “信任当然存在，但那是建立在你们的身份是真实的这一前提上的。” “这样吗……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吧。” 唐明梓微微一笑，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抓住了林涯的额头，六条黑色的符文一瞬间蔓延开来，林涯的眸子里眨眼间倒映出红色的六角星。 “这里是，地狱啊。” 第一百一十一张 大会落幕（下） “真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会不会虎头蛇尾了一点？” 刘烨略带不满地瞟了一眼身后毫不留情合上的大门，吐槽道。 一到结束的时间，他们三个就被一阵风托着从悬空石上带了下来，在空中飘了一路，直接飞到了大门外的广场上。这种什么都不说就把人送到门外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像倒垃圾。 “喂！你们干什么！让我进去！” “嗯？那是……”诗岚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扇门，一个穿着黑色束腰修道服的少年正试图冲进会场，两个白袍守卫拦着他，一人一边抓住了少年的手臂。 “松下玄一？他在做什么？” “好像是和魔法协会的人起了争执，去看看吗？” “嗯，走吧，欧阳谷……喂，欧阳谷呢？”刘烨原地转了一个圈，广场上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但却没看到欧阳谷的影子。 “诶？他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的吗？我们明明一起出来的。”诗岚也觉得很奇怪，探头探脑向四周张望。 “这家伙……”刘烨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一下午欧阳谷都在和旁边看台的两个欧洲的金发女魔法师眉来眼去，“该不会一个人跑了吧……” 他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冒出欧阳谷左拥右抱开怀大笑的场景。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一脸羡慕的表情？”诗岚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啊？没有没有。”刘烨连忙用力搓了搓脸颊，“那个家伙，应该用不着我们去担心，说不定一会儿他就自己冒出来了。” “唔，说的也是。”诗岚歪着头想了想这段时间的经历，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 “发生什么事了？”两人走到松下玄一身旁，刘烨将他和两名守卫隔开，“玄一，怎么了？” “我妹妹出事了！”玄一看起来很激动，“快让我进去！” “一派胡言！三洲理事会的会长都在此地，怎么可能出事？”其中一名守卫厉声道，“你是在质疑魔法协会的力量吗？” “守卫大哥，不要激动。”刘烨笑着把玄一拉到身后，悄悄做了个手势让诗岚把他先带走，“他可能是晋升失败，心里有点失衡，你们别往心里去。” “哼，三天前就已经通告过了，评级大会结束后的会谈只有S级及以上的魔法师可以参加、我们好言相劝，这个小子却还要强闯。而且还造谣说什么里面出事了。”说话的守卫头发灰白，抬头纹极其明显，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唉，我一把年纪了，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要背上一次处分。”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心理真是脆弱，一次挑战失败就被打击成这副痴狂的模样，还不如我当年。”另一名守卫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我啊，年轻时候为了晋级A级，可是连续打了十年的考核官，如此韧性，现在的年轻人啊……哪个还有啊……” “嗯，是。给二位添麻烦了。”刘烨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诗岚已经把玄一拉到了远处，连忙拜别这两位，转身朝诗岚的方向跑去。 “你们怎么也拦着我？”玄一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相信我，里面一定出事了。” “出事了？”刘烨皱了皱眉，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可在魔法协会高层全都在场的情况下，真的会有人敢搞破坏吗？ “糟了！唐茵姐还在里面！” “喂喂喂，你能不能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刘烨一把拉住跳起来就想往会场里冲的诗岚，“你有什么证据吗？还是说你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证据……我没有。”玄一摇了摇头，眼中露出犹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刘烨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里面一定出事了。”玄一摇晃着刘烨的肩膀，“你们是魔法协会的人吧？快告诉他们里面出事了。” “停停停，你别激动。”刘烨按住激动的松下玄一，“不是我不相信你，但就算这样，我也很难相信里面的人能遇到危险。毕竟现在，那个会场里可以说汇集了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一批人。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 “可是，勾玉是这么说的……”玄一从脖子里摸出一条挂绳，上面拴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靛青色勾玉，此刻正一闪一闪地发着红光。 “这东西……”刘烨眯了眯眼，勾玉上传来隐隐约约的魔力波动，但仅凭这个就想说服守卫，还是不太现实。 “勾玉发出红光，这具体代表着什么呢？”诗岚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只要握住它，就能听到它的声音。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自己试试。”玄一把那枚勾玉递到刘烨跟前。 “听到它的声音？”刘烨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勾玉闪烁着红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siluke.com “你听不到吗？一个低语的声音？”玄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听不见。”刘烨闭上眼静下心仔细地确认了一下，发现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玄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露出了失落的表情，这是他们兄妹俩第一次出远门，世纪晨曦的几人是他们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了，可他连自己的话都证明不了。 “你们在做什么？他怎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一个痞痞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欧阳谷？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 刘烨说完撇了撇嘴，这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么一会儿，现在果然若无其事地自己冒出来了，而且还是戴着墨镜双手插兜一脸悠闲的模样。 “这是秘密。”欧阳谷咧嘴一笑，一手搂着刘烨的肩就靠了上来，“不说我了，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是怎么回事？还在因为挑战失败的事耿耿于怀吗？” “小家伙……”玄一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会场里面出事了，我想进去。” “会场里面出事了？你怎么知道的？”欧阳谷面色一变，突然正色道，“有什么根据吗？” “我已经问过了，没有根据，全靠感觉，也就是心灵感应。”刘烨把勾玉递到欧阳谷面前，“只有这个闪着红光的东西勉强算得上证据，但是好像也不是很靠谱。” “通灵勾玉吗……原来如此，那应该是信息错误了。”欧阳谷摘下墨镜，又恢复了自信的微笑，“这里的魔法师又多又杂，一定是魔力紊乱导致勾玉给你传达了错误的信息，不用担心了。” “可是，勾玉从来没有出错过……”玄一从欧阳谷手中接过勾玉，眉头还皱着，似乎还是放心不下。 上一次勾玉闪烁的时候，就是父母在南美失踪的日子。 这次，该不会……玄一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放心，一定是这样的，我见过不少通灵勾玉，对这些有一定的了解。之前从来没出过错是因为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魔力特别混乱的情况，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魔法师集会的地方，通灵勾玉就不起作用了。”欧阳谷摸了摸下巴，向主场馆的方向遥遥一指。 “你看，他们出来了。” 腾龙形状的主会场突然升上高空，就像一个快速收缩的魔方一样层层向内折叠，与此同时，许许多多条淡金色的光束从中延伸而出，就像飞渡云端的神桥，一百位S级魔法师沿着金光的轨道滑落，稳稳当当地落在主会场原址的四周。 而原来场馆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空地，那气势恢宏高耸入云的主会场收缩成了一个边长十几米的立方体之后突然消失不见。 “额……好夸张的收取方式……还有，这出场方式也太浮夸了吧？” 为什么S级魔法师就可以这么潇洒地走出来，而他们就像是被扫地出门一样一结束就被丢了出来……刘烨无语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这就是魔法世界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真实写照吗？” “唐茵姐！”诗岚开心地跳了起来，朝落在他们身前的身材高挑的大姐姐扑了过去。 “你刚刚在说什么刘烨，我没听清。”唐茵任由她揽住了自己的臂弯，“你能再说一遍吗？” “不……我觉得没有必要了哈哈。”刘烨笑着挠了挠头，他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熏！”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的松下玄一突然又像接受了心肺复苏的电击那样恢复了活力，一把搂住了被兄长突如其来的热情弄懵了少女。 “哥……哥哥，怎……怎么了？”少女看到他眼里的泪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没，没事。”玄一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我只是……我只是……” 太好了，太好了，熏没事真的太好了。 刚刚勾玉亮起的时候，那种冲上脑门的焦急和紧张感，这辈子都不想体会到了。 刘烨看着激动到流泪的玄一，内心毫无波动。 因为一件不足为据的勾玉暗示而吓到这副模样，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唐茵姐，会谈讲了些什么？”刘烨问。 “什么都没说。”唐茵摇了摇头，“我们每个人都被移动到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严理事给了一份卷轴，吩咐我回到世纪晨曦才能打开。 “卷轴？熏，那你呢？” “我，和唐茵前辈的一样，也是一份卷轴，不过……是悬浮在空间内的，我没有看到放置卷轴的人。” 刘烨歪着头眨了眨眼，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看来通灵勾玉的闪烁真的只是失灵而已了。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玄一和熏向众人抱拳致礼，“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离开了。 “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我没有意见。” “我也没有。” “哟吼！回家咯！” “你怎么这么兴奋……” “大姐头，回去了有说好的庆功宴吗？” “诶？庆功宴？我什么时候说过？” “庆——功——宴——” “好，那小谷你只能吃煎饼。” “诶？？？” 2165年4月7日世纪晨曦总部二楼，曾晨的房间。 “莫娜，你觉得是这个火山牛肉风味的面包好吃，还是这个草莓酸菜口味的面包好吃？”曾晨坐在电脑桌前，手里举着两块颜色诡异的牛角面包问道。 “莫娜，这个。”机器人莫娜指着曾晨左手那块看上去红得发烫的面包说道，“玛璐巴卡！” “玛璐巴卡？你是觉得这个好吃吗？”曾晨凝视着左手面包上那层厚厚的辣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摆在了一边。 经过几个月的调试和沟通，曾晨已经基本教会了莫娜简单的语言。只是她现在时不时地会冒出一句奇怪的话，刚刚的“玛璐巴卡”就是比较常见的一句，在讨论吃的东西的时候出现的最多。 打开另一个粉色绿色混合的面包的包装袋，啃了一口之后曾晨的脸就和面包变成了一个颜色。 “呸，呸……” 一把火把它烧成灰烬，曾晨从桌旁的抽屉里取出一根白色的数据线，伸手撩开莫娜的头发，露出遮掩的藏在颈后的连接口，开始重复他这几个月里做了无数次的工作——校验数据。 莫娜的程序看上去并不复杂，但曾晨怀疑是有一套隐秘的电子锁锁住了底层程序，所以她学起语言来才会如此的缓慢，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不可能只有这些。 “好了，今天的校验完成了。”曾晨把数据线轻轻地拔下来塞回抽屉，又是徒劳无功的一天。 莫娜“眨了眨眼”，说是眨眼，其实也就是电子烟里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歪着头对他笑了一下。 曾晨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小机器人的思想真的单纯得可以，全身被人造皮肤覆盖的莫娜除了手肘的机械关节和不会眨的电子眼以外，比他接触的任何人都更像个孩子。 甚至这个机械关节和电子眼，曾晨都觉得很可能只是设计师用以区分莫娜和真人故意留下的。肉眼看不出区别的仿生关节和仿生眼制造技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突破，没理由不能给莫娜用上。 算了，还是吃这个吧。他拿起那个红色的面包。 “呀！”莫娜突然叫了一声，手指指着门口。 “怎么了？”曾晨抬起头，手一松，刚啃了一口的面包直接掉在了地上，“唐，唐茵姐！刘烨，诗岚，欧阳大哥，你们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一工坊 简单的寒暄过后，几人在一楼的大厅里各找位置坐了下来。 “唐茵姐，严理事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傅里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是理事会又有什么新的决议了吗？” “没有，具体缘由我不清楚，但可能跟最近在南美发生的事有关。” “南美？是指多位族长在亚马逊神秘失踪的案件？那件事终于引起理事会的注意了吗……” “嗯，这份卷轴也说明了这一点。”唐茵翻手取出严鹤龄交给她的卷轴，“这是评级大会之后严理事给我的，你们可以看一下。” “五月十五日，多诺姆神庙，带上欧阳谷和傅里叶。”卷轴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然后是一份详尽的地图。 “带上我们？”欧阳谷推了一下墨镜，转头面朝傅里叶的方向，“你怎么看。” xiaoshuting.info “我没意见。”傅里叶转了转脖子，“有段日子没出门了，是该活动活动了。” “对了，那个红色头发的少女，还是没有醒吗？”刘烨问道。 从在江月公园把她带回来的时候起开始算，这个神秘的女孩已经昏迷了两个月了。期间他们做了不少调查，但都没能查清楚她的身份。 “正要和你们说这件事。她还没有醒，医疗魔法没有任何效果。我和曾晨想尝试把她送到普通世界的医院里去，想着既然魔法不起效果，也许科学会起作用，很遗憾，本地的医生似乎并不具备解决魔法解决不了的问题的能力。” 傅里叶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接着说道：“她没有身份，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档案，但是在这次的尝试中，我和曾晨成功解决了这个问题。在黑进了全国医院统一医疗记录数据库之后，在所有出现类似昏迷不醒症状的病人里，我们查到了一个人。” “卡里恩·戴里克，今年三十九岁，曾经做过十几年的雇佣兵，在国际上凶名赫赫，参加过好几场局部热战，战绩斐然。”曾晨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显示屏转了一百八十度面朝向其他人，上面是一个面相冷峻的独眼男人，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额头一直延伸到右边的鼻翼，左眼戴着黑色的眼罩，嘴唇抿得紧紧的，看上去十分凶恶。 “同样是不明症状的昏迷，入院时间是1月21日，是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当晚七点二十分被人发现昏倒在路边。”曾晨又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敲，显示屏上跳出两个新的弹窗，“但是他的入院地点在国境西北部的天宸医院，和我们所在的地方可谓天涯路远，硬要说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只有入院时间和江月公园一事相近，这一点了。” “另外，根据这两个月对她的身体状况监测，傅里叶判断她是中了某种奇特的诅咒，所以这件事可能和魔法世界有关。” “魔法？”刘烨鼻翼微微翕动了两下。 虽然没有直接碰面，但那晚在抓捕这个红发少女的，应该就是程文秋那批人没错。可他们是隶属于至高科技的人，怎么又会和魔法世界的诅咒扯上关系？ “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傅里叶轻叹了一口气，“毕竟严理事也已经看过了，但也看不出魔法的痕迹，说是诅咒，不过也是排除了其他可能性之后留存下来的两种答案的一种而已。” “但如果真的和魔法有关，那么这就是一件大事了，必须及时上报魔法协会，由执行官级别的魔法师接手处理这件事。”唐茵坐正了身子，“魔法师袭击普通人，这可是触犯了最严厉的禁令。” “还有一种是什么？”诗岚问。 “疾病，未知的疾病。”曾晨答道，“其实相比毫无痕迹的诅咒，我觉得这个的可能性还要更高一点。” “疾病么……”刘烨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程文秋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的员工，他搜寻这个少女绝对不是为了帮她治病的，可魔法……真的有可能吗？ 和世纪晨曦的人相处了这么久，刘烨对魔法世界也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魔法协会控制着几乎所有魔法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接触的渠道，那些大家族在各个地区的产业都在魔法协会的严格监管之下。在三洲理事会和执行官等的绝对实力压制下，在这样的环境里，真的会有魔法师敢出手干扰普通人世界的秩序吗？ 难道是……黑色蔷薇……吗？不，这种可能性也很低，刘烨想起欧阳谷在意大利对他说的话，黑色蔷薇就是一个极度蔑视普通人的魔法师组织，这样的组织不太可能会和至高科技有交集，更别说如今正面对着来自于魔法协会的巨大压力。 “总而言之，关于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目前我们没有任何头绪。” “没有头绪吗……”刘烨半低下头，眼里微微一黯。 他本想通过这个少女获取一些有关程文秋和至高科技的情报的，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这件事之后再说，刘烨，你看看这张照片。”傅里叶用食指按着桌上的照片朝刘烨这边挪了挪，“这是从天宸医院的数据库得到的，卡里恩·戴里克的体检照片。” “啊，这是……”刘烨看向那张照片，顿时面色一变，那个男人的后背上有一个红色的纹身图案，燃烧的火焰中有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蝴蝶的翅膀仿佛随时会扇动起来一般，那火焰也似乎在微微摇曳，画得极为生动。 唐茵和欧阳谷看到照片上的纹身，眼睛同时微微一眯。诗岚也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样子。 “你果然认识这个图案。”傅里叶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么说在理性上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但我还是要陈述这个事实：在半年前对你的身份调查中，我们曾经见到过这个图案。” “这个图案是一个名为‘天一工坊’的研究机构的标志，2134年博云城建成后即成立，由博云城理事会直接管理，明面上是一个公益性的科研组织，其中所有的设施都由博云城城市管理中心拨款购买。两年之后，承接有史以来最奢华的人才培养项目‘百人计划’，凭借来自世界各地的近乎无限量的资源，一举成为了全球最具实力的科研中心。”曾晨说道。 刘烨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聆听着他的介绍。 “但是很奇怪的是，在大约五年前，这个盛极一时的组织突然消声匿迹了，一切的档案也在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了下文。”曾晨的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滑了几下，打开了一张照片，“这是两天前侦查卫星拍摄的，‘天一工坊’原址的照片。” 屏幕上是一个废弃的大楼，看起来不超过十层的样子，墙上的油漆斑斑驳驳，没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更是长满了青苔，窗户有不少都破了，楼里面空空荡荡的，即使是白天，也给人一种阴森荒芜的感觉。 “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吗……”刘烨看着照片，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甜的咸的酸的辣的混杂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知道些什么吗？关于这个‘天一工坊’。”傅里叶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刘烨，“这是我们现在掌握的，唯一的线索了。” “谢谢你们。但是，对不起……没想到我一时冲动救回来的人，耗费了你们这么多的精力。”刘烨低着头，“人是我带回来的，‘天一工坊’也是我自己的过去，这件事，你们不要再跟进了吧，让我自己去调查。” “你在说什么啊！你这个笨蛋！”诗岚气鼓鼓地站了起来，从背后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啊，怎么现在还说这种丧气话！” “对啊阿烨，这个时候把我们赶走，可不符合伙伴的活动准则呐。”欧阳谷笑嘻嘻地推了下墨镜，“从你把她世纪晨曦的那刻开始，就已经从你的事，变成世纪晨曦的事了。” “哼，如果你觉得我和曾晨替你做这些，是为了换你一句谢谢吗？”傅里叶轻哼一声，“那也太瞧不起我们了吧。” “额……我……”曾晨笑着抓了抓头发，“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做的时候就这么做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你们……”刘烨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心中像是有冰化开成了一汪清清的水，突然温热了起来。 “更何况，如今这个女孩子，可能和魔法师扯上了关系，要我们坐视不理，也不太符合世纪晨曦的工作守则吧。”唐茵微微歪着头，宝石般的双瞳闪烁着幽蓝色的光，“给我们讲一讲吧，你知道的情况，关于……‘天一工坊’，你的过去。” “好，我知道了。”刘烨缓慢而又坚定点了点头，“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在十一年前，我刚刚来到博云城的时候，天一工坊还是人人向往的科学圣地，就像曾晨说得那样，手握无限资源的天一工坊堪称奇迹的梦工厂，很多不可思议的技术都是在那里得到了突破——食品合成、基因捏合、可控核聚变……太多太多曾经人类梦寐以求的东西在这里实现。” “那个时候，学校里人都以能进天一工坊为荣，毕竟，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只要进了那个地方，就能掌握莫大的财富和权力。” “2153年7月，百人计划最后一批名额开放海选，我和陈思允抱着试试的态度报了名，在浩如烟海的报名者里，我们俩顶多只能算是大一点的尘埃，比我们闪亮的宝石还有很多。比如当时和我们同校的李文清，就要比我们更加优秀。” “可事实是，那一期的五个名额里，你和陈思允占了两个。”欧阳谷摸了摸下巴，“李文清并不在最后的名单里。” “我也很奇怪，因为，几乎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李文清会选上。可最终，结果出来的那一天，名单上写着的却是我和陈思允的名字。也因此，李文清和我们两个的关系一直不好，他觉得是我们作弊抢了他的名额。” “看来，也许筛选机制并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单，除了天赋和成绩，百人计划的选人可能有某种更深层次的考量。”欧阳谷咧嘴一笑，“然后呢？” “没过多久，我和陈思允就接到了通知，让我们去天一工坊报道，地点，就是这张卫星照片上的地方。” “完全看不出来以前是个科研机构呢……”诗岚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嘟囔道。 “当时还是很气派的，至少从外面看是这样的。” “小岚，不要打断他。” “哦。”诗岚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呜——好的，唐茵姐。” “呵……”刘烨忍不出笑了出来。 “继续吧。” “我和陈思允当时很激动，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走上了最辉煌的道路，名扬四海只是起点，青史留名才是我们的期望。” “一开始确实如此，学校的课程大幅度缩水，我们每周有接近一半的时间会待在天一工坊的实验室里，那里可以接触到一切学术研究的第一手资料，而且每个人都有一个团队一起合作，进步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 “一开始？这么说，后来就不是这样了？发生了什么？”欧阳谷皱了皱眉。 “一切，从我打开了另一扇实验室的门开始，彻底改变了。” “天一工坊的内部非常庞大，地面上的这些只是行政和管理机构，几个平方公里的实验设施全在地下。百人计划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独立的实验室和研究团队，而且天一工坊还有其他的研究在进行，百人计划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去地下设施只能使用磁力轨道车，一间只能坐一个人，刷卡使用，每个人的身份卡都只能去他所属的实验室。” “可有一天，我在打开轨道车的门的时候，看到了掉落在座位上的一张身份卡，难以遏制的好奇心让我在感应器上刷了那一张卡。” “打开门的那一刻，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景象，我永远也忘不了。”刘烨的眼里摇曳着隐隐的恐惧，“一整面幽绿色的容器组成的墙里，浸泡着无数个缠绕着肌肉和血丝的眼睛，一个满头白发的人背对着我站在水池前，正在清洗一颗，心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返博云 “清洗……心脏？”曾晨和诗岚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差，即使已经经历了不少事，但他们俩还是无法习惯这些反人类的场景，哪怕只是听人说起，都会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嗯，那在过去十年里，都是我最难以忘怀的场景之一。”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应该被发现了吧，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是的，当时我吓得无法动弹，被一整面墙的眼睛同时注视着真是比被人拿枪指着还要让人觉得恐惧，偌大的实验室里只有清水、手套、心房相互摩擦的声音在回荡。” “在我反应过来之后，我急急地按下关闭舱门的按钮，想趁对方没有发现之前逃离这个地方。可在舱门合上的前一刻，我从门缝里看到了那个白发男子恣意的笑脸，白纸一样的皮肤上镶嵌着两颗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那时候我满脑子想得只有一件事：“赶紧离开这里”。舱门再次打开之后，我一口气狂奔回了公寓，把自己反锁在了家里。在冷静下来之后，我意识到天一工坊可能在做一些国际公约不允许的研究，连忙拿出手机想给陈思允打个电话跟他说这件事，可电话却迟迟接不通。” “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我想到可能是信号被拦截了，因为在入选时我们提交过详细的个人资料，住所和手机被人监控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就在我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他们来了。” “他们？” “天一工坊的人，带队的是曾经接收我们材料的那位女士，代号，银蛇。” “银蛇？曾晨。”欧阳谷使了个眼色，曾晨会意，立即在电脑上忙活了起来。 “找到了，银蛇，真名白雅萍，临床药学博士，长年供职于博云城下属天一工坊……等等，已确认死亡？”曾晨把屏幕转过来对着大家，上面是一份档案，左上方的照片是一位短发，看上去很飒爽的中年女性，但是名字的那一栏已经划上了一道黑线。 “五年……和天一工坊消失的时间正好重合，这恐怕不是个巧合。”傅里叶说道，“很让人在意啊，五年前发生的事。” “不要急，你继续说。”唐茵抬了抬手，“他们的人来找你，之后呢？” “常规的软硬兼施，提供资源保障加安全威胁，他们背后是足以影响学术界和政界的力量，想要捏死我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就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刘烨双手十指相扣贴在眉心，半低着头继续说道，“我被迫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不能向外界透露有关违禁实验的信息，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这份所谓的保密协议就是一个笑话。” “笑话？”欧阳谷摸了摸下巴，“是因为你明白了即使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一事实吗？” “比那更糟。因为我发现，其实天一工坊里每一个人都对那里的黑暗心知肚明。程文秋，也就是坐拥一整面墙的人眼的那位，每次和我相遇，他都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热切，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理由，他对我的身体十分感兴趣，听说他还申请过和我共同研究，只不过被上级否决了而已。” “而这样的行为在那儿，其他人已经习以为常。一位前辈偷偷告诉我说，在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的情况下，天赋会被最大限度的解放，但与此同时，人性中的恶也会被无限放大。在这儿看到任何事都不奇怪，所以每个人都只会去自己的实验室，只专注于自己的研究，法律在这里是不存在的，能约束人的只有心中的道德，可道德总是脆弱得可怜。” “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这一点都不奇怪。”欧阳谷微微一笑，“所以，你就离开了？” “如果不管不问其他人在做什么的话，天一工坊的确是个做科研的好地方。”刘烨自嘲似的笑了笑，“不过，对我来说，那样实在太难了。于是在一年之后，我离开了天一工坊，退出了百人计划。” “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唐茵用食指敲了敲脸颊，“那个陈思允，他知道这些吗？” “和我一样选择离开的人究竟有还是没有，有的话有多少，根本不是那个时候的我可以接触到的数字。我能够成功退出，很大程度是因为我表现出来的消颓让高层认为我已经失去了价值，其实说是被放弃更为贴切。”刘烨的目光闪了闪，“至于陈思允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清楚。但他在那里待得时间比我久得多，不知道的可能性，很低。” 在百里茗死后他就退出了天一工坊和百人计划，但陈思允却在里面待了整整五年之久。 在他离开后的这四年里，陈思允对天一工坊的黑暗却还是一无所知，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你们居然没有聊过这件事，很奇怪啊，心照不宣吗？” “我……不知道。” 共同待在天一工坊的那一年，除了自我吐槽抱怨的部分，两人都十分默契地对彼此的实验项目绝口不提。 刘烨是怕问出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东西，现在想来，可能当时陈思允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才什么都不问的吧。 “啊，现在看来，问题已经基本明朗了。”欧阳谷咧嘴一笑，“无论从哪个角度进行调查，天一工坊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阿烨，你有必要再去一趟博云城，查清楚五年之前在天一工坊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件事和至高科技的关系。” 刘烨点了点头，欧阳谷的话正合他意，从马维德那儿得到的情报显示陈思允此刻就在至高科技，而且程文秋追捕的红发少女又隐隐地和神秘消失的天一工坊扯上了关系。似乎一切以陈思允为起点画了一个圆，兜兜转转又绕回了他的身上。 “但是，这次我们三个就不能和你们同行了。”唐茵揉了揉太阳穴，“我们还要去美洲执行任务，分身乏术。小岚会和你一起，此去务必多加小心，一切行动以安全为前提。曾晨，你留下来照顾那位昏迷着的客人和莫娜，远程给他们两个提供援助。” “好。”曾晨啪地一下合上电脑，点了点头。 “我明白。但这次，我想一个人去。”刘烨眼睑微垂，“我不想把她牵扯进危险之中。”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讲出来，在天一工坊待的一年里，他自己多多少少，也与那里的黑暗沾上了一点关系。 那些家伙，在一些方面，可能比能够移山倒海的魔法师，更加危险。 “你！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诗岚气鼓鼓地用一只手按在刘烨的肩膀上，“你是觉得我和曾晨帮不上你只会给你添麻烦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可是什么？” “阿烨，就让她和你一起去吧，也许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诗岚会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哦~”欧阳谷笑着说道，“多一个人多一双手，万一出事了也有个照应，总好过孤立无援，让诗岚留下来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也同意这么做。”傅里叶眯缝着眼瞥了一眼刘烨，“从过往的经验来看，你一个人独自前去出事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没有人接应的话，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可能就是在另一个世界了。” “我……我也……”曾晨犹豫了一会儿，也缓缓举起了手，投了赞成票。 “哼。”诗岚满意地转过身背对着刘烨的方向。 “……好。”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唐茵伸出一只手，随后众人齐齐伸手叠在一起。 “世纪晨曦，无往不利！” “出发！” 在此之后，世纪晨曦众人兵分两路，各自前往一处战场。刘烨不会明白，欧阳谷、傅里叶、唐茵、慕诗岚、曾晨也不会明白，这看似寻常的分别，竟然是一场惊天变局的序曲，而他们在更是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两天后，博云城，东部，鸿鹄国际机场。 脚踩在飞机跑道坚实的地面上，刘烨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来自太平洋深处的潮湿空气，天空一半是蔚蓝色，一半是尚未远去的乌黑的雨云，海洋深处的天气总是这样多变。 斜斜地把手掌挡在额前，他遥望着航站楼的方向，身后黑色三角形的超音速飞机同样斜斜地横在跑道上，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脚底隐隐地有些发烫。 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市中心高耸入云的白塔，那是理事会工作的地方，也是博云城权力的中心。 时隔数月，刘烨和慕诗岚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容颜依旧，但……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刘烨喃喃道，“陈思允，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你在那里说什么呢？”一把红色的折叠雨伞砸中了刘烨的后脑，打得他一个踉跄，“把所有的东西都丢给我拿，这就是你行事的风度吗？” “喂，那明明就都是你自己的东西吧。”刘烨叹了一口气，把掉在地上的雨伞捡起来撑开靠在肩上，对面前费力地提着一个一米多高巨大粉色旅行箱的白色吊带衫少女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根本就不需要带行李啊。” 在出发之前，刘烨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有空间袋的前提下，诗岚居然还是要带一个行李箱用来装衣服，少女的理由是：“因为不知道要在那里待多久，所以必须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听上去似乎是很有道理的论述，但当他看到那个行李箱的巨大体积的时候，刘烨觉得这个说法也许还是存在问题的。 “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美少女的衣服，一个箱子怎么可能装得完呢。”诗岚吃力地把箱子往刘烨前面一摆，震得地面一晃，“不要觉得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三件衣服就可以穿到时间尽头。” “你还可以装得再像一点吗？”刘烨把手肘靠在行李箱的钢制提手上，“不过是一个箱子而已，拿起来有那么吃力吗？” “哼。”诗岚一拍箱子侧面的提手锁，钢制提手一下子收了起来，手肘突然失去支撑，刘烨的脸也随之砸在了行李箱的箱盖上，“说过很多遍了，就算有感知屏蔽术式的隔离，我们魔法师的身份还是要好好隐藏的。” “所以，本姑娘在日常里，必须要维持一个娇弱少女应有的形象哦~这是需要演技的。” 于是，顺理成章的，这个巨大的箱子就到了刘烨的手里。 “滋滋——喂，喂。”刘烨戴上了一只无线耳机，同时打开了耳机的开关，“曾晨，你听得见吗？” “玛璐巴卡！”耳机里传来莫娜的声音。 “……”刘烨擦了擦额角的汗。 “咳咳，可以听见。”曾晨的声音连上了频道，“请说。” “我们已经到了。”刘烨站在地铁站口看着电子路牌，“现在的位置是在东四区的鸿鹄机场，地铁站附近，我们的住处在哪。” “稍等，我把位置发过去。”耳机里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好了。” 刘烨右手的手环“滴”地响了一下，一张蓝色的立体地图跳了出来，呈现在手环正上方，地图上有一个红点正在闪烁。 “收到。”刘烨正要关掉全息投影，手指抬了一半又停住了，他挑了挑眉，“等等……这个地方……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哈哈，被你发现了啊，这里离你之前住的地方很近。” “……”刘烨关掉了地图投影，“可是那个地方不是已经被炸平了吗？” “嗯……根据资料显示，那个社区还在正常运转，可能是重建了吧。” “住在离上次被发现的地方这么近，真的没有问题吗？” “放心，敌人绝对猜不到我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住在同一片街区。”诗岚一把拉住了刘烨的手腕，轻轻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说过的。” wucuoxs.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旧址 “所以，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呢？”诗岚用指尖的火焰在空中画着圈。 安顿下来之后，两人坐在桌子前，就这么面对面发呆已经好一会儿了。 “啊……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刘烨挠了挠头，一番折腾好不容易回到了博云城，要调查的事情一大堆，但真正要开始做的时候，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要不，我们直接潜入至高科技怎么样？”诗岚在桌上一划，调出一份电子地图，把至高科技总部的位置在地图上圈了出来，“只要做好准备工作，瞒过守卫应该不成问题。” “不行，上次我们就是这么干的，结果不仅没什么收获，还差点连命都丢了。”刘烨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牙齿轻咬着下嘴唇，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着，“在没有摸清至高科技内部的情况之前，绝不能贸然闯入他们的地盘。” 几个月前，仅仅是一个“眼泪”就给他们造成了那样的麻烦，如今虽然他们两都已今非昔比，但直接潜入这件事，危险性还是太高。 “那怎么办？” “……” 窗外的微风徐徐地走进屋内，把米黄色的窗帘高高地推起，阳光正好，刘烨的记忆翻回数月前那个一切尚未改变的下午，陈思允高兴地坐在他对面讲着新工作的事，各种各样的书和文件散乱地摆在一旁，世界一副慵懒惬意的模样。 可恶……明明知道陈思允就在至高科技总部，却不能立即去救他。 “先去另一个地方吧，现在就去。” “诶？哪里？” “天一工坊旧址。” “这里……感觉好奇怪……”诗岚一边走一边扭头看向两边荒废的高楼，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都长满了或深或浅的青苔，而且许多玻璃都不明原因地破碎了，“明明离热闹的街区不远，怎么越往里走人越少，到了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就好像……唔……” “好像什么？”刘烨走在前面，仔细地观察着身边的角角落落，任何微不足道的物体都可能成为线索，所以哪里都不能放过，“这里的街区似乎随着天一工坊的消失而一同废弃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被人施了感知隔离的魔法一样，唔，用在地区和物体上的叫什么来着……”诗岚的食指搭在唇边，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啊，我想起来了，叫‘闲人退散’。” “可是，没有看到魔法的痕迹啊，至少这里没有。”刘烨拍了拍手边的墙，手感很坚实，看来墙体很厚，“如果有施放过那种魔法的话，应该会留下一些残存的阵列什么的吧。” “唔，说得也是。”诗岚望着眼前阴暗潮湿的小道点了点头，也许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才会没人过来吧。 “啊，到了，就是这里。” 刘烨在一幢大楼门口停了下来，门口杂乱地堆放着一些建筑垃圾，虽然杂物没有堵住门口，但那扇感应门显然早已经失效，除非把门暴力破坏开，不然从正门是进不去的。 “走侧门吧。”刘烨稍微想了想，放弃了拆门的念头，反正要在里面好好地搜寻一翻，从正面和侧面进去，区别并不是很大。 侧门是一个金属的防火门，刘烨把手放上去试探性地拧了拧，发现门似乎并不好开。 “是轴承卡住了吗？”诗岚把脸凑到门缝上看了看，“唔，里面好黑，什么都看不见。” “荒废五年了，想也不会有灯吧，黑是当然的。”刘烨用力推了推门把手，这扇安全门并没有被锁住，就像诗岚说得那样，似乎是轴承卡住了，推门的时候有一股不小的阻力。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防火门微微地晃动了起来，但还是推不开，刘烨皱了皱眉，且不说轴承用得都是不会生锈的特制材料，单就以他如今的臂力，就算轴承锈死了也一样能够强行推开。 门那边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诗岚，你退开。” 诗岚听话地退向一边，刘烨随即抬起右手，一股庞大的扭力爆发，防火门瞬间被拧成了一团麻花。 “啊！”诗岚看清了门里的东西，不禁发出一声轻呼。 “这是……机器人？”刘烨一挥手把已经变成海螺形状的防火门丢在一边，看向那堵住了入口的庞然大物，“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一个大约两米高的机器人，有着成年男子的外表，从腰部断成了两截。这类仿生机器人的技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完善得差不多了，除了没有情感以外，偶尔会发光的眼睛就是他们唯一能够和人类区别的标志了。 “原来是……机器人啊。”诗岚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是真人呢。” “真人吗……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尸体吧，就算是被切成两半的真人，也不用大惊小怪到那种程度吧。”刘烨蹲在那个机器人旁边，“断口很不规则，不像是被斩断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拉开的。” “诶？里面有会手撕机器人的怪物吗！” “我想……应该不会有吧。”刘烨看着诗岚，她捂着嘴身体在发抖可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真不知道她是感到害怕还是兴奋，“就算有，都过了五年了，也肯定不在这里了。” “嘁，真无聊。” 刘烨摸了摸脸颊，这个少女不会是想要和那样的怪物搏斗吧。 “我还想和凶猛的怪物过两招呢，正好验证一下修炼的新成果。” 还真的在想这件事啊…… 摇了摇头，刘烨用魔法将那个损坏的机器人推到一边，清理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口子，里面是一条幽深的走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一进大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阴冷了起来，明明是穿一件短袖都嫌热的天气，在这条没有灯的走廊里刘烨居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好冷。”诗岚举在身前轻轻地搓着。 刘烨眯了眯眼，刚刚诗岚说话的时候竟然呼出了白色的水汽，看来并不是心理作用，这里的温度的确比外界要低得多，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科学世界改变环境温度的方法在这里废弃之后，都应该因为失去能源失效了才对。 刘烨打量着走廊两旁或开着或缩着的办公室的门，这里都是以前天一工坊的管理人员工作的地方，也是和外界沟通最频繁的地方，如今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啪。”走进其中一扇门，刘烨打了一个响指，指尖生出一簇小小的火苗，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只有几个平米的小屋，沿着墙摆着几个柜子，进门右手边是一张白色的长条状办公桌，办公桌后的转椅斜斜地朝着和桌子相反的方向，椅背上有一团黑色的污渍，从靠枕一直延伸到扶手上。 “这是……”刘烨用右手轻轻地在黑色污渍上抹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气，“血迹？” “血迹？”诗岚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了一下刘烨的左手，“你还记不记得在江月公园，碰见那个白头发的人的时候，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五年前那一次，死了好多人啊~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嘿嘿嘿……多了好多实验材料~” 刘烨也想起来了，那一天，程文秋是说过这样的话。 这里一定发生过大规模的流血事件，可现场只有血迹没有尸体，是因为被人清理过了吗？ 但血迹还在，清理现场的人似乎十分匆忙。 不过，既然有空清理尸体，那为什么门口的机器人还在那里？ 不仅如此，屋子里的东西摆放得相当整齐，没有一点搏斗过的痕迹，可那个机器人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外力撕开的一样，如果是事后清理恢复过的话，那不清理机器人的残骸似乎更加说不通了。 这些线索自相矛盾，不合逻辑的地方太多了。刘烨揉了揉眉心，他隐约觉得这些东西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一时之间却是很难想到。 “索索——”似乎有什么声音从楼上传来，虽然距离很远听起来很轻微，但是慕诗岚和刘烨都清楚地听到了。 “诶？有活人？” “是不是活人还不一定，走，上去看看。电梯和磁力轨道肯定用不了了，但楼梯还能用。” 两人在脚上附上了风的力量，踩在楼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风在楼道破碎的窗户里钻来钻去，发出类似于野生动物一般的呜咽声，灰尘弥漫在空气里，散发着令人厌恶的臭味。 “唔……” “嘘——”刘烨示意诗岚噤声，但他知道她有些害怕，于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嗖——”一道黑影从楼梯扶手间的空隙中飞速穿过，刘烨拉着诗岚猛地一个箭步退到墙边，但那黑影却没有一点停留的意思，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咚——”的一声巨响传来，那东西似乎落地了。 “刘烨，刚刚那是……什么东西？”诗岚压低了嗓子说道，“那好像……是个人。但我没有看得太清楚……” “……”刘烨没有说话，他走到扶手边探头向下望去，那是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穿着很厚的深蓝色防弹衣，戴着头盔和面罩，但这些显然无法留住他的生命，脑后淌了一地的血迹证明了这点。 “他是被人从上面扔下来的吗？”诗岚小声说道，“我们还要继续往上走吗？这里好像正在发生什么争斗的样子。” 诗岚说得不无道理，如果继续往上，那势必会有和其中一方甚至两方发生冲突的风险，到那个时候，也许就不得不动用魔法来防身了。 虽然这里地处偏僻，但既然有警备员在这里，就说明不是毫无监管，一旦动用魔法，就有了被发现的可能，在场的人还好说，清洗记忆对刘烨来说易如反掌，但关键的问题在于，他不知道是否有暗中盯着这里的眼睛。 “走，继续向上。”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还会和警备员发生冲突并动手杀人的家伙，说不定和五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件存在联系，如果真的是这样，就这么回去可就错失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今线索散乱，迷雾重重，如果错过了这么一个机会，光靠他们自己，不知还要花费多久才能查清楚这里的真相，而且幕后黑手明显清理过现场，想要找到他势必会更加困难。 绝对不能就这么离开。 “没想到，除了那个不怕死的警备员，居然还有人跟上来了。”楼顶处的楼梯井，一位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手里握着一副望远镜，正顺着扶手间的空隙向下看，他的脚边摆着一杆精密的墨绿色步枪，“叶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尾巴？” “没必要和他们多做纠缠，免得节外生枝。”一旁天台的门敞开着，一位穿着紧身衣身材火辣的女子正在摆弄绳索，“任务已经完成了，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是啊张琦，你就那么想杀人吗？今天已经干掉一只硕鼠了，你的杀戮欲望还没得到满足吗？”又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戴着墨镜，右臂微曲靠在门上，“嗜杀如命，这可不符合行规哦。” “哼，”张琦一抬脚把步枪踢起来，伸手握住，把它装进背上背着的吉他盒里，“我还没你想得那么残忍。” “别斗嘴了，过来拿绳子。”叶欣给他们两一人丢了一根攀岩索，“这地方阴森诡异地很，我可不想在这多待下去了。” “咚——”一声闷响。 “看我干嘛？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面对叶欣和柳霞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张琦连连摆手。 “咚——”又是一声闷响，整栋楼似乎都抖了抖，不少灰尘抖落下来，在光照下像是无数飞舞的小虫。 叶欣和柳霞看了张琦一眼，他舔了舔嘴唇，随即解下了背在肩上的琴盒，取出了那把墨绿色的步枪。 无错小说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地下空间 “咚——”又是一声闷响，楼梯的震动也远远比上一次要剧烈，诗岚和刘烨贴着墙边站着，栏杆“嗡嗡”地摇晃着，不时有一堆一堆的灰从上方落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烨小心翼翼地挪到栏杆处向下看去，“是……是从地下传来的。” “咔，咔咔咔咔……”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崩裂声响起，墙面上一条裂纹自下而上一路延伸，就像一棵小树苗转瞬长成了参天大树，只不过它并不能撑起这座荒废的大楼，反而变身为了它将倒塌的预言。 “不好！”来不及多想，刘烨向抱头蹲着的诗岚飞身一扑，将她护在身下，整个楼梯井在这一刻崩毁，长长的楼梯一大段一大段的水泥块向下坠落，两人霎时间淹没在烟尘和落石之中。 半晌，刘烨一脚踢开了压在身上水泥板，体外一圈半透明的浅绿色光罩散去，他关切地看了一眼还蹲着的诗岚，所幸反应及时，两人都没有受伤。 “谢……谢谢。”诗岚站了起来，“我……我刚刚自己也可以的……”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刘烨笑着揉了揉诗岚的头发，“你没事就好。” “唔……”诗岚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然后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突然蹦了一下，警惕地望着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以前天一工坊的实验区域，可……”刘烨抬眼扫了扫四周，这个地方比起实验室更像是一个矿井，脚下的岩石十分光滑，有点潮湿，有很明显的人工打磨痕迹，方圆几十米的空间里堆着的一个又一个黑色石碓也证明了这一点，“这里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 上方二十米处有一个数米见方的裂口，那是楼梯井塌方的地方，不多的光线从那儿透进来，裂口两旁有一排绿色的小灯，不远处是一根巨大的金属管道，半径差不多十米的样子，小灯一路延伸进管道纵深处，但即使有灯光的照耀，管道里还是黑漆漆地看不真切。 没有看见磁力轨道电梯，也没有看见任何实验实施，只有数量庞大的黑色石块堆在这儿，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建造的巨大管道，这里的一切都跟刘烨记忆里不同。 “不是煤，不是墨晶，也不是铁矿……”刘烨从旁边的黑色石碓里捡起一块，轻轻地揉搓了一下，一层黑色的粉落了下来，但却不沾手，顺着他的指缝淅淅沥沥地全部落在了地上，“不像已知的矿石，难道是合成的产物？可看起来明明还是未加工的原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烨！你看这是什么？”诗岚推开一块水泥板，捡起一个圆形的亮晶晶的牌子，“唔……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兔子，还有一把锤子。” “兔子和锤子？”刘烨愣了一下，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图标，又好像没有，记忆里的印象若有若无，“给我看看。” “嗯嗯。”诗岚听话地把牌子递给他。 “……”刘烨举着牌子端详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没有印象吗？” “没有，但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什么声音？” “咚——” “和之前一样的声音！” “在管道那边，走！”把牌子收了起来，刘烨立即拉着诗岚向幽暗的管道里跑去。 “快走，这里要塌了！”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人低喝一声，“柳霞！” 戴着墨镜的高挑女子一个前滚翻，灵巧地来到天台上，从长条状的背包里取出三个弓弩一样的装置，将其中的两个贴着地面用力一滑，丢到另外两人脚边。 叶欣脚尖一提，弓弩样的装置滴溜溜地向上转了几圈，稳稳地落在她的手里，剧烈摇晃的楼道似乎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到对面楼顶集合。” 说完，叶欣急速向外冲去，跑到楼顶边沿纵身一跃，同时指尖轻轻一扣，弓弩样的装置“呲——”地弹射出一根拖着绳索的勾爪，精准地卡在了对面楼顶天台的边沿。 火辣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借着收缩勾爪的拉力，叶欣一个空翻稳稳地降落，身后的大楼传来隆隆的轰响，烟尘四起，两根绳索从一片昏黄中射出，同时挂在了天台的水泥边沿上。 “呲——”，柳霞落在了叶欣旁边，随手把长条状的提包丢在一边，抬手抹了一把汗，“呼——真是好险。” “张琦呢？” “收枪呢，喏，来了。”柳霞微微一仰头，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烟尘里的逐渐靠近的黑影。 “呸，呸呸。”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子一落地就连连吐舌，似乎是呛了满嘴的灰尘。 “喂，你这家伙也太不要命了吧。”柳霞双手端在胸前，长发在风中翻飞，“为了一把破枪，至于吗？掉了就掉了，还回头去捡？” “呵，你不懂。”张琦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解释都不打算解释。 “下次别这么干了，撤离的时候就尽快撤离。”叶欣瞥了他身后的黑色琴盒一眼，“枪这种东西，毕竟不能和你的命相比。” “是，叶欣姐。”张琦点了点头。 “哼。”柳霞略带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那一下一下‘咚——’的声音？”张琦拿起胸前挂着的望远镜，对准了天一工坊旧址的一楼。 望远镜里的图像一次一次自动放大解析，红外线热感仪一遍一遍扫描着烟尘笼罩着的一楼，但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反应的目标。 “没有啊……”他皱着眉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没有活物。” “这幢楼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柳霞耸了耸肩，墨镜从鼻梁上滑落了一点，露出一双绝美的眼睛，“我们在白天从一楼一层层转上去都搞得我浑身不舒服。而且这么热的天没有空调，里面居然冷得像冰窖一样，别说突然塌了，就算说这里闹鬼我都信。” “不管那是什么，都和我们无关。”叶欣转身向天台门走去，“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只要把东西交给委托人就行了，走吧。” “诶？就这么不管了？”张琦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叶欣姐，尾巴还没处理干净啊。” “他们又没看见我们，你个木头脑袋，怎么满脑子都是惹是生非的主意呢？”柳霞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掉咯。” “走不掉？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地方留得住我们？” “上次的教训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让我想想，是谁拿着最好的装备任务还失败了来着……”柳霞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轻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嗯……想不起来了。” “哼。”张琦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三人离开了天台。 “好难闻的味道。”诗岚捂着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漆黑的管道里只有头顶的两排小灯发着微弱的绿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细小的水流浅浅地覆盖着管道的底部，只有半个指节那么深。 刘烨左手贴在管壁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阵又一阵微弱的振动，每次振动的间隔都相等，似乎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有节奏地敲击着管壁。 他眯了眯眼，这么浓烈的消毒水味，证明这里绝对不是荒废了五年这么久，近期一定有人来清理过，而且应该不是刚刚在楼顶的那伙人，他们手上有枪，肯定不会是来做清洁的。 可既然这里有人监管维护，为什么刚刚警备员被袭击的时候，没有人出现呢？ 一楼侧门口断成两截的机器人，消失的尸体，残余的血迹，被杀的警备员，一伙持枪的劫匪，地下空间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还缺了一条关键的线，能够把这些线索全部串联起来的线…… “刘烨你看，这里有脚印。”在他思考的时候，诗岚走到了前面，“但是好奇怪啊，为什么是三排呢？” “三排？”刘烨走到她身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的管道开始有了一个向上倾斜的微小弧度，水流向中间收束成了手臂粗细的一条，没有被水覆盖的地方有一串脚印，一双比较小巧，而另一排大一些的脚印却只有右脚的，左脚的地方是缺失的。 “两个人？”他蹲下来用手指大概量了一下两个脚印的尺码，小一些大约三十七码，应该是一名女性的足迹，大一点的那个差不多四十四码，可能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留下的。 “为什么会只有一只脚的脚印呢？”诗岚微微歪着脑袋，“是因为有一个人只有一只脚吗？” “不知道，先拍下来吧。”刘烨转动手环对准脚印的位置，“也许以后用得上。” “话说，我们走了这么久，为什么都没有再听到那个‘咚——咚——’的声音呢？”诗岚一只手指卷着一绺头发，“从进入管道之后就没有再听到了，明明在外面的时候，觉得声音是从另一头传来的呢。” 刘烨答不上来，的确，那个古怪的声音在他们走进管道之后就消失了，楼梯井的突然坍塌应该和那个声音脱不了干系。 可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到声音的主人，他心里不禁有一点隐隐的不安。突如其来的寂静也许是对方已经了他们的到来，正在等待猎物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正面冲突的话他倒是不害怕，但最恐怖的永远是未知的东西。 不知道对手的位置，甚至不知道对手在哪里，这才是刘烨最担心的地方。 可此时除了继续往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难道要就此转身离开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这次来得仓促，又出了这么多的意外，不如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再来调查。 退意一旦萌生，就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心间不断地生长，刘烨顿时陷入了犹疑之中。 “滋~滋~”手环突然震动了起来，是曾晨打来的电话。 “滴。”刘烨和诗岚戴上耳机，打开了开关。 “喂？喂？听得见吗？” “怎么了？” “呼——总算连上了。”电话那头，曾晨长抒了一口气，“刚刚查了一下你们的位置，发现位置信号居然丢失了，电话也一直打不通，你们现在在哪？怎么信号那么差劲。” “额……我们在地下，天一工坊旧址。”刘烨小声回答道，“楼梯井塌了，我们正在找线索。” “楼梯井塌了？以那里的建筑水平，短短五年，没道理啊……一定是有人在搞鬼，你们小心。” “我们会注意的。”诗岚说道，“曾晨，你急着联系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讲？” “哦哦，对了，的确是有两个消息要跟你们说。” “是什么？”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子，她醒了。” “醒了！”刘烨和诗岚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她有说什么吗？” “这就是坏消息里，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仅仅是事件记忆，一些知识性的记忆也消失了。” “知识性记忆？”诗岚没听过这个名词。 “对，比如说语言和文字，她几乎都不记得了，不过，她现在倒是和莫娜相处得很好。”曾晨答道，“这两类记忆是大脑不同区域分管的，现在都丧失的话，可能是她受的伤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失忆吗……”刘烨想了一想，问道，“既然她现在自己醒了，是不是就代表中了诅咒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是这样没错。” “也就是说和魔法没有关系了吗？”诗岚问。 “还不能下定论，但我觉得应该无关了。对了，你们在天一工坊是吗？我这里有……哔——” 信号中断了。 “曾晨想说什么呢？” “不知道，我还想给他看看脚印的事呢。”刘烨咬了咬嘴唇，“只能等走到有信号的地方再说了。” “刘烨，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脚印呢？”诗岚指着他们面前的那三排脚印说道，“这个管道都是金属做的吧，一般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踩出那么明显的痕迹呢？” 哔嘀阁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液态金属 听了诗岚的话，刘烨不禁一愣。 说的没错，一般人可没法在金属管壁上留下这么明显的脚印。 仅仅是寻常的走动就能留下这样的痕迹，这两人的身体素质显然不能以常理来度量。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在这种地方待着的家伙，他也从来没觉得对方会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平民。 “唔——所以还要继续往前走吗？”诗岚抿着嘴，两眼看着脚尖，“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刘烨，我们别再往前走了吧。” “不再往前了吗……” 刘烨没有第一时间否定诗岚的提议，他也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悬在他的后颈上方一样，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但魔法给了他自信，就算遇到危险他也有把握平安度过。 “放心，如果遇到什么古怪的东西，我们可以第一时间撤出来，掉下来的地方不是有个口子吗，到时候直接飞上去就好了。”刘烨挤出一个微笑，“我们可是魔法师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打退堂鼓。” “嗯……我的预感一直以来都挺准的。”诗岚犹豫了一下，“算了，我听你的。你说得对，身为魔法师，绝不能轻易向科学世界的东西低头。” 两人沿着管壁又走了十分钟，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地，这里是一个十分广阔的地下深井，离地表有大约两百米的样子，一条条长龙似的圆形轨道横跨长空，把许许多多球形的，圆筒状的，还有长方体样式的建筑联通在一起，零零落落地分散在这片区域的各个角落。 “那是什么？”诗岚看到了一个极为新奇的东西，在那些纵横交错轨道的中央，有一株数十米高的参天大树，枝叶都散发着极为明亮的白色光芒。 “啊，那个东西。”刘烨微微笑了笑，“据说是某位大人物的恶趣味，斥巨资在地下搞了这么一棵人造树，在主干以外的地方都注入了六十年使用有效期的长效发光髓，用来替代价格便宜的照明灯。” “诶？原来是人造的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强大的魔法生物呢。”诗岚一下子变得有些兴致寥寥，“那么大一棵魔法树，一定会有很多好用的材料的。” “额……哪有那么多魔法生物。”刘烨打量着四周，“而且这里可是科学世界的核心之一，那种东西就算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这片区域就是天一工坊的核心实验区域了，这里的环境和他记忆里的没有太大变化，能源供应中断使得实验室墙上的外灯和磁力电梯轨道上的指示灯都不亮了，整片区域只有中央的大树在发光，没有照明的角落显得略微有些有些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味。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型蓄水池，比周围的地势要低一些，刚刚他们走过的管道貌似是雨水收集管道，这么说来那片堆着黑色石头的空间莫非是垃圾场吗？那些黑色石头都是处理过的实验废水里的残留杂质？ 想到这里，刘烨不禁觉得捏过石块的手有些恶心，眼前池子里的水是墨绿色的，鬼知道里面都混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呀？”诗岚望了望四周，每一个建筑之间的距离都大到可怕，不过只要知道距离和地形，这对魔法师来说不成问题。换句话说，他们可以无障碍地前往视野里的任何位置。 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刘烨的目光在周围扫来扫去，这个蓄水池连个可以攀爬的维修梯都没有，池壁的高度大约是四米，但是光滑无比，没有可以搭手的地方，不是谁都跟他们一样是魔法师可以瞬移，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上去的？ “咕嘟咕嘟咕嘟……”就在这时，水池突然冒起了泡泡。 两人心中一凛，纷纷向后退了半步，背部贴在了池壁上。 “砰！”一只手突然破壁而出，苍白的手指铁钳一样地扣住诗岚的脖子！ “啊！”诗岚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冒泡的池子上，万万没想到袭击竟然会来自身后，因此毫无防备，顿时吓得大叫了起来。 “诗岚！”刘烨目眦欲裂，一边冲过去一边举起右手，准备释放魔法，可他刚刚跨出一步，又是“砰”的一声，左边的池壁中也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整条手臂都拉到了墙上。 他牙关一扣，身上银色的火焰爆发，不可思议的高温顿时炙烤得那只苍白的手滋滋直响，可那足以融化钢铁的火焰居然都不足以让它松开，反而越抓越紧，捏得刘烨的骨节咔咔作响。 因为无法呼吸，诗岚的脸色越来越青，她拼命地拉着那只扣住她脖子的手，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其掰开。她的上半身已经有一部分嵌进了墙体里，如果不是魔力的保护，此刻她的气管早已被掐断了。 “可恶。”刘烨知道不能在这样下去了，诗岚是跟着他才来到这里的，如果在这里出事，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可右手被锁住，导致他现在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半个身子贴在墙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诗岚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啪嗒！”没时间犹豫了！心一横，刘烨直接把自己右臂的关节扯得脱臼开，借着强行拉出的身体和墙体之间的一小段距离，刘烨的左手里火焰升腾而起，电光爆闪，像一个燃烧的小太阳一样朝池壁猛地砸了进去！ “给我，滚出来！”他一声低喝，面前的池壁轰然爆碎，碎石飞溅，尘烟四起，抓着他手腕的那只白手终于松开了，似乎是和它的主人一起被打飞到了远处。 “咳，咳咳……”诗岚脸色铁青，鸭子坐跪在了地上直喘气，喉咙里火辣辣地疼，一股血腥气直往上蹿，呛得她不住地咳嗽。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她的气管就要被扣断了。 刘烨一个瞬步，左手拦腰抱起诗岚，又一个瞬步位移到了池子上方，和碎裂的池壁相对的方向。 “还……还好吗？”芳香入怀，却不是柔情似水的好时光，刘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死里逃生的诗岚，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苍白无力地问好。 “我，我没事。”诗岚慢慢自己站直了身子，勉强挤出一个元气的笑脸，然后关切地望向刘烨松脱的右肩关节，“你的手……” “问题不大。”刘烨深吸了一口气，眉头一锁，左手按在右肩上猛地一用力，把脱臼的关节装了回去，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但他还是装作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是什么东西差点要了我们的命。”刘烨松开揽着诗岚腰的手，抬眼望向下方滚滚的烟尘，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接近。 池壁后面竟然是空的。 当终于看清那个身影的模样的时候，刘烨不由地瞳孔微缩，这个人的皮肤都苍白无比，毫无血色，就像被白色的油漆粉刷过一遍一般，两个黑色的眼珠像黑枣一样瞪得很圆，穿了一件极不合身的宽大西装，破布一样挂在身上，随着他的脚步一下一下左右晃动。 可怕的是他垂在身侧的那双手，右手已经不成样子，就像融化了一样不停地滴着乳白色的液体，可那些液滴还没落到地上，就又自己吸附了回去，于是无数或大或小的液滴在他身侧来回循环，看上去极为可怖。 “是魔法师吗……”刘烨在心中默默呼唤起枯木杖，可后者再度向他传递了“困倦”的信息。 还是用不了魔杖吗……他轻轻咬掉干燥嘴唇上的起皮，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就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回答刘烨的问题，只一个劲地像僵尸一样往前走。 刘烨皱了皱眉，既然对方一点谈的意思都没有，那他也没有必要和对方磨嘴皮子了。 一个瞬步来到那个白色的家伙身后，一个侧弓步跨出，脚尖在岩石地面上划出一道半圆形的轨迹，无数飞舞的冰晶飞速向刘烨手里汇聚，璀璨的蓝光刹那间驱散了池壁后洞窟的黑暗。 “斩。”唇齿微启，他轻轻吐出一个冰冷的音节。 一把幽蓝色的长剑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斩落，月牙状的刀光一闪，那人的身体像一块脆弱的蛋糕一样瞬间从腰部断成了两截，断面处，冰雪风暴爆发，一下子将两段残躯卷上了洞窟顶部，将它们搅成了肉泥，抛在了刘烨身后。 冰晶长剑在他手中缓缓消融，一击将敌人斩灭，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诗岚在的方向，咧嘴一笑。 可是诗岚却没有露出笑容，只伸出了右手的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的位置，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超出她认知的事。 “诗岚？怎么了？” “刘……刘烨，你身后……他他他……他飘起来了！” “什么？”刘烨心中疑惑，但丝毫没有犹疑，立即一个疾冲步加一百八十度转身拉开身位，诗岚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战斗还没有结束。 两大团白色的液体飘在半空，旁边还有很多小液滴正在向它们飘去。 “还没完吗……”飞舞的冰晶再一次向刘烨的手里汇聚，“一次不行，那就再来十次。” “扑通。”耳边突然响起什么东西伸出水的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只脚的脚腕就被猛地一扯，刘烨一下失去了平衡，滑倒在了蓄水池边沿。 yyxs.la “还有？！”他望向身后，两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正把他往蓄水池里拖，力量奇大，即使他把冰剑插进了地面，还是无法完全止住身体向后滑动的趋势。 “刘烨！”诗岚一声惊呼连忙取出魔杖，对准了刘烨的方向，古老的音节在唇齿间回荡，两道金色的水柱旋转着飞出，将那两只手从手腕处齐齐切断。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像被人用刀斩断的水流一样，只是片刻，断掉的手腕就自动接上了。 一股巨力爆发，刘烨被那双手拖入了碧绿色的池水中。 一片浅绿间，他看到诗岚背后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想要大喊，可却只吐出了一串气泡，还呛了一大口味道古怪的绿色池水。 “咕噜噜……” 不行了……刘烨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什么……都看不见了…… “刘烨！”诗岚心中急躁，双手十指相对合在胸前，各种颜色的光芒在两手中心交替闪烁。 “想救他？你也给我下去吧！”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在她背后响起。 强烈的电流在一瞬间流淌过心房，诗岚的瞳孔失去了一刹那的神采。 轻轻一推，少女的身躯也坠入了幽绿的池水。 现在池壁上站着的，只有一名戴着深蓝色面罩的女子了。 她把特制的高压电击枪收进防弹衣的口袋里，然后打开了领口的微型对讲机。 “博士，都搞定了，准备回收。” “一次两个？这些家伙怎么一次一次地送上门来。这地方越来越不太平了。”对讲机那边是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声。 “谁知道呢？”女子耸了耸肩，“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他们那么蠢，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吗？” “呵呵，对了，爆炸的原因查明了吗？” “没有。”女子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是怎么弄得，没有爆炸物残存。” “怎么回事？” “只知道肯定有人动了手脚，我们放在一楼的一个机器人应该就是被那人打坏的，他应该还在附近，但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出来，我先回来。” “这么些年了，你还没习惯吗？” “嗯？习惯什么？” “同样的结果可以有无数种原因，爆炸也不一定需要爆炸物。这五年来你见到得稀奇古怪违反常识的东西还少吗？” “哼，说得也是。”女子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毕竟我们现在也算是违反常识的存在了。” “行了，先回来吧。” “滴。”女子关掉了对讲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幸存者 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刘烨发现他躺在一张两侧有着各种各样接口的椅子上，手脚都被两条黑色的铁环绑得紧紧的，眼前有个女人拿着一把很夸张的枪指着自己，黑洞洞的枪口顶在眉心，压得眉骨生疼。 他晃了晃脑袋，抬起眼望着这个穿着热力背心的女人，略微偏黑的皮肤，小腹上有着女性很难练出的六块腹肌，头发散散地垂在肩上，异样的深紫色，棕色的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但那个冷漠蔑视的表情让刘烨觉得她看自己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但手脚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抬都抬不起来，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没用的，那个池水里有专门针对改造人的强效麻醉剂，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给你额外打了一管。”女人从身后拉过来一个移动的托盘车，拿起一个空了的针管，挑衅地对着刘烨咧嘴一笑，“博士让我这么做果然是对的，你们这些家伙，一次比一次抗药性强，不算在池水里喝进去的，这次注射得量也比上一次昏迷一天的量都要大，你居然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 “改造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刘烨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右边是一面满是屏幕的电子墙，脚下白色防尘合成材料板铺成的地面，左边还有一扇锯齿形的银灰色大型机械门，正前方还有一扇半开着的小门，隐隐地传出风扇的声音，应该是装着服务器和超算主机的房间。 “谁允许你提问了？”女人手里的枪按得更用力了些，“现在有资格问问题的，是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她一声轻笑，伸手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按钮，气阀的声音响起，那扇厚重的机械门缓缓打开了，“现在，你能听懂了吗？” 门的那边像是一片生活区，有一座高大的书架，书架旁的台子上摆着一台咖啡机，咖啡机左边就是水池，除此之外还有两张简易的折叠床挂在墙上，其余的地方则被机械门挡住了，看不见。 和他相对的位置，也就是书架的右边，诗岚躺在一张和他身下的这张一模一样的椅子上，手脚也被黑色的铁环捆着，头斜斜地歪向一侧，还没有醒过来。 一个两鬓有着银灰色卷发，头顶光秃秃的高瘦老人背对着他，正拿着一个形状古怪的仪器对着诗岚扫描。 “诗岚！”刘烨的眸子一瞬间化成冷峻的冰蓝色，实验室里的温度霎时间骤降。 “呵呵，居然也有情感吗？”女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了移，发出一声轻笑。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刘烨的嘴一开一合，喷吐出的气息里都带上了冰渣。 “哼，装神弄鬼。”那人轻蔑地一笑，面对刘烨扬起了自己的左手，亮出了手心里有一个红色按钮的握把。 滋滋声的电流，从电线走到马蹄形的铁圈上，走到贴肉的手腕绑带上，通过脑神经，走到全身，个个细胞遭到电的炙烧，大小神经遭到电极的震晕，通过血管，走入骨髓，全身发生剧烈的变化，不由自主地痉挛随着电流的强弱而轻重，比晕船还更有说不出的痛苦之感。 全身在沸腾，从内部脏腑到四肢五官百骸，刘烨耳中轰雷般响，眼前乌黑了一片旋又感觉清澈，像暴风雨前的晦暝交变似的，无法言说的难受。 “咳咳，呼——呼——”电击停止，刘烨不住地抽搐着，连声喘着粗气，心跳快得就像要蹿出喉咙一般，意识尚且清醒，但根本无法说话了。 “超过五十安的电流十秒都电不死，真是怪物。喂，我说你，”女人一脚踩在椅子的边沿，身子压得很低凑到刘烨面前，右手的枪缓缓从眉心移向他的嘴，语气妩媚又咄咄逼人，“现在~愿意开口了吗？你们是哪个机构生产出来的？同一批次的还有几个？都有什么特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烨的牙关颤抖着，艰难地吐出这几个音节，“放，放了她。” “哼，看来你是电击还没吃够啊。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 她又按下了手里的红色按钮。 电流再度炙烤起刘烨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头发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心脏开始不规则地收缩，脑髓仿佛像开水一样在沸腾。 “等一等，温妮莎。”那名被女子称呼为“博士”的银发老人走了过来，他两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右眼戴着薄薄的单片眼镜，皱着浅灰色的眉毛，低着头望着抽搐不已的刘烨，“别再电击了。” 温妮莎没有任何犹疑，立即停下了对刘烨的电击，她是无条件相信博士的，这个老人将她从无边的黑暗地狱中拯救了出来，无论他说什么，温妮莎都会第一时间照做，就算是献上生命，也在所不辞。 “怎么了？博士？”温妮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不会质疑博士的行动，但总是难免有无法理解的地方。 “他们，似乎并不是改造人。”博士拿着一张X光片对着光看了看，“至少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不同，他们的身体和常人相比没有明显的异变，而且也没有发现机械造物的痕迹。” “诶？”温妮莎愣了一下，“可是如果他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能够承受这么高强度的电击？” 温妮莎怀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电流表，五十二安培，没有看错，这几乎是普通人能承受极限的五百倍。 “所以，他给出的解释对我们来说就极其重要了。”高瘦老者望着刘烨，眼里闪着摸不透的光芒，“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温妮莎，去楼下拿点吃的来。” 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温妮莎离开了。 “好了，我们来聊聊吧。温妮莎那个孩子在黑暗中长大，从来没有见过阳光，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性格，她其实不坏。” “你们……是什么人？”刘烨的嘴还有些不听使唤。 “我是博士，她是温妮莎。”博士抬起手取下单片眼镜，从衣兜里取出一块眼镜布擦了擦，“这次换我来问你，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普通人。” “普通人是无法承受五十二安培的电流电击的，而且，专门针对改造人的强效麻醉剂只要一毫升就能要了普通人的命。”博士笑了笑，把单片眼镜戴了回去，“在你身上我注射了六十毫升，这个剂量足以让一头三公吨重的犀牛睡上一天一夜，而你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刘烨低下了头，眼睑微垂，偷偷瞄向诗岚的方向。 “你的朋友没事，我们只对她做了常规的身体检查。”博士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退开半步给他让出视线的空档，“结果是完全的健康，一般人身上不可能出现的，绝对健康。”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博士拖了一张凳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两手抱着膝盖，“我该怎么称呼你们？改造人？变种人？异能者？” “你说的那些都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会住在天一工坊的实验区，这里不是五年前就废弃了吗？” “看来你的好奇心很旺盛。但在我回答你的一连串问题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来自何方。” “又是麻醉又是电击，我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回答你的问题。” “啪，啪……”闻言，博士在那张椅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绑着刘烨手脚的黑色铁环全部打开了，“这样可以了吗？” “……”刘烨试着抬了抬手臂，还是抬不起来，肌肉对大脑发出的指令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感觉就像整条手臂都不存在一样。 “抱歉，麻醉效果完全过了才能活动，这一点上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博士耸了耸肩。 “我们是，魔法师。”刘烨犹豫了一下，对身份做出了回答。 “好的，魔法师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博士笑着伸出了手。 “你……不惊讶？” “我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算比较强，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够成为‘博士’的原因。而且，这已经是这三个月来听到的第五类自称了，和超能力者、异能者、变种人、改造人这些比起来，魔法师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改造人？” “没错，就像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研究者对实验体的人体结构重新编译，可以让人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血色十月计划的产物，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科技造物，现在仍处于未公开阶段。” “改造人……”刘烨慢慢咀嚼着这个名词。 “你们好像，对改造人……抱有很深的恶意。”刘烨看了看椅子两侧，“高强度电击，强效镇定剂，包括在外面布置的那些，都是为了改造人准备的。” “我说了，那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科技造物。”博士眯了眯眼，“我的亲人全部死在了失控的改造人手里，他们非常危险，必须全部消灭，一个都不能留下。” “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危险，居民不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改造人的消息。” “这个嘛……非常危险，不代表不能控制。”博士微微后仰，“完全不能控制的东西，人们是不会继续制造的。” “是谁在制造改造人？” “不止一家，但是至高科技是现存最大的一家。” “至高科技？现存？” “对，至高科技。”博士站了起来，椅子哗啦啦地退出去一米多远，“魔法师先生，能说说你们为什么会来到天一工坊吗？就像你说得那样，这里荒废已经很久了，来这儿的人通常都有一些特别的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yyxs.la “我想知道，天一工坊消失的原因，五年前的真相。” “调查天一工坊消失的原因？”博士走到另一间房的咖啡机那儿，开始煮咖啡，“这听上去是个合理的解释。你是天一工坊的人？” “……曾经是，很久之前。” “看你的年纪，难道是百人计划的成员？那你怎么会不知道原因？” “我在十年前就退出了，只在天一工坊待了一年的时间。” “退出？”博士正在搅拌咖啡的手停在了半空，“你退出了百人计划？” “是。” 博士拿着咖啡杯走回到了刘烨这边，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椅背上的开关，铁环再度扣住了刘烨的手腕脚踝。 “你在骗我。”博士喝了一口咖啡，“我对你已经很坦诚了，没想到你还是不愿意合作。” “我没有说谎。” “没有人能够退出百人计划，更没有人能在退出之后，还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这里就是天一工坊，百人计划的数据很容易就能找到，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骗你。”刘烨看着博士的眼睛，“我叫刘烨，你如果不信，一查便知。” “刘烨？你是刘烨？呵，呵，呵……”博士一边笑一边摇头，拿着咖啡杯的手却不住地颤抖。 突然，他拿起一旁托盘里的针管，走到刘烨身边，从他的手上抽了一管血。 “等我一会儿。”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博士拿着血样走到了另一边。 这时，温妮莎拿着几个用油性纸包得严严实实的“馒头”走了进来。 “哼。”她随手朝刘烨这边抛了一个，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DNA匹配成功？你真的是刘烨？”博士快步走到刘烨身边，语气急促地说道，“真的是你？你怎么和照片上不太一样？” “……”刘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修行魔法之后，也许是魔力的作用，他的样貌的确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变高了一些，而且白了不少， 博士在温妮莎震惊的目光下打开了铁环的开关，并且把刚刚踢走的椅子又拉了回来，重新在刘烨身边坐下。 “刘烨，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千万别害怕。”博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和温妮莎，都是血色十月计划的幸存者，而血色十月计划，正是导致天一工坊在五年前覆灭的最直接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色十月计划 “七年之前的十月，天一工坊突然接到了一个新的生物工程项目，研究具体内容的是高性能仿生器官，这本来是一个造福人类的实验，然而随着项目计划书一起到来的，还有一批五岁左右的实验体。” 刘烨看到温妮莎默默地走到了另一边，同时关上了机械门，似乎很排斥听到这个话题。 他大概明白了所谓“实验体”的真正含义。 “究竟有多少呢？不知道，早就数不清了吧，我只知道只要有实验体死亡，就会有新的送过来，源源不断，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还会有怜悯和不忍的感情，到后来，随着死亡的实验体数量越来越多，这种情感就全部消失了。对了，你来的那个下水道似的地方，就是被化学处理过的尸体的堆积场。” “所以你就一直这么参与其中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博士抿了一口咖啡，“天一工坊里没有道德观的疯子可不在少数，这个项目缺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继续运转，而且，既然我当时已经知道了这个计划，就不存在安然退出这个选项了。” “小小的研究员？能够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个计划的，恐怕不会是一个小小的可有可无的研究员吧。” “那又怎么样。”博士注视着杯子里的咖啡，淡淡地说道。 “至少你并不是完全无法选择。” “不是谁都可以像你一样安然无事地活到现在。有很多人第一时间选择了退出，可他们第二天就消失了。我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比起选择拯救别人生命的渺茫希望，选择让自己安稳地活下去，这可不会给我增加什么负罪感。” “不，你有很深的负罪感。” “你有什么证据吗？” “温妮莎。” 博士沉默了。 “你救了她。” “温妮莎能够活下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好，再者是靠她自己，我只是顺势捞了她一把而已，并不是我救了她。” “你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但并不是无可救药。” “你倒是很敢评价，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吗？” “你不像是一个会被愤怒支配的人。” “那只是表象。” “后来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后。” “这个血腥的生物工程项目在十月启动，因此也被称为血色的十月计划。随着时间的推进，死亡的实验体越来越多，关于高强度仿生器官的研究也越来越深入，一年之后，我们已经能制造出各个主要脏器的优质替代品，足以让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提升数个档次，比许多常规的机械都强大。” “按理来说，计划到这里就应该停止了，高强度仿生器官的研究已经走到了尽头，受限于材料的选取，几乎不可能存在比当时更优质的方案了。可实验并没有就此停止，和我想的恰恰相反，真正的研究才刚刚起步。” “刚刚起步？” “在那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刘烨，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 “曾经我以为是客观的。” “这个世界是客观的，但我们每个人眼里的世界，都是主观的。” “什么意思？” “从一个人人呱呱坠地，第一次睁开眼开始，他所看到的世界都被他施加了主观影响后的世界，而不是原本客观存在的那个世界，这一点很好理解吧。” “认知的主观性，嗯，所以？” “超自然能力研究中最常见也是最多的，是一项弯曲汤勺的实验，不需要强大的外力，只需要轻轻地抚摸或是长久地注视，就可以把金属汤勺扭曲。这一实验最著名的表演者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尤里盖勒，因为他成功地将这所谓的‘念动力’教授给了其他一些人，包括许多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博士道，“这一现象由此被世人熟知。” “此后的一些研究发现，那些成功扭曲汤勺的人在想象把某种能量传导到汤勺上的时候，汤勺的材料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就像融化一样，金属转化成了一种极为柔软的状态。” “虽然研究的学者不多，但从那时起，对超自然能力的研究就没有停止过。”博士道，“有一位优秀的航天航空工程师——胡克博士曾经举办过一次汤勺聚会，有一百人参加了这次聚会，所有人都领到了一柄汤勺。大约二十分钟后，有人大声宣称自己已经成功弯曲了汤勺，接着在几分钟之内，似乎发生了某种连锁反应，一多半的人都掰弯了汤勺。” “后续大量的实验资料证明，‘念动力’也许真的是存在的，而且可能存在的很广泛。”博士道，“只要允许用另一只手握住捏着汤勺的那只手的手腕，百分之十一的人都可以令汤勺或叉子发生不同程度的弯曲。” “可我没看到过任何相关的研究报告或是论文，‘念动力’的研究在学术上似乎被抛弃了。”刘烨道，“这是为什么？” “其实很容易理解。”博士嘬了一口咖啡，“因为这个研究，没有什么用。” “没有什么用？这不是人类梦寐以求的超能力吗？”刘烨有些不解。 “话是这么说，但除了极少数难以求证的特例外，人们的‘念动力’也就仅仅停留在可以把汤勺弯曲一点的程度上了，甚至连举起一枚硬币都做不到，这样的研究就算深入下去，究竟有多少价值也是未知的。没有人能保证一定能搞清楚‘念动力’的原理，所以除了狂热爱好者，几乎每人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研究。” “这些狂热爱好者做的实验有参考价值的实在太少，这一百多年来，唯一有价值的发现就是，不论‘念动力’实验是否成功，几乎所有的受试者在之后都表现出了极度的疲惫，不只是精神上的，也是肉体上的，甚至出现了在实验后死亡的案例。” “所以……对高强度仿生器官的研究是为了……”刘烨似乎明白博士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没错，有人在研究超能力，以难以想象的疯狂方式。”博士道，“为了解决身体强度上可能存在的问题，那个人甚至不惜用那些无辜的生命来做实验，一切都是为了研究那所谓‘念动力’服务而已。” “……”刘烨沉默了，这丧心病狂的禽兽行径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在那之后，研究就转向了大脑开发，以强化念动力效果为目的的一系列实验开展，但在最初的几个月里，研究却毫无进展，超能力实在太过虚无缥缈，‘念动力’更是不可捉摸，要想在短时间内摸清它的机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不可思议的实验体出现了。”博士没有直接回答刘烨的问题，“那是一次很常规的托举实验，实验体们在接受电击、药物等强刺激之后，集中到一个房间尝试托举重物。谁都没想到那个身体瘦弱的孩子能轻而易举地挥舞起数个上百公斤重的岩石块，并将它们砸向了研究员所在的观察室。” “很可惜，如果不是身体太过虚弱，他应该能成功逃出去的。”博士叹了一口气，“在一通狂暴的发泄之后，那个实验体就晕了过去。这次实验虽然死了几个研究员，但上面非常兴奋，因为这个实验体在前几次的实验记录中能力并不突出，有理由相信是某一种刺激方法起了作用。哼，比起人命，他们更关心超能力。” “这次之后，那个实验体被单独隔开，在每个周期里只重复性地接受同一种刺激，他们试图找出起作用的方法是什么，然而事实并不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不论是电击还是化学药物，都可以在那个实验体身上起作用，但对其他实验体却不行。特别的不是方法，而是这个实验体本身。” “他本身？” “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认知的主观性吗？” “你的意思是……他的认知改变了这个世界？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柯南道尔说过，当你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因素之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博士把喝完的咖啡杯放在一边的托盘里，坐正了身子，“他的认知影响了这个世界的真实，这个看上去不可思议的结论就是真相，不容置喙的真相。” “认知……影响世界？” “他的能力强弱，只跟他自己的认知有关。作为实验体，那些非人的折磨增强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和憎恶，也大大提升了他对力量的渴望。但是光凭渴望是无法获得力量的，还需要一样东西。” “需要什么？” “‘相信’。必须发自心底的，认为自己拥有某种能力，才能拥有它。”博士道，“具体要达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因为那个孩子是唯一可以观察到的成功者，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我是超人’这样的话是没有用的。在摸清了这一点之后，这个唯心主义的方法被推广到了其他实验体的身上，但能力提升的人寥寥无几，似乎天赋是这个方法有效的前提。” “从一开始的暴力反抗到言听计从，在接受了数月的精神引导之后，他们认为这个实验体已经可以为他们所用了。于是在五年前的八月七日，他接受了高强度仿生器官的移植手术，以求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能力。” “意外发生了，是吗？” “尽管有针对暴动的应急预案，但所有人都低估了改造完成后的那个实验体的能力强度，他已经超出了常规武器可以对抗的范畴。” “当囚禁的链条崩溃的时候，猛兽自会亮出他们的獠牙，受到的折磨也必定会加倍奉还。”刘烨道，“常规武器失效，那次事件势必会演变为一边倒的屠杀。” 零点看书 “是啊，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盛极一时的天一工坊就这么毁在了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 博士道，“不过，除了那些研究员，他也对自己曾经的同伴下手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理由，他长时间遭受那种非人的折磨，心理出现问题也不足为奇。一片混乱中我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温妮莎，她跪倒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中大哭，我便带着她躲了起来，也是运气好才活了下来。” “后来，那个孩子自己成立了一个名叫獠牙团的地下组织，开始给黑市工作。他也戴上了标志性的獠牙面罩，并在胸口的衣服上画上了拿着长镰刀的死神图案，自称‘死神’。” 刘烨瞳孔一缩，獠牙面罩和死神图案？这不是在‘眼泪’遇见的那个家伙的特征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一点在逻辑上就说不通了。陈思允是被他带到至高科技的，而至高科技是改造人计划的幕后黑手，他怎么会替至高科技工作？ “天一工坊残存的人被召集到了至高科技，继续进行改造人计划。我和温妮莎则开始了东躲西藏的逃亡生活，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知道这些秘密的人留在外面的。” 刘烨皱了皱眉，又出现问题了。 如果天一工坊剩下的人都在给至高科技工作，那么，陈思允五年前为什么会失业？又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程文秋正在为至高科技工作，也似乎在寻找与百人计划有关的人员，这些都符合博士所说的故事，但是陈思允却在这五年里一直到处打零工，始终在自己身边徘徊。 他们没有刻意躲避和人接触，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可始终没有人找上他们。 直到半年前，他们碰上了慕诗岚和史密斯，平静的生活才由此打破。 突然，一个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 这五年里，他经常接触的，真的是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陈思允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死神再现 “这几年，他们掌握了量产能力强度不高的改造人的方法，在他们体内埋下了微型炸弹来控制他们的行动，追捕我和温妮莎的人也从特种兵换成了改造人。”博士苦笑了一下，“我带着她躲到了这个地方，这才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不过今天，这份安宁被打破了。” “你现在在研究什么？外面那些白色的怪物也是你的杰作吧？” “那些是液态金属制作的机器人，我其实不喜欢制作具有攻击性能的东西。不过人为了活下去，总是得做些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博士耸了耸肩，“你的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刘烨活动了一下手脚，麻醉剂的效果的确已经退得七七八八，再有一小会儿应该就能正常行动了。 “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等等，还有件事需要你说明……”刘烨反手撑在椅背上，把还没恢复全部知觉的上身挺了起来，和博士的视线平齐，“关于百人计划……” “咚！” 两人身侧的墙壁突然震动了一下。 “咚！” “咚咚咚咚咚！！！”猛烈的冲击震得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都哐啷啷地响，仿佛有一头恐怖的怪兽在反复冲撞着墙体，刘烨的椅子不受控制地跳动着滑向房间的角落。 博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按下了控制机械门的开关，门刚一打开，温妮莎便背着诗岚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博士！” “温妮莎，带着他们先走。”博士在右手边的台子上轻轻一拍，桌面顿时翻了个个儿，拖出了一个银色的手提箱。 “可是……”温妮莎看了一眼刘烨，眉毛拧了又拧，拳头握紧又松开，嘴角一抽一抽的，“那你怎么办？” “快走！没有时间了！” 就在这时，坚持了许久的墙体终于到达了它的极限，碎石铁块夹杂着断掉的电线四散飞溅，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黑色的面具上画着染血的獠牙，遮着下半张脸，散乱的头发盖住了额头，只露出一对小而黑的眼珠，镶嵌在不相称的大眼眶里。 他左手插在衣兜里，右手平举，五指张开对着墙上的裂口，灰色上衣的胸口画着一个拿着长镰刀的死神图案。 个子不高的少年，身体看上去甚至有些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博士面色一变，当即打开了手提箱，取出一把枪管狭长的步枪，对准了眼前的少年。 “找到你们了。”少年一脚踏在地面上，落在博士脚边的石子毫无征兆地弹了起来，一下击穿了博士的眉心，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速度之快连刘烨都来不及阻拦！ “博士！”温妮莎和刘烨同时一声惊呼。 “下一个，是你。”少年抬起右手，对着温妮莎轻轻一握。 按照他的预想，温妮莎将向一簇盛开的焰火一样炸开，为这无趣的委托增添一抹亮色。 然而事实并没有按他所想的那样发展，那个瘫倒在躺椅上宛如残疾人的男人突然闪现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掐住了他伸出的右手。 “嗯？”少年黑豆般的眼珠颤了颤，数月前的记忆被唤醒，“是你？” 他是那个时候，在眼泪公司的地下，那三个使用了奇怪力量的家伙之一。 “没错，是我。”刘烨的指尖还有些许酥麻的感觉，但这已经不影响他使用魔法了，“你为什么要杀博士？”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是在履行委托而已。”少年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一件和出门买菜一样寻常的事一般，“我可是很注重‘契约精神’的。” “即使委托方是至高科技也无所谓吗？”刘烨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关节，“它不是正在做有关改造人的实验吗？替他们工作，你就一点也无所谓吗？” “你想多管闲事？”少年的语调提高了一些，“还是说，你觉得你有能力阻止我？”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博士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也是改造人计划的受害者，如今却反过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就不感到羞愧吗？” “多嘴多舌。”少年脸一沉，“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 毫无征兆地，两人头顶一块丈许大的岩石轰然坠落，刘烨松开了他的手腕向后一跃，轻巧地躲开了。 没有魔力波动，也没有施术的过程。 这就是所谓“念动力”吗？传说中的超能力？ 刚刚坠落的隔在两人之中的巨型岩石突然碎成了无数小块，向戴着獠牙面具的少年身边飞去，悬浮着环绕在他的身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需要理由吗？”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救人不需要理由。”刘烨道，“我不觉得你是为了钱财在杀人。” “我杀人是为了什么和你有关系吗？”少年一拳锤在身侧的岩壁上，大块大块的石块顿时脱落下来，朝刘烨飞掷而去，“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在那里絮絮叨叨个不停，你觉得自己很高尚吗？” “我不觉得自己很高尚，”脚下翠绿色的魔法阵展开，一阵旋风将飞来的石块尽数卷成了筛粉，刘烨望着前方的少年，“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东西而已，顺便阻止一些恶行的发生。” “恶行？呵呵呵……”少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了起来，“你说恶行？什么是恶？你觉得你很懂吗？你觉得，你会比我还要了解，什么是恶，什么是黑暗吗？” 少年的身体突然悬了起来，空气潮水般地向他身前汇聚，庞大的吸力让温妮莎清醒了过来，死死地扒住了实验室墙体的裂口，这才勉强没有被奔涌的气流拖过去。 刘烨的双脚嵌进了地面，饶是如此，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前倾，骤降的气压让他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少年身前的巨型气团微微泛红，气团内的压力已经高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 “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少年的声音突然降至冰点，“永别了。” 气团向着实验室的方向爆开，肆意宣泄着这不可思议的庞大能量，柔软无形的风此刻变作了一把把锋锐的刀刃，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狂舞，切割着沿途的一切，高速摩擦的空气迸射着电火花，那是电荷在碰撞。实验室里的仪器渐渐融化，许多地方着了火，眼看着就要被高温风暴彻底吞没。 少年眼睑微垂，冰冷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的狂风呼啸的火海，然后便丧失了兴趣，转身离开了。 他制造的压缩气团内部压力可以达到十万个大气压的水平，这比很多核弹都要恐怖。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攻击里存活下来。 几分钟之后，风暴渐渐平息。 刘烨单膝跪在地上，他的袖子完全消失了，手臂和手背上全是刀割般的条状切割伤，其实以他的实力本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但为了保护身后的温妮莎和昏迷的诗岚，他强行顶下了风暴的大部分力量。 地面一片焦黑，就像被梳子犁过一遍一般，被硬生生地刮掉了一层，只有刘烨所站的地方和他身后的一小片区域还完好。 诗岚安静地睡在那里，而温妮莎则跪在地上，浑身不住地颤抖，两眼无神地望着地面。 刘烨看了，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刚刚的战斗完全超出了她作为一个正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再现的獠牙死神更是勾起了她刻在回忆深处的童年阴影。温妮莎经历了再多的坎坷和磨难，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如今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已经实属不易，怎么还能要求她更多。 刘烨咬牙站了起来，走进了博士的实验室。 屋里残破不堪，仪器大多都在刚刚的高温气流中烧毁了，里面的资料也都随之毁于一旦，刘烨绕着实验室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博士则已经和他的实验室融为一体了。 “唉。”刘烨扶着额头又叹了一口气，他有很多疑问都还没有得到解答，博士一死，所有的线索又一次中断了。 百人计划其他成员的去向，还有陈思允身上的谜团，以及程文秋到底在做什么，都还没有答案。 突然出现的“死神”横插一脚，把逐渐明晰的真相再一次推入了重重迷雾之中。 刘烨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结果碰到了手背上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万幸的是。 刘烨望向安静地睡在一旁的诗岚，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没事就好。 诗岚的身体不如他，但博士和温妮莎给他俩注射的镇定剂的量应该差不了多少，所以她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这样也好。”刘烨想着，“如果让诗岚知道了天一工坊对那些‘实验体’的所作所为，估计会气得好多天睡不着觉吧。” 先带她们离开这里吧。 刘烨走到仍在发愣的温妮莎身边，把手轻轻地贴在了她的后脑上。 “对不起，你先睡一会儿吧。” 暗红色的光芒亮起，温妮莎倒在了地上。 水蓝色的光幕展开，将刘烨三人包裹，转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了两人居住的公寓，刘烨从空间袋中拿出一个新的耳机，打开开关，拨通了曾晨的电话。 yyxs.la “喂，是我。” “刘烨！发生什么事了？信号突然中断，怎么都连接不上，你们是遇到危险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刘烨瞥了一眼床上睡着的两个少女，“对了，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个地下组织的信息。” “没问题，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獠牙团。” “好，等我整理出来再跟你联络。” “麻烦了。” “诶，对了，诗岚呢？” “她……她在休息。” “刘烨。” “嗯。” “你一定要照顾好她。”曾晨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要再让她受伤了。” “我知道了。” 曾晨切断了信号，耳机里响起一阵忙音。 刘烨沉默着取下耳机，随手将它丢进一旁敞开的抽屉里。 窗外灯火通明，奔流不息的街道上有的是来去匆匆的行人，今天在天一工坊发生的一切和他们毫无关系，一点不影响他们平凡不平凡的忙碌生活。 夜色尚未完全降临，绯红的燃烧的云霞，让整片天空翻滚着热腾腾的气息，暗黄干枯的柳叶儿打着旋儿飘零，口鼻间呼出的温热气息附在窗户上，凝成一片纯白。刘烨愣愣地望着博云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天边渐渐转成黑色的云霞，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 鲜艳的晚霞就像是鲜血染成的一样，这座看似欣欣向荣的城市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罄竹难书的罪恶。 手臂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但刘烨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倒不是他有多坚强，只是一想到自己曾经参与过天一工坊的工作，他就觉得恶心。 自己的手，是不是也在某些时候，在看不见的地方，参与了什么恐怖的罪恶呢？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百里茗的死是假的，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陈思允可能一直在骗他，他的同事宋流芸是魔法师，他常去烤肉店的老板也是魔法师，信仰的科学被突然出现的魔法彻底撕碎，还有改造人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超能力…… 刘烨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 也许真的像“死神”说得那样，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也许真的像马维德说的那样，他们都只是棋子，自始至终都身在局中，从来都不具备对弈的资格。 还有那个真实到不真实的梦。 面对强大到如同神明般的沃森，他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毁灭，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你想放弃了吗？如果现在放弃的话，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立刻失去意义，那难道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听到耳畔响起的这个声音，刘烨顿时如遭雷击。 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章 紫罗兰剧院 刘烨迅捷地转身望了望四周，双手架起横在胸前，冰雪开始向他手中汇聚，片刻间他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房间里没有任何异样。 刚刚的声音……是幻觉吗？ 忽然，他的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刘烨眼里的世界蓦地模糊了一下。 “喂？喂？刘烨？你听得见吗？” “啊，是曾晨，怎么了？”刘烨用力眨了眨眼，刚刚一瞬间的恍惚让他有些失了神，曾晨的电话使他清醒了过来，“是查到獠牙团的消息了吗？” “嗯……算是查到了一些吧。”耳机里传来清脆的键盘声，“这是一个在黑道非常出名的团体，据说其成员中还有经过机械改造的改造人。这几年他们干了很多大单子，在博云城活动最密集的点是一个叫紫罗兰剧场的地方，不过已经被特别调查局盯上了，应该近期就会有所行动。” “特别调查局？” “嗯，我调取了紫罗兰剧场周边半个月的监控录像，统计出了露面频率最高的一百张脸，在博云城的居民数据库中进行了比对，在这些面孔中排除掉剧场的工作人员，最后剩下了二十个可疑的人，其中有三个是有身份的，然后再把他们的信息放进‘机密’数据库里比对，就能轻松地查出他们的身份了。” “机密数据库？听你的语气，好像并不怎么‘机密’啊。” “嘿嘿，上次去博云城的时候我就随手布置了一些手段，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曾晨道，“稍等，我这就把那特别调查局那三人的信息传给你。” “其余十七人就是獠牙团的成员吗？”刘烨问。 “不一定都是，但他们之中肯定有。”曾晨回答道，“他们的照片我也一并传给你了。” 刘烨点了点手环，把它对准了一旁的墙，小灯在淡黄色的墙纸上投射出一排排照片，其中最前面的三张旁边还写着几行简短的个人信息。 “收到，多谢。” “没事，有问题再联系我。”曾晨挂断了电话。 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居然会想到放弃，明明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对于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他却是半点记忆都没有了。 刘烨左手端在胸前，维持着手环的投影，右手轻抚着侧脸，微抿着嘴望着墙上的照片，这是他目前能掌握到的全部信息了，在进行下一步行动之前，必须牢牢地记住才行。 第一个人的名字叫陆晨，今年二十七岁，照片上的他留着清爽的寸头，穿着一件袖子是红色的白色运动衫，眼睛斜斜地看向右下方，嘴角微微翘起，一脸自信的模样。 第二个人的名字叫艾米莉亚，今年二十六岁，留着靛青色的齐肩短发。 第三个人的名字叫艾尔巴，今年二十七岁，黑人，短发，额头很宽，身材很健硕。 “特别调查局……”刘烨口中呢喃着，这个词听上去只会在电影中出现，他过去从未听说博云城里还有这样一个机构，但如今这座城市里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组织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不管这个特别调查局到底是什么来头，要想顺藤摸瓜通过獠牙团找到“死神”，他必须赶在这三个人行动之前去紫罗兰剧场一趟。 “玛璐巴卡！”世纪晨曦的客厅里，莫娜双手高举，大声说道。 “哈鲁咔咔！”对面，红发少女跪坐在地毯上，学着莫娜的姿势，跟着她喊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曾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无奈地用左手大拇指轻轻刮着自己的眉心，这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子已经醒来一天了，可无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知道，记忆全部丢失不说，连基本的语言功能也丧失了。 莫娜也不太会说话，于是这两人就顺理成章地凑在了一起，曾晨不太明白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大概是在开放一种全新的语言吧。 唐茵、傅里叶、欧阳谷还有严鹤龄都在两天前出发去了南美，现在世纪晨曦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对于一个不会做饭的男人来说，要照顾这两个几乎没有自理能力的家伙，实在是有些吃力。 当晚，刘烨来到了城南的紫罗兰剧场。 他站在剧场边的小巷里，侧身盯着门口进出的人群。诗岚在早些时候已经醒了，但为了不让她跟来再涉险，刘烨便用幻之阵列让她又睡了过去，并在屋里设置了一层保护结界。 这样，在他明早回去之前，昏睡的诗岚和温妮莎都是安全的。 剧场门口摆着一块立牌，上面说今晚这里有一场某某著名魔术表演家的专场秀，工作人员请走了门口的一切车辆，一条红地毯从大门口一直伸向马路，地毯两侧拉着红色的锦带，不时会有一辆高级车在门口停下，放下衣着华贵的宾客，接着又匆匆离去。 刘烨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作为简单的伪装，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他，用不着大张旗鼓地进行易容。而且有感知屏蔽术式的保护，理论上他就算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只要不做出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举动，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 刘烨看了看手环上显示的时间，他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个小时了，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一张名单上的脸。 这似乎是一件很正常但又不太正常的事，作为享有盛名的地下恐怖组织，獠牙团的人行事谨慎理所应当。同样的，特别调查局的三个专业探员为了潜伏在这里肯定也做了精致的伪装。但这些要瞒过他这个高级魔法师的眼睛，却又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 难道说今晚意外的是个平安夜？特别调查局和獠牙团的人都回家休息了不成？ 不可能，刘烨摇了摇头。獠牙团的人还有可能不活动，但是特别调查局的那三位探员绝对不会突然放过盯了这么久的目标。 今晚一定会有人来，刘烨伸手拉了拉帽檐。 他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他们的出现。 剧场另一侧的快餐店里，特别调查局的三位正坐在落地窗边的一张台子上，他们的位置也刚好可以看见紫罗兰剧场的大门。 艾尔巴大口大口地嚼着一个汉堡，他的面前已经磊了好几个空盒。 “行了艾尔巴，别吃了。”陆晨咬着可乐的吸管说道，“你都吃了多少，公款吃喝也不能这么吃啊。” “唉，又要让我出力，又不让我吃饱。”艾尔巴耸着肩小幅度晃了晃脑袋，“要知道，这份工作可是要玩命的，这有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餐，我可不想做个饿死鬼。”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吗？”陆晨手里的可乐见了底，吸管发出“滋滋”的声音，“我们又不是去送死。” “三个人闯进最大最危险的恐怖组织獠牙团的据点，里面还有改造人，这跟送死可没什么区别啊。”艾尔巴咽下最后一块夹着炸鸡的面包，拿起纸擦了擦沾满油的手指，“真不知道欧阳局长是怎么想的。” “够了，你们两个说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吗？”艾米莉亚盯着剧场大门的方向，嗓音冷冽，“局里面现在人手紧缺，各种各样的奇怪事件又层出不穷，欧阳局长忙得焦头烂额，我们替他分摊一点也是理所应当，别再抱怨了。” “我又没说不去。”艾尔巴笑了笑，“演出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陆晨，之前你得到的那个消息准确吗？” “肯定没错。今晚会有一批来自黑金联盟的军火在这里交易，时间就是魔术表演的第一个节目和第二个节目之间。”陆晨道，“既然是黑金联盟的货，那么他们定下的交易地点和时间就绝对不会改变。” “传说中的黑金定则——命定之时，凡人与恶魔将在应许之地交易。呵呵，这群亡命之徒，又想做恶魔又想做上帝，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黑金联盟的交易确实从来没有改变过时间和地点。”艾米莉亚道，“但是他们的交易，也从来没有失败过。” “我们不碰他们。记住，艾尔巴，千万不要惹黑金联盟的人。”陆晨正色道，“如果我们还想活着回去的话，就只能在交易完成之后再动手。” “了解了解。” 一辆暗金色的加长版豪车停在了紫罗兰剧场的门口。 “目标出现，准备行动。” “艾米莉亚，接应我们的工作就交给你了。”陆晨和艾尔巴站起来准备离开，“如果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还没出来，你就赶紧离开，别再在这里逗留了。” “我知道了。”艾米莉亚道。 “好，艾尔巴，我们走吧。” 艾米莉亚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咬了咬嘴唇。 “来了。”刘烨终于等到了资料上的面孔，陆晨和艾尔巴，特别调查局的两位成员。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暗红色的三角，身体缓缓地沉入了墙体之中。 进入剧院之后，刘烨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身后，他想着既然特别调查局的目的和他相同，那么只要跟住这两人，就一定能找到獠牙团的人，而且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这两人也能替他挡枪。 陆晨和艾尔巴没有他的穿墙手段，老老实实地验票通过入口之后，两人就走进剧院大厅找到位置坐了下来，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等待着表演开始。 wucuoxs.com 刘烨观察了一下剧院的构造，选择了二楼的一个露台，这里似乎是贵宾的观赏席位，紫色的桌布上摆着一个写着“reserved”的牌子，但是四张椅子都还空置着，魔术的音乐已经响起，看来这里的客人是不会来了。 这里的位置刚好可以俯瞰到剧场大厅的每个角落，也可以清楚地观察到舞台上的演员的动向，刘烨想了想，选择了靠着露台门的墙站立，卡了一个视野的死角，没有贸贸然地坐在椅子上。 音乐声渐响，遮住舞台的帷幕缓缓拉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报幕声回荡在整个剧场大厅： “让我们欢迎，这个世纪最最伟大的魔术师——鲁本·迪亚斯！” “迪亚斯？”刘烨目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人，莫妮卡的兄长，玫瑰魔盗团的那个自称魔术师的魔法师。 一张扑克牌从天而降，“咚”的一声嵌进了舞台的木板里，牌的背面是蓝色星星图案。 下一刻，扑克牌就爆成了一团白色的烟雾，一位穿着白色的印满了扑克牌图案披风的魔术师闪亮登场，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各捏着一套扑克牌，戴着一副遮住了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刘烨不禁感到有些头疼。 真没想到迪亚斯作为一个真正的高阶魔法师，居然会在这里表演魔术，这算不算是一个无良的恶趣味啊。 刘烨觉得自己满脑袋的黑线，魔法师和魔术师抢饭碗，只能说不愧是莫妮卡的哥哥，莫非玫瑰魔盗团的脑回路都不太正常吗？ “玫瑰魔盗团……”刘烨眯了眯眼，莫妮卡年幼，她表现出来的心智不成熟也许是真的，但迪亚斯可不是这样，他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作为大盗，紫罗兰剧场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就有些麻烦了，迪亚斯也许不会和自己为敌，但是他的行动，难保不会影响到自己寻找獠牙团踪迹的计划。 第一幕的魔术表演已经接近了尾声，迪亚斯在绚丽的焰火中化作一群白鸽，四散着飞向剧院的各个角落，聚光灯忽地打向剧院正中央的过道上，“砰”的一声，一股白烟在阶梯上炸开，烟雾散去，迪亚斯的身形渐渐显露，他优雅地脱下礼帽，向全场观众致意。 剧院里响起此起彼伏经久不息的掌声，刘烨耸了耸肩，也跟着鼓了股掌。 非常不错的魔术表演，如果没有用魔法的话。 第一幕表演完毕，灯光一关，剧院里顿时暗了下来。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法师＆amp;魔术师 轰然一声！剧场上方的水晶灯坠落下来，玻璃灯罩砸落在一楼大厅，碎了一地，火花四溅，观众哭喊着四散而逃，现场突然变得一片混乱！ 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原本视野绝佳的二楼看台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优势，刘烨没有慌乱，他不知道也不关心这场骚动是谁故意引起的，他关心的是幕后之人引起这场骚乱的目的。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剧院的地图构造，整个紫罗兰大厅呈环形，两侧各有两个看台，水晶吊灯处在大厅的中央的正上方，陆晨和艾尔巴坐在靠舞台右侧的角落里，水晶灯坠落是不可能伤到他们的。 除了他自己，特别调查局是唯一的白方，黑方的人不会自己弄自己的人，所以水晶灯坠落肯定不是为了谋杀某个人。 那么，引发骚乱的目的，是为了吸引什么人的注意么……这么大的水晶灯掉下来，底下的平民受伤甚至死亡在所难免，如果被砸的人不是他们的目标……那么他们的目标是……被死伤的平民吸引过去的人！ 就在这时，掉落的水晶灯旁亮起了几束灯光，而其中一束的主人，正是在救治伤员的陆晨！ 不好！有人想要他的命！ 是狙击吗？刘烨的目光来回在剧院的各处游动，黑暗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找到了！和他位置相对，另一侧的看台上，一个戴着夜视仪的光头男子正端着一把射手步枪，瞄准了陆晨的方向。 等等，迪亚斯呢？一个瞬身来到对面看天，凌空一指将那名狙击手冻成冰雕后，刘烨再次扫了扫大厅，却没有发现迪亚斯的身影，同样不见的还有艾尔巴。 事实上，迪亚斯并不是专程来偷东西的，他的魔术师身份和怪盗身份是分开的，这场魔术表演也是几个月前就已经安排好的，但他在昨天突然接到一个委托，委托人告诉他今晚在紫罗兰剧场会有一场黑市交易，希望他能偷走交易的物品，然后交到指定的地点。 本来迪亚斯是拒绝的，魔术表演对他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而且他不想把魔术师迪亚斯和玫瑰魔盗团联系在一起，但委托方给出的报酬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只要能做成，她的命就有救了。 于是他违背了大哥“不能碰黑金联盟”的嘱托，独自接下了这个单子。 交易的时间是在第一幕和第二幕之间，本来他的行动会十分紧张，但那突然落下的水晶灯不知道是谁的杰作，给他制造了完美的空档。 迪亚斯跑在走廊上，印满了扑克牌的白色斗篷飘荡在他身后，他的嘴角挂着迷人的微笑。 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就算是对方是黑金联盟，我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我可是最最伟大的魔术师，鲁本·迪亚斯啊！ “呼，终于搞定了。”陆晨拍了拍手，他面前躺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健硕男人，他也不是笨蛋，水晶吊灯坠落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让艾尔巴去了后台，自己则留在大厅里观察情况的同时吸引对方的注意，为艾尔巴争取活动的空间。 果然有鱼上钩了，他捡起健硕男子掉在一旁的手枪，也朝情报中的交易地点——后台的方向走去。 艾尔巴蹑手蹑脚地摸进了后台准备室，这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型器材，一不小心踩到什么就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他的肤色在这一片漆黑中成了最好的保护，绕过一排排机械支架，他看到角落里有一小片区域亮着光，摇曳不定的，像是烛火。 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些，通过升降机的缝隙，艾尔巴看清了那边的情况，两个戴着獠牙面具的人坐在沙发上，他们的对面坐着两个穿着黑袍的人，都用兜帽遮着脸。 沙发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烛台，上面点着三根长长的蜡烛，烛火堪堪能够照亮桌子周围的一小圈。 “这是你们要的东西。”其中一个戴着獠牙面具的男子从衣兜里取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轻轻一推，将它滑向对面，“我们的东西呢？” 一位黑袍人拿起U盘，把它握在手心，片刻之后，他向同伴点了点头。 另一人便将一个银色的手提箱放在了桌上，打开，转向对面。 艾尔巴眯着眼看了看，手提箱里装着的像是一块发光的石头，不是陆晨所说的军火。 确认完毕，交易完成。 两位黑袍人向他这儿走来。 艾尔巴解开绑在腰带上的手枪袋，掏出枪，轻轻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绕着升降机一个猫翻滚，落地无声，躲到了视觉死角，给黑金联盟的人让开了出去的道路。 黑金联盟的线在整个警界都是禁忌，传说任何碰了这条线的人都逃不脱死亡和消失的命运。虽然艾尔巴不是很信这个邪，但这次行动的目标是獠牙团，没必要触黑金联盟这个霉头。 然而，他让路的行为似乎是多余的。因为就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那两位黑袍人无声无息地走入了黑暗中。 艾尔巴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睛。 那两人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艾尔巴咽了一口口水，头皮一阵发麻，不禁牢牢地握紧了手中的枪。 就在艾尔巴准备冲出去时，忽然“砰”的一声响，那两个戴着獠牙面具的人面前的手提箱突然变成了一只一尺多高的兔子玩偶。 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玩偶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那只灰色的兔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get it.”走廊上，迪亚斯微笑着打了一个响指，手提箱凭空出现，落在了他手中。 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接下来，只要把这个箱子送到指定的地点就可以了。 刘烨这边正准备搜查光头男的记忆，不料就在这时，他所在的看台包厢外蓦地生出一团冰冷的黑雾。 “这是……”他看着黑雾中渐渐显出的两具身影，不禁瞳孔微缩。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迪亚斯以外的魔法师。 眼睛微眯，刘烨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眸子里倒映出暗红色的三角，他拖着光头男的身体沉入了地面。 “怎么回事？” “出问题了，石刻被人拿走了。” 石刻？刘烨皱了皱眉，他们在说什么？ “不关我们的事，交易已经完成，我们该离开了。” “嗯，走吧。” 交易？石刻？被人拿走了？刘烨略一沉吟，这么说，獠牙团的人和魔法师有交易，而且似乎有第三者插足，在交易完成后取走了某种“石刻”。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迪亚斯。 刘烨摇了摇头，獠牙团想做什么与他无关，他只想找到他们的首领“死神”，跟他再次“友好交流”一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关于至高科技的情报。 带着光头男浮出地面，刘烨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准备搜查他的记忆。 突然，黑雾再起！但这一次，黑色的雾气包住了整个看台包厢！ 是结界。被人算计了…… 刘烨咬着嘴唇，雪花开始在他指尖飞舞起来。 两个黑袍人站在包厢门口，阴森森地说到：“魔法师，报上你的名字。” “废话真多。”刘烨身上燃起银色的火焰，指尖跳动着金色的电芒，“要打就打，你们也没打算放过我吧。” 猛地一步跨出，刘烨一拳带着雷霆之势挥落。 两人齐齐向两侧退开一步，刘烨见状，嘴角不禁挂起一抹微笑。 他这一击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完全是唬人的，白天在天一工坊受的伤还远远没有好，他的实力现在只能发挥不到五成。 这两人看上去就不弱，和他们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硬拼？刘烨可没有这样的打算。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瞳孔里再度映出暗红色的三角，虚化！ 刘烨的身体瞬间变成了半透明的形态，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壁障。 成功了！ 没时间庆祝，他不假思索地一步跨出，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两个黑袍人这时才堪堪撤除结界，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刘烨瞬移到了剧院后方的小巷里，靠在墙上喘息。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 连续使用幻之阵列，对精力的消耗非常大，而他已经快两天没有合过眼了。 “吱——”一旁的门打开了，一件印满扑克牌的斗篷出现在了刘烨的视线里，是迪亚斯。 他拿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看到刘烨他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极度困惑的表情。 “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是雇主？”迪亚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提箱，“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说来话长。”刘烨无奈地用手抚了抚眉心，“我不是你的雇主，但我劝你，最好马上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没等迪亚斯做出回答，两道黑雾便落在了巷子两端。 “唉。”刘烨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两个黑袍人一前一后站住了巷子的出入口，将迪亚斯和刘烨封堵在了其中。 “黑金联盟……竟然是魔法师的组织……”迪亚斯瞥了一眼那两人黑袍袍脚上的印记，“喂，你怎么也得罪了黑金联盟的人？” “我可没得罪他们，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刘烨身子一顿，眸中蓝芒闪烁，“这是我的事，抱歉拖累你了。” 下书吧 “那可不一定。”迪亚斯笑着放下手提箱，两手一甩，指间各浮现出一把扑克牌，“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是啊。没想到你说你是魔术师，居然是真的。” 那两个黑袍人各自取出了一根深黑色的魔杖。 “今天的演出，你买票了吗？”迪亚斯突然问道。 “什么？”刘烨愣了一下，敌人的魔杖都快指到脸上了，这家伙怎么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唉，没办法，总有喜欢逃票的客人。”迪亚斯语气轻松地说道，“想看魔术表演吗？刚才只演到第一幕，这次演出可是一共有两幕呢。” “你说，现在？” “没错。”迪亚斯微微一笑，“请欣赏我华丽的魔术表演吧。” “今晚要上演的是，一幕沉重的悲剧。”两幅扑克牌雪花一样从迪亚斯的指尖飞出，他脚步向前一踏，右手虚空一抓，一阵狂风卷起扑克牌直奔两位黑袍而去。 黑金联盟那两人魔杖向上一指，天空中浓云散开，月的清辉洒落，在他们体外形成一圈一圈的光环。 扑克牌飞刀一样一张张落在光环上，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不过片刻间，那一圈圈光环便蓦然崩溃，两人心神剧震，其中一人以手拍地，一面土墙拔地而起，另一人则退后一步化作黑雾冲上云霄，身后跟着一串扑克牌。 然而，扑克牌一张接一张地打在土墙上，咔嚓咔嚓的声音丧钟一样在黑袍人心中轰鸣，而且越来越急促！ “救我！”他一咬牙，向同伴大喊道。 另一人身形一顿，显然心中挣扎了片刻，但随即头也不回地向高处飞去。 刘烨眨了眨眼，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拦截，但看到迪亚斯那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便没动弹。 果然，下一瞬，缀在那人身后的那一串扑克牌骤然提速，就像一张渔网，将那人牢牢地束缚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另一人的墙也轰然崩溃，一张张扑克牌贴上了他的身体。 迪亚斯一声轻笑，右手拇指弹起一枚硬币。 硬币上升至最高点之时，月光在旋转的硬币的反射下，恰巧照亮了包裹着两人的扑克牌的背面，蓝色的星星图案散发着令人迷炫的七彩光芒。 迪亚斯打了一个响指，那枚硬币“轰”地化作一团火焰，所有的扑克牌在此刻同时被点燃！ “胜利女神在微笑。” 黑金联盟的两位魔法师在扑克牌的火焰中，化作了飞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占卜术式 刘烨目光一闪，迪亚斯的实力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料，幸好此人没什么恶意，不然又会是一个麻烦的对手。 “呼——”迪亚斯整理了一下衣衫，扑克牌一张张地自动落回他的手心，他走到刘烨跟前轻轻一甩手腕，把纸牌甩成扇形，道，“纸牌占卜，抽一张吗？” 刘烨略一沉吟，伸出右手，用食指在其中一张上轻轻一点。 这一碰，迪亚斯手里所有的扑克牌都“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啊，果然上次不是偶然呐。”迪亚斯手一招，把一地的纸牌逐张收回，“这次连一张牌都没有剩下，看来你的命运变得更加不可捉摸了。” “哦？什么意思？” “我可不知道，哈哈，我的占卜可做不得准。”迪亚斯微微一笑，“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调查一些别的事情。”刘烨随口敷衍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黑金联盟的人。” “我们先离开这里。”迪亚斯拎起手提箱，把它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里，然后伸手指了指门内，“有人来了，你有地方去吗？” “没有。”刘烨没有说实话，他可不想把麻烦带回去。 “那，跟我来。” 水蓝色的光幕一闪，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咚咚咚……砰！”片刻之后，陆晨拿着手枪一把把门撞开，可巷子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两人出现在了一间很普通的公寓里，推开门便是一片略显拥挤的空间，餐厅和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一套桌椅，几张沙发，茶几上摆着一副木质相框，刘烨的目光不经意地在相框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少见的古董了。 墙角堆着一堆杂物，都是些魔术道具，黑色的大礼帽，口袋很多的大衣，装着黑白骰子的透明小盒，还有几条颜色各异的丝巾。 墙上贴着几张海报，都写着“盛大演出！大魔术师迪亚斯的神奇世界！”“本世纪最天才的少年魔术师鲁本·迪亚斯，带你体验梦幻般的冒险！”这样的字样。 “请自便，这里是怪盗迪亚斯的一个小小的据点，稍显简陋，还请见谅。”迪亚斯从柜子里取出两个空玻璃杯，握在手里只摇了摇，然后他就把装满葡萄汁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魔术？还是魔法？”刘烨眉毛一抬，问道。 “自然是魔术。魔术是一种艺术，魔法可不是。”迪亚斯将其中一杯推向刘烨，“请。” “这是你？”刘烨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中的少年穿着单宁夹克，水手服，顶着一个爆炸头，脸上的表情学生气十足，和现在的迪亚斯气质完全不同，但眉宇间有几分相似。 “是我。”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啊。” “发生了很多事。”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和我说什么？”刘烨把相框放回原位，说道。 “你对扑克牌了解多少？”迪亚斯微微一笑。 “我知道的不多，在魔术中倒是经常能够见到。” “几乎所有人都见过扑克牌。在普通世界流传的扑克牌，历史还不到一千年。法国人认为是法国人发明的，比利时人认为是比利时人发明的，意大利人则说是意大利人发明的，至今没有一个定论。”迪亚斯伸出手轻轻一抹，在桌上摊开一副扑克牌，“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扑克牌最初是作为一种魔法道具被发明出来的。” “魔法道具么……”刘烨的目光落在那副扑克牌上，蓝色的星星图案似动非动，闪着炫目的光，稍稍盯了一会儿就让人觉得有些头晕。 “没错，第一副扑克牌由传奇占卜师弗兰克·阿巴戈内尔创造，四种花色来源于欧洲古代占卜术的图案。民间传说，认为黑桃代表橄榄叶，象征和平；梅花为三叶草，意味着幸运；方块呈钻石形状，象征财富；而红桃为红心型，象征智慧和爱情。然而实际上，那只是对古早时期占卜术式的原初阵列的拆分。” “原初阵列？” “就是基本阵列，东方一些教派也成为基础符文，本质上都是一种东西。” “弗兰克耗费莫大的经历创造出扑克牌之后，意外地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奇妙的‘巧合’。”迪亚斯将两张扑克翻面，分别是大王和小王，“如果令全部54张牌中大王代表太阳、小王代表月亮，那么其余52张牌恰好可以代表一年中的52个星期；而红桃、方块、梅花、黑桃四种花色则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每种花色都是13张牌，表示每个季节有13个星期。” “如果把j、q、k当作11、12、13点，大王、小王为半点，一副扑克牌的总点数恰好是365点。而闰年把大、小王各算为1点，共366点。”刘烨道，“这真的只是巧合？” “对魔法师来说是巧合，但这背后却是真理的必然。”迪亚斯道，“原初阵列中蕴藏着这个世界的真相，魔法不过是对它们的一种解析和利用，占卜便是其中一种。你也知道，魔法都是消耗生命力的，那些消耗的生命力，就是借用这些力量的代价。” 刘烨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就他所知，魔法师们似乎并没有比普通人短寿。 “大多数魔法消耗的生命力都微乎其微，而且由于魔力流转，魔法师们的身体强度要远远高于普通人，寿命往往要更长一些。”迪亚斯道，“但是有两个很特别的阵列，以它们为主的魔法会消耗巨量的生命力，魔法师的寿命也会因此缩短。” 刘烨目光一闪，他曾经听史密斯说过，被列为禁忌阵列的时间阵列，以它为基础的魔法都会直接消耗施术者的寿命。 “时间，还有命运。”迪亚斯伸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扑克牌一张接一张地升起，漂浮在两人之间，“时间魔法是禁术，而命运阵列则是占卜术的根基。” 刘烨仔细看着那些扑克牌背面的星星图案，虽然都很相似，但每一张都不同，54张牌排列在一起，散发着奇异的波动。 “常规性的占卜，比如占卜一件事的吉凶，消耗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迪亚斯道，“但是对于占卜术士来说，有两条不可触碰的禁忌。” 一张牌翻了过来，刘烨看了一眼，是他上次抽出的梅花K。 “第一，不可占卜神明。占卜神明会受到天罚，占卜人将遭遇莫大的不幸。这是占卜术士代代相传的传说。”迪亚斯手一抚，除了梅花K，其余的牌全部收回到了他手中，“第二，不可占卜自身。窥视自身的命运会使施术者陷入天理悖论的循环之中，永世沉沦。” “一般来说，避开这两条就足够了。但偶尔也会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有时候是特殊的事，有时候是特殊的人，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占卜术士去算这两者的命运，就会引起极其凶猛的反噬，”迪亚斯伸手摘下了他的帽子，“我年轻时曾经因为好奇，占卜了现任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沃森的命运，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刘烨不禁有些愕然，迪亚斯的头发从中线分成了颜色鲜明的两半，一半像墨水般乌黑发亮，另一半却又如鹅毛般洁白剔透。 “虽然付出了差不多二十年寿命的沉重代价，但那次占卜我好歹还是窥探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迪亚斯重新戴回帽子，“可那次在评级大会上，对你的占卜，却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你是指，牌堆散乱，飘落了一地？”刘烨伸手捏住了那张唯一还漂浮着的梅花K。“还是指，这张牌？” “抽牌只是占卜术式的一部分而已，只能大概地表露出一些‘征兆’。” “征兆？” “嗯，比如，梅花代表秋，K又是最大的牌，按时间排列的话，梅花K就是秋的末尾，万物凋零，渐入寒冬。而整副扑克又代表了整个世界，牌堆散落，天地重排。你抽到这张牌预示着这个世界在未来会因为你而发生一些大的改变，但具体是什么，光靠抽牌是占卜不出来的。”迪亚斯笑了笑，“以你的魔法天赋，这并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惊讶。” “评级大会结束以后，我对你进行了完整的占卜，结果我付出了更加惨重的代价，但与占卜沃森那次不同，这次我并没有损失大量的寿命，”迪亚斯摘下了遮住右脸的银色面具。 “这是……”刘烨不由地微微后仰了一些，迪亚斯的右脸上密密麻麻地趴着一些凸起的纹路，看上去十分骇人。 “这是天罚，也就是所谓的不幸。”迪亚斯把面具戴回脸上，“按照占卜术士代代相传的传说，这种不幸只会在占卜神明的命运时发生。” “你的意思是……我是神明？”刘烨把那张梅花K放回桌上，“这也太扯了一点吧，如果我是神明，怎么还会坐在这里和你谈话？”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占卜沃森好歹还看到了一些很模糊的东西，但占卜你，我白白付出了半张脸，”迪亚斯食指一动，梅花K飞入他的指缝中，“还什么都没看到。你的命运就像不存在一样，只是一片灰蒙蒙的迷雾。” “我什么都不知道。”刘烨两手一摊，“我不懂占卜，只能勉强听懂你的解释，要我去理解扑克牌的含义，一时半会可做不到。” “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你想说什么？”刘烨十指交叉贴在下巴上，认真地看着迪亚斯的眼睛，“直接说吧。” “玫瑰魔盗团的未来。”迪亚斯的头不经意地向下低了一低，“希望你能伸手救他们一把，在并不遥远的将来，他们会遇上一场大灾难，所有人，都有性命之忧。” “他们？那你呢？”刘烨皱了皱眉，“是什么样的大灾难？” “不可测，不可说。”迪亚斯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我能力所限，我测不出来。” “迪亚斯，你没有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刘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只说了救他们，我再问一遍，那你呢？” biquge.name “我……”迪亚斯一手捏着帽檐，自信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可是最最伟大的魔术师鲁本·迪亚斯，我自然是化险为夷了。” 但他的眼睑却不自然地垂了垂。 “好吧，我明白了。”刘烨耸了耸肩，迪亚斯的表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不用明说，他也大概能猜到迪亚斯隐瞒的理由。 “你答应了？”迪亚斯愣了一下，没想到刘烨答应得这么轻易，他还有一大堆可以用来谈判的筹码没有用，“没有条件吗？” “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杀人才要。”刘烨眉毛挑了一下，露出一个很阳光的微笑，“玫瑰魔盗团遇到危险时我一定会出手相助，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谢……谢谢。” “迪亚斯，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一副扑克牌在迪亚斯两手间轮转，“知无不言。” “你今晚偷的那个箱子里，装得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人委托你的？” “这个……”迪亚斯面露难色，“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因为委托人有专门嘱咐不能打开，至于委托人的身份，按行规来说是不能透露的，不过，我现在也不用在乎什么行规了，就告诉你吧。” “对方是谁？” “至高科技。” 迪亚斯说出了刘烨最想听到也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又是至高科技，他们竟然和魔法师也有来往！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黑金联盟居然是魔法师组织，这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迪亚斯说道，“在博云城活动的暗影都有这样一条规矩：不要、也不能，碰黑金联盟的线，所有越界的人都死得很惨。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烨目光一闪，迪亚斯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迪亚斯的理由 “禁止……碰黑金联盟的线？”刘烨注视着迪亚斯的眼睛，“那你为什么打破了这条禁忌？想必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吧。” “你想知道吗？” “至少，我不想不明不白地离开。”刘烨微微一笑，“就当是我答应你救人的谢礼吧，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 156n.net “好吧，如果你想听的话。” 很久很久之前的7月，克雷莫纳如往常一样刮起凉凉的海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她拖着小而孤独的旅行箱，醒目的黑色长发裹着消瘦的肩，落落大方地站在路口，似一阵花香，突如其来地让人窒息，一瞬之后又清馥怡人。她开口向我问路，我恍然间看到一朵花瞬间的绽放，发丝飘散，笑容轻漾，深褐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朗姆酒在打转。 我没想过会再遇到她，我以魔术师的身份旅居此地不过是为了教堂里的一件秘宝，然而命运总是那么喜欢捉弄人，上天又连续让我们遇见了两次，一次是在当地酒馆的魔术表演上，她在台下，站在第一排，卖力地鼓掌欢呼，笑得明亮而灼眼。 另一次，是在表演的一周后，我行动的那天晚上。 我低估了当地的魔法教派对秘宝的重视程度，也低估了守护人的实力，那一夜我受了极重的伤，跑了很久很久。当我终于甩掉追兵，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的时候，我看到了她。 她抚着木材失神地站在那里，静得仿佛灵魂要剥离身体离去。我心中急切而又莫名的怕，她像那闯入人世间的精灵，浮于尘世之上，不应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所累。 然而她就站在那里，望着满脸血污，手里还捧着一个银杯的我。 “你看上去需要帮助，要我帮忙吗？”又是那明亮的笑容，如朗姆般满溢的双眼。 “你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魔术师，那么，你到底是谁？”她用蘸了热水的毛巾轻轻擦去我脸上的血污，又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我叫琳。” 我没有回答，选择了沉默，魔法师的身份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显得过于沉重了，贸然将她领进魔法的世界只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危险。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问她，在夜晚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立即转身逃跑才对。 “救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说。 “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迪亚斯看着刘烨说道，“也许你们是同一类人。” “那可不一定，我说的还有下半句。” “哈哈，说的也是。” “后来呢？”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琳已经离开了，她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说她下午会再过来一趟，给我带一些药。 我靠在床边的窗沿上，懒懒地望着洒满阳光的街道，街对面是一家制作手工小提琴的作坊，似乎还挺有名的样子。这在克雷莫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这个遍地是制琴师的小城里做出名声是需要极为高超的手艺的。 我在一楼的落地窗里看到了琳。 切割、打磨、调漆、熬胶，琴身被切割出优美的线条，面板被打磨得光滑细密。 琳将长发挽起，露出颀长的脖颈，耳朵上挂着大大的耳环，锁骨显得很单薄，翻转的手腕如同月光下的玉兰，干净而纯粹。 心里有个小瓶，突然打翻了。 “你在做小提琴？”那天下午，我问她。 “对啊，我是专程来拜师学艺的。”她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你感兴趣吗？” 感兴趣，当然感兴趣。 “面板要用坚实的云杉，背板则是较为松软的枫木，弓子以柏南波耳木为最好，这些木材必须都是纹理顺直，年轮疏密均匀的树，经过十年以上的风干与静置，才能制作小提琴。” 琳兴冲冲地跑下楼，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块木材。她向我表示，她要给自己做一把小提琴。 “传说，每一棵树都会有一位精灵，在岁月镌刻的过程中，树的精灵也会随之净化，再做成小提琴，精灵便存在于小提琴中了。这是每个制琴师都谙熟的故事，也是每个制琴师的信仰，这便要求尊重与认真，所以克雷莫纳才会成为小提琴之乡。” 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不禁也有些相信了这个故事。 尽管作为一个魔法师，我清楚地知道死去的树木里，是不会存在精灵的。 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个传说的美丽。 “你喜欢上她了？”刘烨慢慢闭上了眼睛，“但我感觉这是一个悲剧结尾的故事。” “唉，并不难猜吧。”迪亚斯笑了笑，“怎么样，还想接着听下去吗？” “当然。” 我要走了，在被海风吹乱的七月。 秘宝已经拿到，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已经没有了，再停留在克雷莫纳的理由。 不想离别得太过悲伤，所以我告诉琳，我会在某一天悄悄地走。 我不能带她走，她不应该过那样的生活。 那天中午，我把一切都告诉了琳，包括我的名字，我来到克雷莫纳的目的，以及那个云波诡谲的魔法世界。 琳送了我一个精致的木质琴盒，是她亲手做的，里面放着一把琴，然后她拥抱了我一下。 “迪亚斯，迪——亚、斯。”琳咬着字说道，她的意大利语还不是很流畅，“要好好照顾自己。五年后，请务必回来看看，我还会在这里。” “这是约定？” “是约定。” 她潇洒地拍了拍我的背，接着俏皮地对我眨了眨眼。我望着她那流转着朗姆酒的褐色眼瞳，鼻子泛酸。 也许是不舍吧，我在这之前从未体会过这种情感。就像在吃了很甜很甜的糖之后，突然咬了一颗酸到极点的梅子一样，久久不能平息。 她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小提琴作坊，我乘着月亮的银辉，经过苍茫的大海，回到了我来的地方。 “你就这么离开了？” “是啊，我就这么离开了。” “故事还没有结束吧。” “是还没有结束。” 五年之后的七月，我回到了克雷莫纳，这个古老的小镇和从前相比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海风吹拂着阳光明媚的街道，路旁的花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透过宽阔明净的落地窗，我看到了琳，她成熟了许多，一把琴刚刚制作完成。她轻轻地拨动琴弦，琴声如同把月光浸到水里一样的清凉舒爽。 我安反手把衬衫提在肩上，安静地站着，听她拉琴。 突然，她看到了我，一边拉琴一边嘴角噙着笑，流淌着朗姆酒的眸子里满是被揉碎的璀璨星光，我永远记得那双看得懂美的眼睛和那眼中绝美的风景。 琳拉着我走进屋里。 她有一间偌大的书房，采光极好，阳光射入总如跳舞轻盈，好多的书，好多种语言，弯弯曲曲攀爬如蚯蚓的文字，却也美丽生动。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整整五年。” “整整五年。”我笑着说道，“你说的，那是约定。” 我们一起待了一段不短的时光，琳有时会心血来潮般，穿上波西米亚风的彩色大裙摆，跳弗拉明戈给我看。表情落寞，动作热情，从缓至急，然后在一个明亮的音色上一切绚烂缤纷戛然而止，这是弗拉明戈舞步，是古老的吉普赛舞与西班牙风的激情邂逅，高傲而又热烈，令人意犹未尽。 “一个优秀的童话，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刘烨道，“男主角和女主角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一见钟情，久别重逢，要素齐全。” “然而生活总是比童话要精彩得多，”迪亚斯道，“也痛苦得多。” “继续吧，给这个故事一个结尾，揭晓你触犯禁忌的理由。” 仇恨可以延续多久？ 是一个小时，一天，一年，还是更久更久的时间？ 我应该比大多数人都更了解仇恨和恶意的生命力的顽强，善意播下的种子往往不会发芽，但恶意播撒下的苦果，却常常会生长成参天大树。 我竟然忘了这一点，忘记了我的归来，会给琳带来多么大的危险。 一个没有月亮的夜里，那个教派找到了我们，他们威胁我交还秘宝，可那盏银杯早已不在我的手中，就算我想还也没有办法。 我让他们放过琳，这一切与她无关。 然而，恶意的种子已经长成，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在威胁无果之后，一位牧师对琳下了诅咒。 “刘烨，你知道人在保护自己所爱的东西的时候，会变得有多残忍吗？” “比最凶恶的猛兽都要恐怖吧。” 我杀死了所有的教会魔法师。 魔法师的鲜血淌满了整间书房，月光投射进来不再如白天的阳光一样跳舞般轻盈，而是冰冷刺骨的沉重，一地的黑色污染了这个纯净的房间，我知道那不是他们的错，我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其实在我，可我无法控制我的怒火。 我用最恶劣的酷刑，折磨着那位施下诅咒的牧师，逼迫他解开了琳的诅咒，可已经晚了。 她的身体已经受到了不可逆的破坏，危在旦夕。 我救不了她。 我付出了一些代价，强行定住了她的身体状态，保留住了她最后一口气。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吗？”刘烨略一沉吟，道，“你不觉得，把她强行留下来，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吗？” “我想救她。”迪亚斯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各种各样的方法，魔法的，科学的，我都尝试了，但都没有成功。所以我挂出了一个个人悬赏，只要能救治五脏衰竭的濒死之人，就可以和我交换一个任意委托。” “至高科技可以救？” “他是这么说的。” “你相信吗？”刘烨问道，“你可以占卜出其他人的命运，琳是普通人，你占卜过她吗？” “……”迪亚斯的眼睛闭上了一会儿，又缓缓睁开，“至少，值得一试。” “原来如此。”刘烨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我说过，我不想不明不白地离开。”刘烨站起身来，“救人对我来说是不需要理由的，但借此能搞清楚一些事也不错。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回玫瑰魔盗团吗？” “不，我打算独自待一段时间。得罪了黑金联盟，接下来我一定会被追杀，回去只会把危险带到他们头上。” “我有个提议。”刘烨道，“有兴趣听一听吗？” “什么提议？”迪亚斯问道。 “你已经完成了委托，如果至高科技的人讲信用的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你。”刘烨道，“当然，他们也有可能直接把你的信息透露给黑金联盟，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危险了。” 迪亚斯面色一变。 “我的提议是，如果黑金联盟的人找上门来，你可以先和我待在一起。”刘烨道，“毕竟我和你的联系到目前为止还不明显，你和我一起行动，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和你一起行动？你不怕惹火烧身吗？”迪亚斯问道。 “嗯……虱子多了不痒，要调查至高科技，我需要你的帮助。”刘烨道，“要救五脏衰竭的人，只有一个方法，而那个方法对至高科技来说是见不得光的绝密技术，所以，我觉得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滋滋……”迪亚斯的衣兜里，什么东西震动了起来。他顿了一下，伸手取了出来。 一台手机，上面是一通未知来电。 “滴——很不错，你完成了委托。”因为长时间未接听，电话自动转成了语音留言，一个处理过的声音说道，“东西我们已经拿到了，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明天把病人送到东四区的康宁医院，会有人接手后续的工作。” “滴——”电话挂断了，迪亚斯看着刘烨，两人陷入了沉默。 “你相信他们吗？”良久，刘烨开口道，“迪亚斯，你要想清楚，这可能是个陷阱。”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迪亚斯道，“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康宁病院 刘烨知道，这个时候要想说服迪亚斯是不太可能了。 救活爱人的机会就在眼前，就算至高科技指着鼻子告诉他这是个陷阱，迪亚斯也会去闯一闯。 没有再多说什么，刘烨离开了迪亚斯的据点，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天刚蒙蒙亮，楼下有一排木棉花，刘烨站在树下，仰头与它对望，层层叠叠的枝叶在风里舒展开来，像水波翻动，又像薄云，栖息在道路另一侧斜照过来的光和影里。树荫交错的暗影里，红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156n.net 推开门，刘烨走进靠南的房间，诗岚和温妮莎还安静地睡着，晨光自她们的额迹散落。 他不动声色地在床边坐下，抱着膝盖沉吟着，思索着下一步计划。他无法停留在这个美好的时刻，有太多的谜团等待着他去揭开。 “康宁医院……” 东四区的康宁医院，刘烨听说过这个名字，以技术高超的心脏外科手术闻名于世，拥有极优秀的医师和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如果说至高科技不打算违约，而是真的想救人的话，那里的确是个不错的场所。 当然，前提是，他们真的想救人。 在经历了江月公园事件，了解了天一工坊事件始末之后，刘烨不认为至高科技会这么好心。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一共有两个选择，一是重回紫罗兰剧场，继续追查獠牙团的线索。他已经去过一次，对那里的地形比较熟悉。但黑金联盟的人可能会出现在那里，万一两面受敌，他会很难脱身。 二是前往康宁医院，追查至高科技的线索。这么做有机会争取到迪亚斯的帮助，但也有可能会过早地暴露自己，提前和至高科技正面冲突，而他现在对他们的了解还十分有限，一旦冲突爆发，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处于被动地位。 无论选择哪个选项都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收益很难评估。 思前想后，刘烨决定还是去康宁医院一趟，迪亚斯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助力，如果有他的帮助，依靠他作为大盗的经验，日后潜入至高科技会方便很多。 略一沉吟，刘烨伸出右手，暗红色的光芒亮起，他在两人身上又加了一层术式。 温妮莎和诗岚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一直滴水未进，但为了她们的安全，刘烨决定让她们再睡一会儿。 毕竟这两人一旦醒来，诗岚一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而受了博士之死刺激的温妮莎能不能听话地待在这里也不好说，事情肯定会陷入一个更加麻烦的境地。 做完这一切，刘烨长抒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合上门退了出去，即使知道不可能把她们吵醒，但他仍然不想打扰这两个熟睡的女孩。 下了楼，刘烨站在晨曦和木棉花的剪影里拨通了曾晨的电话。 “喂，曾晨。” “等等……等等一下！”耳机里传来曾晨手忙脚乱下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喂，怎么了？”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刘烨微微低着头，“你能找到康宁医院的构造图吗？” “应该没问题，稍等一下。”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有了，已经给你传过去了。” “好，谢谢了。” “等等。” “嗯？” “喂，你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吧。” “……”刘烨没有说话，从进入天一工坊旧址那天开始算起，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清晨了，除了中了麻醉剂昏迷的那两个小时以外，中途别说睡觉，就连短暂的休息都没有过。 “就算是魔法师，一直不休息也是会顶不住的。”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说完，刘烨挂断了电话。 的确，这几天好像追得太紧了。 康宁病院的事情结束之后，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康宁病院门口，迪亚斯换了一身便服，用魔法遮掩了容颜，站在街角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也不是傻子，不会就这么愣愣地带着琳就这么跑进康宁病院，把琳安置在附近之后他便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准备先探一下对方的虚实。 走进康宁病院，大门内侧两边各摆着一盆一人多高的景观竹，一地的白瓷砖反射着白色的灯光，晃得人眼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从一头移动到另一头，人声嚷嚷但却听不见一句清晰的话语。 作为全世界有名的外科医院，来康宁病院看病的人相当多，大厅里的十六台自动挂号机前都排着长队，一旁药房的医师即使有着自动分拣机器人的协助也忙得脚打后脑勺，来去匆匆的医生和护士从迪亚斯的身边走过，没有人停下来询问这个相貌平平看上去还有点土气的年轻人的诉求。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迪亚斯回过头，一个很年轻的女护士正眯眼笑着，手里捧着一叠文件和一块蓝色的写字板。 “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女护士的声音很好听，就像银铃一样清脆。 “请问，第九病区怎么走？”迪亚斯想起对方发给他的暗语。 “第九病区？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康宁病院的住院部只有八个病区，您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女护士笑吟吟地答道，“需不需要我帮您查一下哪家医院有九个病区呢？” “不用了，我自己再找找看吧。”迪亚斯道。 “好的，从右手边的岔道进去，一直向北走就能走到住院部，您可以自己去看看。” “谢谢。” 女护士离开了，迪亚斯略一沉吟，转身向住院部走去。 “小倩，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姚倩回到护士站，另一个护士问道，“刚刚那个男的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没有，但是他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姚倩皱着眉头答道，“他问我第九病区在哪里？” “第九病区？我们医院的住院部一共不是只有八个病区吗？哪来的第九病区？” “就是嘛！我在这里工作快一年了，还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第九病区，真是没事找事。” “诶，小倩，你赶紧去洗洗脸洗洗手。”护士站一旁正在拖地的清洁工阿姨突然严肃地说道，“别看这大白天朗朗乾坤的，说不准是遇上什么脏东西了。” “脏东西？阿姨，你在说什么啊？”姚倩一脸茫然。 “阿姨，都二十二世纪了，怎么还整迷信那一套呢。”另一个护士插嘴道。 “哎呀，你们这群年轻人，还是阅历少了。”阿姨把拖把立在水桶里，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在这里待了快十年了，怎么样知道得都比你们这些刚来一年的娃娃要多些，有些东西不是迷信不迷信的事。我问你们，我们医院的病区是按什么顺序排的？” “从轻症到重症，分为八个级别，从低到高排，越高等级的病区住的病人就越严重。”姚倩歪着头背道，这都是入职培训的时候就讲过的知识，“有什么问题吗？” “唉，你们这群娃娃脑筋就是不会转个弯。”阿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第八病区都是危重病人，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没得了，那么第九病区是什么呢？可不就是地下的太平间吗？” “啊！”姚倩和另外一个年轻的护士同时一声轻呼。 “反正啊，这几年每逢院里有人问第九病区在哪里，准出事。”阿姨拖着地走了。 姚倩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护士站，洗手洗脸去了。刘烨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不锈钢椅子上，脑海里回想着曾晨发给的康宁病院构造图。 原本他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下，没想到意外地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刚刚问那个女护士第九病区在哪里的人大概率就是迪亚斯，所谓“第九病区”估计是某种暗语，用来指代这个康宁病院里的一片秘密区域。 这么想来，普通的医院员工不知道“第九病区”在哪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那位清洁工阿姨说得，居然很有可能是真的。 康宁病院分为门诊部、住院部、急诊部、重点治疗护理单元、手术部、放射科、理疗科、药房、中心消毒供应部、检验科、机能诊断室和血库。从构造图上看，除了独立分区的住院部，其他区域都没有可以容纳一片未知病区的空间。 住院大楼一共有八层，从上到下分别是一至八个病区，如果第九病区真的存在，那确实有可能在住院大楼的地下，太平间相对其他区域来说去的人更少，要冷寂一些，用来做秘密实验在合适不过了。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至高科技没有给迪亚斯安排一个引导者呢？ 想到这里，刘烨皱了皱眉，至高科技的行为逻辑里似乎缺了关键的一环，但他暂时还看不出缺的那块到底是什么。 他决定去住院部的太平间看一看。 迪亚斯独自一人走进住院大楼的大门，一进门就是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比其他区域的都要重得多。 面前是一条幽暗的长廊，不大的前厅里四面都拉着窗帘，阳光照不进来，只有他身后的玻璃门透着一些光。 迪亚斯左右看了看，右边是两个电梯，一个停在七楼，一个停在四楼。 左手边的咨询台后边坐着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眯着眼在看手机。 “请问……第九病区怎么走？”迪亚斯略一犹疑，开口问道。 “……”那老头一脸没听清他在问什么的样子，半低着头，老花眼镜顺着鼻梁滑了一小段，抬眼看着他。 “请问……” “别再问了，跟我来吧。”旁边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迪亚斯转头望去，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他黑色的眼睛里像是流转着葡萄酒一般泛着深邃的红，手腕上绑着一个幽紫色石头做的吊坠。 “你……”迪亚斯开口想问他的身份。 “嘘——”那人夸张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了地方聊。” 咨询台后面的老头放下手机，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目光在大门的方向停留了很久。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奇怪了，他摇了摇头。 明明没有人啊。 片刻之后，刘烨来到了康宁病院的住院大楼，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他不禁皱了皱眉，从小时候起他不喜欢医院的原因就是因为这股难闻的消毒水味，这让他感觉自己会在某个时刻和病菌一起消毒水杀死。 大理石做的咨询台后边坐着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他伸手拉下眼镜低着头看着刘烨，刘烨也沉默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刘烨忍不住先开口问道：“老伯，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没有……”老头连连摇头。 刘烨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这个老伯的态度透着些古怪。 试着问问看吧。 “老伯，刚刚有人来过这里吗？他有没有问一些奇怪的话？”刘烨问道。 老头一直愣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老伯？”刘烨又问了一句。 “哦哦哦，没有，刚刚没人来过。”老头又是一阵摇头，速度堪比拨浪鼓。 “没人来过吗……”刘烨吸了一口气，没道理啊，难道迪亚斯中途被人带走了？这个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了…… “你……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老头支支吾吾地问道。 “没有。”刘烨摇了摇头，他的脑子里全是怎么找迪亚斯，对老头的问话便没有多在意，他指着右手边的电梯问道，“老伯，这个电梯能去地下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地下一层都要刷员工卡才能下去，”老伯还是一直看着刘烨的脸，“那个地方是太平间，你去那儿干嘛？” “没事，我就问问，老伯你就当没听见就好。”刘烨笑了笑，转身走出了住院大楼的门。 老头疑惑地挠了挠头发稀疏的头，今天是怎么回事，是他已经老糊涂了吗？ 先是幻听到有人说话，再是认错人。 他有点迷惑，那个面熟的年轻人，真的不是住在这里的病人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九病区 “滴——滴——”水珠滴落在不锈钢的网状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刘烨站在一间狭窄的房间里，手指搭在一根竖着的铜管上，这里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管道，一排一排地盘在墙上和天花板上。 施展虚化术沉入地面之后，他没有进入医院地下一层的太平间，反而来到了这样一个好似锅炉房的地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臭臭的气味，有点像烧焦的头发的味道，刘烨松开了握着铜管的手，这根管子冷得出奇，饶是以他的身体都有些受不住。 刘烨伸手揉了揉眉心，也许是频繁使用以幻之阵列为基础的魔法的缘故，他觉得眼睛看东西时不时会有些模糊，而且三叉神经一直隐隐作痛。 短时间不能再虚化身体了，刘烨用力眨了眨眼睛，视野里的景物终于清晰了起来。 他走到门边，慢慢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幸运的是，“锅炉房”的门并没有上锁。 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刘烨来到了一条走廊上，左右两边都看不到人，不多的门都关着，灯光很暗，间隔很远才有一盏昏暗的小灯，冷气打得很低，刘烨每呼吸一下就能呼出一小片白雾。 “砰，咯啦。”远处传来关门和钥匙转动的声音，刘烨目光一闪，向后退回了“锅炉房”，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啪嗒，啪嗒。”皮鞋敲击金属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直到那个声音消失一分钟以后，刘烨才推开了门，确认左右无人之后，他走出了“锅炉房”。 沿着长廊走了一段，刘烨发现那些关着门的房间看上去都是单人住的病房，透过门上的小窗可以看见病房里的摆设：一张单人床，铺着最普通的白色床垫和蓝色被褥，枕头是一眼看上去就很硬的款式，床头的横栏上有护士铃和吸氧设备，床头柜上放着一台关着的心电仪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他不认识的设备。 但是一连几间都没有人住的样子，灯和仪器都关着，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得没有睡过的痕迹。房门口没有编号，病人名字那一栏也空着没有名片。 他在这一层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这一点之外——只有一道楼梯，而且是向下的。 wucuoxs.com 刘烨摸了摸鼻尖，去了下一层。 又是一条一模一样的长廊，间隔很远才有一盏昏暗的小灯，打得很低的冷气，数量不多却都关着的门。 刘烨绕着这一层走了一圈，和刚刚的那层没什么两样，除了打不开的无窗户的门，其余的都是单人病房，病房内的陈设也都是相似的。 回廊的另一头有一道向下的楼梯，他身后的这道倒是可以向上，但也就仅仅能走回到他刚刚所在的那一层而已。 “奇怪……”刘烨轻轻咬掉嘴唇上的死皮。 他又向下走了几层，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构造，除了最开始听到的那个脚步声，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还是次要的，更诡异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一条通往地面的路！ 刘烨的眼眸里倒映出暗红色的三角，他准备立即用虚化术离开这里。 “咚咚——咚咚——”强烈的心跳声响起，刘烨的后背一阵抽痛，然后向上蔓延到脖子，再接着是下巴……嗓子越来越紧，就像落入水中却无法挣脱出来一样，刘烨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可胸口的刺痛却越来越剧烈。 “额啊……”他跪倒在了地上，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呼——呼——”刘烨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里，身边还蹲着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蓬头垢面的病人。 那人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正轻轻挠着他的脸，一脸憨憨的样子。 “嘿嘿，你醒啦，嘿嘿……”他的口齿有些含混不清。 刘烨皱着眉看了看四周，草丛外不远就是住院大楼，这里似乎就是他沉入地下的地方。 胸口的刺痛感消失了，身体也没有其他异常。 刚刚那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虚化术从最开始就没有成功，是自己太累了昏倒做噩梦了吗？ 眼前这个家伙又是什么人…… 刘烨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病人，他穿着一双拖鞋，没有袜子，脚趾裸露在外面，脚掌脚踝上沾了不少泥，显得脏兮兮的，但可以看到泥垢下的皮肤很白。身上是一套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头发乱蓬蓬的遮着大半张脸，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黄绿色的狗尾巴草。 “你是？”刘烨试探着询问他。 “嘿嘿……嘿嘿……”那人傻笑着不回答。 果然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吗？刘烨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太沮丧，毕竟这个人看着就不太像是能提供信息的样子。 他摇摇头站了起来，既然身体不支持再使用幻魔法，那就只好另寻路径下去了。 “喂，你知道怎么去地下一层吗？”刘烨问道。 “嘿嘿……嘿嘿……”那人傻笑着半天不说话。 “唉——”刘烨叹了一口气，“那你知道怎么去第九病区吗？” 他只是随便问问，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嘿嘿……第九病区……知道……嘿嘿……”那人一边笑一边拿着狗尾巴草在地上画圈圈，“第九病区……” “你知道第九病区在哪？”刘烨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别跟我装傻！” “唔……唔……”那人惊恐地捂着脖子，一副要窒息的模样，然而刘烨根本就没有碰到他的气管。 刘烨右眼里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他信不过这个装疯卖傻的家伙，准备直接搜查他的记忆。 然而，他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眉心一阵刺痛，差点再一次晕厥过去。 “呼——呼——可恶……” 刘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开了那人的衣领。 看来真的没法再使用幻魔法了，一次都不行。 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惊慌地望着刘烨，踩着拖鞋不住地向后退，结果一不小心被一堆杂草绊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真的很害怕？这么说他不是在装疯卖傻，而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人？ 刘烨摸了摸下巴，虽然眼前这个家伙表现得傻乎乎的，但他还是不太相信他。 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人，怎么可能知道第九病区的位置呢？ “喂，你。”刘烨走到那人跟前，“你说你知道第九病区在哪里，对吧？” “嗯……对，对。”那人用手撑着向后退了半米，同时一个劲地点头。 “那你告诉我它的位置，和去的方法。”刘烨眯了眯眼，“只要你诚实地说出来，我不会难为你的。” “用……用……这个，进，进那里……”那人从兜里摸出一张IC卡，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带你去。” 刘烨接过那张IC卡，撇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特殊病区；编号：7号；姓名：汪淼” “特殊病区？”刘烨嘴角挂起一抹微笑，“兄弟，不用你带我去，只要告诉我这个特殊病区的位置就可以了。” “那，那个门。”他指着住院大楼的方向说道，“下楼梯……半层，用卡……开门。” “谢谢。”刘烨把那张IC卡收进手心里，然后轻轻一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很抱歉，我还是信不过你，只能麻烦你在这里躺一会儿了，而且，还得借用一下你的衣服。” 汪淼的瞳孔里映射出海蓝色的冰晶，昏了过去。 刘烨眯了眯眼，这个人还是可疑得紧，不仅正好是第九病区的病人，还自己开门跑了出来。如果他要设计一个秘密病区，是绝对不会设置用病人的卡就能随意开的大门的。 这就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样，引诱他一步一步踏入早已设下的陷阱之中。 这个汪淼在装疯卖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要不是他还有可能是至高科技故意放出来的无辜病人，刘烨就不会是紧紧让他睡一会儿这么简单了。 将自己的衣服和汪淼互换，把头发也揉乱成他的模样。刘烨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向了住院大楼侧面的一扇小门。 一进门就是向下的楼梯，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一个玻璃破了的消防箱，长长的白皮管子从箱子里滑落出来，摇摇晃晃地搭在墙边，整个楼道没有照明灯，向下半层有个平台，那里有一扇紧闭的铁门，铁门旁有一个深灰色的感应区，似乎就是用来刷卡的。 刘烨走到那扇铁门前，没有急着刷卡，而是探头向下方看了看，楼梯还在向下延伸，还有好几层的样子，但除了最底下还有一扇封死的门外，就没有可以进去的地方了。 唯一的入口吗……刘烨取出IC卡在感应区上轻轻一靠，“滴——”的一声，门没开。 “嗯？”刘烨略一沉吟，摸了摸病号服的衣兜，果然摸到了一张硬硬的卡片状物体，取出来一看，又是一张IC卡。 汪淼的红色的，而这张则是深紫色，而且上面写着的是：“高级研究员编号：047 姓名：王世豪” “滴——”将这张卡贴在感应区一刷，门开了。 “果然。”刘烨点了点头。 这样才符合常理，汪淼那个家伙不知道碰巧在什么地方捡到了这张卡，以他的权限根本开不了这扇门。 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人，暗绿色瓷砖铺就的地面一尘不染，干净得能照出人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刘烨转头看了看旁边，两侧都是病房，这一片区域似乎都是病人住的地方，左边的编号是单数，右边的编号是双数，门上的小窗都是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一，三，五，七……就是这里。”刘烨推开了汪淼的病房门，下半是浅绿色上半是奶白色的墙壁斑斑驳驳的，有不少坑坑洼洼的撞击痕迹。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简陋的单人床，床上有一个小桌子，床的两边都有一台连着一大堆线的仪器，不知道是用来测什么的。 刘烨走到墙边，发现墙上的斑驳似乎被人用手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可接近天花板的地方也有类似的剥落痕迹，以汪淼的身高，就算跳起来应该也够不到那里才对。 而且墙上的撞击痕迹也很奇怪，一个一个月牙形的凹痕重叠交错在一起，可…… 刘烨环视了一圈，屋子里除了床脚以外，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砸出这样的撞击痕迹了，难道说汪淼是挥舞着单人床猛砸墙的超人吗？ 想了想汪淼那瘦弱的身躯，刘烨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床铺很乱，那两台仪器的线不少都卷进了被子里，汪淼似乎跑得很匆忙，刘烨打开卷成一团的被褥，突然看到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这是……”刘烨皱了皱眉，那是一柄被对折的汤勺，而且似乎被高温烤化了一样，勺柄有一小半都熔在了一起。 他想起在天一工坊时“博士”和他说过的话。 那个黑暗的血色十月计划。 “汪淼！吃饭了!”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两个饭盒，“来，吃饭了。” “嘿嘿……嘿嘿……”刘烨学着汪淼的样子，傻呵呵地笑着。 “唉，怎么又这样了。”女护士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嘿嘿……嘿嘿……” “赶紧吃饭吧。”女护士把饭盒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唉，看你这样，估计没法自己动手了，我来喂你吧。你的勺子呢？” “嘿嘿……” “诶！”女护士看到了刘烨握在左手手心里的汤勺，发出一声惊呼，“汪淼，这是你做的吗？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嘿嘿……”刘烨还是傻笑着。 “我得赶紧告诉主任他们去。”女护士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住了，面露难色，“可是……” 她是在担心汪淼继续受到折磨吗？ 刘烨悄悄散开了积蓄在右手的魔力。 这个女护士似乎还有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程文秋 犹豫了半天，女护士最终还是坐回了床前，她一时半会无法说服自己让这个已经疯了的可怜人继续遭受非人的折磨。 “你……”刘烨收起了装出来的憨笑，“你想要帮助汪淼吗？” “啊！你！你不是汪淼！”女护士一声惊呼想要站起来，但手腕却被刘烨一把扣住。 “等一等，他现在……是安全的。”刘烨别过头去，现在他觉得自己对待汪淼的方式有些太粗暴了，“如果，如果你想要帮他的话，请你配合我。” “你……你是什么人？”女护士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刘烨现在披头散发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吓人。 “我吗……一个普普通通的热心市民罢了。”刘烨微微一笑，“总而言之，要终结这里噩梦般的一切，我需要你的帮助。” “需要她的帮助？刘烨，你需要我的帮助吗？”白色的头发披散着，宛如装了葡萄酒的红黑色眼睛半睁半闭着，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幽紫色石头吊坠，“你想要参观这里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来找我，何必弯弯绕绕地费这么多脑筋呢？” “程文秋……”刘烨松开女护士的手腕，“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女护士怯怯地退到了墙角，程文秋摆了摆手，她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间病房。 “指纹检测，步态分析，视网膜识别……那些都已经过时了。”程文秋双手十指相对举在胸前，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我有更好的生物识别方法，所以你一踏入这片区域，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怎么样，感动吗？” “呵呵，感激涕零。” “哼，收拾一下吧，把你那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一下。”程文秋说着往床上丢了一套衣服，转身向病房外走去，“既然你对这里这么好奇，那我就带你在这里好好地参观一下吧。” 爱好中文网 “你想做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你想知道的，就跟我来。”程文秋回眸一笑，“不会让你失望的。” 换好衣服走出病房的时候，刘烨看到昏迷的汪淼被四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抬了进来，他目光一闪，偷偷解开了汪淼身上的术式，然后走到了程文秋的身边。 “走吧，你不是要带我参观吗？”刘烨觉得程文秋的举止有点不太正常，故意道，“程文秋，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程文秋迈开了步子，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刘烨，不了解，就不要过早地发表意见。先贤在几百年前就告诉你的道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学会。” 一点发怒的样子都没有。 “拿人体做实验，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都是绝对的错误。”刘烨道，“我不是医学生，但我好歹有基本的道德观。” “这里是医院，他们是病人，我们是医生。”程文秋道，“我是在救他们。” “病人？他们得了什么病？”刘烨道，“电击，强药物刺激，改动基因序列，把人搞得生不如死还说是给他们治病，程文秋，你比我想得还要没有底线。”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程文秋道，“你只看到了痴痴傻傻的汪淼，没有看到我们的举措。仅仅凭借虚无缥缈的臆想建立了错误的因果关系，认为他智慧的迷失是发生在这些之后，并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真是幼稚的可怜。” “汪淼的痴傻是在你们对他进行实验之前就存在的？”刘烨皱了皱眉，“可你们对他的折磨是事实，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我也没有否认，不是吗？”程文秋道，“刘烨，你渴望力量吗？” “人对力量的渴望是无止境的，任何人都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事。在那时，深深的无力感会包裹住他，让他无法呼吸。就像溺水的人疯狂挣扎却无法浮出水面一样，依靠自己的力量永远无法摆脱困境。”程文秋道，“每当这个时候，人对力量的渴望就会被放大，希望自己变成无所不能的神，翻翻手就能解决眼前的一切。” “你想说什么？” “垂死的人总会拼尽全力地握住救命的稻草，哪怕那只是一根钓鱼的饵线也无所谓。”程文秋道，“这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再严密的保密措施也终有秘密泄露的一天，要想永久地保守秘密，只有让所有参加者都心甘情愿。” 程文秋推开一扇门，两人站在了一面玻璃幕墙前，幕墙后的房间里摆着一张长条状的桌子，一边坐着两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研究员，另一边坐着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女。桌上摆着一个连了很多根线的头盔，连通到一旁一台一米多高的仪器上。 “这是……”刘烨目光一闪，瞳孔缩了缩。那个少女瘦得出奇，而且面色惨白，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晕厥，但她还是用颤抖的双手捧起了那个连满了线的头盔，把它戴在了头上。 “获得力量的道路是残酷而痛苦的，为了获得远超常人的能力，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和努力。”程文秋道，“天一工坊事件让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强迫性的刺激常常是无法达到念动力开发的目的的，那种神奇力量的根源在于他们本身的意念。制造强烈的仇恨、愤怒和恐惧自然是一种方法，但那是不可控的，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危险。” 两名研究员将一个透明的水缸放在了女孩面前。接着，女孩自己按下了头盔上的开关，顿时，突出的锁骨不住地颤抖起来，但与此同时，水缸里的水也随之搅动起来。 “……”刘烨沉默了。他看得很清楚，的确是那个女孩子自己按下的开关，而且，头盔下她那毫无血色的唇，竟然微微翘起，露出了笑容。 “只有意志强大的人才可以获得这种力量。”程文秋伸手将垂在眼前的白发撩到一边，“这里的存在并不是多么秘密的事，我们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只要对超能力的渴望程度达标，每个人都可以自己找到这里。” “自己……找到这里？”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自愿的。”程文秋微笑着摇了摇头，“别把我和天一工坊那些人混为一谈，我不在意活体实验的合法性，也没有什么崇高的道德观，但实验体的意愿我还是尊重的，尤其是在这种意愿会影响品质的实验里。” “那么，汪淼呢？”刘烨问道。 “我说了，这里是医院，他们是病人，我们是医生。”程文秋道，“即使已经设置了很多门槛，但找到这里的人也不是每一个都具备可供开发的资质。但在完善的处理方案下，这些人是不会造成麻烦的。麻烦的，是那些具备良好资质，却又无法掌控自己能力的人，这样的人，就是我们所说的，病人。” “无法掌控自己能力的人……” “力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的主人。”程文秋道，“不论是能力开发阶段，还是使用训练阶段，使用念动力对身体的负担都非常大，这也是他们看上去如此虚弱的原因。到了支持不下去的阶段，就必须更换机械器官。” 刘烨看向隔壁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女，没有说话。 “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具有可供开发的资质，而这之中，又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可以拥有比较强大的能力，但是很遗憾，到目前为止，能够合格控制自己能力的人十不存一。”程文秋道，“十二个强能力者中有十一个都出现了失控现象，或是间歇性，或是长期性的。” “汪淼。”刘烨道，“就是其中之一吗。” “bingo。”程文秋道，“汪淼原本就有间歇性的狂躁症和臆想症，不过，这说不定正是他的力量来源。” “什么意思？” 程文秋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程文秋，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刘烨平静地说道，“这掩盖不了你的罪恶。” “唯一剩下的那个强能力者现在还在这里，有兴趣见见他吗？”程文秋没有因为刘烨话语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同为追求真理，你我只是理念不同，没有必要为此争吵。” 刘烨看着程文秋酒红色的眼睛，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只有一份执着和恣意的疯狂。 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的想法，也不明白程文秋这么做的理由。 但程文秋对他似乎没有明显的恶意，反而在向他表露着善意。 “理念……么……”刘烨闭上了眼睛，“我不这么认为。” “你会明白的，在不久之后的未来。”程文秋道，“跟我来。” 一路上，刘烨在心中摹想了数十遍那位唯一的强能力者的形象，从邪恶的大光头到面色冷漠的中年人，再到充满怨恨气息的少男少女。 然而当程文秋推开门的那一刻，他不由地愣了一下。 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房间，而且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 墙面的低矮处和地面上都铺着一层花花绿绿的塑料格子板，上面印着卡通的小马小鹿小兔等等各种动物，还有一个小小的摇摇木马，窗台上摆着一个鱼缸，一条红色的小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窗外是虚拟的街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坐在粉色的被子上，望着窗外出神。 程文秋走到小女孩身边坐下，一句话都没有说，和她一起望着窗外的天空。 “想出去了？”他问道。 “嗯。”小女孩点了点头。 “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要等多久？” “快了，再有一个月左右，歆瑶就可以出去了。” “嗯，歆瑶会等的。” “歆瑶是个好孩子。” “你要走了吗？” “嗯，我要走了。” 刘烨看着程文秋一步步从房里走出来，越接近门口，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就减少一分。 “她是？”等程文秋把门合上后，刘烨问道。 “她叫歆瑶，十一岁，目前这里念动力最强的能力者，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控制能力，不会在使用时发狂的强能力者，”程文秋道，“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能力并非源自开发，而是天生的。她才是超能力计划研究的源头。” “很好听的名字。”刘烨道。 “……咳。”程文秋轻咳了一声，“她的父母因为畏惧她的能力而遗弃了她，所以，她患有间歇性发作的失忆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之前的事。所以，歆瑶也被称为‘0号病人’。” “你们治不好吗？” “治不好。” “发作的周期是多久。” “一年。” “距离下一次还有……” “一个月。” “所以，一个月后带她出去是骗她的。” “是的，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程文秋道，“所有的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会剩下。” 刘烨眯了眯眼，这个疯子居然会有人类的情感，真是匪夷所思。 “看够了吗？”程文秋道，“你能找到这里，一定是已经去过天一工坊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这就是你追寻的真相。作为百人计划的曾经的成员，你有资格知道这些。” “放我离开？”刘烨道，“你不怕我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你可以试试。”程文秋微微一笑，“既然放你离开，我就有摆平一切的底气。” “呵呵，你不想把我做成切片了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程文秋道，“我可以给你排个日期。” 看来程文秋还不知道他在天一工坊遇到博士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和迪亚斯有过交集。刘烨想着，程文秋愿意放他离开，证明他还远远没有触碰到事件的核心。到目前为止刘烨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程文秋想让他看到的听到的。 强行留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收集到的情报已经足够多了，程文秋也不会再让他看到更多。如今还不是和至高科技正面冲突的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见好就收，趁程文秋这个疯子还没有改变主意，抓紧离开这里。 “好，我走。”刘烨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迪亚斯之死 几分钟之后，程文秋站在监控室里看着刘烨远去的背影，露出了微笑。 “你准备怎么做？”他身后的阴影里，一个人坐在转椅上背对着他说道，“告诉他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跟着我选定的线路走，总比让他一个人到处乱窜要好。”程文秋道，“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直接将他永远地留在这里，不是更简单吗？” “你没有考虑过吗？”程文秋用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和他在这里发生冲突，很可能会影响到原初石刻的研究进度，你我可负担不起那样的责任。” “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那人说道，“如果只是想要糊弄他走，你可是透露一些没有必要透露的东西呢，比如歆瑶的存在，就没有告诉他的必要吧。程文秋，你准备怎么跟上面解释。” “不要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你没有这个权力。”程文秋摸了摸手腕上的吊坠，“何况，我再怎么玩也没有你玩得过火，你说对吗？” 刘烨走出康宁医院的大门后不久，又找了一条小路绕了回来，他走进医院对面一间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还没有找到迪亚斯，而且虽然已经检查过一遍，但难保身上被程文秋做了什么追踪手段，直接回去可能会给诗岚和温妮莎带去危险，继续留下来观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女服务生走了过来，很热情地问道。 “不用了，谢谢。”刘烨道。 程文秋究竟为什么要带他看至高科技建在康宁病院地下的设施？又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开？ 真的是像程文秋说的那样，念在昔日同为百人计划成员的份上，告知他一些可以“公开”的信息吗？ 不，不可能。刘烨摇了摇头。 用脚趾想都知道不可能，程文秋没这么好心，他就是个疯子，无论他如何逼真地表演，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先生，真的不喝点什么吗？我们店里的拉花水平可是全城有名的哦。”女服务生不依不饶地推销着，“看你很疲惫的样子，我推荐这一款。” 看来不点一杯是没法获得一个安静的环境了。 “好，那就这个吧。”刘烨随声应和道，他的眉心一直隐隐地疼，感知屏蔽的魔法已经失效，他却没有能力再施放一次了。 咖啡很快送了上来，刘烨看了一眼，这家店的拉花水平的确不错，白棕色的树叶静静地漂浮在黑色的海洋里，像一座孤岛，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只一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栩栩如生的叶子上，再也无暇关注其他的地方了。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程文秋的话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原来如此。 让一个人看到他想看到的，他的注意力便会集中在那些也许并不重要的东西上，从而忽略掉真正关键的东西。 就像设置视角盲区一样，程文秋给他设置了思维的盲区。 第九病区一定还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咳咳，咳咳……”喉头被咖啡呛了一下，手一抖杯子一晃，不少咖啡洒了出来，刘烨连忙抽了两张纸去擦，可眼前却突然一阵模糊，眉心疼得就像要爆开一样。 “你现在的状态这么差，还想着要为我考虑，刘烨，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一个男人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你出现在这里是担心我的安全？大可不必，大魔术师迪亚斯可没有那么脆弱。” “迪亚斯？”模模糊糊的视线时而对焦时而又对不上，但刘烨还是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他们履约了吗？” “至少我确认了他们有履约的能力，琳已经交给他们了。我也没有什么和他们谈判的资格，毕竟琳的情况，也不能更糟了。”迪亚斯眼睑一垂，道，“但如果他们打算耍什么手段，导致琳出事的话，我会让他们看看，当一个人无所顾忌地走上复仇之路的时候，可以变得多么残忍。” “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吗？”刘烨扶着额头缓缓坐正，“还是说，你已经占卜过琳的命运了。”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迪亚斯回答道，“如果你会占卜的话，也许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这么做了。” “迪亚斯，希望我们下一次聊天的时候，不用谈这么沉重的话题。” “呵呵呵……如果有下次的话。”迪亚斯笑了笑。 刘烨知道，现在他看到的这张脸并不是迪亚斯的真容，不知道那张虚假的面容之下他真正的脸，现在还是笑着的吗？ “会有的，我相信那一天会到来的。” “不说我的事了，我用了一些小技巧骗过了一直跟着我的守卫，在那所谓的第九病区，查到了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迪亚斯说道。 “我会感兴趣的事？”刘烨揉了揉眉心，“你查到了什么？” “你真的没问题吗？”迪亚斯看着他说道，“你的脸色差得可怕。” “我没事。” 迪亚斯皱了皱眉，刘烨的表现很像是占卜术士中常见的生命力过度流失的症状，不过这一类的魔法虽然不是禁术，但大多都是秘传，他应该不会才对。 “那好吧。在第九病区，他们在研究一批所谓的超能力者，并对他们实施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实验，而且似乎已经进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迪亚斯凌空一抓，握住一张扑克牌，翻面盖在桌上。周围几桌的客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自觉地走到了其他地方坐下。 “在数千名实验者中，他们找到了十二名具备比较强能力的人，不过这些人似乎都处于失控的边缘。于是，在半年前的一次高层会议后，这个项目被暂时搁置了。” “暂时搁置了？”刘烨愣了一下，这和他看到的可不太一样，超能力研究明明还在继续才对。 “这是我在档案室看到的文件留影。”迪亚斯伸手轻轻一抚，三张半透明的A4纸浮现在了桌上，“你看这里的签字日期，2164年9月17日，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真的是半年前……可……”刘烨摇了摇头，“我不是怀疑你在骗我。迪亚斯，在你进入康宁病院之后，我也跟了进去。你去的那个第九病区我也进去过，但我看到的情况和你了解到的有一定的差别。” “差别？” “我看到超能力研究仍然在进行之中，并没有像这份文件上说的一样，被暂时搁置。”刘烨用手指蹭了蹭鼻尖，这个矛盾中必然隐藏着什么，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零点看书 “所有不合理的一定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迪亚斯道，“我可以再想办法潜进去一趟。” “不行，太危险了。”刘烨道，“我现在没有体力接应你，一旦出什么意外，你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得不偿失。” “不过是一群不会魔法的普通人，怎么会出意外？”迪亚斯道，“魔法协会的约束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迪亚斯，你不了解他们……”说着说着，刘烨突然顿了一下，他扭头望了望四周，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柜台前排队结账的人异常得多。 “怎么了？” “没什么。”刘烨轻咬了下嘴唇，“那些人比你想得要危险得多，他们做事没有底线，什么都干得出来。” “在魔法师绝对的力量面前，科技不过是小孩的玩具罢了……嗯？那是……琳！”迪亚斯身体一顿，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刘烨扭头看向他面朝的方向，醒目的黑色长发裹着消瘦的肩，一名女子落落大方地站在十字路口，微风吹拂，发丝飘散，笑容轻漾就像一块巧克力在水中化开一样，深褐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朗姆酒在打转。 琳慢慢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很美的画面，可刘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迪亚斯两手贴在落地窗的玻璃上，静静地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琳，真的是你！”她推门走了进来，迪亚斯迎上去牵住她的手。 “是我呀。”琳甜甜一笑，扑进了迪亚斯的怀里。 刘烨转头望向寂静的街道，好诡异的氛围，明明是如此温馨的瞬间，为什么他心头却始终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闷得透不过气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了刘烨的心头。 他明白了！他明白是哪里不对了！太安静了，周围太安静了！自从琳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开始，他就没有再看到过路人的影子，马路上没有来来往往的车，康宁病院的大门前没有了川流不息的人潮，他们所在的咖啡馆里也没有了其他客人的身影，这片街区此刻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刺耳的惨叫声撕破了死一般的沉寂的空气。 刘烨回头一看，迪亚斯的胸口被琳一手洞穿，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浸透了琳的右手。 刘烨的身子不由地一阵发颤，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上头顶，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恐惧的心情充溢着他的心间。眸子逐渐染上冰晶的蓝，周身的气温降至冰点。 “啊！”眉心的剧痛袭来，宛如万针刺心，刘烨一声惨叫磕在了桌上，瞳仁瞬间恢复了原来的黑。 “琳……你……为什么……”血止不住地从迪亚斯的嘴角流下，他半边的头发逐渐化作雪一样的白色，“为什么……” 琳面色冷漠，双眸无神，就像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一样，缓缓地把手从迪亚斯的胸口抽了出来。 “琳……”迪亚斯双腿发软，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他的心脏被撕裂，这对普通人和魔法师来说都是致命伤，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一股不甘的信念，“为什么……为……什么……” “迪亚斯！她不是琳！你清醒一点！砰！”刘烨一拳敲在桌上，他恨自己的无力，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迪亚斯趴在地上不动了，“琳”面无表情地踏着他的尸体向刘烨走了过来，一脚踩在迪亚斯的手臂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但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血顺着右手的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咖啡厅的地板上。 “答，答，答……”就像丧钟的轰鸣，一声一声敲击在刘烨的心头。 “可恶！”刘烨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坐了起来，双手交叉重叠举在胸前，对准了“琳”的方向。 “破！”刘烨一声低喝，两眼的眼眶都渗出一道鲜血，寒风骤起，“琳”的身上刹那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行动一下子迟缓了许多，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抱头，向着一旁的玻璃狠狠地撞了过去。 “哗啦——”落地窗应声而碎，刘烨扑在一地的碎玻璃渣上，强忍着眉间传来的剧痛，一个滚翻站了起来。 “啪。”一只手搭在了刘烨的右肩上，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那只纤细的手上爆发，把他的身子狠狠一甩，轰地一下撞在了咖啡店的柜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人型凹陷，无数盘子杯子连带着两台咖啡机和一台打泡机一股脑地落了下来。 铁锈味的血气从胸腔涌出，刘烨的嘴角流下一道殷红。 肩胛骨碎了。 “琳”逆光而立，滴着血的右手垂在身侧，黑色的长发随风飘荡，身后是破碎的玻璃窗，消瘦的肩膀支着茶色的连衣裙，俯视着倒在一地碎裂的盘子杯子间的刘烨，眼神冰冷。 “那是……”刘烨瞪大了眼睛，他在“琳”的双眸里，看到了一个微小如蝇的，暗红色的三角。 “退！”一声娇喝，一条水龙从刘烨身旁掠过，蛮横地顶在了“琳”的小腹上，将她冲上了天空。 一只冰凉的，柔若无骨的手贴上了刘烨的脸颊，一阵仿若幽兰的花香袭来。 “诗岚……”刘烨的视线渐渐模糊， “走。”水蓝色的光幕升起，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应许之地 “我……死了吗……”眼睛一开一阖，视线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空，细密的雨丝打在刘烨的脸上，一绺一绺的冰凉，眉心不再疼了，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重的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指尖的触感毛糙而略显软糯，脑后的头发湿漉漉的，刘烨发现自己躺在上世纪常见的柏油路面上，两边是陌生的街景，灯火阑珊，零星地点缀在不高的楼房上。旁边是一个简陋的车站，合成玻璃做的顶在雨中滴滴答答地响着，保护着下方仅有两根木头的长椅。 好安静，空气中只有雨的声音。刘烨眼神迷离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记忆一下子变得好遥远，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做什么？ 我……我是谁？ 想不起来，明明答案就在眼前，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忽然，一把黑色的伞替他挡住了雨。 刘烨慢慢地转过头，那人一头雪白的长发如瀑，如白玉般温润的手轻轻地握着伞柄，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海蓝色的眸子宝石般闪着若隐若现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的关系，他周身似乎包裹着一层柔和的白光。 那人微微一笑，刘烨眼前的景色刹那间如同万花筒一般扭曲，又在一瞬间恢复了原状。他和这神秘的男子一同坐在了车站的长椅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坐起来，刘烨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扶着额，断断续续地问出了这句话。 “这里是应许之地。”男子回答道，“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应许之地……”对这个词刘烨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印象，似乎是旧约圣经中提到过的地点，但那不是传说吗？ 不过，既然魔法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神话传说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好像也不是一件很难让人相信的事。 “你看上去有些困惑。”男子抬起头看着阴郁的天空，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活人是不该来到此地的，但你却来了，这很奇怪，不合天理。” “这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刘烨想起来了，应许之地是旧约中所记载的流淌牛奶与蜜的土地，可眼前这分明是一片上世纪二十年代的街区，和传说中的完全不同。 “那只是你眼中。”男子说道，“应许之地、净土、洞天福地，可以用任何词语来描绘这片土地，它可以是任何样子。不执着于心中的幻象，才能窥破虚无，望见唯一的真实。” “唯一的……真实……”刘烨低着头，男子的话似有深意，可一时间却无法参透。 “望见真实并不一定是一件快乐的事，事实往往是残酷的。”男子似乎在自言自语，“比起编织一个美好的谎言，直面真相更需要勇气。” “你……是谁？”刘烨望着男子雕塑般的侧颜，“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见过你，但你不曾见过我。”男子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尚未相遇。” 小书亭app 刘烨皱紧了眉，不论是他的容颜还是声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但我们的确一直同行。”男子转头看向他，眉眼弯弯，淡淡一笑，“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一直同行，但尚未相遇？”刘烨觉得这人说的话始终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于你而言，你我的相遇尚未到来。”男子抬起右手，漫天的雨丝瞬时倒转，一时间云开雾散，阳光洒落在车站前方，照出一地的碎金。 “雨停了，该走了。”雨伞化为光点散去，他站起来走上街道，迎着太阳的方向走去，脚步无声。 “去……”刘烨身子一顿，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团红绿相间的光从他胸口缓缓钻了出来，轻飘飘地停在了那名男子身前。 “是你啊。”男子张开右手，那团光便落在了他的掌心，那是一根树枝模样的魔杖，浅绿色的杖身上缠绕着数根红黑色的条纹，“老朋友，好久不见。” 魔杖微微地上下晃动了两下，好似在点头一般。 “你遇到了一点麻烦呐。”男子掌心泛起水波状的辉光，魔杖杖身上的红黑色条纹就像遇了火的含羞草一样飞速消退，转眼便没了踪影，“好了，回到他身边去吧。” 魔杖化作一团光落入了刘烨手中，久违的光滑到不真实的触感，他不禁用力握了握，就像在确认它的存在一般。 “这是……枯木杖？”尘封的记忆渐渐揭开，刘烨慢慢回想起了一些东西，“你是谁？”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男子背对着他，仰头凝视着磨盘般大得不真实的夕阳，“既然如此，何必多问。” “以一人之力平息第五次魔法战争，有史以来最最伟大的魔法师，被后世誉为魔法之神的，”刘烨道，“詹姆斯 J.克劳伦。” “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了。”男子回眸一笑，浑身沐浴在灿烂的晚霞中，“我是克劳伦，长久地停留在应许之地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法师。” 诗岚背着刘烨，在一片废弃的大楼中穿梭，男孩眼眶中淌下的鲜血滴在少女的肩膀上，湿哒哒粘腻地把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 “刘烨！刘烨！你醒醒啊！”一直得不到回应，少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呜——不要，不要啊……” “真的是你？”刘烨快步走到克劳伦跟前，“你还活着？” “看来你已经全都想起来了，这可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克劳伦的声音醇厚如珍藏多年的美酒，“很没有礼貌的问话，不过，以常人的视角来看，我大概不算是活着的。” “那封留书？是你写给我的吗？”刘烨眼睑微垂，目光一闪。 “这里的问答是没有意义的。”克劳伦道，“你尚不属于此地，当你离开之时，于此所有的记忆都将归于虚无。” “归于虚无……”刘烨仰头望了望天空，“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在这里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种投影，时间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克劳伦回答道，“在应许之地的一切确然而然地发生了，但在我们的世界里却没有发生。” “就算是离开后什么都不记得，我也想知道答案。”刘烨沉吟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 “即使明知道如此做没有意义，也义无反顾地向前，你是这样的人吗……”克劳伦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可以问三个问题。” 四周的景色骤然变换，柏油马路和街景化作一片纯白，同时两人身后各自多了一把椅子。 “第一个问题。”克劳伦海蓝色的眼睛如古井般深邃，“你想问什么？” “哭脸面具人送来的那封信，是你写给我的吗？”双腿不自觉地一曲，刘烨坐在了椅子上，“还有，那个人，那个送信的人，是百里茗吗？” “这是两个问题。”克劳伦回答道，“第一，那封信是我写的。第二，送信的人，确实是百里茗。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想问些什么呢？” “……”刘烨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一下子用掉了两次机会，剩下的一次必须要好好珍惜才行。 “我……不，未来！未来是什么样的？”刘烨问道，“你能够预知未来，对吧？” “你只能选择一个问题，而且，未来如何，这个问题太过宽泛，我无法回答。”克劳伦说道，“预知必须局限于特定的事物或事件，请你想清楚再提问。” “特定的事件……”刘烨沉吟了一会儿，“我和沃森，最后，谁赢了？” “这是一个优秀的问题，”克劳伦微微一笑，“可惜，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刘烨愣了一下。 “你该走了。”克劳伦闭上了双眼，一头雪白如瀑的长发无风自动，“你不属于这里。” 就像魔方一般，地面化成了一块块长条形的方块转动起来，刘烨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黑暗的裂隙中跌落。 “等，等一等！”徒劳的呼喊，克劳伦的身影在刘烨的视线里渐渐化作一个小点。 “一切未知的答案，都将在你我相遇的那一刻揭晓，继续你的旅途吧，终有一日，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唯一的真实。”克劳伦的声音在刘烨心间响起，“当你迷惘之际，记得仰望星空，群星会指引你的道路，我在命定之日等待你的到来。” 光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刘烨的眼神逐渐迷离，脑海里的记忆正被一股神秘磅礴的力量飞速抽离，他无法记住在这里的经历。 “刘烨！刘烨！呜呜——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一间发电厂的地下设施内，诗岚跪坐在墙边，两眼泪汪汪地扶着昏迷的少年的肩，声音带着哭腔。 “琳”一把抓碎了他的右肩胛骨，留下了五个深深的血洞。翠绿色的魔法能量止得住他肩头的血，却止不住他七窍中渗出的血珠，刘烨的鼻息正无可挽回地越来越微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突然闯入她生命的人便变得重要了起来。 每一次她受伤醒来的时候，这个少年总是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短短半年间，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危机，却总能化险为夷。这让诗岚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永远不会真正倒下， 她是如此地无法接受他的离去，就像年幼时的她是如此地无法接受父母的离去一样。 那时的她也从未想过，爸爸妈妈那样的魔法师，也会有一去不回的一天。 她从来没有向别人表露过她的悲伤，灿烂的笑是她的保护色，坚强乐观的性格是她的伪装。诗岚害怕暴露自己的脆弱，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接受离别，唐茵、欧阳谷、傅里叶、曾晨，每次他们踏出世纪晨曦的大门，她都害怕有人会无法归来。 现在这份名单上，又多了一个名字。 “不要……不要……”诗岚无助地呢喃着，她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缠着唐茵姐学什么攻击魔法，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学习一下治疗术式。 刘烨的手逐渐冷了下来，脸上更是血色全无。 “呜呜，呜呜……”诗岚双手握拳，和头一起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泪流满面。 “诗岚……”一股庞大的力量注入心间，刘烨脑海里霎时间一片清明，手心也渐渐有了温度，他轻轻地开口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略显沙哑。 “刘烨！哧，哧。”听到他的声音，诗岚猛地挺直了身子，用力吸了吸鼻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可脸上还挂着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哈哈……”看到她这副模样，刘烨不禁笑出了声，他习惯性地想抬起右手去摸诗岚的头，努力了一阵无果后，才想起来肩胛骨碎裂的事实。 “你终于醒了！”诗岚一把抱住了刘烨，“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嘶——”刘烨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诗岚连忙放开了他，双手合在胸前，像小鸡啄米一样轻点着头。 然而这只让刘烨受伤的肩膀又一次撞在了墙上，疼得他连翻了十几个白眼。 “没事，我这不是醒了吗？”抿了抿嘴，刘烨笑着说道，“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而且，你应该还没醒才对啊？” “我……我也不知道……”诗岚摇了摇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醒过来发现你不在，就立即打给了曾晨，是他告诉我你去了康宁医院的。” “很长很长的梦……”刘烨用力挤了挤眼睛，他刚才好像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同样什么记不得了。 “喂，你为什么要让我一直睡着？”看他好像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的样子，诗岚头发一甩，气鼓鼓地问道，“要不是我提前醒来，你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呵呵呵……”刘烨一对眼珠左撇右撇，“这不是怕你遇到危险嘛……” “哼。”诗岚斜着眼睛噘着嘴，微微仰起头蔑视着他，“下次要是还这样，我可就不来救你了。” “……”刘烨眼角跳了跳，“这种事还是不要有下次的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迪亚斯最后的占卜 简单的拌嘴固然让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但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花费在这上面了。 突然冒出来的“琳”打了刘烨一个措手不及，幻魔法使用过度的副作用相当严重而且看上去还会存续一段较长的时间，在这段空窗期他将一直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哪怕是最低强度召唤火苗冰雾这些也很勉强。 他现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重度伤患，根本没有自由行动的能力。如果不是诗岚提前醒来赶来救场，恐怕他就要和迪亚斯一样交代在那间支离破碎的咖啡厅里了。 “啊啊……”刘烨低声呻吟着站了起来，左手轻轻托着右手的手臂，避免因为拉拽进一步加重肩胛骨碎裂的伤势。 诗岚紧张地看着他，两只手平举着护在他两侧，生怕他突然眼睛一闭昏倒下去。 在这样的伤势下，能够维持神智清醒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了。 “你肩膀的伤……我们该怎么办？”诗岚眉头紧蹙，要治好这种伤势，凭她有限的医疗水平，需要花费一个礼拜甚至更多的时间，她不知道刘烨能否等得了这么久。 “这个吗……”刘烨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现阶段他没有什么行动能力的情况下，指挥诗岚带着他去冒险这种极度愚蠢的计划显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回去养伤肯定是优选，但在那之前，他有一件不得不先要去做的事。 “诗岚，帮我个忙，用冰把我的肩部冻住。”刘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肩，“就这样先简单地处理一下吧。” “诶诶？这样真的可以吗？”诗岚第一时间表示了怀疑，用冰冻来固定粉碎性骨折的伤处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不会加重你的伤吗？” “没事，就这么做吧。”刘烨道，“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看看，然后就回去养伤，在敌人找上门来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这话说得让人好没有安全感呢。”诗岚歪了歪头说道，“算了，我帮你冰冻。不过，你得答应我，办完事立即回去养伤。” “一定。”刘烨点了点头说道，“来吧。” 少女的手里浮现出一根乳白色的魔杖，她将其轻轻地抵在了刘烨的右肩上。 YY小说 “啊啊……”深入骨髓的寒冷，刘烨不禁轻声呻吟了几下。 “真的没问题吗？”诗岚用满怀疑虑的眼神望着他被厚厚的冰层包裹的肩部，“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行……” “只是一会儿的话，应该没事。”刘烨稍稍晃动了下上身，“诗岚，我们去这个地方，我告诉你位置……” 少女挥动魔杖，水蓝色的光幕升起，两人随之消失。 偌大的厂房里只剩下了电机转动的声音，在两人刚才所在地的对面，被巨大风扇叶片遮掩的阴影里，一位身着白袍的魔法师顿了顿，手中的魔杖化作一只金色的鸟落在她的肩头。 她凝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两人出现在了一间很普通的公寓里，推开门便是一片略显拥挤的空间，餐厅和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一套桌椅，几张沙发，茶几上摆着一副木质相框，刘烨的目光不经意地在相框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少见的古董了。 墙角堆着一堆杂物，都是些魔术道具，黑色的大礼帽，口袋很多的大衣，装着黑白骰子的透明小盒，还有几条颜色各异的丝巾。 墙上贴着几张海报，都写着“盛大演出！大魔术师迪亚斯的神奇世界！”“本世纪最天才的少年魔术师鲁本·迪亚斯，带你体验梦幻般的冒险！”这样的字样。 迪亚斯个人的隐秘住所，刘烨眯了眯眼，上次来到这里不过是昨夜，他还和迪亚斯进行了一场深入的交谈，也正是在此地才了解到了关于“琳”的往事，没想到只过了一天不到的时间，迪亚斯就已经不在了。 从展示出惊人的实力瞬杀两位黑金联盟的魔法师，到忽然间一命呜呼，刘烨不禁感叹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即使是魔法师亦是如此，在命运的巨大旋涡中，每个人都是无力挣扎的蝼蚁。 斯人已逝，迪亚斯的死讯还是通知一下玫瑰魔盗团的人比较合适，但那并不是刘烨强忍着伤痛也要回到这里的目的，如果不找到那件东西的话，迪亚斯的死就没有任何意义。 “唔，我们是来找什么的？”诗岚走到一张海报前，海报上的迪亚斯英气逼人，面具也无法遮挡的雕塑般的俊美容颜，环绕着他身体的扑克牌在稍远处化作一只只展翅高飞的白鸽飞向观众席。海报的角上还用笔写着：“魔术，不是魔法！” 很用心很热情也很有天赋的一位魔术师呢。 想到这里，诗岚不禁有点难过起来，鼻头酸酸的，她和迪亚斯虽然不是很熟，但看到这样一位热爱魔术并将之作为事业的魔法师英年早逝，心中便不由地生出一种感伤的情绪。 “啊啊。找到了！”刘烨在茶几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张反扣在桌面上的扑克牌。 果然，迪亚斯的死没有这么简单。刘烨眯了眯眼，从昨晚的交谈中，他就隐隐地感觉到了迪亚斯言谈举止中透露着一股绝望的情绪，而且，不论是拜托他日后救人还是违背行业禁令直接对抗黑金联盟，都不像是一个还想着长远未来的人会做的事。 当迪亚斯暴毙在眼前的时候，刘烨就觉得，可能他早已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倒地时他眼中的惊讶，也许只是无法相信最终是由“琳”来执行罢了。 那家伙是一个占卜术士，如果他能预见到自己的死亡，说不定会在这里留下什么后手。 刘烨在沙发上坐下，伸手将扑克牌翻了过来，那张牌“砰”地一声化作一堆光点在空中散开，与此同时，迪亚斯的影像在光晕中显现了出来。 “如果你能找到这里并且开启这段影像，就证明我的占卜是正确的，我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注定会发生的事。”迪亚斯笑着说道，“这个时候我的尸体恐怕都凉透了，希望死状不要很悲惨，不然我的形象就毁了哈哈……” “咦？”诗岚走了过来，“这是……” 刘烨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作为一个占卜术士，我是不合格的。”迪亚斯说道，“我做了太多违禁的事情，占卜错误的人，占卜错误的事，还有，占卜自己的命运。但顺带提一嘴，作为一个魔术师，我是合格的。我从来没有用魔法代替过魔术。” 果然，这家伙占卜了自己的命运，违背了占卜术士代代相传的禁令。 “唉——老师说得没错啊，你们那儿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我想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对对对，就是这个，唉，我的记性怎么变差了这么多。” 诗岚坐在了刘烨旁边，和他一起看迪亚斯留下的这最后一段影像。 迪亚斯一直在扯东扯西地说着很多玩笑话，可他们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只觉得发自内心的感伤。 一个人预见到了自己无可避免的死亡，迪亚斯录这段影像的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后来我发现，违禁的事情之所以被禁止，是因为做多了是会上瘾的。”迪亚斯微微一笑，“在查看过自己的命运之后，我就无所顾忌了。既然我无论如何都会在明天这个时候离开人世，那不如把多余的生命力都用来一窥天机。” “一窥天机？”诗岚和刘烨互相看了看。 “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是默契，不愧是抽到相配的K和Q的人。”迪亚斯笑着拍了拍手。 “你能看到？”诗岚轻呼了一声。 “不，这只是我燃烧生命所换来的预知，内容有限，时间也很短。”迪亚斯看着诗岚道，仿佛他知道诗岚的位置似的，接着，他转过头对着刘烨说道，“刘烨，我再度查看了你的命运。” “我？” “嗯，在不惜代价地燃烧生命力的支持下，我终于看到了一些可能有价值的东西。”迪亚斯道，“但是那是一种很模糊的物象，我用了很多种解答占卜结果的方法试图将它具象化，但效果非常有限。” “那是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投影。”迪亚斯道，“我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这就是最终的解答结果，只有两个字，‘投影’。” “投影……”刘烨摸了摸下巴，提到投影，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现在随处可见的全息投影设备，但他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无法把那套东西和命运联系在一块儿。 “非常奇怪的结果，但也许是我解释的不对。”迪亚斯叹了一口气，“很遗憾，我无法保留呈现在我脑海中的原始占卜结果，如果我错了，那真的很抱歉。” “迪亚斯……”刘烨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 “还有一个问题，我知道你非常的关心。”迪亚斯抬起头，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采，“沃森的命运。和你的不同，我看到了很清晰的物象，那是一个字。” “字？”诗岚一声轻咦，“什么字？” “一个英文字母，但是，我仍然无法很好地解释它的意思，只能给出一种模糊的猜测。”迪亚斯道，“那个字母是，‘K’。” “K？”刘烨皱了皱眉，这范围也太广了，连猜测的方向都没有。 “‘K’能代表的意思太多了，国王？常量？还是化学元素钾？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根据他的成长轨迹，我猜这个‘K’可能和那位伟大的魔法师，魔法之神詹姆斯 J.克劳伦有关。”迪亚斯道，“还可能指示着你们命运的交线，毕竟，你第一次抽出的扑克牌就是K。” “梅花K……”刘烨目光一闪，他记得那张牌，迪亚斯还替他做了一些可能的解释。 “没错，梅花K。”迪亚斯点了点头，“但具体如何，我实在是无法看透，你的命运如同被封闭在浸没于无底深潭中的囚笼里一般无法窥视。” “我的命运吗……”刘烨深深吸了一口气，前方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待着他，除了努力做好准备以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比起你自己，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边上这个小丫头。”迪亚斯笑着转过头看向诗岚，“你的命运也很奇怪，命轨从中间断成了两段，这在占卜师的历史中还从来没有过记载。” “命轨中断？那是什么意思？”刘烨皱了皱眉。 “这么说吧，一个人的命轨差不多就相当于他的生命线，如果到头了，就代表他的生命也将随之终结。”迪亚斯说道，“命轨只有一条，换句话说，人和人的区别只有长短，不存在一根两根这样数量上的差别。以我自己举例，我的命轨将于明日走到终点，也就是我的死期。” “所以，命轨中断是……”诗岚迟疑地开口问道。 “无论如何，根据至今为止四千多年的占卜理论和历史记载的案例来看，命轨到达终点一定意味着死亡。”说到这里，迪亚斯微微低下了头，“没有例外。” 刘烨心里一颤，他转头看向诗岚，但少女却一脸平静。 “我知道了。”诗岚波澜不惊地说道。 “不过，因为只是中断，而不是消失，也许还是有一定机会可以避过的。”迪亚斯说道，“刘烨，慕诗岚，你们听好，根据我的占卜，命轨中断之日将在八个月后的12月31日到来，唯一的机会应该来自于你，命运不可测之人，请你们务必做好准备。” “12月31日……”刘烨和诗岚同时点了点头，“我们记住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迪亚斯微微一笑，“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请把我的死讯告知玫瑰魔盗团，让他们照顾好琳，我看过了，她还活着，也就是说，他们真的会救好她，”迪亚斯眼角洋溢着温柔，“刘烨，请记住我们的约定，拜托了。” 第一百三十章 过去与未来 至高科技是一家拥有悠久历史的大型IT企业。 用IT企业来概括它显然有些单薄，作为一个汇聚了全世界人才的巨型企业，至高科技的业务范围早就超越了教科书上规定的企业定义，一切与人相关的商业活动背后往往都有他们的身影，而且与他们与政界也有着极为复杂的关系，足以保障他们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充分的自由。 这不是单单靠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但背后真正的原因却鲜有人知。 这份自由给予了至高科技在世界各地进行了次数庞大的探索，很难想象，这些被很多人抱怨为“浪费财产去锄地”的探索仅仅是出于一个人的意愿——雷加尔·马格努斯，至高科技唯一的掌权者。 “面对众神，雅典娜说起俄底修斯遭受的种种磨难——女神关心他的境遇——困留在海仙的家院……” 雷加尔·马格努斯捧着一本《荷马史诗·奥德赛》轻声细语地读着，这位全世界最大的科技集团的掌权人刚刚参加完一场在高空别墅的露台上举办的酒会，此刻正极具闲情逸致地躺在躺椅上阅读着古老的诗篇。 “父亲宙斯，各位幸福的、长生不老的神明，让手握权杖的王者从此与温善和慈爱绝缘，不要再为主持公正劳费心力，让他永远暴虐无度，凶霸专横，既然神一样的俄底修斯，他所统治的属民中，谁也不再怀念这位温善的王者……” 夹杂着太平洋湿气的清凉海风被吹散，一股干燥的热气舔舐着他古铜色的肌肤，书页也染上了灯光的橙黄。 “雷加尔，”双层玻璃的滑动门旁站着一位体态修长的女子，金黄色的齐耳短发和灵动的大眼睛昭示了她不大的年纪，“你要找的东西终于有结果了，南美洲西部的一处发掘地找到了符合你描述的碎片，现在正用超音速飞机向博云城空运。” “超音速飞机吗？”雷加尔合上那本诗集，沿着泳池浅蓝色的边沿走了过来，古铜色的肌肤包裹着恰到好处的肌肉，在池水的波光里闪闪发光，“那么天亮之前，东西就能送到我的手里了吧。” “如果飞机不被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击落的话，应该是的。”女子轻轻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说道，“不过那东西真的还有什么研究价值吗？我看过现场发回的照片，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块了，就算真的有什么神秘力量，也早就随风而逝了吧。” “伊丽丝，不要对不熟悉的东西妄加推断。”雷加尔走进屋里，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这是我们在激烈的竞争中得以保全并不断前进的根本原则。” “喂，这可是与你的生命息息相关的东西，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样子。”伊丽丝把背靠在玻璃门上，用身体将其关上，“话说，你觉得魔法真的存在吗？” “我说了，不要对不熟悉的东西妄加推测。”雷加尔喝了一口伏特加，半眯着眼盯着酒杯中摇晃的澄清液体出神，“不过，只从我个人理性的角度出发，我是相信魔法的存在的。” “嘴里说着是‘从个人理性的角度出发’，但却发动上万的人力在世界各地发掘古迹，并投入了数不清的财力物力，真不知道上下五千年还能不能找出比你更口是心非的人了。” “为了探究真理，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雷加尔晃了晃酒杯，“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科学不过是人类认知世界的众多途径中的一种而已，在走到尽头之前，从来就没有谁对谁错之分。” “这句话要是被整日蹲在证券交易所的那些人听见，恐怕至高科技的股票一天就会跌到谷底吧。”伊丽丝微噘着嘴走到一边的书架旁，“《Arbatel》《所罗门的大小钥匙》《金色黎明》……全是神秘学的著作，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科技公司老板的书架呢。” “喏，这里还有。”雷加尔把手里的《荷马史诗·奥德赛》丢给她，“有没有兴趣看看。” “还是算了吧。”伊丽丝随手翻了翻就把它塞进了书架，“还真是少见呢……像你这样的人。” “嗯？”雷加尔微微抬起头看着她。 “在物理研究已经跨入极微观层面的22世纪，还相信魔法存在的人。”伊丽丝歪着头靠在书架上说道，“简直是凤毛麟角。” “如果不是因为血脉中背负的诅咒，我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去阅读这方面的书籍。”雷加尔道，“我可不认为家族里的人一到六十岁就自然而然地离世是一件正常的事。” “不是说是一种没有表征现象的遗传病吗？”伊丽丝答道，“只不过还没有检测和治疗的手段罢了。” “这种苍白无力的解释根本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好歹诅咒的来源是有家族文献记载的。”雷加尔说着把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丢给伊丽丝，“而且，如果假设魔法存在，将会得到许多值得深思的结论。” “这是……金币？”伊丽丝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印着印第安人头像的金币，“什么意思？” “试想一下，如果你能在烧瓶或是烧杯中无穷无尽地合成金条的话，不出一周的时间，黄金市场就会崩盘，整个世界的经济也会迎来巨大的动荡。” “炼金术……吗？” “这还只是一个比较可爱的方面，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可如果人人都会魔法，不是就能让人们的生活水平忽地提升一大截吗？” “就算一下子将魔法摆到世人的面前，”雷加尔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并获得幸福。就好比枪支拥有极大的破坏力，只要有一把枪基本上就能强行突破大部分的难关。但要是不能正确理解枪支的危险性以及使用方式，搞不好就会把自己的脑袋打穿。举例来说就是在枪膛里仍有子弹残留的情况下没有关闭保险就将手枪塞进枪套里四处走动，或者是哑火的时候大意地往枪口里面看的情况。” 雷加尔走到伊丽丝面前，一只手搭在书架上看着她。 “魔法作为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对人类来说，很可能比科技这把双刃剑还要危险。只不过现在讨论这些还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在魔法的存在得到证实之前，讨论明天的早餐是什么都比讨论这个来得实在。” “雷加尔……你还真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呢——”伊丽丝把手中的金币放在雷加尔突出的锁骨上，“那如果你掌握了魔法的奥义，你会用它做什么呢？” 雷加尔笑而不语，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最重要的，自然是找到解开家族血脉中诅咒的方法。再然后么……”雷加尔的手缓缓一握，金色的粉末淅淅沥沥地自他的指缝中滑落，“让这个世界，重获新生。” 刘烨和慕诗岚对这段发生在四个月之前的谈话自然是一无所知，他们现在正全心全意地在休养，过度催动幻魔法的后遗症远远比之前想象的要严重，甚至出现了恶化的征兆。 xiaoshuting.info “……”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长发少女跪坐在床边，身上散发出阵阵的肥皂香，也许是因为刚刚在盥洗室时，连衣裙的下摆沾上了些许布满地砖的水珠。 刘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额头上盖着一块热毛巾，脸色苍白如纸，诗岚捏了捏他的手指，冰凉的让人心颤。 从那天回到这里开始计时，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最初刘烨只是感到有些晕眩，第二天就变作了嗜睡，到了昨天晚上，干脆就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了。 “唉——”少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她已经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可没有一样是有用的，最终只好在他额头上放一块热毛巾来给他日渐冰冷的身体增加一点可怜的温度。 联系了曾晨，但那边也无法给出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如果继续这样放任情况恶化下去，不知道刘烨还能撑多久。 “喂，”就在少女黯然神伤的时候，旁边响起了不解风情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站在房门口的，面无表情的特种兵温妮莎。 “你真的不打算送他去医院吗？那个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自愈的样子吧。” 少女的脸上写满了疑虑，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魔法师堆里的乖乖女，她从来没有踏进过医院的大门，说白了，连看病挂号的流程该怎么操作她都不知道。 而且，她也不觉得由无神论的科学信仰所主导的医院能够治好刘烨的伤。 “如果你不知道该把他送去哪里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安全又隐蔽，还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医生。” “……”诗岚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喂，你是不相信我吗？”温妮莎在诗岚旁边坐下，仰头靠着墙，“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害他的。” “这是魔法的创伤，一般的医生治不了的。”诗岚的语调相当低落。 “我是不太懂你说的什么魔法啊生命力啊什么的，但是只要他还是个人，科学的医疗手段应该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温妮莎侧过脸看着诗岚说道，“就算是那个可以随手打出万吨当量爆炸的怪物，曾经也不得不依靠现代医学才能勉强活着，不要太小看科技的力量啊。” “注意到了吗？”温妮莎将手臂抱在胸前，同时从她那端正的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就现在的状况而言，他恐怕是不会自己醒来的。” “不是恐怕” 诗岚默默低下了头，直到刚刚她心中都抱有一丝幻想，幻想刘烨会自己醒来。 明明逃避真实的噩耗也只会让状况变得更加糟糕而已，少年的生命之火正肉眼可见地迅速变得微弱。 没有意义的乐观臆想，到此为止了。 “是绝对。” 于是，在半个小时之后，位于城市西郊的青藤诊所迎来了近半个月以来的第一位病人。 “除了肉眼可见的伤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了呢……”秃顶医生摸着他那光溜溜的脑门说道，“脑波活动倒是有很明显的异常，他的大脑一直在以极高的负荷运转，但体温却低得惊人，只有二十五度……先把体温升上来……” 圆圆脸的秃顶医生从不知什么地方推出来一台稀奇古怪的机器，一番折腾之后，刘烨的身上渐渐有了温度。 “从检查结果上看，比起‘昏迷’这样的词眼，也许‘昏睡’要来得更恰当。”秃顶医生眯缝着眼看着脑CT检查报告说道，“他好像只是陷入了梦境中暂时无法醒来而已，不过脑波活动的剧烈程度要比普通人高出上百倍，但考虑到他能够在二十五度的体温下存活这么久，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温妮莎，你真是给我送来了一个棘手的病人啊。” “不棘手也不会来找你了。医生，你能治好他吗？” “能治好他吗！” 面对黄色连衣裙的长发少女充满希望的眼神，秃顶医生摸了摸头。 “我从来不会给我的病人下病危通告，所以，放心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诗岚和温妮莎双双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有救就好。 “但是。” 就像深夜的惊雷，秃顶医生浑厚的声音在两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海再次掀起一阵波澜。 “即使我能够成功延缓这单凭科学解释不清的病症的发展，让他的身体维持在正常的状态下，也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够醒过来。” “只是延缓，所以……”传来宛如蚊子叫一般大小的声音，“他还是会死吗？” “我可没这么说。”秃顶医生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就算是死神要从我的手里抢人，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但是要彻底治好他……也许还需要一些，特别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未来战场 炮火耀眼，阻断了刘烨的视线。天空全是铁片的乱哄哄的声音。 在他头顶上的空间里，许许多多巨大的铁块崩裂开来，纷纷跌下。天空像暴雨即来时那样漆黑一片，炮弹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 在那可以看得见的世界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田野在摇晃，下沉，融解，无限广大的空间跟大海一样在抖动。 东方，是极其剧烈的爆炸，南方，是子弹横飞，在天顶，则是一排排开花弹，好象没有底脚的火山一样……在那广大无边的地面上，尽是雨和夜色，别的什么也没有，天上的云和地底出来的云，在地面上散落布开，混在一块儿。 刘烨走在漫长的废墟之上，一枚炸弹在他身旁五米外的地方炸开，砖石瓦砾的碎片飞了满天，激起漫天尘土。 和上次一样的战争画面，只是战场不再是博云城，而是一片陌生的荒野。 “人类……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战斗……”刘烨嘴里轻声呢喃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里好像是梦境，又好像不是。火药味刺鼻的让人仿佛要窒息，砂石粗粝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走了很久很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城市的痕迹，壮观的废墟倒伏在尘土之中，曾经受庇于其下的一切都在它的崩塌中遭到毁灭。 高楼大厦的角落里，依然有着破木砖瓦房，碎石成堆。 他看到了战壕和战壕里的士兵，还有士兵脸上的恐惧，以及和恐惧并存的勇气。 “喂！——不要靠近！”百米开外，一个满脸血污黑泥的士兵用嘶哑的嗓子朝他大声吼着，声音微微地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刘烨停了下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可不往前又能去哪里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朝他呼喊的士兵身上，也许该去问问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空中只属于火和硝烟，战壕外只属于恐惧与死亡。马丁紧紧地握着枪杆，就如握住了救命稻草。轰轰的炮声还在继续，他擦了擦额头因为害怕流下的冷汗，双手不停地颤抖。 他想点支烟稳稳神，但是拿着打火机的手怎么也也碰不到烟头，极度的恐惧攫住了他，仿佛要榨走他身体里全部的活力！正当他颓丧地贴着墙坐倒在地上时，地面突然晃动了起来，“隆隆”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接近…… 硝烟伴随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他再也忍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一边压上子弹，“咔嚓”拉上枪栓，一边咒骂着自己的懦弱，也咒骂着那个看上去傻里傻气愣愣地往这边走的平民。 他笨拙地爬出战壕，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对着前方的烟尘里胡乱打了一梭子子弹。 “砰砰砰砰！” 一个巨大的阴影从烟尘中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只形如食蚁兽的钢铁怪物，浑身泛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子弹打在银白色的装甲表面便发出清脆的声音，弹开了，连一点凹痕都无法留下。 尽管挨了一梭子子弹，可那个怪物就像没有看到他一般，速度飞快地朝那个平民冲了过去。 马丁不由地发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扣下扳机对着前方疯狂地扫射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嘶吼着，枪管热得发红，枪身剧烈得跳动着，手腕都仿佛要被后坐力震断一般，可这只是在给那个怪物挠痒痒，不，也许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怪物终于注意到了他，调转了身子对着他。 “啪，啪。”扳机空扣。 没有子弹了。 “呸。” 马丁吐了一口唾沫，把那把枪扔在一边，掏出了插在战壕里的军刀。 “来啊！杂种！” “轰！”就像火箭发射一样，怪物高高跃起，一下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从天而降，抬起了那前足般闪着寒光的，高速旋转的钻头。 阴影覆盖了他，遮天蔽日。 他站在浸满鲜血的土地上，手指像是要抓住流失的生命似的奋力攥成拳头……手臂渐渐垂下，手指也渐渐松弛了。 “啪嗒。”军刀掉落在了地上，他做不到，即使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这真的是……人类可以抵挡的力量吗……”马丁的瞳孔里，银白色的光点正在迅速接近，他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 他，与他的战友们，战死沙场，终于，可以长眠，安息了。 然而，胸口没有传来被刺穿的疼痛。 马丁诧异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平民模样，看上去十分疲惫的年轻人，此刻右手里散发着冰蓝色的光芒，轻飘飘地抵住了那比他腰还粗几倍的钻头。 “喂，”那个年轻人回过头对他说道，“一会儿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可以。” “谢谢，稍等一会儿，”那个年轻人说道，“我先处理一下这个，大家伙。” 飞雪和冰花自他的指间螺旋状地爆开，像一股龙卷风，瞬间吞没了那个银白色的怪物，将它化作了一座巨型冰雕。 年轻人的身上燃起一层银色的火焰，马丁的皮肤忽地被灼地很疼，他不由地退后了两步，用手遮住了眼。 “喝——啊！”年轻人一拳挥出，轰在闪烁着蓝光的冰雕钻头上，宛如蚍蜉撼树般的场景。 庞大的冰雕化作了一地的冰片，亮晶晶地反射着不远处城中战场红色的火光。 “咯啦，咯啦。”年轻人踩着冰片向前走了几步，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马丁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这个年轻人现在的虚弱和刚刚他展现出来的强大，完全是两个无法相重合的极端。 “吗的。”马丁啐了一口，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短短一个月之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特种部队的高级军官，马丁上校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仅仅是在西部战场的这半个月，他就已经见识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事物。 马丁捡起掉在地上的军刀，将其插回挂在腰间的刀鞘里，然后把那个年轻人背了起来，向他的战壕走去。 ddxs.com “……”刘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扇漏风的窗户，窗外是一半火红一半漆黑的天空，火红色是城里经久不息的火光。 头还是很晕，眉心不仅胀得厉害还很疼。 刘烨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躺在一张塑料海报上，海报上的明星的脸已经模糊不清到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这里是一栋废弃大楼的内部，到处是裸露的混凝土，没有地砖和壁纸，破碎的窗户被蓝色的塑料布和黄色胶带强行封住，遍地都是堆积如山的方形箱子，那个士兵正站在一个打开的箱子前翻找着什么。 “哟，你醒了。”那个士兵抬起头来说道，“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刘烨扶着脑袋说道，他实在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头晕得让他直感觉想吐。 “还是吃点吧。”那个士兵从箱子里抓了一把巧克力条模样的东西走了过来，塞了几根在他手里，“物资很多，但能用到的人已经很少了。” 刘烨看了看四周，箱子的数量少说也有上百个，士兵给他的是人工合成的高能食品，一人一天只要吃两根就能维持一天的日常所需，这么多的数量，足够让数百人活上个把月了。 可现在，眼前只有一个士兵，他坐在塑料海报的另一头，拿着满是划痕的打火机在点烟。 “你不害怕吗……”刘烨说道，“在看到了那样的景象之后。” 他指的是自己一拳粉碎巨型机甲的画面。 “你说哪个？战场还是你？”士兵吸了一口烟，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极度舒爽的表情，“战场的话，作为一个军人，害怕战场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而已；至于你，不管你用了什么样可怕的武器，不管你到底是属于哪一方势力，至少，你救了我的命。” “可怕的武器……”刘烨垂了垂眼睑。 “单凭这一点，就算你是我的敌人，我都不会在你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下手。说吧，你到底属于哪一方，吗的，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乱套了。” “我……我不属于任何一方。”刘烨道。 “战火已经燃遍了全球的每一个角落，”士兵夹着烟在地上掸了掸烟灰，“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非要说的话，我大概……”刘烨慢慢地说道，“……是属于正义的，一方吧。” “呵，呵呵呵。”士兵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手里的烟一不小心戳在了地上熄灭了。 “你对正义的定义是什么？”士兵又点起了一根烟，“战争的车轮一旦开始滚动，就没有正义可言了。” “‘见义勇为’——因为有利于群体的利益所以是正义的；‘欺压弱者’——因为破坏了群体中的公平所以是邪恶的；‘保家卫国’——因为符合人民对和平稳定的期望所以是正义的；‘侵略战争’——因为与公认的道德相违所以是邪恶的。”刘烨答道，“关于正义的经典论辩有很多，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没有太多的意义，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士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文绉绉的东西，但你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还救了我的命，我就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回答我的问题。”刘烨也摇了摇头，“这是两件事。就算你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一样会救你。” “呵，说给鬼听。”士兵轻蔑地哼了一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刘烨没有理会他的不屑，问道。 “如你所见，战争。”士兵答道，“世界大战。” “战争……战争的源头是什么？” “不知道，也许稳坐后方的那些大人物知道。”士兵回答道，“战争开始之后，只有胜利有意义，原因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刘烨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意义的。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哪怕是一丝捕风捉影的线索也好。” “好吧，”士兵夹着烟低着头想了一想，“我听说过一个传言。” “传言的内容……是什么。” “传言说，这场战争是为了争夺一种石头而爆发的。”士兵用力按灭了烟头，抬起头注视着刘烨的眼睛，“这不可能是真的。”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真的……那这场战争未免也太可笑了。”士兵的笑容看上去疯狂又哀伤，“这一个月以来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总和，如果这只是为了几块破石头，那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疯狂的事吗？” “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性，”刘烨面色平静地说道，“那种石头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知道。”士兵又点上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口，那根烟一下子短了一半，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口鼻间流出，“我说了，那只是个传言。” “不，你知道。”刘烨看着他的深棕色眼睛说道，“你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 “你放屁！” “……”刘烨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我和我的部下，不会为了这种荒唐的理由去死。” “……” “绝对不会。” “……” “那种石头，”士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叫做原初石刻。” 刘烨睁开了眼睛：“原初石刻……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士兵一声叹息，“我真的不知道，那不是我的权限范围能知道的事。” “……我知道了，谢谢。” “没事。”士兵按灭了烟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刘烨微微犹豫了一下，“我是魔法师。”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未来与现实 “哦。” 士兵冷淡的回应让刘烨不禁感到有一丝惊讶，普通人听到魔法师这个称谓的时候可很难保持这份淡定，而且是在他展现过魔法惊人的力量之后。 “你说你是魔法师，那你就是。”士兵继续说道，“我只记得你救了我的命，你是天使也好是恶魔也好，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只要你也想终结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我们就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朋友。” “终结这场战争……”刘烨略一沉吟，“我可能没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士兵回答道，“但是我们必须具有这样的信念，并坚定地为之努力。” “……好。” “我是马丁，第三战区第五军团，‘雄鹰’特种部队一级长官。你呢？” “我叫刘烨。”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不知道……”刘烨摇了摇头，他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连对过去的回忆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布，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还有一些基础的知识。” “只记得名字了？”马丁皱了皱眉，“这可不好办。看你刚刚展现的武器来看，绝对不是一般的底层士兵，会不会是在战斗中撞坏了脑子？” “那不是武器，”刘烨平静地说道，“那是魔法。” “好的吧，魔法就魔法。”马丁道，“总而言之，你肯定不是一般人。一会儿天一亮，我带你去第五军团的指挥部，也许那里会有人认识你。” “你之前好像不愿意离开这里，”刘烨左右看了看，“从你我相遇时你展现出来的疯狂来看，更像是想要战死在这片废土上。” “我是军人，我的战友埋在这座染血的灾厄城市里，而且，我的任务就是守住这条防线。”马宁笑了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去做一个逃兵。” “那现在……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有了新的任务。”马丁回答道，“在见识了那种武器……或者说是魔法之后，我相信你比这条几近全毁的防线重要的多。” “原来如此。”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你休息一会儿吧。”马丁点了一支烟，“我守夜。” “我不用睡觉。”刘烨皱了皱眉，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你的脸色还是很差，显而易见地虚弱，不休息怎么行。”马丁道，“这里离第五军团的指挥部可是有很长的一段路，而且，这段路并不好走。” “这并不是缺乏睡眠造成的，”刘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轻轻地握了握，“如果你想休息，我可以守夜。” “行吧，那随便你好了。”马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我下去检查一下燃料和车辆，你愿意守夜就守夜吧。” 刘烨目送着他走下楼梯，没有说话。 他隐约记得，像这样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事情从前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但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回忆，那份记忆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无法触碰。就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这么做一样，把他的记忆强行一刀两断。 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抚，一面澄清的水镜缓缓浮现出来。 望着水镜中自己的倒影，刘烨陷入了沉思，良久，“啪”的一声，水镜破裂，缓缓化作了泡影。 果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忘记了自己的相貌，不论镜子中呈现的是哪一张脸，都无法确认这是不是真正的自己。 也就是说，无法确认这里是不是现实。 又是一阵轻微的晕眩，刘烨一手扶着额一手撑住地面让上半身不至于倒下去，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用魔法就会眩晕，眩晕的程度貌似和魔法的强度有正向关系。 “无法正常的使用魔力……” 刘烨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仅存的记忆里没有知识可以解释这种现象。 但既然力量有限，就必须谨慎地使用才行。 他揉了揉眉心，思考起今天遇到的那种怪物起来。 高强度的外层装甲，用的不是他认识的材料，看光泽和质感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合金或者陶瓷。行动非常灵活，动力源未知。在打碎那个机械造物之后，刘烨还特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一地残片，并没有找到类似动力核心的东西。 目标性强，但不是绝对的，会因为外界的刺激而改变目标。最初那个机械怪物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只不过受到了马丁猛烈的枪火攻击才改变了目标。 这就是目前所知道的全部情报了，约等于没有。 刘烨轻叹了一口气，要不下去问问马丁吧，看能不能得到一点更详细的情报。 想着，他站了起来。 没想到的是，在楼梯口，碰巧遇上了正在上楼的马丁。 “怎么了？” “我想问问你有关敌人的事。” “敌人？”马丁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是说那些机甲吧，走，到里面说。” 两人在那张巨大的塑料海报上重新坐下。 “你说……那是机甲？”刘烨皱了皱眉，“可是在那东西的残骸中没有发现动力熔炉。” “那些鬼东西不依靠传统意义上的动力源活动。”马丁回答道，“用的是全新的供能体系。” “全新的供能体系？” “叫什么投影供能，我是不太能理解那玩意儿。”马丁摇了摇头，“总之那些机甲不靠电机也不靠反应炉就能获得不可思议的动力，而且因为不用设计动力核心，那些鬼东西的构造和以前的军用机器人完全不一样。从头到脚都是专门为了杀戮而打造的战争机器。” “投影供能……”刘烨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词，“战争的两方分别是？” “全世界。”马丁说完顿了一顿，“和博云城。” 突然，窗外的夜空中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悄无声息地落向这座城市。 沉默良久，刘烨才缓缓地开口：“是……整座城市？而不是其中的，某一些人和组织吗？” “是整座城市。”马丁答道，“战争在一个月前正式启动，五大国掌控着的博云城理事会突然宣布独立，同一时间，向全世界宣战。” “一座城市何德何能，竟然敢向全世界宣战。”刘烨道，“他们，有这个资本吗？” “当时也没有人相信他们有这个资本，但现在。”马丁对着窗外扬了扬下巴，“你也看到了。满目疮痍，遍地焦土，生灵涂炭，他们用最血腥恶劣的事实证明了他们有这个能力。” “你们到底在跟什么东西作战，只有那种机甲吗？” “不，不只是那种机甲，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其中最恐怖的，还是人。”马丁顿了顿，说道，“比起那种智能低下的大家伙，穿着机甲的改造人才是常规军的噩梦。” “改造人？” “二十天前突然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战场中，给当时的联合军带来了强烈的冲击，上万士兵死在了那次突袭之中。”马丁站起来走到一边，在一个箱子里翻找了几下，拿出一台军用电脑，“这是公开的录像资料，你可以看看。” ddxs.com 视频中，一个戴着钢盔的男子抱着镜头大喊着：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这里是博森少将！北部战场第二军区第一军团二十七号营地遭遇袭击！” “这里是北部战场中央指挥中心，请汇报你们的情况。”画面中传出一个冷静的女声。 “二十七号营地请求轰炸，二十七号营地请求地毯式轰炸！轰炸机必须立即起飞！”男子吼道，“快！没有时间了！” “的确，没有时间了。”一个电子合成音响起。 男子的脑袋忽地撞在了镜头上，双目圆睁，但眸子里却没有了神采。 “血肉的时代结束了。”男子的尸体被踢到一边，一张隐藏在金属面具下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人类的历史将迎来终结，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之后，画面变成了一片空白，镜头似乎被捏碎了。 刘烨合上电脑的时候，手不禁一颤。 马丁的脸变成了浅浅的紫红色，脖子被一只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双脚悬浮在半空不断地蹬踏，可怎么都碰不到地面。 “唔——唔！”他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闷闷的哼声。 刘烨站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幽蓝色的光。 捏着马丁脖子的那人全身包裹在暗金色的装甲之中，散发着惊人的压迫力。 “咚！”右臂轻轻一振，马丁的身体被重重地甩在了水泥柱上，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终于找到你了。”那人将手放在金属面罩上，轻轻地将其取下，“好久不见，K。” 刘烨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喂，秃顶医生说的特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诗岚垂头丧气地跟在温妮莎身后，“他也不说清楚，只让我们自己去找，这该到哪里去找嘛。” “唉——你问我，我问谁？”温妮莎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连是什么都不知道，鬼知道去哪里找啊。” “话说，你不是通缉犯吗？”诗岚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不会被抓吗？” “谁和你说我是通缉犯了？”温妮莎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座城市里没有一个地方是我去不了的。” “诶？你不是通缉犯吗？”诗岚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呢，毕竟，不是有人想杀你嘛。” “被人追杀就是通缉犯吗？你的思维也太二极管了吧。” “唔……” 两位未满二十的少女已经在街上晃荡了半天了，秃顶医生让她们出来寻找能让刘烨醒来的“特别的东西”，但几个小时过去了，两人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里附近有着不少学校，许多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地穿行在这条商业街上，三三两两地边聊天边嬉闹。因为是周末，还有很多三人的小家庭，脸上挂着的笑容洋溢着她们此生都难以企及的幸福。 “喂，别看了。”温妮莎对身后愣愣地望着一对父女出神的诗岚喊了一句，“没什么好看的。” 明明她自己的眼里还残余着一缕无法抹去的落寞，但她的语气却像是说着没用的东西一般满不在乎。 “看看有什么关系……”诗岚嘟了嘟嘴，“反正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到底什么样的物品会是‘特别的东西’，喂，你能不能好好想一想，毕竟在这之前他可是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啊，如果有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是特别的话，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吧？”温妮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街道上的窗户和周围的不锈钢柱子。 她这样做不是为了照镜子，而是一种不用过度转动头部移动视线就能不露痕迹地消灭掉后方灯死角的一种专业的手法。 无论再怎么多加防备也不会带来损失。 毕竟，没有人知道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家伙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 “其实我也没有和他相处多久……”诗岚托着脸坐在了一旁香樟树下的长椅上，“真要说了解刘烨的话，也许‘那个人’要比我有资格得多。” “那个人？是谁？” “百里茗，但我们是找不到她的。”诗岚气呼呼地跺了跺脚，“真是的，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就赶紧出来救他啊！” 温妮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在这座大到不可思议的城市里找一样连具体描述都没有的“特别的东西”，真是比登天还难。 唯一可能的地方——刘烨从前住的公寓，还在几个月之前就被炸掉了。 虽然秃顶医生说只要在一周内找到就没有问题，但对进展度为0的两位少女来说，时间可以说是相当紧迫。 “咚，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色的皮球滚到了诗岚的脚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旧时光古董店 “诶，这是你的……吗？”诗岚将皮球捡起来，伸手递给来人，话到嘴边的时候突然顿了一顿。 她还以为在街上玩皮球的会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老大不小的成年男子。 “啊，不好意思，的确是我的。”男子从诗岚手中接过皮球，“二位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诗岚有点疑惑。 “你是什么人？”温妮莎走过来，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想要做什么？如果是搭讪的话，建议你走得越远越好哦。” “这位小姐，你误会了。”男子笑盈盈地说道，“我是一家古董店的店主，刚才听两位似乎在找什么很难找的东西，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店里看看。” “做广告的？这个时代还会有店主亲自跑到大街上来拉客人吗？”温妮莎目中的怀疑之色一点都没有消解。 她可是一直在观察四周的每一个角落，但这个抱着红色皮球，看上去还有点孩子气的男人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按理说这些特征在这条主流是青少年学生的街道上应该显得很明显才对。 更让温妮莎觉得诧异的是，即使如此，她也不对这个男人的出现感到意外，仿佛潜意识里就已经看到了他在这里，只不过没有对他投入过多的注意力而已。 这对普通人来说也许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对自幼生活在危机四伏的黑暗环境下的温妮莎来说，恰恰是最不同寻常的事。 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即使距离人类进入信息时代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但这种传统的手段往往还是最有效的。”男子无奈地摊了摊手，“现在的人在数量庞大的信息轰炸下，已经很难靠自己注意到真正有用的信息了。” “说得有道理诶。”诗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身着黄色连衣裙的长发少女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可疑，但她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具有“恶意”。 说起来很奇怪，但“可以信任这个男人”的念头不断地在诗岚的脑海中跳出来，抹都抹不掉。 “怎么样，有兴趣光顾一下吗？小店就在这条街的尽头。”男子道，“旧时光古董店欢迎二位小姐的光临。” 诗岚向一旁的温妮莎投去询问的目光。 决定是否要去冒险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必须征求一下温妮莎的意见。 “额……”温妮莎抚了抚额头，这可不好决断啊。 诚然，这个神神秘秘的男人十分可疑，但她们半天没有任何头绪也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如果就此拒绝的话，也许会错过拯救那个少年性命的机会。 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也许并不是抱着恶意前来的。 温妮莎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古董店老板，越看越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于是她朝诗岚点了点头。 两位少女的态度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转变。 “好吧，我们可以去看看，但我们可不一定会买东西哦。” “当然可以，二位小姐，请随我来。”年轻的古董店主微微一笑，“小店就在前边不远。” 古董店的店门不算太大，店外的门面也没有过多的装饰，“旧时光”三个古体字挂在木质门框的上方，勉强有一些古色古香的感觉，正对门口的位置放着一扇两米多高的屏风，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价值不菲。 年轻的古董店主走上前替两位少女拉开玻璃门，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进入店内之后，气氛一下子变得与外界决然不同起来。诗岚向四周望了望，外面看是好几层的古董店在内部是不分层的，一路通透到十米多高的屋顶。不论是几米高的架子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一面面镜子，还是墙上挂着的各国画作，似乎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神秘气息。 绕过屏风后是一张红木桌，店主替两位少女拉出椅子，待两人坐定后，自己坐在了另一边，问道：“不知道二位到底想找些什么呢？” “我们在找一件，很特别的东西。”诗岚开口道，“但我们不知道是哪里特别，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就只是一间很特别的东西，仅此而已。” “唉。”温妮莎叹了一口气，这种描述跟没有描述毫无区别，如果这样都能找到需要的东西的话，只能说那个少年命不该绝吧。 “不知道哪里特别，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特别的东西吗……”店主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的东西，我这里可是有不少呢。” “真的吗！”诗岚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有一些小小的激动。 “本店名为旧时光，开的日子久了，自然会收集到一些别有价值的藏品。”店主说道，“只是，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温妮莎皱了皱眉。 “两位小姐是在替谁找东西呢？如果能够提供一些有关信息的话，也许可以给筛选工作减去很多不必要的负担，也能为两位节省不少时间。” “这个……”诗岚和温妮莎相互看了看，“我们不方便透露。” “既然如此，那请两位先看看这个。”店主从桌下拿出一个被红布覆盖着的东西，他轻轻将其揭开，一面古色古香的镜子显露了出来，“也许，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两位少女眼中的古董店，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欧阳谷？怎么是你？”刘烨失声道。 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许多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至高科技、陈思允、世纪晨曦…… 这太出乎他的预料了，就算这副以双火箭引擎作为基底，装备了加特林机枪、链锯、滑膛炮、熔断刀刃、等离子炮、多联装微型导弹发射装置的驱动铠甲下的人是陈思允，他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但是欧阳谷……无疑是他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放进备选项里的人物。 “既然你还叫我欧阳谷，看来你的投影进程总算中断了，那我还是叫你刘烨吧。话说回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不能穿这套炫酷的装甲吗？”欧阳谷咧嘴一笑，“因为我是魔法师吗？还是因为我是世纪晨曦的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 “找人啊，你看不出来吗？”欧阳谷活动了一下手臂，“魔法师还没有正式参与进这场世界大战里，我穿这个更多的是为了掩人耳目。但用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东西还挺实用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主动参与这场战争……”刘烨缓缓地抬起了头，眸子里再次染上一层冰霜，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而且，是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上。” “世界的对立面？”欧阳谷微微扬起下巴，“看来你又一次失忆了啊……怪不得一下子跑了这么远，五千多公里，可让我一通好找。” “我失忆了？”刘烨皱了皱眉，紧握的拳头稍稍放松了一些，“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那破碎不堪的记忆里还剩下些什么？”欧阳谷反问道，“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你好好想一想，你的回忆是在哪一天中止的。” “十二月二十四日……”刘烨竭力在脑海中搜寻刻写着日期的片段，“好像是……四月。” “八个月吗？唉——”欧阳谷叹了一口气，“有继续恶化的趋势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什么恶化？” “短时间内要向你解释清楚非常麻烦，根据过往的经验，这个时候最佳的方案是什么都不告诉你，等你自然回想起来最好。”欧阳谷说道，“上一次我们试着告诉你残缺的那部分是什么的时候，可是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 “恐怖的事？” “嗯，差点让我们丢掉性命。”欧阳谷摊了摊手，“我只能说到这里。” “……我不明白。”刘烨连连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在这片破败的城市外围了，我什么都不记得，关于这场战争，关于其他人，关于过去发生的一切。” “不用急着去想，根据过去的经验，明天日出之时，你就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了。”欧阳谷说道，“既然找到你了，那我就该走了。” “走？你要去哪？” “等日出。” “等我自然想起之前的事？” “嗯，没错。”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能记起来吗……” “只能说，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是这样没错、” “我不明白……”刘烨眸子里的冰霜逐渐隐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副鬼样子，现在连像样的咖啡都很难买到了。唉，我还是怀念以前那样到处可以买到醇香咖啡的生活。在成功把这混乱的一切扳回正轨之后，我一定要找个地方喝上一杯。” “欧阳谷……我们……”刘烨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吗？” YY小说 “我说了，我不能向你解释这件事，不然你会突然浑身发光徒手把这座大楼撕碎的。”欧阳谷合上面罩，声音变回了机械的电子合成音，“我该走了，明天见，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还是刘烨，而没有变成别人。” 欧阳谷离开了，堆满了方形纸箱的废弃大楼里站着的人只剩下了刘烨，还有趴在一旁呻吟的马丁。 他迷惑了，他无法理解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之中正在发生的事，他仿佛不属于这里，一切都和他有关，又好似与他无关。 这里真的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那个地球吗？ 窗外，朝霞渐向这边扩散，头顶的天色也被那柔和的红色映得淡了，淡了。天也亮了些。天边的缤纷却被一层灿烂的金黄所点缀，从原来朝霞最红最浓处亮起，有几处特被亮，短短一刻间，竟将原来的主色红与蓝挤到了一边。远处的天，一丝丝，一抹抹，一片片，一层层，全是金黄的云霞，稀稀疏疏布满了半壁蔚蓝——不，还是灰蓝色的天空。 橘黄色的光芒一点点填满了整个眼眶，意识仿佛逐渐从身体中剥离了出来…… “两位小姐，你们看看这个八音盒怎么样。”年轻的古董店主将一个八音盒放在了桌上，用手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十年前的老物件了。” 诗岚和温妮莎面面相觑。 她们感到有些恍惚，古董店主刚刚拿出来的好像不是这个八音盒，而是一面盖着红布的镜子，但脑海里又清清楚楚地有着他拿出八音盒的记忆，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个八音盒……”诗岚趴在桌上注视着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也觉得很普通……”温妮莎斜斜地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喂，你不会是在忽悠我们吧。” “小本生意，诚信经营。”店主耸了耸肩，“如果觉得我在忽悠你们的话，那我不收你们钱怎么样？只要你们到街上替我宣传宣传就行。” “免费送给我们？”温妮莎狐疑地看了一眼那个八音盒，“你该不会是在动什么歪脑筋吧？比如说在上面装了定位追踪器什么的。” “如果真是这样，我这店可早就开不下去咯。”店主耸了耸肩，“小本生意，诚信经营。反正这八音盒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给你们就送给你们了。而且，如果你们真的怀疑我做了手脚的话，可以当场检查。” 温妮莎拿起那个八音盒仔细查看了一会儿。 “唔……”温妮莎看了看诗岚。 她们好像没有质疑店主的理由了。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店主说道，“两位，还有其他需要吗？” “没有了。”两人摇了摇头，拿着八音盒走出了店门。 在诗岚和温妮莎离开之后，店主便起身擦拭起架子上的镜子，在镜子的反光里，他的眸子里闪过一缕不起眼的，暗红色的光芒……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刘烨的身体 眼皮一开一阖间，冷白色的灯光照进了刘烨的视线里，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用一双白皙的手握着一个古旧的八音盒，在他的脑门前念念有词地晃悠。 “诶？真的有用诶！”少女兴奋地抬起头说道，把目光投向一旁双手抱胸而立一脸冷漠的温妮莎。 “如果你真的觉得是这个从外形到配色到工艺都毫无可取之处的八音盒的作用的话，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给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了。” 诗岚没有说什么，只一手托着下巴睁大了眼睛看着睡眼惺忪的刘烨，眼里满是欣喜。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用了那个八音盒，没想到少年竟然真的就此醒了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刘烨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件还算干净整洁的病房，大多数布置都和常规病房没什么两样，但墙上挂着的油画他一副都认不出来，不同较为常见的人物画和风景画，这里的油画画的似乎都是些形式各异的图腾。 其中一些他看着有些熟悉，但在记忆中怎么也找不到对应的图案。 “这里是秃顶医生的诊所，他是一个很棒的医生哦！”诗岚认真地说道。 “秃顶医生？”刘烨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站在窗户旁的温妮莎，不禁一时间失了神。 她的脸上洒落着夕阳播撒的点点碎金，淡黄色的窗帘被微风轻轻地吹起，在她身后缓缓地飘摇，夹杂着灰色的长发飘散在风中，散发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她几岁了？刘烨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根据血色十月计划的时间来推算，温妮莎最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按说正是青春正好的年纪，可那一头长发中裹夹着的灰白，却…… 刘烨眼睑微垂，暗暗握紧了拳头，被子被他的手指带出一绺一绺的褶皱。 至高科技和天一工坊……还有那些仍然隐藏在幕后黑暗中的人，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得到应有的制裁。 “秃顶医生啊——就是一个几乎没有头发的医生。”温妮莎露出思考的表情，右手轻拍着脸颊，“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他。因为他只管治病救人，从来不问病人的身份和来历，也不关心病人是罪大恶极还是至圣至善，因为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什么人在这里都只是病人而已。” “什么人都救？”刘烨感到有些诧异。如果是普通医生的话，对那些来历不明的病患应该避之不及才对，毕竟救了这些人，惹上什么麻烦都有可能，但这位秃顶医生居然来者不拒，想必一定有其不同寻常的地方。 或是强大的靠山，或是什么特别的依仗。 “对，秃顶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把那个人的命给救回来，据说他是很多大人物的救命恩人呢，只是一直比较低调而已。用他的话说，就是……”温妮莎想了想说道，“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刘烨一时无语凝噎，那位秃顶医生的原话应该不是这句，但大概的意思他明白了。 这位手段高明的医生在如今这个信息超爆炸的时代，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有点像古代传说中掌控生死两界出入口的冥差，只负责办事，不问来者。 “哟，年轻人，你醒了。”病房的门被人拉开了，来者是一位头发稀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中年人，“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位就是温妮莎所说的秃顶医生吗？刘烨上下打量着他，看上去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语气也很温和，感觉上是个不坏的人。 “没有了。”刘烨轻轻摇了摇头，这次醒来之后，此前脑海里不断翻涌起的波浪般的虚弱感彻底消失了，他的身体终于恢复到了可以自由使用魔法进行战斗的状态。 “看来康斯丁试剂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在缓解过度的精神疲劳上。”秃顶医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们可以在这里多留几天，如果感觉没问题了，也可以随时离开，诊疗费温妮莎已经结过了。” “结过了？”刘烨和诗岚同时一声轻呼，转头看向窗边的温妮莎，后者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奇怪吗？这是……”温妮莎皱了皱眉，“这是对你的报答，毕竟你之前也救了我的命，我可不想欠你的人情。” “额……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你到底用了什么钱来支付的……”刘烨的眼角微微有些抽搐，“不会是偷来抢来的吧……” “哼，钱的来历不用你管！”温妮莎生气地转过头去，“反正都是正当来路的。” 刘烨耸了耸肩，突然，他看见秃顶医生一直站在床边，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诗岚，你和温妮莎出去给我买点吃的回来吧，躺了这么久，我有点饿了。” “好！你等等，我们马上回来！” “喂喂喂，等等啊，我没说要去啊……” 温妮莎被诗岚拉着跑出了病房。 “医生，你有话要单独对我说吗？”刘烨开口说道，“是……关于我的身体吗？” “我是一名医生，至少在这里是这样，我必须要对我的病人负责。”秃顶医生如是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要问过你的意见才能决定是否要告诉她们。” “……请说。”刘烨微微点了点头。 “你的身体状态非常奇怪，温妮莎将你送来的时候你的体温只有二十五度，这可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体温。”秃顶医生说道，“我给你做了全身检查，但得到的报告结果却相当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 “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昏迷似乎只是过度劳累的结果，脑波异常只不过是因为你正在经历一场梦境。这三十年来我见过的病人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都有，你这样的情况曾经我也见过，不过，只有一次。”秃顶医生说道，“所以我采取了与那一次相似的治疗措施，还好起效了，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曾经见过一次？”刘烨目光一闪，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昏迷是过度使用幻魔法的副作用，至于那乱七八糟支离破碎的梦境记忆片段，很有可能只是自己大脑的胡编乱造。这个医生居然见过一次和他有相同症状的患者，莫非那人也是…… 不，应该没这个可能。记载幻之阵列的魔法原典《琉璃千幻》在几个月前才被他从意大利的地下遗迹之中带出来，在那之前，幻魔法理应一直处于封存状态才对。 即使是现在，熟悉并能使用幻魔法的人，除了他以外，只有在英吉利海峡上从他手里抢走原典的“mirror”了。 “嗯，”秃顶医生说道，“我无法透露其他病人的信息。基本的情况说完了，下面是最重要的事。” “我在听，医生。” “完美平衡的身体在现实世界是不存在的，任何一个微小的扰动都会破坏人体内的平衡，所谓的健康状态是一个反复交替的动态平衡过程。”秃顶医生说道，“这是医学界的一条铁律，但在你的身上，这条铁律却失效了。” “失效了？”刘烨眯了眯眼。 “你身体的各项指标是完美的，符合所有测量指标的最优值。”秃顶医生说道，“即使是在你有严重的肩部骨骼损伤的情况下，你血液里的血细胞也维持在最健康的指数上，这是不可能的。要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有一种原因。” “……” “魔法。”秃顶医生缓缓地说道，“孩子，你中了别人的术式。” 刘烨瞳孔骤然一缩，身体四周弥漫起一层寒冷刺骨的冰雾。 “你是什么人？” “我是医生，孩子，你不用这么紧张。”秃顶医生笑了笑，脸颊上堆起几道褶子，“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没有人会在这里闹事。” 刘烨目光一闪，脸上微微一松，体外的冰雾渐渐隐去。 “我对这个术式完全不了解，没有合适的解除方案。”秃顶医生摇了摇头，“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是一种强行将你的身体维持在标准状态的魔法，这很像是诅咒的特性，只不过通常诅咒都是将一个人的身体拖向死亡状态而已。 “诅咒……””刘烨想起几个月之前，尤里乌斯家族灭族案中唯一的幸存者，那个小女仆就是中了诅咒。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么做会大大缩短你的寿命。从这一点上来判断，他肯定不是抱着对你的善意施下的术式。”秃顶医生说道，“时限还剩下多久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的魔力越强，施展魔法越频繁，你的生命力消耗得就越快。” 2kxs.la “我……还有多久的时间。”刘烨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悲观地估计，不到一年。”秃顶医生回答道，“当然，如果你再也不用魔法的话，也许可以延长至三年甚至五年。” “一年……三年，五年。”刘烨就像嚼蚕豆一样一字一字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少年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绝望的表情，反而挂起了微笑。 “我想，那位对我施术的人应该等不了这么久。”刘烨说道。 “的确，找到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最快的也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毕竟任何魔法只要知道术式的构成，都是可以找到相应的解法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医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把一切情况如实地告知病人是我的职责。”秃顶医生说道，“看来你已经有决断了，要把这件事告诉那两个孩子吗？” “我想……不用了。” “这样也好。”秃顶医生点了点头，“在你做好准备之前，你们想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这个诊所，你是绝对安全的。” 说完，他向病房门走去。 “医生……”刘烨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孩子，救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秃顶医生说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谢谢。” 秃顶医生拉开病房门的时候，诗岚拉着温妮莎的手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跑了进来，两只手里各提着一个装满了热气腾腾盒子的袋子。 “这个是小笼包！这个是水晶虾！这个是……我看看……”诗岚瞪大了眼睛看着因为袋子遮挡而模糊不清的小票，“草莓牛肉？芒果鱿鱼？唔……这东西能吃吗？” “我可不知道。”温妮莎伸手撩起垂在眼前的灰白相间的发丝，一脸戏谑地说道，“谁让你连看都不仔细看，单凭闻起来的味道就花钱买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美食’呢？当你包下这些东西的时候，那个店主的表情可是相当精彩啊。” “喂！温妮莎，明明这两盒是你选的吧？”诗岚扬了扬右手里提着的袋子，“关于‘吃’这一方面，我还是很有心得的。” “咳咳……”正在喝水的温妮莎突然呛到了，连连咳嗽起来。 “哼，那就让他来判断一下，到底是谁的味蕾出了问题吧。”诗岚搬起一张小桌放在刘烨的病床上，把袋子里的一盒盒菜肴一字排开摆在桌上，各式各样温热的香气在病房里氤氲开来，生活的气息。 事实上，在几分钟之前。 “你听见了吧？”温妮莎轻轻地说道。 “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诗岚咬紧了牙关，嘴角微微地抽搐着。 藏在走廊拐角的两位少女对视着彼此的脸。 他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了吗？ 四周的空气变得焦灼了起来，一股无形的火弥漫开来。 “你准备怎么做？” “正因为身处绝望，所以才要满怀希望啊。”诗岚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换上了明丽的笑容，轻轻一甩手里握着的热气腾腾的袋子，“让我们去给他送去一些希望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约定 这里是秃顶医生的诊所。 刘烨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着最近的新闻。虽然在医院里休假听起来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但这几天的确是他这一年来难得的闲适时光。 秃顶医生说只要留在这里就能保障他们绝对安全，所以刘烨没有急着离开，前些时日追得太紧了，不仅是他自己，诗岚和温妮莎也需要休息休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危险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事实也正如那位医生所说的一样，没有人来找麻烦，他的能量似乎比刘烨想象的还要更大一些。 “唉——”体力堪堪恢复到顶点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过去的人生中他很少需要医生的帮助，而且一直很讨厌医院里弥漫的消毒水气味，没想到这一年竟然成了医院的常客。 “不要唉声叹气的，拿点阳刚之气出来行不行？”头上挨了温妮莎一巴掌，刘烨趴倒在了小桌上，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唉——我在想，是不是到了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刘烨把右手举在眼前，遮挡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阳光，“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影响别人的生意吧？” “我倒是没问题，要走随时都能走，这里最有困难的不是你吗？”温妮莎耸了耸肩，斜斜地倚在窗棂上，黑灰白三色相间的长发垂在衣架一般的肩头，“只要你的身体到了可以出院的程度，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你还想过原来那样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吗？”刘烨左脸贴在桌板上，瘪着嘴巴说道，“要不你就留在秃顶医生这里吧，我向你保证，那些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制裁和惩罚。” “闭上你的嘴巴，你可没有替我消除仇恨的能力。”温妮莎笑着按住了他的脑袋，把脸凑到他跟前轻声说道，“任何人都没有代表我去原谅他们的权力。” 温热的鼻息吹在刘烨脸上，他眯了眯眼，叹了一口气：“那你考虑过吗？在报仇之后要做什么？” 温妮莎脖子向后微微一摇，刘烨这一句话问到了她的盲区。 “从来没想过吗？” “不用你管。”温妮莎双手抱在胸前背对着他，用肩膀将窗帘抵开小小的一角，让温暖的春阳照在她小巧坚挺的鼻梁上，“报仇之后该怎么做是报仇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我心中有数。” “唉——你根本什么都没有考虑过吧？”刘烨抿着嘴唇，两手扶着桌板缓缓直起了身子，望着阳光里温妮莎的背影，“报仇之后的事。” “难道你就考虑过吗？”温妮莎没有回头，反问道，“你在查清血色十月计划的真相后，在查清你身上的秘密之后，你又要去哪里呢？” “我……”刘烨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大概会随便找个厂上班吧，反正我不想在过这种三天两头不是逃跑就是躺在床上养伤的日子了。” “嘁，生活可不是你想平静就能平静下来的。”温妮莎撇了撇嘴，“要那些心怀不轨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继续惹麻烦才行。” “会有那一天的。”刘烨坐在病床上轻声细语地说道，“一定会有的。” 温妮莎用眼角的余光扫到刘烨脸上温柔又有些落寞的表情，心口仿佛突然被一块石头压住了一样。 ahzww.org “喂，你们在聊什么呢？”诗岚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哗啦一下扑在病床上，眼睛亮晶晶的，“刘烨，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什么问题了。”刘烨笑了笑，“刚才和温妮莎在讨论什么时候出院的事。” “哦？那决定了吗？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诗岚看看刘烨又看看温妮莎。 “还没有。”刘烨轻声说道，“在这里再停留一段时间吧。” “好。”诗岚点了点头，用手拨弄起被子上的褶皱起来。 温妮莎斜斜地瞥了他们两一眼，又扭过头去看街上的来来往往的车流和行人。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们。”刘烨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那个样式古旧的八音盒，“这个东西……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一家古董店找到的，叫什么……‘旧时光’。”诗岚说道，“那个店主是一个有点奇怪的人？” “有点奇怪？”刘烨挑了挑眉，“怎么个奇怪法？” “说不上来……”诗岚歪着头想了一想，“就好像，你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一样。” “生意人的惯用伎俩，一心只想把顾客的注意力集中在货品上。”温妮莎插嘴道，“一个在大街上拉客的小商贩而已。” 她俩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店主的身份和心思，所以诗岚和温妮莎拿到这个八音盒之后，在博云城内兜兜转转走了两天，才回到了秃顶医生的诊所，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一直没有发生什么，那点本就不多的疑虑便随之烟消云散了 “小商贩吗……”刘烨上下翻转着那个八音盒，修长的手指像转动魔方一样来回拨弄着。 也许是他想多了，两个八音盒样式相近只是巧合而已。 毕竟当年百里茗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的那个，也不过只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礼品罢了，真正的心意来自于她亲手的拼装。 而那个八音盒早在眼泪公司事件结束之后，就被那三个战争机器人连带着他的公寓一起炸掉了。 说起那三个突然出现的战争机器人，刘烨想起来，那似乎是追踪傅里叶才找到的那间安全屋，不过操纵它们的人的身份至今都没有确认。 会是谁呢？刘烨皱紧了眉头，有能力调用那样规格的武器的应该是官方的人，天一工坊主导的血色十月计划在破产后被至高科技接手，那么至高科技和博云城官方也就是理事会之间一定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继续与至高科技为敌就很危险了。 可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被通缉呢？刘烨摸了摸下巴，如果至高科技等于理事会这个等式成立的话，那么得罪至高科技就等于得罪官方，自己应该早就被列上了全球通缉名单才对。 但直到现在，自己的身份在这座城市仍然可以畅通无阻的消费，这种反常的现象必然对应着一种隐藏在暗处的合理解释。 是内部不统一吗？刘烨眯了眯眼，很有可能支持血色十月计划这样反人类的科学实验的并非全部理事，理事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如果能够成功找到这个人，也许会成为自己扳倒至高科技的一大助力。 还有陈思允……刘烨现在是越来越不确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也许那天在秘密花园餐厅的袭击，那辆飞上三楼的卡车，甚至后续他们去往眼泪公司的一行，都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你在嘀咕些什么呢？”一张精灵般纯净的脸突然凑到了刘烨鼻子跟前，吓得他不禁一个哆嗦，“喂，饭菜都要凉了啦。” 刘烨一手捂着胸口，后颈紧紧地贴着墙壁，人在认真思考的时候真的无法注意到外界的变化。 “喂，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啊？”诗岚略带不满地嘟着嘴，“我可是每天都在照顾你诶。” “不，不是。”刘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在想下一步的计划。” “你还要继续追下去吗？”诗岚一手托着腮，一头青丝挽在耳畔，“你不觉得这么做太危险了吗？” “是很危险，但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刘烨低下头，眼睑微垂，“诗岚，你知道的，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回到世纪晨曦，麻烦也会找上门来的。因为，我是我。” 身着黄色连衣裙的少女将视线移向床脚，眼里流露出了低落、心疼、怜惜、不知所措等交织混杂在一起的情绪。 “大半年来，不论是魔法侧还是科学侧都发生了动荡，而且这个动荡正在持续扩大之中，而这一切的起点正是你我相遇的那一天。”刘烨慢慢地眨了眨眼，眸子里闪动着坚定的光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动荡事件的脉络渐渐清晰，或多或少地都与我——刘烨有关，我想，这不是巧合。” “……”诗岚用右手的食指在被子上一下一下地画着圈。 “不论我走到哪里，幕后的那些人都会逼迫我重新回到台前。或者说，我到哪里，哪里就是舞台。在我找到他并粉碎他的阴谋之前，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有终点。”刘烨伸手握住诗岚的冰凉小巧的手，“所以，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事件还没有结束，为了变强，我需要你的力量。” 诗岚抬起头看着他，少年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嘴角挂着温和地足以融化极地风雪的笑容。 “这是我和你的约定，你愿意和我一起终结这一切吗？” “咳咳！喂，很抱歉，打扰一下。”温妮莎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脸上挂着坏坏的微笑，“所以，下一步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还是说你们两位已经不需要我了？” 刘烨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尴尬地松开了诗岚的手。 诗岚则一言不发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耳朵根都红了。 “下一步的计划是这样的，在离开这里之后，我们首先需要找到一个人。”刘烨转头看向温妮莎，“你知道特别调查局吗？” “当然知道。那群饭桶，拿着高工资却一点正事都办不好，明明是为了针对特殊恐怖活动成立的特别部门，可那些家伙却越来越猖狂了。”温妮莎的语气里充满着不屑，“怎么，你要找他们？” “没错，但特别调查局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刘烨继续说道，“血色十月计划是天一工坊主导的，在破产后转交给了至高科技，而天一工坊曾经是个官方机构。血色十月计划的背后一定有博云城高层的影子，也就是说改造人计划是官方在做的。” 温妮莎皱了皱眉，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是特别调查局的成立，却是以调查改造人团体的恐怖活动为主要目的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自导自演，贼喊捉贼？” “那又怎样，他们又不是干不出这样的事。” “不，据曾晨传输过来的资料来看，特别调查局的干员还是具有一定的正义感，不管上面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至少他们是真心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全与和平在努力。”刘烨笑了笑，“但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反而得到了大量资源的支持，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理事会中，有人反对血色十月计划？或者对此并不知情？”温妮莎眼睛一亮。 “没错。只要能够找到理事会中的那个人，我们就有了真正和对方抗衡的力量，而不再是孤零零的小团队。”刘烨说道，“这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对抗至高科技，光靠我们三个肯定是不够的。”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该怎么找呢？直接冲进特别调查局的总部吗？” “……当然不是。”刘烨额上冒出一排冷汗，“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说怎么办？”诗岚坐了起来，发丝略微有些杂乱，脸还是微微有点红，半熟的樱桃的颜色。 “我在曾晨传来的名单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刘烨轻轻转动了一下右手腕的黑色手环，一盏蓝色的小灯亮起，在一旁的墙上投影出一份档案文件，“特别调查局高级探员，李文清。我的大学同学，落选百人计划之后，对天一工坊一直心存芥蒂，我们可以从他入手，查一查他是怎么加入特别调查局的。” “李文清？”温妮莎咬了咬大拇指，她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对刘烨的计划也没什么意见。 “我会拜托曾晨查出李文清的住址和电话，然后我去联系他。”刘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深邃和明亮，“而且，我还有些事要和他说清楚。”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追缉者阿加雷斯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The number you……”刘烨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提示音，轻叹了一口气。 这两天他已经给李文清打了无数个电话了，然而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还是不愿意见自己吗？刘烨揉了揉眉心，如果李文清不愿意和自己见一面的话，那想要接触特别调查局，只能采取另一种方法了。 “滴滴……”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刘烨取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李文清那个号码的回复！ “你是谁？” “我是刘烨，你有空吗？我想和见一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对你的近况一点兴趣都没有。” “是关于百里茗的。” 久久没有回音。 “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说什么。” “见面在说，我们都被骗了。” “明天下午一点半，东四区橙光地下商业街，我在那里等你。” 橙光地下商业街？刘烨顿了顿，那是他和百里茗曾经常去的一个地方。 “好，不见不散。” 刘烨熄灭了手机屏幕的灯光，把它丢到床上白色的被子里，然后闭上眼睛向后一躺，倒在了病床上。 baimengshu.com 他环顾了一圈，这个贴着淡蓝色墙纸的病房陪他度过了接近一周的时光，诗岚和温妮莎一直在这里陪伴着他。 天花板是纯净的白色，窗帘是温暖的浅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和微风一起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挠痒痒。 这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后安逸的时光了，想到这里，刘烨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恋恋不舍的情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之时，他的眸子里已有了冰冷的霜雪。 次日，东四区，橙光地下商业街。 站在商业街的入口处，刘烨冷眼观望着来来往往的喧闹的人群，诗岚和温妮莎则坐在一旁的冷饮店里隔着玻璃幕墙看着他这边。 “还没有人来啊。”诗岚咬着吸管说道，“温妮莎，现在几点了。” “一点二十五，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但是踩着约定时间到的男人，我可不喜欢。”温妮莎的表情和诗岚相比要冷漠得多，“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反正要在那站着的是那个人，不是我。” 刘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商业街入口处的楼梯，在人群中寻觅着李文清的身影。 十分钟过去了，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然而李文清还是没有出现。 刘烨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两根眉毛渐渐拧在了一起。 李文清并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恰恰相反，他对时间的苛刻得令人发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总是能够把自己的行动规划到分秒级，是一个患有准时强迫症的重症患者。 是岁月改变了他吗？ 又过去了五分钟，刘烨的心渐渐地凉了。 看来李文清是不打算来了。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百里茗”这三个字已经无法打动李文清的心了吗？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留着深蓝色短发的男人。 高大挺拔的身姿，灰白色的夹克，靛青色的牛仔裤，红色的运动鞋。 他站在商业街的入口处，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发生了变化，一股压抑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那寄宿在眼瞳深处的黑暗以及嘴角恣意的笑容，刘烨心头莫名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十一、十二、十三。刚好十三级，”那个男人一边走下楼梯一边用西班牙语念着，“多么美好的数字啊。本尊已经给了你们相当充足的时间，现在你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告别了吧。那么，是时候送你回归地狱了。” 刘烨退后了半步，他不懂西班牙语，因此没听懂那个男人在说什么，但此人绝对来者不善。 “听不懂本尊说的话吗？看来僭越者的知识果然匮乏得值得同情呢，可惜，你没有机会弥补此生没有好好学习的遗憾了。”那个男人打了一个响指，唇齿微启，轻轻吐出这样一个词语，“破晓。” “嗡——”一道冲击波向四周瞬间炸裂开来！ 刘烨瞳孔骤缩，这家伙丝毫不顾及平民的吗？ 他抬手一招，枯木杖在他手中浮现。刘烨不禁一愣，枯木杖竟然恢复了？什么时候的事？ 以那个男人站着的地方为中心，栏杆发出悲鸣，紧接着轰隆一声拔地而起，嵌进了一旁的墙里，地砖一片片地掀开，碎裂，卷上了天空，四周商家的店门和玻璃墙也尽皆爆碎，店内的桌椅被吹得东倒西歪，覆盖楼梯的透明拱廊也瞬间被轰成了碎片。 来往的行人被他的魔法无情地震倒在地，有不少人还飞进了两旁商家的店铺里，倒在了七歪八扭的桌椅中间。 脚下一道翠绿色的魔法阵展开，一阵狂风卷起漫天的玻璃碎石和铁器残渣，把它们聚在一起汇成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高速旋转的球体停在身后，刘烨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这些平民中起码有一半都会死！ 居然毫不顾忌普通人的生命？简直不可原谅！ “混蛋！”他低声骂了一句。 眼角的余光看到诗岚用魔法护住了温妮莎，两人尽皆无伤，刘烨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诗岚！带着温妮莎先走！” “你觉得我会给你们转移场地的时间吗？”那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次换了英语，“巴尔和我说的情报里，和你相伴的魔法师是一位男性，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姑娘，没想到巴尔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嘎——嘎——”凄厉的叫声响起，一团黑雾幻化成了一只体型硕大的乌鸦，落在了男子的肩头。 “吾名，阿加雷斯。”男子说话声不大，但却极为有力地传进了刘烨的耳膜里，“来此地，取汝命。” “我靠！那是什么？”陆晨和艾尔巴走在东四区街道上，一阵震耳欲聋的爆响突然传来。 穿着运动服的少年指着不远处骤然升起的长条形钢架目瞪口呆，一旁的艾尔巴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是燃气泄漏引起的爆炸吗？” “快！跟我来！”陆晨已经掏出枪快步奔跑了起来，“那是商业街的方向，没有明火，不像是燃气爆炸，很有可能是恐袭。” “不是吧，我今天不想工作啊！”艾尔巴一声哀叹，拔腿追了上去，“我都半年多没有休过假了。” “阿加雷斯……”刘烨握紧了枯木杖，温润清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安心了不少，“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第二位的名号，特征是乌鸦……还有巴尔……七十二柱魔神第一位，至上四柱之一，你是什么人？竟然以魔神的名号自居。” “你了解的还不少，不过我似乎没有要向你解释的义务。”阿加雷斯微微一笑，身前浮现出一个燃着蓝色火焰的圣杯，“知道得太多往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你一个将死之人，没有必要背负着这些去地狱。” 刘烨面色一变，那个燃着蓝色火焰的杯子散发着黯淡的金光，悬浮在阿加雷斯的身前，仅仅是放置在那里，他手上裸露的肌肤就有一种针扎般的刺痛感，很难想象一旦他的魔法以那个魔器为媒介释放，究竟会对周边造成多么恐怖的破坏。 刘烨用力咬着嘴唇，微微地渗出血来，强迫自己放空心神，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枯木杖上。 “听说你是魔法界最近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呢。”阿加雷斯笑着伸手一抚，圣杯化作一团烟雾散开，又在他身后成型，“我就给你一次进攻的机会吧。” 刘烨的眸子瞬间转化为璀璨的冰蓝色。 “准备好了再出手，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阿加雷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如果不能对我造成实质性的影响的话，那就成了非常可惜的浪费了。” “不会让你失望的。”庞大的魔力经由枯木杖宣泄而出，剧烈的闪光烧灼着空气，但整条地下商业街的温度却降至了前所未有的低点。 诗岚挥舞着魔杖，一团团温热的火焰在那些昏迷着的平民身旁浮现，保证他们不被刘烨魔法的余波波及而受到致命的影响。 温妮莎手足无措地站在诗岚身边，双手捏得紧紧的。 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诗岚！快！趁此机会带温妮莎先走！”刘烨毫无保留地将魔力倾泻进枯木杖中，他的发梢上也结了一层白色的寒霜。 诗岚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那根乳白色的魔杖，水蓝色的光幕升起，包裹住了她和温妮莎的身体。 “将团队合作的机会转换为孤胆英雄的场景，你觉得这样做能够增加你的胜算吗？”阿加雷斯的语气里饱含着嘲讽与怜悯，“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两者的真实概率都是零啊。” 魔法终止，刘烨的手腕微微颤抖着，然而二十米开外，阿加雷斯一步未动，甚至连肩头停着的乌鸦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屑。 “卡恩莫迪的《雪之歌》吗？还是几乎完美运用的状态，作为凡人，你已经足够优秀了。”阿加雷斯微笑着给予了刘烨肯定的评价，“但就像我刚刚说得那样，如果不能对我造成实质性影响的话，成了一次非常可惜的浪费。” 刘烨目光一厉，再度举起了枯木杖。 “如果你认真听了我刚才说过的话，那你一定还记得。”阿加雷斯的眸子里跳动着漆黑的火焰，“刚刚那次，是你唯一的出手机会。从现在起，不会有下一次了。” 身后的圣杯中燃烧着的蓝色火焰骤然升腾而起，化作一柄铁锤的模样，向阿加雷斯前方的虚空中一挥。 一股肉眼无法观测的无形波动爆开。 刘烨条件反射的举起枯木杖挡在自己身前，感觉到一阵风拂过了他的脸颊。 但事实上，他双手的手腕处，和脸颊的两侧，还有双脚的脚踝处，都刹那间浮现了一条淡淡的血线。 “什么？！”脚下的地面突然波动了起来，刘烨连忙将枯木杖顶在了地上，心中摹想起稳定大地的土岩系魔法。 然而，他反应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大地像一团橡皮泥一样凹了下去，一个泥土砖石形成的圆球将刘烨包裹在了中间。 他手腕脚踝脸颊上的伤口中，各自飞出一团淡淡的血雾，渗进了圆球的内壁里。 刘烨面色一变，眸子里刹那间倒映出红色的三角。 不可思议的大爆炸，四分五裂的泥土球中爆发出太阳一般耀眼的白色闪光，炽热的纯粹能量将方圆十几米内商铺的一切都烧成了飞灰，只剩下了焦黑的水泥墙壁和熔化成液态的金属框架。 “结束了吗？”阿加雷斯肩头的乌鸦“嘎嘎”地叫了两声，“我还以为能撑得更久一些的，就为了处理这样的家伙，巴尔居然还要我亲自跑一趟吗？” “我说过，不会让你失望的。” “哦？”原本已经走向楼梯口的阿加雷斯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之色，“还活着吗？那别的不说，生命力至少够格了，算是一个合格的祭品了。” “祭品？”刺目的光团中，刘烨的身影渐渐浮现，右手紧握着的枯木杖散发着淡绿色的荧光，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的表情，只有自信而又冷静的微笑，“想要把我当做祭品，好啊，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越是愚者越喜欢挣扎，在神明般的力量面前，汝等凡人根本无力违抗。”阿加雷斯身侧，那个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圣杯再度浮现而出，“不过，好歹也会抵抗一下，比那些直接吓破胆的垃圾要强多了。” “你也好意思自诩神明？”刘烨一声轻笑，“视人命若草芥，张口闭口凡人、愚者、垃圾，就算你拥有再强大的力量又如何？不过是一只丑陋、肮脏、狂妄自大的恶魔罢了。” 阿加雷斯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会为你的言行付出代价。” “那就试试看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正面对决 表面上一脸轻松，刘烨的心里却是直打鼓。 阿加雷斯的战斗力有目共睹，虽然他还有不少底牌没有动用，但即使手段尽出也不知胜算能有几何，而且压根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已经出了全力。 从阿加雷斯之前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来看，十有八九对这场战斗还没有认真起来。 枯木杖一横，白色的冰雾瞬间弥漫开来，整片地下商业街转眼变成了雾蒙蒙的一片，刘烨脚尖轻点，身形急速地倒飞而去。 每一步的落点下都绽放出一个旋转的白色魔法阵，他的身影在这片地下街区中不断穿梭。 刘烨并不认为这些混凝土钢筋构造的店铺能够挡住阿加雷斯的攻击，但转移场地是他必须要做的事，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战斗，他根本无法顾及那些昏迷的平民的安全。 baimengshu.com “留在城内都不安全，很难把控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刘烨暗道，“该把他引到什么地方去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继续挣扎下去。”这里是商业街另一端的出口处，阿加雷斯双眼紧闭，肃然地背光站在台阶上，“毫无意义的努力，只不过是在给自己增加负担，虚假的希望，真的能够酝酿出那名为‘奇迹’的东西吗？” 刘烨瞳孔一缩，立刻急停。 “咒缚，反。”阿加雷斯抬起右手，轻声念道。 高速前进中的刘烨仿佛撞倒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上一样，紧接着又挨了一记大铁锤的重击，整个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刘烨用力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的神智霎时间恢复了清明，他左手一招，雷电之力牵引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把自己拉到了墙上。 “这都是什么魔法……”刘烨半眯着眼，他到现在为止都无法看出阿加雷斯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术式组合。 肩头的乌鸦“嘎”地怪叫一声，化作一团黑雾，在阿加雷斯的手中凝结成一把竖琴，琴骨上挂着一颗颗明亮的黑色珍珠。 “请仔细聆听，这为你而鸣的悲歌吧。”阿加雷斯眼角含笑，伸手轻轻撩动琴弦。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轰然炸裂，刘烨的脑海里一片轰鸣，宛如风浪滔天的大海。 他双眸中的神采刹那间消失，身体从半空中坠落，掉在了满是玻璃渣的地面上。 “可恶……”刘烨慢慢地爬了起来，两只耳朵里都流下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痕，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一次受到了重创，“我可不想刚出院就又回去啊……” “不许动！把手放在脑后！立刻趴下！”一队训练有素的全副武装的警备军出现在了入口处，三个拿着防爆盾的士兵顶在最前面，两翼各有五个拿着步枪的人，正中则是两个扛着单兵式粒子炮的大汉，还有拿着手枪的陆晨和艾尔巴。 他们将枪口对准了拿着黑色竖琴的阿加雷斯和握着魔杖的刘烨，勒令他们立刻举手投降。 “一群笨蛋……”刘烨咽下一口血沫，喉咙里的铁锈味浓厚得让人反胃。 不管拿着什么样的武器，普通人正面对上这种级别的魔法师，无异于想要拿着十字架去净化死神的愚蠢信徒，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放下武器！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原本正缓步走向刘烨的阿加雷斯慢慢地转过身，平静如水的脸上生出了一丝愠怒的表情，被一群没有魔法的凡人怒吼，这种事在他的人生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你！站住！听见没有！” 阿加雷斯没有停下他的步子。 “开火！” 两个扛着粒子炮的大汉向阿加雷斯喷射出了灼热的闪光。 “愚蠢。” 阿加雷斯睁开了紧闭的双目，眸子里倒映着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第二位的虚影——人、牧牛、小羊的三头恶魔，“Agreas”。 手持重型武器的警备军们霎时间如坠冰窖，手脚仿佛冻僵了一样无法动弹。 他轻轻地拨了一下琴弦，那三位举着防爆盾顶在最前面的士兵便和他们的装备一起化作了被风吹散的粉尘。 “这……”陆晨和艾尔巴不禁眼角狂跳，这是他们第一次碰到如此可怕的异能者。 那些组织的改造人技术已经发展到这种水平了吗？这还是人吗？ 看到警备军们脸上溢于言表的绝望，阿加雷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吓破胆了吗？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勇气？”他的语气里充满着嘲讽和戏谑，“什么正义和勇气，不过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艾尔巴，带他们撤退。”陆晨微微撇过头对身侧的黑人帅哥说道，“不要回头。” “陆晨，你要干什么？”艾尔巴从这位运动少年的眼里看出了决绝，“不要做没有意义的傻事。”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案了，总不能继续让他们去送死吧。”陆晨说道，“还是说你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艾尔巴咬紧了嘴唇，说不出话。 “那东西还没有正式测试过，我不知道能争取几秒，两秒？三秒？”陆晨咧嘴一笑，“总之，快跑。” 阿加雷斯静静地站在那儿，手指轻扣在琴弦上，一副玩味的表情。 “舍己为人的英雄戏码吗？真是感人的情节呐。” “艾尔巴，照顾好我妹妹！”陆晨按下了挂在颈后的半个硬币大的蓝色按钮，身体顿时以鬼魅般地急速冲出了人群，“就说，我出了趟远门。” 艾尔巴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 “所有人注意！全员撤退！” “哼。”阿加雷斯一声轻笑，没有急着出手，他突然对这个凡人有些感兴趣了。 刘烨瞪大了眼睛，陆晨的身上跳动着的蓝色闪电，竟然散发着强烈的魔法波动！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普通人的身上看见魔法了，杀死迪亚斯的“琳”瞳孔里，他也看到了类似于幻之阵列的影子。 陆晨从腰间抽出一个剑柄，按下了开关，剑柄刹那间向外喷吐出一道修长的幽蓝色火焰。 再一次提速，腿部的肌肉酸痛地仿佛要溶解一般，陆晨咬紧了牙关，接近两倍音速在移动，身体的负载已经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竭力握住剑柄，但始终有一种随时会脱手的感觉，他的指骨已经崩裂了。 倾斜的身体拉出一长排蛇形的残影，陆晨将手里的高温喷刀对准了阿加雷斯的胸口。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阿加雷斯一步也没有移动，甚至连琴弦都没有拨动一下，周围混杂着玻璃渣和碎石的粉尘旋转着升起，在陆晨的前方汇聚成一把巨型刀刃，“凡人终究只是凡人而已。” 陆晨左脚猛地一蹬地面，骨骼断裂的脆响传来，但他也借此向右滑了半圈，绕过了斩落的巨型刀刃。 “嗯？”阿加雷斯左眼用力一张，眸子里的恶魔虚影凝实了一些，将成功冲到自己身边的陆晨“砰”地一下弹了出去，在空中倒飞出去，一连转了十几圈。 突然白光一闪，陆晨的身影消失了。 阿加雷斯转身一看，刘烨也不见了。 “还要挣扎吗……真是有韧性啊……”他轻声呢喃着，缓步走出了一片狼藉的橙光地下商业街，手中的竖琴化作乌鸦落回他的肩头，“不过，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烨抱着陆晨疯狂地在博云城各个大厦的楼顶间跳跃，丝毫不敢停歇，尽管他在感知范围里找不到阿加雷斯的位置，但无论怎么想，那个家伙都肯定没有被甩掉。 “你……是谁？” “我叫刘烨，对不起，将你们牵扯了进来。” “不……你救了我……”陆晨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脑袋，望着下方渺小的如同行军的蚂蚁一般的车流说道，“把我丢下吧……随便哪个大楼的楼顶，我已经……没救了。” “如果我打算见死不救，那么从地下街开始我就会选择独自逃跑。”刘烨说道，“保存点体力吧，别再说话了。” “……”陆晨痛苦地喘息着，五脏六腑和浑身的关节肌肉都像被用火烧红的针刺一样疼，千疮百孔的手握不住熄灭的火焰喷刀，手指一松，刀柄从百米高空坠落了下去。 刘烨低头望了一眼，没有停下去捡。 必须尽快将重伤的陆晨送到秃顶医生那里，然后将阿加雷斯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比如——大海上。 一分钟之后，刘烨把陆晨放在了秃顶医生的诊所前。 “喂，醒醒。”刘烨用力摇醒了他，“你从这里跑进去，医生会救你的。” “……你……你呢？” 刘烨没有回答陆晨，脚下白色的光阵展开，马不停蹄地向海边赶去。 陆晨在原地痴痴地愣了两秒，然后拖着骨折的左腿，一瘸一拐地走向了诊所的大门。 风平浪静，阳光洒落在海面上，碎成一片一片的金。 刘烨悬在水面上方半米左右的地方，紧紧地握着枯木杖。 阿加雷斯背对着他站在几十米外，方圆百米的海面都平静地宛如一面镜子一般，一点波浪都没有。 “费尽周折把我引到海上，只是为了少死一些愚人吗？” “你这种恶魔是无法理解的，我也不想和你多费唇舌。”刘烨呼出一口气，瞳仁里闪动着血一般的暗红色光芒，“换句你能听懂的话吧，到了没人的地方，我也好放开手脚了。” “哦？这么说，你还有隐藏的实力？”阿加雷斯身后，一尊熊熊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圣杯渐渐浮现，肩头的黑色乌鸦“嘎——嘎——”地怪叫着，“快拿出来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刘烨目光一厉，魔杖一挥，一道冰蓝色的光柱向阿加雷斯激射而去，沿途的海水瞬间冻结，与此同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中风云突变，黑云汇聚，一道粗大的深紫色落雷轰然落下！ “又是这个术式，没有新意啊。”阿加雷斯摇了摇头，肩头的乌鸦怪叫着振翅而起，体型随之暴涨起来，转眼间竟化作了翼展数米的巨鹰，一口吞没了那道深紫色的雷霆，只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口黑烟，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落回了原位。 紧接着，身后圣杯中的幽蓝色火焰袅袅地飞至他身前，无比轻松地挡住了来袭的光束。 “呵。”刘烨一声冷笑，枯木杖在空中轻轻一划。 阿加雷斯面色一变，只见他肩头那只乌鸦的身体里猛然爆射出璀璨的紫红色电光，原本被幽蓝色火焰挡住的极冰光束也夹杂上了一抹暗红，突然穿透了过来！ 冰雪和雷火交织在一起，迸发了极为恐怖的大爆炸，巨量的海水瞬间汽化，“哗——”地一声，百米范围内的海面骤然升腾起一阵白色的蒸汽。 阿加雷斯站在爆炸区域的边缘，脸色阴沉地仿佛要滴出水来，虽然他没有受伤，但身上的衣服却是被冲击波给撕得破破烂烂的了。 饶是他反应再快，动作再迅捷，措手不及之下，也吃了一个暗亏。 “怎么样，满意了吗？”刘烨轻飘飘地落在了海面上，一脸挑衅地说道，“穿着那样漏风的衣服在这个时节的大海上，会不会有点小冷呢？” 脸上笑得轻松，但他心里却在暗自可惜，那样出其不意的攻击竟然没能对阿加雷斯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偷袭这种战术，可不是每次都好使的。 “你这小鬼……”阿加雷斯一改先前的风轻云淡，眸子里的恶魔之影越来越凝实，嗓音也不复先前的温润，而是变得沙哑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值得我动用魔杖了。”他猛地将手伸进了一旁圣杯中的幽蓝色火焰，从中抽出一根火红色的魔杖，大团大团的暗金色的云状纹缠绕着杖身，魔杖脱离火焰的那一刻，阿加雷斯四周的海面猛地一沉，掀起一阵滔天的海浪，“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最大的不幸。” 刘烨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握紧了手中的枯木杖，令人安心的浅绿色光芒环绕着他。 真正的战斗，即将开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焚尽一切的寂灭之火 刘烨的眸子逐渐染上了一层深深的血红，他清楚地明白，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里他不能有失误，任何疏忽都可能会葬送掉他自己的性命。 手握着温润清凉的枯木杖，刘烨心中的忐忑不安略微得到了舒缓。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虽然自己这边得不到援助，但阿加雷斯也处于相同的境地。 “来了！”刘烨瞳孔微缩，阿加雷斯挥动起了那根火红的魔杖，以火焰为墨水，在前方的虚空中写下了几行古老的文字。 不能任由他完成术式！这是少年此时心中唯一的所想。 银色的火焰飞速覆盖了他全身，寒冰和飞雪凝结成一把长剑落在他的手中，暗红色的纹路顺着他的手心逐渐蔓延至剑身。 还不够！刘烨将全部的心神集中于枯木杖之上，其化作一团或明或暗的绿光，融入进了那把冰蓝色的结晶长剑之中。 阿加雷斯面前的咒文已经书写到了第四行，其中蕴含的狂暴魔力似乎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刘烨紧咬着牙关，手持着堪称汇集了他所有的咒术精华的长剑，但他心中仍然有种莫名的预感，那就是——即使凭借这种程度的攻击，也根本无法打倒眼前这位敌人，甚至有种一出手就会陷入绝境的感觉。 没有时间犹豫了，刘烨发动了攻击，身子微微前倾，白色的空间法阵在他脚下绽放，刹那便跨越了数百米的空间，来到了阿加雷斯的身前。一道七彩的剑影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向着他，斩落！ 速度之快，甚至掀起了阵阵空间涟漪，五颜六色的剑身在挥落的途中不断闪烁跳跃着，散发着不可思议的能量波动，无数爆裂与尖锐之声呼啸，宛如龙吟一般，撼动了数公里的海域，激起了一圈十米多高的惊涛骇浪！ 然而，打出了这惊天一击的刘烨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胜利的笑容，恰恰相反，他握着剑的双手急剧地颤抖着，而那柄集合了他所有高级术式的冰晶长剑，此刻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会崩溃一般。 阿加雷斯的圣杯悬在他的头顶上空，燃烧的蓝色火焰被刘烨一件斩灭，但杯子本身毫发无损，甚至大有要将那柄长剑吸进去的趋势。 火红色的魔杖写下最后一句咒文，附近的海域刹那间化作了一片炼狱火海，阿加雷斯微微一笑，头顶的圣杯飞速旋转起来，一阵强烈的冲击波瞬间爆发，冰晶长剑爆碎成漫天残片，落入火海之中化作了缕缕白烟。 只有枯木杖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完好无缺地落回了倒飞出去的刘烨手上。 “你真的很不错。”阿加雷斯露出了赞赏的表情，眸子里的恶魔虚影仿佛在嘶吼一般，“巴尔让我亲自来一趟是正确的，换了其他人，真的无法保证能够拿下你。据说你从你修炼魔法开始算起，至今不过一年的时间，当真是天赋惊人。只可惜，夭折的天才是不会被人们记住的。你的命运到此为止了。” “话别说得那么满。”刘烨甩了甩震得酥麻的手腕，“想要我的命的人很多，你得排队，而且有人看过我的命运了，很遗憾，我的死期似乎并不是今天。” “灵巧的唇枪舌剑无法有效的延长你的生命。”阿加雷斯脚踏着熊熊烈火，化身为这片火域的主宰，“与其花费心思在言语上占得上风，不如跪地求饶来让自己死得痛快些。”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你这只愚蠢的蓝毛龟！”刘烨手中的枯木杖再度亮起微光，“作为冷酷的反派，你的话也太多了一点吧。” “呵呵……”阿加雷斯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你葬送了自己愉快地死去的机会，我会用这足以焚尽一切的寂灭之火，久久的炙烤你的躯体，我会因为你痛苦的哀嚎感到陶醉的。” 嘴上对阿加雷斯冷嘲热讽，刘烨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即使是集合了那么多术式的一剑，都无法破开阿加雷斯的防御魔法，而且对方的火焰领域已经布置完成，这场战斗到底该怎么打下去？ 突然，他眼尖地发现，悬浮在阿加雷斯身侧的那个火焰杯迟迟没有再燃起那幽蓝色的火焰。 这证明先前的全力一击并非完全无效，阿加雷斯为了抵抗那一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两人的实力差距并没有大到完全无法弥补的地步。 “刺啦——”火海之中猛然窜出六条炎蛇，吐着蛇信子向刘烨飞扑而来。 一个后空翻躲过从正前方扑来的两条，刘烨左手一拍虚空，整个人腾空而起，堪堪避过从后方袭来的一条，同时右手握着枯木杖用力一划，一道金色的闪光截断了右侧的两个蛇头。 阿加雷斯见状唇齿微微一动，刘烨手腕脚踝处的血线伤口突然崩裂开来。 剧痛促使着一股气血猛地上涌进脑子里，刘烨的身体不禁一滞，左脚的动作也因此慢了半拍。 ahzww.org 一条炎蛇张开血盆大口，两根赤红色的獠牙扎进了刘烨左脚的脚踝里，一股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灼热的液体顺着脚踝的伤口涌了进来，左脚肌肉和骨骼仿佛在被岩浆烧灼着，随时要融化一样地疼。 刘烨的眼眸瞬间转化为纯粹的冰蓝，体温骤然降到冰点，一股寒霜之气爆开，将他的左脚腕和那条炎蛇一同冻成了冰雕。 枯木杖一振，那条炎蛇的冰雕碎成了一个个小块，落尽了下方的火海里，“呲~”化作了一团水蒸气。 饶是如此，灼伤的痛感也并没有消除，反而有渐渐向上蔓延的趋势。 “嘶——”阿加雷斯就像在闻醇香的老酒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血的气息，竟然如此地醇美，我开始对你的身体感兴趣了。” “真是一个变态。”刘烨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你非要表现成那副样子吗？在你的同僚里不会有人对你表示厌恶吗？” “你很聪明，想要激怒我使我露出破绽，以此作为逃脱的契机。”阿加雷斯微微一笑，肩头的乌鸦化作黑雾。在他的手中凝结成一把黑金色的竖琴，“但燃烧殆尽的只是我的耐心，而不是我的理智。所以，” 阿加雷斯的右手放在了琴弦上，语调突变，嗓音也忽然沙哑了起来。 “伟大的魔神阿加雷斯，我谨代表您在此宣判，让此名唤刘烨之人沉沦于无边的寂灭火海，时限是，永生永世。” “代价是，一根琴弦。”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竖琴最右端的那根琴弦应声而断，掉进了下方的火海中，化作了飞灰。 火海开始翻涌，一个庞大的漩涡渐渐形成，刘烨头皮不禁一阵发麻，脑海里瞬间爆发出炸裂般的危机感，甚至超过了曾经直面沃森时的状态。 “完蛋了。”心中掠过这样一个念头，他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可这个念头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回想起最初和诗岚学习魔法时她说过的话。 “很久很久以前，在远古时期是有另一种召唤术的，需要特别巨大的魔法阵，传说中有些魔法阵甚至可以召唤神灵的虚影，但是后来因为几次古代战争，全都毁掉了。”诗岚食指轻点着下巴，歪着头说，“到了公元纪年时期，就已经只有物品召唤术的记载了。” 看到下方火焰漩涡之中急速伸出的黑色大手，在这生死攸关万分危急的时刻，刘烨竟然生出一种苦笑不得的情感。 魔神？恶魔？地狱？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 开什么玩笑啊？阿加雷斯竟然会这种失传已久根本无法解析的魔法，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胜利吗？ 望着那只迎面而来的黑色大手，刘烨的心中竟然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无法躲避，空间被锁死了，魔力似乎也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束缚在了体内，连像样的抵抗都做不到。 这就是和神灵对立的大恶魔的力量吗？ 就连枯木杖都被压制了，变得黯淡无光。 那只大手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刘烨的脸上，他的眼眸里流露出了这一年来，第一次的绝望。 结束了吗…… 我的人生……结束了吗…… 一切……到此为止了…… 诗岚在博云城的大楼楼顶间不断进行着空间跳跃，在说服温妮莎留守公寓之后，她立即启程踏上了寻找刘烨的旅途，脸上写满了焦急。 那个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他独自一人在面对的，究竟是什么级别的魔法师！ 虽然那张脸只是多年前在书册中有过惊鸿一瞥，但诗岚相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 那是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被确认死亡的魔导师，原典《末世录》的作者，曾经登临这个世界顶点的超级魔法师——阿加雷斯·皮耶罗的脸，那位传说中还原出了远古召唤术的人，自诩为魔神的使者的人，最终死于其弟子之手，他的尸体被投入了无垠的大海，而《末世录》至今仍然封印在欧洲魔法总会的地下图书馆里。 如果真的是他，如果他还活着，如果刘烨独自面对的是这种级别的敌人。 诗岚根本无法想象，他究竟陷入了怎样绝望的处境之中。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独自面对这一切。 尽管已经将阿加雷斯现身的消息传回了世纪晨曦，可曾晨那边却迟迟无法联系上理事会，远水解不了近渴，此时此刻，能够站在刘烨身边的，只有她慕诗岚一个人了。 “刘烨，等着我。”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滴落，撒向下方奔流不息的车流，“一定要，等着我啊！” 刚刚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的刘烨此刻正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那只痉挛的黑色大手，仅仅是稍稍触碰了自己一下，它就仿佛抓到了一只蜷缩的刺猬一般光速松开了，然后一直不断地抽搐着，并且持续萎缩，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营养不良的鸡爪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烨转头望向阿加雷斯那边，不料却意外地发现他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不，甚至要更严重一些，他望向手中竖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右手颤抖地伸向其余的几根琴弦，似乎信仰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开始动摇了起来。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阿加雷斯用西班牙语接连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术式，也是他信仰的根源之一。 “你！这不可能！”阿加雷斯开始咆哮起来，“伟大的魔神怎么可能会有畏惧的东西！” 因为听不懂西班牙语，刘烨不知道那只黑手的退缩到底对阿加雷斯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从他语气表情和动作上，可以很轻松地判断出这对他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阿加雷斯因此而陷入了暴怒之中……刘烨目光一亮，也许这是自己的机会，获胜的机会。 轻轻地将枯木杖靠在自己的眉心，刘烨口中轻声呢喃着古老的音节，暗红色的光芒在他眼眸间辉映起来。 “三……”他在心中默默倒数，瞳孔里流淌着的魔力正越来越强。 “不可能……这不可能。”阿加雷斯一把捏碎竖琴，碎片爆开成一团黑雾，化作一只伤痕累累的乌鸦落回他的肩头，语气由暴怒霎时间转为冰冷，“汝冲撞神明，吾将借用其力，替神明肃清此愚民。” “二……” “足以焚尽万物的寂灭之炎啊，听从阿加雷斯的号令。”阿加雷斯缓缓地举起那根火红色的魔杖，“将此地的所有一并吞噬吧。” “一……” “让火焰，净化一切！” 整片海域化作的火海随着阿加雷斯魔杖的下落，刹那间沸腾了！仿若喷发的火山内部一般，数不清的炎柱和火舌向刘烨疾驰而去，速度之快已突破音障，掀起阵阵音爆！ “开！”刘烨猛地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瞳孔里闪耀着璀璨的暗红色六角星阵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假参半的蛊惑言灵 诗岚彷徨地注视着前方，心中的害怕仿佛在此刻转化成了最原始的恐惧，预感到的恐怖成为了真实。 炼狱般的火海，就像一朵闭合的莲花，将数百米方圆的海面包裹。 刘烨就在那里，诗岚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即便离得很远很远，燃烧的热量也让她感到全身微微刺痛，这还仅仅是外溢的能量，处于术式中心的他不知到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此刻的刘烨正竭尽全力地保护着自己的身体，在阿加雷斯暴怒地施展出这毁天灭地的火焰魔法之时，他成功将一道精神控制术式打入了阿加雷斯体内，同时凭借虚化强行躲过了第一波奔袭而来的焰浪。 但没想到的是，阿加雷斯并没有完全丢失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在失去对魔力的精准操控之后，这片火海暴动了起来，开始对其中的两人进行无差别打击。 然而阿加雷斯似乎并不畏惧这些火焰，任由它们轰击着自己的身体，也仍自岿然不动。 刘烨自然是做不到的，他也不会去尝试，于是只能尽可能地去躲避，不妙的是，频繁地使用魔法战斗之下，他的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刘烨把视线移到了屹立在火海中心的阿加雷斯身上，这个蓝色短发身材高大的男人紧闭着双目，握着魔杖的手垂在身侧，那只黑色的乌鸦“嘎——嘎——”地一边叫一边在他头顶上方盘旋，而那尊圣杯则静静地悬浮在他身边，杯中再度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全自动的防御吗，该怎么办呢……他眉头紧锁，阿加雷斯正集中心神在对抗精神控制术式，现在是他最好的进攻机会。 枯木杖散发着浅绿的荧光，冰蓝色刹那间覆盖了刘烨的双瞳，飞舞的雪花再一次在他身边环绕起来！ 冰晶顺着枯木杖的杖身快速生长，两道暗红色的细线顺着长剑的两面中心飞速延伸…… 再试一次！刘烨握紧了闪耀着七色光辉的寒冰剑，脚下白色的空间魔法阵展开。 必须趁此机会对阿加雷斯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然这样打下去……根本没有胜算。 不能再等了！ 一步！只一步便跨越了数百米的空间，刘烨来到了阿加雷斯的身前。一道七彩的剑影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向着他的头颅，斩落！ 速度之快，甚至掀起了阵阵空间涟漪，五颜六色的剑身在挥落的途中不断闪烁跳跃着，散发着不可思议的能量波动，无数爆裂与尖锐之声呼啸，宛如龙吟一般，撼动了整片火海，激起无数焰浪！ 就在这时，阿加雷斯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是嘶吼着的人、牛、羊三首恶魔的虚影。 “很不错，真的很不错。”他轻声说道，“直接攻击灵魂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嘶……” 刘烨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锁禁锢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七彩的剑身停在阿加雷斯眉心上方不到十厘米的位置，再难移动分毫。 “你是觉得我真的会受那种术式的影响吗？”阿加雷斯咧嘴一笑，“如果你的魔力能够再强一些，说不定还有机会，但就凭你现在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影响到我的灵魂的。” “……”刘烨竭尽全力想要移动一下身子，可就连活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阿加雷斯(Agares)是所罗门王 72柱魔神中排第2位的魔神，以前是德行天使的领导者。七大罪中代表‘**’。被叙述成有三个头的恶魔，分别为人，牧牛和小羊的头。他的乐趣就是引人酗酒或赌博或引发其犯罪的欲望。”阿加雷斯双手一合，刘烨的瞳孔里也浮现出了三首恶魔的虚影。 “他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要人，无论是神圣者还是世俗者。据说他有能预见未来的能力，能道破世间的所有谜题，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真假半掺，不能轻易相信。”阿加雷斯附在刘烨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能看破，哪些是假，哪些是真吗？” 他伸手一推，刘烨直直地向后倒去，坠入了翻涌的火海…… 刘烨眼前的场景瞬间变换，与现实的感知被隔断，记忆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 一座城市在雨后最能体现它的朦胧与独立，在大雨赋予城市的情意中行走未尝不是一次探索心灵的旅行。当城市的浮华与喧嚣在大雨倾泻而下的瞬间失去一席之地时，雨的意义便清晰地浮现在这神圣的静谧一刻。 刘烨坐在图书馆三楼的露天椅子上，呼吸着雨后自然馈赠给这座小城的清新空气，欣赏到天边落日的余晖，倾听鸟儿自由的啼叫。微风卷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过，人与自然的和谐是那么完美。 cxzww.com 他仰望着雨后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有些迷离。 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他甩了甩因为沾了雨水而变得湿漉漉的头发。 刘烨把视线移向远处的足球场，和他年纪相反的少年们尽情玩转着脚下的足球，而一旁篮球场上的人们也沉浸在他们的欢乐之中，有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落在球场周围如同监狱的网一样的绿色栅栏上。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就这样也很好。 他低头抚摸了一下手中书的封面，那是欧内斯特·海明威的《流动的盛宴》，随手翻开到其中一页，正好是海明威在养伤时期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得很灿烂，怎么都无法把他和那个自杀的作家联系到一块儿。 “你在看什么？”一个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烨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少女，走一步跳一步，很是活泼的样子。 “……”刘烨张了张嘴，他好像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名字，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嗯？怎么不说话？”少女在他身边坐下，一股茉莉花香般淡雅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开来。 刘烨觉得有些怪异，这件事似乎发生过，但在他的模模糊糊的印象里，说出这句话的人似乎并不是眼前这位活泼的少女。 暮色逐渐降临，属于夜晚的寂静已经开始，刘烨和黄色连衣裙少女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吹着清凉的晚风，共同欣赏着酒红色的晚霞。 不多时，月亮挂上了天空，清冷的月光中，似乎有一株若隐若现的摇曳着的花。 刘烨瞳孔微缩，以地上的月辉为界，这片世界骤然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 在他的左边，是静谧安逸的校园，远方操场传来蝉的声音，黄色连衣裙少女带着茉莉花的香气在一旁一步一步地踩着雨水汇积而成的小水坑，发出清脆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而另一边，是无尽的火海，滔天的焰浪直冲云霄，似要将天空都撕碎。 他坐着的长椅刚好处在分界线上，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左眼中倒映着人、牛、羊三首恶魔的影子，而右眼中则倒映着一朵摇曳的蓝色花。 “你会选择哪边呢？”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如果让我自己选的话，肯定是安静的校园这边吧。”刘烨疲惫地笑了笑，他伸出手遮住月光，右眼里的蓝花短暂的消失了一瞬，“但现实是很残酷的，我必须选择痛苦的真实。”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人这一生，总要放弃很多东西。” “包括我？” “对，包括你。” 刘烨的掌心渐渐泛起冰蓝色的微光，左眼中的三首恶魔虚影也逐渐隐去，被蓝色的花所取代。 “这不是你的力量！”面前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声音也变得粗犷了起来，“这不属于你！” “这不是我自己的力量，我知道。”刘烨握紧了双拳，缓缓闭上了眼睛，“阿加雷斯，如果只靠我自己，这次是我输了，但是，我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一股温热的泉水般的能量从他大脑内迸发，眨眼间便流淌过了他的全身。 在后背离岩浆不到十厘米，即将坠入沸腾的火海时，刘烨猛然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倒映着的，是一朵轻轻摇曳的蓝色花朵。 这一刻，刘烨终于明白了那位和诗岚拥有着同样相貌的少女写在《琉璃千幻》最后一页上的那段话的意义。 “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对这个蓝色的图案进行解析后，得到竟然是暗红色的魔法阵，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我选择了一种错误的方法呢？” “当《琉璃千幻》完成后，我短暂地看到了未来，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你手中的《雪之歌》。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原来如此……”枯木杖在刘烨手中浮现，他喃喃自语道，“冰雪阵列，幻之阵列，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吗……” 关于魔法的本质，他有了一个猜想，但是这个猜想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去验证。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地上升，飞至与阿加雷斯平齐。 阿加雷斯不禁退后了半步，表情逐渐狰狞。 “喝呀！”一声娇喝，弥漫在天空中的火焰壁障被一道碧蓝色的水光撕开了，诗岚的手里拿着一枚水滴状模样的晶石，落在了刘烨身边，“你！你还好吗？” “诗岚……” “我在。” “谢谢你。” “诶？” “哈哈……”刘烨一声轻笑，“阿加雷斯，你就不该听那个叫巴尔的，亲自来到这里。” “你……”阿加雷斯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惧，按理说就算不靠其他的术式，单凭魔力的质量和数量，他都足以碾压眼前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可他却似乎没有勇气再举起他的魔杖了。 少年眸子里的那朵轻轻摇曳的蓝色花儿，让他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就仿佛他两百多年前第一次在家中的地下室，面对召唤出恶魔的虚影时一样，那种冰冷，那种不掺杂情感的冷漠，和那高傲的蔑视。 “听说你很喜欢玩火？” 一把冰晶长剑刺穿了阿加雷斯的胸膛，把他和身后那燃着幽蓝色的火焰圣杯串在了一起，像一根糖葫芦。 “听说你不在乎普通人的生命？” 胸口的伤口处，无数暗红色的细线蜘蛛网一样飞速蔓延开来。 “你觉得不会魔法的普通人都是垃圾？” 阿加雷斯双手握着剑刃，嘴角溢血。 “既然你自称恶魔，那我便临时代表一下神明。”刘烨牢牢地握住了剑柄，“在此，宣判你的死亡。” “刺啦——”他猛地抽出长剑，在阿加雷斯圆睁的双眼的注视下，一剑斩落。 七彩的光刃推着阿加雷斯在海面上一路划到遥远的地平线尽头，化作一多冉冉升起的蘑菇云。 “这……这……”诗岚目瞪口呆，刘烨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就算是那些赫赫有名的执行官执剑人……也没有几个能打出这种程度的攻击吧…… 斩出这一剑之后，刘烨眼前一黑，两腿一软，昏了过去，直直地向下方的海面坠落。 诗岚及时抱住了他，遥遥地望了一眼远方比太阳都明亮的火光和滔天的海浪之后，带着刘烨离开了这片海域。 又要麻烦那位医生了……诗岚看着满身是伤的他，如此想着。 几公里之外，爆炸的正中心，火光渐渐熄灭，阿加雷斯走了出来，肩头黑色的乌鸦消失了，燃着幽蓝色火焰的圣杯也变得破烂不堪，中间穿了一个大洞，歪歪扭扭地飘在他身侧。 两百多年的积累，使得他在这不可思议的一剑中仍然存活了下来，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实际上并无大碍，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重新回到巅峰状态。 突然，他愣住了。 一个有着淡金色长发的身影静静地悬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方，赤裸的双足如玉石一般，用灰白色的双瞳冷漠地注视着他。 “是你……”阿加雷斯舔了舔满是鲜血的嘴唇。 “你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沃森闭上了眼睛，一根锈迹斑斑的魔杖在他手中缓缓浮现，“因此，我有必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来警示Baal，让他不要重蹈你的覆辙。” “不该看到的东西……”阿加雷斯瞥了一眼身后，从圣杯的幽蓝色火焰中取出那根火红色的魔杖，“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一道金光闪过，天地为之失色。 “额……额……额……”阿加雷斯双目圆睁，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魔杖掉进了下方蔚蓝色的海水里，爆碎成了一团红色的粉尘。 “Agares，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罢了。”沃森的身形渐隐，冰冷的声音回荡在飘摇的海风中，“不过，若是此举能够警示至上四柱不要轻举妄动，那倒也有了些意义。” 阿加雷斯的身体从双脚开始，一寸一寸地化作飞灰，被一个波浪卷起，拍散在无垠的海面上。 第一百四十章 陆晨 “我早有预感我们会再次见面的，但没想到居然是今天，要知道现在是5月2日下午六点，距离你离开我的诊所的时间还不到十二个小时。”秃顶医生长叹了一口气，“我给你的一年预测虽然是保守的估计，但照你这样折腾下去，时间只会更短。” “嘿嘿……”刘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也不想这样……只不过计划出现了一些问题……” “你要做什么我不关心，但是作为一名医生，我不希望我的病人死。”秃顶医生说着摸了摸他那颗顶端亮闪闪的圆脑袋，“因为那‘诅咒’的关系，你的恢复能力惊人，脚腕处几乎溶解的肌肉组织在清创之后都自己生长回来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谢谢。”刘烨看了一眼自己被绷带层层包裹着的左脚，“对了医生，那个……那个叫陆晨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就是那个被你扔在我诊所门口的人？”秃顶医生摸头的手停顿了一下，“我这里虽然是开放式的，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治的，下不为例。” “……”刘烨抿了抿嘴，挤了挤眉毛。 “他的情况要比你严重得多，虽然伤势比你轻，但他可没有你这样变态的恢复能力。”秃顶医生咳嗽了两声，“我已经给他做过手术了，只是他没有脱离危险期。” “关于他的伤势……”刘烨抬起头，看着秃顶医生的大而圆的眼睛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你是说他身上那些过载伤吗？”秃顶医生答道，“的确是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但这些事情还是你到时候自己去问他吧，我先走了。” 秃顶医生拉开病房的推拉门，诗岚正好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感觉怎么样了？”诗岚在刘烨床边坐下，身后传来秃顶医生关门的声音，“脚还疼吗？”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刘烨半低着头望着床尾，眼角半合，“诗岚，这次没有你的话，我应该已经掉在海里淹死了吧。” “但是我在那里啊。”诗岚轻轻一笑，“你不也好好地活着嘛。” “谢谢你。”刘烨咬了咬舌尖，润了润干枯的嘴唇，“诗岚。” “害，这有什么嘛。”诗岚笑着拍了拍手，歪着头说道，“不是我说，你也太厉害了吧！你知道你这么面对的是什么程度的对手吗？” “对手？你说阿加雷斯？”刘烨愣了一下，“你知道他？” “唔姆……也不能确认吧，但至少从相貌上来看，应该是是同一个人没有错。”诗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眼睛看着一旁的白墙说道，“两百多年前，有一位名为埃尔文斯·皮耶罗的魔法师，他创作了一本原典，名为《末世录》，其中记录了一种召唤术，据说是他根据历史资料还原出来的，远古召唤术。” “埃尔文斯·皮耶罗？”刘烨皱了皱眉，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那是他的本命，但是后来，在《末世录》成书之后不到一年里，他突然对外宣称自己不再是埃尔文斯·皮耶罗，而是阿加雷斯·皮耶罗。”诗岚歪着头撇了撇嘴，“传说中的大恶魔的名字，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一，Agares。” “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刘烨摸了摸下巴，这和他之前推测的一样，阿加雷斯果然对应着“Agares”，“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死在他的弟子之手，因为皮耶罗自称是魔神的使者，要让魔神重新降临世间。”诗岚用食指轻轻戳着脸颊，“而且据说他的弟子中有人尝试了那个召唤术，好像真的召唤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于是他们就团结起来杀了这个‘疯了的老师’。” “召唤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刘烨目光一闪，他想起了和阿加雷斯对战时，那个从炼狱火海中伸出的黑色大手，该不会就是那个东西吧…… “是啊，不过在阿加雷斯死后，那本《末世录》就被欧洲魔法协会封禁了，至今仍然存放在魔法协会的地下图书馆里，再也没有人翻开过它，也自然无从得知其中的内容了。” “两百多年前的人……那他怎么会活到现在？” “不知道诶……也有可能是他的后代之类的吧？因为真的如果是传说中的那一位的话，我们可能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拿下了。”诗岚耸了耸肩，“毕竟无论埃尔文斯·皮耶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站在当时魔法界顶点的魔法师之一，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望其项背。这次出现的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虽然实力同样强大得可怕，但还没有到能傲视人间的地步。” lingdiankanshu.com 刘烨眯了眯眼，阿加雷斯的战斗力非常夸张，但也的确还没有到他完全没有回旋余地的程度，至少在他见过的魔法师中，同样创作了原典的卡恩莫迪就要比阿加雷斯强不少，如果这样的实力就能君临一世，那那个时候的魔法界只能说是人才凋零了。 “会不会是因为他活了两百多年，实力衰退了？”话一出口，刘烨发现这甚至无法说服他自己，他们亲眼所见，那个自称阿加雷斯的蓝发魔法师，可是一副年轻力壮的模样，哪里有一丝老态？ “唔姆……我不知道。”诗岚嘟着嘴摇了摇头，“这样假设的前提里就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就算是魔法师，寿命也很少有超过一百二十年的，如果那真的是两百多年前的皮耶罗，那他是怎么活这么久的呢？” “说得也是……”刘烨长抒了一口气，“而且，他应该是黑金联盟的人，我在他的衣角上看到了黑金联盟的标志。” “黑金联盟？” “嗯……唉，真是的。”刘烨烦躁地挠了挠头。 迷雾重重啊……李文清没有赴约，到场的居然是黑金联盟的一个强大到变态的魔法师，而且似乎和传说中的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扯上了关系，总觉得这件事牵涉的越来越广了，不知道继续拉着这根线，最终会拽上来一条怎样的鱼。 “喂，你现在到底有多强啊？”诗岚头一低，凑到静静思考的刘烨脸跟前，“那个阿加雷斯不论是真是假，但他的实力绝对至少达到了S+的地步，你可是堂堂正正地把他击败了诶！” “我吗……”刘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寸的空余，“大概比你厉害这么一点点吧。” “哼！”诗岚两手抱在胸前，气呼呼地撇过头去，“你要这么说的话，下次我可就不来救你了，反正，这次也只是顺路而已。” “顺路？”刘烨哑然失笑，这丫头，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顺路都顺到海上去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实力极限到底在哪里……” 诗岚转过头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水灵灵的光。 “我身上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点多，包括这一次，如果不是那股外来的力量，我已经被阿加雷斯的术式腐蚀了也说不定。”刘烨揉了揉眉心，“一时半会真的很难说清楚啊……老实说，我自己都不太明白我现在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诶？” “很难说清楚的话，就一条一条捋吧。我们一定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调查清楚的。”诗岚闭着眼睛，用额头轻轻抵着刘烨的额头，夕阳恰好从两人鼻尖的缝隙里流过，“我会陪着你的。” 另一边，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管子的陆晨此刻正痛苦地躺在病床上，但是由于喉咙也受到了重创，他甚至连呻吟都做不到，只能不停地喘着气。 秃顶医生站在他旁边，沉默着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天后。 站在一幢尚未完工的大楼楼顶的钢架上，凛冽的风吹动着衣摆，刘烨看着身旁一脸惊魂未定的陆晨，不禁咬了咬嘴唇。 “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你为什么选择在这种连像样的地面都没有的地方谈话啊！”陆晨紧紧地抱着红色的钢架说道，“就算是为了隐蔽性而牺牲安全性，也不用非得到这种鬼地方来吧？” “额……我看电影里，你们特工不是就喜欢选在这种视野极佳的地方会面吗？”刘烨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里会比较符合你的要求呢。” “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偏见。”一阵狂风吹来，钢架大幅度地晃了晃，陆晨瞪圆了眼睛，抱着红色钢架的手霎时间青筋暴起，“赶紧换个地方。” “好吧。”刘烨耸了耸肩，将一只手搭在了陆晨身上，“换个地方。” 两人的身形一阵模糊，出现在了大楼下方的巷子里，陆晨脸色铁青地扶着一旁的墙面喘了两口气，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冷静镇定的模样。 刘烨目光一闪，空间魔法的副作用在陆晨身上几乎没有体现。 “呼，这个地方还是不怎么样，去我家吧。”陆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想进一步接触BSI的人，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没问题，你带路吧。”刘烨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住？”陆晨推开门，刘烨跟在他身后，一进门便能看到一旁鞋柜上摆着一双女鞋。 “不是，还有我妹妹，陆彩羽。”陆晨说着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两罐苏打水，把其中一瓶丢给刘烨，“你们也喝这个吗？” “当然喝。”刘烨轻轻一笑，“也别把魔法师想得多么神秘，我在一年前也只是个普通人。” “唉——”陆晨长叹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单手一扣，打开了易拉罐，“我对神秘学可是一窍不通，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魔法的存在。” “你妹妹，不担心你吗？”刘烨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四周，没有看到人，“你已经三个晚上没回家了吧。” “她……可能早就习惯了。”陆晨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和愧疚，“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她也说过，哪天我突然不回来了，她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奇怪。” “……”刘烨垂了垂眼睑，没有说话。 “对了，你不是想问关于BSI的事吗？只要不涉及特别机密的文件，我都可以告诉你。”陆晨坐直了身子，“你救了我的命，而且……还是个魔法师。” “我想知道，关于特别调查局的创建历史。”刘烨轻呼了一口气，“特别调查局到底是由谁创建的，创建的目的又是什么？” “特别调查局是由博云城理事会创建的，创建的目的是为了应对日益频繁的恐怖活动。”陆晨仰头喝了一口苏打水，“最开始的时候，实施恐怖活动不过是一些常规罪犯，直到这几年，我们才在他们身后发现了另一批人的影子。” “獠牙团？” “没错，也被我们称之为改造人团体，他们的人数应该在一百人以内，每个人的能力都各不相同，其中最强的有三个人，除了首领‘死神’以外，另外两个人的代号分别是‘蜘蛛’和‘清泉’。” “‘蜘蛛’和‘清泉’？”刘烨目光一闪，这是一条全新的情报。 “关于獠牙团，我们掌握的情报也很有限。” “没事，对了，关于创建者，只知道是博云城理事会吗？没有更精确的名单吗？” “这个……”陆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应该是有的，但我不知道。按照规定流程，设立一个下属机构是需要负责人签字的，那份初始文件应该还在BSI的档案库里。” “档案库……”刘烨咬了咬嘴唇。 “我可以帮你去看。”陆晨抢话道，“但是，你得告诉我，身为一个魔法师，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个？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魔法吗……这和魔法无关。”刘烨闭上了眼睛，“这件事只和你们正在追查的改造人有关系，我这么做，只是想获得那位创建BSI的理事的援助。” 第一百四十一章 灵能药剂和火珊瑚 “想要获得援助吗……”陆晨沉吟了一会儿，“恐怕事情不会像你想得那样那么顺利，就我所知，博云城理事会内部虽有矛盾，虽有分歧，但在大事件上永远是统一战线。不过，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而已，不一定准确，到底该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 “大事件……”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执着于调查科学世界的事？你不是魔法师吗？”陆晨摸了摸鼻尖，“不应该像小说漫画里那样，生活在一片奇妙的土地上吗？” “哈哈……”刘烨不禁哑然，还真是典型的刻板印象啊。 “并不是那样的，在一年之前，我还是在这座超级城市里工作的一个普通人。”刘烨揉了揉眉心，“至于其他魔法师的生活……我见识的也不多，不过，应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陆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巴歪在一边：“所以，你是在一年前才成为魔法师的？” “严格来说，是九个月前。”刘烨眯了眯眼，“说到魔法，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问吧，知无不言。”陆晨两手一摊。 “你在橙光地下商业街的入口处，是不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东西，让自己的身体机能出现了剧变？”刘烨眉头微蹙，“那是什么？是由哪个机构制造的？” 陆晨没有立即回答刘烨的问题，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了看四周。 “怎么？” “没事。”陆晨环顾了一圈后摇了摇头，“你问的这个问题涉及到了特别调查局目前最核心的机密，我暂时不能回答你。” “就不能破例一次吗？”刘烨轻轻捻了捻右手的手指，这个问题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那天的场景他还记忆犹新，陆晨身上爆发出的那股能量，绝对是属于魔法世界的东西。 “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要想一想。”陆晨的眼神略微有些游离。 刘烨眯了眯眼，看来这间屋子并不完全干净，陆晨应该是通过某些手段通知了特别调查局的人，还有人在监视着这里才对。 这样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的妹妹陆彩羽竟然这么巧恰好不在家，而且陆晨也丝毫不担心她会突然回来，现在他眼里的游离和刚刚的四下张望，应该是在征询更高层的上级的意见。 “考虑好了吗？”刘烨轻轻搔了扫下巴，虽然陆晨动了手脚，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身为博云城官方暗部的一员，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他的本意就是要和特别调查局的高层对话，陆晨这么做正好顺了他的意。 “好，我可以告诉你。”陆晨点了点头，“我在那天的战斗当中使用了一种特制药剂，是本局研究部自己生产的，因为处于试验之中，暂时还没有正式命名，只有一个临时的叫法而已，叫做‘灵能药剂’。” “灵能药剂？”刘烨目光闪了闪，“这个名字听上去可不像是科学界能制造出来的东西。” “哈哈，说得也是。”陆晨咧嘴一笑，“在遇到你之前，我们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因为灵能药剂的材料并不来自于现在科学界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也无法人工合成。” “那你们是……” “在五个月之前，BSI的特工艾尔巴和艾米莉亚在一个名叫陈思允的人的公寓里找到了一盆火红色的珊瑚。”陆晨站起身打开了一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丢在桌上，“三十多厘米高的没有叶子的树，就像是一株塑料盆栽一样。” “这是……”刘烨瞳孔微微一缩，陆晨刚刚的话里提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陈思允。 “我们不知道它到底该叫什么名字，艾米莉亚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火珊瑚’。”陆晨耸了耸肩，“这东西不管用什么仪器扫描检测，都看不出任何异常，表面温度始终维持在三十度左右，但是一经活体触碰，温度就会迅速升高，而且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测试出高温的上限。” “火珊瑚……”刘烨轻呼了一口气，这可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他接触魔法世界的时间毕竟不长，看过的资料也不多，很多与魔法有关的东西他都没有不认识。 如果不是考虑到温妮莎的安全问题，应该让诗岚一起来的。 “你也不认识这件东西吗？”陆晨笑了笑，“我还以为身为魔法师的你会知道它的来历呢。” “很遗憾……”刘烨摇了摇头，“所以，你们那个‘灵能药剂’，就是用这东西制造出来的？” “嗯，没错，其实就是它的提取液。”陆晨把那张照片重新收了起来，“我们对它的了解还很有限，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提取液可以在短时间内赋予人不可思议的能力，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副作用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测试，一线探员带着，只是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用的。” “原来是这样……”刘烨注视着陆晨的眼睛，“所以那天，你那么果断地使用，是为了应付‘突发情况’，救同事的命吗？” “是啊。”陆晨也毫不避让地看着刘烨的双瞳，“如果我当时不这么做的话，他们怎么会有逃跑的时间和空间呢？” 不，不对，刘烨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陆晨在说谎。 回想那日面对阿加雷斯时的场景，他手握枯木杖站在阿加雷斯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紧紧地贴着破败不堪的玻璃墙，而正面面对阿加雷斯的是一队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警卫队，以及陆晨和艾尔巴。 在警卫队长下令开火之后，阿加雷斯弹指间将警卫队前排的三人化为飞灰，随后陆晨便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尚在测试中的副作用未知的所谓‘灵能药剂’，同时艾尔巴等人也随之撤退。 一切似乎正如陆晨所说得那样，大义凛然，舍生取义，舍己为人。 但仔细思考一下，这之中其实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第一，当时他虽然受了伤，但仍然能够坚持站立住，至少在陆晨这样的专业人员里，应该是还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的非安全单位，而结合当时他和阿加雷斯两人的状态与现场的状况，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应该能够很轻松地判断出两人是敌非友。 那么，在他没有出手之前，陆晨为什么要做这么孤注一掷的举动呢？ 第二，以当时阿加雷斯展现出的鬼神莫测的实力来看，灵能药剂的身体增幅根本无法赐予陆晨和他对抗的本钱，甚至连拖延都难以做到，就算真的能够拖延，又能拖延多久呢？这种赌上性命的做法实际上根本无法为他的同伴争取逃跑的时间和空间，陆晨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所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刘烨半眯着眼看着陆晨，这个家伙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时，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而且就算当时自己不出手救他，他也有活下来的方法。 到现在为止的交谈，都只是两人在相互试探而已。 “李文清的那个电话，是谁接的？”刘烨开口问道。 “嗯？你在说什么？” 还要装傻吗……刘烨叹了一口气。 “你不会不认识李文清吧？” “李文清……”陆晨舔了舔嘴唇，“当然知道，他是我的同事。” “他现在在哪？”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再这么装下去就没有意思了。”刘烨将目光移到自己相扣的十根手指上，“是谁在用他的电话号码和我交流？” “这个……”陆晨尴尬地撇过头去，一只手伸向腰间。 “封。”刘烨眸子里掠过一抹冰蓝，陆晨伸向腰间的那只手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块。 “住手！不许动！”门突然被破开了，一下子冲进来五个人，四个人拿枪对着他，其中有一个是身材热辣带着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是艾尔巴，唯一没有拿枪的是为首的一个留着一把小胡子的精壮中年，他的眼睛黑而深邃，仿佛两坛幽深的古井。 “等一下等一下！”陆晨连忙站了起来，用身体挡在刘烨和那波人之间，“艾米莉亚艾尔巴，还有科林和王潇，你们都把枪放下！” “这就是你们特别调查局对待手下特工的救命恩人的方式吗？”刘烨摸了摸头发，“陆晨，你有点让我失望啊。” “不不不，刘烨，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欧阳局长！”陆晨目光急切地望向那个精壮中年，“欧阳局长，你，你和他解释一下。” “嗯。”精壮中年一摆手，示意陆晨暂时不要着急说话。 “欧阳局长……”刘烨皱了皱眉，“你们果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又何必让陆晨和我打了这么久的哑谜，你们的时间多得可以随便浪费吗？” “刘先生，是我们失礼了，请您不要急着生气。”精壮中年微笑着伸出了右手，“我叫欧阳淳，是博云城理事会下属特别调查局的局长，幸会。” 刘烨看了一眼他伸出的右手，没有握上去，而是打了一个响指，卸掉了冻住陆晨手的冰晶。 “客套话就不必了，想必几位在屏幕后面也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刘烨将上半身微微向后一靠，“既然欧阳局长亲身到场，那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要和我谈谈吧。” “哼哼，刘先生不愧是曾经入选百人计划的天才，当真是聪明绝顶。”欧阳淳微微一笑，“你猜的不错，陆晨在橙光地下商业街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你的身份，但后续的行为只不过是他一时少年心性热血上涌做出来的冲动举动，并无太多逻辑可言。” “这个解释听上去可不太有说服力。” “可是，这就是事实。”欧阳淳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对陆晨的性格也很无奈的样子，“这小子就是这个德性。” 刘烨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李文清是你的大学同学吧，他在五年前加入了我们，是一位很优秀的特工，立了不少功劳，原本他是有机会升职成为更高层的，只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几个月前，他在一家咖啡厅里突然陷入了昏迷，而且失去了双眼，自此一直躺在医院的专区里，凶手至今都没有找到。”欧阳淳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刘烨，“我们搜寻了很久，但始终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直到几天前，我们检测到了他的电话号码有使用的痕迹。” “李文清他……这么说，不是你们？”刘烨看着欧阳询皱了皱眉，“那是谁？” 李文清竟然已经昏迷了那么久，那究竟是谁在和自己联系？ “不知道，我们也还在查，但是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最近两周内斗没有人接近过李文清曾经的住所，至于他现在所在的医院的专区，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外来人员。”欧阳淳道，“所以，刘先生，我们无意和你为敌，只是数量未知的，身具超强破坏力的，传说中的魔法师突然出现在这座城市里，我们不得不对这些人重点关注，尤其是，你似乎还对特别调查局的很多事物感兴趣。” “搞了半天，你们是在提防我。”刘烨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们盯错人了，我可没心思颠覆这座城市，我的目的和你们是一样的，希望这个世界和平，顺便能够查清楚当年百人计划的真相和血色十月计划的真相就可以了，别无他求。” “只要利益一致，我们完全可以好好谈一谈合作的事。”欧阳淳自然地坐在了刘烨对面，“只要刘先生你愿意和我们分享一下你掌握的情报以及魔法知识，特别调查局可以倾尽全力配合你的调查行动。” “等价交换吗……”刘烨轻轻搓了搓手，上身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了膝盖上，“我想知道……你说的‘倾尽全力’，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yawenba.net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情报交换 “哈哈哈哈……刘先生还真是一个细致的人，连这等字眼都扣得如此仔细。”欧阳淳抚掌大笑道，“所谓‘倾尽全力’，自然是指特别调查局将尽一切可以操作的手段和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来帮助阁下。” “我只是有些好奇，作为理事会下属机构的特别调查局，究竟是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协助一个来路不明的魔法师呢？因为我曾经是百人计划的一员？还是说是为了我口中那些价值不确定的情报？无论是哪一条，似乎都说不太过去吧。”刘烨轻呼了一口气，“还是说，你可以肯定，我知道的信息对你们来说足以和你们付出的相等价？” “这只关乎于我们自己的选择。”欧阳淳轻轻敲了敲桌面，“刘先生，你需要决定的，只是是否要和我们做这次情报互换交易而已，不论你的情报是不是真的对我们有价值，我们都会给你提供帮助。” “换，当然换，没有风险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刘烨笑了笑，“那么欧阳局长，请说吧，你们想要换取什么样的情报呢？” “用整个博云城的暗部网情报加上你想知道的那位创办特别调查局的理事的身份和联系方式，换魔法世界的基本信息和势力分布情况。”欧阳淳坐正了身子，“刘先生，觉得如何？” “你……”刘烨眯了眯眼，“为什么想要知道魔法世界的势力分布情况，这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对刘先生你来说很重要吗？”欧阳淳嘴角微微一勾，“如果不是的话，我似乎没有告知你的必要啊。不过，就算我不告诉你，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你们是想，把这些信息告诉你们的上级，通知背后的真正的主宰者五大国吧。”刘烨吸了吸鼻子，“魔法世界和科学世界在过去几百年的岁月里一直相安无事，他们不会对你们有什么企图的。” “刘先生，那你该如何解释发生在橙光地下商业街的事呢？或者，”欧阳淳深邃的眼睛迎上了刘烨的目光，“该如何解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呢？” “……”刘烨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欧阳淳的问题。 “力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力量的主人。掌握着强大力量的魔法师们，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的不安定因素。这跟他们自身的品性、道德水平、认知水平都无关，我当然愿意相信他们之中大多都是善良勇敢正义的人，但只要魔法无法抹去人性中恶的那部分，冲突和战争就随时可能爆发。”欧阳淳的话掷地有声，“作为弱势的一方，我们必须时刻做好准备，这是维持和平的前提。刘先生，你在过去的人生里一直生活在我们熟知的科学世界里，相信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刘烨无法反驳，他知道欧阳淳说的话是对的。 他接触魔法世界时最先接触到的是世纪晨曦，而世纪晨曦的众人都属于相对较为善良正义的一类，因此他便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魔法师们比科学世界的人们要更遵循内心更直率，没有那么深的心机。 但随着对魔法师这个族群认识的逐渐深入，他发现，这个世界同样充满着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而且由于魔法协会的执行力比较松散，导致了类似科学社会中法律强制力的缺失，魔法师们的争斗往往会引发流血事件，这个世界不仅不美好，甚至更加原始和残酷。 避免战争的前置条件是做好充足的战争准备，这个结论听上去是如此的荒谬和讽刺，可却又正确的血淋淋的真实。 他其实没有权力替那些人做决定，他明白如果在这里说出了关于魔法世界的信息，那么过去几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两个世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时代就迎来它的尽头。 无论之后会不会发生战争，无论五大国的高层如何决定向普通民众公开魔法存在的事实，这两个世界都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互不干扰地运行下去了。 不过……也许……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两个世界早就不是平行的了吧。 由于“黑色蔷薇”这样的群体存在，自认为高高在上的魔法师们，早就对科学世界的普通人下过杀手了。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欧阳淳的声音非常温和，谆谆善诱般回荡在刘烨的脑海里，“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你仿佛不是在问我是否决定和你交易，而是在问我到底选择站队哪一边。”刘烨说道，“我会告诉你一些信息，但我只能保证我所说的全部是真实的，至于是不是全部，要靠欧阳局长你自己去判断。” “好，成交。”欧阳淳两手一合，“我们该给你的帮助，一分都不会少。” “……”刘烨深深地看了面前这个中年人一眼，“魔法世界现在明面上一共有三个势力集团，分别是魔法协会、家族联盟，以及黑魔法师组织‘黑色蔷薇’。占据统治地位的是魔法协会，在各大洲各个国家都设有分部，作用类似于科学世界的联合国，同样使用着理事会制度。” “理事会制度吗……”欧阳淳微笑着点了点头，“请继续。” “欧洲、亚洲、美洲，魔法协会在这三个大洲的理事长就是目前站在魔法世界最顶点的三个人，我对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马克 M.沃森相对熟悉一些，至于另外两位，我知之甚少。”刘烨摇了摇头，“每个大洲的魔法协会下设有十三名特等席位，欧洲的执剑使，亚洲的执行官，美洲的巫人众。魔法师们按照综合实力划分为五个评级，SS、S、A、B、C，其中各大洲理事会成员对应的是SS，而特等席位的魔法师则对应着S级中的最高水平。” “不知道，三大洲的理事会，分别有几名成员呢？” “算上理事长，一共五个人。” “刘先生，冒昧问个问题，你的实力，在魔法师评级中，属于哪一级呢？”欧阳淳扭了扭脖颈，“如果你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也可以改为评价一下那日在橙光地下商业街袭击你的那位魔法师的实力等级。” “阿加雷斯的评级在S以上。”刘烨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道，“我无法确定具体的评级。” “那个蓝色头发的男人吗……没事，多谢你的合作。”欧阳淳瞥了一眼身后正在记电子笔记的艾米莉亚，“能继续说说关于家族联盟，和那个‘黑色蔷薇’的情报吗？” “无可奉告。”刘烨扬了扬下巴，“我对他们的了解几乎等于零，比起调查他们，你们不如把重点放在前几日出现在城中的阿加雷斯身上。” “哦？刘先生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建议吗？”欧阳淳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如果有，但说无妨。” “建议谈不上，但是那个阿加雷斯的衣袍上，有着黑金联盟的标志。”刘烨目光闪了闪，“我相信你们不会不知道什么是黑金联盟吧，这个组织在魔法界中没有露出任何风声，直到前些日子，我们才发现了他们之中有着魔法师。游走两界的他们才是影响两个世界的最大不安定因素，其余的，说到底不过是两个世界各自内部的事。” “黑金联盟……”欧阳淳闭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多谢了，我们会继续跟进他们的。”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到你了。”刘烨从桌上的纸巾盒抽了一张，擦去了手心的汗，“希望欧阳局长你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哈哈哈，刘先生放心。”欧阳淳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放在桌上，递到刘烨手边，“这是我们所知道的关于博云城的暗部网络的全部详细信息，都记录在这张卡里了，这份档案的保密程度是——绝密。” “这份档案的珍贵程度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关心的是，它能帮我做到什么。”刘烨道，“还请欧阳局长替我解惑。” “有了这份档案，你就能找到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人，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黑暗交易背后可少不了他们的影子。更重要的是，”欧阳淳咧嘴一笑，“隐藏在阴影里的人一旦暴露，他们就不再危险了。” 刘烨略一沉吟，将那张黑色卡片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那位创建特别调查局的理事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欧阳淳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支笔和一本便签本，“这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秘密，这是韩晶理事的联系方式，如果你确定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的会面。” “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暂时就不必了。”刘烨收下欧阳淳从便签本上撕下的那一页，“看来，我们的交易顺利完成了。” “希望刘先生也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欧阳淳笑着伸出了右手，“从现在起，特别调查局将和刘先生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一同调查至高科技和天一工坊，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这一次，刘烨握住了欧阳淳的手。 两只坚韧的手掌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刘烨瞥了一眼那几位戴着墨镜的特工手中欲放未放的枪，“欧阳局长，我们有缘再会。” “我很期待下一次的相见。”欧阳淳向那几位特工微微扬了扬下巴，他们便自动为刘烨让开了一条道路。 “那一天不会很远的，要对付至高科技，光靠我一个人可不够。”脚下白色的光域展开，刘烨的身影在特别调查局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消失。 “局长……”陆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诶。”欧阳淳摆了摆手，“陆晨你这次做得非常好，我觉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了大半年的我们，终于找到了解开问题最关键的那把钥匙，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从陆晨的公寓离开后，刘烨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选择了在不远处一幢大楼的楼顶边沿坐了下来，以他现在的堪比鹰眼的视力，这里恰好能够清晰地看到陆晨公寓里的场景。 特别调查局的人展示了充分的合作诚意，但刘烨仍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如果现在他们之中的一个或者两个现场取出电脑开始追踪定位他的话，刘烨不介意给他们一些适当的教训。 只要不伤及他们的性命就没有问题吧…… 刘烨不禁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想法，从前的他可不会选择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看来这一年里，他或多或少地被魔法师们的处事原则影响了。 偏向于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刘烨在风中张开了自己的手掌，任由湿冷的高空气流淌过指缝，这么做能够让他的内心稍稍平静一些。 欧阳淳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可怕的不是力量本身，而是它的主人。 即使是爱好和平的他，也正在不断被这种可以无视规则的强大力量带来的欲望所侵蚀着。 刘烨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意志坚定，但能够在一千次的生死轮回中始终保持神志清醒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软弱的懦夫，如果连他都很难抵挡这种诱惑的话，那么其他人就更没有保证了。 “魔法这种破坏平衡的东西，果然还是消失掉比较好吗……”刘烨喃喃自语道。 “‘在这座城市里不能随意使用魔法。’魔法协会之前交待史密斯和世纪晨曦的这条禁令究竟是什么意思？”刘烨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陆晨公寓的窗户上，特别调查局的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啊。” 他记得当时唐茵和欧阳谷说得原话貌似是随意使用魔法可能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危险，难道指的是阿加雷斯这种来自黑金联盟的魔法师吗，这么说，魔法协会早就知道黑金联盟是魔法师组织了？ 他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闪过早年当故事书看的有关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的信息。 刘烨尝试着把这些信息全部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闭合的逻辑环，但却始终觉得缺了一块，导致其他的所有全都无法拼合。 fantuantansh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龙小组 “缺了一块……”刘烨喃喃道，“到底缺了什么呢……” 要想把黑金联盟、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魔法协会、黑色蔷薇、至高科技、血色十月计划、百人计划全部串联起来，似乎还缺少了一块关键的拼图。 这块拼图到底是什么，刘烨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但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也许自己已经逐渐接近了谜团的中心，离真相不远了。 特别调查局的人在简单地讨论完之后便离开了，只有陆晨愣愣地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刘烨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移开了，他拍拍身子站了起来，准备回去和诗岚温妮莎会和。 他拿出欧阳淳给他的那张黑色卡片，将它放在手心里看着沉思了一会儿，脚下白光一闪，这座高楼的天台上便变得空荡荡的了。 “您好，这是227包间的钥匙，请拿好。”前台的服务生将一张门禁卡交到了刘烨手里。 尽管已经基本可以确认特别调查局的人没有恶意，但在私人电脑上打开这份文件还是不太安全，所以思前想后，刘烨还是没有直接回到诗岚她们所在的公寓，而是找了一家能够提供个人包间的网咖来看这份文件。 打开电脑，将欧阳淳那张黑色卡片放置在外设的感应读写器上，轻轻敲了几下键盘，刘烨打开了一个墨绿色的界面。 xiaoshuting.cc 刘烨的瞳孔里倒映出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么……这么多？！”刘烨的眼角不自觉地跳动了起来，这份资料里包含的组织数目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要知道，一年前的刘烨还只是个在博云城里混吃等死遵纪守法的咸鱼公民，虽然这一年里他已经见识到了隐藏在这片城市里的黑暗，可他在心里仍然觉得，这只不过是几个位高权重的人造成的，即使阴云密布了整个天空，但只要解决掉那几个污染源，这座城市就会恢复过往的清明。 然而，欧阳淳提供给他的这份资料却彻底摧毁了他心中仅存的美好幻想。 这份名为“博云城的暗部网络”的文件里，光是花费了成百上千字去介绍的大型组织就有五个，若是算上后面那些只有大致人员名单甚至是那些仅有组织名的小组织，数量多得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刘烨瞥了一眼左下角的文档页数：“页面：1/69” “我的天呐……”刘烨轻轻地咬着牙吸了一口冷气。 这座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城市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罪恶……这份长达六十九页的暗部资料报告上的每一个组织，都是游走在法律的背面的家伙，不论他们的行为是善是恶，只是他们的存在便已经动摇着这个社会稳定的根基。 略一沉吟，刘烨将目光锁定在了这份名单上的第四位上，一个人员数目不足十人，但却得到了特别调查局的红标，被定性为“极度危险”的组织——“Dargon（龙）”。 龙小组的首领是一位名叫叶欣的年轻女性，特别调查局给出的年龄估计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特别喜欢穿学生装和皮衣，左撇子，擅长狙击和格斗，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行事果断，思维缜密，在“DL 4号事件”中给特别调查局的探员艾伦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致使其失去了右臂。 “叶欣……”刘烨轻轻揉了揉眉心，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就是最近。 宛如海底捞针一般，刘烨闭上双眼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 “叶欣……叶欣……” 回到博云城以来的半个多月的经历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溯……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我想起来了……这么说……那个时候他们也在场，可是……他们是去找什么的？”刘烨咬了咬嘴唇。 那天他和慕诗岚两人在天一工坊的旧址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了一位穿着警备员装备的人从楼梯井上方坠落而当场死亡，当时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高处传来的交谈声，其中一个男子的话语中就提到了这个名字——“……叶欣，你准备怎么处理……” 如果不是重名的话，那么说明除了刘烨和慕诗岚以外，叶欣带着龙小组的成员当时也在天一工坊，还杀死了一个寻迹赶来的警备员，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那个时候楼梯井突然坍塌，刘烨和诗岚两人掉进了天一工坊的地下设施之中，还因此遇到了博士和温妮莎，也正是这样他才了解到了血色十月计划的大致面貌。 可这不恰恰说明，天一工坊最核心的东西都在地下吗？那么当时叶欣他们为什么会往天一工坊大楼的楼上走？刘烨可不觉得被特别调查局列为“极度危险”的精英暗部组织会和当时的他和诗岚一样，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乱窜，他们是目的性极强的猎手，一定有着极为清晰的计划。 但是，根据他过去在天一工坊的经历，地面上的那十层楼不过就是用以公关和管理的摆设而已，怎么会藏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继续滚动屏幕，刘烨打算看看这个“龙小组”经常活动的地点在什么地方，他的生命有限，已经没有时间也不想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手段了，只要能找到叶欣，他打算当面直接问清楚。 反正，以他现在的魔法造诣，几乎就相当于一个人形自走核弹，只有常规武器的所谓暗部，对他来说，和赤手空拳没有什么区别。 再者说，这些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每个成员的手里都沾满了鲜血。 对付恶人，就要用恶人的手段。 “嗯……康斯特网咖？这……这也太巧了一点吧。”刘烨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地址，面色古怪。 康斯特网咖，正是他随手在地图上选的这间网咖的名字。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刘烨慢慢悠悠地咧嘴一笑。 “张琦，客人都请出去了吗？”一位梳着双马尾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子坐在吧台前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懒洋洋地问道，“那个家伙还在227包厢没有动吗？” “没有，他还在。”名唤张琦的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双手抱在胸前望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画面里刘烨还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资料，“客人十分钟之前就清光了，可以动手了。” “喂，我说，这里面不会有诈吧？”张琦身边，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子半个屁股坐在桌上，手里摆弄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堂而皇之地在我们的地盘看我们的资料？这么嚣张的人不是蠢得无可救药就是有稳得住拿得出手的底牌吧。” “柳霞，不管他有什么依仗，人都找上门来了，我们哪有不接待的道理。”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小女孩模样坏笑着的少女，她的头发是淡淡的紫色，肩上扛着一把与她的身材极不匹配的合金太刀，“你觉得呢？华洛？” “不敢苟同。”斜着身子靠在前台上的一位面色黝黑相貌平平，但瞳孔是晶莹的紫色的男子闷闷地回答道。 “嘁，真无聊，沈步思，你呢？”小女孩一扭头，面朝向华洛身旁的一位戴着鸭舌帽，还把帽檐压得很低的男子，“你想怎么处理这个白送上门来的家伙。” “我的建议是……”沈步思清了清嗓子，“快跑。” “啊？” “唉——别再闲聊了。乐芙兰、柳霞、张琦，你们三个，去把客人请下来喝杯茶吧。”叶欣又打了个哈欠，“注意礼节，不要弄得太难堪。” 刘烨滑动着鼠标滚轮，查看着剩下的四个红名组织的信息。 刹那之花、獠牙团、矩阵、以及哭笑鬼面，其中关于哭笑鬼面的信息几乎是一片空白，从成员数量到组织目的到大概位置，什么都没有写。 “哭笑鬼面……”看到这个名字，刘烨想起了这一年中出现在他身边的戴着诡异面具的那两个家伙。 疑似百里茗的哭脸面具，还有夺走《琉璃千幻》的笑脸面具。 难道是他们？ “嘿嘿！欢迎光临！想好你的临终遗言了吗？马上就要没有机会想咯。”调皮的笑声响起，随之而来的银色的刀光一闪而过，227包厢厚重的铁门沿着中线一分为二，乐芙兰欢笑着舞出一排刀影，张琦和柳霞则拿着枪站在她身后，冷漠地看着仍在摆弄电脑的刘烨。 狭长的太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刘烨满不在乎地扭动着身下的转移，转过身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三人组，任由锋利的刀刃在皮肤上轻快地摩擦。 “喂喂！”小女孩模样的乐芙兰不禁皱着眉头收了收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命的家伙，不过她很快惊奇的发现，这个男人的脖子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 “我是来问话的，不是来打架的。”刘烨耷拉着眼皮，语气中略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意味，“如果你们能告诉我叶欣在哪里的话，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和你们三个动手。” “开什么玩笑！”张琦一声低喝，毫不犹豫地地扣下了扳机。 刘烨低下头闭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而那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便已经染上了一层冰冷的蓝。 “叶——欣——是吧。”刘烨一边摇动着手指一边走下楼梯，食指间萦绕着几片晶莹的雪花，冰蓝色的瞳仁里折射出深入骨髓的冷漠，“刚到在楼上说的话不知道你们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我再重申一遍吧，我是来问话的，不是来打架的。” 楼下的三人顿时如临大敌，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张琦柳霞乐芙兰三人不仅没能拿下这个并不健壮的年轻人，甚至连点声响都没能传出来。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叶欣的声音还是相当冷静和沉稳，并没有因为这超出预计发展的事态而显得慌乱，但是语调中微微的急迫仍然显示出了她对组员的担忧。 “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现在被封在了冰雕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事。”刘烨的身影刹那间消失，转瞬又出现在叶欣的面前，沈步思和华洛后知后觉地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你到底是什么人？”叶欣一声低喝，将手中的茶杯猛地用力向着刘烨的面部掷了出来，紧接着上身微微一弓，右腿猛地向前一踏，整个人像被弹弓弹射出来一样速度奇怪，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精准地刺向了刘烨的小腹处。 就在此时，华洛和沈步思同时使出一记飞踢，分别从左右两侧交叉踢向刘烨的脑袋。 躲无可躲，要想躲避双人剪刀腿的绞杀，就势必会被叶欣的刀刃命中，而要想躲过叶欣的刺击，那他的脑袋就肯定会被这两个男人势大力沉的飞踢踢得变形。 就算侥幸能同时躲过这套组合技，还有别的攻击在等着他。 刘烨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身后的那两个男人借助着飞踢转动了身子，趁机摸起了放在吧台上的两把强火力步枪。 不愧是最危险的暗部之一，在他悄无声息地击败了三名成员，并且展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瞬移能力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反应力和配合力，而且龙小组中最擅长格斗的那个小女孩还在楼上做冰雕呢。换做不懂魔法的普通特工，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可是，这在刘烨这样的高级魔法师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杀局，而是显得幼稚得可笑了。 “封。”唇齿微动，刘烨轻轻吐出一个音节。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甚至不需要动用多么复杂的术式，只需要最简单的冰冻魔法，就可以将他们辛苦磨炼出来的完美配合，化为毫无意义的泡影。 沈步思和华洛的身体刹那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还有叶欣，她的双手双脚被凭空浮现的四个冰环一一缩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现在，能够好好听我讲话了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黯晶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试着挣了几下，发现手脚根本无法扯动那诡异的冰环丝毫，叶欣便平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男子冰冷的幽蓝色瞳孔说道，“放他们离开，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没有必要火药味这么浓。”刘烨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一睁一闭，解除了束缚叶欣手脚的冰环，“我只是想找你问清楚一些事情而已，对于你们的身家性命不感兴趣。虽然我不喜欢你们做的勾当，但我也没有那个权力审判你们。” “你想问什么？”叶欣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轻轻地转动着，上面有两道被极寒之冰冻伤的痕迹，但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刘烨身后的华洛和沈步思，“如果你想表现出善意，能先替他们也解开吗？反正做人质的话，楼上的那三位已经足够了吧。” “半个月之前，在天一工坊有一位警备员遇难，是你们下的手吧。”刘烨幽蓝色的眼睛里古井无波，就好像没有听见叶欣的话一样，“我想要知道的是，你们去天一工坊的目的是什么，向你们发布这个委托的委托方，又是谁？” “呼——”叶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仰着脑袋看着身后被冰封在半空中的两人，虽然面色平静，但她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个古怪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用的又是什么诡异的武器？那些封住自己手脚的冰环又是如何凭空出现和消失的？为什么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无论是哪一条疑问，都在暗示着这个人的难缠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准备能够应付的范围，此刻最识相的选择，就是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你们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能力。”刘烨见叶欣始终不说话，便淡淡地开口说道，“如果你回答的内容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尽管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但是把你们交给官方，我想他们还是乐意接收的。” 如果是被交给官方，那可就太好了。就算是被关进最深的监狱里，龙小组的成员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从里面逃出来。叶欣想着摇了摇头，比起在大本营面对这个不能用常理去考虑的男人，还是待在监狱里更让人有安全感。 “我可以告诉你委托的内容，但是不能告诉你委托方的身份。”叶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保密条款是暗部赖以生存的根基，如果我们泄露了委托人的身份，不用你动手，我们就会陷入被其他暗部组织群起而攻之的绝境。” “你可以不告诉我委托方的名字。”刘烨向前迈了几步，走到叶欣跟前，和她相隔仅仅不到一尺的距离，“如果你认为你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不算绝境的话。” “靠威胁对付我们，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叶欣咬着牙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委托的内容，或者你直接杀了我。不然消息泄露出去，我们只会死得更加凄惨。” “……”刘烨没有说话，而是向前连连急进，将叶欣逼得节节倒退，直到她的后背猛然触及了一片坚实而又冰冷的墙壁，她不由地“呼”地轻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比她高出约莫半个头的男人的瞳孔由幽蓝色逐渐转换为稍显柔和的浅蓝，就这么静静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凝望着她的眼睛，脸上原先完全冷漠的表情也渐渐多了一丝温度。 不知道怎么的，叶欣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就像和刚刚那种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我知道了。”刘烨点了点头，不再将叶欣逼压在墙边，而是转身走到了一张空桌子上坐下，闭上了双眼，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语气也软了些，“那就只说关于委托内容的事情吧，你们去天一工坊，到底是去找什么东西的？” 叶欣皱了皱眉，一时间她竟然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这个人，他的状态看上去有些差，也许是使用之前那种匪夷所思的能力而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要不要趁机干掉他？ 人的恶意这种东西啊，总会因为一些小事倾巢而出，拦是拦不住的。 心念一动，叶欣的右手就不知不觉地摸向了腰间，那里放着一把袖珍手枪。 抓到了！叶欣心里一喜，头微微一瞥望向手枪的位置，然而就在此时，她却如坠冰窖，仿佛被一头凶狠的猛兽虎视眈眈着一般，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看到了那双杀意旺盛得仿佛要溢出来的眼睛，幽蓝色的眼球中央闪烁着一弯血红的月牙状的图案。 这一刻叶欣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那简直不像是人类的眼睛，甚至比猛兽都要凶狠得多。 不过，这种感觉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那个坐在桌边的男人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瞳仁已经换成了偏温和的晶莹浅蓝。 “是什么给了你仍然抱有想要杀了我这种幼稚想法的勇气，叶欣，如果你不想你的同伴因为冰冻太久而导致低体温症的话，还是尽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为妙。”刘烨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眉心，“得到我想要的情报之后，我就会自己离开，我保证。” “好……好吧。”叶欣将袖珍手枪缓缓地放在了地板上，然后一脚将其踢到了角落里。 刘烨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把枪滑向的角落，然后对着身前的另一把椅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叶欣走到他面前坐下，然后撇过头去看着一旁，似乎是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现在可以讲了。” “委托，是在一个月前接到的。”叶欣说道，“对方出了一个我们从前很难想象的价格，让我们去曾经盛极一时，但却在五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天一工坊的遗址里，找一样东西。” “具体是什么？”刘烨目光一闪，问道。 “是一种晶体材料，但是，整个‘Dragon’里没有一个人认识那是什么东西制造而成的。”叶欣低着头说道，“说来惭愧，我们几个之中，华洛是材料学的专家，可他也没见过那东西，也许是某种新型的合金吧。” “晶体材料……”刘烨眯了眯眼，“委托方是怎么说的？” “他们称那种材料为‘黯晶’，黯淡的黯，晶体的晶。”叶欣轻轻呼出一口气，“在我们接受委托之后，他们给我们发了一份天一工坊内部的构造图纸，一份关于‘黯晶’的简介报告，还提前支付了一大笔定金。” “‘黯晶’的简介报告在哪里，还有，那份构造图纸有提到天一工坊的地下设施吗？” “简介报告在我们打开之后的一分钟内就自动销毁了，我们也没来得及做备份，不过我全部记了下来。”叶欣舔了舔嘴唇，“报告的内容涉及外观特征和简单的鉴别方法两个部分，那是一种银白色的块状物，很脆，用锋利一点的合金刀刃可以轻松地砍断，但是在切下来之后就会化作粉末。至于天一工坊的地下设施……那份建筑图纸上倒是标有相应的区域，但都写了无需调查的字样，我们便没有多管闲事。” “银白色的块状物……很脆，切断就会化为粉尘……”刘烨皱了皱眉道，“没了？只有这些？” “嗯，只有这些。”叶欣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了头直视着刘烨的眼睛，却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已经变回了最普通的棕黑，不仅没有了那种冰冷的感觉，反而多了些慵懒散漫的温和。 “怎么会这样……”他叹了一口气，“信息这么少，委托方就不怕你们找错吗？” “在去之前，我们也有过这样的担心，害怕对方为了保密而没有提供足够多的情报。”叶欣抿了抿嘴唇道，“潜入一幢无人看管的废弃多年的大楼对Dragon而言可以说是毫无难度，但是报酬数目却高得让人很难不怀疑任务的安全性，于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带上了武器。” “你们在那里遇到了什么吗？和某种东西发生了冲突，以至于后来你们还杀掉了闻声赶来的警备员。” “不，在我们到那里之前，就已经有人在大楼里了。”叶欣说到这里顿了顿，仿佛刻意强调一般放慢了语速，“楼里面有好几层的走廊的墙壁上，都有很新的打斗痕迹，我们一边察看一边寻找着黯晶的踪迹，没多久，便在楼梯井不巧遇上了那位可怜的警备员。” “所以，你们找到了？黯晶？” “是的，在七楼右手边的第四个房间里，我们在一个雕像的腹部找到了符合描述的银白色块状晶体，但是，那份晶体在被我们发现的时候，有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雕像？七楼右手边的第四个房间……”刘烨眯了眯眼，有点奇怪，按照他的记忆，如果黯晶真的是很重要的，或者说至少是可以换成巨额财富的材料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存放在天一工坊的地上建筑里的，尤其是七楼，那一层完全就是由会议室和休息室组成的，是开放式的，只要是天一工坊的内部员工都可以自由出入，安全系数非常低。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你继续，刚刚说到哪儿了？哦，不寻常的地方，你们的发现的黯晶，和委托方给的描述相比，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按照他们给的鉴别方法，我们用刀切下了指甲盖大的一小块，但是在化成粉末之后，那些粉末又一次吸附回了晶体快上。”叶欣继续说道，“我们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不感兴趣，至少在其他特征上都符合委托方的描述，于是我们便联系了他们。” “他们接收了？” “是的，而且几乎是立即支付了剩下的酬金，在交货之前。”叶欣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这在大额交易中可是少见得很。” “黯晶……”刘烨缓缓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叶欣。” “没有……没有了。” “对不起，我必须要知道委托人是谁。”刘烨的瞳孔里刹那间倒映出暗红色的六芒星。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模糊的画面，那仿佛是一个雨中的车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白发身影背对着他的视线站着。 只是短短的一瞬，只是惊鸿一瞥，但刘烨的脑海里却突然炸开了锅，原本处于完美控制之下的魔力也短暂地失去了平衡。 这是致命的，以幻之阵列为基础的魔法直接影响着灵魂，使用起来必须小心再小心，也只有刘烨这样拥有“绝对掌控”天赋的人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瞬发使用，可是这一次，却发生了意外。 原本单向读取的记忆，在这一刻变成了双向交换。 海量的信息涌入刘烨的大脑的同时，叶欣也看到了他过去的人生。 片刻之后，刘烨和叶欣猛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叶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如雨下，相比之下他要稍好一些，但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对方的眼神突然复杂了起来。 上一秒他们还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下一秒，却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彼此。 刘烨明白了为什么叶欣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为什么会创建“Dragon”，以及为什么会和其他这些人相遇。 她其实……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一个活在盔甲里，藏起了自己所有弱点的人。 叶欣则还没有从庞大的记忆海中缓过神来，刘烨这一年里的遭遇里随便挑一件便足以抵得上许多人一辈子的人生，更何况，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里，也并非过的是风平浪静的生活。 而那发生在荒芜的雪原上的以寡敌众的搏杀，那上千次的生死轮回，更是叶欣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会有人……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保持着一颗平和的，甚至可以插科打诨的心？ 叶欣不停地摇着头，她无法理解，可她又能理解，因为这一切就仿佛她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历历在目。 刘烨站起身来走向一侧，身形渐隐，随着他影子的逐渐淡去，封住华洛和沈步思的冰块也随之慢慢消融。 aiyueshuxiang.com “等等……”叶欣也站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带着你的朋友们找个安静的小镇过一年平静的生活吧。”刘烨的身影已经消散，可声音却回荡在空荡荡的网咖里经久不息，“我不希望下一次和你相遇的时候，变成你的敌人，只要一年就可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入天一工坊 解开龙小组其他成员的冰封之后，刘烨片刻都没有停留，立刻转程前往天一工坊，他对叶欣口中提到的那个诡异的黯晶十分在意，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那所谓的黯晶，恐怕就是自己在前段时间的末世战争梦境中见到的那种自动装甲所用的材料。 如果能够确认这一点的话，那么正在寻找这种物质的合成方法的委托方——至高科技，很有可能已经在考虑战争准备的事宜了。 但是叶欣不清楚，不代表刘烨猜不到，结合从迪亚斯那儿得到的情报来推断，至高科技在全球搜寻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原初石刻”，具体是什么刘烨还不知道，但显然是某种与魔法有关的石头。 至高科技已经渐渐露出了他的獠牙，渴望同时掌握科技和魔法的他，想要做的，恐怕远远不会只是一家在企业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公司而已。 刘烨的身影在大楼间的高空不停地闪烁穿梭，在之前他尚不具备说服那位创建特别调查局的理事选择支持他的理由，可如今，“想要发动战争”这个理由，却是足够了。但是，还需要证据，也就是说，他必须得拿到黯晶的样品才行。 呼啸的狂风吹得他不禁眯了眯眼。 以他堪比F1赛车的飞行速度，刘烨很快便到达了天一工坊旧址附近的荒废街区，和上次同诗岚一起来的时候一样，这里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两旁荒废的高楼上长满了或深或浅的青苔，阳光只能覆盖楼的顶层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几乎所有的巷子都淹没在阴霾里，一股陈旧发霉的气息。 正门口仍然堆着一大堆建筑垃圾，上次来的时候那些垃圾并没有堵住玻璃门，但是因为楼梯井的坍塌，整幢楼中一间屋子那么宽的一条都垮掉了，掉下来的砖石瓦砾把大门彻底堵住了。 虽然对刘烨来说清理起来并不算特别麻烦，但势必会弄出不小的声响。 万一吸引到警备员前来那可就麻烦了。刘烨可不会像叶欣他们一样随意出手伤害普通人，而且在非必要情况下，他也不想动用太多魔法的力量。 秃顶医生的嘱咐仍然回荡在他耳边，“你还有大约一年寿命”这句话如同一把无法解除的枷锁一般牢牢地拴在他的心头。 他略一沉吟，走向先前去过的侧门，那里的安全门已经被他扯开了，那个断成两截的机器人还是瘫坐在那里，一双黯淡的眼睛无神地盯着腹部的断口，一脸哀伤的样子。 深吸了一口气，刘烨一步踏入了天一工坊之内。 拿到黯晶的样品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刘烨想着，他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诗岚该担心地出来找他了。 然而事实总是很难如他所愿的，沿着寒冷幽暗的走廊走了没有多远，刘烨就听到楼上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钢琴声。 全身的毛孔仿佛被梳子犁过一遍一样，刘烨汗毛倒竖，在这种幽寂荒废的科研所大楼里听到这种气势恢宏的旋律甚至比听见诡异的曲调更让人心中发寒。 几乎是在听到钢琴声的一瞬间，刘烨就打起了退堂鼓，黯晶虽然重要，但也并非急到非得在今天就拿到手，过两天再来取也完全不是问题。 就在他前脚刚迈出门的那一刹那，刘烨突然意识到，即使明知道这是请君入瓮，他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自己跳进去。 对方既然在此等候，想必是猜到了他能够查到黯晶的情报，如果他就此离开，对方大可带着黯晶直接逃之夭夭，而且再也不会给他找到样品的机会。 要想拿到黯晶样品，就必须直面这位做了充足的准备的“钢琴师”。 他没有选择。 楼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刘烨眼前这条幽暗的走廊上方仿佛连珠炮一般塌落了下来，在纷飞的尘土之间还交织着某种仿若蝙蝠的啸叫一样尖锐的声音，他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旁边的墙上，翠绿色的纹路瞬间蔓延开来，生成十几根粗壮的藤蔓将他紧紧地护在中间。 但弥漫在这片废墟中的诡异的恶寒在那尖锐的声音的刺激下，就像是一股无形的死亡气息正要悄悄溜进他的心脏一样。 片刻后，塌陷似乎停止了，刘烨解开了护住自己的魔法，却意外地发现整条走廊毫无异样，仿佛刚刚的塌落从未发生过一般。 若有若无的钢琴声也消失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人声。 “你好像……碰上麻烦了呢。” 刘烨在千分之四百秒的时间里便转过了身，同时召唤出了枯木杖对准了声音的来源处，那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它斜斜地依靠在转角处的墙壁上，身旁的光线也扭曲了，就像身处于一个万花筒之中一样，有种让人头晕目眩的感觉。 明明这个地方直到刚才都应该是没有人的才对，刘烨静心体会着四周的魔法痕迹，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现。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在所有魔法上的造诣都要比我弱一档，与其花费心思在没有意义的逃脱上，不如耐下心来和我好好聊聊。” 那道声音听上去有点像刻意发得高亢的孩童声音，很难判断对方是男是女，刘烨眯了眯眼，对方估计是故意将声音调整成这个样子的，这么说来，他和对方应该是认识的？对方不想被他认出来？ “你是谁？”略一沉吟，刘烨手中的枯木杖化作光点散去，这已经算是摆出了和平交涉的姿态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可和那个人影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这恐怕不是真实的世界。 “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应该就能知道问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那个声音说道，“我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和你见面，就是不想被你知道我的身份。” “那你想做什么？”刘烨向后退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没有改变。 “我来阻止你去送死，毕竟你死了对我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且我还挺想看到你在一年后能把这个世界搅和成什么五彩斑斓的样子的。” 刘烨的眸子不停地变换着色彩，可即便如此，那个人影依旧模糊不清。 “阻止我去送死？”刘烨终于停下了脚步问道，“我只是来找东西而已。” “喂，在这里和我装傻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这是楼上那个弹钢琴的家伙设的局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他的实力可是比我还要强得多，我理解你迫切想要拿到黯晶样品的心理，但那也无法改变你这样下去是在送死的事实。” 刘烨没有回话，那个人影似乎正在窃笑一般。 “只要去到那个家伙所在的楼层，那就算是魔法之神都救不了你了。作为至上四柱之一，他的本事可不是魔法师所能比拟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阻止你去送死。哦，你是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吧。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哦。” 刘烨心念一动，瞳孔里映出白色的光华，身形忽地消失，向前闪现了一段距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没有发生改变。 “没有用的，只要我想，便可以永远将你困在这里。我对空间的理解和你们不在一个层次上，至少在这里，你的位置取决于我，而不是你自己。” 整条走廊就像是微笑的嘴唇一样失去了笔直的形态扭曲拨动着，周边出现了无数黑色的裂缝，刘烨的脚下没有任何颠簸不平的感觉，那根本是不坑的事，这片扭曲的景象只是错觉。刘烨努力地试着说服自己，可却始终无法克服心里面那种只要踏错一步便会掉入这些漆黑的缝隙中，从此就会永远在这个世界消失一样的感觉。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很简单，答应我从这里离开之后，立即跑回魔法协会的总部躲起来，不到这个世界的势力重新洗牌之前都不要出来，我就可以立刻送你出去，而且上面那位优雅的钢琴家我也可以替你拦住。” “你要我，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袖手旁观？” “很难吗？你可以带上一切和你有关的家人朋友，以世纪晨曦的地位，魔法协会不至于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和你有关系吗？无论战争爆发之后他们是饿死冻死还是被人杀死都与你无关。人命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当成纸屑般在随意消耗，你又何必为了他们的幸福去赌上性命。” 那人的语气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 “你在……说什么？”刘烨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身上散发的气场隐约显露着他的愤怒，“那数以千万计的普通人的生命，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你装什么圣人。”那个声音冷冷地说道，“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既然没有拯救别人的能力，就不要瞎操心你不该管的事情。” “是，我不是圣人。因为并不乐于助人也很少参与慈善捐款的缘故，甚至很难说是个好人。”刘烨暗暗握紧了拳头，“但我做不到对这个即将生灵涂炭的世界袖手旁观，只要有改变未来的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去尝试，不论是生是死。” “不论是生是死？哦，我明白了，你是打着如果你被杀了，许多人的计划便会就此终止，战争也会因此而不再爆发的念头吧。”那个声音仿佛又在笑，“唉——真是幼稚得可怜呐，如果你看问题站得角度能够再高一点的话，这种愚蠢的言论就不会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了吧。没办法，就由我来告诉你吧，你的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些该发生的仍然会发生。甚至严格来说，你的死只会加速这个过程。”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嗯？”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既然你对这个世界满不在乎，为什么要阻止我去死，为什么要阻止它加速毁灭。你的逻辑有着根本性的漏洞，你在说谎。”绿光一闪，枯木杖在刘烨掌心浮现，“说了那么一大堆，你不过就只想让我转头离去罢了。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得那样那么强大，只需要挡在我的面前，我便无法前进分毫，何必和我费那么多的口舌。” “要是我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不懂，我也不是不能强行将你留下。” “你做不到。”刘烨举起了枯木杖，“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你会死的。” 不知为何，那个高亢如童声般的声音稍微发生了些变化，就仿佛瞬间经历了无数的岁月，从稚嫩变为苍老又变回稚嫩，“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你就必死无疑，一旦踏入那家伙的领域，你的毁灭便会成为既定的事实，没有人能够再改变。” “那可不一定。” “你不怕死吗？” “呵。” 刘烨轻笑了一声。 他怕死，怕得不得了。 他还那么年轻，从秃顶医生那里得知自己中了诅咒，只剩一年的寿命的时候，他眼里的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没有色彩的灰白。 但是，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是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就不去做的。 如果活得不明不白，如果始终被人当做工具，如果自己连做人生选择的权力都没有的话，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这还关乎着一场世界大战是否会爆发，事关千万人的生命。 如果能够说动博云城理事会立即对至高科技采取行动，这场大战就能在未准备完毕之际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和明明知道火山爆发的岩浆已经逼近却拒绝避难的庞贝人一样愚蠢。”那个声音时而尖细时而粗犷，变化得越来越快，“既然你这么想要直面这个世界中最深的恐惧的话，那就随便你吧。” “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刘烨微微一笑，手中的枯木杖绽放出璀璨的光辉。 笔趣阁 扭曲的走廊恢复了正常，楼上再度响起了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刘烨轻轻呼出一口气，在衣角上擦去了手心的汗，朝着楼上迈开了脚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登楼 “哈啊——哈——”沿着中部的楼梯走了没几步，刘烨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休息一会儿，宛如一个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的重症患者，然而虽然只有一年左右的寿命了，但刘烨仍然是货真价实的高阶魔法师，他的身体性能远远比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运动员都要好。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对他来说还是未知，但肯定和楼上那个弹钢琴的家伙脱不了干系。愈来愈响的钢琴声仿佛改变了这片区域的重力，让抬起双腿变得异常困难，而且越往上走这种变化感就越明显。墙上的“4F”标识告诉刘烨他还需要上升最多六层的距离，可现在每迈出一步所要花费的体力已经超越了从一层走到二层的体力总和。 从一楼走到四楼花费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而从四楼走到顶层不知道究竟要多久的时间，也许一天都不够，如果楼梯的重力是以几何级数的方式增加的话，刘烨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走到最顶层。 到了这一步，刘烨已经清楚地明白，自己和那位持续不断地演奏着奏鸣曲的钢琴家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这份差距不是靠技巧和智谋可以弥补的，毫不夸张地说，那位如果想要他的命的话，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轻易地将他碾死在这楼梯上。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支撑刘烨继续向上的动力便是这了，那位魔法师设立的这条楼梯，比起折磨而言，更像是一种考验。 虽然不理解他设立这种考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刘烨已经没有办法后退了。 除了前进，他别无选择。 天一工坊废弃大楼的顶层，一间屋子里摆着一家由光组成的钢琴，一位体态优雅的魔法师正闭着眼飘逸地演奏着贝多芬华丽的乐章，她有着一头长发和一张绝美的女子的脸，但却拥有着男子般健硕的体态，宛如象牙般雕刻的五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淡金色的唇在嘴角勾起微笑的恰到好处的弧度，头顶皇冠上的宝石闪烁着瑰丽的光彩。 拜蒙（Paimon），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至上四柱之一，排名第九位的魔神，位阶为王，统治西方的君主，效忠于路西法，称号为“主天使之王”，精通艺术、秘法。 当然，那只是传说而已，这一位与传说中的那位魔神有着相同面容的钢琴家，只是以此名号自居的，一名普普通通的魔法师而已。 他（她？）的眉毛轻轻地颤动着，仿佛是陶醉于这优美壮丽的乐曲之中，他（她？）的演奏完美无瑕，绝美的音乐顺着跃动的指尖流淌而出，同时喷薄而出的还有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魔力。在魔力的作用下，那旋律仿佛具象化了一般一行行浮现在空气里，但又逐一远去消散了。 正是这用音乐演绎的魔法，让尚处在五楼楼梯上的刘烨寸步难行，步子沉重地仿佛灌了铁。 然而这对拜蒙来说，不过是演奏的副产品罢了，完全算不上认真的对敌。 刘烨的猜测没有错，现在的他，甚至连站在拜蒙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另一边，六层突变的重力已经大到了让刘烨很难挺直身子的地步，将大腿提起几厘米就已经使他筋疲力尽，浑身的骨骼尤其是脊柱的咔咔作响让他明白，光靠身体想要往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要想继续向上移动，就必须使用魔法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走到战场，就要倾尽全力吗？刘烨用力地咬着嘴唇，他无言地将双拳紧紧死握。 银色的火焰一点一点在他的皮肤上汇集，数十倍于他身体的力量瞬间充溢在了刘烨体内，浑身一轻，他一下子挺直了腰杆，一步迈出跨越了好几级阶梯，大步流星地向上赶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刘烨便上升了一层半的距离，然而，顶楼的那位似乎意识到了这边的变化，曲风一转，突然间变得激昂高亢了起来，层层叠进的和弦让整个楼道的氛围刹那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阴冷的空气中弥漫起了隐隐约约的杀意。 忽然！刘烨前方的台阶的正中连续不断地飞起一阵碎石！仿佛有一道无形之刃正快速地从上方朝他劈来！ 猛地一步踏在左侧的栏杆上，刘烨整个人像陀螺一样旋转着高高跃起。 那道无形之刃以不到一指的距离从他的腰腹下方掠过，如同切豆腐一样将七层的房间和墙壁一分为二，斩出的一拳宽的整齐裂口仿佛是能工巧匠细心打磨得一般光滑。 “呼——呼——咳咳。”再度站定在台阶上，刘烨汗如雨下，他的发梢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在这种高压环境之下完成躲避，所消耗的体力和平时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这一番动作做下来，他的双腿又开始微微有些发软了。 背后隐隐约约地吹来一阵微风，他回过头一看，竟然不自觉地愣住了。 从内墙，到桌椅，到柜子，再到窗帘，最后是外墙，所有这些东西上的裂缝都是一样的宽度，而这裂缝之中原本存在的那些材料，仿佛都被斩进了虚空之中，什么都没有剩下。 两旁没有碎石，没有烧焦的木块，没有纸灰，什么都没有。 不仅如此，比起这恐怖的破坏力，更令刘烨感到眼皮狂跳的是，那道无形之刃竟然在切断大楼外墙的同时就自然消失了，因为外部的爬山虎还毫发无损地附在那儿。 阳光星星点点地从碧绿的叶片中透了进来，在他的脸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却温暖不了刘烨战栗的心。 这是何等惊人的掌控力！要将墙壁劈开一点都不难，刘烨也能很轻松地做到，可要像这位演奏着一样不伤到外部的爬山虎分毫…… 即使是有着“绝对掌控”的天赋，能够完美精准地控制魔力运转的刘烨，也做不到。 就好像一个可以精确地控制每次倒入杯中的水的量的人无法倒出让每一个人解渴的水一样，这不止需要操控上的精度，更需要对魔法威力的精确判断。 这可不是靠天赋就能做到的，超凡的天赋只是必要条件，无数次的演练才是获取这种能力的钥匙。 和喜欢展现破坏力的暴力美学推崇者不同，这位钢琴演奏者，用一种相对“优雅”的别样方式，展示了他的强大。 楼上的钢琴声还在继续，并且没有停止的意思。 旋律不会说话，但刘烨却清楚地听出了那位演奏者想要传达的疑问。 “继续吗？” 高高在上的语调，溢于言表的傲慢。 仿佛古代的贵族在微笑着望着低贱的贫民。 “继续。”刘烨翕动着嘴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着，“我一定会走到你的面前。” “哼。”旋律一个宛转的滑步，宛如一声轻笑，“稍微变得有趣起来了呢，拿出你的全部本事，好好增幅那份意外吧，来到我的面前，你就能够获得一次对话的机会。向我展示一下吧，这一次的，降神者。” 慕诗岚躲在公寓楼顶的天台上皱着眉，深褐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她屁股着地靠着混凝土支撑的墙壁，丝毫不在意裙摆可能会在并不干净的地面上沾染尘土或者别的什么。 遥望着天空中渐渐西斜的太阳，少女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被牵动了起来。 那位坚持独自前往谈判的少年，已经离开了大半天的时间了，而且仍旧没有归来的迹象。 从中午起她就一直这么静静地望着空中，期望一个踩着白色光阵的身影会突然出现在云层中。 可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那个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怎么去了那么久……”她眯着眼把下巴埋进膝盖的缝隙，压制着内心中想要出去寻找的冲动，因为这是那位少年告诫她的——谈判中另一位魔法师的突然到来很有可能会摧毁在对方心中建立信任的基石，甚至可能会被认为是想撕毁协议的信号。 不谙世事的少女不太理解这些，她只是单纯地信任着那位目光坚毅的少年。 “你还在这里啊。”穿着男士衬衫和牛仔裤的温妮莎推开天台的门走了上来，“他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我在想，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诗岚的嘴埋在膝盖里，说话嗡嗡的，“我们要去找他吗？” “如果是上次和上上次那种情况的话，我觉得你应该去。”温妮莎用沙哑的嗓音说着，“但是，对于他遇险这件事，你又有几分把握呢？虽然那家伙做起事来总是一副不要命的模样，但是他的实力不俗吧，我的意思是，按照你们那边的分级，他也应该属于强者那一档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诗岚皱着眉，“可是……” 他这么久来遇到的敌人，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阶魔法师啊。 刘烨是整个魔法史上都数得过来的超级天才，可惜他根本没有什么成长的时间。 “喂，如果你想听听我的意见的话，”温妮莎两手插在衣兜里在诗岚身旁坐了下来，后背在水泥壁上摩擦出一阵刺啦声，“他应该是遇到麻烦了没错。” “诶？”诗岚立即坐正了身子，两条修长的腿斜斜地横在身前，侧身面向温妮莎。 顶点小说 “但是呢，那个情商那么低的家伙在临走前说了那样的话，什么‘你要留下来保护好温妮莎的安全，以防强大的魔法师前来偷袭，这份任务可是很艰巨的。’虽然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子，但他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就是不想让你去冒险。” 温妮莎长长的略显干枯的蓬松头发抵在水泥壁上就像一个温暖的枕头，她仰望着天空千变万幻的云彩说道，“他是关心你的，如果他真的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你出现在那里，可说不好到底会成为他的助力还是分心的隐患哦~”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可不知道，自己想。”温妮莎撇了撇嘴，“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那个家伙都可以自己挺过去的吧。” 刘烨站在第九层楼的台阶上，脸色惨白。 他的瞳色不停地变换着，魔力已经在失去控制的边缘了。 台阶给予的重力已经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以至于光靠银焰的支持也很难让他自如地站立，必须依靠风魔法的反推才能让他勉强保持直立状态，而不是被压趴在台阶上，变成几段折叠的地毯。 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使得钢琴声变得愈发响亮，宛如雷声般在刘烨充血的耳蜗中轰鸣不已。 他很难集中意识，这也是他体内魔力紊乱的原因。 幻魔法也已经尝试过了，可虚化术差点让他直接落回起点，重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消失，他失去的只是形体。从第七层爬回当前的位置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现在刘烨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喝！”他咬着牙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吟，全力运转着魔力，想要抬起右脚、 先是脚后跟，再是脚尖，一点一点地被拽着离开地面。 “起！”额头上青筋爆出，刘烨脑海里忽然涌出一股力量，大腿猛地一抬。 “啪！”差了一点点，脚尖没有完全提过下一级楼梯的横槛，刘烨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台阶上。 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刘烨痛苦地低吼了一声，五官扭曲成了一团。 他竭力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两手摩擦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却连弯曲手指都很勉强，更别说弯曲手臂了。 “很遗憾啊，好像到此为止了呢。”旋律中好像在诉说着这样一段话，“只差一点点了呢，你看，只有不到二十级台阶了，再努努力的话，应该是可以走完的吧。不过，你的运气似乎不太好，竟然摔倒了。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爬起来，可比走完这段路还要艰难得多啊。” “你们这些强得令人发指的魔法师，都话这么多的吗？”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台阶上，刘烨的面部肌肉都在这变态的重力下有些变形了，说起话来也有些含糊不清，“继续演奏吧，不要停，因为很快，你就没有弹奏的时间了。”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至上四柱 琴音迭起，施加在刘烨身上的压力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连绵不断，全身的关节被压得噼里啪啦地作响，就连挪动一下都十分困难，不知被何种术式加持过的台阶即使在那不可思议的无形之刃之下仍然保持着整体的完好，可如今却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在出言嘲讽对方之后，楼道的重力陡然翻了一倍都不止。 这可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利，刘烨这么做是为了逼出自己全部的潜力，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凭借常规手段，他甚至连站在对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而通过上次与阿加雷斯的战斗，刘烨发现把基础阵列融合之后，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尽管无法长久保持，但那一瞬间爆发的威力远远超过了他现在能够施展出最强术式。 他不知道触发融合的条件是什么。在诗岚教给他的魔法基础课中，基础阵列可以相互配合，但在本质上是互斥的，因为它们本就是最基本的符文，也是最简单的魔法阵。就如同自然科学中人们无法将两个原子直接相融而一样，只能将它们拼合在一起，而强制碰撞的结果就是爆炸。 可在被阿加雷斯推向火海的那一刹那，刘烨的确是把幻之阵列和冰雪阵列短暂的合二为一了。 为了重现那一刻，刘烨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超高压的环境，只有行走在生与死的界限上，才能够突破所有的桎梏。 “还不够……”刘烨都快把牙齿咬碎了，他眸中的色彩在红绿蓝金之间快速切换，瞳孔里的图案散成了一团，勾勒魔法阵的魔力丝线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可就是没有相融的迹象。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刘烨的手掌和脖子赤红一片，因充血而显得有些肿胀。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站立起来的，但他确实做到了。刘烨拽着栏杆把自己的身体拉了起来，艰难地调正了脚掌的朝向，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向下微微垂落，此刻的他虚弱无比，但他的意志，却足以击穿顽石。 “终于站起来了吗？”琴音一转，变得柔和了一些，仍然没有话语，但刘烨却清楚地辨析出了其中的含义。 强行控制着魔力运转，刘烨的口鼻和眼角都开始渗出了鲜血，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正在疯狂地燃烧，寿命在锐减，但这也保持了他的身体始终在快速恢复，没有崩坏到无法移动的地步。 他啐了一口，用沾染了血污而含糊不清的喉咙说道：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用点力啊！你个杂碎！” “呵呵……吾虽不会因为这些小言小语而动怒，但如此不尊敬的态度，吾有必要给予你一些惩戒。”琴音逐渐变得威严起来，楼梯开始摇晃，栏杆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墙壁咯啦啦地响。 空气似乎骤然压缩了，一股仿佛绘本中才有的粘稠的黑色火焰将这片区域全部染成了墨水的颜色，这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火焰，它以一种大暴雨的形式填满了所有的缝隙，落在刘烨的发梢和皮肤上，没有起火，而是染色般逐渐侵入进了内部。 “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刘烨痛苦地嘶吼着，这是无法用言辞描绘的疼痛，我们只能从他那扭曲成一团的五官上部分感受他的痛楚，然而这远不及亲历者所体会到的万分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再度舒缓了下来，那些粘稠的黑色火焰也随之消失了。 少年一言不发地趴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意识。 “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楼道里，甚至盖过了琴音。 “呼——”少年慢慢地扶着栏杆站了起来，然后长抒了一口气，半开的眸子里闪烁着四色的光辉，风、金、冰雪、幻，四种基础阵列原本的图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残缺的三角，若隐若现地在他瞳仁的一角闪耀。 “终于……完成了……”少年猛地挥舞了一下双手，竟然“当——”地一声将身旁的栏杆敲弯了一段，要知道加持在这个楼道的物体上的术式还在，在此之前，即使是倾尽全力，他也很难在对这个楼梯产生什么肉眼可见的影响。 “有趣。” “你应该知道，现在这段楼梯是无法拦住我的了吧。”少年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奇异力量，这股力量与魔力有所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却又很是相似。 琴音戛然而止。 刘烨微微一笑，他轻轻地迈开脚步，走上了天一工坊大楼的最顶层——第十层。 面前是一架完全由光线组成的钢琴，但却有着异常鲜明的质感。钢琴后面坐着一位有着绝美女子面容和健硕男子体态的人，头顶的王冠上一颗剔透的宝石映着华丽的光彩，长发如瀑，在微风吹拂的阳光里轻轻飘动，双目紧闭着，长长的白色睫毛微微颤动着。 刘烨无言地立在房间门口，衣服被汗水浸湿，皱皱巴巴地贴在他的身上，脸上有些泥土和血混在一起形成的污垢，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四色线条交织而成的三角，身体四周缭绕着阴冷的气息，形态诡异。 一时间竟然很难分清，究竟谁是恶魔，谁是天使。 “我要的东西，在哪里。”刘烨冷冷地开口道。 那人的头微微一撇，一枚半个足球大小的银白色晶体自钢琴中缓缓浮现。 “你通过了考验，但是，这件东西，恐怕还是无法交给你。”那人没有开口，淡金色的唇紧闭着，可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刘烨的脑海里，“当然，你也能够得到一些别的作为补偿。吾会代表至上四柱对你进行保护，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你身上的血诅咒，吾也可以替你解除。” “你要黯晶做什么？那种东西对魔法师来说还不如几张纸片来的有用吧。”刘烨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一般，“还是说，你们另有目的。” “吾不否认。” “哼，虽然我还没有实际检验过那些黯晶样品，但那种东西对你们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拿来涂墙吧。”刘烨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依靠在门框上，“硬是要扣下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你们的目的还不好猜吗？” “挑，起，战，争。”少年一字一顿地将这四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我说得没错吧。” “吾不否认。”那人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但是战争只是手段而已，你们到底在图谋什么？”刘烨猛地向前一踏，眸中四色彩线交织而成的三角高速旋转着，一股滔天的气势爆发开来，“回答我！” “有趣的……力量。”那人睁开了眼，露出一双奇异的瞳，眼球是淡淡的灰，瞳孔是纯粹的白，瞳孔外还环绕着一圈金色的边，他仍然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这是……独属于你的力量吗……” “你究竟是谁？不要再说这些意味不明的话了。”刘烨口中漏出了有点干涩的声音。 “吾名拜蒙。”那人第一次打开了淡金色的双唇，“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至上四柱之一，统治西方的君主，主天使之王。” “把自己弄得跟传说中一模一样，就能够假扮神灵了吗？” “那你可知，传说是以什么为蓝本。”拜蒙的语气显得过于波澜不惊了，平稳地似乎没有起伏，“人们总是会将亲眼见到的无法理解的事物，用可以理解的方式记录下来，并传之于后世，冀希望于后代子孙能够理解这些，然而往往适得其反，他们不仅无法理解，还会质疑传说的存在。” “我可没有听说过真实存在于人间的神灵有活动的痕迹。” “说得对，我不是神灵，我只是一个代名者。”派蒙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也是。” “我？” “在不遥远的未来，你会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而这也是我们决定保护你的原因。”拜蒙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令人震惊的话语，“根据长时间以来的观察，至上四柱相信，你就是新一代的降神者，你在魔法上的天赋也从某种程度上印证了这一点，吾今日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你设置这道考验，通过，即为降神者。”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给我设置所谓考验，是为了验证我是否有被保护的资格，为什么不给我黯晶样品。你们真的把我当做未来的一员的话，为什么要阻止我去做我想做的事？” “因为那是你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代价？” “你是一名，科学工作者吧，曾经。” “嗯？你什么意思？” “质能守恒，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 “质能守恒？”刘烨皱了皱眉，对这条定律他再熟悉不过了，质能守恒定律是质量守恒定律与能量守恒定律的总称，主要是指在一个孤立系统内所有粒子的相对论静能与动能之和在相互作用过程中保持不变。 不过，在他接触魔法之后，这条曾经在他眼里牢不可破的真理，早就弃如敝屣，被丢置到一旁了。 “只需要，把所谓的孤立系统，稍稍扩大一下范围，就能够将魔法体系包含在内，只不过现在的你可能还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等到几个月后你自然会明白一切。你要做的只是耐心等待，等待最终之日的来临。” “我没心思跟你打哑谜，也不关心你口中的降神者，还有质能守恒，赶紧把黯晶样品交给我。”刘烨的目光冰冷如刀，“像你这个级别的魔法师，在这座城市肆无忌惮地活动，你就不担心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吗？恐怕你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也是很有限的吧。” 思路客 “哼，至上四柱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这么多年隐藏在暗处的原因，不过是为了等待新成员的出现而已。” “是吗？那我们就在这里耗着好了。”刘烨两眼一闭，悠闲地靠在了墙上。 拜蒙平静如水的脸上，第一次泛起了涟漪。 实际上，刘烨也等不起，四种阵列的融合不知道能够持续到几时，一旦这种不可思议的庞大力量消失的话，他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他在赌，赌拜蒙比他更沉不住气，魔法协会统治魔法界这么多年，如果这个所谓“至上四柱”真的能够无视沃森他们的话，恐怕早就跳出来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了，哪里会等到今天。 虽然看起来神神鬼鬼，说到底，这个家伙的真实实力，恐怕还要弱于沃森，不然没有必要等到黑色蔷薇和魔法协会正式对上，才跑出来搅浑水。 “你要拿走黯晶，就等于拒绝至上四柱为你提供的庇护。”沉默良久，拜蒙率先开口了，“既然你不愿意顺从我们的计划，我们便也不会将你从那位的计划中拉拽出来，一切，就都留在最终之日决定吧。” “黯晶留下，你走吧。不然，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舍命一搏，可以大大拖延你留在这里的时间，相信足以让魔法协会的人发现这里了。” “既然你做出了决定，希望你不要后悔。”拜蒙的语气里带着玩味，“就算你拿走它，也改变战争会爆发的事实，因为这是许多人都想看到的结果，也是实现你存在的最大意义的方式。最终之日，我们会再见面的，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哼，我当然能够笑得出来，你就不一定了。” “自以为掌握了命运，实际上却处在更大的牢笼之中而不自知，哼，吾也不算白跑了一趟，至少确认了你的身份。” “鼠辈。”刘烨不屑地撇了撇嘴。 “后会有期。”拜蒙微微一笑，整个身体和那架钢琴刹那间化为无数光点，渐渐弥散在尘埃里，而那个黯晶样品则掉在了地面上，闪烁着晶莹的光。 “呵呵。”刘烨冷笑一声，闭着眼靠在墙上沉默着。 半晌，他靠在墙上的背，缓缓地滑落……伴随着“刺——啦”的声音，刘烨瘫坐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为了不被发现，他强行撑到了现在。 撑不住了……好晕……好冷……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星夜下的归途 “啪嗒。” 一滴水珠落在了刘烨的鼻尖上，丝丝凉意让他从昏昏沉沉中苏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手在身上摸了摸，伤势已经全部恢复了，只是，他也能够明显地感到自己的生命之火弱了一些。 “血诅咒……”刘烨回想起那位自称拜蒙的魔法师所说过的话，他似乎认识这种诅咒，并且扬言能够解开它。 但这种目的不明的神秘家伙，他可没那个胆子把自己的身体交到那些人的手里。 “咳，咳……”反手扶着身后的水泥墙壁，刘烨慢慢地站了起来，有些虚脱般的晕晕乎乎的感觉，眸子里四色彩线构成的三角形已经消失了，那种滂湃的力量也随之散去，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勉勉强强拥有S级实力的魔法师罢了。 “额……”他用手腕狠狠地敲了敲眉心，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摇摇晃晃地走到窗边，月亮早已爬上了天空，播撒着清冷的光辉，五月的微风吹拂着他的脸，就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他一样。 万里无云，夜空澄净如洗，是那么的深邃而令人着迷。 然而刘烨却是无暇欣赏这美丽的夜色，他死死地紧握着双拳，愤愤然地一下子砸在一旁的墙壁上，捶出一片一米多方圆的细密的裂纹网，牙关紧咬，肩膀不住地颤抖着，双目紧闭，无言地低着头，就这么，沉默着，沉默着。 太弱了，自己真的太弱了。 难道每次都要靠这种把自己逼到绝路上的方式，每次都要借助外力，才能够勉强获取和敌人对话的资格吗？ 不可能的，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的，这种方式成功一次两次是自己的幸运，一直使用下去，迟早会有失败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便是万劫不复，等待他将是无边的地狱。 必须要变强。 刘烨颓丧地靠着墙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呵呵，变强。魔法师成长的途径无非就是修行一条路，对于拥有史上最优秀天赋的他来说，通过修炼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魔法师之一本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这样的事情早有先例——马克 M.沃森，那个欧洲最强的也是最年轻的魔法师便是如此。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可是，他没有时间了。那些黑暗之中的影子也不会给他成长的时间。 如果能够再给他十年，不，只要五年，也许三年就够了，他就能够成长到不会被那些人任意摆布的程度，可事实是，他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烨苦涩地笑出了声。 他从来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不管是接触魔法之前，还是之后，总是活在被人安排的轨迹上，沿着既定的道路前行，努力地想要摆脱，自以为成功之后开心地欢呼，却不过是走向了另一个既定的结局。 “真是可悲啊……”刘烨喃喃自语着，伸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他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可以用来自暴自弃，他知道，有人还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不能够带着这副样子回去。 他略微收拾了一下衣装，将黯晶样品收了起来，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副平静中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脚下展开了白色的空间魔法阵。 在宁静的月光中，少年踏上了归途。 博云城中心，巴比伦塔下，特别调查局。 局长欧阳淳面色铁青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大厅，三名留守的特工七歪八扭地躺在了地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不过都还有呼吸，性命无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阳淳愤怒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跳了起来然后翻在了一旁，里面的水洒了一地，“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敢闯特别调查局的本部！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在哪里？” “局长，他们好像在下午接到了一个特别任务，理事会直接下达的，把局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叫走了，只剩下了这三个。”陆晨走到自己的桌子前打开了电脑，看到了一封邮件，“等等，这是……保卫任务？保护理事会成员的全体会谈？这种事为什么会轮到我们来做？” “下午接到的特别任务？为什么我身为局长居然没有提前收到通知……”欧阳淳微微眯了眯眼，他一年也难得离开本部几次，理事会却偏偏是在他带着几位精英离开的时候下达突发任务，还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局长……”欧阳淳身后，艾米莉亚皱着眉看向了左侧的一扇半开的小门，那里是档案室的门，平日里都锁着，“档案室的门……感觉有点奇怪，这不像是单纯的外部人员强闯。” 档案室的门只有指纹、视网膜、密码三项同时正确才可以打开，可那个强闯的家伙似乎没有破坏门锁，所有装置尽皆完好无损，门似乎是通过正确手段打开的，这对外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内鬼吗……”欧阳淳扫视着面前躺倒在办公桌和转移上的三人，思索着。 若是从一般人的思维去考虑，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第一反应肯定是快速离开现场，跑得越远越好，可受过训练的特工们往往会反其道而行之，在这种时候，伪装成受害者常常能够更快得摆脱悬疑。 所以，这三个家伙，并不能就此打上“清白”的记号。 “艾米莉亚，你去塔里的控制室查一下其他兄弟的行动记录，把那些单独行动的家伙标出来，重点筛查一下他们，艾尔巴，你去看看特区医院的情况，我们有不少伤员在那里。”略一沉吟，欧阳淳很快做出了安排，“我亲自去找说明情况，很快就回来。陆晨，你带着剩下的人在这里调查一下，注意保护现场，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可以离开这里，直到我回到这里为止。” “是！” 欧阳淳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特别调查局本部。 刘烨站在天台上，右手插在腰间，笑吟吟地看着抱着膝盖靠在水泥壁上熟睡着的黄色连衣裙少女，摇了摇头的同时轻叹了一口气：“这家伙……真是在哪都能睡得着啊……跟猪一样……” 嘴上这么说着，但眼角和嘴角的笑意是藏不住的，他悄悄地蹲下，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诗岚柔顺的长发，月光照进他的眼眸里再映出来，柔和地像清澈的山泉。 “爸爸……妈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有些冷了，诗岚把身体微微蜷了蜷，双腿向胸口收了一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刘烨却是一愣，目光里瞬间多了一丝心疼和怜惜。 从小失去父母的诗岚，尽管看上去乐观开朗充满活力，似乎不需要任何人陪都可以很快乐的样子，但其实在心底里，一直都很怀念有双亲陪伴的日子吧。 “吱——”天台的铁门被人推开了，刘烨转过头，是温妮莎，她将一件衬衫敞开着搭在肩头，当披风一样穿着，双手抱在胸前，一头茶色的长发蓬蓬地垂在脑后，“哦诶，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那个家伙，可是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哦。这么有毅力，你是不是该好好表扬她一下啊。” “哈哈……”刘烨笑了笑，笑容中的疲惫隐隐地有些掩盖不住了，他一手搂着腰，一手托着腿弯，将诗岚公主抱了起来，眸子里映出暗红色的光，用了点小魔法让诗岚可以睡得更好一些，“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我想，至少最近这两天，我们都可以休息一下了。” 温妮莎瘪着嘴望着刘烨，脸上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沉默着摆了摆手，她一耸肩转身下了楼梯。 刘烨轻呼了一口气，抱着诗岚走下了天台。 “喂，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呐。”靠在诗岚房间的门框上，温妮莎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特别调查局那边……已经办妥了。”刘烨小心翼翼地替诗岚盖上被子，然后转过头说道，“你对博云城的暗部网络了解多少。” “这个嘛……知道个七七八八吧，大致有哪些还是清楚的，不像你们，拥有称之为‘魔法’的超能力，我们这样的人，不了解一些，可是很容易死得不明不白的啊。” “你知道，‘Dragon’吗？” “嗯，很有名的一个组织，人数不多，但是声名在外，做事成功率极高，而且不怎么杀人，相对来说。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会是去把人家老巢给端了吧？” “嗯，可以这么说。”刘烨点了点头，“其他的几个我还没去过，今天也是比较巧。” “我去……”温妮莎摇了摇头，“然后呢，你拿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这个。”刘烨轻轻地摊开右手，一块半个足球大的银白色晶体在他掌心中缓缓浮现。 “这快劣质水晶的模样的东西是什么？”温妮莎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对这块晶体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快把它收起来，我感觉很不舒服。” 刘烨手掌一翻，将黯晶样品收了起来，说道：“这东西叫做黯晶，是至高科技正在寻找的特殊材料，为了得到这一块儿，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温妮莎听出他意有所指，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唉——不说那些，既然你对暗部有所了解，那你知道，哪个组织有比较完善的材料测试系统吗？”刘烨无奈地摸了摸脸颊，这些信息原本都可以通过欧阳淳给他的那张卡片查到，然而，不幸的是，那张黑色卡片在天一工坊的楼梯上，被无情地压成了碎片，已经没法用了。 不知道欧阳局长还愿不愿意再给他一份。 “材料测试？你要干嘛？”半晌，温妮莎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要做无本生意啊，有趣，真是有趣。” “只是借用一下，又不是有借无还，别磨磨唧唧的了，你知道哪里有吗？” “嗯——在西六区有一个叫做‘影装’的组织，他们应该材料测试的设施。”温妮莎似笑非笑地挤了挤眉毛，“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友好地拜访一下他们？” “呼——后天吧。”刘烨打了个哈欠，然后温柔地望了一眼熟睡的诗岚，“我也需要稍微休息一下了。” 说罢，他站了起来，向房门口走去，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一直靠在门框上的温妮莎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低着头，用很轻的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喂，辛苦了。” “诶？”刘烨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也没做什么。” “你……你已经救了我不止一次了。”温妮莎似乎是很用力地在说着这些话，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我……你……你今天……是不是又差点死了。” “……？”刘烨目光一闪，没有说话。 “虽然我不像你们一样，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到。”温妮莎张开右手，“啪”地一声，一只玻璃杯飞进了她的手心，“我也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念动力开发，我……” “害……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刘烨松了一口气，“我们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累赘啊，无论是救你之前，还是救你之后。”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温妮莎的头越埋越低，“我可以帮上忙的……” “我知道了。”刘烨轻轻推开温妮莎横在门框间的手，迈步走了过去，不是他不关心温妮莎，而是他需要赶紧休息，晕眩的症状有恶化的倾向。 “哦……哦。”温妮莎悻悻地将那只玻璃杯放回了桌上，走到诗岚床边，坐在了床沿上。 看着诗岚熟睡中的，天仙般的脸，温妮莎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黯然。 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究竟是多异想天开，才会想在这两个人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奇怪的雪 “雪……？”、 刘烨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的景色，口中喃喃自语道。 窗外是一片纯白的世界，在这个海洋中的人造岛屿上，这么大的雪就算是在冬天也很少见，更不用说，是在正要入夏的五月。 一夜之间，竟然下了那么大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甚至可以没过路上行人的小腿，道路两旁的景观树上仿佛长出了毛绒绒的白色胡须，遮住了原本茂盛的绿叶，完全没有要化去的迹象。 城市的天气改变了，是魔法吗？刘烨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觉不到什么魔力流动的痕迹，但这反常的天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出现的样子。 “咚咚。”身后传来了敲门声，刘烨回头一看，温妮莎一脸慵懒地站在门口，“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刘烨沉默着摇了摇头，他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连番大战，对心神的消耗还要远胜过对身体的伤害，而且关于这场奇怪的雪，他也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只听说过天下奇冤，六月飞雪，可从来没听过五月飞雪啊。”温妮莎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大团大团落下的雪花，“这肯定是魔法师在搞鬼吧？” “不好说啊，虽然从直觉上来看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感觉不到术式的痕迹。”刘烨皱着眉，“也就是说，这有可能只是一场特殊的天气现象，也有可能是对方的实力超出我太多，以至于我连这么大的范围魔法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现在全世界的记者都疯了一样，电视台里全是报道这场反季节雪的新闻，一夜气温骤降四十摄氏度，这在气象观测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奇观，又有一大堆学术垃圾要问世咯。”温妮莎翘着只穿着长袜的腿坐在了床边，“话说回来，你们魔法师对这种引人注目的家伙没有什么管制措施吗？这算是引起大范围的骚乱了吧，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可控的后果？” “当然是有的。”刘烨轻轻地摸着下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在橙光地下商业街碰到阿加雷斯的时候，那家伙出手也是毫无顾忌，似乎丝毫不在意会暴露魔法的存在一般，而那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天一工坊的拜蒙也是一样的态度。 按理说，这些事情应该归属于魔法协会管辖的范围内，难道说是魔法协会出了什么事吗？ 小书亭 刘烨眯了眯眼，这半个月来在博云城出现的魔法事件可不算少，但魔法协会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过，尤其是出现了阿加雷斯和拜蒙这样的超高阶魔法师，不管怎么说，至少派遣一位执行官前来查看一下，绝对不算是一件过分的事。 可是，什么都没有，别说执行官了，就算是侦察兵都没有出现一个，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你在想什么？”温妮莎见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我在想，这场雪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目的呢？”刘烨的嗓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空，“总觉得，这场雪在这个时候下，透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对了，诗岚呢？还没醒吗？” “啊——欠，我看看，才五点，没醒也很正常吧。”温妮莎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你昨晚接近凌晨才回来，现在又醒得那么早，明明说要好好休息来着呢？” “我……睡不着。”刘烨将目光移向了一侧，“这段时间，我只要睡着了就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梦中的世界往往不可控制，所以，我现在以闭目养神为主。” “不能睡觉么……真是可怜呐。”温妮莎活动了一下胳膊说道，“今天不外出吧？我记得你说明天再行动。” “嗯。”刘烨点了点头，“你继续去休息吧。” “行。”温妮莎离开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沉默半晌，刘烨拨通了特别调查局局长欧阳淳的电话。 “喂？是欧阳局长吗？” “是我，我正想要找你呢。”电话那头传来干练的声音，“关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你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刘烨抿了抿嘴，“我甚至不能确认，是不是魔法师在背后捣鬼。” “无法确认？算了，我找你是还有另一件事要通知你，昨晚特别调查局发生了一些动荡，有一些重要的文件失窃了，我们连夜清点了一下，发现丢失的文件都跟至高科技和改造人有关，根据监控录像中断的时间判断，事件发生的时间在下午四点至六点之间，这段时间里你有观察到什么奇怪的现象吗？” “四点到六点……”刘烨皱了皱眉，那正是他被困在天一工坊楼道里的时间，“不，没有印象。” “嗯，这很正常，对方很明显是冲着特别调查局来的，我只是例行询问一下。”欧阳局长迅速转移了话题，“对了，还有一件事，与那些文件一起消失的，还有你的老同学，一直在特殊病区昏迷不醒的，李文清。” “李文清不见了？！” “嗯，也是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发生的事，很难让人不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块儿，不过，我个人还是倾向于，他是被人掳走的。”欧阳淳的语气平静地让人觉得有些可怕，“毕竟，他始终没有恢复过意识。” “……”刘烨沉默了，在他和拜蒙纠缠的那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喂？你在听吗？” “啊，我在。”刘烨从沉默中回过神来。 “那行，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有事再联系。如果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或者是观察到什么可疑人物的话，尽快联系我。” “好的。” 刘烨挂断了电话，欧阳淳带来的消息仿佛一块重石压在他的心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摸清了形势，没想到，局势的发展又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文清……”他呢喃着，又是一个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的名字，如果连他也是针对自己的计划中的一环的话，那过去那个被他当做纯洁的宝物一般的学生时代，究竟掺杂着多少虚假的光辉呢？ “刘烨……”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刘烨回头一看，诗岚的半个脑袋悄咪咪地从门缝里探了进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昏睡咒的效力尚未完全过去，而且，这个孩子也的确是缺少休息很久了。 “诗岚。”刘烨微微一笑，伸手一招，门晃晃悠悠地打开了，诗岚一步一步揉着眼睛挪了进来，迷迷糊糊地走着，拐弯的时候膝盖碰了一下床角，扑通一声摔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好困啊……”诗岚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羊。 “困就继续睡一会儿吧，还很早。”刘烨笑着替她捋了捋头发，然后转头默默地望着窗外的雪花，身为卡恩莫迪的传承者的他，得到了那位在冰雪之道上走到极致的天才少女的亲身教导，虽然仍欠缺些火候，但论对冰雪术式的了解，这个世界上胜过他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可他却看不透这漫天飞雪中的奥秘，就跟当时他无法参透卡恩莫迪最后的演示一样，如果这真的是魔法的话，他和这位施法者的层次，还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为什么会下雪呢……”诗岚的语速很慢很慢，脸半埋在杯子里，“唔——又要战斗了吗……” “不会的，你安心睡吧。”刘烨微笑着说道，诗岚一双温热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就像抓住了猎物的章鱼一般，紧紧地搂住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松开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异色，诗岚无心中说的话给了他一丝隐隐约约的灵感，是啊，为什么会下雪呢？ 按照科学的说法，雪从混合云中降落到地面的雪花形态的固体水。由大量白色不透明的冰晶（雪晶）和其聚合物（雪团）组成的降水。雪是水在空中凝结再落下的自然现象，是水在固态的一种形式，雪只会在很冷的温度及温带气旋的影响下才会出现。 显然五月的博云城是不具备形成雪的自然条件的，因此，这场大雪必定是人为因素导致的，但自己却没有在雪中感受到魔法的痕迹，而这个世界上，在冰雪魔法的造诣上超过自己的人屈指可数，如果不是黑金联盟至上四柱和魔法协会的三位理事长故意搞事的话，其他人要瞒过自己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也许是自己的思考方式出了问题，这场雪的确是魔法的结果，但事实上，却是自然的产物。 刘烨目光一亮，如果他想得没错，那么查看另一种基础阵列的痕迹，应该就会有所收获了。 “有了！” 眸中色彩变换，刘烨在数百米的高空上，发现了水之阵列的痕迹！ 果然是这样……他站起身来，脚下白色的光阵霎时间展开，可就在身形快要的消失的那一刻，他又突然停了下来，目中露出犹豫。 魔力的痕迹并不能够存留太久，说不准什么就会消失，如果现在不追上去，这条线索可能就断了。 可……真的要追上去吗？刘烨轻叹了一口气，他无法确认这是否与他正关心的事件有关，比起追踪一个来路不明的魔法师，他有更明确的计划——去测试黯晶样品的性能，这是原本的安排中，明天的行动。 而且……他沉默着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还半梦半醒的诗岚，却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瞳孔里是水汪汪的理解和支持。 “我们，一起去吧。”诗岚低着头轻轻地开口说道，一双脚上下交替摆动着，“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温妮莎出现在了房门口，撇着嘴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虽然比不上你们这么神通广大，但我好歹也算是经历过黑暗的人，怎么也算是半个特种兵，还会一些微不足道的超能力，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吧。” “……”诗岚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好啦，别看着我啦，我不会出去乱跑的。”温妮莎合上了房门，声音透过木板传了过来，显得有些闷闷的，“如果你们一离开我我就得死的话，那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活下去咯，难道你还能永远和我寸步不离吗？” “呵……”刘烨轻笑了一下，然后他走到诗岚身边，朝床上坐着的少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走吧，不管这次的是什么，我们一起去面对。” 同一时刻，博云城的西二区，和刘烨他们所在的东二区相对的另一边，程文秋正坐在一家豪华酒店总统套房里的一把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老熟人的到来。 良久，这间轻奢装修风格的房间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掸去肩头和帽檐上的雪，将外套和帽子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好久不见呐。”程文秋笑着跟来人打了个招呼，右手腕上的黑色挂饰闪着迷炫的光，一头银发被门开关的风微微吹动着，“最近过得还好吗？李文清。” “比起没有意义的寒暄，我更关心你们是怎么把我弄醒的？”那人抬起了头，眼睛周围有一圈火烧一样的痕迹，眼皮紧紧地闭着没有睁开，“程文秋，我可没有说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说好的，情报交换，加上治好我的眼睛，你才能从我手里拿到那些文件。” “当然，你是还没有这么说过。”程文秋轻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但是，我们能够救醒你，不是已经能够说明一部分问题了吗？而且，你袭击了特别调查局本部，难道还存了有朝一日回去的念头不成？欧阳淳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哼，我想做什么，不需要你管。”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心急的话，我们先去治好你的眼睛。”程文秋笑着站了起来，“然后我会告诉你，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第一百五十张 雾中影 “这是……往东边去了？”刘烨和慕诗岚两人站在灰蒙蒙的云端之上，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点零星的浅蓝洒落在云中，若隐若现地延伸向东面，看着似乎是往东七区的方向去的。 “没有他对手的痕迹呢。”诗岚在附近转了转，没有发现别的魔力残余，“看来这一位，在争斗中处于完全的劣势呢。” “判断不要下得太早哦。”刘烨望着离他最近的一点浅蓝，目光微微一闪，说道，“虽然魔法阵勾画得略显匆忙，而且有被人暴力抹去的痕迹，但是不能就此判断这是一场争斗。也有怕被人发现而急于离开现场的可能。” “嗯……说得对，如果是争斗的话，应该不太可能有时间把其他的魔力残留抹除得干干净净，”诗岚的眼眸里泛起淡金色的光，“而且这附近的元素能量十分有序，不像发生过战斗的样子，但是这样的话……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啊？” “既然不是高阶魔法师的战斗残余而是有意的布置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降下这场雪呢？”刘烨转头看向诗岚说道，“这么声势浩大的魔法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施展出来的，总不见得是为了给博云城解解暑气吧？” “的确很奇怪……按理说，有胆子这么做的人，应该不会隐藏自己的痕迹才对。”诗岚噘着嘴说道，“走吗，我们继续追上去看看。” yqxsw.org “走吧。”刘烨点了点头，两人随即沿着残留的蓝色光点，一路向着东方飞去。 “局长，西部急电。”特别调查局本部，陆晨按着耳机，对正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沉思的欧阳淳说道，“但是……消息未必可信。” “什么消息，你先讲。”欧阳淳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陆晨，“不要妄下判断。” “是……是。”陆晨顿了顿，“是西城区第三海岸警卫队传来的消息，说在城市西面四十海里的位置，看到了体长超过百米的……” “超过百米的？什么东西？” “额……”陆晨嘶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点难于启齿，“是一只……兔子。” “兔子？”欧阳淳不由地愣了一下，“你是说，西城区第三海岸警卫队，在城西四十海里外的地方发现了一只比鲸鱼还大的，兔子？” “额……他们是这么说的，不过据说只是一闪而过的影子，摄像机没能抓拍到画面，但是有好几个人同时宣称自己看到了，那就是一只兔子，而且是大白兔。”陆晨认真地说着，但脸上却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他们的队长向理事会提出了申请特别调查局的出动的请求，但是理事会似乎并不很想管这档子事。关于要不要采取调查行动，韩晶理事让我们自己做决定。” “昨天特别调查局才被人入侵过，当夜就五月飞雪，几个小时之间气温下降了几十度，现在又要我们去调查出现在海上的巨型兔子，唉这个年头真是让人感到迷惑啊。”欧阳淳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望着陆晨说道，“在见识了魔法师的能力之后，我想如果是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也很难对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吧。” “是……是的。”陆晨回答地有些结巴，欧阳淳的目光里似乎带着难以抗拒的威严。 “这样吧，你一个人去一趟西城区第三海岸警卫队，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如果有了新的情报，立即向本部反馈，我会再派人去协助你。”欧阳淳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记住，不要背眼前的景象所迷惑，虽说眼见为实，但实际上，眼睛是会骗人的。” “是，我立即出发！”陆晨一个立正，小跑着向门口走去。 “喂，等一等。”欧阳淳从桌上抓起一把枪丢给他，“你忘了这个，现在到哪里都不安全，到了那边，立即和我联络。” 陆晨接住枪掂了掂，又向着欧阳淳敬了一个礼，接着便转身离开了特别调查局，向西城区第三海岸警卫队出发了。 欧阳淳望着一旁艾米莉亚桌上的水晶球出了神，精致的木雕小镇上空，银白色的雪花一片片地缓缓坠落，霓虹灯在闪烁，一个系着红色围巾的小女孩正一脸兴奋地仰望着天空…… “局长？”艾米莉亚见他不说话，不禁出声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啊，没事。”欧阳淳轻呼了一口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艾米莉亚，这个水晶球是哪里来的。” “上个月陆晨送我的，算是生日礼物。”艾米莉亚撇了撇嘴，笑了笑说道，“我本来不是很喜欢这种东西，但他硬要说这个戴着红色围巾的小女孩长得像我，我也就收下了。” “唔姆——是挺像的。”欧阳淳轻轻拍了拍水晶球的顶部，“我回办公室了，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是。” 水晶球里，由于外部的震动，雪又大了一些…… 刘烨走在浅灰色的云层中，诗岚紧紧地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扑面而来的是冰冷的水汽，气温正在逐渐上升，魔法残余的效力正在慢慢散去，照这个趋势下去，这场雪再有一个小时就该停了，天气也会恢复正常。 但是刘烨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他和诗岚追着魔力痕迹飞了这么久，居然又一次绕回了最初的起点。 “怎么会这样……他在绕圈吗？”刘烨目光一闪，右手一挥，一阵劲风呼啸而出，瞬间轰散了前方百米内所有的云雾，金色的阳光照了进来，然而却还是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人。 “哼。”他轻哼了一声，没想到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和别人玩捉迷藏。 云雾很快又遮笼了上来，见状诗岚和刘烨同时面色微变，两人对视了一眼，竟是想到了什么。 “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还是有问题。”刘烨看着前方的云雾说道，“水元素魔法的痕迹，本身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和掩人耳目布置出来的东西，而不是什么魔法残余。” “这可有点难办了。”诗岚皱着眉朝旁边的云层踢了一脚，“这种云不知道是用什么术式做出来的，看不到魔法阵的核心，我们一时半会很难找到破解魔法的办法。” “这样找下去不知道要花费多久，不如用直接一点的方法……”刘烨的眼瞳在一瞬间转化成了深邃的酒红色，“找出魔法阵并将其破坏掉，就能解决问题了吧。” 诗岚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她其实不太赞成刘烨这么做，因为布置迷阵的魔法师通常还会设下其余的魔法阵来保护迷阵的核心所在，但现在刘烨的实力无法以常理来衡量，如果真的能够强行击破，那这的确是最快的方法了。 刘烨抬手一招，枯木杖浮现，一缕缕深红色的丝线顺着他的指尖蔓延而出，缠绕在了浅绿色的杖身上，紧紧一握，凌空一扫。刹那间漫天的红色光华覆盖了这片庞大的灰蒙蒙的云层，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光线交织成了一副神秘的图案。 “化！”双眼猛地一睁，瞬间，两人身边无尽的云雾霎时虚幻了起来，眨眼间便尽皆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 但仅仅过了一两秒钟的工夫，云雾便再一次无中生有聚拢了过来，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与此同时，雾中，几个人影缓缓浮现。 “好大的雾啊……”陆晨开着本部配发的吉普车行驶在滨海大道上，路上的行人不多，但是海滩公园里玩雪的孩子不少，但马路到海滩这仅仅几十米的距离，因为大雾居然只能看见有些模糊的人影，“雪也这么大，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最近可谓是多事之秋，特别调查局屋漏偏逢连夜雨，先是在橙光地下商业街的任务失败，紧接着本部失窃遇袭，作为高级探员之一的陆晨，又是商业街事件的第一责任人，面对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这次受命出来调查“白兔”事件，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五月飞雪，怎么想都不是个好兆头。 “你好，特别调查局高级探员陆晨。”陆晨走进屋里亮出证件，顺手用门口的毛巾擦去 了头发上的雪，“你们报告的那个目击事件，有什么后续发现吗？” “报告长官，还没有……”分区的警卫队长立正敬个礼，然后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没有亲眼看见，但那几个家伙信誓旦旦地跟我拿生命保证自己没有说谎，我这才向理事会报告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的物质证据能够证明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额……目前来看……是这样……” “队长！快看！” 突然，海事监察室里传来了惊呼声，同时，一段画面被投射到了陆晨他们所在大厅的大屏幕上。 “074号海事船的实时影像，这……这……”警卫队长一脸愕然，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张口结舌，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晨也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不自然地微微有些抽搐了起来，屏幕上的画面给人的震撼力跟那日和刘烨作战的魔法师出手时的场景不相上下，而且透着一股古怪的恐怖感。 那是一双浓雾之中的眼睛。 一双目光血红的，瞳孔是三个交叉的圆环的眼睛。 “这是……什么鬼东西。”陆晨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要不是前几天才见过阿加雷斯和刘烨那种不可思议的家伙，知晓了魔法的存在，他现在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就是自己疯了。 “必须立即向局里报告。队长，队长？” 没有得到回应的陆晨疑惑地向旁边望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却让一股凉气从他的脚底板，直接蹿上了脑顶心。 “呼——呼——”警卫队长脖子伸得老长，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显得有些呼吸苦难，两只手不自然地四十五度角垂在身前，微微向前探着。 陆晨不禁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可背上却不自然地顶到了什么东西，回头一看，竟然是另一名警卫，他的状态和警卫队长一模一样，甚至要更为可怖一些，半低着头，舌头从嘴里垂了出来，眼里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陆晨一个闪身避过他，退到警卫大厅的门口，手摸向了挂在肩膀上的步枪，满大厅的警卫都变成了相同的模样，浑浑噩噩似乎失去了神智，步履蹒跚地游荡着向他的方向走来。 “这他吗是怎么回事……是那双眼睛搞的鬼吗？”陆晨端着步枪缓缓后退，用眼角的余光向大屏幕瞄了一眼，那双眼睛已经消失了，画面上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雾霭。 “喂？喂？”他试着拨通本部的电话，可却只听得到沙沙的电流声。 “可恶……”陆晨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远处的海滩和街道，那里有隐隐绰绰的人群，他不能放任这群家伙不管，一旦他们走上大街并且呈现出攻击性就麻烦了。 他也不太能直接开枪，因为这些家伙目前是什么状态还不好说，而且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如果只是因为精神恍惚就开枪乱扫，他在事后一定会被推上军事法庭审判的。 “妈的。”他骂了一句，扳下了关闭警卫厅大门的开关，沉重的防火门落下，把那群家伙关在了大厅里，快步跑上吉普车，陆晨按下了紧急求助的按钮。 “……只能祈祷它有用了。”陆晨喃喃道，按钮的光是亮了，信号能不能传出去还是个未知数，但车载的是大功率信号发射器，起码联系上总部的成功的概率要比他戴着的耳机大不少。 “砰，砰，砰……”门被撞得咚咚直响，陆晨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腕，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只要门一破开，就可以判定这些家伙具有强攻击性，他就有开枪的权限了。 必须，必须坚持到其他人赶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哭笑鬼面 刘烨半眯着眼，背靠着背和诗岚紧紧相依，身处于数百米的高空，寂静得只有两人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回荡在空气里，灰蒙蒙的雾霭中，两个人影正在缓缓地接近他们，一股沉闷的压抑气息弥散开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和诗岚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魔杖，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对他们有不利的想法，他们绝对不会留手。 “来了。”刘烨一声低语，雾霭中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距离已经很近很近了。 “喂，等一等。”面对两人举起的魔杖，那两个人影竟然自己举起了手，刘烨面朝的方向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自然地有些粗哑的声音，似乎没有经过变声。 “等一等？”刘烨眉毛一抬，微微一笑，但往枯木杖上汇集魔力的动作可是一点都没停止。 “真是一个冷血暴力的家伙啊。”诗岚面对的方向响起一个慵懒中透着一些冷漠的女子的声音，“你就是刘烨吗？唉——能不能把那个碍眼的东西放下。” yqxsw.org “呼？”诗岚一声轻呼。 “你们……是你？”看清了来人的面庞，刘烨瞳孔微微一缩。 相距不到两米，那两个人影的面容终于可以看清了，竟然都戴着一张画风诡异的面具，刘烨面对的那人带着一张哭脸面具，而诗岚面对的那人则带着一张笑脸面具。 白色的面具底色本就透着阴冷的气氛，而黑色细线勾勒的眉眼在活灵活现的同时更加重了那夸张的五官中的可怖之感，而面具下那双紫红色的，仿佛宝石般闪着瑰丽光芒的眼眸，则为这副面具增添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对，是我，现在能把魔杖放下了吗？”哭脸面具人两手一摊一耸肩，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在那双恐怖的面具映衬下却产生了反效果，刘烨的戒心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大幅度增加了，他手中枯木杖的顶端已经汇聚起了一个七色的光团，随时都可能迸发。 “喂喂，你这样很危险的，现在你的实力已经不是曾经初出茅庐的见习魔法师了，这个距离挨一下，我怕我受不起啊。”哭脸面具人梗着脖子向后退了两步，“相信我们吧，我们不是带着恶意来的。” “喂，你不劝劝这个火药包吗？”笑脸面具人开口道，“他应该会听你的吧？” “啊，我。”诗岚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偷偷瞄了一眼刘烨的后脑勺，见他还是一副戒备的模样，便也依旧平举着魔杖，丝毫不敢放松。 “唉，你就少说两句吧。”哭脸面具人仿佛叹了一口气，“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们是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刘烨目光闪了闪，“且不说怎么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尤其是你，请向我好好地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声音和上次，不一样了。” “咳咳……咳。”哭脸面具人似乎很尴尬的样子，连连咳嗽了几声，道，“这个嘛……说来话长，你可以理解为这个面具和装束是不固定的，比如说，她也可以穿这套。” “少来，你就是拿错了。”笑脸面具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毫不顾忌地拆着同伴的台，“如果被她知道了，怕是你又要被送到南极去吹冷风咯。” “额……”哭脸面具人顿了顿，没有说话。 刘烨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两个家伙似乎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如果不是装出来的，那他们的确不像是抱有恶意，于是他手指一转，收回了枯木杖，同时低语了一声：“诗岚。”随即诗岚也收起了魔杖。 “呼——被魔杖指着的滋味真不好受。”哭脸面具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么说，你相信我们了？” “相信还谈不上，但是你们刚刚的话中有一句我很在意，那个‘她’，也就是这套装束原本的主人，现在在哪？” “她？哦，你说她啊。”哭脸面具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她去了南美，那里好像正在发生一件会影响这个世界未来的大事，各大组织最顶尖的魔法师都去了那里。” 南美？那不是唐茵姐和欧阳谷去的地方吗？影响世界未来的大事？那是什么？ “你们……是mirror的人吗？”诗岚出声问道，她对这套装束也有很深刻的印象，毕竟那个‘她’，也就是哭脸面具服饰真正的主人，曾经在世纪晨曦全员加史密斯的围堵之下逃脱。而且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张印有欧洲古典镜子图案的卡片。 “啊……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哭脸面具人摆了摆手，“这件事说来话长。” “说清楚。”刘烨下巴一扬，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什么叫是，也不是。” “哼，严格意义上的mirror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笑脸面具人开口道，“我们是新生代的mirror成员，与过去的成员之间并不太多瓜葛，只是采用了前代的标志而已。所以可以说是mirror的延续，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全新的组织。” “四十年前……”诗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的确，在历史书上是这么写的，mirror中的三名核心成员在四十年前自杀式袭击了亚洲魔法协会总部，但当调查组抵达mirror本部的所在地时，整个组织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全员消失了。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延续他们的名字。”刘烨冷冷地说道，这次的笑脸面具人和上次出现在英吉利海峡从他手里原典《琉璃千幻》的家伙也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上次你们从我手上抢走的东西，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了？” “哼，平野为了拿那本原典，差点连命都丢了，你想要就拿回去好了，反正那东西放在总部也是吃灰，我们能学习的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要真正发挥它的威力，还是得靠你这个蠢货。”笑脸面具人的语气中略带着一丝不满的意味，“当初我们从你那儿抢走它，只不过是为了妥善地保存它，以免它落入其他人的手里，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明明都是为了你好，你却这个态度，我真是为平野感到不值。” “为了我的安全考虑？” “嗯？你们在说什么呀？”诗岚愣了一下，“刘烨，他们抢走了你什么东西？” “如果任由你拿着那本原典走到沃森跟前，你就走不出圣保罗大教堂了。”笑脸面具人说道，“呵，信不信由你。” “原典？”诗岚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听刘烨提起过这件事。 “看你这么吃惊的样子，这家伙什么都没跟你说吧。哼，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刘烨不禁撇了撇嘴，这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隔着面具他都能感受到那股浓浓的怨气。 “还有……”刘烨张口欲言，却被戴着笑脸面具的家伙打断了。 “别问了别问了，针对你的行动都是那个人自己决定的，我们不是很清楚。”笑脸面具人摇了摇头，“这次我和他的来见你们的目的，只是想带你们一起前往南美而已，本来凌晨就应该找到你们的，但是却不巧赶上了这场奇怪的大雪，因此才耽搁到现在。” “诶？这片迷阵不是你们布下的吗？”诗岚一愣，“不是你们降下这场雪的？” “当然不是啦，这得是有多闲才搞出这么大阵仗，mirror的行事原则是简单有效，不会这么大费周折的。” “去南美？为什么要去南美？” “因为根据我们的情报，那边似乎是出大事了，魔法协会、黑色蔷薇、家族联盟三方对上了，死伤惨重，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是那个人让我们来通知你的，至于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笑脸面具人两手叉腰，“话我们已经带到了，这座城市的水深得很，我们可不想蹚，走了，笨蛋。” “诶？走了吗？就这么走了吗？”哭脸面具人愣了一下，脚抬起来又放下，“话说，泫雅，你真的知道怎么出去吗？” “你个蠢货，不是让你不要喊我的名字吗！” “可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平野的名字吗？” “你笨死算了！” “嗯？这也怪我吗？” 看着突然吵起来的这两人，刘烨和诗岚不禁面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这就是mirror里的人吗？怎么感觉跟两个小孩子似的呢？ 不过，看身材样貌，这两人的确是有些瘦小，不会真是未成年的孩子吧？刘烨眯了眯眼，和那位给他送信的疑似百里茗的神秘人以及那位拳打史密斯脚踢他的“平野”比起来，这两人的画风完全不同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了一种相信这两人的冲动。 “南美……”刘烨喃喃道，如果说这两人的消息是真的话，那么南美应该是发生了一场不明缘由的混战，唐茵姐和欧阳谷虽然本领高强，但亦有可能身陷险境，于情于理他和诗岚都该去一趟。 “刘烨……”诗岚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觉得他们说得是真的吗？” “很难说，一会儿联系一下曾晨，如果魔法协会出事，他不会不知道。”刘烨答道，“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这场奇怪的雪。” “喂，你们两个……”刘烨皱了皱眉，“你叫……‘泫雅’？那你呢。” 他看向戴着哭脸面具的那位问道。 “我是哲平。” “蠢货！你怎么把自己的名字都说出去了？” “都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差我自己吧。” “笨蛋！” “等等等等，你们先别吵。”刘烨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在带孩子的错觉，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我听你们刚刚说，似乎你们也不知道离开的方法？” “嗯——”泫雅沉闷地应了一声，“我们从凌晨开始就在这片云雾找出路了，可是都这么久了，我们都没能出去，传送之后也还是在这里面。如果不是你刚刚大范围地驱散了云雾，我们也没法找到你们。” “冒昧地问一句……”诗岚突然开口道，微微地别着脸，大眼睛眨啊眨的，“你们两个，今年多大啊？” “我十五，泫雅十六。”哲平拍了拍脑袋说道。 “你！”泫雅生气地瞪了一眼哲平，两手抱在胸前，扭过身子朝向一旁。 “果然……”刘烨在心里一声叹息，真的是两个孩子啊。 今日之后，mirror在他心里神秘强大的形象算是彻底崩毁，一去不复返了。 “哇，我今年十九了哦，你们要叫我姐姐。”诗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眼放光。 刘烨不禁揉了揉眉心，这仨居然还能聊到一起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好苍老。 “出不去吗……”定了定神，刘烨凝视着身旁灰蒙蒙的连绵无尽的云雾，其中的魔力残余正在不断消减，就算不管，也应该会在一个小时左右后散去，但这恐怕也是假象，因为他刚刚驱散了这么大片的雾霭，竟然瞬间就复原了，而其中的魔力似乎并没有减少多少的样子。 “你们是今天才到这里的吗？”诗岚问道。 “是，凌晨到的，那时候就已经起雾下雪了。”哲平答道。 “那这座城市中闻名遐迩的哭笑鬼面，不是你们？” “当然不是啦，我刚刚不是说了嘛，这座城市的水很深，我们没兴趣蹚。”泫雅答道。 正蹲在一旁观察云雾的刘烨闻言目光闪了闪，他之前想当然地认为哭笑鬼面就是mirror，但现在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这两个咋咋呼呼的孩子也的确不像是叱咤风云的暗部，但如果不是mirror，那哭笑鬼面会是什么人呢？ “那边的家伙，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泫雅道。 “要讲礼貌哦。”诗岚像个大姐姐一样摸了摸笑脸面具人的头。 “哼。” “对啊泫雅，女孩子不要这么粗鲁。”哲平附和道。 “你闭嘴。” “唔……” “刚刚的方法貌似是有效的。”刘烨站了起来，手里托着一团不断变换着形状的云雾，“再生的雾比之前要淡一些，我想，只要能够打出比刚刚更强效得多的攻击术式，也许就能够破开这片雾海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万华禁法 另一边，陆晨正手持着特种步枪，如临大敌地看着被撞得砰砰响的防火门，十分钟过去了，总部的人还是没有传来回信，看来就算是车载信号器的功率也不足以将信息传递出去，不过好在这扇门还足够坚固，一时半会儿没有被破开的迹象。 这里离总部的车程大概是三十分钟，自己到了这边理应立即向总部报告的，过了这么久，那边应该也已经发现异常了，也就是说，只要确保半个小时内这里不出事，事态就能够以保密形式控制下来。 “雪还没停，这雾……怎么越来越大了？” 陆晨离警卫厅的防火大门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可视线里的门框范围却已经不是很清楚了。虽然海岛上大雾很常见，但这么大的雾，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棉花一般的雪一团一团地落着，进一步降低了能见度，从他的位置看出去，已经完全看不见一公里外海滩的景象了，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可恶……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晨咬了咬嘴唇，信息交流全部中断，根本无法和外界交流，为了民众的安全和事态不扩大，他只能留下来守着这里，“不知道城里其他地方有没有发生类似的事……” 如果城中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和这里一样的异动，只怕…… 陆晨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他没空替别人担心。 “轰！” 巨大的响声让陆晨不禁一个激灵，面色瞬时凝重了起来，脚弓收得紧紧的，在泥土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凹痕。 ahzww.org 防火门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巨大凹陷，仿佛是被什么力量巨大的猛兽猛烈撞击了一下一样。 怎么回事？以那些家伙半生半死的状态，怎么可能突然爆发出这么恐怖的冲击力？ “轰!”又一声巨响，打断了陆晨的思绪。 那厚达二十厘米的重型防火门，竟然出现了一道道半米多长的裂纹，从其后透出迷彩一般的墨绿色的光芒。 陆晨的手心脚底都开始出汗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喂，发生什么事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年慵懒的声音。 陆晨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还背着书包的瘦瘦的少年，穿着学生制服，头发是浅浅的棕色，深褐色的眼瞳里透着捉摸不定的光采。 “喂，问你呢，赶紧把情况告诉我。”少年闭着眼睛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手朝着陆晨摆了摆，“这里从现在开始，不归你管了。” “你是？” “轰！”又是一声巨响，防火卷帘门哗啦一下越过了正在对话的两人的头顶，重重地撞在了海岸警卫队大院的围墙上，砸出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坑。 陆晨猛地转过身，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中的枪。 一只墨绿色的大手从烟雾缭绕的大厅中伸了出来，扒在了一旁的门框上，手上青筋爆出，肌肉不正常地肿大鼓胀着，仿佛随时会爆开溅出一团鲜血一样。 “快离开这里！”陆晨对着身后那位少年，大吼了一声作势要扣下扳机。 “让开。”声音不大，但却仿佛一支冰刺直直地指到陆晨的后背上，一股凉气飕飕地从脚底涌上来，让他的手上不由地为止一滞。 “唉，又是一个无法沟通的家伙。”少年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陆晨身前，挡在了他和警卫大厅之间，“特别调查局高级探员，陆晨，对吧？” “你……你是什么人？”听到他喊出自己的名字，陆晨不由地吃了一惊，他的身份好歹也算是机密，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去找个安全的角落自己躲好，一会儿我可能很难顾忌你的安全。”少年语气幽幽地说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到处乱跑，现在外面乱得很，全城不少地方都出现了暴乱，理事会正头疼着呢。等我处理完这里，再带你离开。” “吼！”一个浑身都是脓块的巨型生物步履蹒跚地从门里爬了出来，墨绿色的黏液一滴一滴落在泥土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它的嘴就像一件外套的拉链一样，狰狞地裂开着。 “这是……” “嗯——根据理事会最新的代号，这种东西被叫做酸沼怪，成因未知。”少年从书包里抽出两根银色的警棍模样的棒状物，仿佛做准备活动一样扭动了一下手腕脚踝，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这已经超出了特别调查局能够控制的事态范围，于是管理权限被移交到了，也就是我所属的组织。” “？” “吼！”那浑身弥漫着酸腐气息的怪物嘶吼了一声，朝两人喷出一团绿色的黏液。 “一会儿再聊吧。”少年调整了一下握棒的姿势，背对着陆晨咧嘴一笑，“我先陪这位没什么耐心的客人玩一玩，他好像，有点等不急了。” “呼——”刘烨唇齿微开，缓慢而又均匀地吸了一口悠长的气，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提着枯木杖的尾端，将其平局在胸前，一枚枚指甲盖大小的晶莹的雪花在他身旁一个接一个的浮现，缓缓飘落在他的脚边，形状各不相同的雪花错落有致地形成了一幅神秘的图案。一股磅礴的力量逐渐汇集在刘烨的身上。 泫雅和哲平屏息凝神地望着这个专注的男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刘烨全力出手，这个在mirror中反复被提及的男子在一年前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可平野哥哥上次归来后却告诉他们，这个人的实力已经接近了他，再下次见面时，他可能就不是刘烨的对手了。 不只是泫雅和哲平，mirror里的其他人也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平野哥哥的天赋世间罕有，更是顶着巨大的痛苦修行了大量的禁忌魔法，就算刘烨再怎么天才，如果在一年之内就达到和平野哥哥相仿的水平…… “我的努力在你的天赋面前一文不值。”诗岚的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突兀的想法，她望着刘烨的眼眸刹那间变得有些黯淡，不知不觉间，曾经跟她学习魔法的他，已经走到了她需要仰望的地步。 诗岚不嫉妒刘烨，只感到心疼，刘烨的快速成长是拿命换来的，一次次游走在生死的边缘，他所面临的压力和危险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就算是她都很难切身体会。 她只是突然有些……有些…… 自卑了。 “我真的……真的还能陪他走下去吗……”诗岚的手轻轻捏着上衣的领口，“自己是个累赘”的想法再一次在她心中播下了种子。 “风。”翠绿色的光阵在刘烨脚下展开，扶摇直上的风吹动着他的发丝，雪花上下翻飞着，从纯白变成了浅浅的绿。 “幻。”刘烨睁开了眼睛，瞳孔里倒映着暗红色的六角星，血红色的丝线顺着枯木杖蔓延而出，在他胸前交织成一个圆形的光阵。 “雪。”冰寒之气刹那间爆发开来，一条尺许长的冰龙从刘烨脚下的魔法阵中盘旋着飞出，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吟，冰龙附在了他手中的枯木杖上，与此同时，翠绿色的雪花也飞速向这里汇集，化作一枚枚晶片细密地贴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把三尺三寸的冰剑。 那暗红色的光阵忽地收缩成了一枚核桃大的微型符文，缓缓地落在了剑身之上。 刘烨“啪”地一下抓住了剑柄，目中露出凌厉，向着前方厚厚的云层狠狠一劈！ 这是他能施展出的最强攻击术式了，风、幻、雪三种魔法的复杂组合，虽然不及许多传说中的禁忌魔法，但也已经是很多魔法师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领域了。 上次这一招甚至破开了阿加雷斯那仿佛坚不可摧的防御术式，但不知为何，面对这仅仅由云雾组合而成的迷阵，刘烨的心中却没有什么底气。 就像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地说着：“你做不到的。” 一剑斩落，剑气荡涤四方，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开来，将绵密的云层斩出了一个方圆数里的巨型空洞，阳光透了进来，遮迷人眼的雾气也为之一散而空。 “成了。”刘烨见状，心中一喜。 然而，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之上，却忽地出现了一层浅蓝色的屏障，密密麻麻的纹路遍布在碗一般倒扣在这座城市上方的障壁上，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发开来，刘烨挥出的剑气顷刻间化为乌有。 “这是……万华禁法！？”诗岚看着那屏障上的纹路失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万华禁法？”刘烨落在诗岚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问道，“那是什么？” “你说这是万华禁法？确定吗？”泫雅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出奇得冷静。 “我不确定……这……”诗岚欲言又止，眉头微蹙，小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因为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简单的介绍，毕竟这是十大禁忌魔法之一，已经被禁止修习很多年了，光看外表……” “十大禁忌？”刘烨看向泫雅，这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女孩似乎知道些什么。 “人类历史长路漫漫，有许多正义的魔法大师，也自然有许多阴险邪恶的小人天才，他们漠视别人的性命，只渴望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泫雅说道，“在魔法协会编辑的魔法典录中，明确规定了禁止修行的禁忌魔法名录，有些是因为对身体的损伤太大，有些则是因为过于邪恶。时间魔法属于前者，而这万华禁法，则属于后者。” “邪恶？”刘烨目光微凝，看向苍穹中那块已经隐去的壁障，他丝毫感受不到阴冷邪恶的气息。 “术式本身没有邪恶的，不过都是基础阵列的排列组合和变换，但是……万华禁法作为最强大的封禁术，可以将一块区域在一段时间内绝对封锁，变成任何人都无法突破的囚笼，因此，消耗的生命力庞大到一个人根本无法支持。”诗岚咬着嘴唇说道，“要想施展一次这么大范围的万华禁法，便需要抽取数百人全部的生命力，而如此复杂的术式，要想成功施展必须经历成百上千次的练习……” 刘烨眯了眯眼，也就是说，这个施术者为了封死这座城市，杀死了数百个无辜的人……如果算上练习的消耗，这个数字只怕还要进一步扩大。。 他紧握着的拳头不禁微微有些发抖，这是什么样的恶魔行径。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如果是万华禁法的话，那我们是不可能破开的。”诗岚小声说道，“能够施展万华禁法的魔法师，在魔法协会的评级中怎么样都能排进S级的前列，除非三洲理事长齐聚于此，不然任何人都无法在禁制消失前离开这里。” “阿烨，你想到什么了吗？”诗岚悄悄抓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手指碰上了炽热的掌心。 “我在想，施术者究竟为什么要封锁这里，他想要做什么呢？”刘烨看向泫雅和哲平，“你们是来通知我们南美出事，要我们离开这里去往南美，可在你们到达的这一天，便是万华禁法的发动的日子。” “你是说……” “有人不想我们离开这里。” “那该怎么办？我不想永生永世留在这里啊……”哲平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你闭嘴好不好，”泫雅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万华禁法的持续时间不会太久，除非他源源不断的杀人，只要时间到了，我们就能离开咯。” “源源不断的杀人……”刘烨眉头一皱，目光移向下方迷雾之中的博云城，若有所思。 对啊，既然发动和维持万华禁法需要的生命力是海量的，那要想将他们长久地困在这里，施术者必须不停地抽取其他人的生命力，不然这种魔法的运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本身抽干。 也就是说……施术者现在就在城中！ 只要阻止他继续杀人，就能终止万华禁法的运转！ 第一百五十三章 CLEAN “你想通过阻止施术者抽取他人的生命力来迫使万华禁法停止运转？”泫雅把笑脸面具拨到一边，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清秀的脸，事到如今，身份早已明朗，也没有继续隐藏容貌的必要了，“算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但是，且不说我们能否对付得了掌握这种究极禁术的魔法师，在那之前，你打算怎么把他找出来呢？” “……”刘烨用食指蹭了蹭鼻尖，这个问题把他问倒了。的确，博云城作为全球最大的人工岛，也是世界第一大城市，东、西、南、北各有八个区，还有郊外和海滩，占地面积超过一万平方公里，这么大片的区域想要地毯式搜索过来，花费的时间不知凡凡。 “诶？没有办法吗？”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们两个先和我们一起回到住的地方，然后再好好考虑一下找人的事。”刘烨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出来了这么长时间，我怕温妮莎那里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 “嗯。”诗岚点了点头。 “这样就结束了吗？我还没有完全活动开啊……” 西城区第三海岸警卫队门前的院子里，一位有着浅棕色头发，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少年抬起一只脚踩在一大团绿色的果冻状物体上，白色的运动鞋上甚至没有沾上一点点污垢。 面前是四分五裂的已经被大卸八块的古怪生物，那个墨绿色的浑身散发着酸臭味的怪物结束了他短暂又无意义的一生，少年手中两根银白色的棍子交叉着垂在他踏在怪物尸体上的腿前面，上面还跳动着幽蓝色的电光。 yawenba.net “还以为终于出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任务呢，没想到这么无聊……”少年脸上的兴奋尚未完全散去，透着一股意犹未尽的味道，他扭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端着特种步枪的陆晨，慢慢地，咧嘴一笑。 看到那个笑容，就像是少不更事的孩童突然间被摆在了一身煞气的杀人狂面前，仿佛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凡人遇上了残忍嗜杀的恶魔，陆晨的心就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握了一下一般，猛地一颤。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晨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不自然地上下移动着。作为特别调查局的高级探员，他所经历的生死场面可不在少数，和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搏斗过，也成功抓到过其中的一些，他的心理素质和经验绝对是顶尖的，可如今在这个外表还是高中生模样的少年面前，却有了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难道说这个家伙，是在地狱中成长到这个年纪的吗？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少年将手中的棍子抛起又接住，不断重复着，“特别调查局都是你这样的废物吗？反应力、体力、智力、理解力全面低下，怪不得处理一个獠牙团就耗费了那么几年的无用功，这件事如果交给我们来做，最多三个月，那个自称‘死神’的家伙，就得滚回他的地狱里去了。” “你……”陆晨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可不是该生气和他争论的时候，他定了定神，说道，“你一直在说的，究竟是个什么组织，也属于理事会管辖吗？是特别调查局平行机构？” “啊……”少年眯了眯眼，似乎在思考着要不要继续向陆晨解释，过了一会儿，他舔了舔嘴唇，说道，“我们可不是特别调查局的平行机构哦，有着仅次于理事会的最高权限，我们的行动不受任何人管辖，包括你们。” “比特别调查局的权限还要高？”陆晨一愣，既然的权力这么大，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博云城有这样一个机构的存在？ “很值得惊讶吗？把心里的表情写在脸上，这就是特别调查局高级探员的素养吗？”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带着几分戏谑，似乎处处充满了对BSI的不屑，“，顾名思义，就是替这个城市扫除垃圾的特别机构，你们搞砸的烂摊子，都是我们在收尾。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废物的清理工作，也是由我们来完成的。” “收尾工作？”陆晨眼睛一亮，原来如此，他知道城中因为行动导致的破坏只要报给理事会，通常都能在一天之内恢复原状，曾经他也很好奇清理效率如此之高的原因，但欧阳局长让他不要多问，原来是这个叫做的组织的工作。 “听别人说话只听一半，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少年接住银棒伸了一个懒腰，“后半句话也要记住啊，还做废物清理工作，比如说，消灭一些知道了不该知道东西的人，也在我们的工作范围之内哦。” “知道了不该知道东西的人？”陆晨眉头一皱，随即面色一变。 “呀，真是不好意思。”少年举起了手中的银棒，遥遥地指向了不远处的陆晨，眉宇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我和你说得东西已经超过你的权限所能了解的范围，所以，只能麻烦你，先去死一死了。” “呼——你们回来了。嗯？”温妮莎原本沉默着靠在客厅的墙上，见到门口亮起光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其中竟然出现了四个人影，呼吸又不由得为之一滞，“什么人！” “不用害怕，是我们。”光晕散去，刘烨轻轻按下了温妮莎抬起的双拳，然后指着身后的两位介绍到，“这是泫雅和哲平，他们是一个名叫mirror的魔法组织的人，是来向我们传递消息的。两位，这是温妮莎，是一位……” 他忽然停住了，该怎么介绍温妮莎呢？血色十月计划的幸存者？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 无论哪一个，似乎都不太好说出口。 “哼。”温妮莎轻笑一声，向泫雅和哲平伸出了手，“你们好啊，我叫温妮莎，是个孤儿。” “诶嘿嘿……”哲平挠了挠头，撇了一眼两手叉腰一脸冷漠的泫雅，憨笑道，“其实……我们也是孤儿啦……” 两人握了握手。 刘烨却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惋惜的巧合，他无法评说，也不愿意去评说。 “所以，你们搞清楚这场大雪的由来了吗？是魔法师在搞鬼吗？” 几人在客厅坐下，温妮莎开口问道。 “只能说搞清楚了一半，这场雪的确是魔法师在捣鬼。”刘烨将目光转向诗岚，“我知道的不够详细，让诗岚跟你解释吧。” “大雪和雾霭只是表象，这次天气异象的真正原因是一种叫做万华禁法的封禁术。这种可以将一片区域化作绝对无法逃离的囚笼的超级封禁术却被魔法协会列为十大禁忌魔法之一，是因为它虽然极为强大，但是也异常阴毒，每持续一天，便需要献祭数以百计的人的生命。”诗岚低头轻声说道，“这场大雪已经下了一夜，如果我们不能在今晚之前找到施术者并且阻止他的话，只怕新一轮的献祭就要开始了。” “到那时，这座城市里又将多出几百个无辜的冤魂。”刘烨微微一眯眼，说道，“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博云城的范围这么大，我们该怎么找？温妮莎，你能想到快速有效的搜寻方法吗？” “嗯……”温妮莎咬着大拇指的指甲陷入了沉思，“如果没有大雾的话，要找人还是比较简单的，只要去城内的数据中心就可以了。但是这场大雾让全城的监控都失效了，而且，似乎连信号都被阻隔了。” 说着，她打开了墙上的电视，显出了一屏幕的雪花。 “怎么会这样？万华禁法应该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才对。”诗岚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望着花屏的电视怔怔地出神，“这条线路接的是城内的信号源，按理来说不会受到万华禁法的影响。” “看来城中还有其他的魔法阵在运转。”刘烨略一沉吟，“诗岚，这场雾和这场雪，都是万华禁法的产物吗？还是说，这是两个魔法阵在同时运作？” “不知道……万华禁法早就只是一个传说了，具体运转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已经没有什么人知道了。”诗岚摇了摇头，“不过，大雾似乎是在雪之后才出现的。” “早上你们离开的时候，信号还是正常的。”温妮莎撇了撇嘴，轻轻一撩自己蓬松的长发，“但是起雾之后，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渠道都中断了。” “封禁全城、阻塞沟通，让每个人陷入黑暗和迷惘之中……”刘烨喃喃自语着，“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喂，我建议你不要去思考这种随手屠杀数百人的杀人狂的逻辑，你会疯掉的。而且，如果你真的想通了，那你离变成这种杀人狂也不远了。”温妮莎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与其去想他为什么这么做，倒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把他找出来。” “对啊，如果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的话，我们就应该立即出发，分头去找。”泫雅开口道，“我和哲平往西，你和诗岚往东，这个没有魔法的姐姐就留在这里吧。” “哼，你这小屁孩，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温妮莎哼了一声，目光不善地望向泫雅和哲平。 “喂喂喂，没有魔法，就不要插嘴魔法师的谈话咯。” “闭嘴。”刘烨一声低喝，泫雅不禁打了个寒颤，顿时就不说话了。 “分头行动是不现实的，因为我们之间无法交流联系，当其中一个人找到目标的时候，就会陷入孤军奋战孤立无援的境地，太危险了。”刘烨缓缓说道，“为了安全起见，就算是牺牲一些效率，我们也得集体行动。” “吼~”窗外迷蒙的白色世界里，突然传出一声沙哑的低吼，屋里的几人瞬时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哲平缓缓地开口问道。 “吼！哗啦！”又是一声大吼。 窗户，被打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望着一脸僵硬，冷汗直流的陆晨，少年不禁笑得前仰后合，停都停不下来。 陆晨手脚冰冷，慢慢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怔怔地转头看向左边，少年丢出的银色金属棒紧贴着他的太阳穴深深地插进了水泥墙壁之中，两尺多长的金属棒如今只剩下了手指长的一段还留在外面，其余的都没入了墙里。 这是人能够拥有的臂力吗？陆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只差一点点，哪怕这根金属棒的位置向他这边偏移一两毫米，他的脑袋就会被瞬间打穿。 这是……疯子吗？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死活？还是说……他有绝对的把握不会打中自己。 “哈哈，瞧你吓得那样，跟你开玩笑的。的人做事，可不会像你们特别调查局那样不讲分寸，不该说的信息我是绝对不会透露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了金属棒留在墙外的那一小段，他的身高比陆晨要矮一些，大概只有一米七的样子，但那深褐色眼瞳中的幽邃，却让他看起来高大得像个巨人，“想要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地跟紧我，如果乱跑，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你……”陆晨条件反射地捏了捏手中的特种步枪，但欲言又止。 “嗯？怎么，你有不同意见吗？”少年露齿一笑，“有意见尽管提，反正，我是一条也不会听的。” “是……是。” “走了笨蛋。”少年仿佛没怎么用力就把深深地嵌入墙里的金属棒拔了出来，在空中挥了一圈，顺势转过身走向院子门口，“开车跟在我后面，或者步行，随便你，总而言之，不要离开我超过五米，这雾邪门得很，似乎能够影响人的感官，而且一切电子设备都失效了，稍有不慎就会迷路。” 陆晨朝前小跑了两步，在步行和开车之间略微犹豫了一下。 “喂，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跟上。”少年回头冷冷地说道，“我还有下一个地方要去，如果因为你耽搁了时间，那来不及救的人，就算在你的头上好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零质生物 “这是……什么东西？”温妮莎用手掩着口鼻，瓮声瓮气地问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息，就像呕吐物一样难闻且刺鼻。 刘烨几人站在他们居住的公寓楼北面背阴的巷子里，将一个浑身是绿色肿块的两米多高的“人形”生物围在中央。饱经磨难的魔法师们并没有表露出害怕的情绪，相反，他们只是感到有些好奇，还有些愤怒，因为这家伙很不礼貌地打碎了他们公寓的窗户。 “看上去不像是拥有足以交流的智慧的样子。”刘烨轻轻挥了挥魔杖，将紧紧绑着怪物的水流松开了些，那个墨绿色的果冻就迅速嘶吼着朝她的方向扑了过来，她撇了撇嘴，再度用强水流将果冻勒成了三段。 “没有见过。”一旁的泫雅和哲平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这种恶臭凶暴的生物。 “嗯……这玩意儿的身体是由什么东西构成的？”刘烨皱着眉缓步走到那个怪物旁边，用一旁翻倒的垃圾桶里的铁条戳了戳它的身子，表面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陷，一移开铁条便又迅速复原。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尽管没有直接触摸，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滑腻腻的触感，配上那宛如发霉般的墨绿色，不免觉得有点恶心。 “似乎是某种胶状物质，但不是我熟悉的材料，应该不在现有的常有材料之中。”刘烨后退了几步，“这也是万华禁法的产物吗？还是说是至高科技那伙人趁乱弄出来实验的鬼东西。” ahzww.org “刘烨，你仔细看一下，这个怪物貌似不是活物。”诗岚突然出声说道。 “不是活物？”听了诗岚的话，刘烨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目中闪烁起璀璨的光芒，“啊，你说的没错，这个怪物身上没有生命力流淌的痕迹。” 在他的眼里，怪物就仿佛只有一个形状不断变换的空壳，表层之下只有星星点点的亮色光点，而周边的其他人身体里则都流淌着一条条亮晶晶的丝线。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没有生命力却仍然能够活动的生物被称作零质生物。因为它们本身不具备生命力，所以必须依靠吞噬其他拥有生命力的东西来维持自己的存在。一旦体内的生命力耗尽就会全身崩坏。”诗岚说着举起魔杖，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怪物身上被切下了拳头大的一块，脱离本体的一瞬间便引发了强烈的爆炸，“就像这样。” “零质生物……”刘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嗯，空具形体却没有质量的生物，应该是万华禁法的副产物。”诗岚说着顿了一顿，“……只是，出现这种生物，恐怕代表着，第二轮受害者已经出现了……” “也就是说，这是生命力被抽取一空的普通人化作的诡异生命体吗？”刘烨轻呼了一口气，“为什么说是第二轮？” “根据万华禁法发动的时间来推算，第一轮生命力抽取的时间应该是昨天凌晨，过了这么久这些零质生物才出现，不像是那一轮的产物。”诗岚望向刘烨的方向，“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我明白。” 刘烨心中同样焦急万分，这种诡异的生物不知道数量究竟有多少，但哪怕只是寥寥几个，对普通的居民来说都是极为危险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的骚乱。 可是，到底该从哪里开始找呢？在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巨型钢铁森林中找出一个刻意隐藏着自己的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可恶啊……好不容易拿到黯晶样品，竟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刘烨轻声咒骂了一句，从已知的范围思考，他想不到任何有效的方法。 必须要当机立断，这座城市里正无时无刻地在上演着悲剧，他必须尽快阻止这一切继续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巷子外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咚！！！” 紧接着，一个从高空的云雾深处落下的人影把停在巷子外马路上的某辆轿车给压扁了一半多，警报呜哇呜哇地响了起来，黄色红色的警示灯交替闪烁着。 “豁——”守在巷口的温妮莎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之前听到的怪声是人的惨叫，她被从天而降的血肉模糊的人体吓得向后退了半步。 车玻璃碎得到处都是，呈大字状嵌入钢铁车顶的人似乎还有着一丝残存的气息，他维持着躺下的姿势，颤抖着抬起了头，几道鲜血从他的头顶淌下，一边的眼睛肿得像个网球，睁不开了。 “……唔……”他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的样子看起来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年长，是个中年人。 简单的白色衬衫搭配着一眼看上去就很昂贵的长裤，脚上的是一双深棕色的皮鞋，肩上挂着一个深蓝色的挎包。 “快……快……” “什么……？”温妮莎附耳凑到他嘴边。 “快跑……去……去……通知…………有人……有人……背……背……” “？喂，喂！你醒一醒啊！”温妮莎趴在了满是玻璃渣的车盖上，大声地呼喊着。 可那位却没有余力再说话了，随着一阵颤动，剧烈的痉挛过后，这位中年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眼睛半睁半闭，无神地凝视着前方，失去焦点的瞳孔被粘稠的暗红色血液覆盖。 温妮莎半张着嘴，脖子仿佛生了锈一样转动地极为吃力，她望向巷子里的其他人，几人神态各异：泫雅和哲平一脸司空见惯满不在乎的样子，诗岚移开了视线看向一旁的墙角，而刘烨则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温妮莎，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刘烨略一沉吟，走到了巷口，注视着那人飞来的方向，“危险什么的，对我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他刚刚提到了一个叫做的组织，我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温妮莎在挎包中翻找了起来，身份证，手机，还有一捆绑在一起的银色金属棒，以及一把轻得诡异的手枪和三个弹夹，手枪掂上去就像是塑料做的一样。 尽管明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信号不可能传出去，她还是习惯性地先关掉了手机的电源，然后拿起了身份证，“张三”，一看就是假名。 没有关于“”的东西。 “这是什么……？”温妮莎拿起了那一捆金属棒，一共三根绑在一起，每根都是一尺多长的样子，触感很奇怪，温热滑爽地就像温泉一样，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上面有蚀刻出的很细密的纹路。 这个男人看上去也不是很强壮的样子，为什么要背着三根沉重的金属棒上街？而且是在这种特殊的天气里？ “有什么发现吗？” “唔……只有这个……”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仿佛高速旋转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吱吱声，由远及近。 刘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毫不犹豫展开了瞬身术，同时一把拉住了温妮莎的手。 只见一根带着蓝色电光的金属棒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接近两人，数倍于音速的极速在空气中摩擦出一阵强烈的音爆。 “轰！”一声巨响，身份不明的中年人的尸体和那辆可怜的轿车，连同着方圆五米范围内的柏油马路，一起化作了一阵纷飞的尘土，留下了一个宛如陨石撞击般的大坑。 “魔法……吗？”马路另一边，刘烨和温妮莎的身影浮现出来，他望着深坑中的金属棒轻声呢喃道。 刚刚一瞬间忽然爆发的那股力量，很像是魔法，而且是很强力的术式，但是现在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咦？躲开了？”前方的雾霭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有两下子嘛，有兴趣加入我们吗？不过，背负着杀死理事会成员的罪名，恐怕工作五百年也无法免除死罪了吧。” “理事会成员？你说什么？他是？”温妮莎惊得立刻扭头去看那个中年人的尸体，却只看到一堆残破的黑乎乎的东西，根本分不出是车子还是人体，她吞了一下口水。 刚刚死掉的那个人，竟然是管理这座城市的五位最高统治者之一？连这种等级的大人物也？！ 人影渐渐走进了， “？”刘烨心中一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那位中年人临死前可是让他们去找的人，可转眼间他的尸体就被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毁了，这是一种巧合吗？ 穿着棕黄色的兜帽衫，帽子下深红色的齐耳短发遮住了耳朵，眼睛很大却很浑浊，愤世嫉俗的眼神犹如吐露着憎恨厌恶的怒火，深蓝色的运动裤下露出了一双纤细却有着鲜明肌肉线条的美腿。这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女，但脸上却洋溢着一股厌世的情绪。 “不，人不是我们杀的，这是个误会。”诗岚、泫雅和哲平从马路对面的巷子里走了出来，那个零质生物则被诗岚用魔法隐藏了起来，她解释道，“这位先生还让我们去找的人，就是你吗？” “哦？误会？我可不这么觉得。”少女咧嘴一笑，“这里可没有别人，除了你们，没有其他可能的凶手了吧，所以，真相不是已经很明了了吗？” “不，不是这样……” “诗岚，不用解释了。”刘烨制止了她，“她根本不在意真相，只是想要找一个替罪羊而已。” “哼哼哼……”少女笑着一抬手，银色的手套微微亮起光，“嗖——”的一声，插在一旁深坑里的金属棒飞回了她的手中，“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们，也活不久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 “你叫什么名字？” “……” “……” 陆晨和神秘少年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街道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无论问什么都得不到回答，时不时还会得到饱含不耐烦和杀意的一瞥。 距离海岸警卫厅事发已经很久了，街上空无一人，民众大概是都躲起来了吧，偶尔能看到几辆追尾的正在燃烧的车辆，路边商店的玻璃橱窗有不少都被敲碎了，玻璃渣撒得到处都是，服装店和珠宝店里模特身上的名贵衣物和首饰都被扒得干干净净，甚至有的连模特都被搬走了。 人性是如此地经不起检验。 一副末日到来的样子，社会秩序已经失控了吗…… “，是一个比特别调查局阴暗得多的地方。” “嗯？”陆晨没想到少年会突然自己开口，有些惊讶。 “我们没有过去的记忆，因为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也就是说，我们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一年而已。” “制造出来的？等一等……”陆晨出声打断了他，“这些是我的权限能够知道范围内的东西吗？不会你和我说完之后，就立刻动手把我杀掉吧。” “呵，你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傻。”少年咧嘴一笑，竟然真的不再说下去了。 陆晨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他竟然真的是这么打算的吗？ “这次事件的首发地点是西二区，也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的其他八位成员将分别沿着另外的线路前往那里，顺道扫除所有遇到的障碍。”过了一会儿，少年又开口道，“依赖于电子信息技术的特别调查局BSI在这样具有超强屏蔽能力的大雾里已经彻底瘫痪，因此本次行动将全权由极暗组织接管，你们只负责协同调查。” “特别调查局的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应该已经到达西二区的事发现场了，关于这次事件，目前还没有查出真正的原因。”少年顿了一顿说道，“不过，这种全城灭灯的黑暗状态，倒是很适合搞一些阴暗的小动作呢……” “你想说什么？有人在计划着什么吗？” “哼，不要想太多了。”少年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你现在就不担心知道得太多会被杀掉了吗？” 陆晨闻言一滞，轻呼了一口气，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第一百五十五章 009号 “你确定要和我们动手？以一敌五，可算不上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刘烨向着不远处的那位少女说道，“现在城市中如此混乱，也许比起抓捕罪犯，你还可以去做一些更有价值的事。” “更有价值的事？”被他这么一问，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说来听听。” “比如说，去调查清楚引发这场大雾的真正原因和始作俑者，杀死理事的罪犯又不是傻子，在这样的天气中，逃跑了也是很常见的吧。”刘烨沉声道，如果没有必要，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和身份不明底细未知的家伙战斗，而且，他也不想伤人。 若能沟通的话自然是最好，毕竟他对那些奇怪的银色金属棒也很感兴趣，只要能够查清楚这个忽然从阴影之中显露出来的，也许就能更进一步地接近真相。 “哼哼哼……很不错的建议，但是很可惜，我必须依照命令行事。”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笑容，“清除所有的障碍物，这是我无法违抗的任务。” “命令？任务？”刘烨目光一闪，从外貌上看，这位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可不像是个会对上级言听计从的士兵，这么说来……是个等级森严的组织吗…… “所以，永别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少女的手上，脚上，脸上，还有手中握着的银色金属棒，同时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仿佛一个小太阳一般，一股强烈的冲击波荡涤开来，将周边停驻的车辆尽数推进了街道两边商铺里，玻璃橱窗和车窗玻璃一起变成了无数颗亮晶晶的碎片。 “这家伙……”刘烨凝视着少女化作的明亮光球，跟魔法的力量很像但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这股力量并非是由术式发动的，也没有元素属性，只是纯粹的高压能量。 能量的强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短短几秒便达到了让他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slkslk.com 刘烨挥手召出了枯木杖，不管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先发制人打断她总是没错的。 眸中金、绿、蓝三色轮转，一个庞大的光阵在他的脚下展开，周围的玻璃渣和碎石块逐渐浮空并向他身边聚拢了过来。 忽然！毫无征兆的，那个宛如太阳般的明亮光球消失了！ 身体快过了脑子，刘烨本能地抬起了右手，一面足有半米厚的冰墙刹那间生成挡在了他的面前。 冰墙形成的瞬间，少女的身影浮现在了他前方的空中，凌空一脚！ “咔，咔咔咔咔咔咔……”，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陡然传来，冰墙顿时四分五裂，无数碎冰飞溅开来，尚未落地便在空中化作了蒸气。 “好快。”刘烨瞳孔骤缩。 是以极高的速度进行的瞬间移动吗？不，不对。 几乎是冰墙碎裂的同时，少女倏地出现在了刘烨的身后，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紧跟着腰腹一扭，把他像一枚炮弹一样朝一旁的大厦投掷了过去。 刘烨的身体在空中飞速地旋转，还没等他稳住身形找回平衡，小腹上便又挨了一记横踢。 “唔！”一声闷哼，刘烨咳出一口鲜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悠长的弧线。 “哐——哐——哐——哐——”渺小的身躯一连击穿了数幢大楼的幕墙，刘烨一下子倒飞出去数百米，最后在一间居民楼的卫生间里停了下来，身后的浴缸被砸烂了，断裂的水管“唰——唰——”地喷着水，浸湿了他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一位可怜的母亲搂着她只有两岁的孩子，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 “刘烨！”诗岚一声疾呼，手中魔杖浮现，背后张开了一双金色的羽翼，高速向半空中尚未落地的少女冲去。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少女仿佛看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一样狂笑了起来，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这副新的身体比想象之中的要好用呢。那么，下一个是谁？” 别过头，她发现了正向这边突进的诗岚，手中的银色金属棒瞬间跳动起了碧蓝色的电光。 “哦？是你吗？扇着翅膀的蝴蝶姑娘，哼，那就先送你一程吧。”少女将手中的金属棒向着诗岚的方向掷出，金属棒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8”字形弧线，一眨眼的工夫便来到了诗岚的面前。 “轰——”冲天的火光亮起，强烈的爆炸掀起了空前的巨大冲击波，将方圆百米内的空气狠狠地一撞，就像一个被砸了一拳的蛋挞一样，轰然炸裂。 完好无损的银色金属板飞回了在空中徐徐后退的少女的手中，棒身上闪着幽蓝色的光路，若隐若现。 硝烟散去，诗岚的身影徐徐显露了出来，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开在了肩头，身上沾了不少尘土，身后的羽翼也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但是没有受伤。 “嗯？”看到此景，少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许多，变得严肃了起来。 奇怪，他们也是人造人吗？能在这样的冲击中存活下来的，身体素质绝非常人所能比拟，还有那个女人背后的金色翅膀又是什么鬼东西？ 难道是从至高科技的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实验体？在这里杀了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有趣，真是有趣，难缠的家伙……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中毫发无损，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哇！”话说到一半，少女的腹部却突然挨了一记重拳，呕出一口血。 “是谁，给了你对她出手的勇气？”全身覆盖着银色火焰的刘烨绷紧了右臂的肌肉，语气冷漠如同凛冬里的寒风，“银焰技击术，崩山！” 冰蓝色的旋风裹杂着金色的气浪，少女的身体在几毫秒的时间内就突破了音障，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地面坠落，轰隆一声，淹没在了滚滚尘烟之中。 没有再去看下方的结果，刘烨一步跨出，来到了诗岚的身边，柔声道： “没事吧？” “没有。你呢？” “最多算是做了一个热身运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诗岚看着刘烨的后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这句话说出口。 她的目光落向不远处的街角，温妮莎在哲平和泫雅的保护下没有被战斗的余波所波及，三人躲在几块掀起的石板后面，密切地关注这边的情况。 是不是像他们一样，安心地做个旁观者会比较好呢？ “如果我倒下了，请务必救我哦。”刘烨笑着回过头说道，“有诗岚在，我就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了。” 听了这话，诗岚一边向后倒飞一边轻呼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 “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喂，我说你们两个啊——好歹顾及一下我的存在吧！”沙哑的声音从下方的烟尘中传来，“打情骂俏什么的，真是恶心死人了——” 刘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手中的枯木杖在七色光辉中迅速伸长，化作了一杆长枪，他的眸子刹那间染上了一层冰蓝，冷冷地望向下方。 “这可是我刚刚拿到的新身体和新装备啊……”少女烟熏嗓般的声音逐渐拔高，回荡在空荡的街道上，“第一天使用就受损了……你准备拿什么东西来补偿我呢？！” “……” 刘烨眯了眯眼，这个刚浮出水面的神秘组织，比想象之中的还要难缠得多。不知道像面前的这个家伙，在组织中的存在究竟是杂兵还是精英。 “喂——我说的话，你有在认真听吗？！”刘烨前方的空间一阵模糊，少女的身体浮现出来，她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银色金属棒，面目狰狞，“不要无视我啊混蛋！” “如果都是只有这种程度的话，那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刘烨像是没有看见她没有反应过来一样，自言自语着，“只要不出现更恐怖的家伙就可以了。” 刘烨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身边数米范围内的温度骤然降低到了零下两百摄氏度，少女身体的动作一下子迟缓了下来。 “嗡！”一阵无形的波动自他的眉心扩散开来，眨眼变成了一道强烈激荡的旋风，将来自的少女重重地弹开。 “嗖——”毫不犹豫地，刘烨手一抬，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射了出去，瞬间洞穿了少女的右肩，带着她横飞了近百米，将其钉在了一座摩天大楼的水泥壁上。 “告诉我的全部信息，我可以不杀你。” “哼，还没完呢。”一阵炫目的白光亮起，短发少女手中握着的两根银色金属棒形态忽地变换，化作了两把一尺多长的刀刃，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顾右肩被撕裂的剧痛，正手变反手，猛地将两把刀刃插进了自己的腹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痛苦地嘶吼了起来，插入腹部的刀刃迸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像融化一般渐渐缩短了，与此同时，奇怪的银色线条像丝带般在她的身体上蔓延开了。 “这是……”刘烨的表情不由地僵住了，他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正从短发少女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这股力量之庞大，已经超出了他常态下所能应付的总额，换句话说，他已经对付不了了。 “这就是所谓，原初之力吗……”银色金属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少女身上彩绘般的带状纹路，她的伤口并没有因为这股力量而复原，相反，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时不时还会突然崩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哼，据说一个月只能用一次呢，居然就这么用掉了，真是怪可惜的。” 短发少女的身影骤然消失。 耳畔响起恶魔低语般的轻声呢喃：“去死吧。” 刘烨猛地瞪大了眼睛，右手刚一抬起便被重重地拍落，同时鼻梁骨上挨了一脚铁棍般的重击，身体急速倒飞出去，落向下方尖锐的断掉的路灯柱。 “嘁。”刘烨吐出一口浊气，左手的手指在空中快速书写了几笔，一个罗盘大小的翠绿色法阵转瞬间浮现，一股气流将他一顶，身体随即旋转了起来，紧接着右手握住了路灯柱，接着旋转用力一甩，把自己重新扔回了短发少女的身边。 “《雪之歌》，绝念。”飞行过程中双手一合，刘烨口中吟唱起古老的音节，冰与雪的洪流刹那间降临，自少女头顶上方数米处轰然倾泻而下，带着足以冰封一切的寒意，封尘绝念，令人绝望。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009号望着头顶滚滚落下的冰雪瀑布目中露出了迷茫，她没有被输入过历史知识，对人类历史上记载的魔法和巫术一无所知。 不过，这不重要，凭借现在的状态，就算对敌人什么都不了解，也一样可以消灭阻挡着自己的一切。 “什么？！”刘烨面色一变，冰雪瀑布中穿出一道子弹般的身影，没有任何的招式，简简单单的一拳挥出，但却仿佛势不可挡一般。他急忙架起双臂阻挡，可只听得清脆的“咔咔”声响起，挡在最外层的右臂，竟然传来了骨骼碎裂的感觉。 身体不可遏制地倒飞出去，刘烨的瞳孔中绿色的光芒快速闪烁，风的力量在身后不断地托着他，可仍然无法完全抑制住向后的冲力。 “轰——”他重重地撞击在了柏油路面上，斜斜地滑出去数十米，途中还撞爆了两辆汽车的油箱，燃起的熊熊大火点燃了他的衣角和发梢。 “咳咳——”他贴着地面借力一个翻滚站了起来，但难掩狼狈，右手小臂一阵针扎般的酥麻，有些用不上力。 他轻轻握了握拳，还好，还能动。 “你给我适可而止！” 淡黄色的长裙，穿着丝袜的修长双腿，洁白的纤细魔杖，飘摇的齐肩长发。 少女挡在了他的前面，以最坚毅强硬的姿态，发表着愤慨的宣言。 “诗岚！咳咳……”刘烨胸口一甜，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看来断掉的，不只是小臂的骨头阿……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再伤害他！”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又一个熟人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再伤害他！”诗岚的身上荡开一圈又一圈碧蓝色的水波，一头长发披散着垂在肩头，在风中轻轻飘荡，她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尘土和泥印，可却丝毫不影响她此刻表露出来的坚毅和愤怒。 没错，就是愤怒。 这位一向乐观和气的美少女眼眸里正燃烧着熊熊烈火，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家伙生吞一般。 “哦？生气了？哼，开什么玩笑。”009号脸上挂着嗜虐者的笑容，向前弯着腰，用蔑视戏谑的语调嘲讽着慕诗岚，“你这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丑八怪，也要阻拦我吗？你够资格吗？”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资格吧。” 诗岚冷冷地说道，紧接着，她手握魔杖在面前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口中念念有词。 “滋~~！~~”整个街道上的金属都震动了起来，残存的汽车车头被看不见的力量压扁后抬了起来，向电风扇的叶片一样在她身后戛然而止，以锯齿状紧紧地压在了一起。 倾斜着拼接在一起的车头还在不断变形，仿佛正逐渐形成毕达哥拉斯学派中的神秘三角图形，一股奇异的波动逐渐扩散开来。 “刺啦——”两人之间的柏油路面忽地拱起，诗岚身后八辆汽车拼合成的三角形突然高速旋转起来，卷起漫天雪花，在一闪而过的白光中瞬间来到了茶色短发少女的面前，猛地装穿了布满积雪的路面，一口气冲向了飘雪的白色寒天之中。 “雷落！”诗岚手握魔杖用力向下一劈，一道惊雷划破长空，从天而降，击中了高空中的汽车三角。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咒文在那些变形严重的汽车上浮现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波又一波猛烈的爆炸，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即使在着浓重的灰色雾霭和鹅毛大雪之中，也足够耀眼。 看到火光之后过了好几秒，刘烨才听到了隆隆的爆炸声。 诗岚目视着自己呼出的白气，深深地吸了一口冷风之后跃上了旁边的路灯，沿着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急速向上奔跑。 虽然刚刚的魔法攻击已经极尽复杂，但以对方之前的表现来看，恐怕仍然不足以击垮对手。 趁这个难得的空档，必须将战场迅速拉远，以免波及到受伤的刘烨。 “你很不错，不过，我也快要度过这副身体最艰难的试用期了，接下来，你就没有什么机会了。”得意的声音在前方响起，009号脚踏白色的尘烟，降落在了大厦的顶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下滑行。 “成功了。” 诗岚心中一喜，奔跑的速度不减反增。 茶色短发少女的笑容显得疯狂而又残忍，她压低了上半身，右拳贴在腰间，只待两人接近的一刻，她就将终结对方的生命。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诗岚挥舞的魔杖。 汹涌的水流像一道坚不可摧的锦带，向着茶色短发少女横扫而去。 茶发少女下腰接一个流畅的滑铲，像一座拱桥一般从水流的下方钻过，在深蓝色的玻璃幕墙上划出一个完美的“U”字。 “第一次出来就遇到如此有价值的对手，真令人感到愉快。”009号的手扶在玻璃上，小小的身体左右摇晃着在狂风中维持着高速移动的平衡，声音中夹杂着渴望，“这足以证明拥有力量并不是一件虚无的毫无意义和价值的事，001号，你错了，错得很彻底。” “你的对手，可不止她一个！” “什么？？！” 一左一右，泫雅和哲平瞬移到了茶发少女的身后，他们手中的魔杖爆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两道火焰迎风暴涨，交织成一只咆哮的雄狮，向着她狂奔冲去。 迎面而来的灼热逼得009号不得不一个急转，平地翻接侧滚翻接滑步，横向拉开了一长段距离。 “哼。” “等到你了。” 诗岚，突然出现在了她滑向的位置。 就是现在！诗岚松开了一直紧紧握着的左手，手心里写着一个神秘的符号。 “以苏尔特尔之名，”全身的魔力毫无保留地向那个符号倾泻而去，诗岚的头发末梢转为了灰烬般的枯白，这竟然是燃烧生命的禁忌魔法，“召集诸神黄昏之日焚尽天界的火焰，” 原本就略有些纤柔的身材肉眼可见的又消瘦了一些，但诗岚的眸子却如同星辰般闪耀。 小巧的左手的掌心里，一个暗红色的微弱的光点渐渐浮现，它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微渺，仿佛一阵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吹灭，却又如同最坚韧的烛火之芯，飘摇着却又散发着让人感到绝对不会熄灭的力量 “以此之火，贯穿天际。” 一枚山核桃那么大的火球向着面色剧变的009号弹射而出，在空中炸出一片五光十色的绚烂烟云，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在这一刹那，天地失色，星空也为之一晃。 即便是笼罩在博云城上方号称绝对封锁的万华禁法，也被这一团渺小的火，轰出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隙。 诗岚以A+魔法师的阶位，打出了堪比SS级魔法师的一击。 耗费了海量的生命力，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寿命，诗岚忽然感到眼皮有些沉重了起来，像是要睡过去了一样。 但是，付出了这巨大代价的一击并没有命中敌人。 不是她的准心出了问题，而是在千分之一秒不到的时间里，茶发少女的身体竟然发生了诡异的偏移，向右方移动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因为相同的理由。 为什么没有打中？！ “嗖——”刘烨飞身一个公主抱接住了刚要开始下落的诗岚，然后一口气垂直向上跳去，在空中纵向旋转了起来，轻而易举地飞过了大楼的屋顶。 就在这个时候，整座摩天大厦的玻璃仿佛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冲击般轰然爆碎，像雨点一样射向了因为没有落脚点所以还停留在大楼侧面的茶发少女。 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抵挡前方枪林弹雨般的玻璃片打击上，然而毫无防备的脊椎却被突然出现的一只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瞬间弯曲成了诡异的弧度，像一只被拉直的大虾。 “额——”后颈上又挨了一记沉重的手刀，她不由地长大了嘴巴，一枚三角形的硬币大的玻璃渣飞进了她的喉咙。 “呕——咳咳！咳咳！”茶发少女捂着喉咙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给我，滚下去。” 少女的身体像炮弹一样撞击在了千疮百孔的柏油路面上，这座城市的街道上又多了数米深的大坑。 刘烨站在楼顶天台的边沿，手里抱着长发飘飘的诗岚，冷冷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戴着獠牙面具的少年。 血色十月计划的核心，现今最大恐怖组织，博云城最大暗部的首领，代号“死神”，最强大的“念动力”者，上一次见面，他给刘烨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啊，混蛋！”戴着獠牙面具的少年发出了一声似乎憋了很久的怒吼，但这个愤怒的理由却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是这座城市的居民啊，你们在这里打打杀杀的，有考虑过住在这里的我的感受吗？” 刘烨身侧瞬间生成了两根冰柱，抵住了从斜后方飞来的两个巨型石块，然后撇了撇嘴，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这位獠牙死神的出手是另有隐情，却没想到所谓的隐情居然是这个吊诡的理由。 说来也对，这里周围的确是居民区。 “刘烨……” “诗岚，没事了。” “你居然还活着。”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惊讶的目光，“我还以为上次那样的冲击足以将你洗刷得连骨灰都不剩下了，没想到你的生命力比蟑螂还要顽强得多，竟然还能够来拆我住的公寓，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喂，这可不是我挑起，冤有头债有主，你要赔偿的话，也应该找她去要啊。”刘烨看向下方趴倒在坑中的茶法少女，“这个一上来不由分说就动手的家伙才是罪魁祸首，要算账的话，我可不奉陪。” “我对你们的恩怨的兴趣，甚至不如我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和大雾的兴趣来得多。”獠牙面具下透出冷淡而又慵懒的声音，“只要你们也像她一样，自愿吃下两块玻璃，我就不追究了，滚得越远越好，别打扰我休息。” “吃玻璃？哼。”刘烨毫不示弱地回击道，“我找你找了很久了，现在你终于自己送上门来，还想让我走？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怎么，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少年一声冷哼，身体鬼魅般地消失，出现在了刘烨的上空，一拳挥下，轰隆一声巨响，天塌地陷！ “纯粹的速度吗……”利用瞬间移动轻松躲过这一击，刘烨抱着诗岚在大楼之间滑翔着，他的视线落向趴倒在地面大坑中的少女，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獠牙“死神”的攻击虽然凶狠不留活路，但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的威力并不如茶发少女之前打出的简简单单的一拳又一拳，这样的攻击是如何将她打倒的？ 因为吃下了一块玻璃吗？恐怕不是。 甚至可以说，他的攻击能够打中对方，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的偷袭罢了。而且刚刚茶发少女突然间发生的位移也非常奇怪，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空间魔法的波动，但是却找不到施法的人。 思路客 难道说……还有人在观察着这里……而且还是个高阶魔法师。 等等，泫雅和哲平参与进了战斗，那下方的温妮莎岂不是处于了无人保护的状态！ “糟了!”刘烨面色一变，急速向下方的街角处俯冲而去。 果不其然，温妮莎已经被茶发少女无声无息地逼到了死胡同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从那位尸体都化成了灰烬的中年人那里拿到的挎包逐步倒退，后背贴在了冰冷的落满了白色的雪的水泥墙壁上。 “把那个挎包交给我，”009号步步紧逼，语气中的耐心所剩无几，硬生生吃下了一块碎玻璃，小腹如同刀绞一般的疼，因此她的脚步也有一些沉重，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一脚深一脚浅的，“咳……咳咳……快点，给我！” 她想要的，是挎包中的那一捆银色金属棒。 “你，做梦！”温妮莎恶狠狠地说道，可却掩饰不住声音的颤抖，她左手将挎包捂住搂在胸前，抬起右手，但却只能卷起一阵轻飘飘的残雪。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温妮莎害怕地靠着墙缓缓滑落，最后坐在了冰冷的雪地里，与在场的其他任何人相比，她的所谓“超能力”根本就不够看，而那些特种兵般的战斗技巧，在这种强度的战斗里，不过是幼儿玩耍的小把戏罢了，毫无作用。 只有在力量相近的情况下，技巧，才有存在的意义。 弱小，可怜，无助。这样的场景不禁唤起了温妮莎一直掩藏在心中的梦魇，那个充满着流血和杀戮的日子，她那阴暗的灰色的过去，大声哭喊着却无人关心的童年和无尽的，痛苦的实验。 被博士带离天一工坊之后，她熟练地掌握了所有枪械的用法，熟练地掌握了大量的格斗技巧和冷兵器，练出了姣好的肌肉力量。 她以为那些黑暗的记忆已经永远的成为了过去式，她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 然而，一瘸一拐地走近的茶发少女的笑脸，一如多年前那个阴笑着朝自己走近的穿着白大褂的恶魔，再一次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你！你不要过来！不要！不要过来！”温妮莎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闭上眼睛胡乱地挥舞起了双臂。 “别怕，是我。” 和那时一样，温和如春风般的声音，是博士吗？ 温妮莎睁开了眼睛，可眼前的，却是近在咫尺的，满脸黑色条纹的怪笑着的茶发少女。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009号的肩膀，将她猛地一把拽住，丢到了巷子外的远处。 “温妮莎，”抱着诗岚的少年来到了她跟前，脸上是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对不起，我没有空着的手了，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与死 “哼。” 刘烨平视着前方被他用力一扯而嵌进墙里晕厥的茶色头发少女，想着是否要杀掉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但真要动手时却还是不免有些犹豫。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位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可能还掌握着关于那个神秘的组织“”的重要信息。 女孩身上的咒文般的黑色线条正在快速消失，她的身体里也不再充溢着匪夷所思的强大力量，“咯啦啦”周边的水泥碎裂了一些，她像一只睡着的小猫一般趴倒在了雪地里。 看上去没有威胁了。刘烨选择暂时不去管她，他将诗岚轻轻地放在了温妮莎身边，在两人面前画下一个简易的火魔法术式，做了一个临时暖炉，然后抬起头将目光移向了在高空中和泫雅、哲平周旋的少年。 獠牙死神的念动力诚然十分强大，每当他挥动细长的手臂时，暴风会骤起，巨大的石块会像炮弹一般飞来飞去，或是迸发出耀眼的闪光，但这两位来自‘mirror’的年轻人，似乎同样拥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尽管他们的魔法在纯粹的威力上比不过对方，但仅仅是闪避和拖延，他们还是能够轻松地做到的。 似乎也不用去担心的样子。 他缓步走到茶法少女身边蹲下，这个女孩子身上莫名出现了如此庞大的力量，很难让人不在意原因是什么。 而且，刚刚突然出现了一瞬的空间魔法波动，他也没有忘记。 这里附近的某处，一定还躲着什么人。 也许就是引发这场事件的幕后黑手也说不定。 他轻轻伸张了一下右手的五根手指，稍微有些脱力，小臂骨裂的疼痛一时半会之间是无法缓解了，但是不影响魔法的使用。 还能战斗。 银色的粘稠液体顺着少女的衣服缝隙渐渐流了出来，在雪地里汇集成了一汪浅浅的水洼，这是之前她插入身体的那两根金属棒的残余吗？ 刘烨伸出手，用食指轻轻地抹了一些，然后用手指搓了搓，滑腻腻的，密度不低。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溶液中也没有残余着强大的魔法力量，也没有勾勒过魔法阵的痕迹。 是已经损坏了吗？对了，温妮莎拿到的挎包里好像还有一捆没有用过的金属棒，茶法少女找她的目的便在于此，也许从那些完好的金属棒上，能够看出些什么来。 二十几公里外，西四区。 陆晨和那名奇怪的少年走在大街上，他们所在的区域离刘烨他们交战的位置相当远，远到即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辉映云霞的烈焰之光在他们这里，听上去看上去就像旁边楼上的人家炒菜的锅突然炸开了一样，能引起短暂的注意，但却注定无法长久。 他们沿着柏油马路已经走了接近一个小时了，一路上都没有再遇见过海岸警卫厅那里出现的墨绿色肿块状生物，街道上安静地令人有些胆战心惊，但这种异常的安静也可能是因为大雾和大雪导致声音无法传播太远。从整洁完好的路面来看，西城区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当然，路边那些便利店和珠宝店都遭了殃，不过这种程度的骚乱，理事会想必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少年走走停停，时不时还停下来仔细观察一些店面被毁的情况，似乎对现状并不感到焦虑，反而有一种旅游般的悠闲感，陆晨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可经历了上次的对话，少年不开口，他是不太感主动文化了。 “喂，特别调查局的那个家伙，你有家人吗？”少年伸出食指轻轻地抹去了身旁一辆车车前盖的积雪，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什么？”陆晨一愣，这是什么？闲话拉家常的聊天吗？ “我说，你有家人吗？”少年的心情好像还不错，竟然耐心地向陆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没有，父母早亡，我一直一个人生活。”陆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谎，虽然这个奇怪的少年归属于一个叫做的神秘组织，而这个又和特别调查局一样归属于理事会直接管辖，他应该也算是一个官方人员，但他还是没有说出真相，为了陆彩羽的安全考虑。 昨天夜里，对于特别调查局本部失窃案的初步调查告一段落之后，天空中就已经开始飘起了雪，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便嘱咐彩羽今天不要出门，锁紧门窗，她一向很听自己的话，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少年看透了陆晨眼中浮现的一瞬间的飘忽，便知道他说了谎，不过他没有拆穿这个谎言，而是笑着说道：“那就好，这样你也能少些顾忌和牵挂，毕竟在这样的走向根本无法掌控的事件里，死亡是一个永远无法避免的话题，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每个地段，都可能会有人死去。” “你……什么意思？”陆晨觉得少年似乎话里有话。 “就像这辆车的主人一样，一家人在一瞬间分崩离析，阴阳两隔，人是很难接受这样突然出现的残酷现实的，往往会痛哭流涕进而精神崩溃，我可不希望带着一个疯子上路，所以，你没有家人，对我来说，倒是剩下了不少麻烦。” “什么？”陆晨惊讶地扭过头望向车里，伸手拂去车窗上厚厚的积雪和泥土，却在擦去那层银白之后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泥土，而是糊满了整片车窗的干涸的血污。 完全无法看清楚车内的情况，但是……如此庞大的飞溅出血量，绝对不是一个人的鲜血能够做到的。 “真是令人遗憾呢，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就这么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少年轻轻一拉便将车门整个扯了下来，力气大得像个战争机器人。 车内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两个“人”，说是人，其实不过是皮包骨头的骨架，血肉似乎完全干枯了，眼睛突出地很厉害，而后座上，则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蜷缩着身子缩在车门和座位的夹角里，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陷入了半晕厥的状态。 但是，她还活着。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饶是陆晨在多年的特工生涯里已经见过了相当数量的尸体，可看到这副人间炼狱般的惨象还是不由地眼角跳了一跳，这也太触目惊心了。 “和你在西城区第三海岸警卫厅里看到的一样，这样的事情如今正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发生着，没有证据，没有凶手，完全随机，一个鲜活的生命便会突然在你眼前干涸，似乎在短短片刻间便走完了数百年的岁月一般，化作一具干尸。有些人的鲜血会喷射般的从皮肤里涌出，就像拥有这辆轿车的一家人：有些则不会，比如海岸警卫厅里的那些酒囊饭袋。” “任何人都有可能在任何时候死去，只不过这场大雾和大雪，将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大幅度提升了，无法确定这样的情况是只发生在这座城市里还是在全世界各地同时发生着，我们做不到与外界通讯，所有派出去的高超音速飞机和巡航船全都消失了，一个都没有回来。”少年用很平淡的语气向陆晨讲述着令人绝望的现实，“这里，是一座孤岛，而有一个幽灵正在孤岛上游荡，按兴趣收割着人们的生命和灵魂。” 陆晨垂了垂眼睑没有说话，他在西城区第三海岸警卫队的大厅里看到了一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画面，也许这个少年说的，就是真相。 “哼。”少年轻笑了一声，将扭曲的车门随手丢在了积雪的路面上，转身向前方走去。 “等一等！你……我们……不救她吗？”陆晨扶着车顶，怔怔地望着那个还在颤抖的小女孩，她的脸色惨白，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她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气温还有越来越低的征兆，这会加速她的死亡。 “不救，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哦不，是我还有事情要做。”少年头也不回地甩出这么一句话，仍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为什么？” “理由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死去。你准备怎么救她呢？是将她送到一间温暖的屋子里吗？即使你在这里救了她，只要那个游荡的幽灵还存在，那么在现在这座城市里，就不存在所谓的安全地带，她很有可能会在你做完这一切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化作一具干枯的尸体，而耽搁的时间却是永远无法再弥补的，因此而死去的人们，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挽回他们的生命。” “你在说什么……”陆晨感觉的自己人生观和价值观受到了猛烈的冲击，见死不救？作为一个公职人员，他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个小女孩冻死在城市的街头。 “我在说最基本的事实，你救不了她，你保证不了她的安全，你没有这样的能力，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将她从一个危险的地方搬到了另一个危险的地方，满足的只是你自己虚伪的道德观念，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虚伪的……道德观念？” “哼，人的恶意总会因为一些小事倾巢而出，拦都拦不住，而善意却娇弱得随时可能泯灭，在这样的人性条件下存在的道德观，难道还不够虚伪吗？一个自始至终都是自私的利己生物，何必要假惺惺地关注他人的死活。” “可是……” “而且，我说了，你做不到，你无法保护她。” “但是你做的到，不是吗？”陆晨咬了咬嘴唇，还是伸手从满是血污的车里将小女孩抱了出来，轻柔地将她搂在肩头，“以你展现出来的力量，救下她应该绰绰有余吧。” “绰绰有余？什么叫做绰绰有余？”少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陆晨和他怀中的小女孩，“是我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造成这一切的那个家伙铲除吗？还是说我拥有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可以让天空中不再飘雪，让城市中不再弥漫可以隔绝一切信号的雾霭？自始至终和我们战斗的，不过是对方计划中无关紧要的副产品，你告诉我，什么叫做绰绰有余？” “这……”陆晨的话哽在嘴边，少年的逻辑似乎无可挑剔，却与他这二十多年人生的价值观相违背，但说是口才不济也好，说是理屈词穷也罢，他的确无力反驳。 因为少年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最真实最残酷的现实。 在解决这一切之前，谁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力量是足够的。 “但是，难道见死不救就是正确……” 话说到一半，少年便打断了他，微眯的双眼里是刻进骨子里的淡漠： “抛开那些有价值的没有价值的理由，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不在乎，所以，不想救。还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陆晨不敢反驳，从先前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来看，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可以轻松地在一百个他组成的方阵里肆意屠杀。 ahzww.org 即使是动用身上带着的那瓶灵能药剂，胜算几何也很难说。 但他仍然紧紧抱住了小女孩没有把她丢下，然后快步跟上了前方的少年。 “我的任务里只有一条是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可没有把她带回去的字样。”少年淡淡地说道，“如果接下来遇到危险，我只会救你，不会救她。而且，如果她有破坏任务的可能，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我……我知道了。” “即便如此，你还要带着她上路吗？” “是的，即便如此。”陆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肩上背着的枪带向上提了一些，“走吧，这里离西二区已经不远了。” “哼，那就随你的便吧。看紧她，如果她突然发疯咬你一口，我可不负责。” 少年说完，闭着眼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真是个有趣的人，看来这座城市，还不是完全的黯淡无光。 带着这样一个善心泛滥的人，也许这场旅程会变得十分有趣也说不定。 第一百五十八章 恶灵 “不行啊，什么都看不出来。”刘烨叹了一口气，将那一捆银色金属棒放回了挎包里，交还给了温妮莎，顿了顿，又拿了回来，将挎包收进了空间袋里。 “没有帮助吗……”温妮莎有点小失落，这可是她用生命保护下来的东西，没想到竟然一点价值都没有，而且，刚被唤起的阴影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能够消失，她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 “不，帮助很大，至少，我们有了比较明确的方向。”刘烨笑了笑说道，“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往一旁昏迷着的茶色头发少女身上丢了一个禁锢咒环，紧接着一步跨出，便加入了天空中的战场。 “喂，我说你，住手，听见没有。”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你讲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冷笑话吗？我会让你像一条可怜的丧家之犬，伤痕累累地滚回你的狗窝里的。”速度在一瞬间提升到了极致，戴着獠牙面具的少年此刻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可以与狙击枪子弹相媲美的程度——一秒一千米，三倍音速！ 带着尖锐的音爆声，他控制着无形的“念动力”在指间凝聚，化作了一只带着无坚不摧利刃的手套，一拳，轰出！ “我说你啊，给我住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身上银焰骤起，刘烨一把攥住了他的拳头，用力一扭，将少年的身子扯向自己这边的同时掉转了方向，紧接着一脚飞踢扫在了他的脊柱上，然后闪现到他下方，五指成爪，向上猛地一勾，一股强烈的风轰然冲撞在了少年的下巴上，将他一举顶上了更高处的天空。 “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浪费，接下来我说的话，每一个字你都给我记号了。”刘烨丝毫不打算留手，每一招都下了重手，魔力全面爆发，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现在，这座城市里正发生一场不可思议的灾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 刘烨又一次展开了瞬身术，一掌扣在了少年的獠牙面具上，炽热的火在他的右手上汇聚，与此同时，急速向地面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一股庞大的压力瞬间施加在了刘烨右手的手腕骨上。 “咔，咔。”刘烨眉头微微一皱，反而加大了向手上术式中注入的魔力。 “轰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两人坠落在了地面上，刘烨推着他在马路上滑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延伸向远处，少年的脑袋与路面不断地撞击，激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 “我和我的同伴们，正在追查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必须要在他制造更大的惨案之前阻止他。时间紧迫，我必须争分夺秒，早一分钟找到他，也许就能拯救几百个无辜的平民的生命，你听懂了吗？” “那又怎样……这一切……与我何干！”少年死死地握住了刘烨的手腕，拼了命地向两边用力地撕扯，可那只手却像粘在了他脸上的一把铁钳，怎么也无法拉开，“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强？！” “哼，这件事是与你无关，我也不指望你这样的人会把他人的死活放在心上，不过，这不是你的错。”两人滑出去了数百米才终于停了下来，少年已经有些意识模糊，脸上的獠牙面具也已经变得皱皱巴巴，刘烨松开了抓住他脸的右手，“那些把你变成这样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呼——呼——”少年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所以，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不是消灭邪恶的执法者，我是来，拯救你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少年挣扎着坐了起来，对着单膝蹲在他身边刘烨举起了自己的拳头，神秘的念动力再一次在他的手上汇聚了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装给谁看啊？！” “我不期望你能够理解，但在我解决这件事情之前，你就先给我老老实实地，睡一会儿吧。”刘烨一拳打在了少年的左脸上，堪比山岳压顶般的一击，他晕了过去。 “你真厉害啊。这种战斗力，已经可以在S级魔法师里占据一席之地了吧。”泫雅和哲平落在了他身后，异口同声地赞叹道。 “一般般，这种程度的力量，在面对我的敌人的时候，通常来说都不够用。”刘烨转过身看着他俩，轻轻抿了抿嘴唇，两手背在身后，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就这么把他丢在大街上太危险了，找个安全的地方，将他和那个茶色头发的少女先安置下来，等此间事了，我们再回来找他们问话。” “那要看你对安全的定义了，严格说来，这座城市里可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万华禁法的封禁是全方面的，抽取生命力也是完全随机的，躲在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法避免被抽成人干的可能性。只有和万华禁法同等级的保护术式才能起到有效的抵御作用，不过嘛，那种东西存不存在都很难说，更别说让我们布置了。”泫雅歪着头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在保证隐蔽性的前提下，足够防止常规咒术和武器的攻击就可以了。” “行，没问题。”泫雅和哲平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哲平便走了过去背起了昏迷的面具少年。 “刘烨……”诗岚带着温妮莎瞬移到了他们这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走到了他身旁，悄悄地握住了刘烨藏在身后颤抖的右手。 一股温润的清凉感渐渐扩散开来，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舒缓了许多。 “你……还要一起去吗？”刘烨有些担忧地看着诗岚发梢末端的灰白色说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不行，你受了伤。放心吧，我没事。”诗岚微微一笑，笑容如一朵盛开的白玉兰般绚烂，但是嘴唇却有些苍白，“我不会乱来的。我相信你，但是如果你出事了，总还是需要一个人来救你吧。” “……好。”刘烨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另一位有些落寞地站着的少女，一头蓬松的头发散乱地垂在肩上，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温妮莎，那你呢？” “啊？我……我……”温妮莎弱弱地应了一声，踌躇道，“我……我就不去了吧。” 刘烨眯了眯眼，看来她的心理状态出了不小的问题，这是一件大事，但是……只能过一会儿再想法子解决了。 “那，你就留在保护术式之中吧。” “嗯……”温妮莎嗫嚅着低下了头，手指轻轻地捏着衣袖的边，皱成了一团。 “喂，走吧，我们布置完了，那两个家伙身上也加了昏睡术式和禁锢咒环，足够顶上三天三夜了。”泫雅和哲平拍了拍手走了过来，“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还有一件事……让温妮莎一起留在防护阵中吧，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确保安全。”刘烨略一沉吟，“哲平，可以拜托你吗？” “啊？我吗？”哲平惊讶地挠了挠头，有些憨憨地说道。 “让你去你就去，反正你跟着也是添乱。”泫雅轻哼了一声，轻轻踢了他一脚说道，“你的实力比我弱，还是乖乖地留下来吧。” “哦……好吧。”哲平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两个家伙，感情似乎也不错。”刘烨心道。 “好，那我们出发吧。” 十几公里外，博云城中央城区，信号塔顶，维修平台。 这是城内第二高的建筑，足有六百多米高，仅次于理事会所在的“巴别塔”。 “即使做到这种程度，都不愿意现身吗……”一个戴着南瓜灯笼头套的小巧身影交叉着脚坐在平台边缘，一摇一摇地晃着穿着长靴的修长双腿，“他可真是有耐心呢。” “能够达到那样高度的魔法师，无一不具备超凡的心性，怎么会因为这点小小的举动，就现身来管这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呢？”南瓜头女孩的身后，站着一位有着绝美女子面容和健硕男子体态的人，头顶的王冠上一颗剔透的宝石映着华丽的光彩，长发如瀑，在风雪中轻轻飘动，双目紧闭，长长的白色睫毛微微颤动着，嘴角含笑。 “哼，拜蒙，把别人理所当然地都想得和你自己一样冷血无情，不愧是自称魔神的怪物啊。”南瓜头女孩咯咯地笑着，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悦耳，“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不会参与你们的计划，至上四柱不会，黑金联盟也不会。”拜蒙柔声说道，“至上四柱在这座城市还有着未竟的目标，能够让我们不出手阻止你的理由，不过是因为我们对于那个男人的生死有着相同的疑问。如果你想要将我也拖下水，我不介意在这里杀死你。” “嘁，没趣的家伙。” “即使你换了一副身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仍然没有丝毫改变呢。” “呵呵，随便你怎么说吧，只要能够将那个人逼出来，我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女孩晃动着南瓜头套说道，“为了达成这一条，就再往里，加点猛料吧，你觉得一只恶灵怎么样。” “虽然魔法师做事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哪怕只是感到某件事很有趣便可以牺牲许多东西去完成。但有些时候，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我总是不禁会怀疑，作为至上四柱的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于善良了。” “只要是能够利用的东西，我都会物尽其用。”南瓜头少女挥动着手中的魔杖，下方的云层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我对你的行为没有什么意见，可我要提醒你的是，那位充满热血的年轻人可不会就这么袖手旁观，对于他，你最好提前想好处理的方案。”拜蒙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不然的话，你所有的计划，可能都会毁于一旦，在那个少年的手里，最终全部，化为乌有。” “拜蒙，我也有要话要告诉你们，”少女的声音在空中悠悠地回荡，“至上四柱想要保持置身事外的幻想，可能在并不遥远的以后就要被打破了，而你们那所谓的优势，可无法保持能够持续到多久之后的未来。” “且看，来日……” 一阵呼啸的风刮过，信号塔的维修平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西二区，事发现场。 欧阳淳靠在一辆黑色吉普车上，望着面前的巨型花朵愣愣地有些出神，墨绿色的叶子一共六片均匀地环布在花朵四周，每一片叶子长约四米，宽约两米，花朵是下半褐红上半浅红的颜色，五米多高，就这么矗立在马路中央。 这么巨大的植物仿佛是一瞬之间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人看到它是怎么出现的，当第一个人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就好像一直都在那里。 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蔷薇花，不，这种体积的植物，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吧，而且，这可是在一座人工海岛上的城市里啊！ “局长！”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高挑女子走了过来，向他敬了个礼。 “艾米莉亚，情况怎么样了。” “人很多很杂，不只是特别调查局，警卫总队，还有特勤部队那边都来人了。至于理事会那边……”艾米莉亚顿了顿，说道，“考虑到安全性的问题，理事们没有亲临现场。通讯部门架设的临时线网经过测试，只能维持一公里内的通讯，所以一共分设了十级站点，来给十公里外的理事会提供现场情报。” “莫理事还是联系不上吗？” “嗯，警卫队还没有找到他。” “嗯，我知道了，其他方面呢？？” “警卫厅已经全员出动了，正在全城范围内进行地毯式搜查，武装库那边派出了六台战争机器人协助搜查。到目前为止一共报告了三百七十六起居民死亡的案件，伤亡人数共计六百一十四人。那些墨绿色的奇怪生物，经测试，轻武器无效，但是A3火箭筒以上级别重武器对其有着良好的灭杀效果。而且极密组织的人，正从八个方向向这里赶来。沿途的一切障碍，都将由他们负责清扫。” 畅想中文网 “好，我了解了。” “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局长……局长！你快看！快！”艾米莉亚瞪大了眼睛，颤抖地伸手指向了欧阳淳身后。 “这……这……是……”欧阳淳回头一看，当场愣住说不出话来。 被警车和装甲部队团团围住的那朵巨大的花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爬行生物，狭长的宛如扁豆般的头颅，蜘蛛般折弯的四肢，食蚁兽一样长长的分叉的舌头，岩浆般火红的满是裂纹的皮肤。 那舌头上流着墨绿色的隔着数十米就能闻到一股腥臭味的黏液，一下子卷住了下方正在对花叶取样的一位警员的腰部，将他甩到了空中，拖入了那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之中，像吃蚕豆一样，喀嘣喀嘣地，嚼碎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命虹吸 “那是……什么……” 警卫员们眼睁睁地望着同伴被嚼碎，吞咽，尸体的碎块从那个怪物的嘴边稀稀拉拉地掉落在花瓣上，然后顺着长长的叶片逐个滚落到他们脚边。 时间仿佛停止了，空气好似凝固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大叫，人们惊恐到无法发出声音，他们大张着嘴，膝盖微曲，上本身向后仰倒，大腿小腿颤抖着，街道上，只有咯嘣咯嘣的骨头折断的声音。 如果只是一个凶暴的丑陋猛兽，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卫员们绝不至于如此失态。可是，那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野蛮怪物，它那狭长的宛如扁豆般的头颅上，长着一颗足有脸盆大的血红色眼睛，瞳孔是微妙的几何图形，正十七边形中嵌满了三角形。 只要稍稍和它对视一眼，那隐藏内心深处的恐惧就被不断地不断地勾了起来，狂躁、愤怒、畏惧……等等等等的负面情绪在警卫员的心里面快速膨胀，很快便吞噬了他们的理智，将他们变成了……怪物。 “艾米莉亚！艾米莉亚！醒醒！快醒醒！”欧阳淳用力地摇晃着望着花朵方向失神的艾米莉亚的肩膀，“糟了……对不起了！” 他猛地一拳打在了艾米莉亚的脸颊上，一块淤青迅速浮现，但同时，艾米莉亚也清醒了过来。 “局长……”艾米莉亚甩了甩头发，立即站了起来。 “立刻毁掉所有的转播装置，你去左边，我去右边。不要看那个怪物的眼睛，快！” 说完，欧阳淳拔出手枪，大步流星地向右侧的转播站点奔去。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魔法吗……”欧阳淳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正在享受盛宴的怪物，然后立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它那猩红的眼睛，他心中便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人类究竟该怎么样和这样的东西战斗……” “砰砰！”两枪打碎摄像机的镜头，欧阳淳立刻朝下一个机位奔去，通讯部一共架设了六个机位，只要全部破坏掉，就能暂时将影响控制在这片区域以内。 “什么？！” 奔跑途中，一只大手突然从一辆吉普车的车窗里伸了出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艾尔巴！你清醒一点！”欧阳淳厉声喝道，可车里的艾尔巴眼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清明，而是充满了凶狠的红色，“艾尔巴！” “呼——呼——”艾尔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拿起了一旁的金属水杯，对着欧阳淳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艾尔巴！”欧阳淳蹬了一脚车门想要挣脱，可疯狂状态下的艾尔巴力量奇大，握着他胳膊的手纹丝不动，眼看着水杯就要砸落在自己额头上，他急中生智，打开了车门，艾尔巴的重心一下子歪了，整个人朝外倾了出来。 趁此机会，欧阳淳一个后撤步将艾尔巴的身体拉了起来，同时右肩一抬左手一顶，将艾尔巴的脑袋朝车门顶上用力一撞。 “哐！”艾尔巴的头顶和车顶边沿碰在了一起，这一下可不轻，欧阳淳用了全力，让艾尔巴的脑门上直接撞出了一个口子，鲜血流了下来，可他仍然没有松手。 “你！”欧阳淳急火攻心，气血上涌，当即掏出了手枪，顶在了艾尔巴的脑门上。 “呼……”他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调转了枪头，用枪托朝艾尔巴的脖子上，用力地砸了下去。 艾尔巴一声闷哼，身体顺着车门滑落在了雪地上，终于是晕了过去。 “呼——呼——”欧阳淳大喘着气望着倒在地上的艾尔巴，略微平复之后，便再一次迈开了脚步。 “我竟然对着同伴掏出了枪……”欧阳淳边跑边思考着，“我的行为也受到了影响吗……看来那家伙对心理的影响方式，并不只有视觉一种途径……” 他拿出了手机，想要通知在周围部署的其他部队。 没有信号。 这该死的大雾…… “阿，原来这些摆弄科学的愚蠢的渣滓里也不是没有聪明的爬虫嘛。”戴着南瓜头套的女孩坐在一旁的大楼楼顶边沿晃荡着脑袋，“那就给你一点奖励吧，既然你想要通讯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解除城市内的信号封锁吧。” “解。” 十指相碰，弥漫在这座浩瀚的城市里的浓雾，在此刻，霎时间全数散去！ “阿拉，这样的话，那些还没有登上正式舞台的人，很快就能够悉数登场了。”女孩优雅地转动着修长的手指，她仰起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即使这样，你也还是无动于衷吗？” “吼！” 巨型蔷薇花上，丑陋的爬行怪物恶灵发出了一声震天嘶吼，啸叫声经久不息，很快便传遍了整座城市，强烈的冲击波震倒了正在向最后一个机位跑去的欧阳淳，刚破坏掉左侧第三个机位的艾米莉亚也摔倒在了地上，两手捂住了被震得生疼的耳朵。 “什么？！” 陆晨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那是西二区，是他们的目的地所在。 “出事了。”少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眉眼瞬间凌厉了起来，速度刹那间提到了极致，一溜烟将陆晨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喂！喂……”陆晨看着远去的少年，然后望了一眼怀中双眼紧闭的小女孩，叹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腾出了一只手来，方便拿枪。 剩下的这几公里路，他只能一个人走了。 “雾散了。” 刘烨一行人在大楼的顶层间跳跃，保持着紧密的“人”字队形。 “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刚刚的啸叫声震散了全城的雾霭，但是从能量的强度判断，应该不是。”泫雅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二个，施术者主动解开了信号封锁，原因未知。” “是维系魔法阵运转的生命力不足了吗？”诗岚说道。 “不像，毕竟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他的计划造成像样的冲击。”泫雅耸了耸肩，“想要保持那么大范围的术式，还是号称最强封禁术的万华禁法，那人一定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至于出现这种低级失误。” “是的人。”刘烨望着下方十字路口处高速通过前进的人轻声说道，从少年手中拿着的银色金属棒可以轻松地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也在往那个方向去……这么说……那声巨响，不是他们引起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对方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就像是故意在吸引他们前去一样。 是陷阱，也是阳谋。 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不去”这个选项。 “嗯？会飞？他们是什么人……”001号向上瞥了一眼，“不管了，先去西二区集中地。” “你这个丑八怪！离我远点！” 艾米莉亚双手持枪，对着前方的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连续地射击着，可这只是给这个相貌丑陋的怪物挠痒痒而已，子弹打到牙齿上立刻就弹开了，而打中舌头也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宛如泥牛入海。 她的腰被流着腥臭黏液的舌头缠住了，就因为刚刚那声啸叫使得她一时间动作出现了停顿，没有来得及躲开。 “艾米莉亚！”欧阳淳面色焦急，可他身边也已围满了被负面情绪污染的警卫员，这群家伙动起手来都跟不要命似的，要不是他们敌我不分，恐怕他早就死在乱棍之下了。 “可恶！”她咬着牙，从裤腿旁抽出了一把合金军刀，对着卷着自己的舌头狠狠地刺了下去，然而连几厘米厚的铁块都可以轻易划出裂口特制军刀却像玻璃一样轻而易举地被折断了。 “啪！”一道寒光闪过，艾米莉亚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摔在了雪地里，腰上缠着的绳索般的舌头还微微地抽搐着，断口处流着殷红的血，在一片洁白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显眼。 cxzww.com “这是……什么生物？”面前站着一位手持双刀的少年，银白色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摄人心魄的锋芒，他语气严肃而冷静，“回答我。” “不知道。”艾米莉亚眼睑微垂，摇了摇头。 “果然……特别调查局的人都是废物。”少年冷冷地望了望周边游荡的互相殴打的警卫队员，说道，“还有这些饭桶，没一个有用的。” “……”虽然被数落的一无是处，可艾米莉亚无法反驳，而且，他刚刚救了自己。 “我是的成员，代号001。”少年背对着她说道，“这里现在由全权接管，BSI的人立即撤出这里。”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几个精英比上百个酒囊饭袋强多了。” “是。”艾米莉亚爬了起来，“千万不要看它的眼睛，那会唤起心中的负面情绪，导致失去理智。” “知道了，拿上这个，赶紧带着你们局长离开，隔绝信号的浓雾已散，立刻向理事会报告这里的情况，把疏散范围，扩大到二十公里，快去！” 少年把左手的刀向身后的雪地里一插，双腿微曲，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是……”艾米莉亚神情复杂地拔出了那柄刀，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朝被围困住的欧阳淳跑去。 “能够唤起负面情绪的眼睛吗……真是不巧啊，我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了吧……和你算是同类呢。”001号长袖下的手臂上，一条条黑色的线条蔓延开来，用力握紧了银色金属棒变换而成的刀，“不知道我刺瞎你的眼睛，算不算同类相残呢？” “吼！” 脚踏怪物喷吐出来的长舌，少年松开了握着刀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七百二十度转体，精准地落在了怪物的背上，双手正好接住了飞来的刀，对着怪物血红色的大眼狠狠地刺了下去！ “吼吼吼！！！！！”怪物痛苦地嚎叫了起来，身体快速地扭动着，想要将背上的人甩出去。 “哼，你也知道痛啊。”借着怪物甩动身体的力量，少年一个前空翻从它背上跳了下来，同时反手拉住了刀柄，手腕一转一扣，将怪物的脑袋直接竖着切开了一半。 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上，001号手中的银白色长刀竟然一尘不染，全然不似刚刚经过了一场战斗的样子。 脑袋像西瓜一样裂成了两半的怪物嘶吼了两声，很快便无力地倒在了巨型蔷薇花上。 “被这么个废物搞成这副模样，特别调查局和海岸警卫厅，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001号叹了一口气环顾了一圈，然而他的笑容却随着映入眼帘的景象，渐渐消失了。 那些警卫员和特别调查局的探员，仍然相互扭打在一起，眼睛赤红。 “没有恢复吗……如果是那个家伙的眼睛造成的，那么它死了，一切都应该恢复正常了才对。”001号舔了舔嘴唇，转身望向了那个瘫软在巨型蔷薇花上的丑陋生物，心中一凛。 “它还活着……吗？这是什么！？” 忽然，怪物的身上迸发出上百条红色的射线，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和它的身体连在了一起，速度之快，让001号都没有来得及躲开。 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他对着搭上自己胸口的红线狠狠地斩了下去。 “打……空了？！” 什么都没有触碰到，刀刃轻松地划过了红线，没有造成任何看得见的裂口。 就像是大口大口地吸着人血的蚊子一样，连接着众人和怪物之间的红线开始鼓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肿包，与此同时，怪物头部的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光速愈合着。 001号闷哼一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衰弱下去，体力转眼间就流失到了几乎无法战斗的地步。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温和的男声。 “风切。” 一道翠绿色的光刃在他身旁爆发，霎时间将此地所有的红线一并斩断！ 刘烨托着他缓缓地降落在了雪地上。 “是生命虹吸，好恶毒的术式。”泫雅皱着眉头说道，“吸取他人的生命力来治疗恶灵，这……这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刘烨。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眼前的男子微笑着转过身打着招呼，还伸出了手。 “……”001号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半天，才伸出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差不多到齐了，”一旁高楼上，南瓜头少女开心地晃荡着脚丫，“好戏，开场了。” 第一百六十章 螳臂当车 “该怎么做呢，先把那个怪物搞定吗？”泫雅甩了甩手，扭了扭脖子，“这个恶灵现在的强度，A级魔法师就能解决了吧，只要它不继续靠生命虹吸成长下去。” “是啊，所以，打倒背后的那个人才是我的首要目标。诗岚、泫雅，它就交给你们了。”刘烨说完，身形忽地消失不见。 “嗯？竟然能够发现这里，而且从一开始就打算直接对我出手吗？”南瓜头少女笑着晃荡着头套，“不愧是被选中的人，是我小瞧你了啊。” 刘烨闪现到她面前，高高扬起的右拳上裹着五彩之芒，身形如一把张满的长弓，蓄积了庞大的力量，对着前方之人重重地，挥落， “少废话，你杀了这么多的人，就应该做好了会被人惩罚的觉悟！” 少女泰然自若地摇晃着修长的双腿。 “！！？？”刘烨瞪大了眼睛，他的拳头在距离南瓜头套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泥沼。 不，拳头没有停下，甚至连速度都没有衰减，只不过始终没有打中的感觉传来，就好像这两厘米不到的距离是无限遥远，咫尺天涯。 “是不是觉得，只差一点点就能打中了？”少女抬起手指在前方的空处轻轻一点，“你和我之间的差距，可是比烛火和皓月的差距，都要大得多哦。嗯……这个表述不太精准，用你能够理解的话来说，大概就是一只残废的蚂蚁，和一个普通魔法师之间的差距吧。” “残废的蚂蚁和……普通魔法师？” 动不了，身体完全动不了，明明没有被禁锢住的感觉，但是无论怎么用力，身体就是没有反应。怎么办，该怎么办？！刘烨的大脑有一种思考速度越来越慢的感觉。 无法，要无法思考了…… “你对魔法的理解，和我对魔法的理解，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少女一边说一边晃荡着戴着南瓜头头套的脑袋，“以空间为例，你只会使用阵列的力量来改变自身的位置，却不会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这也是你无法改变他人位置的原因。” “波。”像是水泡破裂的声音响起，刘烨的身体便无法遏制地倒飞了出去，在大楼顶上不停地滑动，足足几十秒之后才停了下来。 “额……呃呃呃……呕。”刘烨跪在自己身体划出的坑道里，呕出了一口血。 他身下的轨迹，竟然正好是空间基础阵列的图案——两个四十五角互相嵌套的“卍”。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攻击根本命中不了对方？ 改变所处的环境……而非改变自身的位置吗…… “你们这些人呐，对魔法的运用过于粗浅了，以至于根本无法深入地认识到力量的本质。我这具身体所能使用的魔力在量上甚至远远比不上你现在能够使用的十分之一，可是，你在我面前，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戴着南瓜头套的少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前方不到一米的位置。 “我这次的计划中本来没有你的位置，然而你却自己找到了这里，即使这样，我也没有对你出手的打算，可是，你却主动对我发起了攻击。即使是我再怎么好脾气，是不是也该稍稍还击一下了？怎么样，这么做，不过分吧新站稳了身子，戴着南瓜头套的少女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端着手看着他。？”她咯咯地笑着，“你觉得呢？” 一个后空翻接瞬身术拉开数十米的距离，刘烨重 “仿佛在看马戏表演的模样，根本就是玩笑的姿态，完全没有认真吗……既然如此……”刘烨的身上燃烧起了银色的火焰，魔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阿加雷斯虽然强，但也没有强到根本无法与之战斗的地步，但是这个女孩却给了自己一种不可战胜的错觉，不，也许并不是错觉……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说计划中本来没有我的位置，那么这场大雾和大雪，又是为了谁设下的禁法？ “呐，别发呆啊，所以在认识到了差距之后，你还有与我战斗下去的坚定信念吗？那可是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哦？” “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代表着我早就做出了选择。”刘烨身上的火焰逐渐蜕变为了半透明的白色，“而且，到现在为止，我参加每一场战斗前，都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啊！” “阿——” 南瓜头少女有些惊讶地望着命中自己腹部的一拳，头套下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可以打中我…… “起效了。”刘烨一眯眼，将瞬身术融入进攻击之中，使得术式以点对点的方式爆发而非是线性地通过实际距离，果然能够成功穿透对方体外那一层近乎无限的折叠空间。 这个家伙……难道说仅仅只是听了我几句简单的描述，就已经掌握了改变空间距离的方法吗？不……是将瞬身术融入进了攻击术式中，很取巧的方法。 这是何等可怕的天赋……呵呵……这就是是所谓信念的力量吗……真是一个好胚子啊…… 身体在空中翻了两圈，卡尔穆诺稳稳地站定，望着急速冲过来的刘烨，她反而微微一笑。 不给对手任何的喘息时间……丰富的战斗经验……不知道，在强烈的愤怒之下，你能不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呢？ “喂，你是不是很想杀掉我啊？”她一边轻松自如地躲闪着刘烨的铁拳一边说道，“你知道从昨天凌晨到现在，我一共杀了多少人吗？我想想……如果算上孕妇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的话，一共是……八百六十九个。怎么样，你觉得是多了，还是少了？” “八百……六十……九？！”刘烨心头一阵火起，身上的魔力再次涨了一些。 “阿……就我个人而言，对不到四位数的数字实在是没什么感觉，所以，让我们把这个数字，改写一下吧。”少女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这座城市的上空便蓦然升起了许许多多个血色光，“一个光团，便代表着一个人全部的生命力，我来数一数……这里正好是……一千个呢。” “一……一千？！……你这家伙……人命对你来说……就只是个数字而已吗？！” 不错，至少从量上来说已经达到了“还可以”的程度，愤怒果然是有效的良药……南瓜头少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再给你添一把火吧。 “嘁，那些说到底都是与你无关的人吧，他们的死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你的愤怒真的是因为他们的死吗？还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愤怒呢？” “你这混蛋……我一定要……一定要杀了你……”刘烨一声低吼，速度和力量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很可惜啊，你什么都做不到，即使你掌握了能够成功打中我的方法，但那又怎样，你连我的衣服都碰不到，又怎么能杀了我呢？”少女宛如闲庭信步一般，刘烨的攻击明明更快了，可她却仿佛更轻松了，“你啊，太高看自己了。” bqgxsydw.com “砰！” 什么都没看清，刘烨的下巴上就挨了一记飞踢，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脑袋一下子变得昏昏沉沉的，好几秒后，才慢慢地爬了起来。 还能站起来吗……这副身躯的抗击打能力和恢复能力真是超乎想象的变态呢……嗯？那是…… 少女头套下的眼睛逐渐变成了灰白色，她的视线里，刘烨的身上，逐渐显现出了滔天的血光。 血诅咒吗？怪不得……但是……是谁给他下的？ 无关紧要……既然有血诅咒赋予的强大恢复力，那么……就可以再下点猛药了…… “呵呵……我可是越来越舍不得杀你了，但是那边的两个女孩子，可就没这么好运咯。年纪轻轻却能够认出恶念之灵和生命虹吸，这么见多识广的女孩子，我把恶灵的强度上升到S+，不过分吧？”少女的手中渐渐浮现出一根魔杖，随着她手臂一同挥落，天空中的十个血色光团陡然坠落，急速融入进了下方战场中的，那个怪物体内。 “这是什么……”正准备对那个怪物下死手的诗岚三人同时停住了，望着从天而降的一千团血光，心中蓦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烨……”诗岚转头看向了那股熟悉的气息的方向，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吼！”怪物发出一声震天嘶吼，身形迎风暴涨，转眼间便变作了之前的四五倍大小，首尾长来到了惊人的十五米！ 三人的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了起来。 “S+的恶灵……嗯——不知道你有没有概念呢？用你之前遇到过的敌人来比较的话，和那个Agreas差不多，因为是抽取生命力构建的怨念的集合体，不具备什么智慧，所以对比同级的魔法师来说，可能还要稍微弱上一些。”少女优雅地托着“下巴”坐在天台边沿，“怎么样，你觉得她们两个，能够撑多久呢？” “诗岚！”脚下疾风骤起，刘烨拼了命地不断提速，向着下方的战场冲去。 “啪！”经过南瓜头少女身旁的时候，她一伸手扣住了刘烨的手腕，力量之大，竟使得他无法再向前半步！ “等一等，别急啊，你的对手是我。”语气中带着调笑的意味，卡尔穆诺将手轻轻一甩，刘烨的身体便像炮弹一样倒飞了出去。 “轰！”他重重地撞在了天台楼梯间的水泥墙上，将其撞塌之后余势未减，又继续滑行了数十米，连续装穿了隔壁尚未施工完毕的大楼的十几面钢筋混凝土墙之后才停了下来。 “……咳咳，呕——”刘烨两手撑着地面刚想着爬起来，便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不过是对方的随手一击。 为什么……为什么博云城里会出现这么强的魔法师…… “站起来啊，你看，她们战斗得很艰苦呢。”卡尔穆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楼里回荡，仿佛近在他的耳畔，一面虚幻的水镜随之浮现在了刘烨的面前。 画面上的诗岚、泫雅还有那个来自的家伙，三人在空中来回闪转腾挪，然而那个怪物的速度明显要比他们更快，每隔几秒，它那硕大的利爪便会拍中其中的一位，将其扇飞到周边的楼上或者地面上。 她们支持不了多久……虽然诗岚的水平进步神速，但最多也就只能媲美S-级别的魔法师……就算加上泫雅和那个家伙，上限也就是比他略强一些。 可是……S+……那可是只属于位居执行官前列的战力天花板才有资格获取的评级……让这她们两个十八岁左右的孩子去面对……实在是太勉强了。 戴着南瓜头套的少女坐在了刘烨的腰上，闲适自如地轻轻点着头。 “完全是被动挨打的画面呢，她们可没有你这样变态的身体和恢复力，在恶念之灵的侵蚀下，恐怕只要再过上十几分钟，便会被同化成失去神智的行尸走肉了吧。” “你不站起来继续尝试打败我的话，她们可就没有机会咯。” “咻——” 刘烨的身影消失了。 “速度再一次提升了，四倍音速吗……通过解开生命力消耗的限额来提高魔力输出的上限吗？啧啧，很有魄力的举动啊。”少女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拍了拍手，即使身下已经没有了支撑物，“但是，你能够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呢？你的寿命本来就已经不多了吧。” “你知道我身上的诅咒？”刘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唉——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可不是给你下血诅咒的那个人。”少女摇了摇戴着南瓜头套的脑袋，“但是，我不介意给你的亲朋好友，下一个别的诅咒哦~” “你这家伙……给我适可而止！” 随着右腿的横扫动作挥出，被打飞的不是戴着南瓜头套的少女，而是踢出这一脚的刘烨，即使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对方仍然是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的脚踝，向上一甩，他的身体便无法控制地穿透了数层水泥钢筋板，又一次滚到了楼顶的天台上。 断裂的尖锐的钢筋穿透了体外术式的防护，刺进了大腿里。 但他连皱眉的闲暇都不存在，尚未来得及起身，新的攻击便已经降临。 他的瞳孔里，少女右手托着一个暗紫色的闪光团块的身影，正在迅速放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决死之意 五阵融合 千钧一发之际，刘烨左手猛地一拍地面，身体急速向右侧滑了出去，与此同时，他的眼眸里倒映出暗红色的三角形图案，身体刹那间化作了不可触碰的虚无。 虚化！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一枚小小的不过网球大的暗紫色闪光团块的威力竟然堪比巡航导弹，将整座摩天大楼一举炸成了无数碎块，崩溃在了无尽的尘烟之中。 “咳咳……”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女孩的攻击，刘烨半蹲着躲在隔壁大楼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随着战斗的进行，他离诗岚她们所在的地方正在越来越远，要想回去救人，不突破这个戴着南瓜头套的少女的封锁已经渐渐地变成了不可能。 “呕……呕。”又吐了一口血，刘烨捂着肚子轻声喘息着，“竟然……伤到了虚化后的身体……” 这代表着，他所能仰仗的最大底牌——幻魔法，也不能保证他能够在这场战斗中存活下去。 他到现在为止都看不出对方究竟用的是以哪些阵列的组合为基础的术式，也就根本无从谈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制，只能依靠魔力护盾硬抗。然而两人在魔法知识的层面上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在运用上更是有着云泥之别，要想在魔法的正面对决中胜过对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即使他现在已经解开了生命力消耗的束缚，以寿命为代价大幅度提升了自己术式的威力，可仍然无法对敌方造成有效的伤害。 “呼……”刘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一咬牙，将潜入肌肉的钢筋拔了出来，伤口随之迅速开始了愈合。 得益于血诅咒的存在，他才能够拥有如此恐怖的恢复力，但是这样下去的话……就算南瓜头少女仍然抱着玩弄的念头不下杀手，他自己也支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陷入生命力枯竭的昏迷之中。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我来找你咯~” “哼。”刘烨眉头一沉，咬紧了殷红的嘴唇。 这家伙，真如索命鬼一般死缠不放，他来到这里不过十几秒的工夫，竟然又追了过来。 “快出来啊~”卡尔穆诺轻轻地拨弄着她那小巧的手指头，脑袋上的南瓜头套随着她的步子一左一右地摇晃，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竟然在那样的伤势下还能够躲开我的攻击，看来他还没有用出全部的底牌。”少女心想着，“那么……就再稍稍给他一点……小小的刺激吧。” “没有魔杖……” 刘烨躲在一根水泥柱后面，屏息凝神地观察着远处的南瓜头少女，她至今为止还未使用过魔杖。要知道，对于非技击术修炼者的魔法师来说，魔杖是最重要的魔器，甚至可以与生命相媲美，诗岚的魔杖就几乎从不离手。 非技击术修炼者……这个家伙的身体素质虽然强得可怕，但是的确没有修行过技击术的痕迹。 只是魔力带来的身体强化吗……那两人的实力差距…… 刘烨用力咬了咬舌尖，一阵刺痛让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清醒了过来。 想这些有的没的已经没有用了，现如今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标，就是如何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获得胜利！ “呵呵。” 这个笑声在空寂的大楼中显得格外阴森，她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了刘烨的面前！ 心肺骤停！ “绝念。”几乎是下意识地，刘烨双手一合，刺骨的冷气瞬间弥漫开来， 趁对方的视线被白气封住的时候，刘烨向右一个翻滚，冲出了一旁破碎的窗户，在半空中调转了身子，对准了大楼的方向。 背上的钝痛又多了一处，但现在，早就不是去在意身上到底有多少处伤口的时候了。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这争取的短短十几秒空余却会化作远胜过任何宝石的珍贵财富。 少年张合了一下伤痕累累的右手，骨裂的疼痛犹在，不过，不影响术式的展开。 他知道，燃烧生命来展开这一术式可以将威力提升到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代价也是存在的。如果质能守恒方程在魔法中也成立，那么打出这一术式的同时，他那为数不多的寿命将宛如黑夜来临之前的落日，只剩下微弱的余晖。 还能活多久呢？按照秃顶医生的说法，还有一年多的样子，但是在这场战斗结束后，还能剩下多久的时间，十个月，九个月？还是……八个月？ 只要能活到一月一号，就可以了吧。 现在是五月……还有七个月。 答应过诗岚的，他没有忘记这个约定，从来没有。 “先生，您的面包？”系着橘黄色围裙的女服务生一手托着面包袋的底一手提着袋口，将面包递到刘烨跟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啊，啊对不起，我走神了。”刘烨捋了捋身上挎包的袋子，道了句歉，伸手接过了面包袋子，转身走出了烘焙店的门。 在认为百里茗“死亡”的那十年里，他的人生也并非一直黯淡无光，除了陈思允，还有一个人也曾经像太阳一样温暖了他的生命，只是，却犹如流星一样转瞬即逝，昙花一现。 “你在想什么呢？” 当他推开烘焙店的玻璃门时，女服务生在身后说道，声音很清澈。 “没什么。” 他没有回头，门在他身后自己合上了，轻轻地摇摆着。 她的名字叫做楚燕，听上去很像是雏燕，因为他几年如一日地一直在楼下这家烘焙店买面包当早晚餐，所以两人逐渐熟络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的心是冷的，对外界的温柔总是熟视无睹，以冷若冰霜的姿态穿上了带着尖刺的盔甲，把所有的爱和温暖都拒之门外。 故事是在认识了四年，也就是距今两年前开始的。 “为什么你总是买同一种面包呢？一直吃同一种口味的，不会腻吗？” 那一天，像往常一样，在烘焙店买面包的时候，她对他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的四年里发生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是这样冷漠地转身离去，但是这个女孩子却有着像孩童一般永不放弃的坚持和对这个世界无限的好奇，竟然将这个问题在成百上千个日日夜夜里不断地重复着。 “不会。” 我……为什么要回答她的问题？ “诶？为什么呢？就算是再好吃的东西，每天都吃的话，总是会反胃的吧，就像我很喜欢吃的黑椒牛柳，如果每天的餐桌上都有这道菜，我肯定一个月后就再也不会碰它了。” “……” 没有给出什么回答，刘烨接过面包转身准备离开。 推开玻璃门的时候，他突然说道： “你每天都吃米饭，这么多年了，不也没有感到腻吗？” 鬼使神差般的，刘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了抬杠的兴趣。 “哇！”女服务生很夸张地叫了一声。 “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道，“认识你四年了，你天天都来这里买同一种面包，这还是你第一次说出超过五个字的一句话。” “是这样吗？”刘烨提着面包袋的手微微攥紧了些，塑料袋上多了几条皱纹。 已经四年了吗……百里茗的死……已经过去八年了…… 可是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那一幕血流满地的场景，百里茗搭在他的手心里渐渐冰凉的手指，他还时常午夜梦回，无法遗忘。 “对哦，为什么人每天吃米饭之类的主食，却从来都不会腻呢？”女服务生端起胳膊，将手贴在了脸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烘焙店黄色的天花板。 2k小说 她竟然还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吗？ “噗嗤。”刘烨轻轻地笑了一下，虽然只是嘴唇半开地从牙缝里吐了一口气。 “哦！你笑了！太好了！”女服务生开心地拍了拍手。 “嗯？为什么？”刘烨微微抬了抬眉毛。 “古语有云：笑一笑，十年少。总是愁眉苦脸的可是会老得很快的哦~” “哼。”他抿了抿嘴，眼里逐渐有了一丝明亮的色彩，“你叫什么名字？” “楚燕，嗯……是不是听上去很像雏燕？我妈说很后悔给我取这个名字，因为这让我永远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 “确实。”刘烨赞同地点了点头。 “喂！” 那一天他们聊了很久，晚上下起了大雨，他们便约好了周末再一起出去转转，但是…… 故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他照例去楼下的烘焙店买面包，却发现站在柜台里的人换成了一个中年大叔，他认识这个人，是这里的店长，以前一直在厨房里帮忙，今天怎么出来站台了？ 买面包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店里的后厨，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像小燕子一样欢快的身影。 “店长。”在结账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嗯？”中年大叔似乎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 “楚……不，平日里在这站台的那个女服务生，她生病了吗？今天怎么不在？” “你说那孩子啊……她，以后都不来了。” “为什么？她辞职了？”刘烨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嗯……不是。”店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晚上下了暴雨，你知道吧。” “嗯……”刘烨的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西城的高速路上昨晚发生了一起特大车祸，据说是因为雷暴影响了自动驾驶系统，导致了十七辆车连环追尾……由于速度特别快，爆炸很剧烈，大火烧了一夜，所以……无人生还。” “啪。”手无知觉地一松，面包袋落在了地上。 昙花只会盛开几个小时，所以有个成语叫做昙花一现，没想到，人的生命也会如此快速地消逝在这个人间。 不，他应该知道的，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个……小刘，这家店里以后，就不卖你要的那种面包了。”店长面露难色，“那些都是楚燕做的，所以……你手上的，是最后一袋了。” “我知道了。” 默默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面包袋子，刘烨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烘焙店的门。 回头看了一眼尚在晃动的玻璃门，他慢慢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大概……自己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虽然……就在楼下不远。 无数微小的绝望堆砌在一起才造就了人的成长，比如说，楼下的烘焙店里，再也买不到常吃的面包了。 因此……这一次…… 他绝对不会…… 再失约了。 事不过三，失去喜欢的人的那种痛苦、遗憾和无力感，他在百里茗身上体会到了一次，在楚燕身上感受到了一次，已经足够刻骨铭心。 不需要第三次了。 “在每一场战斗之前，我都早就做好了死亡的觉悟。”这是他刚刚对敌人喊出的话。 真的是这样吗？ 在心底深处，自己……也还是不想死的吧。 说到底，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弱之辈呢。 到此为止吧，也该勇敢一次了。 前两次是被动的，风险还要小一些，这次可是自己主动将阵列强行融合，一旦失败，就是非疯即死的事实。 更别说将数量从四个提升到了五个，成功的可能性，不知道有没有十分之一，不，估计百分之一的成功率都没有吧。 但是，那又怎样。 没有别的选择了。 手中浮现出枯木杖，他指向了大楼的方向，那里，一个橘黄色的南瓜头正逐渐显现。 黄金、翠绿、暗红、冰蓝，四色光芒在刘烨的瞳孔里争相辉映，像一个随时可能要爆开的烟花。 金、风、幻、冰，四种基础阵列开始进行了融合。 “嗯？终于要用自创的魔法了吗？”卡尔穆诺泰然自若地在楼的边沿坐了下来。 她一点也不担心，两人之间的阶位差距根本不是依靠术式就能够弥补的。 就在这时，刘烨的眼眸里，出现了第五个若隐若现的颜色。 那是最热烈的红。 火之阵列！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个世界没有奇迹 第五种颜色出现的刹那，刘烨的眼眶开始流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这是从未有人尝试过的事——也许所有尝试过的人都死了。 前所未有的痛苦折磨着他的灵魂，火烤水淹电击这些传统酷刑与其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构建术式的压力本就是直接作用于精神，更何况于是对基础阵列的重组再造。 这相当于凭借一己之力，在开创一个全新的体系，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咔咔咔……” 他的骨骼从指间开始逐节逐节的出现裂纹，他的皮肤一下子多了许多或深或浅的伤口，血液在蒸发，但这些肉眼可见的创伤和痛苦，刘烨已经感觉不到了，眼眶，鼻孔，耳朵，所有能流血的地方都有殷红的液体在淌落，精神上的痛苦压倒了一切。 意识已经模糊，他只凭着一股意志强撑着维持着魔力运转。 能做到这样的是他，也只有他，也只能是他，没有“绝对掌控”的天赋存在，魔力早已经脱线狂暴，将魔法师本身吞噬殆尽了。 承受着难言的苦痛，几秒之后，一汪神异的清凉顺着他的眼睛向颅内流淌了过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刘烨感受到了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体内。 这一刻，他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个戴着圆环的三角，就像是一个完整魔法阵的六分之一，幽幽地在他的眼瞳里旋转。 千分之一秒之内，刘烨打出了自己能够打出的一切攻击术式。 强大是瞬时的，那不属于他的力量眨眼间便消退了，被压制住的疼痛立刻涌了上来。 腰、腿、头、手臂、口、鼻、眼、耳……没有一处不传来麻木的感觉。 但是，一束银白色的光芒诞生了，经由他手中的枯木杖进一步放大，这足以撼动山海的能量它居然毫无负担地承受了下来，并以一种更狂暴的方式，向着前方气定神闲的南瓜头少女，发射了出去。 时光仿佛慢了下来，世界变得那么安静，好似这座偌大的城市里，一切的一切，都汇集到了这银白色的光束之上。 无声无息间，光束消失了。 冲击波横扫了整片太平洋，但是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仿佛冲击波是存在于另一个维度之上，对这个世界不会造成影响。 爆炸发生在了另一个次元。 结束了…… “喂，刚刚那个术式，叫什么名字？”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刘烨心里一沉，但身体却因为伤势太重动不了了，只能保持着下落的姿势，往地面的方向缓缓坠落。 “真是不错呐，但是好像还没有完成诶，还是残缺的。”戴着南瓜头套的少女出现在了动弹不得的刘烨身旁，“你怎么看起来一副没有斗志了的样子呢？是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吗？诶……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少年漫画里的主角吧？依靠那种带着‘抛弃一切的绝望’打出的攻击就能够获得不可思议的增幅，从而打败实力强得多的反派boss？你是这么想的吗？” “咯……”牙齿都要咬碎了，刘烨终于稍微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瞪大了眼睛看向身旁少女的南瓜头套。 毫发无损，甚至连衣服都是。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用悠闲自在的语气不露声色地炫耀着自己无可比拟的强大。 “唉——如果是已经完成的术式，说不定还有些机会哦~虽然可能性也不大就是了。光从设计的角度来看这个术式的确是很成功了，至少我一时半会儿是解析不出来你使用的组合。”少女头头是道地点评着，“但是呢，想要用这种半成品一下子打倒我，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呢？” 她在说什么？刘烨的耳朵里嗡嗡直鸣，什么都听不清。 他已经绝望了，彻底绝望了，就好像跌落到了悬崖谷底的深潭之中无法呼吸一般。对手的实力太强大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 对方随手一击便可以将他打成重伤，而他倾尽一切轰出的超越自身极限的魔法，却被她云淡风轻的说成了“半成品”。 自始至终，他唯一给南瓜头少女造成伤害的，竟然只有最初那个出其不意的一拳。 后续的燃烧生命的爆发，那酝酿许久的决死之意，那声势浩大的五阵融合，不过是无聊的自我感动，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不曾触碰到。 就在刚刚，有那么一刻，就是奇异之力在自己身体里激荡的时候，刘烨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少年漫画的主角，可以绝地翻盘，完成惊天逆转。 简直就是个笑话，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可怜。 这个世界，不存在奇迹。 从来就不存在，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不要这么颓丧嘛……你创作的半成品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哦~你看，这不是伤到了我的手指尖吗？都破皮了呢。” 少女笑吟吟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刘烨的眼跟前晃了晃，指尖正中心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破口，这是满带着侮辱性的挑衅。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邪恶的魔法师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为什么没有代表正义的英雄出来制裁她？将生命踩在脚底视若草芥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揉捏着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一直在努力的人们，凭什么？凭什么？！ 刘烨的心中涌起一股悲愤的情绪，他很久没有哭过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可他现在却委屈地想哭。他不是什么好人善人，他只是不想这个世界再一次淹没于战火，他只是希望热爱生活的人能够好好地活着，不热爱生活的人也可以开开心心地混吃等死。 如果，如果自己年幼时没有来到博云城，没有一时兴起去报名参与什么百人计划，没有接触天一工坊，没有认识百里茗。 那么，他也就不会认识诗岚，不会进入世纪晨曦，不会卷进魔法的世界，也不会发现陈思允的单纯只是伪饰，更不会接触到至高科技，也就不会看到这个人间的阴暗面。 更不会为了平息两个世界之间越靠越近而产生的旋涡而努力。 也就，不会死。 “阿拉，开始后悔了吗？不要这么着急地进行回忆吗？你和我之间的战斗，可还没有结束哦？” “结束了，你赢了。” 刘烨心如死灰，脸色惨白，他没有力量再战斗下去了，也没有信念再支持他战斗下去了，对抗强大敌人最重要的信仰，他已经没有了。 悲愤和后悔交织在心头，酿制成了最让人心酸的苦酒，一线入喉，心中作痛。 拯救世界什么的，谁爱去谁去吧。 “哼。” 仅仅只是遭遇了这点挫折，这家伙就已经一点战斗欲望都没有了，所谓的神选者，也不过如此，真是浪得虚名。 南瓜头少女指尖一点，一面虚幻的镜子在刘烨面前浮现，镜中是诗岚三人所在的战场，画面的角落里，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其他人的影子。 但是，没有人关注到那些渺小的影子，因为画面中央的三人已经遍体鳞伤，尤其是泫雅，身上的伤势已经到了快要危及生命的地步！ “喂，你在这里倒下的话，就等于自己宣判了她们两个的死刑哦~” 看到刘烨眼中燃起的愤怒之火，南瓜头套下的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2k小说 少女的手中第一次浮现出了魔杖，极简的全黑，什么纹路都没有，只在距离粗细两端各一寸的位置上，各有着一圈暗金色圆环。 我知道，你的身体里一定还潜藏着更为恐怖的能量。刚刚的术式很不错，但仅凭这样，是不足以对得起那几个家伙对你的重视态度的。 站起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灵魂里，到底还藏着什么。 魔杖对着刘烨的眉心轻轻一指，他的双眸刹那间变作了一片赤红。 “宿殃未殄，恶念旋起。” 解放你心中的愤怒，展现出你最后的力量吧。 再……献祭一个小生命。 手指一勾，远处的战场，一根黑色的尖刺忽然于半空中浮现。 “你看呐，她，是因为你，而死的哦~” “泫雅！”诗岚一声疾呼，声音中带着莫大的悲戚。 “啊，好疼……” 防护结界里，哲平盘膝坐在昏迷着的獠牙死神和茶发少女身边，拨弄着地面中露出来的一截铁钉，一不小心划破手指。 血，漫了出来。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极度愤怒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里渗透了出来，顺着他的神经网络淌下，逐渐流遍了全身，在外的表现便是有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渐渐笼罩了他的身体，从头到双脚，完全包裹。 他的身子悬浮在了半空中，缓缓地正了过来，只是双眸还是赤红色的一片。 “果然没这么简单……血诅咒的完全解放形态到现在才展现吗？这家伙之前一直没有尽全力？不，不对，他只是没有能力主动将血诅咒对生命力的限制完全放开，不是故意藏拙。”少女收起了自己的魔杖，向后飞了一段，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嗯……是比之前强了不少，但为什么总是感觉这还不是全部呢？” “刘烨……”诗岚望向了远处，她能够感受到一股冲天而起的庞大力量，那是熟悉的气息。 泫雅安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002-008号……不是说009号也出动了吗……”少年扫了一眼刚刚赶到战场的另外七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四男三女，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虑，“她人呢……” 这七人虽然战斗力略逊于他，但是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暂时能够在和那个怪物中不落下风，为他和这位……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 刚刚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黑色物体究竟是什么？ 并肩作战的人在一瞬间猝不及防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即使是没有感情程式的他，也感到了一缕淡淡的忧伤。 没有说什么，001号向周围扫视了一圈，那些警卫厅和特别调查局的家伙都昏死在了一旁，有些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没了呼吸，四周的城区也是一片狼藉。 没想到第一次出动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真是…… 真是烂透了。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刘烨吼叫着抬起了手，身形唰地位移到了少女的面前。 “嗖——” 少女的南瓜头套应声而断，瞬间裂开成了两半！ 精雕细琢的脸庞，稚嫩却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小巧的鼻梁骄傲地挺立着，南瓜头套下的脸好看得出奇。 但是……刘烨的眼里看到的却不是这些，他所关注到的，只有那双眼睛。 那双灰白色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了卡恩莫迪在《雪之歌》中创造的冰雪幻境里对他说过的话： “拥有这样眼睛的人都是时间上的不稳定因素，他们某种程度上可以决定未来的走向。” “嗯？在这样的状态下竟然还能保持理智？”少女看到了刘烨藏在赤红色的疯狂下的眼底的清明，笑着舔了舔嘴唇，“不可思议，你的负面情绪这么少吗？” “哼。” 刘烨轻笑了一声，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家伙不知道在他身上施加了什么术式，大概是除了激发现在这股力量之外还有什么巨大的精神副作用，《琉璃千幻》中有一种可以消解一切精神影响的术式，他这才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借此机会重新获得了继续战斗的资格。 那双眼睛……也就是说……她是和沃森是一个级别的魔法师吗…… “你好像对我的眼睛很感兴趣。”少女那双灰白色的双瞳渐渐隐去了，露出了一双紫色的宝石般的眼睛，“怎么，想要把它们挖出来收藏吗？” “你的玩笑和你的品位一样恶趣味。” 刘烨瞳孔微缩，那双眼竟然是可以隐藏的吗？ “哈，看起来你又恢复信心了呢。” “呵呵，这还要归功于你。”刘烨握紧了双拳，“拜你所赐，我的力量恢复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而且，有不小的代价。 “很有信心嘛，既然这样，那我也就稍微认真一点好了。”少女用左手轻轻握住了右手那纤细的手腕，一根漆黑的魔杖缓缓显现，“加油哦，打赢我的话，我可以替你解除身上的血诅咒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现在，交给你来抉择 “解开血诅咒……” 刘烨眯了眯眼，这的确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只要它还存在着，就永远是自己的死亡倒计时。 这个家伙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刺激他继续战斗下去，她似乎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倒下，只是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泫雅的死，她都要为之负责！ “看来那个小姑娘的死的确刺激到你了呢。”少女嘴角含笑，半眯着眼说道，“太真实了，她的生命和那其他一千八百九十六个人的生命有什么不同呢？可是你展现出来的愤怒程度和感受到的痛苦却完全不同吧，说到底，你也是一个自私的家伙呢。” “说够了吗？”刘烨的眼睛里再度倒映出了五色线条交织成的末尾有着小小圆环的三角，眼眶再度开始渗血，可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淡淡地望着前方。 “哼……S？不……已经达到了S+的程度了，”少女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这具身体的魔力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在数量上尚不及刘烨的十分之一，之所以能够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完全是因为两人在魔法的理解和运用上有着质的差别。 随着刘烨的实力一次又一次的急剧上升，这之间的差距已经肉眼可见的缩小了许多。 虽然说……两人的实力还差得很远，但却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忽然，刘烨开口问道。 “嗯？你说什么？” “封了一座城，杀了那么多人，彻底将魔法暴露在世人面前，这都是魔法师的禁忌吧。那么你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逻辑不通的胡言乱语啊？”少女放下了魔杖，手腕反扣顶在腰间，前倾着上身说道，“为什么需要一个确切的理由呢？这种东西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雅文库 “大概是有的吧……在你那疯狂的表象背后……你这么做的，真正的理由……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唉呀——看来你是对魔法师这个群体缺乏充分的了解呢。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科普一下吧。”少女晃荡着脑袋说道，“魔法师做事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感兴趣’这个词语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便有了去试一试的冲动。至于那些束缚人的条条框框，想遵守自然也可以，不想遵守的也没有错，在古代炼金术中，生命本就是可以自由创造的产物，利用可以带来生命之力的十字阵列便可以很轻松地做到这一点，比如。” 少女手中的魔杖向地面轻轻一指，一株娇艳欲滴的玫瑰便迅速在石缝中生长了出来，又转而变成了一枚璞玉，随即又变做了一只雪白的小羊羔，四肢软软地跪在雪地里轻声叫唤。 “在更精细的掌控之下，还可以改变生命的形态，将玫瑰变成坚硬的玉石，或是咩咩叫的羔羊。既然生命的诞生可以随意揉捏，那么将其抹除又何谈什么罪过。你的道德观不过是古代的愚者留下来的传统遗毒，根本不值一提。”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会说出一个足够动人的理由，原来是我想太多了，那么……”刘烨的身形蓦地闪现到了少女的跟前，枯木杖直指着她的眉心，“你也没有存活下去的理由了。” 冲天而起的白光吞没了方圆两公里范围内的一切，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碗倒扣在地面上一样，建筑、车辆、草木……尽皆分解成了最基本的微粒。 术式的中央，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冲上了高空！ “呵呵，还是很粗浅呢，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对魔法的认知不是一朝一夕间可以速成的。” “既然觉得粗浅，你可以不用躲。” 刘烨手中的枯木杖外冰晶快速生长，眨眼间便化作了一柄长剑。 一剑横扫，剑光破空，少女的身前霎时间浮现出一个水蓝色的魔法阵，轻飘飘地将剑光弹向了另一侧。一分为二的云海化作了一块巨大的坚冰，开始向地面坠落！ “这东西落在地面上的话，可是会砸死不少人哦~” “哼。”刘烨冷哼一声，瞳孔中映出一枚六角雪花，滴溜溜一转，云海化作的坚冰顿时化作了筛粉。 食指在空中急速勾勒，一眨眼的工夫，狂风骤起，漫天的冰晶碎屑均匀地在天空中铺散开来，将阳光齐齐地反射向少女所在的方向。 瞬身术同时展开，手中的长剑碎裂，枯木杖再次显现，刘烨将其对准了敌人的后心。 两眼血流如柱，可他却满不在乎，眼中的五色光芒再度开始闪耀。 说时迟那时快，刘烨全部动作不过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然而就在这时，装作被强光迷住了眼的少女鬼魅般地转过身面向了他，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身上跳动起暗紫色的电光，刘烨的身体霎时间变得麻痹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少女的口中吟唱起古老的音节，魔力的丝线在她的眼前交织成一个黄金色的图案。 一块陨石从天而降，她松开了刘烨的手，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她微笑着目送着刘烨被陨石带走，撞击在了地面上。 “轰隆！”在快要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直径数十米的陨石突然炸裂了开来。 “呵呵，明明可以全力防御，竟然还想着刻下引爆的术式来保全周边的平民吗？” 少女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石细细地端详道。 刘烨站在尘土飞扬的碎石雨中，剧烈地喘息着。 浑身是伤，恢复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伤势增加的速度了，眼睛因为流了太多血睁不太开，视线也有些模糊，右手腕骨骼的撕裂感也越来越明显了。 这都不算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的头开始有些晕了。 他不知道官方给居民划出的安全撤离区的范围已经延伸到了二十公里，他只知道三公里的范围里已经没有了人烟，而刚刚那个陨石如果砸下来爆炸的话，波及的范围绝对不止三公里。 “怎么样？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吗？”少女一手搭在腰间一手握着魔杖自然地垂在身侧，“说句可能会很打击人的话，你根本就没有胜算啊。” “废话少说。” 可刘烨刚向前踏出一步，地面中却突然伸出了四只岩石大手，一巴掌一巴掌地将他拍落在了地上。 “嗯嗯……呕……哇——” 又吐出了一大口血，刘烨的瞳孔一伸一缩，似乎随时都会散开。 “刚刚已经提醒过你了吧，我掌握的术式中有能够赋予万物生命的魔法，也就是说……”少女笑吟吟地站在刘烨面前弯下腰看着他，“任何东西都可以为我所用，为我而战。” “只要是能够利用的东西，我都会物尽其用。” 少女右手掌心朝上，微微弯曲着手指，从拇指开始逐个显现出颜色各异的微型阵列，并且不断地变换着。 “不同的魔法教派之间的世界观至今仍然没有统一，蔷薇术式中，水、火、土、风，四大元素加上以太，构成了世界运转的根基，可在其他的魔法教派中却又不尽如是，东方教派中的五行阴阳之力，古埃及的生死轮回永恒循环等等，人们笃信着自认为正确的东西并以此作为认知世界和为人处世的理由。” “人为的给自己套上枷锁束缚，限制了魔法在过去漫长岁月中的发展，终于在几百年前人们认识到了这些古怪的理论也许是在描述同一种东西，也就是所谓的基础阵列——符文之力。”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刘烨转起了圈，同时将一个个虚幻的阵列弹向了四周，他的身体就像被岩石大手死死地扣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行动。 “但是呢，关于基础阵列到底有多少个的争论再也没有停止过。什么是基础阵列，无法再简化的术式对应的图案就是最基本的阵列吗？还是说那些只可以释放出单一品类能量的纹路就是无法再分割的符文呢？亦或者是那些从极古时代留存下来的石刻上的图案呢？同样的效果可以由不同的术式达到，比如这漫天飞雪，比如这惊天爆炸，凭什么你说你用的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根基，而我的就是艺术的二次创造？就凭你的术式构建笔画更少吗？” 一圈绕完，少女重新站在了刘烨面前，她举起了那根黑色的魔杖，说道： “不同教派谁也无法说服谁，看似统一的世界观仍然存在着不可弥补的裂隙。所以，与其极易重复的水火土风这样的词语去描述阵列，我更喜欢用没有语义的数字来命名它们。”少女绕到了刘烨的身后，“迄今为止，我一共找到了二十五个功能无法取代的阵列，对我来说，这就是基础阵列的总数。” 少女手中的魔杖绽放出了刘烨此生从未见过的极致绚丽的色彩。 “也就是，”少女的嘴角微微勾起，紫红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红酒在摇晃，“我眼中的，世界构成。” 刘烨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空荡荡的世界，他趴在软绵绵的草坪上，压着他的从岩石大手变成了几条藤蔓，天空一碧如洗，但是，没有太阳，只有白茫茫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亮光。 “这是几乎所有魔法教派中流传的至高境界，创生世界。”少女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将魔杖放在一旁，手中出现了一只小白兔，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在这里面，我就是主宰一切的神灵，这里的一切因为我而存在，也可以因为我而毁灭。可以说，我在这里，是无敌的。” 少女轻笑了一声，压在刘烨身上的藤蔓顿时消失了。 “怎么样，想学吗？” “学？”刘烨挣扎着爬了起来，也坐在了草地上。 “没错，我可以教你构建世界。只要你跟着我学习，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少女将怀中的小白兔放在一边，任由其自顾自地吃草去了，“至于你身上的血诅咒，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现在我就可以替你解开。” 少女将身旁的魔杖拿了起来，在刘烨的眉心和心脏处轻轻一点。 刘烨只感到一阵轻松，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解开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刘烨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不为所动。 “我的要求很简单，从此跟着我修行，然后，将你所知道的魔法知识和我交流分享。”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为了表现我的诚意……”少女伸出手在身旁的空处轻轻一抹，一面虚幻的水镜浮现，映出了诗岚他们所在的战场，的成员们和恶念之灵形成了僵局。 她打了一个响指，那丑陋的生物便化作了一片血雾，画面中的所有人顿时为之一愣。 “为什么？和我战斗了这么久，如今我已经山穷水尽，到了任你宰割的地步，你却开始表露善意，这是为什么？” “你很喜欢追根究底，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少女重新抱起了在她身边嗅来嗅去的小白兔，“你只要和我分享一下你所知道的东西，然后跟着我学习就可以了，何必问得这么清楚？知道得太多反而是一种痛苦，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我不想不清楚地活着。” “真拿你没办法啊……”少女将小兔子放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你也可以拒绝，我们可以在外面接着战斗，那样的话，这座城市还要被封禁三天，也就是说，还会有三千人因此而死，除了击败我杀死我，你没有任何其他方法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当然，继续战斗的话，我可以巧妙地将力量控制在胜你一线的水平，这样的话……因为我们的战斗波及而死的平民，可能会远远地超过三千这个数字哦~” “怎么样？是跟随我，还是继续战斗下去。现在，交给你来抉择。”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但是，我拒绝 “你可以慢慢考虑，距离下一次抽取生命力还有好几个小时，我们有的是时间。” 少女轻快地在刘烨前方五米左右的位置坐了下来，温柔地抚摸着淅淅索索蹦来蹦去的小白兔，眼睛笑得眯成了两弯月牙。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的恐怖实力，刘烨几乎都要认为她就是个与外表相符的人畜无害的女孩了。 但是，这个看起来天真温柔的少女，却恰恰就是造成博云城混乱瘫痪局面的罪魁祸首。 她对自己真正的目的讳莫如深，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理由存在，使得这个不可一世的超级魔法师都不得不有所收敛，不敢随意地吐露真相。 但是他现在没有资格去探究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一个残忍的选择。 一，成为这个不知名魔法师的徒弟，告诉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态会立即平息，博云城能够当即解封，诗岚也会获得暂时的安全。表面上的代价只是两人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泫雅的死和那些无辜民众的死永远无法得到祭奠，实际上的代价则根本无法预测。因为刘烨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虽然他大概能猜出跟幻之阵列脱不开干系，但是告诉了她那些魔法知识所引起的后果是无法估量的。 二，拒绝这一切。万华禁法将不会解除，血诅咒也有可能再度挂回到他的身上，诗岚。哲平、他自己……还有很多人可能会死去，数字可能比维持禁法需要的人还要多得多。 除非，他能够击败眼前这个仿佛不可战胜的对手，可是，这真的有可能吗？ 残酷的事实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拍打在他的脸上，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早已不言而喻，不是任何技巧、智谋、勇气或者信念可以弥补的，继续战斗下去，胜算无限接近于零。 他的一念之差，将会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刘烨不禁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有些太过沉重了，沉重到他想到了放弃，想到了逃避，想到了不去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推倒这样的一个位置上？ 他的对面，少女坐在草坡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陷入了思考和挣扎之中的刘烨，她很喜欢看人在困境之中纠结时的样态，这让她感到十分愉悦。尤其是在局势所迫之下做出违背自己道德观的选择的时候，那种绝望的表情，真是让人感到百看不厌。 她，卡尔穆诺·施勒格尔，黑色蔷薇的创始人，以这具身躯来到这里的目的仅仅是确认那位传说中的魔法师——詹姆斯·克劳伦的生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阻止他前往南美。但她现在改变了主意，这个名叫刘烨的年轻人让她看到了踏上终极领域的阶梯，得到那片象征灵魂的阵列，也许一直以来“缺的那个”的秘密，就能初步揭开了。 至于答应那几个老家伙的任务，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做事随心所欲不计后果，这就是她卡尔穆诺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 此外，更重要的是，如果她能够在博云城将这位少年带走，而那位宣称已死的魔法师仍然对此不闻不问的话，那么他的死讯，大概也可以确认为真了。 无论是在个人层面还是在战略层面，卡尔穆诺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感兴趣。 刘烨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 那个时候他还在家乡上中学，班上有一个长得很丑的男同学，那人的名字刘烨已经不记得了，对他的全部印象，已经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像。 有不少人以此为借口常常欺负那个少年，会在集体活动中排挤他，会在拍合照的时候偷偷地推他一把，会把他的照片挂在公共告示栏的墙上。 即使人类的文明已经演进到了第二十二个百年，对弱者的霸凌和羞辱仍然存在，并且从未停止，也许仍将延续。 刘烨自己也觉得自己不算是一个好人，当然，也算不上是一个坏人。 他会对这些行为感到愤怒，也会出手阻止呵斥那些欺负他人的家伙，但那仅仅是出于心中朴素的道德观，对于视线之外的恶行，他没有去管，也没有想过去管。 作为连连跳级的超级天才，他的生活轨迹与其他同学有着太多太多不交集的地方。 眼不见为净，这句古语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了悲凉的验证。 这并不多么稀奇的事，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甚至能够当面出言出手阻止这些恶行便已经比其他人多向前迈出了一步。 直到有一天，他和那位相貌很丑的同学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投来的目光。 那是仇视的目光，和他看向其他欺负他的人的时候的目光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是说，在这位被霸凌的同学眼里，他和那些肆意欺凌别人的家伙是一样的。 施舍般随手给出的援助，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从未推行过真正的正义。 当他把这件事情告诉陈思允的时候，他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哈哈哈，你在后悔吗？” “嗯，是啊。” “因为你也被人仇视了？还是说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回报？” “不，不是。” “哦？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明明有能力去帮助他，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没有去做。” “啊，是这样吗，那就去做吧。” “嗯？什么意思？你说现在？” “对，现在，立刻，马上。”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放心大胆地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吾心吾行澄如明镜，则所作所为皆为正义。’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是在哪里听到这种奇奇怪怪的名言的？” “这个……这你就不用管了。”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则所作所为皆为正义。哼……好自大的一句话，陈思允这家伙，总是能够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名言。”刘烨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了前方托着脸颊歪着脑袋的少女，后者迅速地站了起来。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呢——那会是什么呢，你的选择是？” “实际上根本没得选吧，即使看上去我有着自主选择的权力，但其实我只能选择第一项，跟随你，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第二项完全就是一条死路，不仅我会死，诗岚也会死，魔法和科学之间的战争也将无法避免地爆发，会有更多更多无辜的人死去。而那无疑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场景，所以……看似有两个选项，但事实上，在实力完全不对等的前提下，我根本没得选。” “嗯哼哼……说的不错。”少女轻笑着伸手向身侧一点，一只绵羊凭空浮现，她向旁边一靠，倒进了绵羊软软的羊毛里，“即使你选择了第一项，我也有可能违背契约，虽然我会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但你可是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哦。” “是的，一切只能建立在你遵守约定的前提下。” “真是不平等的交易呐。” “综合以上信息，我除了答应你提出的条件以外别无他法。” “哼哼，很好。” “但是，我拒绝。” 温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两人之间那种假惺惺的友好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仿若有一阵寒风吹拂着他们两个的脸庞。 爱阅书香 “哦？为什么？”少女嬉笑的表情渐渐消失。 “我的选择根本影响不了你的决定吧。不管是顺从也好，还是反抗也好，这所谓的抉择影响的不过是我自己个人的命运。就算我跟你走，也只不过是把自己从混乱的局势中抽离了出去。而外面的那些人，魔法师也好，普通人也好，他们的生死你们压根不在乎，你们的计划还是会照常推行。即使你信守诺言暂时离开了这座城市，战争也仍然会在不久的未来爆发，该死的人一样会死，一个都少不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少女的声音带上了嘲讽的语调，“魔法师也好，普通人也好，他们在我眼里的价值和花鸟鱼虫没有什么区别，换言之，我抱有的是无所谓的态度，而非是以杀戮为乐。只要不成为我路上的阻碍的话，我也无意去抹除他们的存在。你的推论是建立在我有着庞大计划的前提之上的，但是很可惜，这个计划并不存在，所以，你的结论是站不住脚的。” “我可以容忍你的无礼，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计划是存在的，不是吗？你站在这里，你存在于这座城市之中，本身，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 卡尔穆诺的目光彻底的冷了下来。 的确，刘烨说的没错，作为立足于这个世界最顶峰的魔法师之一的她出现在这里，故意引起大范围的骚乱，大费周折地封锁这里，本身就已经足以证明“某个计划”的存在。 她也确实可以从此不再参与那个计划，但……前提是她能够赶在所有人之前走上那个至高领域。 但她是不会这么做的，无论怎么掩饰，那深藏于她骨子里对不会魔法的愚者的蔑视和厌恶都是盖不住的，这也是她创建黑色蔷薇的缘由之一。 “怎么，那副哭丧的嘴脸，被我说中了吗？” “哼，果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家伙啊……唉——没错，的确存在着‘某个计划’，但是，我对你的招揽也是诚心诚意的，这一点，并没有假。”少女忽然咧嘴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所以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打算拒绝我的邀约了是吗？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用再考虑了，我意已决。” 刘烨的瞳孔里映出了五色线条交织而成的图案。 “又是这一招吗？重复使用并不能帮助你打败我哦~”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打算重复表演。”刘烨握紧了手中的枯木杖，指骨发出咔咔的响声。 隐隐约约的，他的眼里出现了第六种色彩——代表空间的，白色。 鲜血从眼眶里渗了出来，顺着鼻梁滴答滴答地落在了草地里。 既然五阵融合不行，那就加上第六个！ 卡尔穆诺失望地吐出了一口气，她的眼中并没有明显的愤怒之情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虚无。 这是最能够精确描述现在少女的目光的词语。 那是对于眼前之人的性命毫无兴趣的眼神。 真是无聊，又一个愚昧固执地抵抗者，剥去那所有可以称之为自我的东西，最后剩下的竟然仅仅是一台想着救人的机器，多么可笑的街头表演。 卡尔穆诺·施勒格尔摇了摇头，这不是她喜欢的答案。 但是……给他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少女撤去了自己构建的世界，两人重新回到了博云城的废墟之上。 眼前的少年汗如雨下，几乎是跪着打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击。 加入了空间阵列之后，彼此之间的距离变得不再重要，只要对方无法硬生生地吃下这次的攻击，就一定…… “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少年没有把握住机会，她已经失去了兴趣，只是用她那小小的指尖打了个响指。 虽然目标是刘烨，但她对这座城市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即使全部毁掉也无所谓。 从刘烨打出的攻击术式开始，五百米内沿途的一切都被彻底粉碎。 少年大张着嘴仰面倒在了焦土之上，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神采。 “唉——”少女再次摇了摇头，她走到了死去的少年身边，张开了微微泛起红光的右手，准备再补上一刀。 “嗯？”少年手边的枯木杖忽然飞了起来，像一把枪一样指着卡尔穆诺的眉心。 “这股气息，哦，是那个家伙用过的东西吗，倒是件不错的天然魔器，不过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价值就是了。” 少女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紫色的光，枯木杖随之“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段。 “永别了。” 一道红光洞穿了少年的胸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尾声 “哼。”少女轻笑一声闭上了眼，身形迅速淡去。 两人交战而形成的直径一公里的环形盆地之中只剩下了刘烨一个人，他仰面倒在冰冷的土地上，心脏的位置有一个黑乎乎的空洞，伤口附近的皮肉微微地向外翻卷，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泥沙，粘稠而又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像是一桶打翻了的红油漆。 鹅毛一般的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在少年逐渐冷却的身体，很快便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长长的睫毛上褐色白色交杂，圆睁着的双目怔怔地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鼻梁和嘴唇上也落了雪，看上去就像圣诞老人的白胡子一般。 “就这么……结束了吗……” “原来……我真的会死吗……” “真的……真的……没有奇迹了吗……” “谁能……谁能救救我……有人吗……” “冷……好冷……” “两边……两边都看不见了……” “诗岚……” 一片寂静，在过去的半小时之内，这片土地上发出了太多震耳欲聋的轰响，此刻却静得能够听见雪落下的声音。 “莎——莎——”一双脏兮兮的白色布鞋在刘烨的身边停了下来，可以看到那纤细的脚踝微微地颤抖着，这双鞋的主人似乎是因为过于惊讶而难以接受眼前这残酷的现实，迟迟地没有说话，哪怕是吐露一个简单的音节都没有。 “吭……哼……” 过了许久，才响起了一听起来便知道是努力压抑着的哭声，这哭声中饱含着苦涩和痛苦，以及……难以言喻的哀伤。 “扑通！”诗岚跪倒在了少年身旁，握紧了他已经变得冰冷的右手，滚烫的泪水顺着粉红色的脸颊流下，她将额头贴在了他的胸口上，但却再也没有听见熟悉的心跳声。指尖传来颗粒般的触感，那是少年几乎已经粉碎的手腕骨，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遍体鳞伤的他拼尽全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而这，本不是他需要背负的使命。 “呜——呜——”一身淡黄色长裙的少女将哭声压在了喉咙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觉得这样能够减缓一些心中的痛苦吧，可实际上这却起到了反作用。不过，痛哭本就丝毫无法舒缓她心中浓郁到了极致的哀伤，多一些少一些的，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001号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少女，那个在不久之前救了自己的男人则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经是气绝了。 黑色的天空，落满了雪的一片纯白的大地，淡黄的少女跪在一身灰色的少年身旁，四周是歪歪扭扭的残破的高楼，一根粗大的水泥柱斜斜地插在一旁的地面上，和他们一起逐渐被雪覆盖…… 为了时刻保持最冷静理性的处理局势，他的大脑里没有关于人类情感的模块，但是…… 心中那仿佛压着一块石头的压抑感，让他微微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四散开来继续进行清扫工作，而是来到了这里，并且没有靠近他们的原因。 “喂。” 等到少女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以后，001号才缓步走了过去。 “他……” “他死了。”诗岚的声音沙哑而又不连续，就像含着一口泥沙。 “但是，雪还在下。”001号伸手接了几片雪花，雪花入掌即化，变作了一滩冰凉的雪水润湿了他的手心，“事件的幕后黑手还活着，是吗？” “……” 沉默，长久的沉默。 其实天空中未散的阴云，仍然在飘落的大雪，早就告诉了他们答案。 “这件事，我们不管了。”诗岚抱起刘烨的尸首，眼眶红红地，但声音却清晰了起来，“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凌晨都还会有一批人失去自己的生命，希望你们能够做好应对的准备。” “……”001号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告诉理事会，我过几天会去找他们聊聊，这是他还没有做完的事，我会替他完成。” 诗岚带着刘烨的尸体渐渐淡去，留给001号一个冷漠的背影。 “理事会么……” “嗯……” 秃顶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面前的两张病床上一左一右地摆着刘烨和泫雅的身体，断成两截的枯木杖和裂成两半的笑脸面具分别被放置在他们的枕边。 温妮莎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别过头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哲平则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愣愣地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泫雅，跌跌撞撞地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在了地面上，诗岚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恕我无能为力。魔法造成的伤势本身就不好治，更何况是如此复杂的术式。他们的心脏都被毁了，魔法师和普通人在身体构造上并无不同，这种伤势是致命的，救不了。” “怎么可能……” 即使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哲平是唯一一个开口说出这句话的人。 “但是，就是这样。”秃顶医生转过身对着靠在墙上的哲平说道，“他们，已经死了。” “答——答——” 卡尔穆诺优雅地迈动着修长的双腿走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穿着黑色裙裤和深红色上衣的少女怡怡然靠在了墙上，前倾着上身低头打量着自己光洁如新的黑皮鞋上火红色的蝴蝶结鞋带。 “没想到你真的杀了他，那个少年。” 一位有着绝美女子面容和健硕男子体态的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头顶的王冠上一颗剔透的宝石映着华丽的光彩，长发如瀑，在风雪中轻轻飘动，双目紧闭，长长的白色睫毛微微颤动着，嘴角含笑。 “很奇怪吗？我很久之前就说过，所有阻碍我的人都会被我当成垃圾随手清掉吧。”少女用鞋跟敲了敲地面，然后站直了身子说道，“任何人都不例外，包括你，拜蒙，你也在内。” “哼，大话之后再说。你准备怎么应对来自马克 M.沃森的怒火，那个少年在他眼中似乎有着别样的价值，使得他甚至愿意亲自出手杀死阿加雷斯来警示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等我恢复全部的力量之后，他拿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吧。”少女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再说了，你我都清楚，那个少年只有活着的时候才具有价值，我想，他不至于为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死人而与我大动干戈，这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哼。”拜蒙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亲手毁灭了各方计划中关键的一枚棋子，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引起的连锁反应将是不可估量的，难道说你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假定，那个少年的死，不在我的计划之中呢？我说过，凡是可以利用的东西，我都会物尽其用。” yawenku.com 拜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你想要利用那个少年的死诱导什么？” “嘻嘻。” 卡尔穆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保密哦~” “哗啦——” 温妮莎拉开了病房的门来到了走廊上，诗岚低着头坐在外边深灰色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那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拉上身后的门，温妮莎向后一倒靠在了上面，像是故意要打破这闷死人的沉寂一般，提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合适的话题。 “……”诗岚眼睑微垂，轻轻拨弄着自己的裙边，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在一个人逝去之后以回忆的方式去怀念他，这是诗岚无比熟悉的方式，只是，她还没有习惯对刘烨这么做。 “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跟我说过，魔法是为对心爱之物的思念赋予形态的技术，是为了实现人们的愿望才被创造出来的产物，魔法师的使命是给人们带来幸福，而不是灾厄。”诗岚突然开始说起了无关的话题，“但是，自从魔法真正诞生之日起，它的目的就发生了偏移，获得了超自然力量的魔法师们不断追求着更为强大的力量。在漫长的岁月之后，魔法已经演变成了只会给人们带来流血和痛苦的利刃，而魔法师……则成为了苦难的信使，无论走到哪里，都只会带来灾厄。” “就和武器一样阿，明明是为了守护的理由而制造出来的东西，却总是被用来当做行凶作恶的工具。但是……这只是使用者的问题，并非是创造者的过错。”温妮莎抚摸了一下墙上中部的绿色线条，“呐，你母亲后来没有跟你讲过吗？” “没有，他们后来……” 温妮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对不起啊。” “没关系……” “我不太会聊天，一直以来也没什么人能够和我聊天。”温妮莎向前走了两步，在诗岚身边坐了下来，“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打我就好了。” “温妮莎。” “嗯？” 温妮莎看向诗岚的方向，少女精致的侧颜在任何时刻都显得那么完美。 真漂亮啊……可惜…… “博士被杀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博士吗……那个时候……”温妮莎半眯着眼看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老实说，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逃跑，敌人太强大了，不是我能够抗衡的。之后嘛……你也知道，他救了我，在那之后我的想法大概就是，复仇吧。” “复仇……” “在今天又一次遇到杀死博士的那个混蛋的时候，在防护结界里，他就那样毫无抵抗能力地昏睡在我面前，我的确是狠狠地对着他的脸踩了两脚，但是，我没有杀他。”温妮莎说着抿了抿嘴，“不只是因为你们的原因，还有我自己的理由。” “嗯……是什么样的理由？” “不知道。也许是我觉得他也没有那么无可救药，也许是觉得他也和我们一样很可怜，总之，理由一定是存在的，在这里。”温妮莎用右手大拇指戳了戳自己胸口的位置。 “理由吗……那两个人现在在哪？” “谁？那个茶色头发的家伙和那个混蛋吗？他们在隔壁房间。”温妮莎指了指旁边的一扇门，“据说还要睡两天才会醒过来。” “……” “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离开这座城市，回到你来的地方吗？” “就算是要走，也得等万华禁法完全解封之后才能出去。我想，替他完成那些他想要做却还没有来得及做完的事情。” “黯晶的事吗，好，我会带你去找‘影装’的人。” “好。” “……” “你呢，在那之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我的话……作为一个肌肉长进脑子里的人，又是无父无母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既然你还打算留在这里，我也就不想着离开了。我们一起对抗黑暗，那个家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大概。” “哗啦——”病房的门被拉开，秃顶医生走了出来。 可以看到哲平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坐在泫雅的床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医生。” “唉。难以想象，那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右手从掌骨到腕骨几乎完全粉碎成了颗粒状，十二对肋骨断了七根，右眼眼球破裂，胸腔内大出血，大腿骨骨折，全身肌肉到处都是撕裂伤，这还只是从表面上就能看到的部分。”秃顶医生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放开了扶着门栓的手，“这么重的伤势，即使他是活着来到这里的，恐怕我也无力回天。可以说，从维系身体超强恢复力的血诅咒被解开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无可挽回地踏上了通往天国的阶梯。那个孩子……一定是抱着决死之意，才能将战斗继续进行下去的吧。” “……”诗岚和温妮莎的脸上都露出了遮掩不住的哀伤。 “唉——”秃顶医生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悲戚的灵魂。 沉默了很久，寂静才被打破，还是温妮莎。 “呐，那个家伙，算得上是个英雄吗？” “算。” “嗯，算的吧，大概。”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眠之夜 陆晨站在大战后的废墟之上，身后到处是拉着警灯的武装车。他左手抱着昏迷着的小女孩，右手拿着枪，视线落在了前方的艾尔巴身上，神色落寞。 车门大开着，歪歪扭扭地挂在一边，只剩下了一个小角还挂在车子上，艾尔巴两腿挂在了吉普车的变速箱上，上半身仰倒着吊在座位边沿，伤痕累累的两只手没在了积雪里，旁边有两道长长的弯弯的痕迹，车子的位置发生过移动。 是之前的爆炸吗……艾尔巴就这么被拽着在雪地里滑行了十几米。不远处那块巨大的水泥板一角上还残余着大雪也无法遮盖的暗红色的血迹，如果拿那个和艾尔巴头上的伤痕进行比对的话，应该是吻合的吧。 陆晨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任务中死去，也想过自己的队友会在某一天永远地离去，想过很多遍很多遍，可是，当这一幕真正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心仍然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这个每年圣诞节都会给局里的每一个人准备小礼物的家伙，整天没心没肺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陆晨想不通。 “长官，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个字吧。”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给他递过来一支笔和一份夹在写字板上的文件，看标题，是特别调查局伤亡及各项损失的鉴定清单，死亡人员名单的那一栏，“艾尔巴”赫然在列，但在那一众十几个名字里，却是那么容易被人忽略。 “好。”陆晨点了点头，把步枪轻轻放下，接过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陆晨……刚刚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哦对了，欧阳局长正在找您，他就在那边的临时营地。”年轻的警卫员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几顶蓝色帐篷。 “局长么……我知道了。这个女孩子，麻烦你们把她送到医院，后续一系列在政府报销范围外的部分那些花费的账单……就先寄给我吧。” “是。”警卫员立正向他敬了个礼，抱着小女孩离开了。 陆晨舔了舔干燥得起皮的嘴唇，从雪地里捡起步枪，慢慢地朝蓝色帐篷走了过去。 “局长。”掀开帐篷的帘门，陆晨对站在里面背对着门口低头沉思的欧阳淳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了一旁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艾米莉亚身边的椅子上。 “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欧阳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语气却是万分沉重，“有一个消息，我认为有必要通知你。” “是……什么？” “刘烨……好像是死了。” “什么？！他？怎么会……”陆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以确信自己的脑袋还是清醒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消息还没有最终确认，不过根据的情报反馈来看，应该是可以确认死亡了没错。”欧阳淳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刚刚和魔法师建立联系，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陆晨还没有从艾尔巴殉职的事实中缓过来，就又接受到了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刘烨他……不是很强大的魔法师吗？” “这说明他的敌人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恐怖得多。”欧阳淳转过身看着他和艾米莉亚，“这次事件中，不只是特别调查局和警卫部队伤亡惨重，更是有大量的平民伤亡，只要消息能够传出去……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魔法的威胁已经不言而喻，什么时候上面正式确认了魔法师的存在，什么时候就是战争准备开始的时刻。我们之前做的关于友好沟通的尝试……”艾米莉亚抿着嘴吐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满是沮丧。 陆晨轻轻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气氛沉重地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从一切尽在掌握到全面崩盘，仅仅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们几个月来的调查结果和努力，就全都化为了乌有。 “还有，艾米莉亚，陆晨，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消息不得外传给其他任何人。”欧阳淳的眼神锐利如鹰，“李文清是自己主动离开军事医院的，有人协助他。” “什么？！”艾米莉亚和陆晨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代表着他，可能早就已经醒了。”欧阳淳叹了一口气，“总而言之，这条线我希望你们两个去跟进，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和李文清联系。” “是。” “就这样吧……你们先休息一下，明早，再进行调查吧。” “局长，我有一件事要问。”陆晨站了起来。 “嗯？说吧。” “是关于的。” 欧阳淳听了摇了摇头：“陆晨，不要问关于的任何事，我们……没有权限。” 诗岚一手托着下巴，坐在秃顶医生诊所侧门外的台阶上，凝望着院子里花花草草上的雪珠，夜色凉如水，天空中还飘着零零星星的雪花，比起下午的时候已经小了太多，粉末一般洒在草地上，像是哪里吹来的粉尘。 这里大概是全城唯一没有受到这次事件任何影响的地方了，也不知道那个大腹便便的医生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够在这种程度的灾厄前护得一隅安宁的，想也知道肯定不简单。 “呐，你不去睡一会儿吗？今天……你也很辛苦了吧，而且，你身上的伤也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才能缓过来，刚打完一场恶仗就熬夜，身体会吃不消的。”诗岚微微地侧过头，身后被推开的门里透出的一缕温黄的灯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像是一条横杠。 “不用，魔法师的身体没有那么脆弱，而且我……睡不着。”诗岚撇过头去看着满园的积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年来，只要是在我和刘烨相处的日子里，他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在月色下仰望星空。” “那个家伙总是一副心里压了很多事的样子，有时却偏偏还要表现得没心没肺的，像他那样的人，一定活得很辛苦。”温妮莎在诗岚身边坐了下来，“呐，那他看着星空发呆的时候，你有在身边陪他吗？” “没有。”诗岚摇了摇头，抱着膝盖的手臂默默地收紧了些。 “嗯？有些奇怪诶。” “什么？” “你们两个感情那么好，我还以为是因为长时间的独处培养出来的，没想到你们之间的交流并不是那么多的样子。”温妮莎半眯着眼看着天空中被云层遮掩的模糊不清的月亮，“说起来，那家伙确实总是一个人呆着呢……” “我和他，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亲密。”诗岚把下巴贴在了膝盖上，长长的睫毛上落了些许粉末白雪，“我们只认识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其中真正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半。明明我是他的魔法启蒙老师，而且和他交流最多的人也是我，可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我距离他很远很远……就像是隔着银河的牛郎织女星，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诶，是这样啊……但是，你们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吧。”温妮莎朝诗岚这边望了望。 “……也没有。”诗岚双脚微微并拢了些，“我说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亲密。” 两人在外谈心的时候，刘烨和泫雅所在的病房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幽幽的音乐声。 靠着墙坐着的哲平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脸上还有着两条清晰的泪痕，他揉了揉眼睛，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寻找起音乐的来源。 虽然明明知道不会吵醒什么人，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病房里一片漆黑，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月光又被厚厚的云层遮着，仅靠着勉强能看清物体轮廓的光要在这间不小的房间里找一个发出声音的东西可并不容易。 然而，不需要哲平费力去找，那个东西便自己发出了淡淡的银光。 “这是……”哲平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件悬浮在刘烨的尸体上空，微微旋转着的发光物体，竟然是之前诗岚从街上带回来的那个八音盒！ 哲平目光一闪，右手中魔杖浮现，对着前方一点，那件八音盒便缓缓地飞入了他的手心。 手指轻抚依旧光滑的红褐色漆面，冰凉的触感由之间传来，一种沁人心脾的旋律弥漫在整个被清辉笼罩的房间里。简单而温馨的音符柔柔的敲打着哲平的心，让他恍然觉得整个人都舒展了。 垂眼看去，盒子里的托盘上，一个小小的天使跟着曲子华丽的旋转着，它双手合在胸前，眉眼微垂，身后双翼高展，仿佛随时会飞起来一样。 那落满了整间屋子的清辉，正是那天使头上的圆环散发出来的。 他移开了捧着八音盒的手，它仍然悬浮在半空中没有落下去，那阵沁人心脾的旋律也还在继续播放着，哲平心中的悲伤似乎都被这曲子抹平了。 “我记得……这是慕诗岚和温妮莎从一个古董店里带回来的，竟然是魔器吗……等等，这……这是什么！” 八音盒突然间光芒大放，哲平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猛然间受到了剧烈的冲击，霎时间眼前一白，直挺挺地向后一倒，晕了过去。 旋转着的八音盒中洒落出一阵银色的光点，在一片安静的黑色中，凝聚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从体态上看应该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一手托着八音盒一手背在身后，凝望着床上被白色的被子覆盖住的刘烨。 五指轮动，金色的丝线勾勒出极尽复杂的图案，八音盒随之化作了一团金色的沙粒弥散开来，无声无息地落入了刘烨的身体里。 做完这一切，仿佛有一阵风吹过，那人的轮廓霎时间破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病房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 “咳……咳咳……” “诶……那就奇怪了，那个家伙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关系不亲密的样子哦。”温妮莎捋了捋蓬松的头发，“昨天晚上，他将你从天台上抱回来的时候，可是小心翼翼地很呐。我听说，喜欢一个人呐，眼神是藏不住的，他看你的时候眼里有光。” “啊？真的吗？”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唔……你不是跟着博士长大的吗？应该和我一样没经历过什么人情世故吧，怎么懂这么多？” “……我……我是从书上看来的。”温妮莎突然变得有些慌乱。 “噗嗤。”诗岚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你笑什么啊。”温妮莎的脸微微有些红了，她轻轻地推了一下旁边搂着腿的诗岚，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妮莎仿佛也受到了诗岚笑声的感染，也笑了出来。 但是…… 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无论怎么苦中作乐，心中的压抑始终无法舒缓干净。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真希望能够早点遇到你们。”温妮莎叹了一口气，“那样的话，也许博士就不会……” “……”诗岚低着头，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纤瘦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小小的，看上去让人很是心疼。 “喂，那个时候我好像还打了你吧，对不起啦，现在正式跟你道歉。”温妮莎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诗岚，歪着头微微一笑，“好啦，现在，我不欠你什么啦。” 燃文 “喂，人死不能复生，总归还是要向前看的嘛，开心点嘛。” 诗岚抿着嘴，露出了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 就在这时。 “啪嗒——” 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那个……打断一下，现在，大概是几点啊？” “呼——” 听到这个声音，诗岚和温妮莎不禁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门被推开了，温暖的光照在了两人的身上。 “额……谁能回答我一下？” 诗岚猛然站起来转过身，先是倒退了两步，直到看清了倚在门框上的那个人的脸，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哗哗地流了下来。 是他！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死而复生的少年 “哼，呀！”温妮莎突然一个回旋踢接肘击，将刘烨锤得趴在了地面上。 “你是谁！快说！” 诗岚被吓得愣住了，站在几米外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 “那个……我只是想问下时间……”刘烨一头黑线，“你打我干嘛……” “唔……嗯——”温妮莎眯着眼弯下腰仔细端详着趴在地上的这个男人，然后一脸震惊地指着他大叫了起来，“诶诶诶诶诶？？？？！！！你……你不是死了吗？！” “……以当时及之后一段时间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这样。”刘烨摸着被温妮莎肘击得有些酸疼的脖子，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但是，我现在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嗯——”诗岚托着带着哭腔的尾音一把扑进了刘烨的怀里，轻声地啜泣着。 “不哭不哭。”刘烨轻轻拍着诗岚的后背柔声说道。 “唉——”温妮莎闭着眼叹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说道，“你这家伙，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装死很好玩吗？你知不知诗岚她有多伤心啊，你这个……笨蛋。” “等等，我又不是装死，是真的死了啊！”刘烨白了她一眼，一低头看到诗岚满含热泪的大眼睛，心头仿佛被人捏了一把一样，刚刚修复的心脏差点又宕机了。 “哼。刚复活就躲在门后面偷听两个女孩子的谈话，咦——真恶心。”温妮莎两手环抱在胸前别过头去不看他，实际上却是为了遮掩眼角的泪光。 “哈哈哈……”刘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温妮莎用脚后跟踢了他的小腿一下，问道，“你的死亡可是我们亲眼确认过的，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直到我再次睁开眼睛之前，我都处于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状态。要判断到底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救了我，属实有些困难。” “嗯——算了，原谅你了。诶，雪停了？” 温妮莎惊讶地抬起头，只见天空中的云雾刹那间尽皆散去，一轮明月显现了出来。 “……”刘烨眉头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这个时间点，会不会太巧了？ “万华禁法解开了……”诗岚用力吸了吸鼻子，将激动的情绪控制了下来，“呐，哲平呢？他看到你复活竟然没有很惊讶吗？” “啊……那个孩子啊。”刘烨挠了挠头，“他好像是……睡着了？我出来的时候他就靠在一边的墙上，呼吸很平稳，所以，我就没有打扰他。” “我们去看看他吧。” “喂，醒醒。哲平，醒醒。” 哲平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颊，那声音仿佛是从无比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就像是隔了一层屏障一般听不真切，但是……这声音…… 用力地挤了挤眼睛，哲平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醒了过来，只是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他看清了凑在自己鼻子跟前的那张脸。 “bia！！！！！！！！啊痛痛痛痛痛……”哲平被刘烨吓得一激灵，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在了身后的水泥墙上，由于身体强度远胜常人，这一撞竟然将墙壁撞出了一个浅浅的凹痕和几条裂纹。 “喂，我说，我的脸有那么吓人吗？”刘烨指着自己的脸眼巴巴地转过头去看诗岚，结果脑袋上立刻挨了一巴掌。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不是是是是是是是……”哲平话都说不连牵了，一开口就是结结巴巴的。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了吗？”刘烨学着他说话的样子把他要说的说完了，然后沉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难道我活过来了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吗？为什么每个人看到我都要问这个问题啊，总感觉你们好像很希望我死了一样。” “喂，你的心脏都被人打碎了，尸体都凉透了还能活过来，这种事情说给谁听都会把别人吓一跳吧。”温妮莎没好气地说道。 刘烨两手捂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一旁被三人逼在墙角的哲平则战战兢兢地向他搭话问道。 “那、那个……你没事吧？” “大体上来说，没事。” “啊、这……这样啊。” “喂，问你个问题。你看到我是怎么活过来了的吗？差不多……十分钟之前的时候。” “……”哲平努力地回想着，可记忆中关于十分钟之前的那一段却是完全的空白。 片刻之后，他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没有看到吗……”刘烨撇了撇嘴，不过，这也完全在意料之中，毕竟他醒过来的时候哲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墙角，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五分，正是人睡得最沉的一段时间，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如果真的是有人出手救了自己的话，拥有那种起死回生的手段的家伙想要不让哲平这个S阶未满的魔法师注意到，恐怕比吃饭喝水都要来得简单。 “哲平，”诗岚在刘烨身边蹲了下来，柔声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哲平再次摇了摇头。 “算了，不管我奇迹般复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现在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刘烨走到原本放着自己“尸体”的床边坐了下来，“现在最关键的，是制定下一步行动的计划。” “呵，你这家伙，真是一刻都不肯闲着。”温妮莎轻笑了一声，“明明才死了一次，一活过来却又想着去冒险，唉——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啊。” “烨，先说说你在战斗中收集到的情报吧。”诗岚开口道。 哲平无言地看着面前逐渐聊起来了的三人，在他们的脸上他感受到了一股重振旗鼓的热烈气氛，空气中弥散着鼓舞人心的振奋力量，但是…… 他的视线转向另一张病床，那层纯白色的被子下，泫雅安静地躺在那里。 刘烨醒了过来，可她……却永远醒不过来了。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奇迹，但是……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她。 哲平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哲平，你也过来。”刘烨对他招了招手，“这是关于杀死泫雅的那个家伙的情报，你一定要认真听好了。” 哲平默默地靠了过来。 “和我交战的人外表是个小女孩，穿着黑色的裙裤和深红色的上衣。她对魔法的理解和在运用上的技巧都和我们有着质的差别，我在最后的决战时刻实力已经无限逼近了上一战的对手阿加雷斯，但是在她的面前却好像是玩具一般被随意揉捏。”刘烨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我试探出来的东西不多，首先是在空间上，常规的攻击根本无法打到她，只有将瞬身术式加入到攻击魔法中才能有一些效果，不过，费时费力，肯定不是最优的解法。” “其次，她提到并使用了一种叫做‘创生世界’的魔法，据她自己所说，在那个世界里，她就是无所不能无可匹敌的神明。” “创生世界？” “诗岚，你知道这个魔法？” “嗯。‘创生世界’作为超越领域的魔法，几乎是现世流传的所有魔法教派中记录的魔法师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现在这个世界上确认能够施展创生法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魔法协会三洲的理事长以外就没有别人了。但是……那个小女孩，肯定不是那三位才对……” 刘烨摸了摸下巴，“马克 M.沃森”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那个家伙，身在伦敦就能一击把当初在英吉利海峡上的那个笑脸面具人打得重伤垂死，实力同样深不可测，不知道与这次碰上的这个小女孩孰强孰弱。 至于那个小女孩的身份……他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一方面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刘烨对于魔法方面的知识实在是知道的不多，所以打了这么长时间，但却连对方的魔法派系都没有摸清楚。 “总而言之，短时间之内，光凭我们想要和这样的对手战斗并且获胜是不可能的，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技巧和谋略都显得苍白无力。所以，我们必须换一种避其锋芒的方法。”刘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如今万华禁法已经解开，但那个家伙是否已经离开了博云城还很难说，我们必须小心为上。” “呐，说具体点，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温妮莎打了个哈欠。 “小女孩这条线，我们自己不碰，遇见可能与其有关的事，一定要尽量避开，虽然这么做可能会显得有些怯懦，但是，我不希望再有人因此而死了。”刘烨轻抒了一口气，“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首先有两件，一个是黯晶样品的分析，还有一个是和理事会的谈判。不论结果如何，做完这些之后，诗岚都会立即回世纪晨曦一趟，确认哲平带来的关于南美事件的消息。” “只有我回去？你……不会去吗？” 刘烨微微一笑，没有急着回答诗岚的问题。 “而哲平你，到时候就先回到你们自己的地方，就说，消息已经成功传递到了。” “好，我知道了。”哲平点了点的。 “嗯……理事会那边，已经知道这几天会有人去找他们了。”诗岚开口道，“我……我之前想要替你完成那些没有完成的事，所以……” “哈哈，诗岚，你做的非常好。”刘烨深吸了一口气，“黯晶样品分析以及同理事会的谈判，包括那个戴着獠牙面具的男孩和茶发女孩的询问，都交给你和温妮莎去做，途中保持联系的畅通即可，我不会再露面。” “诶？为什么？”诗岚有些不解。 温妮莎皱了皱眉，说道：“你是想要让别人都以为你死了，是吗？” “嗯，说得没错。”刘烨点了点头，他眼前浮现出自己胸口被洞穿的场景，语气也不由地微微沉落下去了一点，“这几次的战斗中，我们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大，已经逐渐超出了我们能够应付的范围，即使是拼死相搏，也很难争取到一线生机。这次我的死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烨，你是想把自己从这场乱局中摘出去？”诗岚道，“这么做真的可行吗？” “如果我复活的消息可以藏住的话，应该是可行的。一直处在漩涡的中心，我们虽然离真相越来越近，但也陷得越来越深，也许早就已经迈入了别人留下的陷阱里而不自知，这次死亡恰好给我提供了一个可以隐藏在暗处进行观察并同时提升实力的机会。所以，诗岚、哲平，我活着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给其他任何人。” “唐茵姐他们……也不能知道吗？” “嗯，不是我不相信他们，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我知道了。” “哲平，”刘烨抬起头注视着哲平的双眼，目光幽冷而深邃，“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可以。” “呵呵，很好，我相信你。”刘烨咧嘴一笑。 从台前走到幕后，我终于有机会从棋子变身成为棋手了，如果我的死亡并不在那些人的计算之内，如果我真的像我猜测得那样重要，那么即将到来的混乱，也许就是我真正破局的机会。 黑色蔷薇、魔法协会、黑金联盟还有至高科技，不管你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不管你们是否各怀鬼胎，那些因为你们而死去的普通人，那些无辜的生命，每一笔账都会记到应该为此负责的人头上。 我不是什么圣人，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也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想法。但是，那些将大量的人圈进意义不明的危险之中，用草菅人命的暴力企图达到自己目的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我一定，会将你们的如意算盘，彻底打破。 2kxs.la “各位，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给泫雅，好好地送上一程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方凌 次日一早，刘烨便主动找到了秃顶医生。 这位来历神秘的医生对死而复生的少年仅仅表露出了些许的惊讶后便恢复了平静，听完刘烨的诉求之后，他笑了笑说道：“给逝去的人一个告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不吵到其他的病人，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其他的病人？刘烨愣了一下，他们在这里待的日子几次加起来也不算短了，可从来没有看到过其他的病人走出病房门过，除非是明确知道对方的房间号的，比如之前的陆晨，和现在还躺在隔壁房间的那两个家伙以外。这里真的还住着别人？ “有的，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并不代表不存在，不要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哦。”医生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笑呵呵地说道，“行了，去准备吧，我还有事要做。” 送别泫雅的仪式非常素朴，在诊所的院子里，每个人做完告别之后，便由哲平亲手燃起了火焰，极尽的高温中，片刻间她便化作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悠悠地落在了哲平的手心里。 “呼——”哲平轻吐了一口气，将那颗珠子收了起来。 “虽然她已经离去了，但……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了你的身边。”刘烨走到哲平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 “你们……继续推进你们的任务吧，我该走了。” “诶？这么着急吗？” “我没有参战，也没有受什么伤，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在这里了。”哲平抿了抿嘴唇，“而且，我得将泫雅的死讯尽快传回mirror。” “我明白了，一路平安。”刘烨移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哲平默默地点了点头，脚下水蓝色的光幕升腾而起，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刘烨目送着他离去，不管他是最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座令人伤心的城市，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闭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刘烨左右看了看诗岚和温妮莎，然后三人一同走回了诊所内。 他们，也该离开了。 方凌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质椅子上，双手被一种奇怪的水流状的圆环捆在椅背和椅面的夹角处，脚踝也用同样的东西和凳脚绑在了一起，尝试着挣了一下，圆环牢固得很，并不是能够轻易挣脱的类型。 脸上的面具被人摘掉了，嗯……这熟悉却又令人厌恶的气息。 他被关在一个密闭的小房间里，除了三张椅子和一张不锈钢桌以外什么都没有。而面前的桌子后面坐着两个女孩子，看起来都比他小一些，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知道其中坐在右手边的那个留着蓬松长发的女生的名字——“温妮莎”，那是他之前接受的杀人委托的目标之一。至于左手边这个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仿佛洋娃娃般的少女，他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那个打昏他的男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眼前这两个女孩的表情都很严肃，严肃之中似乎有有着些许落寞和哀伤的神色，嘴唇平得像一条直线，眉毛处绷得很紧但是眼睑却不住地向下垂落，他在太多的人身上见过这种表情了，这是失去了重要之人的表情。 难道说……是那个家伙死了？但是，拥有那种战斗力的家伙，就凭那些愚蠢的士兵，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你醒了。”留着蓬松长发的女孩喉咙里发出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和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从血色十月计划开始讲起，一直到你被我们抓住为止，越详细越好。” 过了好几秒钟，这个头发长得足以遮住眼睛的少年才抬起了头，嘴巴咧开邪气地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的眼角有着几道红红的血丝，表情中带着几分疯狂的味道。 “啊？”他拖着长长的尾音，那提琴般的嗓音仿佛是从胸腔中共鸣出来的一般悠长，“你们两个是谁啊？抓住我的那个家伙呢？难道说……他已经无法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吗？” 温妮莎看着这个家伙欠揍的笑脸就很想对着他的下巴来上一拳，藏在记忆深处的畏惧感压制着她心中的冲动，想要克服童年阴影并不容易，但是有诗岚陪在一旁，她便有了足够的勇气来和这个疯子继续交流下去。 “哼。”通过耳机关注着这里的询问状况的刘烨正站在公寓楼的阳台上，一边在花盆里制造着冰雕一边轻轻地笑着，这个家伙还是挺聪明的，明明睡了两天却第一时间猜出了他们内部的“真实情况”，看来这场询问可没那么简单咯。 他小心翼翼地给花盆里的茉莉花冰雕加上了几片叶子，然后便悠闲地在一旁的躺椅上躺了下来。死过一次之后，他原本急躁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做事变得不紧不慢了起来。 “啊？怎么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吗？”方凌脸上的笑容逐渐猖狂起来，“怎么……怎么？很悲伤吗？我可是感到很愉悦啊——呕！” 温妮莎瞳孔微缩，诗岚的身形鬼魅般地穿过了桌子，来到了那个疯子的面前，一记上勾拳打在了他的小腹上，让那家伙的身体弯成了一只大虾的形状，连人带椅子仰面翻到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啪！”诗岚一脚踏在了凳脚上，把方凌和椅子一起又踩了起来，她身子前倾着，目光冰冷地望着他，仿佛要吃人一般。 耳机那头的刘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而望向一旁茶几上放置着的灰色小正方体，开始担心起这间用空间魔法临时搭建出来的询问室，能不能受得起这样的冲击。 “我没兴趣也没有时间和你废话，如果你还想要完整地离开这间屋子的话，就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们。” “阿？什么……你是想杀了我吗？” “我可无法保证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咳，咳咳……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凌咳嗽了两声之后突然狂笑起来，“那你就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啊！快动手啊！快点！不要犹豫，千万不要犹豫，你不是很凶狠吗？那你还在等待着什么？你还在等待着什么？！” 他上半身前倾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绝望的神色瞪着面前的这两个少女，嘴巴咧得很开，青筋爆出的脖子上顶着一张眉清目秀但神态却疯狂得骇人的脸。 诗岚皱了皱眉，挪开了踩在椅子上的腿，狐疑地向后退了两步，回到了温妮莎的身边。 “你很想我们杀了你？既然你那么想死，为什么不自杀？自行了断不比等着别人来动手要快得多？” “你是白痴么？”短暂的疯狂之后，方凌平静了下来，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用那充满着厌世气息的语调说着，“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就放我离开，总而言之，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信息的。” “为什么，包庇至高科技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你们……不应该是仇人的关系吗？” “是啊……但，那又怎么样……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早就不想复仇了。而且，创造我的天一工坊已经被我亲手覆灭，而那个至高科技和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不过，说是仇人也没有错。”方凌的语调逐渐上扬，“用暴力的手段试图强行让时间画上休止符，这么做的你们，真的代表着所谓正义吗？没有用的，从卷入黑暗的漩涡之中开始，你们就已经变得和我，和他们一样了，阳光再也不会照到我们的身上。” 刘烨指尖舞动的冰雪停了下来。 “你……我记得……你叫方凌，对吧？” “阿？”方凌冷冷地转过头望向那个有着一头蓬松长发，声音沙哑的女子，“你是谁？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他。” 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否认吗……温妮莎顿了一顿，继续问道： “你以前的名字，叫做方凌，是吗？” “不，你认错人了。” “你就是方凌，我没有认错。”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我和你说多少遍，你认错人了！方凌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 “你明明就是方凌，我记得你，记得你的名字，记得你的脸。拥有毁灭天一工坊能力的超能力者也只有你，但是……我不明白，那个一直鼓励着我们一直挡在所有人前面的方凌，竟然会是杀死其他伙伴的恶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杀死那些研究员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那些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杀死！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他们也杀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你害怕了吗？是我啊，温妮莎，从前那个特别喜欢跟在你身后的小女孩。” “温妮莎……这，这不可能。”方凌被捆在椅子上的手剧烈得挣扎了起来。 “但是除了那些回忆之外，我还记得那一天，我无助地倒在混乱的人群里的时候，你站在走廊的尽头，手心里飞舞着锋利的金属片，一个又一个，那些人的喉咙全都被划开了，满地都是血，到处都是哭喊声，到处都是尸体……你就好像是从地狱之中走出来的恶魔，我永远忘不了那个人的脸，那就是你，就是你方凌！”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方凌瞪大了眼睛，瞳孔地震般不断地抖动着，桌椅飘动了起来，在狭小的询问室里上下浮动，“不，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他们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了那些研究员，杀了那些医生，但是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不是我杀的！” “诗岚，控制一下他们两个人的情绪。” 耳机里传来刘烨的声音，诗岚点了点头，掌心中盛开出一朵冰莲，询问室内温度骤降，突如其来的冷风，让温妮莎和方凌两人的情绪都瞬间平静了不少，漂浮在半空中的桌椅也尽数落了下来，诗岚将它们一一扶正，拉着温妮莎的手重新坐了下来。 “没想到，十月计划里，竟然还有人活着。”过了一会儿，方凌开口道，这次他的语气正常了许多，平静中带着一丝回忆的味道，“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温妮莎，没想到，居然是你。” “哼，你接委托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是追杀十月计划幸存者的任务吗？博士已经死在了你的手里，他也是十月计划的幸存者。” “博士……我怎么不记得当时有这样一个研究员……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方凌咧嘴一笑，“是啊，我就是方凌，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杀了成千上万的人了，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同样被人杀死的心理准备，你要报仇的话，就动手吧。” “等等，”诗岚轻轻地将手覆在了温妮莎紧握着的拳头上，“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阿？我之前就说过了吧，我不会回答你们任何问题，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那些孩子，真的是你杀死的吗？”诗岚注视着方凌的眼睛，“有没有，别的可能？” “别的……可能？”方凌眯了眯眼，“没有，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杀死过他们，但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顺手而为也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再说了，除了我以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有能力做到那样的事。也就是说，凶手只能是我，不会是其他人。” “无意而为吗……” “有区别吗？故意和无意，无论是哪种，他们都已经死了不是吗？尽管我记得当时刻意避开了那些孩子，但你完全可以当做我是在为自己开脱。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也许是我无法接受自己杀了他们的事实，所以修改了自己的记忆呢？我的记忆里不存在的事情难道就没有发生过吗？我还没有自大到那种程度。”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杀死那些孩子的印象吗？‘你是凶手’这个结论，只是结合当时的状况判断出来的，而非是可以确定的，真相。”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不过，这件事还有什么疑问吗？” “当然，既然你不记得自己动过手，那也就证明了，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阿？那是谁呢？谁有这样的动机，谁又有这样的能力？在当时那种状况下，还有谁能够杀死那些可怜的孩子，用和我杀死那些研究员一模一样的手法，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你能举出这样的人吗？”方凌的表情还是很厌世，但是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希望的光彩，如果，如果那些人真的不是他杀死的话，那么……尽管他身上的杀孽早已无法洗清，但至少，可以获得一些心灵上的慰藉。 “还不行，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 “阿，果然……”方凌的眼里，那股希望的火焰迅速地熄灭了。 “不过，你先看看这个。”诗岚手一翻，拿出一枚亮晶晶的圆形徽章，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小小的白兔，白兔头上还有着一把铁锤。正是那枚刘烨觉得熟悉却又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的徽章。 lingdiankanshu.com 方凌见了，顿时面色微变，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这东西，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天一工坊地下，那个‘垃圾场’。” 方凌慢慢地眨了眨眼，不一会儿，从他上衣的口袋里，缓缓地飞出了一枚和诗岚手中那个，一模一样的徽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影装” “这……你也有，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给突破了自身限制的超能力者发放的徽章，拿到的那刻即获得了自由。子代表我们，锤子代表着击碎了桎梏。”方凌舔了舔嘴唇，“但是，这个徽章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获得者，就是我。获得自由的那天我就毁灭了天一工坊，按理说不应该存在第二个徽章才对。虽然说一次性制作了多个徽章的可能性相当大，不过怎么也不该出现在那个堆满尸体残渣的地方，那是条死路啊……” 询问室外，刘烨听到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发放给突破桎梏的超能力者的徽章，那他应该从来没有见过才对，为什么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有第二个人拥有这个徽章吗？”诗岚问道。 “没有，那样的人应该不存在，如果他存在的话，在我屠杀那群研究员的时候就会被我发现的，那个时候我踏遍了天一工坊的每一寸土地，没有看到活口。” “可是，总会有例外的不是吗，温妮莎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她当时也在天一工坊内，但是她也幸运地活了下来。”诗岚握住了温妮莎的手说道，“你说没有看到活口，可是，她现在就活生生地坐在你面前啊，还有救下她的博士，不也在那时的现场吗？” “确实如此……”方凌眯了眯眼，温妮莎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在他的预料之外，而她口中的那个“博士”甚至还有余力救人，难道说当时自己竟然如此疏忽吗？ 但是……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当时他的确仔细地查看过了天一工坊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活人的影子。温妮莎当时是个小孩子，也许藏在尸体堆里没有被自己发现还算说得过去，但是那个“博士”的存活……绝对是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这么几年来，他也没有听说过至高科技在搜寻天一工坊失踪研究人员的消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掌握着大量资料的人流落在外部的话，以那帮家伙的手段，绝对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 那帮家伙是专业的，更不会到不久之前才来找獠牙团接手处理这件事，至高科技的人知道他和天一工坊的关系，杀手需要的是冷静，冷静的前提条件是杀手和目标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是仇恨还是亲近关系，都会影响任务的完成度，还会引发无法控制的意外。 还有那个徽章……明明当时已经将那个盒子连同整张桌子一起毁掉了，怎么会有一枚出现在那个处理尸体的废料场里，难道说……在他之前，真的还有人拿到过这个徽章吗？ 慕诗岚、温妮莎、方凌，三个人的脸上同时显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随着他们掌握的信息越多，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也就越明显，调查的越深入，离真相却仿佛越来越远。 “去年九月，你是不是去过一个名为‘眼泪’的科技公司，并且从他们手里劫走了一位名叫陈思允的研究人员，委托你的人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诗岚见在这个话题上问不出什么结果，便立刻换了一个问题。 “陈思允……”方凌听了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不，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那一天我从‘眼泪’那里带走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批石头。” “石头？什么石头？” “不知道。”方凌向后一倒，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按照至高科技的说法，那个公司的人动了他们不该碰的蛋糕，被抹去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只是顺势为之的小小惩戒。在这之中，我只是扮演了一个收钱办事的杀手角色，你们要是真的想知道那些石头到底是什么，还是去找至高科技的人吧。” 刘烨通过耳机听到了方凌的话，心中不禁一沉，虽然从得知血色十月计划时便早已有所预料，但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陈思允是在有意欺骗他。但是现在…… 如果陈思允不是被方凌劫持从而被迫离开眼泪公司的，那么他和至高科技之间早有联系的可能性就非常非常高了。 yawenku.com “陈思允……你到底向我隐瞒了什么？” 沉吟间，诗岚和温妮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结束了？” “嗯，他什么都不肯说了。”诗岚轻叹了一口气，两手捂着脸说道，“费了这么大一番工夫，到头来什么确定的消息都没有问出来，付出与收获完全不对等嘛。” “温妮莎，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小子。”刘烨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微微低头含着胸沉默不语的温妮莎，“杀了他，还是，放了他？” “放……了他吧。”温妮莎一脸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脑袋斜斜地枕在了软绵绵的扶手上，“方凌……曾经是个很好的人，我无法确认我对他的恨意，更不具备对他进行惩罚的能力和权力，所以……” “不用说了，我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吧。”刘烨点了点头，“你们休息一下，然后可以去找传说中的‘影装’了。” “诶？不继续对那个茶色头发的女孩子进行询问了吗？”诗岚快速眨了眨眼。 “对啊，询问那家伙的顺位还在黯晶分析这件事之前吧。”温妮莎撇了撇嘴道。 “暂时不用，她现在的状况……有点奇怪，还没有清醒过来。”刘烨皱了皱眉，“等你们回来之后，我们再解决她的事情。” “请到这边进行支付，诶好，请您拿好货品，谢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便利店的女营业员挂着典型的营业式笑容，一如既往的热情地对待着每一个客人。 “明明才过去两天，却完全看不出来是刚经历过一场大灾厄的城市呢……”慕诗岚一边这样感叹着一边从营业员手中接过装着两人午饭的塑料袋，“人类真是一种健忘的动物啊。” “这个事实你早就该认识到了。”温妮莎一手推开门，另一只手从塑料袋中抽出一根火腿肉松面包，“诶，话说，我们真的只买两人份的午餐吗？用着那个家伙的‘遗产’，却不给他带点祭品，我的良心有点过意不去呢。” “他自己说不要，那就随他去咯。什么‘刚复活吃不下东西，因为消化系统在死亡的时候是停止运转的，所以肠胃里还有食物残余’，这种理由也只有他能够想得出来吧。” 两人在店外的几张空桌子里随便挑了一张坐了下来，诗岚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特大号的冷拌面，两罐芒果汁和一袋盐烤鸡肉串之后，又取出了两版巧克力摆在桌上。 “吃巧克力不会长胖吗？”温妮莎看着桌上那巴掌大的两块巧克力说道，“这种食物的能量密度可比面包高多了。” “前提是全麦面包，你手里那个香气四溢四处流油的火腿肉松面包可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而且，身为经常需要进行高体力消耗运动的魔法师，多吃一点是不会影响身材的。” “……听上去总觉得像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喂，趁这个时间，给我讲讲到底什么是暗部吧。我们马上要去的那个‘影装’，不就是一个挺大的暗部组织吗？” “暗部啊……”温妮莎拿着火腿肉松面包陷入了沉思，“说实话，如果不是要向他们采购食物和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实际上，对于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暗部’，是他们永远不会接触到的一个名词。” “是吗？我怎么感觉经常能够见到与之相关的组织或者人员呢。” “那是因为你们这两个家伙的行径和‘普通人’这三个字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吧。”温妮莎翻了个白眼，单手打开装有芒果汁的易拉罐喝了一口，“严格来说，暗部是一种无法准确定义的东西，它不是某个特定的企业或者行业，其所覆盖的范围之广，并不逊于阳光下的正规市场。” 诗岚抬起头，“呲溜”一声吸掉了挂在嘴边的冷面，一脸认真地看着温妮莎。 “从职业杀手到提供各种违禁技术的研究员，从贩卖来路不明武器的军火商到提供各色服务的不法商贩，各种见不得光的工作总是有人在做，呵呵，也需要有人在做。‘暗部’就像是一个庞大的世界，就好像是阳光照射在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时所产生的阴影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产物。” “你认为暗部的存在是正确的吗？”留着一头披肩长发的少女这样问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温妮莎没有直接回答‘yes’或是‘no’，“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最简单的经济学原理，但是其正确性早已得到了无数次的检验。暗部的存在肯定有其理由，但很难用‘正确’或是‘错误’这样的偏一性词语去给它定性。喂，你该不会以为暗部是这座城市的特产吧？这个词语的历史可是悠久得吓人呐。” “唔……”诗岚左一下右一下缓慢地甩动着飘逸的长发，“老是和那些家伙接触，习惯了用暴力手段去解决问题的话，可能会引起道德观崩坏这样严重的后果呢。”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对那些生活在阴暗面的家伙来说，法律还远远不如随口定下的口头契约来得有效，遇到纠纷和矛盾的时候，武力手段是最直接也是最通用的解决方式。”温妮莎咽下了最后一口火腿面包，“也是让别人最快认可你的途径。” “嗯？什么意思？”诗岚察觉到温妮莎似乎并不是单纯地在聊天，而是话里有话。 “这里已经是暗部组织‘影装’的活动范围之内了，那些家伙虽然做不到对区域内的一切实时监控，但是好歹也有相当的掌控力。当某些词语在某些人的嘴里反复出现的时候，被注意到也就一点不奇怪了。”温妮莎咬着橡皮筋将蓬松的头发梳理了一下，然后在脑后扎成了一束单马尾，“比如说，‘暗部’这样的词眼，三句不离它的我们，就是非常值得关注的对象。” “他们会来主动找我们？” “没错。事实上，这样才是和暗部接触的正确方式，像那个笨蛋一样直接闯到别人的老巢里大闹一通，把所有的人挨个敲打一番的‘以理服人’的行为，是很容易引起更大规模的冲突的。”温妮莎一脸不忿地吐槽着刘烨踏平Dragon的事，眼睛却始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以及几米外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的人应该快到了。” 正观察着周围的温妮莎脸颊上冷不丁地被诗岚冰凉的玉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翻了个白眼一撇嘴：“喂，你干嘛？” “嘻嘻，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认真又自信的温妮莎才是真正的温妮莎。”诗岚轻轻一笑。 “嘁，无聊。”温妮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可嘴角却止不住地偷偷上扬。 “二位小姐，欢迎来到西六区。”一个面带微笑的男子拉开一张椅子在两人面前坐了下来，他穿着样式很简单的棕色外套和长裤，发型和脸都属于丢进人潮里就很难认出来的最普通的那种，“请问两位这次前来，找我们‘影装’有何贵干呢？” “‘影装’，以隐秘著称的地下军火交易商，专门买卖非法武器，但是我们来找你不是为了买军火。”温妮莎波澜不惊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手上有完备的材料测试系统，所以，想借来用一用。” “材料测试系统？看来小姐您对我们的业务很是了解，想要借用设备来测试材料当然没有问题，只要将东西交给我就好。不过，不知道二位愿意出一个什么样的价格呢？” “价格嘛……”温妮莎故意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样子。 “嗯？”男子全身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了些。 “不好意思，是零啊。” 那人瞳孔骤然一缩。 第一百七十章 慈姐 “不要那么紧张嘛，不就是借用你们的设备测试一下吗？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二位不要再开玩笑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影装’的业务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些设备可以很忙也可以不忙，只要给出合适的价格，我们可以立刻为二位腾出空闲的仪器来。”男子笑嘻嘻地说道，“如果二位不想做这单生意，那也可以就此别过，我们日后有缘再会。” “等等，因为一句话就把客户拒之门外，这就是影装的待客之道吗？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呢。” 男子两眼一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刚对准了面前温妮莎的眉心，她便以更快的速度用手背重重地敲击了一下男子的手腕。 手枪因为受到强烈的震动迅速转动了起来，瞬间从男子手中脱开了出去，飞上了半空。那人立刻站了起来，反手一扣，握枪的姿势变作鹰爪，向着温妮莎的手肘狠狠地刮了过去，同时左手精准地抓住了尚在空中转着的手枪。 温妮莎猛地向上一踢桌板，诗岚眼疾手快，立刻把桌上的食物尽数安全转移到了隔壁的一张空桌子上。与此同时，那块圆形的塑胶板便“滴溜溜”地翻转着飞了起来，逼得那人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看到诗岚那不可思议的速度，他不由地心中一惊，原本想要立刻扣下扳机的左手顿时动作慢了一拍。 当他在零点零一秒的停顿之后回过神来想要开枪的时候，那旋转着的桌板后面已经没有了温妮莎的身影，只有拿着便携饭盒吃着冷面，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的另一个女孩。 这时，他拿着手枪的左手手腕突遭重击，五根柔软却又无比有力的手指抓住了他扣着枪的食指和中指用力向上一扳，紧接着整条手臂便被毫不留情地扯向了身后，肘关节瞬间被反锁。男子顺势向侧方一滚，借着重力的帮助摆脱了被折断手臂的风险，可是，温妮莎已经拿到了手枪，并且将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哼。”温妮莎轻轻一笑，将手枪拴上保险的同时把枪口调转向下，向前一步把它放回了男子上衣的口袋中，“我们是有诚意的。” “……”男子的目光在手枪和温妮莎以及不远处刚吃完冷面还在吃巧克力的那个少女身上来回打转了几圈，“好，两位请跟我来。” 看到那么大一个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食物的袋子忽然在那个少女手中消失，男子的眼皮便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三人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了一个寂静无人的角落。墙壁上布满了毫无艺术感的喷漆涂鸦，地面上到处倒着缺轱辘少把的自行车，似乎是被偷车贼骑到这里然后拆剩下的，一个垃圾桶翻倒在一边，几个白色的袋子从里面滚了出来，落进了一旁臭臭的小水洼里。 “是在这里附近吗？”诗岚皱了皱眉，她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没有窗户的大巴模样的钢制大型车辆，扑面而来的厚重感。很难想象这么大的一辆车是怎么开到这里而不被人发现的。 “咚咚。”男子敲了敲这辆钢铁巨兽的车门，随后车门便从内侧被拉开了。 2kxs.la “请。” 与看上去相反，比单间房还要宽敞的车内空间十分拥挤。两侧的车壁上挂满了用来处理业务的电脑，剩下的空间里也堆满了成箱的武器和弹药。没有什么像样的照明，有限的空间被电脑屏幕的光和机箱散发的热量填满。看来这并非是用来运送人员的车，而是具备了情报管制兼物资补给等后方支援用途的车。 “这只是一辆后勤车辆？也就是说，外出活动的影装实际上的人数要远远超过一辆大巴车能够容纳的总和。”温妮莎心中略有些差异，暗部组织的人数有多有少，像DRAGON那样的精英化小队和影装这样拥有上百人的高度组织化的团体同时存在，但是即便如此，一次性出动超过三十人的行动也十分罕见。 “二位请稍等，一会儿会带你们去总部进行详细的商谈。”领路的男子给她们一人搬了一个箱子过来供她们休息。 “是出什么事了吗？”温妮莎试探性地问了句。 “是黑金联盟。”车那头，一个目不转睛看着面前数十台电脑屏幕的眼镜男回答道。 “四眼。” “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说不得的。”眼镜男撇了撇嘴，“装得那么神秘，说到底不就是个黑市商贩嘛，这样一个组织现在居然想要吞并所有的暗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人心不足蛇吞象，迟早把自己撑死。” “四眼，闭嘴。” “嘁。”眼镜男轻哼了一声。 领她们到这儿的那个男人走过去拍了眼镜男的肩膀，“不要在说了。” 诗岚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温妮莎放在身侧的手，黑金联盟是一个由魔法师实际控制的组织，这一点已经由刘烨反复确认过了，只不过这些信息目前除了特别调查局以外，还没有别的人知道。 黑金联盟想要吞并所有的暗部？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吗？诗岚有些不解，对于魔法师组织，尤其是一个拥有超高阶魔法师的组织来说，在排除个人喜好的前提之后，世俗的权力和财富的意义真的不大。而且这个行动的时间点，似乎也有些奇怪。 早不动晚不动，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动手，难免引人遐想。 “啊，你们好，初次见面，你们可以叫我灰熊。”一个穿着防弹衣的中年男性走了上来，他的肩膀宽得吓人，皮肤黝黑，右眼上方有一条贯穿眉毛的长长的伤疤，身高接近两米，在这辆特大号的装甲车里都快要顶到天花板了，手臂和腰腹的肌肉十分健壮，尤其是那两条手臂，比诗岚的大腿都粗。 “[灰熊]么……真是很符合外表的代号啊。”诗岚和温妮莎不约而同的想到。 “阿辰，慈姐那边已经谈完了，我们回去吧。”名叫[灰熊]的中年男性拍了拍身侧的那位给她们带过路的男人说道，“谈判结果并不是太好。” “哼，那群鬼佬。”眼镜男暗骂了一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电子地图，说道，“其他人都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坐稳了，我们准备出发。” “嗡——嗡——”的声音传来，车辆开始了移动，但车厢内平稳地却连杯子里的水都几乎不怎么晃动。 “听说两位小姐想要借用我们影装的材料测试设备组？”[灰熊]在诗岚和温妮莎前方就地盘腿坐了下来，宽阔的后背靠在车门上，饶是如此，他的视线也仅仅只是比两位少女矮了一头而已，“不知道是想要测试什么样的材料？”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还有刀疤，说起话来竟然彬彬有礼得很，诗岚和温妮莎不禁感到有一种异样的违和感。 “测试的材料，我们不方便透露。”温妮莎带着略显沙哑的嗓音开口道。 “哈哈，好吧好吧。抱歉，是我多问了。”[灰熊]笑了笑，只是脸上那道刀疤一抽一抽地，属实有点吓人。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进入暗部？”诗岚看着他的笑脸问道。 “我这样的人？小姑娘，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感觉大叔这样的人，应该是站在生意兴隆的商铺里每天和来来往往的顾客热情地打招呼的店老板，而不是扛着步枪凶神恶煞的地下组织成员。” “除了少数天生的喜好刀尖舔血的日子的家伙，很多人在进入影装之前，就是生活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也不会用暴力和凶狠的面具来伪装自己。是慈姐在大家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拉了大家一把，日积月累才有了今天的影装。” “慈姐……”诗岚的目光闪动了几下。 “小姑娘，你是想套我的话吧？哼，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壮汉笑了笑，“能够问出‘为什么会进入暗部’这种话的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吧，幸亏你们碰到的是我们，影装做生意讲究的就是等价交换公平交易，换了别的组织，你们两个恐怕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一句话就把自己和别的竞争对手划分得清清楚楚的同时还拔高了自己的层次。诗岚和温妮莎对视了一眼，这个叫做[灰熊]的壮汉虽然有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战士躯壳，但绝对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笨蛋。 车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前停了下来，两位少女跟着[灰熊]下了车。 废弃工厂内部空空荡荡的，到处都是裸露的混凝土，没有壁纸没有地砖，只有两条停止运行的流水线和一架中型吊机。没有玻璃的窗户被蓝色的塑料纸和木板封着，遍地都是堆积如山的方形箱子，有大有小，最大的甚至有十米长五米高的巨型长方体，最小的则是东南角一堆边长半米的立方体。 “与其说是工厂，不如说是仓库。”温妮莎打量着四周默默想着。 尽管挑高已经有十几米，但根据左手边的楼梯来看，楼上似乎还有一层。 一登上不锈钢材质的楼梯，没几步他们便听到有人在宽广的楼层深处说话，声音是从很靠里的地方传过来的，在空荡荡的楼里形成了一阵阵回音。 高度的紧张感慢慢地侵蚀着温妮莎的神经，这种只有脚步声和语焉不详的说话声的环境给人的压力实在不小，孤军深入恶名昭著杀人不眨眼的暗部组织老巢，无论是谁都会心跳得很厉害。不过好在诗岚这个大杀器就在身边，一想到这个，温妮莎的心就稍稍地平静了些。 一旁的诗岚也被这种仿佛凝固到实质的气氛压得很不舒服，就好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被老师拎着去见家长一样，有一种心提到嗓子眼的感觉。不过以她现在A+级魔法师的实力，又有原典在手，就算影装的人强行发难，想要带着温妮莎离开，应该还是不难的。 “针对前几日在城内引起大范围骚乱和大量人员伤亡的5·17号事件，理事会将在今日晚上六时三十分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具体损失情况统计数据以及相关的初步处理办法……” 随着距离的接近，声音渐渐清晰了些。 新闻？诗岚和温妮莎正式踏上二楼的那一刻，便看到了楼层正中那一台上百英寸的超大型电视，一个黑色的人影背对着她们站着，左手叉腰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那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成年女性，两腿的线条十分紧致，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类型。 之前听到的说话声果然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 “真是过分呐，把这座城市搅得一团糟，还杀了那么多的人，甚至把警卫厅和特调局都给摆了一道。”女人的声音和温妮莎有些相像，沙哑，不过听起来要成熟得多，“我们和这家伙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慈姐。”[灰熊]低了低头，恭敬地说道。 女人依旧看着电视，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没有武器，没有其他部下，仅仅只是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站在那里，便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不怒自威充满压迫感的强大气场。 “我们……”温妮莎刚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们的来意我都已经知道了，想要借用材料测试的设备组？那可是影装最重要的资产之一，随随便便借给外人？灰熊，替我好好教训一下阿辰，话可不能乱说。” “是。” “不过，给你们用倒也不是不行。”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终于转过了身面对着她们，眼神凌厉而逼人，“既然你们说了不谈价格，只要能够拿出足以称得上是‘等价交换’的报酬，我就可以给你们提供测试的机会。当然，如果拿不出来，你们的行为将会被视为对[影装]的挑衅，那将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明白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袭击 明明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回答，但温妮莎听到慈姐的话之后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位暗部组织[影装]的大姐大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很强大，强大到温妮莎有一种被她压制，有点畏首畏尾的感觉。 “很抱歉，我们不打算……”话还没说完，整幢大楼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外面便传来震天的爆炸声和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慈姐眉头微蹙，向那位代号[灰熊]的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看看，后者心领神会，快步向楼梯走去。接着，她对着欲言又止的温妮莎说道： “你继续。” “我们……” “啪——”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传来，慈姐毫不犹豫地向后一仰，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一般穿过了她的发梢，钉在了一旁的水泥柱上。 那是一支箭，从被蓝色塑料布封着的窗户里射进来的，就这么直直地落在了三人面前，箭头完全没入了水泥柱子中，深黑色金属制作的箭身上流淌着暗红色的光，箭尾上绑着的一枚小小的电池模样的幽蓝色鼓包。 看到绑在那支箭尾巴上的东西，慈姐面色一变。 “滴，滴，滴滴滴滴滴……”计时器的声音细小而急促。 “轰！”还未等她说什么，那支金属弓箭便引发了剧烈的爆炸，水泥柱瞬间被炸断，大块大块的钢筋混凝土板接连坠落了下来。 诗岚拉着温妮莎急速向后飞退，同时将视线转向了被射穿的窗户，只见一个圆盘状的黑影出现在了蓝色的塑料纸背后，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声响起，那个圆盘状的东西便化作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对这里？认真的吗？”温妮莎立刻取出了手机，然而屏幕的光在爆炸掀起的漫天水泥灰中显得是那么微弱，同时对着诗岚说道，“快，把那个东西打下来！” 一道银白色的光束从诗岚指尖迸发而出，刹那间洞穿了封闭窗户的木板和蓝色塑料布，将那个张牙舞爪的武装无人机轰成了碎片。然而还没等两人有喘息的机会，窗外再一次地，出现了大量的圆盘状阴影。 “来不及了。”诗岚眉头一皱，立刻放弃了摧毁所有武装无人机的想法。带着温妮莎一个闪身来到了这层楼的角落，同时玉手一挥，一座足有一尺厚的“C”字形冰墙瞬间拔地而起，她拉着温妮莎顺势在冰墙后蹲了下来，一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 “哒哒哒哒哒哒……”刚蹲下尚未来得及喘口气的工夫，机枪的扫射就已经开始了，子弹打在冰墙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咚咚”声，同时还伴随着轻微的爆破音，这似乎不是简单的金属子弹，而是装了炸药的微型爆破弹，威力要比普通子弹强得多的多！ 温妮莎瞄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在呛人的尘烟之中，左上角那“无信号”三个字显得很是扎眼。 xiaoshuting.la “附近的通信系统被破坏掉了，也有可能是电子屏蔽车。”温妮莎咬了咬嘴唇，“可恶，[影装]选择这里作为营地，肯定周围区域都是荒无人烟的。这样一来……根本没有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发现这里，除非我们能活着出去。”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武器的话，还不需要过分担心。”诗岚看着温妮莎说道，“但是我们没事，可不代表那个‘慈姐’……能够安然无恙。” 几乎每一个方向都有着武装无人机，在这种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枪林弹雨里，那个不懂魔法的家伙，真的能够幸存下来吗？ 诗岚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过了约莫一分钟，机枪扫射终于停了下来。 “这种装有炸药的微型爆破子弹一旦命中，便会在人体内造成连续两次伤害，先是弹道受阻而引发的翻滚，会在人体内形成很大的空腔。紧接着的便是弹身中的炸药产生的爆炸，弹片会溅射进内脏器官中，造成更严重的伤害。”温妮莎捡起一枚打在墙上跳过来的爆破子弹，弹身已经炸得不成样子了，温度还有些烫手，上面残余着浓浓的火药味，“只要一枚，就足以置人于死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这种弹药就被国际法明令禁止生产了，没想到……” “嘘——有人来了。”诗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挡在两人身前的冰墙瞬间溶解，她拉着温妮莎的手往墙角一靠，口中轻念着古老的音节，迅速在她们身上施加了感知屏蔽的术式。 “答——答——”皮鞋的鞋跟敲打着水泥地面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里，来人似乎心情很愉快，走得不紧不慢很有节奏。 “慈姐，喜欢这场表演吗？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花了我好久的时间呢。” 是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性，声音很厚实，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 “哼。”推开一块厚重的钢筋混凝土板，慈姐一身是伤地走了出来，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那支爆弹箭炸断了承重的水泥柱，导致大块大块的钢筋混凝土掉了下来，恰好形成了一个可以躲避的空间，她这才没有在武装无人机密集的扫射中丧命。 “嗯？你果然还活着呐，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真厉害啊，这样的阵仗都没能要了你的命？”男子笑着拍了拍手，“怎么样，评价一下吧，这份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是谁在给你撑腰？就凭你这个软蛋，竟然也有胆子袭击我们？”慈姐用手背轻轻拭去了脸上的血痕，轻蔑地一笑，“这处仓库虽然说是绝密，但知道的人也不少，你以为，我就从来没有做过，被人袭击的准备？” “准备？”男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嘻嘻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北面那幢楼里的那群家伙吧，想指望他们来救你，恐怕是不太现实了。” 听了他的话，慈姐面色一沉，但是仍然没有表露出慌乱之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这个地方明明是我在和那人的谈判之后才定下来的，根本不可能提前布置这么大规模的……” “啧啧啧……”中年男子一边咂嘴一边摇着头，“想要知道你的选择，方法有很多，但是那样就太慢了，不论是收买还是监听，最多也就是比你提前到这里半个小时的样子。根本来不及布置。” “难道你……” “你也说了，这地方是你自己选的。所以最重要的，是引导你选择我想要让你选的地方，这样，不就来得及了吗？你好好回忆一下，是谁给了你选择在这里会客的建议。哼，自己给自己挑墓地嘛，不会留下遗憾，多好。”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从你拒绝那个人合并的邀约开始，你就应该做好了被歼灭的心理准备吧？不团结在一起，只会被黑金联盟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哼，果然如此，我就知道单凭你自己根本没这个胆子。我在刚刚的谈判之中就已经说过了，[影装]对你们和黑金联盟的争斗没兴趣，不想趟这趟浑水。”慈姐轻轻甩了甩头发，“我倒是要好好谢谢你，帮我抓出了身边的内鬼。”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杀了她。”中年男子一挥手，身后那两名雇佣兵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咔砰”一声！ 紧接着，整个楼层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不仅是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灭掉了，就连从被蓝色塑料布和木板封死的窗户中透过来的那些光也全部消失了，似乎是外部又落下了一层厚厚的遮盖物，挡住了本就不多的阳光。 明明是下午两点的时间，应该是一天中最亮堂的时候，然而此刻，这里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 “呵。”黑暗中，传来一声轻蔑的笑，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给我开枪！”炽热的火舌从雇佣兵手中步枪的枪口中喷吐了出来，然而却找不到目标，枪口的火焰映照出了男人焦躁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想起了某次很久以前的失败。 “跑？你能跑到哪去？这里周围都是我的人！你插翅难飞。” “谁说我要跑？”一个戏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随之传来的是两身闷哼，再接着便是麻袋落地般的摔倒的声音。 “什么？”中年男子一脸惊愕的想要转过身，可腰间却顶上了一个滚烫的坚硬管状物，他知道，那是刚刚开火扫射过的步枪枪管。没有多想，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蠢，这么几年了，真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又怂又蠢。” “砰砰，砰砰。”将手中浸满了鲜血的水泥块丢到一旁，慈姐脚尖一挑，将另一把步枪也踢到了自己手中，一脸冷漠地朝地上那两个还有着残存气息的雇佣兵各补了两枪。 近在咫尺的枪声将那名中年男子吓出了一身冷汗，脊背附近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敢动弹。 “喂，虽然我们彼此之间一直不对付，但是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非要置我于死地？威尔森，你最好把话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批量的武装无人机，还是用的BC710号的爆破子弹，这可不是你的家当能够买得起的。”慈姐手中的步枪往前顶了顶，戳着中年男子的脊梁骨，“是谁给你的命令，又是谁给你的这些资源。[影装]何德何能，竟然配得上出动这么大的阵仗。” “我……我……”威尔森汗如雨下，一副害怕得不得了但却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不说吗？” “啊！”威尔森发出了一声惨叫。 慈姐用力一膝盖顶在了威尔森两腿之间，随后用枪托对着威尔森的太阳穴狠狠地敲了一下，接着一脚踹在了被动转过了身的威尔森的肚子上，将他那弯成了一只痉挛的大虾状的身子踩在了脚底，用枪管贴在了他那满是汗水的额头上。 “你没有选择，不管泄密的代价是什么，总好过现在就死在我的手上吧。”慈姐的食指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我的耐心有限，我数到三，你还不说的话，就准备上路吧。” “一——” “我……我……” “二——” “我……”威尔森面目狰狞，心中似乎正在经受着剧烈的挣扎，然而慈姐的却是一脸冷漠的平静，仿佛没有感情一般地数着： “三——” 慈姐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缓缓扣下了扳机。 “我说！我说！”心中的挣扎终于得出了最终的答案，威尔森急得大吼道。 “砰！”然而子弹已经出膛。 偏了几寸，威尔森的左臂中枪了，爆破子弹在他的手肘处炸开，刹那间他的左臂便从中间断了开来，形成了一道三厘米宽的裂口，半条手臂半搭不搭地吊在那儿，只有一半不到的地方还连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威尔森捂着左臂痛苦地嘶吼着，在水泥地面上翻滚了起来，就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嗯——早点说不就没事了吗？非要拖到最后一刻，磨磨唧唧的，明明就会背信弃义却还要假惺惺地故作姿态，真是可笑又可怜。” “你……你这个女人！”威尔森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我一定要……” “你一定要什么？认清现实吧威尔森，你我不过都是这座城市的牺牲品，却总想着争个你死我活，狭隘且自私。”向前走了两步，慈姐用长长的枪管轻轻地拍打着威尔森的脸颊，“行了，不要废话了，快点告诉我，你的幕后主子是谁？” “你做梦！” “砰！”又是一枪，这次被打成藕断丝连的是威尔森的左腿，膝盖骨瞬间变得惨不忍睹。 “啊啊啊啊！！！！！！” “比杀猪时候的猪叫都难听。”慈姐用枪管撑着地面，缓解着伤痕累累的两腿的压力，一脸冷漠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下一次，就是打头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巫术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告诉我答案，或者是一个人四肢残废孤独地躺在这间废弃的工厂大楼里枯萎腐烂，被虫蚁啃噬殆尽，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潮湿的黑暗中死去，你自己选吧。”慈姐的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枪口轻轻地挨上了威尔森的嘴唇。 就在这时，距离此地十几公里外的一处仓库里，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左手握着一个木制小人，右手捏着一根刻满了密密麻麻铭文的细针，对着小人的胸口，狠狠地一针扎了下去！ “我……我说。”威尔森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六……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那个健壮的中年男人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哀嚎，他的口鼻和双眼里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燃烧一般！ 短短片刻，威尔森就咽了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那条半残的腿，还时不时地会抽动一下。 静静地躲在这层楼角落里的温妮莎瞥了一眼诗岚，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威尔森的尸体，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慈姐皱了皱眉，用力咬着殷红的嘴唇，她见过的尸体不比见过的活人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威尔森的尸体给了她一种非常阴冷且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置身于寒冷的冰窖之中一样，从头到脚都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冻得瑟瑟发抖。 “六？六什么？”慈姐思考着威尔森最后说的话，但却想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她拖着受了伤的双腿向后挪了挪，手中的步枪举了起来，想了想又放下了。 这个蠢猪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在他的身上浪费子弹，现在外面的情况完全是未知数，一旦没了武器弹药，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必定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嗯？那两个小姑娘人呢？死了吗？”慈姐突然响起了被遗忘了许久的温妮莎和诗岚，扭头向四周看了看，“不对啊，没有尸体，难道是跑了？” 十几公里外的那处仓库里，那人又取出了一根刻满了密密麻麻铭文的细针，轻轻地顺着小人的头顶扎了下去。 就在她转身观察四周的工夫，她身后那威尔森的尸体，忽然间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诗岚和温妮莎瞳孔一缩，一眨眼的工夫，诗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慈姐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影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的阴影，当即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扑，同时在空中转身左右手各连开三枪，精准地命中了威尔森的胸膛和腹部，BC710号爆破弹在击中他身体的那一刹那就炸了开来，高温和冲击波打得他皮开肉绽，然而慈姐却瞳孔一缩，神色大变。 BC系列的爆破子弹虽然为了兼顾破坏力，牺牲了一定程度的穿透性，但是这种11.43毫米的大口径子弹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打不穿人体，更何况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 子弹出膛的速度是固定的，这区区两三米的距离，就算是钢铁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击穿，而却无法打进这个中年男人的体内。也就是说，现在的威尔森，他的身体之坚硬，甚至堪比防弹衣中的陶瓷复合装甲！ 这怎么可能？？！ “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慈姐顺势打了一个滚借力站了起来，但是腰上却被嵌在地上的弹片给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很快便浸湿了黑色的紧身裤。 她努力地想举起手中的枪，可却根本使不上力。单手持步枪还是在空中转体时开火，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她手腕直发麻，加之在最初的爆炸之中她的手臂早已被掉落下来的混凝土板砸伤了，手臂手腕上的肌肉早就痉挛了。 威尔森挨了几枪之后，整个人不退反进，像一只暴怒的黑熊一样张开粗壮的手臂就像着慈姐扑了过来，那血淋淋的左臂和左腿伤口处露着灰白色的关节，看着极为瘆人。 “可恶！” 慈姐一声怒喝，顾不得腰间伤口的疼痛，借着强大的核心力量猛地一个转体，调转枪口，将右手中的步枪当做大棒，狠狠地劈在了扑过来的威尔森脖子上！ “你这个混蛋！要死就给我安静地去死啊！” 看着眼前漫天飞舞的深黑色金属片，看着那洒落了一地的暗金色的BC710号爆破子弹，还有手中那只剩下了半截枪管的步枪，慈姐的精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眼睁睁地看着威尔森那张狰狞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却动弹不得，全身的伤痛仿佛说好了的一样在这一刻同时漫了上来，大腿小腿在抽搐，腰间的伤口血流不止，手臂更是连抬都抬不起来了。 “叮——”一阵清脆的仿佛风吹动风铃的声音响起。 温妮莎抱住了慈姐，而诗岚则单手撑起了一片淡蓝色的水幕，挡住了威尔森泰山压顶般的一击。 从威尔森的口鼻中渗出的丝丝缕缕的黑气一接触到水幕，便迅速侵入了进去，仿佛墨汁滴进了杯子里，眨眼间便将淡蓝色的水幕染成了灰黑色，诗岚面色一沉，说道： “温妮莎，带她先躲起来，这里我来应付，快！” “好。”温妮莎拦腰抱起慈姐，头也不回地便向楼层的角落里奔去。 “你们？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慈姐傻了眼，她刚刚明明确认过，这层楼已经没有人了，为什么这两个小姑娘会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这种暗部火并的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早早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吗？还有人会傻乎乎地回头来救人？ “没时间解释了，一会儿再跟你细说。” “轰！”的一声，水幕突然间炸了开来，诗岚急急地向后飞退，只见那四散的墨色水滴一落在周边的水泥地面上，便侵蚀出了一个个浅浅的小坑，随之又蒸发成了缕缕黑烟，回到了威尔森的身旁。 wucuoxs.com 诗岚右手一抬，白色的魔杖浮现，一道碗口粗的水流激射而出，冲击在威尔森的胸口上，将他高高地顶了起来，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水泥墩上，砸得水泥墩刹那间龟裂开来，布满了渔网状的裂纹。 “这……这是什么？什么新型武器吗？” “那是魔法。” 温妮莎和慈姐两个人躲在楼层的角落里，蹲在一堆横七竖八的水泥板后面小声说着。 “魔法？” “对，就是魔法。”温妮莎看着远处被三道水流环绕着的诗岚说道，“虽然我也不清楚魔法到底是什么，不过她啊，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被你杀死的那个家伙，应该也是被施加了某种术式，被人操控着，所以现在仍然能够行动。” “魔法……术式……”慈姐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面前的这一切，这些和她过去三十年的世界观有着剧烈的冲突，以至于即使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她却仍然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实的。 “这是……巫术？”诗岚望着被高压水流顶在水泥柱上动弹不得的威尔森轻声呢喃着，“这座城市里竟然还有会巫术的魔法师？” “嗯？”十几公里外的那处仓库里，一袭黑袍的那个神秘人手中的木质小人上，那两根细针亮起了浅蓝色的光。他轻咦了一声，随后翻手取出一把手掌长的小锤子，对着小人的胸口敲了下去。 “咯咯咯咯咯……”随着远方神秘人的一锤落下，威尔森的身体再次行动了起来，伴随着诡异的咯咯声，他的身上浮现出一层红黑色的微光，在那层辉光的保护下，他竟然硬生生地顶着诗岚的水魔法站了起来！ 巫术的诡异在众多派系的魔法教派之中都是赫赫有名的，诗岚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了，可也不过是能够辨认出这是巫术而已，至于具体是什么流派，术式是怎样的，该怎么破解，却是完全没有头绪。 “哼。”诗岚手一挥，一本苍蓝色的书卷在她手边浮现。 原典，《雪之歌》！ 自从得到这本魔导书原典的认可之后，她和它之间的联系便一日比一日紧密，虽然使用起来还是滞塞得很，但仅仅是调用其中蕴含着的海量魔力用来增幅自己的魔法，却是没那么困难了。 一力破万法，只要将施展术式的媒介毁掉，任何魔法，都将无从发挥威力。 利用原典的力量，大幅度增强攻击魔法的威力，一举将威尔森的身体轰成灰烬！ “反正，他已经死了。”诗岚这么对自己说着。 杀人，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哗啦啦啦……”《雪之歌》的书页快速地翻动了起来，一个宛若星座连线的神秘图案缓缓地从书中升起，充盈的魔力涌入了那个阵列之中，一股浩瀚的力量霎时催发，整个楼层在这一刻化作了冰天雪地，极寒之风刮过苍凉的冰原，将沿途的一切化作了细得不能再细的尘埃。 飞舞的雪花弥散在这片冰蓝色的天地之中，诗岚悬足而立，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飘摇，她那长长的睫毛上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洁白的冰霜，纤纤玉手轻轻托着苍蓝色的魔导书原典《雪之歌》，此刻的她，就好像是这雪国的女王。 “好厉害……”唯一没有受到诗岚魔法影响的角落里，温妮莎轻声感叹着，她的目光被诗岚深深地吸引了，此刻那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当真是绽放着足以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的光芒。 慈姐看了一眼温妮莎，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慕诗岚，眼神飘忽不定，随后若有所思地慢慢点了点头。 威尔森的身体在寒风中瞬间化作了飞灰。 飞舞的长发渐渐停息，诗岚双手抱着《雪之歌》合在胸前，缓缓地落在了地面上，温妮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却一个不慎滑到在了冰面上，摔了个狗啃泥，滑出去长长的一段。 诗岚则是一个劲儿地甩着头，她的睫毛眉毛头发上都落了不少雪花，想要将其全部抖掉，这使得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甩毛的小猫咪。 “咳咳……”温妮莎故作镇定地爬起来咳嗽了几声，“解决了？” “嗯，解决了。竟然是巫术……”诗岚眉头微蹙，说道，“赶紧把黯晶的事情解决吧，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有必要和刘烨商量一下。” “好。等等！你快看！”温妮莎一脸惊愕地望着慈姐所在的那个角落大声说道，“喂！危险！” 威尔森，是威尔森！那个在她们面前化作了灰烬的男人，竟然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毫无防备的慈姐身后。 眼看着慈姐被打晕，诗岚立刻冲了过去。然而，那个家伙居然咧开了没有牙齿的嘴，露出了一个极度瘆人的笑，丢下了晕过去的慈姐，转而冲向了迎面而来的诗岚。 它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慈姐，从一开始，就是诗岚！ 一把拉住了诗岚的长发，威尔森毫不犹豫地狠狠一拽。 “啊！”诗岚吃痛，捂着头发出一声惨叫，急忙向后拉开距离。 鲜血顺着诗岚指缝流了出来，头发竟然被生生地扯下来一大把，就连头皮都被拉掉了一块。 诗岚做梦也没有想到，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居然会有人用扯头发这种低级的不能再低级的方法。 一击得手，威尔森抓着一手头发扭头便要走，然而，就在这时，空中水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一个圆乎乎的紫色球体突然间凭空出现，像一枚炮弹一样径直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十几公里外的那处仓库，神秘人手中的木质小人刹那间出现了无数闪光的裂纹，随后“啪”地一声变得四分五裂，俨然是不能用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控制那个拿着原典的魔法师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丢掉了一本几乎是送到自己手中的原典，那人气得冷哼一声，五指一用力，将手中的木块捏成了粉末。 第一百七十三章 倒霉倒霉倒霉 “疼疼疼疼疼疼疼……倒霉倒霉倒霉，真是倒霉死了，怎么会撞到头呢？” 诗岚和温妮莎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双马尾女孩，她穿着一身风格诡异的裙子，趴在一动不动的威尔森身上摸着脑袋喊疼，这幅画面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你你你你你……莫妮卡？你怎么会在这里？”诗岚也捂着脑袋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地说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呜呜……”莫妮卡揉着脑袋噘着嘴爬了起来，双马尾少女似乎完全不明白现在的状况，跪坐着一脸疑惑地望了望四周的冰雪世界，然后大张着嘴夸张地喊道，“慕诗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喂，是我在问你啊。”诗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两手背着贴在腰间，看上去就像一个窈窕的酒壶，“你这身衣服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少女身上的衣服有点像是医生穿着的那种松松垮垮的白大褂，衣摆拖在了地上，一看极不合身，长长的黑发双马尾垂在脚踝处，给人一种极为娇小可怜的感觉。 “嗯……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可说不清楚，就算你们愿意听，我也不是很有兴趣说。慕诗岚，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你好，再见。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莫妮卡的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嘚嘚地说个不停，说着说着便偷偷摸摸地站了起来，想一个人独自离开。 “等一等，你给我回来！”诗岚叹了一口气，一把扯住了莫妮卡长长的马尾辫，语气略带着些沉重，“不说清楚，我可是不会让你走的，而且，我本来也有事要跟你说。” “哎哎哎啊！痛啊！快放手！”莫妮卡脖子疼得一阵发颤，立即转身拍了一下诗岚抓住自己辫子的手，“我不走就是了嘛。” “唉。”诗岚拍了下额头，这个动作是跟刘烨学的，不过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 “她……是谁？”温妮莎悄咪咪地靠了过来，凑在诗岚耳边问道。 “额……一个熟人，也是一个魔法师。” 温妮莎晃了晃脑袋，自觉地闭上了嘴。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有急事呢。”莫妮卡拉了拉皱巴巴的白大褂，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四周，似乎在警惕着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一样，“长话短说，短话就别说了，快，抓紧时间。” “你那么着急去哪？”诗岚皱了皱眉。 “哎呀我说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我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如果那样的话，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无所谓了，虱子多了不痒，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诗岚一脸幽怨地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既然你不愿意开口，我就先把最近发生的两件大事，先告诉你吧。” “大事？发生什么事了？” 莫妮卡看着诗岚那一脸认真又哀伤的表情，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话到嘴边，诗岚却突然犹豫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玫瑰魔盗团的成员之间亲如兄妹，自己就这么随口将迪亚斯的死讯告诉莫妮卡，她会不会接受不了。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喂，你说话啊！”莫妮卡有些着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害怕，害怕诗岚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是……是刘烨，刘烨死了。”犹豫了一会儿，诗岚选择了说出另一个‘噩耗’，暂时向莫妮卡隐瞒迪亚斯的死讯。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听到并不是自己想到的那个名字，莫妮卡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但又立马定住了，“你说什么？！谁？谁死了？” “刘烨，你没有听错。”诗岚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就在前几天的5·17号封城事件中，刘烨战死了。” “什么？！那个家伙？这怎么可能？你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死啊？”莫妮卡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信。” 诗岚和温妮莎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莫妮卡。 “喂，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嘛，别装了好不好。喂！别装了啊！”莫妮卡气鼓鼓地跺了跺脚，眼眶已经兀自红了，“那个家伙，不，不可能，喂！你们说话啊！” “莫妮卡，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诗岚垂着眼，浅红色的唇抿得紧紧的。 “呵……”莫妮卡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眼神变得平静而又深邃，似乎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她说道：“我知道了，慕诗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前几天的封城事件吗？” “来的路上我就听说了，不过，我是在今天上午才到达这座城市的，事件已经结束了。” “封锁这座城市的人，用的是万华禁法。” “万华禁法？那不是禁术吗？” “对，所以，作为运转的代价，那个人抽取了全城上千人的生命力。” “竟然……不行，这事必须报告给魔法协会！不，不对……”莫妮卡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慕诗岚，后来呢？刘烨为什么会死？” “他想要阻止万华禁法的运转，所以，他找到了施展万华禁法的幕后元凶。”诗岚顿了顿说道，“但是……敌人在魔法一道上的造诣，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刘烨他是死在‘创生世界’的术式之下的。” “‘创生世界’？！你确定吗？”莫妮卡一下子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可能啊……有能力施展创生法的那几位，现在应该都在南美啊？” “确定。而且，杀死刘烨的那位外表是个小女孩，从这一点上就可以排除我们知道的那些了。至于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有头绪。” fqxsw.org “没想到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莫妮卡轻轻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帮那家伙报仇的。等我解决了眼下的麻烦，我就去找你。” 说完，莫妮卡转身要走，诗岚连忙拉住了她的手。 “等等，你到底惹上什么事了？” “哎呀，不关你的事，你不也很忙吗？先管好自己再说吧。”莫妮卡瞥了一眼一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威尔森尸体手中的那一撮长长的头发，随手弹了一个鸡蛋大的火球过去，将其烧成了灰烬，“话说回来，你身边这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她身上，好像没有魔力的波动啊。” “啊，你说她吗？她叫温妮莎，现在，是我的同伴。” “同……伴？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莫妮卡噘着嘴打量了正驮着慈姐往这边走的温妮莎几眼，一脸怀疑地摇了摇头，“唉，算了算了，没时间说这些了，我该走了。” “诶，等等！”这次诗岚慢了一步，手拉了个空，莫妮卡展开了瞬身术式，已然远去了。 终究还是没有把迪亚斯的死讯说出口，下次再告诉她吧。 反正，莫妮卡说会回来找她的。 “呐，她就这么走了？”温妮莎扛着昏过去的慈姐走到了诗岚身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下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变成什么样了。”诗岚将左手贴在了慈姐的后背上，一阵翠绿色的荧光包裹住了她的身子，温妮莎肩上顿时一轻，“我用风托住了她的身子，这样你可以轻松很多。” “哦，好。”温妮莎扭了扭肩膀。 两人随后便向楼下的大仓库走去，路过之前藏身的那个角落的时候，温妮莎犹豫了一下，将一杆步枪拿了起来，挎在了肩上。 这东西，对她来说，就是最管用的魔法。 楼下大仓库的场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她们见到的最初的那个影装的成员阿辰，此刻正头朝下趴倒在了楼梯的第一至第五阶上，后脑上的那一枪应该是致命伤，爆破子弹炸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的五根手指已经连同着防刃的高强度手套一起被融化掉了，散发着有机物和无机物杂糅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呕。 “咳，咳。”诗岚不禁轻轻咳了两声，即使见了这么多次尸体，她还是感到很不舒服很不习惯。 威尔森的人似乎已经全部撤走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武装无人机，不知道是接受了谁的命令，明明头领还在楼上，却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更远的更宽阔的地方，横七竖八地倒着更多的人，无一例外的身上身下都有着扎眼的红色，有些人似乎还没有完全咽气，身体还在微微地颤动着，不过，那样的伤势根本是不可能生还的。 回过头，便是仓库的大门，也是她们来的地方，那辆装甲车侧翻在了一旁，燃着熊熊大火。 “呕。”看到门上的那一团模糊不明的东西，诗岚和温妮莎同时恶心地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那是一名与钢铁大门融为了一体的影装成员，只有一个人形了，甚至没能倒在地上，而是变成了肉色的黏液直接黏在了门上。 “唉——就这么毁了，哼，真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嗯？你醒了？”诗岚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看向了悠悠醒转的慈姐。 “嗯……”慈姐眼神迷离地看着四周，神色复杂，“即使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准备，真到了发生的那天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哼，我真是高看自己了。” “你们两个，谢谢你们救了我。”慈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有气无力的，“作为报答，我会满足你们的要求带你们去测试场，也会告诉你们调试设备的方法，在那之后，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那些东西，就当是送给你们了。” “啊？”诗岚惊讶地张了张嘴 “很惊讶吗？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什么足以称得上是等价交换的条件吧。”慈姐冷冷一笑，“魔法师？不管你刚刚动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拥有那样的武器，想必是早就做好了强买强卖的打算吧，哼，如果不是你们救了我，那你们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试验场的位置。” “好了，废话少说，从这里往北，六点四公里，向西走一点九公里，地下一百六十米，就是试验场，你们该走了。”慈姐说着，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便打算离开。 “那你呢，你要去哪？”诗岚问道。 “我？”慈姐略有些讶异地回过了头，“交易已经完成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你还真是有趣。”慈姐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里似乎藏着说不尽的落寞，“虽然这里并不是全部的人……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影装]已经没有继续在暗部中存在下去的资格了，趁早解散，也许还能够让剩下来的人多活下来一些。” 虽然很想说“那可是你的多年的心血啊！”这样的话，可一想到[影装]的生意，诗岚和温妮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巴。 “嘁，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我还打算去杀人呢，毁了我的[影装]，有些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既然如此，我可不打算再给那些家伙做梦的机会了。”慈姐微笑着摇了摇头，“趁我还没逃走，你还有一次机会，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来践行所谓的‘正义’，晚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诗岚握紧了手中的魔杖，却迟迟没有举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背负着数不清的人命，自己却无法…… “你非要这么做吗？”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想走上这条注定无法回头的道路。我也曾经相信童话，可是现实狠狠地践踏了我。” “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暗部里相信童话的人早就死绝了，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的话，假如你真的是所谓魔法师的话，就尽可能地用你的力量去拯救那些尚未堕入黑暗中的人吧。”慈姐抬手想要撩起挡住了眼睛的头发，可却因为手臂的伤而抬不起胳膊来，她愣了一下，转身朝着前方的楼房的阴影中走去。 诗岚终于举起了魔杖，可…… 眼睁睁地看着慈姐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里，诗岚手中的魔杖破碎成了一片银白色的光点，她无言地望着同样沉默着的温妮莎， “像我们这样死不足惜的恶人，就让我们用黑暗的方式，去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死亡吧。” 慈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像是风的呜咽声一般回荡在空旷的街区里，久久不散。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巫毒咒术 按照慈姐留下来的地址，慕诗岚和温妮莎找到了[影装]的材料测试场，那是一片相当开阔的地下空间，一共两层，底下那层密密匝匝的金属管道环绕着一块铺着黑色软质材料的方形场地，上面那层则放置着一块大到离谱的显示器，连接着一台五米宽一米多高的操作台。 操作台上放着一本笔记本，这是测试器的操作手册，应该是这里的人撤离之前留下的。 “那个和你战斗的家伙，你有看出什么吗？”温妮莎一边对照着手册上记载的步骤摆弄着操作台一边问道。 诗岚对这些机械仪器可说得上是一窍不通，于是她便识趣地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掌心悬浮着的银灰色黯晶。听到温妮莎的问题，她侧过身，用食指戳了戳脸颊，答道： “那个威尔森……应该只是个术式的投影仪而已，真正的施术者还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出现。” “术式的投影仪？” “用更通俗一点的说法讲，就是傀儡。”说到这个词，诗岚仿佛很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通过魔法的方式抽取出人身上的一个或多个象征点，集合成为施术媒介，再施加其他的术式组合来达到操纵的目的。这样的魔法在世界各地的教派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巫毒教。” “巫毒教……没听说过。” “巫毒，原文Voodoo，最初是Dahomey的语言vodu，意指众神，跟其他魔法教派一样，信仰神灵，从自然中学习并获取力量，常见的方式有如符、咒、护身符和人形偶的使用等等，而这之中最为著名且传播范围最广的，就是巫毒娃娃。” “巫毒娃娃？等等，那东西真的有用吗？”温妮莎手中操作仪器的动作不由地停了下来，“喂喂喂，那不是迷信吗？” “普通人制作的巫毒娃娃通常来说都是废品，且不说制作过程和仪式进行中的百般错漏，就算真的是机缘巧合到在早已经以讹传讹魔改了无数次后的上百个步骤仍然全都无一出错，没有魔力的催动，那也只能算得上是一件无效的魔器罢了，充其量只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 “但是，如果是真正的巫师制作的巫毒娃娃，那就没那么简单了。”诗岚顿了顿说道，“无论何种材质的人偶─纸、蜡、布、稻草─功效都是相等同的，可以用于治疗、诅咒、控制等等各种行为，术式组合多种多样，是非常全能的一种魔法流派。” “人偶是咒术对象象征点的集合，也是巫师灌注力量之后形成的术式媒介，最常使用的就是与施法对象有关的物件，比如头发和指甲。在过去，巫毒人偶的用法是只有少数巫术师才知悉且受保护的秘密，即使到了今天，知道并了解它的人也不多。” 诗岚脸色凝重，威尔森的尸体在被人操控的情况下于最后时刻忽然扯下了一把她的头发，想必那背后之人便是存了想要对她使用巫毒咒术的心思。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莫妮卡机缘巧合地破坏了威尔森身上的术式，那么很有可能她就着了那人的道了。 温妮莎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大概意思她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那个控制着威尔森尸体攻击我们的，是一个巫师？而且是一个掌握着相对秘密的巫毒人偶使用方法的巫师，这种人应该不多吧？” “当然不多，会使用巫毒人偶的魔法师都属于魔法协会的重点监管对象，理论上每一个人都被登记在册。而这种传承古老的巫术，每个人的使用方法上都会有一些独特的习惯，只要能够收集到施术的残余痕迹，回去后一比对，就能够很轻松地查出施术者的身份，但是……” “但是什么？”温妮莎依照着操作手册拉下了最后一个电闸，“好了，把黯晶给我吧。” 诗岚手轻轻一挥，那枚足有半个足球大小的银灰色晶体便飘飘然地向温妮莎飞了过去，接着她轻叹一声，一手托着下巴靠在了一旁的铁栏杆上，一脸无奈地望着下方的黑色软质场地。 “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搜集到啊，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查出那个人是谁嘛。”诗岚像只金鱼一样鼓了股腮帮子，“情报情报，做什么事都需要情报啊，没有情报什么都做不成。” “不能这么想，如果我们什么都知道的话，也就不用费劲去调查了。”温妮莎将黯晶样品放在了托盘上，任由机械臂将其送到了下方的试验场地中，“在事件开始之前就清楚地了解计划的每一个细节的，恐怕只有所谓的幕后主使才能做到吧。” ddxs.com “说得也是。”诗岚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她终于是体会到了刘烨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仿佛时刻被阴谋和黑暗包裹着的压力和窒息感了。 “对了，关于你刚刚说的那个巫毒教，”趁着下方的材料测试正在进行的空档，温妮莎问道，“巫师……他们也是魔法师吗？” “当然啦，只要是使用魔力引发超自然现象的，都属于魔法师，只不过分属于不同的教派而已。判断有无魔法的关键在于术式构成，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图案。” “图案？” “那些通过各种仪式、歌曲、咒语、诗歌等等方式留存下来的魔法，本质上都是图案的人为转化形式，包括各地魔法教派中流传下来的古老仪式，都是由最初的一代魔法师加工改造后的产物。魔法来源于这片世界，山川河流上刻着的神秘纹路，天空中的星象组合而成的图形，那些才是魔法最开始的样子。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魔法还很粗陋，远远不及现在的术式繁复，不过，在道理上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叫阵列也好，还是叫符文也罢，魔法在本质上，就是用生命力激发的神秘图案而已。在十三世纪，南美洲诞生了一位伟大的魔法师，叫做扎尔·科特斯克，他花费了毕生的精力将世间的魔法进行了归纳整理，又查阅了大量的典籍，最终找出了一批十四个具有魔法的效果，但却无法进一步简化的图案，也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基础阵列，也叫做基石符文。” “在那之后，随着更多人参与到了这项研究中来，基石符文的数量从最初的十四个，缓慢地增加到了现存的二十多个。在这些研究的基础上，魔法发生了飞跃式的发展，魔法师们的实力也一代比一代强大。” “二十……多个？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准确的数字吗？” “嗯……从世界的统一性上来说，基石符文的数目应该是固定的，但是……随着数量的缓慢增加，在对于基石符文的认定上，人们渐渐出现了不可消磨的分歧，而且过于庞大的基石符文数量也使得许多大魔法师对其可靠性产生了怀疑。” “基石符文的理论本就和许多古老教派的教义相冲突，以著名的蔷薇派系为例，水、火、土、风、以太，五大元素构成了这个世界，依照他们笃信的传说，基石符文的数量应该只有五个才对，现存理论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数字，这在他们看来，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唔……听上去和物理学的发展史很像呢，从因果论到随机论，那些家伙也是一直吵吵嚷嚷了几百年，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消停。” “但是，因为依照这一理论的构建出来的魔法是肉眼可见的强大，而且清晰简明，容易学习，易于创新，而且尽管在根本理念上不同，但在使用和学习上与过去的那些魔法并不冲突，各教派信徒中偷偷学习这一套理论的大有人在。所以，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魔法组织，几百年来魔法协会一直在推行它。我所学习的，包括刘烨所学习的，都是这一套理论。” “感觉是一套很完备的体系呢，这些你都跟刘烨讲过吗？” “讲过，但没有讲得很详细，说起来，我真的很怀念带着他学习魔法的那三个月，虽然他的学习速度快得让人很难不妒忌他，但那的确是和他在一起为数不多平静快乐的日子。” 两个人仅仅相距一步之遥，温妮莎很轻松地就能感受到诗岚身上传过来的暖意。 “平静快乐的日子吗……很难想象啊。” “嗯？什么？” “没什么。只是和那个家伙待在一起的日子，如果有连续三天可以称得上是安全的就已经可以烧高香了吧，平静和快乐吗……真的很难想象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啊。” 温妮莎的眼睛里闪耀着测试场地上的跃动的电火花，“平静”“快乐”这两个词语似乎从来就没有和她的生活有过一丝一毫的联系，也是，一个自幼生长在黑暗之中的孤儿，自己为什么要羡慕那些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行为啊？真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行为啊。 “诶？不至于吧，他在遇到我之前，还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平静……的日子……的吧。”诗岚说着说着有点说不下去了，刘烨从前的生活过去看来也许的确很平静，但随着他们调查的深入，那平静生活的表面下，也许早就已经积蓄起了汹涌的暗流，只等着在未来的某一刻忽然爆发。 “嗯？怎么了？结结巴巴的。” “没，没什么。” 温妮莎瞥了一眼诗岚，看起来两个人心中都有着一些独特的不能分享的秘密呢。 “喂，我说，你喜不喜欢他？”有着蓬松长发的少女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呃，啊？等，等一下。”诗岚忽然间脸色通红，举止也变得奇怪了起来，“我……我不知道……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 “这有什么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多大了？十七？十八？用不着遮遮掩掩吧。” “我……十九了。”诗岚一脸不安地说道。 “十九？！喂，原来你比我大一岁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比我小呢。” “不，也许可能，我爷爷记错了我的出生年月……所以我也大概，或许，只有十六岁。”诗岚机械般地回答者，但这样的辩解实在是不具备什么说服力，但她仍然尽力地重复着上述回答。 这是不一样的。 年长的大姐姐在耳边温柔地轻声说：“唉……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和比自己年轻的少女一脸认真地打击道：“哈……你这家伙原来比我大啊。”是不一样的！ 其中的含义，或者说这种温度感是不一样的！！ 然而，沉甸甸的感觉从脖子传了过来，那是温妮莎在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 “哈……你这家伙原来比我大啊，十九岁，看不出来啊。” 诗岚用尽全力保持着微笑和镇定。 “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温妮莎，你有喜欢过别人吗？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嘛……喜欢，大概是一种不假思索的感情，可以使其他的一切情绪都黯然失色，就好像是从一个看不见内部的盒子里摸出不知会是什么味道的水果糖一样，每时每刻都会期待着有惊喜发生，温暖而又热烈吧。” “原来……是这样吗……” 诗岚愣怔怔地看着她，两眼出神。 温妮莎被她看得脸也不禁有些红了，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瞎说的，这种事，我也没有经验嘛。”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大概是……不喜欢他。” “诶？你确定吗？” “嗯……不，不确定……但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温暖、热烈而又充满期待，而是一种很安逸，软绵绵的甜中又带着一丝苦涩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种情绪就在我的心中发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有一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 “熟悉又陌生？嗯……不明白。”温妮莎摇了摇头。 这时，机械臂已经将装有黯晶样品的托盘送了回来，操作台上也打印出了一份分析报告。诗岚一招手，黯晶便飞回了她的手中化作一道光芒消失，温妮莎拿起那份分析报告对着她笑了笑。 “任务，完成。” 第一百七十五章 理事会的决议 “硬度三韧性五……怎么会是这么低的数据……没道理啊，至高科技费劲心思想要的黯晶材料，怎么可能在性能上还比不过普通的钢铁？” 刘烨拿着慕诗岚和温妮莎两人带回来的材料分析报告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以为，黯晶应该是一种具有超高强度的另类材料，足以将现有的军事科技再向前推进一个时代，然而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刘烨百思不得其解。 从分析结果上看，黯晶除了延展性在十分制中得到了八分的高评价以外，其他的性能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中规中矩的绝缘性和耐热性根本无法作为优异的装甲材料，低硬度低韧性更是使得连锻造都十分困难。 看到这些数据的时候，刘烨的第一反应是这种材料只能做家用厨具之类的小型日用品吧，别说做武器装备了，就算是做个床和沙发这样的大型家具，坐着躺着的时候还得生怕它突然塌了。 “怎么了？结果不好？”诗岚和温妮莎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个扶着额头的男人，她们的知识结构并不包含能够支持她们看懂这份报告的部分，因此心中有一种隐隐绰绰的类似于学生给老师批改作业时的紧张感。 “嗯……该怎么说呢，如果这份报告的内容没有出错的话，黯晶最大的用途大概是制作这个东西。”刘烨从茶几底下拿出了一个平底锅。 温妮莎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为什么平底锅会放在那种地方？！ “总而言之，想要用这份报告说服理事会，让他们相信至高科技正在筹划一场世界大战，这之中的难度恐怕不会比让诗岚成为量子物理学家或者让温妮莎你成为魔法协会的理事长要低，也就是，毫——无——希——望。” 刘烨苦笑着说出了这番奇怪的类比，迎接他的毫无疑问是两位少女不客气的一记粉拳。 “唉——”刘烨捂着被敲击的额头轻叹了一声，“这下麻烦了，原先的计划行不通了。” “那我们还要按照计划和理事会的成员见面吗？”诗岚和温妮莎问道。 “要，既然已经和别人说好了，我们也没有不赴约的道理，只不过，需要多花一些时间准备。温妮莎，你愿意和诗岚一起去吗？” “诶？我？之前不是说让慕诗岚一个人去吗？”温妮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他们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吧，我的到场不会显得很突兀吗？” “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所以才需要你去。” “啊？” “你的存在就是证明血色十月计划真实发生过的最直接最重要的证据，对至高科技来说，你比任何其他的物证都要致命。只不过，你一旦在那样的场合露面，你的生命安全就将无可避免地受到严重的威胁，理事会之中必有人想对你杀之而后快。诗岚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所以，请你一定要想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这有什么，只要能帮得上忙，我肯定会去啊。”温妮莎满不在乎地说道，“喂，都相处这么久了，难道你还觉得我会贪生怕死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且不说我们实际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就算是生死之交，我也得和你说清楚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刘烨的语气很严肃，“失去了黯晶这件重要的证据，即使证明了血色十月计划存在，也并不一定就能说服理事会相信至高科技正在筹划战争。” “为什么？” “理由，你们到时候就会知道了。”刘烨认真地看着温妮莎的眼睛，郑重地问道，“即使知道了这些，你还是决定要去吗？冒着生命危险，去尝试证明那些家伙的罪行？” “我从来没有动摇过。” 温妮莎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有些生涩，却又充满着力量。 “好，祝你们好运。” 次日，站在缓缓上升的封闭无声电梯里，慕诗岚和温妮莎紧紧地靠在一起握着彼此的手，为她们两个领路的是一位有着白皙皮肤的彬彬有礼的男士外表的机器人。 这座矗立在博云城中心的通天高塔内的道路远比想象中复杂，从一间电梯里出来，经过无数转弯的通道之后再进入另一间电梯，墙面上有着不规则的条纹，那些银灰色的合金后面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高新科技武器，这似乎是一座没有窗户的高塔，照明全靠着屋内的灯光。 也许是出于保密的原因，一路上诗岚和温妮莎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监控摄像头，这在现代社会几乎无处不在的东西竟然在这里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ddxs.com “这边请。”领路人的声音有着机器人特有的冷漠，终于，他们在复合装甲的大门前停了下来，门前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笑容甜美的栗色头发的女人。 “两位，理事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她在身后的密码盘上输入了一长串符号，紧接着打开了包括视网膜和指纹检测的生物信息锁，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便随之打开了，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另一扇一模一样的门。 两扇门？是为了不让守卫看到里面的情形吗？ “请将一切随身物品都交给我们保管。”女人微笑着伸出了手，“任何金属和电子制品，都不允许带入，抱歉，这是规定。” “所有的随身物品？” “是的，包括您腰上别的这个锦袋，放心，我们会妥善保存的，会面结束的时候就会归还给二位。” 竟然将空间袋都收走了，诗岚心里不禁感觉沉甸甸。 这样一来，她能够使用的魔器就只有魔杖“素纱”这一件了。 用金属探测仪将两人的正面和背面全部扫过一遍之后，女人微笑着说道。 “可以了，两位请。” 诗岚和温妮莎一踏入两扇门之间的空间，身后的复合装甲大门便关闭了，片刻之后，面前的大门随之开启。 一进门就是一个木质讲台，环绕着讲台的是一圈深蓝色半透明的桌子，五个神态各异的人坐在桌子后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站在中心的诗岚和温妮莎。 怎么还是五个人？明明在5·17事件中，她们亲眼见证了一位理事的死亡，理事会怎么还是五个人？ 这个房间仍然没有窗户。 这间集合了这座超级城市最高权力的屋子里竟然没有灯，似乎为了故意抹除时间的痕迹一般，墙上还涂了吸光涂料，变成了完完全全的黑色，只有理事会成员前面那一圈桌子发着深蓝色的光芒。如果只是观察这个恒温房间内部的话，恐怕就连区分现在是夏天还是冬天，白昼还是夜晚都很困难。 “你们来了。”正对着她们的一位女性开口说道。 她右手握拳撑着脸颊，一头银发梳得一根一根服服帖帖地，在头顶绑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尽管头发全白，她的脸却年轻得很，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一点点皱纹，还画了眉毛和眼影，涂着淡粉色的口红，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的样子。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欧洲魔法协会总部，一身黑袍的高大男子推开了藏书室的门。 门内，一名相貌绝美的男子赤裸着双足漂浮在半空中，身上华贵的金丝镶边法袍无风自动，幽蓝色的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在整间藏书室中，淡金色的长发就好像浮在水中一般自然飘散开来，无数册魔导书在这足有数十米高的空间内环绕着他静静地旋转着。 “史密斯，发生什么事了。”沃森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灰白色的眸子毫无感情地望向了下方恭敬地低着头的黑袍男子。 “理事长，博云城传来消息，刘烨，确认死亡。” “死了？”沃森合上了眼，环绕着他的魔导书纷纷“哗啦啦”地翻动了起来！ 一股庞大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史密斯不禁稍稍后退了一步。 “是的，在博云城周边，发现了万华禁法的痕迹，似乎还有人施展了创生法。” “万华禁法……创生世界，罢了。命运之所以为命运，正是因为它对凡人来说是无可改变。”沃森的声音平淡而冷漠，“史密斯，南美的情况如何了。” “家族联盟中已经由不少临阵倒戈，加入了黑色蔷薇的阵营，不过，有亚洲、美洲两位理事长坐镇，在创世之石的争夺上，魔法协会目前仍然占据着主动。”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史密斯恭敬地一手贴在胸前低头致礼，随后关上了藏书室的大门。 被允许坐下的慕诗岚和温妮莎，这段时间里已经与这五个人进行了交谈。花费的时间虽说绝不算少，但她们却并不感到畅快，不如说只有自己在说话才更让人感到不适。 她们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轻松，理事会的决议不仅能直接左右博云城上百万人的命运，往深了说作为大国权力交织之处的科技之都，甚至能动摇世界上七十多亿人的生活。 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桌子后面的那五个人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空气于室内凝滞，仅有沉重的闭塞感支配着这个房间。 “你叫，温妮莎？”很久很久的沉默之后，第一个开口的仍是那个正对着她们两人坐着的白发女子。 “是的。” “你要指证至高科技，秘密地进行人体实验，并企图发动战争，是吗？” “是的。” “科学技术没有从来没有什么‘绝对正确的答案’”。她们左侧，一个面目冷峻的中年男人说道，“例如无法被自然分解的微塑料让人避之如蛇蝎，但是如果为了替代塑料而大量生产同样产量的纸质吸管与杯子，亚马逊的热带雨林瞬间就会被全部消灭。” “做正确的事情却未必能无忧无虑地向正确的未来前进。因为你的出现和心血来潮的发言便想要简单地将历史的轨道改换。干净利落地，从右改到左。”右侧，一个头发乌黑的老人接着说道。 “改变历史的走向并不困难，至高科技的实力再庞大，在掌握着世界的五大国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弹指可灭的私人企业。更重要的，是明确改变之后的结果，也就是说，当路径变化之后，会导出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可是在那前进的终点等待着的，是被塑料添满的大海还是沙漠化的大地？就像做正确的事情未必能向着正确的未来前进一样，回避眼前的错误也并不能抵达完全没有错误的未来。”这次的两个声音来自于身后，一左一右，一男一女。 诗岚暗暗握住了温妮莎的手。 说点什么，她必须说点什么。 希望没有犯罪，希望没有疾病，希望没有事故，希望没有灾害，希望没有战争，希望没有悲剧。 这是谁都会说的话，对现在急转而下的局面没有哪怕一点点帮助。 可是……她还能够说些什么呢？ “所以，你能够向我们证明，至高科技正在谋划发动一场战争吗？”说话的是正对着她们的那位白发女士，“这一点非常重要。” 可以吗…… 诗岚和温妮莎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答案是…… 不可以。 “我们……无法证明。” “那很可惜，单凭一个人证，我们无法确认你们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可是……” “不用再说了。比起至高科技，小姑娘，你的身份更让我们在意。” 诗岚瞳孔一缩。 “魔法师，多么古老的词汇。我们并非对你们的存在一无所知，即使掩藏得再巧妙，也难免会留下可以观察到的痕迹。收起你们的骄傲吧，那只属于过去，如果你们非要蓄意挑起争端，那么，科学势力将会奉陪到底。” “该如何抉择，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考虑，如果再次发生5·17号事件那样的灾难，那么长久以来的和平将会彻底被打破。” “过去你们的隐藏是为了凸显自己的高高在上，希望你们不要让这份隐藏，在未来变成求取生存的逃亡。” “我……”诗岚还想说些什么，可却又一次地被打断了。 “会面结束，你们该走了。” 灯光暗了下来，五个人刹那间全部消失，原来那只是他们的全息投影。 身后的复合装甲门“轰”地一声，打开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南美疑云 听完诗岚和温妮莎对与理事会会谈的描述，刘烨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感到多么意外，事实上，以他对那些家伙行事作风的了解，实际上的决策结果，应该早在诗岚和温妮莎前去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理事会的成员之中至少有一名是和至高科技站在一条战线上，如果不能够提出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至高科技对其他人的威胁，想要那帮家伙放弃现有的自身利益去帮他们对付至高科技，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在这个人人都能依靠3D打印机制造简易冲锋枪的时代，一两个恐怖分子或者小规模的武装集团很难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理事会的那帮人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实际上不过是不想放弃手中的既得利益罢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指望他们在乎虚无缥缈的未来的平民的生活，是一件从开始就不现实的事。 “刘烨。” “喂，问你呢。”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位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面前沉思的少年，那是“我们正在期待着你”的表情。 “唉——” 刘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被这样看着真的压力山大。 “只能将这里的事情先放一放了，按照原定的计划，诗岚你先联系留在世纪晨曦总部的曾晨，了解一下南美到底发生了什么，顺便，把我的死讯散播出去。” “散播你的死讯？” “嗯，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有些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有些人应该还不知道。” “喂，真的要和唐茵姐他们说你死了吗？”诗岚微微地抿着嘴，眼睑低垂着，看着自己小巧的鼻子，“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就先这样做吧……”刘烨的目光闪了闪，“等到该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的。那个时候，你可得和我一起向他们道歉啊。对了，还有一件事……通知玫瑰魔盗团，迪亚斯的死讯。” “知道了啦。”诗岚悻悻地扯了一下裙摆。 “温妮莎，如果你愿意的话，请留在这里，照看一下那个茶色头发的女孩。”刘烨瞥了一眼里屋，“她的身体状况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一直没有醒过来。等她醒了，你就通知我。” 温妮莎两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他，没有说话，表情有点微妙，似乎有点生气。 “怎么了？” “我留下来照看她当然是没有问题，不过听你的意思，你是要离开？之前不是说不打算抛头露面，怎么还要走？” “不露面，不代表不参与。”刘烨摇了摇头，“不管是mirror还是黑色蔷薇，包括世纪晨曦，他们都在南美，这就已经构成了我不得不去的理由。只有在那乱局之中，我才有可能找到破局的办法，一味地留在这里等待，说得好听点叫静观其变，实际上就是坐以待毙而已。” “怎么就是坐以待毙了……”温妮莎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好吧，随便你。我也没办法拦你，但是这么做，不会太危险了吗？独自行动可是相当于抛弃了来自你那些伙伴的支持和帮助哦，孤身一人面对未知的对手，你真不怕再死一次？” “嗯——哈哈……不要说得那么吓人嘛。”刘烨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在这个年纪死过一次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人生经历了，要是我能够在短时间内碰上第二次，那也太幸运了吧。” “放在别人身上当然不会，至于你嘛，那可不好说。” 温妮莎翻了个白眼。 “而且，比起获得他们的支持和帮助，我更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而受到别人的算计和伤害。”刘烨半眯着眼望着地板，“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的话，我会后悔很久的。” 短暂的沉默。 “喂，那个总是戴着面具的家伙呢？” “哦，你说方凌啊，我清除了他的记忆之后，就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把他丢在那儿了。依照现在的情况，他还是不要记得我们比较好。” “我相信一切的一切，都将在南美的大地上，变得明朗起来。” 刘烨凝望着窗外，一片树叶被风儿卷着打着旋儿缓缓落下。 欧阳谷伸手捏住那片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叶子，轻轻地搓着叶柄，墨镜后的眼睛望向远方隐藏在云雾里的群峰。 同样是五月末，但在南美洲却是深秋的天气，山林寂寂，各种树木林立，密密麻麻的遮挡着头顶那一片火烧过一般的橘红色的天空。丛林深处的树木约莫有一半苍翠，随处可见风红的叶子，脚下的土地上是一层层枯叶堆积成的地毯，踏上去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林子里的空气清清凉凉，欧阳谷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中有雨的气息，有泥土的芬芳，还有蘑菇和树叶的味道。 “大姐头，你听说那个传言了吗？” “哪个传言。” 唐茵曲着右腿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下，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握着紫色的玉笛，黑发如瀑，垂在腰间，甚至有不少发丝拖在了地上，陷入了树叶堆叠的地毯之中。 小书亭 “刘烨的死讯。” 唐茵抬起头，视线顺着地面一路平移，一柄金色长枪的长枪斜斜地插在落叶堆里，傅里叶靠在枪身上仰望着高处的树冠，健硕的肌肉将白衬衫撑得紧紧的，“据说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是真的，他的实力，应该接近甚至达到了S评级，而超越这个评级的魔法师已经全部集合到了南美这边，有能力杀死他的人可不多。” 唐茵半低着头轻抚着手中的玉笛，眼里的光却是有些捉摸不定。这样的消息不会是空穴来风，也许那个少年真的在博云城出了什么意外，但是丧命…… “唐茵姐，你忘了一个人。”傅里叶双目如刀，眸子里跳动着金色的电芒，“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马克 M.沃森。他对刘烨似乎一直有着若无若无的敌意，毕竟是拥有着同样天赋的绝世天才，也许沃森会因为害怕某一天被超越而出手将他抹杀。而且，三洲理事会的会长只有沃森没有来南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不，肯定不是沃森。”欧阳谷微微摇了摇头。 “嗯？”傅里叶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欧阳谷，“你为什么这么说？” “沃森是一个极度骄傲到自负的人，他不会用这种手段的。就算真的杀死刘烨，也会等到他完全成长起来之后在动手。” “你对沃森很了解嘛，你和他接触得很多吗？” “不用吵了，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没有什么意义，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掉的。与其胡思乱想，倒不如先把手上的任务完成。” 唐茵制止了两人风味逐渐变得奇怪的谈话。 “多诺姆神庙一役之后，三方势力尽皆损失惨重，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得到了一个谜语，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个字，凭这些就想要在浩瀚的南美大陆上找到那座古城，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傅里叶轻哼了一声，“还是说，唐茵姐你已经解出谜底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走过摇晃的吊桥，蔚蓝色的宝石中将倒映出古神之影，星光交汇之处，恩赐就在镜中。”欧阳谷碎碎念着那个谜语，然后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啊……确实有点伤脑筋。” “柯伦文明在两千四百多年前就灭绝了，协会里有人能够解出鸟头人身神像上刻录的这些文字的意思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唐茵轻轻抚摸着紫色玉笛的边沿，幽蓝色的双目低垂着望着自己的双手，“关于词语中隐晦的暗喻，白先生实在是有心无力。” “白云溪，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在协会中听说过他，就好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而且是直接和姜茶理事长站在一起。” “不了解，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权限不够。”唐茵的表情略带着些许黯然，权限权限，说到底，还是他们的实力不足，如果能够像当年他们的父母那样…… “算了，不说这个，关于创世之石……”傅里叶两眼微眯，“协会、家族联盟和黑色蔷薇在争夺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不过按照现在争夺如此激烈的状况来看，如果把那东西的具体效用和使用方法公开的话，恐怕协会自己都没有信心控制住内部人的手啊。”欧阳谷咧嘴一笑，“但能让家族联盟公然反水，和人人喊打的黑色蔷薇联手，这所谓的创世之石，怕是比原典还要珍贵的多。” 忽然，远处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嘘——有人来了。” 唐茵化作一阵紫色的烟雾散去，傅里叶连同身后靠着的长枪一同变作了一只金色的蝴蝶在空中缓缓飞舞，欧阳谷则是向旁直走了两步，径直走入了参天大树的树干之中。 完美的隐匿。 一阵一阵传来的，鞋底摩擦着厚厚的枯叶的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金黄的枯叶被带动着飞起，可却看不见人影。 脚步声在三人中间停下，那人似乎在踌躇，他察觉到了这里有一些异样的地方，但看不破世纪晨曦三人组的伪装。 忽然，破空之声传来！ 穿着黑色宽袖修道服的少年快速转身，迎面而来的是手持着魔杖的欧阳谷，那一绺萦绕着魔杖的暗红色光芒已经贴上了他的鼻尖，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后颈却又立刻碰上了一个尖锐寒冷的物体。 那是一杆枪的枪头，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见状的金发男人反手持枪站在他的身后，面色冷峻。 松下玄一不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别动。”傅里叶冷冷地说道。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茵走到了被两件魔器抵住，动弹不得的少年身旁，看着他稍显稚嫩的脸说道。 “你们认识？”傅里叶看了看唐茵，又看了看欧阳谷，见他并没有收回魔杖，便也没有移开手中的长枪。 “评级大会上有过一些交集，但并不能就此判断他们是友非敌，毕竟他怎么样都算是家族联盟的人。” “家族联盟？哼。”傅里叶手中的枪又向前顶了一些，“这小子，竟然是家族联盟的人？他也有资格到这里来吗？” “嘿嘿，傅里叶，你可别小瞧他啊，这位的道术，可不弱。第一次参加评级大会就击败了铁山，而且还挑战了‘咏唱风的诗人’的乔治·威尔森，虽然没有获胜，但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铁山？威尔森？就凭他？”傅里叶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即使是现在的他，也没有把握说能够必定战胜乔治·威尔森，这个小男孩看上去恐怕比诗岚的年纪都小，这年头天才这么不值钱了吗？ “我记得你叫，松下玄一？是松下家族的现任家主？”唐茵微微弯着腰，“你和家族联盟是统一战线的吗？也就是说，是我们的敌人吗？” “现任家主，是我妹妹松下熏，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她。她半个月前在大阪失踪了，根据寻踪罗盘的反应，她现在就在南美，所以我就找到这里来了。” “他说什么？”傅里叶皱了皱眉，玄一说的是日语，他听不懂。 “他说来这里是为了找他妹妹松下熏，也就是松下家族的现任家主的。”欧阳谷翻译到，“他妹妹半个月前失踪了。” “你妹妹……”唐茵的脑海里翻涌起评级大会时的场景，那个击败诗岚的少女，一出场就展示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惊艳全场，最后甚至击败了‘咏唱风的诗人’乔治·威尔森，站上了S级魔法师的擂台，“她失踪了？” “嗯。”松下玄一想要点头，可一感受到那后颈上冰凉的枪头便又止住了动作。 “放开他吧。” 傅里叶的长枪散作一阵光点，欧阳谷手中的魔杖也随之消失不见。 玄一松了一口气，慢慢站直了身子。 “给我们讲讲详细的情况吧，关于你妹妹的失踪。” 第一百七十七章 呓语魔典 半个月前，大阪。 这是一座相当古老的城市，城内河道纵横，水域面积超过全城总面积的十分之一，更有超过一千四百座桥梁连接着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松下熏站在城南四天王寺外，静静地注视着石鸟居。 她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上次在评级大会结束时得到的那份卷轴里记载的任务，便是来大阪四天王寺，取一样封存的魔器。 石鸟居是四天王寺的西门，眼下虽是旅游淡季，但人来人往的，旅客并不少，松下熏坐在距离大门不远处的木质长椅上，手中撑着一把紫色的花边雨伞，遮着并不很晒的阳光，一袭黑色的修道服长长地拖在了地上，胸口和袖口亮银色的镶边反射着耀眼的光。 树木林荫，她坐的这片地方倒是安静地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前两天刚下过雨，风中有泥土的气息，熏慢慢地转动着花伞的伞柄，耳中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她并不着急进去，魔法协会将魔器封存在这样人流汇集的场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解开封印需要不短的时间，如果一个细节没控制好引起骚乱，那可不是熏想看到的结果。 凝神静气调整着呼吸，熏望着前方的四天王寺安静地等待着夜晚的到来。这座古寺建于公元五九三年，距今已有将近一千六百年的历史，千余年中经历了数次焚毁和重建才有了如今的样貌。作为寿命短暂的凡人，熏站在石鸟居前有一种孩童面对长者时油然而生的肃穆感。 太阳渐渐西沉，给云层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边，在寺院中逗留的游客渐渐稀少了起来。熏转动着紫伞站了起来，缓步向石鸟居走去，一路走过仁王门、五重塔、金堂、讲堂，沿着长长的回廊，熏穿行在游人之间，脚步轻盈，若踏着莲花般足不点地。 由于感知隔离术式的阻碍，没有游人注意到这个美若天仙的少女。 来到了位于寺院北边的石舞台，石舞台两侧有两个不大不小的放生池，里面养了很多乌龟，有一只正趴在池边上喘气，两边还对称耸立着两座钟堂，各有一位僧人正在撞钟，隆隆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四天王寺内，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威严气氛。 熏在这里停了下来，这时，夕阳也终于收起了它的最后一缕余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星光洒满了这个并不宽阔的庭院。 “哒，哒，哒……” 收起花伞，熏用伞尖轻轻地沿着放生池的边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被她敲过的石块上便会留下一抹淡淡的蓝色，像是萤火虫一般缓缓地飞舞着。 ranwena.net 绕着两个放生池走了一个八字形，熏在原位重新站定，那些光点忽然间全部汇聚到了庭院正中，黑色修道服少女的身影也随之瞬间消失不见。 钟堂中正在用衣袖擦汗的僧人被这阵蓝色的光芒吸引，侧头向这边望来，然而那庭院中黑漆漆的一片，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环境骤然变换，眼前变为了一道铺着原木地板的回廊，但是两旁的墙壁却是石头构成的，凹凸不平。石壁上和熏的头顶差不多的高度处摆着烛台，一个又一个地延伸向前方的拐角。 这里是古代魔法师搭建出来的咒术空间，四处洋溢着魔法的气息，永世不灭的烛光是这条回廊仅有的照明，回廊中没有风，但烛光却在微微地摇曳着。 拐角处的岩壁上有一个手掌大的木框，透明的玻璃片后边封着一张字条。 “黒龙。”字条上用日语写着。 熏眯了眯眼，这是魔法协会的卷轴中不曾提到过的东西，不过上面没有阵列的痕迹，应该不是禁制的一部分。没有多在意，熏走过拐角，前方不远处有一扇半开半合的木门，上面画着一个旋涡状的图案。 一枚金色的三角状物体从熏的衣袖中飘了出来，落在了木门上，那旋涡状的图案骤然间被金色的液体填满，整个亮了起来，门缝中光芒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熏伸手将木门推开，门框因为多年未曾动过而吱吱呀呀地响着。 门后摆着一个神龛，木质的龛门紧紧地闭合着，一个紫色的圆形魔法阵悬在它前方缓缓地旋转着，太阳、月亮、星星的图案分布在魔法阵的四周，神秘而瑰丽。 熏抬起手，晶莹的魔力丝线在手心中交织成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然后便对着神龛轻轻一拍。 这是魔法协会告诉她的解咒之法，只要如此做，就能够在不触发反击禁制的情况下安全取出神龛中封存的魔器。 一共三重封印，能有这种待遇的魔器可不多。 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图案逐渐向外散开，那个紫色圆形魔法阵也随之隐去，神龛上的术式已经完全解开了，熏伸手拉开了神龛的门。 里面是一本黑棕色封皮的书，一团幽黑色的光化作蝴蝶围绕着它缓缓地旋转着，封面上画着一朵灰黑色的蔷薇花。 魔导书《呓语魔典》的原典，黑色蔷薇的创始人卡尔穆诺的著作，由于其中记录的魔法有违天和，被魔法协会秘密封存在此。 对外公布的封印地点是欧洲魔法协会总部，实际则存放于大阪四天王寺地下的咒术空间，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被黑色蔷薇的余党窃走。 熏捏住原典的侧边将其取了出来，原典上还有一层她无法解开封印术式，将其中的魔力滴水不漏地尽数封住了，除了不容易损坏以外，现在这本原典就跟普通的纸质书没什么两样， “这么危险的东西，魔法协会将其解封的目的是什么……”熏有点不太理解，尤其是在现如今黑色蔷薇卷土重来的局势下，主动将这本原典从秘密封存的地点取出来，怎么看都有种故意给对方机会的感觉。 但是，这并不在熏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这是她正式成为松下家族家主之后接到来自魔法协会的第一个任务，顺利完成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协会背后的安排，跟她无关。 现在东西拿到手，她也该准备离开了。 回到了石舞台前的庭院里，熏左右看了看，那只乌龟还是趴在放生池的边沿上晒月亮，伸长了个脖子仰头看着群星璀璨的夜空。 四天王寺里静悄悄的，隔着树林黑色的轮廓，可以看到零星的几个游人和僧人还在远处活动着，隐隐地传来了些许说话声，混杂在乌鸦“嘎嘎”的叫声里，更衬托出了寺院里的宁静。 熏抖了抖修道服宽大的衣袖，手中亮起水蓝色的辉光，想要将《呓语魔典》收入随身携带的空间袋内，然而空间之力刚刚覆盖住原典的表面便又迅速消失了，就像水渗入了一块干燥的海绵中一般，被吸入进了书页之中。 封面上的蔷薇花图案似乎变亮了一些。 “嗯？”熏皱了皱眉，这个情况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略微思考了一下，她将原典抱在了胸前，以她的速度，天亮之前就能够回到松下家族的居所，只要到那里，就安全了。 沿着寺院的中轴线走了一段，一路上很安静，耳畔传来蝉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露水和青草的芳香，，熏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哆落洛……”一个不锈钢保温杯沿着石板路滚到了熏的脚下。 “小姑娘……诶，能不能帮爷爷捡一下，谢谢你啦。”不远处，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正颤颤巍巍地朝这儿走来，他穿着和服，声音沙哑而缺乏中气，一只手还不断地敲着胸前，喉咙里传出清嗓子的干咳声。 熏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几乎没有犹豫便蹲下捡起了那个不锈钢保温杯，入手的感觉沉甸甸的，似乎还装着大半杯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诶，谢谢你，谢谢你小姑娘。”老大爷满脸堆笑着走了过来，弓着个背说道，“我刚刚啊一个不小心脱了手，没想到这杯子竟然一路滚了好几十米，诶呦这个下坡路唷~” 熏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便将保温杯交还给了面前的老大爷，她本性少言，又在藏书阁里待了人生大半的岁月，因此不喜与生人多说话，上次在评级大会时遇到的刘烨是个例外。 “谢谢谢谢谢谢……”老人一边感谢一边轻轻地鞠着躬，诗岚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继而便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没走几步，诗岚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覆盖着的感知隔离术式自始至终都没有解除过，那个不会魔法的老大爷，是怎么看到自己的？！！！ 就在这时，眼前红光一闪，她怀中抱着的《呓语魔典》，竟然眨眼间变为了一个不锈钢制的保温杯！ 保温杯上还跳动着一行血红的片假名： “永别了。” 那行文字瞬间扭曲膨胀起来。 “轰！”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刹那便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灭了，一点声响都没有传出来。 “唉——” 那佝偻着身子的和服老大爷轻叹了一口气，挺起了背，身形立时高了两个头，变得修长起来，手中拿着的保温杯也显露出了书本的样貌，封页上的蔷薇花图案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原典的封面，右眼戴着单片金丝眼镜，身材消瘦，五官如同雕塑一般立体，暗金色的发丝一根一根贴在脑袋上，梳得服服帖帖的。 蔷薇骑士团第五位，欧文·费雪。 上一次拿着原典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一想到那次在中亚小镇时的经历，欧文便感到有些窝火，拿着《月之书》追杀沈青霜，结果一个毛头小鬼设计了还不算，连团长命令的必杀之人都从自己手中逃脱，要不是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肯定会遭受难以言喻的痛苦惩罚。 即使最终任务成功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被指派了潜入魔法协会卧底的工作。 “提取《呓语魔典》这么重要而又危险的任务，魔法协会竟然只派了一个刚刚晋级S级魔法师的小丫头过来，我还以为能钓到一条大鱼，没想到，只是一个小鱼苗而已。” 欧文面色冷漠地向后一瞥，松下熏先前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团黑色的灰烬。 “杀掉这种小角色对魔法协会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枉我还冒着暴露的风险亲自走一趟，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檀香来做这件事。” “檀香？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欧文转过身，发现松下熏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身上的黑色修道服稍稍破了一些，露出了地下雪白的肌肤，一头长发被炸得散乱地披在肩上，竟然颇有些动人的味道。 “松下熏，松下家族的家主么……在那样猝不及防的攻击里还能够保持不受伤，”欧文微微一笑，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错，你比你的父母要优秀得多。” “我的父母……是你！”熏心头一震，修道服宽袖下的两只玉手暗暗地握紧了双拳，两道柳眉搅在了一起，贝齿轻咬着粉嫩的唇。 “哼，不是我动的手，不过，你要是想算在我的头上，那也没错。”欧文的手中浮现出一枚灰黑色的十字架虚影，两眼微眯，嘴角含笑，“这么久没见，你一定很想他们吧。不用急，松下小姐，我这就送你去见他们。” 话音刚落，那枚小小的十字架便迎风暴涨，向着熏的位置疾冲了过来，与此同时，欧文手中浮现出一根骨白色的魔杖，在前方的空气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写下一连串的古老文字。 十字架在空中轰然爆开，一枚灰色的光球出现在了熏的位置上，空间霎时扭曲，紧接着，欧文面前的文字隐去，一条条密密麻麻地阵列纹路在光球的表面浮现，像一道道锁链，将熏牢牢地缩在了术式的中心，插翅难飞。 欧文睁开了双眼，瞳孔里两个十字架飞速地旋转，光球瞬间向内压缩成了一个小点，“嗡”的一声，所有的光芒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一阵微弱的风扩散开来，轻轻地吹动着两旁树林的叶子。 冷眼扫了扫四周，确认了熏的死亡之后，欧文的身形才渐渐隐去。 不知过了多久，熏才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满是金色落叶的山谷里。 头昏昏沉沉地晕，脑海中空白一片，只有一朵黑红色的彼岸花的影子。 这是哪？我……我死了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五行道术 “《呓语魔典》……”唐茵面色一沉，原典失窃可是一件大事，应该立即通报上级。不过，按照惯例，提取原典这样的任务必须要执行官级别的魔法师去执行，而且这次还是与黑色蔷薇的那一位有关的……为什么会安排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去做？ “我只知道这些，熏是在执行魔法协会的任务途中失踪的，我是来找她的。”松下玄一脸上露出担心之色，“她已经半个月没有下落了，我有点……” “放心，你妹妹天赋异禀，是上天眷顾之人，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欧阳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半个月有什么收获吗？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没有。”玄一摇了摇头，“寻踪罗盘只能指引一个大概的方向，而且进入这片山谷之后，咯盘就失灵了，一直乱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说着，他手中生出一个贴满了符箓的八卦罗盘，上面暗金色的指针不停地左右来回摆动，根本无法指引方向。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傅里叶冷冷地扫了一眼玄一手中的罗盘，说道，“你妹妹松下熏是在大阪四天王寺失踪的，为什么寻踪罗盘会指引你到南美来。埋伏她的人实力强大到能够让她传不出消息，如果是被这样的对手追杀，这么远的距离，她真的能够撑得到吗？” “这……”玄一听了脸色一黯，分明是想到了不好的结果。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人家兄妹相依为命怪不容易的。”欧阳谷轻轻推了傅里叶一下、 “哼，我说的是事实，再不济也是合理的推测和质疑。”傅里叶两眼一闭，头一撇，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说话了。 “你这家伙，唉，不用管他。”欧阳谷咧嘴一笑，看着松下玄一说道，“寻踪罗盘最后一次指示位置是指向的哪里？” “就是这片山谷，从这里往南三公里外的森林入口，我刚一经过那里，罗盘就失去作用了。” “森林入口……”欧阳谷目光一闪，对上了唐茵投过来的视线。 他们也是从那里过来的，这么看来，那儿一定有什么他们错过的东西。 能够影响寻踪罗盘的东西。 “傅里叶，走啦。” “嗯？去哪。”傅里叶眉头一皱，问道。 “森林口子，往南三公里。” “去那干什么。” “帮这小子找妹妹啊，乐于助人可是世纪晨曦一直以来的美德哦。” “哼，不敢苟同。” 玄一愣怔怔地看着快步离去的这两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等等，等等我啊！” 唐茵不紧不慢地跟在三人后面，心中思索着松下玄一刚刚带给他们的新情报。 假设这个孩子说得全都是真的，那么《呓语魔典》的失窃就成了既定的事实，黑色蔷薇之中有能力动手劫掠的只有蔷薇骑士团的人，但是熏是在评级大会结束时才拿到的写有任务内容的卷轴，按理说这项任务应是绝密，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一切似乎都很合逻辑，一起长大的亲妹妹执行秘密任务时失踪，血浓于水的哥哥根据罗盘的指引一路寻找，最终来到了多方人员汇聚的南美，碰巧来到了他们三个所在的山谷，而且罗盘正好在这个山谷里出了问题。 作为魔法协会的特别组织，世纪晨曦的他们与家族联盟的人来往本就不多，却偏偏遇上了少数有过交集的松下玄一，这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大姐头，你注意到什么了没有？”唐茵耳中忽然响起了欧阳谷的声音。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寻踪罗盘这么巧地正好指出了我们三个的位置，那个孩子心中恐怕也对我们三个有所怀疑吧。这件事透着古怪，他说的话也不可全信。” “你觉得他在说谎吗？” “那倒不是。他应该没有说谎，有问题的是诱发这一串巧合的原因，玄一说的只是事件的表象，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逻辑。不过具体是什么，还得等去了森林入口探查完再说。”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唐茵的视线落在前方奔跑着的松下玄一的背影上，“过会儿再做打算吧。” 三公里的山路对他们来说并不遥远，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们便来到了森林的入口处。 森林的入口在一片山谷里，谷内古木参天，绵延不断的大树密密匝匝地挤在潮湿的土壤里，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山壁，像一把剪刀插在地面上，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线天空，两只大鹰停在了悬崖边沿，在崖壁上投下两道长长的阴影。 “玄一，把罗盘拿出来。” 身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年平举着八卦罗盘缓缓地向谷口走去，罗盘上不停晃动的指针摆动幅度逐渐变小了，约莫走出去了一百米，指针终于停止了晃动，静静地水平悬浮着。 玄一的脚正好踩在山谷口与外界平原的分界口上，也是树林的边缘，分毫不差。 进一步，指针便指向了谷内的某处，退一步，指针则开始不规则的左右乱晃。 欧阳谷左手握拳贴在鼻子下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地貌，魔法师的寻踪罗盘不会受到地磁的影响，但仍然可能会被山川河流天然形成的阵列干扰，只不过……两旁光秃秃的崖壁上并没有什么足以引人注目的纹路，而眼前这些树木的分布也杂乱无序，不像是能够形成魔法阵的样子。 “地面上找不到的话，会不会在地下。”傅里叶冷冰冰地说道，“先前来这里的时候没有多注意，现在重新观察后，我觉得这儿的泥土似乎有些问题。” “这么潮湿的土壤，又堆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倒着的枯木和泥里的石块上竟然一点青苔都看不到，确实有点奇怪。”唐茵俯下身，伸手扶开一层落叶，露出了其下灰白色的岩石，“小谷，你觉得呢？” “唉——放火烧山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呐。”欧阳谷无奈地拍了下额头，手中魔杖浮现，随着他手腕灵巧地舞动，一只炽热的火鸟从鲜红色的魔法阵中啸叫着冲出，他咧嘴一笑，“不过，我会尽量把握好分寸的。” 火鸟一声啼鸣，腾空而起，直上云霄后又急速俯冲而下，与地面相碰的那一刹那便化作了席卷整片山谷的烈焰，火，像海浪一样迅速扩散开来。 “喂喂喂喂……”玄一猝不及防之下，火苗瞬时间蹿上了他修道服的衣角，手忙脚乱之下只得跳上了一旁的古树。 “哈哈。”看到玄一在树上蹲着用水球术灭火，欧阳谷忍不出笑出了声。 覆盖整座山谷地面的落叶眨眼间便尽数化作了飞灰，他的分寸把握得很好，那些参天大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树干上甚至连一点点焦黑的痕迹都没有。 “你的实力又进步了不少。”傅里叶瞥了一眼笑嘻嘻的欧阳谷说道，“顶着A+评级的你，未免有些名不符实了吧。” “哈哈，虚名而已，你不也是一样吗？”欧阳谷嘴巴咧得很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但墨镜后的目光却是认真无比，落叶被烧灼殆尽之后，山谷地面的真实样貌终于显露了出来，潮湿的深红色土壤里嵌着许多灰色的同样大小的石块，其中有一些略有缺损，但大多数都保存完好。 唐茵先所有人一步站上了天空，幽蓝色的瞳扫视着那些石块的分布，脑海中不断地将之互相连线，分析着可能构成的术式。 “太阳升起的时候，走过摇晃的吊桥，蔚蓝色的宝石中将倒映出古神之影，星光交汇之处，恩赐就在镜中。”欧阳谷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默念着在多诺姆神庙得到那句谜语，“唉——好像没什么联系啊。” “这是……”蹲在树上的玄一捏着被火烧焦了一块的衣角，望着裸露的地面若有所思。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些石块的分布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图景，一时之间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忽然，地上的那些石块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颜色各异的光芒，一道黑幕冲天而起，刹那间便笼罩了整座山谷，与此同时，几人面前的崖壁上多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欧阳谷的眼神不自觉地便被拉扯了过去，就好像是一条不断向内延伸向下的阶梯，引诱着他们走向无底深渊。 而就在他们身旁，蓦地升起了一个样式古怪的小台子，一米多高，台子周围一圈贴满了黄色的符箓，看模样有些像是个祭坛。 “五行道台？这……这竟然全都是五行道符？！”玄一大惊失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行道术，有意思，这可是你们家族的看家本领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欧阳谷嘴角勾着小小的弧度，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穿透墨镜直指少年的内心，“说罗盘失灵的是你，带我们走到这儿的也是你，结果这里还布置了这么大的术式，而且还是你们家族的术法，你最好和我们说实话。” “我……我没有骗你们！”玄一有些急了，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下这情况已经有点百口莫辩，他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书亭 “你有解释的机会，希望你能够好好利用。”傅里叶缓步朝这边走来，手中光点荟萃，正逐渐凝结成一把金色的长枪。 “我……诶！”情急之下一不小心，玄一向后一靠，这一靠不打紧，却不料身后的树干竟然只剩了一层树皮，一下子就滚了进去。几人合抱粗的树干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听着是摔了个昏天黑地。 “阿……”玄一呻吟着，随手抓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便站了起来，得亏他是魔法师，要换了个普通人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滚下来怕是不死也得残废。 他感觉摸着的地方有些硌手，定睛一看，发现手里抓着的居然是一个骷髅头，手指正好卡在上下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之间，吓得他手一哆嗦，骷髅头脱手滚进了一旁的阴影里。 “喂，我们就是吓唬吓唬你，用不着这么害怕吧。”上方树洞口，欧阳谷说着探进头来，同时扔下一簇火苗悬在半空，只一瞬，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这棵大树树身中的大洞里不知道填了多少禽兽人体的干尸，那些干尸无一例外都紧紧地贴在树干的内壁上，仿佛被最强力的胶水黏住了一样，而且全都被一些五彩的晶莹丝线缠绕着，那些丝线似乎是从树皮里钻出来的。 “轰隆”一声，树干底部被傅里叶一枪挑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那些丝线顿时崩断了不少，里面的尸体哗啦啦地滚了一地，露出了里面一脸呆滞的松下玄一。 少年亦步亦趋地踩着干尸从树洞里走了出来：“那个……谢……谢谢。” “废话少说，赶紧去研究那个道台。”唐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实力还不足以布置这么大规模的魔法，我们相信不是你做的。” 笼罩天空的黑幕就像是铅一般厚重，原本就寂静的山谷此刻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的呼吸和心跳声，欧阳谷从树上跳下落到了唐茵和傅里叶身旁，三人随后交换了一下眼神。 五行道术，这可是东亚最古老的魔法教派之一，怎么会出现在南美的荒野山谷之中，这片区域的边缘本身便被柯伦文明的魔法所影响，一般人根本进不来，这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 前方山壁上的漩涡就像一只漆黑的大眼，凝望着他们三人，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又极大地激发了心中的探索欲，让人想要走进其中一探究竟，这股欲望正越来越盛，越来越难以克制。 好巧不巧，他们三个之前走过这片谷口的时候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跟着这个修行五行道术的小子一回到这里便出了事。不约而同的，三人各自握紧了自己的魔器。 欧阳谷刚要开口说话，突然间整个地面强烈地抖动了一下，一旁只剩下一半的空心古树顿时支撑不住倒了下来，根茎的断裂声不绝于耳。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日出之时 纠缠在一起的古树，由于树中全是大小窟窿，赖以支撑的树皮又被傅里叶挑了个大洞，此时失去凭依，头重脚轻，此时被地震一震，顿时从侧面轰然而倒。 树中那些人类和野兽的干尸也随之滚了一地，玄一连忙跳到一旁躲过砸下来的树干，此时那颗参天大树已经断成了好几截，其中那些五色的晶莹丝线也被扯断开来，短短片刻便化作了缕缕轻烟。 欧阳谷他们不知道引起这次地震的原因是什么，都向后退了几步，生怕什么东西突然从古树的根须下窜出来。 傅里叶两眼一眯，手中长枪一抖，准备立时将这棵诡异的古木打成最基本的粒子，然而旁边的唐茵却按住了他的枪头：“别急，有东西冒出来了，先看看再说。” 只见那株古树的根茎缓缓地从潮湿的泥土中脱离，二十多米高的古树长在地下的根茎何其庞大，简直堪比一个篮球场，这么大的根须盘从土中脱离，地面霎时间好像裂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嘴。此时天空中的黑幕泛着诡谲的波纹，玄一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脚底打转。 顶起古树根须盘的是一座雕像，和刚刚突然冒出来的那座祭坛一样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符箓，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尊雕像上的符箓只有红色一种颜色。 这尊雕像高足有两米半，面相威严，一双眼睛大如铜铃，身着长袍，昂首而立，凝视着天空，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着一柄石剑垂在身侧，石剑的剑柄上镶嵌着一枚六角形的红色宝石。 “火神塑像……”玄一喃喃自语道，这是五行道术这一魔法教派中信仰的五位元素之神之一，这尊塑像的雕刻水平堪称巧夺天工，而且竟然如此巨大。 松下家族中也供奉着五行神位，只不过都是些三寸高的小雕像。与世俗的雕像不同，神像本身是古代魔法仪式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因此雕刻神像需要刻上很复杂的阵列，也就会耗费高阶魔法师很大的精力，这种两三米高的神像，玄一还是在书本外第一次见到。 “你对这些东西比较了解吧，这尊神像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你知道吗？”唐茵见松下玄一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 “这是火神塑像，五行道术教派所信仰的元素神灵之一，他身上贴得这些也都是火神道符，但是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才会触发。通常来说，神像除了象征意义以外，还是大型魔法仪式的重要器物，在阵列中代表着最基础的元素符号。”玄一认真地回答道。 “大型魔法仪式……”欧阳谷舔了舔牙齿，“具体是什么样的魔法仪式。” “这就很难说了，古早时期的神像拥有很多重复杂的含义，流传到现在已经遗失了大半，而我家族中收集的更是不完全，不过……”玄一说着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傅里叶淡淡地开口道。 “不过，那些魔法中用到的神像，通常来说都不止一尊……而其中要用到五行道台的我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玄一怔怔地望着不远处那个贴满了道符的小祭坛，“道台本身就是用于简化极为复杂的大型术式的魔器，同时使用神像和道台的魔法，究竟会有什么样恐怖的效能……” 唐茵听着玄一的解释走到了那尊神像旁，由于忌惮它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道符，没有直接伸手去碰，只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塑像周身浅浅的纹路，想看看上面刻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阵，然而反复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结果。 不同教派之间的术式本就天差地别，而这看上去像是上古时代的遗存，柯伦文明的文字如今世上都找不到几个辨认得出的人了，更何况那个时候的魔法。 “这是什么？”欧阳谷转到另一侧，看到了雕像手中石剑上镶嵌着的六角形红宝石。 “好浓烈的火焰之力。”傅里叶眯了眯眼。 “不管这是什么，都先别急着碰。”唐茵说道，“玄一刚刚说神像应该不止一尊，我们再到四周找找，看看还没有其余的塑像。这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恐怕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里。” 唐茵的话说了一半，但话中的意思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的确，这里离协会的营地虽然很远，但山谷中这么大的动静想不被人发现都难，有人到来只是早晚的问题，关键是，究竟是魔法协会的人先到，还是另外两派势力的人先到呢…… 三人随即散开，寻找起其余的神像来。而玄一则独自一人望着那尊五行道台，左手空握贴在唇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总觉得这尊道台上的那些道符的排列顺序有些眼熟，于是便在苦思冥想着究竟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摆设。 想着想着，玄一忽然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道台边竟然多了一个人影。天空被黑幕覆盖后，山谷中的光线昏暗无比，玄一连忙在掌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焰，定睛一看，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漂洋过海找了万里路的妹妹——松下熏！ 此刻，熏正伸手要去扯那道台上的道符，一连扯下了四张，玄一大惊之下立刻飞身扑了过去，同时厉声喝道：“熏！别碰！危险！” 然而眼前的少女忽然间又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玄一扑了个空，一下子趴倒在了潮湿的泥地里。 手里似乎沾上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他赶紧甩了甩头爬了起来，可等到他看清手里抓着的东西的时候，却不由地浑身一阵发寒。 那是一张道符，上面的纹路正在快速亮起。 仿佛捏着一颗定时炸弹，玄一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耳膜嗡嗡地颤动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然而等道符上的图案全部亮起之后，那张符箓却瞬间化作了一团飞灰，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愣怔怔地望着少了一张符的五行道台，心中紧张万分，可过了许久仍然没有任何异动，刚刚消失的那张道符似乎已经失去了效力，并没能发动任何东西。 “喂，你怎么了？”欧阳谷朝躺在泥地里的玄一伸出了手，“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我在想，这些道符的组合排列，我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哦，是这样吗，那你慢慢想，想到了就告诉我们。”欧阳谷把他拉了起来，墨镜后的双眼往道台的方向瞟了瞟，“不要轻举妄动，擅作主张有可能会让我们全都陷入困境。” “我……我知道了。”玄一不敢看欧阳谷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别过了头。 “那就好。我们找到了另外三座神像，跟过来看看吧。”欧阳谷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警告的意味，兀自一人快步走了开来，只留下玄一一个人留在五行道台旁。 刚才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看到熏的身影，又为什么扯下了一张道符却没有引发任何术式？还有，为什么只少了一张符？ “喂，快点啊，时间不等人。”远处的欧阳谷正朝他这边挥手。 三尊神像和最开始那座火神塑像一样，尽皆都是两米五的高度，半掩在古树和灌木之间的夹缝里，形态各异，但雕工都精美无比，更散发着莫测的威能。 一尊身着兜帽斗篷，半低着头，只露出了下半张脸，鼻梁高挺，嘴唇小巧，似乎是一尊女神像，她双手碰在胸前，手心中平托着一个核桃大小的水蓝色圆球。 一尊穿着披风，裸露着上半身匀称的肌肉，右脚一步踏出，踩着流云状的底座，手中还抓着一个土黄色的方块，可那张俊美的脸上，嘴角却紧紧地抿着，表情凝重。 还有一尊一手持弓一手握箭，半垂着放在身前，那把弓的中心镶着一枚翠绿色的宝石。她两眼凝望着天空，精致的五官流露出悲悯的神情，嘴角半开，似乎正在发出绝望的喟叹。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的几尊雕像，又不是跟那尊火神塑像一样埋在地底下，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没理由不发现啊。”欧阳谷抿着嘴说道。 “五行道术最擅长将魔器和术式藏在人的眼皮底下，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玄一凝望着那三尊塑像道，“奇怪……水神、土神、木神，算是最先出现的火神，为什么独独缺了金呢？这里面有什么含义吗？” 笔趣阁 “你可是五行道术的修行者，你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唐茵道，“忽然出现的四尊神像，覆盖天空的黑幕，悬崖上的漩涡，还有那些人兽的尸骨，如果我们参不透这里面的含义，想要离开这里，恐怕只能够等待着外面的人来想办法了。” “水、土、火、木……”欧阳谷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圆环，四尊神像的位置恰好位于圆环四个方向的正方位，北方是水，南方是火，东方是木，西方是土，中央是那尊五行道台，按照五行道术的理论，在西方正方位上的应该是金，而土神这应该在道台的位置才对，难道说正是因为道台占据了土神的神位，所以才挤掉了金神的位置吗？ 不……不对，这样解释未免也太过牵强了，越是复杂的术式改动起来越是要慎重，因为引动的能量太过庞大，稍有偏差便会产生难以估量的后果，替换元素神位这在任何魔法教派中都是绝对的禁忌，更何况是在这么大型的魔法仪式之中。 “他们……在看什么？”傅里叶绕着四座神像转了一圈，发现那四座神像对着的位置都是那个五行道台，其中火、土、木三神尽皆微微地抬着头凝视着斜上方的天空，双目中半是绝望半是决绝，“这些塑像描绘的可是元素神灵，不管其他教派的人怎么想，至少在他们的体系里应该是超越现世的存在，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每尊塑像的手中都拿着或是武器上都镶嵌着一块看上去像是纯质元素的东西，”唐茵用紫笛轻轻敲打着臂弯，“这些神像的确有些古怪，玄一，你刚刚说家里有这样的塑像对吧……玄一？” 没得到回答，唐茵回头一看，只见正在他们三人思考的工夫，玄一竟然兀自走回了五行道台旁。 他心中想着不久之前熏从上面扯下的那四张道符的位置，仿若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竟然依照着记忆中的顺序将那道台上的剩下的另外三张符一一扯下。 三人见状，顿时面色微变，那些贴在道台上的符箓极有可能对应着神像上刻录的某种术式，贸然引动，在这片狭小的山谷内爆发，可是连逃都没地方逃，但是他们已然来不及阻止了。 霎时间天地抖动，天空中的黑幕厚重低垂，仿佛随时就要压下来，狂风骤起，大地震动，玄一被晃得跌坐在了地上，目中恢复了清明，到这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场景不由地心中一颤。 傅里叶一个闪身抓起他修道服的后领便跑，唐茵和欧阳谷则瞬间撑起了一个防护光罩，恰好将归来的两人一同罩了进来。 只见那狂风呼呼地刮着道台和神像上的贴着的符箓，那四尊神像上的纯质元素亮起了无比璀璨的光芒，“啪”地一声脱离塑像升上了天空，四枚颜色各异的圆球在空中紧紧地贴在一起高速旋转，短短片刻间便撞上了那如漆似墨般的黑幕，就像是一个绚烂的焰火忽然间炸开了一样，山谷中顿时亮若明昼！一个明亮的光球在空中缓缓升起！ 强光刺得唐茵他们睁不开眼，纷纷以手护目，通过指缝勉强才能关注着天空中的情况，几乎是同时，三人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默念起了同一句话： “太阳升起的时候……难道这就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莫非阴差阳错之间，竟然被他们找到了多诺姆神庙中谜语的所指之地吗？ 第一百八十章 非正常通过 既然“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一句已然出现，那下一句对应的“摇晃的吊桥”想必也就近在眼前了！ 唐茵心念微动，幽蓝色的眼瞳上覆盖起一层半透明的光罩，接着便抬头望向天空中那颗光芒四射的“太阳”，那东西看上去是那四尊神像上的纯质元素化作的四色光球挤在一起形成的，但是形状仍在不断变换，似乎并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其他几人很快也适应了强光幻境，傅里叶和欧阳谷一左一右站在了松下玄一的身侧，有意无意地封住了他的去路。 “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玄一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刚刚一时间鬼迷心窍，瞎扯了四张符便触发了这不知名的术式？这么说他们会相信自己吗？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熏，她撕下了道台上的四张符箓，我一时心急，才触发了这样的术式。”略一犹豫，玄一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没有必要隐瞒，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都绑在一起，尽快实现互相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熏？你说你妹妹？”欧阳谷听了眼珠转了转，按照玄一先前所说，熏的失踪日期和《呓语魔典》失窃的日期应该是同一天，也就是半个月前，难道那个女孩子在他们之前就到过这里？以她在魔法知识上的造诣，真的能够解开这里的谜题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成功解开了谜题，她又是怎么确定玄一能够找到这里，并且专门给他留下提示的呢？ 唐茵和傅里叶心中则是略微一松，玄一对空中出现的“太阳”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么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多诺姆神庙中的那几句谜语，也就是说，他和目前已经倒戈的家族联盟之间的确没有联系。 这便部分证实了他先前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于是两人望向玄一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信任。 “以你在五行道术上的造诣，能够认得出这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术式吗？”欧阳谷问道。 “我很想说可以，但是……对不起。”玄一摇了摇头，“不管是这个五行道台，还是那四尊神像，都和我所知道的有不小的出入，而且这上面贴着的符箓也和我学过的大不相同。不过，我想，既然是通过撕下道台上的符纸触发的术式，那解开的方法应该也离不开这尊道台。” 忽然，傅里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小臂猛地一抬，一杆金枪带着跳动的电芒游龙般直刺道台左端，唐茵和欧阳谷循声望去，只见一只苍白的手从虚空中伸了出来，一把扯下了道台上一小半的符箓。 傅里叶动作虽快，可那只手却鬼魅般在枪头到达前就直接消失了，眼看着目标消失，全力出手的他根本来不及收枪，一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道台的侧沿上，发出“嗡”地一声脆响。 刹那间，地动山摇，几人尚未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一股莫大的吸力扯向了山崖上的那个丈许宽的黑色漩涡，一个眨眼的工夫便被吞没。 就在他们四人消失在黑色漩涡中的一瞬间，笼罩整座山谷的黑幕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那座五行道台和四尊五行神像也仿佛蒸发了一般变得无影无踪。被欧阳谷烧灼殆尽的草木片刻间便恢复如初，这座山谷立刻恢复了千古以来的平静，树木葱茏，一如既往。 所有与魔法有关的痕迹，顿时被抹除得分毫不剩。 “咳咳……”欧阳谷一边咳嗽一边扇着眼前飞扬的尘土，他们穿过黑色漩涡之后便迎来一阵急速坠落，跌在了这个满是藤萝植物的诡异之地。 两旁是嶙峋陡峭的山壁，无数藤萝从高处垂下，视线被多得数不清的植物遮挡得厉害，三步之外便看不太见了。欧阳谷挥舞着魔杖将拦路的藤蔓切开，走了不多远便听见了唐茵和玄一的说话声。 “这也是神庙？” “看建制是，但是其中没有神像……” 欧阳谷闻声上前，只见在前方藤萝掩映的空隙里，竟然有一座小小的建筑物，大门敞开着，里头空空如也，看上去只剩下了个大体框架，木料由于贴着道符还保持着不腐，仍然挺立得很好，但殿中的东西却是什么都没剩下了。 顶上雕刻的石块被藤蔓植物差不多磨平了，上面刻着的图案已经无法辨认了。与先前那处山谷中的四尊神像和五行道台不同，这座神庙并没有完全被术式覆盖，很多地方只是朴素的建筑材料，历经漫长的岁月早已变得破败不堪了。 “小谷，太好了，你也没事。”唐茵见欧阳谷一路披荆斩棘而来，不由地对他微微一笑，但见他身后并没有傅里叶的身影，心中又不免一沉。 “嗯，我没事。”欧阳谷四下望了望，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金发身影，也不禁暗自皱了皱眉头，“他人呢？还没找过来吗？” “还没有，这里的环境很古怪，这些藤蔓充斥着整条山道，根本看不见远处的情况。” “我走到这里没用多久，他应该也离我们不远。”欧阳谷说道，“这里应该就是内界了，但是我们不是通过正常的方式进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玄一没有说话，他在努力回忆着那只突然出现的苍白手掌，强光之下那只手的手指上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看样子很像是他母亲的戒指，但是仅凭恍惚间的惊鸿一瞥，他实在是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没有神像的神庙……”唐茵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在那座庙宇的周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很小的塑像，和外面那四尊充满神性的雕像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全是圆睁着眼大张着嘴梗着脖子，手脚缩在一起，看上去诡异得很，让人后背生寒。 “叮——” 就在这时，庙宇后边传来枪头划过岩石的清脆声音，欧阳谷快步走了上来，“哗哗”两下劈开了面前的所有藤蔓，只见一个金发男子正皱着眉站在那些植物后面，望着另一侧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哦，是你们。”傅里叶向他们这边瞥了一眼，“快过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三人循声走了过去，见那神庙背后竟然还画着一个布满了整个墙壁的阵列，而且用得是一种暗红色的涂料，掩藏在层层植被的阴影里。 “没见过。”唐茵摇了摇头，至少在她的知识体系里，从来没有见过和面前这个阵列相似的图案。 “我也没有。”玄一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而这股味道似乎就是从面前的墙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血，这个阵列是用血画的，而且时间并不长，最多半天。”傅里叶淡淡地说道，“这个家伙比我们先进来，可是我们在外面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这么说来，我们想要等到魔法协会救援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欧阳谷望着眼前这个阵列，莫名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案。 墙上的图案，像是一朵花…… “血……”唐茵道，“你们跟我过来，我带你们看样东西。” 她将庙宇周边那些只有十几厘米高的小塑像指给了其余三人，傅里叶和玄一看到那诡异的姿态和表情不由地抿了抿嘴唇，露出了轻微的厌恶表情。 “这些……” “这些肯定不是摆放在这座神庙里的塑像。” 唐茵刚开口便被玄一打断了，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语速略微有些急促：“五行教派认为万物皆有神灵司掌，除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外，山川河流也都是如此，但这些塑像如此扭曲的形态，绝对不可能是拟化的神灵。”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傅里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玄一的眼睛。 “因为……亵渎神灵的人，会遭受不可言喻的惩罚。”玄一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但这句话确实是写在许多典籍的封页上。 “现在的魔法师，很多都已经不相信神灵的存在了。比起那些古老却又虚无缥缈的信仰，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傅里叶道，“但是这些塑像应该是远古时期的遗存，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如果不是神像，那这些东西会是什么？”欧阳谷在蔓草间蹲了下来，细细地观察着那些塑像，“这个材质，不像是普通的青石。” “哼，比起关心那些远古时代的死物，我觉得在神庙背后的墙上用鲜血画下阵列的家伙更值得我们注意。这个人用血液来构建术式，最后却没有发动，而是任由其留在了这杂草丛生的荒郊野岭，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小傅，你好像有点暴躁？” “对不起，唐茵姐，我只是觉得事件的紧急程度应该要有个优先级，我觉得处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在暗处盯着我们的神秘人才是当务之急，不应该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谁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就躲在附近的哪个角落里看着我们。” 欧阳谷略带诧异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身后的傅里叶，这家伙突然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脾气很坏的样子？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该怎么做，还是由唐茵姐你来定夺。”傅里叶说着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打算再说话了。 唐茵皱着眉和欧阳谷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也觉得傅里叶的表现有点反常。 “一、二……七、八、九？一共九个……”一旁，玄一单膝跪在地上观察着那些塑像，左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摸着干燥的嘴唇，“难道说是九曲回环？” 他伸手摸了摸那些东倒西歪的塑像，略一迟疑后，指尖便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魔力，在那些形态诡异的九个塑像上各自勾勒出了一个小小的图案。 这一切完成之后，一阵山风骤起，那座空空如也的神庙忽然间一阵扭曲，蓦地出现了一道通向地下的楼梯。 其余三人见神庙中忽然发生了变化，便立刻聚拢了过来。 “你怎么打开的？” “我看塑像的数量一共是九个，这个摆放的方式又有点像九曲回环数，所以就……” 忽然，一阵嘶哑的低吼打断了玄一的话。 “你们……不能……通过这里。” 四人霎时间散开，一人站住一个方位，目光警惕地在茂密的植被里搜寻着发出嘶吼的那个家伙，可那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似乎在绕着他们疯狂地转圈。 “轰隆！”一声，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突然落在了四人中间，一下激起漫天尘土，两旁的崖壁上许多藤蔓应声而断，旋即无数碎石哗啦啦地滚落，强烈的冲击波震得欧阳谷他们耳膜生疼，纷纷向后退了半步。 “非正常途径进入……灭绝……生灵……灭绝……” 尘埃中，一个浑身披满了蔓草的身影缓缓地浮现了出来，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白森森的骨架顶了一头黑色卷曲的长发，眼窝深陷，胸口处有一个碗口大的洞，里面有一个暗蓝色的魔法阵幽幽地旋转着，不断释放着晶莹的魔力丝线。 这人身材高大，浑身萦绕着幽暗的紫气，皮包骨头的手上举着一根一头粗一头细，仿若棒槌似的木头，早已锈蚀不堪的铁链在棒身上缠了好几圈，绑满了树枝和枯叶。脚掌同样是只剩了一层银灰色的皮，紧紧地抱着骨头，指甲长长地扣进了泥地里，看上去就像一具死了多年的干尸。 “傀儡？人做的傀儡？！”玄一失声叫道。 “你们……不能……通过这里……”那人半仰着头口齿不清，用沙哑地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非正常……途径……灭绝……生灵……灭绝……” ahzww.org 他每说一个字，皮包骨头的身体就充气般地鼓胀一分，一句话说完，竟然整个人变得壮硕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咒缚灵 “哼，装神弄鬼。” 傅里叶一声冷哼，长枪一抖，带着一串噼里啪啦的电芒，直指那个正仿佛气球般鼓胀起来的半死不活的家伙的咽喉。 先下手为强。 那人的身体似乎还没有恢复完全，手脚还无法自由活动，因此面对着傅里叶来势汹汹的攻击竟然纹丝不动，咽喉要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摆了出来，空门大开。 “叮——”清脆的金石相击之声传来，金枪准确的刺入了那人的咽喉，可仅仅没入了半寸便无法再前进分毫，就好像戳在了一块无比坚硬的钢板上一般。 傅里叶一咬牙，手臂上青筋暴起，长长的金发在脑后飘逸成一道弯弯的弧线，修长的身体里酝酿着仿佛随时要炸开般的强大力量，枪身上亮起一长串的阵列，枪头前霎时间凝聚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璀璨小点。 “轰！”一声巨响，不可思议的能量在枪尖爆发，那浑身萦绕着紫气的诡异身影瞬间被击退，崩断了沿途所有的藤蔓，重重地撞击在了山壁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人型凹痕。 唐茵两眼微眯，那人和山壁的碰撞的一瞬间，岩石上浮现出了一层透明得几乎不可查的阵列，这才使得傅里叶的雷霆一击竟然只在这崖壁上留下了不到一尺深的痕迹。 难道说整片山谷都覆盖着某种保护术式？究竟要什么样的魔法师才能够维持这么大规模的术式千百年后仍然正常运转，那是何等的伟力……拥有这般能力魔法教派的柯伦文明，又为何会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文字都没有完整地流传下来？ 枪尖点地，傅里叶身姿挺拔，一头金发飘摇，健壮得恰到好处的肌肉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银色火焰，双目淡然地凝视着前方那个瘫坐在碎石堆里的身影，夕阳橘红色的余晖从头顶的崖间缝隙中溜了进来，刚好洒落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就像披上了一件披风。 “啪，咔咔……”仿佛生锈的齿轮逐渐恢复了转动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身上的石块，慢慢地站了起来。头上身上的蔓草已经尽数脱落，原来他是有头发的，只不过形若枯草，发色灰白，在两侧扎了许多小辫。 看样子像是一个健硕的中年男性，身上只挂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兽皮做成的衣服，露出了大面积青紫色的皮肤，脖子上挂着一串兽骨做成的项链，喉头刚刚被傅里叶刺中的地方豁开了一道大口子，但是却没有血从其中流出，只能看见隐约的白森森的锁骨，十分可怖。 他双目浑浊，口齿不清地呢喃着令人费解的音节，以一种奇怪的节奏上下摇动着手中那根棒槌似的木棍，棍身上缠着的铁链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发出了轻重不一的怪异声响。 “……外来者……非正常通过……灭绝……”口中呢喃着无人能懂的古代语言，中年男人手中的木棍不断地轻敲着周围的地面，“信众……召来……” 忽然间，四人周边的土地里尽皆发出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就好像有老鼠在钻地一样。 “啪！”玄一的脚脖子上突然搭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枯瘦地皮包骨头的手！ 与那只手一同攀上他的小腿的，还有一堆蝌蚪似的咒文，密密麻麻却又很有规律地迅速向上爬升，短短片刻之间，他的左腿便已经失去了知觉，一股酥麻感正快速蔓延开来！ 手中桃木道剑浮现，玄一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和厌恶感，对着那抓住自己脚踝的灰色枯手狠狠一刺，一道金色的符箓瞬间从他怀中飞出，同时口中默念道： “雷电，召来！” 璀璨的电芒霎时间将那只手烧灼得蜷缩在了一起，松开了玄一的脚踝，那些咒文的蔓延也为之一滞。 玄一心中一喜，桃木道剑翻转，又是两张符箓飞出，准备趁此机会，将那只手彻底消灭。 可就在这时，他脚下的地面中如雨后春笋般一下子冒出了七八只手，同时抓住了他的双脚！不仅是他这里，唐茵和欧阳谷也面临着相同的危机！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正有数不清的枯手从地面中不断地窜出来，还有一些干尸模样的人已经半个身子爬出了地面！ 那蝌蚪似的咒文的再次暴涨了起来，转眼间便爬上了他的手臂！ “哐当——”桃木道剑脱开了手，摔在了地上，玄一的左半张脸上已经爬满了小蝌蚪似的咒文，一圈又一圈，以某种奇异的规律排列着，就好像是古代奴隶脸上的刺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好像有蚂蚁在不停地啃噬着皮肉，玄一他直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可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只能凭借自身的意志力和这阴毒的咒术相抗衡。 “叮铃铃~” 玄一低头一看，落在脚边的是七枚铜钱，错落有致地摆成了一个他似曾相识的图案。 铜钱上逐一亮起的白光瞬间驱散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蝌蚪状咒文，玄一身上顿时一轻，毫不犹豫一个翻滚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桃木道剑，一共九张符箓从他修道服的宽袖中一一飘出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拿着道剑在左手上用力一拉，殷红的鲜血立刻顺着剑身流了下来。 “五行道法，九灵镇魂，火神赐福。”玄一口中默念，剑身被鲜血浸染，一个复杂的纹路逐渐显现了出来，“以血为线，术成！” 他面前的九张符箓立时自燃，桃木道剑上鲜血化就的纹路也转为了炽热的橙红色，那些正在爬出地面的干尸身上尽皆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股难闻的焦味瞬间在狭窄的山谷中弥漫开来。 另一边，唐茵正一边挥动着紫色玉笛将身边的那些着火的古代干尸打成碎得不能再碎的碎屑，一边观察着远处正在和傅里叶近身战斗的那个怪人。他的身上已经被傅里叶刺出了好几处伤口，但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和术式的展开。 这些突然出现的干尸对她并不能够构成什么威胁，真正值得她注意的，只有那个看上去像是柯伦文明祭司的施术者。 莲步轻移，唐茵瞬移到了那人的身后，深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一轮皎白色的月轮，玉笛横在嘴边，悲怆的旋律立刻回荡在了空旷的山谷之中。 紧接着，她眼中的月亮如同一面被打碎的镜子一般破裂成了无数晶莹的小片，同时跟着裂开的，还有她面前那人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时，这个中年男性的身体中忽然冒出了大股大股的紫气，就好像是胶水一样勾连住了快要散作无数碎块的躯壳，唐茵的术式刹那间被抹得一干二净，同时一股阴寒的魔力如同恶狼一般直扑她的面门！ 傅里叶眉头一皱，手中长枪一折，竟然变作了两把金色的短刀，对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将要愈合的胸口交叉劈落，可是却仿佛斩在了极富弹性的水波中。那被紫气黏连着的躯壳一阵起伏，居然硬生生地将两把短刀弹了开来！ 唐茵足尖轻点，身体立刻向后飞退，玉笛由横握变作双手竖握，身后一轮光华璀璨的满月浮现，月华瞬间驱散了侵袭而来的阴寒魔力。 与此同时，地面一阵摇晃，忽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道熔岩火柱冲天而起，将中年男子的身体吞没，恐怖的高温舔舐着他的肌肤和毛发，他身上破败的兽皮衣终于不堪重负，在散发出一层灰白色的光幕之后片刻间便化为了灰烬。 不多时，那人的皮肉也经不住岩浆的炙烤，逐渐恢复了和他们初见时的干瘪，进而逐渐卷曲，露出了下方白森森的骨头，然而此时，三人却同时面色一变。 那人的骨头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蝌蚪状的咒文印记，而且正一跳一跳地散发着诡异的灰光。 “咒缚灵！这是咒缚灵！”欧阳谷厉声低喝道，“快退！离他越远越好！” 没有任何犹豫，唐茵和傅里叶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两边退去，欧阳谷则是一边急速后退，同时右眼血丝密布，瞳孔中霎时间倒映出一轮时钟的虚影。 咒缚灵，巫毒教最可怕的诅咒术式，可以不停地转移宿主，被诅咒的人将永生永世为施术者所控制，即使死后也无法避免。除非知道完整的术式组合，否则几乎无法被磨灭，可咒缚灵之术千变万化，即使是同一个巫师对不同的人下咒也需要做出微调。 换句话说，根本无法破解。 绝对不能被沾上！即使是在大姐头和小叶面前暴露自己会用时间魔法，也绝对不能被咒缚灵缠上！ 然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咒缚灵没有选择扑向距离他最近的欧阳谷，而是转而扑向了远处正在清理那些干尸的松下玄一！ 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年离他们很远，尚未意识到即将到来的致命危险。 “危险！”欧阳谷一声大喝，可是为时已晚。 玄一对着扑来的中年男人举起了桃木道剑，他的面前瞬间生出了一道炽热的火焰墙壁，可是却丝毫没能够阻挡中年男子前进的步伐。 就像是父亲拥抱儿子一样，他一把将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年揽进了怀中，但这传递的却不是如山的父爱，而是带来了最恶毒的诅咒。 那些灰色的，不断跳动着的蝌蚪状的咒文印记一下子爬满了少年清秀的面庞，他的手上和脸上弥漫起淡淡的紫气，清澈的双目逐渐浑浊。他半张着嘴，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啊……啊……” 他的双手在发抖，他那一头茂密的黑发正由黑转灰，少年手中的桃木道剑似乎突然间变得烫手了起来，烧得他的右手掌不断发出“滋滋”的声响，伴随着丝丝缕缕的轻烟。 欧阳谷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可眼中的血丝和眸子里的时钟倒影却渐渐隐去了，因为他知道，咒缚灵已经完成了宿主的更换，换言之，玄一没救了。 不，如果他直接使用时间魔法，也许还有那么千分之一的机会可以救人。但是，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为了那渺茫的希望暴露自己隐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这种傻事，只有那个叫刘烨的家伙会去做吧。 他不会，因为他是欧阳谷，他是世纪晨曦的欧阳谷，这两个词，无论哪一个，都和“好人”，沾不上边。 但是，这些心理暗示并不能完全消除欧阳谷心中的负罪感。 中年男人的身体失去了那些蝌蚪状咒文的支持，瞬间枯萎腐败，化作了一具干瘪丑陋的尸体，两眼空洞，身形佝偻地趴在玄一的肩膀上。 “啪嗒。”桃木道剑再一次掉落在了地上，右手的掌心满是烧伤的痕迹，少年的双手上也已经覆盖满了蝌蚪状的灰色咒文，一跳一跳地，似乎正在往他的皮肤里钻。 “救……救救我……救救我……”玄一一摇一晃地向他们三人这边走来，他抬起了皮肤已经变成青色的右手，浑浊的双眼迷茫地看着前方，原本那充满少年感的清朗声线变得沙哑衰老，“熏……你在……你在哪儿……” “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吗？”唐茵轻咬着嘴唇，她有点于心不忍。 “做不到，从咒缚灵开始转移宿主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无能为力了。”欧阳谷沉声道，“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这里，进入那座神庙中出现的楼梯。” “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家伙就会变得和刚刚那具尸体一样，成为我们的敌人吗？”傅里叶说话时鼻息很重很长，似乎也在压抑着心中激烈的情绪。 “没错，这个过程并不会需要很久，再晚一些，我们就只能彻底杀了他了。” “哼，变成那副模样，还不如被人杀掉。”傅里叶望着远处被干尸绊倒，趴倒在了地上的少年轻声道，“不如送他一程吧。” 无错小说网 “不行，我们并没有把握清除咒缚灵，如果刚刚那样的事再发生一次，那该怎么办。”唐茵用力地抠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趁现在，赶紧走。”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无底深潭 唐茵走在最后，回望了一眼远处趴倒在地上的玄一，心中泛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有几分像是愧疚，有几分像是自责，在世纪晨曦里长大的他们早已见过了数不清的尸体，敌人的，同伴的，但甚少有这样本不相干的人的。 如果他们没有把玄一带进来，也许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但是花有重开之时，人死却不能复生。中了咒缚灵，这位少年的身体就不再属于他了，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期望这份术式会将少年杀死，而不是让他仍旧保有模糊的意识，遭受永生永世长达百年的折磨。 三人穿过小型神庙中的楼梯，走入了一道幽暗的回廊。长久的沉默，只有他们悠长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狭窄的走廊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起来，为了确认前进的方向，欧阳谷轻轻挥动了一下魔杖，召唤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火鸟，拖着长长的焰尾飞向前方。 他们前面是一片幽暗的水域，水域上方弥漫着深蓝色的浓雾，高不见顶，其中林立着许许多多高大的石柱，每一个都有数十米高，约莫一丈粗细。石柱上似乎纹刻着非常复杂的铭文，但是由于浓雾的遮掩而看不真切。 一艘木舟静静地躺在岸边，木舟上还搭着两只半浸在水中的桨，随着水流的波动微微摇曳，似乎随时会被冲走，可却始终停留在原位。 从这里开始就没有路了，要想继续往前，就必须下水了。 不过他们三个毕竟是高阶魔法师，有些方法虽然成功的希望渺茫了些，但还是值得尝试一番的。 欧阳谷心念微动，那只火鸟瞬时扇动翅膀便向水域上方飞去，然而刚刚一跨过水面和岸边的分界线，便忽地爆散了开来，仿佛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挤压，竟是连一秒都没有能够撑过去。 紧接着，傅里叶足尖一挑，踢起一块拳头大的碎石，白光一闪，想要试着将这块石头传送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石柱上。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钟过去了。 那块碎石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唐茵同样拿起一块碎石做了尝试，只不过她的手里并不是直接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而是正儿八经地浮现出了一个微微旋转着的魔法阵。 短暂的停顿之后，前方传来了一阵“噼啪……扑通”的声音。 很轻，但是那的确是石块和柱子碰撞最后滚入水中的声音。 “果然，没有界石的存在，空间魔法并没有受到特别大的影响。”唐茵道，“但是鉴于我们因为非正常通过了上一个入口，所以引发了刚才那样的事，所以我觉得，也许还是用这艘木舟比较好。” “我没有意见。”欧阳谷点了点头。 “我也没有意见，但是……”傅里叶皱了皱眉，鼻翼轻轻地耸了耸，“我总有一种我们走在别人设定的轨道里的感觉，就好像自主权正在逐渐丧失，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唐茵眯了眯眼，她其实也有相同的感觉，但以当下的情况来看，遵照这片空间的主人留下来的通路前进，的确是最安全最稳妥的方案。 “汩——汩——”木桨轻声拍打着幽暗的水面，在木舟狭窄的船身两侧划开几道浅浅的波浪，就像是羽翼一般缀在一旁。在水中走出去了十几米，他们便感受到了那阵幽蓝色迷雾的冰冷刺骨，过度的安静让人不禁有些心悸，唐茵微微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高速的心跳。 抬头看向水面上方，根本望不到顶，显得格外空旷，林立的巨大石柱在这样的空间里更是多了几分充满压抑感的神秘色彩，欧阳谷手中托起了一颗洁白的光球，可光线也仅仅只能照亮木舟周围的一小部分水域，稍远一些的景物尽皆被浓雾遮掩，看不真切。 “往柱子那边靠近一些。” 片刻之后，一副罕见又可怕的景象呈现在了世纪晨曦三人组的面前。 原来那些高大的石柱上面的“铭文”，竟然是一副副动物和人的尸骸！ 悠久的岁月磨灭了大半的痕迹，而又长年浸泡在这冰寒刺骨的水中，那些动物和人的尸骸早已经只剩下了简单的线条，但是仍然能够看出大概的轮廓，不论是动物还是人，他们的样子似乎都在哭喊嚎叫着想要逃离，可时光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将他们的模样永远地留在了这些石柱上。 唐茵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欧阳谷手中托着的白色光球却熄灭了。 眼中的世界瞬间从光明转变为了黑暗，唐茵的内心仿佛被一阵微弱的电流击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这里是那么的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活人，一种突如其来的孤独和压抑，瞬间传遍了唐茵的神经。 木舟上同时亮起了三个光球，温热的光照在有些冰凉的身体上，带来了些许慰藉人心的暖意。 她看了看欧阳谷和傅里叶，他们两人的脸上也有细微的表情变化，看来他们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魔法师的直觉通常意味着某些事情的发生。三人同时生出了这种微妙的恐慌感，怕是前方有什么未知的危险正在等待着他们。 “术式受到了影响，虽然很微弱。”欧阳谷低声说道，“看来这里对魔法的压制是不分种类的。奇怪，这里本身便是用空间魔法构建的界域，柯伦文明的魔法师为什么要布置下这种稍有不慎便会破坏整体空间平衡的术式？” “也许他们不是想要这么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傅里叶淡淡地说道，“从最外面山谷里突然出现的那四尊面目悲悯的神像，再到刚才那个满是藤蔓的地方冒出来的咒缚灵，还有我们面前这些满是死尸的石柱，都在诉说着一场浩大的劫难。” “这场劫难恐怕就是柯伦文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原因。”唐茵道，“根据魔法协会的记载，柯伦文明的发展水平并不高，但是通过我们这次沿途的观察，也许过去对它的评价都是错误的。” “没错，能够创造出维持千年且稳定的超大型界域，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魔法协会对它的评级。”欧阳谷呲了呲嘴，“接下来的情况很有可能会超出我们的应付范围，必须万分小心。” “你说的情况，是指前面那个吗？”傅里叶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身上燃起一层银色的火焰，一头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来者不善，做好准备。” 欧阳谷和唐茵转而望向木舟的正前方，只见那幽暗的水域深处，竟然缓缓地出现了一个浅蓝色的人影，水面上的黑暗浓重地仿佛抹不开的墨汁，但是那个人影上的蓝光却越来越清晰。 三人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魔器，心跳开始加快，那种梦魇般的恐慌感再一次盘旋在了他们的心头。 近了，越来越近了。 短短几秒，却仿佛经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浅蓝色人影的容颜。 那是一个穿着素纱的黑发女子，嘴唇是淡淡的紫红色，双手交叉贴在胸前，紧闭着眼，冰霜般的容颜散发着浅浅的蓝光，那是一种没有温度，象征着死亡与冰冷的光芒，一看之下便觉得幽寒彻骨，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她从水面中缓缓升起，静静地立在木舟前两米左右的地方，也不靠近，也不远离，只保持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是在为他们引路。 三人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这是像之前的咒缚灵那样的诅咒人傀，还是通过某种神秘的方法苟延残喘至今日的远古魔法师，倘若正面和他们发生冲突直接大打出手，那对实力强劲的三人来说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但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又静静地飘在船前，却给世纪晨曦的三位带来了无比巨大的心理压力，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身下的水域深不可测，而且幽暗无比，不知道是否被下了什么术式。一旦大打出手，万一稍有不慎跌落水中，那很有可能会就此丧命。思来想去，三人默契地同时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远道而来的旅行者，对不起，我们无法再给予你们热情的招待了。” 突然，唐茵心中响起了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她看了看欧阳谷和傅里叶，两人脸上的表情也是惊讶中带着微妙，果然他们也听见了。 “不用回答我，也不用试着和我交流，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一句冰冷的尸体，早在两千四百五十五年前，柯伦文明遭逢大劫的那一日，我便已经随之而去了。直接传达意义的交流方式在这个时代还很不成熟，这些话语又在我的身体里封存了如此漫长的时光，如果有无法理解之处，很抱歉。” “这里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的那场大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欧阳谷道。 “柯伦文明曾经是一个极度繁盛的国度，魔法师在这里拥有非常崇高的地位，我们信奉五行元素之神，尊崇自由和力量。但是对力量的追求，最终毁灭了这个盛极一时的古国。”女子的声音很轻柔，有时若有若无，需要很努力才能听清。 “魔法师们根据使用元素力量的能力大小，分为九个层级，最高级那位便成为统治这片土地的王，次一级的两位便是柯伦的大祭司。而我，便是第十九任大祭司——奥古斯蒂娜。” “大祭司……”傅里叶的目光闪了闪。 “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也就是我的哥哥，马蒂亚斯。他是一位杰出的天才，也是一位伟大的君王，他一手将柯伦的魔法推向了全新的高度，但是在那无比繁荣的盛世之下，人们心中的黑暗开始滋长，最终无声无息地酝酿出了灾难的萌芽。” “两千四百六十年前，柯伦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向我们展示了堪称惊世骇俗的魔法，与他使用的那些术式相比，我们所掌握的就好像是幼稚不堪的孩童。停留了约莫十五个日夜，所有有资格与他交流的魔法师都获益良多，其中感悟最多的，便是我的哥哥，马蒂亚斯。” “那位客人临走时留下了一本充满力量的书，马蒂亚斯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成功翻开那本书的封页，又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阅读完了全书。自此之后，他的魔法造诣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飞跃，原本只是差他一些的我，顿时再难望其项背。” “充满力量的……书？”三人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原典”。 “突然暴涨的力量迷惑了马蒂亚斯的内心，他开始追求极致的权威。原本和力量并重的自由被删去，整个柯伦在他的领导之下逐渐迷信起了绝对的力量。我和另一位大祭司想要阻止这样的趋势发展，可却有心无力。在大劫到来之日，我也只能通过天星占卜得以窥见短暂的未来，保存下这一段什么也改变不了的诉说。” “为你们引路，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正确与否，也许那些可怕的故事，就应该永远尘封在消失的历史之中，不见天日。” 木舟靠岸了，前方出现了坚实的陆地。一身白纱的黑发女子紧闭着双眼，缓缓地沉入了笼罩着浓雾的深潭。 “等一等，你还没有回答……”欧阳谷张了张嘴，突然想到她早已是一个无法回话的死人了，又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yawenba.net “旅行者，我也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等待着你们去揭开。但是如果你们见到了我的哥哥马蒂亚斯，请答应我……毁灭他。”空灵的声音在三人心间回荡，“他曾经是一个受人敬仰的青年，一位伟大的君王。但到了最后，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可耻的背叛者，一个昏庸的暴君。” 最后一抹蓝光消失在了幽暗的水域深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悬空界域 目视着柯伦文明的最后一任大祭司奥古斯蒂娜沉入幽暗的无底深潭，欧阳谷三人心头掠过一缕没来由的忧伤，不知是对这突然毁灭的古国感到惋惜，还是在奥古斯蒂娜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同样处于一个和平岌岌可危的时代，而且在魔法和科技的力量都急剧膨胀的现代，毁于一旦的可就远远不只是一个国度那么简单了。 他们没有资格站在世界的最高位上去做决策，只能默默地做时代的工兵，面对滚滚而来的浪潮，无能为力地去逆来顺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咳咳。”欧阳谷用力清了清嗓子，唐茵和傅里叶瞥了他一眼，三人再度向前进发。 一边行进在压抑的黑暗里，唐茵一边细细思索着大祭司奥古斯蒂娜说过的话，“……柯伦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向我们展示了堪称惊世骇俗的魔法……” 远道而来的客人？即使按照今天的标准来看，柯伦文明的魔法遗存都称得上是精妙绝伦，在两千四百多年前的那个时代，究竟什么样的魔法师才能够让如此繁盛的文明里的所有人都自惭形秽，自比为“幼稚不堪的孩童”？ 在那个魔法尚未完全遁隐的时代，魔法师的地位相当崇高，那些人通常都是极为自傲的存在，所以这样的描述，往往只会出现在实力差距大到任何手段都无法弥补的两位魔法师之间。 唐茵不知道那位柯伦文明的王——马蒂亚斯到底具有什么样的魔法造诣，但就凭他的妹妹，大祭司奥古斯蒂娜那一手精准地传音未来，便足以窥见一斑了。 至少她自己单独对上马蒂亚斯，应该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也就是说马蒂亚斯的实力至少是魔法协会中执行官的级别，让那样的人觉得自己不过是幼稚不堪的孩童。这么看来，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恐怕放到今天，也足以成为屹立于魔法之巅的那几位中的一员。 两千多年前竟然有过这么一位冠绝天下的魔法师吗？为什么没有任何的记载留存下来，甚至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如此惊才艳艳之人，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任何痕迹的离开，这真的正常吗？ 想到这里，唐茵眯了眯眼，这绝对不正常，而且即便是刚刚的奥古斯蒂娜，也没有给出关于“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任何描述，容貌，衣着，举止，所用的魔器，没有，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姓名，也没有。 要知道，根据这位大祭司的叙述，那位客人可是受到了极高规格的接待，而且足足停留了十五个日夜，这可不是一段的很短的时间。 无错小说网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阵奇怪的骚动，一条条数尺长的红褐色藤条破开两侧的石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路上的三人，速度奇快，带着刷刷的音爆！ 傅里叶目光一闪，手腕一阵急抖，长枪掀起一阵金色的焰浪，一举将从正面袭来的那些藤条尽数斩断，断口处喷洒出大量红黑色的液体，瞬间洒了一地，一股腥臭味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然而那些藤条仿佛数之不尽一般，春风吹又生，转眼间便再一次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唐茵双手在胸前一合，幽蓝色的眸子闪闪发光，一头长发无风自动，两手间的空处，蓝色的魔法阵中一轮新月缓缓旋转。 紧接着，璀璨的蓝光瞬间席卷了三人周边近百米的区域，区域内所有的藤条都仿佛罩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薄纱，尽皆动弹不得。 傅里叶两手一折，长枪化作两把金色的短刀，身上银焰骤起，短刀瞬间化作两道金色的光在空中划出两条完美的弧线，精准而优雅地将那些被禁锢的藤条连根切断。 欧阳谷蹲在地上，手中印记变换，不停地拍击在脚下的石面上，快得拉出了残影，唐茵和傅里叶的术式刚刚发生作用，炽热的火焰便刹那间向四面爆发开来，将整片区域化作了一片滔天火海！ 前后不过十秒的工夫，那些诡异的藤萝在三人的魔法中便化作了一地灰烬。 “这些是什么东西，活的？”傅里叶皱紧了眉，望着地上那些散发着腥臭味的红黑色黏液，他有着轻微的洁癖，看到这些东西心里便没来由地有些烦躁，“现存的魔法里好像没有这类东西的制造方法吧？” “柯伦文明在魔法研究一途上似乎比我们多了一个奇怪的分支，从外面的咒缚灵就可以窥见冰山一角了。”欧阳谷像那些污血一般的液体弹了几个火球，道，“他们似乎对生命做了不少研究，但是这一块，在现代魔法体系中是缺失的。” “十五年前的那次事件，起因就是一个关于生命的阵列被人发现了吧？”唐茵冷不丁地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生命这么值得魔法师关注的命题，竟然从来没有人仔细地研究过？” “是有点奇怪，但，无论魔法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留有领域上的空白总是在所难免的吧。”傅里叶顿了顿说道，“而且，那件事，应该和柯伦文明没有什么关系吧。一个是中亚地区的无名小镇，一个是两千四百多年前就消失的古代文明，很难想象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说得也是，我们现在还是以眼前的事为主。” 唐茵终止了对话，尽管她现在越来越感觉这两件看似绝对不可能沾边的事一定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联系，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胡乱猜测对目前的局面也没有任何帮助，倒不如抛开那些无法证实的想法，专注于眼前。 三人顺着这条石头长廊走了很久很久，沿途的路越来越宽，但两侧的石壁却变得越来越暗红，就像是沾满了血。那暗红色早已深入了石壁内部，即使是两千多年的风化也无法将其剥落干净。 欧阳谷扭头看了看两边，并没有选择走上去仔细观察，确认那些暗红色的东西是不是血没有什么意义，他们现在除了继续往前走以外，别无选择。 终于来到了长廊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青石门静静地伫立在三人面前，石门顶天立地，足有十几米高，上面雕刻着极尽繁复的云状纹，即使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洗刷也一如往昔般精美至极，站在远处遥望着它便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苍凉。 它无须诉说什么，这扇石门本身便象征了一段极度辉煌的岁月，一个繁盛一时的古国。它的存在，就是那个时代最好的证明。 石门前的地面上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圆台，大约只有一指高，圆台上刻着一个很简单的魔法阵，走在最前面的傅里叶用枪尖轻轻碰了碰它，向其注入了魔力。 魔法阵立即启动，那扇厚重的石门在隆隆声中缓缓打开了，迎面而来的强光让在黑暗中前行了许久的唐茵三人不禁伸手遮了遮眼睛，在指间的缝隙里，他们看到了一幕此生难忘的景象。 无数高大的深灰色石质建筑掩映在白色的树木间，一路延伸到远方的白色的山上。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荡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石块，甚至有破损的房屋就这么悬在半空，被碎石环绕着。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看上去像是雪。 这座古城并不大，走过石门的分界向两边看去，很容易就能看见城市的边缘，但是……那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呜咽的风。 不，不只是那些房屋！整座城市都悬在空中！包括远方的那座山！ 这里是一片……悬空界域！ 眼中的颜色不是灰就是白，除了石头就是树木，这里好像什么都有，人们聚集的广场，人们居住的房屋，魔法师们的祭坛，高大恢弘的宫殿，就是没有人。 这是一座空城。 “难怪柯伦文明在外界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原来是将主城直接藏在了构建出来的内界之中，如此大的手笔，看来他们在空间魔法上的造诣已经很高很高了，与当代相差无几。”唐茵扫了扫四周说道，“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建成的，柯伦文明建造这处悬空界域，想必花费了相当悠久的岁月。” “我还是很难相信，这样的文明竟然会在旦夕之间毁灭。”欧阳谷轻声说道，“不过，我现在对那个毁灭柯伦文明的东西越来越感兴趣了。” 傅里叶望着满目疮痍的古城发出了一声长叹，自从在外面看到那四尊表情悲悯的元素神像之后，他的心中就仿佛时刻压着一块石头，经常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如今眼前的景色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即使他们对柯伦文明几乎一无所知，却也触景生情地感受到了一股由衷的哀伤。 但同时，他们心中也立刻警惕了起来，将这样的文明毁于一旦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这座空城之内，尽管已经过了两千多年，但没人能够保证那东西已经不再危险。 三人沿着空旷寂静的街道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两旁的石质建筑散发着苍凉古朴的气息，铺满大街小巷的白色粉末似乎并不是雪，而更像是一层厚厚的灰，脚踩在上面并不会有陷下去感觉。石头房屋的间隙里多种着一株或是两株长着白色叶子的古树，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有不少早已枯死，但仍然坚强地挺立着，不曾倒下。 安静，太安静了，耳中只有呜呜的风声，天空中那些飘荡的石块和建筑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这座空城寂静得诡异，三人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些神经质般的紧张感。 从较小的路走向更宽阔的主路，这座城市并不大，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城市的正中心，前方是一座直径足有数十米的祭坛，六根高大的石柱矗立在祭坛的六个角上，上面刻着神秘的雕文。正中央有一块六边形的石台，悬在空处，四面都是不见底的深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傅里叶向前一踏，来到了那块六边形石台上，稳稳站定，并没有发生任何危险。 这块石台虽然悬空，但十分坚固平稳，面积也不小，容纳三人绰绰有余。 祭坛的后面是一道登山长街，直通山顶那座气势恢宏的壮丽宫殿。 “不急着登山去宫殿，我们先以这座祭坛为中心散开来找找两千多年前那场灾难的线索，注意不要走得太远。”唐茵道。 三人随即分散开来，唐茵沿着祭坛的外围走了一圈，发现那六根石柱上也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一摆手扬起一阵微风吹去上面的沙，只见石柱上竟然刻着一副接一副的浮雕，构图繁复，人物众多，但只看一眼便能知道，这是一场古老的魔法仪式，仪式进行的场所，就是这座祭坛。 连续看了三根石柱上的浮雕，唐茵终于看出来他们进行的是祭祀仪式，站在中央主位，也就是那个六边形石台上的人的装束，和之前碰到的那位奥古斯蒂娜很像，应该就是柯伦文明的大祭司。 “他们供奉的，应该是五位元素神灵。” 身后冷不防地传来一个人声，唐茵惊异地转过身同时拉开几步距离，发现来人竟然是手握长枪的傅里叶。 她眯了眯眼，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为什么她没能听出傅里叶的声音？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说以这座祭坛为中心散开来找找线索吗？” “我往那边的街道去了，但是没有什么收获。”傅里叶指了指右手边，“回过来就看到唐茵姐你在观察这些石柱，然后我就看到了这些浮雕。” 唐茵皱了皱眉，傅里叶的声音没有问题，的确是他，可是，刚刚为什么没能认出来？ “怎么了？”傅里叶见她不说话，便问道。 “没什么。”唐茵轻轻摇了摇头，“你刚刚说他们供奉的是五位元素神灵，有什么依据吗？” “证据在那边的三根石柱上，上面的浮雕说明了一切。”傅里叶指向另外三根唐茵还没有看过的石柱说道，“一看便知。” “好，那我去看看。”说完，唐茵便向他指的方向走去，将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了傅里叶。 第一百八十四章 猜忌 傅里叶静静地目送着唐茵走向祭坛另一侧的三根石柱，眼睛里闪动着晦暗莫名的光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双手忽而亮起淡淡的金光，转眼又散了去。 唐茵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身后傅里叶的一举一动，她早已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异常，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确定的证据。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傅里叶并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举动，而在他所指的另外三根石柱上，也的确发现了描绘祭祀仪式后半部分的浮雕。 远古时期的先民在文字尚未完全形成的年代，便已经发明了许多记事的方法，从最早的结绳记事，到后来慢慢发展出来的石刻、岩画，再到浮雕等更加直观的表现形式。这些东西成为了证明那个时代存在过的最强力的证据，也是传承文明最有效的途径。 现在呈现在唐茵面前的这些浮雕，就保存得非常完好，只有一小部分雕刻模糊不清，其余的都还很清晰，线条很深，没有太多风化的痕迹。 可以看到，这里每一块浮雕的正中心，也就是这片祭坛的正中心，都站着那位衣着服饰和奥古斯蒂娜很像的大祭司，祭司的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上去甚是可怖，而在祭坛中央石台的周围，则画着五位元素神灵的雕像，看位置，应该对应着石台和祭坛外圈中间的那一圈空处。 之所以能够认出是五位元素神灵，是因为他们的姿态和最初三人在外部的山谷里见到的那四尊塑像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画出表情，脸部只有极简单的线条勾勒。 这些浮雕讲述的是祭祀仪式的后半段，祭司跳着古朴的舞蹈，天空中风云变幻，柯伦的民众穿着粗布兽皮，黑压压地围在祭坛的四周，向出现的五位元素神灵逐一跪拜。 巧合的是，整片浮雕都保存得很好，只有很少一部分有了磨损的地方，而其中一块，竟然正好是外界山谷中缺失的那尊神像对应的元素神灵——金。 浮雕上金元素之神的位置上，上半身变成了一团模糊杂乱的线条。 神像、祭祀仪式，在古代先民的眼里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有缺损，而且缺失的恰好是同一块内容，一次出现可以说是巧合，可连续出现两次……就不得不惹人怀疑了。 唐茵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面前的浮雕，这个浮雕上有一点让她感到非常奇怪，就是那些磨损之处的痕迹看上去新旧不一，有些痕迹的颜色和石柱几乎完全一致，一眼就知道是上千年前的古迹，而有些却还带着些许浅浅的白色，明显是最近才磨掉的。 爱好中文网 有人故意抹去了浮雕上的某些信息！ 会是谁呢……是那个在空空如也的神庙背后画上血阵的神秘人……还是…… 唐茵的目光移向一侧，傅里叶正抱着胸仰望着灰色的天空，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会是他吗？ “大姐头，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像是阵列，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欧阳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唐茵转过身，只见他的手中拿着一块圆形的石头，上面还有着一些断断续续的条纹。 “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些东西的。”唐茵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问道。 “就在那边，离这儿不远。”欧阳谷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大姐头，怎么了？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没什么，这短短半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感觉有点累了。”唐茵随口敷衍道。 “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会儿吧，在这种地方，我们也不差这一会儿。”欧阳谷望着唐茵咧嘴一笑，“大姐头，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叫傅里叶。” “诶，等等。”唐茵轻声叫住了正要走开的欧阳谷。 “嗯？怎么了？”欧阳谷回过头看着她道。 “没事，你去吧，注意安全。”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唐茵摇了摇头，道。 “好。” 唐茵注视着欧阳谷向傅里叶的方向走去，口中轻轻地呢喃着： “小谷，我能够相信你吗？或者说……你真的是，欧阳谷吗？”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一种非常容易受到威胁，受到威胁又非常容易出现裂痕，而出现裂痕就往往意味着土崩瓦解的脆弱东西。即使是经年累月的朝夕相处积累起来的情感，当遇到无法沟通的困境时，也很有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消磨殆尽。 当信任消失的时候，在那彼此之间的裂隙里，猜忌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渐渐地，渐渐地，长成一棵不可思议的参天大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并不是一句空话，而且，在相当广的范围内，都适用得很。 欧阳谷也并不信任眼前的唐茵和傅里叶，不，准确来说不是不信任唐茵和傅里叶，而是不信任，眼前的这两个，“人”。 不论是唐茵还是傅里叶，在通过了那道黑色漩涡来到这片柯伦文明的界域之后，他们的表现都与平常有着细微的差别，如果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很有可能注意不到那些变化，但他是欧阳谷，整个魔法协会里都数得过来的最顶级的特工。 唐茵表现得不如平时冷静，而傅里叶则表现得过于淡定了一些，在面对着如此震撼人心的悬空古城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出现分毫的波动。而且这一路走来，唐茵似乎没有展现出她那压倒性的实力，反而是傅里叶一直顶在最前面。 欧阳谷一边往傅里叶的位置走，一边细细地思考着现在的局势。 如果说那两个人现在也在互相猜疑的话，那这样异常的表现仿佛也就说得通了。从刚刚唐茵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在怀疑着傅里叶，也就是说，她自己的异常表现是有理由可以解释的，可以暂时划归为“安全”。 那么现在，亟待确认的，就只有眼前这个自己的好兄弟，傅里叶了。 “喂。”欧阳谷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傅里叶仰头看着天空，但是却紧紧地闭着双眼，一头金发在风中飘摇，他的魔力完全内敛，丝毫没有外泄，现在的他在欧阳谷的眼里，就好像是一个闭目沉思的普通人。他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听见欧阳谷的呼唤，直到欧阳谷提高了些音量，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哦，是你啊，你找到什么了吗？”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疲惫，宛如刚刚经历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你手上拿着的这块石头上，刻着的这是……阵列？” “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些线条断断续续的，已经很难辨认了，而且这只是其中的一小块。”欧阳谷两眼微微一眯，“我把那堆乱石中有图案的部分全部挑了出来，尝试拼了拼，但却怎么都拼不到一起去，我都没法确认这些就是阵列，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也不确定，只是看着有些像而已。”傅里叶淡淡地说道，仍然是一副扑克脸，丝毫没有因为欧阳谷的质问发生变化，“既然你还没有办法确认，我们就赶紧去现场仔细看看吧，毕竟你只有一个人，也许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呢。” “没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大姐头有些累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过段时间再一起去吧。”欧阳谷目光闪了闪，说道，“你要是等不急，我可以和你先去。” “不用了，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不急于一时。”傅里叶说完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欧阳谷咧嘴一笑，转过身准备回到唐茵那边，关于傅里叶，他已经得到了一个初步的答案，只是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去支持这个猜测。 一背过身，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在他们身边的这个“傅里叶”一定有问题，刚刚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其实是个故意放出去的鱼钩，对方果然没有注意到，回答得非常合乎情理。 但是傅里叶，并不是一个行事特别合乎情理的人，那个家伙是个急性子，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百分百会选择和自己先去看看，可眼前的这个家伙，并没有这么做。 这并不是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也足以让欧阳谷在心中埋下一个提防的种子。 “如果你在怀疑我的话，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忽然，傅里叶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我们对柯伦文明本身，对这片悬空界域，对这座古城，可以说是几乎一无所知，而且那个在神庙背后的墙上刻画血阵的神秘人也还没有找到，这种时候如果我们内部出现分歧，很有可能会给对方留下各个击破的机会。” 心中的想法被点破，欧阳谷转过身直面着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确实对这座古城和柯伦文明知之甚少，唯一对他们的魔法流派有所了解的松下玄一则是在不久前送了命。我们现在可以说是一摸黑的状态，那个藏在暗处的神秘人也确实是个威胁。但是近在眼前的不协调，我也确实是很难忽略啊。” “进入这里之后，不论是你、我，还是唐茵姐，我们三个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行为表现与平日里有些不同，这是可以容纳的异常吧。倒是你，好像完全没有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和冷静，真要怀疑起身份的真实性的话，我觉得，你的优先级，还要在我之上吧。”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欧阳谷轻轻一笑，“证明我，是我。这个问题堪称哲学中最困难最复杂的问题之一，我们没有必要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而浪费时间。” “我同意你的观点，就此打住吧。彼此之间多加留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被人随随便便地偷袭成功。” 说完，两人便默默地分开了一段距离，各自坐在了祭坛边缘的石头上，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直在远处注视着两人的唐茵走过来唤了他们，一起走向了欧阳谷发现刻有奇怪图案石块的那处地点。 这里是六条街道的交汇处，离刚刚那处祭坛并不远，约莫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在分岔路口摆着一堆乱石，每一块都和人的巴掌差不多大，垒成了一座不到一米高的石碓，旁边还有一个只有三分之一大的小石堆，上面都有图案，看起来就是欧阳谷自己挑出来的，有纹路的那些石头。 “这些石头就这么堆在路中间，我走过的时候随手翻了翻，就看到了其中有些上面刻着深浅不一的线条，仔细找了一下，只有这部分石头上有线条。”欧阳谷指着那处小石碓说道，“其余那些上面连雕刻的痕迹都没有。” “小谷，你选出这些来之后，有尝试拼过吗？”唐茵拿起一块有纹路的石头看了看说道，“能够拼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吗？” “不能，这也是我无法确认上面刻录的到底是不是魔法阵的原因。”欧阳谷说着瞥了旁边的傅里叶一眼，随后右手一招，手中亮起淡淡的辉光，那个小石堆中的石头一块接一块的飞了起来，在空中不断地排列变换，“就像这样，无论怎么组合，都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图形，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会不会是有些关键的东西被你漏掉了。”唐茵道。 “不可能，我仔细检查过，这里周围没有发现类似的石块。” “也许不是石块，你觉得这些石头一定是全的，这个假设从最初开始便有了盲点，”傅里叶一抬手，那堆碎石瞬间向旁边漂移出去了几米，连带着拖开了地上那一层厚厚的白灰，露出了其下的石路。 欧阳谷和唐茵瞳孔微缩，只见那石路早已残缺不堪，只剩下了零星的几块，但那些石头上，竟然也有着深浅不一的线条。 “加上这些，应该就够了。开始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奇怪的生物 有了地面上的那些条纹做补充，欧阳谷很快便拼出了一个几近完整的图案，只不过，出乎预料的是，那并不是什么阵列，而是一行行奇形怪状的文字。 和他们之前在多诺姆神庙中看到的那些文字一样，这些是柯伦文明的文字，但是魔法协会中唯一能够辨认这些文字的那位神秘的白先生，如今并不在此处。单凭他们三个，是无法解出这段话语的意义的。 费了半天劲竟然得到了一处无法利用的线索，欧阳谷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但那只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情绪，实际上，他一直在观察傅里叶的行为。 他是怎么精准地知道地面上那些图案的位置的？只是碰巧猜到了？还是说…… “看来我们白忙活了一场。”傅里叶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无悲无喜，“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毕竟，我们对柯伦文明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白忙活了一场吗？我不这么觉得，小谷的发现还是有价值的。”唐茵接过了话茬，“这些文字出现在街道的交叉路口，附近又没有祭坛之类的与魔法有关的建筑，很大概率是柯伦文明灭亡那天，有人仓促之间随手刻下的，他一定是想向别人传达什么。” “这难道不就是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吗？”傅里叶道，“我们三人中没有一个能够解开这段文字中蕴含的信息，也就是说这段来自两千四百年前的死亡讯息，是无法传达到我们手中的。” “的确，这段文字的信息我们没办法解读，但是，除此之外，那位先人还给我们留下了别的东西。”唐茵微微一笑，道。 yawenba.net “什么东西？”傅里叶扫了扫四周，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尸体。”唐茵的双眼闪着幽蓝色的微光，“尸体不见了。” “这有什么，两千四百多年的岁月，这么长的日子足以磨灭很多东西了，更何况是脆弱的人体，就连这些坚硬的石头都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尸体无法保存下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尸体经过两千多年保存不下来，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就很不正常了。”欧阳谷说着咧嘴一笑，“呵呵，这么说来，我们一路走来，在这座柯伦文明的古城里也逛了不少地方了，可是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看到。” “而在之前的那两处山谷，和刚刚我们来时经过的那个无底深潭，都堆积着大量的尸骸。”唐茵道，“在发现这些文字之前，我还可以认为这座城市里的人当初都成功逃离了这里，只是最终还是死在了外面。” “可现在，这个假设已经被推翻了。”欧阳谷舔了舔嘴唇道。 “为什么？就不能是那人在这里刻下这些文字之后，再逃到了外面吗？” “那是不可能的。”唐茵回答道，“你看着这些文字，前面的线条很深，而后则逐渐变浅，很明显那个刻字的人身体是越来越虚弱的，而且最后这个字，并没有能够写完。” 她指着拼出的石板上的右下角，那个蝌蚪状的文字只有左边一半。 “虽然我们尚且不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不觉得他还有力气跑到外面。” 傅里叶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该怎么解释尸体消失的原因呢？” “暂时还没有想到，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就在这座古城里。”唐茵道。 “嗒嗒嗒……嗒嗒嗒……” 忽然，正在思考的三人耳朵里传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欧阳谷抬起头望了望四周，交叉汇聚于此的六条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得有些诡异，厚厚的白色覆盖着街道的路面，只有他们来的那条路上有着六道很浅很浅的脚印，五条往这儿来的，一条是回去的。 周围的房屋顶上，也什么都没有，看过去只能望见灰色的天空，和天空中漂浮着的大小不一的石块。 等等！六道脚印？！ 他从祭坛到这儿走了一个来回，然后是和唐茵傅里叶两人一起来得这里，这么算起来，脚印的数量应该是五道才对，四道朝这儿，一道回去，怎么会有六道脚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意识到脚印数量不对的这个当口，唐茵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张灰色的血盆大口，而那张血盆大口，竟然是由一块石头变化而来的！ 还未等他出言提醒，一轮满月便在那张大口中悄无声息地浮现，牢牢地顶住了那张大嘴的上颚，与此同时，傅里叶的枪，到了。 枪如咆哮的雷霆之龙一般，瞬间洞穿了那张大嘴的上颚，紧接着，狂暴的火焰之力瞬间炸开，一阵炽热的风一下子卷起了漫天白色的灰，扬起了洋洋洒洒的雪。 三人展开瞬身术位移到了街道的另一侧，望着被火焰吞没的那张血盆大口，神色各异，心中所想也是不尽相同。 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完全是因为唐茵早早地就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两人，而刚刚傅里叶的出手相助，则挽回了他在唐茵心中缺失掉的一部分信任。但是，在处于旁观状态的欧阳谷看来，傅里叶此刻身份有问题的嫌疑，瞬间趋向了无穷大！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那张血盆大口出现在唐茵身后的那一刻之前，傅里叶的手中，就已经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 傅里叶的实力他了解得很清楚，虽然很强，但和唐茵的差距非常大，他根本不可能比唐茵还要快得发现突然出现的危险！ 但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救唐茵？ 傅里叶两眼半眯着看向已经渐渐熄灭的火焰，在那一片灰白色中，一个宛若巨大肉夹馍般的影子正逐渐显现。 刚刚的攻击并没能威胁到那个只有一张大嘴的古怪生物。 “哇哇哇，哇……”那个古怪的东西发出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大嘴一开一合，仿佛在说着一种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听到这个声音，三人尽皆面色微变。 这和他们刚刚听到的“嗒嗒嗒，嗒嗒嗒……”的声音，不一样！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地面“砰”的一声破了开来，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高空，带着漫天雷霆声势浩大地从天而降！ 唐茵一咬嘴唇，足尖轻点地面，纵身一跃，长发飘摇，修长的玉体宛若一枚弯弯的月牙斜在半空，手中一根紫色的玉笛浮现，悲怆的笛声刹那间回荡在了空荡荡的古城之中，直上九霄！无数道银白色的辉光瞬间席卷了她面前的空间，将那漫天雷霆，一一斩断。 同时，他们两边的四条街道上尽皆响起了一阵“砰砰”的巨响，地面以不可思议地速度不断地炸开，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正从四面八方的地下赶来！转眼间便到了三人身边。 欧阳谷左手一折，魔杖上那缕猩红色的光瞬间在他的掌心里变化成一座繁复的红色魔法阵，随着他口中吟唱的古老音节迎风暴涨，一眨眼便覆盖了三人脚下数米范围的地界，然后，向下一沉，落入了地下。 “轰轰轰！”隆隆的撞击声四起，炸裂的地面在魔法阵的边缘停了下来，仿佛碰上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紧接着，那个只有一张大嘴的古怪生物左右甩动了一下它那黑色石头组成的头颅，然后便朝他们这里喷吐出了一连串的蓝色光球，傅里叶两眼微眯，骤然暴起，速度在短短片刻间提升到了极致，轮转如飞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锦带，将那些蓝色的光球一一串在了一起。 下一秒，光球骤然破碎，其中的术式早已被破坏的一干二净，而那个长着一张血盆大口的古怪生物，则被远远地击飞了出去，撞倒了数座石质房屋的墙壁，再一次淹没在了漫天雪尘之中。 第一轮的攻击，终于是被世纪晨曦三人组轻松化解了。 这还没完呢，反击，从现在开始。 漫天雷霆被那无数道银白色的月辉瞬间斩灭得一干二净，高空中的黑影也终于显露出了他的真形，原来是一个几乎和人一般大的石头锤子，上面刻满了蝌蚪状的符文。 笛声由悲怆转为高亢，一轮满月在那石头锤子的背后缓缓浮现，那月亮是满是裂纹，仿佛随时会破开一样，下一刻，一道暗金色的光芒瞬间划破长空，摧枯拉朽地将那满月和锤子一起切成了彼此错位的两半！与此同时，满月破碎，奇异的力量将断成了两截的锤子立刻撕成了碎片！ 欧阳谷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单膝跪地，将魔杖抵在了地面上，同时右手亮起微光，在杖身上一抹，原本黑如墨汁的杖身一下子变成了炽热的火红，紧接着，四只火鸟从那四道炸开的地面中升起，发出一声声激昂的啼鸣！ 火鸟的尾翼拉起漫天火雨，然后精准地落尽了裂开的地面缝隙之中，就像一根根燃烧着烈焰的箭，从天而降！ 只是，在傅里叶的前方，那个长着血盆大口的生物再一次映入了他的眼帘。而且，用它那岩石般厚重的上颚对着他就是狠狠地一拍！ “叮——”傅里叶的枪尖抵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白痕，脚步急点，一下子退回到了欧阳谷和唐茵的身边，虎口发麻，胸口更是一阵闷疼。 接着，欧阳谷的火鸟忽然发出了一声声凄惨的哀鸣，只见它们的身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转眼间，竟然就从空中跌落了下来，化作了一阵阵橘红色的光点。 唐茵面色微变，立刻双手一合平局在胸前，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一轮满月在她的身前刚刚浮现出一个虚幻的影子，一抡大锤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了下来，月亮，瞬时破碎！ 术式在完成的过程中被打断磨灭，唐茵体内的魔力流动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咳……”嘴角瞬间出现了一抹扎眼的红色。 她的身体斜在半空尚未落地，傅里叶反手持枪撑着地面，两人之中是半跪在地上欧阳谷，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局势居然在眨眼间再次反转了。 欧阳谷站起来轻轻托了下两人的腰，帮助两人稳稳站定。三人背靠着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有力的心跳，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猜忌、信任，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不管身份如何，眼前的危机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除了并肩作战，他们别无选择。 不用过多的言语交流，似乎是天生的默契，在第一轮的术式没能起到良好的效果之后，三人交换了对手。 傅里叶纵身一跃跳上高空，银色的火焰覆盖住了全身每一寸肌肤，手中的长枪上亮起一连串的印记，迎向了那抡古怪的大锤。 欧阳谷举起魔杖对准了来势汹汹的大嘴怪物，猩红色的雾气逐渐从他手中弥漫开来。 而唐茵，修长的玉指灵巧地敲击着笛孔，莲步轻移，每一下都踩着神秘的韵律，笛声百转千回，轻盈的足尖画下的线条也随之越来越繁复，璀璨的光华从她脚下的魔法阵中迅速升起，汇聚在手中的玉笛之上。一眨眼，不到一尺长的玉笛便化作了一柄花纹繁复的紫晶长剑。 她那幽蓝色的眸子里映出的弯弯的月牙，在这一刻，从浅浅的银白，转换成了淡淡的紫。 来自魔法协会的超级精英组织世纪晨曦的三人，终于不再留手，于此刻，于此地，展现出了他们全部的实力。 那笼罩半个天空的白金色光芒，就好像一个突然炸开的绚烂焰火。 猩红色的雾气里，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庞大波动，正在渐渐地扩散开来。 漫天飞扬的紫色花影，每一片，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在这座寂静了千百年的古城里，消失已久的柯伦文明，终于迎来了他们新时代的第一批客人。 世纪晨曦！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亵渎 “应该就是这儿附近了。” 刘烨将眼前的山谷比对着诗岚传过来的虚拟地图，除了潮湿泥泞的地面上几乎没有覆盖草以外，其他地方都和地图上一模一样。 山林寂寂，各种树木林立，密密麻麻的遮挡着头顶那一片漆黑的天空。丛林深处的树木约莫有一半苍翠，脚下的土地上是一层层枯叶堆积成的地毯，踏上去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如今南美洲聚集了亚美两个分会几乎所有的A+级以上的高阶魔法师，导致魔法协会的人手有些捉襟见肘，为了调查万华禁法和博云城的袭击事件，欧洲分会那边也是倾巢出动。面对这样的情况，作为世纪晨曦唯一的情报分析人的曾晨，真是恨不得生出八条胳膊，四个脑袋。 然而现在和他一起待在世纪晨曦本部别墅里的，竟然只有一个因为种种原因而失去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来，现在仍在牙牙学语的红头发少女，和一个自创了一门语言的机器人女孩。 听到诗岚对曾晨现状的描述，刘烨不禁有些同情起这个一直待在后方的男孩了。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替别人操心，诗岚回去之后，很快便将唐茵他们的行动路线和地图传了过来，一路披星戴月，他终于是在天亮之前赶到了这里。 但是……他并没有在周边发现唐茵他们三个的身影。 脚踏在厚厚的落叶堆上，刘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就在这时，他的耳朵里听到了极轻微的人声。 “喂，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刘烨略一思索，纵身一跃跳上了旁边的参天大树，随后用魔法扭曲了身边的光线，让他所在的位置看上去就像透明的一样，借着夜色隐匿了起来。 yawenba.net 沿着茂密树林中的小道走过来的，是三个穿着深棕色斗篷的男人，为首的一个看上去胖乎乎的，跟着他的两个人则瘦瘦的，一高一矮，他们的脑袋上都戴着一顶高高尖尖的帽子，帽子顶软绵绵地弯着，像是老人卷曲的长胡子。 他们手中的魔杖顶端亮着暖黄色的光，在这片被冰凉夜色笼罩的丛林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刘烨认识他们身上的服饰，他在评级大会上见过，这是美洲魔法协会的制式长袍，这么说来，这个三人小队，是魔法协会的人？ “这片区域今天是由世纪晨曦的那三个人负责搜索的，但他们到现在都没归队，卡尔诺斯，你觉得是不是出事了？”高瘦男子道，“他们三个的实力可不弱，可却连个消息都没能传出来，那样的家伙，我们恐怕对付不了吧。” “能不能对付得了的是一回事，我们该不该来又是另一回事，这是理事长的命令，我有什么办法。”为首的那个胖乎乎的男人语气中似乎透着一股淡淡的无奈，“总而言之，来都来了，在周围好好地找一找吧，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们立刻就走。” 刘烨皱了皱眉，这两个人说得是英语，可却带着非常浓重的口音，他不是很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听懂了两个关键的词——“世纪晨曦”和“事故”。 怎么回事，难道唐茵姐他们出事了？ “自从半个月前，黑色蔷薇在多诺姆神庙和我们魔法协会发生了正面碰撞之后，我们的人手是越来越紧缺了。”三人中最矮的那个男人低声道，“家族联盟的人现在也常常在暗中给我们使绊，如果再这么下去，我怕很快，在探索途中莫名其妙消失的，就要轮到我们三个了。” “别胡说了，”为首的那名胖乎乎的男子呵斥了那人一句，“我们会活下去的。” “活下去又怎么样呢，我们这样的人在现在的局面之下不过是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在理事长他们的眼里，我们是活着还是死了，有很大的区别吗？”高瘦男子冷冷道，“卡尔诺斯，这半个月来魔法协会可是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巫人众和执行官通通躲在后方，不管是战斗还是搜索，都由我们这些实力低得多魔法师来处理。” “呵，他们心里想的，恐怕就是用我们的性命去探清楚黑色蔷薇那些恐怖的家伙的底吧，卡尔诺斯，我们的好大哥，你觉得，这样的魔法协会，还值得我们为它献出生命吗？”矮瘦男子说道，“难得我们三个有机会出同一趟任务，是时候做个决定了。” “你们两个不要再说了，加入魔法协会，不是我们从小就有的梦想吗？怎么，稍微遇到点挫折就想着要放弃了吗？”为首的胖子叹了一口气，“你们啊，想问题就是想得太简单，别说我们不知道黑色蔷薇那些人的位置，就算我们知道，就算我们直接去找他们，比起让我们投诚，他们更有可能选择直接杀掉我们。” “哼，谁说我们要加入黑色蔷薇了？我和他的想法是直接从魔法协会中脱离出去，直接找个地方躲上几年。卡尔诺斯，你是不是暴露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啊？”高瘦男子微微一笑，目光如刀子一般捅在胖子的身上。 黑色蔷薇？刘烨心中微微一紧，三人之中，那个矮瘦男子的口音相对标准，这三个隶属于美洲魔法协会的家伙，竟然想要背叛魔法协会，加入与之敌对的黑色蔷薇？ 如果是这样的话…… 心念一动，刘烨习惯性地想要召出枯木杖，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这才想起来，枯木杖已经被那个神秘的少女折断了，早已灵性全无，现在还静静地躺在他的空间袋里。 “什么人？！”为首的那个胖子忽然一声厉喝，魔杖对着前方一指，一道电光爆射而出！ 被发现了？！ 刘烨心里一惊，正要移动，但却发现那道电光射向的并不是他所在的这棵大树，而是旁边一处低矮的灌木丛。一时间火花四溅，那个灌木丛瞬间化作了一团飞灰，飘起一阵黑烟。 他发现的不是自己？刘烨的目光移向那个被烧毁的灌木丛，那里一片漆黑，只有几个零星的小红点，那是残存的火星，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你发现什么了？”高瘦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 “没什么，我只是诈一诈，如果这里藏着什么人的话，刚刚那一下应该可以把他吓出来。”胖子收起了魔杖，“走吧，我们继续往前找找看。” 可他眼中捉摸不定的光并未就此消失，他刚刚的确是察觉到了一丝极隐晦的魔力波动，就在他们周围，似乎是来自那个方向，但是他并不很能确定。 有人在跟着他们。 胖子的表情刘烨清楚地看在眼里，那充满疑虑的眼神说明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刘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隐匿魔法出现了什么纰漏，但是既然还没有暴露，他决定继续跟着这三个家伙，试试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比起自己一个人闷头瞎找，这样做虽然风险高一点，但收益也要高得多。 黑色蔷薇，魔法协会，家族联盟，还有仍旧隐藏在暗处的神秘组织“mirror”……南美洲的大陆上，究竟聚集了多少魔法组织？多方势力汇聚于此，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吗？ 穿着黑色制式斗篷的三人逐渐走远，刘烨轻飘飘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准备继续跟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里突然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不，准确来说，是那个高瘦男子的影子，竟然无声无息地，兀自站了起来！ 柯伦文明，悬空界域。 唐茵、傅里叶、欧阳谷，三人背靠着背站在交叉路口的正中央，四面八方都是倒塌的房屋和大大小小的石块，唐茵的面前是四摊碎得不能不能再碎的黑灰色粉末，傅里叶身前屋子的横梁上，一个断成了两截的大锤摇摇晃晃地挂在那儿，而欧阳谷的对手，那个长有一张大嘴的古怪生物，则是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就像一块从中间裂开的石板。 唐茵手中的紫晶长剑逐渐碎裂开，变回玉笛的模样。她皱着眉走到那些黑灰色的粉末前，想试着辨认一下，但脑海中却想不到任何有关的信息。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傅里叶咳嗽了两声，道，“这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魔器，它们能够释放的术式数量在刚刚短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两位数，而且能够对我们的攻击立刻做出反应，这样的东西就算是现在魔法协会都制作不出来，难道早在两千四百多年前，柯伦文明就已经有这样的能力了吗？” “不可能，如果他们这么强大，早就统一世界了，怎么可能会偏安一隅，在这种地方当一个小国。”欧阳谷否定了傅里叶的猜测，“这些东西应该不是魔器，而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嗯……不是器皿，而是……”欧阳谷走到那个长着大嘴的古怪生物面前，轻轻地将他翻了过来，那张血盆大口里满是密密麻麻的蝌蚪状咒文，当看到那个隐藏在深处的暗红色器官的时候，他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一阵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他的胳膊和脖子。 “他们，是人。”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唐茵的目光里写满了惊异，而傅里叶的瞳孔里则倒映着无法言说的复杂。 “我没听错吧，你说这些东西是人变得？”短暂的沉默之后，傅里叶开口打破了寂静，“欧阳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的确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结合他们之前表现出来的魔法能力，加上有这个东西的佐证，我觉得，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欧阳谷一脚踢起那个只有一张大嘴的生物，让它的上下颚分到最开，向唐茵和傅里叶展示了下它那个暗红色的器官“你们看，这是心脏。” “他的上下颚是由一种扭曲状的粉红色组织构成的，说起来有点恶心，但是这应该就是他的大脑，这些家伙用魔法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了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欧阳谷说着的时候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不知是因为在刚刚的战斗中受了伤，还是单纯地觉得反胃，“我现在有些明白，柯伦文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难以想象，竟然有人愿意把自己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生死都很难定义的生物。”傅里叶望着前方屋顶上挂着的那个大锤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不过，不同于在尸骨上纹刻法阵的咒缚灵，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在活人的体内铭刻阵列，那么柯伦文明对生命的确有着相当深入的研究，而且这种研究，很有可能就是造成他们消亡的原因。” “现在下定论还为之过早。”唐茵轻呼了一口气，“这些东西是不是两千多年前柯伦文明的魔法师现在还不能确定，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 “大姐头，在这片柯伦文明的古城里，我们只有一个地方，还没有去过了。” 三人的视线同时移向了远处那座山峰上气势恢宏的宫殿。 “走吧，我们去那里看看。” 说罢，三人便回到了古城正中心的那座祭坛，随后便踏上了那道登山长阶。 灰白色的天空中并没有多少云，但因为这里是人为构建出来的界域，没有太阳，所以看上去始终昏沉沉的。这条登山道走起来远比看上去要长，三人的身影在长阶上显得如同微尘般渺小，和这座沉寂了两千四百多年的古城相比，他们，只不过是一批微不足道的过客。 世纪晨曦的三人以为自己已经窥见了真相的面纱，可却不知道，他们才刚刚摸到了那场毁灭柯伦的灾难的冰山一角，就即将滑向了黑暗和痛苦的无底深渊。 在那雄伟的宫殿之中，等待着他们三人的，将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第一百八十七章 林间小屋 松下熏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棕褐色的木质屋顶，由一根根圆木排列而成，这种古老的建筑构造她只在书本上看到过。 她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上面铺着毛绒绒的毯子，自己的额头上还敷了一块热毛巾，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黄铜色的盆，反射着模糊不清的光影。 “你醒了。” 耳畔传来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就好像春天里暖暖地轻抚过脸颊的微风，给人一种很干净又很安心的舒适感。 熏拧了拧如画般的眉毛，转过头想要看清是谁在说话，却不曾预料到自己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不听使唤，刚刚转动了一个小小的角度，额头上的热毛巾便“啪嗒”一声掉在了床沿上，那是一块白色的毛巾，叠得整整齐齐的。 那块毛巾从额头上滚下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熏的眼前，就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变得皱皱巴巴的，一下子填满了她的眼眶。 并没有能够看到说话的人的样貌。 熏想要抬起自己的脖子，但却发现这非常的困难，她的全身就好像与自己的大脑失去了联系，丝毫不能够动弹。 很糟糕，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身旁这个说话的男人是谁，这种什么都抓不到的未知感正越来越浓烈。作为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她感到非常的害怕，但身为松下家族的族长，熏不能将心中的害怕表现出来，必须要装作坚强冷静的样子。 “你是谁？”熏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沉稳，但还是有一些微微地颤抖。 身体不能动弹，无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一点也不比普通人坚强，相反，因为失去了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往往会更加感到害怕和不安。 “嗯？你不记得我了吗？”一只白皙的手轻柔地捏起了挡在熏面前的那块白毛巾，手指和手背的颜色就好像半透明的一般，定睛细看能够看到其下晶莹剔透的骨骼，但那比例和线条却是完美的比例。 看到这样一双奇特却又惊艳的手，熏情不自禁地稍稍瞪大了眼睛。 顺着手臂逐渐向上移动视线，熏看到了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俊俏脸庞，和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水蓝色的眼球上，白色的瞳孔外镶嵌着一圈神秘的淡金色花纹，就好像一个又一个三角嵌扣在一起一样。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有着一头柔软的黑色秀发，不长不短，明显是疏于打理。被她一直盯着，那少年模样的男子微微一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一直盯着我看。”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熏轻轻地转动着她的脑袋，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可以活动的器官，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间不大的木屋，只有和很简单的摆设布置，一张靠着窗摆放的床，紧挨着床的桌柜，一张椅子，除此之外，只有到门口的那段空间里还摆放着一张三个脚的圆桌。 三四十平方米的小木屋，竟然视野里的每一面墙上都有田字形的窗户。光线很好，照得整个屋子非常通透，看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个非常喜欢阳光的人。 从窗户里望出去，可以看到苍翠又茂密的树林，离门口最近的那棵大树的树枝上，还站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拖着长长的尾巴，看上去竟然有一种妩媚的感觉。 “这里是我的小屋，地处亚马逊丛林的边缘，翻过那座山，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海。”少年伸手指了指靠床的那扇窗外，茂密的树林逐渐向上升起，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我的名字嘛，因为一直一个人住，所以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你叫我什么都可以，名字，反正只是一个代号。” 他温和的声音让熏总是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亚马逊丛林的边缘，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熏慢慢地小声重复了一遍少年的话，头昏沉沉的，转起来很慢，光是理解少年的话便十分费力，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做深入的思考。 “喵~”床底下传出一声嗲里嗲气的猫叫，一只全身漆黑眼睛透蓝的猫迈着无声无息的步子钻了出来，少年向它张开双臂，它便轻轻一跳，扑进了少年的怀里。 那人微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猫咪眯着眼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猫？”熏张了张嘴，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只猫。 “是啊，它叫巴尔。巴尔是有一天，从山的那一面跑过来的，在那之后，我便有了一个可以作伴的小家伙。”没有名字的少年说着又轻轻摸了摸猫咪小巧玲珑的脑袋，猫咪也很配合地叫了一声，“你是两天前，从丛林的那一边来的，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小溪的边缘，头发全湿了，我觉得你需要帮助，便自作主张带你来到了这间小屋。” “小溪……？” 熏用力挤了挤眼睛，脑海中先是一片空白，继而出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她想起自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路，但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么远。最后实在是体力不支，她便脚下一绊摔倒在了地上，眼前全是潮湿的落叶，鼻子里满是泥土的气息，耳畔，耳畔里是哗哗的水声。 水声……是小溪吗？ 一想到这里，熏的脑袋便有些隐隐地疼，其他的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样，想起什么来了吗？”少年轻柔的语气就好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撩动着熏的耳朵，痒痒的，但又很舒服。 “能……带我去你发现我的地方看看吗，就是你说的那条小溪。” “没问题，离这里很近，走两步就能到，不过……”少年水蓝色的眼睛扫了扫熏的软软地收在一起的双腿，那一圈神秘的淡金色花纹随着白色的瞳孔微微地收缩着，“你能走吗？” 熏听了他的话心里不禁一沉，这副躯体现在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根本无法移动，她好歹也算是S级的魔法师，没想到竟然落到了这样一副田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呵呵，”少年看到她沮丧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没关系，我有一副轮椅，虽然旧了一点，但还勉强能用，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把它搬出来。” 那只黑色的猫咪适时地叫了一声，然后便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喵喵”地躲到了床底下，少年站了起来走向小屋的另一侧，脚步很轻，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他的身体看上去很瘦弱，仿佛一阵稍大点的风刮来就能将他吹到。 “轮椅？”熏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思维的齿轮好像被某种莫名的东西卡住了无法运转。这个人并没有残疾，他的双腿完全能够正常活动，刚才他又说自己一个人住，而且住了很久，那这副轮椅，是给谁准备的？ 不一会儿，那个没有名字的男孩便推着一个只到他腰间的木头轮椅走了过来，从扶手到靠背到轮子，全都是带着花纹年轮的木头做的，散发着温暖松软的香气，一闻上去便有一种身心放松的舒适感，沁人心脾。 他的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的一托，熏的身体便飘了起来，安静地落在了轮椅上。 “你是……魔法师？” “魔法师吗……你可以这么叫我，呵呵，真是让人怀念的称呼啊。”男孩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推着熏慢慢地穿过了木屋的小门，一从那个小门里出来，温暖的阳光便泼满了熏的全身，那些没有知觉的手脚竟然也传来了淡淡的暖意。 “你是魔法师，那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我留在这里的理由了。纷乱嘈杂的人生早就和我不相干了，住在这里，我可以获得一种非常安逸的平和。” baimengshu.com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吗？” “谎言，欺骗，争斗，贪婪。为了无法满足的无止境的贪欲，人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又为了这些谎言而去编造了更多更大的谎言，欺骗发生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休无止的争斗，仅仅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熏闻言一滞，他说得虽然很抽象，但的确是现在正发生在魔法世界中的事。 “嗯？呵呵，被我说对了吗？果然，这些东西是亘古不变的，过去那么久了，这个世界上还是充满了这样的东西。”少年微微一笑，“看你身上的服饰，也是一个魔法师？” “是。”熏点了点头。 “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你觉得，你是正义的那一方吗？或者说，你觉得，那些与你们为敌的人，是邪恶的吗？” 熏没有立即回答，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即使过去的人生中大半时间她都待在家里，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作为家族联盟的高级成员，父亲和母亲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好人。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是站在家族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的，而且，好人……这个词，对于魔法师来说，太过沉重了，只会成为束缚自己的锁链。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认定，他们做的事，都是对的。 “很难回答吗？”少年饶有兴致地歪着头，微眯着眼睛望着陷入沉思的熏。 黑色蔷薇，魔法协会，至少这两者之间，熏会毫无疑问的选择后者，因为前者把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视作可以随意屠宰的猪羊。 她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但她明白，黑色蔷薇，绝对不是正义，所以…… “我觉得是。”熏说着点了点头。 “很好的回答，祝愿你能够有坚持这个想法的勇气。看，我们到了。” 轮椅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条不到一米宽的林间小溪，水流很清澈，很浅，刚刚好只能没过人的脚踝，溪水旁的草地上有一块被压过的痕迹，已经不太明显了，但，还能够看得出来。 “当时，我就在这里吗……”熏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幅快速变换的画面，那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天空中布满了灰色的云，她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为什么呢？哦！她想起来，是因为有人在追她，想不起来那个人的脸，她只记得千万不能够被追上，千万不能够被追上…… 跑了很久很久，好像终于甩掉了那个人，她筋疲力尽地扑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头好痛……”熏感觉记忆忽然撞上了一堵厚厚的墙壁，再也无法向前迈进了。 “想不起来的话就先不要想了，不用着急。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一些无法磨灭的痕迹，一定能够想起来的。” “不，在等一等。”熏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离全部回想起来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是她还没有找到捅破窗户纸的方法。 “好。”少年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便独自一人坐在小溪旁的一块石头，半仰着头，凝望着树林五彩斑斓的叶子。 熏做了一个深呼吸，四肢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她试着动用一些最简单的魔法，譬如从眼前的小溪中抓取一个水球，可稍一尝试，她的脑海里便一阵剧痛，不得不放弃了。 头痛欲裂的那一瞬间，熏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朵黑色的彼岸花。 “彼岸花……”一些更久远的记忆漫上心头，熏想起了在大阪四天王寺发生的事情，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从她手里抢走了刚刚解封的《呓语魔典》，随后对她发动了毁天灭地的攻击，那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却在一片树林中醒了过来。 然后……然后呢？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熏很努力地回想着，但脑海里就是一片空白。 这个人……她望向那个坐在石头上安静地看着林间的阳光的少年。 他到底是谁？ 第一百八十八章 黑夜里的暗杀者 刘烨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个瘦高个的魔法师身上，他的影子刚刚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那个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却是要远胜过最绚烂的焰火。 如果不是同时感受到了一股仿佛死寂般的阴冷气息，刘烨甚至很有可能会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那股气息就仿佛牢牢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一般，他对这种花朵枯萎一般的死寂气息是如此的熟悉，因为那个带有这股气息的人是他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将他逼到了死亡的边缘的人，在意大利尤里乌斯家族的祭坛那儿，他此生第一次那么地接近死亡。 不同于《雪之歌》幻境中的生死历练，那一次，他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是他仍然清楚地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蔷薇骑士团第十五位，莫然。 那个瘦高个魔法师的影子，在它站立起来的那一瞬间，散发出了和刘烨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那种死寂阴冷。 黑色蔷薇……又是他们。 莫然是第十五位，不知道眼前这个躲在别人影子里的家伙在蔷薇骑士团中排第几，刘烨按捺下了躁动不安的心，他现在不能随便出手，失去了枯木杖，对他自身的实力影响很大。而且为了确保自己的“死亡”，一旦出手，就没有回头路了，必须抹掉所有的痕迹。 “卡尔诺斯，我们已经走了不少路了，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世纪晨曦那三位留下的信息，我看，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那个矮个子的魔法师说道，“这片山谷给我一种很阴冷的感觉，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儿多待了。” “南美洲森林的气候就是这样，又是黑夜，再说了，这片区域本身便是创世之石可能存在的区域，有些异样的感觉不足为奇。”为首的那个胖乎乎的魔法师说道，“不管怎么说，那三位也是我们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再找找吧。” “这没头没脑的，我们到底该去哪里找？说不定他们只是在哪里多耽搁了一会儿，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回到营地了也说不定。那样的话，我们不就相当于在这里浪费生命吗？”矮个子的魔法师握着魔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似乎有些紧张不安，但却没有在言语中表现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催着胖子带他们回去。 “你怎么这么急？从我们出来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一个多小时，除去路上的时间，到达这片山谷才区区十几分钟，桑德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胖子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责备的口吻，“好歹我们也是魔法协会的高级成员，怎么能够对任务如此不负责任？” “卡尔诺斯，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这片山谷给我的感觉，就是很不一样，我总觉得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就翻一次倍。弗拉波塔，你觉得呢？弗拉波塔？”矮个子嘟囔着同伴的名字，因为没有得到回应便转过了头，这时，他惊异地发现，瘦高个竟然不见了！ “能不能不要吵吵嚷嚷的。”胖子不满地念叨了一句。 “卡尔诺斯！卡尔诺斯！弗拉波塔不见了！” 矮个子急得有些口齿不清，弗拉波塔刚刚一直走在他的旁边，可是他竟然没有发现弗拉波塔的消失，就好像有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捏住了他的心脏，矮个子的手臂和脖颈上一下子起了一大阵鸡皮疙瘩。 许许多多不好的猜想眨眼间便填满了矮个子魔法师的脑海，他的实力和弗拉波塔在伯仲之间，如果有人能够无声无息地干掉弗拉波塔，那么他在那个家伙的眼里，也就跟待宰的羔羊没有什么区别了。 “弗拉波塔不见了？”胖子心里同样一沉，他也没有察觉到弗拉波塔的消失，他立刻调转了身子，沿着来时的路向后走了一小段，潮湿软糯的泥土地上有着三串脚印，其中有一串在他们身后不过几米的地方突然间改变了方向，转向了左侧。 “不要慌，脚印平稳不乱，看样子，是他自己主动离开的。” 胖子望着脚印说道，他举起魔杖照了照弗拉波塔的脚印的方向，脚印消失的地方是一片树丛，密密匝匝地向下延伸，茂密的树枝树叶遮住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一片摇曳的阴影。 弗拉波塔这小子，一句话不说，突然跑到那种地方去干什么？ “喂，桑德罗，桑德罗？” 胖子迅速转过身，但却发现刚刚还站在他旁边絮絮叨叨的那个矮个子竟然也不见了！ 呼吸渐渐急促，胖子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同行的三人组忽然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股紧张感和危机感骤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魔杖，重心微微放低，半曲着膝盖，轻手轻脚地走向前方略微开阔的地带。 虽然这么做会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但是也能够让他更容易发现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既然对方能够悄无声息地带走桑德罗，那么他距离自己现在的位置不会太远，继续呆在这种视野很差的角落，很有可能也会被偷袭。 仅仅走了十几米，胖子的手心脚心却流满了汗，后背传来阵阵潮湿的凉意，贴身的内衬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全神贯注地来来回回扫视着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窜出来的敌人。 一秒，两秒，三秒…… 十几秒过去了，没有任何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唰唰——”丛林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弗拉波塔的脚印消失的地方！ 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了一百八十度，耳中“轰”的一声，嘴巴微微地张开，不停地吸着气，急促的心跳竟然在一瞬间缓和了不少。 “卡尔诺斯？你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一个核桃大的火球从胖子的魔杖顶端飞了出去，打在了前方的地上，瞬间照亮了那片阴影，有一个人站在树旁边，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卡尔诺斯？别用魔杖指着我，是我啊，弗拉波塔，你怎么了？”来人两手张开举在耳畔，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拈着一根魔杖，“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了，桑德罗呢？” “站住。”做了一个深呼吸，胖子举着魔杖的手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握得更紧了，“弗拉波塔，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协会的信标，便走到那个坡下去探查了一番，很可惜，是我看错了。”弗拉波塔一脸无辜地说道，两手举在脑袋边上，脚步一点一点地向胖子这边挪，“想着前前后后也用不了多久，所以就没和你们说，而且，当时只是无意中的一瞥，呵，果然还是看错了。” “我说了，站住。”胖子显然没有相信弗拉波塔说的话，视线在他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扫动，“如果你再敢往前走一步，休怪我手下无情。” “发生什么事了？卡尔诺斯，你真的要和我动手？” “弗拉波塔，我说的是，如果你真的是弗拉波塔的话。你最好和我说实话，你刚刚到底去哪儿了？”胖子的身上魔力激荡，魔杖的前端泛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当然是弗拉波塔，而且，我没有说谎。”弗拉波塔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鼻翼微微地翕动着，嗓音也提高了一些，“卡尔诺斯，我再问你一遍，桑德罗在哪？” “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由你来回答吧。” “你什么意思？”弗拉波塔放下了举在耳边的双手，同样将魔杖对准了面前的胖子。 “我什么意思？桑德罗不见了，就在刚刚，你消失之后。而现在他不见了，你却回来了，你是想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卡尔诺斯，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现在我们应该团结在一起，去找失踪的桑德罗不是吗？内讧只会降低我们的力量。”瘦高个沉声道，“我没有背叛魔法协会，至少现在还没有！” yyxs.la 隐藏在暗处的刘烨轻轻摸了摸鼻子，他是看着瘦高个魔法师独自离开的，但是因为那人走到了他的视线之外，所以他也不能确定弗拉波塔说得是不是真的。那个矮个子魔法师的消失也没能看清楚，那人的位置刚好被一棵大树挡住了。 从他见到这三个人开始，瘦高个和胖子之间似乎就有矛盾，他们两人一直在互相怀疑，现在突然爆发信任危机，倒也在情理之中。 “哼，不管你说什么，在找到桑德罗之前，我都不会相信的。”胖子冷笑了一声。 “啪。” 弗拉波塔还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团鲜红色的液体忽然掉在了他的脸上。 黏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一下子蒙住了他的左眼，视野顿时被一阵暗红色笼罩。 卡尔诺斯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五官仿佛冻结了一样一动不动，嘴巴微微长着，眼睛瞪得很圆。 “这是……血？”弗拉波塔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地抬起了头，那渐渐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没有神采，但却瞪大了的眼睛，然后是被血浸染了的鼻子，再然后，是一张咧开到让人感到惊惧的大嘴。嘴角被残忍地划开，一直割到了耳朵根，滴在他的脸上的，就是从那张嘴里流出了鲜血。 那是桑德罗的尸体，被人吊在树上，就这么和他脸对着脸。 弗拉波塔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心冲上脑门，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可对方甚至直接把尸体挂在了他的头顶上！ “死定了。” 这是他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也是最后一个想法。 弗拉波塔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听使唤了，有点晕，眼前的光逐渐暗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看到了自己胸前的宗教挂饰。 黑色的胶皮鞋成了留在他瞳孔中最后的影像。 胖子眼睁睁地看着弗拉波塔的头上无声无息地垂下了桑德罗死相恐怖的尸体，鲜血滴在了他的脸上，短短几秒之后，他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线，然后，脑袋便咕噜噜地沿着他的胸膛滚到了地上。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有看见挂尸体的人，没有看见杀死弗拉波塔的人。 或者说，那里根本就没有人。 月亮高高地挂在山谷的上空，没有鸟鸣声，没有溪水声，卡尔诺斯的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他恐惧地望着四周黑暗的树林，周围的一切仿佛随时要将他吞噬掉，呼吸被压抑到了最低限度。 他用尽全身力气握着手中的魔杖，就好像握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当了这么多年魔法师，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魔法竟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仿佛要杀死人的安静不断地撕扯着卡尔诺斯的理智线条，他微微隆起的肚子因为紧张而颤抖着，眼睛因为长时间不眨眼而逐渐起了红红的血丝。 喉结不停地上下移动，胖子重复着吞咽口水的动作，尽管嘴里已经干燥的仿佛随时要着火。 就这么大约过了五分钟，他终于忍受不住着非人的折磨，开始绝望地咆哮了起来： “出来！你给我出来！” 他挥舞着魔杖，将一个又一个光球胡乱地砸向四周的树林。 “出来啊！” 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着隆隆的爆炸声和他沙哑的嘶吼。 发泄了一阵之后，胖子满头大汗地跪在了地上，绝望和愤怒过后，比先前更深的恐惧包裹住了他，圆圆的脸被汗水泪水鼻涕浸透，顺着下巴滴落在泥土地里，将其染成了湿润的黑。 忽然，额头和土壤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觉得一阵轻松。 终于，终于结束了。 尸首分离，留在胖子脸上最后的表情，竟然是…… 幸福的微笑。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追魂夺命，如影随形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刘烨躲在密林中见证了这恐怖的一切，魔法协会的三个魔法师，一个接一个的惨死在了他的面前，甚至没能做出像样的抵抗，就好像是装在纸盒中的巧克力，只能无奈又绝望地等待着随时可能会到来的死亡，无法逃离，无法躲避，只有谁先谁后的区别。 两具无头尸体“面对面”地趴在地上，他们的脑袋则滚在一旁各自歪向不同的方向，树上，大张着嘴的桑德罗倒挂着面目狰狞地望着自己逝去的两位同伴，没有想到，最先死亡的他竟然成了三人组唯一一个留有全尸的人。 不知不觉间，刘烨的背上也出了一身冷汗，矮个子死得突然，瘦高个死得诡异，而那个胖子则死得绝望，这个神秘的杀手精准地调动着猎物心中的恐惧，并不断地将其放大到了极致。 “你喜欢这场令人愉悦的折磨吗？”耳畔传来了一个妖娆的女声，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刘烨的躯体和他身旁的那棵大树在转眼之间便被切割成了无数小块，噼里啪啦地滚落在了泥地里。 一柄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飞刀在幽暗的树林中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来回穿梭，并没有就此停下来。 “你的确要比那个三个废物强不少。”林中被月光照亮的空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却幽幽地回荡着仿佛在美酒中浸泡了数年的让人迷醉的女声，“不过，一味地躲避，可是没有办法在我手中活下去的哦~” “嗖——”的一声，飞刀插在了地面上，一只看不见的手握在了飞刀蛇形的刀柄上，扭曲的光线瞬间让刀柄也消失在了旁人的视线里，随后，刘烨解除了覆盖全身的隐匿魔法，身体周边的光线恢复了正常，修长的身形渐渐显露在皎白的月光之下。 只是他的脸上，还戴着一张银狐面具。 根据刚刚那柄飞刀的速度，想要逃跑，是不太现实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飞刀刀柄末端上画着的图案——一朵灰白色的仿若枯萎却不曾凋谢的蔷薇花，层层盛开的花瓣之中泛着荡漾人心的涟漪。 “你是黑色蔷薇的人，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蔷薇骑士团第十四位，雅德·勒伯夫，负责暗杀和灭口清扫工作。”刘烨手中的蝉翼飞刀发出铮铮的嗡鸣，他一松开手，那柄刀便唰地向前飞了出去，落在了一个逐渐凝实的人影手上。 “雅德·勒伯夫……” 那名神秘的女子隐藏在一片黑色的阴影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站立起来的影子。 “魔法协会的高阶魔法师在我们黑色蔷薇里都有一本名册记录，但是我没有在上面看到过和你相似的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神秘女子的声音就好像一只柔软的羽毛轻轻地刷着他人的耳朵，“我的自我介绍已经说完了，该轮到你了。” “我的名字不重要，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是魔法协会的人，你我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刘烨平静地注视着她，“黑色蔷薇一向视那些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为草芥，我也一样，既然志同道合……” 黑色蔷薇看不起普通人的情报他还是从欧阳谷那里得到的，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够减轻一些对方的敌意，不到万不得已，刘烨真的不想在这里动手。 且不说能不能赢，这片山谷明显是魔法协会正在探查的区域，一旦被人发现，那他隐瞒自己还活着的计划就会直接被全盘打乱。 但是，这句话显然没能够引发眼前之人的共鸣，相反，有些出乎刘烨的预料，这个神秘女子的身上竟然平添了一分暴烈的意味，体外的黑色阴影就好像燃烧的火焰一般扰动了起来。 “志同道合？”她的声音中倒是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呵，抱歉，你的品类，是猎物，而猎物，是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如同泡影一般骤然破裂，刘烨的耳畔顿时响起了蜜蜂飞舞般的嗡鸣声，眸子里倒映出玫瑰般的暗红，他的身体瞬间化作了一片虚无。 两人在眨眼间便互换了位置，黑暗掠过半空，轻轻地洒落在了地上，留下了一道阴影，就在刘烨的面前，就在他的脚边。 那是他的一截衣袖， 一阵阴冷的山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月光照亮的空地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一小截衣袖静静地躺在潮湿的土壤上，一股蚯蚓般暗红色的液体慢慢地淌了过来，爬上了袖子的边沿。 卡尔诺斯的脑袋面朝着袖子的方向，嘴角还挂着那诡异的微笑。 黑暗中有呼吸声，粗重又急迫，刘烨在林间高速穿梭，他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这片寂静的山谷中弥漫着一种古怪阴冷的气息，正不断地向他的肌肉和骨骼中侵蚀，沉重和酥麻的感觉正一点一点地爬上他的心头。 他无暇回头去看那个名叫雅德·勒伯夫的女子，在想出克制她那锋锐无比又速度奇快的飞刀之前，贸然和她交手，几乎没有胜算。 忽然，他的前方浮现出了一个水墨般的魔法阵，近在咫尺，几乎伸出手就能够碰到，刘烨躲闪不及，只得一头撞了过去，瞬间，他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立刻做出了反应，在黑暗中在眼前完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在他甚至不能完全掌控自己身躯的时候，刘烨一声轻哼低喝，他的手中出现了一片片飘飞的蓝色雪花，以前所未有的狂放速度向外喷射，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制造了数米范围的漫天飞雪。 “轰”的一声，雪花向内疯狂地挤压在了一起，在他的体外形成了一堵深蓝色的冰雪之墙。 片刻之后，眸子里的黑暗渐渐褪去，他的眼前重新出现了色彩，刘烨握紧了有些麻木的双手，向前猛踏了一下古树粗壮又富有弹性的树枝，身体在半空中调转了方向，面朝身后那堵厚重的冰雪之墙。 “咔……咔咔咔……”冰雪之墙上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纹。 双手合成了一个形状神秘的三角，刘烨的口中呢喃起古老的音节。 “砰！”冰雪之墙爆成了无数碎块，然而那扇墙后却空无一人。 宛若影子一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手中那两柄薄如蝉翼的短刀反射着清冷的月光，让人遍体生寒。 两人的嘴角同时勾起了一抹弯弯的弧度。 两柄短刀在空中交叉划过，刀光形成了一个冰冷的十字。 但那冰冷的十字，转瞬之间，便被腾飞而起的火焰之龙吞没。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但是给刘烨的感觉却好像度过了极漫长的岁月。看到术式成功命中了那位名叫雅德·勒伯夫的女子，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稍稍放松了些。 当然，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但是通过这一次攻击，刘烨为自己争取到了充足的准备时间。 他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调动起全身的魔力，点点闪烁的光辉在他的身边流转，就好像是一片银河星光，璀璨而神秘。刘烨环扣的双手中出现了一团没有温度的白色火焰，在这一片无边无际的诡异的黑暗之中，就好像是创造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忽然，他睁开了眼，瞳孔里仿佛有一片正在燃烧的火海。 上方，轰隆一声，火焰之龙四分五裂，雅德·勒伯夫那被黑色覆盖的身体才刚刚从术式中挣脱出来，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摇在脑后，她脚踩着炽热的火云，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当她的视线和刘烨的目光相碰的时候，她的身体里，骤然间升腾起了一簇苍白的火苗。 空间与火焰魔法的结合，无视距离的攻击术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雅德发出了痛苦的嚎叫，火焰出现落在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肌肤上，无可阻挡地喷射而出，这位蔷薇骑士团的强大魔法师在黑暗中成为了一个明亮的火人，覆盖在她体外的黑暗一下子被焚烧殆尽。 “呼——” 一阵冰冷刺骨的风从黑暗深处吹了过来，瞬间吹灭了雅德身上的火焰。 银狐面具之下，刘烨神色大变。 本以为一击得手，虽然不一定能够杀死她，但也可以让她失去战斗力，可没想到竟然吹来了一阵如此诡异的寒风。 tsxsw.la 他下意识扭头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可他看到的只有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刘烨这才发现这里竟然已经不是树林了，周围一棵树都没有，甚至连岩石都看不到。 忽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绝望涌上了他的心头，如同西西弗斯永生永世，永无止境地推动着一到山顶就会滚落到山脚的石块，经历了无尽漫长的岁月却没有看到任何的希望，只能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无意义的努力尝试。 手中凝成一道锋利的冰棱，刘烨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大腿刺了下去，剧痛刺激之下，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从那种莫名其妙的绝望情绪中调整过来。 刚喘了一口气，身后又寒风骤起，刘烨一个侧身疾步拉开距离，堪堪躲过来了袭来的飞刀。 突然陷入了那种情绪之中，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这边还有一个麻烦没有处理掉。 眼前的雅德·勒伯夫显得憔悴了许多，一头黑色的长发乱糟糟的，遮掩身形的术式也被破坏掉了，露出了穿着黑色紧身衣的曼妙身姿，只是那身衣服也被刚刚的火焰烧毁了不少，肩膀手臂和小腿上，都有半个巴掌大的破洞，露出了下方被烧灼的有些红肿的皮肤。 “你到底是什么人？”雅德的语气不再潇洒妩媚，而是变得沉郁阴冷，通过刚刚的交手，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稍不留神，自己可能就反而会死在对方的手里，“我雅德·勒伯夫，不杀无名之辈。” “你到现在还觉得能够杀掉我？我早就说过了，我的名字和身份一点都不重要，你我本不用斗个你死我活，我的处世理念和黑色蔷薇并不矛盾，不是你们的敌人。” “到现在还在用这种粗劣的谎言来掩饰自己的目的，你真是虚伪透顶。”雅德不屑一顾地轻哼了一声，“所有来到这片土地上的魔法师都是为了创世之石，不可能有例外，不管是黑色蔷薇、家族联盟、魔法协会，还是别的一些无关紧要的魔法组织，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创世之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值得那么多组织为其大动干戈？” 诗岚传过来的情报里关于创世之石的部分写得非常简略，只提到魔法协会正在全力寻找这样东西，并且一定要抢在黑色蔷薇和家族联盟之前找到。 “你不知道吗？哼，也是，我们早该想到的，靠利益罗织在一起的松散群体怎么比得上靠信仰和教义凝聚的教派，呵呵，如果把这个情报公开的话，你们恐怕早就内讧起来了吧。”雅德轻轻一笑，身形一晃，再次消失在了黑暗里。 刘烨两眼微微一眯，这人竟然话说到一半就动手。 一阵疾风从右侧袭来，他右手一架，手臂上凝结出一层厚厚的霜铠，“哗——” 如同刀切豆腐一般，霜铠在雅德的刀前脆弱地仿佛一张白纸快速碎裂，紧接着“砰！”一声轰响，在弥漫的冰雾之中，两人的身体同时倒飞开去。 刘烨见冰甲抵挡不住，便索性直接让霜铠炸了开来，接着爆炸的冲力，再一次和雅德拉开了距离。 突然，他的后背顶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若有所觉地向右一瞥，然后便怔住了。 在他的身后，竟然矗立着一尊跪立的高大塑像，面目悲戚，双手高举仰望着上方的黑暗，似乎在向天空祈求着什么，那股难以言喻的绝望，再一次将他的心，牢牢地包裹。 第一百九十章 另一座祭坛 “这是……”刘烨望着那面目悲戚的塑像愣了愣神，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尊塑像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不过，那些记忆似乎躲藏在十分遥远的角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你竟然敢分神？呵。” 雅德的声音由远及近，与此同时刘烨的脚下突然生出了两条长满棘刺的藤蔓，瞬间捆住了他的双腿，尖利的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肉里。 一道寒光惊现，即使刘烨的眸子里在听到雅德声音的那一刻便已经映出了暗红色的光芒，可这只保证了他的脑袋没有被一刀两断，脸上的那张银狐面具则是被那锋锐无匹的刀刃撕开了！ “啪！”银狐面具断成两片摔在了地面上，刘烨的鼻子和额头中间隐隐地浮现出一道血痕，但他目中露出厉色，躲过刀刃后，虚化的身体立刻凝实，同时左手将雅德握着刀的手腕猛地一扣，狂暴的寒冰之力瞬间涌入了她的身体。 紧接着，他的右手手掌蓦地覆盖上了一层炽热的火焰，带着迅猛的掌风，对着雅德的脸拍了过去！ “啊——怎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 刘烨那带着火焰的右手在即将拍到雅德脑门的前一刻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脸上竟然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两眼无神，牙齿打颤，眉毛无规律地跳动着，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 心念一动，刘烨没有直接下死手，而是转而拍向了她的右肩。 “噗！” 火焰和冰雪的力量在雅德的体内猛然相碰，一下子将雅德体内的魔力流动搅了个天翻地覆，她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了十几米，还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将面前的地面都染成了暗红色。 “不……不可能……主教说你已经死了……没有，没有人能够在主教的手中存活下来……”雅德连连咳嗽，望着刘烨的脸喃喃自语道。 “主教……”刘烨轻轻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雅德·勒伯夫，你是黑色蔷薇的人吧，请问，你口中的那位主教，是谁呢？” “哼，蔷薇骑士团可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套取情报，你找错人了。”雅德冷哼一声，鄙夷地看了刘烨一眼，但眼瞳里还残存着一些震惊之色。 “距离我被人杀死过去还没有几天，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但也绝对不算多，结合你刚刚的表现，我已经可以大概猜出你口中的那位主教大人是谁了。”刘烨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更多关于她的情报，我也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你这种人也会有怜悯之心？”雅德轻蔑地呸了一声，“赶紧动手吧。” “我这种人？”刘烨的脑海里掠过之前所有和她说过的话，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的念头：难道这个叫雅德的家伙，竟然有着一种…… “轰！”陡然间，一声巨响，大地震动了起来，阴风阵阵。刘烨不禁打了一个踉跄，雅德·勒伯夫见他注意力被扰乱，身上瞬间黑雾凝聚，想要借机逃走。 “想跑？”刘烨一个闪身来到雅德面前，十指跳动着银色的火焰，强忍着被撕裂般的疼痛，穿过了她体外的黑雾，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空间魔法中拖了出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刘烨的身后，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漩涡，他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留住要逃跑的雅德身上，躲闪不及，一下子连带着被他抓住的雅德，一起被那漩涡吞没了。 穿过那漩涡之后，他们便来到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内，四周似乎都是嶙峋的石壁，两人在空中纠缠在一起，各种微小的魔法不断地在他们的手中绽放，在石壁上连连打出大块大块的碎石向下滚落。 “砰！” “啊！”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猛烈的撞击，紧接着雅德一声惨叫，下落之势骤减，原来是石壁上横出了一根合抱粗的钟乳石，由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的注意力又全被眼前的刘烨所吸引，一时间没能注意到，不留神便撞了上去。 那黑色漩涡是一个极为简陋的空间传送阵，对被传送者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又因为之前她连续中了刘烨两次攻击术式，体内的魔力本就已经混乱无比。两人的下落速度又何其之快，这一撞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毫无防备之下，雅德几乎是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不多时，刘烨便安稳地落在了地上，他仰头看向空中，那迷蒙的黑暗中有一个影子正来回在狭窄的石壁间弹来弹去，伴随着闷闷的碰撞声。 他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在雅德的脑袋将要以子弹般的速度撞向一棵尖锐的石笋的时候，将已经半昏过去的她在空中拦了下来。 他其实没有必要救这个来自黑色蔷薇的杀手，唯一像样的理由便是还没能从她的口中得到关于那位主教，也就是那个袭击博云城的小女孩的情报，但鬼使神差般的，他还是在最后一刻伸出了援手。 “你为什么要救我。”雅德勉强睁开了眼睛，眼瞳里闪烁着不解和惊异。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觉得这样胜之不武？”刘烨撇了撇嘴，刚才那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也许就跟他自己说过的那样，救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 “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没有立刻杀了你只是因为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威胁了，如果你还有杀死我的能力，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补上一刀。而且，你还有情报没有告诉我，不是吗？” 得益于对魔力的绝对掌控，又因为没怎么受伤，刘烨的气息倒是平稳的很。但是雅德就没那么幸运了，魔力紊乱，体外的保护术式早在之前便被刘烨破坏得所剩无几，一撞之下意识模糊，之后又接连在石壁上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现在可谓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这样的冲击，足以够一个普通人死上成百上千次了，能活到现在保住一口气，即使考虑到她强大的实力，也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抬手抛出一个暖黄色的光球，勉强照亮了刘烨周围两三米范围内的景物，附近的黑暗似乎是染了浓浓的墨汁一样化不开，不断地蚕食着光线，这里似乎是一片宽阔的空地，低矮处的两侧石壁上有雕刻过的痕迹，但是都已经磨损掉了，更上方则是嶙峋的天然石壁，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高处。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嗯？” “在主教的手里。” “无可奉告。”刘烨回头撇了坐在地上休息的雅德一眼，“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更多关于那位主教的信息，我倒是可以和你分享一下从她手中存活下来的经验。我想，要是你今天能够活着从这里出去，那一定能用得上的。” 雅德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刘烨转过头去接着研究起墙上残存的雕刻痕迹，这些痕迹原本似乎是壁画之类的东西，但是断面很齐整，只有边缘有些许不规则的破损脱落。 也就是说，这些壁画并不是因为岁月而自然风化脱落的，而是被某种强大的冲击力一次性抹平的。 为什么会这样？是有人想要抹去壁画中的信息吗？ 刘烨皱了皱眉，无论壁画中画的是什么，现在都已无从知晓，如果抹去信息是那个人的目的，那么他做的非常成功。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不久前看到的那尊跪地望天的塑像，那张绝望悲戚的脸在刘烨的眼前一闪而过。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绕着石壁转了一圈，刘烨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出口，整片区域大概是个直径十五米范围的圆形，地面上有一个六角星的图案，六个角上各垒砌了一根一人多高的石柱，正中央则有着一个小小的凸起的六边形石台，看样子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站上去。 那些石柱上似乎曾经也有过雕刻，但也已经被抹去了，只剩下了一点点的残存。 “这里……像是一个祭坛。” “你认识这些东西？”刘烨回过头看着雅德，她竟然选择了主动开口说话，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原以为黑色蔷薇的人都是油盐不进的铁皮，现在看来，也许不是没有交流的机会。 xiaoshuting.la “不认识。”雅德摇了摇头，“但是从形制上看，应该是柯伦文明的祭坛，他们的魔法仪式中，六角星是一种很重要的图腾，只不过根据他们的遗迹，柯伦的神灵明明只有五位才对。” “五位……也就是说，有一个方向的位置是空缺的吗？” “是的。” 刘烨轻轻抚着离他最近的那根石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很久很久以前来到过这里一样。 “祭坛……雅德，你为什么要主动向我说这些？” 刘烨投过来的目光无悲无喜，但雅德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很大的压力，不禁微微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为什么。”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在来到这里之后突然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刘烨没有再理会她，手掌在冰冷的石柱上摩挲，摩挲，他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了一些很模糊的场景：一个人背对着他站着，披着白袍，袍脚长长地拖在了地上，从那个六边形的石台上垂了下来，地面上纹刻着密密麻麻的蝌蚪状文字…… 而祭坛周边的那五根石柱上，则分别有一个纯色的几何体在空中飘动着，土黄色，赤红色，碧蓝色，翠绿色，淡金色…… 耳畔有听不清的古语，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但是一句也听不清…… 忽然！站在石台上的那个白袍人猛地转过了身，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青面獠牙表情狰狞的面具，吓得刘烨一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呼——呼——” 他微微的喘息着，记忆中始终还是有些混乱，就好像有几分莫名其妙的阴影在心头晃来晃去，越是极力地去回想就越是感觉模糊不清。 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不可能来过这里。 过去的十年，他几乎一直待在博云城，而更早的时候他则是和父母一起住在普通的城市里，过着平静却不平淡的生活。怎么可能会有关于这片古代祭坛的记忆？ 刘而言不知道这些莫名而诡异、或者说一切都是模糊的片段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和多想，可是掌握着幻之阵列的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挥之不去。 “记忆，是会骗人的。” 他自己也曾修改过不少人的记忆。 这令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陈思允、百里茗……如果就连更早的年少时候的记忆都无法被当做真实发生过的事，那么他的人生，真的还有属于自己的部分吗？ 刘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半年多来他在往事中不停追索，每每无功而返却又始终不能放弃。 “你怎么了？” 是雅德的声音，重伤之下，她说话有些有气无力的，不似先前那般自信而冷酷，而是多了几分柔弱的味道。 刘烨抬起头，看到她在用双手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身体挪向附近的石壁，没撑多远便要停下来捂着胸前的伤口喘息一阵。 现在的她正脸色苍白地望向他这里，看那面无血色的模样，撑不了多久就要晕过去了。 沉默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刘烨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了雅德的身边。 “别乱动。” 说着，他的掌心亮起一阵柔和的绿光，过了一会儿，雅德身上各处伤口的血便止住了，然后他走到一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两柄薄如蝉翼的短刀，对她说道： “这两把魔器，就先由我保管。如果你想动什么歪脑筋，我就用它们送你上路。” 第一百九十一章 柯伦往事 “你打算怎么做？”看着刘烨将自己的两把短刀收了起来，雅德问道，“这里应该是柯伦文明的秘地，想要找到出路可没这么简单。”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更多关于主教的信息，那就闭上你的嘴巴，不要吵吵嚷嚷的。”刘烨走回到祭坛中间，冷冷地说道。 他再一次轻轻握住了手边的石柱，冰凉而又坚硬，上面还有一些锐角硌得掌心生疼，回想起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他仍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在那些记忆里，就站在他前面这块凸起的石台上。 既然是祭坛，是和魔法师有关的东西，那么注入魔力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 这么想着，刘烨将魔力缓缓地灌注到手下的石柱上，然而那根石柱只是微微地亮了一阵，便又恢复了原状，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量不够吗？刘烨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将数倍于先前的魔力一股脑儿地灌进了石柱里，可石柱和刚刚比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仍旧只是微微地亮了一阵，便又恢复成了深青色的模样。 “没用的，祭坛上的阵列都已经被毁掉了，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启动曾经在这里发动过的术式。” “没有办法恢复吗？” “有是有，但是根本不可能做到。” “是什么。” “用时间魔法，将这座祭坛的状态恢复到两千四百年前，但是要做到那种事至少要吸死几个S+级别的魔法师。”看到刘烨吃瘪，雅德仿佛有些幸灾乐祸，“如果你会时间魔法而且不怕死的话，倒是可以赌一赌。” “我提醒过你，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更多关于那位主教的信息，就闭上你的嘴巴。既然你不听话，那就让我来帮你闭嘴。”刘烨走到雅德身边蹲下，眼中映出葡萄般的暗红，瞬间，雅德便昏睡了过去。 走到祭坛中心站定，刘烨咬了咬嘴唇，控制住雅德其实是为了保证他接下来行动的安全，脑海中那种莫名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他必须要搞清楚那些记忆片段的来源和意义。 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走上了祭坛正中那块小小的凸起的六边形石台，仿佛触电一般，他浑身一颤，眼前再次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影像。 就好像高度近视的患者没有戴眼镜，眼前的景象一片混沌，他站在祭坛的边缘，眉头微皱着凝望着面前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的背影。 一切都和之前看到的那些景象一样，只不过，这次耳畔里没有了那些呢喃嘈杂的人声，很安静，就好像此处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顿了一顿，他发现自己抬起了右脚，却微微悬在空处没有踩下去。 “你来了。”那是一个宽厚的男声，他说得并不是刘烨所知道的语言，但是那人的话语在传进刘烨耳朵里的时候，便很自然地转换成了他能够听懂的意思。 他在和我说话？刘烨迟疑了一下。 “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真的像占卜中显示的那样会来到此地，希望你能够认真地听我说完下面的这些话。” “占卜？”刘烨想起了死去的迪亚斯，他也是一位高明的占卜术士。 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缓缓地转过了身，用黄褐色的手指，轻轻地摘下了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 那是一张看上去颇有威严，略微有些黝黑的老者的脸，他的嘴唇上方有着些许白色的胡须。。 “我的名字，叫做弗洛伦斯，是柯伦文明的大祭司，也是唯一的一位。” 刘烨上下扫了扫他的脸，这种跨越时空对话的情况他已经遇到过两次了，卡恩莫迪，还有那位不知名的有着和慕诗岚相同长相的少女，这次看起来也是一样。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问些什么问题。”刘烨道。 “不，我不知道，我所能够看到的只是占卜的结果，但那并不是确定的未来。”弗洛伦斯摇了摇头，声音也轻了些，“柯伦，马上就要毁灭了，没有人能够逃出这里，我会拼尽全力将这场灾难的范围控制在最小，但是我没有办法影响到两千多年后的未来，所以，为了你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 “是的，只要你听我的指示……” “等一等。”刘烨打断了他，“你先告诉我，柯伦，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说，它马上就要毁灭了。” “柯伦……一切的起点，要从五年前说起。柯伦曾经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国度，伟大的国王领导着民众，大祭司引领着巫师们，在宽广无际的大陆上，我们走到哪里都能够得到足够的尊敬。现任君王马蒂亚斯拥有着与魔法极度亲和的体质，自从他登基以来，柯伦逐渐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 “作为他的长辈和魔导师，也作为柯伦的大祭司，我始终教导他要保持谦逊和敬畏，马蒂亚斯也一直贯彻的很好，可他的妹妹奥古斯蒂娜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叛逆想法。” “她崇尚力量，不敬畏元素神灵，渴望进一步提高巫师的地位。但这并不妨碍奥古斯蒂娜是一位优秀的巫师，她的天赋虽然比不上哥哥马蒂亚斯，但也足以和我相匹敌，我一直将她当做下一位大祭司来培养，只是，她的想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扭转，反而愈发的坚定了。” “五年之前，我第一次开始考虑改变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然而就在那时，柯伦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自称是前来学习巫术的，于是作为柯伦的大祭司，我和他见了一面。” *** 穿过粗布织成的门帘，奥古斯蒂娜带着远道而来的客人走进了大祭司弗洛伦斯所在的殿内。由大块规整的石块垒砌起来的宫殿内铺着长长的兽皮地毯，地毯两侧摆放着一盏一盏温黄的油灯，戴着白色骨质手环，柔软的兽皮衣刚刚好露出了肚脐，少女走上前向背对着她的老者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大祭司，人已经带到。” “远方来的客人，我谨代表柯伦，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手拿石杖的老者转过身，对着奥古斯蒂娜身后的那位有着一双海蓝色宝石般眸子的男子低头致意，“不知客人不远万里来到此处弹丸之地，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不敢当，不敢当，大祭司先生，我的来意已经向这位姑娘说得很清楚了，鄙人来此是为了学习贵国的巫术。”那名男子微笑着说道，“听闻柯伦一向以热情好客著称，想必不会就这么粗暴的拒绝我的请求吧。” “自然不会，每年来柯伦求取巫术的人不在少数，我们也从来不曾暴力驱赶过他们，只是修习巫术需要一定的天赋，并非人人皆可学有所成。” “关于这一点，就不牢大祭司费心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作为交换，我也会向柯伦送上一份我精心准备的礼物，请看。” 大祭司弗洛伦斯的眼里，突然好像亮起了两团炽热的金色烈火，犹如两个冉冉升起的太阳，闪耀着仿佛永恒不灭的光辉。 *** “他向我展示了我从未见过的魔法，和他一比，我那些巫术就仿佛是小孩子玩的把戏。那天之后，他便在柯伦的主城里住了下来，前前后后一共待了十五天，可就在这短短的十五天之内，柯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巫师们常常围聚在他的身边，奥古斯蒂娜将他奉若神明，就连国王马蒂亚斯也去拜访了他，交流本是一件好事，和他交流过的巫师们也都受益良多，获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隐患，也从那时起出现了。” “不管是那些普通的巫师还是奥古斯蒂娜，甚至连马蒂亚斯都在不同程度上怀疑起了对元素神灵的信仰，这也不怪他们，毕竟那位客人展示的魔法有太多部分在我们的眼里堪比神话。只是……信仰的崩坏刺激了人心中黑暗的滋长，没过多久，柯伦的风气，就变了。” xiaoshuting.la “奥古斯蒂娜先是大幅度拔高了英雄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大肆宣扬那些先贤的丰功伟绩，然后将他们的伟业归功于其强大的力量。这种做法让柯伦掀起了学习英雄的浪潮，是我愚钝，没能察觉到这其中的隐患，等我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大约过了一年，当柯伦城内的治安问题日益严重，人们惯用于使用武力而非协商去解决矛盾争端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人们崇拜的不是英雄，而是力量。” “因为事关奥古斯蒂娜，我便去找马蒂亚斯商议此事，万万没想到，那位客人在临走之际竟然给他留下了一本力量磅礴的书。马蒂亚斯就像着了魔一样将自己缩在了宫殿内，茶饭不思，废寝忘食地研究着那本神秘的书，根本无心管理逐渐变得混乱的柯伦。” “不得已之下，我借着举办柯伦一年一度的神明祭祀仪式的机会，准备召唤元素神灵的虚影，来唤起人们心中的信仰，纠正这股偏移的歪风邪气。可我低估了奥古斯蒂娜的野心，她原来早已知道我心中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不再是她，于是便在神明祭祀仪式上动了手脚。” “她连夜改动了祭坛上的阵列，导致我在召唤元素神灵之时失败，受了重伤，这一下子点燃了人们心中对于元素信仰的怀疑之火。从那之后，祭祀仪式就停办了，我这个大祭司，也已经名存实亡了。” “你拥有极为强大的魔力，就没有想过用力量镇压那些心思不正之徒吗？” “年轻人，如果我那么做的话，柯伦的信仰只会消失得更快。”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本就将力量作为一切对话的前提，如果我用武力去否定他们，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那么做只会显得更加心虚，只会肯定他们的理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是我疏忽了。” “这些……这些虽然让柯伦走上了弯路，但也不至于让它彻底毁灭。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三年之后，马蒂亚斯再一次回到了柯伦人民的视线里。” “马蒂亚斯找到了我，他的强大让我感到心惊胆战，可他却仍然恭敬地称呼我为老师，希望我能够重新主持元素神灵的祭祀仪式，我很高兴，这位年少有为的君主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他的谦逊。那时，我以为一切终于迎来了转机。” “可是，这位天赋异禀的君王通过那位客人留下的魔法典籍获得了无可匹敌的力量，空前膨胀的魔力刺激了他对更高权力的渴望。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柯伦了，甚至就连统治世界这个想法也不能够给他带来刺激了。” “那他想要做什么？”刘烨的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安。 “他想要成为神灵。”弗洛伦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找我重新主持停办了三年的祭司仪式，只是因为想要在祭祀仪式上，窃取那五位元素神灵的神力。” “成为神灵？”刘烨皱了皱眉，问道，“弗洛伦斯先生，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吗？” “我相信神灵的存在。因为每一次主持祭祀仪式，我都能够感受到那股圣洁的伟力，那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力量。” “他成功了吗？马蒂亚斯。” “当然没有。祭祀仪式就在今天，他已经为他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只不过，和他一起陪葬的，还有整个柯伦。” “年轻人，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是去往柯伦城的空间阵纹，记住……” 刘烨面前的影像突然出现了不正常的扭曲，弗洛伦斯的话语声也变成了无意义的杂音。 就和那次在意大利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嗡——”的一声，刘烨猛地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他整个人向后倒退了一步，从石台上跌了下来。 面前什么都没有，除了黑暗就只有六根孤零零的石柱，所幸，弗洛伦斯最后时刻展示的空间阵纹仍然留存在了他的脑海里。 可以离开这里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苦战 “这里……就是柯伦城吗？” 穿过一阵无色的涟漪，刘烨站在了一块漂浮的巨石上，右手拦腰提着昏睡过去的雅德·勒伯夫，静静地俯视着下方这座巨大的古城，那扑面而来的苍凉让他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缕悲愤的情绪，清冷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这里的石头房屋比其他古文明的房屋要更加高大一些，而且这座城市的规划相当精巧，数量如此庞大的房屋尽然丝毫不显得拥挤，街道纵横错落有致，气势惊人。 他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眺望过去，竟然第一时间没有看到边际。 只是眼前的景象虽然壮观，但却也带着几分诡异的气息。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除了风的声音，尽然没有一点点响动，所有的街道，所有的住宅全部空无一人，唯一算的上活物的只有那些半死不活的白叶古树，而且大多已经枯死了。 这是一座死城。 “嗯？” 他轻咦了一声，发现不远处的一处房屋顶上有一片焦黑的痕迹，而且有不少破损，飞身过去，只见那处房屋的前方是一个交叉路口，六条街道在此交汇，地面上到处是深坑和凸起的巨石，沟壑纵横。 这是战斗的残存，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刚走不久。 “咯咯咯咯咯……”一阵令人牙痒痒的声音忽然从他左手边传来，刘烨眉头一皱，脑袋微微向后一仰，只见一个水蓝色的光球擦着他的鼻尖高速掠过，“轰”的一声撞击在了他前方的石屋上，激起漫天碎石。 “魔法……”他循声望去，但却没有看到魔法师的身影，寂静的街道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早已枯死的古树分成两排站在道路两边，就像是死去多年却依旧坚守故土的士兵。 忽然，他的脚下一阵异动！ “轰隆！”一声巨响，千疮百孔的地面轰然爆开，无数金色的光芒带着道道纵横闪烁如云气般的残影，气势汹汹地向乘风腾空而上的刘烨冲来，眨眼间便将他包围在了中间，但他脸上并无惊惧之色，掌心和瞳孔中阵列静静流转。 片刻之后，刘烨站在了一处石屋顶上，望着天空中洒落下落的金色光芒目光微凝，他刚才所在的地方已经被那些光刃切割成了无数段。 他看向那处交叉路口，地面上除了多了一个大洞以外什么都没有。 “在哪里……”他轻声自语，对方出了两招，分别来自不同的方位，但空间中只有他自己留下的一次波动，也就是说，“不止一个吗……” 柯伦文明的灭亡发生在两千四百多年前，隔了如此久远的岁月，这座城市中还会有活人存在吗？ “咚！咚！咚！” 脚下的房屋微微地震颤着，就好像是有人拿着大棒正在一下一下缓慢地敲击着墙面，刘烨眉头紧锁，身替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银色的火焰，同时对着下方的石屋狠狠地一踩！ 屋顶坍塌的那一刻，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尘烟中蹿出，直扑他的面门，刘烨目光一凝，霎时间飞雪荟萃，一堵厚重的冰墙蓦然浮现，但短短片刻之间，那堵便灰飞烟灭，一柄长剑带着黑色的火焰，直指他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眸子里映出了暗红色的光芒。 “虚化！” 身子骤然间变为了半透明，长剑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眉心，高速飞向了远方。 再次躲过一击，刘烨凝实了身体落在了天空中一块悬浮的巨石上，不断地扫视着下方的城市。接连被人下阴招，他不禁咬了咬嘴唇上干枯的死皮，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尽快把敌人找出来才行。 然而街道上还是空无一人，只有他待过的地方有残存的魔法痕迹，而其他的房屋则安静地落满了灰尘，仿佛存在于另一个次元。 就在这时，刘烨看到了城市中心的祭坛，六根高大的石柱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黑红色光芒，上面的壁画一一亮起，一个血红色的光球从祭坛中心缓缓升起，就好像一轮血色的太阳照耀着这座空空荡荡的城池！ 一股奇异的波动以祭坛为中心，逐渐扩散开来。 那阵无形无色的波纹漫过寂静的街道，路上的那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便逐渐凝聚了起来，汇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物体，它们慢慢地爬了起来，转身望向了他所在的这处屋顶。 数之不尽，在刘烨的视野里，那些怪异的东西站满了街道，密密麻麻地延伸向城市的边际，四面八方尽皆如此。 这一刻，他的感觉就像是被无数的丧尸盯上了一样，那些诡异的“生物”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时间仿佛静止了，呼吸在这时变得艰难了起来，心跳加速，一股诡异的恐怖感弥漫在这座死寂的城市里。 “咔。”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刘烨的前方，一只黄褐色的手捅破了屋顶，满是肌肉的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蝌蚪文，他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然而，跟着那只手臂爬上来的，却是一个只有一只血红色眼睛的大家伙，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庞大臃肿的章鱼，只是章鱼的“脚”，是一根一根健硕的人手。 这颇具冲击力的场景让刘烨感到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污染，不禁觉得有些恶心，他干咳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上了更高的天空。 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已超越了他的知识范畴，那个由人手组成的宛如章鱼般的恶心生物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之前无论多么艰难，与他战斗的都是人类，和这样的家伙近距离接触，光是想想刘烨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还有那些街道上矗立着的奇形怪状的白色物体，被它们死死地盯着，刘烨的手臂和背上就接连不断地起着鸡皮疙瘩。 这些东西是在城中心那座祭坛出现异变之后才出现的，如果能够将祭坛中的那轮血色太阳破坏掉，也许就能够避免与这些恶心的家伙战斗。 可就在这时，祭坛周围那六根变作了黑红色的石柱忽然发出了一声嘹亮的轰鸣！ 那些数量多到数之不尽的白色奇形怪状生物顿时移动了起来，一个个身手矫健，敏捷地让人难以想象，如潮水般向刘烨这里汇聚而来。 跑得快的已经爬上了附近的屋顶，饿虎扑食一般腾空跃起，直奔他的双脚而来。 但那距离还是差了一些，刘烨飞在高处，那些鬼东西不论怎么跳都碰不到他的身体，然而，祭坛中心升起的那轮血色太阳骤然间明亮了三分，更多的红色光芒一下子洒在他的身上。 重力陡增，他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眼看着就要落入下方的怪物堆中。 “咯咯咯咯咯……”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中，他的身影被怪物淹没。 下一刻，刘烨周身光芒大放，如炽热的太阳爆发，堂皇雄裂，无坚不摧地向四方挥洒着，一股庞大的力量瞬间将周围的怪物一扫而空，被火焰舔舐到的一切都化作了飞灰。 单膝跪地，他的左手掌心微微泛红，轻轻地颤抖着，散发着缕缕轻烟，而周边那些怪物似乎根本没有畏惧这种情绪，悍不畏死地再次潮水般涌了上来！ 轻呼了一口气，刘烨伸手在雅德的脑袋上轻轻一抹，然后将她对着扑上来的怪物推了出去，自己则是转向了另外一边。 眸子里还残存着暗红色的余光，雅德尚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睁眼便看到了无数如狼似虎般凶恶的古怪生物。 两道黑色的光芒从两侧飞来，熟悉的气息，那是她的两柄短刀，雅德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它们。 “不想死的话！就拿上魔器战斗！” 看着雅德冲入怪物堆中，刘烨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他知道雅德身受重伤，实力十不存一，但眼前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没有余力去保证她的周全了。 情报什么的，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怪物的包围之下左冲右突，刘烨不断地闪转腾挪， 周身覆盖着银色的火焰，他将身体素质提升到了极致，技击术是提供同等战力下消耗最小的术式。 一下又一下，他将扑上来怪物打得灰飞烟灭。 “这些东西的战斗力不强，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算数量再多也不……嗯？！”忽然，一道比那些白色生物快得多的影子从他背后冲了出来，刘烨咬紧牙关，忍着脚踝崩断的风险强行转身，抬手架住了它。 那是一条棕褐色的人手，肌肉健硕，沙包大的拳头轰击在刘烨的手臂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挡住了！ 刘烨抬头一看，霎时间与一只血红色的大眼三目相对。 人手上那些黑色的蝌蚪文在接触的一瞬间快速爬上了刘烨的胳膊，与他体内流淌的魔力骤然相碰，“轰”的一声，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便在他的胸前炸开了！ “咳，咳咳……”刘烨的身体向后滑了出去，脚尖扣着岩石地面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嘴角溢出一缕殷红，但他却没有时间调整状态，因为身后已经有怪物扑了上来。 抬手打出数十片冰刃将身后的白色怪物切成碎片，那章鱼般一条条棕褐色的手臂便已经袭了上来，刘烨左右一看，四面八方全是白色的幽影，数量何止千百。身陷重围，根本无处躲避。 瞳孔里的冰蓝色与金色化作两条晶莹的丝线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细小狭长的菱形，一阵锋锐无匹的冰雪风暴以刘烨为中心爆发开来，将方圆数十米范围内的章鱼般长满了人手的怪物和奇形怪状的白色生物切成了无数碎块，瞬间一扫而空！ 终于赢得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他脸上的神色还算平静，但双臂已经开始轻轻地颤抖，即使有着对魔力的绝对控制，能够将紊乱的力量瞬间理顺，但刚刚那样的冲击带来的损伤也仍旧是不可逆的，再来一次他还能挡住，可如果再来十次呢？ 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因为体力不支，伤势越来越重，最后死在潮水般的怪物里。 有什么办法吗？ 刘烨一边望着四周渐渐涌过来的怪物一边默默地思索着。 怪物的数量多到令人发指，在这种持久战中，即使是极为微小的伤势也会被逐渐放大，最后成为不可逆转的致命伤，要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存活下来，就必须将受击控制到最小。 但是魔法是需要发动时间的，不管是直接吟唱咒语从原典上借力，还是构建阵列，哪怕是直接用魔力在脑海中映射，身体都会出现短暂的停顿。而这些停顿会导致闪避的节奏出现混乱，一次次的微小的混乱叠加在一起，最终便会演变成一次受击。 要想尽量避免被怪物的攻击命中，就得将这些停顿尽量消除。 这可能吗？ 从他最初学习魔法的时候开始，诗岚就跟他说过，魔法的力量源自阵列，只有阵列构建完成，再向其中注入魔力，才能激发魔法。哪怕是技击术，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将阵列直接刻画在了身体上来强化体能。 越是古老的魔法就越需要时间去准备，因为很多阵纹无法简化，必须用最原始的方法发动——摆放物品、刻画图案。 没有任何方法，能够绕过这些步骤，直接使用魔法。 “魔力……”刘烨轻声呢喃着，如果不能够跳过准备仪式，那就只能从魔力上入手了。 饭团探书 魔力是精炼过的生命力，按照诗岚讲授的通用理论，魔力应该来源于疏通过的脊柱，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在实际战斗中，至少刘烨自己的感觉是，当他在脑海中直接映射阵列的时候，魔力并没有流动的痕迹，而是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大脑里。 “流动……如果能够让魔力不刻意流动，而是随心所欲地出现在身体的每个角落，那么……魔法的发动时间，就能够大大缩短……” 刘烨的双眼放射出明亮的光。 我明白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真正的“绝对掌控” “绝对掌控”，魔法界中最为罕有的至高天赋，能够极其精准地控制魔力的流动，即使在非常恶劣的环境下也不会失去控制，拥有这种天赋的魔法师可以轻而易举地施放通常情况下需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才能共同完成的术式。 可以说，这样的人只要一接触到魔法，便能够在短短的时日之内达到相当高的水平，他们的起点，甚至要超过绝大多数魔法师的终点。 刘烨就是这样的人，但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这个天赋，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从前难以想象的超人能力，却也因此被卷进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漩涡，无法挣脱。 现在，他站在无数怪物的重重包围之中，安身静气地闭上了双眼，全身灌注地感知起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 他的时间不多，那些怪物的速度非常快，数十米的距离对它们来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但这已经是刘烨为数不多的喘息之时了。 如果现在无法取得突破，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只会越来越艰难，像这样短暂的休息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魔力，精炼过的生命力。魔力的流淌造就了无比绚烂又强大的魔法体系。尽管已经拥有了堪比S级魔法师的战斗能力，但刘烨直到今天都对这种神秘的理论一知半解，其实大多数魔法师都是如此，但是只要不影响力量的使用，他们就不会太去在意背后的原理是什么。 了解世界这种无法变现的劳动，在很多人的眼里，一文不值。 当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有他的身体在闪烁着微光，晶莹的魔力遍布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好像是一片纯白色的星海，神秘而又瑰丽。 正是因为这些白色光芒的存在，他的身体才得以拥有了搬山填海的伟力。 但是……这些白色的光芒到底来自哪里呢？ 脊柱？还是大脑？从密集程度上来看，的确是脊柱部分的魔力最为旺盛，但是……这是否是因为固有的观念导致的？魔法师们默认生命力来源于脊柱，这是从古老的时代口耳相传留存下来的知识，很少，甚至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个理论的正确性，因为身体的感受正是如此。 可是…… 很久之前，刘烨还在上中学的时候，他的老师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删去过去的任何一个瞬间，你都不将成为现在的自己。” 人……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从医学上看，即使切去你的一只手一只脚，甚至是一个不太重要的脏器，你都可以好好地继续活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就这么不停地切下去，只要有外部器械的维持辅助，就算是只剩下大脑，人都有可能存活下来，但那个时候的他，真的还是他吗？ 思绪倒回十一年前，眼前的场景骤然轮转，刘烨仿佛又回到了大一那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年仅十五岁的他和百里茗在坐满了十八九岁的成年人的阶梯教室里显得格格不入，远方讲台上戴眼镜的地中海老师在他的视线里退化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念经般的讲课声传进他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难以分辨的呢喃，就好像蚊子叫一般惹人厌烦，这是一堂哲学课，讨论思辨和认识论这种事对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子来说远不如在操场上踢球来得有趣。 一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望着窗外，刘烨哈欠连连，这并不是他的主修课程，坐进这个教室的原因只是因为旁边听得很认真的百里茗。 同样的年纪，也许女孩子在这个时候的注意力真的更容易集中。一脸呆滞地看着她记录了一页又一页的笔记，笔记本上的字就如同刀刻般有力却又如写意山水画般飘逸，每次在她旁边坐着自己都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 “真是一个用功的怪物啊……”刘烨在心中这么想着。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百里茗的笔记本最上方用大一号的字写着这样一句话，刘烨轻轻地念了出来。 “嗯？你终于也对哲学感兴趣了？” “算是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哪位哲人留下的？” “是赫拉克利特。赫拉克利特生活在约公元前540—前480年，是爱弗斯学派的创始人，也是形成哲学的伟大代表.列宁称他是‘辩证法的奠基人之一’。” 百里茗的眼睛亮闪闪的，脑后的马尾因为兴奋而轻轻地一甩一甩的，看上去就像一只见到了骨头的小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辩证法……”刘烨砸了咂嘴，这倒是一个他在哲学中为数不多比较熟悉的名词，因为这个词在现代物理的发展过程中曾经引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也因此迸发出了许多辉映人类发展史册的明星。 “赫拉克利特是一位难以研究的哲学家，甚至对他的同时代的人都以“晦涩者”著称.他宣称始物是火，万物由火生成，又复归于火.他认为万物就‘像火的燃烧和熄灭一样是不断变化的’。所谓‘一切皆流，无物常住’。‘一个人从来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是他最有名的名言。” 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百里茗如数家珍，但是刘烨就不免有些犯困了，不过为了配合她的表演，他还是努力摆出了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 “这种说法听上去有些像是诡辩呐……”刘烨努力调用着脑海中浮现的哲学字眼。 “我还没说到那儿呢，赫拉克利特也相信，虽然变化是万物唯一的常性，但它不是反复无常而是合乎规律的。他称这个规律是“逻各斯”（Logos）。因此，他认为人的智慧和世界变化的规律是一气相通的，唯有智慧的人才能认识“逻各斯”，说出真理。所以其哲学是古希腊哲学认识论的开始。” “停停停，怎么开始往玄学的方向发展了？” “什么呀，两千五百多年前的人诶，距离航海大发现还有一千九百年，距离熟练地掌握电能还有两千两百年，有点封建迷信不是很正常？你就不能包容一下嘛。”百里茗撅着嘴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闭嘴，你继续说。” “哼。”百里茗轻轻甩了甩头发，说道，“赫拉克利特还认为人的身体是土，而人的灵魂是纯净的火，是人体中最热烈的部分。灵魂受潮人就入睡或失去知觉，灵魂全部潮湿，人就死亡；反过来，最干燥的灵魂最有智慧。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他说明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流动的，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 “简单地说，你第一次踏进的河和第二次踏进的河是不可能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呢？因为河水是流动的，你踏进的河水不会和第一次一样。当时他是这样解释的——你无法将脚伸入相同的河流两次。不论你的伸脚缩脚的速度有多快，因为河水已经移动，而且你的脚也已经不同了。” “嗯……不就是诡辩嘛，否认了相对静止的存在，放大了运动的绝对效果。”刘烨又打了个哈欠，“为什么都22世纪了，现在的学生还要学习这种错误的观点呢？” “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是螺旋前进的，又不是一条直线，所有的观点都代表了一个时代，都有其独有的价值，不能说因为过时就永远不去看它啦。”百里茗转头去看黑板，“不只是哲学哦，每个学科都是这样的。” 刘烨歪着头仔细想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下面介绍一种经典的同一性悖论——忒休斯悖论，又称忒休斯之船。”听了百里茗的解释，刘烨忽然能够听清讲台上的那个地中海在讲什么了，“忒休斯是传说中的雅典国王，公元1世纪的时候普鲁塔克提出了这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这个问题曾经被许多著名的哲学家探讨过，我们刚才提到过的赫拉克利特以及苏格拉底、柏拉图，都曾研究过，但却并没有得出统一的答案。后来，这个问题中的忒休斯之船还被替换成了许多不同的物体，比如，人类。” “人类？”刘烨转头看了一眼百里茗，但是她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的黑板，嘟起的嘴唇上方还架着一只黑色水笔。 “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忒休斯之船又引发了我们对于生命本质更深刻的思考，对于船舶而言，只要船名不变，无论如何修缮，我们都可以认为它还是曾经的那艘船。但是如果将问题中的对象换做人类的话，同学们，你们会如何回答呢？” 地中海老师也越说越兴奋，语调都逐渐激昂了起来： “替换人体器官已经不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技术，关节、肌肉，肝脏，脾脏，甚至心脏的替换也将在不久的未来实现，如果一个人所有的器官都被替换，那么他还是原来那个人吗？即使保留他的大脑，又有谁能够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刘烨听着皱了皱眉，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物理学中曾经见到过的一个问题——不可克隆定理，是海森堡测不准原理的推论，对任意一个未知的量子态进行完全相同的复制的过程是不可实现的，因为复制的前提是测量，而测量会改变量子的状态，使观测者永远得不到相同的结果。 既然无法完美的复制人体，那么那个被重新拼装起来的人，就应该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老师！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百里茗忽然举起了手。 她清脆的声音在这个午后昏昏沉沉的阶梯教室里显得格外嘹亮悦耳。 “好，你来说！”地中海老师看上去非常高兴，大概是因为终于有学生源于回答他的问题了。 “我觉得，当所有的器官被替换之后，那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刘烨侧头望着眼睛闪闪发光的百里茗，她此刻就像是一颗无比璀璨的星辰，驱散了整个阶梯教室里的沉郁。 “人，应该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的，不是一条手臂，不是一条腿，更不是哪一个独立的脏器。人类应当被看做一个精神与物质统一的概念，不可被分割。所以，将人作为对象代入忒修斯之船这个问题中，本身，就已经做错了。” 越来越多的人抬起了头，看向了她。 “将人划分成一个个散落的部分，人为地将其独立，这是不正确的，也永远无法得到答案，无限的分割只会引导人走上歧途，统一才是认识世界的正确方式。我们是全身心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它过于理所应当，以至于被我们所有人忽略。” “我们是全身心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刘烨的耳朵里忽地响起了曾经百里茗在哲学课上说过的话，那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不断放大，最终演化成了山呼海啸，震彻着他的心灵。 “整体吗……原来我们一直在自缚手脚，也许上天故意给魔法师戴上了自我限制的枷锁，让他们克制不断膨胀的力量吧。”刘烨低眉垂眼望向自己抬起的双手，魔力没有流动，但掌心却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光华，“我终于明白了，对于天才来说，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怪叫咆哮着的白色怪物已经扑倒了他的面前，而那一条条诡异粗壮的棕褐色皮肤的手臂，也早已伸向了他的额头，近在迟尺。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四面八方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十面埋伏，无处可逃。 但是刘烨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十年未见的，无限自信的微笑。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绝对掌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夺魂 “绝对掌控”，诗岚和他说过，这是魔法界的至高天赋，当世拥有者唯有他和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沃森两人，但在过去的大半年里，这一天赋除了大大地缩短了他学习魔法的时间以外，并没有在战斗中为他提供多么大的助力。 原来是他一直搞错了这种天赋的使用方法。 不必引导，只要让魔力自由地奔流在身体内，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任何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勾勒出他需要释放的术式阵列，完美的魔力控制力使得所有刻意的控制变成了拖慢魔法节奏的累赘。 心之所至，即为法之所向。 远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冰蓝色光芒从潮水般围拢过来的怪物之间的缝隙里放射出来，紧接着，不论是那种章鱼般长满了人手的肥大生物，还是那种奇形怪状的白色鬼物，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尽皆化作了一具具形态各异的冰雕，被封在了原地。 下一刻，一道道粗大的紫色电芒如同串烤串一般瞬间横贯八方，将那些冰雕一一击碎成了细如米面的粉末，与此同时，滔天而起的燎原烈火将那些粉碎的冰渣一一包裹舔舐，最后吹来的微风卷起所有的烟雾迷尘，在短短片刻之间便将周围数里范围内的街道荡涤一空。 刘烨静静地站在一切的正中心，身旁环绕着数十个颜色各异各不相同正在缓缓淡去的魔法阵，刚刚那轰然爆发的宏大能量在他身边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但距离他双脚一米外的地方，则渐渐地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灰。 抬眼看向远处，雅德浑身是血地站在街道的尽头，两手握着短刀插进了一旁的枯树干，气喘吁吁地望着他这里。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哼，不愧是能够从主教的手上活下来的人。” 这时，刘烨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身上大大小小有着数十处伤口，雅德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地步了，她咬牙咽下了喉头涌起的一口血痰，咳嗽了两声，把短刀从枯树干上拔了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刘烨这边。 在不到三米的位置同时停下，两人相对无言。 一人浑身浴血，一人风轻云淡。 “哼。”雅德抬手便将短刀刺向自己的心脏，同时眸子里燃烧起黑色的火焰。 无论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多少次，她都永远保有着对黑色蔷薇的绝对忠诚，那是她的信仰所在，即使……理念上略有分歧。 自己选择的死亡，是她维护自己蔷薇骑士团成员尊严最后的手段。 但是…… “当——”的一声，短刀刺在了蓝色的冰层上滑了开来，脑海中再次传来了昏昏欲睡的感觉，雅德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眸子里的黑色火焰也因此迅速熄灭了。 fqxsw.org “想死，没那么容易。”这个眼里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男人微笑着说道。 “真是一个恶魔。”这是雅德闭上眼睛之前最后的想法。 “既然你不愿意主动说出情报，我就只能搜寻你的记忆了。”刘烨伸手揽住昏睡过去的雅德，轻叹了一口气，“在上次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极力避免使用这种方法，没想到，最后还是只能靠这种手段。”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张开右手，将其悬在了雅德的额头上方。 然而，就在那深红色的光芒在他掌心浮现的那一刹那，刘烨的身后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干瘦的身影。 他有着干巴巴的双腿和躯干，身体被宽松的衣袍罩住，一头黑发无风自动，苍白的双手就这么直直地抬了起来。 与他同时，刘烨感受到身后的空间略有波动，便立刻伸手将雅德的身体平推了出去，紧接着向前一扑，在地上一个翻滚调转了身子朝向。 定睛一看，那突然出现的家伙竟然是一具干枯的男子尸体，身上穿着宽松的灰色修道服，长发飘摇，面部的肌肉还没有萎缩塌陷，但那两个眼窝深陷，眼珠更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散了开来，形成了两个黑中带红的窟窿，看上去极为恐怖。 刘烨连连调整着呼吸，但脑海内的魔力仍然翻腾不已，幻魔法不比其他，这种涉及灵魂的术式被打断，即使是对他而言也难受无比。 男尸抬起了双手，那宽大的袖子里竟然接连不断地飞出了数十枚画着稀奇古怪图案的道符，那些道符迎风自燃，短短一两秒的工夫，几十种不同的术式瞬间爆发，排山倒海般的向着地面上的刘烨扑了过来。 刘烨面色微变，眸子里闪烁着暗红色的辉光，然而因为脑海中魔力波动不定，虚化之术的魔法阵竟然无法在片刻间勾勒完成，两人的距离本就近在咫尺，这么一耽搁，那些术式立刻接踵而至，雷火交加，大有要将他轰成碎片之势。 “轰隆！”一声，街道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数米大小的深坑。 “呼——呼——”刘烨站在一旁的石屋顶上，鼻尖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刚才真是好险，如果不是领悟了“绝对掌控”天赋的真正用法，他根本无法依靠瞬身术躲开那些术式的攻击，那种距离之下，之前的他就算是最基本的防御术式都来不及撑开，几乎就是必死的局面。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间刘烨又发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雅德身旁竟然也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长发女子身影，她身上穿着和那具男尸相似的修道服，苍白的右手手指上还戴着一个亮闪闪的戒指。 长发女子俯身蹲在昏迷的雅德身边，两只手已经贴上了她的太阳穴。 想都没想，刘烨便毫不犹豫地位移到了雅德身旁，左眼的瞳孔中雪花飞舞，上百根锋锐的冰棱骤然浮现在他的身前，暴风骤雨般地向着那名长发女子打了过去。 来自蔷薇骑士团的雅德是他现在手上仅有的线索，绝对不可以让她死在这里。 如果她死了，那么关于黑色蔷薇的这条线就又中断了，再想找到头绪，可就难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米，那些冰棱的速度奇快，长发女子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没有绝对掌控天赋的她，做不到瞬发术式，绝对不可能躲过自己的攻击！ 然而很快，刘烨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彻底。 长发女子左手一抚，他打出的那些冰棱竟然立刻碎裂殆尽，还没等他惊讶，便再度凝聚反向，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朝他自己打了过来！ 刘烨瞳孔骤缩，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结果，好在他对这个术式十分熟悉，刹那之间便也粉碎了大半的冰棱，但由于要保护雅德的缘故，还是少数几根顺着他的手擦了过去，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手掌。 单手抱着雅德顺着街道飞退，红色的血滴落在覆盖着白灰的石头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显得异常显眼，拉开一定的距离之后刘烨便停了下来，抬眼望向远处那并肩站着的一男一女，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反解……”他轻声的呢喃着这个许久不曾提起过的名词，上一次看到这种奇异的战斗方法还是在评级大会之上，松下熏便是凭借这种耍赖般的方式战胜了手握原典的诗岚，没想到竟然能够在柯伦文明的古城里碰到。 等等，松下熏？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哥哥松下玄一在战斗中使用的，似乎就有…… 刘烨的视线移向那具干瘦的男尸宽大的袖口。 道符。 而且，熏貌似曾经和他提到过，他们兄妹俩之所以尚未成年便不得不来参加评级大会，正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不久前在南美失踪了。 难道说…… 刘烨心里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等等，她好像……还活着？” 右手边的那名干瘦的男子形容枯槁，皮肤暗黄发黑，脸上取代眼睛的那两个可怖的黑红色窟窿不说，身上更是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几乎可以肯定是一具尸体了，而且早已经死亡多时了。 可他身旁的那名女子，脸上血肉丰满，面容姣好，长发也不散乱，而是非常柔顺地垂在肩上，除了两手苍白若雪以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而且胸口也有着微微的起伏，俨然还在呼吸。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这名诡异的女子杀死了那名男子吗？ 忽然！那具男性干尸身体一晃，势如雷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刘烨猛扑了过来，大巧不工，简简单单的一记挥拳，竟然让他生出了一种无法躲避的错觉。 银焰附体，将雅德一甩护在身后，抬手一架，结果刘烨顿觉右臂一阵酥麻，同时一股阴寒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立刻深入了骨髓，好在他身体中立刻涌上了一阵暖流，驱散了那阵阴寒。 凭借着技击术的技巧，刘烨灵巧地攀上了对方的关节，猛地用力向下一沉，顿时在男尸身体前方扯开了一个空档，同时借着他身体下沉前倾的势头抽出了双手手，两掌相贴，一个翠绿色的风漩浮现，紧挨着男尸的脑袋，轰然炸开！ 那具男性干尸在隆隆的气爆声中连连加速飞退，最后“砰”地撞塌了一连串远处的石屋，消失在了废墟里，扬起了漫天烟尘。 刘烨刚甩了甩微微发麻的右手臂，转头却又发现那名诡异的女子无声无息地贴了上来，那张脸紧紧地靠在他耳畔，吓得他心中一乱，抬手便是一个火球拍了出去，结果与那名女子的手陡然间十指相扣，炽热的力量瞬间倒流爆炸，强烈的气浪再度将两人推开。 “滴答，滴答……” 刘烨垂在身侧的右手变得鲜血淋漓，但对自己取得的战果，那名女子的脸上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可恶……” 刘烨用力咬了咬嘴唇，剧烈的疼痛倒是还在其次，但失去了一只灵活的手，他接下来使用术式的速度必然会大打折扣。 反解……这种建立在庞大的学识基础之上的战斗方法，真是一种近乎无赖的技巧。 可是……他记得松下熏在擂台上说过，她能够学会反解，是用近十年的足不出户，终日默诵魔导书换来的，而且建立在她天生的过目不忘这一基础之上，属于极为特殊的个例。她的父母……应该是不能够使用这种方法来进行战斗的。 闪身躲过从废墟中扑来的男子干尸，刘烨思绪飞转，这种反常的情况只有两种解释。 也就是说，要么这两个家伙不是松下熏和松下玄一失踪的父母，而且幕后黑手就是这个诡异的女子。要么，就是他们现在是被人操控的，而且那躲在背后的家伙拥有堪比一座图书馆的海量魔法知识。 显然后一种更能解释目前的状况，那具干尸且不用说，即使是那名看上去仍有生气的女子都目光呆滞神色木讷，魔法术式的组合千千万万，南美又素有巫毒咒术的传说。隔空控制人体战斗，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奇怪的事。 一具死尸，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死尸的速度飞快，另一个则略显迟钝呆滞。 刘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描述。 半生半死、非生非死…… 侧步滑躲过道符化作的火雨，刘烨一个凌空飞踢将男子的干尸再一次踢进了远处的石屋废墟，紧接着左手掌心气旋飞转，推着他和雅德在街道上划了一个半圆，堪堪与袭来的诡异女子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刘烨注意到了那名女子身上传来的隐晦的灵魂波动，也看到了她眼瞳中那一闪而逝的红光。 尘封的记忆终于掀开了她的面纱，一个词出现在了刘烨的脑海里。那是他无聊时在图书馆看到的历史书上提到过的：在远古那个巫术盛行的时代，曾经有一种酷刑号称可以抽去人的魂魄，将其变成一具生不生死不死的行尸走肉，具体发源于何地已经不可考。但是在商汤时期的传说中，将这种巫术称之为—— 夺魂。 第一百九十五章 活了两千四百年的人 从前，刘烨可以将这种荒唐的传说当做茶前饭后的笑谈，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认真地考虑那些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能性。 刚刚那阵一闪而过的灵魂波动……虽然很轻很淡，但绝对不会错。 有人在操控这名长发女子的灵魂。 以他对灵魂的了解，想要隔着很远的距离影响别人的灵魂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因为距离每远上一米，所需要耗费的魔力就要翻上一倍，而且操纵的难度更是指数级的上涨，所以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一定就在附近。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刘烨快速转动着眼睛审视着四周：各处大小石屋的屋顶，街头巷尾的角角落落，那些枯死的古树背后……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轰！”的一声，一阵罡风扑面而来，刘烨下意识地将脑袋向右微微一偏，只见一只干枯蜡黄的手五指并作一排，刀一样贴着他的鼻尖，猛地插进了他身后石屋的墙壁里。 “吼！”男性干尸大张着皱巴巴的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肌肉萎缩凹陷的脸上那两个黑红色的血洞一伸一缩，看上去骇人至极。 干尸那插入石壁的手突然间横向一扯，对着刘烨的脖子高速拉了过去，那股势不可挡的疯狂气势让他不禁眼皮一跳，急忙身体向下一沉，躲过手刀的同时展开瞬身术，来到了十几米外，“唰唰”两道粗大的冰棱从虚空中浮现，向那干尸激射而去。 可那名长发女子又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他的身前，大袖一挥，冰棱瞬间碎裂重聚，然后反向朝刘烨这边打了过来。 抓着雅德，刘烨一个鹞子翻身勉强躲过了袭来的冰棱，但腰间又添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可恶……” 这男子的干尸身体坚硬如铁，普通的术式根本无法对他造成有效的伤害。 而每当他找到空档，准备释放那些对干尸有效的术式时，那名诡异的女子又会借这段时间来到男子干尸身前，反解掉他打出的攻击。 这样消耗下去，这场战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除非…… 刘烨很快打定了主意，他需要费心去保护雅德的生死，而且就算不这么颠簸，以那家伙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撑不了多久，搜寻记忆的术式必须尽快进行，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黄金、翠绿、暗红、冰蓝，四色光芒在刘烨的瞳孔里争相辉映，像一个随时可能要爆开的烟花。 fqxsw.org 金、风、幻、冰，四种基础阵列开始进行了融合。 不能再拖下去了，直接使用他目前攻击力最强的术式。 领悟了绝对掌控天赋的真正用法之后，他融合基础阵列的过程简单了许多，但这依旧是一件非常耗费精力的工作。身上的血诅咒在博云城一战后被解开，神秘人加持在刘烨寿命上的确被打碎了，但他同样也失去了那异于常人的恐怖恢复力。 他左手上累累的伤口都还在流血，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也代表着，他并没有多次尝试的机会。 必须毕其功于一役。 血阳当空，灰雪满地，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四色彩光，刘烨两手虚握反向相扣，眸子里一个四色丝线交织而成的三角幽幽轮转。血色与彩光之间，他的手心里出现了第三种绝色。 这一击，足以辉映于日月与星河之间！ 这是独属于他的术式，任何人都无法反解！ 面前的街道被扇形削平了，望着空空如也的平地，刘烨目光微凝，女子和干尸都消失了，原先他们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两小团淡淡的白光，那是空间魔法的波动！ 忽然，他眼睛一亮！身体如闪电般疾冲了出去，直扑那两团白色的微光！ “难道说……” 通过事先设置在干尸身体里空间术式，将身在远处的施术者的魔力传送至这里，难道说那个家伙是用这样的方法才控制这两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将他们身体里用以传输魔力的空间术式解析，就能够寻踪索迹，找到躲在暗处的那个赶尸人了！ 这个传输魔力的空间术式并不复杂，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刘烨就看明白了个大概。 但那躲在不知何处的家伙显然也意识到了被发现的危险，残存的阵列正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快速消失着，内部不断传来隐隐的爆炸声。 “想跑？” 刘烨的掌心逐渐覆盖上了一层冰蓝色的寒光，如海底捞月一般一把伸进了那残存的空间术式阵列之中！ “《雪之歌》，第十五篇，雪地里的盛夏。” “轰！” 在距离此处大约三公里外的城市边缘，骤然间升腾起了数十片零星的雪花。刘烨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找到你了。” 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接连不断的，一次盖过一次的爆炸声，空中浮现出了一连串水波状的纹路，一个身影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身上还带着冰蓝色的火焰。 但刘烨脸上的笑容却陡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看着他在半空中调整身姿稳稳地落在地面上站定，云淡风轻地拍灭了身上的寒冷的火，一头金发飘摇在脑后。 “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进步很大，值得鼓励。” 恰到好处的肌肉将身上的衣服撑得满满的，白皙的面庞，交叉放在胸前的双手，修长的双腿，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来自世纪晨曦的……傅里叶。 只不过，那双过去看谁都是冷冷淡淡的眼瞳，如今则是变作了一片嗜血的红。 刘烨如坠冰窖，只觉浑身冰凉，精神都有些恍惚，这大半年来所有与傅里叶相处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然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见鬼！怎么会是他？！” 虽然他在世纪晨曦待的时间并不长，但也自觉对组织里的每个人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傅里叶不爱说话，但绝对是行动力最强的那一个，做事任劳任怨，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都一定会保质按时完成。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绝对不可能。 “你到底是什么人？”迅速冷静了下来，刘烨开口问道，“巧妙的伪装，你想要做什么？杀了我？” “我是什么人？哈哈哈，刘烨，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傅里叶啊，世纪晨曦的傅里叶啊，欧阳谷和唐茵现在就在山上的那座宫殿里，你不想去找他们吗？”傅里叶猩红的双瞳看上去诡异而凶恶，但他的语气里冷静得很，“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身份？” “欧阳谷和唐茵姐……”刘烨瞥了一眼远处山顶上那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冷冷地说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好伙伴啊，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吧，我感觉得到。”傅里叶轻轻舔了舔上唇，“刚刚和你的那些战斗也只是一场玩笑，想要考量一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的成长罢了，毕竟我可是没有去评级大会，没有看到那些精彩的战斗啊。” 刘烨皱了皱眉，眼前这个家伙拥有傅里叶的外貌和记忆，联想到他之前使用过的夺魂之术，也许是他通过类似的方法控制了傅里叶的身体。 这下可麻烦了，不能够像之前那样用碾压的方法强行破除术式，傅里叶的身体状况明显和刚才那两人不一样，他绝对还活着。 “唉——骗不到你啊，我还以为我的演技不错呢。没办法，大殿里的那两个家伙还有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都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呐。”“傅里叶”像是审视猪肉一般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这也用不了多久了，我原本还在发愁，柯伦城荒废了这么久，我该去哪里找活人。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而且是如此完美的一具身体。” “身体……”刘烨心中一震，听这话的意思，那人并非是通过术式控制着傅里叶，而是直接占据了傅里叶的身体？而且现在，还想要得到他的身体？ 这种术式真的存在吗？这还是魔法吗？掌握着与灵魂直接相关的幻魔法的他，也无法想象这到底该怎么才能做到，那本神秘的原典《琉璃千幻》里也并未有相关的记载。 “啊？我说漏嘴啦？？唉，两千多年没有说过完整的话了，一时间有些上头啊，哼，上头，你们的语言真有趣。文明还是向前发展了不少嘛，至少词汇丰富了许多。” “傅里叶”完全是一副调笑的姿态，就跟当时在博云城的那个戴着南瓜头套的少女一样，根本没有把刘烨放在眼里，而是把他当做了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人宰割的羔羊。 “两千多年没有说过完整的话？莫非你是……”刘烨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这人的术式一定诡异非常，提前拉开距离可以给自己预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我完整的名字太长了，不好记，就告诉你最后一部分吧。”“傅里叶”手中金光一闪，出现了一把跳动着的电芒的长枪，“马蒂亚斯，柯伦历史上最具天赋的巫师，也是柯伦的最后一任国王。” “果然……” 和他猜测的一样，柯伦的大祭司弗洛伦斯在对话中提到过那位想要成为神灵的君主。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他竟然真的活到了现在。 “怎么，你看上去并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有人和你提过我的名字吗？是奥古斯蒂娜？还是那个糊涂的老顽固弗洛伦斯？整个柯伦，也只有他们两个有能力留下足以流传到两千四百年后的讯息了。” “傅里叶”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枪身，似乎正在体验这具身体的感觉，“嗯……我想想，应该是弗洛伦斯吧，毕竟奥古斯蒂娜的心思也不单纯。而且，她应该没有能力在当时那么短的时间内，留下两份讯息。” 刘烨咽了一口唾沫，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喉咙还是干巴巴的，和前些日子在博云城施展万华禁法的那个少女不同，如果说她的气势就像是星辰和大海渊厚，眼前的马蒂亚斯就好像是一条凶狠的毒蛇，但阴冷疯狂的气息中却又夹杂着一种神圣感，诡异而矛盾。 一个让人感觉无可抵挡无可奈何但好歹还有勇气去面对，而另一一个则让人觉得只想要尽快地逃开，离得越远越好。 “弗洛伦斯和我说过，你已经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刘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那一天，柯伦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拖延时间，眼里已经开始有不同颜色光在缓缓汇聚。 “哦？弗洛伦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马蒂亚斯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眼角甚至泛起了光，笑出了眼泪，“果然是他，呵呵……果然是他……我付出代价……这么说，那天果然是他在仪式动了手脚，切，这个老顽固，一手葬送了柯伦的前途，还自命清高，自以为是救世主，殊不知，他才是毁掉柯伦的元凶。” “弗洛伦斯毁了柯伦？” “他害死了我的妹妹奥古斯蒂娜，又想要将我拖下水和我同归于尽，让祭祀仪式的元素之力失控，导致我的术式出了差错，最后逼不得已我才杀掉了整个柯伦的人来续命，你说，他难道不才是毁灭柯伦的元凶？”马蒂亚斯的笑容逐渐变得扭曲，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身上的电芒逐渐变成了血一般的暗红色。 “杀掉柯伦的所有人来续命……这就是你当国王的方式吗？你还要将罪责甩到大祭司的身上？”刘烨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眼里的四色丝线已经构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 一股庞大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区区一个容器，也觉得自己有资格来评判我吗？”马蒂亚斯的声音骤然间冷了下来，“就用你的血来告诉这个世界吧。柯伦，你们的王，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激战马蒂亚斯（求推荐票） 刘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马蒂亚斯身上涌动着一股晦暗莫名的力量，那双妖异的红色眼睛仿佛有着强大的引力，要将他的意识吸引进去。 一个从两千四百多年前活到现在的天才魔法师，究竟会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马蒂亚斯仰天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在聚精会神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的刘烨耳朵里听起来如同一声声接连炸响的惊雷一般，震得他气血翻涌，魔力流转竟然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 刘烨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即调整，而是脚下一踏，整个如同流星一般，瞬间向后拉远，直奔城市中心而去。 ddxs.com 浑身包裹在淡淡的银色火焰之内，他将速度一下子提升到了极致，带起了一阵阵奔雷般的破空音爆。 “呵。”马蒂亚斯一声轻哼，眼里闪动着妖异的血红。 刘烨的耳朵里顿时响起一阵山呼海啸崩的轰鸣，这声音仿佛是直接在他的脑海里炸开来一般，震得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失去平衡撞在了街道旁的碎石上，哗啦啦地滚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五脏六腑好似颠倒了位置，刘烨胸口闷得说不出得难受，喉头一甜，一口血“哇”地吐了出来，整个人立刻萎靡了下去，面色刹那苍白。 “好强……”刘烨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气，仅仅是哼了一声就有如此威力，如果是全力出手…… 他目光一闪，瞳孔里四色丝线交织而成的带着圆环的三角瞬间旋转着放大，浮现在了他的身前，一股浩瀚神秘的力量顿时爆发！ “嗯？”马蒂亚斯皱了皱眉，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术式。 这个连真正魔法的门槛都还没有摸到的小家伙，竟然打出了一次让他感到危险的攻击。 刘烨毫不犹豫，两手一合，眼里的三角转了一次、两次、三次……一圈又一圈，他没有任何停顿，接连打出了七次同样的术式！ 这是他在掌握阵列融合之术后第一次连续使用，之前在博云城对阵那位神秘少女的时候，虽然动用了更高数量的五阵融合，但是也仅仅只使用了一次而已。 每一次融合术式的打出，刘烨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清凉温润的东西顺着指尖流入了那残缺的阵列之中，紧接着，便是脑海里传来的那一阵，深深的疲惫。 七次，是他的极限了。如果再使用，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到时可能敌人还没倒下，他自己就先一命归西了。 一道道璀璨的光芒，如同初升的骄阳，将笼罩这座柯伦古城的血红色光芒瞬间驱散，不仅刺眼，就连灵魂也会感到有些刺痛。 此刻，在马蒂亚斯的眼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由四色丝线交织的残缺图案正沿着街道不断地向他这里蔓延，刹那间便把这被血色笼罩的柯伦城染上了一层神圣的气息。 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那存活了两千四百多年的灵魂，竟然隐隐约约地有了消散的迹象。 但随着他伸手在自己的额前一抚，立刻，这消散便停了下来，他邪魅地舔了舔嘴唇，脚尖一点，手中提着长枪，蓦然冲出，身形如同一条金色的游龙，带着不可阻挡之势，迎着那袭来的魔法，正面冲了上去。 枪尖与刘烨的魔法相撞，整个柯伦城顿时晃动了起来，剧烈的冲击波疯狂的传递，可怕的力量回荡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立刻使得无数石屋瞬间坍塌，大地颤动，岩石路面上出现了无数裂缝。 刘烨面色苍白，一脸吐出了好几口鲜血，那灼热的血落在地上，瞬间升腾起一片炽热的白雾。 他的术式在他面前土崩瓦解，那浩瀚神秘的庞大力量在消散之前，被马蒂亚斯以一种蛮横的方式，硬生生打回了他体内。 至于马蒂亚斯，他站在刘烨前方大约十五米的位置，身上的光芒此刻也黯淡了许多，可那枪身上跳动的电芒却丝毫不减，这是傅里叶的术式，他用起来还有些生疏，不过对付眼前这个实力低微的小鬼，却是也足够了。 刘烨双目通红，两眼的眼角各淌下一道血痕，走到了这一步，绝对没有再退后的可能，手掌一拍地面，一道轻灵之风托着他的身子蓦然向前一冲，刹那间直接越过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奔马蒂亚斯而去。 什么保全傅里叶的身体，什么雅德的生死，全都顾不上了。 现在是以命搏命的阶段。 只一步，便临近！ 数不清的雪花冰片飞舞，刘烨一拳轰在了马蒂亚斯的额头上。 他看到了刚才马蒂亚斯护住额头的那一幕，于是猜测他的弱点就在那里！ “砰！” 拳头外覆盖的银色火焰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准确地说是被吸收了，他右拳上涌动的魔力在相碰的一瞬间便全部流入了马蒂亚斯的身体里。 刘烨只觉得右手一阵发麻，刺骨的疼痛传进了大脑里，宛如被卡车碾过一般，手指变得动弹不得，只微微地颤抖着。 “嗯……敏锐的观察力，就这么杀了你真的有些可惜。”马蒂亚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向外一拧，一阵令人发毛的咔咔声响起，“唉，没办法。我还在想该怎么不伤着你呢，这是你的身体，不过，只是暂时的，很快，就是我的了。” “啊啊啊啊！”手腕被生生折断，刘烨用力咬紧了牙，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声低吼。 “竟然没有晕过去吗？你的灵魂应该已经很虚弱了才对，竟然还能够保持清醒。”马蒂亚斯血红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那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他捏着刘烨的手臂用力一甩，将他丢到了远处倒塌房屋的废墟里。 马蒂亚斯想要将刘烨的意志完全磨灭，只有一次又一次地毁灭他心中的希望，才能够无限放大他的绝望。 到了那时，他的术式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 “咳，咳咳……”刘烨握着右手手腕在碎石中慢慢地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口中还不断地向外滴着殷红的血，短短几分钟之内，他就受了极重的伤，如果不是马蒂亚斯刻意放过了他，刚才他就已经又死了。 两人的差距让他感到绝望，右手腕的剧痛让他勉强维持着清醒的意识。 “可恶……到底该怎么办？！” 马蒂亚斯两眼微眯，手中印记变换，面前蓦然浮现出一个紫蓝色的魔法阵，一枚枚黑色的雷球自阵列中接连飞出，在他身边飞快地环绕成圈。 紧接着，他血红的眼直勾勾地望向了远处的刘烨，右手轻轻一指。 他体外的的雷球顿时一字排开，如同连串的玉珠，仿若疾驰的飞箭，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直奔刘烨而去！ 刘烨面色微变，脚下空间阵列浮现，身形不断的在各处屋檐上来回闪烁，但那些雷球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甩之不开，而且在不断地改变方向之下，速度竟然分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快，眨眼间，竟然就要跟上不断瞬身的刘烨了！ “雷电……”刘烨猛地回头，眼里倒映出紫蓝色的微型阵列，一枚同样的电光雷球骤然浮现，和那些雷球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雷霆炸响，刘烨的身体被爆炸产生的剧烈气浪冲上了高空，径直撞上了一块浮空的巨石，后脑遭到重击，一阵头晕目眩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毫不犹豫，他伸手一抓巨石的边缘，脚下生出一个气旋，一把翻上了那浮空的巨石，但还是一个踉跄，面色苍白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马蒂亚斯两手抱在胸前，仰头望着刘烨的方向，面色冷漠。 他也有顾忌，不能把刘烨的身体彻底打坏，那样他就没法使用了。 “这家伙的意志力怎么这么坚强，这种伤势，换了别人早就晕过去不知多久了。他是铁人不成？”马蒂亚斯轻声呢喃道。 他伸手一挥，城市中心那座祭坛上方的血色圆球顿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芒，化作一道道赤色的闪电，呼啸间直奔刘烨而去。 刘烨瞳孔骤然一缩，手中飞雪弥漫，刹那间便凝聚成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冰墙，将他环绕在内。 几乎是在冰墙生成的一瞬间，那几道赤色的闪电便来到了他的身旁，如同几条疯狂的毒蛇，一口扑在了浅蓝色的冰雪上，立刻又爆碎成了一片赤色的光点，渗透进了墙面之中！ 刘烨面色大变，他看到冰墙内壁上一个个赤色的光点蓦然浮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刹那间便化作了一片红色的雨，在他面前再度凝聚成了一道道赤色的闪电，瞬间交织成了一张血色的大网，对着他罩了下来！ 刘烨的身体瞬间被无数电光笼罩，发出令人胆寒的滋滋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痛苦地抱着头，那些红色的闪电仿佛直往他的脑袋里钻，撕裂般的痛楚填满了他的感官，一阵阵眩晕感潮水般涌了上来。 “轰！”空中那蓝色的冰球忽然炸了开来，刘烨从半空中缓缓地跌落，身体被血红色的光芒笼罩，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血人。 “终于，结束了。”马蒂亚斯邪魅地舔了舔舌头，“应该还能用。” 他迈开步子向刘烨将要落下的地方走了过去，看着少年的身体从空中匀速落下，他抬起的脚悬在了半空。 “匀速……唉……原来是装的啊。” 如果刘烨真的失去了意识，他应该是加速下落的。 话音未落，只见刘烨身体忽地一转，带着一阵疾风瞬间冲到了马蒂亚斯的面前。 他的眼里和左手的手心里，旋转着一个五色丝线交织而成的三角形图案。 五阵融合！ 刘烨全身笼罩着血芒，没有了血诅咒赋予的强大恢复力，他的身体已经濒临崩坏的边缘，他不是不清楚这么做对身体的负担，但是他没有选择。 要么成功，要么，死！ “你的速度太慢了。”马蒂亚斯微笑着说道，但下一刻，他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刘烨的身后，竟然蓦地浮现出了两颗黑紫色的雷球，这两颗雷球不是奔着他来的，而是直接撞在了一起！ “和你比起来，我的速度是不够快。但是，我比你聪明。”刘烨咧嘴一笑，“也比你狠。” 轰隆隆，雷暴声震耳欲聋，电光穿透了他的脊背，直接冲击在了他的五脏六腑，咳出一大口血，但刘烨还是努力伸直了手臂，爆炸产生的强烈的气浪将刘烨猛地一推，他的速度骤然提升了一个档次。 “你已经活了两千四百年了，也该去死了。” 在马蒂亚斯血红色的瞳孔里，刘烨手中那由黄金、翠绿、暗红、赤红、深蓝五色线条交织而成的神秘图案飞速放大，最终变成了一个残缺的阵列，一股浩瀚神圣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在将要接触的瞬间，那股奇异的吸收之力尚未爆发之时，刘烨将手中的术式毫不犹豫地引爆了。 他做好了放弃一只手的打算。 被冲天而起的白光覆盖的瞬间，刘烨张开了藏在身后颤抖的右手，一个洁白的微型魔法阵悠悠地旋转着扩大，一阵水蓝色的光幕顿时将他全身包裹。 这一刻，天地变色，风云骤起，就连那笼罩整座柯伦古城的血色，也被这恐怖的力量疯狂地推开了！ 偌大的柯伦城中，出现了一个半径一公里多，足有十几米深的大坑。 大坑范围内所有的石屋都化作了焦土。 白光一闪，刘烨抱着昏迷的雅德落在了大坑的边缘，刚一落地两手便一阵颤抖，雅德从他手里滚落到了地上，靠在了一旁的残垣上。 没有低头去管，他静静地凝望着大坑的中心，漫天尘烟渐渐散去，“傅里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金色的头发上还有着些许火星。 成功了……吗？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记忆交换（求推荐票月票什么都求(?ω?)） 看样子是成功了，马蒂亚斯趴在大坑的正中一动不动，刘烨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朝边上吐了一口血沫，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他左手被刚刚爆炸的反冲炸得血肉模糊，右手则是手腕手指几乎全数骨折，后背更是被电光好好地犁过了一遍，如果不是依靠着脑海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清凉感保持着清醒，他早就痛晕过去了。 虽说领悟了绝对掌控的用法使得他不至于完全无法使用魔法，但失去了双手，他的战斗力也无疑将大打折扣，如果这次突袭没能成功，马蒂亚斯还能够站起来，那他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刘烨抬起头看向大坑的左侧，那座被六根石柱环绕着的祭坛仍旧毫发无损，其中那轮如太阳般的血色光球还在散发着深红色的光芒，似乎没有受到刚刚那场爆炸的影响。这是整个深坑范围内唯一还存在的建筑物，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孤寂和诡异。 ddxs.com “奇怪……” 如果马蒂亚斯是操纵祭坛的幕后黑手，那么他一死，这座祭坛里的术式也就应该立即停止运转了才对。 他移过视线，马蒂亚斯，或者说傅里叶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动弹，并没有用手指抠动着砂石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里还有别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刘烨感觉到心头掠过一缕绝望，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总不能黄雀后面还有老鹰，老鹰后面还有猎人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伤势愈合地非常缓慢，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脊背上也火辣辣的疼，尽管已经提前做了防护，但雷球的爆炸还是灼伤了皮肉，不过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好在两条腿还可以动，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刘烨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向着坑中的马蒂亚斯走去。 他需要确定马蒂亚斯是否还活着，以及，到底还有没有救活傅里叶的可能。 “沙——沙——”鞋底踩在焦黑的砂石上发出的声音摩挲着耳朵，刘烨将嘴唇重重地咬出了血来保持自己的清醒，视线周围有着一圈一圈变幻莫名的黑雾，头重脚轻，步子稍微迈大一些就仿佛要晕过去，但他的步伐仍然坚定，不曾有片刻的停顿。 还有很多事要做……搜寻雅德的记忆……救傅里叶……去大殿里救唐茵和欧阳谷……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还有呼吸……”刘烨俯下身探了探马蒂亚斯的鼻息，他果然还活着，只不过双眼紧闭，看不出是否还如同先前一般是妖异的血红色，但既然祭坛中的魔法阵还在运转，那么马蒂亚斯应该还存在于傅里叶的体内。 深吸了一口气，刘烨的眼里再度闪烁起了暗红色的光，因为两只手不太能动弹，他便俯下身子凑近了些。 就在这时，马蒂亚斯忽然间睁开了眼睛，血红色的双眼里一个花朵状的图案闪动，两人突然就对视在了一起！ 月明，星稀。 秋风伴随着月夜独有的寂静，在这小巧的院子内徘徊不断，似乎是不愿意离去。一位穿着兽皮做成的精致短袍的少女站在银发如雪的大树下，轻轻地吹奏着一个黑色的小葫芦模样的乐器，曲折中透着一丝悲戚，与这夜色相融，浓得化都化不开。 少女的脚踝和手腕上都戴着兽牙串成的骨链，虽说是很粗放的装饰品，但戴在她的身上却异常的相配。 刘烨的眼中，已经不知道流下了多少泪水，他默默地听完了整首曲子。少女就这么站在月光下静静地望着他，树荫遮掩着，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里是……”他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眼前的人和眼前的景都无比的熟悉，但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隔了无穷遥远的距离。 他站了起来，眼看着面前的那位少女向他伸出了手，下意识的，他也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却抓了个空。 整个院子内，忽然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单地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远处。 风吹在脸上竟然有些刺痛，是因为夜深了的缘故吗，刘烨低下头，看着风吹在四周，把零散的落叶卷在一起抛出去很远，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惆怅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叹一声抬起了头，这一看便愣住了，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被血浸透般的红色，连它洒下来的光晕都好像是血水一样，大团大团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淹没。 “这……”他忽然间感到很害怕很厌恶，洁癖一般疯狂地用手在身上抹，想要将这层红色的月光从自己的身上抹掉，可光怎么可能抹得掉呢？他就一直抹一直抹，直到筋疲力尽地瘫坐在了地上，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不觉地竟然围了一大群人。 “你们……你们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那些人全都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身上披着血红色的月光，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这里走了过来，每走一步，他们的身体就会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或是多了一条手臂，或是一条腿诡异地扭曲拉长，或是上半身膨胀成了一个黑色的球体…… 他们的口中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语言，刘烨听不清楚，也听不懂，但他明白，这些人是来找他的。 刘烨茫然地望着他们，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这些人是谁，但他记得，这些人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跟他有关。 既害怕又兴奋，既愧疚又愤怒，一股极为矛盾的情绪在他心间蔓延开来。 “股卡他。”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那是他不了解的语言，可却竟然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那是——“哥哥”。 他回过头，立刻被吓了一个激灵，那是刚刚在树下吹奏乐器的少女，先前戴在手腕脚踝上的兽牙骨链，此刻竟然全部长在了她的嘴里，看上去骇人至极！ 他猛然站了起来，用力眨了眨眼睛，那些人刹那间全部消失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茫然地望着前方，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感觉很疲惫，好似这世间之事，都与他无关，在这一刻，无论是什么，都无法让他升起再看一眼的想法。 但惘然之中他又感觉到，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很久很久，甚至可能永远都只能留在这个方寸之地，一步也无法离开。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蓦然升起了一股无法克制的狂躁。就好像突然变为了一只洪荒中的猛兽，需要鲜血来浇灭自己心头的火。 “这是……那小子的记忆？”刘烨，不，是马蒂亚斯，他站在一条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天空是干净的蔚蓝色，两旁是摩肩接踵的摩天大楼，一辆双层电力巴士呼啸着从他面前的柏油路上开过，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凡人一生，百岁虚为终点，但真正能够活到一百岁的少之又少，尤其是在马蒂亚斯的那个年代，没有天赋或是没有资格学习魔法的平民百姓，大多在三四十岁便因为疾病丢了性命。 但是马蒂亚斯不同，他已经以一种独特的形式存活了两千四百余年，在这极为漫长的岁月里，他早已无数次地与不同人的记忆打过交道。所以和刘烨不一样的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奇怪，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马蒂亚斯皱了皱眉，直接进入到他人记忆中的情况过去发生过，但那是在他最开始实验这种术式的时候，这两千多年来他早已将这灵魂转移的魔法研究得炉火纯青，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心中有着很深的执念吗？”马蒂亚斯扫视着四周，如果因为某件事而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那倒是的确有可能引发现在这种情况。 但是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那小子的灵魂现在已经被他覆盖了，这种记忆就好似无根之萍，很快便会自己淡去，也就是说，只消等待一会儿，这具身体就会自动变成他的了。 “喂，终于找到你了。” 循声望去，马蒂亚斯看到了一个竖着马尾辫穿着白色衬衫和格子裙的女学生正在朝他招手，她的身影在拥挤的人潮中似乎带有一层独特的光晕，宛如满屏灰暗里的一抹亮色。 他望着那位充满活力的女孩，按照过去的经验，片刻后他就能知道她叫什么，但这次，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出现在脑海里。 “嗯？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孤单了太久，所以已经忘记语言是什么样的了吗？” 女孩走了过来，脸上挂着阳光的微笑。 马蒂亚斯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根本无需理会。 “唉——算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马蒂亚斯先生，很抱歉，你不该来到这里的，作为一个在两千多年前就应该死去的前辈，还是安静地待在泥土里安眠比较适合你。” “你不是记忆幻象！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马蒂亚斯瞳孔骤缩，一股危机感瞬间在他心间弥漫开来。 “我当然不是幻象。本来在刘烨的身体里布置下这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然能够真的派上用场。”少女的手中蓦地浮现出了一根巨大的魔杖，“将魔力寄托于无形的思念，使其化为近乎永存的阵列，这种方法，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吧。” “你……你的术式……有些熟悉。”马蒂亚斯目光一凝，其身后的影子里蓦然移动，无数道血红色的闪电从中喷涌而出，直奔面前的少女而去，“你和当年的那个异乡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异乡人？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马蒂亚斯先生。”少女眉头微微一皱，身子不退反进，向前一迈，这一步刚一抬脚，四周那无数血色的电光竟然在刹那间调转了方向，化作了一张闪烁的大网，对着马蒂亚斯径直罩了下去，“不要试图转移话题，这并不能让你活得更久一些。” “哼。”一声闷响回荡，马蒂亚斯手中浮现出一个漆黑的轮盘，放射出一阵暗红色的环形光浪，疯狂地向四周蔓延开来，瞬间便撕裂了那张血色的大网，气势汹汹地向着少女冲撞了过去。 “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你的确将灵魂阵列研究到了一个不错的水平，只不过，你跟其他那些前辈一样，也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最终困死在了死胡同里，怎么也走不出去。”少女手中的魔杖轻轻向前一点，一个锋利的光锥顷刻间便砸落在了马蒂亚斯的身上。 毁灭般的力量眨眼间便穿透了一切防护，无情地涌入了他的体内，好似在他的身体里掀起了一场滔天风暴一般，发出了隆隆的轰鸣。 “你……！”马蒂亚斯手中的轮盘疯狂地旋转了起来，一个又一个暗红色的人影接连不断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高矮胖瘦，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每一个都双手合十，似在祈祷。 “没用的，替代不了的。”少女手中的魔杖再度微微一摇，只听一阵咔咔之声回荡，一处处裂缝刹那间在那些暗红色的人影上蔓延了开来。 瞬息，那些人影一道接一道地崩溃开，眨眼，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马蒂亚斯瞪大了眼睛，他的意识仿佛正在被一股狂暴的风不断地撕扯着，而他却无能为力，所有的术式在此刻都失去了效用，他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有心钻研，苦心孤诣，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如果走上邪路，那可就不太好了。”少女微微一笑，“下辈子注意点吧，马蒂亚斯先生。” 马蒂亚斯的瞳孔里，世界，骤然坍塌。 第一百九十八章 覆灭之日 天，是清澈的蓝色，好似一条水洗过的缎带铺展，零星有几片白云点缀，使得这明丽的蔚蓝显得更加妩媚。 一条小河蜿蜿蜒蜒地顺着山道流下，汇入下方城市的水道里，水声清脆悦耳，仿若天籁之音。 连片连片的石屋，纵横交错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夹杂着稀稀拉拉的鸡鸣犬吠，一派祥和繁盛的景象。 刘烨从山顶沿着长阶，一路缓缓地走下山，每迈出一步，天色就灰暗一度；每眨一次眼，来往的行人便少了几个；每一次呼吸，那些精巧的石屋便破败几分。 ddxs.com 在山顶上看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盛世之象，待得他来到山脚下，眼前的一切却已经化作了死寂的灰白，但还是有着几个路人走在街头巷尾，对周围发生的变化熟视无睹。 “这里……是柯伦……”他喃喃自语道，眼里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 刚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他快要被那种嗜血的疯狂将理智吞噬殆尽的时候，眼前的场景竟忽然一转，变作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也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看到那不由自己掌控而是兀自行动的身体，便也很快明白了过来，这时他正在的经历的，是谁的记忆。 马蒂亚斯，那位一手毁灭了柯伦的君王。 “啊，是王上！” 说话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站在自己身边，恭敬地低着头，但却难掩脸上的欣喜之色，似乎是因为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心中满是喜悦。 “听说今天城中心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元素之神祭祀仪式，由大祭司弗洛伦斯爷爷亲自主持！大家都想去看，我爸爸妈妈也去了！您现在来到这里，是仪式已经结束了吗？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并不是他会的那几种语言之一，应该是已经消失的柯伦语罢，不过，由于这是马蒂亚斯的记忆，他还是听懂了那几句话。 “快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他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无比，他用手拍了拍小男孩的头，说道，“赶紧回家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刘烨看到，那只手上的血色正在飞快地褪去，就好像是有什么正在将血液抽离一样。 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怜，说了几句话，没走几步路，马蒂亚斯就开始变得气喘吁吁，他随手找了一棵树靠在上面休息，可没多久，耳边又响起了人声。 “王上，您怎么了？我听说刚刚的仪式出了问题，您没事吧？” “王上，我看您的脸色很不好，您的身体还好吗？” “王上！城中心发现了大量的死尸！” 刘烨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他的身边站着几个五六个身穿皮甲的侍卫，手中拿着长矛或者石法杖，有的背上还背着弓箭。 他们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位，面色黝黑，眼睛很亮，个头明显地比其他的侍卫都要高上不少，相貌极为俊美，若非是身上的衣服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定是一个英气逼人的青年。 “王上，您能告诉我们，刚刚的仪式究竟发升了什么意外吗？是有外敌来袭吗？是我们无能，没能提前发出警报，我，该死！” 为首的那名青年忽然间跪了下来。 “不，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刘烨看到自己伸出手扶住了那名青年的臂弯，那是一只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但是皮下仿佛有着某种黑色的丝线在不停跳动着。 “王上……”那名青年愣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扶住自己臂弯的那只手，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呼——”一阵秋风吹过，明明只是初秋，那风却冰冷刺骨，如同刀割。 落叶随风而下，宛如一场白色的雨，那些金色的狭长状的叶片，在下落的过程当中，蓦然间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灰白，洒在树下这几人的身上，头发上。眨眼，便成了灰。 “没有敌袭，没有敌袭……”马蒂亚斯的声音时而沙哑时而清晰，就好像一会儿是老年一会儿是青年，一会儿细如女子，一会儿粗如瓦砾，“大祭司，你是说，弗洛伦斯吗……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我会找到他的，一定会的……” 刘烨看着地上的影子，马蒂亚斯的身体上忽然拱起了几个奇怪的鼓包，就好像是蠕动的肉瘤，很快便“砰”的一声破裂了开来，涌出了许许多多毒蛇般蠕动的丝线，一团乱麻般搅在一起。 “王上！您……你这是……”面前的那几位侍卫面色大变，连连倒退了几步，同时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但很快又放下了，目中露出了挣扎之色。 马蒂亚斯不只是他们的王上，更是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拥有着这样的双重身份，他们实在很难下定决心用武器对准他。 “你们……快走……”马蒂亚斯闭上了眼睛，似乎他觉得这样就可以克制住心中杀戮的欲望。 “王上……马蒂亚斯！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面前的那名青年咆哮了起来，他伸手抓住了马蒂亚斯的肩膀，“马蒂亚斯！你回答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刘烨看着自己抬起了那只苍白的右手，慢慢地握住了那名青年的手腕，皮肤下跳动的黑线越来越狂躁，仿佛随时都会钻破皮肤爆出来，他低语着，声音越来越古怪，就好像是直接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一般，“我……波尔塔，我……快走，越远越好，离开柯伦……听我的，快……快走！” “你……好，我走。奥古斯蒂娜呢，她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找她。”名唤波尔塔的青年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马蒂亚斯牢牢地抓住了抽不出来，他连续扯了几下，手腕被拽得生疼，却纹丝不动。 “奥古斯蒂娜……她……” 忽然，刘烨看到那只苍白的右手皮肤下那些跳动的黑线终于钻了出来，一下子便穿透了波尔塔手上的皮甲，疯狂地挤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波尔塔痛苦地嘶吼了起来，刘烨从未见过如此扭曲的表情，他的脸上，脖子上，忽然间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细线，在他黝黑的皮肤下蠕动着，蔓延着。 “对不起，波尔塔……我……我别无选择……” 马尔蒂斯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无奈，几分冰冷，又有着几分疯狂。 波尔塔的身体很快便开始扭曲变形，就好像是一个柔软的面团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揉捏，不断地鼓胀，收缩，脑袋已经占据了半个身子的大小，双目圆睁，嘴巴拉开足有一尺长，看上去极为可怖。 稍远处的那几个侍卫见了，瞬间抖似筛糠，手中的武器尽皆掉在了地上，纷纷怪叫着跑向了四面八方。 “马洛斯，班迪，卡斯特罗，米尔汗……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了……”刘烨听见他用那时而沙哑时而纤细的声音轻声念着那几个侍卫的名字，“柯伦……柯伦……我对不起……我们的柯伦……” 一道道血红色的闪电击中了奔跑着的他们，一阵颤抖之后，他们倒在了地上，被那些从他身体里钻出的蠕动着的黑色细线裹住，一点一点地拖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同样的，这几个侍卫的身体也在不断地扭曲变形，短短一两秒的工夫便面目全非，变成了几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唯一的共同特征便是毫无血色，如同枯萎的落叶，似乎随时都会破碎成一地尘灰。 眼前的视野越来越窄，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暗红，还有那心头渐起的嗜血杀戮的欲望。 “哥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奥古斯蒂娜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转过身，一个戴着兽牙骨链的少女正在向这里跑来，眼中满是焦急和关心，竟然没有一点点害怕，她的长发散开了，脸上的彩绘也花了，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小葫芦，随着她的奔跑轻轻地晃动着。 真的是奥古斯蒂娜……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里的景色已经彻底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心中对杀戮嗜血的渴望也已经膨胀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他看到无数赤红的电光毒蛇般向着奔跑的少女扑了过去，瞬间将她淹没…… 画面戛然而止，一切在此定格，很快便转成了无边无际的暗红。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才终于又出现了正常的景象。 灰色的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闻着却带着一股淡淡的臭味，他躺在冰冷的石面上，视线里除了天空就只有六根高大的石柱。他抬起手放在面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骨节分明，干干净净的，没有尘土，没有污泥，也没有血…… 皮肤也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透着浅红的黄，没有了蠕动的黑线，只是指缝里却缠着一缕断了的细麻绳，他看着有些熟悉。 站了起来，他倚着最近的那根石柱向四周看了看，这里是柯伦城中心的祭坛，一想起祭祀仪式发生时的事，他的脑海就一片空白，只记得仪式进行到了尾声，一股宏大的力量忽然间从祭坛中爆发出来，先震倒了大祭司，然后便扑到了他的身上，再然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附近什么都没有，只是地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和雨水混在一起，潮湿黏腻，踩上去沙沙作响。 刘烨能够感觉到马蒂亚斯心中的迷惘，他此刻似乎并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是他亲手杀死了和自己一同长大的那几个侍卫。 “哒——哒——”马蒂亚斯扶着头走向柯伦城内，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哪里都覆盖着厚厚的白色粉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到处都是，走到哪里都闻得到。 忽然，他的足尖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那是一具奇形怪状的尸体，不，不止一具，远远不止一具！是无数具，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地，一路延伸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 每一具都不一样，就像是被小孩子揉坏了的泥人，随意丢弃在了柯伦的街头巷尾，遍地都是，遍地都是尸体！ 他的神智还有些麻木，沿着街道又走了一段，突然，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小葫芦，静静地躺在雨水中，心中一震。 伸手捡了起来，他看到葫芦上的细麻绳断了，而断口，恰好和他指缝间缠绕着的那一缕完美吻合。 恍惚间，那些噩梦一般的回忆刹那涌上了心头，“呼——呼——”马蒂亚斯大口地喘息着，他双手抱着头，身体在雨中摇摇晃晃的走，他想起来了，他先是杀死了祭坛周围的巫师，然后是周围那些企图逃跑的民众，再然后，是波尔塔，是他那些一起长大的兄弟，然后是奥古斯蒂娜，他的亲妹妹，最后，是柯伦城内所有的居民…… 他亲眼看着她被无尽的红光吞噬，那该是怎样的痛苦，他无法想象。 还有那些无辜的民众，无论跑到哪里，哪怕是已经逃到了城外的山谷里，也都化作了他手下的尸体，无一例外。 “滴答，滴答。” 马蒂亚斯跪在了地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从他的脸上滑落，根本分不清楚，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悔恨在他心中不断地搅拌，最终化为了滔天的愤怒，他在雨中对天嘶吼。 “谁？！是谁？！到底是谁？！” 是谁在术式中动了手脚，是谁想让他的计划失败？！ 奥古斯蒂娜，不，不会是她，她是支持自己的，那是谁？弗洛伦斯？没错，一定是他，那个老顽固，他一向反对这项计划，又是他在主持仪式，一定是他！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是，他不知道这么做会引起什么后果，所以……可恶，灵魂升华却无法稳定，害得自己不得不靠杀人分裂来延缓崩坏的趋势，呼——呼——都是他的错，都是弗洛伦斯的错。 柯伦……柯伦……柯伦是因为你才毁灭的！弗洛伦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画面定格在了这一瞬间，马蒂亚斯仰天悲号，双目一片血红，柯伦城刮起了死寂的秋风，这座辉煌一时的古城，盛极一时的柯伦文明，从此永远地沉寂了下来，与世隔绝。 第一百九十九章 疑点 刘烨盘膝坐在傅里叶的身旁，眉宇之间隐隐约约有着红光闪烁，他的右手轻轻地悬在傅里叶的额头上方，一个半个巴掌大的魔法阵缓缓地旋转着。 不多时，他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傅里叶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种妖异嗜血的气息，变得虚弱而平静，金色的长发变淡了一些，但好歹呼吸还算平稳，性命尚存。 刘烨将他拦腰抱了起来，摆在了雅德的身边，喘息片刻，刘烨抬起脚步，马不停蹄地向山上的大殿赶去。 根据傅里叶的记忆，欧阳谷和唐茵还被马蒂亚斯的术式困在那里，经受着非人的折磨，随时有可能丧命。他必须立即去救他们，可是……刘烨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 现在的他，真的有能力把他们救出来吗？ 事实上，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马蒂亚斯布置的术式上。在刚刚探查傅里叶灵魂的时候，刘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马蒂亚斯的死亡了，而他一死，那些术式便成了无根之萍，也许对困在其中的欧阳谷和唐茵来说还很麻烦，但对于处在外界不受影响的他，却是很容易破解。 只是，马蒂亚斯的记忆当中有几处让他觉得很奇怪的地方，还有那始终在运转的祭坛，那轮妖异的血红光球，总是让他心中感到隐隐的不安。 柯伦覆灭的直接原因显然是马蒂亚斯对城中居民的屠杀，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死在他的手上。但是马蒂亚斯的记忆中蕴藏了十分浓郁的悔恨之意，当时他的屠杀行为并非是受他自己控制，而是失去意识之后的疯狂造成的。 比如他在杀死波尔塔的时候，就有过明显的克制行为，这便足以证明发生这样的惨剧不是他的本意，那么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刘烨的视线转向山下的那座祭坛，六根石柱顶天而立，环绕着一轮缓缓旋转的血色光球，暗红色的光浪一圈一圈地冲刷着因为战斗而变得破败不堪的古城。 这处祭坛，就是当时举行元素神灵祭祀仪式的场所，也是马蒂亚斯计划的核心。 马蒂亚斯的计划说来繁复，但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只有一个，那就是“升华”。刘烨看到的记忆并不完整，关于“灵魂升华”的仪式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但是无论如何，这个仪式都必须要依靠另外两个人的力量。 大祭司弗洛伦斯，以及马蒂亚斯的妹妹，奥古斯蒂娜。 只有弗洛伦斯掌握着元素神灵祭祀仪式的阵列，这也是即使马蒂亚斯已经与他的老师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却仍旧不得不让他来主持祭祀的原因。 而奥古斯蒂娜，则是“灵魂升华”术式的必要组成部分，不过，根据马蒂亚斯的记忆，这个术式并不需要奥古斯蒂娜的生命，只需要她提供一些血液就可以了。 “灵魂升华……”刘烨一边奔跑在登山长阶上一边喃喃自语，他的思绪逐渐飘飞到了几个月之前，在意大利尤里乌斯家族，那里也有一处古祭坛，祭坛下方同样有着一处远古遗迹。 在那里，他进入了诡异的镜面世界，体验了一次回到过去的幻象，也正是在那里，他从一个长相酷似慕诗岚的女孩虚影手中，得到了记载着灵魂魔法的原典《琉璃千幻》，也因此才有了后来一系列事件的发生。 但是《琉璃千幻》中似乎并没有关于“灵魂升华”这样的字眼，不过刘烨也不敢肯定是否就是如此，因为当时时间紧迫，他急于救助重伤的欧阳谷，所以只是粗略地翻看了一遍，学了个大概。 后来再想研究却是没了机会，他们一出遗迹便遇到了史密斯，然后便看到了被黑色蔷薇屠戮殆尽的尤里乌斯家族，再然后便在回返英国魔法协会的途中遭遇了笑脸人的袭击，原典《琉璃千幻》也因此被夺走。 “灵魂升华，然后成为神灵一般的存在吗？”刘烨微微皱了皱眉，即使到了今天，魔法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对“世界上是否存在神灵”这个问题仍然持疑问态度。 一路走来，他已经得到了许多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诗岚告诉他，如今这个时代，超过半数的魔法师已经背弃了原本教派的信仰，不再相信神灵的存在了，而那些最能够证明神灵存在的召唤魔法，也早已淹没在了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之中，无法找寻了。 史密斯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家伙似乎对这样的状况感到不太满意，难道他是一个笃信神灵的教徒吗？ 但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詹姆斯 J.克劳伦在信中是这么对他说的（假设写信的人真的是詹姆斯 J.克劳伦）： “你相信神明吗？这个问题在你看来也许有些可笑，太空轨道上数不胜数的卫星已经让这颗美丽星球的角角落落都无所遁形，数百光年范围内的浩渺的宇宙空间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和人类拥有同等智慧的文明。在接触魔法之后你一定有所动摇。但你是这么想的吧：即使魔法存在，也不代表神明存在，魔法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在科学的世界里，不需要‘神’这个假设。” “但是很遗憾，我要告诉你，神明是存在的。” 而就在不久之前，柯伦的大祭司，马蒂亚斯的老师弗洛伦斯也对这个问题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 柯伦这个一度辉煌不已的文明，却因为国王马蒂亚斯想要成为“神”这样的构想而毁于一旦。 他不明白，就算神灵真的存在，就算真的能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这种事……真的值得为此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吗？ 刘烨深吸了一口气，马蒂亚斯屠杀了上万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思考疯子的价值观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很危险，因为当你想通他的行事理由的时候，说明你也离变成疯子不远了。 笔趣阁 马蒂亚斯因为灵魂升华仪式出了差错，导致自身意志失控而酿成了大祸。刘烨得到的记忆中没有关于仪式出了何等差错的内容，只知道后来他不得不依靠将“污秽”倾吐到别人的身体内才能勉强维持自身的清醒和性命。就这样，他才苟活了漫长的岁月。 而至于什么是“污秽”，却又是一片空白。只知道，那些所谓“污秽”，是造成这座城市里充满了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的最直接的原因。 而那些奇形怪状生物本来的面目，则是曾经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无辜的居民。 想到自己杀了那么多曾经是“人”的怪物，他不禁感到有些反胃。 轻轻咳嗽了两声，刘烨想到，在《琉璃千幻》中，那名远古时期的女孩将灵魂描绘为一团光晕状的物体，通过幻之阵列可以去影响它，控制它，但原典中并没有对灵魂本质做出解释和定义。而马蒂亚斯所理解的“升华”和“污秽”，更是提都未曾提到过。 仅仅从战斗中观察到的术式构造上来看，两者的魔法可能都是依托于相同的基本阵列，也就是幻之阵列，但是这仅仅是可能而已。如今马蒂亚斯已死，他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对比的典籍，这个问题便演变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悬案，根本没有办法下定论。 刘烨可以肯定，即使不完全相同，这两者之间也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从服饰风格上来判断，意大利地下遗迹中的那位少女应该是中世纪时期的人物，远远晚于那处遗迹的时代，而柯伦则是两千四百年前消失的文明，从时间上来说要早于遗迹中的那位少女。 难道说柯伦才是最先发现灵魂魔法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刘烨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创生法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影响灵魂。在卡恩莫迪的原典《雪之歌》中，提到了关于创生法的一些简单构想，以冰雪阵列为基础的世界最终并没有来得及构建完成，尚处在收尾阶段，然后卡恩就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家里，和那位教会了他银焰技击术的男人一起。 意大利地下遗迹中的那位少女也是如此，在原典刚完本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尸骨无存。 就连那位传说中的魔法之神，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詹姆斯 J.克劳伦，在写了一本名叫《array of soul》（灵魂阵列）的原典之后，也神秘地失踪了，从此再也有没出现。 出现了灵魂魔法的柯伦文明，更是在一日之间覆灭，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来。 那位大祭司弗洛伦斯，留下的话语也是在半途便中断了。 刘烨不禁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难道说……难道说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着这一切吗？ 原典的作者每一位都是青史留名的超级魔法师，每一位都是引领一个时代的人物。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够将这些登临绝巅的魔法师无声无息地从人间抹去，并且不漏马脚，在至少绵延两千多年的岁月里，没有被人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灵魂……”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上脑顶心，刘烨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想法，这种可能性，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黑色蔷薇吗？不，应该不是他们，刘烨不觉得那位出现在博云城的神秘小女孩有着这样的能力，尽管她拥有着足以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怕实力，但她应该不比马克 M.沃森强多少，甚至可能要弱上一些。 两千四百多年……能够将一个计划，为了一个目的，一以贯之，滴水不漏地执行如此漫长的岁月，这是何等可怕的执行力！ 刘烨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想到之前弗洛伦斯留下影像的那处祭坛，甬道里和祭坛上所有的壁画、铭文、阵列，全都被齐刷刷地抹去了，消失得一干二净。而马蒂亚斯是在见到他之后才确定，他所得到的信息是弗洛伦斯留下的，也就是说，马蒂亚斯并没有找到弗洛伦斯的藏身处。 就算弗洛伦斯是因为失控的马蒂亚斯最后身受重伤才躲在那里慢慢死去的，但那里的壁画铭文阵列，却绝对不会是马蒂亚斯抹掉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弗洛伦斯藏在哪里。 那会是谁呢…… 刘烨的脑海里轮转过几个人的身影。 那个改变柯伦文明魔法发展轨迹的异乡旅客？按照弗洛伦斯的说法，他才是导致柯伦覆灭的真正元凶，那么他有可能会重回故地吗？不，刘烨觉得不会。因为他无法预知柯伦会在何时毁灭，从他离开到马蒂亚斯的计划失败足足隔了五年的时间，而且如果真的是他，没有理由会只抹去那处地方的痕迹，但却没有管城中的马蒂亚斯。 那是弗洛伦斯自己抹掉的？就像马蒂亚斯说得那样，是他在灵魂升华的术式中动了手脚，最终导致这场大祸的发生，他为了掩盖自己的过错，所以抹掉了那处秘地的痕迹，将一切责任推到了马蒂亚斯的身上。 不，应该也不可能，因为升华仪式是和元素神灵祭祀仪式同时进行的，也就是说，仪式进行的地点是在柯伦城内，也就是周围矗立着六根石柱的大祭坛，就算有痕迹，也应该是在这处大祭坛上，而不会在那里。 那还有谁……还有谁能够同时满足“知道弗洛伦斯在哪”和“了解灵魂升华术式和元素神灵祭祀仪式”以及“仪式进行时在场”，这三个条件？ 一个阴暗的想法出现在了刘烨的脑海里，他的胳膊上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的话，那么此时的柯伦城内仍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威胁，就像是阴影里的毒蛇，随时有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排除掉弗洛伦斯和马蒂亚斯之后，能够同时满足“知道弗洛伦斯位置”“了解两项魔法仪式”“仪式进行时在现场”这三个条件的高阶魔法师，只剩下唯一一个人选了。 奥古斯蒂娜！ 第两百章 祭坛中的“灵” 自始至终，马蒂亚斯都没有亲眼看到奥古斯蒂娜的死亡，唯一能够证明这件事发生过的证据，只有他手中缠绕的那一缕细麻绳，那是奥古斯蒂娜随身携带永不离手的乐器的一部分。 如果当时奥古斯蒂娜并没有死，甚至说，在马蒂亚斯的灵魂升华术式中动手脚的就是她，那么一切，似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还有一点说不通。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刘烨感觉自己还缺少了一部分关键的信息，使得他很难分析出那时的真相。 “呼——”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欧阳谷和唐茵从宫殿里救出来再说。 他伸手抚了抚密闭的殿门，这扇门足足有五六米高，全部由冰凉的青石制成，上面刻着一圈又一圈的云状纹路。刘烨用魔力稍稍一催，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将他的身体笼罩，脑海猛地一震，就好像突然被人当头棒喝，他整个人向后一个踉跄，连续退了好几步。 “这是……”刘烨闭上眼静心感受着空间中残余的魔力波动，发现整座大殿都被这种奇异的力量所笼罩，就好像一个牢不可破的罩子，将其严丝合缝地扣在了里面。 他谨慎地尝试了几次，结果受到的反击一次比一次强烈，他最终确认想要强行突破这层屏障是不太现实的，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方案。 转身望向山下的柯伦古城，刘烨瞳孔微缩，竟然出现了瞬间的惊怔，就在他寻找进入大殿方法的这短短几分钟之内，这座古城居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覆盖着一层白色粉末的地面化成了漆黑的焦土，一丝丝黑烟从地面上散发出来，飘散在灰色的天空中，压抑湿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天上不时有一道道闪电划过，血红色的光芒晕染着阴云，但其中却不时有着五彩的光芒闪烁，一道道如同蛟龙般撕裂天际，转瞬即逝。 他凝望着山下的古城，目光闪烁，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压抑，似乎有一股哀怨的情绪正在逐渐扩散。 轻轻握了握拳，左手右手同时传来一阵酥麻和疼痛，但比先前要稍微好一些，至少不是完全不能用了。 “这些变化的起点，似乎都是那座祭坛……奇怪，这些焦黑的泥土，好像不是被高温烧烤出来的……”刘烨身子一晃，向着山下疾驰而去。 他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来到祭坛边的一根石柱旁，就在这时，忽然他身子一顿，好似流星一般迅速向左一个滑步拉开。 “轰！” 就在他变向的瞬间，一团青紫色的火焰，蓦然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先前所在的位置，这团青紫色的火焰足有一人多高，出现的瞬间便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滔天的热浪，炽热的气流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一下子便冲散了周边地面上冒出的黑烟。 但那些黑烟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好似蠕动的毒蛇一般立刻调转了方向，不再飘上天空，而是齐齐地径直向着祭坛上方悬浮着的那轮血色光球钻了过去。 刹那间，那血红色的光球内涌现出了大量扭曲跳动的黑色细线，那黑色细线迎风便涨，如同一条条令人胆寒的触手，在那不断地无序扰动。 刘烨飞速后退的同时，目中寒芒一闪，十指勾连，身前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冰蓝色的魔法阵，三支冰雪凝聚而成的箭，好似狂风一般呼啸而过，带着凛冽的冰寒之力向着那轮血色光球冲击了过去。 此时，那一根根触手般的黑线立刻缠绕在了一起，立刻形成了一面硕大的盾牌，挡在了前方。 刘烨眸中白色的光芒不断闪烁，就在那三支冰雪飞箭就要与盾牌相撞的瞬间，他的瞳孔里刹那便倒映出了一个耀眼的圆形阵列。 “嗖——” 三支飞箭陡然消失，与此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盾牌之后传出，盾牌立刻破碎，变回了一条条诡异的黑色触手缩回了那血红色的光球之内，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在那光球上浮现，一缕缕灰白色的烟气从中散出。 一股狂暴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眼看着那光球就要炸开。刘烨瞳孔微缩，立刻向着傅里叶和雅德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一手一个提住两人的衣襟，拉着他们便向着山上狂奔。 不料，那血色光球并没有就此爆炸，那股狂暴的魔力掀起了一阵短暂的风暴之后便立刻收缩了回去，紧接着，天地变色，一阵诡异的黑光笼罩了整座古祭坛。同时，五道颜色各异的雷霆从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劈落，击打在了祭坛外的黑色光罩上，但却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波动，而是宛如泥牛入海，转眼便被尽数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烨将雅德和傅里叶的身体安置在一处枯木掩映的僻静角落，转身望向山脚下那处正在发生奇异变化的祭坛，面色凝重，目光捉摸不定。 他能够感受到那股哀怨的情绪正在变得越来越浓郁，但他的嘴角却不受控制般地不断向上扬，就好像随时会突然笑出声来一般，诡异得很。 “又悲又喜？” 用力咬了咬嘴唇，刘烨努力控制着心绪的稳定，他冷眼望着山下那座祭坛，笼罩整个祭坛的黑色光芒正逐渐淡去，其中那轮播撒血光的球体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人影看上去约莫一米六七，一头长发，身材不高不壮，反而有些瘦弱的感觉，似乎是个女子。她全身散发着黑色的烟气，双目紧闭，足尖微微悬空立于地面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如同一尊飘逸的塑像，就这么静静地浮在祭坛的正中央。 忽然，她睁开了眼睛，那眸子里竟然是漆黑一片，刘烨心跳顿时加速，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 那人望着刘烨，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抹微笑让刘烨顿时浑身寒毛倒竖，眼前这人诡异得紧，绝非善类，她的身上更是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但却洋溢着如渊似海般庞大的魔力波动，恐怕是诗岚和他提过的那种因为魔法而诞生的奇异存在—— “灵”。 这种甚至很难被称作生灵的东西几乎无法被杀死，枯木杖中的“灵”便是如此，就算魔器本体已被折断，刘烨仍然能够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淡淡的情绪波动，虽然微乎其微，但它仍然还存活着。只要它寄宿的器皿没有被彻底磨灭，“灵”将会永远存活。 fantuantanshu.com 刘烨目光微动，立刻做了决断，身子一晃，向着一旁闪烁而去，他必须要将这个“灵”从昏迷的傅里叶身边引开。 那女子右手向前轻轻一挥，顿时刘烨前进方向上的空气一凝，一道数十米长宽的无形墙壁立刻生成，阻挡住了他的去路。 刘烨眸子里白光闪烁，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百米外的一处石屋屋顶之上。 凝神向那名女子的方向看去，他蓦然发现那人竟然也已消失，与此同时，他的耳朵里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悲鸣，脑海中顿时掀起一阵滔天骇浪，他抬手猛地一拍额头，剧痛之下瞬间清醒了过来，可一道夹杂着岩石碎块的高压水流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躲无可躲。 “轰” 速度奇快的水柱带着坚硬的石块冲撞在了刘烨的小腹上，一下子将他顶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地上，他顿时胸口一甜，一口鲜血立刻从口中喷了出来。 “咳，咳咳……”刘烨一落地便翻身爬了起来，这人的术式强度并不高，只造成了肋骨上的一点小伤，但之前和马蒂亚斯作战造成的伤势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近乎麻木般的痛感，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算上在太平洋上赶路的日子，刘烨已经至少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了，这样接连不断的高强度战斗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荷。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甚至如果不是有着伤势带来的强烈刺痛，他可能早就已经晕厥多时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弱很多。” 一个空灵的女声在刘烨的心中响起。 那名塑像般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刘烨身前不到一米的位置，她的身体上缠绕着的黑气正在逐渐减少，那股哀怨的情绪似乎也在渐渐隐去。慢慢地，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灵动的感觉。 “比你想象中弱吗……”刘烨左脚一蹬，目中寒芒一闪，身体猛然蹿了出去，左臂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银色的火焰，一拳直奔那女子的脸颊而去。 “是的，弱很多。” 将要打中的前一刻，女子轻轻抬起了右手，似缓实急，刘烨的身体顿时被重重地弹开了，同时脑海里忽然“嗡”的一声，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爆发开来，仿佛他的眉心就要被生生撕裂一般。 “呼——呼……” 刘烨跌落在不远处的房屋废墟里，将一块厚重的石板撞得粉碎这才停了下来，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满脸是血，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伤口，那血是从他的耳鼻和眼眶里渗出来的。 他双目紧闭着，晃晃悠悠地扶着断墙站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连站都站不稳，紧咬着牙关，可却不断地在咳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魔力不断地在他浑身的伤口间流转，止血止痛，可这根本是杯水车薪，他现在的伤，早已经不是可以靠自愈可以解决的程度了。 “你在担心别人，而不是担心你自己的生命吗？” 正望着傅里叶方向的刘烨顿时一怔，眼前这个女子模样的家伙分明是闭着眼睛的，却能够把自己微小的一举一动都看得这么清楚。 “我担心谁不担心谁，不需要你管。” “我不在乎，我只是觉得很有趣。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的，自私得可怕，不论什么时候都把自身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甚至不惜害死许许多多无辜的同类。而有些，却又无私得愚蠢，呵，费解。” “你不是人类？”刘烨一边问一边积蓄着力量，紧闭的双眼之下，一个由五色丝线交织而成的三角渐渐倒映在了他的瞳孔里。 “当然不是，我是高于你们的生命，仅仅凭借你们的知识，是无法完全理解我存在的……” “正好，我也不想理解。”刘烨睁开了眼睛，一股天威般浩瀚的力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带着隆隆的破空之音，直接落在了那近在咫尺的女子身上。 “砰” 大地震动，一道道龟裂在漆黑的地面上瞬间浮现，令人牙痒痒的咔咔之神渐起，蛛网般的裂纹疯狂的蔓延，几乎是转眼之间，数十米范围内的一切都被强烈的焰浪吞没，就连刘烨自己，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被震飞出去好远。 “还没结束呢。”刘烨轻声念道。 瞳孔立刻浸染上了一层冰蓝，他伤痕累累的双手淌下一滴又一滴殷红的鲜血，但一个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魔法阵却坚定地快速浮现了出来。 “落。” 无数道冰棱骤然在他身旁凝聚，穿过了他手中的魔法阵，立刻出现在了前方的焰浪之中，冰火交融，一个个微小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一般波浪迭起，转眼便汇聚成了一座爆发的火山，轰的一下，一股比先前更猛烈的气浪顿时炸开，将方圆两百米的一切全部碾碎成了芝麻大小的微粒。 刘烨摔在爆炸的边缘，他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喘息，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够做到的极限攻击了，如果这样都不行……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偷袭，真是低劣的行径。人类难道都是这样吗？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你们一点进步都没有。” 还是那个空灵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那名女子双足悬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身上的黑气已经全数消失了，看上去已经与常人无异，除了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睛。 深邃而瑰丽。 第两百零一章 马蒂亚斯的愤怒 刘烨面色一变，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整个人再次一跃而起，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他飞奔的方向，正是那处屹立在焦土之上不倒的古祭坛，此刻那六根石柱已经失去了光芒，但却逐渐弥漫起了一股黑色的雾气，翻滚云涌，透着一丝诡异。 选择这个方向并非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刘烨想着，既然这个力量强大的“灵”是诞生自那处祭坛，那么也许那里也会有能够解决她的办法。 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想也不用想便可知道是那女子的术式追了上来，刘烨一咬牙，速度再次一提，蒙头一冲，直接是扎进了黑雾笼罩的祭坛。 “咳，咳咳……”一进黑雾，他便不禁连连咳嗽了几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雾气，而是一粒粒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小颗粒，似乎正在不断变换着形状，所以才表现出了翻涌的模样。 他捂着口鼻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这平台的地面上已经大变了样，多处位置都有着干枯的血痕，而且还弥漫着一股腥臭味，黑雾遮掩着视线根本看不远，只能看到不远处的雾气里有着不少隐隐绰绰的影子，配合着呜呜的风声，就好像是有许多厉鬼在哭嚎一般。 指尖轻轻弹出两个火球，只见那温红的光刚一出现，便化作丝丝缕缕的烟气被周围的黑雾所吞噬，什么都没有剩下。 “轰！”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顿时震动不已，只见周边的黑雾疯狂地向着不远处滚滚涌去，速度奇快，从四面八方呼啸而去，就好像是鼓胀的气球突然间被人扎了一个缺口一般，刘烨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那个面若塑像般的女子，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挡我的脚步吗？”空灵的声音在刘烨心中响起，只见她走在涌动的黑雾中，仿若闲庭信步一般，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那黑雾凝聚而成的细丝如同一张大网向她扣了下去，可却停留在了她头上一尺高的地方，再难前进分毫。 地面上陡然间亮起了一个又一个光芒璀璨的阵列，无数拳头大小的晶光小球顿时涌现，一部分对着那祭坛之灵冲击了过去，还有一部分，则是直奔刘烨而来！ 他面色微变，身体立刻急退，在黑雾中左冲右突，但那些晶光小球却跟着他一同变向，速度不减，眨眼间便追了上来，他不得已只得抬手凝聚了一面冰盾硬抗，可意想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冰盾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他撤去冰盾，却发现那些晶光小球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身旁环绕的黑雾也不再翻涌，祭坛内似乎瞬间平静了下来，那名祭坛之灵化作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 “不对劲……这些魔法徒有其表，只是用来掩盖这祭坛内正在发生的某种变化，到底是什么……真是奇怪……嘶——” 刘烨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身上的伤势很重，力量流失得很快，如果短时间内再找不出解决那个力量强大的“灵”的办法，他很可能就不再有能力做最后一搏了。 忽然，身旁的黑雾渐渐淡了些，刘烨的脸上蓦然间多了几分湿意，他伸手一抚，发现那竟然是清凉的水，抬头一看，却见天空中竟然飘起了细密的雨丝，绵绵的，打在身上，那刺骨的疼痛感顿时为之一轻。 “下雨了？”他喃喃道，那祭坛之灵化作的女子突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紧张感却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是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刻忽然下起的小雨，更是加重了他心中的担忧感，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似的。 片刻间，那绵密的雨丝便将弥漫在整个祭坛之上的黑雾冲刷得一干二净，地面上多了一层薄薄的黑色颗粒，刘烨顺势望向祭坛的正中，那块悬空的石台，却不由地一怔。 有一个女子站在那石台上，正面容悲戚地仰望着灰色的天空，冷冷的雨水在她脸上胡乱地拍，潮湿的黑发软软地搭在线条优美的肩头，恰好勾勒出完美的锁骨，她浑身赤裸，一丝不挂，就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不是别人，正是那祭坛之灵，只是此刻，她的肤色已经从最开始的青灰完全变成了瓷娃娃一般的白，原本那僵若塑像般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生动的表情，双眼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黑白分明，带着一片迷离之色看着天空，半开的嘴角微微翕动着，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刘烨咽了一口口水，扭头就朝山上傅里叶和雅德的方向跑。无论这家伙长着多么好看的一副面孔有着多么完美的身材，在他眼里那就是黑白无常般的催命鬼，如今祭坛的术式也破，他最后击败这家伙的希望也破灭了。 光凭他自己，以现在的状态，和这家伙硬拼，最多也就是能够撑上七八个回合就得送了命，到时候别说是救人，就连他自己也得搭在这里。 他刚刚观察过，柯伦古城南面的石壁上有一扇打开的青石巨门，虽然不确定那里是不是出口，但只要能够跑出去，就有逃生的希望。 能救一个是一个，至于欧阳谷和唐茵……只能接下来再想办法了。 “不要走……” 一个空灵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与之前的声音略微有些不同，婉转而又带着一股生涩，就好像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过话一般。 刘烨哪敢回头，将身体内仅剩的力量全部用来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在纷乱的街道间穿梭，眨眼间便冲上了登山长阶，可刚一踏上那阶梯，他整个人便猛地止住了脚步，一口鲜血顿时抑制不住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上方的山道，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素雅的长阶上，一身兽皮做成的长袍随风飘动，满头黑发更是徐徐挥逸，眉目俊朗，敞开的胸口露出健硕的肌肉，他的相貌让刘烨感到陌生，但那灵魂的波动却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战栗。 “马蒂亚斯……他还活着……”刘烨轻轻吸了一口气，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两每一个都不是他能够单独对付的存在，这下麻烦了。 笔趣阁 “滚开，现在没工夫处理你，我们之间的账，一会儿再算。”马蒂亚斯冷哼一声，刘烨的脑海里顿时传来这样一句话，紧接着便如同一阵惊雷猛然炸开，就像是脑袋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棒一样，瞬间头晕目眩，瘫坐在了长阶上，无力地倒在了一旁。 “哒，哒。”马蒂亚斯赤裸的双足一步一步踩在冰冷的石阶上，他看都没有看刘烨一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刘烨发现他的手臂的皮肤下隐隐跳动着一条条黑色的细线，就和他看到的记忆中一样，似乎随时都可能破开表皮窜出来。 “奥古斯蒂娜，没想到，真的是你。” 语气平静，但却难以掩饰那拼命克制的愤怒和痛苦，那淡漠的眼神似乎印证着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但那渐渐紧握的双拳却表露着他心中那难以置信的意外感。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女子的声音空灵而纯净，就好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带着不沾人间烟火的仙气。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马蒂亚斯的声音渐渐提高，清晰地传进了离他已有十几米远的刘烨耳中，这并非是魔法，他完全是靠自己的咽喉在发声，但却有力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一度以为你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你，我找遍了整座柯伦城，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我坐在尸山血海之中痛哭了很久很久。我开始回忆，不停地回忆，我用一千年的岁月回味着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无数遍，那个日子我回忆了无数遍，曾经我将一切过错归结到了弗洛伦斯的无知和固执上，但后来，我渐渐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虽然早有预料，虽然在这两千四百多年独处的岁月里，我已经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我却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结果会是真相，从来没有。” 他的背影，透出一丝没落与孤寂，但更多的，却是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弗洛伦斯是我们共同的老师，虽然他是个老顽固，但却一直把我们当做他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他对我们难道不好吗？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就是你，我已经是柯伦的王了，就算弗洛伦斯不同意也没有用，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雨越来越大，细密的雨丝变作了黄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落在石阶上。马蒂亚斯的眼中闪烁着妖异的赤红，此刻，一股黑雾好似狂风一般，从四面八方向着他，呼啸而来。 “只有你能够在弗洛伦斯的元素神灵祭祀仪式上动手脚，也只有你，知晓我的全部计划，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奥古斯蒂娜，你告诉我，我要你告诉我！” “哥哥。” 咆哮的黑雾瞬间安静了下来，马蒂亚斯眼里的赤红色也褪去了大半，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不远处俏立在祭坛正中心那块悬空石台上的女子，紧握的双拳略微松了些，不住地颤抖着。 “你是有苦衷的对吧，我知道，你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是谁，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那个外乡人，他走之前是不是对你施下了什么诅咒？一定是这样吧。” 马蒂亚斯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刘烨眼神复杂地望着那孤独了千年的背影，他忽然想到，如果是他独自一人困守在这荒凉的死城里度过如此漫长的岁月，可能，也早就疯了。 “不是。我亲爱的哥哥，我就是想要杀死你，窃取你的成果，事实不是已经摆在你的眼前了吗？”清风掠过奥古斯蒂娜，化作了一件轻薄的长衣裹住了她的身子，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我成功了，而你，失败了。” 马蒂亚斯沉默了，他闭上了双眼，黑雾翻滚着涌来，好似怒浪，夹杂着无数赤红色的闪电，哪怕是离得很远，其中蕴含的力量也让刘烨感到头皮发麻。 “你知道，我这两千四百年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这八十七万多个日日夜夜，我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吗？” “筋断骨折，肉身腐烂，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就算是现在，我的身体里也正在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从未间断。” 马蒂亚斯缓步走下石阶，赤裸的双足和潮湿的石头相碰，发出清脆的踏水声。 “最难以忍受的，是灵魂撕裂的痛苦，即使已经重复了上万次，我也仍然没有感到麻木。夺走他人的生命，或者是被别人杀死，都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但我却不得不无数次做着这样令人作呕的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千年来承受的痛苦和绝望的根源，竟然是你，我的好妹妹，奥古斯蒂娜，呵呵。” 马蒂亚斯轻轻一笑，但那笑声却听上去无比凄惨，无比绝望。 他的眼中闪动着妖异的红色，右手轻轻一挥，霎时间天地色变，飞沙走石，从马蒂亚斯的体内蓦然间扩散出大量漆黑如墨的细线，脚下的山体猛地一震，石阶上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没错，这都是我做的。哥哥，我没想到你能够活这么久，是我当时疏忽了。”奥古斯蒂娜的眼里好像有着瑰丽的星河，“对不起，如果那时你死了，就不用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了。” “你……” 马蒂亚斯双手一合，身前浮现出一轮漆黑的轮盘，大量的火焰瞬间从山下的祭坛里毛了出来，眨眼间便吞噬了其中奥古斯蒂娜的身影。 “我要你死！” 第两百零二章 马蒂亚斯的愤怒（二） 马蒂亚斯的身前蓦然浮现出一个充满血色的阵列，散发着妖异的红芒，一闪之下，一阵诡异的波动疯狂地扩散开来，刘烨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一阵模糊，刹那间头痛欲裂，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挤出来一般，痛苦万分。 而山下，柯伦城中心的那处祭坛之上，奥古斯蒂娜的身影渐渐从滔天的火焰之中显现出来，她一身白纱，看上去仿若谪落人间的仙子，秀眉微蹙，嘴轻轻地抿着，好像欲言又止。 不知是刻意避开了还是怎么的，马蒂亚斯的术式没有对奥古斯蒂娜所在的那处浮空石台造成任何的影响。滚滚的黑雾拥簇着直冲云霄的烈火，她静静地站在其中，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两千四百年的岁月，八十七万个日日夜夜，我始终困守在这里，一步也无法离开。甚至只要离那座大殿稍微远一些，我的灵魂就有被彻底撕裂的危险。我杀死了波尔塔，杀死了班迪，杀死了那些担心我的安全而追来的巫师们，还有数不清的其他人……你知道，那三位祭司被我改造成了什么吗？呵呵，一本书，一个锤子，还有一只大老鼠。” 马蒂亚斯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既狰狞又诡异，明明眼角不断地有泪珠滑落，可嘴角却莫名其妙地上扬，就好像在说着一件极度愉悦的事情一般。 马蒂亚斯的话没有在奥古斯蒂娜的脸上掀起一丝波澜，她只是静静地赤足立在浮空石台上，听着他讲述着那些积压在心头上千年的苦涩。 “所有的居民，所有人，他们的灵魂都变成了我的玩物，人是很容易感到寂寞的，尤其是在两千多年的独处时光里，我把他们肆意揉捏，有的做成我的一部分，有的，则是变成了让人失望的废品。” “奥古斯蒂娜，你知道吗？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吗？你知道他们死之前有多痛苦吗？你知道吗，那三位祭司，她们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和我相伴了漫长的岁月，同样，也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折磨，二十七年后，卡妮亚疯了，四十年后，莎米雅疯了，一百一十六年后，玛洛迪也疯了。” 奥古斯蒂娜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呵呵，原来你还是有情感的啊。”马蒂亚斯咧嘴一笑，“她们是你的朋友吧，你一直把她们当姐姐看待。可是你知道吗，她们是因为你才死的，死在这被诅咒的石头城里，经历了无穷无尽的痛苦，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哈哈哈哈……” “马蒂亚斯，你太过分了……你疯了……” 奥古斯蒂娜轻声念道。 “我疯了？我是疯了，早就疯了……但那也是拜你所赐。” 马蒂亚斯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半空，他张开右手朝向灰暗的天空，一个璀璨的魔法阵随即浮现，顿时天地色变，所有的云雨搅动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整个柯伦的地面和房屋都受到了影响，建筑纷纷化作碎石，和空中的悬空石块一起，疯狂地朝他的方向汇聚了过来！ “疯了，真的疯了。马蒂亚斯……你知道你这么做，会将整座柯伦城，甚至会将整个悬空界域全部毁掉吗……” 刘烨仰望着天空中快速堆积起来的庞大能量喃喃自语，那股威压直叫人喘不过气来，他已经无力逃跑了，就算能，又该跑到哪里去呢？如此猛烈的能量波动，空间魔法根本无法使用，光靠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出偌大的柯伦古城？ 马蒂亚斯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刘烨转头看向山下祭坛处的奥古斯蒂娜，发现她抬着头怔怔地凝视着半空中癫狂的马蒂亚斯，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奥古斯蒂娜，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你，给我，给整个柯伦，陪！葬！” 一条火凤凰从马蒂亚斯手中的魔法阵中幻化而出，一声凄厉的啼鸣，刹那间直冲云霄，整个身子瞬间融入了上方席卷而来的云雨化作的巨型风暴之球，将其化作了炽热的火焰之海，好似一颗硕大的流星，从天而降！ “唉——哥哥，你不知道。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这是你我的命运，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逃脱的宿命。”奥古斯蒂娜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着柯伦古语。 她的眼里掠过一闪而逝的悲戚，她从未想过害死哥哥，也从未想过毁灭整个柯伦，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是她被迫做出的选择。 至于这么做的理由，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比起知道那样的秘密，也许让马蒂亚斯带着对自己疯狂的恨死去，会是更好的结果。 奥古斯蒂娜的身子微微一动，对着天空中坠落的熊熊燃烧着大火的风暴之球，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她的眉心处，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株摇曳的蓝色花朵，不多不少，一共，十一片花瓣。 哔嘀阁 马蒂亚斯两眼微眯，眸中红芒更甚，那向下砸落的风暴之球竟然速度再次暴涨，几乎眨眼之间，便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直接轰击在了祭坛上。 刘烨瞳孔骤缩，只见一道无比璀璨的白色光芒瞬间以祭坛为中心爆发了开来，下一刻，世界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但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蓦然间发现身下的山体竟然开始不停地碎裂，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夹杂着子弹般的雨水和石块袭来，将他的身子猛然冲撞到了高空中。 “哇。”一口鲜血喷出，伤上加伤，刘烨的脸色霎时间一片苍白。 在他惊骇莫名的目光中，柯伦城中矗立的山峰，刹那间灰飞烟灭，在这闪耀刺目的白色光芒中，化作了漫天尘埃，转眼便被炽热的能量波所吞没。 “轰！” 直到这时，惊涛骇浪般的声响才传了过来，刘烨的两耳顿时一阵嗡鸣，他努力护着自己的脑袋，但仍然止不住七窍里流下的鲜血。 太恐怖了，这就是最顶级的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吗？刘烨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唯一一个念头，与这样的强者比起来，他所掌握的那些魔法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幸好《雪之歌》的作者卡恩莫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不然知道了他此刻的想法，怕是会被气得活过来。 其实弱得不是术式，而是施展术式的魔法师啊。 “所以……当时那个家伙……真的就只是在享受一场游戏吗……”刘烨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戴着南瓜头套的小巧身影，心中无端地升起一种绝望感。他再一次体会到了两者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天堑，而留给他追赶差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空太远了，比起那些未来的困难，最实际的，还是赶紧想办法解决眼前的“怎么活下来”这个问题。 冲击波过去之后，刘烨发现自己的身体就这么漂浮在了半空没有下落，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是构建悬空界域的术式在起作用，看来马蒂亚斯的攻击虽然恐怖，但还不足以摧毁这片界域存在的根基。 他先是向四周看了看，那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就飘浮在他旁边，只是失去了凭依的小山，这座宫殿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落寞顾忌。 傅里叶和雅德也在宫殿的不远处飘荡着，看上去很幸运地，并没有受什么致命伤。 下方的柯伦城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废墟，这座充满荒凉感的古城在短短的一日之内被犁了好几遍大地，现在，终于是被完全削平了。 那颗散发着恐怖力量的风暴之球消失了，马蒂亚斯面色苍白，双目黯淡，全身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波动，他的身体似乎陷入了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突变。 他死死地盯着下方的祭坛，这座祭坛已然成为了整座古城内唯一还保存完好的建筑，一身白纱的奥古斯蒂娜静静地站在中央的悬空石台上，面目淡然。 “你……难道……真的成功了？不，不对……你没有……” 马蒂亚斯的声音变得沙哑无比，仿佛是从一台老旧的风箱中发出来的一般，听上去十分扎耳。 “是成功了，但也没有……” 奥古斯蒂娜慢慢地眨了眨眼：“哥哥，你还能够打出几次这样的攻击呢？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最多还有一次机会吧，一击之后，你将陷入永远的疯狂之中，失去这用全柯伦的人的生命换来的清醒，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语气平静如水，就好像刚刚那样的攻击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我希望你想清楚，是被愤怒吞噬，还是冷静下来，安静地接受我的净化。我等待着你的答案。” “被愤怒吞噬……被你净化……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马蒂亚斯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在半空中笑得前仰后合，一头黑发在风雨中飘摇，“奥古斯蒂娜，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高尚了？” “在我的手中毫无痛苦地死去，应该是你能够得到的，最好的归宿……” “归宿？我的好妹妹，你知道吗？我当初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也不是一点成果都没有。即使没能够成为真正的神，我也已经初步窥探到了神灵的力量。”马蒂亚斯的身上骤然间蹿出无数的黑色触手，“我的灵魂，在那一刻，发生了质变，即使只是达到了那不可思议存在的冰山一角，也已经与卑劣的凡人脱开了联系。” “不，那只是你以为……” 奥古斯蒂娜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着，马蒂亚斯的成果被他人窃取了，只是他还不自知。他所以为得到的一切，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这看似恐怖的力量，只是神给予失败者的无聊的慰藉罢了。 和他所奢望得到的神灵之力，两者相去甚远，一天一地，云泥之别。 她占据的这具灵体也是一样，掌握的力量仍然属于人类的范畴，只不过与马蒂亚斯不同，她的灵魂是稳定的，所以能够发挥出来的水平，要比现在的马蒂亚斯高得多。 两人师出同门，同是大祭司弗洛伦斯的弟子，所学的魔法又都是来自于柯伦文明先辈的积累，可以说马蒂亚斯会的，奥古斯蒂娜也都会，在两人都对魔法术式无比熟悉的前提下，马蒂亚斯想要伤到她，就只能凭借蛮力。 光凭这一点，她便已经立足于不败之地。 “奥古斯蒂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所有的术式，你都知道相应的解法，所以无论我使用什么魔法，你都能够无伤接下？”马蒂亚斯身旁环绕的滚滚黑雾骤然变成了血红色，他身体里钻出的那些黑色触手也“砰”地一声爆碎开来，化作一枚枚蝌蚪般的文字涌入了那红雾之中。 “没错，这两千四百多年来，我始终经受着灵魂上的煎熬，根本没有余力去创造新的魔法。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奥古斯蒂娜面色微变，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倏忽。 “你是说……不，不要这么做！哥哥！” “呵，已经晚了。”马蒂亚斯的身体从双脚开始逐渐破碎，他似乎已然无法再维持自身的稳定了，“当年，那个家伙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本书，你还记得吗？我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才看到了最后一页，除了我告诉你的那部分以外，其实他还留下了一个术式，一个我还从来没机会使用的魔法……” “哥哥……” “我本来想在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用这个魔法来毁掉这片界域，自我了结，没想到，竟然最后用在了你的身上。”马蒂亚斯的脸一片片飘散，他最后的声音回荡在冷寂的风中，“你一直和我说什么，命运，宿命，那你可曾预见过，今天的到来……” “再见了，我的妹妹。我还是不明白，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咒法，万象，崩灭。” 第两百零三章 没人，能从这里离开！ 随着马蒂亚斯最后的话语落下，整片悬空界域都开始发生了剧变，天空中漂浮的碎石猛然间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同时其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阵纹，浓郁的魔法波动骤然扩散开来，如同波浪般此起彼伏，一阵又一阵叠加在一起，转眼便从不起眼的涟漪，转变为了震骇人心的滔天巨浪！ 无数的魔法阵在空中接连浮现，就好像是一只只颜色各异的眼睛在缓缓睁开，一股刘烨无法理解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融入天际。 与此同时，早已化作平地的柯伦城的地面上，蓦然间出现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五色线条，深深地印刻在这大地之上，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从中散发出的气息，根本就不像是人能够使用的魔力！ 仅仅只是看着那遍布大地的阵列，刘烨便感受到了一种茫然的，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但那种感觉转眼之间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是……”刘烨心中升起强烈的危机感，虽然无法理解马蒂亚斯将要使用的术式，但他明白，这种程度的力量就算只是擦上一下，也会直接灰飞烟灭。 这家伙，竟然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在他独自一人困守在这座古城的漫长岁月里，他早已做好了和这里同归于尽的打算。 “她呢……她想怎么做？” 刘烨望向孤单立在祭坛正中的奥古斯蒂娜，发现她竟然仰着头一动不动，只望着半空中马蒂亚斯消失的地方，眼角似有泪光闪烁。 一道赤红色的光如同利刃一般划破长空，刹那间灰色的积雨云立刻大面积地崩溃开来，露出了其后黑暗深邃的虚空，浓墨般快速扩散，柯伦城内气温骤降，刘烨呼出的空气一离开嘴便凝结成了白霜。 他一咬牙，猛地一提速，冲向一旁昏迷的傅里叶和雅德，一手一个抓住他们的衣领，疯狂地向着城外那处敞开的巨型石门冲刺而去。 然而，就在他飞到一半的时候，一道红芒斩落，横扫之下，面前的石门瞬间崩溃，无数的碎石滚落下来，堵住了去路，、 “可恶！” 刘烨回头向空中一望，马蒂亚斯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但他的脑海里却诡异地回荡起了那沙哑邪异的声音： “你不简单呐，居然能够毁掉我精心制作的复制体，是我小看你了，像你这样的天才，在外面一定是万众瞩目备受推崇吧。呵呵……留下来陪我吧！” “你这个疯子！” 刘烨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那些碎石忽然“砰”的一下化作了无数气浪向四周推开，狂暴地挤压着他几近不堪重负的身体，平衡失去的瞬间，脚下又忽然出现了一个暗洞，浓郁的魔力瞬间爆发，形成一道炽热的光柱直冲天际！ “呕。” 刘烨的身影闪烁出现在数十米开外的半空，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双目中晶光闪烁，他强行使用了空间魔法，但那纷扰的魔力乱流一下子将他调整好的阵列冲了个七零八落，为了维持阵列瞬间的稳定，他的伤势更重了。 纹刻在大地上的阵列已经逐渐开始发挥作用，一股恐怖的气息从那些晶莹的五色沟壑中冲出。大地在这气息的冲击之下层层瓦解，转眼之间，竟然有了崩溃的征兆！ “难道这家伙从来就没有想过离开？！我不信，这里一定有出路！”刘烨倒吸了一口气，马蒂亚斯苟活了两千多年，经受了炼狱般漫长的痛苦，如果只是为了死，如果一切布置都只是为了报仇，那未免也太过疯狂了一点。 他一定想过怎么离开，一定想过怎么才能活下去！ 在哪里，出口到底在哪里！ 刘烨带着两人在空中左冲右突，却不断地被暴发的魔力乱流拦住。两眼微微发红，他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再找不到出口的话，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而远处的奥古斯蒂娜，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那处仿若坚不可摧的祭坛此刻也已开始了崩毁，但她仍旧不为所动，双手轻轻地合在身前，低下了头颅，似在祷告。 忽然，刘烨的视线落在了空中的一处，那里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原先是在柯伦城中山顶之上的，现如今山体崩碎，这座宫殿便漂浮在了空中，此刻，包裹着它的那股奇异之力正在马蒂亚斯术式的消磨下逐渐散去，那扇紧闭的大门，已经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丝缝隙！ “那里……不管了，只能赌一把了！” 略一沉吟，刘烨便立刻直奔空中的宫殿而去，眼看着就要到达大殿门口了，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他面色微变，刚要止步探查，却就在这时，他左手边突然浮现出一个紫黑色的旋涡，其中隐隐传来雷霆轰鸣之声，一股庞大到无法抵挡的吸力蓦然间爆发开来，刹那间便改变了他飞行的方向，要将他拖入其中。 上下眼皮一碰，刘烨立刻做出了决断，他将雅德和傅里叶向着大殿石门的方向用力一甩，同时眼中暗红色的光芒闪烁，将雅德的身份信息传入了傅里叶的脑海。 做完这一切，一阵无法言喻的疲惫刹那间便从全身各处涌了上来，身体到极限了，此刻眼皮就好像是一座山，无论怎么努力都很难再睁开了。 “活下去，拜托了。” 刘烨轻声念道。 “诗岚，对不起。” 他那伤痕累累的身躯，顿时被那紫黑色的旋涡吞没。 “嗯，怎么此处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莫非老夫还是来晚了一步。” 白光一闪而逝，天空中蓦然间划破了一道狭长的口子，一个身着唐装的老者出现在了那里，不是别人，正是亚洲魔法协会的理事之一，严鹤龄。 出现的瞬间，他的视线便锁定在了下方祭坛中心的奥古斯蒂娜，后者也抬起头凝视着他，两人的眼里都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 他两眼微微一眯，突然一步踏出，身影闪烁之下，顿时出现在了空中漂浮的那座大殿之前。 四处奔涌的魔力乱流在他面前毫无影响，严鹤龄在这样的环境里瞬移竟然如履平地！ 奥古斯蒂娜抬手虚空一划，五道长长的黑色裂隙瞬间出现在了严鹤龄的身边，就好像是在一张白纸上撕开了五个口子，仿佛只要被其碰到，身体便会被生生撕碎，变得四分五裂。 严鹤龄瞳孔蓦然一缩，身子再次闪烁，出现在了远处，同时右手一抬，掌心一个紫黑色的光阵立刻浮现，一条狂暴的雷霆之龙咆哮而出，直奔下方的奥古斯蒂娜而去！ 奥古斯蒂娜根本没有闪躲的意思，她的眼里闪耀着星河般璀璨的光，那条紫色的雷霆之龙竟然在朝她冲去的途中轰隆隆地寸寸崩裂，眨眼间便爆碎成了无数光点，消散在了空中。 “外来者……” 奥古斯蒂娜轻声呢喃道。 “柯伦文明竟然还有活人？不对，这个感觉，是灵？”严鹤龄皱了皱眉，他先一步来到此地有他自己的目的，创世之石他必须要拿到手，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阻拦，姜茶和马尔斯两位理事长随后就到，他的时间非常有限。 “你既然是灵，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彼此为敌的必要。”严鹤龄开口道，“柯伦已毁，如果你不想陪葬，就不要阻拦我，等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会想办法带你一起走。你应该明白，光凭你自己，是无法离开这里的。而这座城市这个界域崩毁之后，你也会死在这里。” 能够说话和思考，并且能够施展威力如此巨大术式的灵，他也是第一次见。如果能够将她从这里带出去为己所用，日后绝对是一个强大的助力。 “带我走……” 听了严鹤龄的话，奥古斯蒂娜再次低下了头，似在沉思。 严鹤龄向旁边微微一瞟，比起说服眼前这个性格捉摸不定的灵，他更在意的，还是那个大殿中的东西。 “太阳升起的时候”已解，“摇晃的吊桥”指的应该就是此处漂浮的破碎石阶，至于那“蔚蓝色的宝石之中将倒映出古神之影”，根据两周理事会掌握的情报，说得应该是柯伦末代君王马蒂亚斯王冠上镶嵌的宝石。 而那块石头，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创世之石！ 只要，只要能够拿到那个东西，他策划了一生的计划就有了成功的保障！ “怎么样，你觉得如何？”严鹤龄沉声道，“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能够直接理解语言文字中的含义，这是灵所拥有的的天赋。你实力很强，磨灭在这里，不觉得不甘心吗？” “柯伦……” “柯伦已经不复存在了，你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是啊……柯伦已经不存在了，就连这最后的遗迹，也要毁掉了……那我还留下来了干什么呢……马蒂亚斯已经死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奥古斯蒂娜一声轻叹，她做了如此多的布置，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毁灭柯伦的黑暗在这里止步，不要扩散到外面的世界，没想到，外来者竟然来了又一波，连绵不绝。 眼前的这个老者，不过也是觊觎柯伦留下的宝藏罢了。 但是柯伦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趋之若鹜，前赴后继呢？ 严鹤龄见她始终不回答，心中不免有些焦躁，他的时间不多了，一旦那两个老家伙到场前他没有离开，他独占创世之石的念头就要落空了。 “柯伦，早已一无所有。外来者，离开吧，我不会和你走，而且这里除了血腥的杀戮以外，什么都没有。” “让我离开？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莫怪老夫，我给过你机会了。” 严鹤龄眼中寒芒闪烁，一步踏出之际，两手虚合，无数微小的阵列在他掌心间旋转拼合，立刻这空间一震，一道道狭长的裂缝蓦然间撕开了奥古斯蒂娜所在的方位！ 燃文 拿到创世之石，他就有可能达到和那三个老家伙并驾齐驱的程度，这很有可能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绝对不能就此放过！ 任何阻拦他的人，都得死！ 随着那些裂缝的出现，整座祭坛刹那间崩溃开来，奥古斯蒂娜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片虚无之中，那下方本就在不断碎裂的大地更是直接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缺口！ 忽然，严鹤龄发现自己身旁忽地多出了一个硕大的风暴之球，呼啸的风吹扬着他的发须，一出现，便已近在咫尺。 “哼。”他一声冷笑，身形一晃，竟然毫无阻碍地从那风暴之球中穿了过去，直奔那敞开的大殿而去！ 这些远古时期的术式太过粗劣，根本无法阻拦他的脚步，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杀不死这个强大的灵，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 闯入殿中，他一眼便看见了那端坐在王座上的枯骨，一枚镶嵌着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的王冠静静地待在枯骨的头上。 严鹤龄心中一喜，抬手一招，那王冠便闪烁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东西得手，他转身欲走，不料，就在这时，一片红雾如潮水般疯狂涌来，刹那间便弥漫在了整座大殿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回荡。 “谁，也不能离开！” 红雾中走出一个硕大的阴影，他一头白发，全身干瘦仿若骷髅，双目赤红，但背后却扭动着无数形态诡异的血肉，灰白色的皮肤之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蝌蚪状文字，还有无数纵横交错的黑色细线，那些细线就像蛇一样不断地跳动着，看上去极为诡异骇人！ “你们，杀不死我，谁都不行，就连我自己都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狂笑起来，“全都，留在这里吧，你们这些贪婪之辈，我杀了你们，也算得上是赎罪了。” 严鹤龄面色大变，眼前之人的身上洋溢着一股让他惊惧的波动，尤其是他身上那涂鸦般覆盖全身的线条。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竟然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次性的魔器！” 第两百零四章 屠杀 马迪亚斯桀桀怪笑着，他那闪烁着妖异的赤红之芒的双眼盯得严鹤龄心神一震，他的术式本就直指灵魂，如果不是严鹤龄实力强大，这一眼便可以让他失去神智，陷入疯狂。 数十个扭曲的血肉组成的手臂在他身后狂乱的舞动，这震撼的场面让人感到既恶心又恐怖，绕是严鹤龄阅历丰富，见此场景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 稍一定神，严鹤龄便两手一合，面前浮现出一个五彩的五角形魔法阵，一连五把飞剑飞出，每一把都带着浓郁的不同元素之力，一指之下，齐齐射向面前这个白发怪人。 “嗯？你很强。”马蒂亚斯舔了舔嘴唇，他的舌头长得诡异，就好像蛇一般，“不过，既然是元素魔法，那我只好对你说声抱歉了。” 他身子一晃，整个人立刻消失在了朦胧的红雾之中，仿佛与那血色融为了一提，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五把元素飞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气势无匹的巨型红色闪电。 放肆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之内，那道闪电顿时向着严鹤龄激射而去，与此同时一股狂暴的波动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开！他指间勾勒阵列的动作立刻为之一滞。 这一停顿，那道巨大的红色闪电便毫无阻碍地轰击在了严鹤龄的胸膛之上，他那身着唐装的身影砰地一声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那些四溅的残肢一个一个接连没入了那猩红的血雾之中，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沙哑的声音如同阴风吹过，整座大殿之内仿佛都染上了一层血色，那高台王座上的枯骨也划化成了粉末，融入进了滔天血雾之中。 “这家伙，似乎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严鹤龄立在另一层空间之中，皱着眉头望着红雾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影的白发怪人，这人实力非常强，而且将自己的身体做成了一次性的魔器，如果忽然发动自杀式的攻击，是有可能将他永远地留在这里的。 这柯伦古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封闭了两千四百多年，竟然还会有一个如此强大的“灵”和一个实力恐怖的疯子存在？ “哼，你以为你躲着就能够有机会跑出去吗？嗯？又有人来了，真是热闹啊……柯伦，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呵呵，你就在这里藏着吧，反正，最后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马蒂亚斯的身影瞬间凝实，他根本看都不看殿内一眼，直接身子一晃，速度快得难以想象，出现之时便已来到了大殿之外。 “轰隆”一声，殿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关闭，同时一个血红的阵列浮现在了石门的正中，源源不断地释放着迅猛的灵魂冲击。 早已被夷为平地的柯伦古城上方那风雨飘摇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中，一群穿着制式黑色长袍，头戴高高的巫师帽的魔法师们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那些时隐时现的魔法阵，上面散发的能量波动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 忽然，一股猩红的血雾将为首的几人吞没，从他们手中的魔杖开始，裂纹瞬间爬满了身躯，“砰”的一声，他们的身体立刻碎裂，滚烫的血顿时飞溅开来，洒满了后方那十几人的脸。 几乎是瞬间，这个魔法师队伍中最强的几位便化作了血肉碎块被那红雾吞噬，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一个都没有逃脱， “呵呵……活人……好久没有这么多的活人了！”沙哑阴冷的声音传进了后方那十几人的耳中，就如同轰鸣的丧钟，刹那间便撕裂了他们的心理防线，剩余的那些魔法师们尽皆面色大变，眼露骇然之色，立刻四散逃窜开来，根本无心抵抗。 然而，他们的速度与马蒂亚斯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尽管冲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但是仅仅过了几秒钟的工夫，每一人的身上都出现了淡淡的红雾，在惊恐的嚎叫声中，他们的身体便好似烟花一般炸裂开来，化作了血肉碎块被吞噬，而那红雾也随之浓郁了一分。 就在这时，柯伦城外那处敞开的青石巨门里，又有两队穿着白色兜帽长袍的魔法师飞了进来，恰好撞上了这漫天的人肉烟花爆开的场景，尽皆瞳孔骤缩，不假思索地向通道中急速倒退，可还是晚了一步，马蒂亚斯干瘦的身影鬼魅一般在人群之中穿梭游走，顿时砰砰之声回荡，滚烫的血洒满了白色的长袍，数十人的身躯，一一崩溃。 短短几分钟之内，来自美洲亚洲魔法协会的三队魔法师，全灭！ 作为魔法协会的高级成员，他们能够被选入来探索调查创世之石有关的线索，绝对算不上是弱者，每一个都有A级以上的战斗力，可在马蒂亚斯面前，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石门之处，仍然有着源源不断的魔法师通过空间魔法来到了这里，踏入此地的刹那，他们便注意到了天空中那横跨数十里令人惊惧的黑色裂隙，而身边那时隐时现的阵列，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血腥味，更是提醒着他们，危险，已经近在咫尺。 作为先遣队的那几十个人死之前连一点消息都没能传出去，如此一来，魔法协会的大队人马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地赶到这里，不止如此，家族联盟那边的人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在不久的将来，死寂了千年的柯伦城，将聚集起这个世界上大半的顶尖魔法师。 “来吧，来吧，你们这些外来者，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全都要留在这里，给我，给整个柯伦，陪葬！”马蒂亚斯仰天大笑，枯草般的白发在被雨水打湿，在风中飘散，他孤身一人站在魔法协会众人的重围之中，却好似是他包围了其他人一般。 “先遣队的人……都死了？！” 为首的是一名长发女子，她嘴里叼着香烟，与她那充满魅惑的身姿相得益彰，但她的脸色却难看至极。 亚洲魔法协会十三位执行官之九，流光之风，苏子晴。 魔法协会派出的四十六人先遣队竟然一个都没能活下来，要知道他们只不过晚到了十分钟左右，而这一切，正是出自眼前这个身材干瘦的白发怪人之手。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苏子晴望着狂笑着的马蒂亚斯，她听不懂马蒂亚斯的语言，但从他的神态动作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话语。 忽然，马蒂亚斯的身影消失无影，而他身侧那股血雾，骤然间扩散了开来，将魔法协会的众人包裹在了其内，无人幸免！ “五人一队，就地防御！”苏子晴高声厉喝，那些魔法师们立刻便五人成团互为犄角，严密地注视着四周，手中的魔杖纷纷亮起了颜色各异的光芒。 “有意思……你们是军队吗……” 血雾中传来马蒂亚斯阴森沙哑的嗓音，就好像一只利爪，轻轻地挠动着他们的心。 苏子晴瞳孔一缩，那血雾之中，竟然蓦地出现了十数个身影，那些身影的背后都有着无数扭动的触手，看上去极为恐怖诡异。 那些身影速度奇快，在这猩红的血雾之中如同游龙，蛮横地向着五人一组的魔法师们冲了过去，他们布置的防御术式在马蒂亚斯面前就好像是纸糊的一般。每一次冲撞，瞬息间便有几声惨叫回荡。他们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往往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已经身体爆碎，被血雾吞噬。 恐惧是一种会逐渐积累的情感，水滴石穿，积沙成塔，就算这些魔法师们本身都是悍不畏死之辈，但随着死亡的同伴数量越来越多，他们的理智也正在逐渐被满上心头的恐惧所吞噬。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忽然，有一个人怪叫了一声，脱离了身边的同伴，全力冲向了远处的敞开的青石巨门，毕竟那里，也许是唯一的活路。 这样一来，魔法协会众人反抗的心一下子就散了，上百人顿时若鸟兽散，向着四面八方狂奔逃去，几乎是瞬间，血雾之中便只剩下了苏子晴一人。 “呵呵呵……和两千四百年前一模一样。果然，不分种族，不分性别，人，永远是一种懦弱自私的动物。” 马蒂亚斯身形一闪，出现在了苏子晴的面前，他凝视着这个有着一头乌黑亮丽长发的女子，眼中闪动着妖异的红芒。 苏子晴面色一僵，立刻身化流风，弥散在了血雾之中，再次出现时已在千米之外，她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饱满的胸脯不停地上下起伏，额头上满是冷汗。 仅仅只是和这个白头发的家伙对视了一眼，她的脑海中就仿佛掀起了一阵狂暴的海啸，差一点就失去了神智。 “有趣，速度很快，是这两千年来新发展出来的魔法吗……看起来不像是单纯地使用风的力量……”马蒂亚斯两眼微眯，两手一合，整个悬空界域中无数若隐若现的魔法阵顿时爆发，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束在空中纵横交错。 速度之快，分布之密集，那些四散逃窜的魔法师根本无法躲避，片刻之后，无一例外，全都被光束击中，刹那间身体爆碎，变成了人体烟花。 唯有苏子晴一人成功躲过了来自四面八方所有的攻击，成功存活了下来。可在她充满惊骇之色的瞳孔中，马蒂亚斯那白发苍苍的干瘦身影，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放大。 伴随着阵阵阴森的长笑，一团血雾和一阵蓝色的流风在空中高速移动，不断地交错，可仅仅过了不到半分钟的工夫，两人的身影便再次显现了出来。 马蒂亚斯左手掐着苏子晴的脖子，干枯的手臂上爬满了黑色的细线，而苏子晴则是面色铁青，两手死死地握着马蒂亚斯的手腕，想要将其掰开，可却无法做到。 大脑缺氧，她已经快要无法思考了，失去了对魔力的控制，使用不了魔法……无法反抗…… 马蒂亚斯枯瘦的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眼里的赤红之色越来越浓郁，随着一声狞笑，他的右手直接捅穿了苏子晴的胸口，握住了那尚在跳动的心脏。 ranwena.net “呃……”喉咙被掐住，这位闭月羞花的人间绝色甚至无法发出痛苦的呐喊，只能瞪大了乌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这个白发怪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声闷响，马蒂亚斯捏爆了苏子晴的心脏。 鲜血，溅射在了马蒂亚斯惨白的牙齿上，他慢慢地将其舔去，收回了被红色浸透了右手放在鼻下用力一嗅，最后松开了掐着苏子晴脖子的左手，向前，轻轻一推。 那具尚还温热的尸体，便这么向后飘了开去，头颅无力地歪向右侧，双目圆睁，瞳孔中却已无神采，胸口的大洞还在滴血。 “呵呵，给你留个全尸。” 马蒂亚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沾满血的右手，然后抬起头凝视着已经灰暗的天空，一个巨大的白色旋涡正在缓缓地形成。 “嗯……” 他从那个旋涡之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预兆。 “杀吧，杀吧……放开你的手去杀吧……他们都是罪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血……” 随着心中声音的出现，马蒂亚斯眼中的红芒立刻闪烁了起来，他身侧的红雾之中更是出现了数十道弹跳的赤色闪电，随着他的身影，一同向着天空中的白色旋涡冲了过去。 “唉，杀吧，杀得越多越好，如果能杀光的话最好，那样就免去我动手的工夫了，只是，好像实力还是欠缺了不少，要对付那几个老家伙的话，还是不够呢。” 下方逐渐破碎的大地边缘，一个穿着黑色裙裤和深红色上衣的少女悠闲地晃动着修长的双腿，灰白色的双瞳静静地望着上方天空中的马蒂亚斯，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就好像，她一直都在这里，只是没人发现她而已。 “喂，你觉得你哥哥他，能够在马尔斯和姜茶那两个家伙面前，撑多久？” 少女扭头问向右手边的奥古斯蒂娜，此刻她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低着头，湿润的黑发垂在赤裸的肩上，看上去无比乖巧。 “唉，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已经不能思考了。”忽然，她轻叹了一声，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微笑，“毕竟，你的灵魂，已经是我的了。” 第两百零五章 裁决之剑 “轰隆！” 一声巨响，天空中爆发出一阵璀璨的红芒，如同流星一般划破长空，在一片云雨之中交叉成一个巨大的十字，将那白色的旋涡生生划成了四片。赤红色的闪电在旋涡之中疯狂地跳动着，使得那旋涡的运转，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这一刻，下方的青石巨门处，又有一队魔法师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顷刻间便全部落在了天空中的爆炸之上。 即使那无数漂浮在半空中的断肢残躯于此刻也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因为那个旋涡，是来自于两洲魔法协会的联合理事会的空间术式！ 因此，几乎刹那之间，便使得那处弥漫着红色雾气的白色旋涡，变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其中一队为首之人剑眉星目，手中虽然无剑，但却散发着一股锋锐无匹的凌厉气息，仿佛身体外充满了利刃，无论从哪个方向接近他，都有一种会迎头撞在剑刃上的感觉。 亚洲魔法协会十三执行官第二位，凌剑锋。 此刻，他神色阴沉，因为他看到了空中飘荡着的苏子晴的尸体，那胸口上黑漆漆的大洞，那两眼无神死不瞑目的面容，让他感到有些惊惧的同时，心头不禁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在亚洲魔法协会的十三位执行官之中，他常年担任着刑罚之位，也因此被称为裁决之剑，本身便是让人不由自主地会敬而远之的人物。而自从十五年前世纪晨曦团灭之后，慕云风和欧阳林一死，他不多的朋友便一下子全部丢失了。 这些年来唯一能够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同为执行官的那几位了。而这之中与他关系最好，说起话来最没有拘束的，便是这位流光之风，苏子晴了。 忽然，后侧队伍中的一个魔法师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形蓦然间变得干瘦，一头黑发也刹那枯白，他的体内蹿出一股红雾，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视线被遮掩的瞬间，狞笑声响起，只见那人右手成爪，势如闪电，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凌剑锋的身后，狠狠地向着他的后心掏了过去！ 五道黑暗的裂隙，在尖锐的厉啸声中爆发，直奔凌剑锋！ 凌剑锋心念微动，身子向前一纵的同时调转了方向，瞳孔中迸射出森森幽光，几乎是瞬息之间，一股黑色的风暴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立刻将那干瘦的白发身影吞噬。 “哈哈哈哈哈哈哈……”狂妄而狰狞的笑声响起，黑色的风球顿时破碎，其中那白发苍苍的身影显露了出来。两手的指甲长如刀刃，脸上沾满了鲜血，一只眼睛诡异地大张着，而另一只则缩成了一个黄豆大的黑店，配上那裂开一般的嘴，此刻的马蒂亚斯看上去已全然不像是个活人，更像是一个疯狂的僵尸！ 他伸手凌空一划，身后那些魔法师们的喉咙之处便一一出现了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裂口，鲜血如泉涌一般喷射开，同时无数黑色的细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立刻爬满了伤口。他们的身躯转瞬间便仿佛老了数十岁，苍颜白发，身形佝偻，就好像是马蒂亚斯的分身一般。 无论躲得多远都无法幸免于难，即使其中有人已经逃开到了通道的深处。 凌剑锋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落在了这个狰狞的白发怪人身上。 在他的视角里，这个家伙上一秒还在对天空中理事长的空间术式发动攻击，那他是什么时候隐藏在队伍之中的？ 但是马蒂亚斯显然不打算给他慢慢思考的机会，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间，一声刺耳的撕裂之音立刻回荡四周，凌剑锋的脑海里顿时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与此同时，光芒一闪。那僵尸一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霎时间黑风呼啸，隐约间凝成了一条黑龙，咆哮着扑向了马蒂亚斯，同时龙尾一扫，将凌剑锋的身躯向外一推，他就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高速飞向了破灭中的柯伦古城，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远。 紧接着，他的手中浮现出了一把紫黑色的长剑，其上繁复的阵列顿时亮起了一半，紫色的雷光闪烁而出，隐藏在黑风之中，悄无声息地直奔远处的马蒂亚斯而去。 就在这时，他仰头看向了天空中的白色旋涡，瞳孔不禁骤然一缩。 那里同样站着一个干瘦的身影，他傲立在无穷无尽的红色雾气之中，一头白发在风中飘摇，看上去就像是远古传说中的嗜血魔神，身后的白色旋涡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就像被卡住了一样，停止了运转。 “呵呵。” 马蒂亚斯长长的舌头鬼魅地拂过猩红的唇，轻轻一笑。 面前的黑风立刻消散，而那道紫色的雷光也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握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紧接着便崩溃，化作了无数光点，弥散在了空气中。 他一步踏出，只片刻之间便追上了急速后退的凌剑锋，朴实无华地抬起了有着利刃般指甲的右手，伸向了起胸口心脏的位置。 凌剑锋目光一凝，轻轻吸了一口气，长剑一横，剑身瞬间变色，原本宝石般的紫黑眨眼间变为了一面水蓝一面淡金，另一半阵列随即亮起，一道锋锐无匹的剑光刹那间脱手而去，削向了已经近在咫尺的马蒂亚斯的咽喉。 马蒂亚斯眼中赤红之芒大盛，正要出手应对，可就在这时，凌剑锋眼的眸中倒映出了一轮滴滴答答快走的时钟虚影，璀璨的金色霎时间覆盖了十米范围内的一切。 禁忌阵列，时间魔法！ 万物静止，唯有那一道金蓝色的剑光没有受到影响，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这已经足够使它精准地命中马蒂亚斯的咽喉。 金色褪去的刹那，那具干瘦的白发身影立刻如同炮弹一样倒飞出去，剑光上翻涌起阵阵水浪，将他包裹在内，转而破碎成无数金色的细线，将困住马蒂亚斯的水球切成了上万份的小块，最后同时在空中炸开，掀起了一阵猛烈无匹的气浪。 借着气浪顺势远离，凌剑锋双目一凝，顾不上眼眶渗出的鲜血，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中那处被红色雾气覆盖的白色旋涡，只见那白发苍茫的身影仍旧无言地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攻过来的意思。 “有意思，你的术式，非常有意思，明明是基于五种元素阵列的创造的魔法，竟然出现了我无法化解的变化，这就是魔法的发展吗……” 阴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的瞬间，凌剑锋双目如电，立刻一剑斩出，可剑身却被一只皮包骨头的手硬生生地握住了，任凭迸发的锋锐之气切割着他的掌心，马蒂亚斯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伤口之处根本没有血流下，而是只有黑色细线在蠕动。 此刻，他的面容又发生了变化，两只眼睛里没有了眼白，只有赤红色的眼珠，由殷红的血线拉扯着不停地颤动，如蛇一般血红色的舌头舔舐着干瘪的嘴唇，白发披散在瘦削的脸庞两侧，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凶恶的厉鬼，骇人至极。 凌剑锋手中长剑再次变化，立刻一片灰白色的光芒从剑身中喷涌而出，迅速向着马蒂亚斯的全身弥漫，两道幽光蓦然自他身侧浮现，呈剪刀状向着他那僵尸般的身躯，狠狠斩落！ 这次没有任何意外，马蒂亚斯的身体被干脆利落地砍成了两截，无力地向下方破碎的大地坠落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你真的，很有意思。” 凌剑锋皱着眉望向四周，只见一片猩红色的血雾弥漫，在那迷蒙的雾气之中，一个又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接连浮现，每一个的身体都诡异地扭曲着，有的脖子细长如同瓜茎，弯曲盘旋；有的则是形如蛤蟆，臃肿无比；还有的则和之前那个怪人一样，形同僵尸厉鬼，相貌恐怖。 “这人太强，不能硬拼，只能拖时间等其他人来。” 凌剑锋目光闪烁，这短短的几回合交手之下，他已然明白为什么苏子晴和他前后脚出发，却在他到达之前就魂归天外。这个诡异的白发怪人所使用的魔法和现有的体系大不相同，短时间内他找不出良好的应对手段，可他的术式却每每被对方轻易化解，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双方之间的天平就是倾斜的。 “为什么，理事会的人还没到……”他瞥了一眼天空中的白色旋涡，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难道是被黑色蔷薇和家族联盟的人拖住了？” 那些白发怪人们桀桀怪笑，手中阵列凝聚，立刻四周空中无数红色的闪电浮现，转眼间便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数十个拳头大小的雷球，直接冲向了凌剑锋。 凌剑锋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倒映出一金一蓝两轮六角星阵列，上身微曲，膝盖半蹲，一道道璀璨的光刃瞬间向他手中的长剑疯狂的汇聚，剑身上的阵列这一次悉数亮起，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此刻都流向了他的心脏和大脑。 瞬息之间，他的脚下浮现出一个紫黑色的圆圈，其上似有无数看不清的暗纹一重一重地堆叠在一起，就好像是上千个魔法阵重合在了一起。 雷球已至，凌剑锋的脑海里波澜骤起，如同山呼海啸一般不断撕扯着他的理智，双目刹那间变得泛红，气息也紊乱了些，但是，他的双手却稳如山岳，魔力潮水一般，完美地涌入了他手中的长剑。 “斩。”他口中轻语。 一剑横出，天地失色，方圆百米内的一切红雾、飞石、残躯断臂，全部消失，空中只剩下了一道灰白色的剑光，一斩之下，就连空间都仿佛被生生地断开一般，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隙。 “呼——” 轻吐了一口气，凌剑锋的眼里渐渐恢复了清明，这是他的成名绝技，也是独属于他的魔法，将上万种基础魔法同时斩出，以量变引起质变，而非通常那些由多重阵列组合而形成的高级魔法，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他是唯一一个。 xiaoshuting.org 也正是靠着这个术式，他才获得了执行官的席位，得到了“裁决之剑”的称号。 凌剑锋算不上是杰出的天才，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和慕云风欧阳林他们相比之时就总是会黯然失色，他一直学不会太复杂的多重阵列的组合，于是早早地就被判了无法成为“顶尖魔法师”的无期徒刑。 他一直想着证明自己，可当他另辟蹊径，最终走到这一步的时候，那几个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他调匀呼吸，平静地望向高空中的白色旋涡，周围的那些怪人分身一般的东西被他一剑斩灭，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也是看上去最正常的一个。 马蒂亚斯静静地立在血海一般的红雾之中，也在看着他。 “精彩绝伦，不愧是亚洲魔法协会中排名第二位的执行官，赫赫有名的裁决之剑，这份实力比起雅德那个可怜的小家伙要强得多了。” 柯伦城破碎的大地边缘，穿着黑色裙裤和深红色上衣的少女悠闲地晃动着修长的双腿，灰白色的双瞳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四目相对的两人，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始终没有人能发现她的位置，不管是凌剑锋还是马蒂亚斯，和她在魔法的理解上，都有着质的差别。 她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那个白色的旋涡，轻声道：“那两个老家伙明明早就可以强行来到这里，却一直在等，呵呵，其他魔法师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用他们的血来给你们探路摸底，魔法协会，呵呵呵，真是虚伪透顶啊……” “活了八九十年了，还那么怕死，切。”卡尔穆诺转而看向迎风而立，一头黑发在雨中飘摇的凌剑锋，“如此糜烂的组织，竟然还有人忠心耿耿的替你们卖命，所谓‘为了创造更好的未来而努力’，真是让我有些感到羡慕啊……” “你么之间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呢，如果你能够战胜马蒂亚斯，省下我的一番功夫，那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体面又毫无痛苦的死法，加油，为了一个优雅的死亡，努力吧。” 第二百零六章 弗洛伦斯！ “这里是……我怎么会又回到了这里？” 刘烨从恍惚中醒来，他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通过那处黑色的旋涡之后，竟然又回到了最初去往柯伦古城的秘密祭坛，也就是看到弗洛伦斯留下的讯息的地方。 低矮处的两侧石壁上有雕刻过的痕迹，但是都已经磨损掉了，更上方则是嶙峋的天然石壁，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高处。 和之前一样，两三米范围外的景物都被黑暗覆盖，似乎是染了浓浓的墨汁一样化不开，不断地蚕食着光线，面前一片宽阔的空地，摆放着六根一米多高的石柱，中央有一个凸起的石台。 刘烨脸上阴晴不定，双目之中果断与迷惑之色交替，前往柯伦古城之后一直处在生死边缘不停与敌人交战，无暇顾及其他，如今重回此地，他这才发现这处祭坛从形制上看，与古城中心那座大祭坛的布置竟然一模一样！ 而那祭坛中央凸起的石台上，此刻正站着一个仰天而立的身影，他背对着刘烨，身上穿着兽皮织成的长袍，左手中托着一本发着黑光的书册，右手中的骨杖闪烁着微弱的萤火，白发苍苍，可身体却健硕得很，肌肉一块一块的，十分鲜明。 这么说，果然是这样。自己先前的猜测没有错，马蒂亚斯和奥古斯蒂娜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你已经等候多时了吧，弗洛伦斯。” 刘烨轻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你看上去并不惊讶，年轻人。” 白发老者慢慢地转过身，他口中说得仍然是柯伦古语，但也许是因为先前得到过马蒂亚斯的部分记忆，刘烨居然能够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 刘烨伸手抵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砰，砰……”一声又一声，还很有力，这说明他还有一些身体资本可以放手一搏。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奥古斯蒂娜取代那个强大的灵出现开始，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从逻辑上看，马蒂亚斯和奥古斯蒂娜的行为非常吻合目前所呈现出来的结果。尊崇信仰的妹妹认为哥哥的行为亵渎神灵，所以在他的术式中动了手脚，最终导致了马蒂亚斯的失败。” 弗洛伦斯笑而不语，他的双眼只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 刘烨不知道弗洛伦斯为什么不动手，但是两人越晚打起来，给他留的恢复时间就越多，这对他来说是有利的。 “只是奥古斯蒂娜没有想到，她小小的改动居然会使得马蒂亚斯陷入发狂失控的状态，由于他强大的个人实力，整个柯伦遭遇了一场无比血腥的屠杀，无人生还，而奥古斯蒂娜为了弥补之前自己犯下的过错，所以布下了这绵延两千四百多年的伏笔，一切只为了今日能够将马蒂亚斯从世间彻底抹去。” “不错，这有什么问题吗？你说的，就是当年发生在柯伦城中的历史真相。” “没错，这部分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柯伦外部的这一切都是奥古斯蒂娜布置的，那么有一点就说不通了。” “哦？是什么？” “面目悲戚的神像，与城中形制相同的小祭坛，流传千年的谜语，流落到外界传说的所谓‘创界之石’……如果这些都是奥古斯蒂娜做的，那么她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只要有人能够触发柯伦城中祭坛的隐藏阵列，召唤出灵，那么她就能够重现世间对抗马蒂亚斯，留下这么复杂却又晦涩难懂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 “有没有必要去做，和会不会去做，是两回事。”弗洛伦斯轻轻一笑，“年轻人，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样做从时间上是说不通的，马蒂亚斯第一次疯狂到屠城结束恢复清醒的时候，柯伦城中的祭坛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换言之，那个时候，奥古斯蒂娜已经死了，不管她是不是死在马蒂亚斯的手下，但至少，她是没有时间做出外界这些布置的，更没有机会前往远在百里之外的多诺姆神庙，留下那句古怪的谜语。” “所以，这些布置只能是在马蒂亚斯屠城之后留下的，在他被困在死寂的柯伦城中之后，有一个懂得祭祀仪式的人活了下来，是他做了这一切，而这个人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人选了，弗洛伦斯，就是你！”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弗洛伦斯抚掌大笑，“年轻人，你说得很不错，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留下这些讯息，抛出柯伦有传说中的创世之石的消息，吸引后世的人前来探索，这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柯伦城中始终困守着一个不死的嗜血恶魔，让他们来，不是送死吗？” “我也一直想不通，按说能够从柯伦的毁灭中幸免于难，你要做的应该是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吸引人前来送死……但是，直到我发现了这里的祭坛，我才明白了你这么做的理由。” “你有野心，你想要和马蒂亚斯做一样的事，你从他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所以你才制造了相同形制的祭坛，你举行了另一场仪式，制造了另一场灾难！马蒂亚斯错了，柯伦城外的那些居民不是死在他的手里，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了柯伦城所在的界域，杀死那些人的是你，弗洛伦斯。”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大部分都对，只有一点错了，我想要做的，和马蒂亚斯不一样。他是想要窃取元素神灵的力量，而我，才是真正想要成为神灵的人。” 白发老者身前浮现出了一个黑白色的旋涡，一股庞大的吸力瞬间爆发，刘烨立刻不住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慢慢地移动了起来。 “一开始我是反对马蒂亚斯的想法的，所以他一直说我是个老顽固，但后来我发现，他在灵魂的研究上确有其独到之处，于是，我就悄悄研究起了他的术式。怎么在术式中做手脚也是我告诉奥古斯蒂娜的，一切都是为了尝试如果没有血亲的辅助，是否也有可能成功，果不其然，第一次，失败了，马蒂亚斯成为了恶魔，没有成为神灵。” “可恶……”刘烨抬起了伤痕累累的双手，一个紫色的魔法阵在他身前快速形成，一连数颗暗紫色的雷球飞出。 “在他陷入疯狂之后，我观察了他的行事方式，那是极端下生存本能表露出的最原始的行为。那个时候我发现，杀人，能够保持他灵魂的稳定。” 白发老者双目猛地睁开，其中倒映着一个镶嵌着五色晶石的轮盘，那飞到他面前的雷球骤然间化作一阵光雨烟消云散，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于是我召集了柯伦城外所有的居民，利用了他们的信仰，告诉他们只有再举行一次祭祀元素神灵的仪式，才可以洗清国王马蒂亚斯犯下的罪孽。并且在多努姆神庙里留下了讯息，以便召来更多的人。哼，那些愚民，真是好骗。” 刘烨还想反抗，然而他的阵列刚一成型便在弗洛伦斯的魔法中破碎，老人抬手虚空一握，他的身子顿时一个闪烁，被牢牢地掐住了脖子。 “十年之后，我已经成功改进了马蒂亚斯的术式，又找到了那么多可供屠宰的笨蛋，按理说已经没有问题了，可是，可是我只成功了一半，在仪式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了，他轻而易举地碎灭了祭坛，毁掉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然后飘然离去……” 弗洛伦斯越说越激动，他苍老的手竟然格外有力，刘烨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掰开，被掐得面目青紫，不断咳嗽。 “不过，他还是大意了，他没有想到我没有立即死亡，短暂地获得了神明之力，我看到了悠久岁月之后的未来，也看到了唯一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方法。” 弗洛伦斯的眼里倒映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阵列，刘烨顿时面色大变，那个阵列他再熟悉不过了。 “你要……你要干什么？！” “我利用风暴魔典的力量，拓印下了自己的灵魂图案，勉强让自己活到了现在。但是只有灵魂是不够的，想要获得重生，那就必须要得到一具新的身体。而你，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来到这里的魔法师。” 刘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脑海里顿时掀起了一阵雷鸣般隆隆的巨响。 “第一次到来时，你的状态太好，我又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害怕失败，于是我想到了让你去柯伦城，和马蒂亚斯那个疯子交战，最后在你油尽灯枯的时候把你拉回来。这时，你就无法抵抗了。” “啊啊啊啊啊啊！！！！！”刘烨痛苦地嘶吼着，他头痛欲裂，脑袋仿佛随时都要炸开，这种痛苦的感觉就好像大脑正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重塑，他正在渐渐地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感知。 他的魔力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 “你……你不要太小看我了！” 他的脚下出现了一片纯净的冰蓝色结晶，无数冰棱飞舞在他的身边，呼啸的寒风环绕着他，风中紫色的电光闪烁，夹杂着炽热的烈火，这一刻，他身旁数米范围之内仿佛地狱，一片末世之景。 “想要杀我，那就同归于尽吧！” 一时间，那些环绕在他身边的魔法竟然同时向着两人冲了过来！ 弗洛伦斯左手中托着那本散发着黑色光芒的典籍蓦然间释放出一股浩瀚如海的魔力， 整片祭坛的区域瞬间被漆黑的风暴所吞没，化作了一个圆圈，而这圆圈正越来越小，直奔中心的这两人凝聚而来。 随着范围的缩窄，风暴的力量越来越浓，不断地压缩之下，气压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刘烨的双耳已经开始滴血，整个祭坛中已然再无任何声音存在。 “砰！” 其中一个冰棱颤动着破碎，紧接着，其余的冰棱也陆续化作了阵阵光点，那夹杂着烈火之力的雷球也爆开成了无数带着雷光的火星，被风暴所吞没。 baimengshu.com 短短片刻之内，刘烨所有的魔法都消失无影，重伤的他根本无力抵抗手握一本原典的弗洛伦斯，即使后者并非真正的实体。 此刻，已成死局。 “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还……还没有结束！” 刘烨的眼眸里刹那间出现了四色光影，然而，那晶莹的丝线尚未组合在一起，便轰然破碎，那漆黑的瞳孔里，骤然间失去了神采。 弗洛伦斯的身体在这一刻萎缩，就好像一瞬之间度过了百年的岁月，从暮年老者，一下子变成了死去多年的古尸。 失去了引导，风暴渐渐散去，浩如渊海的魔力重新回到了原典之内，这片不大的区域顿时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忽然，刘烨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一阵璀璨的辉光，与此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了祭坛里，他惊慌失措地怒吼着：“是你！竟然是你？！我明明没有成功！这，这怎么可能！” 刘烨和干尸黑漆漆的眼瞳里瞬间同时倒映出了暗红色的三角阵列，那具古尸一般的干瘦白发躯壳立刻又恢复了些许生机。弗洛伦斯一手握着风暴魔典一手握着骨杖惊惶地连连后退，脚下一绊，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他颤抖地望着面前的刘烨，就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事物一般，两手不断地哆嗦，稀疏的牙齿不住地打架，他四下不停地张望，忽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举起了风暴魔典，右手的骨杖轻轻贴在了封页上，口中呢喃起了古老的音节。 然而，弗洛伦斯没有想到，如他所愿，风暴魔典之中吹出了一阵冰寒刺骨的微风，但却并没有吹往刘烨的方向，而是直奔他自己而来！ 弗洛伦斯的身躯瞬间崩溃，化作了一地尘灰。 与此同时，一个闪烁着晶光的繁复图案，在半空中砰然爆碎成了一地光点，什么，都没有剩下。 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啦~喜欢的话可以打赏一下，不用多，一块就可以啦。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大家可以猜一猜，柯伦到底了什么事。 ps:其实每个人都没有说谎，但是没有人，看到了完整的真相。 第二百零七章 理事长出手 “轰隆！” 柯伦古城的上空，整片界域的云雨，在这一刹那突然之间颤抖了起来，大量血红色的雾气被黑色的云裹挟着，连同呼啸的狂风，直接向着一处倒卷而去。 在这倒卷的云雾冲击之下，天际无边无际的云层瞬间崩溃，其内雷霆轰鸣电光闪烁，仿若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其中狠狠地一搅，立刻呈环状扩散开来。 那无休无止的暴雨在此刻终于短暂的消散，露出了浓重的乌云之后银灰色的天空！ 在那光芒交汇的小点之上，两个身影蓦地显现了出来，其中一个如同炮弹一般斜飞出去，撞在了下方裂痕斑斑的大地之上，轰出了一个数米深的大坑。 那人正是凌剑锋，好在落地之时他手中长剑黑光闪烁，一层黑色的光幕包裹住了他， 给予了足够的缓冲。 “可恶……理事长他们怎么还没有过来……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死在这里……”凌剑锋咬紧了牙关，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唇齿，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那陪伴了他十几年的长剑上也已出现了些许不太明显的裂痕。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个疯狂的身影，马蒂亚斯傲立在漫天风雨之中，一头白发飘摇，这本是一番颇具苍凉美感的画面，可配上他那已经畸变的身体和恐怖的实力，却带给了凌剑锋仿佛难以呼吸般的压迫感。 无数黑色触手般的线条穿破了马蒂亚斯干瘦的身躯，在他四周无规则地扭动，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正常的神采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嗜血猩红，他似乎深陷于极端的痛苦之中，但他体内却升腾起了一股让凌剑锋感到惊惧的魔力波动，就像是一个随时可能会炸开的炸药桶一般。 “嗖——”血雾翻涌起一阵涟漪，马蒂亚斯的速度瞬间突破了音障，凌剑锋瞳孔骤缩，修长的手指刚刚握紧了剑柄，耳畔便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打空了？” 凌剑锋心中一顿，只见他右侧二十几米远的位置，近百米深的大地被轰然打穿，出现了一个大洞，那个白发怪人凌空站在洞中，无差别地疯狂地攻击着四周的岩石，似乎失去了目标。 “他是……失去神智了吗？” 凌剑锋目光闪烁，脚下悄无声息地展开了空间阵列。 趁机离开这里！ 坐在大地边缘的卡尔穆诺似有所感，她抬起头看向了空中的白色旋涡，轻声呢喃道：“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整座柯伦古城的大地都好似一震，天空中云层剧变，黑云血雾急速涌动，好似一块巨石落入了装满水的水缸，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在瞬息之间，凌剑锋的脸、手、脖子，所有裸露的肌肤都感到了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仿佛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正要降临此地。 他微眯着眼，望向空中，不远处陷入癫狂的马蒂亚斯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了头，尽管已经失去了神智，但是他本能尚在，从这股突然出现的魔力里，他感受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比起两人如临大敌般的姿态，穿着黑色裙裤和深红色上衣的少女则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两个小小的虎牙闪闪发光。 她的目标，终于来了。 轰隆隆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蓦然间，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球体突破了缓缓旋转的白色旋涡，似缓实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猛然间坠落了下来，沿途所有与其触碰的事物，都化作岁末散开，甚至它所经过的路径之上，都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扭曲。 那浓密的云层，在被光球穿透之际，立刻向着四周急速倒卷，天色突变，猛烈的狂风刹那间席卷了整片大地，从地面向天空中望去，就好像是天空被捅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而始作俑者的光球，却不过仅仅只有一个足球大小。 柯伦城的上空，那连绵不断的大雨，那电闪雷鸣，雷光游走的云层，此刻，就仿若是被人掀起的帘子，快速地向后退却。但实际上，却是大片大片的乌云在触碰到那枚七彩光球之前就全部崩溃，裂口之上闪烁着成片的连锁闪电。 闪电在光球的力量下扭曲，游走，最终串在了一起，爬满了柯伦城的上空的云层，璀璨的电光刹那间将这片废墟照亮的如同白昼，凌剑锋立在破碎的大地之上，就好像是被一尊漆黑的塑像。 他不禁有些怔住了，这副绚烂的画面绝对让他永生难忘。 然而千分之一秒之后，凌剑锋神色剧变，因为他发现那光球落下的方向，正是离他不远的马蒂亚斯！ 他脚下的空间阵列在这股不可思议的庞大魔力下轰然崩溃，即使那光球尚未落下，可他的身体却也已经僵硬地无法移动，就好像是重力突然变为了平时的好几十倍，而且同时出现在了每一个方向，手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地锁住了，根本无法动弹！ “呼——呼——呼——” 凌剑锋急剧地喘息着，这种魔法的强度是他生平仅见，尽管直接目标不是他，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余波也可以将他轰成渣滓！ 眼睁睁地看着那枚光球砸落在二十几米外的洞中，凌剑锋的瞳孔刹那间被一阵绚烂的七彩光芒填得满满当当，一种天地将会被毁灭的感觉，不禁从他心底渐渐升起。 然而，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那灭世般的恐怖能量光波，刚刚好在他的脚尖前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而他前方的一切，都被那七彩的光芒所吞没。 一步之遥，天地之隔。 “呼——呼——呼——”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脸颊上滚落，凌剑锋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得透透的，这并非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的威胁，可这种根本无力反抗却又恰好幸免于难的经历，却是前所未有。 他想要握紧剑柄，可却总感觉掌心有些粘腻湿滑，始终发不出力。 天空中的白色旋涡之内，渐渐浮现出了一股乌压压的人影，数量众多，足有一两百人的样子，为首的是两个老者，一个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袍，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而另一个，则带着高高的巫师帽，身材瘦削如同枯木，留着山羊胡，脸色阴沉，手中还握着一根尺许长的魔杖。 亚洲魔法协会理事长姜茶，美洲魔法协会理事长马尔斯，于此刻，登临柯伦古城。 两人的身后各站着三位中年男女，和那些站在他们身后的人一样，分别穿着亚洲魔法协会的制式灰袍和美洲魔法协会的黑色巫师袍。 “理事会的成员，他们终于来了。” 凌剑锋的目光落在了马尔斯的魔杖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残存的魔力波动，看来刚刚那恐怖的术式就是他打出来的，不愧是美洲大陆近百年来最强大的巫师，这份实力，的确能够让几乎所有魔法师感到绝望。 yawenba.net 毁灭是最简单的行为，如果他足够的准备的时间，譬如说十天，凌剑锋觉得自己也能够打出具备这样破坏力的术式，可马尔斯竟然能够将魔法的影响范围精准地控制在刚好不伤到他的范围之内，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 凌剑锋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空间阵列浮现，一步跨出，站上了云端，向着两洲魔法协会的几位理事微微低头致意。 “你辛苦了。” “理事长，执行官第九席位，流光之风苏子晴，战死了。” 语气沉痛，从战斗的生死危险中脱离出来之后，凌剑锋终于感受到了那股刻骨铭心的悲伤，但他没有落泪，只是逐字逐句地汇报着事实经过。 “裁决之剑”，从背负起这个名号这个职位开始，他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所有情感。 “嗯，嗯……我知道了，你没事就好，先去后面吧，这里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和马尔斯理事长来处理即可。” “是。”凌剑锋抱拳道了一声，随后走入了后方的人群，站在了那三位理事之后，执行官的序列里。 下方，随着那枚七色光球的落下，大地轰鸣中呈凹型坍塌，坍塌的中心正是马蒂亚斯所在的深洞，只听隆隆之声回荡，这片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似乎终于走到了它生命的终点，遍布地面的那些长长的裂缝，蓦然间不停地延伸，把柯伦古城分割成了无数小片，似乎随时都会整个崩溃。 不停的有新的裂缝涌现，这座悬空石城的边沿正不断抛洒着碎石，但刚一脱离主城便再次爆开，化作碎末弥散在了风雨之中。 “啪。” 一只无比粗大的手抓住了深洞的边沿，那只手仿佛没有表皮，只有血肉，无数麻绳般的黑线在血肉中游动，就像是神经，但却又好似爬虫。 马尔斯眉头一皱，向前一步踏出，手中的魔杖再度指向了马蒂亚斯的方向。 刚刚那一次攻击虽然还不是他的全力，但也是准备了数分钟的术式，突然一击之下，就算是他自己都没把握不受重伤，这竟然没能够一举杀死这个白发怪人？ “吼！” 一声嘶吼从下方传来，响彻天际，霎时间云雨倒转，一股满带着疯狂之意的血雾从深洞之中直冲云霄，魔法协会的众人纷纷心中一凛。 只见那大洞之中，一个满身都是肿胀的肉瘤的怪物猛然跳了出来，他是马蒂亚斯，但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手脚，躯干，都粗大如同巨人，皮肤尽数崩裂，露出了猩红的血肉，那令人心悸的黑色触手仿佛成为了他的筋脉神经，在他的肉体中不断地游动着，隐隐约约地，构成了一个神秘的图案，散发着危险的波动。 “呵呵。”大地边缘，卡尔穆诺轻轻一笑，灰白色的双瞳饶有兴致地望着天空中的两个老头，神态中尽显轻蔑之意，“马蒂亚斯，陪他们好好地玩玩吧，虽然你是不可能赢下这场战斗的，但是我喜欢物尽其用，就用你的疯狂，替我消磨一下这两个老家伙的体力吧。” “所有人，都得死！”马蒂亚斯的嘴只剩下了一个歪歪斜斜的裂口，他嘶吼着柯伦的古语，“没有人，没有人能够离开这里！” 没有人能够听明白，但所有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杀戮” 那股令人战栗的杀意和疯狂，让魔法协会的所有人都不禁轻吸了一口凉气。 马尔斯手中纤细的魔杖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一道深黑色的光波从杖间冲出，直奔下方的血肉怪物而去！ 越是临近，那道光波便越是深邃，后方人群中的那些介于A至S评级间的精英魔法师们纷纷感到双目一痛，仿若被利刃贯穿了双眼，骇然之下连忙扭开头去，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其中甚至混杂了些许血水。 马蒂亚斯庞大的身躯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便被洞穿，那被切开的小半个肉块眨眼间便蒸发成了猩红的雾气，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但仍然没有死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仰天长啸，弥漫在四周的血雾竟然凝结成了一枚枚红色的雨滴，从四面八方，向着天空中的魔法协会诸人，齐齐地汇聚而去！ 每一滴雨水在飞行的途中都透出了璀璨的五色晶光，似有无数微小的阵列在其中映现，散发着令人惊惧的波动。 姜茶两眼微眯，右手凌空一握，一根灰白色的魔杖凭空浮现，用力一挥，一道长长的水壁蓦然间将众人包裹在内，那些红色的雨滴在触碰到水壁的刹那，便接连不断地轰然爆开，五彩之光不停闪耀，可那薄如宣纸的水壁却纹丝不动。 马尔斯脸色一沉，他接连出手可却始终没能杀死这个怪物，甚至还让姜茶出手援护，这脸，算是丢大了。 他眼中精光一闪，山羊胡一抖，魔杖一指之下，下方的柯伦城顿时轰的传出一声巨响，其中潜藏着的魔法阵列大范围的爆发，大地如同风暴中的水面一般翻腾了起来，整座城市以马蒂亚斯的位置为中心向里疯狂的滚动挤压，转眼便揉成了一团。 一道道璀璨的光芒从地面中喷射而出，大片裂缝在咔咔之声中裂开，这座绵延了数千年的古城，终于，彻底破灭！ 二百零八章 柯伦的结局 “好强啊，呵呵呵……”卡尔穆诺坐在一块浮空的巨石之上，托着下巴，黑色的裙裤在爆炸引起的震荡波中微微飘荡，奥古斯蒂娜安静地站在她旁边，双目无神地低着头。 柯伦古城已经被马尔斯的魔法搓成了一个嶙峋的大石块，不时地有粗大的红芒穿插而出，引起剧烈的震颤，似乎随时就要崩溃瓦解。 因为极度的压缩，那直径数百米的巨型石块散发着愈来愈高的温度，灼热扰动着附近的气流，掀起一阵一阵的热浪，和那狂风暴雨碰撞在一起，化作一团又一团的白色水雾。 马尔斯目光闪烁，抬起右手，魔杖向前一挥，立刻一道赤红色的光柱冲向了下方的巨石，刹那间，密密麻麻的裂缝浮现，柯伦城已然被灼热的红光弥漫，忽然间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了一个只有数十米直径的小球，先前的体积百不存一，然而下一刻，那石球便蓦然间爆碎开，带着令人惊惧的力量，搅起一股碎石风暴，向着四周急速扩散！ 可那爆炸的中心，一个庞大的身影却缓缓地浮现，他四周摇曳着无数长长的黑色触手，被无尽的烈火环绕，可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马尔斯心中不禁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忽然，下方那庞大的身躯猛地胀大了不少，紧接着，从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中上部张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就仿佛要把整个身子一分为二一般，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咆哮响彻天际。 这声音之中似乎蕴含了某种魔法，形成了一股难以想象的穿透力，以马蒂亚斯的身体为中心，骤然扩散，沿途的石块尽皆炸裂，宛若无数个奔雷在四周不断地炸响，他那身上的黑色触手更是急速晃动，随着阵阵仿若人语却又似兽鸣的声音响起，隐隐约约地，空间中似乎有着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正在逐渐汇聚。 整个天空，都被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弥漫。 “马尔斯理事长，你仍然坚持着要独自应对这样一个疯狂的怪物吗？”须发皆白的老者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的时间有限，再不抓紧点，那些家伙就要到这附近了。” “不用你提醒我。”马尔斯轻轻吸了一口气，姜茶此人，看着慈眉善目，但同为魔法协会的最高层，他可是很清楚这个老家伙的为人。 他三番五次的出手虽然没能消灭这个怪物，但也已经让它变成了强弩之末，最多只要一两个术式，就能够彻底杀死它。如果这个时候让姜茶一同出手，就算一举击杀，也会在后边这些魔法协会的人心中埋下一个“马尔斯不够强”的种子。 他的实力本就略逊于姜茶，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那么他在接下来的布局之中将会步步受阻。 “不用你出手，我马上解决它。” 马尔斯冷声道，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血腥的气息弥漫，马蒂亚斯庞大的身体似乎正在经历某种神秘的变化，但就在这一刹那，他的上方，却立刻有一道反复的八角金色光阵凭空浮现。 在那金色的八角魔法阵之上，骤然间升腾起八根亮银色的光柱，每一根之中都有着一本哗啦啦翻动着的书本虚影，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顿时弥散开来，一圈圈波纹回荡，仅仅是站在远处观望，心中都不禁升起一种无法抵抗的错觉。 马尔斯站在阵列上空十几米的位置，双目紧闭，手中魔杖不停挥舞，紧接着，一个虚幻的人影便出现在了那八角魔法阵的正中心，被八根亮银色的光柱骤然散开，化作一条又一条的彩色锁链，贯穿了下方的怪物之躯，形成了一个坚不可破的囚牢！ “血源诅咒。” 他口中轻声呢喃，手中漆黑的魔杖于此刻爆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辉，下方八角阵列正中的人影刹那间凝实，那面容不是别人，正是马蒂亚斯！ 魔法阵中的马蒂亚斯神态平静，身体放松地浮在空中，被一层亮银的光包裹着，黑发翻飞，看上去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而下方那庞大怪异的血肉之躯却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咆哮，无数黑色的触手挥舞，似乎陷入了更深的疯狂。 怒火在马蒂亚斯畸变的身体里冲撞，两千四百多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束缚，也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这步田地，所剩的神智虽然不多了，但对于求生的本能却还在，他怒吼中疯狂地向四周撞击而去，可那些深入血肉的彩色锁链上一次次地浮现出淡淡的八角图案，怎么都无法挣脱。 轰隆隆的冲击声回荡之下，马蒂亚斯的愤怒来到了顶点，瞬息之间，他那血肉肿块组合而成的身体之上，蓦然间出现了两道狭长的裂缝，那是它的眼睛！ 它的目光浑浊，瞳孔之内好似有云烟缭绕，但却还闪烁着猩红色的血光，一股疯狂之色涌现，随着一阵阵模糊不清的低语，上方那八角阵列之中的马蒂亚斯的身影，竟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这是……”戴着高尖巫师帽的山羊胡老头面色一变，顿时不假思索之下立即用食指拇指捏住魔杖，对着下方的八角阵列用力一指，瘦削如同枯木的手臂上青筋暴出，全身的衣袍向后掀起，就好像陡然在身体中出现了一股风暴， 然而就在这时，下方那庞大怪异的怪物再次一声咆哮，随即八级阵列中的马蒂亚斯眼里同样闪烁起猩红色的血光，紧接着咔咔之声顿响，那魔法阵上立刻出现了几处细小的裂缝，初时甚微，然而不过短短几秒间便遍布了整个图案。 无数黑色的触手猛然间冲撞在了这阵列之上，没有任何停滞，那遍布裂纹的阵列刹那间砰地崩溃开来，化作无数光点散落，马尔斯脸色一白，但其身影并没有随着阵列的崩溃而后退，而是一晃之下，直奔下方的马蒂亚斯而去。 “诅咒已成，该结束了。” 他整个人刹那之间化作了一只黑色的乌鸦，双翅一振，与那被银光笼罩的马蒂亚斯交错而过。 整个悬空界域，在这一刻，回荡起了难以想象的尖锐之音，这声音冲击的并非是耳膜，而是所有在场魔法师的脑海！ 在这尖锐的嗡鸣声回荡之际，魔法协会理事团身后的那些魔法师们纷纷面色一白，七窍之中皆有鲜血淌落，就算是姜茶和此时仍隐藏在暗处的卡尔穆诺，也同样感受到了那种仿佛灵魂要被撕裂的痛楚，不禁微微倒吸了一口气。 幸好这声音只响了一瞬便迅速衰弱了下去，片刻之后，竟然就完全消失了。 “扑棱棱”一声，乌鸦黑色的翅膀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形，戴着高尖巫师帽的山羊胡老头马尔斯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魔法协会众人的前列，而远处那仿佛血肉肿块挤在一起拼合成的怪物，和上方那被亮银色光芒包裹着的马蒂亚斯人形身影，此刻却被一阵幽黑的气流缠绕着。 雅文吧 那无数黑色的触手此刻同样是被一股股幽黑的气流缠绕着，它们的扭动也渐渐变得杂乱无序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无力，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迅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低垂下去。 “他快死了。”马尔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阴沉，说得仍是英语。 “好手段，马尔斯，你不愧是美洲近百年来最优秀的魔法师。这样的术式，真是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姜茶微微颔首，垂眼一笑。 “哼，别说风凉话了，你有没有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片区域之内，有几个地方一直没有受到这个怪物魔法的影响。”马尔斯的目光一寒，冷冷地扫过了远方的几个空处。 “当然，看来还有朋友在场，只不过一直没有露面。”姜茶呵呵一笑，“不急，他们的目标无非也就是创世之石，你我联手，不惧任何人。” “弗洛伦斯，这两个孩子，从此就交给你了。” “放心，我一定会将他们教导成最优秀的巫师。” 曾经的柯伦城内还是青山绿水，山顶的大殿前，一个女子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的肩膀，将这身高刚及她腰间的一男一女轻轻推向了前方这个面带微笑的和蔼的中年男子。 画面一转，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声哗啦啦地很清脆，男孩站在河边的石头上仰望着天空，小女孩则将赤裸的双足浸泡在了清凉的水里，轻轻地拍打着水花，脚踝上还绑着一串精巧的骨链。 “哥哥，你在看什么？天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奥古斯蒂娜，我要成为柯伦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王！” “从今天起，你就是柯伦的王了。” 大殿之内，毛绒绒的兽皮地毯上，一个中年男子面色肃穆，手中端捧着一枚镶嵌着蔚蓝色宝石的王冠，他的面前有一位剑眉星目的青年单膝跪地，正恭敬地准备接受他的加冕。 不远处，一位身材姣好的少女躲在大殿的角落里，偷偷地望着他们二人，眼里似乎有着星辰在闪烁。 两旁的烛火映照在他们二人的脸上，戴上王冠之后青年抬起了头，忽然，他怔怔地愣了一下。 第一次，他在大祭司弗洛伦斯的两鬓，看到了一缕白发。 “奥古斯蒂娜，我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是，也一件很伟大的事。”站在山顶，青年俯视着下方的灯火通明的柯伦城，身上洋溢着强大的魔力波动，他转头看向一旁神色复杂的少女，问道，“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哥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少女轻轻拨弄着手腕上的骨链，接着又用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黑色小葫芦，“大祭司一定会坚决反对的。” “我必须要这么做，想要让柯伦更进一步，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青年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却也黯淡了少许，“至于大祭司……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 柯伦城中心的祭坛上，六根高大的石柱已经亮起了璀璨的光辉，大祭司弗洛伦斯站在祭坛中央的悬空石台上，被五色的光团所环绕。 “奥古斯蒂娜，是时候了。” 青年深棕色的瞳孔中已经隐隐约约地有赤红之色在闪烁，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冷漠，以至于在场观礼的所有柯伦城民都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冰寒。 “哥哥，你真的要我这么做吗？” 少女紧紧地握着胸前的黑色小葫芦，面露挣扎之色。 “奥古斯蒂娜，”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人这一生，总是要放弃很多东西才能有所成就。” “包括我？” “对，包括你。” “马蒂亚斯！你到底在干什么？！！” “对不起，波尔塔，我……别无选择。” 黑色的细线贯穿了他这位发小的胸膛，刹那间温热的鲜血洒满了他的面庞。 手中炽热的火球击中了青年的头颅，可没有过多久，他就在无尽的痛苦之中醒了过来。独自一人躺在街上，柯伦城中空荡荡的一片，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奇形怪状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死不掉！” 他对着灰色的天空怒吼，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好玩，真好玩！” 他将面前的三位祭司的身体肆意改造，最终将它们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模样。 “幸存者？哈哈哈哈哈！！！你们就在这里，陪我永远地活下去吧。永远，永远！！” 青年仰天大笑，这笑声中充满了压抑，和疯狂。 “我知道，一直是我，都是我，是我毁了柯伦，是我害死了你们。” “奥古斯蒂娜，你精通占卜，难道真的像你当时说得那样，这就是我做出那次选择之后，你、我，还有柯伦，最后的命运吗？” 马蒂亚斯的身体渐渐崩溃，他闭上了双眼，眼角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滚落，穿过了弥漫的红雾，尽管初时剔透无暇，可最终，却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浓浓的血色。 “唉，看上去要结束了啊……比我想象得还差了一点呢。”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卡尔穆诺悻悻地撅了撅嘴叹了一口气，“算了，就这样吧，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几个家伙也该到了。” 忽然，她目光一闪，落向了不远处的一片虚无，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却传来了一阵隐晦的空间扰动。 眸中刹那间数个阵列变换交替，无数晶点凭空在那儿汇聚，只听虚空中传来一声闷哼，随即“叮铃铃”一声，一枚华贵的王冠蓦然间跌落了出来，飞上了云霄。而在那王冠之上，一枚晶莹剔透的深蓝色宝石，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创世之石！ 第二百零九章 三人成虎 在那王冠上闪耀着的蔚蓝色宝石出现的刹那，在场的所有魔法师都不由地愣了一下。 传说之中的创世之石，他们在这南美大陆上寻寻觅觅了将近一个月的神秘之物，竟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唾手可得。 马蒂亚斯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他们的面前没有任何阻碍，甚至这里仅有的两处入口都被魔法协会牢牢地控制着，从局势上看，创世之石已然是魔法协会的囊中之物，可是，魔法协会众人的心中，却是悄无声息地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随着更多的人通过正门和空间通道来到这里，这种不祥的预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了。要知道柯伦文明主城的位置虽说是他们先发现的，可如此大规模的动作，家族联盟和黑色蔷薇的高层不可能没有发现，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些家伙的影子。 这一现象，很是诡异。 尤其是作为高层领导者的理事长姜茶和马尔斯，还有他们身后的那拢共六位理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华贵的王冠直挺挺地飞上高空，在他们的面前轮转了几圈又渐渐加速下落，可却没有一个人直接去接。 其实发蒙的不光是他们，隐藏在暗处的卡尔穆诺同样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按照她原本的计划，这所谓的“创世之石”应该是由魔法协会的笨蛋自己去发现的，没想到竟然被那个滑不溜秋跑了的家伙直接丢了出来， 魔法协会的那些笨蛋虽然蠢，但也不至于莽撞到直接去拿这种就像是送到手里的宝物，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这都太诡异了一些。 该怎么办呢……嗯……有了。 穿着酒红色上衣的少女微微一笑，覆盖全身的空间折镜术式顿时散去，她选择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而是以一种惊雷般的速度向着那华贵的王冠，疾驰而去！ 所过之处，好似空间都在颤抖着，发出的呼啸之神，刹那间便将沿途大大小小的石块尽皆崩溃，风云倒卷，一时间气势无两，宛如天塌地坼，长虹贯日！ “什么人？！” 亚洲魔法协会的一名理事在看到那道长虹的瞬间立刻一声厉喝，手中魔杖悄然浮现，而就在此时，他的手腕却被一只苍老冰凉的手轻轻地按住了，他皱着眉垂眼一看，发现那竟然是姜茶理事长的手。 “蔚蓝色的宝石中将倒映出古神之影，恩赐，就在镜中……”马尔斯神色阴沉，这段日子以来，魔法协会和黑色蔷薇以及家族联盟冲突不断，虽说他们始终占据了上风，但消耗损伤的大多都是他美洲魔法协会的成员，如今追寻已久的终极目标近在眼前，难道还要就这么让它溜走不成？ 他精通诅咒之术，对占卜也算在行，来之前他曾经做过推算，柯伦城内有一种莫名的危机，就仿佛是一片滔天的血海，无法看清仔细。 来之前他以为会在此地有一场血战，而那诡异恐怖的白发怪人似乎也佐证了他的占卜结果，但此刻突然出现的少女让他意识到，可能真正的敌人，才刚刚亮出他们的獠牙。 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总不能不战而退，就算真的有什么阴谋陷阱在这里，也绝对不能让创世之石就这么落入敌手！ “为了得到更进一步的钥匙，就算是冒上一些风险，也值得！”马尔斯目光一寒，眼中杀机弥漫，“家族联盟，黑色蔷薇，你们当真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吗？” 他那瘦若鹰爪的五指握着漆黑的魔杖，在空中猛地一划，顿时一阵黑雾如同墨水般在他面前化开，数十只乌鸦哇哇叫着从黑雾中飞出，如同一把把墨色的利刃，向着飞行中的少女直冲了过去。 “给我拦住她，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回头对身后那三名中年男女说道，“我的术式会辅助你们，拖延片刻就好。” “呵呵，这就上钩了，果然是个笨蛋。”卡尔穆诺微微一笑，手中魔杖一指，一股浩瀚的气息瞬间爆发，只是刹那之间便引发了一股毁灭般的冲击，而在那率先挡在她面前的中年男子眼中，他所看到的一切，成为了生命中最后的永恒。 那是一朵盛开的蔷薇花，灰黑色的花瓣如同白纸烧尽后的余灰，弥漫着无尽的死气。 花朵倒映在他的瞳孔里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在眨眼之间走完了一生的岁月，身体变得干瘦苍老佝偻的同时，竟然蓦地开始了疯狂地收缩，就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疯狂的挤压，使得其不断地压缩，短短几秒竟然变成了一个直径一尺多的球体。 原本紧缀在中年男子身后的那一男一女顿时面色大变，同伴的死亡倒还在其次，更让他们感到惊惧的是，就在那人被搓成球体的这一瞬间，一股更为恐怖的毁灭气息猛然爆发，那个小小的人肉球体轰得一声突然崩溃开来，与此同时，一阵阵直击灵魂的冲击波潮水一般叠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场不可思议的风暴，向着四周横扫而去！ 他们两个根本就来不及闪躲，立刻就被这风暴所吞没，霎时间面如白纸，胸口一甜，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吐而出，整个人的气息立刻萎靡了下去，没有当场死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马尔斯理事长所释放出的那些乌鸦，同样是在这狂暴的冲击波中接连化作黑雾消散，轰隆隆的巨响惊天动地，柯伦城上方那集聚的血雾随着这风暴一举扩散开来，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弥漫，整片界域此刻就仿佛化作了一片滔天血海！ 马尔斯面色微变，黝黑如豆的双眸死死地盯着眼前这铺天盖地的红，他想起了自占卜中看到的那片血色，难道说…… 深吸了一口气，他将目光移向远处那个微笑着的小女孩，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可是仅仅这片刻之间展现出来的实力，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魔法师能够达到的极限，甚至如果在他不使用创生世界术式的情况下…… fantuantanshu.com 她到底是什么人？！ “嗡——嗡——嗡” 忽然，一阵微弱的金属划破气流的声音响起，一个闪耀着蔚蓝色光芒的东西蓦地出现在了马尔斯的视线里，近在迟尺，他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抓，那枚华贵的王冠就这么落入了他的手中。 目中露出疑惑之色，马尔斯紧皱着眉抬眼再度望向那个穿着酒红色上衣的小女孩，发现后者正将左手的食指轻轻地贴在了自己小巧的樱桃色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嘴角微微翘起，就仿佛在说： “嘘——” 马尔斯立刻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王冠向外一甩，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全部加起来不到一秒的时间却是足够那在海蓝色宝石中蕴藏了千年的术式于此刻，彻底爆发。 王冠上的宝石迸发出足以堪比日月的璀璨光辉，马尔斯看到在那蔚蓝色的宝石之中，竟然缓缓地浮现出了一个无比复杂的阵列，整个圆形的范围内几乎都被金色的线条所填满，但却并不显得拥挤，而是错落有致。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马尔斯见过最完美的魔法阵列，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图案，都恰到好处，落在了最契合的位置。 那些璀璨的光似乎避开了他的视线，而是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之外，就在王冠即将脱手而去的瞬间，马尔斯突然间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也只有他能看到，那个宝石之中，那个完美的阵列之后，蓦地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 “这是……谁……” 那人背对着他，所以马尔斯看不见他的相貌，是他在宝石中留下了这个阵列吗？他到底是谁？ 可是，时间不等人，马尔斯猛然看到自己的拿着王冠的手臂上出现了无数细密的裂缝，紧接着，那闪耀着白光的裂缝快速向他身体各处蔓延开来，几乎是顷刻之间，便遍布了角角落落。 整个过程说来繁复，可全部的时间甚至不足以让马尔斯将手中的王冠抛离开去，一切的一切，仅仅发生在几个眨眼之间。 “轰隆——轰隆——”阵阵巨响弥漫，整个悬空界域，仿若此刻陷入了末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原本呈现环状的风暴突然变成了无序的乱流，空中漂浮的石块一个接一个的崩溃，夹杂着毁灭性的力量，不断地向四周散射。 一时间仿若天地逆转，乾坤不再，一处处的风暴逐次从四面八方逼近，最终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场难以抵抗的恐怖绞杀之阵，魔法协会的众人深陷重重包围之中，又因为南美理事会高层的光速落败，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恐惧，甚至很难在短时间内凝聚起反抗挣扎的念头。 随着这风暴的不断扩大，无尽的凛冽寒风吹出，那高压气旋中的雨水刹那间凝结成了深色的坚冰，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弥漫了大半个悬空界域的天空，彻彻底底地封死了魔法协会众人的所有退路，其中冰棱翻飞，如同利刃之舞，稍有不慎，便会有人受伤。 那风暴旋涡刚刚闭合，便又有无数的虚幻阵列在阴云中浮现，每一个都相似，却又不尽相同，那阵列的图案组合并不复杂，可却数不胜数，仿佛穷尽了所有的变换，一股让亚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姜茶都感到骇然惊惧的力量，正在这一片黑暗的云雨中，缓缓地汇聚。 “古神之影，呵呵呵……真是什么都信啊，也不枉我让这个谎言在南美洲的巫师之中流传了数百年。” 卡尔穆诺轻巧地拨弄了一下领口黑色的纽扣，酒红色的上衣在这漫天风雨之中竟然保持着一尘不染，她那深邃的双瞳在望向风暴旋涡中心的刹那再度变成了灰白之色， “创世之石……通往创生世界之上——所谓‘类神’层次的钥匙，这么荒诞的东西，只要足够古老，居然真的能够骗到魔法协会的高层，呵呵呵……看来东方文明的那个古语——三人成虎，还是说得挺有道理的嘛。” 风暴之内，姜茶的眼中交替闪烁着黑白之芒，神色虽然凝重，但却并没有因为这惊天变故而有丝毫慌乱之色。 “理事长……”他身后的那三名中年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什么派系的魔法……”姜茶两眼微眯，抬起右手，一根灰白色的魔杖浮现，一指天空，一个神秘的橘红色阵列显现，立刻那整个风暴漩涡突然一震，竟然无声无息中，一道巨大的裂缝蓦然间撕裂开来，刹那间铺展天地。 与此同时，一道炽热的火焰在那黑色的云层之上骤然升腾而起，眨眼间便扩散到了整个风暴漩涡之上，其中那些跳动的紫黑色雷光，竟然纷纷涌向了那表层的火焰，雷火交加之下，立刻演变成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将那集聚而来的风暴之云，瞬间炸散！ 风云骤散，须发皆白的他将目光投向远处，马尔斯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而那名穿着裙裤和酒红色上衣的少女此刻则含笑和他优雅地对视，神态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两人就这么彼此相视而立，没有任何动作，但却有一股压迫心神的威压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其余的魔法师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缓慢地远离着他们。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游戏时间哦~” 卡尔穆诺轻轻一笑，明眸皓齿，灿若桃花，看上去就仿佛是一个真正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 话音刚落，魔法协会的人群之中蓦地传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姜茶心神剧震，只见一时间数道璀璨的光刃夹杂着大量滚烫的鲜血冲上了天空！许多穿着魔法协会衣袍的魔法师，竟然在同一时间，对着身旁毫无防备的同伴，痛下杀手！ 第二百一十章 蔷薇花开，遮天蔽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真正属于魔法协会的那些魔法师心神剧震，一个一个立刻全身的血液急速流动，耳边仿佛别隔绝了一切声息，只能听到自己那砰砰、砰砰的心跳。 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就已经渐渐地变成了一片模糊…… 瞬息之间，魔法协会的上百名高阶魔法师就死亡了一小半。姜茶面色阴沉，他手中的灰白色魔杖亮起辉光，想要一举将队伍之中的内鬼清理出去，然而就在这时，风雨交加的灰暗天空之中，蓦地回荡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波纹，在那风暴旋涡的正中心，一朵巨大的灰黑色的蔷薇花，正慢慢地盛开。 银光如同流水一般倾斜在这层层叠叠的花瓣与叶子上，霎时间，那花苞猛地震动了一下，魔法协会的那些魔法师们一个个顿时如遭雷击浑身一震，甚至还有一些七窍被生生地震出了鲜血。 一股极端凶猛的力量同时冲击着他们的肉体和精神，就像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而那朵缓慢盛开的巨大蔷薇花的周边，竟然接连不断地浮现出了许许多多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小蔷薇，随着风雨缓缓地飘出，同时带出了一大片灰蒙蒙的雾气，看上去颇为诡异。 在那雾气生出的瞬间，卡尔穆诺那少女般的身形骤然间消失不见，姜茶手中的魔杖适时落下，一只腾飞的火焰巨鸟厉啸着在漫天雨雾之中振翅高飞，然而那雾气竟然遇火即炸，刹那间猛烈的爆炸声响彻天际，火光顿时映满了整片天空，所有幸存的魔法师，不论是属于哪一个阵营，此刻，都被迫分离开来，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 姜茶两眼微眯，一对瞳孔迅速由漆黑化为灰白之色，那浓重的灰色雾气在他眼中极速淡去，然而，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意想不到的一个身影。 马蒂亚斯！那个白发怪物！此刻他双目一片通红，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怒火，陷入了彻底的癫狂，他身后无数黑色的触手舞动，其让人触目惊心的畸变身躯，更是一冲而出！ “吼！” 他那肿胀的身体上裂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随着那凶狠的咆哮之声，一个黑紫色的雷球霎时冲出，转眼便带起了一场猛烈的雷暴，隆隆声间，带着仿若要将一切障碍轰碎成渣滓的气势，滚滚而来！ 只是，在这雷暴临近白须白眉老者的一瞬间，却是立刻有一道橙黄色的光芒笼罩了他的身体，就好像是一个光滑无比的蛋壳，使得那气势汹汹的雷暴毫无阻碍和停顿地从四面八方滑落开去，弥散在了灰色的浓雾之中。 橙黄色光芒出现的那一刻，马蒂亚斯的身影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戴着高高尖尖巫师帽的山羊胡老头，他的相貌衣着皆与先前无二，只是他的眼中，却是清晰地映出了一朵灰黑色的蔷薇花。 姜茶面色一沉，灰白色双瞳中的目光深邃至极，仿佛可以穿透星空，看到马尔斯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刹那，他身子毫不犹豫地迅速后退，但就在这时，这个与他共事了多年的老友手中，蓦地浮现出了一柄漆黑的魔杖。 姜茶不清楚马尔斯在刚刚王冠中爆发的术式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现在这副模样，绝对不像是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 但就在他后退的刹那，姜茶的耳畔蓦然间传来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声音：“那么急着，想要去哪儿啊？我们之间的战斗，明明才刚刚开始呀。” 立刻，一股红色的风在他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将他团团围住，而一个七彩的光点则仿若穿透了一切光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他射了过来！ 阵阵奇异的魔力波动凝聚云涌，在那七彩光球和橙黄色光幕相碰的一瞬间猛然扩散开来，波及无尽之处。 在这重重迷雾之中，魔法协会的那些幸存的魔法师们一个个如履薄冰，因为刚刚突如其来的连环爆炸，所有人都被迫分开了，这异常安静的气氛一下子凝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此刻，凌剑锋也在这迷雾内小心翼翼地穿行，一路之上他已经遇到了几个穿着魔法协会衣袍的家伙，这些人每一个身上都沾染着不少血迹，而且似乎都在提防着四周随时可能窜出来的敌人，但见到凌剑锋的那一刻便面色一变，二话不说转身就逃入了迷雾之中。 凌剑锋一声苦笑，现在可谓是草木皆兵，刚刚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没人来得及看清到底有哪些人是叛变的内鬼，这些人逃跑是因为害怕自己对他们动手，但却可能有着两种截然相反的缘由，他现在根本无法分辨。 所以他也没有选择去追，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离开这里的通路，把被伏击的消息传递出去，对方这次来势汹汹准备充足，显然是奔着达到一举摧毁魔法协会的目的而来。理事会那个层面的战斗就算是他也无力干扰，要想扭转如今处处被动的局面，就必须让那个人立刻前来…… 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英国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天才，马克 M.沃森。只有他拥有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能力。 就在这时，突然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穿紫衣的曼妙女子，她面色苍白如纸，脸上露出苦涩，紧抿着毫无血色的下唇，手中的玉笛散发着微弱的光辉，好似随时都会涣散。而在她的身后，还紧紧地跟着一个神态凝重的男子，那名男子的状态看上去要好一些，只是他双眼紧闭着，眼角下有两道长长的干涸的血痕。 下书吧 “是你们……” 凌剑锋微微一怔。 在他发现那两人的同时，他们也看到了他。 “裁决之剑……” 发现他的那一瞬间，看到他身上那新鲜的血迹，唐茵立刻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戒备姿态，但见到他一脸平静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又稍稍放松了些，问道：“执行官大人，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唐茵和欧阳谷此刻可谓是对局势一无所知，他们三人在进入大殿的刹那，看到王座上那具枯骨的时候，就失去了意识，紧接着就是漫长的如同针扎火烤一般的精神冲击，一直到差不多十分钟之前才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 虽然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半天时间，可却仿佛如同十年一般漫长。 凌剑锋皱了皱眉：“你们……我需要先确认你们的身份。” 唐茵左手一抬，掌心浮现出一个繁复的光阵，那是魔法协会独有的身份密码。 “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凌剑锋轻叹了一口气，这种曾经通行的方法现在已经靠不住了，但看这两个孩子的样子不像是在作伪，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同样抬手一招，一个光阵浮现：“我是亚洲魔法协会执行官第二席位，裁决之剑，凌剑锋。我们被人伏击了，执行官流光之风殉职。而且，这次协会的队伍中混入了不少内鬼，突然的偷袭让我们伤亡惨重。” “偷袭，内鬼……” 欧阳谷听了他的话，开口道：“凌剑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理事会的人没道理不管，姜理事长他们呢？” “马尔斯理事长在接触创世之石后不知所踪，而姜理事长则在刚刚的大爆炸之后也失去了消息，我们现在完全被这诡异的灰雾隔绝了联系，根本无法探知其他人的情况。” 凌剑锋面露惭愧，身为执掌刑罚的裁决之剑，队伍中混有内鬼是他的严重失职，“现在看来，创世之石的情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我们被骗了。” “被骗了？可这个消息不是已经调查了接近十年了吗？而且这个传说可是从古早时期流传下来的，柯伦也的确是两千四百多年前就已经毁灭了，这怎么会是个陷阱？” “我也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那所谓的创世之石中蕴藏的术式让马尔斯理事长瞬间消失在了我们的面前，而紧接着就是一场血腥的背刺，加上这隔绝联系的雾气，他们显然早有准备，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凌剑锋道，“当务之急，是立刻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然后将消息传到欧洲那里，让沃森前来。” “沃森……”唐茵和欧阳谷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个独自一人站在教堂里身影，淡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个人仿佛永远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又永远和所有人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充满了神秘。 “我有一个疑问，凌剑锋，你觉得沃森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吗？”欧阳谷突然道，“欧洲那边从一开始就明确表态不参加这次的行动，理由是这段时间各地的分会都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他们需要大量的人手来进行调查保护。要知道，即使创世之石信息至今仍然是绝密没有公开，但沃森的态度和姜理事长以及马尔斯理事长的态度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他是唯一能够改变局势的人，我们要做的，只是尽力把消息传递出去。”凌剑锋深吸了一口气，“总之我们先慢慢往上靠，走吧。” 就在这时，忽然，侧方传来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冲击，三人立刻被冲撞得一个踉跄，唐茵更是面色一白，一口鲜血喷出，伤上加伤。 “怎么回事……这……这难道是……”凌剑锋双目死死地盯着冲击传来的方向，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慢慢地从缭绕的灰色雾气中渐渐显现，那一头暗金色的发丝，金丝镶边的单片眼镜，消瘦修长的身形，刀削一般的眉眼。 亚洲魔法协会执行官第五位，十三位执行官中唯一的欧洲人，和他已经共事了十年之久的，欧文·费雪。 “是你。” “好久不见，裁决之剑大人。” “没想到，执行官之中也有人背叛了魔法协会。”凌剑锋一声冷笑，“呵，正好，这份针对背叛者的处罚，本就该是由我来执行。” “背叛？我本就是黑色蔷薇的成员，何谈背叛，”这温尔文雅的男子轻轻一笑，“魔法协会的防备的确严密，我在其中待了这么久，竟然没能够找到机会向主教传递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我原本就在养伤，也乐得清闲。如今刚好伤愈，你们，也正好自投罗网。” “欧文……”凌剑锋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倒映出一金一蓝两轮六角星阵列，上身微曲，膝盖半蹲，一道道璀璨的光刃瞬间向他手中的长剑疯狂的汇聚，剑身上的阵列这一次悉数亮起，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此刻都流向了他的心脏和大脑。 “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触即溃了？” 瞬息之间，他的脚下浮现出一个紫黑色的圆圈，其上似有无数看不清的暗纹一重一重地堆叠在一起，就好像是上千个魔法阵重合在了一起。 一股锋锐无匹的气息蓦然扩散，就像是有无数把利刃在他四周飞舞。 “哼……”欧文淡淡一笑，两眼微眯着，一本黑棕色封闭的书册在他手中浮现，“黑色蔷薇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十年来，我们已经将你的术式调查得一清二楚，你，毫无胜算。” “哦？是吗……你们的情报工作确实让人叹服，只是可惜……”凌剑锋脚下的紫黑色圆圈蓦地出现了新的变化，一圈一圈地急速收缩，瞬息之间竟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欧文面色微微一变，因为在他的感知里，凌剑锋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就好像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唐茵和欧阳谷二人，以及…… 一柄散发着极致光采的剑！ 唐茵的瞳孔也骤然一缩，因为她在这一剑中，感受到了与母亲沈青霜的“月殒”术式，类似的魔法波动。 “真正了解我一切的人，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光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昔人已殁 凌剑锋的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说起。 在魔法师的世界里，天赋被认为是是衡量一切的基石，只有天赋异禀的人才有可能站上更高的舞台，凌剑锋绝对不是没有天赋的存在，只是和与他同期的那些人相比，他的天赋，就显得不那么够看了。 欧阳林、慕云风，在那两个人面前，他始终觉得自己要低上一头，也便一直憋了一股劲，想要靠努力来追上他们两个的脚步，倒不是嫉妒他们。只是，凌剑锋的性格，让他不愿意就这么认输。 可事实是残酷，从魔法学校离开之后，那两个人成为了协会的绝对核心，作为下一代理事会的成员候补来进行培养，而他，却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担任的都只是联络官的工作，这样负责协调任务的杂务人员在魔法协会里多如牛毛。 二十岁不到的A级魔法师绝对不弱，可是在亚洲魔法协会总部这样的超级机构里，他所扮演的角色，不过是这架庞大机器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螺丝钉罢了。 天赋不足，便无法理解进而构筑那些阵列极为复杂的高级魔法，这不是努力能够弥补的事，就像数学一样，有些内容你一分钟之内无法看懂，那么即使穷尽一生也可能无法理解。凌剑锋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最终，他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道路，一条无人能够复制的道路。 “哼，装神弄鬼，和那个怪物鏖战了这么久，我不相信你还能留下多少实力。”欧文目光一寒，手中的典籍哗啦啦地翻动，一股庞大的力量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原典……”唐茵咬着下唇，原典对于一个魔法师的提升是无比巨大的，可以大大缩短一些复杂魔法的准备时间，而且可以巨幅地提升术式的威力。同为执行官靠前的席位，凌剑锋就算是能够压制欧文费雪，但一旦有了原典在手，情势就会瞬间逆转。 “这一剑，你可看好了。” 一剑出，万道光影相随。 天地失色，尽管周围仍被那灰蒙蒙的雾气所遮掩，但这一刻，在这一处，仿佛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这一剑。 “斩。” 很简单的一个字，可落在欧文费雪的耳中，却是仿若数万雷鸣同时炸开，化作轰隆隆的剧震，此刻身子颤抖之中，只觉两耳嗡鸣，如同被隔绝了天地，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砰的心跳，那入耳东西声音如同利剑，疯狂地穿刺这他的身体，让他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喷出一大口鲜血。 “哗啦啦啦啦……”手中的书就像是被一阵狂风吹动着，快速地来回翻飞，但是那从书页中散发出的力量却是眨眼便被切碎，就像是萤火与皓月争辉，顷刻之间便落在了下风，欧文费雪整个人身不由己地飞速倒退，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尽的恐惧，立刻将他的理智撕碎淹没。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经对身体失去了掌控，仿佛在这一刹那，有一股利剑一般的意志从正面凶猛地突入了他的五脏六腑，逼得他不停地，不停地后退。 瞳孔里倒映着五彩斑斓的万丈光华，可明明面前飞来的却只有一把漆黑如墨的剑刃，手中托着的魔典越翻越快，书页竟然一下子全部散落开来，漫天翻飞，欧文费雪顿时神色大变，拼了命地向后急退。 他心中蓦地升起一种预感，绝对不能抵抗，只要自己退得稍微慢一点，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感觉，欧文费雪这一生还是头一回遇到，骇然之下，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看都不看那散落的书页，心中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念头。 退！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惊惧无力，就好像是回到了第一次看见大主教卡尔穆诺的时候那样，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念头。 欧文费雪后退之中再度喷出一口鲜血，不仅如此，他那双洁白如玉手竟然在快速地消瘦下去，仿佛短短几秒之内跨过了数十年的岁月，一下子变得苍老无比，上面布满了斑驳的伤痕，一条一条如同荆棘。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可这却无法阻挡伤势的爆发，伤痕之中渗出了大团大团的血雾，只是在这遍布天空的灰色之中，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 “原典……被破坏了？！不……不对……这种感觉……”看到那魔典四散，唐茵瞳孔猛地一缩，但随即便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波动，那刻录在书页上的阵列文字竟然在飞速地消退，就像是力量耗尽了一般。 “那不是原典，应该只是速记的简书，属于消耗品。咳……咳咳……”凌剑锋用衣袖轻轻拭去了嘴角的血迹，转头对唐茵和欧阳谷说道，“你们两个，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因为速记简书的存在，这一剑还要不了他的命，魔法协会亚洲美洲两部的生死存亡尽数系于你手，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如果来不及救人，那就让剩下的人做好抵御战争的准备。” 就在这时，那飞舞满天的书页竟然同时爆碎，其中的文字与阵列化作一道道乌光飞入了欧文费雪的体内，将凌剑锋那打入他身体中的术式，生生磨灭得一干二净。 这一幕太过突然，不仅是凌剑锋，就连欧文费雪自己也不由地一怔，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大笑之中立刻召出了一根紫金色的魔杖，凌空一划，一根一人多高的十字架蓦然浮现，其上缭绕着大量虚幻的黑气，就像是一条条长长的丝带，铺展在他的面前。 “快走！”凌剑锋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再度出现了一个黑紫色的圆圈，竟然是要立刻再次动用先前的那一术式。 欧文费雪的脸上流露出诡异的微笑，他面前的那个十字架上缭绕的黑气立刻分出了一部分，化作一只只黑色的手，直奔凌剑锋身后的唐茵和欧阳谷而去。 “你想要吓唬我？故技重施？呵呵，刚刚那一剑已经耗费了你几乎全部的魔力吧，就算还剩下些，难道还足够你斩出第二剑吗？如果你有那样的实力，那你早就应该得到理事团的席位了，何至于还留在执行官的序列。” aiyueshuxiang.com “哼，是不是吓唬，你马上就知道了。”凌剑锋身上的魔力波动立刻暴涨，脚下的紫黑色圆圈消失，一道不可思议的剑芒再度出现在了空中，霎时间那些黑色的手臂一一崩溃，消散，而那道剑光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而是直冲向了不远处的欧文费雪！ 欧文费雪面色大变，身前十字架上的黑气骤然凝聚收缩，几乎瞬息之间就凝结成了一朵灰黑色的蔷薇花，一股震撼心神的波动从那缓缓绽放的花苞之中散出，弥漫天地。 那朵蔷薇花以极快的速度立刻飞出，不断闪烁，仿若在空间中跳跃，顷刻间便与那剑光相撞，在与其触碰的刹那，蔷薇花自行崩解，化作无数黑色的气流，将那剑光牢牢地锁在了半途。 见状，欧文费雪冷冷一笑，果然如他所料，尽管声势浩大，但凌剑锋的这一剑威力大不如前，裁决之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再难与他对敌 立刻右手魔杖一挥，顿时两道璀璨的月华交叉飞出，眨眼间便落在了凌剑锋的身前，他提剑抵挡的同时身体立刻后退，剑身上的阵列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可他的口中还是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而此刻，上方正要消失在灰色雾气中的唐茵欧阳谷两人却被一道黑红色的风墙拦了下来，其中一阵一阵散发着袭扰灵魂的波动，让他们不由地感到眩晕和恶心，体内的魔力也渐渐紊乱了起来。 “黑色蔷薇要杀的人，十死无生，没人，能从这里离开。” 凌剑锋神色如常，看都不看欧文费雪一眼，只默默地握住了手中长剑的剑柄，抬起脚步向前一踏，整个人就像一张拉紧的弓，脚下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每一圈都荡漾着七色的光晕。 这一幕，让欧文费雪不由地一怔，但立刻，便是双目瞳孔猛地一缩。 “凌剑锋！你疯了吗！你这样打下去，就算你赢了我又怎么样！战斗结束之时，就是你毙命之刻！” 凌剑锋的头发霎时间干枯苍白了一半，封锁天空的黑红色风墙上顿时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细密的裂纹，他面色平静地拔剑，挥剑，但这一刻，这片狭小的区域里处处回荡起了七彩的涟漪，就像是空间在颤抖着一样。 “碎。” 他口中轻吐，欧文费雪身前的十字架立刻咔咔作响，没有任何停滞，就像是一把细沙，在风中消散。 “疯子！你这个疯子！就为了救那两个家伙！你要和我同归于尽？！他们是你什么人？”欧文费雪狂怒地大吼着，完全没有了刚出场时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地姿态，风度全无，就像是一个骂街的泼皮无赖。 凌剑锋面色平静，神态中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悲喜，一副平静如水，面对欧文费雪跳脚般的举动没有半点动容，只是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又是一剑，斩落。 他的头发瞬息间全部变成了如雪的银白，那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面容也在此刻苍老了下去，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下子变得形如鸡爪，干瘦如木，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欧文费雪猛地一咬下唇，不假思索地立刻后退。 他没有想到，凌剑锋竟然死意已决。他也无法理解，这么强大的魔法师，费劲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的地步，才有了这样的地位，才有了裁决之剑的名号，居然这么轻易地就选择了同归于尽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为什么？为什么他有这样的决心？ 这一剑斩出之后，那布满了裂纹，封锁天空的黑红色风墙顿时崩溃，唐茵和欧阳谷两人立刻向上飞去，唐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下方的凌剑锋，那苍老佝偻的白发身影，已然全无了先前的丰神俊逸，但却仍然散发着一股锋锐无匹如同利剑一般的气势，屹立不倒。 不远处的欧文费雪正拼劲全力抵挡着凌剑锋的绝命一剑，随着魔杖的舞动，他的身前不停地有着十字架的虚影幻化，可却一个又一个地快速溃散，甚至根本无法起到阻挡的作用，眼看着那剑芒已经毗邻他的眉心，他那袖口上纹着的蔷薇花图案竟然蓦地散开化作了一道灰气，窜入了剑芒之中。 隐约间，仿佛有一个清脆的小女孩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没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但那剑芒竟然顷刻间崩溃成了无数的光点，向着四面八方溅射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欧文一怔之后不禁放声大笑起来，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道术式的存在。 然而，凌剑锋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方，苍老的双手握住了手中的长剑，顿时无数道紫黑色的雷霆刹那间从所有的方向凝聚而来，而欧文费雪的身体则立刻僵硬麻痹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闪耀着电光，直挺挺地落向自己的眉心。 “你这个……疯子……” 他喃喃自语，璀璨的雷光在他的瞳孔中跃动闪烁，他还是无法理解，凌剑锋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逃跑，没想过活下去吗？ “自从看到你手上的伤痕开始起，我就决定，就算是牺牲自己，也要杀了你，也要让唐茵他们成功离开。” “只有月殒，才会留下那样的伤疤。十五年前，他们的死，果然有你们的参与。” 凌剑锋的声音平静地让人感到害怕，欧文费雪整个人愣了一下，但在那雷剑落入他眉心之前的那一刹那，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原来是想报仇……呵呵，你没有我想得那么可怕。” 唐茵眼看着雷光吞没了两人的身影，想到这些年来他们对凌剑锋的怀疑和调查，心中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蓦地响起了凌剑锋的声音：“当年的事除了黑色蔷薇，一定还有另外的人参与，如果想要知道真相，就去找斯特里格！这是我，十五年来找到的，唯一的线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新的人选 茂密的森林之中，静静地矗立着一座精致的木屋，木屋的后方是一座小山坡，山坡的另一面则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天空中有淡淡的水雾缭绕，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山坡和木屋顶上，留下了满地的金黄。 一个少年安静地靠在木屋门前的栏杆上，凝望着晴朗的天空，他的眸子是剔透的水蓝色，白色的瞳孔外有着一圈神秘的淡金色花纹，就像是一个又一个三角交替轮扣在一起，他的肤色白皙得有些透明，甚至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手部晶莹的骨骼。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 沉默之中有山风吹来，夹杂着海水淡淡的咸湿腥气，有些冰寒，但不彻骨，吹在脸上带走了不少暖意，只留下满面冰凉。 树木花草在风中摇曳，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整座森林都在摇动一般，林中没有任何人，甚至连一只鸟都没有，唯有呜咽的风声。 “吱——”身后精致木屋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屋内走出了一个和屋外那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他手中握着一柄扫帚，不紧不慢地清扫着屋外那一圈的回廊。 不远处的小溪里也传来了清脆的踏水声，就像是三胞胎，又一个长相相同的少年出现了，他挽起了裤腿站在清澈的小溪里，低头看着涓涓不息的水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蓦地，木屋内出现了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他扭头看了看四周，这屋内的摆设与当年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如果真要说的话，那便是无论是桌子、木椅、窗棂还是地面上，全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床上的毯子半掀开着，似乎是刚刚有人从这里离开。 “喵~”床底下传出一声嗲里嗲气的猫叫，一只全身漆黑眼睛透蓝的猫迈着无声无息的步子钻了出来，闪了闪灵动的猫耳，然后走到了那人的脚边，轻轻地蹭了蹭。 他抬起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划，立刻在那满是灰尘的桌面上，拉开了一条长长的痕迹。看了一眼手指尖上的灰尘，摩挲了一下，他的手中浮现出了一个青绿色的阵列。 立刻，一阵柔风横扫，以他所在之处为中心，在桌子上吹过时掀起了大片的灰尘，又经过了木椅、窗棂以及屋内所有的地面，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场风暴。 但奇异的是，这风暴扫去的只是灰尘，其他一切物件在这风中纹丝未动，就连那木窗和摇椅，都没有发出半点被风吹动的声响。 片刻之后，他手心向上，轻轻一握，在这一刹那，顿时在这木屋中弥漫的风暴仿若找到了去处，立刻从四面八方向着他的手心凝聚而来，只是瞬间，屋内便平息了下来。而他的手心中则出现了一个深灰色的漩涡。 随意一挥，那个漩涡便蓦地消失不见，屋内的一切都再次变得崭新了起来，此时外面的天色恰好随着夕阳的落下，渐渐地变成了橘红，也慢慢地暗了下来。 就在这时，那个黑发少年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右脚踏进门槛的那一瞬间，屋内几处烛台上顿时亮起了灯火，山风跟着从门内挤了进来，使得那灯火摇曳不停，让这两人的影子，如同炊烟一般袅袅、扭曲。 “你就这么让她离开了？”那人向后脱下兜帽，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庞，竟然是一个女子，只是那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红色，就像是兔子的眼睛。她伸手将脚边的黑猫抱了起来，揽在怀里摸了摸，说道。 “不然呢，你想要让我对她做什么？”少年微微一笑，在桌子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灯火摇曳，他的身体就像是地面上的影子一样每一瞬都在变换，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可在别人的眼里却始终只能看到那张少年般的面庞，其他的那些就像是快速切换的剪影，只是昙花一现的闪过。 “那个年轻人死了，这个消息你知道了吗？拜蒙说是卡尔穆诺干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她不知道那个孩子对这个世界的意义吗？还是说，她有什么别的理由？”女子柔声道，“卡尔穆诺这么做让我们之前做的布置完全失去了意义，她是想与我们为敌吗？” “卡尔穆诺……听说那个家伙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是这么吗？”少年轻轻挑了挑眉，水蓝色眼球上那一圈淡金色的花纹闪烁着意味莫名的光。 “哼，是这样没错，那个家伙这次出现，似乎变得更加恶趣味了，拜蒙说她就是个不顾一切的疯子，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女子的神色阴晴不定，隐隐透露着阴沉，卡尔穆诺的突然出现让至上四柱的计划之中多出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变量，而且这个家伙行事乖张，随心所欲，让人捉摸不透。 “亚斯塔禄（Astaroth），卡尔穆诺的身上存在着太多的秘密，即使是我，也猜测不出他的心思。他就像我们面前的这烛火，千变万化，无法找出其最初的样貌。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去猜，我相信他真正的目的与我们并不冲突，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即可，其他的，就让他去折腾吧。”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那呜咽的山风吹过，拍打着木头做的窗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清晰地有些可怕。 “巴尔（baal），你应该是我们四个之中最清楚那个年轻人对我们的意义的，卡尔穆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在拜蒙的面前杀死了他，难道，我们就不需要做出什么回应吗？如果不，我担心他以后会更加得寸进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女子的嗓音清冷如冰，随着她话语的传出，这夜色里的寒风忽然之间猛烈了起来，森林里哗啦啦地响，天空之中乌云密布，月光只能勉强透过云层，使得窗外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 “不用着急，亚斯塔禄，首先，对那个年轻人来说，‘死’，具有很多别样的意义，我相信他还会回来的，在未来的某一天。”少年轻轻地一挥手，那乌云密布的漆黑天空立刻翻涌了起来，大片大片的乌云化作细密的雨丝洒落，片刻之间那厚重的云层便消散地一干二净，皎洁的月光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森林里。 “那我们的计划还要正常进行下去吗？”女子皱了皱眉，“随着卡尔穆诺对魔法协会那两位理事长诱捕行动的成功进行，战争的序幕，已经快要拉开了。” “当然，这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吗？”少年眼中精光一闪，微微一笑，“告诉拜蒙（Paimon）和阿斯莫德（Asmoday），一切继续推进，就算卡尔穆诺真的杀死了那个年轻人，我也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替代的人选。” “另一个人选？是什么人？” 在料峭的悬崖之间，那一片藤萝蔓草掩映着的山谷里，蓦地出现了一阵风，草木皆动，摇曳之中有着声息起伏。 一个穿着黑色修道服的身影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上面还蠕动着黑色蝌蚪般的纹路，正是已经变成了咒缚灵的松下玄一。失去了神智的他在感受到这阵清风的时候，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他看到那座小小的神庙的后边，那藏在层层叠叠的蔓草之中的那一片由血液勾勒而成的阵列，在这迷蒙的月色的映照下，竟然放射出了妖异的血光。 在看到那血光的刹那，玄一那浑浊的双眼里，蓦然间出现了一丝清明。整个人身上暴戾的气息渐渐平复了下来，就像是慢慢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如果此刻有人从旁经过，绝对不会有半点察觉。 少年望着窗外的月光，眸中的图案不停变换，片刻之后，一个复杂的光阵凭空在木屋内浮现，松下玄一的身影穿过光阵来到了他的面前，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双眼紧紧地闭着，呼吸很平稳，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女子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家伙，“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不是他，是他的妹妹。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也是联系我们和他妹妹松下熏之间的桥梁。”少年微微一笑，只听得松下玄一身体内的魔力不受操控地急速运转，刹那之间便流遍了全身的每一处位置，阵阵砰砰之声不断从他体内传出。 biquge.name 玄一猛地睁开了双眼，眼里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魔力疯狂运转的同时似乎在他身体之中构成了一个神秘的回路，悄然之间，一股庞大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在整座木屋之中弥漫开来。 这气息阴冷诡异，就像是数九寒天里连续下了好几场冻雨的深夜，冰寒之感深入骨髓，木屋内气温骤降，而紧接着，“嘎——嘎——”凄厉的叫声响起，一团黑雾幻化成了一只体型硕大的乌鸦，落在了玄一的肩头。 “从现在起，你既是松下玄一，也是阿加雷斯（Agreas）。”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暴魔典 刘烨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在幽黑寂静的山缝之中，只有古祭坛周围的六根石柱散发着微弱的光，借着这聊胜于无的照明，他看见了祭坛正中央的那一摊近似骨灰的粉末，以及悬浮在一侧的那本原典。 “额……呼……”他扶着额头慢慢地坐了起来，真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总觉得这个月里自己的睡眠大部分都是通过昏迷来获得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这都太不正常了。 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片，他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几乎是动一下歇一下，看到那糟糕的状况他不禁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两只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是离痊愈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右腿还算完整，左腿则是从脚踝一下就没了知觉，而且松松垮垮得，大约是脱臼了。 “额……啊……”咬紧了牙关，刘烨用手扳住脚底板，猛地一用力，咔的一声将左脚的踝关节给接上了，不过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不知是伤到了骨膜还是他手艺不精给接歪了，但他也没时间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了，只能寄希望于不是后者。 他就地盘膝而坐，尝试着调动体内的魔力，但只能感受到一阵一阵的虚弱感直冲脑海，晶莹的魔力丝线刚一出现就自行溃散开来，根本无法形成阵列。 就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想要在短时间内回到柯伦城是不太现实了。刘烨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虽然他已经提前猜到了弗洛伦斯一定留有后手，可没有想到这后手竟然如此地猛烈，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如今无法回去，也不知道柯伦城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马蒂亚斯和奥古斯蒂娜……他们兄妹俩究竟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希望唐茵他们都还活着。 刘烨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片刻之后，他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祭坛中央的那堆灰烬，说实话，能够在弗洛伦斯的手中存活下来让他感到有些惊讶，因为在记忆的最后时刻，他应该是没能抵抗住弗洛伦斯的魔法，失去了意识。 可结果摆在他面前又由不得他不信，如果弗洛伦斯成功了，就算他大发慈悲放过了自己的性命，也不可能把这本原典就这么留在此地，难道是用来当做自己“救命之恩”的回报吗？那未免也太过奢侈了吧。 从普遍理性而论，弗洛伦斯大概的确是死了，这本原典也就成了无主之物，无论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赢家，都是他。 “我记得……这本书的名字，好像叫做风暴魔典？”刘烨望着那本散发着淡淡黑光的书，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弗洛伦斯似乎就是这么称呼它的。 伸手一招，但那本原典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自动飞过来，刘烨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竟然连这点魔力都没有了，看来只能自己走过去了。 双腿还有些软，他便随手一撑地面想要借点力，可却忘记了手上的累累伤痕，接触粗糙嶙峋的石面的那一刻，没有魔力保护的伤口顿时小幅度地溃裂开来，一阵钻心的疼。 “我的天呐……”咬牙站了起来之后，刘烨气喘吁吁地靠在了祭坛边的小石柱上休息，极度的虚弱感不断吞噬着他的意志，如果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那大概是“油尽灯枯”，脏器、肌肉、骨骼，在失去了魔力的保护之后，那些深入骨髓的撕裂般的痛感一阵一阵地涌上脑海。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无异于最痛苦的酷刑，即使身受重伤在这大半年里对刘烨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但这种一点魔力都没有剩下，完全变成了一个几乎残疾的普通人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别说是再遇上一个魔法师了，就算是诗岚那种体格的小姑娘也能够轻而易举地一拳将他撂倒在地。 刘烨一边喘息一边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苍白的脸上发紫的唇微微地颤抖着，温热的气息在他面前凝结成洁白的水雾，这里的气温很低，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没有在意，可现在，这零下十几度的温度稍有不慎，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休息了一阵，他慢慢地挪向那本悬浮的原典，原典之中的魔力就是他此刻的救命稻草，身体能不能够撑得住那股庞大魔力的冲击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因为他知道，如果拿不到原典中的魔力，那他一定会冻死在这里。 每走一步，刘烨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身体各处就像是被人拿着钢砂用力地摩擦着一般剧痛无比，连番生死战斗之后，他身上已经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了。 几分钟之后，他终于走到了祭坛中央，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那本散发着黑色辉光的原典。 刘烨只感觉眼前一花，仿若瞬间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红褐色的石头遍布在漫天飞沙里，头顶是群星璀璨的夜空，一道长长的星河横跨天际，他站在那光晕之下，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刘烨怔怔地望着头顶的那道星河，心中升腾起一种无法言明的震撼，脑海中不自觉地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的魔法阵列，却又如同泡影一般刹那间破裂，仅仅只是过了片刻，他便已经有了要迷失的征兆。 忽然，他看到宇宙中的那些星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些猛然间亮了数倍，有些则渐渐暗淡了下去，还有些在急速移动，没过多久，夜空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图案，而随着那图案的出现，刘烨所在的这片荒原之上，蓦地出现了一阵黑色的风暴。 强烈的气流裹挟着砂石，在不断地旋转中，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成了一场横扫天地的龙卷，四面八方都是猛烈的疾风，刘烨站在凤眼之上，唯有他这里是一片平静，就连衣衫都不曾被吹动分毫。 他不但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很是舒服，风中夹杂着清凉的雨丝，轻轻地飘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的心神都慢慢安定了下来，身上的伤痛也感觉不到了。 他体内的魔力在这风暴之中再次充盈了起来，而且流动的速度渐渐变快，似乎每分每秒都会有一丝清凉的风流入他的身体之中，让魔力的流淌更加迅捷。 就在这时，刘烨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突然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夜空之中那个神秘的图案在他眼里忽然间可以认出来了——那是气的图案，代表风的基础阵列！ “不，不是风，不对……是风，但是与之前见过的，又有着些许不同……”刘烨的眼里露出了疑惑之色，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最开始和诗岚学习魔法的时候，对那些基础阵列感受到的违和感一样，只是比那时的感觉还要淡，还要轻，但却依然存在，无法忽视。 然而，这种想法刚一出现，宇宙之中的那星辰勾勒而成的阵列便出现了一道横跨天空的裂隙，一股无法想象的冲击之力从那缝隙内轰然爆发，这冲击之力一下子便冲破了他身侧那仿佛铜墙铁壁一般的风暴，顷刻之间便临近了他，他整个人身子猛然一震，眼前之景刹那间化为了五颜六色的光点向前急速飞去。 紧接着，便是一片黑暗，和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刘烨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砰的心跳声。他就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包裹着，守护着。 没多久，只听砰的一声，那包裹着他的奇异之力骤然崩溃，他的眸子里蓦然间倒映出一幕让他难以置信的画面，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星海在漆黑的宇宙里无声地旋转，而那星海之中，蓦地出现了一道裂缝，而那裂缝之中，隐隐约约地，亮起了血红色的光芒。 这一刻，他的脑海如遭重击，剧痛无比，却又立刻仿佛有一阵清风拂过，刹那安定。两股力量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地相撞，就像是天地间那永恒不灭的咆哮，刘烨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冲散了，好似在这一刻撕裂成了无数碎片，直接崩溃开来。 “呼——呼……呼……” 崩溃的刹那，刘烨忽然惊醒，他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吸着冰冷的空气，手中的风暴魔典散发着淡淡的黑绿色光芒，一股让人放松的清凉感源源不断地顺着手臂涌入脑海，流遍全身。 2kxs.la “刚刚那是……”刘烨的视线在风暴魔典上飘忽不定，刚刚在那裂缝出现的刹那，他全身似乎都被牢牢地定住了无法动弹，不仅如此，那仿佛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畏惧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让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厌恶感，诡异至极。 轻轻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已经可以肯定，魔法的起源之中一定隐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但这近乎与人类文明发展史等同的漫长岁月里的往事，根本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够调查清楚的。比起关心那些久远的说不清的故事，眼下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第二百一十四章 狭路相逢 “柯伦城”曾经存在的地方，也就是如今千疮百孔的悬空界域，四处纷飞的乱石之中，忽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旋涡，水蓝色的光芒闪过，刘烨的身影蓦然浮现在了旋涡的中心，一头黑发随风飘动，衣衫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用光魔法稍稍扭曲了面庞改换了一下容貌，就这样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整，除了手腕骨和胸肋骨的伤势还没有怎么恢复，其他的皮肉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片界域的环境变化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料，柯伦城甚至下方的整个大陆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碎石和浓淡不一的红色雾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淡淡的血腥味，空间内也残存着大量的魔法波动，分明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可整片界域之内却空无一人，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一步踏出，刘烨的脚下光阵浮现，他来到了那座悬浮的大殿之前，低头向着其中一扫，这大殿如今歪歪斜斜地扭在一边，侧面坍塌出了一个大洞，正面的门也开着，上面的阵列已经全部磨灭消散，只有内部还残存着些许魔力波动，但也少得可怜。 大殿之内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划痕和凹陷，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也被震倒在了台下，王座下的高台也整个裂开，深深的裂纹就像是一只睁开的巨眼，看着莫名的有些瘆人。 “傅里叶和雅德都不见了，唐茵欧阳谷也不在……”刘烨扫视着殿内的环境，空无一人，那东倒西歪的灯台，还有碎成了一块一块不断被风卷入抛到外部的雕刻，这座曾经代表着柯伦最高王权的宫殿算是彻底毁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马蒂亚斯和奥古斯蒂娜两人的战斗竟然破坏力如此惊人吗？竟然将整片大陆都击碎了……”刘烨回忆着先前和那两人的战斗经历，在他印象里，那两人虽然强，但似乎也不至于到这等地步，难道说，有其他人来过了？ “无论如何，都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逗留了，柯伦已经彻底毁灭，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黑色蔷薇到底在谋划什么……”刘烨收回心神，不再去想这里的战斗遗迹，而是身化一阵清风，直接向着远处一个黑乎乎的山洞飞去。 这里是之前他来的时候，柯伦城外的那道巨型石门，只不过如今已经被摧毁，巨大的石块堆在洞口前，好在留下的空间还能容纳几人通过。刘烨躲在洞口等待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状，这才走了进去。 洞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微光从门口的石缝中透了过来，但没传出多远就被黑暗所吞噬。 fantuantanshu.com “啪——嗒！”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一阵阴风，刘烨当即一个后撤步，只见一个白花花的影子擦着他的鼻尖砸落在了地上，他眸子里立刻精光一闪，炽热的烈火瞬间在那影子之上升腾而起！ 不过，当火光照亮了那个影子的真面目之后，刘烨不禁微微一怔，那并不是一个活人或者说是什么怪物，而是一只大张着嘴的骷髅，白森森的牙齿就这么直直地对着他，脑门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血丝。 枯骨之上还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兜帽长袍，刘烨眉头微蹙，心里不禁一沉，这个长袍的样式他见过，在东京紫檀界举行的评级大会上，那些魔法协会的魔法师就是穿的这样的长袍。 那骨骼的形状是分期的，头骨异常得大，腿骨却短小得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七八岁孩子的骨架，可是那骨头却酥松无比，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整具骷髅在高温火焰的炙烤下很快就发出了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变成了一地的碎骨灰。 刘烨抬头看了看上方，洞窟顶部有一个人形的凹陷，周边满是裂纹，看样子这具骸骨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这人死状如此凄惨，生前应该遭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只是，他的敌人是谁呢？ 这种让人体变形扭曲的杀人方式有点像是马蒂亚斯的手笔。 蓦地，远处洞窟的拐角出现了微弱的亮光，刘烨立刻吹灭了骸骨身上的火焰，眸中暗红色的光芒一闪，整个人身形立刻虚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静悄悄地走到了一边，靠在了石壁上。 侧耳附在石壁上倾听，刘烨听到了一个很轻很轻的脚步，来人似乎是独行的，而且也十分谨慎小心，走走停停。他屏住了呼吸，双目微眯，紧紧地盯着远处通道的拐角，随时准备动手。 “咯咯咯咯……” 就在这时，刘烨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已经贴在了他的面前，那嘴部同时裂开成了四瓣，内部都生满了反锯齿形的倒刺，就像是某种昆虫的口器，一股腥臭的异味扑鼻而来。 由于近在咫尺，刘烨没法动用高破坏力的术式，只得手中激流汇聚，一道水波横空出现，将那张大嘴自下而上猛地一顶，那分成四瓣的嘴被水流冲地嘎嘎直响，不自觉地向后仰去，这一动刘烨才看到，那竟然是一个“人”，只不过双手双脚诡异地弯曲着，就像是一只蜘蛛，攀附在了石壁上。因为皮肤变成了岩石一般的灰白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轻呼了一口气，手底下丝毫没有停留，一个棕黄色的巨大石块浮现而出，带着一股疾风，对着那向后仰去的怪物狠狠地拍了下去，猛听得一声岩石拍碎血肉骨骼的闷响，那半人半蜘蛛模样的怪物就像是一个破了的皮球，笔直地撞到了岩壁上，又是“啪”的一声，似乎是直接被压扁了，红黑色的液体顺着岩壁慢慢地流散开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刘烨刚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完一个怪物，这整个洞窟之中，忽然间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与之前相似的咯咯怪响，一时间到处都是晃动的影子，粗略一数，不下十个。 伴随着无数挪动的物体摩擦石壁所发出的声音，刘烨面色微变，他在乎的倒不是这些半人半虫的怪物，这些东西虽然丑陋但却算不上什么威胁，他所在意的，是这里的动静太大，会直接引起远处那个身份不明的家伙的注意！ 他悄悄向后瞄了一眼，只见那拐角处的光正迅速变亮，果不其然，听到了这里发出的声响，那个家伙一下子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可恶……”刘烨咬了咬下唇，这些突然出现的怪物打乱了他静观其变的计划，让他直接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里，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如果来人是敌非友，而且实力很强，那他很有可能不得不用刚拿到手的原典和对方赌命了…… 当机立断，刘烨手中光阵变换，一条数米长的火焰如同锦带一般被他抓在手心向四周横扫开来，整片黑暗的洞窟瞬间被照亮的如同白昼，那些形态诡异、半人半虫的怪物被火焰一烫，纷纷开始在地上打滚，发出了刺耳至极的嘶吼，听得人心烦意乱。 不管了，既然已经暴露了位置，就全力先将四周的怪物清理掉再说，省得一会儿腹背受敌。 远处的光源正在急速接近，留给他的时间只有短短十秒左右。刘烨目光一厉，手中浮现出一本闪耀着黑绿色辉光的书本，正是从弗洛伦斯那里得到的风暴魔典。 “哗啦啦”的一声，魔典自行翻开到了其中的一页，一股浩瀚的魔力刹那间扩散开来，紧接着，紫黑色的云在四周蓦然凝成，猛烈的风暴裹挟着子弹般的雨，将那些怪物的身体打得血沫骨渣飞溅，仅仅几个眨眼的工夫，便四肢一软，无力地被卷入了风中，眼看着是死了。 当他一脸平静地转过身面向后方的时候，那道鬼魅一般带着金色光点而来的身影也恰好停在了大约十米开外的地方。 “这是……《风之书》？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人穿着一身白袍，不仅说的是中文，而且这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熟悉，刘烨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这也是我想要问你的问题，你是谁，又怎么会在这里？” 手中托着的原典一页一页地翻动着，这是一种威慑和警告，刘烨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不亚于寄宿于傅里叶身体时的马蒂亚斯。 “这些怪物……是你杀的？你是从里面出来的，这么说来，你知道柯伦的情况？”来人似乎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而是抛出了另一串疑问，“朋友，我无意与你为敌，我只想知道，现在，柯伦古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既然无意为敌，那我们就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柯伦古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大可以自己去看，里面也没有什么危险，只要你让我离开，我也不会干涉你继续往前。” “好。”那人应声道。 说完，两人便各自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很默契地没有使用任何魔法，而是准备依靠最原始的步行，走过这之中十米不到的距离。 “五……四……”刘烨在心中默念道，虽然口头上达成了一致，但他此刻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风暴魔典之上，随时准备应对着对方的突然袭击。 “三……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只差一步便会擦肩而过，他不自觉地瞄了一眼那白袍下的身影，却只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显然对方也遮掩了相貌，不想被人认出来。 “一。” 两人擦肩而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就在刘烨再一次抬起步子迈向前方的时候，那个穿着白袍的身影手中，蓦然间浮现出了一根金色的法杖！ 友友们求推荐票和月票啊！球球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宋流芸 在那金色的法杖浮现的刹那，刘烨手中的风暴魔典立刻哗啦啦地翻动起来，顿时一道黑芒呼啸而出，瞬息间便化作了一道狂暴的龙卷，向着那穿着白袍的身影裹了过去！ 龙卷与一道淡金色的光波相碰，两人的身影同时倒退，刘烨的足尖扣在地面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裂隙，他目光微凝，露出凝重之色，先前的判断果然没错，这人的实力比起常态时的马蒂亚斯只强不弱，是个劲敌。 没有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动手，而是选择了最接近的时刻刚刚过去，他心神最放松的瞬间突然发难，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此人经验丰富而且心狠手辣，不好对付。 “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不讲信用啊。”刘烨轻笑了一声，平静地说道。 “少废话，交出你手中的风之书，我可以让你离开。”白袍身影冷声道，“这本原典不属于你，你拿着它不仅发挥不出它真正的威力，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风之书……你知道这本原典的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刘烨皱着眉凝神望向不远处的白袍身影，这人不知使用了什么魔法，身体附近的光线扭曲成了一团，整个人就像是隐藏在万花镜中一样，仿若隔了一层浓雾看不真切，就连其手中的魔杖也只是一团金色的光影。 白袍身影没有回答，只见他手中魔杖一摇，蓦然间阵阵音爆声轰然炸响，刘烨的前方顿时出现了大片的裂隙，这还尚在其次，更为恐怖的是，上百只金红色的飞鸟齐齐地向他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堪比炮弹，瞬息间便横跨了数十米的距离，来到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股炽热的气息散出，在整个洞窟之中弥漫，而在那气息之内，像是隐藏着无数把锋锐的利刃，刺得刘烨面庞生疼。 刘烨眼眸里倒映出暗红色的三角，身体立刻化作半透明的虚影，那些金红色的飞鸟顿时穿身而过。而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爆响传来，四道墨绿色的气流刹那间在那白袍身影的周围交缠汇聚，形成了一次恐怖的绞杀，强大的气压将那人身边方圆数米范围内的空间化作了绝对的真空地带。 loubiqu.net 紧接着，他向一旁的石笋伸出了手，猛烈的风将它卷成了无数碎片，银白色的光芒掠过，一个裹挟着大量尖锐碎石的气泡，顿时出现在了那真空地带的正中。 “砰！”的一声巨响，气泡破裂，乱石穿空，石片像雨点一样射向四面八方，然而在触碰到周围四道墨绿色气流的刹那又即刻倒转，就像是绞肉机一样在那小小的空间里急速乱窜。 “爆！”一声低喝传出。 刘烨目光微闪，身形急退。只见那白袍身影的附近，骤然间出现了一道金白色的圆环，圆环破碎的刹那，剧烈的震荡惊天动地，冲击波如同怒浪一般疯狂的散开，附近所有的石片立刻被推开，子弹一般扎进了四周的石壁里，还有一部分，竟然是直接奔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风暴魔典散出浩瀚的魔力，一阵清风拂过，射来的石片刹那间化作沙粒被吹散，刘烨手托着原典，面色平静地望向了前方爆炸的中心。 “有着原典在手，战斗起来果然要轻松许多。”刘烨瞥了一眼手中的风暴魔典，其中海量的魔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向他的身体不说，很多术式更是只需要直接从书页上激发即可，速度极快，几乎不需要引导，怪不得所有魔法师都将原典奉为圭臬。这种东西就算不论其中记载的魔法的价值，仅仅只是用来辅助战斗，都足以大大提升一个人的上限。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实力，不论是在哪个组织里都不会藉藉无名，可是你这张脸我却没有在任何组织的名册上看到过，而且，看你的术式体系，不像是黑色蔷薇的人。”白袍身影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沉声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本风之书的？” 刘烨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儿用平静的眼神望着对方。他的身份现在可是一个死人，一旦暴露将会引起许多未知的风险和变故，而至于这本风暴魔典的来历，他也不觉得有必要告诉对方。 两人一番对碰之下，谁也没有占得上风，在白袍身影的视角里，他手中掌握着一本原典，如果继续拼消耗下去，率先撑不住的，很有可能是对方自己。 虽然实际上，他的身体里有着许许多多的暗伤，根本无法支持长久作战，最多也就还有五、六次全力出手的机会，但这个信息对方是不知道的，只要能够在这几次对拼之中唬住对手，也许就可以不用沦落到再次以命搏命的糟糕境地。 “我们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你刚才可是想偷袭我来着，如果不率先坦诚相待的话，我很难对你透露什么。”刘烨语气冷漠地回应道。 沉默。 一分钟之后，那个白袍身影手中魔杖一振，立刻有一股可怕的气息在他身前急速凝聚，最终在其魔杖的前端出现了一道刺目的亮光，刹那间照亮了这个黑暗的通道。 在这强光弥漫的瞬间，刘烨双目寒光一闪，他在那强光上没有感受到任何熟悉的阵列波动，但却有一丝危机感掠过了心头。 他的手心里不禁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里地势狭窄无处躲避，术式爆发的瞬间空间会被锁死，只能硬接。不知道凭借这本风暴魔典，能不能够在抵挡住的前提下不漏端倪，保持自身魔力的稳定。 如果他身上有伤势的信息暴露，那局势就会急转直下。 他手中原典翻动的瞬间，一道赤金色的长矛蓦然间在那白袍身影前方浮现，一股磅礴之力在这方寸之内横扫，如同蜂鸣一般的嗡响传来，那刺目的亮光迅速衰弱，如同融入进了那长矛之中一样。 原典中魔力扩散的刹那，一个墨绿色的风罩护在了刘烨的身前，瞳孔之中映出冰蓝色的星芒，他的身侧立刻有着无数飞雪环绕，紧接着，一面厚重的冰墙刹那间在他身前落成。 可下一秒，刘烨的眼中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因为他看到那根赤金色的长矛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冰墙和风罩，而且就像是根本没有触碰到它们一般，完好无损地来到了他的面前，眼看着就要从他身上穿透。 就在这一刹那，他身形急退，眸子里倒映出了暗红色的三角，双目刺痛，鲜血从眼角淌下形成了殷红的泪痕，一阵眩晕感随即漫上脑海，所幸身体还是成功化为了半透明的虚影。 可虚化之后，那股弥漫在心间的危机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有一种头皮发麻的预感，刘烨瞳孔骤然一缩，只见那赤金色的长矛瞬间缩小了无数倍，看上去仿佛是一枚纤细的金针，直奔他的左眼而来。 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紧，金针的速度更是远远地超过了他，刘烨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一个诡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虚化，会不起作用。” 然而，那枚金针在刺入他左眼的那一刹那，在刘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手中的风暴魔典蓦地一振，一阵墨绿色的幽光霎时间席卷天地，被这阵幽光扫过之后，那枚金针便无声无息地如同粉末一般弥散开了。 额头上有一颗豆大的汗珠滚落，在离开皮肤的那一刻凝实，“啪嗒”一声滴落在了青黑色的石面上，刘烨不禁微微地一怔。 “刚才那是……原典的自主意识？”他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手心悬浮的原典，然后抬起头调整了一下呼吸，身前的层层防护自行散去，飞雪洗去了他脸上的血痕，一双深邃的星目平静地望向前方。 白袍身影默默地站在那里。 “你赢了，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是在哪里找到这本风之书的，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白袍人身体附近扭曲的光线正在渐渐恢复正常，那中性的声音也逐渐变得特点鲜明了起来，可随着这声音传入刘烨的耳膜，他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跨越了数千公里的大洋，在这片封锁了千年的古迹之中，刚刚从险境中脱困的他，竟然遇上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熟人？ 然而，那根渐渐显出模样的法杖却是击碎了他的幻想，杖顶那只展翅欲飞的金色飞鸟，还有那零零落落披散在肩头的亚麻色头发，即使脱去了黑框眼镜却依旧是那熟悉的眉眼，只不过比起曾经傻里傻气的单纯，她的眼神此刻却深邃如同古井，让人感觉捉摸不透。 “说吧，柯伦城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魔法协会的人现在都怎么样了，你又是谁，属于哪一方势力，这本风之书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你那是什么表情，既然是交换情报，那就干脆一点。” “宋流芸？！” 感谢书友唉呀咿呀哈的打赏！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第二百一十六章 消失的斯特里格 “你认识我？”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宋流芸的眼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但想到先前尽管全力出手可却没能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便又按捺了下来。 “啊……不……”刘烨的眼角跳了跳，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向宋流芸公开自己的身份，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也和自己共事了好几年，不知道能不能留有几分情面。关键在于他有很多的事想要问宋流芸，尤其是关于陈思允的，但这些问题一问，他的身份就自然而然地会暴露，根本隐藏不了。 “算了，没必要隐瞒。”略微思考了一阵，刘烨便撤去了对相貌的伪装，露出了真容，平静地说道，“宋流芸，是我，刘烨。” “是你？！你不是死了吗？这……这怎么可能？！我是亲眼看着你被杀的……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宋流芸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金翼飞鸟杖亮起辉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起突然袭击。 “停停停……这个说来话长，我确实是死过一次没错，但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也是事实。”刘烨连忙安抚她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言归正传，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地聊一聊。” “聊一聊？我们吗……”宋流芸低着头思考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我们的确应该好好谈一谈了。不过，你先得告诉我，柯伦城里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之前我看到大批魔法协会的人冲进了这里，可是走出去的却寥寥无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总而言之，我们先抓紧离开这里吧，柯伦城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里面现在只有漫天飞舞的乱石和涡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复存在……看来是黑色蔷薇和巫毒神教的人对魔法协会动手了，这下麻烦大了……”宋流芸暗叹了一声，“好吧，我们两个先离开这里，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跟我来吧。” 一路无话，通过宋流芸布置的空间阵列，两人不断传送闪烁，最终在一片满是金红色枫叶的山谷里停了下来。刘烨看了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南美洲小城镇的入口，树林间的公路只能容纳两辆车通过，镇门口有几块葡萄牙语写的路牌，但是刘烨不认识。 loubiqu.net 两人走进小镇，沿途看到了不少居民，这个小镇虽然不大，但人看起来却是不少，狭窄的街道上很是热闹，有很多人在街上来来往往，街边有很多充满烟火气的食品摊，每一个前面都聚集了不少孩子。 七弯八拐，刘烨跟着宋流芸走进了一间隐秘的小屋，推开陈旧的木门的刹那，一个充满着古典韵味的世界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迎面是一个宽阔的客厅，真皮沙发和红木座椅交替摆放在一张棕色的地毯上，四面都是连排的高大书架，每一个都有好几米高，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有许多清扫工具在书架前自行工作，小扫把小抹布，看上去充满了灵性。 屋子正中是一个工艺繁复的水晶灯，哦不，是蜡烛灯，因为每一个小水晶球里都封着一个小小的蜡烛，刘烨从上面感受到了淡淡的魔力波动。用火焰魔法来做常态照明？这是什么思路？ 水晶灯下悬浮着一颗深蓝色的水球，其中光影变换，充满着一种绚丽又神秘的美感。 “这里是我的居所之一，属于魔法大师斯特里格，也就是我的老师的资产。”宋流芸伸手在那枚水球上一晃，瞳孔中掠过一道光影，缓缓说道。 手持金翼飞鸟杖，这在魔法界基本就代表着斯特里格的身份，没有必要对刘烨隐瞒。 “你一直是魔法师。”刘烨看着宋流芸的眼睛，说道，“隐藏得真好。” “我可没有隐藏，毕竟，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不是吗？”宋流芸微微一耸肩，“对了，你手里那本原典，也就是《风之书》，是从哪里得到的？” “叫《风之书》而不是《风暴魔典》吗……”刘烨抬起右手，一本散发着墨绿色微光的书籍蓦然浮现，“我在柯伦城里拿到了这本原典，如果不是它，我就死在那里了。” “柯伦城吗……奇怪，我怎么记得以前在老师的手里见到过这本原典……”宋流芸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魔法师的记忆很少会出现偏差，可是柯伦古城尘封了两千多年，如果这本原典是在柯伦发现的，那斯特里格根本就不可能拿到过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话说回来，既然你从最开始就是魔法师，那么你去博云城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观察你。”宋流芸白了他一眼，“我的老师他在大约五年前突然失踪了，我在他留下的手稿里看到了你的名字和一个地址，这才去了博云城，成为了你的同事。” “观察我……五年前？”刘烨微微一怔，五年前恰好是天一工坊覆灭，至高科技接手血色十月计划的时间点，斯特里格在这个时候失踪，巧合得有些微妙，“等等，五年前我还对魔法一无所知，为什么你老师的手稿里会有我的名字和地址？”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魔法师来着，但是几年里你一直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对了，说到那个地址，那并不是你公寓的地址，而是一个已经荒废的大楼，我去调查了好几次，除了一些血迹，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荒废的大楼？你还记得那个地址吗？” “记得。”宋流芸伸手在那枚深蓝色的水球上一抚，上面立刻显现出一副三维图像，“天河街第一百一十九号，就是这幢十层的大楼，周围的楼全是空的。” 刘烨心中一震，瞳孔微缩，水球上呈现出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天一工坊！ “没想到……科学侧的黑暗计划竟然和魔法扯上了关系……” “你说什么？”宋流芸皱了皱眉，问道。 “这里是天一工坊的旧址，曾经是一个拥有着近乎无限资源的科研机构，百人计划的成员几乎都在这里工作研究，我、陈思允，都曾经是这里的一员。”刘烨指着水球中的图景说道，“同样是在大约五年之前，天一工坊出现了一场血腥的意外，导致了大量的伤亡，这个机构就此覆灭。” “这些我都知道，唉——关于陈思允的事，是我之前错怪你了，你的确是在和世纪晨曦接触之后才成为魔法师的，在这里和你说声对不起。”宋流芸微微低了低头，“其实从你第二次回到博云城开始，我就一直在跟着你和慕诗岚，但是后来万华禁法的出现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以至于最后发生了那样的事……” “你一直在跟着我们？”刘烨挑了挑眉，宋流芸的实力果然要远远超过当时的自己，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万华禁法和那位神秘少女的出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后来我的死，这都是无法预计的事，谁也没有办法阻止。” “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我明明亲眼看到了你被那个恐怖的小女孩杀死，死而复生……如果仅仅是延长寿命倒还说得过去，可是起死回生之术，真的存在这样违反规则的魔法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别再问了。”刘烨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那种被人杀死的痛苦和寒冷，我是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你真的不知道？”宋流芸眼中露出怀疑。 “真的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我没有必要骗你。” “好吧。暂且相信你说的是事实。”宋流芸悻悻地抿了抿嘴唇，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个糊涂鬼……” 声音虽然不大，但刘烨却听得十分清楚，心中无奈，眼角便不自觉地跳了跳。 “你一直在调查陈思允的下落吧，有什么进展吗？”话锋一转，刘烨把话题引到了陈思允的身上。 “没有，那家伙被藏得很深，我溜进过至高科技总部两次，但他们的安保实在太严苛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魔法在那里就像是陷入了泥沼一般使用起来十分吃力。我两次加起来在里面也没能够待满一个小时。”宋流芸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脸忧郁地说道，“关于他的情报，我知道的和你差不多。唉——明明知道就在那里，可就是找不到，呼——我真是……” “搞了半天……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刘烨挠了挠头，原本以为能在宋流芸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结果到头来还是在原地踏步，这可真是伤脑筋。 “嘁，你以为我是你吗？”宋流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说有用的消息，我这里还是有不少的。有两个你一定非常想知道，分别是关于失落的天堂之花，以及世纪晨曦那些人的父母，十五年前意外死亡的真相。你想先听哪一个？” 第二百一十七章 巫毒神教 “天堂之花？”刘烨怔了一下，“那东西不是已经找到了吗？而且，就是你给我们的吧？还有十五年前那场血案，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别急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问问题嘛，要一个一个地问。”宋流芸闭着眼一撇头，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轻轻一拨那个漂浮着的水球，将它拉到了自己身前，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巫术吗？” “巫术？不了解，我的时间有限，关于各地的魔法教派知之甚少。对于巫术，更是只知道一些无凭无据的历史传说。”刘烨选择了实话实说。 “唉——不做足功课，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难怪你总是把自己弄得陷入危险的境地。”宋流芸轻轻摇了摇头，“巫术，其实是古魔法的统称，和我们现在所使用的魔法术式一脉相承，但远远没有现在那么多的排列组合和阵列变化。远古时期的魔法师被称为巫师，柯伦文明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巫师国度，不过，那个时期的魔法，已经有相当丰富的种类了。我所说的巫术，指得是更久远岁月之前的魔法。” “图腾以及仪式，是魔法不可或缺的两大组成部分。而在巫术之中，仪式，特指降神仪式。”宋流芸伸手在深蓝色的水球上一抚，水球中立刻倒映出一个戴着面具跳舞的人，“古魔法对身体的负担非常大，而且涉及到现在已经失传的召唤术。那个时期，真正会使用巫术的巫师很少，大多数都是沽名钓誉招摇撞骗之辈，留下了大量驳杂却又无用的典籍。 “这些东西真假难辨，很多术式稍加删改都有用但却效果甚微。”宋流芸指了指四周高大书架上摆放那些书，“由于十分古老，所以很难鉴别，世界各地的魔法师们都会或多或少收集上一些，尤其是在阵列之论传播开之后，很多人寄希望于能够从其中找出全新的阵列。毕竟，那种东西一旦找出来，所能够得到的地位和权力，是难以想象的。” “现如今，真正对巫术有着深入而且成体系的研究的，只有三个地方，一是美洲的魔法协会，二是我的老师斯特里格，三，则是位于巴西高原上的一个教派——巫毒神教。不过，因为巫术两大部分之一的降神仪式已经失传，现在对巫术的研究都集中在图腾诅咒之上，这种术式可以伤人于无形，被认为极度危险，也因此，巫毒神教一直以来都被魔法协会的人严格地监管着。” “但是，黑色蔷薇的出现打破了魔法协会对魔法界的严格控制，巫毒神教也因此蠢蠢欲动了起来。”宋流芸轻轻戳了戳自己葱玉般的手指，“根据我的调查，十五年前覆灭世纪晨曦的那场血案，应该就有着巫毒神教的参与，也就是说，黑色蔷薇，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活动了。” “黑色蔷薇和巫毒神教……”刘烨目光微闪，略一点头，平静道，“请继续。” siluke.com “哼，这个态度还差不多。”宋流芸撩了一下亚麻色的刘海，“而所谓的天堂之花，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从英国那边得到什么消息，那件东西本身就是传说中天使的召唤仪式所需要的魔器之一，上面的图腾就是降神仪式的组成部分，召唤之影圣名为‘撒拉弗’，神使中的最高位者，以赤红的火焰为象征，是身具六翼的，炽天使。” “都和召唤术有关吗……”刘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天堂之花的失窃案，和十五年前那场针对世纪晨曦的袭击，都是巫毒神教和黑色蔷薇为了某场召唤仪式在做准备？而他们准备召唤的东西，就是‘炽天使’？” “我可没这么说。”宋流芸一歪脑袋耸了耸肩，“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天堂之花的失窃和巫毒神教以及黑色蔷薇有关系，直接从沃森手里抢东西这么极具挑衅意味的嚣张做法也不像是他们的作风。但是你说的也没错，巫毒神教的确像是在为了某场召唤仪式做准备，只不过，他们具体想要召唤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召唤仪式么……召唤术不是已经失传了吗？难道巫毒神教中还有遗留？” “不知道，不过，从他们的行动表现来看，掌握某种召唤仪式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在我老师斯特里格留下的一处魔法屋内，我找到了那些玉笛残片，以及当年世纪晨曦里的一名成员托古斯通的尸体，尸体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具魔法傀儡。根据我老师的笔记，这些东西是他这么多年收集到的全部线索，他似乎也一直在追查那场血案。” “斯特里格……那你当时寄给我们那些玉笛残片，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以此为饵，从你们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罢了，没想到还是大意了，竟然被那几个家伙直接找上门来了，魔法傀儡也毁在了那里，还给自己扣上了一个大大的屎盆子，唉……”宋流芸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 “你这……真是……”刘烨感到哭笑不得，宋流芸这些操作……不愧是半道出家的，估计以前一直和斯特里格这位魔法大师修行，根本没有接触过追踪与反追踪。因此，和欧阳谷那几个人比起来，她就显得稚嫩了许多。 不过，从她在柯伦古道和自己相遇时的那些表现来看，她这一年来的变化也非常得大，恐怕也是有许多生死之间的经历吧。 “差不多一个月前，黑色蔷薇的人开始在南美洲区域内频繁活动，没过多久，家族联盟和魔法协会也都派了人过来，而且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目的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为了‘创世之石’，传说中蕴含着神灵之力的钥匙，能够让掌握创生世界法的魔法师踏上通往更高层次——‘类神’的阶梯。” “嗯，我知道，而且那个传说之中还留下了一句谜语，最终指向，应该就是柯伦文明吧。” “说得没错，但是有一个问题。”宋流芸道，“在这个传说传播的过程之中，巫毒神教起了很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虽然这个传说的历史之漫长已经不可考了，但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呢？黑色蔷薇带给魔法协会的压力使得高层有了追求更高层次力量的动力，也因此对所谓‘创世之石’有了更强的渴望。我怀疑，巫毒神教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故意放出这个消息的，所谓创世之石根本就不存在，这是一个陷阱？针对魔法协会布下的绞杀阵？”刘烨架起手抵住下巴，面露沉思之色，的确，不管是马蒂亚斯还是弗洛伦斯，两人皆对于那“创世之石”只字未提，如果那东西真有这么高的价值，没理由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有这个可能，昨天夜里，我观察到魔法协会有大规模的行动，而去往的方向，正是柯伦城所在的那片山谷，也就是我们俩相遇的地方。可是……我没有看到大部队从里面撤出来。”宋流芸说到这里脸色有点僵硬，“如果魔法协会在这个时候出事的话，那这个世界就麻烦了。” 刘烨轻轻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宋流芸身前的那枚深蓝色的水球，然而那阵阵清凉之气却缓解不了他心中的焦虑。 魔法协会作为过去几百年来魔法世界绝对的权威，一直约束着魔法师们的行为，尽量减少着对普通人世界的干扰，他们一倒，那些原本依附于魔法协会的墙头草恐怕会直接倒戈，而黑色蔷薇更是对普通人一直持敌视的态度。加上科学世界那边也有不少人抱着开战的想法，这样下去，战争……恐怕是真的无法避免了。 “战争……为什么呢……为什么想要发动战争呢？黑色蔷薇……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刘烨心中愁云密布，之前他还“活着”的时候，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只只无形的大手在博弈，而他，就是这场风暴的正中心。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如今他以假死来从局中脱离出来之后，却仍然无法洞悉幕后之人计划的走向。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宋流芸见他一直不做声，问道。 “还没想好，先等等消息吧，看下接下来几天局势的走向。” “我打算去一趟英国，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宋流芸轻飘飘地说道。 “去英国，为什么？” “一来，沃森统领的欧洲魔法协会没有参与这次事件，所以至少在那里，魔法协会仍然具有相当的统治力。”宋流芸瞥了他一眼，“二来，我想去调查一件悬案。关于1517年，不世出的天才少女，魔法史上最为璀璨的明星之一，卡恩莫迪之死的真相。”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平倾斜 “这可不像魔法，一直愁眉苦脸，是会影响易容的效果的。”飞往英国伦敦的飞机上，宋流芸看着面露担忧之色的刘烨撇了撇嘴说道，“我也不想在这几个小时里始终面对着一张苦瓜脸。” “根据诗岚传来的情报，魔法协会亚洲、美洲分部大队人马在南美洲失去了消息，为了本次行动组建的两洲联合理事会如今音讯全无，唐茵他们也是下落不明。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八九不离十，就是黑色蔷薇动的手。”刘烨低着头，双目微垂望着自己的双手，“天平已经开始倾斜，这个世界，要变天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魔法协会独霸这个世界太久，已经忘记了魔法的阴暗面有多么强大，黑色蔷薇只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象征，我们真正要对抗的敌人，远远比看到的，要恐怖得多。” “我……们？这么说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咯？”刘烨抬起头看着宋流芸的眼睛，她亚麻色的头发掩映着精致的双瞳，“宋流芸，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我是不会站队的。斯特里格一脉的传统就是永远保持中立。我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找出老师失踪的真相，和你、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这个世界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关心，只要黑色蔷薇不欺负到我头上来，我是不会和他们为敌的。”宋流芸闭着眼轻哼了一声，“根据斯特里格的理论，信念，对于一个魔法师的术式威力是有着很大影响的。而不掺任何一趟浑水，就是我始终恪守的信念。” “中立……”刘烨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扯了扯自己的毫无知觉的假脸皮，“在一场波及全世界的战争面前，真的有人能够保持中立，置身事外吗？就像现在，如果不是欧洲魔法协会大大加强了沿岸的监管，我们又怎么需要通过飞机这种方式才能去伦敦？而且还只能依靠这古老的面具来遮掩容貌。” “能不能做到那是我事，说了，和你无关，不需要你来替我担心。而且，不许你质疑我的易容技术。”宋流芸清了清嗓子，“话说回来，既然你想要和整个魔法的黑暗面为敌，就必须要清楚地明白对手的强大。你知道能够团灭两洲联合理事会，加上巫人众和执行官两大序列将近半数的成员，需要的一支实力多么恐怖的魔法师队伍吗？” 宋流芸顿了顿，一双大眼睛眨了眨，说道：“别的不说，即使不算那些S级的魔法师，单单只考虑两洲联合理事会那几位。随便一个，都可以毁灭一座中等规模以上的城市，更不用说两位理事长了。像你我这样级别的魔法师，在他们眼里就跟虫子没有什么区别，即使你手里有了一本原典，那也不过是一只强壮点的虫子罢了。” “虫子……也就是说，‘毁灭你，与你何干’。黑色蔷薇就是这么想的吧，把普通人当做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就算是杀死再多心中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和悔恨。”刘烨默默地握紧了双拳。 siluke.com “他们是怎么想的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想要和他们对抗，就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宋流芸托着下巴转头看向了窗外川流不息的云海，“而且，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强大，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未来世界大战的战局，你需要达到沃森那样的高度。” “沃森那样的……高度。”刘烨神色一暗，每每回想起英吉利海峡上沃森出手时的那种极致的压迫感，他都有一种如临深渊一般无法呼吸的感觉，如今势力平衡的天平被打破，战争的到来已经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在几个月的时间达到那样的魔法高度，真的有可能吗？ “你居然还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能性？喂，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宋流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虽然老早就听说你天赋异禀，但就算是绝对掌控也无法帮你跳过时间的积累，那么多的术式，那么多的组合，都是需要去背去记的。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工夫，是没办法成为魔法大师的。” “我知道！”刘烨轻轻地锤击了一下座椅的扶手，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既然没有那个能力，那就随波逐流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什么救世主，主动把拯救世界这样虚幻又沉重的任务扛在自己肩上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宋流芸耸了耸肩，“中立中立中立，中立，才是真正智慧的选择。” 飞机开始盘旋下降，机身从洁白如雪的云层中穿梭而过，随着泰晤士河上最核心地段的四座桥被统一点亮，夜色降临了。伦敦眼变成了最亮的明珠，为泰晤士河畔增添了一丝梦幻。 这座古老的城市之中矗立着一座明丽的尖塔——The Shard，碎片大厦，又称作摘星楼，顶端的塔尖渐渐地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之中，仿佛了连接着宇宙星河。 随着灯光的轮转，光线打在大厦外墙上，折射出不同的美感，和周围的建筑体共同点亮了这座美丽的城市。 “这样的城市，在世界各地都有过，其中有很多都毁于战火，那些曾经盛极一时的地方，有些，永远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也有些重新站了起来。但是新生，是无法掩盖曾经发生过的毁灭的。”刘烨望着窗外说道，“世界大战，就算我能够置身事外，可我的家乡，又该怎么办呢？”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盛衰有时，生死有命。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身为掌控着强大力量的魔法师，本就应该小心翼翼地活着，不要轻易去打破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保持中立，便是对规则尊敬的一种方式。世界总会自行回到新的平衡，不需要我们横加干涉。”宋流芸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伦敦眼的灯火，宛如五彩琉璃。 “你我眼前看到的这些，也不过是五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的辉煌。人类的历史在周而复始之中前进，而我们，则是时代潮流里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黑色蔷薇，魔法协会，也只不过是稍大一些的波浪罢了。”宋流芸道，“就算没有黑色蔷薇挑事，科学和魔法的矛盾也在日益激化，战争，迟早有一天会爆发的。” “难道除了战争，就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解决矛盾吗？” “很抱歉，也许有，但是，人类是不会这么选择的。”宋流芸托着脸瞥了一眼刘烨，“战争虽然残酷、黑暗，但却是解决矛盾最直接的方式。随着科学的不断发展，普通人掌握的力量正越来越强大，对于大多数魔法师而言，那些掌握着高精尖武器的士兵，已经具备了杀死他们的能力。而一旦战争爆发，那些威力恐怖的重武器，更将是所有S级以下魔法师的噩梦。” “我们都在科技公司待过，也都是魔法师，你应该知道，A级的魔法师术式强度是没有办法对抗粒子武器的，就算有，反应速度也跟不上。”宋流芸道，“而在一千年前，局势可不是这样，那时普通人在魔法师眼里是没有人权的，即使有着家族联盟的一系列条约作为桎梏，残杀奴役普通人的事件也仍然常有发生。” “魔法与科学的天平早就开始倾斜了，而且倾斜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许用不了多久，魔法，就再也无法凌驾于科学之上了。难道你觉得，那些自傲到骨子里的魔法师们会任由这样不利于自己的局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发展下去吗？一旦临界点到来，战争，都将无可避免地爆发。” “……”刘烨沉默了，他知道宋流芸说得是对的，即使不是现在，科学和魔法这两个走在不同道路之上的理论，也迟早有一天会迎来一场激烈的碰撞。 “所以，反正我是不会掺和这档子事的。你要想参与，那就参与吧。”宋流芸撇了撇嘴，“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想要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自己的魔力和魔法造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什么方法？”刘烨目光一亮。 “收集原典。每一本原典对魔法师带来的提升都是无比巨大的，如果你能够收集到数量庞大的原典，并且成功得到它们的认可，获取到它们之中的魔法知识的话，也许有那么一丝丝可能，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极高的高度。但是嘛……”宋流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是什么？” “且不说大多数有记载的原典都在各大组织中有专人负责保管，就算真的能够找到风之书这样的遗落原典，又能够有几本呢？而且，像沃森那样的家伙，看过的原典数量恐怕不下二十本，想要追上他，呵呵……除非你去把各大教派的藏书库都打劫了，不然从数量上就不够。”宋流芸再次耸了耸肩。 这时飞机已经开始在跑道上滑行，隆隆的声音即使是双层隔音玻璃也无法完全阻隔。宋流芸在昏黄的灯光里注视着刘烨的眼睛，亚麻色的头发在灯光和阴影来回交错摆动。 “这是一个绝对无法成功的方法，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六百年前的血案（一） “劳瑞斯顿花园街3号……”刘烨望着眼前的门牌，轻轻地念了出来，这个门牌号似乎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这里离繁华的大街比较远，面前是一座看上去很像凶宅的空房，相邻的屋子里全都是空置着的，白色的篱笆围住的院子里肆无忌惮地长满了杂草和野花，花园中有一条用石子和黏土铺成的小径，但已经被泥水淹没，看上去白天下了一场大雨，到处都泥泞不堪。 宋流芸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左右打量了一下，显示仔细观察着小花园中的繁茂的花草，一会儿又凝视着天空和围住花园的白色篱笆，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小径。从院门口到房屋大门这短短十米不到的距离，她却接连停下来了三次。 刘烨皱了皱眉，眸中映出暗色的微光，看到花园中的场景时他不禁瞳孔微缩。这方寸之地竟然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线条，一个个神秘的图案重叠交错在一起，隐藏在泥泞的草地之下，而宋流芸走过的那条弯弯绕绕的路径，则恰巧是没有阵列的空处。 这些阵列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魔力波动，不刻意去观察根本不可能发现。而看那图案的复杂程度，这些魔法阵中的每一个，威力恐怕都不会小。 “这里就是卡恩莫迪曾经的住宅，那位天纵奇才的少女没有子嗣，为了其中的原典《雪之歌》，这座宅子几经易手，但每一任主人都会在接手这件屋子的几个月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两百年后，《雪之歌》被欧洲魔法协会接收保管，连带着封锁了这间房屋，从此这里便一直空置着再无人居住。”宋流芸推开木门，老旧的门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有些刺耳。 “围绕屋子布置的这些阵列，都是魔法协会留下的产物？”刘烨跟在后面，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多数是，也有的不是，你没发现吗，有些阵列已经接近失效了，那些应该是原主人布置的，只不过，似乎没能起效。总而言之，这是一座魔法界少有的凶宅，平时一直被魔法协会封锁着，但是最近人手紧缺，这种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的标的物就变成无人看管的状态了，毕竟其中最有价值的原典早在数百年前就被人取走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内的家具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墙壁上糊着精致的蓝色壁纸，满满地都是雪花的图案，尽管一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凉爽的感觉，但上面并没有任何魔法的留存。有些地方已经斑斑点点地有了霉迹。 屋子正中铺着一块很大的地毯，原本像是红色，但在岁月的打磨下已经变成了看不出色彩的棕灰，正对着门的墙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壁炉，用红色的砖石砌成，炉台上放着一个小巧的水晶球，里面有一个很精致的雪人，但球面上积了很多灰。 窗户都关着，空气异常浑浊，又是凌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光线非常昏暗，整个屋子里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加上积灰尘封，这种荒凉的情调愈发浓郁了起来。 bqgxsydw.com 靠门口的左手边有一个楼梯，旋转着通向二楼，奇怪的是，这道楼梯上竟然一点灰尘都没有，就像是崭新的一样，和屋内的其他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宋流芸这时走到了那个华丽的壁炉旁，正拿着那个落满了灰的水晶球细细地观察着，刘烨顺着楼梯看了看毫无亮光的二楼，出声问道：“你刚刚说，自从卡恩莫迪惨死之后，接任这座屋子的每一任主人都在几个月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啊，每一个都是，其中不乏赫赫有名之辈，最后一任屋主可是当年欧洲魔法协会中的十三位执剑人序列之中的首席，可仍然消失得不明不白。魔法协会调查了好几年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了，最后只好将这间屋子永远地封锁了起来。”宋流芸手中清风流转，吹去了水晶球上的积灰，然后将其放回了原处。 “你为什么会对这起案件感兴趣？”刘烨目光一闪，问道。 回忆起在雪原幻境时卡恩莫迪对他说过的话，他几乎可以肯定当年那场血案绝对另有隐情，但问题是，宋流芸为什么会想要来调查这件已经尘封了六百余年的悬案呢？ “我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走吧，我们去二楼看看当年的案发现场。”宋流芸轻轻一笑，率先走上了楼梯。 二楼并不大，一共有四间房间，左右手各两间，楼梯上来正对的是一排落地窗，只不过米黄色的窗帘紧紧地拉着，上面同样落满了灰尘，一旁有个小梯子通往上方的阁楼，但是阁楼的门被一把铁锁锁着，锁眼已经锈死，看样子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被打开过了。 右手第二间屋子的门上有一个不断变换的魔法阵，紫色蓝色的光芒交替闪烁着。 “封印术……魔法协会的手笔吗？”刘烨眯了眯眼，说道。 “没错”宋流芸伸手按在了魔法阵上，指尖晶莹的丝线不断跳动，那个阵列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她解构开了，“很粗糙的手笔，应该是之前看守这里的人留下的，大概是觉得院子里那些布置就足够了吧，但是……有点奇怪，这么草率的术式，简直就跟没有一样。” “也可能是因为……”刘烨推开了尘封的木门，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吧。这怎么办，你准备怎么查？” 一个一无所有的空房间，案件发生的时间是六百多年前的1517年，这间屋子更是几经易主，就算有什么证据也早就被悠久的时间磨灭干净了。 “呵，一看你就没有什么经验。魔法师调查这些古代的事件，拥有的手段可是超乎一般人的想象的。”宋流芸伸手轻轻向墙上一拍，一个复杂的金色图案浮现又瞬间隐没，取而代之的是快速扩散的金色，所过之处，如同时光倒流。 光影变换之间，那些曾经存在于这个房间之内的一切事物逐渐显现，交错，就像是快速倒放的录影带，不断地，不断地回溯，直至1517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切，骤然凝滞。 “时间魔法的用途极为广泛，战斗，消耗最大，收益也大，因为直接作用于现实世界，是其中最困难的一部分，但也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像这种投影过去，就要简单得多。” 刘烨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房间内那两具尸体之上：其中一个是僵卧在地上的男人，一双茫然无光的眼睛凝视着褪了色的天花板。自然卷的褐发从软软的绒线帽里垂下来，如果没有那些胡渣，倒是一张很清秀的脸，但这张脸上却露出了极为惊惧的神情。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紧咬着牙关，瞪大了双眼，可脸颊分明耷拉着，那是一种夹杂着自责、悲伤、愤恨的表情。他紧握着双拳，两臂伸张，手中拿着一柄锋利的长枪，而长枪的另一头贯穿了书桌旁木椅的靠背，也贯穿了那位蓝发少女的胸膛。 卡恩莫迪，那一头冰蓝色的长发被从胸膛伤口处流出的黑色液体沾湿了，粘粘地无力地垂在她那小巧的肩膀后面，她伸出手对准了地面上那个男人的方向，冰刺自下而上刺入了男人的后脑。在这一个瞬间，两人就这么彼此静止，只是卡恩莫迪的眼中仍然是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哀乐，望向的方向也不是地面，而是窗口。 “这就是当年的情况，和卷宗中记录的也很相符，几乎没有任何的偏差。”宋流芸在这金色的光影之中来回踱步，“从现场来看，这两人彼此动手杀死了对方，这个结论简直是显而易见，铁证如山。” “所以当年的调查结果就是如此吧，的确，从这个场景来看，几乎没有别的可能性。” “就是这样。”宋流芸道，“不过，你觉得这个结论有什么问题吗？” “卡恩莫迪的术式杀死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的长枪刺死了卡恩莫迪。桌上放着刚完本的《雪之歌》，当时的卡恩莫迪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战力处于低谷。一场为了得到原典而引起的冲突，动机有了，案发现场证据齐全，这个结论，没有任何问题。” “没错，作为能够写出原典的大魔导师，卡恩莫迪的战斗力处在魔法师的最顶峰，想要从她手中抢东西，原典刚完本魔力几近耗尽时，就是最好的机会。”宋流芸两手交叉抱在胸前，逆光而立，道，“但是没想到，即使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大魔导师的战斗力依然恐怖，所以，这位小偷先生被卡恩莫迪的临死反扑命中而殒命当场。完美的逻辑结论。” “但是……有一个问题存在。这个逻辑，这个解释，还有一处不合理的地方没有解决。”刘烨沉声道。 “卡恩莫迪看向的方向，不对劲。”两人异口同声道。 第二百二十章 六百年前的血案（二） “击杀她的长枪来自于左前方，是这位神态僵硬的大叔打出的攻击，正常来说，意识到被袭击的刹那，卡恩莫迪应该看向攻击来临的方向，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宋流芸道，“恰恰相反，她望向了右前方的窗户，与受击的方向相反。” “是不正常，但这种情况仍然有一种合理的解释。”刘烨指向摆在桌上的那本《雪之歌》的金色虚影，“这本原典就在她视线的方向上，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对方来袭的目的，所以卡恩莫迪的关注点也落在了刚完本的原典之上。”刘烨望着紧紧闭着的窗户眉头紧蹙，“如果你想要证明那时窗外有人，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证据么，当然要你自己找咯……刘烨，你到这里来，先看看这个。”宋流芸走到了如铜雕塑一般的蓝发少女身旁，伸手指向了书桌下方的抽屉，“根据魔法协会记录当年调查结果的卷宗显示，即使真相似乎显而易见毫无疑问，但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调查人员。” 刘烨走过去一看，只见宋流芸拉开了那个抽屉，在那抽屉侧面的软木上，隐隐约约地有着一个鲜血画就的极为潦草的图案，几乎扭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 “不知道，实在太潦草了，根本无法解读。比起认为这是某种死亡讯息，调查员更倾向于认为这就是一个随手抹到抽屉边沿的血点。尽管的确有勾勒的痕迹，但人在死亡之前会经历一段意识忽而清醒忽而模糊的过程，时长在三到五秒之间。在这个混沌的过程之中，做出一些无意义的行为，是很正常的。” 刘烨凝望着那个团成一团的血点，想象着卡恩莫迪在临死之前奄奄一息地拉开了书桌下方的抽屉，目光死死地盯着右侧原典和窗户的连线方向，心脏却被来自左侧可能是爱人的男子手中的长枪贯穿，这个画面真是极度的违和。 尤其是和冰雪幻境中那个言语冷淡却又似乎内心极度温柔的蓝发少女相对比，这两个形象在刘烨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无法重合。 她是想写下什么吗？但是因为伤势太重，最终没能做到？ 不对，有个地方不对。 这个过程的时间非常短暂，卡恩莫迪为什么多此一举，拉开抽屉呢？ 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就算要写下血书，直接写在抽屉表面上不就好了吗？退一步说，就算要避开真凶的视线，那么也应该写在书桌下方的底面才对。拉开抽屉在狭窄的侧沿上写血书，未免有些太给自己找麻烦的嫌疑了。 “你对这个字的看法是什么？有意义的信息？还是无意义的涂鸦？” “字的问题先放一放，我想知道，这个抽屉里面装了什么？”刘烨看向宋流芸，“在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毙命的情况下多此一举拉开抽屉，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呵，你还是挺聪明的，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很遗憾的是，抽屉里什么都没有。”宋流芸耸了耸肩，“别说是什么威能强大的魔器，或者是什么重要的文件信息，就连一些无用的杂物都没有，这个抽屉根本就是空的。” xiashuba.com “什么都没有……难道拉开抽屉真的就只是为了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血字？”刘烨揉了揉眉心，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这太违和了，“会不会是抽屉里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魔法协会派出的调查员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是事实上，从楼上传来剧烈的魔力波动到附近的魔法师赶来，前后一共只有七秒的时间。”宋流芸道。 “七秒？这么精确？”刘烨诧异道。 “嗯……因为那个家伙比较特别，第一个到达这里的魔法师是当时欧洲魔法协会的首席执剑人，拉齐尔，时间魔法大师，超级强迫症。他的口供应该是可信的。我们看到的这副场景，就是他建立的。” “他建立的？我还以为这就是当时发生的景象，原来不是吗？” “要是真能复现案件发生的那一刻，哪还有什么悬案。”宋流芸白了他一眼，“卡恩莫迪可是能够写出原典的大魔导师。像你我这样的人战斗就已经可以将周围的空间基本锁定，而他们之间的战斗，足以将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搅乱，如果不是两人的术式能量都集中在对方身上没有丝毫外泄，这座房子早就化为乌有了。” “也就是说，这只是那位拉齐尔先生还原出来的景象？” “准确地说，是他凝固保存下来的景象，到达这里之后，拉齐尔稳定了附近的时空间，才使得这个画面能够永远、不断地被时间魔法复现。我们能看到这个场景，还要感谢他的所作所为才对。” “会不会是他取走了抽屉里的东西？”刘烨道，“毕竟，他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动手的人。” “绝对不会，正如我所说的，稳固时空间之后，这个画面就会永远地被保留在岁月里。而在时空间稳定之前，空间魔法是无法使用的，就算靠魔力硬灌，强行使用的话，也很有可能会将传送的东西撕成碎片，或者是丢到什么遥不可及的角落。” 刘烨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嘴唇，拉齐尔……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对于魔法协会的历史他没有时间去熟悉，但是卡恩莫迪在冰雪幻境中并没有提到过这个人。 回想起那时的场景，卡恩莫迪似乎早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我很想给予你更多的帮助，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是卡恩莫迪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样，我的大侦探，还有什么需要被我否定的想法吗？”宋流芸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模样。 “拉齐尔先生是从哪里看到现场的？”没有理会宋流芸的冷嘲热讽，刘烨问道。 “这里。”宋流芸走到窗户边，指了指窗外，“从这个地方。” “也就是卡恩莫迪看向的地方……”刘烨陷入了沉思，也许是一种直觉，他还是认为卡恩莫迪拉开抽屉的行为并非是无意识的偶然，而一定有什么隐藏的意义。 “你就这么不相信拉齐尔？这个人一生可干净得很，作为魔法协会的首席执剑人，他是一个对时间魔法痴迷到极致的存在，大半辈子都扑在魔法研究上，且不说他和卡恩莫迪无冤无仇，就算是为了研究魔法，那屋子里最有价值的，应该是那本原典《雪之歌》吧？”宋流芸撇了撇嘴，道。 “既然他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那也是最有机会对现场动手脚的，六百年前的人，素不相识，我没有理由相信他。话说回来，你一开始不是很关心这起案件的真相吗，怎么一直在让我说？” 刘烨围绕着房间慢慢地走着，仔细观察着屋内的景象，他发现，窗户旁边靠近地面的墙角上有一片冰蓝色的墙纸剥落了下来，露出了背后灰白色的粉墙，而在这处没有墙纸的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这红点只有五分之一个指甲盖大小，而且贴着地面。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宋流芸听了，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能够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你还算不错。的确，根据我的调查。拉齐尔先生，恐怕真的和这起案件有所关联。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对这起案件感兴趣的原因。不过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在那之前，你需要替我解决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刘烨抬起头看着宋流芸，她的脸上挂着狡黠的微笑，一颗亮晶晶的虎牙若隐若现。 这算什么？正式入伙的考验？ “无论如何假设，无论现场是否真的有第三者存在，有一个事实是我们永远无法回避的，而这恰恰也是促成魔法协会结案卷宗形成的最大诱因，那就是……”宋流芸顿了顿，“正如我们所见，卡恩莫迪和这个无名男子，两人都是死在对方术式的手中。这个问题不解决，那案件真凶另有其人这个假设，就缺少成立的必要前提。” 刘烨看着宋流芸的眼睛，眸中闪烁的光表明她似乎知道问题的答案，这么说来，这真的是她对自己的一个测试？测试自己是否有资格和她一起跟进这个案件，一起调查背后的真相。 打开的空抽屉，抽屉边沿上扭曲的血字，破损的墙角，奇怪的红点，卡恩莫迪望向窗户的眼神，凭借这些零碎的线索，真的能够证明，凶手，是在现场的，第三个人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六百年前的血案（三） 刘烨围绕着房间一遍又一遍地绕着圈，书桌、木椅、衣柜、书架、窗户，所有的摆设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排列组合，思考着可能被他遗漏掉的细节，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答案，却始终没有涌现。 从现场的状况来看，毫无疑问，卡恩莫迪和无名男子的确都是死在对方的术式手中。捅穿胸膛的长矛和扎入后脑的冰棱，之中澎湃的魔力会在瞬间就摧毁两人脆弱的内脏和大脑，绝无生还的可能。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刘烨心中灵光一闪，他走到卡恩莫迪和无名男子尸体的投影旁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面和书桌，和他所想的一样，桌面、地面以及椅子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迹，如果这两人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对方的术式命中，以两人如此严重的伤势，这样的出血量是绝对不正常的。 “果然如此……这么说来，他们的术式是在死后才抵达对方的身体的？不对，如果他们在这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他们如何打出这些术式的？不对，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刘烨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但是宋流芸轻轻一笑，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用思考了，光凭这些，你是得不到更进一步的结果的。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我们也就可以进行此番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了。” 宋流芸手中白光一闪，出现了一枚小巧的水晶。 “这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宋流芸将那枚水晶放置在了房间的正中央，忽然，覆盖整间屋子的金色刹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摇曳的烛火和透过窗子传来的电光，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倒退回了1517年12月10日的那个夜晚，隆隆的雷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之内，窗外风雨大作，木质的窗户不停地冲击着脆弱的窗棂，“砰砰！砰砰！” 刘烨瞳孔骤然一缩，他看到卡恩莫迪的身上蓦然间有了血色，在那桌上烛台火光的映衬下，那容颜绝美如谪仙的少女冰蓝色的眸子里，猛然间倒映出了一个雪花的剪影。 那无名男子就站在蓝发少女的身旁，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杆跳动着金色电芒的长枪。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了窗户，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紧接着，卡恩莫迪和那无名男子体内的魔力似乎在这一刻尽数抽空了，似乎是准备拼尽全力一搏，术式从他们的手中各自激发而出，而打向的方向，竟然是书桌前方的空处！ 这发生在不到一秒钟之内的画面在刘烨和宋流芸的面前变为了慢动作，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就在冰棱和长枪飞出的那一刻，两人看到了一副匪夷所思的画面。 冰棱和长枪脱手的刹那，卡恩莫迪的脸上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那无名男子一脸诧异地看向了身旁的蓝发少女，他眼中的神采正在飞速退去，最终无力地向地面倒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凝固在了这一刻，可他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而一旁的卡恩莫迪，这位有着绝美容颜的蓝发少女，同样是面色惨白一脸痛苦，她捂着胸口，连连咳嗽，瘫坐在了椅子上，她右手颤抖地伸向了下方的抽屉，仅仅只拉开了一个小口子，而就在这时，空间突然一阵疯狂地扭曲，房间的正中蓦然间出现了一个黑红色的裂隙，强大的吸力席卷四周，仿佛要吞噬着屋内的一切。 宋流芸见状急忙再度一拍墙面，璀璨的金色再度覆盖了这个狭小的房间，屋内的一切投影再度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凝滞，静止。 xiaoshuting.org “刚刚，那是什么？”刘烨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他在接触《风之书》的时候也看到了相似的画面，那个黑红色的裂隙，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力量，直视时感受到的那股冰冷和恐惧，简直一模一样。 “复原水晶，重叠刻录了上百个时间阵列，通过量的堆积，从混乱的时空间片段里挤过去，短暂的复现战斗之前的画面。” 宋流芸看上去也有些惊魂未定，她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凶险，如果被混乱的时间吞噬，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直接从历史上消失，被抹去一切存在过的痕迹，任何古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战斗之前的画面……”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诡异的场景，刘烨就觉得有些脊背发寒，“你还能制作这样的东西？” “我可没那个本事，这是我从我老师斯特里格留下的魔器中翻出来的，之前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真用起来竟然这么危险。”宋流芸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对刚才那个……你怎么看？” “很诡异，魔法脱手的那一刻，两人却像是中了彼此的术式一般受到了重创，而直到画面的最后他们两人的身上都没有哪怕一点伤痕，但是他们两人的尸体上却又出现了冰棱和长枪。这种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结果和过程的顺序被人对调了，术式的作用在最终命中之前就已经出现，因果倒转，死亡早于受伤，唔姆……很不合逻辑的现象。”宋流芸轻轻摸着脸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 “你就别卖关子了，看得出来，你在来这里之前就做了非常详尽的调查，我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唉，其实我知道的，也都差不多全部告诉你了。我之所以认为拉齐尔先生有问题，是因为我在他的家里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印记，而这个印记如今更是出现在了这个六百年前的现场，还出现在了我老师斯特里格失踪的那间魔法屋。”宋流芸走到屋里的一角，指着那一块墙纸脱落了的粉墙说道，“就是这个。” 刘烨眯了眯眼，宋流芸口中所说的那个奇怪的印记，正是先前他发现的那个只有五分之一指甲盖大小的红点。 “这是什么？” “先将这个印记放大一千倍，然后稍稍做一些调整……”宋流芸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拉，那个印记便在屋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投影，刘烨见了不禁瞳孔微缩，原来这其实是一个无数条细线缠绕交错而成的阵列，只不过是因为太过紧密才显得像是一个单纯的色块。 “好了，这样就完成了。”宋流芸在阵列上做了些许调整，整个魔法阵刹那间放射出一阵神秘的光芒，刘烨直感觉其中传来一阵隐隐的吸力，但时有时无，似乎极不稳定。 “看起来像是时间和空间的组合，但是，”宋流芸两手叉腰，转头看向刘烨的方向，“没有任何一本魔导书记录过这样的魔法，不论是空间还是时间，都属于最困难的魔法阵列，尤其是时间阵列，单单将这一种熟练运用就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将两者结合……反正，我这辈子都做不到这样的事。” “时空间魔法……”刘烨望着眼前的阵列若有所思。 “就算抛开创造这种术法的难度，又有什么样的人能够负担得起这样剧烈的消耗呢？空间魔法的消耗量是随着距离变化指数级增长的，时间魔法就更不用说了，仅仅只是放缓自己附近的时间一小会儿就可以要了人半条命。”宋流芸道，“不过，不管在我们眼里有多少困难，似乎，这个家伙都成功克服了。” “你的意思是，拉齐尔通过这个阵列，不仅杀死了卡恩莫迪，还穿越到了六百年后的未来，杀死了你的老师斯特里格？”刘烨感觉自己的脑子开始混乱了，时间的顺序一旦错乱，那么整个事件的先后逻辑就全都被打破了，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判断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我可没这么说，拉齐尔天赋虽高，但应该也没有这样的实力。只不过，既然在三个地方发现了同样的印记，而其中的两个都和六百年前卡恩莫迪之死一案有关。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只要能够找出这种联系，也许，我们就能找到事件的真相了。” 宋流芸接着说道：“不管这个印记到底是不是时空间魔法的阵列，但留下这种残余的痕迹不像是这个来去无影的凶手的作风，没能全部抹除，证明他的术式还不完美，而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也就是说，可能还会有更多他没能抹去的线索留了下来。”刘烨目光一亮。 “没错，所以我猜测，那些意外消失的屋主，恐怕就是找到了什么与时空间魔法相关的东西，而被抛射到时空间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吧。”宋流芸微微一笑，“就在这个屋子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咚！” 忽然，一声闷响，紧接着，仿佛地震一般，整座房子都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宋流芸瞬间挥手抹去了房间内的一切魔法痕迹，而刘烨则是将耳朵轻轻地附在了陈旧的木门上。 然而，世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除了远方传来的隐隐的犬吠，刘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 两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可就在这一刹那，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道影子 “咚咚咚，咚咚咚。” 那敲门声不重，但在这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异常清晰，敲门的人和刘烨宋流芸他们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可是，两人却始终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刘烨站在门后，手中漂浮着风之书，墨绿色的荧光映照着宋流芸手中的金翼飞鸟魔杖，两人相视而立，心神全部放在了紧闭的房门之上，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吱——呀——”门被推开了，然而屋内屋外却一个人都没有，朝阳尚未升起，黎明前的黑暗拥挤在狭小的旧屋里，压抑而厚重。此时一道流风带着淡淡的光影顺着窗户飘摇而下，刘烨和宋流芸来到了正门处，小心翼翼地穿过布满魔法阵的花园，翻过篱笆，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奔去。 卡恩莫迪故居的花园大门紧接着便被推开了，刘烨通过眼角的余光向后瞄了一眼，他们身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但在路灯下却能看到地面上有一道影子，正在向着他们快速移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刘烨手中光芒荟萃，握拳之下，大量的冰雪蓦然间幻化而出，可就在这时，宋流芸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疯了？这里可是伦敦，你在这里动手的瞬间，魔法协会的人一定会发现，到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脱身？和他们硬拼？随着战斗波动的扩大，执剑人很快就会到来，而一旦我的身份暴露，甚至连沃森本人都可能出动。”宋流芸已经收起了金翼飞鸟杖，眼中光芒闪烁不定，“线索可以下次再来找，但是命没了可没法重来。要打你留下，我可不会管你。” “那怎么办，他的速度比我们快。”刘烨紧皱着望向身后紧追不舍的那道影子，“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追上的。” “没事，跟我来，前面不远就是泰晤士河大道，我们混入人群之中，晾他也不敢在那里动手。” 宋流芸拉住了刘烨的手臂，在经过十字路口之时，两人的身上忽地闪过一阵迷蒙的白光，紧接着，他们两人皆一化为三，分头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那道影子随之停顿了一下，似在犹疑到底该追向哪个方向。 “到了！”宋流芸一声低喝，两人一步腾空跃起，跨过了一层无形的结界，耳畔顿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脱离了寂静的古街，进入了热闹非凡的泰晤士河大道。 “你没事吧？”刘烨看着宋流芸，她的脸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而且身上还洋溢着不太稳定的魔力波动，刚刚那个分身障眼法好像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而是消耗巨大。 “我没事。”宋流芸嘴上这么说着，可却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弯下腰撑住了膝盖，喘着气休息，“那个家伙，好像没有再追过来了。” 刘烨向后看了看，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色彩的花花绿绿的头发，以及高级商务楼洒落的灯光，来之前特意换上的潮流装束使得他们二人混在拥挤的人潮之中一点儿也不显眼，沿着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慢慢地走着，刚刚的紧张感仿佛就像是一场缥缈的梦幻。 “嗯，好像是。”他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这里可是伦敦的市中心，离圣保罗大教堂近得很，在这里动手，那真的是直面挑衅沃森的威严。”宋流芸一边走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不过，我们在这里，被人发现的概率也很大，一定要小心。尽快离开这里吧。” 两人随着人流慢慢地向前移动，刘烨不时地会回头向后瞥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仍然有一股隐隐的不安感挥之不去。 “怎么了？你感觉到那个家伙了？”宋流芸见他不停地回头，便问道。 “没有，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看着我们一样。”刘烨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话说回来，我们刚准备开始在屋里搜索，就突然碰到了这种难以描述的家伙，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那个时空间魔法阵列把他引过来的？那这不正证明了我们的猜测，这个只有一道影子的家伙，就是当年杀死卡恩莫迪的凶手，也是害我老师失踪的真凶。”宋流芸咬住发圈，将头发全部拉到脑后，“证据什么的，都不需要了。” “他这么急着想要阻止我们，卡恩莫迪的房子里一定有能够揭示他身份的关键线索，不行，我们得想办法再回去一趟，就这么走了，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放心，他如果能够抹掉那些证据，那在这漫长的六百多年的岁月里有的是机会，这么久的时间他都没能清理干净，这就说明，”宋流芸绑好马尾，微微一笑，看向身旁的刘烨，轻轻一挑眉。 “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你是想说这个？” “没错，他每一次回到这里都会留下新的线索，对他来首，有些致命的东西，已经清理不掉了。”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仿若整个伦敦都在颤抖，地面更是有一道道裂缝在咔咔慎重出现，人潮里响起了刺耳的惊叫声，很多人开始四散乱跑，还有更多的人就地蹲了下来，一时之间，场面一片混乱。 刘烨立刻拉着宋流芸也蹲了下来，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面八方的人群，大地的震动仍在继续，一旁的泰晤士河掀起了一阵比一阵猛烈的波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两岸，水花四溅，泼洒在岸边的人们身上，到处都是孩童惊惧的哭喊声。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哪个家伙真的敢在这里动手？不可能吧，他不要命了？还是说，他准备凭借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欧洲魔法协会？！”宋流芸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地面，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出现的裂隙，“这是魔法吗？还是地震？可恶……为什么分辨不出来？！” “嗡——”一阵刺耳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刘烨抬头一看，只见在他黝黑的瞳孔里，伦敦塔桥此刻失去了支撑它的一道锁链，那近百米长的巨大铁链摩擦着的石质墙面，轰然坠落在了下方的桥面上，冲天而起的尘土和车辆被砸毁而形成的火光，还有大量的民众落水，宛如世界末日。 警笛之声大作，近十架亮着警灯的警用直升机盘旋在伦敦的上空，这座城市突然陷入了空前的混乱。 “不对劲……如果不是地震，那这么大范围的术式，就像是在刻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宋流芸望着混乱的人群喃喃自语，“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激怒沃森，对他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忽然，只听一阵噼啪作响，地面忽然大片大片地碎裂开来，泰晤士河的河水就像是突然化作了一只狂暴的猛兽，顺着裂开的缺口，向着岸上猛扑了过来。 “小心！” 刘烨面色一变，一个飞扑抱住了宋流芸，一阵流风托着他们在地面上轻飘飘地滑到了十米开外，躲过扑来的巨浪。 “不是地震，就是魔法……” 刘烨看向刚刚所在的地方，有十几位普通民众躲闪不及，被巨浪卷入了河水之中，看上去并没有大碍，但他分明在那迎面而来的巨浪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奇异之力。 “快走！这么大范围的魔法，而且随机性的术式已经具象化，魔法协会一定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宋流芸立刻站了起来，“跟我来，我知道一个隐秘的地方。趁着混乱，我们用传送直接离开伦敦。” “咚咚，咚咚。” 两人刚要趁乱离开，可就在这时，他们的耳朵里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虽弱，但在这混乱喧闹的泰晤士大街上却清晰入耳。 刘烨和宋流芸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微变，这脚步声竟然隐隐地与两人心跳的频率同步了起来，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心脏之上。 慢慢的，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宋流芸和刘烨不自觉地背靠背站在了一起，一人望着街道一端，神色凝重。 人潮汹涌，到处都涌动着老人孩子男人和妇女的哭嚎，可刘烨和宋流芸却一动也不敢动，太阳穴上青筋鼓起，全神贯注地看着四周。 脚步声遍布了每一个方向，就像是有人从同时从四面八方接近他们一样，无路可逃，无路可退。 loubiqu.net 随着那脚步声的接近，两人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苍白，迫不得已之下，刘烨和宋流芸放开了对自身魔力的限制，全力运转，这才将脚步声和心跳的频率慢慢剥离了开来。 而就在两人放开魔力的这一刻，一个黑衣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泰晤士街上。 一道冰冷目光，穿透了拥挤嘈杂的人群，落在了刘烨和宋流芸的身上。 在这一刹那，如同有一股风暴席卷过两人全身，让他们浑身寒毛乍起，一种浓郁到极致的生死危机之感，在两人心中，蓦然涌现！ 第二百二十三章 警告 以刘烨如今的实力，远非曾经弱小之时，尤其是领悟真正的绝对掌控并且得到风之书之后，能够让他感到生死危机的情况，已然不多了。 毫不夸张地说，唐茵现在和他也就在伯仲之间，倘若底牌尽出，就算是代表欧洲魔法协会极高层核心战力的十三位执剑人序列，他也有拼一拼的信心。 但眼下，从那脚步声响起一直到那道穿透人群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出现，刘烨心中的危机感却是瞬息间达到了巅峰。 和面对马蒂亚斯时不同，这种汗毛竖起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之前被那个诡异小女孩抓紧创生世界时一样，根本生不出抵抗的信念。 此刻刘烨双目瞳孔骤然一缩，身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尤其是右眼之中四色线条交织闪烁，死死地盯着面前纷乱吵嚷的人群，望着那道冰棱的目光投来的方向。 蓦然间，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完全被人看透的错觉，眼前的人群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极尽简约的线条，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切在对方的眼中一览无余，他也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衣的身影。然而紧接着，一种无法言明的冲击扩散开来。 刘烨的心神仿若被一把无形的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脑海中轰得一声，一口鲜血顿时涌上喉头，胸口一甜，直接喷了出来，温热殷红的液体霎时间洒满了街道，身子更是跪倒在了地上。附近的群众立刻发出阵阵惊叫，慌忙跑开了。 刘烨双目猛地一睁，隐隐有着血丝弥漫，右眼瞳孔中的四色丝线急速缠绕交织，然而就在这时，一股远比先前更强的冲击直奔他而来！ “刘烨！” 宋流芸面色一变，一个箭步抢在他身前，硬生生替他吃下了这一招，原本绑好马尾的秀发顿时披散开来，整个人连退三步，虽然没有吐血，但脸色苍白如纸，当即单膝跪地蹲在刘烨身边，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还没有结束，蓦地，两人身后的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声骇然的惨叫，刘烨回头一看，只见人群之中砰砰之声弥漫，有许多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男男女女在移动中整个从脑袋开始轰然炸开，鲜血向四周疯狂地播撒，附近人的衣衫立刻成为了血色。 有一个白发苍苍大腹便便的老人似乎是被眼前这炼狱般的场景吓傻了，拄着手杖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一只满是鲜血的人手落在了他的肩头，可这只手只有小臂和手掌，五根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在老人惊恐的眼神之中，那只手渐渐地失去了温度，松开了手指跌落在了地上，在老人的脖子上留下了五道红红的指印。 紧跟着，老人痛苦地捂住了心脏，近在眼前的血腥的恐怖终于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在心绞痛的痛苦之中，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却又很快被慌乱的人群所淹没，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这种时候，几乎没人会去关注别人的死活。 “混蛋……竟然对普通人下手。”刘烨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转头道，“宋流芸，你的伤势怎么样？还能行动吗？” “我没事，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想想该怎么逃跑。”宋流芸目中闪过寒光，“这个家伙实力太强，一会儿真打起来，我们几乎没有获胜的机会。” “我会拖住他，你趁机离开这里。之后，我会去找你的。”刘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了右手，虚空一抓之下，立刻有着墨绿色的辉光弥漫。 “你要干什么？一个人对付他？那不是送死吗？” “那你留下，我跑路？”刘烨看着宋流芸轻轻一笑，“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伦敦，在魔法协会眼中不清不楚的，一旦暴露，很容易被他们关起来吧。而我不管怎么说都属于世纪晨曦，沃森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那你的假死计划呢？” “事到如今还管什么计划！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寒风阵阵之下，一道道黑芒在两人身前迅速汇聚，大片黑色的弧形闪电弥漫，电光交错，噼啪作响，一柄虚幻的长矛凭空浮现在了刘烨的面前。在这长矛出现的刹那，泰晤士大街上的碎石竟然颤抖了起来，一个个地从地面上升起，漂浮在了空中。 河水翻涌咆哮，浪花不断地拍在犬牙交错的岸边，却在这时诡异地停止了流淌，那数米高的巨浪就这么僵在了半空，就像是一尊面目狰狞的雕像。 刘烨和宋流芸的身体同时被定在了原地，一股磅礴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别说逃跑，就算是想要动一动手指都无法做到。 方圆数十米的空间仿佛完全凝固了，只有那黑色的长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凝实的刹那，远处的那黑衣身影抬手轻轻一划，黑矛便无声无息地抛射了出来，飞行过程之中枪身时长时短，仿佛所到之处，空间都被它硬生生地割裂开来了。 “That''s it.（够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空之中传来了一声幽幽的低语。整条泰晤士河街道在这一刹那被璀璨的金光覆盖，那些纷乱逃窜的人们，那逐渐倾倒的高楼大厦，还有那正在崩断的伦敦塔桥，都在此刻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那黑色的长矛附近一道环形的波纹突然扩散，枪身就像是遇到了一股无法抵抗难以想象的巨力瞬间扭曲断裂、眨眼间便崩坏成了无数残片隐没在了空间之中。 “沃森……”那黑衣身影轻轻呢喃了一句。 尽管在决定来这里之前他就知道沃森会出手，但他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竟然大到了如此地步，比起姜茶和马尔斯，沃森要强了太多太多。 他明白，沃森的话语所表达的含义是警告，警告他赶紧离开伦敦，不要在此驻留！ 换了寻常之时，面对这种警告，他定然会明智的选择离开，毕竟他眼下所做的事，属于直接挑衅欧洲魔法协会的威严。 但是，时空间的魔法的秘密，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所以，这一趟他必须要来，这一切还没有到暴露的时候，时空间魔法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知晓，绝对不容他人染指！ “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就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深吸了一口气，身旁的空间蓦地撕裂开了一道道巨大的裂隙，隆隆之声如同雷鸣在回响，一道道五色的锁链立刻从他脚下的光阵之中穿出，闪烁着在半空中跳跃而行，直奔刘烨和宋流芸而去！ 这些锁链就如同一条条狂龙，带着阵阵神秘的嗡鸣之声，速度奇快无比，几乎是在出现的刹那，就已经来到了刘烨和宋流芸两人的身边。 黑衣身影目中露出果断和狠厉，根据他所知道的情报，沃森此刻应该正在修行一种极为神秘的魔法，中途不容分心不容打扰，这也是他敢于在这个时候踏入伦敦地界的重要原因。 必须赌一把！赌沃森无法全力出手！ 他只要争取片刻的时间，杀死这两个魔法师之后他便会立刻撤离，那时，他就安全了。 现在除了欧洲大陆以外，到处都是黑色蔷薇的附属势力，沃森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候离开伦敦！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飞舞的五色锁链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缝。在这裂缝出现的刹那，一阵银白色的光芒迸发而出，立刻那些锁链碎裂成了片片光影，向着四周倒卷而去。 与之伴随的，一道虚幻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了这凝固的金色世界之中，被锁死的空间立刻恢复了正常。但刘烨却丝毫不敢放松，而是瞳孔骤然一缩，因为他这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这压力超越了之前他经历过的一切，无论是那个诡异的小女孩还是马蒂亚斯，都远远无法和眼前之人相比。 唯一能够和其比拟的，只有在那风之书世界之中看到的那如同巨眼般的神秘裂缝，可仍旧是不如。 那虚幻的身影轻步向前迈出，每一步落下，身体都会凝实一分，三步踏出，他最终凝成了一道半透明的幻影。 顶点小说 那一头通体银白只有发梢是淡金色的长发，那一身金丝镶边的华贵长袍，还有那根锈迹斑斑的日月魔杖，无一不昭示着此人的身份。 Mark M. Watson，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整个欧洲大陆最强大的魔法师。 “你……这怎么可能？！”黑衣身影那遮掩容颜的雾气之下，眼中露出惊惧之色，魔杖浮现，手背上青筋暴起，脚下光阵浮现，不假思索地准备直接逃离。 “I have already warned you.（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一个轻柔但却极为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随着这声音的响起，那黑衣身影所在之处，方圆五米范围内的一切，轰的一声，四分五裂，那方寸之地的世界，爆碎成了无数残片，诡异地扭曲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全境封锁 就像是一副极具弹性的橡胶拼图被人狠狠地锤击了一下一样，那黑衣身影附近的景物化作了一团闪耀着白光的裂片，短暂的膨胀扭曲之后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沃森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前方扭曲的空间，灰白色的双瞳就像是神明之眼一样无悲无喜，那个穿着黑衣的神秘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竟然被他跑掉了，果然还是太仓促了吗？ 沃森眼睑稍稍垂了垂，他现在还无法从圣保罗大教堂之中走出来，而且黑色蔷薇势力正在迅速蔓延，为了魔法协会的稳定，他必须要留在伦敦坐镇。尽管一切都在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发展，但他却隐隐地有了一种不安感。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即使是看起来再微不足道的的裂缝，如果放任不管，都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撬动全局的超级动荡。这一点，沃森比任何人都清楚。 “嗯？” 他转头看向身后，那两个年轻的魔法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搜捕这种程度的魔法师的任务就交给执剑人序列去做吧，比起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亲自去完成。 “史密斯。” 圣保罗大教堂的地下藏书库中，赤裸着双足悬浮在半空中的沃森睁开了眼睛。 “吱——” 厚重的石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他抬起头看着上方那被无数书本环绕着的白衣少年，表情恭敬，嘴角轻轻地抿着。按理来说他应该立即向沃森报告伦敦城内的情况，但他明白，即使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但眼前这个足不出户的少年却知道得比他还多。 “会长。”史密斯低声道，微微含胸低了低头。 “告诉凯恩，没有任务的执剑人序列全部出动，在整个英国范围内搜寻可能与这次事件有关的魔法师，就算抓不到罪魁祸首，也要在接下来的二十天内保证伦敦的绝对静默。如果再出现像今天这样的事，就让他们自己选择一个痛快的死法。”沃森的声音轻柔和冷漠，那些散发着浩瀚魔力的书本环绕着他，哗啦啦的翻页声响彻整个藏书库，四周的书架如同经历了一场猛烈的风暴，尽皆噼噼啪啪地摇动了起来。 “是。” 史密斯应了一声，转身之时，棕色的眼中掠过一丝骇然，在亚洲美洲的两位理事长失踪之后，魔法协会所保有的全部原典都被沃森集中到了这里。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沃森给他的感觉越来越深不可测，如今仅仅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竟然让他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颤抖，对他这样已经半只脚踏足人类之巅的魔法师来说，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位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已经成长到了他仰望都看不到背影的地步。 “史密斯。” 忽然，沃森叫住了他。 史密斯浑身一僵，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子。 沃森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右手轻轻一划，空中上下翻飞的原典之中顿时有一本从旋涡中脱离了出来，径直飘向了史密斯的手中。 掌心传来冰凉干爽的触感，史密斯看着手中的原典，目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会长，这是……” “你需要变得更强一些。去吧，时间不多了。” “你这人真是个丧门星，这才碰到你几天，就遇上了这样差点要死掉的糟糕事。” 靠在冰冷的铁栏杆上，宋流芸略带不满地吐槽了一句，她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被开水浸泡了很久的茶叶一样软绵绵地没了力气，但脸上还是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兴奋。 “这也能怪我吗？不是你提议要来调查六百年前的那场血案，还说什么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绝对不会出事的吗？”刘烨一边给自己满是撕裂伤的手臂缠着绷带一边用戏谑的语气回应道，“话说回来，能够在沃森面前成功逃脱，我愿称你为逃跑最强。” 这里是伦敦的一个发电厂内部，两人幸运地逃过一劫后暂时躲在了这里，心情都还算不错。 “那是因为他的杀意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沃森并没有真正到场。这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说，伦敦出了这么大的事，沃森应该会在事态扩大前就出手将祸乱者绞杀，可这次，他的反应不免有些慢了。” 宋流芸转了个身，看向栏杆下方那些银灰色黑色的巨大的瓶瓶罐罐和纵横交错的管道，就是这些丑陋东西连带着更深处的核聚变反应池维系着这座现代都市的繁华，也有一些人认为这样的大罐头具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不过宋流芸认为那都是胡扯。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去往南美的魔法协会理事长，我觉得沃森肯定提前知道了什么。”刘烨用牙齿咬住绷带的一头，把在手臂上打的结拉紧，“他恐怕只是暂时腾不出手来，等他完全恢复之后，是绝对不会允许他眼皮底下的伦敦城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存在的。” “呼——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沃森不能随意行动代表着在这座城市里能够完全限制我们的人基本不存在，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有胆子再回到伦敦了。只要我们控制使用魔法的强度和频率，不要引起那家伙的注意就可以了。所以，怎么样，要不要再回卡恩莫迪的故宅看看？” “还是免了，我总觉得如果再追查下去，可能会召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刘烨轻轻摇了摇头，“等我们有了足够的实力，过段时间再回来调查也不迟。” “那我们还是尽快返回博云城吧，我还要去那里取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而如果你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尝试阻止战争的爆发，那里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宋流芸道，“作为实际由五大国控制的科技之都，又地处太平洋这样的广阔无人烟之地，那儿可是一个绝佳的武器试验场。战争的前哨，十有八九会在那里打响。” 宋流芸故作不在意地瞥了刘烨一眼，她对世界大战什么的确实是没有什么参与进去的兴趣，但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缘由，她还是想要把陈思允从这个混乱的旋涡中捞出来。 “那个地方吗……” 刘烨陷入了沉思，随着黑色蔷薇派系活动的扩大，全世界恐怕都会在不久的未来陷入混乱，到那时各方势力混杂的博云城肯定会成为监管控制最为薄弱的地带，在那里他不仅能够很好地隐藏身份，还能更进一步探访至高科技的计划，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过，利弊相对，博云城中还有一团盘旋着的巨大阴影——黑金联盟。 之前他的假死，就是想要诱导那位意图招揽自己的至上四柱之一的拜蒙和那名诡异的小女孩发生冲突，不过直至今日黑金联盟却仍然没有任何动作，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尽管由明处转到了暗处，可那种仿佛走在别人设计好一样道路上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消失，这不禁让刘烨怀疑起自己的假死到底有没有意义起来。 难道说自己猜错了？他并不是这些人计划的关键，而只是其中一颗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他想起了在评级大会上马维德对他说过的话。 “因为没有你，棋局就不存在了。” 不，不对，在那些人的计划里，自己的死亡绝对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现在看起来没有发生什么波澜，一定是因为他们各自采取了某种程度的补救措施。 如果这个时候再伺机回到他们的视线里……也许就能够再一次打乱他们的布置。 “喂，你发什么呆啊。时间紧迫，我感觉很快就要全城……” “嗡——嗡——” 宋流芸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走道上的指示灯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骤起的齿轮转动的咔咔声。 “戒严……了。” 宋流芸听着那警报的声音不禁愣了一下，然后胳膊便被狠狠地一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向金属走道的另一端跑了过去。 小书亭 “这是发电厂内部环境监测系统检测到有生物入侵，自动启动的灭杀程序，过一会儿就会充满无法呼吸的惰性气体。”刘烨一边跑一边说道。 “那有什么，我们可是魔法师，这点东西能杀得了我们吗？”宋流芸还有些懵。 “这当然不算什么，可是这里是伦敦城最大的核聚变发电厂，你是觉得两个伤痕累累形迹可疑的人在发电厂里停留很正常吗？尤其是在这种刚刚发生过类似特大恐怖袭击的城市里！”刘烨全力向着出口狂奔而去，两人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二十米每秒，“很快就会有大队的警卫聚集过来，而现在这座城市的空间被沃森彻底锁死，不能使用空间魔法的情况下，我们要怎么跑？” 第二百二十五章 恐怖分子 “嗡——嗡——” 蜂鸣器的声音是如此的扎耳，致使刘烨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感，跟在他身后的宋流芸亦是如此觉得，这些白痴般的电子警报对高阶魔法师来说就算是响了又能怎样？ 问题是这里是伦敦，而且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混乱的伦敦。这座古老的城市拥有一套极为完备的反应机制，即使这套机制的速度可能慢了一些，可一旦开始运作，就将衍化成一台极为恐怖的绞杀机器。 两人在复杂的机械管道之中穿行，尽管不能够自如地使用空间魔法，但凭借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他们的速度依然很快，刘烨希望能够在警卫和机械警察聚集起来之前就离开这里，毕竟如今伦敦城里乱得很，能够留守在发电站的警卫不会很多，这里又大得很，他们应该无暇顾及这里。 然而，偏偏就在通往出入口的大厅里，从两边柱子的阴影处冒出了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紧接着，一队机械警察从上方的台阶处跳了下来，拦在两人面前一字排开，与此同时，还有数架小型无人机从后方不知哪个角落接连涌现。 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们。 “喂，机械传输出去的东西，有办法用魔法清除吗？” 宋流芸还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术式能够将眼前这群杂鱼无声无息地清除掉时，刘烨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诶？应该没有吧，起码我不知道。” “那就没办法了。” 刘烨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关节摩擦发出的咔咔声让宋流芸不由地眨了眨眼。 “你要干什么？” “不是不能用强效魔法嘛，那就用半物理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刘烨捏了捏手指关节，眼中闪过一丝火热。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实力比自己强得多的多的魔法师战斗，不仅打不过，很多时候甚至连对方的术式是什么都无法理解。如今能和这些机械战斗，他竟然没有来由地感受到了一股兴奋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 真是奇怪，难道说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好战者了吗？ “砰砰砰！”大厅里响起了急促的连射声，但是所有的子弹都没有能够命中刘烨，他总是能够在快被击中的时刻稍稍地偏移身体，就仿佛是在水中移动的鱼，每每都和那些麻醉弹擦肩而过。 十几米的距离不过眨眼，几乎是在开枪的瞬间他就来到了那一排机械警察的身前，覆盖着一层半透明银色火焰的右手如同摘星一般直接洞穿了身前机器人的动力核心，那炽热的电池就这么生生地被捏碎了。 随着那一双电子眼中的蓝光渐渐熄灭，刘烨一个飞身踏在了倒下的武装机器人的肩膀上，以它的身体为踏板一跃而起，两脚在合金柱子上一蹬，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两个膝盖径直顶住了另一个机械警察的肩头。紧接着，腰腹猛地用力一扭，那尺许长的机器脑袋，就在一阵爆裂闪烁的电火花中滚落在了地上。 就在刘烨对付这一群武装机器人的时候，那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则是趁机直接向着宋流芸扑了过来，在他们的眼里，这个披头散发的弱女子要比那个手撕机器人的青年好对付得多，只要能够抓住其中一个，拖延一些时间等大部队赶来，这两个形迹可疑的恐怖分子就将插翅难逃。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格外残酷。迎接他们的首先是一声悲悯的叹息，然后就是一根顶端雕刻着振翅欲飞的金色飞鸟的金属杖，这两位膀大腰圆的壮汉警卫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腿还没有他们胳膊粗的女人竟然可以把沉重的金属杖挥出了残影。 眼前一花，他们便倒在地上，沉默着与那些断手断脚的机器人滚在了一起。 习惯性地留了一手，宋流芸没有要了这两个拿枪口对准自己之后又凶猛地扑过来的无礼男性的命，她不杀人，也不喜欢杀人，尽管对她来说，普通人的生命价值也就那样了，但她仍然不喜欢这么做。 “砰！咚！” 那是金属对撞在一起发出的闷响，宋流芸将视线从那两个可怜虫身上移开，然后就看到了刘烨将最后两个无人机像是搓丸子一样团在了一起，那副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嗯，感觉还不错。” 刘烨想着，弯下腰从一台较为完好的武装机器人躯干里取出了一个微型操作台，将其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开始编码。 “你在做什么？” “我在把它们搜集到的数据破坏成谁也读取不了的电子垃圾，虽然我们的相貌经过了改换，可这个时代能够分析出身份信息的数据可太多了，只要有录像保存下来，都不安全。”刘烨在一台机器人身上操作完之后，就一拳砸烂了它的信息集成中枢，然后转向了下一个目标，“这些东西应该是统一管理派遣的，不知道有没有与核心服务器进行实时数据交互，那样我们就没办法了，只能祈祷它没有吧。” “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个？”宋流芸两手叉腰，饶有兴致地看着刘烨忙活。 披头散发的美女依然是美女，但刘烨却连一点点抬头的欲望都没有。 “不要因为我和你做同事的那几年都在摸鱼划水，就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刘烨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道，“我好歹曾是也是能够入选‘百人计划’的。” 2kxiaoshuo.com “不，我是说你做这些事好像很熟练。”宋流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难道说你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毁尸灭迹的行动了？嗯——怎么说呢，熟能生巧，根据你的熟练程度来推测，你应该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恐怖分子了。” “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刘烨轻轻地嘁了一声，虽然用的是调笑的语气但很显然是故作轻松，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能够越来越感受到心中越来越明显的暴戾和冷漠，这种负面情绪正在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如果这样的颠沛流离的生活继续持续下去，真是不知道自己会否在哪一天里突然发疯。 “唉，随便吧，虽然我不认为熟悉这些事有什么不好，但毕竟也还是少做为妙。”宋流芸摆了摆手，“弄完了就走吧，下一批的警卫应该已经在路上了，除非你还想再一次敲坏这些丑得要死的机器人的头，不然还是抓紧一些吧。” 不管是撕裂的机械警卫还是电线杆上的电线，断开处的电火花都在滋滋地不停闪烁，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烧焦的橡胶的味道，空荡荡的体育馆停车场中站着一队穿着灰黑色卫衣的男女，他们打量着不远处停满了警车的街道，那里的喧闹声吵吵嚷嚷地传出去了很远。 “接下来该怎么办？魔法协会不知道启动了什么，整座伦敦城的空间都被锁死了，想要直接传送出去不太现实，就算成功了也会很快引来追兵，而常规通路又被伦敦市政府给控制住了，街上也到处都是警察和士兵，”宋流芸仰着头呼了一口气，吹动了一下在眼前晃荡的亚麻色刘海，“唉，明明我们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却搞得像是通缉犯一样。” “伤天害理的事是没做，但这两件衣服可不是来自什么正规渠道。”刘烨轻轻吐了吐舌头，他们两身上的卫衣是从附近的一家服装店里顺手牵羊出来的，虽然是为了个人安全考虑，但不知道在刑法上能不能算是紧急避险的范畴。 “喂，当初我进去拿的时候你可是点过头的，怎么，过河拆桥？”宋流芸白了他一眼。 “我可没这么说。话说回来，现在想离开伦敦，除了传送和闯卡，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刘烨看向宋流芸，“你来之前应该有过准备吧？” “没有。”宋流芸两手插在衣兜里撇了撇嘴。 刘烨不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她的眼睛。 “好吧，有，但是那个地方非常危险，”宋流芸的手指轻轻拂过身前一辆蓝色轿车的车窗，“就在圣保罗大教堂的正对面的阁楼里，有一面可以通往博云城的千里镜，是我上一次来伦敦的时候布置的。不过，我不知道现在魔法协会启用的空间封锁术式的强度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级别，不一定能够保证那里的千里镜还能够使用。” “圣保罗大教堂的对面？那不就等于是在沃森的脸上？你怎么会想到在那种地方布置千里镜？”听了宋流芸的话，刘烨的眼角不禁跳了跳，刚刚感受过那种山岳一般让人无法呼吸的威压，他可不想立刻再体验一次。 “平时又没人封锁传送术式，每天进出伦敦的魔法师成百上千，没人会在意的。而且，我会选择那儿，是因为那个地方还挺特别的。”宋流芸眉头微蹙道。 “特别？” “你到了那里就会知道了，那个小楼会给人一种很别样的感觉。就像是，让你突然和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和感一样。” 第二百二十六章 序幕 南美洲大陆正北方的一处平原内，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然风起云涌，出现了某种奇异的变化。 云层滚滚而动，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一时间云海弥漫，更有阵阵呼啸的雷鸣远远地从各个方位传来。随着阳光渐渐被厚厚的云层遮蔽，一道光柱从地面平原内突然升起！ 这光柱仿若支撑着整个南美洲大陆上方的天空，升起的过程之中炸雷般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大量的波纹回荡着，一股磅礴无匹的冲击之力猛然间扩散到了茫茫不可望的远处，使得那厚重的云层也不由地为止一颤。 劲风掠过茂盛的青草，距离这里数十公里远的一处牧场上，一只懵懂的羔羊抬起了它那小巧的头颅，稚嫩的羊角朝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它看到了一道直入九霄的光柱，也看到了那在天空的最顶端一圈圈缓缓散开的光环。 它可怜的小脑袋无法很好地理解眼前的状况，但它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威压，那仿佛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畏惧让它开始慢慢地调转了身子，违背了从出生以来就遵从的主人的命令，撒开腿向着背离光柱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是……什么……” 慵懒地躺在草场上的牧羊人无暇顾及逃跑的羔羊，这位有着深棕色皮肤的青年此刻怔怔地望着天空，刚刚还澄明如镜的蔚蓝色天空刹那间便被黑云所覆盖，而那突然出现的巨大光柱更是让他感到胆战心惊。 尽管在如今这个时代，人们理论上已经不需要饲养的牛羊肉来果腹，但有钱人们仍然推崇着这种传统方法养大的有机食品，也因此牧羊人不比以往，而今算是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年轻的牧羊人费尔南迪尼奥一直以来都热爱着他的工作，直到此时此刻为止。 “汪！汪汪！汪汪汪汪……”毛色棕白交错的牧羊犬狂吠着，费尔南迪尼奥伸手揽住了这位好伙伴的脖子，轻轻地抚摸着它，可这从未失效过的安抚在今天却没有任何作用，牧羊犬依旧狂吠着。费尔南迪尼奥伸手摸了摸它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它很害怕。 云层内，有几只丑陋的秃鹫正飞行而过，恰逢那光环如风横扫，这几只体型硕大的飞鸟顿时双翅一颤，从身体中涌现出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气流，眨眼间便随风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空留下几声凄厉的啼鸣。 “哇——哇——哇——” 随着黑气的扩散，一群聒噪的乌鸦叫嚣着从年轻的牧羊人头顶掠过，看上去就像是灾厄的信使，而它们飞去的方向，正是不远处的城镇。 气压很低，天色很暗，仿佛是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就要到来一样，费尔南迪尼奥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好伙伴，那温暖的毛发轻轻刷着他的皮肤，四散的羊群除去跑走的部分，剩下的也都聚了过来，这让年轻的牧羊人稍稍感到安心了些。 忽然，一声惊雷炸响！ “轰隆！” 狂风骤起，大地颤动，飞扬的尘土迷住了费尔南迪尼奥的眼睛，但他不敢松开自己好伙伴的脖颈，这风太猛，他生怕自己一松手就被卷走，羊群紧紧地围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个毛绒绒的白色圆环拱卫着他。 正西之处，此刻天空剧变，云层汇聚之下一道巨大的光柱拔地而起！随着光柱升起，层层叠叠的冲击在刹那之间向着四周无穷远处扩散开来，以这光柱为中心掀起了一场猛烈的风暴！ 与此同时，正南，正东，又有两道光柱直冲云霄而去，整个南美洲大陆的四个方向全都风云剧变，这片浩瀚广袤的大陆此刻瞬间被厚重的黑云所覆盖，而那绵延万里的海岸线上更是骤然升起了一层半透明的符文屏障，将整个南美洲都封锁在内。 “轰！”一架民航客机躲闪不及，以两倍音速的高速直接冲撞在了那突然升起的符文屏障之上，刹那间便化为了炽热的火团，客机机舱内的上百名乘客在这一瞬间便成为了盛开的烟花，随风而散。 这四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在南美洲大陆上先后出现，立刻引起了这片大地上所有观测机构的注意，那激烈的天象和地质变化更是让他们为之惊恐。 位于巴西高原上的一家气象台里，科研人员们正不停地试着联络外界，可不论是无线通讯还是有线通讯，无一例外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阻断了，甚至就算是面对面的通话也只能听到电流刺耳的沙沙声。 各地的城市之中，人们纷纷从公寓、餐厅、商场、商务楼中走了出来，不论男女老少，尽皆仰望着天空，这四道顶天立地的光柱尽管刚刚出现，却仿佛亘古存在，散发着一种壮丽的苍凉。 卡尔穆诺站在大陆中心的一处古祭坛内，这位穿着酒红色上衣的小女孩手中托着散发着辉光的《呓语魔典》，她小巧的身子优雅地靠在祭坛边的石柱上，望着眼前一块一块亮起的阵列，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Mark，Baal，it’s time to begin ame.（马克，巴尔，是时候开始我们的游戏了。）”鲜嫩的红唇轻启，然而从那舌尖吐露出的嗓音却是一个浑厚的男声，这和她那小女孩的外表一比立刻显得极度违和。 眼睛里仿佛有朗姆酒在晃荡，卡尔穆诺抬起头看着灰暗的天空，灵巧的右手中一根缭绕着灰气的黑色魔杖浮现，盈盈地指向了上方。 原典的书页哗啦啦地翻动，充满磁性的男声吟唱着古老的音节。 紧接着，又一道纤细的光柱从古祭坛的魔法阵中冲天而起。云层立刻激烈地搅动了起来，这片古老苍茫的大陆，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顶点小说 在那亚马逊丛林靠海的小山坡上，一位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的黑发少年曲着右膝坐在树下，他平静地望着前方波涛汹涌的海，身旁有一位长着兔耳眼睛微微泛红的可爱女子扶树俏立。 两人所在的这处小山坡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论是树木花草还是他们长长的衣摆，都不曾随风摆动分毫。 长着兔耳的女子尽管神色如常，但眼中却有一丝难以压制的激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清澈的声音如同夜莺的歌声一般悦耳。 “是啊，卡尔穆诺的行动，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了很多，不过，无伤大雅。”黑发少年微微一笑，水蓝色的眼睛半眯着看向灰暗的天空，白色的瞳孔外那一圈淡金色三角交织嵌套而成的花纹缓缓地旋转着，散发着瑰丽而神秘的美感。 “巴尔，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长着兔耳的女子握住了黑发少年的手，半透明的皮肤下晶莹的骨骼在女子的手里微微颤动着。 “亚斯塔禄，不要抱有过高的期待。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将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超脱的存在，这一次，和之前的那几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黑发少年眼中的金色圆环转动地越来越快，但他的语气和表情却始终平静如水。 “我明白。我只是觉得，筹划了这么久，不成功的话，有点可惜。”兔耳女子点了点头。 “抱有这种想法，就是你始终无法真正让创生世界中出现生灵的原因。”黑发少年站了起来，一声轻叹，“不过，我说再多次也没有用，能否更进一步，何时更进一步，需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在两人的身后，蓦地浮现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光圈，黑发少年抬手虚空一握，两枚海蓝色的晶片瞬间穿过了光圈飞入了他的掌心。 “创世之石……这个虚假的名字里，到底堆积了多少的谎言……”他微微一用力，立刻这海蓝色的晶片便化作了细碎的粉末，“就和人类的历史一样，修改了太多次，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得知原本的真相，走吧亚斯塔禄，还没有到我们真正出场的时候。先把舞台，留给卡尔穆诺吧。” 两人的身影随着一阵绚烂的光晕闪过而消失不见，而此刻年轻的牧羊人费尔南迪尼奥则怔怔地望着天空中一圈圈扩散的光环，不知所措。 蓦然间，一道暗紫色雷霆叱咤天地，刹那间接通了苍穹而大地，在牧羊人棕褐色的瞳孔之中骤然亮起璀璨的银光！ 耳畔传来隆隆的雷声，牧羊人惊异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和脖颈，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和欣喜淹没了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好伙伴，泣不成声。 “喂，那边的家伙，赶快回到城市里去，虽然那里也不见得安全到哪里去，但至少比这里要好些。”一个有点哑哑的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说的还是他能听懂的语言。 牧羊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咧开嘴巴笑着看着自己，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拿玉笛的长发美女和一个提着长枪的金发男人。那个金发男人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女人，似乎是昏迷着。 “你们是……” “不用管我们是谁，快走吧。”墨镜男的手中闪过一丝红芒，“战争，要开始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存在的回忆 刘烨单手将停车场附近的一个井盖抬起，然后和宋流芸一起跳入了漆黑的地下。 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啊——好臭。” 宋流芸立刻用手捂住了口鼻，刘烨也不禁皱着眉眯了眯眼，如果是正常运行的话，现代的排水系统不至于有这么严重的异味，看起来应该是刚才的强地震让一些排污管道破裂了，那些腐烂的东西流出来了。 “没办法，地面上的那些道路到处都是警方军方的设下的卡，从地下走要方便得多。”刘烨掌心中闪过一个光阵，紧接着便升起了一个白色光球，温暖的光照向周围，伦敦的下水道异常的宽敞，上下左右的宽度大约都有五米，两边的墙壁和顶部都有着盘根错节的管道，而底面中间是一条两米宽的污水沟，左右各有一条狭窄的混凝土通道。 除了水流的哗哗声，还能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机械运作的声音，是一种很低很低的嗡嗡声，有点像是深夜里电冰箱发出的那种蜂鸣。 宋流芸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中光球发出的辉光，在十几米开外被什么东西反射了回来，她抬头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大堆石头。 “前面好像塌方了，不知道具体有多远。”宋流芸的左眼中霎时间倒映出三个层叠的银色圆环，前方堵住道路的石块在她的视线里立刻化作了半透明的虚像，“至少五十米，后面看不到了。” “抓住我的手，我们直接穿过去。” “嗯？你又要用那种神奇的虚化术式吗？”宋流芸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闪烁着热切的光。 “嗯，差不多吧，有什么问题吗？”刘烨握住了宋流芸递过来的手，瞳孔里映出一阵暗红色的光芒，两人的身体立刻化作了半透明的虚影，“抓好了，不然卡死在石头里和混凝土融为一体，我也救不了你。” “这种术式真是神奇，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类似的魔法。” 两人在巨大的石块中毫无阻碍地穿行，宋流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纤细的手指掠过潮湿的混凝土时，这并非是简单直接的穿过，而是在两者交织的瞬间似乎一切都被打乱重组，分离时又恢复了原状。 “是吗？我到没有觉得有多神奇，但确实非常实用。” “这种魔法是依托于什么样的阵列？” “无可奉告。” “……” 穿过塌方的水道，两人终于来到了一个可以拐弯的岔口，刘烨眼中的红芒渐渐隐去，身体凝实的刹那他不禁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然后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使用虚化术的消耗比平时多了很多倍，难道是因为带了宋流芸的原因？ “咦~这是什么东西？”宋流芸发出了疑惑和略带厌恶的声音，刘烨循声望去，发现她正轻轻地甩着手，仿佛是沾上了某种透明的黏液。这时他的手背上也传来潮湿的触感，退开了半步，这才发现原来有什么透明的东西附着在下水道的墙壁和顶端，就像是什么湿滑粘腻的东西被拖拽后留下的痕迹。 刘烨抬起手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了嗅，没有任何的异味，感觉就像是粘稠化了的水。 前方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最开始的时候，宋流芸还以为是什么生活在下水道的恶心的怪虫。 “哇、哇~~~！！？这是什么？！” 宋流芸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就像是一只受惊的雏鸟一样两臂一张向后跳了一小步，手中托着的光球也晃荡了起来。 即使是第一时间移开视线也无法缓解不断涌上来的反胃感，掌握着威能强大的魔法也压制不住心头那浮现的恐惧，宋流芸觉得自己看向这个方位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眼前的东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以普遍理性而论，应该用一堆来描述比较合适，就像是夏天街头被人落下然后在太阳底下暴晒的冰淇淋球，只不过这个由肉块组成的东西要大得多，大约有一米高，简直就是个小山丘。如果不是它还在缓缓地蠕动爬行得话，宋流芸还可以勉强接受这是一块由腐烂的肉糜组成的厨余垃圾。 “咦额……”她摸了摸自己发麻干涩的脖子，原本还想着说些什么，但嗓子已经不允许她发出正常的声音了。 刘烨轻轻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他对于这类恶心物体的耐受程度要比宋流芸高一些，但他此刻也不由地瞳孔微微一缩，因为那个肉山竟然朝着光源慢慢地转了过来，而它的表面上竟然还有一张扭曲的人脸，左右眼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轮廓，就像两个散开的荷包蛋在软泥一样的表面上滑动着。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刘烨暗骂了一句，无论是从魔法还是科学的角度去思考，他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理解眼前这座仿佛化掉的冰淇淋一样的肉山，这个时候他突然很感谢在柯伦古城的经历，马蒂亚斯制造了很多奇形怪状的生物，和那些东西战斗使得他大大提升了抗反胃的能力，这才不至于像宋流芸那样一看到这种东西就恶心得想吐。 咯吱嘎吱咯吱嘎吱……肉山缓缓地像他们这里挪动了过来，移动的同时似乎有什么坚硬的物体在和地面不断碰撞着，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咿咿呀呀呀……” 那个怪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听上去就像是两三岁孩子的声音一样，但结合它丑陋臃肿的外形，刘烨和宋流芸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双手，一时间两道蓝白色的光束激射而出，瞬间便将那个肉山切割成了大小不均的两块。 紧接着，冰雪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从肉山上滴落的黏液开始，由内到外，这两个蠕动的肉坨子眨眼间便被冻成了冰雕，封锁在深蓝色的坚冰之中，刘烨和宋流芸不禁同时松了一口气。 “骨碌碌……”一个长条状的物体在肉团子被切开的刹那从裂口里滚落了出来，刘烨一开始还以为是骨头之类的东西，毕竟这个怪物貌似还是活着的，不过仔细看了看，却发现那是一个纯正的金属制品，一根黑金色的试管。 刘烨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那根试管从地上捡了起来，轻轻拧开密封的盖子一看，里面装的是一些彩色的液体，没有气味，看上去就像是无害颜料的混合药水，但从这种模样的怪物身体里滚出来的，显而易见，绝对不会是用来画画的颜料 ahzww.org 刘烨将这根黑金色的试管收了起来，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这种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回到博云城之后，想要找一个有质谱分析仪的地方还是很简单的。 “这绝对不是伦敦城下水道里原生的生物。” 宋流芸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刘烨第一反应还以为她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废话，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宋流芸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既然不是原生生命，那这个怪物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呢？ 刘烨顺着残留的黏液痕迹一路找了过去，然而这道滑腻腻的缎带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污水槽里，污水槽来自于一条幽深的圆形管道，管道口子因为刚刚的地震而变形裂开了一部分，用来封住口子的不锈钢网也扭曲地歪在了一旁。 哗啦哗啦的水声很大，从管道中涌出来的黄褐色污水的量远远要比污水槽里流淌的多得多，刘烨感到有些奇怪，出现这样的现象说明这里的污水槽比看上去要深很多，可是这样做会大大提升下水道建设的成本，而且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这里硕大的空间就是用来留给暴雨洪水时的缓冲。 “有什么发现吗？”宋流芸走了过来，她仍旧捂着口鼻，这里的恶臭比之前那里要刺鼻的多，就像是一道厚重的墙壁压在鼻子上。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线索。走吧，我们赶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离开伦敦才是当务之急。关于这个怪物，可以日后再回来探查。”刘烨说道。 “我是没问题，但是你看上去有些奇怪啊。”宋流芸上下打量着他，刘烨这时呼吸有些错乱，汗珠从前额和鬓角不停地滚落下来。 “我没事。”刘烨轻吐了一口气，他在努力说服着自己先不要在意这件事，可刚刚那座肉山上扭曲的人脸和那仿若孩童哭声一般的叫声，让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天一工坊里发生过的那些血腥的屠杀画面。 血色十月计划。难道说这个怪物和那个计划之间也有着某种关联吗？ 可是这里是伦敦啊！ “哈哈哈。” 黏糊糊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烨和宋流芸同时转过了身子，然而映照在光球下的只有静静流淌着的黄褐色污水。 那个被他们切开冻住的肉山不见了。 空旷的下水道在刘烨的视线里渐渐化作模糊的昏黄的光影，眩晕、恶心，各种各样的不适感在这一刻莫名其妙地涌了上来，刘烨的眼里蓦地布满了血丝，他将手撑在了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停地干呕不停地干呕。 仿佛有一个滑腻腻的声音附在了他的耳边低语： “你知道的，其实你一直都知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巧合，只有命运的必然。” “撕开虚假的伪饰，你将看到最为恐怖的真相。” “我……”刘烨只感到头痛欲裂，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想要隔绝那诡异空灵的声音，可那滑腻腻的声音却仿佛是直接在他心中响起的一样。 “你拼命地想要阻止战争，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难道是因为什么高尚的理由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刘烨大吼了一声，四面的管壁都因此而出现了一道道细长的裂纹，污水槽中的水流更是剧烈地翻涌了起来，就像是沸腾了一样。 宋流芸被他那极度痛苦的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刘烨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此刻他身上的魔力极度不稳定，引起的波动也越来越剧烈。 这里离圣保罗大教堂不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引起魔法协会那群人的注意。 她眯了眯眼，准备先击晕失控的刘烨，可手上的辉光刚刚亮起，这位满眼血丝的青年突然面色一白，两腿一软，脸朝下倒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百里茗？！ 刘烨在一片冰凉软糯的触感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宋流芸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他的后脑勺枕在宋流芸的膝盖上，耳畔是哗啦啦的污水流动的声音。 法球发出的黄白色光芒让他感到由衷地疲惫，先前盘旋在心头的那道粘腻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可身心上遭受的冲击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就形成了一种让人眼皮不自觉地就滑落下来的冲动。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流芸黛眉微蹙，弯下腰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刚才差点魔力失控暴走，幸好你后来自己晕过去了，不然我只能扔下你独自跑路了。” “额……”刘烨坐了起来，左手扶着前额，他的脑海里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片，之前涌现过的那些画面就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些画面是什么？曾经的记忆吗？那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罢了罢了，暂时想不起来也许是件好事，不需要做过多的思考可以让人感到放松，而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更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在柯伦受的伤还没有好透，今晚在伦敦城内又屡遭重创，可能刚才的昏倒就是身体到了极限，是为了保护自身才做出的应激反应。 “喂，你这样子还能走吗？我刚刚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比我先前想象的要糟糕多了，这种状态下还能够使用魔法，你这家伙的意志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合金装备啊？”宋流芸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们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躲上几天，魔法协会那群笨蛋是找不到我们的。” “放心，我没事。” 刘烨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胸口处很难受，两眼的眼角不断地涌出泪水，他轻轻地握了握拳，身体还算有力，只要没到完全走不动路的地步，他是一刻也不想在沃森的地盘上多待。 “走吧，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宋流芸的眼里还是有些担心，正在她犹豫到底要不要给刘烨引路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恶臭，是从前方传来的。 于是她抬起了头，紧接着，在她震惊的目光之中，传来了金属网被压扁的声音。 就像是有着厚重履带的坦克将铁篱笆硬生生地碾开一样，十几个和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座融化的冰激凌一样长着扭曲人脸的肉山，正一个接一个地从前方黑洞洞的污水管道中爬出来。 伴随着血肉与金属激烈摩擦发出的吱吱声，它们沉重的身躯碾过铁丝滤网，慢悠悠地朝宋流芸这里蠕动了过来，这场景直看得这位二十出头的少女脸色发青头皮发麻。 虽然是掌握着超凡能力的魔法师，但身为人类，看到这种诡异的生物大批量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宋流芸还是会本能地感到厌恶和恐惧。 刘烨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本来他已经决定暂时不管这档子事了，但现实正在将他一步一步地往这摊浑水里推。 这些东西一定与天一工坊的血色十月计划有关。 刘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确定，也许只是一种直觉，也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还观察到了什么不易发现的证据吧。 “轰！！”从黑洞洞的管道深处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仿佛有什么体型更为巨大的东西正要从那狭小的空间中挤出来，刘烨和宋流芸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一旁的混凝土墙壁却悄无声息地蠕动了起来，紧接着，一个人类的声音响起。 “人类？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说你们也是流出来的实验体吗？不对啊，我记得，我记得，那个地方，没有你们这样的活人。” 一张巨大而恐怖的脸从墙面上突了出来，显露在宋流芸魔法的光亮之下，在地面上铜铃一般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两个词语：“恶魔、神话” 这种诡异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刘烨的手中几乎是瞬间就凝聚出了一个燃烧着炽热火焰的风暴之球，毫不犹豫地就拍在了那张巨脸的鼻尖上，一股庞然巨力蓦地扩散开来，却又被很好地限制在了五米范围之内，散开的风火冲击波片刻之后便又回弹了回来，就像是洗衣机里的水随着滚筒的转动不停地搅拌一样，将那张脸直接撕成了不能再碎的碎片。 “原来如此，原来你们是那些高高在上，自诩为神灵的魔法师吗，怪不得，怪不得你们会出现在这里。普通人是不可能仅靠偶然来到这里的。”污水槽中又浮现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散发着黏糊糊的恶臭，宋流芸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一种类似冰块一样的寒冷刺进了她的大脑。 明明眼前的东西并不具有多么大的威胁，可她就是很难抬起自己的双手。 甚至，就连魔力的运转都受到了影响，开始变得滞塞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魔法？超能力？存在吗？不存在吗？我们生活在一个如此狭小的世界里，始终无法看清楚它真实的样貌，人类啊，真是一种荒唐又可怜的矛盾生命体啊，啊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 刘烨一脚踏在混凝土路面上，在这昏暗的充满恶臭气息的死气沉沉的地下空间，阵阵风声呼啸，地面上的沙土和污水槽中的黄水相互旋转纠缠着升腾了起来，整个下水道里都变得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有一片灰幕笼罩。 那张漂浮在水槽中的脸随着污水的上升消失了，可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却并没有随之而去。 “哦？是你？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想一想，我要想一想，让我好好想一想……” 刘烨双眼血红地望着四周的旋风，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琐碎的片段，各种各样的仪器，那棵不可思议的发光的大叔，晃动的人影，手术用具落在不锈钢托盘里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是在哪里呢……档案库吗？好像又不对，不对，你不是他……但是……” “我让你闭嘴，你听见没有！” 刘烨的瞳孔化为了纯净的冰蓝色，一股极寒之力围绕着他不断扩散，所到之处，不论是混杂了无数化学物质的污水还是混凝土墙壁还是合金管道，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不远处的宋流芸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样的魔法波动已经足以引起魔法协会那些家伙的警觉了。 “必须速战速决。”宋流芸的手中金翼飞鸟杖浮现，一股神秘的力量开始在法杖顶端汇聚。 “叮！” 忽然，一道冰棱打在了金翼飞鸟杖的顶端，宋流芸略带诧异地看了风漩中的刘烨一眼，发现后者此刻虽然双目通红，但却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性，表情看上去十分镇静。 “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我是说，你们。” 那气势惊人的冰雪领域在这一瞬间蓦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刘烨面色平静地站在宽阔的下水道之中，脚边是缓缓流淌的污水，水面上方飘着一张像是油污一般滑腻丑陋的人脸，它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似乎带着嘲弄和讽刺。 wucuoxs.com “哦，记忆啊，那种不靠谱的东西就和历史是一样的货色，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简单的技巧就可以改变它们的编码，篡改过去就和编织谎言一样容易，你到底在相信着什么呢？什么是发生过的，什么又是没有发生过的，你靠什么去判断你的记忆是否是真实的？” 那诡异的如同恶魔低语一般的声音与黏糊糊的污水激起波浪时发出的哗啦哗啦的水声重叠在了一起。 “视觉，触觉、味觉，那些存在你脑海里的味道，它们真实存在吗？所有的这些都是依托于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包括我，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形象，真的是你看到的模样吗？”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不需要一个一直在我旁边的废话的生命活着，我的时间很宝贵。” 刘烨瞳孔的颜色正在飞速变换着，红、蓝、金、绿……各种各样的光芒交替闪烁，最后形成了一种淡淡的，像是银一样的灰白色，冰冷无比，又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息。 宋流芸面色微变，眼前的这个青年身上正在发生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奇异变化，从他的背影里，宋流芸感受到了一股令人惊惧的气息，望而生畏。 两人的实力差距并不大，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 一些曾经被掩盖的东西正在慢慢地苏醒，刘烨能够察觉到它们的存在，一直都可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圣光扫过了这片昏暗的空间，那些污秽恶心的生物，连同着那张诡异的怪脸，全都在这一刻崩碎，湮灭，消失在了扩散的光晕之中。 刘烨和宋流芸同时回过了头，青年的瞳孔瞬间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那棕褐色的圆圈之内，倒映出了一个他苦苦追寻了很久的身影。 黑色的手杖，魔术师般的燕尾服和礼貌，似哭非哭的面具。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刘烨顷刻间便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是她吗……一定是她！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真相！ “百里茗！” 他大吼了一声。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什么都不懂 “喂！你！”宋流芸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两人便一前一后蹿出去了很远，她只得一咬牙跟了上去。 三人速度皆是奇快，在这昏暗的下水道之中不停穿梭，刘烨浑身银焰升腾而起，速度再次暴涨，眼看着就要追上那戴着哭脸面具的家伙之时，那人却一个急转身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透过面具和刘烨四目相对。 一股青黑色的旋风呼啸之中骤然临近，轰然间直接卷在了刘烨身上。近距离的接触，使得刘烨顿时有了一种仿若被巨浪拍中，仿佛随时会被压扁的感觉。 而在那巨浪之中还有着具备磅礴之力的狂风不停撕扯着他的全身，刘烨直感觉自己的身子四分五裂像要炸开一样。体外覆盖的银焰在眨眼之间就消耗殆尽，他整个人不由地向后倒飞而去。 在退后的刹那，他指间光芒一闪，一股和煦的微风推着他的身子在半空中扭转了方向，画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堪堪避开了从侧后方飞来的紫色光刃。 “我知道是你，没有必要再戴着面具了吧。” 刘烨目中寒芒闪烁，此刻前方那青黑色的旋风再次呼啸而来。 他掌心一翻，原典风之书霎时浮现，书页翻飞，不断有阵列在他身前明灭闪烁，随着墨绿色的光环晕染膨胀，一股浩瀚的力量猛然间扩散开来。 “明知道我手上有原典风之书，竟然还选择对我使用风系魔法……” 刘烨身子一动，不退反进，而是直接迎着对方的术式直接冲了上去。 那青黑色的旋风临近的瞬间，便轰然一声撞击在了刘烨身旁环绕的风墙上，如同泥牛入海，眨眼之间便被裹挟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可那戴着哭脸面具的神秘人却不慌不忙地轻敲了一下黑色的手杖，刘烨瞳孔随之骤然一缩，紧接着，那风息形成的屏障蓦地跳动起了大量幽蓝色的电光，轰隆隆之声回荡下，刘烨的身形立刻被爆炸的火光淹没。 无法想象的反震之力使得刘烨不得不退后，而与此同时，五根箭矢出现在了哭脸面具人的身前，箭头上燃烧着诡异的黑色火焰，在刘烨退后的刹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激射而出，猛然与那晃荡的风息屏障碰撞在了一起。 刘烨的身体再次倒退，可这依然无法缓解扑面而来的强大冲击，尽管有着风息屏障的阻隔，可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却是让他的额头上挂起了冰凉的汗珠。 危机远远没有就此结束，哭脸面具人手杖平举的刹那，十五根和之前相同的箭矢再度浮现，连珠串一样排成一线，直奔刘烨而来！ 刘烨心中升起生死警兆，即使是原典维持的风息屏障也无法完全抵挡住这些诡异的箭矢。 没办法了。 瞳孔之中倒映出四条颜色各异的晶线，交织成狭长三角的瞬间。 轰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声响回荡在这片昏暗恶臭的空间里，那十五根黑火箭矢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与刘烨的融合术式相碰，尽数消散的那一刻化作了一股毁天灭地的能量，使得他身旁环绕的风息屏障蓦然间被压缩，几乎紧紧贴着刘烨的身体。 污水槽瞬间被蒸干，露出了一道两米多宽的狭长黑色沟壑，如同深渊一般看不见底。 内脏就像是三维弹球一样在腹腔中来回晃动，刘烨身子剧震，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去，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但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眼看着他的脑袋就要撞上混凝土墙壁，宋流芸一把揽住了他，紧接着，一股环形的冲击向着四周疯狂的推动，两人轰得一声直接顶在了管壁上，手中的金翼飞鸟杖立刻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嗡鸣，这才让她成功稳住了身形，没有受伤。 尽管如此，混凝土管壁上还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盘根错节的金属管道也纷纷断裂开来，七歪八扭地斜在一边，喷出了各种各样味道奇怪的液体，就像是在这下水道里出现了一张腥臭的雨。 刘烨伸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望着前方默然而立的那戴着哭脸面具的家伙，眼中露出了些许犹疑之色。 “即使是现在，我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吗……”刘烨面色阴沉如水。 原本以为自己现在的实力，加上有原典风之书在手，已经具备了可以和顶尖魔法师掰一掰手腕的资格。 没想到，一番试探之下，竟然连这个家伙的衣角都摸不到。 “百里茗，我只想知道这一切，你、我、她，还有世纪晨曦，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百里茗……？原来她就是百里茗？可是……怎么会……” 宋流芸目光闪了闪，关于十年前的那场惨案她也有所了解，只不过，根据她的调查，那位名叫百里茗的女孩确实是在那次案件中死掉了才对，如今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刚才的风魔法威力虽强，但宋流芸自忖依然能够轻松化解，可是那后来出现的黑火箭矢，则是让她感到有些心悸，不仅一时之间分辨不出魔法的属性，更是有一种无法抵抗之感。 这份凌驾于自己之上的魔法造诣，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天才可以达到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 哭脸面具之下，神秘人没有对刘烨的话做出任何回答，只是微微地昂起了下巴，似在打量他手中漂浮的原典以及身后的宋流芸，似乎在他的眼里，这两个比刘烨，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蔑视，赤裸裸的蔑视。 刘烨轻咬了下自己的下唇，这个姿势的出现让他生出了一丝疑虑，这个戴着哭脸面具的家伙和上次出现在博云城的那个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这个，不是百里茗，那他是谁？ “无所谓了，就算你不是她，也一定和她有着密切的关系。”刘烨默默地握紧了双拳，随着瞳孔之中四色光晕的流转，一股比起先前更为惊人的能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既然你不是她，那我也就不必再有任何的留手……你的身上有着解开我所有疑惑的钥匙，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 脚下的混凝土路面像流沙般滑动，仿若以刘烨所在之处为中心，一切都蠕动了起来，似在渐渐扭曲。 “停下。” 突然，那戴着哭脸面具的家伙说出了至今为止第一个音节，竟然是一个清朗的男声，一点也不阴沉，反而仿佛有一种涤荡人心的力量在其中。 “什么？”刘烨认为自己听错了，双方摆出这种拼力一搏的姿态之后，竟然让他就这么停下来？“你说什么？” 那个家伙沉默了，没重复刚刚的话。 “停下来？！那你告诉我，我所经历的这一切，他们所经历的这一切，还有即将爆发的战争，这些……这些……谁能给这些事件一个解释？” 戴着哭脸面具的家伙仍然不说话，那双酒红色的眼睛透过面具平静地看着刘烨。 wucuoxs.com “这个解释，我只能从你的身上，寻找答案。” 随着无数的雪花飞起，狂风呼啸，刘烨的魔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停下来试试。”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告诉我！” “我能够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知道太多会影响平衡，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百里茗在哪？” “如果你想要真正改变些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试着停下来。什么都不要去做，什么都不要去调查，放弃魔法师的身份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一生。” 简短的谈话到此为止，哭脸面具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们，再也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多余的字。 他的前方蓦地浮现出了上百个层层叠叠的空间阵列，交错明灭之间，他的身影刹那间破碎成了模糊的幻影。 “超远距离的传送阵列，他想跑！” 宋流芸一声轻呼。 “你走不了。”刘烨目中寒芒闪烁，右手在空中一划，风之书化作一阵清风，直奔那阵列而去！ 用原典的力量直接搅乱阵列中流淌的魔力，强制让术式失效。 然而，当风之书的力量扩散开来之后，那个超距离空间传送阵列在强烈地震荡之后并没有消散，术式也没有就此停下来，可空间扭曲的范围却在瞬间膨胀了许多倍，直接将刘烨和宋流芸也卷了进去。 果然，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路。天命既定，难道人的选择就真的永远都不会改变吗…… 哭脸面具之下，他发出了一次轻声的叹息。 转过头，他看到刘烨紧紧地拉着宋流芸的手，两人在空间乱流之中努力地维持着清醒的意识，防止被卷到不可名状的角落。青年的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自己，写满了坚韧和勇气。 一如既往。 他慢慢地走到了两人身边，不断挤压延伸的空间对他竟然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在刘烨和宋流芸的意识还没有被白色的光晕彻底吞没之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一句，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的话。 “刘烨，你什么都不懂。” 第二百三十章 招生简章 天气真热。 今天是六月的第一天，整座博云城都被一种潮湿又闷热的气氛笼罩着，偶尔吹来的凉爽海风里却又夹杂着浓烈的花粉味道，让人觉得呼吸格外难受，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时候，皮肤也如同被针扎一样火辣辣地疼。 街道上倒是热闹得很，来来往往的行人大都穿着最近新款的防晒衣，这是至高科技上个月退出的新产品，明明看上去是很普通的材料，但配上那些繁复的花纹之后竟然神奇的有了优良的隔热能力。 街边，一辆电气巴士刚刚卸下乘客驶出公交站台。十点半的时刻不属于上班与出行的高峰时段，所以下车的乘客并不多，只有两个年轻的女学生和一个体态消瘦的中年女人，那两个学生靠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聊着，看上去关系很好。 而此时，一双充盈着极度渴望和兴奋的眼睛，正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 目光的主人是一个男人，几番审视之后，他将视线停留在了那两个女学生的身上。 她们的方向似乎是不远处的一处商业街，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机和彼此身上。 男人不徐不疾地冲着那两个年轻女孩的背影跟了上去，从在这里到商业街还有大约一公里的距离，中间会经过两条无人的小巷，当然，这并不代表着他不需要特别谨慎和小心。不过好在这样的鬼天气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别人，而且他本身做这种事已经很多次了，轻车熟路。 跟着两位女学生走出去了两三百米，终于来到了第一条无人的小巷。看见她们拐了进去，男人也随之加快了脚步，同时不住地向四周张望着。他必须确认此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出现，哪怕只是被人不经意地瞥上一眼，他也必须放弃眼前的目标。 附近很安静，只能听到空调风扇的呼呼声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汽车声。 机会来了。 他把手伸进背包，摸到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刀刃以及化学喷雾，眼眶微微泛红，表情因为过于兴奋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快走几步上前，赶上了那两位女学生，这时她们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冷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了如同饿虎扑食一样飞奔过来的男人，想要尖叫呼救的瞬间，两人的腿上便各自挨了一刀，剧烈的疼痛让她们一下子被恐惧吞没，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上方却蓦地传来了一阵噼里哐啷的声音。 男人愣了一下，惊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这片区域是即将拆除的商业楼，根本没有人会待在这种地方，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真真切切的一男一女，他们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破破烂烂的，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切割过一样。 那两人似乎是从高处坠落下来的，在两幢楼之间的狭窄空间里来回碰撞，有人推他们下来的？那个家伙在哪里，是楼顶的天台吗？ 刀尖在滴血，男人将它拿起来放在嘴边舔了舔，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大脑。这里是他的风水宝地，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同行，希望那个家伙识相点，双方相安无事最好，如果妄想要动他的猎物，那么他可以保证对方一定会死得很惨。 他转身面向那两个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学生，鲜嫩白皙的腿上滴落着醉人的殷红，身后传来砰砰两下如同麻袋落地的声音，但这次男人没有回头去看。这边商业楼的高度足有七八十米，那对男女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估计都摔成肉饼了，对不关注财产的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对着面前这两个待宰的小羊羔，男人从背包中拿出了绳索，阴笑着慢慢走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始享受盛宴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起了一阵冰冷的风。紧接着，腰间猛然传来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冲击，霎时间肝胆俱裂，“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男人不禁瞪大了眼睛，在身体斜飞出去的刹那，他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这一刻，透骨之寒在全身各处蔓延开来，就连灵魂都仿佛被冻结了一样。 身体撞破了一旁钢筋混凝土墙壁，男人，停止了思考。 两位年轻的女学生坐在地上肩靠着肩，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伤痕累累的的青年，刹那之间经历了从天堂再到地狱再到天堂的转变，她们有些回不过神来，各种各样来自小说漫画影视的词语不断地浮现在她们的脑海里——超人？侠客？超级英雄？城市猎人人？还是传说中正义的伙伴？ 就在她们被胡思乱想淹没的时候，眼前的青年却仿佛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闭上了双眼，面朝下，直直地倒了下去，昏死在了她们的面前。 “你醒啦。” 刘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银灰色的天花板，还有一盏纯白的吊灯，扑鼻而来的是消毒水和洗涤剂的气味，潮湿的风从浅蓝色的窗帘后面灌进来，顺带捎上了热切的阳光，左手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些大小各异的瓶瓶罐罐，有内用的也有外敷的，都是些消炎消肿的药。 身上盖着的是质感一言难尽的白色床被，右手边则坐着一位面带微笑的短发女孩，右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则轻轻地捏着一个刚削好的苹果，一口咬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和你一起掉下来的那个女孩子在隔壁病房，还没有醒，我朋友在陪着她。”短发女孩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天然的活力，那是专属于花季的力量。 “这里是……”刘烨想要坐起来，可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像是撕裂开了一般疼痛难忍，这倒不算什么，从每一个细胞深处传来的疲惫无力才是最致命的，稍微努力了一下，他很快便认识到了现在想要坐起来是不可能的。 “这里是康宁病院，博云城东四区最好的医院。”女孩放下书，“我叫顾菲菲，谢谢你救了我们。后来我们报了警，警察就把你们送到这里来了。” “康宁病院……没想到，阴差阳错，我竟然回到了这里……” 刘烨感觉脑海中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童年时代，一些如清晨露珠般晶莹脆弱的感受从记忆的深处浮起，这里面有最初的伤感和刺痛，但都是玫瑰色的。 “你的伤势很严重，说实话，医生们很惊讶你竟然能够活下来，他们一度觉得你肯定会变成永远无法醒来的植物人，但这两天你的情况好转的速度让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相比之下，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的情况则要好一些。”顾菲菲站起来走到一旁，给刘烨接了一杯纯净水，递到他的唇边。 刘烨轻轻地抿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淡淡的味道。 “康宁病院，博云城……” 那晚在伦敦下水道里的记忆就像是被虫蛀过一样千疮百孔，他只记得最后他和宋流芸两个人被卷入了无法控制的空间波浪之中，宛如掉进了翻滚的洗衣机里一样不断地被甩来甩去，很快便进入了意识模糊的状态。 小书亭app 能够救下这两个可怜的女孩子，完全是阴差阳错的巧合，潜意识驱使下的顺手为之。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很迷惑的样子，话说回来，你们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吗？从那么高的天台上跌下来。”顾菲菲问道，“警察没有在上面找到其他人的踪迹，我们也没有看到可疑人员的影子，是失足坠落吗？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啊……我们是建筑公司的，那片商务楼马上要进行重新装修，我们是去那里勘探情况的。身上带了点防身的小玩意儿，所以才能够把那个家伙直接打进墙里。”刘烨解释道，“我记得身上没有带身份证件，你们送我们来医院治疗的时候，医生没有说什么吗？” “哦，你说这个呀，我记得他们先进行了人脸识别，但是没有查到对应的资料，而且你们身上也没有带身份证件，但是鉴于你们伤势严重，又是见义勇为的英雄，所以，在我们的要求下，就先给你们治疗啦。”顾菲菲道，“不过，你既然醒了，警察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给你们做笔录还有确认身份的事。” 身份确认？刘烨听了心里不禁一咯噔，他们脸上的易容面具还在，人脸识别当然起不了作用，可真人查验就麻烦了，宋流芸还好说，他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死人，现在他的身体又根本动不了，不能使用幻魔法的情况下，这该怎么才能混过去？ “怎么了？不舒服吗？”顾菲菲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关切地问道。 “没事。” 刘烨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在身体恢复到能够使用魔法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等待。 “你在看什么？” “嗯？你说这个吗？”顾菲菲扬了扬手里的册子，“这是魔法协会的招生简章，最近这个组织可是火爆得很哦，你不知道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风雨飘摇 “魔法协会？招生简章？” 刘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但还是不禁表露出了一丝惊讶，魔法协会的招生简章？还火爆得很？在自己离开博云城这短短的十几天的时间里，这座城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啊，大约是一周之前吧，这个自称是魔法协会的组织就在城里大肆宣传自己即将公开招生的事，本来是没什么相信的，但是因为有很多场线下的真人演示，看到那些绚烂的魔法，关注的人就越来越多咯。”顾菲菲道，“明天晚上就是正式的招生仪式开始的时间，我还以为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呢，毕竟电视新闻里到处都在报道，想不关注到都很难呢。” “大肆宣传……我能看看那份招生简章吗？” “当然可以啊。” 顾菲菲将那本小红册子举到刘烨眼前，然后又嘎嘣咬了一口苹果。 “东四区新月大厦一楼，博云时间六月四日18:00整，魔法协会招生仪式……” 刘烨浏览了一遍册子上写的内容，说实话，这种设计的花里胡哨而且角落里还有巨大的“劲爆”两个字的册子，看起来就和路边随处可见的小广告一样，但是上面写的内容却又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因为在册子正中央那位拿着魔杖的模特身边，竟然画着一个真正的魔法阵列！ 阵列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比较简单，其中的含义包括了“水”与“风”，具体的则要等术式展开之后才能全观，这种术式的威力应该相当小，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魔法阵列。 这个魔法协会……似乎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江湖骗子。 明晚六点，刘烨皱了皱眉，这个时间很尴尬，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这一天半内到底能够恢复到什么样的程度。如果能够恢复到正常行动的话，他倒是挺想去看看这个所谓的“魔法协会”的招生仪式到底是什么样的。 “叮铃铃……”忽然，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轻柔的铃声，紧接着，刘烨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警察吗？刘烨眯了眯眼。 急促的两下敲门声后，两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男人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的脑袋光溜溜的像是一枚灯泡一样，刘烨瞳孔微微一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博云城特别调查局BSI的局长欧阳询！ “等等，你们是？护士！医生！” 顾菲菲被这突然气势汹汹闯进来的两个男人吓到了，不由地惊叫了起来。 “这位小姐，我们是为理事会工作的人。”欧阳询身后的那位男子从衣兜里取出证件展示了一下，彬彬有礼地说道，“由于保密需要，具体工作内容不便透露，请您暂时出去一下，谢谢配合。” “理事会？” 顾菲菲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躺在病床上的刘烨一眼，然后立刻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识趣地走出了病房。 “刘烨。”欧阳询取下墨镜，轻轻一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欧阳局长。” “幸亏医院有输血的记录，我们的数据库查到了你的DNA，这才能够顺利找过来。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会这么容易就丢了性命。” “呵呵，从常规意义上来讲，那个时候，我的确是死了。” “嗯？”欧阳询的眼里闪过一缕精光，“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你现在的档案属于绝密，所有的资料都由我们特别力量研究所保管着，所以需要将你转移到秘密医院进行治疗，你自己也觉得在这里待着恐怕不太安全吧。” “特别力量研究所？不是特别调查局吗？” “自从上次5·17事件之后，特别调查局就改组了，进来了很多新成员，整体的行动纲领也有所改变。” “改组……那我还能够相信你们吗？” “如果你想要进一步了解世界时局的变动，我们能够给你提供当前最全面的渠道。”欧阳询重新戴上了墨镜，“你的身份太特殊了，我们不会胁迫你，你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要加入我们。” “你们能够保证，我朋友的安全吗？” “你说的是隔壁病房那位姑娘？放心，她的待遇和你一样，绝对安全保密。” “好，我答应你们。”刘烨说着闭上了眼睛。 十个小时之后，刘烨乘坐着特别力量研究所的专用车来到了一处很特别的建筑前。城市午夜的灯光透过这栋巨大玻璃建筑的透明幕墙，将内部的结构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越透明的东西越神秘，只要目力所及，你就可以看到一切，可却始终无法全览，就像是宇宙一样。 一名看上去精明强干的工作人员站在顶楼一间会议室的门口，他交给欧阳询一个手提箱：“所长，这里面有十副3K眼镜，里面的全息投影台也已经准备完毕了。” slkslk.com 刘烨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了会议室，身后的机械门立刻就合上了，迎面就是一张巨大的绿幕台，四面都是全透明的玻璃幕墙，欧阳询替他戴上3K眼镜，然后关上了灯光的开光。 这座繁华的城市立刻化作了一团团朦胧的光晕，大部分亮度固定，还有一些闪烁着或是移动着，天空则是散发着暗红色的微光，刘烨知道，这些都是被转化为可见光的厘米微波，暗红色的微光代表着宇宙背景辐射，这就是3K眼镜的功效，不过，他不明白欧阳询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些。 “你看到了什么？” 欧阳询站在落地窗边凝望着这座城市，问道。 “辐射。”刘烨抬起头看着那仿佛被烛火照亮的暗红色天空，眼中流露出一丝敬畏和向往，“那是宇宙大爆炸的证据，世界开始的证明，万物起源瞬间的残留。” “没错。”欧阳询点了点头，然后他走到了绿幕桌前，打开了桌子下方的开关，桌面上立刻投影出了一块三角形的大陆，刘烨瞳孔微微一缩，这是南美洲的缩略图，而此刻整片大陆都被一层暗红色的微光所覆盖着，就和外面的天空一样。 “这是……” “正如你所见，南美洲现在正不断向外发出微波辐射，虽然强度不高，但也已经引起了五大国的注意。” “微波辐射……” “两天前，以墨西哥湾南岸为界，我们和所有南美洲的国家失去了联系。”欧阳询伸手在那片大陆上一拉，桌上立刻投影出了墨西哥湾的实景照片，海岸线上升起了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屏障上还闪烁着神秘的符文，“没有任何方法能够突破这层屏障，而且，这道光幕呈半球形，卫星信号也无法通过。” “封印……万华禁法？” “不清楚，但这次事件和上次发生在博云城的5·17事件有诸多相似之处，一切通讯都被隔绝，绝对的无法通过。”欧阳询伸手轻轻一划，刘烨的眼前便接连出现了数十架飞机的失事记录，“由于光幕的出现几乎是瞬时的，很多航班根本来不及改换航线，目前已经统计到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三千人。” “怎么会……” 刘烨虚弱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黑色蔷薇的速度太快了，原本他以为要发动一场世界大战，至少还需要一两个月的准备时间，没想到他才刚离开南美，战争的序幕就已经拉开了。 “联合国还在评估这场事件的性质，因为我们完全无法观测南美洲现在的情况，所以还没有立即将其定性为绝对恶性事件，我想想问你的是，这是否代表着魔法势力，已经正式向科学世界宣战了？” “我不知道……但是，做好准备吧。”刘烨摘下3K眼镜，将目光投向玻璃窗外，旁边的几幅彩旗在微风中飘出细密的褶皱，一辆跑车掠过公路，激起了一洼积水，远方大楼上的一排霓虹灯中有一根灯管坏了，不规则地闪烁着，近处的一棵小树上的树叶在夜风中摇动…… 他突然感觉到很疲惫，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到底和他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将毁灭和战乱归结到某一个人的身上也许本就是一种暴论，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那自然也不应该有什么大恶魔。 就这样吧，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在这个变态的人间，也许这反而会是一种解脱。 一道惊雷划破长空，刘烨蓦地感到一阵惊颤，在闪电照亮的惨白的天空中，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冥冥中不可名状的事物，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可以肯定，就在那里，就在对面那幢黑色大厦三角状尖顶的上方，一定出现了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认为，此时此刻，南美洲大陆上的诸国，正在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欧阳询打开了灯光，向刘烨点了点头，“谢谢，你带来的信息将会是联合国下一步行动的重要参考。接下来，程文秋先生将负责照看你的起居。” “程文秋？！” “哈哈哈，好久不见。” 刘烨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白发男子走到了他的身旁，对他咧嘴一笑。 第二百三十二章 程文秋 程文秋微笑着走到刘烨身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动作很自然，那当然，这肯定是他主动要求的，也许发现自己也都是他的功劳。 “你的情况，看上去可不太好。”程文秋轻轻扭了扭手腕，上面的挂饰在月光下一晃一晃的，“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替你找最好的医生，给你好好地修整一下。” “就不劳您费心了。”刘烨抿了抿唇，如果知道这一切背后都是程文秋在运作，他肯定不会同意主动到这里来。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在他的身体恢复到能够使用魔法的状态之前，都是砧板上的菜，只能任人鱼肉。 “看起来你还是不太明白。”程文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黑巧克力，咬了一口，“我现在对你没有什么兴趣，当然，来照顾你是我主动申请的，毕竟，你的身体，我可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处理。” “我是不明白。”刘烨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黑巧克力，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他印象里程文秋是从来不吃任何这样的零食的，而且是每次看到都会表露出近乎排斥的厌恶，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在会面时都要吃上一些。 “这个世界在变化，变化的速度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快上许多，为了达成一些重要的目的，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剥夺生命从来都不是一件让我感到愉悦的事情，但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程文秋深红色的眼瞳里反射出博云城璀璨的灯火，此刻他看上去竟然有些孤寂和落寞，刘烨再次感到一丝惊讶，这家伙一向是个冷酷无情的疯子，怎么会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 “你明明杀了很多很多人，现在却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有点晚了吗？”刘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程文秋，你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有些事情现在的你是无法明白的，就算我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作用，必须靠你自己去发现。”程文秋又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块黑巧克力，剥开外衣后立刻咬了一口，“天亮之后我就会离开，而你在走出这扇门之后可以获得等同于我和欧阳询的权限，这份权限足以让你在这座城市里畅通无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了，这需要你自己去发现。不要再纠结这个了，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虽然这里还没有被战火所波及，但是以魔法师的速度，想必半个月之内，真正的世界大战就会开始，到那时，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可以幸免于难。”程文秋拿出两副黑色的AR眼镜，自己戴上一副，递给了刘烨一副，“在我离开之前，我们还是聊一些有意义的话题吧。” 刘烨的目光在他手中的眼镜和他那暗红色的双眼中流离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戴上了那副眼镜。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还有，怎么去理解，人类、生命、灵魂，这三个名词？”程文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刘烨看到整个会议室都开始加速旋转，不，是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他们旋转，彩色的霓虹光点在高速移动下形成了一条条晶莹的丝线，在漆黑的夜空中构成了一幅幅精巧的图案。 从远古时期的单细胞生物，到寒武纪时期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无脊椎生物，再到二叠纪三叠纪侏罗纪时期的恐龙，再到数百万年前的早期人类，地球的历史仿佛被熨平了一样，像一幅画卷，平铺在他的面前。 “我无法理解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因为它太复杂太浩瀚，以至于从任何角度去解析它都只是管中窥豹的惊鸿一瞥。所以，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很像是世界观受到严重冲击之后的人会发表的言论，不愧是学习了魔法的科学家，这两者自相矛盾的理论在你的脑子快要爆炸了吧。”程文秋接着说道，“不过，这里是博云城，请你抛弃掉脑海里那些关于神秘学、魔法等等知识掺杂而成的不可知论，好好地回想一下曾经受过的教育。” 刘烨看了他一眼，发现程文秋的表情竟然是超乎想象的认真。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能够再次以科学理性的角度去认知这个世界，人的思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这个世界呈现何种状态取决于你认知它的方式。关于超能力的实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方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程文秋吃掉了最后一块巧克力，将包装纸团成一团揉进了手心，轻轻一搓，再取出时竟然就变成了一只千纸鹤。 “魔术？而且，思维决定存在。你不是纯粹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吗？怎么开始相信起唯心主义的那一套了。” xiaoshuting.la 刘烨的目光微微一凝，停在了那只由棕色包装纸折成的千纸鹤上。 “嗯……这可不像是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话，难道是太久不接触理性，你已经忘记了该如何客观地思考了吗？科学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唯心唯物，罗素说过，哲学是介乎于科学和神学之间的无人之域，我们在乎的，只是这个世界运作的真理，至于神究竟存不存在，那又与我们何涉。” “好吧，你的意思是，人对世界的认知能够对现实造成影响？但是，即使是在魔法师的世界里，这一点，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成立的。” “你对影响的理解太过狭隘了，并非所有的影响都会以运动的形式呈现，山崩地裂，搬山填海，这些都是影响，但有些影响只会因为认知的变化而产生，就像我手中的千纸鹤一样，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前它只是一团废纸，可现在，它却是一种折纸成品。但在不认识这种成品的人的眼里，它仍然是一团废纸。” “但是这种认知差异的出现是建立在你改变了它原本的形态之上的。程文秋，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这可不像你。” “哼，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正如我所说的，认知会决定这个世界最终呈现的样貌，所以我不会去刻意改变什么，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发现。”程文秋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皎白的月光下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 然后他摸了摸衣兜，那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紧接着他便站了起来，看着玻璃窗外 的灯火霓虹，还有高处璀璨的群星，说道：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在午夜的风中仰望星空，有时候，我觉得这些星星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发光的沙漠，而我，不过是沙滩上的一个孤独的石子。生命，真的是一种神迹般的偶然，人类的诞生就像是一场意外，在黑暗中出现，却又不知该去往何方。” “这种想法让我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矛盾心态：有的时候我们觉得生命是那么珍贵，那么奇妙，甚至想要向它顶礼膜拜，有的时候却又觉得人是那么的渺小、微不足道，不值一提，随随便便就可以磨灭不留痕迹，我的日子就是在这种奇怪的矛盾中一天天度过的。” 程文秋的话让刘烨蓦地陷入了一种悲凉的心境，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所谓疯子可能一直都在背负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前行。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后会有期。” 一只手在刘烨的肩膀上搭了一下，轻得难以置信。 “……” 刘烨不知道程文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仅仅是眼睛一闭一睁之间，明明感觉时间非常非常短，可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太阳已经在城市的东面升起了一个圆圆的小角。双腿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些力气，他走下轮椅站了起来，慢慢地来到落地窗边鸟瞰着这座城市，虽然朝阳的光芒仍然让他浑身发软，但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他看到自己站在苍穹之上，忙碌的人们就像一只只勤劳的蚂蚁，朝阳映照在房屋的顶上和墙上，在街道上洒落了一地的碎金，一切都在按照社会秩序稳定的运作。刘烨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可是，这宁静祥和的画面保持不了多久了，在距离这座人工岛数千公里以外的南美洲大陆，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已经揭开了他的面纱，战火，很快就会将这种稳定安逸的生活吞噬殆尽。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刘烨苦笑了一声，尽管他已经决定要站在黑色蔷薇的对立面上，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加入哪个阵营。作为战争的发起者，黑色蔷薇必然是要被消灭的恶，可是，在这场世界大战之中，又有谁，能够代表纯粹的善呢？ “程文秋……”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刘烨的心中渐渐泛起一阵别样的涟漪，也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不管怎么样，他的手上都已经沾染了无数的鲜血。 迪亚斯的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特别力量研究所 打断刘烨思绪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宋流芸已经恢复到了几近健康的状态，她换上了一身深色的工作服，看起来就像是回到了曾经和刘烨一起在黄金猿工作时那样。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两人看到对方开口对彼此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一模一样。 说完两人不禁微微一愣，然后会心一笑。 “这次要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就湮没在空间乱流中了，那样死无葬身之地，连尸体都找不到。”宋流芸在模拟桌边坐了下来。旭日初升，温暖的朝阳从落地玻璃窗中透了过来，将她亚麻色的头发染成了金红色，刘烨这才发现她竟然剪掉了这么多年留的长发，换上了一头飒爽的短发。 “不用谢，那是我应该做的。”刘烨深吸了一口气，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身体状况虽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好转，但想要恢复完全至少还需要一周的时间。 饭团看书 “风之书还在你身上吗？” 刘烨右手轻轻一托，一本散发着墨绿色辉光的书骤然浮现。 “呼——那就好。”宋流芸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先了解一下这个所谓的特别力量研究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机构。” 刘烨朝宋流芸招了招手，虽然不知道程文秋和欧阳询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好不容易拥有了高级权限，他还是想抓紧时间多搜集一些资料。既然程文秋要让他自己去发现什么，那他也没有坐在这里发呆的道理。 从南美洲出来之后，他还没有来得及联系慕诗岚，不知道现在的魔法界的情况已经变成什么样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黑色蔷薇的势力一定正在快速蔓延，在魔法协会主力缺失的前提下，世纪晨曦能否保全自身，是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刘烨和宋流芸离开了这间位于顶层的会议室，进入长廊之后他发现这座几乎全由玻璃构成的建筑物要比从外面看上去大得多。纵横交错的空中走廊以及数不清的隔间，许许多多穿着或紧身或宽松工作服的男男女女行色匆匆地来往在银白色的过道上。 外墙的玻璃似乎是电子编程的可变色材料制作的，随着阳光的变化不断地改变着自身的透明度和色调，使得透过来的光线永远保持在明亮但却不刺眼的强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薄荷一样，吸一口就觉得肺腑间一阵清凉。 半空中飞舞着无人机，有的用小巧的机械臂提着文件资料，有的则是拿着水桶和刷子正在清洁墙体，走廊上还跑着一些半身高的机器人，也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刘烨和宋流芸站在过道上，感觉有些与这个忙碌的组织格格不入，没有人停下来询问他们或是给他们一些指引，一个都没有，每个人似乎都奔跑在自己的任务轨道上，毫不停歇。 “二位，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就在这时，一个柔和的男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刘烨回头一看，站在两人身后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性，瘦削的脸庞上镶着一双如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即使是挺拔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阻挡不了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能够把西装撑得恰到好处，衣架般的身材，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金属镜架，这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明明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却散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刘烨两眼微微一眯，这个家伙给了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就像是一匹骄傲的狼。 “哈哈哈，瞧我这脑子。对不起，是我失礼了。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子城，英文名是Flank，现在为特别力量研究所工作。因为二位对这里的组织构架不甚了解，所以我具体的职位就不多说了，不过，二位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向我提。” 自称韩子城的英俊男子哈哈一笑，就像是春日的阳光融化了冬雪，刚刚那种骄傲如狼般的狠辣气场蓦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如同春风般和煦平易近人的感觉，彬彬有礼的语气让刘烨不禁瞳孔再次微微一缩。 “我想查阅一些资料，还需要一台能够和外界联络的仪器。” “只有这些吗？” “嗯，只有这些。” “好，请跟我来。”韩子城伸出右手指向右侧，“这边请。” 两人被带到了一间有着巨大显示屏的屋子里，屏幕上黑漆漆的一片显然还没有启动，韩子城将手放在了门旁的一块感应区上，紧接着四面的玻璃幕墙立刻暗了下来，整个房间里只有中央的六张椅子和长桌亮起了纯白色的柔光，其他地方都变成了深海一般的靛青色色，前方那块巨大的显示屏则亮起了淡淡的蓝光。 “请戴上这个。” 韩子城取出两副眼镜分别递给刘烨和宋流芸，戴上之后，刘烨蓦地看到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半透明文档，它们悬浮在空中，随着他手指的滑动不停轮转，只要视线在其中任意一卷上方微微停留，立刻就会有一段摘要文字显现在他的面前。 刘烨和宋流芸仿佛屹立在宇宙星空之中，这些资料文件就如同浩瀚的繁星环绕在他们的身旁，随手一招，无论位于何处，想要的文档就会急速来到他们的手中。 “给二位准备的个人电脑和手机稍后就会送到，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如果没有，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韩子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打开了房门准备离开。 “等等。” “嗯？”韩子城目光微微一凝，他发现刘烨取下了眼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在很久很久之前。” “有吗？抱歉，我没有印象。可能是在博云的街道上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吧。” 韩子城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 房门合上了，但刘烨心中却始终有一块石头高悬不下。韩子城，这个名字从未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可这个家伙却莫名地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感觉无关容貌，更像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质，是一种铭刻在那人骨子里的特质。 “特别力量研究所才成立不到一个月，我东奔西走调查了这么久，收集到的资料却还不到人家的十分之一，有官方渠道和足够的人手，效率真是天差地别。”宋流芸看着周围浩如烟海的电子文档发出感慨，“这还只是他们愿意向我们公开的部分，那些机密的档案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虽说是才建立的新机构，但它的前身可是博云城特别调查局，理事会的直属机构，掌握有大量的机密文件并不奇怪。”刘烨的视线在那些星辰之间不断移动，其中绝大多数档案都是一些他闻所未闻的事件，“KSL09号事件，BIS45号事件，KI336号泄露事件……” “大部分都是一些恶性犯罪的案件记录，比如这一起，KD94727事件，发生在西六区第三核电站内，受害人是核电站的机械工程师，直接致死原因是胸口的大面积贯穿伤，疑似是镰刀状的大型利器造成。”宋流芸随手一划，又拉过一个文档，“这个也是，死者住在东五区，曾经是生物工程方向的博士，由于个人原因待业在家，在三个月前意外身亡，死因同样是胸口的大面积贯穿伤。” “这些案件都是筛选好的……” 刘烨一份份地浏览着这些卷宗，照片上那些死者尸体的惨状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方凌。 这些都是关于他的犯罪记录吗？虽然从这些被害人的身份上看不出什么联系，但那些伤口和他在眼泪公司地下试验场看到的那些人身上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可方凌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呢？ 不断对比着这些死者的资料，刘烨忽然发现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机械工程或者生物工程方面的博士，这让他想到了天一工坊的血色十月计划，这么说来……这些人都是那个黑暗计划的研究员吗，那么受尽折磨的方凌找他们寻仇，也就说得通了。 “嗯？这是什么。”宋流芸发现了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手指在上面滑动的时候文件夹并没有像其他的那样直接打开，而是跳出了一个红色的错误图标，在她反复地轻点之下，更是传出了一阵不断重复的合成人声。 “你你你你你……没有权限打开此文件。” “没有权限？我来试试” 刘烨眨了眨眼，程文秋对他说过，现在他拥有的权限等同于欧阳询，这里应该没有他无权查看的卷宗才对。 “权限核定成功，请输入二级密码。” 果不其然，他的手指一放上去，那份文件上没有再出现错误提示，而是出现了一个弹窗和一份浮光虚拟键盘，需要输入密码才能继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复仇 几乎每一座城市都会有着一处名叫“XX中心”的地方，这里通常有着四通八达的道路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气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体现出城市的繁华。博云城也不例外，方凌此刻就走在西二区中心地带宽阔平直的街道上。 潮湿闷热的天气，在街上溜达实在是不太好受。方凌缩着脖子，双臂微曲，两手插在上衣的衣兜里，白色的兜帽搭在脑袋上，一脸的冷漠。 他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活动，尤其是这样让人的皮肤感到十分不适的天气。尽管用超能力能够调整身体附近的空气流动来降温，但他不想这么做。自从上次被那个叫刘烨的家伙教训了一顿之后，他一直在避免着在非必要的时候主动使用超能力。 这对方凌来说并不容易，念动力开发成功之后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本能，而抑制本能是十分困难的。就像刚刚的那个小男孩，手中高举着的冰淇淋在阳光的作用下很快就变得摇摇欲坠，从他身边跑过时便果不其然地滚落了下来，但在触碰到方凌的身体之前就被超高频率的声波震碎了一样。 loubiqu.net 除了对那个傻愣愣的小男孩惊愕的目光感到有些不爽之外，方凌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发生。 这是一条南北向的主干道，横贯西二区，直接连接着西四区与西六区，全长十六点四公里，一共有十七个岔路口，最长的一道斜向最深一点五公里，尽头处的两处楼宇正在装修，死路。 方凌闭着眼走在这条道路上，但他的脑海里却浮现着远比肉眼能够观察到的要精细得多的实景地图。 方凌的大脑远远比一般的计算机要强大，他能够精准地测算出每一处墙体之间的直线距离，也记得住所有公共设施和建筑物的准确位置，公交系统、居民住宅区、商务办公楼、购物中心、银行等等，在他脑海里都有着一幅极为清晰的图景。 念动力带给他的不只是超人般的运动能力，更赋予了他堪比无数高清摄像头信息获取能力，方圆两百米范围内的一切风吹草动，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能够逃脱他的视线。 他不断地观察着，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需要时刻更新脑海中的实景，以免因为一些意外事件或者违章建筑而出现认识上的偏差。 从来就没有什么完美的犯罪，只能通过无限充足的准备来将被抓捕的风险降到最小。方凌不希望在自己行事的时候出现什么搅局者和目击者，虽然他的手上早已经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但方凌不想再在那个长长的名单上加上更多的名字了。 这五年来，每当入夜之后，方凌闭上眼睛的时候总是能够看到那一晚在天一工坊发生的屠杀，晶髓树发出的辉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满地都是研究员的尸体，堆积在毁坏的机械警卫形成的垃圾里，从颈部腹部恐怖的裂口里流出的液体将地面染成红色。 高度压缩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切开他们的身体的时候，方凌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肌肉的纹理和依附在灰白色骨骼上细密地如同尼龙绳一般的血管，这些东西在空气刀下整齐地断开，好似陶瓷刀下的西瓜那样干脆利落地裂成两半。 最开始的时候带着满腔怨恨和愤怒将折磨自己的那个老头子斩断的时候，方凌还能够感受到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可随着屠杀的不断进行，他的耳畔渐渐地听不见了惨叫，只剩下了骨头和血肉分离时那好像胶带被狠狠地从墙上撕下来的声音，表情从充满兴奋的狰狞慢慢冷却下来，最后化为冰山般的冷漠麻木。 过量的杀戮之后是无边无际的空虚，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从大梦之中突然惊醒，那时候方凌发现自己站在天一工坊的大堂里，窗外盖上了厚重的黑幕，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亮给冰凉的地面铺上了一层朦胧的地毯，如同水膜般包裹着他的身体。 微弱的光照下他只能勉强看清一些东西，方凌环顾了一皱，那些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地躺着。他缓步走到月光下，却看到前方的玻璃上映出了一张被红色浸透了的脸，殷红的血润湿了头发，顺着刘海零零落落地滴在了地面上。 “嗒嗒……嗒嗒……” 方凌不由地微微一怔，向后退了半步，可玻璃里的人影做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动作，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镜子里的人就是他自己。 突然间，整个天一工坊内警铃大作，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到处都回荡着叮铃铃的声音，方凌吓了一跳，他感觉身边的那些尸体仿佛同时活了过来，所有人都在轻声低语，不同的音符交织回响在方凌的脑海里，如同恶魔在他的耳边呢喃。最终他夺门而出，就此奔向了无法回头的黑暗。 那一夜之后，他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方凌睁开了眼睛，从他身边经过的人群里洋溢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有欢乐也有悲伤，有愤怒也有平和，有兴奋也有低落，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人与生俱来的那些丰富的情绪，早在五年前的那个月光清冷的夜，就已经和他一刀两断了。 忽然，方凌皱了皱眉，在离开天一工坊的那一刹那的回忆里，他眼角的余光竟然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这段在他脑海里复现了无数次的记忆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可这根本不合常理，且不说这段记忆有多么刻骨铭心，已经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会在多年之后突然有所改变呢？ “砰！砰！” 压缩空气弹出大量的彩色塑料条，路旁的一家店面刚刚完成了剪彩，方凌向那里瞥了一眼，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人气很高的样子。 方凌不禁感到有些意外，虽然官方封锁了消息，但是南美洲大陆与外界断联的事早已经传开了。即使恐慌尚未蔓延，可人们的消费行为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因此店家要面对的业绩压力要比从前大得多，而且这家店到底还能够开多久也是完全的未知数。 在这种时候开业，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不过，其他人选择怎么生活都和他无关。方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刹那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空气的流速，风的方向，磁场……构成这个世界的物理量在这一刻全都可视化，与他的思维连接在了一起。 杀人是一件相当无趣且罪恶的事，可让那些将作为实验体的孩子们的性命视若草芥随意蹂躏的禽兽无忧无虑的活下去更是不可洗刷的罪孽，方凌无法接受让他们活着，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复仇。 那晚留在天一工坊的人只占参与了血色十月计划总人数的大约七成，还有大量的人员流落在外。他们或是隐姓埋名更改身份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或是待业在家不敢出门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方凌一直在找他们，在过去的五年里他已经杀死了一百一十九个，算上今天这个就是一百二十个整，也就是最后一个。 如果不是5·17事件，这个家伙早应该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成为了他的刀下鬼，可那群人的出现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更是让他看到了一些无法理解的力量。 “魔法……”方凌喃喃道。 这是一个极为古老的名词，仿佛从人类有了历史开始，族群中就有了巫师一类特殊群体的存在。方凌无法理解那对男女的能力，事实上他对自己的超能力也不甚了解。 他知道自己能够通过精神力影响现实世界的物理量，但对所谓精神力究竟是何物却仍然一知半解，他的超能力有点类似于心想事成，可又有诸多限制。 比如他并不能心念一动就让对方死亡，而是必须通过影响现实，借助一些物理手段才能达到目的，可如果只是分解一些简单的物体，比如拆解一束鲜花，却可以直接做到。 由于从小就被送进了天一工坊，方凌没有受过太多的教育，即使是后来为了理解自己的超能力恶补了许多的物理学，知识水平也仅仅与普通的大学生持平。 不过这些都无伤大雅，对他来说，杀人，不需要理解。 方凌冰冷的视线穿透汹涌的人潮，落在了一个刚刚从银行大门走出来的身影上，那是一个穿着工装裤和白色汗衫的中年男性，他十分警觉地向四周张望着，手中拿着一张纸不停地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一种别样的紧张感包裹着他，让他口干舌燥十分不安。他忽然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排斥他，逼迫着他赶紧离开这里。 黑色兜帽下，方凌的脸上挂起了一抹残忍的微笑，猩红的唇从银白的牙齿缝舔舐出了一声低语，中年男子耳边的空气立刻振动了起来，方凌的声音直接传进了他的脑海。 “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石刻 “不！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钱？你想要钱对吗？还是别的什么？我，我都可以做的！不，不要杀我！” “聒噪得像只蚊子，没完没了的，烦躁得很。”方凌一脸厌恶地把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的脑袋踩在了脚底，这个不停抽搐的家伙让他觉得恶心，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杀掉又觉得太便宜这个混蛋了。 这里是刚刚那家刚开业门店的后巷，方凌很“贴心”地避开了它的后门，选择了旁边一些用来堆放建筑垃圾的角落。毕竟是刚开的店，方凌也不想把这人肮脏的血洒在人家门口。 “求……求求你……不要杀我……”右脸被方凌踩着，左脸紧紧地贴着黏糊糊的地面，中年男人口齿不清地祈求着。 “给我闭嘴，你这个蠢货。”方凌脚底微微用力一碾，男人的脸皮和地面立刻发出了呲呲的摩擦声，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鲜血裹挟着尘土流了下来，在他的脑袋边汇聚成了一个浑浊的小水洼。 这里摆着一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三合板和木质板料，长时间泡在潮湿黏腻的空气里，有不少发了霉，一旁的风机呜呜地向外吹着热风，弄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臭臭的味道。 方凌皱了皱眉，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事到如今杀戮已经没法给他带来任何复仇的快感，而是成为了一种机械式重复的任务。 凌虐猎物能够带来一些短暂刺激的兴奋，但也仅此而已。 “算了，就这么送你走吧。” “啊~啊~啊啊啊啊！！！！！” 方凌脚下的气压开始急剧变化，男子的脸色霎时间由红肿转成黑紫，那瘦削的脸庞在短短几秒之间就肿胀成了一个圆嘟嘟的猪头，又在片刻之间向内收缩，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脸皮紧紧地贴在了颅骨上，映出森然的齿痕，眼球啪地一声爆了开来，俨然是活不成了。 “哼。” 方凌一脚踢在中年男人脸皮耷拉下来的头上，把他踢进了那堆建筑垃圾里。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天空，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这会儿竟然变成了阴云密布的灰色，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压抑地让人想吐。 迈开步子准备离去的刹那，方凌突然发现自己足尖上竟然沾到了一条红白色的液体。 奇怪，是踢那个混蛋尸体的时候沾到的吗？还是在杀死他的时候溅上来的？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状况，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济所以影响了对空气的操控吗？ 方凌微微眯了眯眼，脚腕轻轻一甩，一道气刃划过鞋面。 那道来自人体的红白液体痕迹还在。 “嘁。” 暗自啐了一口，方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因为他的脚腕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刚才那下他差点把自己的脚脖子给砍断。 “唰唰！”两声，方凌抬起左手在空中一划，旁边的墙面上立刻出现了两道一米多长的深深裂痕，威力依旧，可他却仍然愁眉不展，因为裂痕出现的位置和他所想的地方有了十几厘米的偏差。 这还是近在咫尺的误差，如果距离放远，那么偏误将会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可能出现指东打西这样南辕北辙的荒唐事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能力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如此严重的偏差？ 方凌沉默了片刻便再度迈开了脚步，这个中年男人是他复仇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从此之后他也本就打算尽量避免再使用超能力了，因此就算能力渐渐失效，也算不上是什么天大的事。他早已做好了离开这座城市的准备，全新的生活正在等待着他，没必要在此多做纠结。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虽然把鸭舌帽压得很低，可却仍然无法完全盖住那蓬松如同枯草的头发。 温妮莎？ 方凌不由地在墙后面停了下来，他的视线随着温妮莎身手矫捷地攀着水管翻上了二楼的窗户，然后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窗户的锁钻了进去，那正是今天新开业的店，正门那里的开业仪式还没有结束，还能够隐隐约约地那儿传来的听到嘈杂人声。 略一沉思，方凌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温妮莎，但他眼里看到的却满是刘烨的影子。 aiyueshuxiang.com 关于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方凌心中有许多的不解，而找到那个家伙，也许就可以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温妮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方凌盯上了，尽管从窗户里翻进来的刹那她就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冰凉，但超能力者将自己隐蔽得很好。右脚刚落地的瞬间她就顿了一顿，耳朵竭力地捕捉着窗外的风吹草动，然而没有能够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走出几步之后温妮莎又突然回过头探出窗查看，可仍然没有发现什么。 此时方凌正紧紧地贴着窗户上方的墙面，一动不动。 温妮莎顺手把窗户合上了。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屋子里面一下变得很暗，厚重的窗帘紧紧地拉着，而且除了她刚刚打开的那扇以外，所有的窗户都上了锁，内侧面还贴着反光纸，这家店的主人似乎刻意避免着任何形式的光照，以至于给这二楼里的每一样物件都罩上了一层灰白色的布，看上去就像是一间闹鬼的画室，透着诡异。 首先吸引温妮莎注意的是放置在二楼屋子正中的一个高大的长方体，那东西被白布遮盖着，但看模样应该是一块残损的石碑。即使它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由于它的体积和其他一些难以名状的原因。任何人都很难忽视它。 温妮莎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深吸了一口气，她猛地掀开了罩在那块石碑上的灰布，霎时间，温妮莎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苍凉感，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种仿佛直接压迫灵魂的力量。 一个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图案，倒映在了她幽黑的瞳孔之内。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石刻表面，程文秋坐在自己实验室的椅子上，两眼微眯，沉默地凝视着手中铅盒里那块巴掌大的石头。 猩红色的瞳孔里映出石头上粗劣的线条，与温妮莎面前的那块不同，这块石头上的线条并没有散发出圣洁而强烈的光，上面的线条潦草而凌乱，如果不是化学年代测定的结果显示这块石头是将近四百万年前的产物，恐怕程文秋也会将它当做是小孩子随手画上去的涂鸦。 谁又能够想到，这种充满着荒蛮气息的石刻，竟然可以释放出比现代高能武器更恐怖的力量呢？ 沉默着，凝视着，程文秋的眼睛里古井无波。 “长官，人已经带到。” 身后传来一个有力而粗哑的声音，程文秋足尖轻轻一蹬，转椅立刻回旋了一百八十度，一个穿着国际军装的年轻士兵和一个蓬头垢面长发飘飘但却身体健壮无比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左半张脸，那个男人冷漠地看着程文秋，他的眼神就像一匹嗜血的孤狼，加上鼻梁上一深一浅的两道刀疤，给人一种杀人不眨眼的狠厉感。 程文秋微微一笑，但却突然咳嗽了几声，他连忙伸手拉开桌边的抽屉，从一个灰色的小瓶子里取出了一粒胶囊放进了嘴里。 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直到程文秋的呼吸重新平稳下来，他才轻轻一笑。 “长官？现在这么瘦弱的人都可以在国际军部当将军了吗？虽然早就感受到那种粪坑一样的地方迟早会烂，但没想到，竟然烂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注意你的言行！”年轻的士兵厉声喝道，但程文秋很快伸手制止了他。 “Mark evince，曾任全球最优秀的机械部队钢铁之蝎第三突击队的队长，过去二十年来最优秀的特种兵，全才，尤其精通机械操作。退伍之后一直躲在博云城从事地下赌场的工作，哼，赌博，真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爱好。” “哼哼，我的爱好是什么恐怕和你们无关吧，如果你们是想把我抓进监狱，就不会带我来这里了。”埃文斯冷哼了一声，“直说吧，找我来的目的。” “你很聪明。那我也就不废话了，请你来是为了一场新装备的实验，由于实验的特殊性，一切都没有得到过任何国家或地区官方的批准，因此也就无法使用现役的军人。” “新装备的实验？非正式协议？”埃文斯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微笑，他舔了舔发红的嘴唇，说道，“怎么，那群老家伙不是说再也不会挑起战争了吗？军备竞赛不是已经停止了吗？这才过了几年，到头来还是走回了这条老路上不是吗？哼，虚伪透顶！” “所以，你干还是不干？” “干，当然干，但是报酬……我要这个数。”埃文斯用手指比了一个八，“这是定金，实验完成之后，我还有得到剩下的那百分之七十。” “哦？哈哈哈哈哈……evince，我欣赏你的坦率。”程文秋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了起来，“可以，当然可以，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这场实验能够顺利完成，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任何东西。” 然而，听到这句话，埃文斯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程文秋看了足足十秒，然后说道： “这到底是什么实验。” “一种新的单兵装备，我们需要你穿上它进行一场战斗，以便于我们对这种装备的性能进行更进一步的测试和调整。”程文秋将手中的残损石刻放在了桌上，从转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埃文斯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怎么样，报酬，我给你，但前提是，你要能活着回来拿。” “哼，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绝对没有反悔的道理。”埃文斯微微地仰起头，眼睛斜斜地看着面前的程文秋，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问题我需要搞清楚。” 程文秋轻轻一笑，埃文斯则是一脸严肃，他说道： “你们非要让我来做测试员，我要在战斗中的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人？”说完他顿了一顿，然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还是，什么，东西。” 第二百三十三章 测试开始 “诗岚，大概就在这儿附近了。” 白色衬衣配上牛仔裤，******的青年混在人群中，看上去有些疲惫和迷茫，右手观察着掌机上的电子地图，左手牵着一个梳着双马尾，头上还戴着花边帽的小女孩，这是曾晨和机器人莫娜，经过一些小小的外观改装，现在的莫娜看上去已经和十岁左右的人类小女孩没有什么区别了。 自从亚洲、美洲魔法协会的高层在南美失去了联系，世纪晨曦这样的特殊组织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为了安全起见，在用特殊加密过的方式给严鹤龄留下讯息之后，诗岚和曾晨立刻带着莫娜和红发少女离开了总部，来到了博云城。 他说话的对象是前方那两个手挽手并肩站着的少女，尽管是在二十二世纪，诗岚身旁这位的满头红色长发仍然在人群之中显得非常显眼，加上两人那精致的容颜，放在哪里都是回头率超高的组合，然而，现在满街的人们却几乎没有一个是看向她们的，而是将目光纷纷投向了一家新开业的店铺。 店铺门口搭起的简易舞台上，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青年男子正挥动着一根棕黄色的魔杖，身前光影变幻，随着一头咆哮的火焰雄狮威风凛凛地从光阵中缓步踏出，台下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不禁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阵阵欢呼。他身后的背景板上那“魔法协会”“招生”等几个大字也适时地发出了七彩的亮光。 这不是魔术表演，而是真真正正的魔法秀。 “当街展示魔法？还冒充魔法协会？这……这也太……”曾晨望着那舞台面色微变，这种行为是被魔法协会明令禁止的，可现在这些人却堂而皇之地招摇过市，可想而知魔法协会的控制力已经弱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没办法，我们没有精力去多管闲事，黑色蔷薇挑起战争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再阻碍魔法重现世间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好好地活下去，然后找到唐茵姐他们。” 诗岚瞥了一眼身旁一脸天真的红发女孩，然后不禁面带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刘烨最后一次和她联络是两天之前，说他去了伦敦调查卡恩莫迪之死的真相，可当晚伦敦就发生了神秘的大地震，紧接着便传来了沃森封锁英国全境的消息。 这几天，世界各地其他小型分部的魔法协会也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混乱之中，有很多都受到了神秘人士的袭击，一点也不安全，更何况他们还带着莫娜和这个没有记忆的红发少女，所以思来想去，诗岚只好来到了博云城，期盼着能在这里找到温妮莎，然后等待刘烨和唐茵他们的消息。 一来到这座城市，慕诗岚就试着联络了温妮莎，可是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根据曾晨的定位，温妮莎的信号源应该就在这儿附近。 就在这时，她右手臂弯里搂着的一本蓝白色的魔典，突然亮起了微弱的冰蓝色光辉！ “《雪之歌》？这是怎么回事？” 曾晨话音未落，忽然间前方那座简易舞台后面的那栋楼里，一道银白色的光柱直冲云霄，紧接着，一股浩瀚幽渺的力量骤然间扩散了开来。 “这是……”诗岚仰起头望着那道冲天而起的光柱，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与怀中书册几乎相同的气息，不禁微微地怔住了。 嘴唇有些发干，声音变得有些艰涩，诗岚喃喃地念出了那个古老的名词。 “原典？！”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电子档案室里试着解码那个神秘文件的刘烨和宋流芸，也感受到了那股蓦然扩散的魔力，他们抬起头望向窗外，立刻便看到了那根连接天地的光柱。 “原典……”唇齿微张，和刘烨慕诗岚同时念出这个词语的还有另一个人，相貌平平的中年女性魔法师麦迪正伫立在博云城西四区中央大道的街头，一头卷发垂在身旁高楼投下的阴影里，她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瞳里闪耀着点点银光，就像是浩瀚宇宙之中闪烁的星辰一般神秘幽邃。 fantuankanshu.com “这会是我的机会吗……在这乱世中存活下来的机会……”麦迪轻声呢喃着，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游荡，以她的实力，在即将到来的黑暗动乱之中很难自保，极有可能会不由自主地被裹挟进战争的绞肉机里，“我不会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而此时此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温妮莎已经陷入了昏迷，她沉沉地睡在方凌的肩头，少年消瘦的身躯屹立在强光之中，前方就是绽放出璀璨光华的石碑，在这块石碑上他感受到了和前些日子那对男女相同的能量波动。 “魔法……” “轰！”一声巨响，二楼的地板忽然大块大块地塌陷，方凌目光微凝，右脚朝那块发光的石碑用力一踢，右手抱住温妮莎，纵身一跃，左手抓住了石碑的边沿，整个人立刻和石碑一同向外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碎了玻璃，落在了后巷的地面上。 “嘁！” 落地之后，他看着自己左手手背上的血痕轻啐了一口。 偏误仍然存在。 “是你把这里搞成这个样子的？交出你手上的石碑，我可以让你选择一个比较舒服的死法。”一个令人极度生厌的沙哑嗓音在方凌背后响起，少年闭上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多了一张恐怖夸张的獠牙面具，带血的獠牙在石碑的强光下更显得白森森的。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隐匿在黑色长袍中的身影，他全身都被飘动的黑色雾气所覆盖，包得严严实实的，也正因为如此，他那双手套显得格外眨眼。 左手纯白，右手血红，虎口处各纹着一枚黑色的蔷薇花。 “魔法师……”方凌冰冷的目光掠过这个像影子一样的家伙的身体。 难缠的对手，极度危险的敌人。 “埃文斯上尉，你该出发了。”程文秋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了下来，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如果不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我是不会去冒险的。”埃文斯微微地转动着脖颈，关节摩擦的咔咔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长官，我姑且叫你一声长官，足够的情报是获得战争胜利的前提，倘若你连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能够告诉我，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想要让我用一种艺术的方式去送死。”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伸张着穿上了机械外骨骼的手掌，然后将粒子枪的枪管对准了背靠在躺椅椅背上的程文秋的脑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就送你先上路。” “你！”那个年轻的士兵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枪，瞄准了埃文斯的后脑。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毛躁得可以，你们的前辈难道没有帮你们戒掉这个坏习惯吗？”埃文斯一个后撤步贴上了年轻士兵的身体，手肘用力顶向了他的前胸，紧接着小臂一抬，撞开了士兵抓着枪托的手，然后手腕一翻，扣住了他手中步枪的枪管猛地向上一折，竟然硬生生地将金属枪管弯成了“J”形。 潇洒地握住枪管的弯曲处，埃文斯反手一挥，枪托重重地砸在了年轻士兵的前额上，可怜的青年骤然两眼一黑，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 埃文斯慢慢地转过身，程文秋正安逸地躺在椅子上笑着鼓掌，俨然一副刚看完一场精彩表演的模样，他眯了眯眼，原本他是想给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家伙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人竟然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样子。 “精彩的表演，埃文斯上尉，看来我让你担任测试员，是做了一个相当正确的选择。”程文秋轻轻按下了手中微型控制器的按钮，他座位旁的地面立刻向两旁平移开，一副银灰色的战甲从中慢慢升起，“现在，它是你的了。” “你就不怕我拿到装备之后连你一起杀了？”埃文斯像一条盯着猎物的毒蛇一样用舌尖舔了舔嘴唇，“还是说，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依仗，是毒吗？” “放心，上尉，这副战甲绝对安全，里面不存在任何可以制约你发挥的东西，更不会有什么隐藏的毒针。”程文秋轻轻一笑，“当然，一些数据采集的仪器是必不可少的，不过，相信我，你不会注意到那些米粒一样的物件的。” “这是什么材质？”埃文斯走到那副银灰色的战甲旁，伸出手摸了摸，“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材料。” “黯晶。” 埃文斯皱了皱眉，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次。 “我最后问你一遍，我到底是要和什么东西战斗。” “我也很难精准地描述它，事实上，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一直在寻找着它准确的定义。”程文秋直视着埃文斯的眼睛，“埃文斯上尉，如果你非要在人类浩瀚的词库中寻找一个词语来表述它的话，那么它的名字是。” “魔法。” 程文秋的声音如同袅袅升起的烟雾，萦绕在埃文斯的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感知隔离 “原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曾晨微微怔了一下，忽然他意识到了不对，人群的反应平和得吓人，不管是那些围着临时舞台的看客还是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竟然都像是没有注意到那惊人的光柱一样。 “是感知隔离……可是没有术式的痕迹啊……难道是因为原典的魔力波动太强，冲散了那术式的阵列之影吗？”诗岚心里也是一沉，蓦地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感知隔离的术式并不难，例如常常用在魔法师自己身上的感知屏蔽，就是一种最简单的感知隔离魔法，几乎人人都会，属于最简易的入门术式。 可随着目标数量的增加，术式的消耗会呈几何级数地倍增，而且面对不同的物事要扭曲人五感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像是原典爆发这样堪比火山喷发的惊人场面，要发动完全的感知隔离，施术者的实力深不可测。 “轰隆！” 霎时间，面前的大楼就像是被刀劈开的豆腐一样裂成了两半，软软地分别倒向了两侧，无感的人群竟然在巨大的砖石断墙落向他们头顶的时候都没能够有任何的反应，即使或是前方或是身旁的同伴被钢筋穿得粉身碎骨鲜血直流也无动于衷，几乎是短短片刻之内这片繁华的街道就化作了人间炼狱，但所有人却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色如常。 漫天的烟尘之中，方凌面色骤变，他一手扬起指天，然而那黑袍身影却如同闪电一般直接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尚未做出任何反应之时，一条如同常春藤般柔软的手臂便缠上了他的脖颈，与此同时，另一只带着红色手套的手按在了他的头顶上。 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立刻施加在了他脆弱的颈骨之上，方凌拼劲全力猛地将身体跟着对方手腕的扭向一同旋转，与此同时左手虚握，双眼放光，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在了掌心的物质原子上。 核能解放。 上百万度高温的火焰瞬间吞没了黑袍身影，猛烈的冲击波撞击在方凌给自己制造的空气屏障上，将他的身体像一枚炮弹一样顶向了下方已经变成废墟的街道，轰的一声，撞出了一个十几米的深坑。 在他的身边有一具男性的尸体，那人的喉咙被一根两米多的钢筋洞穿，就像是一只被插在烧烤架上的鸡翅，浑身抽搐着，双眼爆出舌头伸出老长，但头颅却一动不动地歪在一边，就像是从未属于过那副身躯一般。 慕诗岚紧紧地握住了红发少女柔若无骨的手，按照理性，她和曾晨应该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某种浮现于心头的法则正在阻止她这么做。以至于她急剧的心跳竟然在这种法则的控制下渐渐平稳了下来，眸子里的畏惧也慢慢地被无法动摇的坚毅所取代。 她的手中缓缓浮现出了那根小巧的白色魔杖，阻止她离开的，是一种玄之又玄，却又真实存在于心中的一种信念。 一样名为“正义”的东西。 “莫娜，你们拿上这个，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曾晨蹲下来摸了摸莫娜的头，然后交给了她一个电子信标，“等此间事了，我会去找你的。” “阿鲁克路达……”莫娜还是念叨着那只属于她自己的语言，她微微地低下头握住了曾晨的手，显然是不愿意离开。 “放心吧，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曾晨微微一笑，经过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他已经能够大概听懂莫娜自创的语言了，“阿鲁克路达”对应的应该是“真的吗”。 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竟然还担心起人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莫娜才点了点头，然后拉起红发少女的手，快速向着远处跑去。 曾晨站了起来，手中也蓦然浮现出了一根魔杖，他默默地注视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然后转过身，走到了诗岚身旁，和她一起，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道阴冷的黑色身影。 夺目的光芒顺着两人的魔杖奔流而出，一股温暖的力量渐渐扩散开来。 方凌挣扎着坐了起来，虽然和对方一照面就被打得很惨，但所幸没有受太重的伤，被诗岚魔杖中散发出来的柔光一扫，伤口处的疼痛竟然霎时间消减了许多。他立刻站了起来，重新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ahzww.org 凯文·科恩静静地伫立在天空之上，用冰冷的眼神漠视着下方的两位魔法师和一位超能力者，他将唯一的片刻停留投放在了手执白色魔杖的少女身上。 “世纪晨曦吗……” 闭上眼沉思了一秒，凯文幽蓝色的双瞳中流露出了一丝追忆之色，十五年前的那一晚历历在目。他抬起了戴着红色手套的右手，一根银色的魔杖如同水流般在他掌心汇聚而成，天空中响起一声惊雷，惨白的电光照在前方高楼的玻璃幕墙上，破碎，继而反射到了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团银色的火焰。 “那就让战火，从这里开始播撒吧。”他轻轻地说道。 “欧阳局长，还要多久才能到现场？” 武装直升机的机舱里，刘烨看着面前的电子地图心急如焚，代表他们位置的光点始终只能在离光柱三格远的地方来回闪烁，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 “前方升起了和一种半透明的符文屏障，根据报告，屏障呈半球形，直径大约三公里，直升机过不去，派出的无人机已经坠毁了。目前屏障的范围有进一步扩张的可能，我们需要立刻降落。”欧阳询左手无名者摁着耳机沉声说道，“这件事已经由特别安全部队接管，理事会要求我们返回特别力量研究所等待下一步指示。” “等？”刘烨用力咬了咬下唇，不行，绝对不行，光是原典狂暴起来的力量波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如果不尽快加以控制，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者因此丧命。 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银光忽然在机舱内亮起，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附近的士兵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枪，欧阳询也是面色一沉，右手按在了腰带上的枪套上，随时准备射击。宋流芸则是眉头微蹙，这波动的确是魔法没错，但她却感受到了一种极度柔和的力量，这不像是攻击，反而像是某种守护类的术式。 当那银光稍稍散去之时，刘烨看清了其中的东西，那是一枚吊坠，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诗岚的吊坠……”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拉开了直升机的机舱门，凛冽的强风立刻灌了进来，他微微一眯眼目测了一下飞机的飞行高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纵身一跃，跳向了两百米高的的天空。 凶猛的高空气流立刻将他冲了一个跟头，翻滚中他的手中浮现出风之书，一股墨绿色的光芒掠过，刘烨的身体刹那间消失于无形，化作一阵疾风冲向前方那半透明的符文屏障。 “刘烨！” 身后，宋流芸向机舱外探出头，轻咬了下红唇，略一犹豫，紧接着也是一个俯身鱼跃，化作一束流光，划破长空，直追刘烨而去。 刘烨紧紧地握着吊坠，手心之内一片冰凉，却浇灭不了他心中的火焰，他还记得诗岚曾经在世纪晨曦总部地下修炼场说过的话。 “刻画完成！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记得召唤这块吊坠，它会立刻来保护你的，上面可是有着超高级的守护魔法，一定能保护你的。” “而且，你刻下的阵列我也可以用哦，只要激活它，就会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你的身边。” “诗岚……”刘烨的眸子里刹那间五色线条交织，他的身体在风中骤然浮现，四肢舒展到了极致，就像是一副飘扬的画卷在空中铺展开来。 “给我……开！” 一声厉喝，身旁，风之书册页翻飞，浩瀚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汇聚向他的右手，刘烨的身体就像是一张如同满月般的长弓，五色的雷霆如同流水般流淌过他的掌心，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猛地锤击在了那半透明的符文屏障之上！ 就像是往平静的水面之中投入了一枚巨石，符文屏障之上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刘烨的前方猛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而在那凹陷的正中，则是裂开了一道半米不到的口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闭合。 刘烨目光一闪，立刻极速冲了过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那裂缝就要闭合，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忽地从他身旁掠过，金翼飞鸟杖顶在了那裂缝之内，竟然让那闭合之势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道快速接近的流光，轻轻抿了抿唇，然后便径直从那裂缝之中穿了过去。 “砰！”的一声，金翼飞鸟杖不堪重负，被那光罩猛地弹射了出来，化作一道金光，倒飞回了宋流芸的手中。 宋流芸无言地伫立在已经闭合的符文光幕前，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祝你好运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为何而战 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会议大厅里，宽阔的电子屏幕上正播放着恐怖而又血腥的画面。 被警车和装甲部队团团围住的那朵巨大的花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爬行生物，狭长的宛如扁豆般的头颅，蜘蛛般折弯的四肢，食蚁兽一样长长的分叉的舌头，岩浆般火红的满是裂纹的皮肤。 那舌头上流着墨绿色的隔着数十米就能闻到一股腥臭味的黏液，一下子卷住了下方正在对花叶取样的一位警员的腰部，将他甩到了空中，拖入了那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之中，像吃蚕豆一样，喀嘣喀嘣地，嚼碎了。 “正如各位所见，这将是我们要在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面对的怪物，而出现在博云城5·17号事件之中的，仅仅只是其中的一种中的一只而已。我们对于这样的魔法生物究竟存在多少一无所知。我们所能了解到的信息仅仅局限于，他们回来了。” 程文秋的全息投影站在圆形会议大厅的正中央，身旁是一圈又一圈的长条环状桌，肤色、发色、瞳色各异的人们或是穿着西装，或是穿着正式的民族服饰，目光都紧紧地盯着程文秋身后屏幕上呈现出来的画面。 “程博士，请容许我提一个问题。”一位棕发褐肤的女士举起了右手，“你说，他们回来了，‘他们’具体指的是谁？” “从远古时代起，在人类族群中就享有崇高地位的巫师，为了适应时代的变化，我们建议用一个更加现代化的词汇去称呼他们——魔法师。”程文秋微微一笑，“我们相信，魔法是存在的，他们的力量对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会对我们构成严重的威胁，但我认为至高科技有着鉴别他们的能力。光靠我们是无法消灭魔法的，我们必须依靠他们自己的力量。” “感谢你为历史普及做出的贡献，程文秋博士。” 程文秋目光中掠过一丝冰冷，但又立刻消失无影，温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打断他的是一位黄头发的白人女性，一看到她脸上那轻蔑自大的微笑，程文秋就已经能够想象到她那薄薄的嘴唇里将要吐露出的言论，会有多么的愚蠢而可笑。 “你的讲演非常精彩，可是我们至今仍然没有得到一个理由来使我们相信至高科技可以成为凌驾于国际军之上的存在。以及，我们为什么要彻底消灭魔法？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已经对我们构成了不可忽视的威胁。这份威胁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生存，南美洲大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在四个月之前，博云城理事会首次向安理会报告某种‘神秘力量’存在的时候，至高科技正身陷于一项违背国际公约的人体试验调查之中，但你们对调查组的工作却是相当不配合，甚至可以说是百般阻挠。” 白人女子说到这里，便将右手放在了代表“反对”的感应开关上。 “因此，我有理由相信你们法的目的并不单纯，如果战争结束之后，你们反手将爪牙伸向我们，我们将无力反抗掌握着更高层次科技以及魔法力量的你们。这对安理会、对我国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所以，我谨代表我方，反对这项提案。” 程文秋眼睑微垂，似在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有一位理事开口了。 “我不赞同奥利安娜女士的发言，杀死所有的魔法师绝非是明智之举。”一个黄种人男性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无论我们是否相信，魔法这个词汇在人类诞生之初就一直伴随着我们的历史而存在。他们不是怪物，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都是这个星球上最伟大的奇迹。对同类进行毁灭、灭绝式的打击，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那是一种多么恶劣的行径吧。” “听起来你想保护他们，廖文雅先生，似乎你很敬仰魔法师所拥有的力量，甚至涌上了‘奇迹’这个词去形容他们。” “我认为所有的生命都值得尊重，种族灭绝和屠杀永远是不正确的、不合道义的行为，那是希特勒那样的战争狂人才会采取的极端恶劣的行为。各位，如果我们想要获取长久的和平，想要让人类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我们必须要找到一条和魔法势力和平共处的道路。” “简单来说，类似于一种共生关系，我们，科学世界，和魔法世界并行走在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上，这并不冲突，就像是犀牛和犀牛鸟，一定存在着一种互利共生的模式。”黄种人男性身旁的一位十分漂亮的黑人女子说道，她看上去像是一名年轻的学者。 “犀牛和犀牛鸟？利文思博士，我想请问你，难道你是想把魔法师变成我们的宠物吗？还是说，你想让我们变成他们的宠物？” 一位黑发青年忽然轻笑着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就像是两潭幽深的古井。 “那是你自己的曲解，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和魔法师二者之间谁会成为谁的宠物。”黑人女子两手一摊，轻轻摇了摇头道，“同为人类，没有谁尊谁卑，我只想找到一种和平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避免战争，没有人喜欢战争，因为没有人喜欢流血和牺牲。” “哼，虚伪的说辞。巴古斯都理事长先生，我认为利文思博士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有一些人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随时都有可能背叛联合国。在世界大战即将到来的敏感时期，我们是不是该先将这样可能的叛徒先从议事大厅中清理出去呢？”黑发青年的目光落向利文思博士，然后又看向廖文雅。“这些……背叛人类的恶徒。” cxzww.com “你！你说什么！”利文思博士立刻站了起来。 “肃静！肃静！”高台上，一位秃顶的中年人用小木槌敲了敲面前的圆台，但他看上去毫无威严，这其实并不意外。原本，在这场属于五大国的政治博弈之中，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般的傀儡罢了，调节会议场上的气氛或者成为背锅侠，这两者可能是他仅有的作用了，“程文秋博士好像还有话要说，各位，让我们先听听他的发言。” “巴古斯都理事长先生，”程文秋头微微一低向他表示了感谢，然后他环顾了一圈，看着这群神色各异的家伙，“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对于人类的未来都抱有着相同的态度，绵延了百万年的人类文明绝不能在我们的手中断绝，这一点，没有疑问吧？” 看到所有人都轻轻摇了摇头，程文秋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那就好，这说明我们在根本思想上不存在任何分歧。你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有着令人艳羡的学历，对于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都有着一套独特的理解。因此，在陈述我的观点之前，我想先问各位一个问题，对于科学世界和魔法世界之间即将爆发的这场战争，你们是怎么看待的。” “世界大战，所有的国家和地区都无法置身之外，一切势力都将在战争中重新洗牌。”之前发言的那名白人女子说道。 “一场本可以避免的灾难，是全人类的不幸。”利文思博士说道。 之后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声音，但程文秋笑着示意他们安静。 “说得都没错，但是，请恕我直言，各位的目光都太过肤浅短小，不仅没能看清这场战争爆发的根本原因，也没有认清这场战争的意义。”程文秋的视线随着他身体的转动扫过议事大厅里每一个人的脸，“这场战争事关人类的未来，它所涉及的，是科学和魔法究竟哪一个更能帮人类揭示这个世界的本质。方法无关对错，但是真理只有一个，魔法师可以和我们共存，但是魔法和科学不行。” “这场灾难从一开始就无法避免，区别只在于战争的发起方究竟是我们还是魔法师。两者之间的矛盾必将达到不可调和的程度，到那时，战争是唯一的解决方式。”程文秋的眼里仿若有红酒在晃动，“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和魔法师们就必须拼个你死我活，直至其中一方完全灭绝。只要有一种全新的理论，一套能够同时涵盖魔法和科学的法则，这种理念上的矛盾，就将不复存在。” “全新的理论？程文秋博士，请问，至高科技是否在理论领域又有了新的突破？巴古斯都理事长，我认为联合国安全理事会有权力要求他们立刻无偿公开所有的高新技术。”黑发青年望向高处的秃顶中年，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 “程文秋博士……” “你没有权力让我这么做。”程文秋轻轻一笑，“谁都没有。至高科技掌握着对抗魔法的关键技术，如果联合国安理会拒绝合作，那么国际军将在魔法师大军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土崩瓦解，庞大的伤亡将在极短的时间内超出你们的应对能力。选择的主动权从来就不在你们的手里，希望你们能够认清这一点。” “你！”黑发青年面露厉色，他握紧双拳咬紧了牙关，可却说不出一句有力的反驳。 “各位，我还有一场关键的实验要做，请恕我先告辞了。” “等等。” “嗯？”程文秋抬起了头，是那个名叫廖文雅的男人，他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地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 “程文秋博士，请容我最后提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廖文雅先生，请。” “至高科技，不，你。”他顿了顿，“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程文秋的全息投影蓦地消失在了联合国安理会的议事大厅里，而那硕大的电子屏幕上却突然映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们，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战。” 双引号后面的光标还在闪烁，就像是在座所有人的心跳一样，“嗒——嗒——嗒——” 长久的沉默。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来临 凯文·科恩踏空而立，身上的黑袍随风滚滚而动，就好像是幽邃的黑色波浪在翻涌，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尺许长的冰锥，一团灰色的火焰正在那冰锥的表面缓缓地燃烧着，红褐色的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淌了下来，一离开他的身体就化作豆粒大小的血珠，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在空中漂浮着。 慕诗岚的实力比他想象得要高很多，单单是那本《雪之歌》就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而那后续从她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上爆发出的守护术式更是超越了他的想象，如果不是后撤的及时，那道术式甚至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受冰棱中术式的影响，他的心跳越加缓慢，往往每隔好几秒才会跳动一下，就好像随时会停止一般。 他的下方，方凌、慕诗岚、曾晨，无一例外地都躺倒在了地上，这些人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但就在这一刹那，凯文·科恩睁开了双眼，一片平静地望向了远方。 整条街道，在这一瞬间风起云涌，隐隐地，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似乎正由远及近，急速向这里扩散而来。 凯文·科恩双眼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只冷冷地盯着前方。 那威压惊天动地，随着距离的临近，立刻就使得大地颤抖了起来，依稀竟然出现了要崩溃的迹象，更是在瞬息之中，弥漫在低空中的灰尘雾霭，轰然倒卷。 尘土如波浪般涌动，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风暴旋涡，散发着磅礴的魔力，赫然间出现在了凯文目光的尽头，一道带着五色流光的身影，蓦然间从那凤眼之中穿出，向着他直接呼啸而来。 刹那间天地轰鸣，仿佛一切都因为这黑发青年的出现，而要崩溃一般。原本萦绕在凯文身边的魔力，在这一刻好似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封印，竟然齐齐地烟消云散，再也没有半点存在于他身外的方寸之地。 刘烨的速度快到无法形容，那流光溢彩的拳头，几乎是在凯文看到他的身影从出现在风暴漩涡凤眼处的刹那，就已然临近了他的面庞，向着他，狠狠地锤落！ 没有任何话语，没有任何询问，更没有丝毫的停顿犹疑，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猛然爆发。 凯文神色微变，这术式的强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若是之前他倒还不惧，可是现在他身上有伤，侵入体内的冰雪术式更是尚未消解完全，冷哼之中身形立刻飞退，双眼之中露出疯狂之色，手中的魔杖化作一颗璀璨的光球，在他的身前绽放出银色的光华。 “想躲？”刘烨左眼之中五色三角轮转，而右瞳之中则是倒映出了暗红色的图案，整个人的身形立刻变得飘忽不定，在与那光球接触的刹那，竟然诡异地直接穿了过去！ “花开，逆反。”随着一个轻俏的声音响起，凯文手套上的蔷薇花印记立刻化作一团雾气消散，紧接着，一道、两道、十道、百道、千道……数不清的线条在瞬息间从他的手中爆发，在他的面前凝聚成了一个虚幻的十字图案，与刘烨那飞来的右拳，骤然间碰撞到了一起。 这是两种最高级魔法之间的碰撞，是五种基础阵列的归一，配合风暴魔典提供的浩瀚无穷的魔力，这一道术式，就算是魔法协会的理事见了，也要面色大变。 这是刘烨目前能够发出的，最强大的攻击魔法。 “我要你的命！” 轰的一声巨响，在眨眼之间惊天动地地回荡在了已然满是断壁残垣的街道上，强烈的冲击波震动八方，崩溃了近乎百米内的一切废墟，更是传递到了整个符文光罩之内，震得所有幸存者的双耳与鼻孔之中都流下了鲜血，面色苍白如纸，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惊骇。 一切似乎都在这瞬间爆发的力量中缓慢了下来，刘烨的右拳落在了那虚幻的十字之上，然而在这一刹那，原本扩散到四周的冲击，蓦然回溯。 仿佛时光倒流，万物都在恢复，一道道魔力疯狂地从四面八方冲入他的手掌之内，这些极具破坏性的力量竟然在那十字图案之下还原成了刘烨自己的术式，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顺着他的手掌，冲入了他的体内，这一刻，好似有千万银蛇在他的手臂内钻动，刘烨的右臂皮肤在这一刻悉数龟裂，仿佛整条手臂都要炸开一样。 刘烨胸口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尽管右臂的皮肤破裂成了树皮一般的无数小块，可却始终没有鲜血散出，也没有一片随风剥落，他的太阳穴上青筋跳动，凭借着对魔力的绝对掌控，在刚刚那一瞬间进入他体内肆虐的魔力风暴竟然硬生生地被他压制化解了下来，可就在这时，一根银色的魔杖如同流水一般在他眼前凝聚，指向了他的眉心。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一半苍老，一半年轻的脸。 凯文的神情有些僵硬，手套上的印记是主教大人留给他的守护术式，不到危及性命的关头是不会触发的。这说明刚刚刘烨的攻击可以直接收了他的性命，这让他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这是他必须全力以赴去对待的敌人，稍有偏差就会丢了性命。面对这样的家伙，凯文不想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黑暗禁法，潮舞。” 随着他喑哑的嗓音响起，层层叠叠的无色波浪立刻朝着刘烨压了过去。 那波浪的压力之强，就算是精钢铸炼的坦克装甲稍一触碰也会立刻崩溃，此刻源源不断地落在刘烨身上，他喷出一口鲜血，有种仿若被有着千万节车厢的火车撞在了身上，又好似地球的重力在这一刻猛然间提升了上百倍，每一寸皮肤每一节骨骼每一处关节都仿佛被死死地压住，身体不由自主地从高空急速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数米深的大坑！ 燃文 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刘烨全部的精神都消耗在了压制反噬的术式身上，对于凯文·科恩的全力一击，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但他手中飘浮着风暴魔典，刘烨在落地的刹那立刻反身站了起来，嘴角挂着血痕，目光冷漠而平静，仿佛身上的伤势根本不值一提。视线扫过远处昏迷的诗岚、曾晨和方凌，刘烨咬紧了牙关，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中硬生生地挤出来的一样： “原典，解放。” 在他声音落下的刹那，刘烨手中的风暴魔典立刻一震，那哗啦啦翻动的书页在这一刻尽数脱离了开来，化作了万千跃动的光影，这一幕已然很难用言辞来形容，千册书页漫天飞卷，那蓦然间扩散的强大魔力似乎要将刘烨的身躯吞没，顷刻之间，他托着原典的手皮开肉绽，仿佛千万利器掠过他的掌心，无数道魔力丝线四散开来，释放出了毁天灭地的能量。 这汇聚了远古时代伟大魔法师毕生力量的原典在这一刻彻底解放，尽数涌向天空之中的凯文·科恩，那滔天的风暴轰鸣不已，如同传自远古的绝音，响彻天地！ 原典解放，将蕴藏于原典之中的惊人魔力以极为精巧的控制同时催发每一页每一行所记载的术式，这样的术式将等同于原典的作者本人亲自使用原典之中所有的魔法。这原本只是刘烨的一个疯狂的构想，从未实践过，但是今日首次使用便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威力。 这样的术式，代价极大，刘烨不知道这本原典在这次过后到底还能保留多少力量，有可能会直接变成一本普普通通的书本，甚至有可能会直接灰飞烟灭。但是相应的，高额的代价换取来了无与伦比的威力。 令人惊惧不已的连环雷暴顷刻间吞没了那穿着黑袍的身躯，乌云滚滚，弥漫，膨胀，饱含魔力的风暴舔舐着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 刘烨的身影一闪而过，再出现时已经停留在了风暴的边缘，他轻轻地将诗岚和曾晨从怀中放了下来，指尖伸向诗岚宛如白皙的脸颊，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就在将要触碰到的刹那他又停了下来。眼中露出坚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又冲入了风暴之内。 原典解放，释放的魔力不分敌我，之所以他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冲进去，是因为方凌还在里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银白色机械战甲的人掀开了头顶的钢板，站在深井之中，他怔怔地望着上空那跳动着无数银蛇的风暴，金属头盔下的脸不由地微微拧了一下。 作为机械特战部队精英，埃文斯上校在他过去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之中见过许许多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画面，可眼前这样恐怖的风暴却属实是他人生的初见，即使是穿着最先进的战甲也不能够给他带来多少的心安。 埃文斯不禁想要怒啐一口，可想到最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口水顺着内饰屏幕柳回自己的脸上，他还是遏制住了这种糟糕的冲动。 沙哑深沉的嗓音穿透金属面罩，埃文斯在冲进战场之前发出了一声感叹： “I hate those thih fus.” 第二百三十七章 火之魔女 风暴魔典之中的魔力全部集中到了凯文·科恩的身上，最初那些术式尚未衍化的时候，汹涌如怒浪般的力量就已经将他的身体冲击得千疮百孔。以他的身体为核心，魔力浪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暴，从高空望下去就像一只幽邃的巨眼。 这个巨眼悬浮在博云城的上方，这座城市之中的人们只看到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阴影，这阴影遮盖了阳光与其他的一切。与此同时，人们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寒袭来，笼罩天空的风暴云团在迅速地收缩，这是那些魔典中的术式正在生效。 吹拂在脸上的风力进一步增强，路上的人们不禁纷纷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每一个人都感觉到气温在急剧下降。就在冰寒已经不可忍受之时，风暴的边界猛地扩张开来，狂风扫过了整座城市，一切都骤然间暗了下来。人们花了好一会儿才使眼睛适应了正常的光亮。 他们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根顶天立地的光柱，那光柱立在风暴的中心岿然不动，而那附近的一切却早已被滚滚的雷暴淹没，大量的烟柱腾空而起，大片大片的尘土形成了一条条灰色的龙卷，围绕着那光柱扭动舞蹈着…… 短暂的停顿之后，几团耀眼的火球蓦地出现在了那几条龙卷之间，与常规的火焰颜色不同，它们是灰色的，看上去也不炽热，反而给人一种衰败冷寂的感觉，那是蔷薇骑士团第三位，凯文·科恩的魔法，他放弃了自己的魔杖，那陪伴了他悠久岁月的伙伴在风暴之中化成了尘埃，但也释放出了最为璀璨的烟火。 一朵灰黑色的蔷薇花在空中盛开，天空中的风暴云团立刻破碎出了几个大洞，紧接着，整个云团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最后裂开成了二三十块，阳光一下子重新展露出了他的威严，世界，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光亮。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幻，只不过是一场所有人共同构筑的噩梦。 “啊……天晴了。”埃文斯上校穿着他那银白色的战甲慢慢地走向了战场的中心，也就是那道顶天立地的光柱所在，在刚刚的风暴中，这套装甲已经展现出了他的威力，埃文斯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他在装甲内部就仿佛在午后的家中一样安适惬意，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想来上一杯醇香的卡布奇诺。 “埃文斯上校，你还好吗？” 内饰屏幕上出现了一道声纹，是程文秋的声音。 “听上去你很自信，这么说来，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埃文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里被破坏得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得多，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派末日废土的模样，可就在半天之前，这里还是博云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一幢白色的塔楼四十五度角斜斜地矗立在他右手边，半截身子直接陷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里，埃文斯站在那大坑的边缘朝下看了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听见了，仿佛有隐隐的海浪声。 “那是自然，你所在的那片区域里还有不少我安排好的人，他们会给你提供帮助的。” “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也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埃文斯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他一向看不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根据他的经验，那些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十有八九都是人面兽心的恶魔，程文秋似乎也是这样，而且，比他遇到过的那些都要冷酷。 到处都是尸体，其中有很多死相恐怖，埃文斯走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忽然脚底响起了啪嗒一声，仿佛是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不禁顿了一顿，然后抬起了觉得有些黏黏糊糊的右脚。 脚底有一团暗红色和白色混合的印记，那是一颗被踩爆开来的眼球，它的原主人就在埃文斯的右前方，那是一个男人的尸体，他的脑袋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腰腹被一根钢筋横穿，身体僵硬地躺在一块钢板上，看上去有点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那是自然，埃文斯上校，你现在的位置已经离战场中心很接近了，请随时注意警戒四周，即使我相信，你作为一个优秀的战士不会注意不到这一点，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你的敌人，非常危险。” “我做事，不需要你在旁边指手画脚，战斗这一块我想，我比你这样整天坐在实验室里和仪器打交道的家伙要有经验的多。” 埃文斯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的一块水泥板上蹭了蹭鞋底，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音，他不喜欢自己的身上沾染血迹，即使是外层的装甲也不喜欢。 “我不是在指导你的行为，只是想做一个善意的提醒，毕竟如果实验失败的话，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次让人觉得感伤的遗憾，但你要失去的，可是自己的性命啊。”程文秋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平静而又温和。 “能够像我这么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埃文斯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微笑，“程文秋，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实验结束之后，我去找你好好喝上一杯的。” 当埃文斯和程文秋正在交谈之时，刘烨却是面色凝重地站在了凯文·科恩的身前，在天空中出现那朵灰黑色的蔷薇花之后，他就立刻明白了自己正在面对的究竟是哪一方势力。 2kxs.la 黑色蔷薇。 凯文·科恩双手托着一枚晶亮的光球，他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古希腊文化中常见的那种艺术雕塑，破烂的黑袍里显露出精壮的身躯，全身的肌肉是近乎完美的比例，只是他的表情却阴沉而冷酷，仿佛对面前的刘烨充满了仇恨。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拥有如此强大的魔力，还有风系魔法的原典在手，将原典当作一次性消耗品使用……你这个疯子！”凯文的声音沙哑而凶狠，但却又洋溢着深深的忌惮，他的伤势很重，更是在死亡的边缘接连游走了两次，一次消耗掉了主教留给他的守护术式，一次则是牺牲掉了陪伴他的多年的魔杖。 无法原谅…… 凯文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作为蔷薇骑士团的第三位，他何尝受过这等屈辱。 “我想怎么使用原典那是我自己的事，只要能够成功杀死你，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接受。”刘烨一声轻笑，“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我会让你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死去。” 刘烨向前一步踏出，明明落地轻盈，可却给凯文·科恩一种好似山崩地裂的错觉，一道道风雪化作越来越激烈的冰刃，以极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着凯文飞了过去。 凯文神色骤变，他双手的皮肤在这一刹那瞬间收缩，仿佛血肉溶解，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在他的身前化作了一个神秘的图案，立刻，就把那飞速袭来的冰刃悉数吸收，转而化作了一个冰蓝色与鲜红交织的圆球，以数倍于冰刃飞行的速度，直奔刘烨而去。 但，那圆球在临近的刹那，随着刘烨眸子里五色光晕的流转，轰然崩溃，可就在两人交战得如火如荼的这一刻，不远处那道顶天立地的光柱存在的方向，却是蓦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 “不好！” 凯文的嘴角微微抽搐着，他的身影立刻化作一团捉摸不定的黑雾，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刘烨正要跟上。然而一道红色的强光却破空而来，接着便扬起了一股携带着烟尘的热浪，一只厉啸的火鸟穿透强光冲了过来，鸟的羽翼在熊熊燃烧，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滚烫的火球，周围的空气噼啪作响。 五色流光汇聚于掌心，刘烨宛如棒球场上最优秀的击球手一般挥出了一击，火鸟被狠狠地击飞了出去好远，一直滚到了数十米外的建筑废墟之中，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经久不息的篝火，然后砰地一声炸了开来，浓浓的白色烟雾不断地冒出。 大量滚烫的红色液体流了出来，在地上扩散开来，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纹路，地面就像是一块被放置在熔炉中的铁板一样瞬间变得通红。那些液体灼烧出的纹路散发着暗红色的光，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明亮的红色小溪。 刘烨目光微凝，他看到无数根细长的火柱高高腾起，织成了一张伸向天空的亮丽的火网，冰蓝色的阵列在他的瞳孔中倒映而出，急剧上升的气温已经迫使他不得不使用冰雪魔法来抵御。 紧接着，那火网转而化作了一头咆哮的火焰雄狮，足足有两米多长的尾巴狠狠地抽击了过来，刘烨的脚下蓦地生出一片冰域，后撤步一滑，躲了过去。 望着前方那半米多深的沟壑，刘烨的嘴角不禁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冰域消失了，这代表着他的术式在刹那间就被彻底磨灭。 “交出原典，我立刻就走。” 刘烨抬起头看着来人，冰域溶解，大地上升腾而起的水蒸气形成了浅浅的薄雾，散射着上方巨型火焰雄狮的光芒，天空仿佛都在燃烧，呈现出一种令人疯狂的美感。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女人站在雄狮的脚边，明明毫不起眼，却又吸引着全部的视线。 “你做梦。”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冰与火的碰撞 “吼！”那火焰巨狮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刘烨看到四枚巨大的光球在他那深渊般的大口前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原点缓缓地旋转着，就像是一轮巨型风扇，将死亡之风垂向大地。 橘红色的光芒如同落日的余晖，刘烨的瞳孔里映出一次次短暂的日出与日落，灼热的大地喷射出暗红色的光芒，一道无与伦比的炽热火柱射向了他。无尽的水蒸气升腾而起，形成了一片片浓浓的雾霭，散射着瑰丽而又恐怖的光芒，天空、大地，在这一刻全部燃烧了起来。 当这毁灭般的云霞最后消失只是，下方的街道被地狱之火陌上了一层刺目的血红，一个体态修长的青年面色凝重地站在一片冰原之上，他的头发、双目、乃至双手都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冰蓝色光芒，只是他的手背上却出现了几条腥红的裂口。 刚刚的火焰光柱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是一个十分强劲的对手。刘烨的身旁漂浮着墨绿色的风暴之书，其中不断飞出的魔力晶线持续治愈着他的伤势，可却收效甚微。原典之中的力量已经十不存一，能够给他提供的帮助十分有限， 此刻，在刘烨前方十五米远的地方，女子和她身旁那足有三米多高的火焰狮子静静地望着他，那仿佛亘古以来就永恒不灭的火焰随风飘散，每一点火星落在地上都立刻生出一团滚烫的岩浆，在地面上蚀刻出一个奇异的图案。 刘烨皱了皱眉，这个家伙在不停地改变地貌布置阵列，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会变得对他越来越不利。 他全部的底牌已经交在了凯文·科恩的身上，眼看着就要将对方拿下了，不料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神秘的女性魔法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一开口就是讨要原典，语气之中倨傲无比，显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的原典……不对劲。”女子的面色起了变化，她之所以选择跟刘烨动手，一来是因为在她的感知内，对方的身体状况糟糕得很，唯一要顾虑的就是原典，可没想到，这本原典已经是个半废品了，根本没法带给她有效的提升。 “想要原典，那就拿出你的本事自己来拿！” 时间让麦迪来不及多想，刘烨脚下的冰域急剧变化，刹那间数十根寒冰长矛呼啸，破开了大地，带着凛冽的寒风，直奔她和火焰狮子而来。 没有呼啸之声，有的只是一股无法形容的杀机，麦迪的眼中那些长矛的影子时隐时现，似乎它们并不仅仅是冰雪魔法，更是带上了空间的变化。 麦迪眼中露出凝重之色，在那数十根寒冰长矛临近的刹那，身旁的火焰雄狮一声厉啸，巨大的前爪向前横扫，挥舞中所过之处，烈火焚烧，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明亮的裂缝，迸发出刺目的强光，并且向前微微弯曲拱起，形成了一个横贯两侧的完美弧形，扬起的疾风卷动大量的尘土，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灰线，那道光弧仿佛一张移动的火焰地毯，在身后留下了一片布满涌浪和旋涡的火焰的海洋！ 刘烨瞳孔微缩，他前方那些倒塌的建筑物，不管是木材还是金属还是钢筋混凝土，全都燃烧了起来，就像是被扔进炉膛碰上了烈火的干柴，橘红色火焰的光芒比高炉中的铁水都要耀眼。 手中蓝色的光影变幻，伴随着一阵噼啪之声，刘烨脚下的冰原轰然扩大，锯齿般的冰墙接连不断地升起，然而就在这时，麦迪身旁的火焰雄狮再度发出一声威震四方的狮吼，阵阵无形的波纹回荡天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超越了那道太阳光弧，轰然间与那些冰墙碰撞在了一起。 霎时间轰鸣惊天，震耳欲聋，一道道冰墙刹那间崩溃瓦解，这还没完，紧接着，就像是砂轮摩擦着光滑的冰原，阵阵尖锐的刺耳之声传入了刘烨的耳中，立刻就让他感到疼痛难忍，头晕脑胀，好似身体正在被一道道利刃不停切割一般，火焰焚身般的剧痛袭来，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急速倒退，额头上满是冷汗。 “可恶。”刘烨的眼眸在这一瞬间转化成了彻底的冰蓝，如同沉入深海的坚冰一般冰冷而瑰丽，闪烁着迷人又神秘的光辉，他抬起了右手，一片极为复杂的光阵浮现而出，蓦地，天地之间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寒冰棱镜，将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一分为二，生生切成了两半！ “叮——” 一声刺耳的嗡鸣过后，刘烨身前的那面寒冰棱镜轰然崩溃，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雪花，继而散作了无尽的光点褪去，他面色苍白，再度喷出了一口鲜血。 一击得手，可麦迪却是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而是打起了全部的精神，眼中跳动着火焰之芒，作为流浪魔法师中最顶尖的存在，她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得到原典的魔法师都自有其不可思议之处存在，面对这样的人，即使占据了再大的优势，也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刘烨的左眼瞳孔蓦地发生了变化，五色光晕从中穿透而出，眨眼间便化作了漫天的五色雷霆，直奔麦迪而去。 再一次的，麦迪身旁的火焰雄狮挥出了它的利爪，然而这一次，那仿佛无坚不摧的火焰光弧却没能奏效，那闪耀着五色光芒的雷霆在与火焰光弧触碰的刹那，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蓦地收缩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光点，然后仅仅是过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光弧就仿佛被吸收了一样化作了虚无，好似从未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麦迪面色大变，她手中出现了一根宛如流淌着岩浆的火山岩一般的魔杖，仿佛时间来到了日出之时，天边出现了一道曙光，紧接着，那道银白色的曙光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扩展变亮，仿佛即将升起的太阳要弥补失去的时光。转瞬之间，曙光已弥漫了半个天空，以至于刘烨的视野里刹那间只剩下了耀眼的白。 刘烨微微眯了眯眼，只见大地之上一缕缕黑色的东西正在袅袅地升起，与此同时，一道光辉灿烂的金色屏障出现在了麦迪的身前，她的身体包含在一根高高的橘黄色火柱之中，卷卷的头发张扬地飘飞着，双眼迸发着与火焰截然不同的蓝黑色光芒，仿佛煤炭经过高压高温燃烧之后的化作了璀璨的宝石。 雄狮咆哮，一轮恐怖的火焰圆轮出现在了它的口中，激射而出的刹那，耀眼的红霞转瞬即逝，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撕扯着天空，蓦地有一块黑布覆盖了这被火海覆盖的世界。被灼烧过的大地上有暗红色的光在闪烁，流淌的岩浆勾勒出了神秘的图案，除了那轮火焰圆轮，刘烨眼中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化为了灰烬。 然而，就在这黑暗的混沌之中，一枚五色晶线交织而成的狭长三角幽幽地旋转着，它畅游在滚烫的火焰圆轮之内，那恐怖的炽热似乎根本无法影响它的存在。紧接着，那火焰圆轮竟然突然间开始了收缩，进而向内塌陷，眨眼之间又被吞噬吸收。 在麦迪惊骇莫名的眼光之中，她所倾尽全力的火焰魔法就像是遇上了天敌一般崩溃退散，夹杂着灰烬的寂灭之风吹过，可却并非是朝向刘烨所在的方向，而是吹到了她自己的脸上。那神秘的狭长三角阵列之中蕴含的力量仿佛和她魔法之中的魔力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两者相碰，即使看上去声势浩大，但她的术式却一触即溃根本无力抵抗。 cxzww.com 身旁的火焰雄狮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但紧接着，它身上的火焰之光却越来越低落，麦迪忽地感受到了一丝清冷出现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她不禁伸手去摸了摸，触手所及，一片冰凉。 那是一枚六角形的雪花，麦迪沉默着望着那躺在自己手心不断融化又凝聚的冰蓝色的小家伙，然后怔怔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飘飞的白雪，寒风吹过她是双手，气温骤然降低到了冰点，身旁的火焰雄狮被冻得瑟瑟发抖，身躯随着它身上的火焰一起急剧萎缩，短短几秒间竟然退化成了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麦迪蹲下身子，伸手将它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原先被火海覆盖的大地已经熄灭，那些由岩浆构筑的纹路正飞速地被一片冰原所取代，冰面下闪动着许许多多神秘抽象的符号，她的位置已经完全被锁定，只要移动一步，就会立刻堕入冰雪魔法的深渊。 在她沉默的目光中，那个一头蓝发的青年正向她走来，每踏出一步，他的发色和瞳色就变深一分，来到她身前的时候已经转化了纯粹的黑，他的双目平静而深邃，面对着他，麦迪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卑微。 “我输了，任你处置。” 麦迪低下了头，她以全盛的姿态去应对一个残损之躯，最强大的术式亦在对方的面前土崩瓦解，在刘烨未曾动用原典的情况下，她仍然输得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抢夺原典本就是强盗行径，麦迪并非是一个多么大的恶人，这么做也无非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动乱中争取生存下去的权力，她很好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同时作为魔法师的骄傲让她适时地选择了认输，尽管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贪生怕死。 沉默着，刘烨的手掌抬了起来，平举在了她的面前。 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麦迪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反魔法装甲 “要和我战斗的，就是这个家伙？” 穿着银白色战甲的埃文斯上校一脸鄙夷地看着面前这个脸色阴沉的男人说道。 “没错，就是他，实验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清理掉他，这项任务的成功与否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当然，对你来说亦是如此。”耳机里程文秋的声音还在响，“埃文斯先生，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即使对手看上去遍体鳞伤虚弱无比，他仍然是掌握着强大力量的魔法师，失去战甲之后你在他面前就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请慎重对待这场战斗。” “我已经对你重复很多遍了，我对战场要比你熟悉得多，不需要你来指导我的行为。从踏上这片焦土之时你的声音就该从我的耳朵里消失了。”埃文斯活动了一下手腕，这套战甲轻便得让人感到难以置信，就像是穿着运动服在阳光下跑步一样行动自如，没有给他的身体带来任何的负担。 “鉴于之前的情况，埃文斯，大多数时候都是你主动联系我的，所以可以认为你是需要一些临场指导的，这也是我仍然待在联络室的原因。” 程文秋的语气优雅随和，让人听了就不由地来气，埃文斯不禁愤愤地哼了一声，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那个白发男子斜靠在躺椅上品着红酒对着电子屏说话的画面，而他现在却行走在呛鼻的烟雾缭绕的废墟之中，真是让人不爽。 暗暗地骂了一句，埃文斯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身上，他看上去情况糟糕得很，完全不像是能够战斗的样子，枯瘦的双手上布满了伤痕，胸口更是有着一个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口。依照他过去的经验，那种伤口是被利器贯穿所致，像这种位置的伤，肺部和肝脏应该都被直接切开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离开那块石碑，或者，死。”随着凯文·科恩声音的响起，战甲中的同声翻译器立刻开始了工作，对方傲慢的语气一下子激起了埃文斯心中的怒火，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愤怒的程度，使其恰恰好维持在可以最大限度激发自己身体机能而不至于吞噬自己的理智，这对他来说轻车熟路，因为着曾经是钢铁之蝎每一位战士的入门必修课。 “唰”的一声，钢筋混凝土的柱子就像是豆腐和薄纸一般被干脆利落地切开了。战甲右臂上的短剑反射着炫目的火光，埃文斯的嘴角挂上了残忍的微笑，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对方那瘦弱的躯体在电锯和火焰之下颤抖哀嚎的画面。 来吧，就和过去成百上千次的战斗一样，我将化身为最恐怖的恶魔，让所有敢于直面我的敌人肝胆俱裂，灰飞烟灭！ “哼，愚蠢的凡人。”凯文·科恩的眼中流露出轻蔑的色彩，即使是身受重伤，作为蔷薇骑士团第三位，他也保有着身为顶级巫师的尊严，一个不懂魔法的渣滓穿上了一身不知所谓的装甲，竟然就像要和自己战斗，这简直就像是远古时期的愚民妄图挑衅神灵的威严一般荒诞而可笑，任意一种威力强大的术式都可以轻而易举将他化作灰烬。 凯文甚至觉得动用蔷薇术式来对付一个凡人都是一种对魔法的亵渎，他决定用最简单的雷霆术式杀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根据过往的经验，电击对于这类科学武器一向很好用。 他一抬手，便立刻有两道黑影在闪动，紧接着，一道跳动的电芒在黑影之间闪耀了起来，雷霆劈在旁边的巨石之上，蹦出一片火花，碎石横飞，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焦糊气味，但埃文斯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而是一片死寂。 凯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而埃文斯则是摆出了一副戒备的样子，两人就这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凯文·科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突然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他打出的魔法术式并没有失效，但也没有正确生效，飞出的雷霆只剩下了泄露向侧面的一小部分，而正面射向这个穿着银白色战甲的愚蠢凡人的那些却不见了踪影，他甚至没有能够察觉到它们的消失。 埃文斯同样是一脸惊疑，只不过有着头盔的遮掩才使得他看上去处变不惊，这让他在心理上稍稍占据了一些优势，可这还远远不够，对于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也许只是自己运气好而已，而想在战斗中取胜的话，可不能指望每次都靠幸运女神的眷顾。 “程文秋？喂？喂？你还在吗？我需要你给出一点解释！” 凯文·科恩出离愤怒了，面前这个凡人在和他的战斗中，直接当着他的面给外人打电话，这简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他后脚猛地蹬了一下地面，那合金铸造而成的天桥竟然一下子断裂成了两半，漂浮在空中的灰雾编织成了一个神秘的阵列。 紧接着，水汽迅速凝结成了一团团形状怪异的东西，散射着阳光，形成了一片灿烂的七彩云团，眨眼之间那云团忽然开始围绕着那个阵列旋转，一股冷寂的毁灭力量蓦然间凝聚了起来。 “轰隆”一声，一道极具视觉震撼力的雷霆从旋涡中喷涌而出，然而和先前那次一模一样，埃文斯穿着战甲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石碑旁边一动不动，那道恐怖的魔法术式就在临近的过程之中自行崩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凯文瞳孔地震，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在他心中渐渐蔓延开来，他逐渐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力量，但很快，理智和愤怒又占领了上风。沉默中他闭上了双眼，双脚离地微微浮空，黑袍随风舞动着，下方的天桥和天桥下的路面如同蛛网似的开裂了，并且裂缝在迅速向者四面八方延伸，各种各样的东西都离开了地面逐渐升空，包括埃文斯上校和他身旁的那块石碑。 凭借着优秀的战斗本能和丰富的飞行经历，埃文斯很快借助石碑在空中稳定了身形，他面前漂浮着大量的巨石，透过那些巨石之间的裂隙，埃文斯看到了一朵盛开的灰黑色蔷薇花。 在弥漫的尘土和天崩地裂的巨响之中，埃文斯立刻选择了高声呼喊：“程文秋！程文秋！” 这一次，內视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纹，那个优雅随和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埃文斯上校的耳朵里：“怎么了，遇到麻烦了吗？” “混蛋！这他妈是人能干的活？快告诉我这套战甲的运作原理，还有，我该怎么样才能从这轮要人命的攻击中活下去？！”埃文斯就差破口大骂了，他看到无数浮空巨石的另一面，一道让人心悸的灰光正在汇聚，那种力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太阳的光芒一样不可抵挡。 被命中就完蛋了，这是埃文斯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 “不用担心，埃文斯先生，就在一分钟之前，你不是已经体验过这套战甲的威力了吗？他已经身受重伤，支持不了多久。而且他的魔法对你几乎无效，你只要遵从自己的本能去战斗就好，我相信凭借你优秀的能力，是能够赢下这场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战斗的。”程文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仿佛喝了一口什么。 “什么叫，几乎无效？” 埃文斯嘴角一抽，问道。 “就是，大部分攻击无效，但不是全部，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你现在将要面对的这一次，我就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什么？！” 埃文斯瞳孔一缩，眼看着一道灰光骤然临近，他条件反射地抓起身旁的东西就挡在了前面，然而那恐怖的力量却仿佛突然间改变了方向，冲向了他的脚下。 YY小说 轰隆一声，天桥消失在了飞扬的尘土之中，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埃文斯愣了一下，他挪开了挡在身前的浮空石碑，前方的天空被一片斑驳怪异的云层所覆盖，那个黑袍魔法师站在云团里，面色阴沉地看着他手中的石碑。 “他很在乎这个东西……程文秋，这到底是什么？” 程文秋没有回答他，但耳机里却传来了咖啡机运作的声音，埃文斯用力咬了咬嘴唇，这个家伙…… 可时间并不容许他静候回复，黑袍魔法师一步踏出，眨眼间跨越了两人之间数十米的距离，同时伸出手握住了石碑，向上猛地一抬，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通过机械骨骼传导到了埃文斯的手臂上，他感觉自己的手肘就像是被一辆卡车凶狠地冲撞碾压了几个来回，钻心的疼痛直冲脑海。 石碑脱手而出，飞上了高空。 就在这时，程文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哦，你说这个石碑啊，石碑不重要。” 听到这里，埃文斯不禁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不重要就好。 “但是上面的图案纹刻很重要，我们叫它们原初石刻，这东西和魔法的本源息息相关，对于我们来说，是具有相当研究价值的物品，当然了，对于魔法师来说，也是可以打开另一扇命运之门的钥匙，弥足珍贵。换句话说，如果被他拿到，那么对方魔法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质变，到那个时候，这套战甲的强度，就无法应对那个等级的战斗了……也就是说，你会在无法抵抗的困境中死去。” “你这家伙……”银白色的装甲抬起了头，脚下的冷聚变发动机立刻运转了起来，速度在零点几秒之内提升到了一马赫，和凯文一起冲向了飞上天空的石碑，“真是个混蛋！” 第二百四十章 联手 “叮——”的一声脆响，一块巨石在炽热的原子光刃下断成了两截，就像一张被裁纸刀划开的薄纸，然而战甲头盔之下的埃文斯上校却是一脸凝重，紧接着，他抬手一架，凯文一拳挥来，埃文斯身子猛地一震，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撕开一样，流星一般向下坠落。 剧烈的痛苦让他冷汗直冒，脸上青筋爆出，浑身颤抖，但他却不能发出声音，因为喉咙被腥臭粘腻的血粘住了，嘴巴里黏黏糊糊地根本说不出话，一旦张嘴鲜血喷出就有可能会弄脏内视屏幕，那样的话他就无法看清外部的发生的情况了，局势将变得更为不利。 凯文·科恩的目光一寸寸地在埃文斯的战甲上扫过，和埃文斯不同，对他来说，科学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事物，他并不知悉对方消解他魔法的原理，但从从刚刚的交手来判断，似乎这种消解只对远距离的术式有效果，而对强化身体的术式无效。 埃文斯的视线则在四周的环境上不断地流转，他必须尽快找到一种可以应对敌人怪物般巨力的方法，不然这样的冲击多来几次，他就会被活活地震死在这装甲之内。 然而，凯文·科恩显然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仅仅过了一个眨眼的工夫，那个黑袍飘飘的身影就已然临近了埃文斯的身旁，一双枯瘦的手疾速伸向了他的大脑，看其架势，竟然是打算直接将他的脑袋和战甲的头盔一起，生生捏爆！ “我不会杀你。” 在麦迪因为紧张和恐惧而默默闭上了双眼的时候，刘烨将举起的右手慢慢地放下了，潜意识里有什么在阻止着他这么做，尽管他有充足的理由杀了这个一上来就对他大打出手的家伙，但也许就像是从前马蒂亚斯说过的那样，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夺取生命本身就从来不是一件让人感到愉悦的事，如果可以，他想尽量避免这么做。 更重要的理由是，他看到了天空中出现的那两个如同流星般向着这里坠落的人影，不知是否是回光返照，那个来自黑色蔷薇的家伙再度展现出了庞大的力量，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获胜，如果他输了，死了，那么在幻魔法的控制之下，麦迪还能够成为一道保护诗岚和曾晨的防线。 带着重获新生的惊讶和喜悦，麦迪睁开了双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瑰丽的暗红，紧接着，她的意识便如堕云雾，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就像是被一片暖洋洋软绵绵的棉花糖包裹着一样，心中所有的恶念在这一刻被抹除，记忆毫无防备地敞开了大门，一切隐秘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在火焰魔法上探索极深的流浪魔法师吗？你就先留在这里替我照看一下诗岚和曾晨吧，做好这件事，你就自由了。”麦迪看着这个浑身是伤且神色疲惫的青年一步一步坚定地从自己身畔走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圣洁的力量从青年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我……” “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我可以观察到你的思想，如果你想借机控制他们来威胁我，你一定会后悔的。”刘烨的眸子里掠过一缕暗红色的光芒，麦迪的脑海霎时间一阵刺痛，仿佛有一根尖锐的针忽地搅动了一下，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跪在了地上，满脸骇然之色。 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人用力撕扯了一下，这疼痛比任何肉体上的伤都要更加难以忍受。 泪水和汗水模糊了视线，麦迪看到青年的身影飞速地冲上了天空，很快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那种恐怖的痛苦也渐渐地消退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神色复杂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天空中高速旋转的埃文斯一手抓着石碑，一手打出了一连串的拇指大小的高爆弹，但这些东西显然无法突破凯文·科恩的防御，所有的爆炸都被一片灰色的雾气挡住了。和之前一样，所有的远程武器根本没有办法对这个魔法师起到实质性的效果，不过埃文斯本就没有什么期待，他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给自己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刚刚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鲜血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间穿透了灰色的雾气，在那双苍白的手临近他面罩的那一刹那，凯文如同炮弹一样忽然掉了下去，和他擦肩而过。 “怎么回事？” 埃文斯惊讶地看着突遭重击的魔法师，局势突然发生了急剧的转变，一路追着他的黑袍似乎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一个青年站在他头顶上方，眸子里闪烁着神秘的五色光。 落地的刹那，凯文·科恩在高楼倒下的废墟上用力一踏，跃升之中他对着上方抬起了手，全身闪烁着蝌蚪一般的黑色符号，一道暗红色的箭矢蓦地穿透了他身前圆形的灰色阵列，在这一刹那如同一道燃烧的流星，直奔刘烨而去！ 刘烨面色微变，这道术式他接不下来，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沙袋，一碰就碎。 刘烨用力咬着下唇，他没想到黑色蔷薇的这个家伙竟然到现在这步境地还能使用如此威力巨大的魔法，就在他准备燃烧生命硬接之时，一个银白色的身影蓦地闪到了他的跟前，紧接着，那根急速旋转的暗红色箭矢在临近的刹那竟然如同泡影一般骤然破裂成了无数的光点，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交流，没有任何犹豫，动作完全同步，埃文斯和刘烨立刻站在了同一战线，共同面向了下方的凯文·科恩。 两人对视了一眼，刘烨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异，他认识制作这套战甲的材料——黯晶。 下方，凯文·科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伤势不允许他继续拖延下去了，魔力正在流逝，这样下去他必定会死在这里，必须速战速决。 他双手一拍地面，霎时间天地轰鸣，一股磅礴的气浪蓦地涌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一道暗红色的火网升起，封锁了近百米范围内的天空，与此同时，一道道漆黑如墨的线条在他身下幻化交织，纵横交错，形成了一个两平方米的菱形阵列。 在这阵列出现的刹那，那横跨天际的火网竟然急速收缩了起来，相应的，一波又一波的气浪如同海啸一般在这忽然变得狭小的空间内翻涌，而那个菱形的阵列则是膨胀着升起，将这片空间分割成了无数小块。 这是他最后的魔力了，如果这一击无法奏效，他就没有了再战胜对方的手段，也就等于无法完成主教大人交给他的取回石刻的任务，而那将意味着永远地失去蔷薇骑士团第三位的职位，也就等同于失去继续延长寿命的资格。 换句话说，等待着他，只有死亡。 “绝灭，绞杀，死！” 他一声低喝，沙哑的声音在低语着古老的音节，空间在急剧地收缩，一切都像是被塞进了比原本体积更小的盒子里疯狂地挤压着。 可诡异的是，埃文斯和刘烨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不管是气浪还是黑线，只要是接近了埃文斯身旁五米范围内的空间，都会在刹那之间幻灭消失。 “这是……黯晶的效果吗……”刘烨微微眯了眯眼。 黯晶果然不是废品材料，那份材料分析报告之中一定隐藏着什么没有被他发现的信息。 cxzww.com 但现在没有时间给他细细思索，因为下方的凯文·科恩忽然之间速度暴涨，他双目通红，那红芒甚至溢出了眼眶，在空中划出了两道数米长的轨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如同沉闷的鼓声，一同传来的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错位声。 刘烨瞳孔微缩，对方的速度早已突破了音障，来临之快甚至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避，那疯狂的身影竟然直接朝他扑了过来，刘烨下意识地退开了半步，黑袍的衣角与他擦肩而过，凯文穿过了他和埃文斯之间的空隙，冲向了埃文斯身后的石碑！ 他的速度太快，埃文斯完全来不及反应，只一个眨眼的工夫，那石碑便已然落入了凯文·科恩的手中，可紧接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成功夺取了石碑的凯文·科恩并没有逃跑或是趁乱反击，而是在空中停了下来，身体不住地颤动着，他在笑，放声大笑。 那沙哑的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却又透着一股究极的疯狂，就像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在行刑前对执法官的怒吼一般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刘烨整个人愣了一下，急忙拉着埃文斯快速向后飞退。 这种疯狂，他不久之前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那是在柯伦古城，马蒂亚斯见到奥古斯蒂娜之后所表露出来的情绪。 绝对的绝望，将转化为彻底的疯狂。 就在这时，凯文·科恩穿着黑袍的身体忽然爆开，但那散开四周的血肉却是忽地闪烁起了妖异的黑芒，一切在瞬息之间逆转，爆开的血肉立刻收缩在了一起，只不过，却是附着在了那块闪烁着辉光的石碑上。 “不对劲……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刘烨瞳孔骤缩，他在凯文·科恩的身上感受到了和马蒂亚斯相同的波动，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这是和灵魂有关的魔法！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伪世界 “主教大人……我完不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不过……” “你得不到的东西……我会帮你彻底毁掉……” 血肉之中弥漫着无人能够听清的低语，一股无与伦比的冲击刹那间横扫遍野，天空在这一刻变成了暗褐色，神秘的图案在闪烁，轰的一声巨响，一座散发着黑光的山峰拔地而起，黑暗蔓延到了每个角落，刘烨和埃文斯瞬间被遮天蔽日的尘埃吞没。 视线被遮蔽，刘烨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他感到惴惴不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人很难提防可能会突然从任意方向来的袭击。 忽地，他看到了一绺蓝色的光，那是一颗飞星。刘烨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他目送着那缕蓝色渐渐消失在黑暗里，就像是一只墨水不足的蓝色水笔在黑色的卡纸上慢慢地画向看不见的边缘。 那个穿着黯晶装甲的人不见了。 刘烨尚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魔法，但先前的那种波动，绝对是与灵魂有关没错。 他打量着身边的黑暗，蓦地生出了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忽地，他感觉到了一股向下的力，身子不由地下坠了少许，脚底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是大地。 刘烨皱了皱眉，就在几秒钟之前还是一片虚无的黑暗空间，竟然突然间出现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地。 “这到底是……” 话音未落，他的视线尽头便出现了曙光，并且迅速增强，转眼间一颗炽热的光球就升了起来，热气扑面而来，刘烨的眸子里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他的脚下生成了一片冰域，冰雪魔法的力量护佑着他的身体，避免着被这上百摄氏度的热气灼伤。 借着这突然出现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四周的环境，这是一片荒原，没有任何植物，甚至连杂草都没有，而在遥远的地平线的尽头，矗立着一座散发着黑光的山峰。 炎热、干燥、荒芜……刘烨的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词汇，这片大地上没有任何一个与生命搭的着边的名词，反而每一个可以用来描述它的词语都与死亡有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思路客 温度正在急剧上升，刘烨脚下的冰域正在迅速融化，其中闪烁的神秘符号也渐渐地消失了，坚冰渐渐化成了温水，热浪滚滚，刘烨的额头上出现了晶莹的汗珠。 他皱紧了眉头，情况很不妙，如果温度以这个速度这么无止尽地往上升，他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蒸笼里的包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那个炽热的光球竟然毫无征兆地直接向着地平线沉落了下去，光芒消失了，黑暗重新笼罩了一切，刘烨的视线里再度失去了一切可视物。刚刚还仿佛热到要融化的大地竟然立刻变成了坚硬的冻土，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就好像再被一把把钝钝的锯子在切割。 气温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降到了可怕的程度，刘烨注意到天空中掠过一道暗红色的弧线，紧接着，黑暗的夜色里就飘起了漫天的鹅毛大雪，他呼出的空气在咫尺之遥就凝成了寒冷的冰雾，仅仅只是片刻之间他就感到自己的四肢开始变得僵硬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刘烨的瞳孔里映出暗红色的幻之阵列，如果这是跟灵魂有关的术式，幻魔法不管怎么说应该也能起到一些抵挡的作用，可实际结果却与他所预期的完全相反，虚化不仅没能减轻因寒冷而形成的麻木感，反而让那冷意进一步侵蚀到了他的意识。 刘烨觉得自己的魔力出现了凝滞的现象。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不间断的，好像雷声一般的轰鸣。这声音响起的同时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红光，刘烨瞳孔陡然一缩，是火！冲天的大火和蘑菇云！ 这声音是爆炸，是微型热核炸弹的爆炸声！ 深吸了一口气，刘烨的身体上燃起了一层银色的火焰，他竭尽全力地极速向着爆炸发生的地方赶去，可也许是因为地面太过平敞的原因，这段距离比看上去要遥远得多，足足花费了他半分钟的时间。刘烨到达那里的时候爆炸的火光已经消散殆尽了，只剩下了随风倾斜的漫天黄沙。 黑暗中仿佛有着无可名状的幽灵在无声地游动，但刘烨却无暇去注意它们，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座冰雕，这是那穿着黯晶装甲的家伙，他抬起的朝天的右手似乎还留有余温，刚刚的热核炸弹就是从他的装甲里射出去的。 “他的目标……是天空吗……有什么东西……在天上？” 刘烨抬起头，随着他的注视，只听一阵风起，那片浓重的黑暗中似乎蓦地多出了些什么东西，但是由于没有光亮，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刘烨将维持身体正常体温的魔力匀了一部分出来朝天发射了一发光球，随着温黄色的光亮点亮了天空，他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那是一座座巨大的时钟，大小不等，但最小的直径也有十几米，它们的指针就像是一根根庞大的尖顶石柱，被不只来自何处的动力驱动着。 光亮的出现还带来了许多之前听不到的声音，刘烨的耳朵里多出了时针转动的嗒嗒声，多出了仿佛蛇吐信的轻轻的斯斯声，还有好像是杂音又好像是一个人在呢喃的声音，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听不清那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这些庞大的时钟，遍布着整个天空，环绕着那座闪耀着暗红色光芒的黑色山峰，这让它看上去骤然间多了几分神秘的威严，刘烨感到了一种直指他心神的威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迫使他不去注视那座黑色山峰一样。 “这难道是……创生世界吗……” 刘烨喃喃道，他还记得那个诡异的小女孩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创生世界里，施术者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没有任何人任何魔器能够在创生世界内部击败世界的创造者。如果这真的是创生世界法，还是和时间、灵魂有关的世界，那么想要从里面设法逃出去，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了。 飞上天空的光球渐渐熄灭，那些巨大的时钟也随之渐渐隐去，刘烨耳朵里的声音也同时消失了，不管是低语还是时针转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浓重的黑暗再次降临，与声音一同消失的还有视线里的一切，除了那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山峰，刘烨再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奇怪，如果是创生世界法，那么那个黑袍人在这里面应该是无所不能的才对，那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出面杀了自己，而是选择了躲起来避而不见呢…… 难道说……刘烨的脑海里浮现出在外界最后看到的那一幕，疯狂的、充满着绝望的笑声，不会错的，那个家伙已经对活下去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他是想拖着更多的人一起去死！所以，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已经消失了！ 也许他还没有完全死亡，可他撑不了太久，甚至连出面抹杀自己的力量都不具备了。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世界一定会自然而然的瓦解！ 气温还在逐渐降低，不能坐以待毙，这样下去他有可能会在这片世界崩溃之前就冻死在这里，他必须要和时间赛跑。 刘烨抬起头看向那座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黑色山峰，凭借一种朦胧的直觉，他相信那里会存在着解决问题的关键。 走了很长的路，刘烨才接近了那座黑山的山脚，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呈现螺旋状的阶梯，这道阶梯深深地嵌在山体里，苍白的台阶嶙峋而崎岖，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被拉长了无数倍的扭曲的脊椎骨。 “这些到底是……”刘烨沿着长阶慢慢地走着，气温越来越低，他的四肢也越来越僵硬，每走一步都很吃力，而他的两旁的山壁上竟然有着一张张苍白的、狰狞的人脸，他们都闭着眼睛，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隔几米便有一个，透着浓浓的死气，他们似乎死去多时了，已经成为了这山壁的一部分。 尽管面目、年龄都各不相同，刘烨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这些人都是同一个人，虽然外貌不同，但却有一种更深层次的、相同的东西。 刘烨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光是这副诡异的场景就已经够让人恶心的了，更何况他大部分的心神都用来对抗越来越恐怖的严寒上了，而且还需要提防可能从任意方向袭来的未知的危险。 气温越来越低了。 “呼——-” 刘烨呼出了一口热气，亲眼看着那水雾刹那间凝成了一层薄冰附着在自己的手上，他的手指已经冻得僵硬和发紫，不只是寒冷，四周山体中弥漫的那灰黑色的死气也已经渐渐地侵蚀了他的身体，任何术式都不起作用，就算是融合阵列也无法抵挡死亡的浸染。 离山顶还有数十米的距离……在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刘烨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那黑袍几乎与附近的黑暗融为了一体，使得那张苍白的脸就像是悬浮在半空之中一样，阴森而恐怖。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声音传进了刘烨的脑海里，霎时间掀起海啸般的轰鸣！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战火起，神罚 六月一日上午七时三十六分，西经169度零分，北纬65度30分，白令海峡。 北太平洋联合舰队正进行着一场例行巡航任务，天高云淡、海阔风清，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平静。舰队总指挥官艾文·克劳威尔上将正站在主航母的甲板上，静静地望着东南方向的海面，在海平面尽头的那一边，就是被符文屏障封锁的南美洲大陆。 现在任何东西都无法通过那道屏障，已经过去整整四天了，南美洲上那么多军事基地竟然没有一个传出来任何消息，而且对于南美洲的局势联合国也没有给出任何指示，这诡异的情况让艾文·克劳威尔上将感到忧心忡忡，但即使是以他的地位和权限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也许比看上去还要糟糕得多，可他却无能为力，作为军人，他不能擅自行动，必须等待上级的指示。 甲板上有大量的士兵正在进行舰船的维护工作，艾文·克劳威尔看到大约一百五十米外，有一个年轻的金发小伙子正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从他脸上那兴奋纯真的笑容来看，应该是在和他的妻子孩子聊天。虽然已经是个被渐渐遗忘的节日，但今天的确是国际儿童节。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名年轻的士兵立刻挂断了电话，向他立正敬礼，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年逾七旬的克劳威尔上将轻轻一笑，感情，尤其是对亲人的感情在海上航行中是用以维系精神健康的极为重要的纽带。他的亲人都在五十年前那场世界大战中失去了生命。时至今日每当夜晚来临之时，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满目疮痍的战场，惊天动地的爆炸震撼山岳，火光将大片大片的夜空都染成了血一般的红色，无数人在哭喊、在哀嚎…… 克劳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视线投向下方波澜不惊的海面，他的目光平静地如同两方深邃的古井，经历了那场战争血腥的洗礼，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够吓倒他，不管即将北太平洋联合舰队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有信心冷静地去面对。 然而现实很快打破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速度堪比时速超过一千八百公里的磁悬浮弹射的轨道运输车。 平静的海面上蓦地出现了大量的气泡，艾文·克劳威尔上将刚刚皱紧了眉头，右耳的耳机里便传来了大副的声音：“克劳威尔上将！雷达侦测到了奇怪的信号！请速速返回舰桥！” 海水就像是煮沸了一样剧烈翻腾了起来，一个无比庞大的阴影出现在了深蓝色的海面之下，紧接着，一只足有数十米宽的巨爪攀上了航母后侧一艘驱逐舰的船舷。那巨爪之上布满了黝黑发亮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金光。 一架运输机无奈地承受了这飞来的横祸。就像是橡皮玩具一样被拍扁揉碎，聚变反应装置爆炸的蘑菇云冲天而起，可那上千万摄氏度的高温火焰却仿佛是魔术戏法一样毫无威力地舔舐着巨爪的鳞片。 船体倾覆，两百多米长的驱逐舰脆的在那巨爪的轰击之下就像是孩子喜欢的膨化食品一样骤然断成了两截，在漫天泼洒的高温核废料中，无数的士兵船员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分钟之前还井然有序的一切在那惊天一拍之下，尽数化作了尘埃，被无尽的烈火和爆炸焚烧殆尽，分毫不剩！ 艾伦·克劳威尔上将不禁瞪大了双眼，他立刻转身冲向舰桥上的航母指挥部，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年龄增长带来的不便，这一百多米的距离仿佛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跑到。 bidige.com 指挥部里所有的舰队高层都一脸严肃地望着他，等候着他的指示。 舷窗外，那艘驱逐舰已经被巨爪拖入了深海，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海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是什么？”克劳威尔上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看向身旁的大副，可这个棕色头发的健壮中年默默地咬着牙齿，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我在问你！迈尔森！回答我！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上将，我不知道。”大副迈尔森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生物，我无法理解它的存在，从声呐图的结果来看，那应该是一只……蜥蜴。” “蜥蜴？你管那东西叫蜥蜴？！它一巴掌拍碎了一艘两百多米长的核聚变动力系统驱逐舰！而我们的雷达却没能给出预警？！声呐图呢？”克劳威尔上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情绪，实际上他也在通过这种方式减轻心中那对于未知的恐惧。 “上将，在这里。”大副打开了舰桥中部的全息投影台，一个由蓝色光点构成的三维图案出现在了指挥部里，“这是声呐和微波雷达扫描结果结合绘出的复现图，从尾部以及头、颈部的生物特征来判断，这就是一只蜥蜴，只不过算上尾部它的体长达到了惊人的三百米。” “蜥蜴……”克劳威尔上将沧桑的手在投影台上默默地攥紧了拳头，“迈尔森，情报已经发回给联合国国际军总指挥部了吧，有反馈了吗？” “还没有。上将，我们是否需要立刻做好战斗准备，您认为那个蜥……怪物，是否有在短时间内再次袭击舰队的可能性？” “开启所有的聚变反应堆，各舰船单位武器全部上线，立刻！两分钟之内，第一批作战人员要全部到位，五分钟之内，后备队要到位待命。所有预警机、救援机即刻起飞，派出救援船，全力搜寻落水失踪人员。”克劳威尔上将双手撑在投影台上，深沉的目光注视着面前那只由蓝色光点组成的蜥蜴图案，“注意警戒，准备战斗！” “是！长官。”舰桥全体人员同时向克劳威尔上将敬了一个军礼。 看着忙碌起来的众人，艾文·克劳威尔上将却掠过了一缕阴云，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战争，正式开始了。 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国际军总指挥部，柳城上将正顶着夜色脚步匆匆地赶往赶往指挥控制中心，他身后跟着一位西装革履胡子拉碴的中年人，那人正喋喋不休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但柳城却一点都没有理他的意思。 “柳城上将，我们天命科技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帮助国际军在战争之中占据主动，通过基因培养出来的类人战士可以解决常规的机械武装部队和机器人士兵在行动力上的不足，他们将具有超凡的体力，技术问题我们都已经解决了，只需要一笔资金就可以实现量产，虽然资金的数目有些庞大……” “卡特博士，不用再说了。”在即将走进控制中心的大门之前，柳城蓦地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看着那个喋喋不休的中年人，“你的提议违背国际通行的伦理，联合国国际军部不会通过你们的计划的，和你的会面到此为止，我还有军务在身。” 向后一步退入指挥中心，厚重的金属门在卡特博士的面前无情地闭合，握着文件的右手和握拳的左手同时敲在门上，卡特博士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柳城上将，我听说这次的行动将由你担任总指挥，您好，我是本次行动的科学顾问，韩子城。”一进门，柳城就看到了指挥中心里多了一张长桌，几位肤色各异的军官站在桌旁等候着他的到来，看肩章上的星数，都是上将，然而在上位的却是一位穿着便服的青年，他嘴角挂着微笑，主动走上来向他搭话。 “韩子城？”柳城目光闪了闪，他听说过这个名字，“特别力量研究所？” “是。”韩子城微微一笑。 “嗯。各位请坐吧，作战会议即刻开始。”柳城在长桌边坐了下来，其余几人也依次落座，“这是三分钟之前收到的情报，白令海峡，北太平洋联合舰队发回的视频，雷达扫描到的袭击者是具有蜥蜴特征的巨型生物，据不可靠估计，体长超过三百米。” 前方的电子大屏上，一只布满鳞片的巨爪从深蓝色的海水中蓦地升起，两百长的驱逐舰在那巨爪手中就像是玩具一样爆碎，代表着当今时代最先进海军科技的产物之一就这么在短短十几秒之内化作了海面上盛开的焰火。 最后留在画面上的是那张蜥蜴般生物的合成图。 视频很短，前后不过二十秒，然而看完之后，所有的五星上将都陷入了沉默。 “现在北太平洋联合舰队的总指挥官艾文·克劳威尔上将已经宣布全体进入战备状态，所有武器上线，新一轮袭击有可能在任何时刻发生。各位，我们必须立刻作出反应。”柳城的目光扫过在座一位位上将凝重的脸庞。 “目前的事实是，在我们探索过无数次的北太平洋海域，突然出现了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巨型生物。可以采取的行动有两个，一，立刻撤回北太平洋舰队，远离危险海域；二、派出增援，调用监视卫星彻底搜寻那片海域，使用高能武器直接消灭它。” “我赞成增援方案，”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精瘦老人说道，“根据最近的情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未知的反常生物的突然出现绝非偶然，这必然是魔法世界对我们发动的袭击，我们必须立刻反击！” “我反对！目前我们对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具有什么样的特性一无所知，贸然动用高能武器，如果成功消灭那还好说，但若是没能消灭，反而激怒了它，将会引发难以估量的后果。应该立刻撤回北太平洋舰队，并且通知所有的海上人员远离那片海域，从长计议。” “一味地退让只会让我们看起来显得软弱无能，对于南美洲大陆的封锁我们已经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了，再沉默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斯坦顿上将！如果你将理性的退让认为是软弱，那我也只好将你的计划称为鲁莽了。” “你！” “停！指挥中心不是菜市场，如果各位将军想要吵架骂街，大可不必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柳城冷冷地说道，“韩子城博士，你来自特别力量研究所，对于魔法比我们几位要熟悉得多，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柳城将军，我只是一个科学顾问，不懂战争，对于作战方针不便多言，”韩子城微微一笑，“但是，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请说。” “听说最近有一位名叫卡特的机械生物学博士正缠着将军推销自己设计的武器，这位客人现在就在指挥中心门外唉声叹气吧，不如请他进来坐坐，想必一位专研生物的学者对于神秘的巨兽，一定能够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柳城略一沉吟，转头对身边的警卫吩咐道：“让他进来。” 门开了，卡特在两名大兵的夹持下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长桌前，他一脸堆笑得向几位上将合了合掌，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被电子大屏上那只幽蓝色光点组成的蜥蜴深深地吸引了。 “这是……” “三分钟出现在北太平洋白令海峡的巨兽，体长超过三百米，袭击了正在执行巡航任务的北太平洋联合舰队。”柳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卡特博士，对于这种生物，你有什么见解吗？” “巨兽……巨兽……”卡特有些魔怔地呢喃着这个名词，“正常的生态环境不会孕育出这种生物……” “卡特博士，如果你不能够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我们就只好将你请出去了。” “我想卡特博士是想说，这种巨兽的出现绝非偶然，但我们的关注点并不应该局限在巨兽是身上，怪物只是一种表象，袭击是一种信号，真正的信息还未传达到我们手中，而那，才是我们应该要关注的东西。” “没错，那正是我想说的！”卡特带着感激的眼神看向韩子城。 “真正的，信息？”柳城皱了皱眉。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凡人也并不都是愚蠢的，可是有你这样的人的存在，也不过只是给他们带去了虚假的、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希望罢了。但比起从最开始就陷入绝望，在品尝到了希望的美好之后再绝望的人们呐，可是会痛苦十倍都不止哦~” 就在这时，一个轻灵的笑声忽然在指挥中心里回荡了起来，负责警卫的士兵们立刻举起了枪，可去没有看到敌人，那笑声是从指挥中心里的每一个喇叭里传出来的，紧接着，在众人惊颤的目光里，所有的电子屏幕上都出现了一幅摄人心魄的画面。 一个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站在火山口翻滚的岩浆里，对着他们甜甜的笑着，一台手机漂浮在她的嘴边，纤细白皙的手中握着一根小巧的黑色魔杖，她优雅地提着裙子向屏幕微微欠身，就像是古代宫廷里的公主向平民骄傲地致礼。 “你……你是怎么接入我们的线路的？！”斯坦顿上将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这里的通讯安全是他的人在负责，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问题。 “唉——只要我想，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对话都瞒不过我的耳朵呢。”少女不屑地撇了撇嘴，“就连这个电话，哦，还是叫手机？也不过是我用来体验一下你们的把戏而已，就算没了它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你看。” “扑通”一声，手机落入了下方滚烫的岩浆里，转眼间便熔化得无影无踪。 画面依旧，声音依旧，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俏立在岩浆里，拥有足以融化钢铁的温度的红色液体却丝毫伤不到她那穿着小黑皮鞋的双脚。 斯坦顿上将面色苍白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刚刚在北太平洋上的那份见面礼你们喜欢吗？这些被自然魔法创造出来的生灵曾经凌驾于你们之上，统治了悠久的岁月。来自于太古时代的巨兽是否让你们这些卑微的凡人回想起铭刻于灵魂深处的远古的恐惧。”卡尔穆诺的眼中映出蔷薇花的倒影，朱唇轻启，轻柔的嗓音回荡在控制中心每一位将军的心里。 “哦对了，你们不记得，因为你们的身体过于脆弱，你们的寿命过于短暂，以至于你们根本无法完整地认识了解自己的历史，你们甚至分辨不清哪些神话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身为魔法师的我们掌握着神灵的力量，而你们，不过是被神灵领导着的卑贱的生灵，但总是有一群笨蛋喜欢自降身份，认为你们与我们是平等的存在，哼，真是可笑。” “嗯……好像说了太多了呢。为了节省宝贵的时间，我们就直奔主题吧。哈喽，大家好，这里是魔法教派黑色蔷薇的主教卡尔穆诺，准备好迎接世界末日了吗？”少女的笑脸阳光而美好，可在这烈焰翻涌的火山口却显得异常诡异和恐怖，一声凄厉的嘶吼响彻天际，诸位上将纷纷瞳孔微缩，柳城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抓住了座椅的扶手。 “准备好了吗？从冰岛这里开始，接受我精心准备的。” 少女轻轻地咬了咬舌头，仿佛在体味着某种令人愉悦的味道。 “神罚。” 第二百四十六章 时光倒流 （或许可以求一下月票推荐票吗） 就在刘烨看到那张面色苍白的脸的刹那，惊变突生，弥漫在四周山壁上的灰气忽地向这里汇聚了过来，一枚遍布着深黑色纹路的尖钉出现在了他的眉心之前。 刘烨面色骤变，然而周间的气温却是急速一降再降，灰蓝色的冰顺着他的双脚从地面向身体快速蔓延，想要躲避却根本无法移动，这根尖钉出现得太过突然，没有半点迹象，他原本觉得凯文·科恩已经是将死之人并无余力，没想到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荡之力轰然间冲入了刘烨的脑海，他整个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那张苍白的脸则如同鬼魅一般在黑暗中前行，眨眼间便来到了刘烨的身旁，附在他耳畔呢喃低语。 脑海里嗡嗡直响，刘烨根本没法听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他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右眼之中的五色光芒溢于天地，刘烨竭尽全力想要清除那蓦然间冲入自己脑海的东西，可一股阴寒冷寂的力量就好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在他身体各处不停地游荡着。 四肢僵硬的关节各处开始出现了腐败的黑斑，刘烨的身体竟然在急剧衰老，在短短的几秒钟之间，他的皮肤上竟然缭绕起了浓郁的死气，而与此同时，凯文·科恩那近乎虚无的身体则在快速地凝实，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渐渐红润了起来，多了几分生机。 “这小子的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身体才能够承载如此海量的魔力，这样下去，彻底吸收掉他之后也许我还能够继续活下去……没想到我本一心求死，如今竟然还有了一线生机。”凯文·科恩死气沉沉的眼珠子渐渐活络了起来，眸中掠过一缕意外之色，“神迹之石的力量比我想象得还要强大，竟然能够让我一举成功达到了数百年也未曾踏足的创生世界境，这就是所谓‘类神’的感觉吗……” 凯文·科恩慢慢地握了握拳，凝实的双脚踏在了下方的山石之上，重新获得了身体，他还有些不太习惯，但那与整个世界之间有着千丝万缕勾连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以至于他不禁有些沉醉于其中，而忽视了身旁还深陷于生命力被快速抽取的无限痛苦之中的刘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刘烨浑身颤抖着，双臂、脖颈、脑门，大量的皮肤下方青筋暴起，不是他不想抵抗，可他越挣扎，体内魔力和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就越快，以至于陷入了极为被动的恶性循环。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可眼眸里闪烁的五色光芒正快速地黯淡下去。 “你……你就是靠这种方式……活下去的……”刘烨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他的眼前掠过刚刚山路上那一张张嵌入山体的人脸，“他们……你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到底杀了多少人……” “记不清了，一千？两千？可能过万了吧，时间太久，几百年了，记不清了。唉——没办法，那些没有资质的牲畜的生命力本就贫瘠的可怜，巫毒教派的生命诅咒又效率奇低，转换的效率连百分之十都达不到，为了活下去，杀死一点无用的牲畜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哼，与其为了那些死去的牲畜感到愤怒，你还是好好担忧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凯文的目光扫过刘烨的身体，两人的状况已经完全反转，现在他的魔力充盈而强大，而刘烨则日暮西山，每时每刻都在衰弱。 零点看书 “你这小子，竟然将我逼到了不得不放弃自己生命的地步，这份债，仅仅用你一个人的命来还，可是远远不够的。”凯文·科恩走到刘烨的面前，他的语调里充满着自信与冷漠，嘴角的微笑邪恶而残忍，这种世界尽在掌握的感觉真是太过美妙了，以至于一想到不久之后需要把这块神迹之石交给主教大人，他的心中就不禁生出一股抵触的情绪。 “你……你想要做什么？！” “呵呵，我想要做什么？威力强大的诡异术式，自爆原典，拼尽全力却没能够杀死我，痛苦吧，哀嚎吧，我可以在你的眼里看到愤怒的火焰，不甘的光芒在闪烁，可你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虚弱萎靡的冷寂之中死去，成为我的养料。对于你，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折磨方式了。”几道灰气凝成的毒蛇缠绕住了刘烨的四肢，凯文紫灰色的唇附在了动弹不得的他的耳边，“看得出来，你很在乎那个世纪晨曦的女孩，对吗？” 刘烨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慢慢地走向死亡，他有着拼死一搏的勇气和信念，可对方却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以命搏命的机会，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对方凭借着从他身体里抽取的力量逐渐恢复强大，而他却越来越弱小，反抗的最佳时机是在术式开始的那一瞬间，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回溯时光。 等等，回溯时光？谁说没有办法可以回溯时光？ 刘烨的眼中没有任何慌乱，反而透出绝对的冷静，他没有被凯文的话所激怒。 时光倒流……宋流芸的话犹在耳畔，仅仅只是放缓自己身边一小段空间的时间流速的消耗，便可以要了施术者的半条命，完全的凝滞时间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更何况是逆向的回溯时光。凭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就连刻画完整的时间阵列都很难做到，可恶……到底该怎么办？ “哼，这样下去恐怕你马上就会失去意识了，那可不行，我还想要你亲眼见证那个女孩在无尽的折磨之中死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慢慢地品味你的绝望。” 话音刚落，刘烨便感觉自己身体里生命力的流逝突然间停滞了，而身边的凯文·科恩双眸瞳色渐渐化作灰白，他似乎与这片黑暗的世界短暂地融为了一体，随着他双手中灰光的闪动，天空之上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狮吼传来，无尽的火焰从漩涡之中泼洒了出来，瞬间驱散了大片的黑暗。 “阿基酷路……” 这片世界之外，机器人莫娜站在尘烟滚滚的废墟里仰望着天空中那黑色圆球上的漩涡，曾晨和慕诗岚刚刚消失在了那里，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但她无能为力。身边的那名红发女孩的面色则显得格外的平静，她怔怔地凝视着天空，眼里闪动着神秘的光采。 莫娜疑惑地别过头看着她，这位朝夕相处的朋友身上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莫娜不知道那是好是坏，但她忽然觉得此时的红发少女多了一分阴冷的感觉，这让她感到有些陌生和不适，莫娜不喜欢这种感觉。 火光映出了天空之上那层层叠叠的硕大时钟，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咔咔的齿轮转动之声回荡。刘烨抬起头，只见一头气势汹汹的火焰雄狮破开漩涡踏空而立，曾晨、慕诗岚两人的身体悬浮在雄狮的眉心之内，麦迪则站在雄狮的鼻前，双手平举，卷发飘飞，双目赤红，身上跳动着火焰，脚下踩着熔岩组成的魔法阵，散发着惊人的魔力波动。 “不错的术式，火之魔女麦迪，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流浪魔法师，只是可惜，这里，是我的世界。”凯文·科恩微微一笑，右手虚空一握，那遍及天空的火海霎时间调转，麦迪脚下的熔岩法阵轰然炸裂，她喷出一口鲜血，身上的魔力波动一下子弱了几分。 “在这里，我，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凯文·科恩双手一合，那踏空而立的火焰雄狮立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脊梁好似挨了一下无形巨锤的重击。它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整个身子团成了一团。 刘烨瞳孔微微一缩，在这一刻他竟然感受到了世界意志的存在，整片世界都在排斥、挤压着上空的火焰巨狮。麦迪霎时间浑身浴血，一声闷哼，她身上的火焰仿佛是转换为了以她自身的血液为能量来源的一般，忽地暴涨，身后的火焰雄狮也再次昂首挺胸地站立了起来，怒吼声震撼天地。 “无谓的挣扎。解！” 凯文冰冷的话语落下，如同被针尖戳破的肥皂泡，麦迪所有的术式在眨眼之间尽数土崩瓦解，连带着慕诗岚和曾晨，三人从空中快速坠落，一道黑雾卷住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带到了刘烨身前。 “好，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接下来，我们该怎样进行，这令人愉悦的折磨呢？”凯文·科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就从这里开始吧，” 眼看着凯文一步步向着慕诗岚走去，刘烨的脑海里却急速地掠过一个个念头，片刻之后，他眸中闪过一缕幽光，视线落在了诗岚抱在胸口的那本冰蓝色的书上。 “我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引爆融合阵列，一次性消耗掉全部的生命力，这之后我会死，但却可以再换来一次巅峰一击的机会。” 刘烨瞳孔里流转的五色光晕骤然收缩幻灭，与此同时，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遍及全身的死气竟然在这一瞬间轰然从他体内全部爆发了出来，他的身影如同一道流光直接从凯文·科恩的身边掠过，来到了诗岚的身边。 “《雪之歌》……诗岚……多亏你还带着它。” 冰蓝色的原典静静地躺在诗岚的怀里，一如她的主人一样静谧美好。 毫不止歇，刘烨带着原典《雪之歌》急速冲上了天空，他的目光扫过天空中那些巨大的时钟，那些是支撑这个世界时间运行的阵列具象化后的结果，只要用足够的力量驱使它们逆转，时光，也许就会倒流。 刘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在赌，用自己的性命在赌。 “你要做什么？！” 这一幕让刚刚还自信满满的凯文·科恩好似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立刻就消散了不少，眼中露出疯狂！ 上万支灰暗的箭矢射向了刘烨，他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雪之歌》，这是他人生之中获得的第一本原典，在冰雪幻境之中，他经历了整整一千次的死亡，实力突飞猛进的同时也因此与卡恩莫迪结缘，进而接触到了那场六百年前血案背后的重重迷雾。 这本原典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此时更是属于诗岚的私人物品，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毁掉它。 可是，没有回头路了。 “原典，解放！”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一片片冰蓝色的书页霎时间漫天飞卷，冰雪的风暴刹那间覆盖了整片原野，黑暗的世界在这一刻被晶莹剔透的蓝白色所取代，凯文·科恩神色剧变，他感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控制力被急剧削弱了，那如同神灵一般言出法随的绝对掌控力消失了。在这一瞬间他变回了力有穷尽的凡人，再不是那无所不能的创世之神。 与此同时，浩如渊海的庞大魔力涌入了刘烨的身体内部。眸子化为了纯净的冰晶，他的力量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停下！你给我停下！” 凯文·科恩疯狂地怒吼着，他的身影急速冲向天空之中的刘烨，右手之中光阵浮现，一枚暗紫色的雷球迅速凝聚而出。 “你必须要死！” 刘烨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的手指轻轻地指向了那一座座化作了冰雕的巨大时钟，金色的光阵倒映在他那冰晶般的眸子里，世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很抱歉，这个世界，现在，不是你说了算。” 然而，咔咔的齿轮转动之声并没有响起，凯文·科恩愣了一下，然后不禁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竟然想要倒流整个创生界的时间，一本原典蕴含的能量远远不够吧。” 笑声在尴尬之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凯文的笑脸在金色蔓延到了他身上的时候被惊恐所取代，目光落在上方的青年身上，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在这一刻，凯文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对方所洞悉。 明明这里是他的创生界，可对方却比他更像是神明。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倒流这个世界的时间。”刘烨唇齿微启，没有发出声音，但意义却清晰地传入了凯文·科恩的脑海，“《雪之歌》中的魔力虽然庞大，但也不足以完成那样逆天的伟业。不过，若是只倒流你我身上的岁月，却是足够了。” 刘烨的手指从那些冰雕时钟上移向了凯文·科恩的身体，冰凉如雪的声音在这一刻回荡于天际： “时光，回溯。”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过去、现在与未来 “你醒了。” 耳畔第一个响起的是程文秋的声音，刘烨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复合金属材料的天花板，以及一瓶滴了一半的吊瓶，标签上写的是葡萄糖，看起来这是一间独立病房，和煦的阳光从浅白色的窗帘里透了过来，暖暖地洒在白色的床榻上。 侧过头，他看到程文秋就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离他不过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短短一天不见，他感觉这家伙的头发又白了不少，显得那双眼睛更加红了。 “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程文秋从衣兜里取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碎石放在床上，刘烨低头看了看，那块石头上面残存着一些杂乱的暗金色纹路，看上去就像是用彩色水笔胡乱涂抹过的垃圾，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和之前那散发着浩瀚威能的石碑简直完全是两个东西。 刘烨摇了摇头，他的记忆只到时光回溯的那一刹那，他很清楚自己当时并没有立刻陷入昏迷，但后续的记忆却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一点点都没有剩下。 “这很正常，如果你还没有忘记，那你应该知道时间在我们的理论之中一直是一个让人感到头疼的问题。有相当多的理论试图去描述过去发生的事件和现在以及未来之间的关系，例如退相干历史理论，但是这些理论最终都并不能够很好地符合我们对于现实世界的观测，以至于时间在我们的眼里始终是一团乱麻一般的存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绝对不是一条简单的单行线。从未来改变过去，记忆无法留存，也实属正常范畴。 “你怎么知道我回溯了时间？” “呵呵，暂时保密。”程文秋轻轻一笑。 “其他人怎么样了？” “你那些魔法师朋友们都安然无恙，包括那个名叫温妮莎的女孩，我为他们提供了和你等同规格的最高级医疗保障，你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不过埃文斯上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冻成紫色了，愿他安息。”程文秋道，“我的人在发现你的地方找到了一具穿着黑袍的尸体，虽然中间的过程陷入了世界的黑箱之中无法观测，但至少从结果上看，你是成功的。” “你救了我们。”刘烨的目光落在程文秋的脸上，“程文秋，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敌人，可你现在的做法却像是我的亲密战友一样。我不太理解你的行为，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理由很简单，你可以认为我是在赎罪。”程文秋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向自己手腕上那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的吊坠，眸子里仿佛晃荡着血红色的鸡尾酒，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 “那可不像是赎罪的表情。” “呵呵，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理解为赎罪可能对你来说比较容易接受。希望你在听到接下来我要说的话的时候不要气得急火攻心，但那样也无所谓，在这间病房里，想要死可能比活下去要困难得多。”程文秋说着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对着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块石碑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我知道原初石刻对于魔法师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换句话说，这次的事件实际上是我策划的。” xiaoshuting.la 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程文秋转过身，他看到刘烨低着头坐在病床上沉思，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跳起来抓住他的衣领咆哮。 “听上去很像是你会做的事，程文秋。”良久，刘烨才开口做出了回应，“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刘烨，你终于变得有些像是我认识的你了。”程文秋轻声呢喃了一句，说完，他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说道，“这是一项实验，实验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埃文斯上校身上穿着的装甲，那是正处于最终调试阶段的反魔法装置。” “试验武器吗……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吗？为了这种理由，采取如此冒险的行径，更是造成了一个街区的损毁，成千上万人的死亡！就为了试验你们制造出来的新式武器？！”尽管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刘烨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提高了些，“程文秋……你还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纠正一下，准确的死亡人数是两千七百一十六位，虽然重伤人员的数字要远远超过这个，但因为我的计划而死的人还没有达到五位数。咳咳……”程文秋说着突然咳嗽了两声，“总而言之，如果你认为我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我并不打算反驳这个命题。” “两千七百一十六……”刘烨默默地咀嚼着这个重如泰山的数字，“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没能阻止他，最终可能会有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这个数字的伤亡？” “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你觉得我没有为此设计后备方案，老实说，你的介入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你没有前去战场，最终的伤亡结果也不会比现在的数字大多少，你的所作所为只是将自己陷入了险境，哦，唯一的作用大概是救出了你的那些朋友，没错，没有你的话，他们之中大概会有人成为死亡名单上的一行表格。” “一份写有两千七百一十六个名字的死亡名单对你来说只是一份无足轻重的数据吗？他们是因为你而死的程文秋，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原本有着幸福美好的人生，可却在这所谓实验之中毫无意义的死去了，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内心有所不安吗？” “没有，但我也说了，你可以认为我对你和你那些魔法师朋友的救助是一种赎罪，如果这样对你来说更好接受的话，我没有任何意见。”程文秋从衣兜里取出一块黑巧克力，撕开包装吃下，“还有一件事，他们的死并非是毫无意义的，至少，我们为反魔法装甲收集到了相当多的数据，这已经够我们在上战场之前对它做出新一轮的调整了。” “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程文秋，你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混蛋。” “比起做一个灭亡族群里分不清轻重缓急的笨蛋，我宁愿选择做一个冷血无情的混蛋。”程文秋道，“刘烨，你知道我们究竟面临着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吗？魔法师那样的人，光是存在就已经对我们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将神灵一般的强大力量握在一些并不全知全能的凡人手里，这对世界来说是好是坏，还需要我多说吗？魔法，必须被彻底消灭。” “魔法师和普通人……并不就一定是对立的，我的存在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包括宋流芸、慕诗岚、曾晨他们也是，两者并非是生死敌对的关系，即使战争已经无可避免，但那也只是少数极端分子的一意孤行，绝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魔法师和我们自然可以共存，但魔法和科学不行。我推行的灭绝措施针对的是魔法而非是魔法师群体，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程文秋走到了床边，俯下身子看着刘烨的眼睛。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超出了我们的理解，刘烨。我们必须接受并从中学习，因为危急时刻恰恰是信仰重生的时刻。此时此刻，我们要么共渡难关，要么分崩离析。大自然总有一套自我平衡的方式，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在其中，将究竟扮演着何种角色。” “你变了，程文秋，你变了很多。在我的印象里，你是一个自负到了极致的人，对于自然和生命的奥秘感到狂热但却从来没有抱着多少敬意的家伙。”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三者相互勾连但并不一定需要有多少的联系，无论之中哪一部分有所缺失，一切都仍然会正常的运转。人是会变的，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会重新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但无论你怎么说，怎么给你的黯晶装甲实验冠以‘为了更美好的明天’等诸如此类的美好名头，你的行为害死了两千七百一十六个无辜的民众都是不争的事实，这份无法抹清的血债将永远永远算在你的头上。” “无所谓，在我的世界观里，这不过是一种简单的取舍，究竟是一份几十页的文件就可以列完的死亡名单，还是数以亿计的全球普通人的生命，而我做出的选择不过是让谁能够活下去，而不是让谁去死。我想，这并不是一道多么困难的选择题。” “你不是神，你没有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 “那你呢，你够资格吗？”程文秋背过了身子，留给刘烨一个消瘦修长的背影，“总有人要做出选择的不是吗？这个人并不一定非得是我，但当其他人退缩畏惧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主动上前的人。如果你不赞同我的做法，就试着找出一条更好的道路吧。在那之前，我不会改变我的选择。” “程文秋……”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等你伤势痊愈，就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说完，程文秋的背影，消失在了病房门口。走廊里，洒满了温暖的阳光。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必须维持力量的均衡 （第二更） “他和你说什么了？” 程文秋走了之后，宋流芸便走进了病房。阳光照在她靛青色的T恤和牛仔裤上，亚麻色的头发梳成单马尾绑在脑后，还有挺拔的鼻梁上那副薄薄的黑框眼镜，手里还提着一个奶白色的布袋。这些特征让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反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妙龄女孩。 “没说什么，一些无聊的事而已。”刘烨看着宋流芸走到自己病床旁边，瞥了一眼那滴了一半的吊瓶之后两手抱胸歪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便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想好好看看一个福大命大的疯子。”宋流芸撇了撇嘴，说道，“我可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竟然能够在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半天的情况下，还拼尽全力去和实力未知的恐怖对手以命相搏。你的伤势可是比我严重得多，这么使用魔法，你倒是真不怕把自己的命都给烧没了。” “我没事，习惯了。”刘烨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清楚地很，这次他的伤势比上一次还要严重，身体内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不能再糟糕得地步，原典解放为他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但那股力量也几乎摧毁了他的身体。 现在的他虽然能够勉强自由活动，但却丝毫感受不到体内魔力的存在，这种状况具体还会持续多久，刘烨心里也没有底。 “习惯了？嗯——行吧，真拿你没办法。对了，这是你的东西吧，我帮你找回来了，不过，唉——很可惜，已经几乎是废品了。” 宋流芸提起了手中的布袋，从里面取出了两本书，一本的封面是墨绿色另一本的封面则是冰蓝色，正是《风之书》和《雪之歌》，只是和从前看到的那充盈着浩瀚魔力的样子不同，现在的它们气势全无，光晕黯淡，如果忽视封面上那神秘的魔法阵列的话，看上去就像是两本普普通通的旧书，和二手书摊上随处可见的那些书本没有什么两样。 “每一本原典都是先辈留给我们的瑰宝，将它们当作一次性的消耗品……这种奢侈的行为恐怕任何一个魔法师看到了都想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不过，反正它们都是你的东西，想怎样就怎样吧。”宋流芸微张着嘴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话说回来，和你作战的那个家伙身上的装束我曾经见过。” “你见过？” “嗯，在南美的时候和他的同党交过手，他应该是黑色蔷薇极暗部蔷薇骑士团的成员，这个所谓的蔷薇骑士团的成员数量始终只有十五位，后五位的家伙被魔法协会和流浪法师干掉过很多，但前十位，不管是身份还是相貌，都始终不为人知。这家伙应该就是前十位之中的某一个，虽然不清楚具体序列，但你能够在受伤的情况下解决掉他，已经足以证明你的实力了。” 宋流芸斜着身子看着他，嘴微微地撅着，表情看上去有些捉摸不定：“我说，你这家伙，为什么感觉你每时每刻都在变强？在柯伦刚见面时我和你还差不太多，但我现在却觉得等你的伤好透了，我就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神明给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笨蛋的奖励吧。”刘烨耸了耸肩，“对了，我昏迷多久了。” ranwena.net “从屏障消失他们找到你开始算，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吧。” “十二个小时……这么久……” “这还久？你知不知道你受了多么重的伤？我都不敢相信你竟然能够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不得不说，这群玩弄科学的家伙在治病救人方面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这段时间，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吗？” “啊……你说这个啊……额……”宋流芸忽然间支支吾吾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身体也不自然地扭来扭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吞吞吐吐的？” “唉——按照那个体型健壮的大光头的要求，这些事情应该等你伤好透之后再告诉你的，不过，我觉得，还是早点跟你讲比较好，如果你想听的话。” “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战争开始了。” “什么？”刘烨不禁愣了一下。 “战争，魔法和科学世界的战争，就在今天上午，已经真正爆发了。” “神罚。” 随着少女柔媚的嗓音落下，她脚下的火山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引爆，无尽的炽热滚烫的岩浆喷涌而出，顺着山壁奔流而下，刹那间将这冰雪覆盖的岛屿化作了一片炼狱火海，巨量的火山灰扶摇直上，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仿若接连不断的雷鸣，震耳欲聋。 在国际联合军作战指挥中心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两只闪烁着幽黑光芒，流淌着暗红色液滴的大手搭在了火山口的边沿，大地震颤，众人眼前的屏幕被一双金光闪闪的大眼所取代，一只足有数百米高的森然巨兽从无穷深的地底囚笼之中被解放了出来。 “吼！”震雷般的嘶吼响彻天际，也在这一刹那贯穿了所有上将的脑海，熔岩巨兽那双金色大眼之中旋转闪烁的神秘符号让他们在这一瞬间失了神，紧接着，这群身经百战的将军们的内心尽然不由地颤抖了起来，一种极其陌生而又熟悉的情绪渐渐地蔓延了开来。 恐惧，是恐惧！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这些将军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这种懦弱的情绪的滋味，可如今当他们亲眼看到了那恐怖巨兽的阵容的那一刹那，那仿佛记录在人类远古先辈记忆之中的恐惧却真真切切地传达到了他们的身上。 那绵延百万年岁月的，被支配、被屠杀、被驱赶的恐惧，尽管因为隔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没有任何形式的资料可以流传下来，向后人，向统治着这个世界的人类讲述那段艰辛而又血腥的历史，可是，记忆，却以恐惧的模样跨越了千万年的时光，将现代人类心中那虚妄的骄傲，于此刻，彻底地驱逐了出去。 切断了联通电子信号的术式，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卡尔穆诺优雅地走下了正在怒吼的火山，她其实很乐意多欣赏一下那些愚蠢凡人脸上精彩的表情，但是她很忙，随着计划的推进，在即将到来的那一天之前，还有大量的准备工作等待着她亲自去做。 时间就是生命，这两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即使是对那只硕大无朋的熔岩巨兽也是一样，它仅仅只是朝这位少女的背影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奔向了与之相反的方向。 “啪嗒哒哒哒哒哒哒。”卡尔穆诺那双精致小巧的黑色皮鞋踢开了面前的一块碎石，那块小石子沿着山坡一路向下滚去，直到碰到了一层浅白色的光晕才停了下来，进而直接化作了细碎的尘埃随风飘散。 她停下了脚步，轻巧地将手中那缭绕着灰气的黑色魔杖在空中转了一圈，轻轻一笑，白皙娇嫩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用着最轻松自如地姿态望着下方那头戴王冠面色冷漠的高大男人，这个有着女子相貌男子体态浑身散发着白光的家伙也算是一位老熟人了。 拜蒙（Paimon），至上四柱之一，黑金联盟的领袖。 “怎么，你也是来看表演的吗？”卡尔穆诺语调柔媚地说道，“只有你一个吗？唉——真是孤独又可怜呢……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我可以保证，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你已经打破了平衡。”拜蒙的嘴紧闭着，但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却回荡在了卡尔穆诺的脑海里，“我是来阻止你的。” “平衡？你们这群家伙不也是想要发动一场战争吗？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要虚伪地装好人，把锅都推到我黑色蔷薇的头上吗？”少女曲起右膝，用黑皮鞋的足尖轻轻地敲了敲地面，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而且，阻止我，你，够资格吗？” “多余的话也不用再多说，我们需要的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而你，正在破坏这种力量的均衡。况且，你解开我们的封印放出这些上古时代的魔法巨兽，难道不应该事先征得我们的准许吗？”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卡尔穆诺转过身，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拥有着绝世容颜的女人，她手握着一柄带有旗帜的长枪，那对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隐隐绰绰地闪烁着黑色巨龙的虚影。 “阿斯莫德(Asmoday)，你也来了。”少女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就此消失，但看上去却陡然间多了几分冷冽的杀意，“难怪这个家伙说起话来这么有底气，原来是因为你在给他撑腰。” “卡尔穆诺，你那惺惺作态的样子真让人感到恶心，莫非是这上千年来我们对你的忍让使你产生了一种可以凌驾于至上四柱之上的错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反而是我们的疏忽了。” 阿斯莫德话语之中毫不留情，她似乎想要刻意激怒卡尔穆诺。 “是巴尔让你们来的吗？他和亚斯塔禄现在又在哪里逍遥呢？” 并未理会对方的言语挑衅，卡尔穆诺轻轻地一挑眉，就像是在和熟悉的朋友聊天一样，发起了新的话题。 “只要你能够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我们可以陪你闲聊很久。” 拜蒙的手中出现了一把散发着圣光的长剑，四周那奔涌的岩浆和火山灰似乎在长剑出现的这一刻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冲击，竟然蓦地改变了方向，和后方的同类撞在了一起，霎时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和你们聊天……”卡尔穆诺故意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然后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你可以试试。” 阿斯莫德冰冷的话语和她手中长枪上亮起的神秘纹路让人不禁觉得心神剧颤。 “哦？这么说来，至上四柱终于觉得，我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威胁到你们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了吗？呵呵呵……”卡尔穆诺左手一招，原典《呓语魔典》出现在了她的手中，“不过，这种觉悟，是不是到来得太晚了一些？” 第二百四十九章 碎石行动 “喂，喂！你要去哪？”宋流芸半眯着眼看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的刘烨，然后翻手凝聚出一根光链将他牢牢地捆在了床上，“我才说了一半，话都没听完你就等不及了？” “战况紧急，我必须立刻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就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做什么？坐着轮椅去看怪兽屠城吗？”宋流芸不禁翻了一个白眼，“与其跑到前线战场上去给别人添乱，还不如在这里好好地养伤，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够混乱的了，你就别想着去搅浑水了。” “我……你说得对。”刘烨低头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振作点，局面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至少欧洲魔法协会还在运作，要知道，可是有一只六十多米高的巨型蜘蛛朝伦敦跑过去了诶。既然他们无法置身之外，那就不会对此袖手旁观的。”宋流芸两手同时轻轻拍了拍刘烨的肩膀，“而且，科学世界发展了数千年，对于那些横行太古的魔法生物，也并不一定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希望如此吧……” “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几天吧，我会负责你和你那几位朋友的安全的。话说回来，他们几个伤得也都很重，虽然性命无忧，但想要从昏迷中醒过来，恐怕还需要挺长一段时间。” “朋友吗……他们没事就好……对了，宋流芸。” “嗯？” “有件事要拜托你帮我查一下。”刘烨从怀里取出一根黑金色的试管，“这里面装着的液体，麻烦你想办法找个地方分析一下它的成分。” “这是什么……”宋流芸拧开试管上的密封盖子，里面晃荡着一些彩色的液体，没有任何的气味飘出来，这东西看上去就像是用来画画的颜料混合在一起的污水，给她的感觉脏兮兮的。 “我也不知道，我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起，这东西就在我的衣服内袋里了。”刘烨摇了摇头，“总而言之，你先帮我去查一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吧，在博云城，能分析液体成分的地方应该不难找。” “你觉得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宋流芸一挑眉，将那密封盖子重新盖回了黑金色试管的顶部，“总不见得是某种工业废水吧。”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无害颜料的混合物。” “行吧，没问题，给我一天时间。” 北大西洋东部海域，波涛汹涌的深蓝色大海之上，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身影正面色凝重地遥望着远处不断起伏的海平线，他双脚踩住的大约一米见方的水域依旧风平浪静，可即便如此，若是仔细观察，也能看到那方圆形水域上泛动的丝丝缕缕的涟漪。 感受着海面的震动，史密斯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使是他也很难在这种时候保持一颗波澜不惊的平静内心，世界局势变化得太快，虚假伪饰的和平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被毫不留情地撕得粉碎，一切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强大的魔法协会在亚洲美洲两位理事张的突然失踪之下几乎刹那间便陷入了混乱，统治魔法世界数百年的庞然大物在这蓦然到来的动乱面前竟然显得手足无措。也许正是因为体制过于庞大驳杂，这才导致了对于外界变化的反应速度慢得出奇。 在各洲分部甚至都还没有讨论出来下一步到底该听谁的指挥的情况下，接连不断的遇袭报告就传到了欧洲魔法协会的总部。“损失惨重”“请求支援”是报告之中出现最多的两个字眼，但在派出去的几个支援小队全都一去不回无人生还之后，欧洲魔法协会的高层也就只好选择了对遥远地界的那些分部撒手不管，转而集中力量维持欧洲大陆的稳定。 魔法协会面临分崩离析，但家族联盟的境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黑色蔷薇的行动目标里似乎并没有剔除掉那些曾经合作过的盟友，恰恰相反，所有反水过的魔法家族几乎同时成为了第一批被灭族的对象。 现在没有人清楚黑色蔷薇到底想要做什么，光凭他们想要与整个魔法世界为敌是远远不够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对友军开刀的行为一定会反噬自身。直觉告诉史密斯那群挑起世界大战的家伙绝对不会这么愚蠢，他们一定有着别的目的，可他不知道那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沃森理事长知道，但他貌似并不在乎这些。 如果说曾经的沃森能够让史密斯感到惊惧敬畏，那么现在那个在协会书库沉醉在魔力海洋之中的少年，已经强大到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步。哪怕是隔着施加了层层封印的大门，史密斯也会感到呼吸困难冷汗直冒。 每次直视沃森的双眼，史密斯都觉得自己仿佛在端详一位活生生的神灵，恐怖的压力随时都可能会直接碾碎他的灵魂，而这还是在沃森努力收敛克制自身散发的力量之后的结果。 一个孑然一身的少年掌握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之后，他究竟还会在乎些什么，已经不是史密斯能够思考的问题了。 “吼——” 悠远的啼鸣之声从遥远的海面下传来，史密斯的思绪被渐渐翻涌起来的海浪所打断，他调整了一下心神，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一场艰难的战斗，因为他的任务是斩杀一头上古时期就存在的魔法巨兽。这些生灵曾经被远古先民认为是神灵的杰作，就连史密斯也只是在古代典籍上见过它们的传说，即使是魔法协会数百年的历史也不过只是它们漫长寿命之中的短短一刻，甚至在人类出现之前，它们，就已经存在于这个古老的星球之上了。 即使是史密斯在魔法协会中的地位都不知道这些远古巨兽还活着，若不是这次理事会下发给了他们这十三位执剑人序列大量的资料，他们至今都不会知道这颗星球上还存在着如此惊人的生命。 “墨菲斯。”史密斯轻轻呢喃着这个巨兽的名字，来自地底深处的古代敌人，体型四百多米高，掌握着火焰和大地岩石之力的熔岩巨人。根据理事会的评估，这些巨兽的战斗力大约等于十三执剑人序列的第八、九位，所以作为序列第五的存在，史密斯被单独派往了这里，应对这头从冰岛火山之中爬出的巨兽。 他默默地注视着下方深蓝色的海面，天空之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浓重的黑云，一场风暴正在快速地汇聚，史密斯的双眼渐渐转为幽邃的深红，他的瞳孔之中映出了海面下方一千多米处的画面： 黑暗沉寂的海沟里，大地突然间出现了一抹明亮的红，紧接着，大片大片的岩浆开始向着这边蔓延开来，一个无比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地平线的末端。大地震颤，鱼群溃散，一头蓝须鲸在奔逃的过程中不慎撞在了流淌着岩浆的海沟谷壁上，它立刻抽搐了起来，在短短的几秒之内就化作了一段漆黑的焦炭。 黑雾在史密斯的手中汇聚，凝成了一根漆黑的魔杖，淡金色的光阵浮现在了他脚下的水面上，他的身后出现了一轮熊熊燃烧的太阳，庞大的力量在他的魔杖上渐渐汇聚。 前方的海面出现了大幅度的凹陷，史密斯的眼里倒映出金红色的六芒星，足尖轻点，他的身体急速向后飞退，就在这时，一个流淌着滚烫岩浆的头颅从海面之中慢慢地升起，那锯齿状的巨口半张着，一双金色的巨眼好似两座闪闪发光的灯塔，其中跳动着若隐若现的神秘的、巨大的阵列。 仅仅只是脖子以上的部分，高度就达到了惊人的七十米，那由岩石组成的庞大身躯散发着漆黑如墨的深色光芒。 只是一个照面，史密斯就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海量魔力，那魔力和他体内的有所不同，充满了洪荒和厚重的感觉。他觉得那种力量似乎比他所掌握的魔力更为纯粹，也更为强大。 史密斯突然对理事会的评估结果感到了一丝怀疑，他真的能够战胜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吗？ 没时间犹豫了，他必须将这个怪物拦在这里消灭，如果任由它通过这片海域，英国沿海的城市将遭受无法想象的灭顶之灾。 他在这里的战斗结果将决定数百万人的生死，史密斯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这是他从英国魔法学院毕业之时校长对他们说过的话。身为掌控着超凡之力的魔法师，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维护这个世界不受邪恶之力的侵蚀。 即使为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义不容辞。 忽然，就在这时，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中忽然掠过了三道银灰色的身影，那是三架超音速战斗机，紧随其后的是一座遮天蔽日的空中堡垒，数个硕大的喷口喷射着湛蓝色的火焰。 史密斯抬起头看着它们，看飞行的方向，这些东西的目标似乎是前方那个熔岩巨兽。 眼中掠过一丝担忧和疑虑，在他看来，这些脆弱的飞行物的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目标已锁定，各单位武器已上线，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舰桥指挥中心内，一名年轻的军官扫了一眼面前浮空电子屏上的报告结果，转身对坐在舰长位上的凯尔中将汇报道。 “命令猎豹一号、二号、三号，发动第一轮试探性射击，先看看常规热武器的效果。”凯尔中将指示道，“立刻拉升高度，启动天神一号的全部粒子舰炮，准备护援。” “猎豹一/二/三号收到。GC-135毒蛇巡航导弹已经准备完成。” “发射。” 随着三道划破天际的烈焰，六枚GC-135毒蛇巡航导弹奔着熔岩巨兽那硕大无朋的脑袋直扑了过去，导弹的速度在十分之一秒之内就突破了音障。 xiaoshuting.org 墨菲斯抬起他那笨重的头颅望着前方，金色的巨眼里倒映出了那六个红色的小点，在地下沉眠了太久，漫长的岁月让他与时代脱节了，他无法理解这些蚊子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有些吵闹。 挥动着那如同山岳一般的巨大巴掌，GC-135毒蛇巡航导弹在他的掌心里化为了六朵盛开的烟花，墨菲斯发出了一声略带愤怒的嘶吼，这些小东西让他感受到了疼痛，而造成这些疼痛的正是面前这个圆盘一样的家伙， “看上去有效，舰长，是否要立即发动下一轮攻击？” “干得不错，通知猎豹飞行小队即刻抬升高度，远离辐射中心。天神一号主舰正方向聚变轨道炮即刻开始充能，副舱准备填装氢氧裂变弹，”凯尔中将的双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座椅的扶手，“让我们在这个笨蛋反应过来之前，一举干掉它。” “吼！！！！！” 眼看着这个圆盘状的家伙正前方出现了一个炽热的光圈，墨菲斯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天空中刹那间卷起了可怕的风暴，电闪雷鸣之中他抬起了硕大的手掌，奋力地向前狠狠地一拍，可就在这时，两枚不起眼的导弹忽然从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侧翼飞了出来，打在了他手掌的正中，氢氧裂变弹爆炸形成了强烈的冲击波，震得墨菲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幽暗的海面上。 “发射。”凯尔中将冷冷地指示道。 一道足有数十米粗的巨大光柱刹那间横贯了天际，巨量的光热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北大西洋的这片海域之上，聚变轨道炮精准地命中的熔岩巨兽的胸膛，舰桥指挥中心里已经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凯尔中将的脸上也不禁出现了一抹微笑。 “这群蠢货……” 然而，下方海域上的史密斯的面色却格外的凝重，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刚刚那威力惊人的巨炮似乎不仅没能解决掉熔岩巨兽，反而加强了它的力量，现在的倒下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一轮凶猛无比的反扑就将到来。 史密斯两眼微眯，身影急速向前跃进，他必须赶在墨菲斯反扑之前将其阻止，不然天空上那几架飞行器极有可能会…… 可就在这时，幽暗的海面忽地裂开了一道口子，两只漆黑的大手蓦地抓向了前进中的史密斯，手中的魔杖挥出一道金色的光刃将其斩断，史密斯不得不停了下来，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男人。 身穿银色长袍的瘦削男子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他伸手撩开了被褐色头发遮蔽的右眼，瞳孔之中映出一轮弯弯的白色月牙。 “魔法师还是应该和魔法师战斗。不好意思，你的对手，是我。” 明天开始是一个比较长比较悲壮的情节，叫“致北大西洋上，永不独行的你” 我需要好好思考斟酌一下，不一定能按时更出来，请大家多多包含一下~ 第二百五十章 致北大西洋上，永不独行的你（一） 新的人设图——来自玫瑰魔盗图古灵精怪的魔法萝莉：莫妮卡·贝鲁奇已经发布在书友圈 求各位多多点赞哈~ 北大西洋东部，这片深不可测的水域在这一刻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半，一半是血红色，另一半则是灰黑色。 血红色的一半上方站着的是史密斯，至于灰黑色的一半，则是被那身穿银色长袍的高挑男子所占据。 望着那高挑男子手中托着的诡异圆球，史密斯目光闪烁，身子向前一迈，急速冲向了对方，可刚一临近那灰黑色的海域，顿时便有一股灰色的雾气从水面上扩散而出，阻止他向前行走。 无论他从何处位置从哪个方向前进，那灰色的雾气都会在一瞬间出现，雾气之中的阻力更是大到难以想象，任凭他如何冲击，始终都无法突破那近在咫尺的屏障。 史密斯目光微凝，手中魔杖散发着璀璨的金光，霎时间他的身前接连出现了一连十二道阵列的残影，那些半透明的圈成环状徘徊在他的身侧，随着他魔杖尖端的金光越来越亮，那些阵列残影旋转的速度也随之递增，片刻之后，他双手蓦然一停。 顿时，一道气势恢宏的金色身影浮现在了他的身后，那身影左手持盾，右手持矛，立刻那长矛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远处那身穿银抛的高挑男子而去。 蔷薇骑士团第四位，克里斯托弗·诺兰淡淡一笑，左手和右手的食指呈斜十字状交叉在胸前，脚步轻轻向前一踏，顿时一道黑芒从他下方的海面中喷薄而出，迅速向着史密斯的的方向蔓延，在掠过那道长矛之时蓦然间一分为二，顺着矛身盘旋而上，眨眼间便将其拖入了海中。 在长矛没入海中的刹那，一颗深紫色的球体毫无征兆地在史密斯的身后炸了开来，象征着战神阿瑞斯的虚影顿时扭曲破碎消失。 史密斯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不禁身子向前一倾，身上的黑袍蓦地亮起一阵微光抵消了爆炸的伤害，他双目之中寒芒一闪，手中魔杖向前猛地一甩，立刻大量的火焰从海面中升起，齐齐向着那灰黑色的雾气冲击而去。 与此同时，他身子蓦然向前一冲，势如流星，眼中闪动着神秘的深蓝色光辉，立刻有一道手持三叉戟的半人半鱼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外。 首先与那灰色雾气接触的火焰刚一升起便如同烧红的铁钩砸在了积雪之中一般，大面积驱散了那缭绕的雾气，只不过消散的同时，便立刻有大量颜色更深的雾气补充了上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团一团如同快速生长出来的蘑菇在那海面上急速蔓延。 然而紧随那火焰之后的便是一道闪烁着碧蓝色幽光的三叉戟，与那雾气接触之时，立刻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砰”，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击碎了，一道凶猛的气浪霎时间着四面八方排山倒海一般轰然而去！ 在这片浓密的灰雾之海中，竟然硬生生地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史密斯从外向内望去，那身穿银色长袍的高挑身影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其中。 他的身子化作流星，猛地冲进了缺口之内，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史密斯口中呢喃的术式咒语再次变幻，一位手持竖琴的长发身影在他体外蓦然出现，一棵月桂树的虚影竟然在此刻辉映在了诺兰的身上！ 霎时间圣光耀海，浮光跃金，仿佛旭日初升，一股不可思议的炽热之力在史密斯的魔杖上急速汇聚，他速度极快，在那雾海的缺口内高速向前穿梭而去。缺口渐渐地缩小着，海神术式余威尚存，可支持不了太久。 这一切史密斯清楚地看在眼里，对方的术式诡异无比，根本不是常规魔导书中记载的魔法，但此时不是退缩之时，如果他不能迅速解决眼前的对手，那天空上那群开着飞行器的凡人将必死无疑！ 诺兰目光微微一闪，双手再次呈十字交叉，单膝跪地，口中低吟，猛地向下一拍，一个灰色的光阵蓦然伸展开来，紧接着，有一枚黑色的光球，从光阵中迅速升起。 炽热的风吹动着他浅灰色的头发，史密斯手中的太阳神力已经蓄积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诺兰二话不说右手向着那黑色的光球用力一抓一甩，立刻球体碎裂，无尽的灰雾滚滚而来，一把通体银光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长剑在手的刹那，诺兰身子一闪，竟然也向前冲了过去，四周推开灰雾的气浪于此刻蓦然间全数倒卷。 在如同海啸般咆哮而来的雾海怒浪之中，一金一银两道身影蓦地冲撞在了一起。 一片连绵不绝的金色闪电霎时间在深不见底的灰雾之海中蔓延开来，这片翻滚云涌的水域，竟然在这一瞬间化作了一片雷电的海洋！ 直到一轮明月从雾海中缓缓升起，一切才归于平静。 气浪翻涌，浓雾呈圆盘状溃散开来，蓦地出现了一大片空地，深黑色的海面再次重见天日，史密斯和诺兰各站一边，身上的长袍皆出现了一些破损的痕迹。 一头蓝色的鹿在月光的照耀下徘徊在史密斯的身侧，它俯下头用长长的脖颈轻轻地蹭了蹭史密斯后背上的伤口。 随着伤口的愈合，月光和鹿也渐渐地淡去了。 诺兰盯着史密斯握着魔杖微微颤抖的右手，慢慢地，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其实并没有很大，但因为史密斯急于摆脱他的纠缠一上来就疯了一样全力出手，反倒是在这轮交手中吃了更大的亏。 “你就那么在意那群愚蠢的凡人的生死？难道是我对魔法协会的了解已经过时了吗，在我的印象里，你们，可没有多在乎他们的存在啊？”诺兰嘴角挂着微笑，可眼中却闪动着寒芒，他到此的任务，正是于此处斩杀前来阻止墨菲斯的史密斯。 原本他以为这会是一场苦战，还提前做了许多准备，但现在看来，其中有很多，都是多余了。 “魔法协会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而和平存在，我们在乎，并保护，每一个生灵活下去的权利。但是，这份保护名单上，恐怕没有你的名字。”魔杖横挥，史密斯的身后蓦地出现了一个只有头颅的虚影，虚影深邃的双目如同两轮银色的明灯，大量金色的闪电出现在了他四周的海面上。 史密斯的双眼也闪耀起了璀璨的电芒，他一身黑袍无风自动，魔杖遥遥地指向了前方那高挑男子的身影， 霎时间金色的雷霆吞没了整片海域，那些灰黑色的雾气仿佛遇到了天敌般最可怕的事物一般节节败退的同时快速消散，化作大量的黑色粉末向四周飘散。 “欧洲魔法协会典藏的十二主神术式，每次看到它们被使用出来的时候，我都不禁为之赞叹不已，只是可惜，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能够配得上它们的使用者，却似乎是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随着诺兰声音的落下，此刻，那向着四周飘散的黑色粉末竟然立刻闪动起了灰色的光芒，再次化作了一道道丝丝缕缕的雾气向着他的身前汇聚而来。 璀璨的金色雷霆已然临近，可诺兰却轻松自在地闭上了双眼，嘴角挂起了微笑，仿佛那扑面而来的魔力风暴不过是春日里和煦的微风，一头银发随风而动。 “不知道，我这百年最得意的杰作，能否与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十二主神术式之圣光雷罚，分庭抗礼呢……” 他话语一落，顿时一头散发着灰气的黑龙蓦然间在他身前幻化而出，双翅一振，立刻喷吐出了一道黑色的吐息，与那道璀璨的金色雷霆碰撞在了一起，霎时间整片海域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沸腾了起来，一层又一层的气浪纵横交错地向着四面八方连番推去，剧烈的冲击波伴随着冲天而起的数十米高的海浪势不可挡地冲向远方。 光芒散尽的那一刹那，一金一银两道身影蓦地出现在了爆炸的正中心，两人各自手握着一枚光球，再度碰撞在了一起！ 顿时，原本就已经沸腾的海域猛地向下一凹，露出了两道道长达数公里的横纵交错的沟壑，这沟壑深不见底，一眼看不到底部，阵阵沉闷的轰鸣声缓缓地传来，海水在源源不断地向下灌去。 两人这一击竟然是震塌了下方千米深处的海谷，硬生生地轰出了两道道深不见底的裂隙！ 若不是两人的术式相互抵消了大半，恐怕这方圆数十公里的大海就要直接消失了。 “看起来还不错。” 诺兰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骄傲的微笑，他的术式成功顶住了十二主神术式中攻击最强大的圣光雷罚。 身子没有任何停顿，目中银光一闪，他在瞬间改变了自己飞行的方向，紧追着被冲击波震退的史密斯冲入了金色电光弥漫的雾气之中，黑灰色的雾霭再次在他手中汇聚成了一把深黑如墨的长剑，那些细小的金色雷霆轰击在他的身上，可却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诺兰的脸上掠过一丝凛冽的杀意，差不多了，他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到达，该送这位可怜的对手上路了！ 他已经看到了史密斯飞退的身影，这个家伙在刚刚的对拼之中受了不轻的伤，甚至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诺兰盯着史密斯的身体，眼中瞳孔略一收缩，这副场景对他来说有些似曾相识。 xiaoshutingapp.com 上一次杀人，还是在十五年前，那个位于中东的失落小镇之上。 当时他的对手是世纪晨曦的一名女子，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叫做贝拉，是这一代世纪晨曦成员傅里叶的母亲。 和那次一样，他也是在短短的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可那一次，就在他准备斩杀对手的时候，发生了一起意外。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追着对方倒退的身影而去的时候，诺兰在自己对手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隐秘的微笑。 他清楚地记得，那位叫做贝拉的女人脸上诡异的笑容，和现在眼前的这个名叫史密斯的魔法师脸上的，一模一样。 诺兰目光微微一闪，身子速度略微一缓，但就在这时，他看到史密斯对着自己抬起了魔杖。 光芒闪烁，然而，这一次，阵列却并没浮现在对方的身前，而是出现在了诺兰的身体之上！ 他望着身上跳动着的那些微小的阵列，那闪动的辉光，和刚刚雾气之中弥漫的那些金色雷霆，一模一样！ 可这些东西不是……诺兰瞳孔骤然一缩。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好了这一切？！ 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诺兰曾经和十二主神术式的使用者交手过许多次，对于这套魔法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除了不会使用以外，诺兰对于这十二种术式里的每一种的施法过程，都可以分毫不差地记忆到毫秒。 “圣光雷罚术式……明明已经结束了……”他怔怔地望着自己被金色的电光吞没的身体，感受着从四肢，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的那种灼热感、撕裂感、疼痛感，诺兰的眉眼急剧地跳动了起来，他望向了前方那近在咫尺的史密斯，这个穿着黑袍的魔法师，眸中露出疯狂之色。 “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史密斯轻声一笑，事实上他从未败退，从利用海神术式破开雾海封锁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好了后续的一切。 “你……你竟然……竟然改动了十二主神术式……”诺兰的身影在金色的电光中被焚烧殆尽，他发出了充满着难以置信意味的愤怒嘶吼，“而且还是难度最大的圣光雷罚……这可是神王宙斯的象征术……” “虽然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够做到这些，但不得不说，这件不可思议的事不是我完成的。”史密斯停住了自己飞退的身体，魔杖的顶端放射出冰冷的漆黑光芒，“这些改动是由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魔法师Mark M.Watson完成的，无愧于名，他是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天才。” “魔法协会永远保护着这个世界上的生灵自由地活下去的权利，我们有一份无限长的名单，但是你这样的人，不在其内。” “冥王之怒。” 第二百五十一章 致北大西洋上，永不独行的你（二） “Mark M.Watson……”诺兰站在大约一公里之外，目光中闪过一丝畏惧，“如果不是主教大人在我身上留下了替死术式，我就……” 诺兰记得，主教大人卡尔穆诺曾经说过，人类漫长的历史之上一直笼罩着一个名为至上四柱的阴影。巴尔（Baal），亚斯塔禄（Astaroth），拜蒙（Paimon），阿斯莫德（Asmoday），这四位古老魔法师的存在以不同的形象贯穿着近乎所有文明的传说，他们的来历、生平都无从可考，他们的目的也无人能知，唯一能够知晓的就是他们存在着，一直存在着，而就算是知道他们存在的人也只是极少数。 这四位古老的魔法师始终游离在人类之上，和人类文明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他们似乎并不着意于干涉人类的发展。但有一件事却让卡尔穆诺感到很在意——那些对于魔法钻研到了极致，有机会更进一步达到“类神”境界的天才，却都被悄无声息地抹杀了。 卡尔穆诺认为这些或是失踪或是死亡的血案都是出自至上四柱之手，虽然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但要跨越上万年的岁月并且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他们四个之外，没有别的人选。 而在这些千万年里消逝的璀璨明星之中，至上四柱的监视过程中也出现过判断失误，有三个无与伦比的天才在被他们注意到之前就已经成长到了无法轻举妄动的地步。 作为黑色蔷薇的创始人，卡尔穆诺就是所谓的“第一个意外”。 第二个意外是上个世纪最杰出的魔法师，被誉为“魔法之神”的詹姆斯 J.克劳伦。 十五岁就成为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的马克 M.沃森，则是第三个意外。 对于沃森，卡尔穆诺的评价是：“似乎不需要去学习魔法，而是魔法在适应他的想法去被重新表现，让人无法理解的令人讨厌的家伙，一个每时每刻都在变强的怪物。”、 “别去惹他，你们会死的。” 这是卡尔穆诺对他们蔷薇骑士团的每一个人都强调过的话。 作为已经触摸到创生世界这一至高境界的魔法师，克里斯托弗·诺兰有着他自己的骄傲，即使对主教大人卡尔穆诺抱有着无限憧憬的敬仰，他也不认为在面对沃森的时候自己会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但现在通过这管中窥豹的惊鸿一瞥，诺兰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人和沃森他们相比，隔着一条完全无法逾越的鸿沟。 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下方迷雾之中史密斯的身影，一想到这数百年来和自己战斗的家伙几乎都处在同一个水准，诺兰的心里蓦地掠过一丝悲凉，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会大到如此无法想象的地步，难道自己的一生竟然会就这么永远止步于此，再也没有机会触摸那通往更高层次的阶梯了吗？ 那自己通过血肉诅咒不断延长寿命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近千年来灵魂经受的诅咒之火灼烧的痛苦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只能像主教大人所计划的那样，通过降神仪式来获取那并不真正属于自己的，所谓“神”的力量吗？ “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自亘古之初就存在的太古魔法巨兽，墨菲斯晃动着他那岩浆四溢的大脑袋慢慢悠悠地从深海里站了起来，从他的视角看出去，不远处的海域上传来了一些隐晦的魔法波动，可那里除了翻涌的黑色浪花以外却什么都没有。 ranwen.la 墨菲斯的智力不高，他所掌握的力量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天生刻录在身体内部的原初阵列，而在运用上更是只会像个野蛮人一样胡乱挥舞投射。因此即使对于魔法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和感知力，他甚至连咫尺之遥诺兰的界域之术的存在都认识不到。 尽管两个有着比他更强大力量的魔法师正在离他脚边十几公里远的海域上生死决斗，但在墨菲斯的认知里，天空中那个轰隆轰隆响的转动的大圆盘才是最让他感到讨厌的东西，也是最需要立即清除的东西。 一手摸着胸前的伤口，亮黄色的滚烫的岩浆顺着他那好几米宽的指缝大团大团地滚落，汇入大海，和海水相撞的时刻刹那间滋滋作响，大量的白色水雾飘散，海水瞬间沸腾，鱼群发了疯地一样拼命地游动可却还是来不及逃离，急剧上升的水温让这些可怜的生灵一下子丢了性命。 黑色的水面上出现了大团大团的白色和红色，那是漂浮上来的皮开肉绽的死鱼。 “吼！！！” 墨菲斯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天空上方缭绕的阴云都为之倒卷，这吼声并非是什么威力巨大的魔法，而仅仅只是单纯的剧烈声响，然而天神一号空中堡垒之中的士兵们却不由地纷纷捂住了耳朵，可这也止不住从鼻孔耳膜之中渗出的鲜血，甚至就连机舱内部的显示屏上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Warning！Warning！” 机械的电子音冰冷地念着警报，红色的警示灯急剧地闪烁着，负责中控台的那名年轻的军官在倾斜的舰桥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一把扑到了控制台前，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控制台上那一连串的显示屏，入目所及全是危险报告，辐射强度和能量监测表盘上的数值已经达到了无法显示的地步！ “将军！检测到高能反应！” “每个人都能看见……”凯伦中将从自己的舰长控制椅上站了起来，他怔怔地望着正前方的舷窗，五层隔温抗辐射复合玻璃之外，那个顶天立地的熔岩怪兽正用它那灯塔般明亮的金色双眸注视着天神一号，流淌着滚烫岩浆的大嘴里，一个太阳般的光球正在快速汇聚成型。 凯伦从指缝中窥视着那光球，即使是隔着数十公里，他似乎仍然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被融化的错觉。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他一只手贴在舷窗上喃喃自语道，仿佛陷入了沉思。 “将军！我们需要立即大幅度拉升高度！这个距离，天神一号有被直接熔解的危险！”年轻的军官焦急地说道，“能量等级已经突破了三千万吨TNT当量，爆炸核心的温度会超过一百万度！” “不，那么做来不及。”凯伦中将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辉，他已经恢复了冷静，“我们最多也就能够拉升到两万米的高度，而这个距离根本就不足以使我们离开这头怪兽的攻击范围。听我的命令，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凯伦中将！这么做太危险了！天神一号设计的外层反应装甲耐受温度的极限是一万五千度……” “没有时间了，听我的命令！全速前进！我们必须要在这个怪兽攻击之前，绕到它的身后去。继续留在正面……必死无疑。” “全速前进！” “不行……还不够……”凯伦看着舷窗外怪兽和飞船的接近速度，用力地咬着下唇，眉头紧锁，“三号、四号聚变引擎全功率启动！切换为推进模式！快！立刻！马上！” “中将！那是转向引擎，如果它们也用来推进加速……万一我们撞上去……” “没时间犹豫了！加速！加速！加速！” 天神一号的尾部，四道喷射着火焰的圆形大口在这一刻猛地释放出了一股强烈的脉冲，这座直径足有四百米的庞然大物蓦地将速度提升到了四倍音速。 如此高的加速度之下，机舱内的惯性力已经达到了抗阻尼装置无法完全缓解的地步，舰桥全体成员的身体都出现了严重的过载反应，从维护兵到舰长凯伦中将，每一个人都死死地扒住了身边最近的物体，他们脸上的皮肉都被甩向了两侧，表情狰狞，额头上脖子上青筋爆出，但每一个人都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寸步不离。 “三……”凯伦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机船前身与那熔岩巨兽头颅之间的距离，他将一把十六厘米长的军刀在自己的手心用力握紧，依靠流血的疼痛来维持着意识的绝对清醒，同时在心中默念着。 “二……” 距离越来越近，凯伦抓着刀刃的手也握得越来越紧，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的呼吸在变得急促。 “一……” 机头和巨兽头颅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三公里。 是时候了，就是现在。 “开尔文！拉升！拉升！” 年轻的军官鼓起全身的力气，抓住了中控台上的操纵杆，猛地向下一拉！ 天神一号空中堡垒圆盘状的机体在这一刻向右上方抬升，与此同时，墨菲斯口中蓄积的魔法能量终于在这瞬间轰然爆发，一道带着恐怖高温的光柱与天神一号擦肩而过，洞穿了天空之上灰黑色的厚重云层，强烈的冲击波猛然间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直撞得天神一号急剧地旋转了起来。 机舱内的全体成员在这一瞬间都被强大的离心力支配了身体，安全带根本不足以将他们束缚在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下方机械层的一名维修工程师霎时间从操作台上被甩了出去，卷进了一旁的巨型散热风扇叶片之中，眨眼间就在同事的面前被搅成了肉泥，飞溅的血肉尚未脱开叶片的范围就被高温烤成了焦炭。 有人在呕吐、有人在惨叫、还有人在竭力地嘶吼，可所有人的耳朵里此刻都只有那令人焦躁的忙音，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每一个人都在模糊的视野里凭借着潜意识进行着操作。 短暂的十五秒过后，天神一号被甩到了五十多公里外，机身与海面激烈地碰撞之后终于稳定了下来不再旋转，迎来了劫后余生的平静。 凯伦中将喘息着松开了紧握着军刀的左手，鲜血淌满了他的手掌和手掌下方的舱面，但他一点也没有去在意，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立刻站了起来，他走到主控台前拍了拍几近昏厥的开尔文。 年轻的军官面色苍白的抓着抬升器操纵杆，五脏六腑几乎完全颠倒了位置，他声音虚弱地说着：“将军……”，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让大家休息十分钟，然后，启动飞船，我们必须回到战场上去。” “回到战场？将军……”开尔文摇了摇头，“凯伦中将，恕我直言，那个怪兽的力量根本不是我们一支空中编队能够应付得了的。我们应该立即绕道返航，请求总部进行火力支援。” “没有支援了，开尔文，我们必须回去。” “没有支援了？将军？这……” “开尔文，你知道这样的怪兽一共在全球出现了多少只吗？”凯伦的眼里闪动着坚毅的光芒，但他却不敢看面前这位年轻军官的眼睛，“一共十三只，位置遍布每一个大洲，甚至有一条七百多米长的恶龙已经冲进了亚洲最大的城市。国际军的压力非常大，要在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之内调集十三支具备非常规武器的抵抗部队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将军……” “所以，开尔文上校，没有支援了。我们是北大西洋上唯一一支能够立刻赶到的拥有非常规武器的部队，难道你要让那些开着铁船拿着步枪的年轻人来这里送死吗？” “可是……将军……我们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您也看到了，我们的武器根本不足以摧毁杀死那个怪物，就算天神一号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开尔文，你知道我们的维度位置吗？” “北纬64°，西经15°，将军。” “开尔文，往东不远就是海岸线，如果我们放弃阻拦这个家伙，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它登陆了。” “将军……” “我们是军人，是必须挺身站在民众身前的人，我们是壁垒，而壁垒，绝对不会后退。” “我明白了，将军。” “接全体广播，我有话要对大家说。”凯伦中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回了自己的舰长控制椅，慢慢地坐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致北大西洋上，永不独行的你（三） “凯伦中将，全体广播已经准备就绪。” 开尔文上校的手停在了确认光标的上方，视线移向了右后方坐在舰长控制椅上的凯伦中将身上，静静地等待着上级的指示。 “开始吧。” “是。” “广播系统已上线，全体注意，全体注意……”温柔的电子合成音回荡在整艘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舰体内，但在这万籁俱寂的一刻，这声音却又显得是那么的冰冷。 许许多多的船员们、士兵们，沉默地或是坐在廊桥上，或是靠在金属墙壁上，神色复杂而又疲惫地望着身旁战友的尸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刚才那样的冲击和颠簸中幸存下来，现在还能够站起来工作战斗的人甚至不到百分之五十，仅仅只是刚刚好达到能够维持天神一号正常运转的人数。 但在这时，所有的人，无论身在何处，都抬起了头。 “天神一号全体战士们，这里是舰桥指挥中心，我是舰长凯伦·彼得鲁中将，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和第一负责人。”凯伦中将的声音深沉而有力，他诉说着残忍而又冷酷的事实，“我很遗憾，在刚刚的行动中，我们损失了许多曾经与我们共同战斗的战友们，他们失去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但我们没有时间悲伤，因为，我们是军人，而我们的任务，尚未完成。” “天神一号空中堡垒将在十分钟之后重新启动全体引擎，返回战场，我知道，这是一项几乎没有生还机会的任务。在刚刚的战斗之中，相信各位也已经明白，我们成功阻止那个庞然巨兽登陆的机会，无限渺茫。我必须沉痛地告诉各位，我们已经无法完成国际军指挥中心交给我们的使命，但我们，不能撤退。” “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援军了！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段时间里接替我们的位置，我们必须返回战场，为沿岸城市的居民撤离争取时间，在必要的时候，我会下令引爆舰船。” “我知道，你们之中大多数都是我亲手招收过来的，有很多人就来自欧洲大陆沿海的那些城市，那里有你们的家人吧，如果我们撤退，如果我们选择逃避，那他们该怎么办，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又能拿什么，来抵挡，这样的怪物？” “地球虽大，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继续活下去的权力，不论是以何种姿态，何种面貌。军人是不具有这样的权力的，但是，考虑到我们所面对敌人的特殊性，我不会强迫你们。开尔文，打开通往逃生舱的所有气密门。” “舰长？” “打开。” “是。” 凯伦中将用力地握了一下舰长控制椅的扶手，像是想要为自己的话语增添一分力量： “逃生舱的舱门已经打开，每一个人都可以去逃生舱选择一艘撤离船，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撤离船足够全体船员进行紧急撤离，不会有人被落下。” “如果你们害怕了，如果你们觉得沿海城市里那些居民的生死与你无关，如果你只是不想死，想要继续活下去，都可以去逃生舱。撤离船从启动到出舰舱门需要两分钟，所有，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进行考虑，是否要跟我一起，回到战场上去。” baimengshu.com “从现在起，计时开始。”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凯伦中将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他已经做好了选择，但其他人未必如此。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战场上当逃兵是会被所有人唾弃的行为，如果面对的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的敌人，凯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临阵退缩的家伙。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那双神秘的金色巨眼给自己内心带来的震撼和恐惧依旧缭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凯伦清楚，那不是简简单单靠勇气就能克服的东西，想要抵抗那种让人四肢麻木的压力，需要某种更为强大的意志。 一分钟过去了，天神一号空中堡垒舰体各地，在无言的沉默之中，开始有零零散散的人向着存放着撤离船的逃生舱走去。 零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人们走走停停，很多人不时停下来看着路旁死去的战友的尸体，眼中露出沉思或是挣扎。 对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 但既然能够被选拔出来站到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舰船上，没有一个人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就在这时，英国西部沿海城市，卡迪夫（Cardiff），数不清的车辆拥堵在城市的主干道上，人们争吵着，辱骂着那些为了抢行而导致道路堵塞的家伙，警察和军队努力地维持着秩序，但却收效甚微。 无论如何控制消息的蔓延，在如今这个时代，想要彻底封锁某个讯息的传播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对科学世界来说。 巨兽出现的那个上午，人们从社交网络上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消息，恐慌像是最恐怖的疫病一样快速传播蔓延了开来，更让政府感到绝望的是，没有任何疫苗能够限制这种疫病，单位个体的逃离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内就演变成了群体性的行为，不光是主干道，就连那些小径都被堵死，人类的自私在这生死危机到来的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只剩下了自己和家人，有些甚至连家人都抛弃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 军队已经溃败的谣言就像是一剂无药可解的毒，被已经失去理智的人群争相喝下，无人售货的商店里的东西开始被疯抢，城市警卫队的警察和士兵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有人面对抢劫行为选择了开枪，然而这只激起了更激烈的反扑，人为了活下去可以变得多疯狂你永远想象不到，因为拥堵而困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类社会在短短半天之内已经变质腐坏，理性正在崩毁。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我毁灭。” “是啊，凡人的愚蠢就是这样让人讨厌，几千年来他们一直是这样，即使手里的东西从木棍变成了枪炮，那卑劣的人性却始终未曾改变。” 说话的两个年轻男人站在一座摩天大楼的顶端的避雷针前，他们身后的天台上站立着一群衣着各异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更多的是相貌年轻的成年人，大约有二十几个，他们生活在附近城市里的流浪魔法师，不隶属于任何魔法组织，但又确确实实掌握着极为危险的力量。 即使平日里就生活在这些象征科学的城市里，他们也仍旧将自己视作高人一等的存在。一如千年以来的那样，从未放下过作为魔法师的骄傲。 “哼，从理性上考虑，我觉得我们应该放弃这些愚蠢的家伙，光是看着他们吵吵嚷嚷的就让人觉得厌烦，但我们却要留下来救他们。尼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我想不起来了，就那句古训。” “掌握着魔法之力的人们需要保护那些弱小的生灵，这是拥有强大力量之人与生俱来的义务。尼禄，说实话，我现在也有点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怀疑就怀疑吧，哈哈，反正，怎么想和怎么做，完全不是一回事。” 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逃生舱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率先踏入舱门之后。他们互相打量着，端详着，彼此都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犹豫不决。可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彼此凝视着。 四分钟过去了，距离舰长凯伦中将定下的期限只剩下了最后一分钟，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走出了人群，那是一个留着短发的男性工程师，他只是一个技术人员，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军人。他有漂亮温柔的老婆和可爱的女儿，而且就住在沿海的剑桥城里。 走出队列的刹那，被所有人目光注视着背影的那一刻，他抬起的右脚悬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一时间竟然落不下去。 “草他妈的，我想活下去。” 他暗骂了一句，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然后毅然决然地跨过了逃生舱的大门。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人们心中那名为责任的千里之堤在这一瞬间轰然崩溃，恐惧的洪水吞没了他们的理性，两个、三个……很快，有十多个人说服了自己，跑进了逃生舱，坐上了撤离船。 随着撤离船的核能引擎的嗡鸣声，越来越多的人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即使是先前一些眼神坚定的人，此刻也有不少出现了动摇。 “舰长，已经有十二艘撤离船离开了。”开尔文上校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面前的中央控制屏，逃生舱机库的数据正持续不断地反馈到他的面前。 十二艘，二十四个人，一个不多不少的数字。 “开尔文，你也可以离开。” “将军……”开尔文上校一听这话连忙转过了身，他看到那一向以眼眸深邃著称的凯伦中将此刻疲惫地闭着眼坐在舰长控制椅上，似乎在短短的半天内苍老了好几十岁一般，头发竟然白了一多半。 “我已经快六十岁了，而你才刚刚过完三十二岁的生日，就算我死了，你的人生，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和其他部门的那些人一样，你也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力。你们都有。”凯伦中将对舰桥上幸存的全体成员缓缓说道，“天神一号的自动驾驶系统还能运转，就算你们都离开了，我也有让它飞回战场的能力。” “将军，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走的。”开尔文用力吸了吸嘴唇，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脸部肌肉，“哪有士官还在，就让指挥官独自上前线的道理。” “我也一样，如果让我的孩子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他一定会恨我一辈子的。”一位女士官一边调试着天神一号的能源系统一边说着。 “还有我。” “我也不走。” …… 舰桥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应声，各种各样肤色发色的人在这一刻统一了心弦，他们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凭借着某种比勇气更为强大的信念。 “Time Out.”倒计时结束的声音于此刻恰到好处的响起，逃生舱的舱门在所有未曾选择离去的船员面前缓缓地合上了，他们互相打量着彼此，不论是因为犹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最终留下，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们能够拥有的，就只有彼此了。 “舰长，一共走了四十个人，二十搜撤离船。逃生舱门已关闭，武器系统已上线，舰船主炮聚变轨道炮已就绪。”开尔文上校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着。 “能源系统已就绪。” “通讯、导航系统已就绪。” “全息影像系统已上线。” 开尔文上校望着前方爬满了裂纹的舷窗，说出了那句他在这五年间说过了无数遍的话，最后一次： “随时可以起飞，舰长。” “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第十三次正式任务开始，起飞。”凯伦中将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那幽黑深邃的双眸里闪烁着坚毅的神采，“这次的行动代号，仍然是，碎石行动。” “收到。” “一切正常。” “开尔文，接全体广播。” “全体广播系统已上线。” “各位，这里是舰桥指挥中心，我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官凯伦·彼得鲁，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们的中将，只是舰长。因为选择留下来继续战斗的你们，都是英雄，而英雄，没有高低之分。” “前方侦测到高能反应，半径一公里范围的辐射强度为十万西弗。” “各部门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凯伦中将紧紧地握住了舰长控制椅的扶手，全息投影舷窗上，那个四百多米高的庞大熔岩生物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并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着，“我们，为了人类而战。” “为了人类而战！” 呼声响彻了舰桥，也响彻了天神一号的每一处有人存在的角落。 “为了人类而战！” 第二百五十三章 致北大西洋上，永不独行的你（四）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个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晶体漂浮在迷蒙的灰白色雾海之中，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史密斯目光扫动，仅仅在他视野里能够看到的部分，晶体的总数就已经超过了五十个。 每一个晶体内部都映着一个小巧的阵列，不同晶体之间的形状以及内部的阵列大致相同，但却又有一些微小的区别，阵列引动的魔力涟漪如同阵阵海浪一般互相牵动荡漾，看上去甚为神秘壮观。 史密斯谨慎地注视着面前这瑰丽的景象，心中警惕万分。 在这些奇异的晶体出现之后，他的对手，那名穿着银色长袍的高瘦男子，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诡异地消失不见了！ 忽然，就在这时，一道道破碎成片的光波，如同正在怒吼咆哮的远古苍龙，张牙舞爪的呼啸而来，史密斯体外的防护术式在瞬间就被其撕裂，无穷无尽的喧嚣在刹那之间灌入了史密斯的脑海，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如同潮水一般，彻底将他淹没。 实际上，史密斯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包括他的灵魂也是一样，此时这种状态极为诡异，他分明真切得感受到了那宛如万虫噬心的剧痛，可却并没有受伤。 这种诡异的感觉一直包裹着他，史密斯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渐渐地，他适应了这种痛苦，或者也可以说已经变得麻木，他的灵魂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史密斯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条条丝丝缕缕的絮状物，被那淡蓝色的光雾一点点缠绕，随后齐齐收拢，包裹在了一起，就好像是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茧。 他的神智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他只感觉自己仿佛成为江河之中的一叶孤舟，在波涛浪涌之间随波逐流，随着江水的翻滚而起伏飘荡。那些浸髓入骨的痛楚，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得一丝不剩，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克里斯托弗·诺兰站在天空之上沉默地望着下方渐渐被淡蓝色光晕淹没的身影，这其实并非是他的术式，而是来自于至高无上的主教大人卡尔穆诺的魔法，为了保证任务能够完成，那位大人赐予了他一页速记简书，以备不时之需。 果不其然，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力量，史密斯在主教大人的术式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一切的防御术式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轻而易举地就被撕碎，自己只需要等待术式完全生效，就能够安然离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史密斯的脑海里忽然泛起了一阵清明，紧接着，阵阵酥麻的感觉立刻传遍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无数密密麻麻闪烁光芒的亮点浮现。 “嗯？怎么回事？”克里斯托弗·诺兰见状连忙想要向下靠拢，可史密斯的身上忽然荡漾开了一圈暗金色的波纹，一股不可思议的冲击骤然爆发扩散，逼得他不得不跃上高空。 只见那波纹所过之处，所有的淡蓝色晶体尽皆破碎陨灭，化作丝丝缕缕的雾气随风飘散，融入了迷蒙的灰色海雾之中。 卡尔穆诺的术式，竟然眨眼间就被这道波纹破除的一干二净！ 克里斯托弗·诺兰用力咬了咬嘴唇，灰雾缭绕，他的手中再度出现了一把长剑。 “史密斯……” 英国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的地下藏书库，马克·M.沃森慢慢睁开了他的眼睛，灰白色的双瞳之中罕见地掠过了一丝担忧之色。 如若被旁人看到，定然会惊愕地合不拢嘴，这位年轻的理事长从未在世人面前表露过任何的情绪波动，沃森就像是一台永远不会出差错的机器，无论什么样的事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最佳的解决方案。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担忧”这种脆弱的情感吗？ “我留在他身上的术式被触发了，这么说……是那个家伙对他出手了吗？”沃森望了一圈身边漂浮的上百本光芒黯淡的原典，这些原典之中的力量已经被他吸收了七七八八，虽然最后的仪式尚未完成，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外出进行一些活动了。 “既然有人率先打破了游戏规则，那么，就要做好被规则制裁的准备。”沃森灰白色的眼瞳中映出一个银白色的阵列，他的身躯骤然间一阵模糊，并未消失，然而数十公里外的一处山崖上，却蓦然间出现了他的身影。 前方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而他脚下则是随风摆动的青青草原。 沃森的目光微微一凝，这并非是他预想中的目的地，他的空间术式也不可能只用于穿梭数十公里这样短短的距离，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停下的缘由，而显然是那位坐在山崖边凝望着大海的少年。 那个凝望大海的少年并未因为沃森的突然出现回头，而只是仍旧自顾自地坐在那儿，水蓝色的眼睛半眯着看向灰暗的天空，白色的瞳孔外那一圈淡金色三角交织嵌套而成的花纹缓缓地旋转着，散发着瑰丽而神秘的美感。 虽然两人都是少年模样，但巴尔存在的历史可要比沃森古老了太多太多。然而沃森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感到任何压力，他用不带有任何感情的中性嗓音轻声说道：“巴尔，做事之前，要看清楚可能的后果。” “你是想去找卡尔穆诺吧，放心，她已经被拜蒙和阿斯莫德困住了，坐下来聊聊吧，我一直认为，你我之间，缺少一场安静的交谈。”巴尔的面前浮现出一面镜子，镜子内倒映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圣保罗大教堂地下书库内部的景象，赤裸着双足悬浮在原典书海之中的金发少年紧闭的双目与此刻猛然间睁开，灰白色的瞳孔直视着巴尔的眼睛。 这画面看上去极为诡异，沃森就站在黑发少年的身后，可巴尔却在于圣保罗大教堂地下的金发少年对视，沃森同时存在于两个相隔数十公里远的地方。 “你想要做什么？”沃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对这个世界真是饱含敌意，其实这样做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巴尔淡淡一笑，眸子里的金色环纹缓缓地旋转着，不停地交织、穿插、变换，“如你我所见，一场盛大的表演正在开场，难道是你觉得这演出不够精彩吗？” “我不喜欢阴雨天。”沃森走到巴尔身旁一米远的空处坐下，随着他话语的出口，郁积在天空之上的乌云霎时间倒卷消散，刚刚还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结果眨眼之间就化为了清气朗朗的万里晴空。 “我不认为这是一场盛大的表演，于我而言，稳定相比于均衡，要有价值得多。”沃森冷冷道，“虽然那些凡人的力量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但过于轻视他们很有可能会让你吃一个大亏，巴尔，真视之眼所能够看到的东西不过是映射了一些可能性而已，并不是既定发生的未来。” “我从未轻视过他们，恰恰相反，观察他们的成长和发展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身上存在的潜力，所以我才如此重视维持力量的均衡。” “你看上去很高兴。” “是啊，我很愉悦。准确地说，保持均衡能够让我感到愉悦的时间延长，而这才是最让我感到愉悦的地方。你做的很好，你的出现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所以才会有了这一次计划的启动。” “让卡尔穆诺破除你们的封印，释放那些来自太古时代的魔法巨兽来践踏秩序，就是你们的计划吗？” “难道你认为他们毫无胜算吗？”巴尔的眼里映出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倒影，“如果脆弱的人类真的能够做到什么，你不觉得，那也是非常引人入胜的故事吗？” 天神一号圆盘状的躯壳在风暴中来回穿梭，凯伦中将咬紧了牙关，目光死死地望着全息舷窗上那顶天立地的高大身影，这浑身喷涌着炽热熔岩的巨兽简直是无法杀死的存在，舰船上搭载的常规武器除了激怒它以外起不到任何效果，而非常规武器如聚变轨道炮倒是的确能够对它造成一些伤害，可是这个怪物似乎还能够从他们的攻击中吸收能量，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放射出更为恐怖的反击光束。 fantuankanshu.com “可恶……”凯伦右手握拳重重地锤在了舰长控制椅的扶手上，面对这样的敌人，所有的战斗经验都变得不再适用，他就像是一个被剥夺了所有技巧的格斗大师，明明有着无数种对敌手段，可却只能够回归到最简单最原始的躲避与攻击之中。 这根本不是一场力量对等的战斗，这恐怖的熔岩巨兽只要任意一击命中了天神一号的舰体，整艘飞船就会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灰飞烟灭，而他们的攻击千千万万累积之下，到哦目前为止也只是打断了对方的一个手腕。 “舰长！武器库告急，聚变轨道炮和粒子集束射线都需要时间进行充能。”开尔文上校眉头紧锁，语气焦急，“保守估计，下一轮攻击至少需要五分钟的时间才能发动，在那之前，我们只能躲避……” “轰！”的一声巨响，天神一号的舰体猛地倾斜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撞击在了舰体的侧下方，紧接着，大团大团的红色液体溅射在了舷窗之上，虽然并未影响到全息投影，但却仍让人感觉到触目惊心。 “这是……”一头足有四十多米长的蓝须鲸出现在了全息投影的屏幕上，它的残躯已经被侧方的核能引擎给喷成了漆黑的焦炭，那些舷窗上的鲜血正是来自于它四分五裂的身体。 “快！快切回正向画面！”就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血腥景象震撼的时候，凯伦中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急促地下令，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他话语说出口的刹那，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舰体再一次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整个舰桥指挥中心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Warning！Warning！” 机械的电子音冰冷地念着警报，红色的警示灯急剧地闪烁着，负责中控台的开尔文上校在倾斜的舰桥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一把扑到了控制台前，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控制台上那一连串的显示屏，入目所及全是危险报告，辐射强度和能量监测表盘上的数值已经达到了无法显示的地步！ “舰长，右舷损毁，三号武器库出现核燃料泄露，辐射强度正在急剧上升！十六号区域的温度已经超过了摄氏六十度！” “立刻关闭隔热舱门，进行侧翼分离！” “舰长！那里还有二十多个船员，生命检测仪还有信号，他们还活着！” “我让你立刻关闭隔热舱门！执行命令！现在！” “可是……是！”开尔文上校一拳锤在了中控台上，他的眼里饱含泪水，但不只是他，舰桥指挥中心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个时候这么做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如果不及时关闭隔热舱门，进行侧翼受损舰体的分离，主舰体的辐射强度很快也会上升到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地步，到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幸存。 在隆隆的气密阀门松开的声音里，装载有三号武器库的第十六号区域从天神一号空中堡垒上分离了出去，负责三号武器库的韩寺上校扶着被高温岩浆灼断的手臂气喘吁吁地靠在舱门上，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不论是辐射、还是高温、还是那从伤口处不断向上蔓延的神秘力量造成的痛苦，随便哪一个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身旁就是电台，如果不是通讯被阻断，他也会向凯伦中将提出立刻分离舰体的提议。 透过舱门上的窗户，韩寺的视线穿透了风暴云的间隙，落在了下方那仰天咆哮怒吼觉得熔岩巨兽之上，此刻他并未感到恐惧，那种让人无法呼吸的压力似乎完全消失了，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他仿佛回忆起了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在久远地说不清的时代，人类的先辈没有这样先进的武器技术的时候，又是靠着什么，和这样的恐怖生物战斗，并最终幸存下来的呢？ 韩寺模模糊糊地觉得，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就是答案，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他的旅程已经走到了终点。 凭借着最后一分力气，他按下了关闭核聚变反应堆外壳的按钮，尽管韩寺知道这并不能阻止核废料汇入北大西洋的洋流，但这么做，至少能够减缓一些污染扩散的速度。 这是他最后能为人类进的一份绵薄之力。 韩寺松开了被熔断的右手，左手握拳靠在了胸口，唇齿微启，声带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还是努力地说出了最后那句话： “为了人类而战。” 第二百五十四章 致北大西洋上，永不独行的你（五） 目送着飞速远去的十六号区域，凯伦中将的眼里也流露出了痛苦和不甘，哭泣和悲伤是每一个人都与生俱来的权力，但是他没有资格这么做，因为他现在是天神一号空中堡垒的舰长，任务“碎石行动”的指挥官。 无论后人会如何评价他今天的行为和判断，凯伦都不在乎，他只在乎眼前的任务是否能够顺利完成。通信系统的损毁让天神一号与指挥中心断了联系，凯伦不知道沿海城市的撤离工作已经进行到了何种程度，他只知道，自己每多拖延一分钟，也许就能够有更多的人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 这是他在赴死之前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情。 尽管舰桥上没有一个人说着慷慨激昂的话，但凯伦从他们坚毅决绝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从驾驶天神一号归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一个人想过活着回去。 “电力系统已上线。”机械的合成音响起，舰桥上重新恢复了光明，凯伦发现有不少高级船员的头上脸上已经出现了灼伤溃烂的痕迹，那是高强度辐射造成的创伤，即使他们已经做了能够做到的一切，即使天神一号拥有着最先进的辐射防护设施，但由于那个熔岩巨兽自身就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聚变反应炉，天神一号舰舱内的辐射也已经到了人体远远无法承受的地步。 “舰长，我们仍然需要大约三分钟的时间来进行充能调整，在充能过程完成之前，我们没有办法发动任何攻击。”开尔文上校冷静地汇报着情况，他裸露的手臂上也出现了小幅度的灼伤溃烂，但他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在意，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巨兽身上的能量反应正越来越剧烈，下一次攻击随时有可能到来，我们必须立刻做好准备。” “引擎的情况怎么样？” “一号、二号、四号工作正常，位于右侧下方十四号区域的三号引擎似乎因为刚刚的攻击受到了一些损伤，目前的工作效率只有百分之七十。”负责能源系统的女士官回答道，她那一头秀丽的黑色长发已经开始脱落，看上去就像是秋天来临之际的枯草，“检修小队已经在路上了，但因为不少通道有塌方堵塞的情况，具体到达引擎处的时间无法估计。” “把具体数据推给我。”凯伦中将命令道，很快，他面前的浮空屏幕上出现了关于天神一号整体系统工作状态的报告，事实上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上一些，关键设备比如四个主核能引擎以及大多数转向动力引擎都还在正常运转，虽然失去了一个武器库，但舰船主体部分并未受损，他们仍然具备一战之力。 下方的海域之上，史密斯和诺兰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一念定生死的白热化程度，两人都已经失去了各自上级赐予的守护术式，都不再有任何试错的机会，一但出现失误，那么代价，将是死亡。 随着月光女神笛音的吹响，层层叠叠的涟漪以史密斯身后那高大的虚影为中心猛然扩散，在刹那之间对于海域之上所有被灰雾笼罩的范围全部予以迅猛的打击，立刻砰砰之声连成了一串，不绝于耳。 这片界域虽然不是创生世界，但持续在这样的地方战斗，史密斯知道自己只会陷入越来越不利的境地，必须尽快破除界域，才能挽回逐渐向对方倾斜的天平。 短短几秒之后，大量金色的雷霆在灰雾之中闪耀了起来，随着连环雷暴，一道道裂纹蓦地出现在了弥漫的灰色雾海之上，这裂纹越来越多，最终轰得一下，彻底崩溃。然而史密斯的瞳孔却骤然一缩，因为他前方的灰雾在这一刻好似风暴一样轰然爆发，竟然转瞬之间生出了一片黑气，在这云雾缭绕之间，立刻化作一个手持长剑的身影，幽邃的目光透着阴森，剑锋之上泛着凛冽的杀意。 蔷薇骑士团第四位，克里斯托弗·诺兰！ 维持界域之术对他来说消耗也是极大，久久不能够拿下史密斯，界域之术的存在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优势而是成为了一种负担，但主动解除术式无疑是释放一个示敌以弱的信号，极为危险，史密斯竭尽全力主动破除界域反而给了他可乘之机。 诺兰将大半的魔力全部注入到了蔷薇之剑术式的阵列之内，这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经由沃森改造之后的十二主神术式隐隐间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自循环，史密斯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要想获胜，必须毕其功于一役。 一头长发飘散开来，诺兰手中长剑之上阵列变化，黑雾弥漫，顿时漆黑的海域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灰色的雾海在刹那间幻灭，四周的水壁立刻荡漾起了红色的光芒，火，冲天而起的火！ 这一刻，仿佛环绕在四周的不是海水而是滚烫的岩浆，浓烈的火光映在史密斯的脸上，转瞬之间，两人竟然从冰冷死寂的大海之上，来到了一片炽热的火海。 赤红色的，不知是海水还是岩浆的液体喷吐出一道道白色的热气，这些热气立刻化作了一道道虚幻的人影，眨眼间便出现了上百个。 史密斯的双眸在这一刻倒映出了十二主神术式全部阵列之影，他明白决胜的时刻已然来临，蓦然间一个接一个高大的虚影接连浮现在他的身侧，一股强大的冲击爆发开来，紧接着一片冷冽的黑暗竟然在那炽热的火海之中硬生生地挤出了一片裂隙，十二个奇异的图腾环绕在他的身侧，一条长长的阶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浩瀚的魔法之力，刹那弥漫。 诺兰瞳孔微缩，但他已经退无可退，此时若是收手，术式反噬，他可能会连逃跑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一声冷哼，他唇齿微启，吟唱起神秘而又古老的音节，他脚下立刻幻生出了一个复杂的阵列，灰暗的光芒闪耀，诺兰的身子不退反进，身化幻影，幽灵一般疾步踏上了那金色的阶梯。 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回荡，四周的火海在这一刹那竟然出现了短暂的模糊，但与此同时，那道金色的长阶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缝，诺兰嘴角溢血，身上的银色长袍在这一刻光芒闪烁，源源不断的魔力急速涌入他的双手。 身形蓦地一晃，诺兰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无影，再次出现之时，已然来到了史密斯的身前。 那双幽邃的双眼之中没有了最初的嘲讽，没有了胜券在握的悠然，没有了其他任何的情感，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最开始他对付这史密斯只是存着戏耍的心态，十二主神术式的使用者他已经杀死了不下十个，根本就不认为这次会有多困难，但此刻，他却陷入了多少年都不曾陷入的困境，逼得自己不得不孤注一掷，倾力一搏。 “你和你的理想，全都不值一提！” 诺兰一声低吼，似乎是在为自己打气。 “我，为了守护生者的权益而战。只要魔法协会还存在一天，黑色蔷薇，你们就注定失败。” 史密斯的魔杖放射出无与伦比的光华，他身侧环绕的那十二个图腾在这一刻尽数融入了他的魔杖之内，一股股成漩涡状的魔力轰然爆发。 然而，就在这时，诺兰的嘴角却蓦地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蔷薇落，灭灵。” 整片火海在这一刹那沸腾，一道道滚烫的熔岩在史密斯的身后凝聚，转眼间便化作了一把巨大的长枪，这长枪通体赤红，蕴含着无比炙热的力量，可却散发着浓郁的死气。 史密斯的脸色骤然一僵，一股可怕的危机感笼罩了他的身心。他目光微闪，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留，术式凝结，魔力迸发。他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在身后那道术式形成之前就杀死作为施术者的对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结束了，这次，还是我赢了。”诺兰轻轻一笑，手中长剑一横，爆发的术式效能竟然并非是攻击，而是自我守护，“你似乎是一个好人，但好人是活不久的。” “对了，最后告诉你，你所认为的‘为了守护生者’而存在的魔法协会，实际上干的龌龊勾当可不在少数，黑色蔷薇和他们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两股爆炸性的力量于此刻碰撞在了一起，掀起了上百米高的海啸向四周狂推而去，甚至直接冲倒了正在望天怒吼的熔岩巨兽墨菲斯，他一个踉跄跌倒在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脖颈被扩散的冲击波削开了一个十几米长的大口子，滚烫的岩浆大团大团地滚落入海，刹那间便凝结成了深黑色的岩石。 四周的海面瞬息间便归于了平静，墨菲斯愤怒又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头，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具威胁的力量波动，但一眨眼，却又什么都找不到了。 “机会！” 天神一号空中堡垒之上，凯伦中将发出了一声急促的低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巨兽忽然跌倒入海，而且注意力似乎从他们的身上移开了，脖颈上更是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fantuankanshu.com 聚变轨道炮轰击在了墨菲斯脖子处的伤口上，强大的冲击力使得那道口子蓦地从十几米延伸到了四十多米长，墨菲斯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他感觉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墨菲斯愤怒地挥舞着岩石双臂，大量的魔力光束无规则地放射着，天神一号在开尔文上校的驾驶下左冲右突灵活地改换着方向，险之又险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轰击，可想要躲过这天罗地网谈何容易，即使是再冷静的人也会在长时间的极度高压下出现短暂的恍惚，终于，一道岩浆柱命中了天神一号的二号核动力引擎，舰体产生了剧烈的晃动，电力系统再一次断开了连接，舰桥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舰长！二号引擎已损毁，七号、八号区域陷入大火。” “分离舰体。” “分不了，弹射动力支持系统也离线了，不仅如此，安全门落不下来，辐射扩散已经无法阻止。”站在能源系统主控台的那位女士官在黑暗中回过头，她的脸上反射着控制台上安全灯淡淡的蓝光，“舰长，我们只剩下两个主引擎了，是时候了。” “凯伦中将，我也觉得，是时候了。”开尔文上校低着头，手里紧紧地抓着控制杆，“如果再被击毁一个引擎，天神一号的舰体就算没有直接崩解，也会因为动力失衡而直接坠入大海，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我们的身体已经被辐射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一个光头中年走到了凯伦中将的身边，即使满身是伤，他也仍然端正地戴着国际军的军帽，“凯伦，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明白了。”凯伦中将深吸了一口气，“开尔文，全力冲刺，目标是，巨兽脖子处的裂口。” “是，将军。” 天神一号仅剩的一、三号核动力引擎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这残损的空中堡垒已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了巨兽墨菲斯的身体。 “吼！” 开尔文上校默默地注视着那愤怒嘶吼着的巨兽，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红色的警示灯在闪烁，只有刺耳的警报声在回荡，天神一号的全体船员都在等候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 凯伦中将在这一刻回想起了他的童年，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火烧到了他的家乡，父亲、母亲，所有的家人都在那场战事中死去。那时只有五岁的他阴差阳错地用离子产生器杀死了闯入他家中的六名士兵，他也因此被奉为英雄，可他自己知道，那并不是事实。 我只是大难不死，却因此成为英雄。我没有什么英勇举动，只是费劲全力想要救自己一命，可我的得救在一开始就被披上了一层瞎逛，我就想一不小心得到了一块糖果那样得到了英雄的头衔，我别无选择，只好把自己的得救和英雄主义什么的一股脑儿全盘照收。 人们总是在问我，当英雄感觉怎么样，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在我知道了。”凯伦在喃喃自语中闭上了双眼。 开尔文上校咽了一口口水，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向右撇了短短一瞬，能源系统控制官海伦，那名英姿飒爽的女士官，是他一直以来暗恋的对象，他和她和她的丈夫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可他在这件事上始终缺少勇气，只能默默地追着她的脚步。 在生命的最后，开尔文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她的名字：“海伦！” “？” 女士官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这位发小，眼里噙着泪水，带着一丝疑惑。 “生日快乐。” 开尔文喊了出来，他不知道海伦听到没有，因为天神一号在他的控制下已经闯入了那巨兽脖子上的裂口，震耳欲聋的摩擦声吞没了全部其他声响，而他也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神去回望，以至于海伦即使大喊着回应着，开尔文也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不知道。 他把手按在了自毁程序的确认键上。 是时候了。 “为了人类。”开尔文轻声念道。 “为了人类。”凯伦中将也在心中默念。 “为了人类。”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他们直视着前方那如同太阳般不停燃烧仿若永恒不灭的光球，异口同声地发出了这声低吼。 璀璨的光辉在刹那间吞没了一切。 墨菲斯，这在地球之上存在了千万年之久的魔法巨兽，随着一次惊天动地的爆炸，终于，走到了它漫长生命的终点。 土崩瓦解！ 第二百五十五章 逐渐接近的真相 一位体态修长的男子踩在波涛翻涌的海面上，身上的银色长袍已经破烂不堪，此刻的克里斯托弗·诺兰已经恢复了那冷漠中带着一抹微笑的表情，尽管看上去早已不复先前的云淡风轻，但最终是他站到了最后。 冷冷地瞥了一眼已经化作碎石沉入大海的熔岩巨兽，诺兰的脸上掠过一丝嘲讽的意味，这些天生地养的魔法生物几乎不具备学习的能力，即使活了无比漫长的岁月也仍旧只具有最基础的本能，不过这些东西基本上杀不死，就算现在看起来它已经被炸碎成了无尽碎石，但仍然有可能会在某一天重新复活。 封印是控制它们的最好方式，但是诺兰并不擅长封印，也不具备控制巨兽的能力，这种生物只有主教大人有办法引导它们的行动，而这头不知道多久才能够重新凝聚起来的熔岩巨兽于黑色蔷薇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身形微微一晃，诺兰的身影消失在了黑蓝色的海面之上。 “喂，你给我的那瓶东西，我已经拿到成分分析结果了。”宋流芸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斜斜地一瞥，然而却发现病床上空空荡荡的，只有掀开的被褥和微微歪着的枕头。 她伸手在被子上轻轻一抓，上面还残留有那个男人的体温，刘烨这家伙看起来是刚离开不久，不过，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唉——”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了一圈，宋流芸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她站起身朝门外走去，眨眼间便来到了下一层的特级病房，一推开门果然便看见刘烨站在打开的窗边，微风吹拂着窗帘和他的头发，只能看到一个略显消瘦但却挺拔俊逸的逆光背影。 他身旁的病床上躺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女，她紧紧地闭着双眼，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她露在被子之外的右手上却有浅黑色的纹路在闪烁。 那是慕诗岚，她的伤势甚至比刘烨还重，来自凯文·科恩的诅咒术式几乎完全摧毁了她的身体，如果不是她身体之中还残留着原典《雪之歌》的一部分魔力，她恐怕连躺在这里疗养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果然在这里。”宋流芸耸了耸肩，将手里拿着的报告和那瓶古怪的液体一起丢给转过身子来看着她的刘烨，“这是你想要的东西，我说一天，就是一天，绝对不会超时。” “成分分析报告吗……宋流芸，谢谢。”刘烨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看上去很疲惫，身体在宽松的病号服下显得有些瘦弱，加上那苍白的脸色，宋流芸不禁觉得这家伙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 “不用谢我，举手之劳，不过，从结果上看，这里面装的液体倒不是多么特别的东西，无机盐，加上生理盐水，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有机物。如果说你想得到的是一份具有爆炸性消息的报告，那可能会有点失望。”宋流芸说着拿出一份光谱图，“说实话，这有点像是一种不包含DNA的血液样本，但是类似的溶液实在是太好调配了，所以，很难说。” “嗯，我知道了。”刘烨的目光在分析报告上一扫而过，反而在那份光谱图上停留了稍久一些的时间，但也没有停留太久，“辛苦你了。” “说了不用，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宋流芸双眸微微一凝，直视着刘烨的眼睛，“和昨天不一样，今天的你身上多了一些我不是很喜欢的味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刘烨眼睑微垂，上半身靠在窗棂上，侧着头望着窗外的一碧如洗的天空，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剔透无暇的蓝色宝石，几朵白云像是棉花糖一样软乎乎地在空中飘荡，温暖湿润的海风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没有骗宋流芸，这一天不到的时间是他这段日子以来过得最安稳平和的时光，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在这休养的日子里，他的脑海里渐渐地多了一些东西，多了一段曾经被他遗忘，抛弃的时光。 在刘烨的记忆中，这段日子不像是属于自己的，仿佛是从别人的人生中飘落的片段，像一片羽毛般飞入了自己的生活。这段日子被涂抹上了浓烈的色彩，以至于所有的一切都透着温热和刺鼻的味道，处处都是浓到化不开的色彩。 记忆中的他心态是如此的平和与宁静，可那却与所经历的一切完全是两个极端，刘烨仿佛看到了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在平行时空的自己。 “宋流芸。” “嗯？” “没事，下次再说吧。”刘烨摇了摇头，他其实是想问，如果你曾经是一个恶魔般冷血无情的怪物，做了许许多多现在的自己无法接受的事，但这一切是为了某种更高尚的目的，到底该怎么做。 但现在问这个问题未免太早了些，他需要先去找一趟程文秋。 “嗯……算了，真搞不懂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宋流芸撇了撇嘴，将视线移向一旁安静地睡着的慕诗岚，“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那个家伙的诅咒始终在侵蚀着她的身体，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医疗手段都没有治愈的方法，目前他们提供的这些不过只是维持着现状，大幅度减缓了恶化的速度而已，如果任由这样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诗岚她，会扛不住的。”刘烨说着轻轻地抚了一下诗岚脆弱的脸颊，这位少女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诅咒……奇怪，通常来说，施术者一但彻底死亡，那么不管其所下的诅咒威力如何，也都会随之崩解，蔷薇骑士团的那个家伙已经确认死亡了，为什么诅咒还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我对诅咒知之甚少，不过，考虑到黑色蔷薇和巫毒教派的关系，我想，如果我们想要找到彻底解除这一诅咒术式的方法，必须得再去南美一趟。” “南美洲，你是想要去找巫毒教派吗？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在南美洲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他们还算是比较了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但是，现在南美洲还处于封锁之中，要想进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不只是诗岚，方凌、温妮莎、曾晨和麦迪的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这些科学医疗设备能够为我们争取多久难以估量，我们必须尽快出发。” yyxs.la “出发？我是没问题，但是你呢？”宋流芸深深地注视着刘烨的眼睛，“你的伤势还很严重，能够发挥出的实力十不存一。这次去南美，我们势必会和巫毒教派的人正面对上，作为一个传承从未断绝过的古老魔法教派，他们的实力可一点也不弱。” “我没事，既然你愿意陪我去，那就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刘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离开之前，我还要去出去一趟，有些事情，我必须在走之前确认清楚。” 刘烨简单地遮掩了一下自己的容貌，走在博云城空空的街道上，战火已经吞噬了这个世界的许多地方，但还没有波及到这座城市，可即便如此敢出门的人也少了许多，毕竟谁也不想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奇异物体夺去了宝贵的生命。 一辆公交车刚刚起步，诺大的街道上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行人，阳光普照，可却显得格外的冷清，和一年前的博云城比，根本就是两座城市。 刘烨一路穿过熟悉的大街小巷，由于身体伤势尚不能使用魔法，他走得很慢，眼前的街景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整整十年，但在经历了最近这一年的时光之后，一切，看起来仿佛变得截然不同了起来。 最终，他在一幢废弃的大楼面前停下了脚步，大门口失效的感应门旁边杂乱地堆着的副破败不堪的景象。 不论是机器人残骸还是遍地的碎石砖瓦都无法阻挡刘烨的脚步，循着记忆中的路径，他沉默着走过一条条幽深黑暗的走廊，直到前方出现了一团银白色的亮光，他的手指贴着墙壁慢慢地滑动，冰凉光滑的触感通过他的指尖传到他的大脑，凉丝丝的，有些刺痛，使人清醒。 不同于第一次重回时的紧张压抑，不同于第二次重回时的拼死决绝，这一次，天一工坊旧址里异常安静，诺大的空间里独独回荡着刘烨的脚步声，哒——哒——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心弦之上。 眼前弥漫着浓重的黑暗，刘烨此刻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虚弱的伤员，却并不感到害怕，对于他来说，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让他觉得厌恶，让他觉得恶心。 无论再怎么粉饰，无论被冠以多么高尚的名号，杀戮依然是杀戮，这是身为一个罪人必须要拥有的觉悟。 终于，刘烨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平静地注视着右侧的门牌，目光冰冷得可怕，那上面有两个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中央控制部陈思允程文秋”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诅咒师 沉默着，刘烨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门口的感应锁上，果不其然，随着一声机械的“权限核实，允许通过”的声音响起，气密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了，一股清冷幽寂的风扑面而来。 空空荡荡的银色书架，深蓝色的全息屏，几张灰色的椅子。 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这里的一切早已被撤除干净，留下的不过是一间空房。 门口的那块门牌简直就是故意留给自己的一样。 刘烨在控制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他没有走进去，因为那么做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他已经搞清楚了他想要确认的事，但现在并非是处理这件事的最佳时机，当务之急是去南美洲寻找接触诗岚他们身上诅咒的方法。 在走出天一工坊遗址的那一刹那，刘烨心头掠过一缕寒风，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他立刻警觉地四下看了看，除了一公里外极远处有一个衣着破烂的流浪汉正靠着墙角打瞌睡，四周废弃楼房房顶的天台上并无人影，但刘烨可以确定刚刚那绝对不是错觉。 难道又是黑色蔷薇的人？ 刘烨慢慢地走出了天一工坊的大门，一阵冷风吹到了他滚烫的脸颊上，东方晚霞微露，他沿着被霞光照亮的水泥路向外走去，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观察四周的环境之上。 如果真是黑色蔷薇的人那可不妙，他现在可没有多少战力，真要打起来的话恐怕连逃跑都费力。 远处的天空之上，博云城中央“巴别塔”的无声地指着宇宙，晚霞照在刘烨的身上在地面上映出了一道长长的黑色剪影，那缕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似乎只是惊鸿一现，从刚才之后竟然再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叮——”刘烨的脚步抬起又落下的瞬间，他的耳畔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硬币旋转的声响，这声音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就连硬币震颤的波动都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脑海。刘烨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抬起了头，瞳孔里映出了四色线条交织的霞光，一绺白发无声无息地从他的鬓角飘落。 速度在这一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刘烨侧步轻移，一道道炽热的光柱在他身后拔地而起，但目标却不是他，而是全部汇聚向了高空中的某处。 刘烨抬起头看向天空，这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从遥远的海平线上落下了，“巴别塔”的阴影正好挡在了他的视线中央，一道亮银色的十字光华恰好出现在了阴影的正中。 这术式中的力量给人的感觉轻飘飘的，全然不似强力的攻击魔法，但刘烨却瞳孔微缩，眸子里的四色三角急速旋转起来。 诅咒……这是诅咒！ 就在这时，刘烨的视野边缘忽地又冒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紫色方块，看上去就像是电脑键盘上的空格键突然飞了出来一样，紧接着，大量的紫色烟雾冒了出来，轰然几声巨响，两旁的楼宇墙壁同时爆开，两名女子分别从两侧冲了出来。 那两人的相貌一模一样，赫然是一对双胞胎，都是黑色长发，身材很匀称高挑，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区别，唯一的区分点是两人头上的银色发簪，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玫瑰魔盗团？” 刘烨轻声呢喃了一句，虽然只是在评级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但这对神秘的双胞胎他还是有一些印象。 她们几乎是无声地贴墙而行，很快便在刘烨身前身后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紧接着，空间阵列一闪而过，一位男子走了出来，他戴着一顶帽檐很宽的黑色帽子，遮着上半张脸，皮夹克敞着怀，手里握着一根奇怪的魔杖，杖头就像是一把榔头时的歪在一边，蓄着胡须的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 吞噬小说网 “呵呵。”他轻轻笑了一声，手里那根魔杖一抖，立刻响起了一阵钝器敲击在血肉上的闷响，地面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布满深黑色花纹的圆形阵列，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恰好落在了阵列的中央，一根魔杖噼里啪啦地滚出好远，直接飞到了刘烨的脚下。 刘烨的视线在那根几乎满是裂纹的魔杖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立刻转移到了那个随着一片尘土落在自己跟前的小巧的紫色身影之上，那长长的双马尾和哥特式的萝莉制服实在是太具有辨识度了，让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嘿！大笨蛋，我们又见面啦！”莫妮卡像是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并不存在的尘土，然后很自然地走到了刘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刘烨眼睛微微眯了眯，也是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你，死而复生的魔法师在历史上可不多见。”那戴着帽子的男人轻轻用手里的榔头魔杖敲了敲手掌，缓步走上前，“自我介绍一下，玫瑰魔盗团团长，高练。” 刘烨微微一怔，他没想到的是，那穿着敞怀皮夹克蓄着胡子的家伙，黑色的宽檐帽下竟然有着一张十分年轻的脸，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刘烨注意到，他说到“死而复生的魔法师”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神中几乎不为人察觉地黯淡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复了深邃平和的姿态。 “玫瑰魔盗团……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烨眸子里的四色三角渐隐，他左右打量了一下那对双胞胎，银色的发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人的身上都散发着强大的魔力波动，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更是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丝毫不逊于开了四阵融合术式的自己。 “我们正在追这个家伙，已经很长时间了，今天终于被我们逮到了。”高练还没说话，莫妮卡就抢过了话茬，她用力地踢了一脚面前那个被禁锢在阵列中央脸朝下扑倒在地的身影，“这家伙是诅咒师，喂，说起来，前段时间我还救了慕诗岚一命哦，这家伙当时想要对她出手，幸好被我阻止了。（见173章）” “诅咒师……”刘烨目光一闪，“你们也在追查诅咒的事情？” “看来你还不知道，在世界范围内，大量的魔法家族现在都受到了诅咒的侵袭，就连家族联盟掌权的那几个核心家族都无法幸免。这也是那些魔法巨兽在各地肆虐的原因，很多魔法师们虽然瞧不起普通人，但也都会遵循古训中的义务，维护世界的稳定，保护弱小的生灵，但现在，他们确实无能为力。” “诅咒的侵袭……已经遍及世界了吗？”刘烨皱了皱眉，这倒并不奇怪，结合柯伦古城一事，巫毒教派和黑色蔷薇想必早有勾连，但没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这才几天，竟然就将诅咒的效果扩散到了全世界的魔法师身上。 “大约在两年之前，我们在游历的过程当中曾经去过一个小镇，碰到过一起失踪案件，虽然很快就找到了绑架杀人的凶手，但我们却发现，事情远远没有简单，那起杀人案件背后，跟诅咒有关。”高练咬了咬下唇，“玫瑰魔盗团本就是四方游历的魔法组织，我们在旅行过程中一路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他用手里的魔杖指了指地面上那个黑色身影：“过程就不多说了，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家伙。呵呵，这家伙是真的能跑能躲，我们追了他很久，今天终于被我们抓住了。不过看样子，就算我们不来他也得倒霉，毕竟他选错了目标，没想到他竟然会盯上你。” “我的容貌经过了魔法和物理两种方式的同时遮掩，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刘烨的目光微微一闪。 “哈哈哈哈，别忘了我们的本职工作啊，玫瑰魔盗团声名在外，我们可不是浪得虚名，这点识人认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高练笑了笑，然后拿出了一只薄薄的信封，“这是迪亚斯遗嘱中要我们交给你的，当你的死讯传开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无法完成他的遗愿了，如今，总算可以完成他交代我们的事了。” 听到迪亚斯的名字，刘烨的脸色也不由地微微一黯：“关于他的死，我很抱歉。” “不，不用抱歉，那不是你的错。”高练轻轻摇了摇头，“一切都是源于他自己的选择。作为占卜师，迪亚斯很清楚自己的命运，他知道每一项抉择可能会对自己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但他从来不会后悔。” “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不知道，他特别叮嘱过除了你以外，任何人都不能打开。而且就算是你，想要打开它，也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高练道，“很幸运能够和你在此相遇，但我们还有事要做，东西已经送到，这个人我们就带走了，抱歉，先走一步。” “等等。”刘烨叫住了高练，“你们是要继续调查关于诅咒的事吗？” 高练脚步一滞，他转过身看着刘烨的眼睛：“你有关于他们的线索？” “没有。”刘烨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莫妮卡，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在追查他们，慕诗岚也中了诅咒，我正在寻找解法。” “那个家伙也？嗯……”莫妮卡微微一怔，“不对啊，这个家伙应该没机会出手……” “不是他，”刘烨瞥了一眼被锁住魔法阵中的那名诅咒师，“是黑色蔷薇的人，蔷薇骑士团的高层。” “蔷薇骑士团？有所耳闻。”高练和那对双胞胎女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看向刘烨，“黑色蔷薇果然和诅咒有所关联，那个家伙现在在哪。” “他死了。” 刘烨此言一出，高练和莫妮卡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一抹惊容，蔷薇骑士团自从诞生以来一直象征着黑暗魔法师中最高层次的力量，刘烨虽然是不世出的天才，但毕竟从接触魔法算起到现在也不过仅仅一年的时间。 “他竟然已经拥有这样的实力了吗……”莫妮卡轻声自语道。 “总而言之，我的线索在这里就断了，黑色蔷薇和诅咒之间必然有关联，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在南美洲上的巫毒教派身上。” “解决问题要从源头找起，如果诅咒的源头在南美，那我们就必须去那里一趟。”高练道，“但是南美洲现在被一种奇怪的封印术封锁了，有不少魔法师在尝试着解开这种封印术，但一直有人在骚扰捣乱，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成功突破那道封锁线。” “我知道，但是，也许突破那道封锁线的方法，就在我们眼前。” 刘烨和高练的视线落在了那名诅咒师的身上。 “你是说，他？”高练道，“我们的确有着一些适用于魔法师的审讯手段，但这并不能够保证他一定会说，也无法确定他所说的是否就是真相。” “我有方法能够得到绝对准确的信息。”刘烨的眼里掠过一抹暗红色的光晕，“但是需要将这个人交给我独自处理，作为交换，我可以把得到的情报无条件地分享给你们。” “成交。”高练立刻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你不怀疑我？”刘烨略微一挑眉。 “我相信迪亚斯的眼光。” “迪亚斯……”刘烨目光微微一闪，一想到那个身影，他心中就难免会生出一丝惋惜之痛，“我和宋流芸准备明天就启程，出发去南美，有兴趣的话，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巫毒教派传承已久，势力庞大，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单独前去都有不小的风险，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一起合作的话，解决诅咒的机会会更大。” “我和你去。”莫妮卡抢先一步上前，“高大哥，你得留下来和清月紫月姐待在一起，解决诅咒的事，就让我和刘烨一起去办吧。” “莫妮卡……” 刘烨注意到高练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但又很快隐去了。 看来玫瑰魔盗团追查诅咒之术的目的并不像他说得那样单纯，清月紫月……应该就是这对双胞胎姐妹的名字吧，刘烨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两个高挑匀称的身影。 难道说她们也中了什么诅咒吗？ “好吧，我知道了。”高练轻轻吐了一口气，他手中魔杖一挥，立刻几人面前那个魔法阵消失隐去，但伴随着轻微的燃烧噼啪之声，一道赤红色的锁链没入了那名诅咒师的身体，“刘烨，他是你的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信与枯木杖 搜查完记忆中有关于那道神秘的符文屏障的信息之后，刘烨很干脆地将这名诅咒师烧成了灰烬。 从记忆中看，这家伙的前半生中做的那些恶劣行径中的任何一条都足以成为杀死他的理由了。 和莫妮卡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刘烨独自一人回到了医院，踏进病房的那一刹那，刘烨蓦地感受到了一阵晕眩，几乎要直接扑到下去。他的身体还远远不足以支撑其使用如此多的魔法，而且幻魔法的阵列本就有些古怪，每次运用之时，刘烨都会产生一些不适感，随着短期内使用频率的增加，这种不适感还会飞快地增加。 “喂喂喂！呼——幸亏我及时赶到。” 胳膊被人一把扶住，耳畔响起的是宋流芸的声音，她把他扶到病床上坐下，然后上身微微后仰双脚交叉靠在了银灰色的隔音墙上，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谢谢。” “我说你，丢下一句话就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你现在可不是什么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伤员，喂……等等，这残余的魔力波动是……你使用魔法了？” “嗯……遇到了一些事情，迫于无奈。”刘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略微舒缓了一些，“遇上了一名诅咒师，还有玫瑰魔盗团的人。” “诅咒师和玫瑰魔盗团……唉，真是，我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出去，刘烨，你现在使用魔法可是直接消耗的生命力，会死人的。”宋流芸摇了摇头，“而且这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巨大的副作用，这样你明天还怎么出发？” “我没事……”刘烨向后一倒躺在了病床上，柔软的触感让虚弱的他感到有些昏昏欲睡，如果不是为了救诗岚的命，他是真的想好好地在这里休养一阵，可是时间不允许他这么做。 “没事？你说没事就没事？我可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去和巫毒教派的人打交道，你还是给我好好地休养休养吧，我看过他们几个情况，诅咒的发展非常缓慢，依照目前的速度，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会危及生命。”宋流芸伸手将垂在眼前的亚麻色刘海撩到一边，“没有足够的战斗力，去了那里也是白搭。” “不用担心我，我睡一觉就没事了。”刘烨闭上了眼睛，“我从那名诅咒师的记忆里我得到了一些关键的情报，封锁南美洲的术式是一种名为咒域的魔法，虽然还是破解不了，但却是有一种可以通过的方法。” “你就非得明天去不可？” “嗯，不能再等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刘烨轻抒了一口气，“明天一早，玫瑰魔盗团的成员之一莫妮卡会和我们一起出发。” “莫妮卡？这个人可信吗？”宋流芸微微蹙眉道，“玫瑰魔盗团以行事诡秘著称，里面的人不可轻信。” “他们有必须要找到诅咒解除方法的理由。”刘烨的眼前浮现出清月紫月那对双胞胎姐妹的身影，“而且，莫妮卡救过诗岚的命，我觉得可以相信她。” “那好吧。”宋流芸耸了耸肩，转身走向了病房大门，“但如果到时候你被人背刺，可别指望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明早见。” 望着宋流芸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随着“唰”的气密门合上的声音响起，刘烨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暗，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屋内也是渐渐漆黑了下来。刘烨目光微微一闪，取出了高练交给他的那封信，那家伙说这是迪亚斯的遗物，而且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能打开。 迪亚斯死后他和诗岚没有仔细探查那间小屋，看来当时迪亚斯在那里还留下了一些别的东西。 作为迪亚斯之死的唯一见证者，刘烨始终对他的死怀有一丝愧疚之情。 “迪亚斯……”喃喃着，刘烨解开了信封上的封印，“嗯？这是……” 信封里并没有信纸，而是躺着两张精致的扑克牌，背面蓝色的星星图案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梅花K和梅花Q？”刘烨将那两张扑克牌拿了出来，眼中露出沉思。这是迪亚斯为他和诗岚占卜时得到的结果，但是作为占卜师的迪亚斯却无法解读出相应的结果，“扑克牌是迪亚斯极为重要的魔器，他将这两张梅花K和梅花Q留给我，到底是想传达给我什么样的讯息……” 然而，就在这时，落在床上的信封忽地飞了起来，散发着青色的光芒漂浮在半空，一枚光球缓缓从信封中升起，其上散发着缥缈的烟丝，透着温和的光亮，使得整间病房里都洋溢着温热的暖意。 刘烨微微一愣，紧接着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枯木杖竟然在没有他的召唤的情况下兀自穿梭了出来，和那枚光球交织在了一起！ 在被那名诡异的小女孩折断之后，刘烨曾经尝试过互换枯木杖，可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自行飞出。 而且那枯木杖看上去和之前大不一样了，除去浅青绿色的本体之外，还多了许许多多暗红色的丝线，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细密的红色蛛网包裹在断裂的两截杖身之上。即使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刘烨也能够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仿佛有一团永恒不灭的火焰正在自己的面前熊熊燃烧一样。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隔壁房间的宋流芸从睡梦中惊醒，她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庞大魔力，而那魔力出现的位置，正是刘烨的房间！ “刘烨……不好！”宋流芸飞身翻下床，一头亚麻色的长发飘飞在脑后，手中金光一闪，一把顶端雕刻着展翅欲飞的青鸟的金色法杖浮现在了她的掌心。 “砰”的一声，宋流芸在触碰到的刘烨病房门的那一刹那便被狠狠地弹开了，与此同时，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宋流芸手中的金翼飞鸟杖竟然发出了颤抖的呜鸣。 “这……这怎么可能？”宋流芸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光球闪耀着，青色的柔光映照着刘烨苍白的脸，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这一刻，那光球上散发的青光成为了这间病房内唯一的光明，刘烨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托住了它，一股淡淡的幽香从那光球那散出，使人闻之便心旷神怡。 刘烨坐在病床之上，外界一片寂静，只见随着那青色光晕的浸染，枯木杖的两端裂口上竟然生出了细密的木丝，彼此缓缓地交缠在了一起。与此同时，那灼热的，红色的蛛网般的丝线也随之伸展交织，相碰的瞬间，在那交错之处蓦地诞生了一团炽热的火焰。 噼啪之声交错，刘烨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穿过那团炽热的火焰，从遥远的彼方迅速地灌注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他整个人顿时仿佛重获新生，那疲乏的虚弱感于此刻消失殆尽，他直感觉自己身体内部那些断裂的，糜烂的，现代医学无法治愈的伤口正在快速地复原，短短片刻便好了大半。 随着那力量的涌入，刘烨的眼眸里竟然不自觉地出现了四色交相辉映的光辉，和先前那旋转的三角形不同，这次的光丝似乎有了一些别的变化，它们不再是简简单单地交缠勾连在一起，而是仿佛形成了某个阵列的一部分，分别停留在了不同的方向，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图案。 “这到底是……”刘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伤势尽复之后，那力量的涌入并没有随之停止，而是源源不断地持续冲进了他的体内，这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负担，好在这魔力虽然庞大，但却极为柔和，不然他直接横死当场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他眼里的色彩正在一个接一个的增加，一股越来越神秘越来越神圣的气息蓦地出现在了刘烨的身上，风、火、水、暗、冰、幻、金，之前刘烨想都不敢想的七种基础阵列的融合竟然在眨眼间就轻而易举地达成了。然而就在第八种代表雷电的紫出现之际，他眸子里那已经有三分之一处亮起的七彩阵列忽然仿佛受到了什么冲击一般，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紧接着，“咯啦”一声，就好像是玻璃被人狠狠地敲碎了一样，刘烨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吼，旋即整个人捂着眼睛躺倒在了病床上。 蓦地，那股汹涌浩瀚的魔力潮流在这一刻改变了方向，尽数涌入了交织在一起的两截枯木杖之中，那团炽热的火焰忽然间急剧收缩，一股莫大的吸力将两截断裂的魔杖硬生生地重新聚合在了一起，而那杖身上缠绕的凸起的暗红色线条也于此刻没入了浅青色的杖身之中，形成了一条条神秘的纹路。 “呼——呼——呼——”刘烨满头大汗地倒在了病床上，他的双眼之中映照出一片绚烂的光辉，就好像是这满天星辰被人揉碎了，放进了他的眸子里，有一些若隐若现的小小的图案在这星河斑斓里沉沦，散发的光辉极其微弱，但却让人觉得这漫天星辰都不及它们一般。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炼狱火海，浑身燥热不堪，然而转瞬之间又仿佛沉落入了无尽冰渊，冻得瑟瑟发抖，一个恍惚间又仿佛被大海淹没，无法呼吸，紧随其后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继而是虚无…… 全身的衣服在这过程之中尽数崩碎，病床也没有得到善终，在某一个瞬间四分五裂，大量的羽毛飘飞，在这病房中漫天飞卷，其中有的被冻成了冰，有的烧成了黑色的灰，还有的直接消失不见了，也有的隐入了黑暗，还有的直接崩碎，化作了最基本的粒子…… 刘烨一脸茫然地坐在了地上，浑身赤裸，他怔怔地望着眼前飘飞的羽毛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漫天的白色之中，恢复如新的枯木杖带着温和的青光缓缓向他飞来，刘烨慢慢地抬起了右手，枯木杖轻巧地落入了他的手心，一股清凉之意传入了他的脑海，可手掌里却滚烫地发热。 “这到底是……”他轻声呢喃着，然而就在这时，金属气密门忽然发出了一声爆响，这剧烈的轰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个披头散发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意的女人直接冲了进来。 xiashuba.com “刘烨！” 宋流芸终于成功闯了进来，结果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脸茫然地躺倒在病床上不知所措的刘烨，而且一丝不挂地屈膝坐在一张四分五裂的病床中央，接着便是落在了她头发上鼻子上眉毛上眼睛上嘴上脚上的白色羽毛。 两人同时愣在了原地，一时语塞，相顾无言。 “呼——”宋流芸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将挂在嘴边的白色羽毛吹开，眼角狂跳一脸僵硬地问出了第一句话：“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额……这个……”回过神来之后，刘烨的表情管理也开始失控，他试着在脑海里组织着合适的语句，然而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像样的完整句子。 “嗯？等等？这难道是……吸收了熔火之心吗？竟然彻底融合了？？”宋流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眼睛里立刻亮起了光，就这么直愣愣地走到了刘烨身边，目光紧紧地看着他手中的枯木杖，“这个能给我看看吗？” “额……那个……宋流芸？”看到宋流芸径直靠了过来，刘烨下意识地并了并腿。 “喂，别这么小气嘛，我就看看，就你手里那根棍子，哦，魔杖。”宋流芸的眼里只有枯木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刘烨想说什么。 “……宋流芸，你能不能，先等一下。”刘烨不得不推开了靠过来的宋流芸。 宋流芸这才注意到了这家伙的脸色竟然异常的红润，全然不似受了伤的样子。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门口。 “真是……”刘烨苦笑了一声，用魔力幻化了一套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好了，你可以过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百里茗 有人说，生与死是这世界上最玄妙莫测的事情，因为绝大多数人无法知晓自己的命运，不知道那独属于自己的死亡之日何时会到来，而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对人死之后到底会去哪里，又会以何种形式存在这两个问题给出确定的回答。 所以，对于死亡的神秘的恐惧，一直埋藏在作为人类的我们的灵魂深处，就算是掌握着强大力量的魔法师也无法免俗。 死亡、生命、命运，三者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交缠勾连在一起，轮回不止。 死亡到底是什么，这也是一直困扰着百里茗的问题，这位貌美如花的天才少女两腿交叉侧身悬空坐在一间仿若星海般的藏书室里，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抓着乌黑亮丽的长发，望着眼前摊开的书本，陷入了沉思。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的“魔法之神”——詹姆斯 J.克劳伦的衣钵传人，百里茗早早地达到了创生世界的境界，但是如何在世界中创造鲜活存在的生命始终是她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不同时代的人对于这个问题有着不同的回答，科学和魔法分野了两种主流的思想观念。一种以灵魂不存在未前提，而这种想法正在逐渐成为主流，不论是在科学还是魔法世界；另一种则以灵魂存在为前提……” 百里茗在心中默念着这读了千百遍的话语，这短短的几行字便是詹姆斯J.克劳伦的著作《灵魂阵列》的开篇，这本原典之中的魔法术式她早已烂熟于心，但关于灵魂本源和生命原初的理论她却始终无法理解，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原文本就有些含糊不清的缘故，但百里茗觉得应该是自己能力的问题。 “还不够努力……”百里茗轻轻地念了一句，然后随手将鹅毛笔叼在了嘴里，继续翻看起《灵魂阵列》的原典起来。 “自我意识觉醒以来，生命的意义这一问题便严肃而又真实地突然横亘在我的面前，包括我在内，任何人都无法跨越，而又无法摆脱，无法逃避。死亡就像是一个无底而又令人绝望的深渊，我们都知道它就在那里，可又不得不在尚未准备充分之时去面对它。因为终极的死亡将会使得一切都对自我失去意义。” “年轻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无惧死亡，然而这种无惧不过是建立在对死亡的一无所知之上的，所谓无知者无畏。对死亡的真相越了解的人就越对它感到恐惧，在既定的死亡面前，人生仅仅是一场痛苦的向死而生的挣扎，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救生命存在的消亡，因而生命的追求从最初起就被渲染上了一层悲剧的色彩。无论生命的历程多么奇绝、传奇、绚丽都无法免俗，再伟大的圣者也无法摆脱一死。” “我曾经为这无可避免的悲剧感到痛苦和哀伤，我的存在仿佛是一种不必要的荒诞，死亡的虚无无时无刻不在对我火热的激情釜底抽薪。直到我接触到了灵魂这个命题，这场绵延千古的辩论深深地吸引了我的兴趣。” “因为，假若灵魂确实存在，生命轮回不止，那么生命，便有了一种全新的追求和意义。故此我设想了一个灵魂存在且灵魂永生的世界，且灵魂作为人的本质存在，由更高级的生命——神灵所创造。以此为前提进行钻研，我得到了一系列让人兴奋的结果。” “首先是关于灵魂本身的疑问，宇宙的存在、世界的存在应该有着某种终极的目的，如果生命的存在就是这种目的，也即人的灵魂与宇宙的灵魂同质同源，我们假设这种目的是善意的，那么灵魂——生命的本质——该如何实现这种目的——生命的意义呢？” “我将灵魂划分为三个部分即理性、激情、欲望并且将其肉体的行为相对应，理性位于头部，控制着人的思维并且唯有这有理性的部分是唯它具有的属性。人的灵魂中的理性也就是宇宙灵魂中的理性，这是创造者——神培植与给予的。” “人的理性还有感觉、欲望和情绪。激情与欲望分别位于胸部与腹部较为次等的位置。情绪与欲望是灵魂中不纯净的部分，灵魂依靠肉体而获得它们。理性是人的灵魂的最高原则，它是不朽的是宇宙中纯粹理性的一部分，与之相比，激情与欲望则随肉体的覆灭而消亡，并且激情是高于欲望的。理性在灵魂中统摄着激情和欲望，而当欲望服从理性时那身体对灵魂是有益的；如果欲望违背了灵魂，那身体将对灵魂产生有害影响。在此，欲望与理性的斗争结果在灵魂轮回中起着重要作用” “唉——”百里茗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些理论性的描述，她已经快要失去阅读的兴趣了，因为这本看过了千百遍的《灵魂阵列》的每一句到底在哪一页哪一行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可记住和理解是两回事，就像数学公式人人都会背，但要去阅读证明那些定理并进一步将其推广的论文，却足以使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 “嗯？” 百里茗一声轻咦，掌心一翻，顿时一枚小巧的黄色光球浮现在了她的面前，闪烁着微弱的荧光，这是有访客到来的预兆。 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站在崇山峻岭之中，他的面前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歪歪扭扭的小树，他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不多时，那棵小树前便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漩涡，他迈步走进去的瞬间，漩涡便消失无影了。 “我在希灵那里看到了你布置的仪式，你竟然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去帮助他？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青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百里茗的身旁，他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一双剑眉微微地拧着，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mirror掌控的资源已经不多了，如果这样肆意浪费消耗下去，我们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要知道，本来我们达成那个目标的成功率就不高。” “平野，mirror是我重建起来，我做的事也完全是出自于老师克劳伦的指引，我想，你没有权力对我指手画脚。”诗岚似乎对这个青年男子说话的语气感到十分不满，“不要再说‘浪费资源’这种话了，我很不喜欢。” “哼，你是觉得我不明白你的心思吗？那个家伙除了天赋以外到底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吗？竟然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百里茗，你是最清楚的，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可是卡尔穆诺、沃森，以及岁月悠久到和人类历史不分上下的至上四柱四大魔神，任何削弱我们自身的行为都可能会引起无法挽回的后果，我并非是想要干涉你的抉择，但是我希望你在做每一件事之情都要考虑清楚。” 见百里茗没有理会他，青年冷冷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大事，自从亚洲美洲两地的魔法协会理事团集体失踪之后，各地的分会组织也都相继遭遇了不明势力的袭击，死伤惨重的同时，大量被封印保存的魔器被取走，其中有很多都是历史上凶名赫赫的黑暗魔法师的遗物。除此之外，被至上四柱封印于各地深渊之中的太古魔兽也都被卡尔穆诺解除了束缚，正在奔袭向世界各地的特大城市，凭目前国际军呈现出来的实力，他们挡不了多久。” “平野，这些事情我不是在一周之前就已经给过你处理方案了吗？”百里茗转过头看着青年幽邃的双眼，“你现在的实力和我相差无几，按理说这个世界上能够对你造成威胁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为什么你还是不论发生什么都要来找我呢？” “不论如何，你都是mirror的领袖，而我，不过是你的下属罢了，服从上级的命令不管在哪个组织里都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惯例，我只是在执行这种教条罢了。” ranwena.net “平野，你救过我的命。”百里茗合上了原典，坐正了身子看着那名青年，“你不是我的下属，我也不是你的上级，在mirror里，只有同伴。” “你也救过我的命，在这一点上，我们并不相互欠着什么。”平野慢慢地转过了身背对着百里茗，“这次来我就是向你报告一下现在世界上正在发生的情况，如果你没有更改你的意见，我就要去执行你之前交给我的处理方案了。” 目送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藏书室内，百里茗的神色略显复杂，平野的心思她并非不知，但是…… 注定永远不会得到回应。 不过，平野是一个能够将情感和行为完全分离开来的人，无论他心中想着什么，该做到的或是他承诺做到的事情都一定会完成，这也是百里茗如此信任他的原因，甚至可以说平野的存在是“mirror”能够发展到今天这样地步的关键。 百里茗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应对平野的情绪，她甩了甩自己的长发，让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她再度翻开了《灵魂阵列》，她已经是实力冠绝天下的魔法师了，但要应对那几个家伙，却还远远不够。 “刘烨，我一定要救你。”百里茗暗暗地握紧了手心，“一定要。” 第二百五十九章 剧变之序（ 第二更） 从空间魔法阵中走出时，随着空间波纹的消散，展现在刘烨面前的，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天地，天空阴沉地可怕，大量的雷光游走在无边无际的灰色之上，从地面上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边际。 他们来到这里时已是傍晚，刘烨向四周望去，却只看到了一片迷蒙的荒原，别说是城市，就连一只活的动物都看不到。他们的位置是在一座小小的山峰之上，可这里却根本没有应该存在的树林，大地如同龟甲一般龟裂开来，大量黑色的裂隙密布在山体之上。 “怎么会这样？这里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宋流芸神色微变，就在几天之前他们从南美洲离开的时候，这片广袤的大地还是正常的模样，可短短的时间之内，这里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感觉就像是对世界的诅咒，万物都在枯萎崩坏……”莫妮卡蹲着端详着面前的灰草，鼻息里钻进了一股凉飕飕的感觉，天空中飘起细密的雨丝，打湿了她绑成双马尾的头发。 “我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刘烨眉头紧锁地望着这片天地，“有大事要发生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此时此刻，南美洲大陆中部的一处平原之上，至上四柱之一的亚斯塔禄沉默不语地站在一汪深潭旁边，她手中托着一枚颜色不断变换的光球，微微泛红的双眼凝视着下方的潭水，一对兔耳微微颤动着，神色极为严肃。 下方的深潭之中水很浅，只有薄薄的一层，以至于整个深潭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凹进去的深坑，但那浅浅的潭水竟然是诡异的血红色，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亚斯塔禄眼中闪过一个繁复的阵列，，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霎时间从她小巧的身上散出，下方的血潭顿时起了漩涡，缓缓地转动着，好似沸腾一般渐渐翻滚了起来。 她的手中浮现出了一把好似镰刀一般的巨剑，亚斯塔禄口中呢喃起一段复杂的咒语，她的身下立刻形成了一个亮白色的阵列，巨剑从那阵列之中穿刺而过，刹那间没入了下方的血潭之中。 蓦然间，那血潭停止了旋转，一道血柱升空而起，但转眼之间却又崩溃，化作一个个血色的符文在亚斯塔禄的身边环绕旋转，紧接着，大量的血符纷纷落下，在深潭的底部形成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巨型阵列，一个近乎透明的白色人影出现在了干涸的深坑之中。 亚斯塔禄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左手两指一并，在自己的右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与她那小巧身躯极不相符的海量血液从空中淌落，汇入下方的深潭之中，在一瞬间便全部没入了那巨大的阵列之中，可这根本是杯水车薪，那白色的人影仍然是近乎完全透明的状态，但头上却是多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光圈。 亚斯塔禄目光一凝，术式散去，一切再度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所有的血符和阵列尽皆隐去，深潭之中仍旧只有那一汪浅浅的血色。 “还不够，远远不够。巴尔说得没错，不会使用魔法的人即使在质上是相同的，但在量上的区别却是比想象得还要大。必须维持住力量的均衡，一边倒的屠杀根本不足以完成这项仪式，我们需要更多魔法师的死亡。”亚斯塔禄喃喃自语道，她的视线一一掠过四方那五根通天彻地的光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卡尔穆诺，希望你的术式，不会让我们失望。” 亚斯塔禄目光最后望向的方向，距离这片血潭大约一千公里处，一片连绵不绝的大山矗立在苍茫的大地之上，如同苍龙的脊背，然而一越过山脊的那条线，一切却又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山脉的颜色变为了压抑的黑色，天空之上更是跳动着红色的电芒。 唐茵一身束腰紫袍，腿上穿着长袜，和一袭短衣的欧阳谷站在半山腰一块凹陷下去的窄桥上，共同打量着面前的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那石头看上去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碎片，其上除了有一些好似天然而成的纹路以外，还有一个中空的小孔，仿佛是一个挂件。 但整体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有些古怪的，便是当欧阳谷拿着碎片的时候，能够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气息顺着指尖流入他的身体，让人有些不适。 bidige.com “一路上我们已经看到很多类似的东西了，这些半天然半人工的石片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欧阳谷将那石片翻来覆去地打量，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便转手将它交给了身边的唐茵，“大姐头，你看看。” “在魔法之神克劳伦出现之前，几乎所有的魔法都必须依托于真实存在的仪式才能使用，只不过在仪式的复杂程度上有所区别。这些石片看上去有点像是魔法仪式的使用物，但是貌似已经废弃了，所以才会被丢在这里。”唐茵将那枚石片抛入不远处的碎石堆，这片山体凹缝之中竟然堆积了数以千计的类似石片，一堆一堆地摆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坟包。 “魔法仪式？什么样的仪式需要数量如此庞大的辅助物？难道说，这些东西和封锁南美洲大陆的术式有关？” “不，应该不是，我们这一路上看到的石片越来越新，我们面前的这些就是这一两天内才废弃下来的东西，如果说封锁南美洲大陆架就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那么应该就不会有新的废弃物被丢出来了。” “这些石片上的纹路和我们所熟知的阵列完全不同，在感觉上要古老得多，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至少还有新的废弃物在不断产生。”唐茵道，“换句话说，他们的仪式尚未完成，我们还有时间去阻止他们。” “嗯？”欧阳谷一声轻咦，他掌心中的一枚画着阵列的符纸蓦地化为了灰烬，与此同时一个巴掌高的傅里叶身影出现了，他站在海边的一处高崖上，身后不远就是那半透明的符文屏障。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还在调查，你呢？” “我已经到西海岸边缘了，雅德就在我的旁边，她虽然已经清醒了过来，但貌似什么都不记得了，体内的魔力也低微得可怜。”画面一变，欧阳谷眼前出现了一位黑发女子的身影，她无言地坐在悬崖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双目中透着茫然无措，只怔怔地望着前方波涛汹涌的大海，“现在的她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什么都问不出来，而且身体很差，得不到救治的话，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 “看来统领黑色蔷薇的那个家伙的手段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狠辣，就算是蔷薇骑士团前十位的存在，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可以随手抛弃的棋子。”欧阳谷轻声感叹了一句，“那那个给你记忆的人呢？你现在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因为雅德记忆的丧失，原本计划的信息对照也无法进行了。”傅里叶抿了抿嘴，“说实话，我对于那段记忆的真实性并无方法确认，如果说这个女人蔷薇骑士团的身份是虚假的，那我们的一切计划都需要重新评估可行性。” “我知道，你先好好养伤。如果三天之后我和大姐头还没有去找你，你就赶紧想办法离开这片大陆。” 傅里叶望着眼前戛然而止的图景，目中掠过一丝愧疚，在这种时候只能躲在别人身后休养，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现实。可如今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傅里叶清楚地很，此时和唐茵欧阳谷同行只会成为他们两人的累赘，到海边等待他们的消息，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走吧。”唐茵看着欧阳谷中断了术式，说道。 “嗯。” 两人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向山上走去，但此刻的他们没有注意到，刚刚那枚被他们丢弃掉的石片，有一抹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 走了一阵，欧阳谷的面前出现了一团微弱的灯火，隐隐约约地还有说话的声音穿了出来，唐茵目光一凝，立刻轻身一跃，攀上了一旁的山壁，身体四周的光线立刻扭曲，她的身体仿佛成为了一面透镜，眨眼间便消失无影。 山壁那边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平地，有着不少零散的建筑物，刚刚看到的灯光是诸多巨石组建而成的围墙上的烛台上燃烧的烛火。 建筑群的范围不大，只有约莫一公顷的样子，里面有着几十个走来走去的忙碌身影。唐茵从那一排排巨石的缝隙内可以看到，在那些建筑物的中心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四周围了不少人，还有一个戴着神鬼面具的人正在对着石碑吟唱。 巨石围墙的大门处站着两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他们的胸口画着一个圆形的灰色图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首尾相连的脊椎骨中圈住了一个婴孩一样，十分诡异。 “果然是巫毒教派的人……” 唐茵的眼中掠过一缕冷冽的杀意。 第二百六十章 恶魔 回到欧阳谷的身边，一阵清凉的风吹起了唐茵杂乱的头发，月色和她的目光一样冷冽。 “是巫毒教派的人。” “果不其然，真的是他们。”欧阳谷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动手吗？” “动手。” 唐茵眼中冷意更浓，抬手一挥，立刻七道长虹破空而出，闪烁之间化作了七柄飞剑没入虚无，在那两名守卫的魔法师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好似镜子破碎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只见那两人的身体连带着身后的巨石围墙一起，刹那间破碎成片四散开来。 剧烈的声响顿时吸引了建筑群中那些人的注意，唐茵踩着如瀑的月光向他们走来，莲步轻移，一道道长虹在她的脚下汇聚成一个繁复的阵列，手中的玉笛化作紫晶长剑，映照着她眼中闪动着的幽蓝色光芒。凛然的杀气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仿佛有一把把钝刀在摩擦着自己的皮肤，呼吸都不由地为之一滞。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唐茵所吸引的时候，欧阳谷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火焰在欧阳谷的目中熊熊燃烧，逐渐波及全身，他好似是掌控火焰的神灵。他右手魔杖一指，炽热的火焰风暴呼啸而起，一道道赤红色的长芒破空而出，在其四周蓦然间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甚至就连这些虚无的波纹上都有火苗在跃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狂暴的火焰几乎是在瞬间就将整片建筑群吞没，化作了飘散的灰烬，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寒光从天而降，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崩溃之声乍然而起，一道锋锐无匹的冲击风暴猛然间席卷天地，所过之处，除了那尊高大的石碑以外，一切尽皆寸寸碎裂。 唐茵和欧阳谷相对相视而立，两人之间躺到了大量焦黑色的尸体，再无一人站立。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欧阳谷轻声低语道，目中掠过一丝疑惑之色。 虽然他和唐茵两人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状态，但也并非是可以在巫毒教派里横行无忌的无敌存在，和他们实力相当的人至少还是有十指之数，这里看上去也算是一处比较重要的据点，为什么连一个能够稍微抵抗一下的魔法师都没有？ “有点奇怪……”唐茵心中也有些感到不安，对方崩溃得太快太彻底，以至于给人以一种极不真实的错觉。 欧阳谷走到了那处石碑跟前打量起来，石碑正中央是一个古怪的阵列，它的形状不是通常的圆形或是三角形，而是奇怪的不规则形状，左边叉出来一块，右边又突出来几条横线，有些地方的线条更是戛然而止，似乎是一个尚未完成的阵列。 唐茵的目光在扫过石碑上的阵列的时候忽然黯淡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虽然立刻移开了视线，但一时间仍不由地有些恍惚。 “Vitam et mortem， est rein finis……” “什么声音？” 欧阳谷忽然间听到了一阵呢喃的低语，紧接着，他便看到石碑跟前有一具已经变成焦炭的尸体蓦地抬起了一只手，它抓住了面前的石碑的底座，进而一道模糊的光晕猛然间扩散开来，横扫了整片建筑群所在的区域。 欧阳谷和唐茵二人同时跃上高空，只见下方躺倒于各处的那些尸体在被那道光晕所触碰的刹那竟然一下子崩溃开来，化作大量的红褐色丝线向着石碑下的那具尸体汇聚而去，在一片迷蒙的血雾之中，一个诡异的妖影出现了。 唐茵和欧阳谷同时瞳孔一缩，在那妖影出现的瞬间，他们心中蓦地升起了一阵彷徨，这彷徨并非是因为对方身上散发的庞大魔力波动，而是因为某些他们所不知道的缘由，这彷徨的出现伴随着无助和恐惧，这是他们许久未曾回忆起的情感。 忽然，血雾动了！那道诡异的妖影径直冲向了天空中的欧阳谷，气势惊人。欧阳谷立刻挥动魔杖，一道炽热的火焰霎时间喷涌而出，与那妖影在半空中相碰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但在片刻的寂静过后，那妖影竟然穿过了漫天的火焰，附着于它周身的雾气被火焰点燃，熊熊燃烧着，带着无与伦比的高温，急速袭来。 bidige.com 欧阳谷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张恶魔般的脸，锯齿状的口中喷吐着火焰，倒三角形的头颅上棱角分明，更恐怖的是那双眼睛，其中闪动的红芒透出疯狂的杀意，仿佛势必要将他撕碎一般！ 右手握着魔杖在身前一划，欧阳谷魔杖上萦绕着的那缕红光立刻散开，化作了一面半透明的光盾挡在他的身前。可那光盾却如同纸糊的一般刹那间破碎，那火焰中的妖影只不过略微一顿，便立刻向着他继续冲击而来！ 欧阳谷顿时面色大变，就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的银辉洒落，唐茵手持着紫晶玉剑挡在了他的身前，眼中闪耀着幽蓝色的光芒，一轮满月浮现，将她和欧阳谷同时包裹在内。 面对着呼啸而来的妖影，唐茵指间月华流转，毫不犹豫地一剑挥出。 “破！” 一股爆炸性的力量顺着剑尖传入了唐茵的手中，迅速地消磨吞噬着她的魔力，并且不断地破坏着她长剑中的阵列结构，一连串的砰砰巨响响起，好似有无数个天雷在近在咫尺的两者之间炸响。 唐茵一声闷哼，手中的紫晶玉剑破碎开来，身后的满月光影霎时间摇摇欲坠，身子蹬蹬蹬连续退出去数十米，所幸欧阳谷在背后接住了她，温热的魔力流入，这才使得她恢复了少许，没有大碍。 “这难道是……恶魔？”欧阳谷望着那妖影喃喃自语道，在神话传说中，恶魔是堕落到人间的天使，主宰着黑暗势力，阻碍人类与神明的沟通，手段之狠辣无所不用其极。但即使是在魔法世界的历史观中，恶魔、天使、神明，这样的词汇也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它们形象只存在于古老的无名典籍和远古壁画之中。 从来没有人能够证实它们的存在，更没有人见过它们。 “如果真的是恶魔，那我们两个现在应该已经坠入地狱了。”碎片凝聚，唐茵手中紫晶玉剑再次浮现，她全身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充其量不过是个劣质的仿品罢了，准备好，要上了！” 唐茵双眼露出寒芒，紫晶玉剑在她的身前飞速旋转，神情凝重，双手分别在虚空勾画，一个个散发着清辉的阵列在她身旁凝聚而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向前一迈，手中的紫晶玉剑迸发出无数道剑气，形成了一股坚韧风暴，在这巫毒神教的营地内横扫，地面发出咔咔之声，在剑气的横扫中立刻裂出无数缝隙，半空中更是剑气纵横，前方的熊熊燃烧的妖雾被割得支离破碎。 剑气呼啸，月华泼洒，唐茵手握长剑疾步踏空而去，与之相碰的一切都在砰砰之声中一一崩溃。 桃红色的花瓣漫天飞卷，一道幽蓝色的剑光直奔那妖影而去，然而那恶魔不只是心中根本没有畏惧这种情感还是怎地，竟然发出了一声嘶吼，疯狂地冲了上来，正面迎上了唐茵的术式。 炽热的火雾内传出阵阵清脆的剑啸，唐茵一步跨出雾霭，悄然落地，修长的玉腿在随风飘摇的紫袍下若隐若现，长发飘摇，目中幽蓝色的光晕如同幻灭的月色，手中的紫晶玉剑光芒散尽化作玉笛，身后的月相随之瞬间破碎。 身后的雾气团内传出利刃相碰的激荡之音，好似无数个奔雷炸响，在唐茵身后月相破碎的瞬间，被切割成了数以万计细小的方块，每一个急速旋转的方块之中都有着一颗闪耀的星辰。 悲怆的笛音回荡，那些方块之中的星辰立刻收缩爆碎，接连不断的闪光仿佛撕碎了一切，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石爪蓦然间从天而降，以极快的速度拍向唐茵，与此同时，被闪光割裂开来的火雾，竟然在眨眼之间在地面上重聚，化作一只狰狞的恶魔头颅，向着唐茵一口吞来！ 唐茵目光一闪，体内魔力流转，正要设法反制，却不料咔咔数声响起，那颗恶魔头颅之上竟然出现了大量的裂纹，许许多多暗红色的丝线从裂纹内穿透而出，化作了一张弥天大网，硬生生地将其向后拖拽了回去。 唐茵心念一动，欧阳谷创造出来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浪费？她双眼紧闭着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便倒映出了两轮弯弯的月牙，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见那月牙暗处中若隐若现的繁复线条，紧接着，月牙破碎，一剑挥出。 唐茵的面前出现了一片万物不存的黑暗，只有一片虚无。 那硕大的恶魔头颅连带着那只石爪一起骤然涣散，只留下了一声不甘心的咆哮，大量的魔力从其崩溃的身躯内溅射而出，露出了其中那一个消瘦如同干尸的身影！ “刺啦！”，那干尸出现的瞬间，胸口便被一把短刀洞穿，欧阳谷的身影出现在了它的身后，目光冷冽。 砰的一声巨响，恶魔头颅彻底的崩溃开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往事如烟 “搞定了。” 手中短刀上的阵列渐渐隐去，欧阳谷将停止颤动的干尸推到了一边，唐茵略带疑虑地瞥了一眼，但见那家伙始终没有再动弹，便也安下了心。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劣化版的恶魔？”唐茵的视线在四周来回移动，那些恶魔头颅崩溃后的石片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消失，随后她走到了那具唯一留有尸体的家伙跟前，发现他的脸上还带着一副表情狰狞的面具，“还是说是某种改变身体结构的术式？” “有点像是失传已久的召唤术，巫毒教派作为唯一一个还保有部分降神仪式的魔法教派，一向被魔法协会严格地监管着，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诡异强大的术式？”欧阳谷皱了皱眉道，“只是负责监控他们的南美魔法协会已经分崩离析了，如今就是想找人询问都找不到。” “啪嗒……” 那具干尸的手臂忽然动了一下，唐茵和欧阳谷面色微微一变。 “这东西怎么跟蟑螂一样打都打不死……” 欧阳谷手中的短刀上再次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阵列纹路，正欲下手，但一旁的唐茵却伸手拦住了他。 “等一等，你看。” 只见那人竟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却因为浑身的肌肉骨骼皆已钙化，根本无法做到弯腰，只能在那里痛苦地颤动。 唐茵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身子，将那人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啊？这……” 出乎意料的是，面具下并不是一张多么狰狞扭曲的脸，而是一位骨瘦如柴脸颊凹陷的女子的脸，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年入古稀的老妇，脸上满是皱纹和一些诡异的黑色细线，可那双眼睛却无比清澈纯净，就像是两汪澄明无杂质的清水。 “Adiuva me（救救我）……”声音很是虚弱，她向着唐茵和欧阳谷抬起了颤抖的手，眼中露出渴求，她看上去十分痛苦，那些黑色的细线正在快速蔓延，大量的鲜血正在顺着她的肢体各处边沿淌落，散发着腥躁之气，落在他们的脚下，大地上。 “Quid uum est?（你叫什么名字？）”唐茵看着她，轻声开口道。 “Latine（拉蒂娜）”少女回答道，但她却没有看向唐茵，而是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神情严肃的欧阳谷，“Memores sumus vestri me， tu me memini?（我记得你，你还记得我吗？）” “Laine……”欧阳谷眉头紧锁，进而仿佛想起了什么，忽地面色苍白，但却咬牙忍着，余光扫过身边的唐茵，藏在袖子里的双拳暗暗地握紧了，“Vos got homo.（你认错人了。）” “Oblitus es?（忘记了吗……）”少女悲伤地闭上了眼睛，黑色的丝线爬进了她的双目，仿佛抽干了她的血液一般，释放出了一阵暗红色的血雾，在欧阳谷和唐茵的注视下，这位巫毒教派的巫师，在无法想象的痛苦之中，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唐茵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欧阳谷，拿着紫晶玉剑的右手抬起，玉剑崩碎化作玉笛落回到了她的手心，轻身道：“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一个叫拉蒂娜的女孩。” “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欧阳谷说着吸了一下鼻子，“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也没有多久，四年之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四年吗……也不短了。”欧阳谷用力的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迈步走向了前方。 唐茵默默地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兀自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赶紧将这一切终结吧，这个世界，不需要更多的悲剧了。 在两人离去之后不久，地面上那些尸体竟然蓦地全部爆开，其血肉与大地上散溢开来的那些血液，连同天空中落下的雨水一起，全部被一股无形之力吸引，在半空中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团块。 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迈步走出，随着他每一步的落下，他的身影都从虚无渐渐转化为凝实，胸前飘荡着一个圆形的灰色图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首尾相连的脊椎骨中圈住了一个婴孩一样，十分诡异。 他手中握着一柄漆黑的骨杖，随着一段古怪的低语，那血肉团块突然间扭曲蠕动了起来，四周那些建筑物的残片也随之汇聚而来，与那血肉块包裹在内，赫然化作了一个漆黑的方形石碑。 “Adhuc temporis opus……（还需要时间。）”他喃喃道。 ranwen.la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欧阳谷和唐茵停了下来，这处山脉处处透着诡异，而且越往上走就越接近巫毒教派的大本营，危险程度也在不断上升，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也有些疲惫，于是便找了一处僻静的山崖，靠在裸露的巨型岩石上休息。 欧阳谷靠在岩石上，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自从南美洲被那奇异的术式封锁之后，天空中便再也看不到月亮和太阳了，星辰也尽皆消失无影，与那黑幕融合在一起。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深夜，自己也是靠在山壁上仰望星空，明月洒落下皎洁的月光，让人感觉很美的同时，也会蓦地生出一种自身渺小的感觉。 “人都会改变……不论是谁……”欧阳谷凝视着天空中的黑暗，脑海中浮现出四年前的一幕幕，那本是他人生中一个颇为愉快的小插曲，为什么现实偏要强行将她拉回到自己的眼前，并蛮横地撕开一个痛苦难忍的伤口，将一切血淋淋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呢？ “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都还是一个从来不会有烦恼的毛头小子，真的很少能够看到你如此哀伤的样子呢。” 耳畔传来唐茵的声音，欧阳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对付巫毒教派，以及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 “大姐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小谷也长大了啊，学会骗人了。” “我早就学会了，学会很多年了。”欧阳谷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干净。 一夜无话。 欧阳谷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表情很不自然，好似很害怕，又好像有点无奈的样子。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看上去比欧阳谷要小上几岁，一副未成年的少女模样，这女孩穿着一件兽皮做的小衫，个子不算高，但体态很轻巧，皮肤白净得很。尽管尚且年少，但却展露出了让人怦然心动的美丽。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几根根纤细的红色线绳扎着，在两耳后面攥成了几条小辫，其余的则是柔顺地垂在肩上，风吹过的时候微微飘起，让人不由得眼中一亮。 她的双眸就像是两汪清泉，顾盼之际闪烁着灵动，额头上还画着一个亮晶晶的图案，殷红的唇微微地咧着，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她并非是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就在她的身旁，有一个身材健硕的大汉正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那是欧阳谷的杰作。他来这里的任务是取回一件魔法协会封存的魔器，不料竟然有人意图阻拦，看衣着貌似是南美最大的魔法组织巫毒教派的成员。 按理来说，魔法协会理事会的人应该已经将这次任务的细节通知给了巫毒教派的高层，至于为什么还会有人前来阻拦，这不是欧阳谷要考虑范围之内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是圆满地完成任务。 欧阳谷瞥了一眼手中的黑色符石，便立刻将之收了起来，既然东西已经取到，他也没有再在这里多待下去的理由了，便准备转身离去。 “啪。” 他刚迈出去一步，便听到了一声轻盈的脚步，欧阳谷眉头微蹙，转身一看，只见那少女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脚，足尖点在了一个小小的落叶堆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对于无力阻拦自己的人，欧阳谷不打算多管，略微犹豫了一下，他便再次迈开了脚步，可他走几步那个女孩子就跟过来几步，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十多米的位置，每当他一回头那个女孩便躲到树后面偷偷地看着他。 “你跟着我干什么？” 在走出去几百米之后，欧阳谷终于再次转过了身，这个时候的他阅历尚不丰富，在他的人生经历里，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全部来自于慕诗岚，以至于到底该怎么处理这种事，他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倒不是不能直接使用空间魔法离开，但欧阳谷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么做不太好，就这么将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丢在深山老林里，无异于谋杀。 虽然欧阳谷不介意杀人，但这种无意义的事，他还是会尽量避免去做。 少女思忖良久，终于从树后面走出来慢吞吞地来到了他的跟前，轻轻地嘟哝了一句。 “Tu me servavit.（你救了我。）Non habeo familiam（我没有家人。）” 欧阳谷一愣，紧接着轻叹了一口气，他对拉丁语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换句话说，他根本听不明白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些什么。 语言的种类过多果然会成为交流的阻碍，每当发生这样的事的时候，欧阳谷都会想到那个试图推广世界语的伟人，如果他没有失败的话…… 但是很可惜，他没有成功。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仪式开始 “所以，你的名字是，拉蒂娜？” 南美洲西部边陲的一座沿海城市里，欧阳谷从机器人商店的柜台接过两个同声传译耳机，一个塞进了少女的耳朵里，一个自己戴上。 现在他终于能够和这个少女正常对话了。 “是的。”耳机里传来颇有情感的女声，但仍然能够听出浓浓的机械味道，欧阳谷转过身低下头凝视着这个如同小尾巴一样一路跟着他的女孩，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我不知道能去哪里……我没有家人，你救了我，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才跟着你。” “好人？”欧阳谷听了不禁苦笑一声，这可不敢当。这些年来他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其中有不少人罪不至死，所以，也许坏人还算不上，但要说是好人，也绝对不是。 “这么说，当时在丛林里的那个大家伙不是和你一起的？” “嗯，是他把我抓到那里去的，我的爸爸妈妈都被他杀掉了。”女孩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悲伤，“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吗？我可以马上走。” 想不到那个大汉竟然是杀死这女孩父母的凶手，巫毒教派之中居然出了这样的败类，怪不得还想要从他的手里抢夺魔器，早知道这样他就不留手了。 现在想想当初没有要了那家伙的性命，欧阳谷不禁觉得有点可惜。 “那倒也不是，但你一直跟着我不是办法，我不可能一直带着你照顾你。”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那也就罢了，他可以很快地将她送到附近的收容所去，但是这女孩子的身上很明显带有魔力，而且量并不少，如果就这么把她丢在城市里，恐怕以后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到底该怎么办呢…… 欧阳谷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可能带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回世纪晨曦，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任务要完成，最多只能再在这座城市停留半天的时间。 视线再度落在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女身上，欧阳谷在心中做出了抉择。 “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一路走了这么久，你应该饿了吧。” “诶？” “走吧，我带你去。” 同为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欧阳谷清楚地明白那种刻苦铭心的悲伤。 就用这半天的时间，陪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孩吧。 “你醒了。” 欧阳谷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唐茵正坐在他对面的一块岩石上用一块丝巾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紫色玉笛。 “该走了？” “嗯，我们已经休息的足够久了。” “好。” 欧阳谷的眼前掠过四年前拉蒂娜消失在巫毒教派总部大门前时对她转身微笑的身影，那个他亲手送进巫毒教派的魔法少女如今竟然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 当然还有。 家住在里约热内卢的塞巴斯蒂恩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商超，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恐怖组织的袭击。 所有的通讯设备在一周之前都不能够正常使用了，光纤、卫星电话、甚至就连有线的固定通讯节点都不断发出了无信号的提示音。 手机变成了一块板砖，塞巴斯蒂恩的兜里只剩下了可怜的一点点现金，原本他出门是为了采购一些用以果腹的便宜食材，比如说全麦面包或者玉米之类的粗粮，可摆在他面前的却是空荡荡的货架和空无一人的收银柜台。 不管是人工柜台还是自动柜台前都连个鬼影都没有，右手边墙上的固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托着线垂在了地上。 塞巴斯蒂恩站在超市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踏进去。 就算货架上的东西都被恐怖分子抢走了，但仓库里也许还能找到一些残存下来的食品。 现在是深夜凌晨两点，如果钟表没有失灵的话，天空从一周之前就看不到太阳和月亮了，唯一能够提示时间的东西只剩下钟表了。 塞巴斯蒂恩是这间超市的货仓管理员之一，他有仓库的钥匙。街上和超市里都没有人，就算偷偷拿走些什么也不会被别人发现抓住。 ranwen.la 说起来，警察和政府到底在干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塞巴斯蒂恩躲在家里的这一周已经有至少三天没有看到任何穿着制服的人的身影从街上经过了。除了一些机械警察还在运转以外，这座城市社会秩序的守护者似乎集体消失了。 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可能尚未离开的恐怖分子。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塞巴斯蒂恩还是走进了商超的大门，尽管最近怪事连连，尤其是四方天空中出现的那几道光柱让人每每看到都胆战心惊。但他坚信待在家里就不会有事，只要尽快拿了东西走人，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很快，塞巴斯蒂恩就发现了异常，这绝对不是恐怖分子干的，他了解那帮家伙，这群亡命之徒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他们只会捡贵重的挑，像是苹果和小麦这种他们是不可能搬空整个货仓的，更不用说那些对他们毫无用处的化妆品了。 仓库里一无所有，塞巴斯蒂恩只好关上大门退了出来，但一从地下通道出来，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和这个地区气候不符的寒冷。 虽然现在是六月，南半球的冬季，但里约热内卢的气温聚堆不会低于十度，塞巴斯蒂恩撩起袖子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温度计，现在的气温已经低于零度了，并且正在快速下降，光是他从地下通道出口走到商超正门这短短两三分钟的工夫便又降了四度。 零下十度，塞巴斯蒂恩走到了马路上，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站在这里的时候气温还有二十度，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呼——”赛巴斯迪恩坐上了车，对着自己快要冻僵的手连连哈着热气，透过车内灯光的照射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微小颗粒，那些是空气中水分被冻结的证明。 “呲呲呲——”他用力地踩了一脚油门，但耳朵里立刻传来了引擎空转的呼呼声，车子根本没法启动，似乎是因为连动引擎和车轮的轴承被冻住了，车轮没有跟着引擎一起动。 “砰！砰！”塞巴斯蒂恩想要下去给车轮轴承解冻，但更糟糕的状况发生了，车门的门栓也被冻住了，感应门锁已经失灵。 他被困在车里了。 “斯——斯——”可怜的中年人用力地吸着鼻子，气温还在降低，车子的隔温外壳似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被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身上盖着从储物箱里取出的一块毛毯，然而这根本毫无作用。 蓦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空中坠落。 “轰隆”一声巨响，一家武装直升机撞断了路边的广告牌，一头栽倒在了车前的路面上，油箱破裂，撞击的高温立刻点燃了一场大火。 塞巴斯蒂恩不由地念了一句感谢上帝，直升机油箱起火带来的温度上升让他感觉身上渐渐好过了一些，可就在他在驾驶位上坐正准备再次试着发动车子的时候，一副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那足有数米高的，熊熊燃烧的火焰，竟然飞速地被一层厚实的坚冰所包裹覆盖，火焰并未熄灭，而是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被封存在了冰层内。 塞巴斯蒂恩害怕地咽了一口口水，他看到了喷涂在直升机侧面机舱门上的图案，那是最近十分猖獗的反政府恐怖武装的标识。 就连这些家伙都遭遇了袭击吗？这到底是谁干的？ 更恐怖的是，他是亲眼见证了这东西从高空坠落下来的，既然之前能在天上飞，总该有驾驶员吧，可塞巴斯蒂恩清楚地看到，那近在咫尺的武装直升机里空无一人，就连尸体都没有。 塞巴斯蒂恩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想要拍照记录下什么。 可手机的电池像是被冻坏了一样，无论他怎么触摸屏幕上的那个拍照按钮，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车前挡风玻璃忽然“砰”的一声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塞巴斯蒂恩被吓了一跳，他后背紧紧地贴着皮质座椅，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里出的汗在刹那间就冻成了碎冰，硌得他生疼。 “砰！”又是一声锤子敲击般的声响，他爱车前后左右的六面玻璃在这一刻全数爆碎，冰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塞巴斯蒂恩感觉到自己的体液都在逐渐凝固，眼球已经开始变得僵硬，剧烈的疼痛吞噬了他。 手脚、脸部的皮肤在极端的寒冷环境下都开始崩裂，可没有任何一滴鲜血能够从伤口中成功流下来，全都在半空中被化作了灰色的粉末，被冷风卷走，消散。 一阵刺啦刺啦的冻结声从四肢蔓延到了塞巴斯蒂恩的脑海，在意识消失之前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可怜的中年仓库管理员先生在他的爱车之中化作了一座冰雕，而随着又一阵呼啸的寒风吹过，冰雕崩解，化作了灰烬，消失在了越来越冷的夜色里。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死巫 比刘烨预想中还要糟糕的状况终于发生了，他们一行人从南美洲西南海岸登陆之后一路前进，终于在六月十一日这天抵达了南部最大的城市之一的里约热内卢，但与以往印象中的繁华热闹截然相反的场景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灰白色的“雪”覆盖了城内大大小小错综交错的道路，不管是房顶还是路面上都落了一些古怪的黑色沙粒，餐馆和街道上空无一人，这座有着六百多万人口的超级城市的居民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了。 “唰——唰——” 鞋跟踩在灰白色的粉末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刘烨单膝跪地，用手指轻轻地拈了一些在指间揉搓，宋流芸和莫妮卡站在他的身后，警戒地张望着四周。 “这些东西看起来和柯伦古城内覆盖了街道的粉末很像……” 刘烨眉头紧锁着，自从踏上这片大陆的土地之后，他就一直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而如今这种不安的预感越发浓烈了。 柯伦古国是因为马蒂亚斯的术式失控而最终走向覆灭的，可里约热内卢是一个纯粹的现代都市，这里不存在独揽大权的君王和大祭司，也不存在会魔法的邪恶巫师。两个相隔了数千年的城市竟然出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这背后必然有着某种阴暗的联系。 刘烨他们在街道上走着，就像是来到了一片荒凉的雪域，四面八方都是一片灰白，鸦雀无声。 难道说六百多万人真的全部消失了吗…… 气温低得吓人，即使是刘烨他们也感受到了一丝寒冷，保守估计，城市中心的温度已经低于了摄氏零下五十度，即使是极地在这个时候也很难出现这样的极寒，这毫无疑问是魔法的效果，任何科技都做不到让一座占地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城市化为极地。 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刘烨他们看到了一些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的机械警察，一架武装直升机的机翼折断了散落在被灰雪覆盖的草坪上，旁边有一道长长的黄褐色痕迹，那应该是机身从天空中坠落时在草坪上撕开的伤口。 甚至还有一辆轻型坦克停在了广场出口处的十字路口上。 人们的消失似乎不是发生在同一时刻，至少军队还是做出了一些应急反应，但术式的持续时间不会太长，因为刘烨将手贴在坦克的机箱上时竟然还感受到了一丝余温。在这冰天雪地里引擎运行的温度保持不了多久， “可恶，来晚了一步。”刘烨用力地敲了一下面前的轻型坦克，砰的两声轻响，坦克的陶瓷装甲应声碎裂。 刘烨、宋流芸、莫妮卡同时抬起了头，刘烨只敲了一下，按理来说只会有一下声响才对，可他们却分明地听到了第二声轰响。 “宋流芸，你们去救人，我去找凶手！” 刘烨的视线落向了卢驼峰上那尊三十八米高的耶稣雕像，在救世主耶稣的张开的双臂之上，站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白色身影，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身后一个繁复的阵列浮现。 “想跑？给我留下！” 白光闪过，刘烨的身影蓦地消失在了原地。 好不容易穿过了错综复杂的交叉路口，宋流芸和莫妮卡赶到之时只看到了塞巴斯德恩先生爱车的遗骸，而它的主人却已经魂归千古。两人的视线立刻转向了卢驼峰顶的那尊耶稣像，剧烈的魔力波动已然掀起。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无数云层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双大手撕裂，向着两旁迅速分开，一片如墨般的黑暗透出，笼罩着这座城市，强大的魔力风暴席卷了整座卢驼峰，其内蕴含的魔法术式威力太强，以至于山体竟然隐约间出现了崩溃之兆！ 以那救世主耶稣像为中心，一股不可思议的滔天风暴正在快速形成，在这一刻，卢驼峰仿佛被直接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燃文 刘烨屹立在风暴的凤眼之上，他手中紧紧地握着重铸完成的枯木杖，几乎是瞬间，他的眸子里便映出了六种颜色的魔力晶线交织的幻影，在他平静的双目之内，一团似乎可以将天地焚烧殆尽的暗红色火焰，正在冉冉升起。 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右手抬起，枯木杖向前一点！ 只听咔咔之声回荡，宋流芸和莫妮卡眼中的图景瞬间扭曲，天空好似都被这一术式截断了一般，一道红褐色的流光，直奔前方那穿着灰袍的身影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灰袍人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立刻被远远地抛开，在半空中疯狂地旋转，猛地撞击在了卢驼峰的山体之上，撞击的刹那，山坡上顿时浮现出了一圈圈凹陷下去的裂缝。 他的身子在山坡上不断地弹跳，每一次落下，山体上都会出现大面积的崩坏，在持续轰鸣的碎裂声中，灰袍人的身子一连滚到了卢驼峰的山脚下才勉强停了下来，而在他所过之处的山地上，留下了无数宽窄不一的深深的裂纹。 他两手撑着，慢慢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这家伙身上穿着的灰袍形制极为诡异，竟然将他从头到脚都笼罩在内，只在两眼下方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但面庞却被两条飘带遮掩，看不真切。 而在他的胸口，画着一个圆形的灰色图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首尾相连的脊椎骨中圈住了一个婴孩一样，十分诡异。 那是巫毒教派的图腾。 刘烨岂会给他机会，在灰袍身影站起来的刹那，他的眸子里立刻闪烁出了第七种颜色，代表空间的纯白！ 一步迈出，刘烨瞬间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来到了灰袍人的十米开外，手中的枯木杖跳动着深紫色的电光，一道璀璨的雷霆之剑迸发而出，两人之间的大地居然从中间硬生生地崩裂开来，与此同时，环绕在卢驼峰周边的墨绿色风暴，立刻疯狂地向着两人所在的狭小区域聚拢了过来！ “灭！” 一声低喝，四周的风暴中立刻闪动起了雷暴，无数电芒尽皆向着灰袍人的身上凝聚而去，速度之快，几乎在眨眼之间便顺着他的毛孔钻入了他的身体之内，一下子使得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然而，一股无法形容的刺痛，立刻传遍了刘烨的全身，这极端的痛苦就仿佛是有着什么要将他一片片撕碎一般，与此同时，那浑身闪烁着电芒的灰袍人竟然再次慢慢悠悠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这场景诡异至极，仿佛被风暴之咒命中的不是灰袍人，反而是作为施术者的刘烨一般！ “解！”刘烨咬紧了牙，眸子里阵列闪动，环绕在两人四周的墨绿色风暴刹那间烟消云散，那从四肢各处传来的酥麻也顿时为之一停。 做了几个深呼吸，刘烨手握着枯木杖，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神秘人，对方胸前的白骨婴孩图案于此刻的寂静之中显得愈发诡异，那遮掩着一切的灰袍更是让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灰袍之下的身影很瘦很高，少说也有两米，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类应该有的体型。 蓦地，灰袍人的身后浮现出了一道淡金色的光波，那光波颜色极淡，几乎弱不可查，且速度奇快，与之同行的还有一张半透明的深紫色扑克牌。 明明是来自友军的协助，但刘烨却是面色一变。 “宋流芸！莫妮卡！不要！” 还是晚了一步，淡金色的光波掠过灰袍人身影的刹那便将其拦腰截断，然而上下身的断口之却露出了一片深邃的黑暗，紧接着，一旁的虚无之处便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碰撞之音，宋流芸和莫妮卡各自一声闷哼，整个人如同飞星一般猛地撞击在了不远处的山崖上。 “反射术式……”刘烨神色凝重地瞥了一眼远处的宋流芸和莫妮卡，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怦怦、怦怦的加速在许久之前的评级大会上，他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术式，那个名叫马维德的理事之子，曾经用一种镜面魔法反射过他的术式。 身高超过两米的灰袍人的上下半身缓缓地再次连接在了一起，他的双手之中蓦地出现了一把比他身体还要长的巨型镰刀。而在他的身后，被灰白之物覆盖的地面之上，那些枯死的草木，渐渐地被一片黑色的火焰焚尽。 “当——” 灰袍人将巨型镰刀的刀柄杵在了地面之上，他弯下了腰，看上去就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刘烨目光微凝，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就仿佛是从地狱之中吹出来的寂灭之风，要将一切生机泯灭。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枚漆黑的光球，一道道灰白色的风向着那光球汇聚而去。 刘烨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同两潭无波的古井，在经历了无数的生死考验之后，他已经不再会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而动容了。 随着刘烨右手的指尖轻轻地拍打着枯木杖的杖身，一个又一个若隐若现的阵列没入了枯木杖之内，一股滔天的魔力波动，骤然间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巫毒教派……不管你们在筹划着什么，都给我记住了。”刘烨的眸子里闪动着七彩光晕，“杀人，尤其是杀无辜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破败之咒 片刻之后，如同金石相碰的嗡鸣之声回荡而起，顿时一股赤红色的火海轰然间向着四周散开，其内蕴含的高温，仿佛可以焚尽四周的一切肉眼看不见的尘埃。 与之一同扩散的还有一种乌黑的幽光，只是很微弱，看上去若隐若现。 刘烨一步踏出，枯木杖上蓦地生出七色结晶，立刻就有无尽的魔力汇聚在其上，化作一把七彩长剑，如同流光一般冲向灰衣人。 眼看着就要被七色光影横扫，此刻那灰衣人身形一闪而过，手中长镰刀上阵列闪烁，但却在一颤之下立刻崩溃弹开，七彩长剑顿时直奔他的眉心而来！ 灰袍人不为所动，似乎已经做好了反射的准备，然而，就在这时…… 刘烨的瞳孔中掠过一抹白色的光影，在七彩长剑的剑锋即将要和灰袍人的身体接触的瞬间与其互换了位置，刹那间来到了灰衣的跟前，银焰骤起，右手握拳，狠狠砸落！ 面对纯粹的肉体力量的攻击，灰衣人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的身子就像一团破碎的棉絮一样倒飞出去，在地面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了下来，竟是趴在几米开外不动了。 刘烨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灰色身影，心中仍有一些不安在跳动，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在利用枯木杖打出的七阵融合之术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破除对方的防御术式。 同时他就已经悄悄布好了空间换位的阵列，对方的反射术式诡异至极，如果七阵融合之术被成功反射，那他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凭借身体力量的攻击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由于魔法师的身体在失去魔力的保护之后大多并不强壮，因此通常也是最有效的。 尽管右手的五指之上酥麻不已，疼痛不堪，但刘烨却面不改色，冷漠的一步步走向了前方灰衣身影。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完全在忍受的范围之内，经过无数次的生死磨炼，刘烨对疼痛的耐受程度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而这也是他选择依靠瞬间换位，凭借技击术来攻击对方的原因。 就算被反射了也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对对方来说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完全反射，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的能量被转移了回来……”刘烨稍稍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五指，他没有给对方留什么反应的时间，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对方的反射术式并非是对所有魔法都完全有效，而是需要对不同的术法做出一些特定的调整才可以。 他平静地在灰衣人的身上补上了一剑，七色锁链瞬间从伤口处幻生而出，将其牢牢地束缚在了地面上。 还不能杀死这家伙，他的记忆是相当重要的情报。 “呼——呼——” 刘烨掀开灰衣那长条状的兜帽，看到了一张极其扭曲的脸，如同小窝瓜一般的鼻子急促的抽动着，那呼呼的喘息声，就像是风箱的声音一样，即使隔着很远也可以清晰地听到。 这已然不是人能够发出的声音了，而是好似野兽一般的嘶鸣。 更加可怕的是，他那扁平的嘴角歪斜着，不断地有黑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滴落在地面上，那液体粘稠不堪，滴落的过程中拉出了暗色的长丝，如同蜘蛛吐丝一般，看了不由地让人感到有些作呕。 一双如同黑豆一般的眼睛高高鼓起，充满血丝的目光中透出疯狂与呆滞，本就苍老的容颜此刻已经不成人样，面颊凹陷着，皮包骨头，五官扭曲在了一起，瞳孔死死地盯着刘烨，透着疯狂的仇恨。 “这是……”刘烨眉头微微一皱，手中动作不禁一滞，他倒并非是畏惧这灰衣人那扭曲狰狞的面庞，而是因为看到了对方皮下似乎有某种暗色的丝线在蠕动穿行，使得这灰衣人全身都在不正常地抽搐抖动着，极为诡异。 忽然，刘烨面色一变，身形不假思索地立刻倒退。 就在他后退的那一刹那，灰袍魔法师猛然间张开了大口，上下颚仿佛要直接断开一般，开合到了接近一百八十度的位置，一口漆黑色的鲜血喷了出来，落在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刘烨瞳孔微微一缩，只见那黑色的鲜血之中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更是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在他的脑海里掀起了一阵无法克制的厌恶和愤怒之感，这厌恶和愤怒的情绪是如此的猛烈，以至于他的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咔咔咔咔咔咔……”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那灰袍魔法师发出了一声惨叫，面目扭曲，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这一刻被莫名的力量强行重新排列组合。他的四肢在刹那间尽数反向折断，如同一只蜘蛛一般在地上急速爬行，直奔刘烨而来。 刘烨目光一厉，手中枯木杖上雪花飘飞，一道冰刃风暴席卷而出，大量的冰棱扎在了扑来的灰袍身影之上，硬生生地将其直接顶了回去。 xiaoshuting.info “啊啊啊啊……”这嘶哑的低吼就好像是直接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一样，刘烨只见那落在地面上的大量的黑色鲜血在这一刻竟然移动了起来，化作了一条条细线钻进了灰袍人的体内，这些黑色的血液仿若蕴含了某种奇异的高温，眨眼间便融化了钉在他身上的冰棱，而那融化的雪水，更是被染成了与之一模一样的黑。 “这种黑色的细线……和那时候马蒂亚斯身上的一样……”刘烨心中念头百转千回，他现在可以肯定，马蒂亚斯的失败、柯伦的毁灭，那场悲剧与巫毒教派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至于这联系是什么他还不知道，但一定与灵魂有关！ 他自己对于灵魂的认知全部来自于那本《琉璃千幻》，可那本原典的作者，也就是和慕诗岚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名少女在魔典的最后却写过这样一段话： “幻之阵列可以直接影响灵魂，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阵列有这样的作用，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发现。” “但是，尽管已经将幻之阵列的奥秘完全解析，我仍然觉得有所欠缺，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它不应该存在，因为阵列之中已经不存在我无法理解的线条。可它又确实存在着，困扰着我。” “我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年，却始终找不到欠缺之处的所在。直到最后的时刻我才想到，也许问题出在阵列本身。魔法师对于阵列的解析是一种不断呈现世界可能性的过程，但这是有前提的。” 那段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一如当时在地下遗迹里刘烨和她的对话一般。 至于前提到底是什么，刘烨尚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琉璃千幻》并不能够完全的描述灵魂和魔法之间的关系。 就在这时，一道黑火直冲云霄，一道深灰色的光芒从灰衣身影上挥洒而出，刘烨眼中瞳孔猛地一缩，身子疾驰后退，就在这一刹那，天空轰然崩溃，四周的一切景色——卢驼峰、耶稣像、城市街道、建筑，也随之崩溃开来。 在这天空坍塌的瞬间，就仿佛有一面镜子被打碎，刘烨眼中的景象化作一处处碎片土崩瓦解，黑暗吞没了所有。紧接着，便有一股股灰白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升起，那火焰不是高温炽热，而是冰寒刺骨，使得刘烨好似置身于一片死寂的世界。 他感觉到自己与世界的联系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强行分割了开来，这种情况他已经是第三次遇到了。 创生世界。 在这一刻，刘烨的大部分术式都失去了意义，因为在这个世界中，所有的规则全都只在于创世者的一念之间。 在这里，他是人，对方是神，而人是无法和神对抗的，因为人所依赖的一切外力，都是源自于神灵本身。 创生世界中，施术者便是无敌的存在。 这道门槛拦住了无数天资卓越的魔法师，他们终其一生都难以跨越这道天堑。能够达到这一境界的魔法师每个时代都寥寥无几，可刘烨却仿佛撞鬼了一般，接连不断地碰见了这样的家伙。 上一次之所以能够绝境反杀，完全是因为黑色蔷薇的那个魔法师所创造的世界是依托于那个古怪的石碑，他并不具备对世界完全的控制力，而刘烨又直接解放了原典《雪之歌》的全部力量来逆转两人身上的时光，使其重新回到了重伤垂死的状态，才险之又险地存活了下来。 这次，该怎么办？ 刘烨的目光不断打量着那四肢扭曲到了极致的灰袍身影与其四周的灰白色火焰，和上次相似的地方是，他并没有感受到在那个诡异女孩的世界中那种根本无法反抗的压迫感，而是只感到了一些让他呼吸困难的压力。 “难道是因为施术者已经失去了神智……”刘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是根本无法抵抗。 然而，就在这时，那灰衣身影竟然蓦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如同重新组装的机器人一样，全身的骨架再度重排，尽数回复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这一次对方的身高正常了许多，宽松的袖子抬了起来，露出了两只苍白的手，他轻轻地揭开了遮住容颜的兜帽，露出了一张浅青色肤色的脸，那双灰色的眼球四周布满了暗红色的血丝，看上去十分疯狂，但神情却是异常的平静。 “能够逼迫阿里萨献出自己的生命唤我前来，南美大陆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位魔法师？”那人张了张嘴，刘烨的心中顿时响起了一个阴森的声音，竟然是他能够听懂的语言！ “你是谁？” 刘烨手中的枯木杖缭绕起七色的光晕，尽管不清楚刚刚那一瞬间灰衣人身上发生的事，但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刚刚一直和自己战斗的那个怪物。 他身上传出的压迫感惊人，虽然不如当时那个诡异的女孩，但却也相差不远。 “名字？太久没有用过，就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那人的眼里闪烁着灰光，他抬起了右手，立刻掌心便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光球。 光球中缭绕着一团朦胧的雾霭，更有大量的幻影不断闪过。 刘烨抬起枯木杖的瞬间，立刻七彩的光晕便在他身前近在咫尺的位置和那光球触碰，只听得一声如同泡沫破裂的轻响，两人的术式同时崩溃，归于虚无。 “不错，但还差很远。”那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两人脚下的黑暗竟然蓦地化作了有着无数璀璨星辰的宇宙星空，紧接着他右手的手指微微一曲，那些星光竟然刹那间实质化，化作一条条星光锁链，将刘烨的身躯牢牢地束缚在内。 刘烨眼中映出暗红色的阵列倒影，他的身躯在刹那之间化作虚无，从那星光锁链之中穿透而出，随后立刻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数百米之外，一剑狠狠斩落。 原本在他的计算之中，这一剑斩落的位置恰好是那灰衣人所在的身位，然而，这一剑却落在了空处。 刘烨猛地抬起了头，只见那灰衣人仍旧在他前方，两人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缩短，他刚刚的空间术式仿佛只是让自己原地踏步了一阵，根本没有向前。 “其余魔法师和我们的差距，就像人和蚂蚁之间的差距一样大。”灰衣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迈出了一步，无声无息之间，他立刻出现在了刘烨的身旁，“只有同样达到了创生世界的魔法师，彼此之间才有战斗的资格，而在这之下的人，都是蝼蚁。” 两人的脚下蓦地浮现出了一个光阵，漫天星光瞬息交错而来，齐齐地凝聚在了刘烨的身上，紧接着，大量灰白色的火焰在他全身各处燃起。 “虽然阿里萨的这具身躯根本不足以支撑创生世界法的完全展开，但即使只是十分之一的完成度，对付你这样的人，也是足够了。” “咒法，破败。”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召唤之术 “你要在这片世界之中和我对抗，便相当于与这个世界为敌。”灰衣青年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丝毫不看那从四面而来的交错星光，目光遥遥地移向了右手边的另一侧，“任何的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只会延长你的痛苦。” 被他目光所注视的地方，沐浴着七色光晕的刘烨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眸中七彩光晕弥漫，刘烨的神色异常凝重，这次的对手比之上次碰见的凯文·科恩要强大了太多，二者在世界的控制力上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如果不是来之前他实力大进，枯木杖也重铸完成，恐怕在刚刚的那一道术式之下便会送了命。 “能够在被我的意识锁定之后，还能够躲开我的术式，你的实力，也值得我为你选一种隆重的死法。”灰衣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霎时间他的脚下浮现出一个急速展开的海蓝色光阵，他的身影蓦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海。 一声声波浪拍击的呼啸之声传入耳中，刘烨的目光不停地在四周来回扫视，可任凭他怎样仔细地去观察感受，也丝毫找不到那灰衣青年的身影，但其又仿佛无处不在。刘烨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直在被一道阴冷的意念锁定着，就如同这片无边无际的海，就是那灰衣青年本身！ 入目所及，一片黑暗，一片寂静。刘烨只能看到自己脚下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黑漆漆的水面不停地起伏着，阵阵咸咸的海风吹在他的脸上，无与伦比的真实感，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魔法造物，还是真正的自然之海。 就在这时，突然，刘烨前方的海面，蓦然间出现了一缕灰白色的光芒，这光芒出现的刹那，刘烨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身影疾驰后退，但无论他如何提升自己的速度，竟然始终无法远离那灰色的光芒分毫。 海面上的灰色光芒越来越浓，越来越宽，在刘烨的注视下，一轮燃烧着灰白色火焰的球体缓缓地从海平面里升了起来。 那火焰的光是灰白色，可天空和海面映出的颜色却是鲜艳的红，脚踩着滔天的怒浪，刘烨仿佛立足于一片翻腾的血海，他心中陡然间升起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与那火球一起，渐渐地从海面之上，缓缓升起。 这才是真正的创生世界法，这才是魔法的巅峰，与此相比，其他一切魔法都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根本上不得台面。 时间仿若在这一刹那凝滞，刘烨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轮灰白色的太阳图腾，下一刻，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在他体内爆开，就好似阳光驱散黑夜，摧毁了一切阻挡之物，刘烨体内的魔力在这术式面前瞬间崩溃，他那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再度变得残破不堪。 在世界创造者凛然的杀意之下，刘烨的身躯破碎成片，漫天飞卷，而那海面之上的灰色太阳，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温，这已然不是仅仅要杀死刘烨这么简单，而是要将他彻底磨灭，将他的一切都化作灰烬，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哼。”翻腾的海面上，灰衣青年的身影缓缓浮现，他张开苍白的右手抓住了一账尚未散去的脸，那停留在眼中的无边无际的恐惧与难以置信的惊骇让他不禁微微一笑。 松开手指的刹那，当海风带走了灰衣青年指间的残灰，那轮巨大的灰白色火球也随之渐渐隐去，笼罩四方的黑暗与璀璨的星河也慢慢地变淡、消散。 可就在创生世界法解开的瞬间，灰衣青年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惊疑之色，因为他看到了一抹七色之光在他的脚下浮现，并飞速扩散，转眼之间便覆盖了天上地下，将他密不透风地封锁在了其内。 “这是……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死？！”灰衣青年面露惊骇之色，就在这一瞬间，他的面前蓦地出现了一个残破的阵列，与此同时，有一种仿若被撕裂的剧痛从身体的每一处位置传来，就连他已然独立存在于这尊身躯之外的本体灵魂都受到了影响、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剧痛，即使是掠取生命的血肉诅咒带来的苦楚也远远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就好像，就好像普通人被卡车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碾过身体一般。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灰衣青年的心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蔓延开来的剧痛，低吼一声，两臂一张，一根散发着黑气的白色骨杖出现在了他的身前，顿时，一股直冲云霄的魔力从他体内喷涌而出，化作一个个灰白色的阵列飞舞在他的身旁，死死地抵抗着那仿佛要将他的身躯撕裂的力量。 灰衣青年两眼微眯，从他身体内竟然蓦然间走出了一个个面色狰狞的身影，他们年岁、性别各异，看他们的样子就好似被困在了地狱之中的厉鬼，刚一出现，便仰天长啸了起来。 这些人，正是这数百年来被他改换灵魂替死的人。 只不过，这里只是小小的一部分罢了。 那些身影猛然间抽搐了起来，脸庞一阵模糊，眨眼间便全部变成了和那灰衣青年一模一样的复制品，身形一晃间，朝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然而，那笼罩天地的七彩之光里忽地分出了一缕，在其横扫之下，那些身影一个个崩溃，仿若飞蛾扑火一般，在无尽的烈焰之中四分五裂，嚎叫着化为了灰烬，只是片刻，便尽数消散，一个不留。 灰衣青年眼中露出冰冷。 失算了，没想到破败之咒竟然没能够杀死这个家伙，可恶，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要一点点时间，只要争取到一点点施术的时间，他就可以重新展开自己的世界，到了那时他将再次掌握这场战斗绝对的主动权。 灰衣青年一声低喝，右手之中灰雾凝聚，一把银白色的骨刃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手起刀落，他竟然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左臂直接砍断，苍白的手掌在跌落的过程中崩溃，消散，霎时间，一尊数十米高的巨大骷髅拔地而起。 一双白骨巨手扒住了天空之中的七彩之光，狠狠地一撕。 这一刻，环绕四周的墨绿色风暴直接呼啸而起，卢驼峰更是全部崩溃，那尊巨大的救世主耶稣雕像更是在轰隆隆的冲击之下直接化作了筛粉， 在七彩之光溃散的刹那，灰衣青年用仅剩的右手一把握住了身前那黑气缭绕的白色骨杖，那环绕在其身体四周的墨绿色风暴顿时崩溃，天与地，在这一刻再次回归到了完全的混沌。 只是片刻之间，这天地之间的万物烟消云散，风暴、山体、城市、七彩之光，全都消失无影，一切再次归于无边无际的黑暗，而那手持白色骨杖的灰衣青年孤身立于虚空之上，面色冰寒无比。 世界之术重新展开，他将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飞雪缭绕的箭矢流星般坠落，爆开的瞬间，灰衣青年面色顿时一阵苍白，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一连退出了十三步，每一步落下的地方都有一个骨白色的阵列一闪而过。 稳住身形的刹那，他猛地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刘烨。 纵然这只是一句临时的身体，纵然这创生世界之术的完成度还不及他本体所能够施展的十分之一，纵然他有一万个理由去辩解，他也无法说服自己。 最近的这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受伤，尽管这伤势对他来说微不足道，更是影响不到本体，但是意义却非同一般。 创世之术已然展开，按理来说，没有任何术式能够在这里，将他击退。 只有一种情况会导致这种现象的发生，那就是这人使用的魔法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而是一种全新的“可能性”。 “新的‘可能’？不错……”灰衣青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现在卡尔穆诺已经离开了南美洲大陆，而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人送上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这难道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机会吗…… cxzww.com 如果能够得到这种全新的魔法阵列，也许……也许就能够从原本的计划之中，将卡尔穆诺排除出去…… 刘烨站在黑暗之中，眸子里七彩光晕飞速流转，一头黑发竟然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间变作了毫无杂色的纯白，只有额前的一小段还保持着一些残余的黑。尽管他的身上激荡着无比庞大的魔力，可却仍然无法掩盖其面色的苍白。 阵列融合之术威力虽强，但刘烨也还只是在摸索的阶段，每每使用，所带来的身体负担都极为沉重，而每增加一种基础阵列，都会给他自己带来严重的后果。 完全的七阵融合，这是刘烨第一次尝试，效果虽然不错，但显然还是没有达到他所需要的效果。 体内的剧痛没有让刘烨倒下，他只是默默地拭去了嘴角的血迹，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冰冷的目光越过了两人之间的黑暗，落在了前方那名灰衣青年的身上。 “我要得到你的灵魂……”带着嗜血的微笑，灰衣青年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幻灭，再出现时已然临近刘烨的身前，手中的骨杖轮转如飞，黑白两种颜色的光芒在他身上交替闪烁，唇齿微动，古老的音节在空中回响，一个仿若自迷蒙的远古传来的沧桑之音，呢喃低语着，落入了刘烨的耳中。 这低语让人心底不由地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慌乱，与此同时，四周的黑暗竟然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无数晃动着的巨眼骤然浮现，一个个睁开，仿若一道道裂缝不断地向着远处眼神，在不断的蔓延之下彼此连接在了一起，而它们的目光，则是尽数落向了刘烨的身体！ 几乎是瞬息之间，刘烨所在的黑暗虚空竟然如同镜面一般破碎成片，一道灰白色的光晕将其一分为二，霎时间搅动起了一阵黑白交错的迷雾，将其身影急速吞噬。 刘烨面色一变，他的身侧，那黑白交错的雾气忽然一阵翻腾，蓦然间一条巨蟒穿梭而出，漆黑的鳞片上有诡异的纹路在闪烁，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瞳孔之内闪烁着骨白色的火焰，长长的信子不断吞吐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之声。 “嘶嘶——” 巨蟒张开了森然巨口，径直扑向了刘烨，仿佛要将他的头颅一口咬下！ 在这危机时刻，刘烨尽管面色苍白，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他眼中的七彩之光急剧旋转，额前的那缕黑发也在此刻彻底白化，那临近的巨蟒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竟在这一刻映出了和刘烨眸中相同的七彩之光。 “给我爆！” 刘烨咬牙一声厉喝，巨蟒眼中的七彩光晕直接爆开，一股庞然巨力猛然间轰击在了他的胸膛之上，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如同流星一般急速倒飞开去。 巨蟒的头颅轰然炸裂，而那笼罩四周的黑白之雾也于此刻骤然消散，一阵扭曲之后灰衣青年的身影浮现出来，他面前的白色骨杖更是直接崩溃破碎，一口腥臭的黑血喷出，他面色煞白，双眼瞳孔收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内心骇然至极。 “灵魂！你竟然可以直接伤害到我的灵魂！这到底是什么术式！” 他的眼里再次跳动起了冰冷的杀意，原本他还想活捉住此人慢慢折磨逼问，可没想到这人的术式竟然能够威胁到他本体的灵魂。 如此危险之人，绝不能留。 “谁也救不了你。” 灰衣青年右手凌空一抓，握住了崩溃的骨杖残片，硬生生地将其嵌入进了自己的掌心，黑色的血顺着指缝滴落，一股神秘的不同于魔力的力量，在这一刻，弥漫在了他的全身。 刘烨目光一颤，这种感觉他曾经体会过，在与七十二柱之一的阿加雷斯战斗之时，面对那从炼狱火海之中伸出的大手，他曾经感受到过这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感。 “召唤术，Legba.”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给我，滚回去！ 灰衣青年目中晶光闪烁，右手在空中一抚，立刻在其身前，浮现出了五道形态各异的阵列。 而在这一瞬间，其中一道阵列轰然间崩溃开来，灰衣青年身上的魔力波动疯狂暴涨，那强大的力量形成了一股不可思议的风暴，霎时间便将提剑袭来的刘烨硬生生阻挡在外。 进攻受阻，刘烨立刻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灰衣青年一头黑发舞动，在进行了降神仪式的第一步之后，他的容颜苍老了许多，看起来仿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但在他身体内充盈的魔力，那狂猛的波动，却是让刘烨不禁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压迫感大大增强了，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自己的身上进行过降神仪式了，能够让我使出召唤之术，你，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此时此刻，应许之地。 被无限的空间与时间困于此地的魔法之神——詹姆斯 J.克劳伦，正坐在阵雨中的车站里静静地看着淡薄的夜色。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不时有参天巨木拔地而起，亦有山脉倾覆，江河倒流，仿佛唯有他所在的这条街道这个车站是一方净土。 事实上，这片区域本就没有固定的样貌，一切只不过是随克劳伦的心意而变化的虚相，但此刻的相影变幻却并非死出自于他的意志。 出现这种情况，说明那个名叫刘烨的少年遇到了一些无法解决的意外。 作为连接着他和原生世界的桥梁，那个少年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应许之地的一部分，也是他的一部分，但在这两部分之外却又有一些独立属于他自我的区域，三者之间的具体关系就算是强如克劳伦也很难理解清楚。 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那个少年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那么克劳伦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模样尚未可知，但就算没有直接分崩离析，也必将被永远地困在这处永恒之地，再也无法脱身。 在被困于此地之前，克劳伦曾经做过一些布置和安排，但那些只能抵挡来自于卡尔穆诺、沃森和至上四柱的杀意，而这次的情况显然有所不同，威胁那个少年生命的力量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应许之地的虚相。 应许之地距离原生世界无限遥远，他几乎不能够对其做出什么有效的影响，但是，那个少年，恰好可以作为他的临时媒介。 克劳伦抬起右手，向前一指，立刻便有一个虚幻的阵列浮现。 而此刻的里约，曾经的卢驼峰之上，刘烨双目赤红，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急速逃窜，身体内的伤势因为魔力的急剧消耗渐渐失去了控制，阵阵钻心之痛传来，握着枯木杖的手微微颤抖着，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灰衣中年全身燃烧着灰白色的火焰，在完成了降神仪式第一步之后的他，拥有的力量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而在这片他所创造的世界之中，更是无可匹敌。 他神色冰冷地一步跨出，转瞬之间便横渡了遥远的虚空，来到了刘烨的身边。 “我说过，谁，都救不了你。” 灰衣人一步之下，人尚未到，刘烨身旁环绕的风暴之球便刹那间翻转倒卷，轰击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仿若一把把墨绿色的刀刃，不断切割着他的躯壳。 硬生生地将涌上喉咙的一口鲜血咽了回去，刘烨的表情于此刻变得狰狞起来，他早已经历过上千次的死亡，若非是凭借着一份不屈的意志，怕是早就发疯了。眼下的灰衣青年虽然强大，但比之当日在博云城遇到的那个诡异的少女却还是有所不如。 不能放弃！就算要死，我也要你付出代价！ 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刘烨握紧了枯木杖，感受着其内传来的清凉与灼热两种相反的气息，以及那似乎毫无畏惧之意的魔杖之灵的鼓舞之意，一声低喝，立刻一片蓝色的冰域自他脚下向四周蔓延开去。 瞳孔之中闪烁着冰蓝色的神光，刘烨一头白发在此刻染上了一层极寒的深蓝，霎时间大量的冰刃自冰域内激射而出，直奔灰衣而去。 他左眼之中的六角雪花更是直接砰地一声爆开，与此同时，一个神秘的阵列在冰域之上弥漫开去，一头被飞雪环绕的冰晶凤凰振翅而起，伴随着一声清远的嘶鸣，冲向远处那缓步走来的灰衣之人。 “无谓的抵抗，垂死挣扎，这些只会延长你被杀死的过程，让你的死亡变得更加痛苦。”灰衣中年神色平静，脚步更是没有半点停顿，前行中面对着那疾驰而来的无数冰刃只是残忍一笑。 唇齿微动之间，立刻那些冰刃悬停在了他面前一臂之处，砰砰之声连绵不断地响起，这上万把的冰刀在转瞬之间全部崩溃，化作了无数燃烧着灰白色火焰的残片，以比来时更迅猛的速度，直奔刘烨而去。 而面对那嘶鸣而来的冰晶凤凰，灰衣中年迈步向前之时，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虚影，那虚影只有上半个身子，全身漆黑，手臂瘦长宛如枯骨，头颅之处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两团绿色火焰般的幽光。 他右手平举，轻轻一握，黑雾缭绕之下，那之前破碎的白色骨杖竟然再次缓缓凝聚而出。 骨杖在他手中轮转，身后的诡异虚影的蓦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一股无形巨力猛然间撞在了飞来的冰晶凤凰的身体之上。 双翅震动之间，冰凤发出一声哀鸣，那幽蓝色的身体之上立刻浮现出了大量的裂纹，刺耳的咔咔之声回荡，仿若无数铁片在摩擦一般，只是瞬息之间，便轰的一声直接崩溃开来，化作了无数蓝色的光点被四周的黑暗所吞没。 这一幕看得刘烨头皮发麻，巫毒教派所使用的魔法术式与其他地域通行的大不相同，眼前此人更是掌握着失传已久的召唤之术，若非来此之前枯木杖重铸完成，怕是如今已经死了成百上千次了。 他心中一横，眸中的七彩之光急速流转之间，缓缓地出现了第八种颜色…… “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灰衣中年已然临近，手中骨杖轻轻一振，顿时在其前方的黑暗虚空，立刻出现了大范围的塌陷，仿若空间在他这一振之间直接扭曲崩坏，被他当做了武器，向着刘烨席卷而去。 刘烨脚下的冰域骤然崩溃消散，灰衣人的身影已然临近，他带着残忍的微笑，手中骨杖轻轻抬起，对着刘烨的眉心一点。 这一术式如果成功展开，那么刘烨的身体将会直接枯萎而死，代替其自身成为降神仪式的祭品，而刘烨的灵魂将会成为他的养料，那神秘的“可能性”也将归他所有，成为他创造的魔法体系中的一部分！ 灰衣人强大的实力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挡在了刘烨的跟前，他在这时也不知不觉地生出了一种无法抵抗，想要放弃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就被他直接掐断在了脑海深处。 “我不会死在这里！要死在这里的人，是你！” 刘烨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他如果死在这里，那么诗岚、曾晨、方凌他们也必然会在诅咒的痛苦折磨之下慢慢死去，而此刻外界的宋流芸和莫妮卡也会随之丧命，南美洲大陆之上的人，也都会在巫毒教派的术式之下，如同里约的人民一般永远地消失，成为某种邪恶仪式的祭品。 在灰衣中年白色骨杖落下的瞬间，第八种颜色汇聚形成，刘烨瞳孔中的神秘阵列已然有三分之一的地方亮起，一股神秘浩瀚的力量喷涌而出，刹那间便于那白色骨杖碰撞在了一起。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灰衣中年手中的白色骨杖竟然再次出现了裂纹，咔咔之声回荡之下，他的动作不禁微微一滞，而刘烨的身体则如同流星一般向后远远倒飞了出去。 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刘烨的视线已然是一片模糊，魔力枯竭，生命力枯竭，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以光速撞上了一种坚硬无比的金属，仿佛随时会四分五裂。 wucuoxs.com 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控制伤势了，刘烨此刻就像是一只漏壶一般，全身各处都在滴血。 灰衣中年的眼中掠过一缕杀意，虽然在刚刚的术式碰撞中他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刘烨那种诡异的术式竟然能够在他进行降神仪式之后，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之内，仍然能够形成像样的抵抗，这在他看来，是一件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众所周知，创生世界之中，施术者是神灵一般无可匹敌的存在，而在施展了降神仪式之后，他已然脱离了普通意义上的生命体，这种状态下他使用的术式，对一般的魔法师而言，也是无法抵挡的。 刘烨所使用的神秘阵列竟然同时违背了两条铁律，这让他感觉到有些心惊肉跳，如果让刘烨活下去，假以时日，除了那几个家伙之外，必然又会出现一个能够踩在他头上的魔法师。 不过，刘烨掌握的术式越强，对他也越是有利。 只要能够吸收了刘烨，那种神秘的阵列，就会成为他叫板卡尔穆诺的底牌！ 灰衣中年一步迈出，速度之快，几乎就是瞬移一般，刹那间便来到了刘烨身前。 白色骨杖抬起，正要落下的瞬间。 忽然，一股神圣而又冰冷的气息蓦地从刘烨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透过刘烨的瞳孔，他看到了一双金白色的眼睛。 这一刻，灰衣中年如坠冰窖，他的呼吸、心跳和全身的一切动作都在这瞬间凝固，冷汗在顷刻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这……这到底是……” “给我，滚回去！” 这声音不大，可落在灰衣中年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神圣冰冷的力量直冲他的灵魂而来。 就在这一刹那，突然间灰衣中年身后的那巨大的黑色虚影轰然颤抖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天敌一般，仿佛遇上了某种无法抵抗之物，竟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直接崩溃消散得无影无踪，似乎根本不敢再多停留。 远在千里之外的巫毒教派总部，一处黑云笼罩的古堡之内，盘膝坐在地下密室之中的一位青年哇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手中平托着的白色骨杖直接脱手飞出，撞在了一旁的石柱之上，全身环绕的符文阵列更是大范围的崩溃，缭绕在四周的灰气迅速没入了他的体内。 而在他的四周，那遍布整个密室，直径足有十余米的，闪烁着神秘光辉的血色阵列也与此刻黯淡了下去。 他气喘吁吁地睁开了眼睛，神情狰狞，眸中灰色的火焰跳动着，抬手一招，白色的骨杖从石柱上脱开，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双眼缓缓闭上，他的意识再次联通了那灰衣人的身体。 开启了降神仪式，如果不能找到替代祭品，他将付出沉重的代价，所以，那个魔法师必须死！而那神秘的七色术式，他一定要得到！ 谁都阻止不了！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灰衣中年打量着自己身后的虚影，此刻那虚影萎靡至极，似乎受到了无法想象的重创，“真是让我无法理解的，为什么legba作为更高生命层次的神之侍者，竟然会伤到如此程度……刚刚那双眼睛，到底是什么……” 他缓步走向刚刚站起来的刘烨，即使对方眼中闪耀着八色光影，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这种术式虽然神秘，但想要威胁到我，还远远不够。你的术式威力与颜色数量有关吧，不达到十种颜色以上，在我的世界之中，你没有任何胜算。” “谢谢你提醒我……”刘烨抬起了头，七窍流血，牙关紧咬着，那声音就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想拼死一搏？哼，我看得出来，这种术式威力虽强，但也消耗极大，而你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一吹即灭。就凭你现在的状态，都不需要我出手。”灰衣中年的目光冰冷如铁，“第九种颜色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想死，我成全你！ “你说了，可不算。” 带着一丝惨笑，刘烨的眼眸里闪耀出的第九种颜色，深邃的紫。 在这紫色出现的刹那，刘烨全身上下顿时喷出一阵血雾，那是他身上各处的伤口，由于封闭在上面的魔力于此刻彻底消失殆尽，那些裂口立刻被撕开。 他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但却有一股意志强行使得身躯不倒。 灰衣中年摇了摇头，就在这一刹那，刘烨身躯所在范围内的空间轰然间大范围的崩溃，他那握着枯木杖的右臂更是直接整个爆开。 枯木杖瞬息间爆发出了更加炫目的光彩，九色之光环绕在灰衣中年的身边，直奔其而去。 “叮——！” 一声嗡鸣，震撼天地的冲击，猛然间扩散到了整个里约，遍布大街小巷的灰白色粉末，更是在这冲击之下漫天飞卷而起，方圆百里尽皆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上去就像是下起了漫天大雪。 “刘烨！”宋流芸和莫妮卡此刻衣衫上尽是血迹，两人呆呆地站在原先卢驼峰的山脚之下，仰望着天空之上隔着无底深渊的爆炸中心，在那刘烨与灰衣人所在之处，一股无法想象的魔力风波在爆炸中冲天而起，这风暴连接着天与地，在这一刹那，仿佛两人脚下的大陆都在剧烈颤抖着。 大地崩溃，风云色变，弥漫在整个南美洲大陆上方的乌云竟然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个十字状的裂口，露出了其后，那璀璨的星河。 然而，冲击过后，那灰衣中年神色平静地站在原地，唯有两人脚下的那一方岩石在这不可思议的爆炸中保持了完好，而在他的手中，却是出现了一把散发着黑色雾气的狰狞骨杖，比之先前那根略带虚幻之影的幻相，多了一股浓浓的沧桑之意。 但他并非毫发无伤，随着一阵灼热的风掠过他的身子，他那灰色的巫师长袍便如同飞灰一般陨灭了大半，就连他脸上、手臂上的皮肤，都卷起了不少，在风中破碎、消散。 刘烨的身子，带着一丝不甘心的意志，向后缓缓地倒下，他的身体从高耸入云的飞岩之上，向着下方无底的黑暗深渊，坠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刘烨的身子不断地下降，灼热的、冰冷的风交替着拂过他的全身，浑身上下的伤口在这一刻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模糊的视线里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天空中那巨大的十字裂口后的星空。依稀之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初入博云城的时候，刚刚答应和他在一起的百里茗，还有陈思允，三个人坐在学校操场上的长椅上，仰望着的，似乎也是这样璀璨的星河。 还有更早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来博云，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父母还在他的身边，他们在向他招手，脸上露出了那种他很久很久，没有亲眼看到的微笑。 这种微笑，只有在他的记忆深处才会存在，这是他最为珍贵的回忆。 好久……好久没有回过家了…… 原本打算在去年过年的时候回去一趟的，结果后来便碰上了这些事，谁能想到，四年前见父母的那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就这样了吗……” “诗岚……对不起……我的承诺……完不成了……” 刘烨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但就在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刹那，天空之上，蓦然间出现了一个戴着哭脸面具的黑衣身影。 那窈窕的身姿，那一头飘摇的白发，还有手中那散发着纯白之光的手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百里茗！ 面具之下，百里茗的绝世容颜，那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浅笑，在这一刻，在看到刘烨的身体从高空浮石上跌落深渊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 一种无法抑制的怒火，涌现在了她的心间，她的身体在这一瞬间，仿若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一步之下，立刻闪烁，再出现之时，右臂已然揽在了刘烨的腰间。 百里茗就好像一只张开了双翅的飞鸟，紧紧地搂住了怀中的青年，她眼中流露出无法言说的复杂之色。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以魔法师的身份和刘烨见面，可这一次，她仍然无法向他亲口吐露真相…… 幽幽一声轻叹，百里茗的手中那黑色手杖在刘烨身上轻轻一划，立刻无数微小的阵列化作柔光没入了他那全身大大小小上百处的伤口之内。 “放心，有我在，谁都杀不了你。”百里茗默默地抬起了头，一双足以让所有见到的人都怦然心动的紫晶眸子，盯着上方的灰衣中年。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杀意！ “你是什么人！！”灰衣中年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手握着骨杖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一扫之下，落在了百里茗那诡异的哭脸面具和黑色手杖之上。 “这些……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我见过这些东西……但以前，它们似乎不是这副模样……”灰衣中年的目光不断变幻，最后朗声说道，“这位朋友，不管你是谁，南美洲大陆现如今都是属于巫毒教派的控制之地，与我为敌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请你三思而后行。” “不是我要与你为敌，而是，你要与我为敌！”百里茗轻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一晃之中腾空而起，眨眼间已然临近了灰衣中年的身旁，“你要杀他，我就杀你。” 百里茗右手黑杖一晃，立刻便有大量虚幻的阵列之影一闪而过，一页半透明的书页浮现在她身前，玉手一抖，这书页展开的刹那，立刻便有一道无法形容的光束，直奔灰衣中年的身体而去。 “这是……”看到那半透明书页出现的刹那，灰衣中年立刻面色大变，“速记简书！这是速记简书！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这一刹那，整个天地，甚至就连星空之上，都不约而同的有一股神秘浩瀚的力量汇聚而来，瞬息之间更是引发了某种剧变，于百里茗那手中的半透明书页之上，缓缓地展开。 “我，是来杀你的人。”百里茗隔着面容诡异的哭脸面具望着灰衣中年，语气冰冷地说道，蕴含了一种不容置喙不可违抗的意志！ 在这一瞬间，灰衣中年身上的魔力仿佛在呼吸间便被全部抽离开来，他在这一刻宛如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面对着这股神明一般的气势，一双膝盖在颤抖之中，竟然直接跪在了悬空飞石之上！ 这匪夷所思的魔法让下方远处因为被魔力风暴隔开而无法接近无法看清状况的宋流芸和莫妮卡同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惊。 直接剥离对方的魔力，这种魔法，根本是闻所未闻，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你……这是……这是……这不可能！”灰衣中年猛地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下方那黑衣人诡异的哭脸面具，一双眼中血色缭绕。 此刻与百里茗对视的，早已不是这被控制的孱弱肉身，而是在那巫毒教派总部，那阴森的黑色城堡地下祭坛之中盘膝而坐的青年。 “这种术式……这种术式……这是那个人的术式……” 青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眼中流露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手中的白色骨杖闪耀着璀璨的黑光，无尽的魔力源源不断地通过他身下的魔法阵输送向远方的那具身躯之内。 终于，灰衣中年的身躯缓缓地站立了起来。 “巫毒教派的巫主，卡里罗斯·威尔塔，莫非你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 “詹姆斯 J .克劳伦，你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我们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一天世界的变化，我们所有人都验证了你的死亡！” “可我还活着，并且就站在你的面前，卡里罗斯，抛弃你那浮华的幻想吧，在卡尔穆诺眼里，你不过是实现他计划的一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百里茗冷冷冷地说道，“迟早有一天，他的屠刀会落到你的头上，到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 “哼，克劳伦，就算你真的还活着，那又怎样。”灰衣中年忽然间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如果你还有当年的实力，那又何必在这里和我废话，没有人，除了那一位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你的脚步，这个世界是你的，没有人可以和你抢。” 百里茗没有说话，只是手中蓦然间多了一把晶光闪烁的七彩匕首。 “在这里和我废话，甚至都没有直接杀死我的这具投影之身，足以说明，当年的失败，对你造成了不可忽视不可逆转的影响，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年无敌的你了。”卡里罗斯·威尔塔的嘴角挂起一抹微笑，“不然别说是我，就算是卡尔穆诺来了，也不敢在你的面前多做停留……” “就算是我，就算是我的一具投影之身，都足以与你叫板一二……” “卡里罗斯。”百里茗打断了他，同时掷出了手里晶光闪烁的七彩匕首。 灰衣中年的眼里瞳孔骤然一缩，他看到了一个绚烂的世界在急速展开，可周围的景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这世界只针对他一人而来，只锁定了他一人代表的可能性！ “你低估了我，也低估了卡尔穆诺，却高估了你自己。”就在这一瞬间，灰衣中年眼里的那道七彩匕首化作一道道长虹，刹那间便穿透没入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就算我变弱了，也不代表你变强了。” “这……怎么……可能……” 灰衣中年的眼里仿佛有一个个烟花在炸开一般，一个无尽庞大的世界直接在他的体内展开，挤压碾碎的不只是他的身躯，更是他隐藏在大脑深处的，灵魂阵列！ “区区一个灵魂投影，也敢在我面前装蒜。就算是你本体亲自前来，如果我想杀，也是一样杀。”百里茗冷声一哼，一步踏出，立刻哗哗哗三张半透明的书页闪烁着落在了卡里罗斯的额头上，“你既然找死，我就成全你！” 巫毒教派之内，那处幽暗古堡的地下，盘坐于祭坛正中的那名青年面色立刻苍白若纸，沉默中整个人竟然站了起来，连连倒退数步，最后竟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颅，白色骨杖从指间滑脱，滚落在了一旁。 他牙关紧咬，眼眶，鼻孔，双耳之中尽皆有鲜血淌下，面色狰狞无比，看上去仿佛要吃人一般，那年轻的容颜更是在急剧衰老，短短几秒之间，便已皱纹密布，大量黑色的扭曲的线条慢慢在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看上去极为诡异恐怖。 直指灵魂的疼痛，那仿佛用钝刀在不断摩擦神经的痛楚，若非亲身经历，谁都无法想象其万一。 “克劳伦！詹姆斯 J.克劳伦！” 他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嘶吼，疯狂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祭坛，强大的魔力激荡回环之下，竟然形成了一股猛烈的风暴！ “巫主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穿着红袍的中年人脚步匆匆地从这片地下空间的一角沿着灰石楼梯走了下来，然而在他踏入此地的一瞬间，身躯便如同被火焰焚烧过后的枯木一样寸寸碎裂成灰，随风飘散。 而卡里罗斯的容颜，则是在那中年死亡的一瞬间，恢复到了青年的模样。 “克劳伦……”他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眸中幽光闪烁，“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还活着，卡尔穆诺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个消息，我到底要不要现在就通知他……” 百里茗再打出所有术式之后，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便转过身穿梭回了刘烨的身边，她轻轻地抱着青年的腰间，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ddxs.com 她爱他。 这心意从未改变，从未。 但是，他们还没有到相见的时候。 为了救他，为了从这扭曲的世界中救下他，百里茗她，还有许多的事要去做。 “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 百里茗的身影渐渐隐去，一阵柔和的微风托着刘烨的身体穿越了尚未停息的风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穿透着看似柔弱的微风，这风守护着他，直至他平稳地落在了大地之上。 第二百六十八章 怨灵谷 “终于找到你了……詹姆斯 J.克劳伦。” 此时此刻，至上四柱之一的亚斯塔禄正站在数十公里外的一座山峰上，一双毛绒绒的兔耳微微地颤动着，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亦或者是两者都有。在过去的数十年里，她一直在寻找着这个男人的踪迹。 尽管一切线索一切证据都指向了他的死亡，但亚斯塔禄始终无法相信，那个曾经凭借一己之力撼动至上四柱的家伙竟然会因为仪式失败而自取灭亡。 作为一切黑暗动乱的根源，至上四柱从未被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击败过，这种说法即使到今天也仍然成立，因为那个名叫做詹姆斯 J.克劳伦的魔法师根本就不是人类。 他是在魔法一道上走到了尽头，掌握了所有的术式最终踏入了登峰造极的神之境的“魔法之神”。 那是即使是至上四柱也只能无限接近却始终无法真正达到的境界。 也许巴尔也达到了，但亚斯塔禄不知道，作为巴尔数万年以来的伴侣，亚斯塔禄的视角中巴尔仍然是一团迷雾般的存在。 “一切，终于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亚斯塔禄喃喃自语道，她腥红的眼中映出血色的漩涡，慢慢地吞噬了她的身体，消失不见。 欧阳谷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的那巨大的血色漩涡，这漩涡仿佛无边无际，红光笼罩着下方一座座气势磅礴的石质建筑，这些建筑的构造并不复杂，但却透着一股粗犷沧桑的气息，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觉。 唐茵的目光扫视着眼前这片宽阔的谷地，入目所及，一片血色，这是一片赤色的大地，这里是南美洲大陆中部的一处山谷，也是巫毒教派的所在地。 这一片被称为怨灵谷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是南美洲魔法协会用以处置死刑犯的地方，据说在更古老的时候曾经是巫毒教派用来祭祀的场所，不过后来不知为什么废弃了。 两人正前方是一座足有二十多米高的骷髅骨堆，其中堆积的尸体少说也有上百具，如此数量庞大的白骨让唐茵和欧阳谷头皮不禁有些发麻，这已经是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第七十一个白骨堆了，巫毒教派到底杀了多少人？ “大姐头，情况不妙啊……”欧阳谷轻声说道，“据我所知，只有一些涉及力量置换的魔法才需要进行血祭仪式，可如此大规模的祭品准备，时至今日我们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与仪式有关的其他东西，也没有察觉到除了封锁术式以外的魔法波动。这说明真正的仪式尚未启动……” “你说的我都明白，巫毒教派正在筹划的东西恐怕远超你我想象，但他们……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在短短十几日之内完成如此惊人的布置的？”唐茵眉头紧蹙，面色凝重，“南美洲魔法协会之中恐怕早就有人渗透在内了……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所使用的的魔法协会的隐匿术式，很有可能会被破解识破。”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欧阳谷取出了一副墨镜戴上，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皓齿，“不过，遇到危险就退缩，可不是世纪晨曦的作风啊。” “哼，这里也没有人，你装给谁看啊，小谷。”唐茵也是轻轻一笑，眼中有幽蓝色的光芒在闪烁，“准备好了吗，该走了。” “随时可以出发！” 据两人近百公里之外，那座幽暗的尖顶古堡之内，先前被百里茗击成重伤的那名青年此刻换上了一身干净轻便的青袍，他站在摆满了昏黄烛火的大殿内，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根银白色的骨杖，修长苍白的手指上仍有若有若无的黑色细线在跳动。 此刻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但与刚刚在地下密室中略显狼狈的姿态不同，现在的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威严感，更有一种逼人的压迫力弥漫四周。 身为巫毒教派永恒的唯一的巫主，卡里罗斯·威尔塔，在过去的数百年间，他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势。 “詹姆斯 J.克劳伦……你，必须要死！”卡里罗斯的声音很是平静，但却在出口的刹那，整片幽暗的尖顶古堡都晃动了起来，就连古堡之外的数里范围内的血色大地，都齐齐地颤抖了起来，正在为了某项重大魔法仪式做准备的巫毒教派的众多魔法师们，更是有许多齐齐倒退，脸色一白，直接坐到在了地上。 “你一个不过在魔法一道上走了数十年的小辈，凭什么敢在我伟大的卡里罗斯·威尔塔面前，如此放肆……”卡里罗斯喃喃地低语道，“你和卡尔穆诺还有沃森那两个家伙，真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真当我在诅咒之术上浸淫了如此悠久的岁月，都是无用之功吗……” “我会让你们知道，我比你们，并不逊色多少。”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而又残忍的微笑，“从现在开始，克劳伦，你将为自己的骄傲自大，付出代价。” 他目光微微一闪，左手虚空一握，立刻其掌心多出了一块白色的石头，这石头刚一出现，便有一股灼热的力量从其内缓缓地散发而出，而在卡里罗斯左手掌心的周围，空间都微微地扭曲了起来，就好像这块石头，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被整个世界在排斥。 就在那石块出现的一瞬间，卡里罗斯的指尖立刻滴落下几滴殷红的鲜血，打在那白色的石头表面，眨眼间竟然将其染成了一片漆黑，那黑色透着诡异，让人感觉仿佛只要看一眼，便会整个人都跟着目光一同陷进其中一般。 在这深邃的黑色出现的瞬间，立刻一股仿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轰然间从那石头中散出，穿过了古堡的尖顶，直冲云霄，向着四周的天空横扫而去，使得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在了一片如墨般深沉的黑色光芒之中。 就在所有巫毒教派的魔法师的眼中都闪着惊骇莫名的光芒的时候，那仿佛不属于这片世界的黑暗蓦然间在古堡的尖顶之上迅速凝聚成了一个体态修长的长发身影，他身穿着一件如同鸦羽织成的黑袍，左眼的瞳孔中倒映着红色的十角星，右眼中则映着一条缓缓游动的蛇的影子。 此人一出现便以一种轻蔑骄傲的目光俯视着下方的众人，而与此同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一般，头微微一撇，脚步一迈，身形一闪而过，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来到了巫主卡里罗斯的面前。 此刻的卡里罗斯，容颜正在迅速变化，若是此处有外人在场必定会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因为就如同拓印一般，卡里罗斯和那突然出现的长发黑衣男子的容貌竟然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模一样，两人相对而立，就连瞳孔中的神秘阵列都是恰好成为了镜像，唯一的不同是，卡里罗斯的头发从眉心上沿起，左边的一半，全部成为了白色。 “克劳伦……”卡里罗斯和那穿着鸦羽长袍的长发男子异口同声，冷冷地开口道，其声音仿若集合了男女老少的音色一般，听上去极为诡异却又莫名地和谐，“是时候清算一下，我们之间的恩怨了。” 两人相视而立，嘴角同时勾起了一抹微笑，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看上去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浑身冒汗。 卡里罗斯带着微笑慢慢地转过了身，闭着双眼张开了双臂，而那黑衣长发男子，则是缓步从其背后，直接走入了他的身体内。 两人重合的刹那，顿时便有一股无形的波浪环绕起身，卡里罗斯体外浮现出那五道形态各异的阵列，其中的第一道已然破碎，正是先前与刘烨作战之时解开的降神仪式第一道封印，而在这一瞬间，第二第三道阵列则是同时砰的一声如同被人敲碎的玻璃杯一般直接崩溃，一阵饱含着无尽冰冷的气息瞬息间弥漫开来，而他脚下更是有一个庞大的阵列在缓缓展开。 “希望你能够支撑得久一点，不要在我找到你之前，就被人杀死了。” 脚下阵列完成的那一刻，卡里罗斯猛地睁开了眼睛，随着右眼之中十角星阵列的急速旋转，一行血泪顺着他的眼角淌下，与此同时他抬手骨杖一挥，立刻有十三块形态各异的人骨从古堡的各处角落里迅速飞来。 这十三块人骨刚一聚到一起，便立刻相互融合，化作了一具森然的骨架，而在这骨架出现的瞬间，天空中异象再起，立刻有一道红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穿透了古堡的尖顶，精准地落在了卡里罗斯的头顶。 他身旁环绕的那五道阵列中仅剩的两道，此刻蓦然间又有一道直接爆开，卡里罗斯的脸上露出了陶醉的微笑，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出现在了他的体内。 燃文 冷然凛冽的杀意瞬息间席卷了整片巫毒教派，四周那些魔法师中有些实力弱小者，此刻则是直接昏厥，倒地不起。 “克劳伦，我来找你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还魂尸 “那是什么……” 欧阳谷望着前方一处营地里的古怪景象，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复杂神情。 在他的视线里，有一群赤裸着双足，穿着单薄衣衫的“人类”正在挥动着锄头铲子之类古老的工具，他们似乎正在搭建某种石质的高台。 如果光是这样，那倒没有什么值得让人驻足观察的地方，但让欧阳谷感到在意的是，那些“人类”，几乎每一个的身上都有着让他觉得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些对于不会用魔法来遏制伤势恶化发展的普通人来说绝对是致命伤。 譬如离他最近的，只有二十几米的那个挥着镐的家伙，脖子上贯穿了一枚足有十几厘米长的铁钉，裂开的皮肉就像是钟摆一样随着他双手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晃动着，这样的伤势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对魔法师来说也是难以救治的棘手活。 而身受重伤的他，竟然还在面无表情地干着沉重的体力活，仿佛对自己的伤口根本就不在意一般。 “这些应该是还魂尸。” 唐茵右手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玉笛的笛孔，目中露出一丝怜悯和惋惜。 “还魂尸？” “在古巫毒教的邪恶行为中，最令人毛骨慷然的便是制造还魂尸。所谓还魂尸，是指一种处于生与死的临界状态之间的活死人，即所谓‘会走路的死人’。即对某个活人施以毒咒使其死亡，再对其尸体施以还魂术使之复活，将其变成无知觉、无意识而能干活、任由主人随意奴役和支配的‘活死人’。”唐茵解释道。 “好歹毒的咒术。”欧阳谷目光一寒。 “但在四百多年前被魔法协会接管之后，这种行为便被严格地定义为了魔法禁令，触犯者都会被执行死刑。”唐茵道，“自此之后，虽然有一些秘密组织仍然会在制造还魂尸，但数量很小，而且一经发现，魔法协会便会立刻派人进行肃清。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看到这残忍至极的术式……” “唐茵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从来没有在魔法协会的资料中看到过关于还魂尸的介绍？”欧阳谷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我所说的这些信息，并不是从魔法协会的典籍中了解到的，而是在汇总上一代世纪晨曦的活动资料的时候，发现的。”唐茵的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我们的父母，曾经就捣毁过一处制造还魂尸的黑暗魔法组织。” “他们吗……” “嗯。”唐茵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那些不知辛劳，身体就快要散架一样却仍在拼命工作的活死人身上，“还魂尸本身并不具备什么战斗力，因为他们都是用身体状态不好的活人制造出来的。制造还魂尸的步骤非常简单，但成功率却低得可怕，被当做材料的人呢身体越弱，成功率会相应地高一些，但也很有限。” “也就是说，值得我们注意的，应该是制造这些还魂尸的人……” “没错，据我们父母留下的资料显示，还魂尸的控制距离一般不超过五百米，那个制造这些还魂尸的家伙，一定就在附近。”唐茵的目光一遍遍地扫过这片方圆三百米的营地，可入目所及，遍地都是这些浑浑噩噩眼神灰白的活死人，“到底在哪里……” “……” 欧阳谷闭目屏息凝神，细细地感知着四周的魔法波动，他们倒不是不能直接从中摸过去，但是这片营地是进出怨灵谷的必经之路，如果之后在里面和巫毒教派的人动起手来，这处地点被人占据的话，会对他们的进退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 所以，还是在进一步前进之前，将这里的据点先清理掉为好。 但在他的感知范围内，竟然察觉不到任何一点有明显的魔力波动，大量极不明显的淡淡的魔力晶线连接着那些还魂尸的身体，可这些晶线却并未汇聚，而是散乱地延伸向四周，似乎没有一处核心的控制点存在。 他和唐茵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看到了彼此眼中掠过的一缕困惑之色。 难道是他们父母留下的情报有误？ “不对……”欧阳谷头一撇，目光顺势落在了地面上的一处处凹坑之上。 凹坑之中堆积了大量腐败的落叶和枯草，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此前他们的注意力全数放在了那些游荡的还魂尸身上，以至于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凹坑中竟然散发着淡淡的绿色荧光。 两人再次相互对视了一眼，欧阳谷的身子蓦然一动，踏出一步，手中魔杖浮现，直接向着前方虚空轻轻一点。 顿时，一股炽热的火焰在其身前凝聚而出，转眼间化作了一条咆哮的火焰之龙，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火光横扫之中，地面凹坑上堆积的那些腐烂的落叶和枯草顿时一一化作了飞灰被风吹散，露出了深埋于其下的东西。 一些灰白色的白骨手掌，蓦然间出现在了欧阳谷和唐茵的面前。 “这些手掌的排列……”唐茵转着身子，目光一一在那些姿态各异的白骨手掌之上掠过，心中似乎隐隐约约地抓到了什么，但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以至于无法看破背后的隐秘。 此刻，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股微风，这微风卷着刚刚那些被火焰焚尽的枯草和落叶的灰烬轻轻拂过了唐茵和欧阳谷的脸颊，带着一股焦灼之味。 “咔咔咔咔咔咔……”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地轻颤的声音，这声音随风起伏，越来越响，使得唐茵和欧阳谷两人同时面色微微一变。 只见两人脚下的大地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红点，这些红点快速移动着，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线，连通着那些姿态各异的白骨手掌。 紧接着，两人脚下的暗红色的大地，陡然间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那些白骨手掌竟然在这震动之间一一用力扒住了地面，仿佛手掌的主人要从大地的束缚中硬生生挣脱出来一般，与此同时，更是有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传入了唐茵和欧阳谷的脑海里。 欧阳谷立刻右手一挥，手中魔杖一指，那缕萦绕在魔杖上的猩红色光芒立刻化作了一个神秘复杂的阵列，顿时大量暗红色的火焰从那阵列之中喷涌而出，化作一只只啼鸣的红色飞鹰，扑向那些颤动着的白骨手掌。 就在欧阳谷动手的瞬间，唐茵没有任何犹豫，手中的玉笛立刻破碎成片，一个银白色的光阵在她脚下迅速展开，一把缭绕着清光的紫晶玉剑已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在她那双绝美的幽蓝色双瞳之中，更是倒映着一轮虚幻的满月之影。 “满月斩。” 剑光落，翻涌的暗红色火焰刹那间附着在了破空而出奔向四方的清冷月华之上，这一剑，好似怒浪滔天，好似万马奔腾，在眨眼之间便扩散到了数百米范围内的整片营地，横扫一切，但却没有传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声响。 在这剑光之中，那些颤抖的白骨手掌，连带着他们的主人一起，在尚未从束缚中挣脱之前，便化作了劫灰溃散开来，随风飘散，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但唐茵和欧阳谷的脸上却没有出现放松之色，反而是一脸凝重，两人背靠着背，于此刻同时扭头望向一边。 在他们投去目光的那个方向上，踩着天空中洒落下来的血色，一个面目狰狞的身影，缓缓地从满地被斩断的还魂尸的尸堆中，站了起来。 欧阳谷的瞳孔中刹那间化作了一片璀璨的星蓝色，他看到原本散落平均的分布于那些还魂尸身体之上的魔力，竟然在这一刻尽数汇聚到了眼前的这具尸体之上。 他全身缭绕着灰气，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下巴被人砍掉了一半，脸上的皮肤已然腐败溃烂，裸露的两条手臂上，那灰白色的皮肤上更是布满了尸斑，甚至还有如同蠕虫一般的黑色线条在皮肤下不停地跳动着，看着就好像是血管一样。 他手中握着一根满是裂纹的魔杖，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一般。右手的指间，好似有两道小龙一般的灰气在其指缝内穿梭盘旋。 忽然，砰砰砰的声音回荡在了怨灵谷的上空，那些还魂尸断成两截的身体，于此刻骤然爆碎，大量的血肉冲上天空，如同暴雨一般泼洒下来，落了一地。 一片淡淡的血雾，渐渐弥漫四周。 “这是……” 欧阳谷转头看向一旁的唐茵。 “大姐头，你看到的那些资料里有过关于魔法师变成还魂尸的记录吗？” “没有，按照父亲留下的那些记录……还魂尸的材料必须是身体孱弱的普通人，而且即使那样，成功率也低得可怜。 燃文 “那也就是说，我们面前的这个，算是稀有产品咯？”欧阳谷轻轻一笑，“这么珍贵的东西，不能做成标本，只能打个稀巴烂，倒是有些可惜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林涯 “啊……” 两人面前的那具还魂尸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嘶吼，他的双目比起其他那些没有多少魔力的还魂尸多了一分清明，少了一分混沌，看上去并没有完全丧失神智。 他手中的魔杖毫无征兆地忽然间爆裂开来！化作了一片片黑色的残片没入了四方的红色土地里。 欧阳谷和唐茵面色顿时一变，但却来不及阻止，只见那些残片没入的地方，一个个绑着锁链的深红色棺木缓缓地从地面中浮现了出来，一具具面目狰狞的还魂尸从棺木中低吼着走出，而在他们正前方最大的那具棺木，更是足足有三米多高！ 而在那最大的棺木冒出地面的瞬间，立刻棺盖轰得一声爆开，一股腥臭扑鼻的阴风扑面而来，唐茵和欧阳谷不由地抬起手在眼前遮挡了一下。 在那黑色的恶臭气流中，一只干枯的手臂蓦然伸出，一把扒在了棺木的边沿上。 这手臂上黑红之色交错，那黑色的仿若蛇一般游动的线条不知是何物，但那红色的，却是这手臂上的肉，看上去就像是被鲜血浸泡了无数岁月后又风干了一般，极为诡异的同时，更有一股沧桑之气散出，蕴含着岁月的味道。 在这手臂出现的时刻，立刻这片谷地范围内轰然间阴气环绕，一股阴寒的风暴瞬息而起，向着四周横扫而去，即便是唐茵和欧阳谷也无法正面承受，连连后退的同时，脸上更是露出了极端的凝重之色。 一股极为庞大的魔力骤然从那棺木内散出，弥漫四周，这魔力波动之强，几乎刚一出现就使得欧阳谷面色微微一白，失去了血色，甚至连灵魂都颤抖了起来。 一股疯狂的暴虐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冲入了欧阳谷和唐茵的脑海，仿若要冲出那棺木的尸体生前带有着极度的怨恨和痛苦，死后唯一保留的信念和记忆，就只有杀戮一种！ 两人的面前明明没有血雾，可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欧阳谷神色一厉，指间魔杖如轻风般流转，刹那间一道道跃动的火苗直接映射在了那些还魂尸的眼中。 “爆！” 随着他的一声低喝，一片火海在其四周凭空出现，那些还魂尸的头颅更是直接轰的一声爆开。 唐茵目光清冷，手中紫晶长剑急速翻转，折射出无数道银白色的月华，立刻那些还魂尸的身躯被切成了上千碎片被热风卷走吞没。 欧阳谷没有停顿，手中术式再次变换，立刻一道道暗紫色的雷光散射而出，没入四周的火云各处，雷火交错之间，立刻这刚刚平息下来火云腾的一下直冲而起，仿若被添入了一勺滚油一般，轰隆隆的雷鸣制啥鞥不断回荡，一连串的爆炸声震天而起。 这些魔法攻击杀不掉那具最大棺木中的还魂尸，但对付其他的那些杂兵，却是足够了。 欧阳谷和唐茵的目光同时落向了那具三米多高的最大的棺木。 此时四周，除了那滚滚黑烟升起所发出的斯斯之声外，只有一些大地在灼热的火焰之下被烤得噼啪作响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两人沉默不语，双目皆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十几米开外的那具棺木，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阴风阵阵，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只搭在棺木边沿的黑红色大手，手指还在微微地抽动着，似在用力与什么东西抵抗，似在挣扎。 两人虽然面色平静，但心中却是有些隐隐地忐忑不安，这不安并非是害怕或是其他软弱的情绪所致，而是没有缘由，仿佛自然而然从心间油然而生的一般。 欧阳谷握着魔杖的手忽然间因为发烫而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眉头不禁一皱，以他对火焰魔法的控制力，绝对不至于让施放的术式影响到自己，更谈不上出现被高温烫伤这种情况。 但此刻，不管是他还是唐茵的额头上，却是有豆大的汗珠在渐渐浮现。 “不对……这不是我的术式……” 欧阳谷心中呢喃的瞬间，两人瞳孔骤然一缩，在他们的眸中倒映出了一团不断闪烁的红光，在前方那具幽黑无光的棺木中，却是有一把断剑，缓缓地从棺木中一点点的延伸而出。 这断剑通体赤红，刚一出现便有一股滔天的杀意轰然而出，这杀戮之意出现的瞬间，炽热的火焰瞬息间就弥漫了两人四周的全部地面，这火焰的颜色与欧阳谷的术式召唤出来的不同，不是寻常火焰应有的橘红色，而是刺目的血红色！ “这把剑……”唐茵脸上忽然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握着紫晶玉剑的手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就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实，心态不稳了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大姐头，你怎么了？”欧阳谷立刻察觉到了唐茵精神上的变化，急忙用左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她右手的手背。 “……那是林涯叔叔的剑……”唐茵冷静了下来，但目光中仍然透着一丝悲伤和不愿相信的神色，“虽然我也希望是我认错了，但我不会认错，那绝对是林涯叔叔的魔器。” “啊……好……好痛……” 随着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拖动的咔咔声，一个头发凌乱的高大身躯终于缓缓地从棺木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脚腕手腕上都拴着沉重的黑铁之球，每一个都有篮球般大小，上面刻着繁复的阵列纹路，隐隐地散发着幽邃的光芒，拖动之时更是发出令人心惊不已的金石之音。 顶点小说 他全身上下之罩了一件残破的灰袍，胸口和腰腹更是被四道小臂粗的铁链洞穿，从破碎的衣服空洞之中，可以看到大量的或深或浅的伤疤，更是有大片的溃烂腐败之处，显然是生前受到了无尽的折磨，看之使人目不忍视。 但不知道是否是那幕后之人有意为之，那还魂尸的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因为某种诅咒之术的缘故变成了猪肝一般的绛紫色。 这也使得唐茵和欧阳谷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这人的身份。 虽然身躯膨胀了不少，但此人正是林涯，也是魔法协会名册上记录的，最强的流浪魔法师。 唐茵父母的发小，一起长大的人。 “好……好痛……”林涯双目圆睁，露出了透露着无尽疯狂的赤色眼瞳，黑红色交错健硕的双臂猛地一振，那些沉重的黑铁之球被其扯动飞起，在其身后急速旋转， 天空之上的黑云随之疯狂的凝聚而来，其速度比任何风暴都要快上无数倍，转眼之间，一道连接天地的黑色龙卷便已然形成。 一阵足以震惊整个怨灵谷的雷鸣轰隆炸响，但见一道红色的闪电骤然间从那黑色的龙卷中喷薄而出，这红色闪电足有水桶粗细，轰然而落中所有阻挡在其路径上的岩石纷纷崩溃。 连这大地都在这赤色闪电之下出现了大片的裂缝，仿若也要碎裂一般。 这红色闪电速度太快，偶在欧阳谷和唐茵双目瞳孔之中，只掠过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红色，带着惊天的气势，荡起一圈圈波纹，直奔两人而来！ 唐茵面色微凝，右手手腕一翻，身后满月之相的光辉透过紫晶玉剑上的晶片大量地散射而出，形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月相阵列。 瞬息间，那惊天的赤色闪电与那刚刚凝成的月相阵列撞击在了一起，骤然间崩溃开来，化作了无数红色的弧形电光在两人身边四散开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成功挡下了这轮攻击，可唐茵和欧阳谷眼中的复杂之色却并未消失，林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为了一具还魂尸？在评级大会结束的这段时间，他到底经受了什么？ “痛……好痛……”林涯的眼中掠过一道疯狂的杀意，他早已丧失了本我的意志，成为了一具任人操控的行尸走肉，刚刚在棺木中已然是他最后的挣扎，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杀！那些折磨他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下！ 就在这时，天空上方的黑云再次翻滚云涌起来，轰轰之声不断地回荡之中，又有一道赤色的雷电急速坠落。 并非是一道，在其之后，竟然还有一连串的红色光球随之坠落，仿若连成了一片，林涯双膝微曲，一跃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径直冲向那红色的闪电，与此同时，他手中的赤色断剑上蓦然间浮现出了一个璀璨的蓝色阵列。 就好像是拥有着无穷的吸力，骤然间就使得这一连串的红色光球齐齐地向着他手中的赤色断剑凝聚而去，爆裂之声不绝于耳，但见那一颗颗赤色光球化作弧形电光没入了断剑之内。 林涯能够成为魔法协会记录在册的最强流浪魔法师，仅次于三洲魔法协会三道序列的存在，凭借的自然不是花拳绣腿或是帅气的容貌，而是真真正正的实力。 在火焰和雷霆魔法的研究上，他都是世界上有数的大宗师。 欧阳谷掌握的大多数火焰魔法术式，也都是他改进过的。 “斩！” 一剑落，雷火现! 第二百六十八章 雷火剑舞 赤红色的雷火之光落下的瞬间，欧阳谷手中魔杖上缭绕的猩红色光点立刻化作了一片橘黄色的光罩，几乎就在他和唐茵两人身影被光罩笼罩的刹那，雷火之光便轰然降临，猛地砸落在了橘黄色光罩之上，隆隆之声骤然间惊天动地，更是掀起了一片冲击波风暴，向着四周扫荡开去。 无穷无尽的电光宣泄在橘黄色光罩之上，立刻就是的黄光瞬息间黯淡了下去，更有无数火焰穿透了橘黄色光罩，在其内如同游龙一般疯狂地游走爬行，欧阳谷当即胸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脚下的光阵也随之破碎。 光罩爆碎的刹瞬间，大量的雷光火焰被碎片弹开，带着一股庞大的冲击力呈环形向着四周疯狂地推动，一旁的山崖在这冲击波的侵袭之下，更是直接化成了碎末。 欧阳谷和唐茵身影站在一轮散发着清冷光辉的月相之中，脚下环绕着璀璨的星点，隐隐约约的散发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天空之上，林涯化作的还魂尸全身散发着鲜血之芒，他战斗起来根本不会考虑生死，也不会考虑持久战的可能性，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杀光眼前之人！就是他所有能够想到的东西！ 手中的断剑砰地一声爆碎，林涯左眼中火焰骤然而起，右目中则是雷光滔天，他猛地张开了双臂，右瞳中的电光顺着右臂直接流淌到了他的掌心，在其右手之上出现了一个拳头的大小紫黑色雷球。 与此同时，他左眼中的火焰仿佛在燃烧着他的血液一般，从他的左臂上蔓延而过，立刻在其左手的掌心之上凝聚出了一枚亮黄色的火球。 他的脚下浮现出一个形状不规则的阵列，就好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魔法阵各取一半强心拼合在了一起一般。 林涯一声低吼，瞬息间在他的身后，就有一条庞大无比的火焰巨狮幻化而出，而在火焰巨狮的身旁，更是有一条闪耀着紫黑色雷光的龙骤然凝聚而成。 两只不可言喻的凶兽之影同时仰天厉啸，化作一红一紫两道光芒瞬息间没入了林涯身前破碎成片的赤色断剑之中。 在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雷火交错的闪光之中，一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的长剑，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只听一声低吼，林涯一把抓住了那把凝聚了雷火之力的长剑，身形化作一道残影。 但见一片红雾翻滚中，雷光炸然而起，更有火海沸腾燃烧而动，一道赤红色的身影从那一片血雾内直冲而出，直奔唐茵和欧阳谷而来，正是林涯！ 雷火交错之间，立刻就产生了一股惊天动地的毁灭之力。 轰轰之声骤然而起，在雷与火的不断交错碰撞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急剧地压缩了，整片山谷之内，雷光游走，火焰咆哮，化作一股磅礴的冲击横扫开去，更有无数恐怖的爆炸连珠串地在谷地内来回滚过，眨眼之间便爆炸了成千上万次。 这是林涯最强的术式，也是他的成名绝技——“雷火剑舞”。 “不愧是声名在外的世纪晨曦，即使是两个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年轻人，也能够具备如此不俗的实力和心性，即使是面对自己所熟识的长辈化作的还魂尸，也能够迅速稳住心神。甚至在实力还要胜过从前的林涯手里不落下风，这就是魔法协会的未来吗？只是可惜……” 距离此地数十公里外，位于欧阳谷唐茵所在山谷与那巫毒教派核心地之间的连线中点之上的一处山峰顶部，一位穿着蓝色巫师袍的青年正面色平静地望着战斗波动传来的方向，双眼中倒映着璀璨的六芒星。 他的相貌俊秀飘逸，可声音却极为沙哑苍老，就仿佛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带着一股浓浓的腐朽味道。 就在这时，蓦然间，他身后的远处，巫毒教派核心所在地，那处幽暗的尖顶古堡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让他感到心颤不已的魔力波动。 他不自觉地回头一望，但在看到那古堡之上骤然间出现的漆黑如墨的庞大漩涡之时，双目却不由地一阵刺痛，使得他不得不立刻移开了目光。 “巫主大人这是怎么了……” 蓝袍青年眉头微蹙，不过，不管巫主大人那里出了什么事，在没有受到召唤之前，他的任务，都是阻挡并清理掉一切可能干扰核心地的仪式之徒。 在这个基础之上，他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任何事，其中包括大量以前他只能想却没有胆量没有资源去尝试的实验！ “唐茵、欧阳谷……就拿你们两个，来试试我最得意的那几件作品吧……”蓝袍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微笑，他的目光扫过山崖下方如履薄冰一路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一队魔法师，瞳孔中六芒星一颤，立刻脚下的山峰轰然震动了起来，山顶更是直接爆开，飞射出无数碎石向着四周抛洒。 与此同时，大片大片的黑烟喷出，弥漫谷地的同时，一道暗红色的火焰向着下方的谷地横扫而去，这火焰拥有的高温，可以焚尽一切生灵，更是在喷出之时，化作一块块散发着黑气的巨石，从天空中向着山下狠狠地砸落。 那些前来探查大陆异象的魔法师，立刻就有熟人惨叫中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身体顿时便成了一摊裹挟着碎骨的肉泥，更有暗红色的火焰焚烧入体，顷刻间就把他们的残躯烧成了灰烬。 顶点小说 那从裂开的山体内喷出的滚滚黑烟，其内似乎蕴含了某种阴毒的咒术，化作粉尘随着黑烟喷发弥漫四周，一时之间，仿若这片山谷成为了末日，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一个在瞬息间已然逃到了一公里外的谷口的魔法师，带着一脸惊慌与噩梦般的恐惧正要离开，但立刻就被粉尘沾染了身体，还没等他抬起的脚步落下，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全身瞬息间枯萎腐烂，散发出了大量的黑气，仿佛生命力被人抽取了个干净，眨眼间便砰地一声爆碎，被暗红色的火焰吞噬殆尽。 其中的最强者，一对相貌端正穿着现代城市服饰的男女，尽管躲开了从天而降的巨石，躲过了携带诅咒之术的粉尘，避过了横扫山谷的烈火，却在紧随其后而来的震耳欲聋的嘶鸣声之下，被生生地震聋了双耳，口喷鲜血的同时双目立刻黯淡了下去。 但，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那喷出黑烟与火焰的山峰，再次震动了起来，如同海啸一般翻滚的岩浆之浪，从山体的裂缝中一泻千里而下，立刻这谷地中便充斥着无尽的高温与摧毁万物的气息。 有两人刚要飞起躲避，便被两块从天而降的巨石轰然砸中，整个人立即化作一片血水散开，只是在这高温之下，血水刚一出现扩散，转眼间便成为了一片血气蒸发，消失无影。 但他们比起那两位相貌端正的男女还是幸运的，虽然难逃一死，但起码死亡是瞬时的，而非是在无尽的痛苦折磨之中慢慢死去。 被巨石拦住了去路，两人不得不选择了正面对抗那扑面而来的岩浆巨浪，然而却在岩浆淌过他们身体的刹那，两人浑身的血肉立刻溶解消散，露出了其内漆黑的骨架，血肉化作液体顺着骨架缓缓飘散，看上去极为恐怖诡异。 而就在此时，谷地的两旁，火海之中，竟然蓦地升起两排一共四口暗红色的棺材，那棺材的棺盖如同被其内的人狠狠地锤击了一下一般，直接轰得一声飞向了天空， 那两人的血肉化作了四枚血色光球，在山崖上蓝袍青年的操控下，一一没入了那四口敞开的棺材之内，而与此同时，四双散发着灰气的黑红交错的手，却是随之扒住了棺材的边沿，支撑着他们主人的身体，缓缓地从棺材内走了出来。 和林涯不同的是，这四人的身躯衣衫尽皆完好无损，甚至看不出什么伤疤。 左手边的那位男子丰神俊朗，手持一把晶光璀璨的魔法之弓，背后背着羽箭，一身劲装，而他身旁的那名女子则有着闭月羞花的绝色，她一身青衣，手中握着一支形制轻巧的玉笛，只是那玉笛之上布满了细不可查的裂纹，仿佛是被某种术式强行拼合的一般。 右手边的那两位，其一是一位面带微笑五官如同雕塑刀刻的男子，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和一条普普通通的长裤，看上去就好像是刚刚从商场中走出来的普通青年，而他身边的那位女子更是如此，即使容貌并不平凡，但却似乎有一种自然而然不会引人注意的气质。 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十五年前的中亚小镇事件中，被黑色蔷薇布下天罗地网，剿灭的上一代世纪晨曦的成员！也是唐茵和欧阳谷的，父母双亲…… “去吧，给你们的孩子，一个惊喜。” 蓝袍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陶醉无比的笑容，他最享受的便是观看人世间悲剧的时刻，而父母子女相残更是其中最上品的宴席，尤其是一想到这份盛宴竟然是出自他自己的双手，他便更加感到愉悦不已，难以自抑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第二巫祝 百里茗离开了，她和刘烨最终还是没有面对面的相见。 刘烨睁开眼的时候，天空上只有一片迷蒙的灰色，但隐隐约约的，他记得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转身离去的身影曾经出现过，他知道那是谁。 “百里茗……是你救了我吗……” 刘烨喃喃自语道，她的心绪，刘烨不想去猜，那个往昔朝夕相处的身影，已经渐渐地不再是他记忆之中的那个百里茗了，仿若有一道天幕把他与她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随着他对魔法世界的了解日渐深入，这种陌生的感觉却仿佛越来越明显，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远，远到即便是梦，都好像无法触及到了。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要忘记那个伤疤的存在，但却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想忘又忘不掉的永恒痛苦折磨着他的心灵，好不容易得知了她还活着的消息，想寻找，却又找不到通路。 那曾经的美好时光，就好像是一簇盛开的桃花，在一顺顺天黑天明的交替之中，慢慢地被岁月长河带走了。 如果日后有再相见之时，到底该怎么去面对她…… 刘烨坐在荒芜的高原上，凝视着前方的满目疮痍，天空是死寂的灰色，远远地一直连通着大地，这片大陆似乎正在渐渐死去，所有依赖于这片土地生存的生命，树木、花草，鸟兽鱼，甚至是蛇虫鼠蚁，也都在无声地消逝。 这渺渺的天地之间，只有刘烨一个人独坐的背影，就像是无边无际的荒原中一棵微不足道毫不起眼的小草，但那份孤寂，却又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 “你终于醒了。” 刘烨转过头，宋流芸抱着双膝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莫妮卡闭着眼屈膝靠在她的肩上，长长的双马尾拖在草地上，加上两人有些破败的衣衫，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流浪的姐妹。 “嗯。”刘烨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各处伤疤已经基本愈合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天，不过我也不能确定，毕竟，一直看不到太阳和月亮。”宋流芸习惯性地想耸肩，但忽然意识到了莫妮卡还在休息，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身体不由地看上去有些僵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恢复得差不多了。” “真是个怪物。”宋流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和这孩子也受了点伤，不过不碍事，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们随时可以出发继续前进。” “宋流芸……”刘烨眼中流露出一丝愧疚之意，宋流芸本不必来此，现在更是因为他而受了伤。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才选择继续前进的。”宋流芸翻了一个白眼，“最后和你战斗的那个家伙，在他的身上，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 “嗯，那种感觉和我以前见到老师的时候感觉到的一模一样，我怀疑他身上有我老师斯特里格的东西。” “你觉得他和你老师的失踪有关吗？” “唉，我也希望不是，毕竟那家伙可是巫毒教派的巫主，他的实力，比我们两个要高出一个层级，不好对付啊……但是话又说回来，能够被我老师时刻待在身上不离手的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的物件，如今出现在他的身上，恐怕……”宋流芸说着眼中的光采黯淡了一下。 “不要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刘烨苦笑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的安慰实在是太过无力，但又只能怪自己嘴笨，吐不出什么华贵的象牙来。 依照宋流芸所说，斯特里格一手将她抚养成人，两人之间的情谊想必深厚异常。 沉默了许久，两人同时活动了一下身子，站了起来。宋流芸唤醒了熟睡的莫妮卡，三人随即出发，向着天空中灰云汇聚的方向，南美洲大陆的中部赶去。 途中又经过了几座不大的中等城市，依旧是被厚厚的灰白的雪所覆盖，廖无人烟，一片荒凉，只是空有一座城市的形状，完全看不出往昔的繁华。 跨越了小半个大陆，刘烨他们终于到达了巫毒教派的所在地——怨灵谷的入口，一个隐匿在荒原之上不起眼的祭坛上的一处散发着黑色光芒的深井。 没有任何犹豫，刘烨他们直接踏入了那深井之内。 刚一进来，一股浓浓的血腥之味便扑面而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血色的大地，三人四周更是有着无数的碎石安静地飘荡着，每一块上都透着刺目的红色，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一样。 到处都是尸体，但只有少数还看得清模样，大多数都被火焰烧焦，还有一些则是成为了冰晶碎末或是只剩下了四分五裂的骨架。 从残存的那些勉强能够看得出衣着的尸体上看，这些人都是魔法师，一部分人穿着形制与先前他们所遇到的那个灰衣相似的长袍，虽然胸口上的图案已经当然无存，但显然是巫毒教派的人，另一部分则衣着各异，大概是来自于不同地区的，南美洲上本土的魔法师。 感受着四周残存的阵阵魔力的波动，显然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随着三人的步子慢慢地向前，尸体的数量也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更为浓郁，但完整的尸体数量却越来越稀少了，到了几公里之外，甚至已经看不见了全尸，只能看到一处处残肢断臂…… biquge.name 即便是已经对尸体见怪不怪的刘烨，看到了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幕，也是双眼瞳孔微微收缩了几下，而宋流芸和莫妮卡更是不由地脚步停顿了一下，不自觉地轻轻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刘烨抬起头，远远地能够看到大约在几十公里之外，有一处高耸入云的幽暗古堡，尖利的塔楼顶端似乎直接连接着天空之上的黑暗。 就是那里…… 三人正欲继续前行，却忽然间被一股阴寒笼罩，刘烨身子一顿，目光缓缓地随着身体转向右侧的岔口，只见在他右手边大约五十米外，站着一对黑衣兄妹，他们俩穿着一种宽袖宽裤腿的黑色服饰，胸口有一串银白色的花纹。只不过与上次见面之时不同，如今的松下兄妹，两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 显然是比评级大会之时要强了太多太多。 “玄一？熏？你们怎么在这里？” 刘烨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竟然会在巫毒教派的地盘上遇到熟人。 “你是？”少女微微一怔，在脑海中快速搜索起眼前之人的相貌，可却无法与记忆之中的任何一张脸对应上。 “是我。”刘烨略一犹豫，随即撤去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真容。 “是你。”熏旁边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呵呵呵呵……没想到你们还有空在此闲聊，巫毒教派不欢迎外来者，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特殊的时刻。”还没等刘烨回答，几人之间便蓦地多出了一团黑雾，随即一个穿着紫袍的青年的身影从黑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体态修长，右手的五指轻轻地扣着一个形状古怪的青铜圆环，就好像是一半月牙和一个十字连接在了一起，月牙的那一半上更是套着无数金黄色的小环。 而在他的左手上，赫然提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颅！ 头颅断掉的脖颈上，还在滴血。 “嗒——嗒——”在这安静的怨灵谷呢，这鲜血滴落的声音很是轻微，但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刘烨三人和松下兄妹的耳中。 “巫毒神教的第二巫祝，卫斯理·马修斯。” “哦？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在外活动过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紫袍青年的目光越过刘烨，落在了宋流芸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微笑，“你倒还有些见识，不过很可惜的是，有知识又有实力的人，在战争中往往是死得最快的那一批。” “第二巫祝？” “嗯，就和魔法协会的执行官一样，很多古老的魔法教派都有自己的序列，巫毒教派的序列，就是巫祝，他们是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巫主之外，真正控制着巫毒教派的最强者。”宋流芸神色凝重，“按照常理来说，同序列之下，巫毒教派的第二巫祝应该是要弱于魔法协会的第二执行官凌剑锋的，可是现在……” 马修斯似乎察觉到了这三人之中刘烨才是中心所在，他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刘烨的身上，在这一瞬间，刘烨全身鸡皮疙瘩骤起，他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更是感知到了一股极强的危机感。 连番的生死经历之下，刘烨没有下意识地退后或者避开目光，而是平静地站在了那里，双目瞳孔微微收缩，紧紧地盯着紫袍青年，迎上了他投过来的目光。 “哼，还不错。”马修斯淡淡一笑，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之色，更是隐隐地透出了一股嗜血之意，“凌剑锋……裁决之剑吗……我倒是听过他的名字。以前我确实是不如他，不过现在……” 他的掌心中蓦地生出一团黑火，将那滴血的头颅燃成了灰烬。右手中的那个圆环状的魔器更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嗡鸣，这嗡鸣之声仿佛蕴含着一股极强的穿透力，顿时就震得两旁的山崖上，出现了大范围的凹陷。 与此同时，马修斯的双眼中更是晃动起了两团形如长蛇的黑影，他的身影立刻化作一道黑芒，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向着刘烨冲了过去！ “你们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做客吧。” 瞬息之间，马修斯的身影已然临近了刘烨的身侧，他殷红的唇微微开合着，一道如同蛇蝎一般恶毒的声音随之传入了刘烨的脑海。 “既然是巫毒教派的敌人，那就给我，永远地留在这里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联手 刘烨面色一沉，身子一晃，眼中晶光闪烁，空间魔法立刻展开，整个人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就在他身子瞬移消失的刹那，那直奔他而来的马修斯，竟然也是在疾驰的过程中蓦地消失不见。 ranwen.la 刘烨的身影刚一从数百米外出现，立刻面色一变，不假思索地向着旁边一个侧翻滑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道散发着腐败气息的黑芒顺着他的身体几乎是擦肩而过。 一股狂风扑面而来，刘烨来不及多想，当即急速后撤，抬眼望去之时，之间在其前方不远，那穿着紫袍的青年，手中那奇怪的圆环状魔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光，竟然是毫不停歇地追了过来，双目之中流露出嗜血与兴奋，似乎是想要将他直接切成碎块。 刘烨面色阴沉，二话不说一咬牙再次传送而走，而那马修斯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追不舍，两人的身形就这么在这方圆一公里的峡谷内不断穿梭闪烁，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的速度都是奇快无比，以至于松下熏兄妹和宋流芸莫妮卡想要援助刘烨，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出手的时机。 连番瞬移传送之下，刘烨瞬移的速度渐渐减缓，他毕竟有伤势在身，和正处于全盛状态的马修斯无法相比，而且在空间魔法一道上的积累上也存在着客观的差距，凭借着绝对掌控天赋的存在，他还能够勉强保持着不被追上的距离，但眼下，这距离确实在不断地缩短。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想想办法……”宋流芸和莫妮卡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的手中立刻浮现出了各自的魔杖。 马修斯的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望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蓦地咬破了舌尖，喷出了一口血雾，左手指间在那血雾中急速勾画，同时，上百块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界石如同流星一般向着四周急速坠落。 顿时那鲜血蠕动，瞬间化作了一连串神秘的阵列，骤然间扩散到了这四周的天地山崖之内，刹那间，这片山谷便被一股凭空出现的血光环绕。 刘烨的身子猛地一沉，宛如撞在了一块铁板之上，展开了一半的传送术式竟然被生生地打断了！ 不假思索地，刘烨全身瞬间燃起了一层银色的火焰，足尖落地的刹那，一个前滚翻，再次提速，整个人化作一道银光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马修斯的目光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刘烨还会这等直接强化身体的术式。 就在这时，六张深紫色的扑克牌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他的紫袍之上，转瞬之间便化作六道晶莹的雷光锁链将其身体牢牢地捆缚在其内，向着地面急速坠落。 “嘁。”马修斯一声轻笑，眼中黑光闪烁，突然间就有一片黑风环绕他的全身，横扫之下，立刻就形成了一股猛烈的风暴，卷着那六张扑克牌向着高空飞去，转眼之间，竟然向着角落中的莫妮卡直冲了过去！ “混蛋，你上当了。” 马修斯瞳孔微微一缩，扭头一看，只见宋流芸已然临近他的身侧，手中的金翼飞鸟杖更是在这一瞬间放射出了璀璨的金光。 他右手一抖，一股灰雾蓦然间缭绕在了那古怪圆盘状魔器左半边的月牙之上，口中呢喃着古老的咒语，瞬息间，一个黑色的阵列骤然凝聚浮现，一股庞然巨力猛地将金翼飞鸟杖和宋流芸的身子反弹了出去。 “金翼飞鸟杖……你是斯特里格的传人？！”马修斯眼睛微微一眯，目光在那法杖顶端金色的飞鸟上略一停顿，然而随即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吸力从下方传来，极力地撕扯着他的身子。 他的目光立刻落向下方，只见他脚下的红色大地竟然被一片水蓝色所覆盖，而在那一片翻腾的水域之中，更是有一道庞大的漩涡在急速旋转，那撕扯着他身子的吸力，正是从那旋涡之中传出来的。 “五行道术，水遁，水龙缚！”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年手中提着一把桃木剑，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捏着一张水蓝色的道符，紧紧地贴在了桃木剑的剑身之上，顿时有五条咆哮的水龙从那漩涡之中猛地冲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交叉盘旋着冲向天空之中的马修斯！ “哼，雕虫小技。” 马修斯眼中寒光一闪，左手掌心之上立刻凝聚出一团冰冷的黑炎，向下一甩，立刻就有一片火海在他这一挥之下骤然形成，弥漫在他身下形成了一片滚滚燃烧的黑色的火之壁垒，与此同时，他右目之中幽光闪烁，手中的圆盘魔器的另外一半，十字区域顿时亮起了苍白色的辉光。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下方的黑色火海竟然在与那五条水龙的碰撞下崩溃开来，化作无数火星向着四周洒落，如同天火燎原。 马修斯瞳孔一缩，只见那五条水龙咆哮着骤然临近，而正在他惊疑未定之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蓦然在他耳畔响起。 “道法，里·四象封印。” “什么？！”马修斯猛然间转过身子，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女目光冰冷的站在他的身侧，两手的手指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交错在一起，四道纵横交错的光芒立刻贯穿了他的身体，封锁了他体内的魔力。 “成了！”下方的几人眼中顿时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 “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马修斯手中的圆盘状魔器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幽邃的黑光，环绕着他身体的黑色风暴立刻暴涨，竟然生生挣断了那缠绕着他的水龙和四道光锁，轰隆隆的声音回荡，一张令人头皮发麻的黑光之网瞬间便迎风暴涨，向着前方的松下熏笼罩而去！ 松下熏目光微闪，没想到就算是几人配合之下的组合术式攻击都只能对马修斯略作阻碍，无法使其受伤。 眼下她与马修斯近在咫尺，想要躲避这扑面而来的黑光之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熏！闪开！”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沉稳，但又透着果断和狠辣的声音。 不假思索地，熏立刻撤步让开了一个身位。 “是你，太小看我们了！”刘烨双目寒光一闪，手中拖着一把散发着七彩之芒的木剑，体内的魔力毫无保留地向着枯木杖的幻形之中倾斜而去，一股无比狂暴的气息从他体内骤然间升腾而起。 “挡我者，死。” 一道冰冷凛冽的杀意，在他眼中疯狂地闪烁，转眼间便在身前凝成一道残缺的阵列，一声低喝中，提剑向前一斩。 瞬息之间，那缭绕着七色光辉的木剑穿透了那残缺的阵列，魔力疯狂地汇聚着，最终化作了一道暗红色的剑光，在如同滚滚惊雷一般的轰鸣之声回荡之下，斩向了马修斯的身躯。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就连那黑光之网都还尚未抵达刘烨和松下熏的面前，便在半途之中四分五裂，破碎成无数光点消散，而在那暗红色剑光冲出的同时，马修斯的身体蓦地一震，缭绕在其身上的黑色风暴立刻倒卷退散。 风暴崩溃的刹那，剑光呼啸而来，势不可挡，如同一道流星在马修斯漆黑的瞳孔之中划过。 速度之快，仿佛突破了时间的界限，以至于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快，然而却让马修斯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一声闷响。 马修斯的身躯被剑光洞穿，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更是直接如同破布袋一样直接撞向了一旁的山壁，在半途却是被那他自己布下的血光封锁屏障拦了下来，碰撞中全身散发出焦黑色的烟雾，仿佛被活活烤焦了一般。 刘烨眼中晶光一闪，身子蓦地消失在了半空，再出现之时已然来到了躺倒在地的马修斯身旁不远处，但他看了一眼马修斯所在的方向，心中却是不禁咯噔了一下。 只见马修斯的双眼眼眶之中，徐徐地淌下了两道黑色的血泪，而他身上的伤口，竟然在瞬息间就全部复原，身子更是在颤抖之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在仪式快要完成的最后关头，竟然还会碰到像你们这样的对手。”马修斯的声音中少了一分戏谑，多了几分疯狂，甚至还添了一分暴虐，在他那感叹式的语调之下，似乎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随时要破壳而出，“原本以为，这些术式要在对付欧洲魔法协会的时候才会用到，既然如此……就让你们，提前体验一下吧。” 一道道黑色的波纹自马修斯的脚下扩散，一阵又一阵的冲击如潮水般迭起不断，大地在颤抖，众人的身子在这一刻都变得摇摇晃晃不稳了起来。刚刚的巨大消耗让刘烨面色微微一白，但双目之中却是再度闪烁起了寒光，手中的枯木杖再次幻形成了青绿木剑，七彩之光再度缭绕在了其上。 “我不会，再给你们机会了。” 阴森诡异的声音回荡，就在这时，刘烨身侧忽地出现了一团扭曲的黑雾，一只漆黑枯瘦的手猛地探出，对着他的胸口，狠狠一抓。 第二百七十四章 恶魔之体 面对着突然抓来的黑手，刘烨双目晶光一闪，身子一晃，蓦地向后瞬移出去了一大段距离，然而就在他足尖就要点地的刹那，身旁便立刻出现了一片血海环绕四周，一条咆哮的血色之龙破土而出，直奔他的双腿而去！ 那血色的蛟龙刚一出现，便立刻一分为八，从所有可以闪避的方位同时向着刘烨冲来，带着惊天的嘶吼之声，和扑鼻而来的血腥臭味，极速接近刘烨的身体。 “可恶……” 刘烨一咬牙，双目在这一瞬间转化了纯粹的冰蓝色，手中的枯木杖上飞雪缭绕，一片晶莹的雪花顺着杖尖缓缓飘落，他的脚下便砰地一声展开了一片辽阔的冰原，漫天飞雪在浅绿色的狂风的卷动下，化作一道猛烈的风暴之墙，向着那八条血色之龙席卷而去。 轰隆隆的声音回荡之下，马修斯伸手轻轻一抹自己从眼眶中淌下来的黑色血泪，放进嘴里一含，脸上露出陶醉之色，随即向前一步迈出，整个人如同一道紫色的闪电，穿透了血龙与寒冰风暴，骤然临近了刘烨的身侧，右手握拳，向前狠狠一挥。 刘烨早有防备，银色的火焰覆盖全身的同时，雪花飞舞之间，一寸寸冰块急速凝聚而出，化作了一道厚重的寒冰之墙，挡在了他和马修斯面前。 砰的一声巨响，马修斯的一拳猛然砸落在了冰墙之上，冰墙碎裂，露出了其后嘴角淌血的刘烨，他的身子在强大的反冲力下竟然只是顿了一顿，继而不退反进，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直奔刘烨而来！ 又是朴实无华的一拳砸落，刘烨的身躯如同一颗流星向后急速飞退，猛地撞击在了谷地周围的血色屏障之上。 他双臂架在身前，银色的火焰已然被一些黑色的腥臭液体腐蚀殆尽。 刘烨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双臂上的皮肤顿时鼓起了无数血泡，一眼看去，狰狞的让人心中不禁一寒。 毫不犹豫地，刘烨心念一动，一道锋锐的寒冰之刃唰唰两下便将他被那黑色液体沾染起了血泡的皮肤直接切了下来，鲜血，瞬间洒落了一地。尽管一时间疼痛难忍，但总算是止住了那血泡的蔓延之势。 “哼，倒是果断。不过，你又有多少血肉，可以这么切呢？”马修斯轻蔑一笑，双臂之上再度缭绕起了那诡异的黑色液体，“挣扎吧，在血与暗的深渊里。我会把你们的尸体做成标本，永远地保存在我的陈列室里！” 马修斯的身子立刻胀大了起来，一根根黑色的线条从他皮肤下鼓起，游走之下，使得他看上去已经失去了人形，反倒像是某种直立的巨型野兽。 他身上宽松的紫袍现在已然成为了一件紧身衣，紧紧地勒在他变了样的身体之上，随着他的话语在这山谷内回荡，这血色的世界之内，立刻出现了一片滔天的无尽血海，波涛怒啸，骇浪起伏，马修斯一头黑发飘摇，嘴角挂着狰狞的微笑，右手掌心那圆盘状的魔器高速旋转着，两道阴冷的黑炎便顺着那圆盘上的诡异十字喷吐而出。 这黑炎贯穿了天地，使得天空和下方的血海之上，同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从这山谷内抬头望去，这裂缝几乎横贯了整片天空，就仿佛是一张染了血的布，被人从中间干脆利落地裁开了一道口子！ 还未等刘烨等人在剧烈的波动之下稳住身形，马修斯右手虚空一握，这无尽血海中的腥臭海水竟然蓦地急剧翻涌了起来，仿佛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牵动着，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中，裂缝另一端的血海竟然从地面上被硬生生地抬了起来！ 马修斯屹立在天空之上，身旁的血之巨浪一边升高一边蠕动着逐渐变形，眨眼之间赫然化作了一只眼睛空洞嘴里有着獠牙的幽灵。 这幽灵之大，足以遮天盖月，刘烨等人在它面前渺小的就如同一只蚂蚁一般。 一声厉啸，一道残影，这幽灵体型虽然庞大，但速度却是奇快无比，在刘烨等人双眼瞳孔收缩的刹那，便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直接扑将下来。 “不能让它过来……”刘烨目中晶光爆闪，他能够感觉到，如果这血海幽灵直接与他们几人的身体碰撞，一定会有人非死即伤，于是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步踏出闪到最前方，手中枯木杖上光晕缭绕，眸中倒映出的彩色晶线里，蓦地出现了第八种颜色。 一头白发飘摇，刘烨孤身一人挡在众人身前，双目冰冷地望着眼前足有百米高的血海幽灵，毫无畏惧之色。 风、火、水、暗、冰、幻、金，雷。 八色成，刘烨眼中那残缺的阵列已然有三分之一的部分完全亮起。 在这一刹那，他的身体里仿佛觉醒了一股神秘而又浩瀚的力量，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气息，立刻从他身体内轰然爆发而出。 此刻，那血海幽灵呼啸而来，狂风横扫，那腥臭之气弥漫的血盆大口，直接就与刘烨碰撞在了一起。 但就在这时，谁都没有注意到，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年，松下玄一的眼里蓦地掠过了一缕幽光。 这一切说来漫长，实则不过转瞬，甚至宋流芸手中的金翼飞鸟杖身上的阵列还未完全亮起，莫妮卡的紫色纸牌才刚刚开始环绕，松下熏口中的担忧之语还未吐出第一个音节，一切，便被隆隆的巨响淹没。 惊天动地之声瞬息间就以刘烨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的回荡，幽灵与那八色彩光碰撞，怒吼之中，那血海幽灵的巨口竟然直接撕裂来开来，进而整个身子都从中间被斩成了两段，砰砰之声不断传荡而出，血海幽灵的全身在这一刻出现了大片的裂缝，而天空之上的马修斯立刻面色未必那，喷出了一口鲜血，神色显得更为狰狞了一些。 “你找死。” 马修斯目中杀机一闪，手中的圆盘化作一道幽光，紧接着，轰的一声，刘烨的右手小臂之上竟然直接爆开了一大片。 但他没有停下，反而是再度加速，手中的枯木杖更是幻形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烁着八色之芒。 “你废话真多。”刘烨的声音平静地可怕，仿佛那血流如柱的右手根本就不是他的一般，仿佛近在咫尺的马修斯不是他的生死大敌，而是一个可以谈笑风生的老友。 ahzww.org 马修斯不禁微微一怔，他的瞳孔里在这一瞬间倒映出了一个暗红色的三角，他看到了许久许久之前的自己，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充满热血的少年，牵着父母的手指，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太阳火辣辣的，晒得脊背和脖子很痛。 时间隔得太久了，以至于所有记忆中的情感都被抹去了，只有那后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他还记忆犹新。 后来他的父母死在了一场瘟疫里，再然后，阴差阳错之下，他便加入了巫毒教派，成为了一名诅咒师，在历经漫长的岁月之后，才最终慢慢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时至今日，这些记忆早已不能牵动他的心神，但他的动作仍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这一瞬间的停顿，便是刘烨的机会！ 散发着八色之芒的匕首顷刻间没入了马修斯的胸口，骤然间化作了一道残缺的神秘阵列，在他体内浮现。 还未等刘烨进行下一步的动作，马修斯的活动已然恢复了正常，他两条黑红色的胳膊猛地便向刘烨抓了过来，眼中透出疯狂的杀意。 “刘烨，送他下来。”就在这时，刘烨脑海里传来了宋流芸的声音。 当机立断，他的眸子立刻覆盖上了一层剔透的冰蓝色，一枚小巧的冰球在他身前蓦然浮现，旋转之中，冰球的表面上更是出现了无数锋利的冰棱，散发着蓝汪汪的幽光。 “爆！”轰隆之声崛空而起，两人的身子立刻被一股强悍的冲击波分离开来，直接将马修斯的身躯，重重地推向了下方的血海！ “封。”松下熏手中印诀变换，体外环绕着一片幽光，随着她言语的落下，那幽光骤然间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咔咔之声回荡，翻涌的血浪顿时被一片深蓝色的幽冰所覆盖，仿佛要将这片血海，彻底冰封！ “五行道法，木遁，青木囚笼。”玄一手中桃木剑一指，右手指尖鲜血滴落，刹那间，苍翠的林木从那桃木剑的剑身之上急速生长而出，一下子便将那下落中的马修斯包裹在了一片树牢之内，动弹不得。 “天星占卜卷第二章第三段，封灵之印。”莫妮卡哥特长裙的袖口中一连飞出十三张深紫色的扑克牌，紧紧地贴在了玄一布下的树牢之上，形成了一个神秘的图案。 原本还能听到马修斯的怒吼之声隐隐约约地传来，那痛苦的咆哮还有回荡的余音在这四周弥漫，但在那扑克牌阵列布下之后，却全都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宋流芸双眼之内圣洁的白光弥漫，一股神圣的气息从她身上，从她手中的金翼飞鸟杖上逐渐升腾而起。 就连高空之上的刘烨，瞳孔中也不禁微微地一缩。 “天纵，流云。”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纵流云 天地在在这一刻忽然暗了下来，唯有宋流芸的双眼和她手中的金翼飞鸟杖上仍旧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一个个符文阵列从金翼飞鸟杖上幻化飘出，转眼就环绕在了困住马修斯的树牢之外，密密麻麻的一片，粗略估计，数量不下一万。 这些阵列上幽光闪烁，更是有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其下更有一道金白色的巨型阵列，但旁人却无法看清其内详细，但那一声声愤怒中似乎又有些惊慌失措的马修斯的嘶吼之声，却是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一刻，地动山摇，那被莫妮卡、松下玄一、松下熏三人的术式禁锢的马修斯的怒吼之声愈加刺耳，青木葱茏的树牢之内隐隐约约有着血光黑炎在闪烁，轰隆隆的爆炸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是有些着急慌忙了，急切地想要冲出囚笼。 他看不懂宋流芸的术式，但那种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的生死危机之感却是不会骗人的。 被这道术式击中，他会死，一定会。 树牢之内，马修斯眼露凶光，二话不说，手中的圆盘状魔器竟然碰的一声直接爆开，其上那个诡异的十字形蓦地闪烁起了灰白色的幽光，更为诡异的是，那灰白色的幽光之中，竟然隐隐约约的映出了一朵缓缓旋转的蔷薇花！ 自从巫毒教派和黑色蔷薇合作之后，对方那位神秘的主教大人对他们的术式做了许多修正调整，他的这一魔器上更是印刻了一道那位大人亲手留下的蔷薇十字阵列，威力惊人，堪比其本人创作的速记简书。 蔷薇花出现的刹那，立刻带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十字风刃，横扫之下，整个树牢竟然连片刻都能撑过去，瞬间便爆碎成了漫天残片，化作光点消散。 马修斯见状立刻身子一晃，右手凌空一握，抓住了圆盘状魔器尚完好的月牙状的那一半，顿时在其之上飞出了三颗圆珠，那圆珠刚一出现便砰地一声爆开，化作了头部、四肢、躯干，拼合而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偶，其上缠满了颜色各异的绷带。 小人出现的刹那，一道诡异的丝线便似乎将其与宋流芸连接在了一起。小人的身上蓦地升腾起了血色，而那人偶的容貌竟然开始向着宋流芸的模样急剧转化！ 马修斯猛地咬破了自己的左手拇指，喷洒而出的鲜血在空中化作一道道血红色的刺针，一一落在了那人偶的身上。 “给我死！” 这是他压箱底的诅咒术式，对他自己而言也是消耗巨大，更是在开启了降神仪式之后才使用，此役之后恐怕要休养上十几年才能恢复过来。 但马修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他看来，现在的宋流芸比任何人都要危险，他必须要立刻将她斩杀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是在宋流芸手中金翼飞鸟杖抬起的刹那，马修斯的诅咒之术已然快要完成，一个诡异的黑色轮盘立刻出现在了宋流芸的身后，这轮盘虚幻莫名，飞快地转动着，散发出阵阵阴寒之力，紧紧地缠绕在宋流芸的身侧。 宋流芸面色平静，似乎根本不在乎外界发生的一切，她的双眸闪耀着璀璨的白色光辉，手中魔杖顶端的金色飞鸟仿佛活了过来，竟然直接振翅高飞，从魔杖上脱离开来，紧接着，一声厉啸，震荡清野！ 立刻，天地之间被铺天盖地的银白色光辉覆盖，狭小的谷内霎时间一片寂静，不论是下方的血海浪花翻涌的声音，还是马修斯呢喃吟唱魔咒的低吼，或者是其他人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全都被隔绝在了自己的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之内。 马修斯的瞳孔中蓦地映出了一条漆黑的蛇影，一道道黑色的火焰自他身上向着四周疯狂地蔓延开来，但仅仅是片刻之后，那些火焰便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径直向着他自己冲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术式！”马修斯怒吼道，他万万没想到，这突然闯入谷内的几人竟然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魔法师在南美洲大陆上应该已经不存在了才对！ 巫主大人刚刚外出，第一巫祝正在主持仪式的管理，第三巫祝正在对付魔法协会的残党，偌大的一个巫毒教派，竟然连一个能够赶来支援他的人都没有！ 等等，第四巫祝呢？卡洛斯那个笨蛋，到底去哪里了！ 马修斯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穿红衣的身影，卡洛斯现在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才对。 殊不知，身为巫毒教派第四巫祝的卡洛斯，早在一天前就已经成为了他尊敬的巫主大人的替死鬼了。 “这是……雨？”马修斯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滴落了几点清凉，凉飕飕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一路滑落到了他的锁骨之上，此刻他全身的皮肤滚烫如火，别说是雨水，就算是寻常铁器也要在被其触碰到的瞬间熔化。 马修斯怔怔地看着躺在掌心中晃荡的那如同宝石般闪耀着神异光辉的水珠，在看到其中那成千上万个缓缓旋转的各不相同的阵列的时候，他的瞳孔不禁缩成了一个小点。 庞大的魔力汹涌而来，瞬息之间便贯入了他的体内，马修斯双眼血红，露出疯狂，他双手十根指头同时在手中残缺的只剩下一半的月牙状魔器之上用力一划，大量的鲜血顺着伤口淌下，直接浸透了那小小的月牙，他的脸立刻变得扭曲狰狞了起来，好似有一个诡异的蛇头幻影在他脑后幻化而出。 马修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咆哮，他的脑袋瞬间异化成了一个长满鳞片的蛇头，吐着长长的信子，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片银白，透着疯狂的杀意，眸中凶焰滔天。 “我活了七百四十六年，如此漫长的岁月，如此深厚的积累，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马修斯抬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蛇头，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那暗红色的喉咙之中，蓦地涌现出了一道漆黑的光柱，向着前方狠狠地喷吐而去。 这光柱之内蕴含了一股无法想象的威压，竟然在这一瞬间将宋流芸的术式切开了一道裂口，穿透了全部的银白色光辉。 “砰”的一声巨响，瞬息之间，那漆黑的光柱便洞穿了所有的阻挡，轰击在了宋流芸的左肩之上，只听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宋流芸的左臂从肩膀处，竟然直接被硬生生地削断了。 一股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宋流芸的身子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但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金翼飞鸟杖猛然间绽放出了最绚烂的光华，一道道轻柔的流风裹挟着银白色的云雨，似缓实急地贯穿了马修斯的胸膛，从其后背穿出，紧接着便袅袅地消散了。 没有留下任何的伤口，但马修斯却双目瞬间失神，身子如同一片无依无凭的落叶一般随风飘荡，向着地面缓缓跌落。 吞噬小说网 圣光散去，血海也随之散尽，马修斯跌落在地面上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团模糊的光影直接消散，尸骨无存。 见马修斯已死，宋流芸心里一松，胸口一甜。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脸色一白，竟是直接昏了过去，金翼飞鸟杖脱开了手，和她的身子一同，从半空中直挺挺地跌落下来。 几人立刻同时上前，但却只见一个身穿灰衣的身影在半空中闪烁而出，右臂轻轻地揽住了宋流芸的腰和腿弯，目中流露出担忧和愧疚之色。 宋流芸面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嘴角的血痕触目惊心，而那断掉的左臂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柱。 一头白发飘摇，刘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替她止住了伤口的血。 “你何必至此。”刘烨对着怀中人轻声道。 “你看你那一头白发，都这样了，难道还要让你去拼命吗？”宋流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且发紫，“而且如果你死在这里，那你那些在博云城特研所躺着的朋友该怎么办，还有谁能够救他们。” “再说了，上次是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宋流芸咳嗽了两声，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再度急剧萎靡了许多。 “你别说话了，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手接回来……”刘烨转头望去，然而表情却瞬间僵在了脸上。 宋流芸的那条手臂上竟然焚烧着一股诡异的黑炎，血肉已经化作了枯木一般的焦炭，已然是接不回了。 “用不着露出这样一副表情，”宋流芸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总有人要做出牺牲的，要杀死马修斯这样的魔法师，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是这个世界的平衡。” “……” 刘烨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宋流芸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恐怕很快便会危及生命。 “怎么样，我刚刚的术式厉害吧？”宋流芸的眉毛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挑眉。 “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刘烨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眶不禁有些泛红。 “那叫天纵流云，是我自己创造的术式，算是我的绝技吧，有朝一日，我还想要把它写进我的原典里呢……”宋流芸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蚊子叫一般，根本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了…… 等到刘烨抱着她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宋流芸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天纵流云……我记住了。” 望着逐渐围拢过来的其他的人，刘烨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一头白发随风飘摇，在这充满血色的山谷内显得格外扎眼。 “我会带你回去的，活着回去。” “我保证。” 第二百七十六章 父亲、母亲…… 在怨灵谷的另一头，最终，璀璨的月华斩断了咆哮的雷火，唐茵和欧阳谷的身影浮现在了林涯的身边，一前一后。 欧阳谷锁住了林涯的身躯，唐茵则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一切归于沉寂。 落在地上的时候，两人身前多了一具残缺的骸骨，这骸骨尸首异处，在分离的刹那便仿佛历经了万千岁月而瞬间老去，短短片刻之间，从相貌上便再也辨认不出其身份。 从这一刻起，林涯的故事告一段落，经历了无尽的痛苦之后，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唐茵和欧阳谷默默地望着那骸骨，瞳孔微微收缩，那骸骨之上仍然有着黑色的线条在游动，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黑色正在迅速变淡，大概是因为失去了力量来源的缘故。 “林涯前辈……”唐茵轻声呢喃了一句，她曾经听说过不少关于林涯游历四方的事迹，这位温柔的中年男人绝对是魔法师中极为受人尊敬的存在，如今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这样一种姿态死在了这里，未免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这就是战争……魔法师的战争。”欧阳谷低声道，“任何人都可能会突然死去，包括你我在内，昨天的还把酒言欢的朋友，今天就可能是必须要分生死的敌人。为了某个人的荒诞不经的理由，就让成千上万的人在苦难中死去……这样的事，哼，在魔法世界真是比比皆是。” “小谷，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林涯前辈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我们遇到的一个人。”唐茵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 “大姐头，你是说，托古斯通……” 欧阳谷面色微微一变。 “没错，虽然在手法上略有区别，但是本质似乎是一样的。”唐茵眉头紧蹙，道，“半生半死，非生非死，用活人制造不眠不休的还魂尸是巫毒教派的术式，可控制魔法师的精神却是古代欧洲黑暗魔法组织的手段，这两者一旦结合起来，恐怕会引发我们无法想象的后果……” “嗯？大姐头，你看，这是什么？”欧阳谷指尖轻轻一点，林涯的骸骨瞬间翻转了一百八十度，而在他腰腹部位的骨头上，竟然刻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这是……”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这是一片黑暗的空间，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个地方，但这里太暗太暗了，也许是我的眼睛中了某种术式，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被困了很长时间，手脚都被奇怪的魔法术式束缚着无法动弹。由于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准备着什么，但从听到的声音上来判断，那大概是搬运巨型物体的声音，可能是石像，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我不确定。” “后来有一天，我眼睛上的术式终于被解开了，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青年男子，他的左边嘴角上有一颗黑痣，由于坐着无法判断出准确的身高，但应该在一百八十厘米左右。” “视线里有石柱，堆着兽骨的祭坛，穿着杂色线条的稻草人偶，还有他那手上戒指上的白骨图案，这一切特征让我立刻确定了我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巫毒教派，南美洲大陆。” “他解开了我手脚上的束缚，面带微笑地手指一勾，我的身躯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跟着他前行，这种术式让我想起了许久之前遇到过的一个人，但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他带着我走进了一座幽暗的古堡，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地下走廊，看到了那个东西。”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那个可怕的存在，它是所有人无法忘却的梦魇，我知道，如果让这个东西继续存在下去，不仅仅是这里，就连整个南美洲大陆恐怕都会受到波及，甚至……甚至亚洲、欧洲、非洲……整个世界都无法幸免于难。” “必须要在这里将它毁掉。” “我失败了……雷火剑舞没能够对它造成任何影响，赤凛剑也崩断了，而那个穿着紫色衣袍的青年甚至微笑着对我说了一句谢谢，因为我的术式反而加速了那个东西的成长……我是罪人……我没能阻止他们的计划……” “在那之后，我被带到了一间刻满了禁制阵列的地牢，那个穿着紫色衣袍的青年将十三枚木钉刺入了我的身体，这钉子诡异至极，没入皮肉的刹那就仿佛直接溶解了一半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小书亭app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那钉子渐渐汲取着，我的血肉正在变质，意识也已经受到了影响。就在刚刚，我的情绪出现了发狂失控的迹象，但诡异的是，身体和情绪上的发狂似乎和我的自主意识割裂了开来。” “就仿佛心神跌落进了地狱，被一层层封印遮蔽，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外界发生的一切，也能够感受到那种躁动不安的凶暴，可我的精神却无比清晰冷静，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再是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发狂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我渐渐地有一种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撕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必须要试一试。” “后来者，如果你们能够看到这些文字，那么就代表着，我的尝试失败了，我已经不再是我了。恭喜你们战胜了这具邪恶的躯壳。我林涯，在这里，为刚刚的无礼道歉了。” “时间紧迫，请立刻通知魔法协会的三位理事长，这里的危险只有他们能够解决。” “拜托了！” 文字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唐茵目中露出复杂之色，这文字足有上千个，且每一个都深入骨髓，让人难以想象，林涯究竟在刻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承受了多么常人无法忍耐的剧痛，更不用说他还在受着许多非人的折磨。 被活生生炼成还魂尸，已经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痛苦，而林涯竟然在这样极端的苦痛之下，还在自己的骨头上，给那可能的后人来者，留下了自己收集到的讯息。 正如林涯所说，如今被杀死在这里的他，已经不是那个流浪法师林涯了，而是一具受人操控的邪恶傀儡，早已失去了生的意义。 只是，林涯生前最后的委托，让他们通知魔法协会一事，却是也办不到了。 虽然无法离开南美洲大陆，还无法得知外界的具体情况，但自从在柯伦古城一战之后，亚洲、美洲魔法协会的高层已经近乎全军覆没。魔法协会三足已去其二，光靠欧洲一部恐怕是独木难支，这数百年来由魔法协会构建的魔法世界秩序就算尚未崩塌也必然已经摇摇欲坠。 如今想要阻止巫毒教派的计划，能够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了。 只是……林涯笔下的那个“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存在，所有人无法忘却的梦魇”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说……是那个阵列召唤出来的东西……”欧阳谷眼神闪烁着，林涯的话让他想到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追踪调查的一个阵列，这阵列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那为你伟大的魔法之神——詹姆斯 J.克劳伦的身上。 那是一个和死者召唤有关的阵列！ 他只知道那个阵列的线索被克劳伦隐藏在了一本原典之中，但具体是哪一本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这些年来他查阅了大量的典籍，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交上假的天堂之花，也要从沃森那里换取到原典《雪之歌》，可遗憾的是，在拿到手的第一时间他就翻找过了，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谷，你想到了什么？” “不，没什么。” 欧阳谷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就算把这件事告诉唐茵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所了解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些，要想知道巫毒教派到底在计划着什么，除了继续深入腹地调查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方法。 但是，林涯的还魂尸会出现在这里，说明巫毒教派的人恐怕已经发现了他和唐茵的存在，虽然离那幢诡异的幽暗古堡已经很近了，但接下来的路估计不会好走。 忽然，欧阳谷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大变！ 死者召唤……死者苏生……如果巫毒教派和十五年前围剿世纪晨曦的行动有牵连，那么在知晓了他和唐茵的行动路线之后，会不会…… 一个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念头渐渐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看来，林涯已经倒下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欧阳谷顿时心神剧震，仿佛有雷鸣之声在耳边炸开！ 循声望去，欧阳谷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缓步走来的那两个人。 唐茵和他背靠着背，望着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那对男女，同样是心神震动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尽管已经分别了十五载的岁月，尽管上一次见面之时他们还只是涉世未深的孩童，但这些人的身影，这些人的气息，不会错的，绝对不会认错的，就是他们。 “父亲……母亲……” 第二百七十六章 御魂咒术 随着两道蕴含了无数阵列组合的清冷剑光相碰在了一起，化作狂风横扫，地动山摇，大地崩裂。这两道剑光的碰撞形成了一股毁天灭地的冲击波，不断地震荡之下，怨灵谷的这片区域立刻轰然崩塌，地面上更是出现了一道长达数公里的裂缝，小半个怨灵谷，都差点被一分为二！ 远处，身为巫毒教派第三巫祝的马斯塔罗，正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这场战斗，只感觉口干舌燥，心中兴奋不已。唐茵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甚至能够以一敌三，同时挡住沈青霜、唐明梓以及欧阳林三人而暂时不落下风。 他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以身涉险，但是拥有如此实力的唐茵却是值得他为之破例一次。 马斯塔罗很清楚，在这场世界大战之中，就算是站在了胜利者的一方也并不代表自己就能品尝到胜利的果实。 实力，只有自身的实力，才能赋予他参加利益分配的资格。 这个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然而，他刚一动身，却立刻察觉到了一股自怨灵谷西南方向传来的剧烈震动，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阴寒的魔力风暴拔地而起，这让他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马修斯……你在和什么人战斗……” 两道剑光的冲击，彼此的力量皆是近乎毫无保留地直接返回到了施术者的身上，唐茵被冲击临身，身体不断地向后飞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面色立刻变得苍白了起来，甚至连眼中的月相倒影也微微地颤动了起来。 相应地，沈青霜此刻看起来也不好受，她身子连连倒退的同时，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轰得一声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同样是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痕，但沈青霜的神色却是极为狰狞，她后退中右脚向后狠狠地一踏，整个人直接冲出，穿透大地分裂弥漫的尘土之雾，直奔唐茵而去。 与此同时，位于战场边缘的唐明梓双眸紧闭着，左手执弓，右手食指拇指虚空而握，然而随着晶丝弓弦的一阵颤动，无尽的黑芒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三支闪着寒光的箭矢，与沈青霜一起，向着唐茵飞速袭来。 这三支箭矢似乎耗尽了唐明梓全部的力量，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干瘦无比，整个人仿佛是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一样，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欧阳林更是浑身缭绕着枯寂的灰气，面色狰狞中疾驰而来，右手抬起的瞬间，立刻有一把漆黑如墨的长枪凝聚而成，向着唐茵穿刺而出！ 还魂尸不会疲惫，不会疼痛，也不会感到畏惧，他们可以无休无止地战斗到力量耗尽的最后一刻。可唐茵不行，她虽然是极为强大的魔法师，但她也是人，此时力竭之下，根本无法在这瞬息之间抵挡着接二连三袭来的杀招。 就在这危机关头，欧阳谷摆脱了自己母亲的纠缠，挡在了唐茵的身前。 “小谷……”唐茵微微一怔，随后立刻面露焦急之色，大喊道，“快躲开！你挡不住的！” 在他手中长枪即将刺入自己眉心的瞬间，双目内骤然散发出了极致的金光。 这金光充斥天地，闪烁中，更是在天空上映出一轮又一轮时钟的虚影，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弥漫在了这山谷之间，蓦然间将除了他与唐茵之外的一切全部凝固在了半空中，甚至就连那近在咫尺的欧阳林手中长枪上的黑色火焰，也都仿佛被封入了晶莹剔透的琥珀之中，保持着最后燃烧之时的状态。 欧阳谷的眼眶中渗出大量的鲜血，他的双眼因为承受不住那时间阵列的力量而急剧地颤抖着，他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可却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慢慢地，再次站了起来。 “时间魔法……而且还是如此大范围的时间凝滞……小谷……你……” 唐茵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挺拔的身子，笔直的脊梁，欧阳谷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可以支撑天地，谁也无法斩断。 “大姐头，我不像你，对于魔法协会，我一直有着很深很深的疑虑……所以，我隐藏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尽管此刻的他的面颊上滴着鲜血，尽管他面色苍白如纸，但欧阳谷的嘴角却挂着微笑，“不仅仅是时间魔法，还有火焰……其实，最炽热的火，是蓝色的。” 欧阳谷缓缓地抬起了魔杖，在他魔杖的前端，蓦地浮现出了一个苍蓝色的火焰印记。 在这印记出现的刹那，一片翻涌的蔚蓝色的火海，瞬间弥漫在了这片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沸腾了起来，仿佛在向着它们的君王朝拜欢呼！ 天地轰鸣，无尽的蓝焰从四面八方向着欧阳谷凝聚，它们的速度，已然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此刻，从高空望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山谷内的火海，正在疯狂地收缩着，仿佛一道高速旋转的火焰漩涡，正向着中心急剧坍缩。 loubiqu.net 而在收缩完毕的那一刹那，一道锥形的火焰风暴猛地炸开了，向着四周横扫而去，一切其他人的术式都在这苍蓝色的火焰下崩溃。 做完这一切，欧阳谷终于是支撑不住，挺拔的身躯轰然倒下，仰面躺倒在了飞溅的尘埃之中，蓝色的火焰一圈圈环绕着他的身子，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悲壮感。 然而，就在这蓝色火焰就要将他们父母化作的还魂尸的身体烧成灰烬之时，一个身穿蓝色巫师长袍的身影蓦地从一旁走出，双手中各握着一柄层层弯曲的枫木刺刃，像是魔杖，又像是两柄细剑。 十字斩落，两道阴寒的黑风立刻卷起大量的蓝火，向着四周分散而去，两者不断地交错撕咬，但黑风却始终无法磨灭那些蓝焰，最终只得形成了两道高大的风墙，将其格在了战场之外。 他面色凝重，对于这诡异的蓝色火焰他也是忌惮万分。 原本马斯塔罗以为欧阳谷实力虽然不弱，但还达不到让他重视的程度，只有唐茵才是值得他注意的对象，所以他才驱使了三具还魂尸去消耗唐茵的体力。 万万没想到，欧阳谷竟然还憋了这么一道恐怖的术式，若非他及时赶到，这几具还魂尸怕是要全部毁灭在这火焰风暴里。 不过好在，消耗的目的仍然达到了。 足尖一点，马斯塔罗的身躯如同流星一般飞射而出，手中枫木刺剑上灰气缭绕，直奔唐茵而去。 马斯塔罗的眼中黑芒闪烁，如今欧阳谷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唐茵虽然并未受什么严重的伤，但在与林涯以及自己父母的高强度连环战斗之下能发挥出的实力已然大不如前。 对他而言，这场战斗，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原来是你在搞鬼吗……”唐茵跪坐在近乎油尽灯枯的欧阳谷身边，半低着头，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手中的紫晶玉剑映照着清冷的光辉，“是你杀了父亲、母亲……还有林涯前辈……” 马斯塔罗面色微微一变，他察觉到了唐茵的异常，但速度并未削减，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只要枫木刺剑刺进她的眉心，那么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告诉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唐茵蓦地抬起了头，在长长的黑发之间，唯有她的左眼露了出来，那深蓝色的眼瞳里映照着一轮满月之影，但与此前所有呈现出来的月相都不同的是，这是一轮血月的倒影！ 此时此刻，马斯塔罗整个人身子蓦然一颤，立刻急速后退，神色中流露出骇然与惊慌之色，在被唐茵目光注视到的瞬间，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竟然仿佛失控了一般，在体内如同蛮牛一样横冲直撞。 “怎么……怎么会这样！” 马斯塔罗披头散发地急退出去了数百米，嘴角溢出鲜血，手中的枫木刺剑微微颤抖着，强行压抑住了内心那股仿佛想要跪下的让他恐惧的冲动。 与此同时，他的瞳孔里，缓缓地映出了那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的九轮幽蓝之月！ 以及，那站了起来，手持紫晶玉剑，眼里倒映着血红色满月，正慢慢地向他走来的身影！ “是你杀了他们……是你把他们变成了这副模样……” 尽管语气低沉而平静的，但唐茵的身上却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疯狂和愤怒。 马斯塔罗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杀意，他再次错误地估计了唐茵的实力，魔法协会的排名根本就不可信，这种术式的强度，已经可以与各洲协会序列前三的家伙一较高下了。 “不能再想着去控制她了……” 喃喃中，马斯塔罗左手食指在枫木刺剑上猛地一划，鲜血滴落在大地上的瞬间，整片怨灵谷，顿时轰然一震。 “还不够……” 马斯塔罗目光一厉，左手一晃，竟然直接握住了枫木刺剑的剑刃，往地面上用力一顶。 大量的鲜血顺着剑柄淌落在地，眨眼之间便没入了血红色的土地之中，与此同时，整个怨灵谷再次震动了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要比之前强烈了太多太多…… 大量的碎石怦然中脱落，一根根黑红色交错的手臂从大地、山体之中破岩而出，仿佛有一个庞大的还魂尸军团，正在从沉睡之中渐渐苏醒！而那刚刚从马斯塔罗手中滴落的血，却在没入大地的一瞬间化作了无数纤细的丝线，一一与那些手臂的身体，连接在了一起。 “咒术，御魂。” 第二百七十八章 踏月行 “杀了她。” 马斯塔罗冰冷的话语中透出凛冽的杀意，顿时那从山体和大地之中爬出的上千具还魂尸的眼中同时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一个小巧的萦绕着灰气的图腾在他们的胸口内部缓缓的旋转着。 与此同时，大地上冒出了一丝一丝暗红色的血气，向着他缠绕而来，马斯塔罗的手上的伤势也随之快速地恢复如初。 远处的天空之上，更是蓦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速度奇快无比，如同一团磅礴的云雾，带着一股腥臭之气刹那间从天而降，临近了唐茵的身旁，那是一只仿若猿猴般的巨大还魂尸，看上去就像是好几个壮汉的身躯拼合在一起的一般。 它嘶吼着，奔跑着，带起的气流狂风一般向外横扫，仿佛势不可挡一般，但就在它临近的那一瞬间，唐茵的头轻轻一撇，双目中的那两轮血色满月之影，猛然间倒映在了那巨型缝合还魂尸的眼中。 “滚。”平静而又冰冷的话语声落下，唐茵孱弱的身躯与这足有数米高的巨大还魂尸相比，看上去毫不起眼，然而随着她那毫无感情的身影响起，那还魂尸庞大的身躯却是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手足乱舞，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唐茵几米开外之处。 这一幕落在卡斯塔洛的眼中，顿时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还魂尸不具备神智和情感，所作所为完全是出自于他的操控，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畏不敢前的情况？！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不是你。”唐茵蓦地一个瞬步，直接来到了马斯塔罗的身前，蓝袍青年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其七窍流血，整个人倒卷后退，双目中一片血红，似有模糊的月相之影在他的瞳孔内隐隐约约地闪烁着。 仅仅只是这一个瞬间，他便仿佛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整个人再没有了先前的气势，看起来极为凄惨，批头散发，口中血气弥漫。 “可恶……怎么会这样……”身子飞退之中，马斯塔罗右手抬起，手中枫木刺剑向着下方的地面猛地一刺，顿时在血红色的地面上拉出了两道长长的痕迹，这痕迹百转千回，交错环生，隐约间竟然构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阵列。 “给我动啊！” 马斯塔罗一声大吼，顿时那地面上的阵列散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这光芒泼洒在那些还魂尸之上，骤然间便使其手足不再无措地乱舞，而是再次闪烁出了与他眼中一样凛冽的杀意，脚步一顿之下，更是直奔缓步而来的唐茵而去！ 然而，无论他如何催动控制术式，但却始终无法再让那先代世纪晨曦四人化作的还魂尸动起来，就仿佛他们体内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抵抗着他的魔力。 “顾不了那么多了。” 马斯塔罗眼中掠过一丝狠辣，他右手中的枫木刺剑蓦地化作了一圈灰色烟雾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之上，紧接着便将五指猛地扣在了自己的胸口，随着一声痛苦的低吼，竟然硬生生地将胸口处的衣袍带着一层皮肉直接撕下。 大片殷红的鲜血洒落在地，马斯塔罗的胸口处少了血肉的遮掩，顿时直接显现出了根根森森白骨，在那触目惊心的肋骨之下，跳动着的，竟然是一颗被无数黑色细线交叉贯穿的心脏！ “解！” 随着马斯塔罗的一声低喝，那贯穿其心脏的武术黑色细线竟然瞬间从他的胸口四散而出，眨眼之间便纷纷刺入了这片山谷呢上千具还魂尸的后脑，顿时使其发出了一声声嘶吼咆哮，如同发疯了一样，四肢并用，带着狂暴阴寒的魔力，猛地扑向了唐茵所在的方向。 唐茵的面色依旧冷漠，几乎就是在那些嘶吼着的还魂尸扑上来的那一刹那，她手中的紫晶玉剑一横，在身前一抹而过，轻轻划过了一个半圆，一道暗红色的光辉一闪而过，霎时间天地色变，风云倒卷，所有扑来的还魂尸仿若被无数道锋锐无匹的利刃瞬间切割了成千上万次，眨眼之间便化成了阵阵碎末，随风飘散。 与此同时，一轮血月，在唐茵的身后，缓缓升起。 血月当空，脚下平铺着猩红的光影，天空中流转着漆黑的云，一袭紫衣的唐茵面带凛冽的的杀意，向着卡斯塔罗缓缓步来。 月光与血色之间，她是第三种绝色。 “这……这不可能！” 马斯塔罗的身子因为急切和恐惧而不停颤抖着，他整个人直接扑到在了地上，一条条黑色的纹路从他的心脏伸展而出，顺着他的双手手臂快速蔓延到了这片血色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眼瞳中赤红色的六芒星急速闪烁着。 立刻，整片山谷都开始剧烈震动了起来，四周的几座山峰更是直接爆开，飞射出无数碎石向着四周抛洒。 小书亭app 与此同时，大片大片的黑烟喷出，弥漫谷地的同时，一道暗红色的火焰向着下方的谷地横扫而去，这火焰拥有的高温，可以焚尽一切生灵，更是在喷出之时，化作一块块散发着黑气的巨石，从天空中向着山下狠狠地砸落。 暗红色的火焰在地面上凝聚成了一道炽热的火海，而在那火海之中，随着一道火焰旋风的极速升起，一个足有十几米高的火焰巨人骤然间凝聚而出，两只硕大无朋的利爪更是钳住了一把燃烧的火焰巨剑，对着唐茵猛然挥落！ “给我，去死！” 马斯塔罗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大量的魔力顺着他的身体倾泻而出，急剧涌入了那前方的火焰巨人之中。 火焰巨剑砸落，怨灵谷剧烈的震颤着，地面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环形凹陷，碎石飞溅，一声声嘶吼回旋，却见从四面八方山体的大量裂缝之内，露出了一双双血红色的双眼，紧接着，一只只面色狰狞体态扭曲的还魂尸迅猛地冲出。数量之多，漫山遍野，遮天蔽日，仿佛无穷无尽。 然而，在那铺天盖地的还魂尸海之下，一轮血红色的满月，正在冉冉升起。 无声无息之间，火焰巨人破碎，火海碎灭，尸海倒卷，无数的还魂尸尚未从天空中跳落到地面上便化成了筛粉。 “这……这……” 马斯塔罗心神震动，他猛地抬起了头，在看到这让人震撼的一幕之后，手中的动作竟然为之一滞。 双眼瞳孔之中映出那一轮血色的满月，马斯塔罗在这一刻仿佛忘记了抵抗，甚至忘记了呼吸，只能隐约听到他嗓子里传来了吞咽唾沫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魔法师可以具有的力量了，能够让他生出这种无法抗衡无力抵抗的想法的，只有达到了创生世界境界的那几个怪物，才可以做到！ 唐茵握紧了手中的紫晶玉剑，对于这蓝衣青年，她已然恨之入骨，正是此人杀死了她的父母，正是此人将上一代世纪晨曦的人做成了还魂尸这样的杀人工具，也正是此人，参与发动了这场世界大战，导致生灵涂炭，无数人流离失所…… 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带着这股仇恨，带着这股愤怒，唐茵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极为奇妙的状态，仿佛不再是自己耗费精力去构建魔法，而是魔法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呈现出了别样的状态！ 她一步一步地向着马斯塔罗走去，每一步落下，都恰好会有一抹月相在她脚下出现，一股越来越强大的魔力波动，也渐渐地在她身体里翻涌了起来！ “巫毒教派第三巫祝，卡斯塔罗·佩里萨，我知道你的名字。”唐茵注视着越来越近的蓝衣青年的脸，身后的满月此刻如同彻底被鲜血浸染了一般，散发着极为妖异的红色，而她双眼之中的月相更是晃动着猩红的光影，但这一切却并没有让她看起来邪恶而疯狂，反而只有一种肃杀冷寂之感。 “你……哼。”卡斯塔罗冷哼了一声，万千黑色的细线霎时间从地面上向着他胸口跳动着的心脏涌来，幽黑的光芒立刻在他手中重叠交错，凝聚成了一把漆黑如墨的长矛，向着唐茵用力一抛而出！ 长矛发出了惊人的呼啸，这集聚了卡斯塔罗所有魔力的魔器在一瞬之际速度就突破了音障，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大地，溅起一阵碎石，猛地冲向了缓步而来的唐茵！ 与此同时，那些破碎的还魂尸的血肉刹那间化作了一道道黑红色的光束，向着两人之间交错汇聚，隐隐地形成了一把足有十米长的巨型长矛，同样呼啸着，向着唐茵激射而去！ 做完这一切，卡斯塔罗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挂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胸口那被黑线贯穿缠绕的心脏此刻疯狂地跳动着，更是不断地向外滴着黑红色的血鲜血，但他的眼中却露出了疯狂，望着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的两把黑色长矛，他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枫木刺剑，向着自己的腰间，狠狠地刺了下去！ 大量的鲜血喷溅而出，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神秘的残缺阵列，马斯塔罗的身子立刻枯萎了下来，仿佛血肉与生命都被那个神秘的残缺阵列所吸走了一样。 刹那间，一个诡异的血色人影从那阵列之中缓缓地凝聚浮现而出，浑身幽光闪烁，更是散发出了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 “给我……死！” 第二百七十九章 第一巫祝 “降神咒术，第一章，起！” 卡斯塔罗两手紧握着那已然深入自身两肋的枫木刺剑，立刻其腰腹部血肉模糊之处，爬出了大量蠕动着的黑色细线，与这些黑色细线伴生的是大量皮肉的裂缝，这使得他看上去极为恐怖，就好像是整个人要直接崩裂开来一样。 一股股浓郁灰黑色的气息，从他身体内的裂缝处喷涌而出，随着那些蠕动的黑色细线一起，环绕在了前方那具血色身影之上，赫然形成了一道道灰黑色的雾气锁链。这锁链紧紧地缠绕在血色身影的手腕脚踝之上，将其与卡斯塔罗自己的身体连接在了一起！ 就在连接形成的这一刹那，卡斯塔罗不禁仰头发出了一声惨呼，眼珠高高地凸起，全身上下青筋爆出，仿佛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一般。 与此同时，那血色身影，蓦地睁开了双眼。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赫然散开，形成了一片无形的波纹一圈圈地向着四周激荡开来。 卡斯塔罗清楚地知道，降神咒术一但展开，就不是自己能够主动停止的了，这一术式的消耗的直接就是自己的生命，代价极大，如果在战斗之后不能立刻找到人替死，他就会因为生命力枯竭而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死去。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去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给我碎！” 几乎就是在他开口的一瞬间，那被无数灰色锁链缠绕着的血色身影，蓦地抬起了右手，猛地一振，整个人竟然直接出现在了唐茵的身后，高高跃起的健硕身躯映照着血色的月光，看上去极为妖异。 两人之间几乎所有的灰色锁链都绷紧成了一条条直线，卡斯塔罗再次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但随着那惊天动地的一拳的落下，一切都仿佛变得值得了起来，唐茵身后的血月竟然于此刻瞬间崩碎，那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死亡危机感终于消散了大半！ 卡斯塔罗脸上青筋鼓起，双手被沉重的灰色锁链推拽着扑倒在了地上，全身不停地颤抖着，但此刻他却是露出了一抹微笑，击碎了那轮诡异的血月，在近乎无敌的降神咒术之下，唐茵绝对不会再是他的一合之敌。 但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展开，那碎裂的血月就在卡斯塔罗惊颤的目光中飞速重新拼合在了一起，唐茵那冷若冰霜的绝世容颜，已是悄然间临近了他的身旁。 “这……这不可能！”卡斯塔罗发出了一声怒吼，七窍流血的同时，一道道血色的细丝如同树根的触须一样在那无数灰色的锁链之上蔓延开来，顿时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嗡鸣，那些锁链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渴望的物事一般，骤然间兴奋了起来，猛然间抽动了起来，向内勒得更紧了一些。 卡斯塔罗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承受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立刻控制不住地大声呼号了起来，他披头散发地抬起了头，迎着唐茵缓缓抬起的紫晶玉剑的剑尖，眼中露出决绝。 从刚刚的术式失败开始，他就知道，这场战斗，自己赢不了了。 但是，他还有一个术式没有用，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唯一一个可以杀死唐茵的机会。 我赢不了，但是，你也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祭献……”卡斯塔罗颤抖着抬起了右手，用食指的指尖在自己的脸上画下了一条条神秘的曲线。 然而，就在这时，唐茵身后的血色月相竟然砰地一声再度爆碎，她那冷漠平静的容颜忽然间出现了变化，整个人踩着虚实月影不断飞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卡斯塔罗不禁微微一愣，他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这突然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唐茵身后的血月之光蓦地黯淡了下来，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之气，在这山谷之间，缓缓凝聚而出。 刚刚还响声震天的山谷战场内忽地安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楚地听见，唐茵的心脏骤然加速，怦怦地狂跳这，她的身体竟在此刻好似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住了一般，变得僵硬了起来。 就连身后的血月都开始颤抖了起来，眨眼间浮现出了无数细小的裂纹，就像是要炸开一般。 “当！”的一声脆响，连接着卡斯塔罗与那血色人影的灰色锁链忽地被一道青光全部斩断，他发出了一声闷哼，但随着大片血雾向着身体内部涌去，脸上的气色顿时恢复了不少。 右手颤抖着捂着胸口，卡斯塔罗连连咳嗽着，双目闪闪发光地望着身旁那从缭绕的灰黑色雾气中缓缓走出的身影，此人的面目尚且模糊，看不清具体的相貌，但却能看到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清晰地从那雾霭之中透了出来。 天地凝固，就连风都好似被静止了一般，山谷内一片死寂。 唐茵面色阴沉地站在远处，在这突然出现之人的身上，她感受到了一股远远超过卡斯特罗的魔力波动，所以她没有轻举妄动。 在巫毒教派中，能有这样实力的人，只有两个…… 随着锁链的崩断，那诡异的血色身影瞬间化作了一团光影消散开来。 “第一巫祝大人……” 卡斯塔罗向着眼前的人低下了自己那高傲的头颅，虽然巫毒教派的四位巫祝平时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后三位的序列之争，数百年来始终未曾平息，但对于这第一巫祝的位置，他们三人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波卡斯特·诺维奇，这位有着棕色卷发的男人，是整个巫毒教派里，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秘的巫主大人之外，毫无疑问的最强魔法师。 根据从未对外公开的情报，他是达到了创生世界这一至高境界的魔法师。自己等人与其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卡斯特罗。” 冰冷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插入了卡斯特罗的心脏，使得他不禁浑身一颤，猛地抬起了头颅，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波卡斯特大人，我没能拦住敌人，以至于惊扰了正在主持仪式的您……我有罪。” 喉咙里传来吞咽唾沫的身影，卡斯特罗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怪你，魔法协会广纳贤才，有几个超级天才理所应当，眼前这人已然摸到了创生世界的门槛，不是你能够对付得了的。” 那人的身影终于彻底从迷雾中显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紧身的深色环纹衣裤，一头棕色的卷发垂在脑后，如果不考虑那双闪闪发光的幽蓝色双眼的话，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邪恶的魔法师，反而像是刚刚从电影屏幕上走下来的明星。 天空之上，唐茵的身影踏月而来，身后的血月之光更是一下子变得刺目了起来，比先前强烈了数倍，月中的红色大片大片地洒落在大地之上，仿佛形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 那强烈了数倍的月光，化作一道道晶线骤然凝聚在了唐茵手中的紫晶玉剑之上，化作了一片亮银色的清辉，在那无尽的血色之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忽地斩向了那留有棕色卷发的身影。 “剑吗……”波卡斯特微微一笑，黑色的雾气缠绕在他的指间，缓缓地凝聚成了一把靛青色的桃木魔杖，“比起那些，我还是更喜欢最为传统的魔杖形式。” YY小说 靛青色桃木魔杖抬起的瞬间，一个青绿色的屏障骤然升起，唐茵斩落的月华撞击在那青绿屏障之上，骤然间形成了一股猛烈的风暴，无法想象的反震之力猛然间回弹到了唐茵的身上。 她浑身剧震，顿时喷出了一道口鲜血，手中的紫晶玉剑劈啪作响，霎时间裂纹满布，同时还在不断地颤抖嗡鸣，仿佛随时将要爆开一般，身子更是直接向后倒飞而去，轰得一声撞击在了远处的山崖之上，引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山体滑坡之声。 然而，波卡斯特却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一般，面带微笑地站在原地，甚至未曾退后一步。 桃木魔杖轻盈地舞动，一道道青色的锁链从虚空中凝聚，激射而出，天空之上大量的黑云滚滚而来，一道道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呼啸间临近了被滚落的山石遮掩的唐茵的身侧。 那刚刚从废墟之中缓缓升起的血色满月，在形成的一瞬便被那如同死亡之光的闪电击溃，那些青色的锁链便好似追魂索命一般，唰唰地直接冲入了堆积的碎石之中。 “唐茵姐！”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欧阳谷看到这一幕，通红的淌血的双目猛地睁大到了极致，正要冲出之时，一道青灰色的锁链蓦地洞穿了他的双腿，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之上。 “可恶！” 欧阳谷一声低吼，一大团鲜血从喉咙中涌出，望着远处被无数天降锁链淹没的碎石堆，愤恨地用右拳砸在了地面上。 “结束了，接下来，是马修斯那边……” 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都没有看一旁面色僵硬的卡斯特罗一眼，波卡斯特面色平静地转过了身，灰色的雾气自他脚下袅袅而起，然而就在他身躯将要隐去的这一刹那，那一双幽蓝色的双眼，却是忽地睁开了，望向了身侧的天空。 那里，出现了一个白发飘摇的身影！ 第二百八十章 原来是你！ 这身影的轮廓被漫天的血月之光所勾勒，那双眼睛里更是闪烁着璀璨夺目的炫光，波卡斯特望着那如流星般急速坠落而来的白发青年，不禁眉头微微一皱，整个人蓦地连同那些灰黑色的雾气一同消散，再出现时，已然落在了数百米之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发生了，那白发青年竟然在落地前的瞬间改变了攻击的目标，那带着七彩之光的枯木魔杖竟然指向了卡斯特罗所在的方形。 “不！”卡斯特罗眼中露出绝望，那神秘的七彩光辉向他洒落的瞬间，让他有种如同泰山压顶的感觉，没有半点能抵抗的力量，伤痕累累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挡在了身前，仿佛要去阻挡死亡的来临。 那两柄交错十字状叠放在他身前的枫木刺剑此刻黑光一闪，在其身子外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光罩。 这是他最后的手段了，但被那神秘的七彩光辉触碰的刹那，便立刻骤然破碎，甚至连半点时间都无法延缓，就好似不存在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挡的作用。 眼看着卡斯特罗就要死亡，但就在这一瞬间，在那七彩光辉洒落下的这一刹那，只见卡斯特罗的身侧空间蓦地一震扭曲，波卡斯特的身影在一片灰黑色的雾气中一步踏出，他右手中的魔杖散发着瑰丽的紫色光辉，一个繁复的阵列骤然浮现，挡在了两人的身前，与那泼洒下的七色光辉轰然间碰撞在了一起。 隆隆之声在这一刻惊天动地，狂暴的冲击波震荡扩散开来，波卡斯特面前的紫色阵列崩溃开来，他的身子不由地一晃，后退间一把抓住了绝望中带着死里逃生的激动的卡斯特罗，猛地退后，足尖在岩地上拉出了两道近百米长的痕迹，才最终停下。 嘴角渗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血迹，波卡斯特面色阴沉地将其拭去，眼中闪烁着幽蓝色的光采。 “很强啊……”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刚才与马修斯战斗的那几个家伙中的一个。现如今这白发青年出现在这里，怕是马修斯已经凶多吉少了。 刘烨在此刻也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反震之力传来，身体如同一片落叶般向后轻飘飘地飞卷，好一会儿才落在地面上停了下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但却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身体内外的伤口都在崩裂，那从全身各处不断传来的剧痛不时地让他的眼前有些模糊，全靠不停地狠咬着舌尖才能保持着清醒。 但与此同时，却有一股如洪水一般汹涌的魔力在他身体内澎湃，而这魔力的源头，并非是他的脊柱，而是在他的脑海！ 眼下，刘烨没有时间去细细深究这魔力的来源，他必须要在这股力量消失之前，击败，不，击杀眼前的敌人，救下欧阳谷和唐茵！ “第一巫祝大人……”卡斯特罗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脸上流露出后怕的神色，他知道，如果不是波卡斯特替他挡下了那道七色之光，自己必死无疑。 “你给我闭嘴。” 他扭过头恨恨地看了一眼整个人快要瘫倒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卡斯特罗，后者立刻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不是还需要卡斯特罗在接下来的仪式进程中发挥作用，他是绝对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救一个被吓到腿软的废物的。 马修斯一死，这个废物就绝对不能死了。 “可恶……”波卡斯特的目中闪烁起了凶狠的杀意，带着一个累赘战斗可比独自战斗要困难上好几倍，偏偏这个累赘还绝对不能丢掉，真是让人不爽。 “竟然杀死了马修斯……如今的南美洲大陆上，不应该有你这么强的魔法师，你到底是什么人？”波卡斯特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握着魔杖的手的微微颤抖着。 他操持的仪式原本已经到了十分重要的关头，如果不是感觉到马修斯和卡斯特罗这两人忽然间同时遭遇了难以对抗的强敌，而且第四巫祝卡洛斯更是莫名其妙地不知去向消失不见了，他是绝对不会强行中止仪式前来救援的。 “我……是来杀你的人，不仅如此，整个巫毒教派，都将消失。”刘烨冷冷道，“巫毒教派四位巫祝，马修斯位列第二如今已死，你身后的这位想必就是第三巫祝第四巫祝中的一位吧，那么你，就应该是第一巫祝了吧。只要再杀了你，巫毒教派，就算清理掉一半了。” “哼，杀我，还想要灭掉巫毒教派？年轻人，你倒是很有梦想。”波卡斯特看着面前的白发青年，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沙哑与阴森，他望着刘烨的眼睛，幽蓝色的瞳孔蓦地浮现出了一个如同苍白脊骨环绕着的婴孩的图案。 “巫毒教派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魔法教派之一，绵延了无比悠久的岁月而屹立不倒，岂是你一个小小的魔法师能够说灭就灭的。”波卡斯特的身上燃烧起滚滚黑炎，这黑炎晃动着时而虚幻，时而清晰，“你杀死了马修斯，导致接下来的仪式进程中一个重要的步骤将会出现祭品位置上的空缺。” “就用你，来填补他的位置吧！”波卡斯特的双目缓缓地闭上了，就在他双目闭合的那一瞬间，他身体上燃烧的黑炎便骤然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刘烨所在的方向蔓延而来，这火焰刹那间便将他团团包裹环绕在内，与此同时，一股陌生而又阴冷的气息，突兀而又霸道地将刘烨与世界的联系隔断了开来！ “又是这样的术式……” 刘烨仰头看着四周渐渐升腾起的黑色火焰，创生世界……用某种他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术式构建出一个与外界世界隔绝的天地，而施术者自身短暂的成为某种类似于创世神的生命。 在这个世界内，施术者便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魔法了……在过去的几次经历里，始终没能找到突破战胜这种术式的方法。 可以随意调整两人之间的空间距离，除了阵列融合以外任何术式都无法突破的绝对防御，加上言出法随的进攻手段，想要在创生世界内击败施术者，刘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能够做到，但至少现在的他，是做不到的。 因此，想要取胜，只剩下了一个方法……唯一一个方法。 在创生世界之术完全展开之前，杀死施术者！ 刘烨眼中的颜色瞬间从七彩变成了一片漆黑，但转眼之间却又可以看到，那并非是完全的漆黑一片，而是闪烁着点点星光，仿佛有一片浩瀚的星河，在他的瞳孔中不停涨落。 在这片星空之中，一个神秘而又瑰丽的阵列，正在缓缓地亮起。 波卡斯特心神剧震，一股不妙之感在他心间油然而生，且很快便转化了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神色大变的瞬间立刻抬起了魔杖，想要阻止刘烨的行动。 可他阻止不了，已经来不及了，可以看到刘烨眼中的那个神秘而又瑰丽的阵列被划分成了整整二十六个大小均等的小块，而此刻，其中的八块已然完全亮起，而第九个小块上的光辉，正在冉冉升起。 这一刻，刘烨的身旁起了风，一圈又一圈地环绕着他逐渐扩散，就好像是波浪一样不停起伏着，不断地不断地变强，转瞬之间竟然使得天地色变，风云倒卷，吹灭了所有围绕着他的黑色火焰，而他眼中的灿烂星河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破了无形的阻隔，直接向外倾斜了一地。 这片山谷，那血色的岩石大地与山壁，竟然在眨眼间完完全全地被刘烨眼中的宇宙星河所取代，化作了一片群星闪耀，五彩斑斓的黑！ 波卡斯特望着这片星空微微一怔，这与他见过的所有术式都大相径庭，从那脚下闪烁的神秘阵列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度浩瀚却又极度危险的气息。 “等等……这……这难道是……” 波卡斯特忽然想起了什么，其身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看着这片神秘而又完美的阵列，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一个高大的白发身影。 他想起来了，他曾经见过这样的术式，上个世纪，那个手执日月魔杖的男人曾经给这个世界上所有以各种各样的术式想方设法延长生命的古老魔法师施以了极为沉痛的打击，作为十字教分支之一领袖的沙鲁曼就是死在了那个男人的手下。 为了躲避那个名叫詹姆斯 J.克劳伦的男子的追杀，他们全都隐藏了起来，在这个世界的阴暗的角落里惶惶不可终日，直到那个人销声匿迹后的第十个年头，才慢慢地有人敢出来活动。 即使是再精妙的笔法也无法准确描述出那个人的强大，史书上那些寥寥的段落根本不足以形容波卡斯特对那个男人的恐怖印象，在沙鲁曼和他信徒被剿灭的那个夜晚，他们见证了一项至今都无法理解的魔法神迹。 “魔法之神”，这个称号，那个男人，当之无愧。 认出这个阵列的一刹那，波卡斯特发出了一声低吼，浑身魔力激荡，身子猛地向后退去，灰黑色的烟雾在他脚下袅袅升起。 他回忆起了多年前那被无可匹敌的力量所支配的恐惧，更有一股让他胆战心惊的气息从这星空内的完美阵列之中传来，这股气息让他全身汗毛竖起，这一刻的他，根本就不再想着去管卡斯塔罗的死活，脑海中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念头，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直接离开这里！ 灰黑色的雾气将他的身子渐渐包裹，眼看着自己就要成功传送离开，波卡斯特的脸上不由地出现了一丝欣喜的微笑。 然而就在他的身影将要消失的一瞬，刘烨的喉咙里却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与此同时，波卡斯特脚下那神秘的阵列，竟骤然间亮起了第十个小块。 爱好中文网 一只无形的大手仿佛出现在了波卡斯特的身下，一阵波纹瞬息间扩散开来，好似带起了一阵轻柔的微风，但在这微风拂过的刹那，波卡斯特消失之处的空间蓦地一阵扭曲，一阵灰黑色的雾气随风飘散，他竟然硬生生地从空间传送至中被扯了出来！ 空间魔法中途被强制阻隔，波卡斯特一声惨呼，双臂自肩膀处齐齐断开，形成了两个光滑的椭圆形断面，而断掉的臂膀竟然消失在了不知何处的空处，再也找寻不到。 他一脸惊慌失措地望向自己断掉的双臂，剧烈的疼痛疯狂地撕扯着他残存的理智，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包裹缠绕着他，波卡斯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接近死亡，而这一切却只发生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 “你……你到底是谁……不……不对……这不是你的力量……”波卡斯特惊恐万状地望向刘烨所在的方向，但他目光却掠过这个白发飘摇，目中有星河沉落的青年，落在了他身后的虚空之上。 他看到了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被那金色的眼瞳凝视的刹那，波卡斯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盆冰凉的雪水当头浇落，浑身透凉，瑟瑟发抖。 根本升不起任何抵抗的念头，巫毒教派的第一巫祝，仅次于巫主的最强魔法师波卡斯特，只能两股战战地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克劳伦……你是詹姆斯 J.克劳伦！你还活着！不可能……这不可能！”波卡斯特喷出一口鲜血，血肉模糊的双肩颤抖着，忽然，就在这时，他双眼一亮，目光落在了那个白发青年的身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个年轻人就是你的魔法媒介，你是想要……” 金色的眼瞳中光晕一闪，波卡斯特的双腿和躯干也立刻碎裂，只剩下了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和与其连接着的一条长长的白森森的脊椎骨，在一个若隐若现的稻草人偶的保护下得以残存。 鲜血从其口中如同喷泉一样涌出，波卡斯特的话语声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再也没有了说出来的机会。 随着一道冰冷的风掠过，波卡斯特的头颅和脊椎骨与那稻草人偶一起化作了碎末，永远地埋进了无限的尘埃里。 第二百八十一章 生命之树 波卡斯特死后，刘烨的双眼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瞳色，一股剧烈消耗之后的虚脱感涌上了他的心头，阵阵晕眩之意冲击着他的脑海，使得他不禁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四周的山谷也已经恢复到了原先的血色，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残存着激烈魔法波动的裂隙凹陷，而入目所及之处的天空，也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布满了大量透明的裂纹，那是被过于强大的能量所扭曲的空间，许许多多的碎石被莫大的引力牵扯着顺着那些裂纹跌落，被抛到了未知的空处。 刘烨托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到了欧阳谷的身边，贯穿他双腿的魔法锁链已然消失，但他的伤势仍在，失血过多与超量的魔力消耗已经使得欧阳谷到了濒临死亡的危险边缘，奄奄一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欧阳谷从地上慢慢地抱了起来，扛在了肩上，摆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然后用手一块一块地扒开了沉重的落石，最终将伤痕累累的唐茵救出来的时候，手指上已经布满了裂口，鲜血浸湿了双手，顺着细密的指缝掌纹滴落在大地上，眨眼间便隐去不见，仿佛被那血色岩石吞噬了一般。 当他做完这一切转过身的时候，发现松下熏和松下玄一这一对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兄妹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的远处。 “你……没事吧……”松下熏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刘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莫妮卡已经带着宋流芸离开了吗？” “嗯，她们已经撤出了怨灵谷，现在就在外界离这里最近的树林里休整。”熏点了点头，望着刘烨的双手和一头飘摇的白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麻烦你们，帮我把他们两个也带到安全的地方吧。”刘烨撇过头看了昏迷不醒的欧阳谷和唐茵一眼，瞳孔里掠过了一线柔软，“他们的伤势也很重，需要有人照顾，前面的路很危险，你们也不要再继续往前了。” “那你呢？” “我……我还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而且……”刘烨的目光遥遥地扫过这片被血色覆盖的大地，最后落向了不远处那座幽暗的古堡，“这里的事，不能放任它继续发展下去了，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你要一个人去？这怎么行？巫毒教派传承悠久，光凭你一个人不可能能够应付得来的！” “熏，不要再说了。”玄一伸出手挡在了松下熏的身前，他的视线飞速地掠过了这片破碎的山谷，眼中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们无关。” 刘烨听了微微皱了皱眉，他抬起头深深地望了松下玄一一眼，这个少年的身上始终弥漫着一股让他觉得既熟悉又危险的气息，使得他不禁有些在意。 “哥哥……可是……”熏眼中闪着担忧的光。 “他说得没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刘烨移开了盯着玄一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了熏的身上，无论如何，这个家伙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就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也无关紧要，更何况他还是熏的亲生哥哥，应该不会是自己的敌人，“熏，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好……好吧。”熏略带犹豫地点了点头。 刘烨离开之后，松下玄一忽地将手贴在了正准备扛起唐茵的松下熏的脑后，一阵刺目的白光闪烁而过，无声无息之间，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女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玄一的面色冷若冰霜，他沉默着转过身看向右侧的空地，将手贴在胸口恭敬地欠了欠上身，那里，一个长着兔耳的娇媚身影正渐渐从透明转换为凝实。 “（阿加雷斯）Agreas，你提供的情报是否属实？”亚斯塔禄的声音空灵若幽谷中的清泉，“刘烨的死亡是Paimon（拜蒙）亲自确认过的，Baal(巴尔）的计划也因此做了变更。如果你提供的信息有误，你应该知道这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绝对属实。Astaroth（亚斯塔禄），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做担保。”玄一的眼中闪烁着牛、羊、人三头恶魔的虚影，“我不知道Paimon（拜蒙）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什么样的目的做出了那样的判断，但那个青年还活着，绝对是不争的事实。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学会了和曾经的詹姆斯 J.克劳伦相同的术式，并以此斩杀了巫毒教派的第一巫祝。” 亚斯塔禄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四周的战斗遗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尽快想办法通知Baal（巴尔）这个消息的。” “Astaroth（亚斯塔禄），是否要在其可能破坏巫毒教派仪式布置的时候出手阻止。” “不用，四大巫祝的全部死亡已经对巫毒教派的仪式进程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而巫主卡里罗斯·威尔塔如今更是如同疯了一样在整片大陆之上游荡。卡尔穆诺的计划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而且这裂缝正在不断地扩大，一切已经脱离了他预想的轨道，正在往我们预期的方向上演变。在Baal（巴尔）到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亚斯塔禄的一对兔耳微微地晃动着，整个人的身子再度缓缓地归于虚无。 亚斯塔禄离去之后，松下玄一眼中的三头恶魔虚影渐渐消失不见，他望着眼前昏迷的松下熏，瞳孔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这个少女的哥哥已经死了！他是阿加雷斯，不是松下玄一，这种兄妹间难以割舍的情感不应该还存在于他的心中，可是，可是…… 玄一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慢慢地握紧了双拳，颤抖着，指甲将手心的皮肤刺破，鲜血渗了出来。 片刻之后，他眼中的不舍与留恋终于在这场意念搏斗中占据了上风，玄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竖起了泛着微光的桃木剑，开始着手将这三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久，刘烨来到了怨灵谷真正的腹地所在，前方是一片宽阔的高原，地势比周围所有的地方都要高许多，能够清楚地看到怨灵谷的每一个角落。 站在这里，刘烨看到了遍布在这方圆数百公里的山谷内的大大小小忙忙碌碌的营地，有人的地方已经基本完工，用碎石和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液体在血色的大地上画下了一个个诡异的阵列，还有一些营地里有许多面无表情皮肤灰白身上有着可怖伤口的行尸走肉，他们的工作效率似乎要低一些，导致阵列还有一些地方没有完成。 “嗯？”忽然，刘烨仿佛发现了什么，左手成爪，银色的火焰瞬间覆盖在了他的左臂之上，只听“砰”的一声，一个瘦弱的身躯被他从脚下的血岩之内硬生生地拖了出来，丢在一旁。 “果然是你……”刘烨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击杀波卡斯特之后，他就一直没能找到这个家伙的身影，想着那家伙重伤垂死应该跑不远，没想到，果然在这里遇上了想要逃回大本营的他。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面对刘烨手中高高举起的枯木杖，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马斯塔罗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对死亡的无限恐惧让他已经完全抛弃了身为人的尊严。 胸口的空洞内，那被黑线缠绕着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然而每跳动一下，都会有几滴黑红色的血顺着白森森的肋骨淌落下来。 波卡斯特死了，波卡斯特竟然死了！马斯塔罗不知道刚刚在波卡斯特的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在那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后，成功活下来的人并不是他所希望的波卡斯特，而是这个白发飘摇的青年！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刘烨面色冷漠，如果不是精力消耗过大，他早就用幻魔法直接掠取这个让人恶心的家伙的记忆了，但现在，却是需要尽可能多地用非魔法的方式获取一些情报。 “我……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看到刘烨仿佛被他说动了，马斯塔罗的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身体挣扎着向着刘烨靠拢过来，“只要是我知道的，什么都可以。” “给我站住。”刘烨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要所有巫毒教派咒术中诅咒对应的解法。”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尽管被刘烨呵斥了，但马斯塔罗的脚步仍然在缓缓地挪动，忽然，就在他靠近到距离刘烨身前一米位置的时候，他的眼中忽地闪烁出了一个血红色的六芒星阵列，整个人如同一道鬼影一般瞬息间扑了过来，大吼道，“去死吧！” 刘烨目光冰冷地，手中的枯木杖轻轻向前一指，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化作的光圈骤然间浮现在了飞扑过来的马斯塔罗的眉心之前，电光火石之间，但见一股无与伦比的魔力猛地收缩，无声无息之间归于了一点。 马斯塔罗的瞳孔瞬间缩成了一个小点，无法想象的痛苦顺着他的眉心向着全身各处急速蔓延开去，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仿佛是临死之前的不甘咆哮与恸哭，但最终，还是逃脱不出既定的命运。 雷、火、风、冰。四个颜色各异的光圈刹那间收缩重叠在了一起，全都聚成一点的刹那，一道绚烂的彩光洞穿了马斯塔罗的大脑。 “巫主……巫主大人……救……救我……”口中的呢喃化作了缥缈的余音，马斯塔罗双目失神，眼中的六芒星阵列快速黯淡隐去，与他的身躯一起，渐渐地化作了细碎的尘埃，随风飘散。 siluke.com 四色光晕隐去的那一刻，马斯塔罗已然永远地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彻彻底底的灭亡，然而他一直到死，其口中的那位巫主大人，都始终没有出现…… 望着前方风中的灰烬，刘烨沉默了，没想到这位巫毒教派的巫祝竟然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宁愿拼死一搏都不愿意争取一下看似可能的生机。 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死，对马斯塔罗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对刘烨来说，却是失去了一次在进入巫毒教派核心区域之前收集情报的机会。至于他口中的那位巫主大人，在自己已经闯到门前的情况下却始终没有出现，想必是有着什么无法出现的理由。 他遥望向不远处的幽暗古堡，隐隐地，他可以感受到手中的枯木杖在颤抖，似乎在那古堡之内，有让它感到畏惧和兴奋的存在…… 刘烨抬起脚步，向前走去，他速度不快，似乎是在刻意吸引别人的目光一般，于是渐渐地，有一些穿着巫毒教派服饰的魔法师向他这边靠拢了过来。 嘴角带着鲜血，刘烨那被飘摇的白发遮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阴冷的微笑。 此时此刻，南美洲大陆的地下深处，一座被滚烫的岩浆浸泡着的大殿之内，一位有着绝世容颜的兔耳女子安静地注视着眼前那坐在台阶上的黑发少年。 少年面带微笑地望着外部起伏涨落的亮红色岩浆，被火光照射出的影子每一瞬都在变换，仿佛他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可在亚斯塔禄的眼里却始终只能看到那张少年精致的面庞。 “很好。那个孩子没死，这很好……”巴尔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水蓝色的瞳孔四周，金色的三角圆环缓缓地旋转着，似在向左，又仿佛在向右。 亚斯塔禄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精神恍惚，忙不迭立刻移开了目光。 “Baal（巴尔），难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少年转过头看着亚斯塔禄，轻轻一笑，“不需要用到第二方案的人选，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是……” “Astaroth（亚斯塔禄），对我来说，真正有所影响的，只有那最终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我从来都不在乎……”巴尔笑着将目光转向殿外，一股熔岩刚刚因为地压而喷吐而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愤怒的猛兽腾空而起，“未知，是这个世界最美妙的东西之一，我很好奇那个孩子到底能够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如果渺小孱弱的人类能够击败被从生命之树更高层摇落‘天使’，那倒也不失为一个有趣的故事，不是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魔神 杀死了成百上千的巫毒教派魔法师，刘烨的两手上已经沾满了血迹，甚至就连他那一头白发上都染上了刺目的红色。 这些废物的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沉默着，刘烨缓缓地推开了幽暗古堡的大门，不管门后面是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他都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目光微微一闪，瞳孔中流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在等待着他的并不是什么凶恶丑陋的怪物或者是面目狰狞的魔法师，而是一间宽敞漂亮的方形房间，正对着他的是一张有着纺锤形的脚的桌子，右边则是燃烧着血色火焰的挂式壁炉。 在那张桌子的后面，坐着一名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的黑发少年，眼睛是宝石般的海蓝色，但瞳孔却是迷蒙的灰，而在那灰色的边缘还有一圈交错成环的暗金色三角在缓缓地旋转着，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正在不停地快速变幻，一会儿是散发着磅礴魔力的典籍，一会儿是尖顶的黑色巫师帽，刘烨甚至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地球仪。 少年面带微笑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透过那半透明的皮肤刘烨清晰地看到了其下晶莹剔透的骨骼，紧接着他的双腿便蓦地一软，整个人直接坐到了一张凭空出现的桃花木椅上，被柔软的皮垫托着，来到了那张宽阔的桌子前。 仅仅只是这一瞬间，刘烨便已然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位少年，是比曾经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要强大得多的存在。 “你是谁。”刘烨问道。 “对你而言，这应该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正式会面，那样的话，你问出这个问题倒也并不奇怪。”少年的眼里流转着亮银，“我叫巴尔。但是名字，名字这个词汇本身就是一项没有太多意义的发明，它不过是一种代号罢了。 “所谓将魔法与人的姓名关联在一起的言灵之术，也不过只是用一厢情愿的想法去概括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规则的粗陋手段而已，不用过多去在意。”黑发少年从桌子后面向着刘烨走来，侧过身的那一瞬间，刘烨仿佛看到了一个挽着高高发髻的女子，但那仅仅是一晃而过的惊鸿一瞥。 “我，就是我，而你，就是你，你我皆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不用依托于额外赋予的姓名文字。”少年将手放在了刘烨身后的椅背上，两眼眯成了月牙状，看上去十分和善，“所以，比起巴尔，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魔神。” 此时此刻，距离博云城西海岸线七十海里处，海平面下方三千四百一十六米，塔谷平原。 正在此地预备架设深水导弹防御系统的国际军第三海洋工程队刚刚将一些大型机械设备投放到这片宽阔的海底平原上，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人群之中，海军中将程普沉默着望着手中全息屏上的画面，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ranwen.la 因为这是战争工程，常规时期所需要做的前期地质勘探工作被大大缩减了，就连最重要的工程评估也被迫一赶再赶，这种急迫使得程普不禁觉得有些不安，但博云城附近的海域早在几十年前建城之时就已经有了大量的调查勘探数据，这片海底平原应该这片大陆架极为稳定的区域，建设导弹工程照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波西米亚号”深海漫游者不断传回的探测画面也印证了这一点，深海拉曼光谱仪的数据显示附近一切正常，而重锤地震勘探仪也同样确认的海底岩层的稳定性，可是让程普感到不安的是，自游式磁力探测仪传回的数据表明，这一带地磁活动有着一些奇怪的扰动。 尽管并不剧烈，但这对依靠电子信号进行控制的深海导弹系统可能会造成难以预估的影响，程普觉得不应该放任不管。 “报告，长官，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耳机里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军官的声音，程普一听，立刻通过了对方发起的构建实时画面传输通道的请求。 全息屏上出现了一个厚厚的泥沙下的庞然大物，程普看了不禁微微一怔，他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在深海环境下精神出现了恍惚错乱，但用力眨了眨眼之后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画面。 那是一扇门，足有七八十米长，二三十米宽的门。 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这扇门竟然是嵌在地层里的。 “长官，地震仪显示下方有一个巨大的空壳，纵深约四百七十六点八五米，平均宽度约为一百四十六米，最宽处二百一十七的六四米，最窄处七十二点九八米。检测到高温反应，怀疑下方有活动的岩浆海存在。”女军官的声音还在继续，但程普的目光却已经深深地陷在了那巨型石门上的花纹里。 首尾相衔的鱼，振翅欲飞的鸟，环环相扣围成一个圈的弧边三角。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花纹。 “长官？” “嗯，我听见了。卡密尔，打开它。”程普的眼里闪烁着幽邃的光芒，一种谜一般的情绪逐渐涌上了他的心头，使得这位经验丰富的谨慎的将军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打开它，快。” “长官，我们是否需要先向联合指挥中心通报这一发现？我们作为以工程建设为主的编队，并不具备很强的战斗保护能力，如果遇到危险，那么……” “打开它，现在，立刻。” “中将……” “打开它！”程普忽然仿佛发疯了一样大吼了一声，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声音就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般，充满了一种原始的疯狂感，“这是命令！” “是……” “魔神？”刘烨的目光微微一闪，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汇，但从这个少年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似乎具有某种别样的含义，就在这个音节从少年口中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明的震动，就像是整个世界为之颤抖了一下一般。 “这个世界上有着一些被认为是绝对无法改变的规则，身为曾经的物理研究员，你应该很清楚那些被认为是铁律的定理。”少年的脸上始终挂着意味莫名的微笑，“万有引力平方反比定律，质能方程，以及Erwin Sger（埃尔文·薛定谔）所提出的方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刘烨很难相信这些熟悉的名词会从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魔法师口中说出来。 “但是……魔神可以轻易地更改这些规则。”少年修长的手指凌空一点，刘烨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两个苹果，这苹果出现的瞬间便急速地向着两边弹开而去，并在飞行的过程中逐渐地收缩变形，最终竟然化作了两颗种子缓缓地绕着刘烨旋转，“物体之间不会相互吸引而是会相互排斥，生命不再以死亡为终点而是以死亡为起点，光不会赐予光明而是会带来黑暗。” 桌上散发着温暖光辉的油灯忽地放射出了一阵黑暗，刘烨的瞳孔不禁收缩成了一个小点，比起他所掌握的那些绚烂的威力巨大的术式，眼前的这一切才更像是真正的魔法。 “诸如此类。”少年的声音清晰地从每一个方向传入了刘烨的脑海，就好像他同时附在了刘烨的左右耳边，“能够做到这一切的魔法师，就有资格被称之为，魔神。” 刘烨的眼前忽地恢复了光明，他又回到了那个宽敞漂亮的方形小屋，右手边的挂式壁炉里仍旧燃烧着血红色的火焰，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的黑发少年笑着坐在他的对面，桌子上的摆件不断地变换着，如同云雾一样持续流转。 “我曾经见过一个自称魔神的家伙，他说他叫拜蒙，和你的名字巴尔一样，都来自于所罗门王的传说。”刘烨道，“他自称为神灵的代名者，而你们的目的，是挑起世界大战。” “是这样没错。”黑发少年并没有否认的意思，他眼里金色的三角环缓缓地旋转着，在刘烨看去仿佛同时朝着正逆时针的方向移动，只是瞥一眼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既然已经强大到了如此地步，念头一动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所想去塑造这个世界，你们完全可以生活在自己创造的幸福里，为什么还要挑起战争？” “征服世界，毁灭人类，诸如此类，皆并非我等所愿。”黑发少年双手握拳贴在唇上，刘烨的眼前蓦地浮现出了大量快速变换的图景，那是人类发展的历史画卷，“我对于这个世界意兴阑珊，一直试着以旁观者的角度见证着岁月的变迁，然而，正如你所说，由于过于强大的力量，我的一举一动一念都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于是便产生了各种各样的传说。” “遍布世界各地文明的神话故事里的那些身影，皆是我等的影子，但这并非我的本意，我亦从未干扰过你们的发展。如果能够随心所欲地生活在如我心意所描绘出的画卷里——那样也好。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吾等便始终遵照着这一准则行事。”黑发少年的神情忽地一变，变得严肃了起来，“然而，直到那一个人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谁？” “James J. .”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来自魔神的邀约 “詹姆斯 J.克劳伦，上个世纪的伟大魔法师，被无数人尊称为‘魔法之神’的大魔导师，开创了无杖无仪式魔法的先驱，他的那些名号所有魔法师都耳熟能详。然而在那光鲜亮丽的名誉背后，隐藏着的却是一个自私而又肮脏的灵魂。”黑发少年用他那奇异的眼瞳注视着刘烨。 “他破坏了这个世界千万年来一直维持的均衡，甚至不惜引动人们内心的黑暗来挑起战争，而这一切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在魔法道路上更进一步。吾等本已与世隔绝，但却因为他的恶行而被迫从相位中跌落。 “毁灭，统治这个世界，皆非吾等所欲，但因为吾等的出现，为了避免崩溃，这个世界会自然而然地寻找一个新的平衡，故，可以说现世的一切苦难皆是因他而起。”黑发少年的眼里金色的三角圆环不停轮转，一股神异的波动渐渐扩散开来，“詹姆斯 J.克劳伦，那个虚有其表的伪君子，他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克劳伦，他做了什么……” “急剧膨胀的实力壮大了他的野心，‘魔法之神’的虚名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想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灵。受制于知识的限制，詹姆斯 J.克劳伦，错误地将那处存在于这片世界之外的虚无空处当做了神明的居所。” “他毁灭了我等所在的与世隔绝之处，虽然其自身已经为其所为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我等于过往千万年的岁月里为了隔开世界与我等所付出的努力，却全都在那一天付之东流。” 刘烨的意识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沉沦，此刻，他对那黑发少年心中的愤怒与怨恨感同身受，以至于很难保证理性而又清醒的判断。 “我有一个疑问。”刘烨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既然已经成为魔神的你们，是随心所欲就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无所不能的存在，那你们聚集在一起，成为至上四柱，又是为了什么呢？” “所谓至上四柱，不过是四位‘魔神’用以讨论的协会的代称，没有什么现实的意义。在远古时期，我等四位的理念尚未达成一致的时期里，这种神一般的能力曾经引起了许多问题，引发了很多灾难性的后果。” “灾难性的后果……”刘烨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了历史上那几次近乎将人类灭绝的大灾变。 “如你所知，我等具有随意改写世界的能力，这种能力无时无刻不在随着我等的意志而影响着这个世界。”黑发少年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抚，两人面前顿时凭空出现了一张铺开的白色画纸，“但是可惜的是，世界只有一个，就好像可用于作画的画布只有一张，但想要作画的画家却不止一个，这会导致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 两人的眼前的那张白色画纸上蓦地出现了几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就好像有几只无形的手在纵情画着各自心中的图案，可所用的力量过于庞大，以至于整张画纸迅速扭曲变形，最终“啪”的一声，裂成了无数碎片。 “世界毁灭。而这，是我等都不想看到的图景。” “这就是至上四柱出现的原因？” “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找上我？对于你这样已经身为无所不能一念永恒的‘魔神’的魔法师而言，我这样的人不过是卑微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吧，况且，倘若你所言为实，你等已经对这个世界意兴阑珊，又为何要介入到世俗的争斗之中？战争，不论是多大的规模，对你们这些能够自由改换世界样貌的‘魔神’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为了回到虚无之处的相位，我等需要一些石头来组成归程的台阶，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刘烨喃喃着睁开了双眼，他看着天花板继续问道，“那个时候，拜蒙曾经称呼我为降神者，那又是什么含义？” “降神者……很难用言语去表述其含义，但你就这样理解吧。”巴尔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收敛了起来，脸上再度挂起了波澜不惊的浅浅微笑，重新在刘烨的对面坐了下来，“‘魔神’，这个名号是赋予那些在魔法一道上走到了人类极致的魔法师的尊称，而魔法又是一项由天赋决定上限的艺术，所以，有天赋成为魔神者少之又少。而所谓降神者，指的便是有资格成为魔神的人。” “我……‘魔神’……” “成为我等的一员，在我等的帮助之下，于我等归去之时，你便可成为‘魔神’。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多么糟糕的提案吧，对吧？”巴尔娓娓说道，“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有资格成为‘魔神’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位而已。成为我等之中的一员，我等便可以将整个世界置于你的掌中。” “至今为止，尽管你一直在努力尝试着反抗，阻止不幸的发生，但在这个过程之中还是有很多人受到伤害，有很多人死去……其中不乏你的朋友、亲人，而成为‘魔神’之后，所有这些都将不再是你的烦恼。”巴尔的眼里闪烁着瑰丽的炫光，“即便是时间，在完全体的‘魔神’的面前也是可以随意揉捏的玩具。来吧，加入我们，这个世界，需要你去拯救。” “等一等。” “嗯？怎么，这样还不能够令你满意吗？你所在意的不过是你的家人、朋友，而这些都能够在我等的意志下保全。而你自己，更是能够获得随心所欲控制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 “在严寒与饥饿的交织缠绕下痛苦死去的人，被七情六欲折磨到疯狂而死的人，被疾病而永远分割的人，所有这些你都可以通过扭曲、控制这个世界去避免，‘魔神’之力能够帮你抹去一切不想看到的悲剧。这难道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 “哼，你终于露出马脚了。”刘烨轻轻一笑，“你所给出的条件，的确让人心动不已，但只要略微细想，就能够看出你话语之中的矛盾。” “哦？矛盾？” 巴尔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漠视一切的冰冷， “一边口口声声地说着为了避免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干扰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行，一边又极力描绘着用‘魔神’绝对的力量随心所欲揉捏这个世界的美好，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刘烨的眼里闪耀着璀璨的九色光辉，“你所描绘的场景，乍一看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的独裁恐怖统治。” “幸与不幸是你人为创造出来的定义，即使是身为掌控着强大力量的自称‘魔神’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改变别人的人生，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改换这个世界的样貌？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想要永恒保持自己至高无上地位的老不死，实际上是一个用花言巧语来伪饰自己自私目的的小人。” “……” 巴尔将目光移向了左手边的壁炉，沉默着凝视着那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巴尔，你我不是一路人，我也不会成为你们那样的所谓‘魔神’，不管你要将何等的伟力加诸我身，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刘烨冷笑道，“而且，只要拥有足够的天赋，其实对你们至上四柱来说，这个成为新任‘魔神’的人选，是谁都无所谓，对吧？” “……” “我可以很轻易地想到另一个人选，Mark M. Watson，不论从哪个角度去考虑，他都比我更适合去控制这个世界，而你们会来找我，想必是因为那个人拒绝了你们吧。”刘烨的眼里闪烁着九色彩光，“这个世界需要被拯救，但绝对不是以你们那种方式！” lingdiankanshu.com “嗯……还真是让人困扰啊。”巴尔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从天外传来的一般神秘而悠远，“虽然我的确是抱着善意的态度对你发出了邀约，但结果似乎并不是很让我感到满意。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这是第二次。我姑且将这让人感到遗憾的结果归结于你的年少，但你记住，不会有第三次了。” 那方形的小屋蓦地化成了一个个伸缩的方格，在扭曲的变换中飞速隐去，刘烨的眼前再度出现了那条幽深寂静的长廊，两旁间隔交错的烛台在黑暗中摇曳着微弱的烛火，而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影却已然消失不见。 “你早晚会想通的，区别只在于，你究竟是在失去你所珍视的一切的之前就醒悟，还是在失去所有之后才明白罢了。”巴尔的声音在刘烨心中响起，“故意给自己和世界选择一个悲剧性的结尾，对于你这样的人，即使我身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魔神’，也不禁感到有些无法理解啊。” 在这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中，除了巴尔的话语，刘烨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激烈的心跳，速度很快，就像一台马力全开的引擎。 “砰砰砰砰砰……” “罢了，就让你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继续前进吧。如果你真的能够向我们描绘出一种在‘魔神’认知之外的全新的可能性，那倒也不失为一件相当美妙的事。降神者，祝你好运。” 第二百八十四章 生命之树的空缺 穿过了一条满是烛台的幽暗长廊，刘烨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大厅，正对着他的是一座高大的雕塑。 雕塑，足有五米多高，其形制与刘烨所知悉的任何古代神话以及现世宗教中的神明或是恶魔的形象都不相同，背后有一双呈弧状张开的翅膀，在两旁则是螺旋状的楼梯，通向毫无灯火的二楼。 尽管雕像的面目是一位神态平和的男性，但由于是用通体发亮的黑石所打造而成，而不是通常教堂中雕塑所常用的白色大理石，刘烨不仅没有感受到圣洁舒缓的静谧，反而产生了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在两旁螺旋状的楼梯前方，各有着一只奇丑无比的巨大石头怪兽挡着去路，尽管它们目前为止尚未对刘烨的到来做出任何反应，但他仍然在这两块石头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隐晦而又危险的波动。 刘烨抬起头向上望去，在两道楼梯的尽头，有一扇神色的木门，门上有一个狮鹫模样的金属圆环，木门上弥漫着一股魔法的力量，将门后的世界与这个大厅里的一切完完全全地隔绝了开来。 在那雕塑的前方有一座小小的石台，大概一米多高，散发着微弱的柔光，刘烨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发现在石台上纹刻着一个由二十二条直线和十个圆圈构成的长六边形图案，每一个圆圈和每一根线条上都标着大量他看不懂的古代文字。 “这是张地图？” 刘烨看到这副图案的第一感觉便是如此，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刚刚在古堡外高原上俯瞰到的整片怨灵谷的构造，那些用黑色涂料刻画着古怪阵列的营地似乎与构成这副长六边形图案外部的八个圆圈的位置一一对应着，而古堡的位置则对应着中间偏下那个最小的圆形图案。 这个圆形图案也是这十个圆圈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文字标识的区域，看上去就像是刻意留白的一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他的前方应该还有着两片建筑区域。 “人呢……” 刘烨眯了眯眼，他进入古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却始终未曾看到哪怕一个隶属于巫毒教派的魔法师，难道说古堡外部高原上的那些就已经是巫毒教派所剩下的全部力量了吗？ 不太可能，就算喽啰已经被他杀了个干净，但那位巫祝死之前口中所说的那位“巫主大人”至今仍然没有露面，而巫毒教派的四大巫祝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三位露过面，还有一位仍在暗处。 可是……他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两位代表着巫毒教派最高战斗力的魔法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现身的意思？ 忽然，刘烨身边的空气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爆响，右手掌心中的枯木杖蓦地闪过一抹七彩光辉，紧接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瘦弱身影便“砰”的一声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掉在了刘烨的面前。 兜帽衫领口处有一个白色脊椎骨环绕着婴孩的图案，是巫毒教派的魔法师。 刘烨抬起左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领口，直接将其整个人从地上纠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下，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虚弱的声音里透出无法言喻的惊恐，刘烨看到了一张皮包骨头的脸，就如同常年嗑药一般，眼球向外突出，瞳孔很小，大片大片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但在那血丝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如同头发一般的黑线。 “告诉我……你们的巫祝与巫主大人，现在在哪里……”刘烨的声音冰冷而沙哑，就好像是从无底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洋溢着杀意，“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我不知道……” 刘烨左手一抖，原本抓着他领口的手瞬间换到了他脖子的位置上，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扣，一股灼热的力量立刻在那人的皮肤上蔓延开了。 白色的烟气升腾而起，一股难闻的焦味在吹着阴冷的风的古堡大厅中弥散开来，刘烨面色冷漠地望着手中因为烧灼之痛而惨呼不已的巫毒教派魔法师，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我……我真的……不知道……” 刘烨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左手，那人立刻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剧烈地起伏着，长长的舌头摊了出来，竟然不是常人应有的红色，而是如同死人一般的紫黑色。 同样的动作在古堡外那场血腥的屠杀中，刘烨已经演练了太多次，他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嘴硬的家伙。 刘烨抬起了枯木杖，慢慢地对准了他的眉心，七彩的光辉开始在魔杖的顶端汇聚。 “卡洛斯！卡洛斯大人应该在藏书库中！他是我们的第四巫祝！” 感受到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在自己的额前凝聚，这位巫毒教派的魔法师终于选择了吐露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卡洛斯……” 藏书库是他所必定要去的地方之一，如果第四巫祝恰好在藏书库中，那倒也不失为一种便利。 刘烨瞳孔中目光微微一闪，但却并未中止手中的术式，在那人惊骇莫名的注视下，他说出了第二句话，“下一个问题，这是什么。” 刘烨的视线移向那尊石台上的图案。 “这……这是……” 那人结结巴巴地，眼珠子左右不停地来回晃动，似在犹豫，在为接下来的回答做出谎言的准备，但刘烨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手中枯木杖的七彩光辉骤然爆发，只在这一瞬间微微地向左一偏。 光束没有洞穿他的额头，而是将其右手臂直接毁灭成了虚无。 “不！不要！” 那人痛苦地捂着肩部的断口，倒在了地上不停抽搐着，刘烨看到那伤口处竟然有着诡异的黑线在蠕动着，一如曾经在柯伦古城遇到过的马蒂亚斯一般，直觉告诉他，那是相同的东西。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我说，我说！这是卡巴拉生命之树！” “卡巴拉生命之树……”刘烨皱了皱眉，似乎是圣经中记载的某种创世神话，但他对此知之甚少，“接着说下去。” “生命之树象征着广大的宇宙、身为小宇宙的人体，以及达到神之境界的精神遍历。这个生命之木是由十个圆（sephira）与22个径（pass）所组成。人类是处于个别的王国，经过22个径到十个圆，进行冥想的旅途，直到王冠为止。此外，据说每个圆都有守护、指导人们的大天使。生命之树大概可以分为三支柱，十个原质，四个世界，二十二路径等基本结构。” “之所以是十个原质，是因为一项始于《创世之书》的计数传统，所谓‘虚无的十位质点，既非九，亦非十一。’”见到眼前这位实力恐怖手段残忍的白发青年似乎表露出了兴趣，那人立刻抓紧机会想要表现自己来争取生机，这些本身便不是什么特殊的机密，而是魔法界人人皆知的传说，即使和盘托出，他也不会有什么背叛教义的心理负担。 “十个原质按照由上至下，由右到左的顺序分别是： “1.‘王冠’（Kether，）” “与人类头顶的大宇宙之间的接点。有创造的泉源、纯粹存在、生命力的泉源之意。数字是1，颜色是白色。象征宝石为金刚石，象征行星为海王星。代表人物形象为国王的侧脸，神名是Eheieh，守护天使是梅丹佐（Metatron）。同时和被称为最后之剑的圆——“王国（Malkuth）”相应。超越、神的本性，亦代表着净火天。” “2.‘智慧’（ah，Wisdom）” “别名为“至高之父”，为男性原理及‘动性’的象征。数字是2，颜色是灰色。象征宝石为绿松石，象征行星为天王星。神名是Yod。守护天使是拉结尔（Ratziel）。智慧、纯粹理性、创造原点，亦代表着恒星天/原动天。” “3.‘理解’（Bianding）” “有’至高之母’的别名，和‘智慧（ah）’相对应，象征“女性原理”，赋予所有事物的形体。数字是3，颜色是黑色。宝石是珍珠，金属是铅，象征行星为土星。代表人物形象为成熟的女性。神名是Elohim，守护天使是亚夫结（Zaphkiel）。执行、实质的理性、创造之泉，亦代表着土星天。” “4.‘慈悲’（或称‘仁爱’，Chesed/Gedulah，Love）” 意味着纯粹而神圣的宇宙法则——“爱”。数字是4，颜色是蓝色，金属是锡，图形是正四面体，宝石是蓝宝石，象征行星为木星。代表人物形象为坐在王座上的王。神名是EL，守护天使是然德基尔（Zadkiel）。爱、仁慈、恩宠、伟大，亦代表着木星天。 “5.‘严厉’（或称‘严格’，Geburah，Severity）” “别名是“天使的外科医生”、“天空的外科医生”。数字是5，颜色是红色，图形是五角形，金属是铁，宝石是红宝石，象征行星为火星。神名是Elohim Gibor，守护天使是卡麦尔（Camael）。法、神的权利、恶的发现、怒，亦代表着火星天。” “6.‘美丽’（Tiphareth，Beauty）” “生命之木中央的位置，补充所有生物之能源的中心。数字是6，颜色是黄色，金属是黄金。象征行星为太阳（在神秘学中太阳也被视为“行星”），神名是Eloha。守护天使是米迦勒（Michael）。慈悲、调停、美，亦代表着太阳天，此原质正是生命之树的核心。” 7.‘胜利’（ory） “含有“丰饶”之意，数字是7。7是来自《新约·创世纪》之中耶和华“创造世界的七天”，有坚实、勇气的意义在内。颜色是绿色，金属是铜，宝石是绿宝石。象征行星为金星。代表人物形象为全裸的女性。神名是Adona Tzabaoth。守护天使是亚纳尔（Haniel）。永远、膨胀、胜利，亦代表着金星天。” “8.‘荣耀’（或称‘光辉’，Hod，Splendor）” “有物质型态的“铸型”之意。数字是8，颜色是橙色，金属是水银。象征行星为水星。神名是Elohim Tzabaoth，守护天使是拉斐尔（Raphael）。尊严、收缩、光荣，亦代表着水星天。” “9.‘基础’（或称‘基盘’，Yesod，Foundation）” “意味着“astral体”，也就是灵魂与肉体之中的灵气。卡巴拉以此表现“前存在物质”。数字是9，颜色是紫色，金属是银，象征行星为月亮（同太阳，神秘学中月亮也被视为行星）。代表人物形象为全裸的男性。神名是Shaddai El Chai。守护天使是加百列（Gabriel）。基础、万物的基础、神的创造力，亦代表着月球天。” “10.‘王国’（Malkuth，Kingdom）” “物质的王国”之意。颜色是橙黄色、橄榄色、红褐色和黑色四色，宝石是水晶。象征行星为地球。代表人物形象为坐在王座上的年轻女性，神名是Adonai Melekh，守护天使是尚达奉（Sandalphon）。王国、物质、人，亦代表着四元素所合成，即是物质的存在。” “依次连结所有原质所构成的线条又称为“火剑之路”（Path of the Flaming Sword），即所谓原质之间意义的联结，代表着精神到物质的产生过程。十个原质成三条直线排列，此即为三支柱，从右至左依次为慈悲之柱（Pillar of Mercy）、温和之柱（Pillar of Mildness）、严厉之柱（Pillar of Severity）” 那人一边解释着一边看着刘烨的面部表情，见其注意力似乎全部被石台上生命之树的图案吸引了过去，左手掌心中便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了一个灰白色的魔杖。 “所有这些原质，路径，支柱，共同构成了四个不同的阶层，第一，“神性界”（Atziluth），或称“原形的世界”（The Archetypal World），原型为四大元素中的火。原人（亚当加达蒙，Adam Kadmon）就在这里。上位恶魔据说也是属于这里。位阶最高、最完美的世界，其它世界都是由此创造的。纯洁的灵魂和思想的世界，代表着神的意志（The Will of Deity） cxzww.com 那人的身体缓慢地向后挪动着，在动手之前，他想要先和这个恐怖的白发青年拉开足够远的距离。 “第二，创造界（Beriah），或称‘创造的世界’（The Creative World）。原型为四大元素中的风。这里是灵与魂的领域。来自“神性界”的光开始组织起来，思想和观念开始被赋予形态。这是大天使的世界，代表着神的心（The Heart of Deity） “第三，‘形成界’（Yetzirah），或称‘形成的世界’（The Formation World）。原型为四大元素中的水。人类灵魂的领域，由此开始，有了男女的区别。被认为是元素的世界，来自“创造界”的组织开始形成物质，形态开始表现。这是小天使的世界，代表着神的心智（The Miy）” “第四，‘物质界’（Assiah），或称‘物质的世界’（The Material World），原型为四大元素中的地。我们人类生存的世界，灵魂在此有了肉体。原始的光分崩离析，开始结晶形成物质、自然界，以及人的存在。抽象的观念变成具体的事物，这是人的世界。” 失去了右臂的魔法师用魔力维持着白发青年耳中声音的大小始终保持不变，此刻他距离刘烨有了近五米远，这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 “你想要去哪儿。”刘烨略显沙哑的嗓音在那人耳中如同惊雷一般炸响，瞬间使其全身汗毛倒竖。 “我……”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你回答。”刘烨轻轻地抬起手虚空一握，那人的身体便鬼魅般地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用左手的食指指着面前石台上那棵卡巴拉生命之树的图案，问道：“如你刚才所说，每一个原质都有着对应的守护天使，那么，为什么，这代表着‘基盘’的原质里，却是空的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使 “空的？！” 那人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容，他扭动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把扑到了那尊石台跟前，双目之中的瞳孔皆是收缩成了一个小点。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最好和我解释清楚，不然，我很难确认你所说内容的真实性。”刘烨的目光虽然依旧冰冷，但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关于宗教和神秘学的知识他实在是了解的不多。 “天使”“原质”“神界”，如果是几年以前，他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但在接触到魔法之后，他早已经认识到，这些词汇的来源绝非是空穴来风。尤其是在踏入此地之前，见到那名自称“魔神”的黑发少年之后。 “我……我不知道……”那人结结巴巴地回答者，“神，天使，人类的灵魂分别列为不同的位阶，人类的位阶跟天使的位阶的数量都是早已决定好的，因此在一般状况下，人类绝对无法升格为天使。同样的，天使也不会被降格变成人。” “一般状况下？也就是说存在特殊的情况，可以让人类升格为天使，是这样吗？” 突然，巫毒教派的魔法师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一般，竟然当着刘烨的面，头也不回地拖着骨折的左腿向着与石台相反的方向跑去。 刘烨眉头一皱，刚要将其抓回，然而就在这时，那名巫毒教派的魔法师的身体就好像冰淇淋一样直接融化崩解开来，在刺耳的惨嚎声中化成了一滩血水，融入了这间古堡大厅的地面中。 紧接着，在他的视线里，整个古堡的地面都在这一刻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一个个极为复杂的阵列纵横交错地排列在一起。 一股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刘烨猛地回过头看向后方那尊五米高的黑石塑像，然而那黑石塑像上却没有任何异动，一如初见时那样，只淡淡地散发着一种让刘烨感到极不舒服的波动。 “开始了。” 天空之上，至上四柱之一，“魔神”巴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莫名的微笑，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纹路，然而那并非是他的术式，而是此刻南美洲大地上真实的图景。 整个怨灵谷内都喷薄着炽热的黑红色火焰，那些刚刚完成了阵列刻画的巫毒教派魔法师们万万没想到等待着自己的会是这样的画面。顿时四散奔逃开来，一时间哀嚎遍野，然而人还没跑出去几步，就立刻化作了一滩血水被大地之上的阵列所吞噬。 一棵由鲜血浸润的的卡巴拉生命之树的图案，正在缓缓地显现。 不仅如此，事实上，整个南美洲大陆上都在发生着与怨灵谷内相同的事，覆盖整片天空的黑云于此刻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一轮巨大的白色满月高高悬挂在巴尔的头顶上方，一股冷冷的风吹动着少年的黑发。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烈了。 卡尔穆诺的封印术遮蔽不了他的双眼，就在几秒钟之前，在那无边无际的黑云之上，这片大陆的天空尚且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但仅仅是这片刻的时间，天色就完成了从正午到午夜的转换。 两颗天体的位置在一瞬间完成了转换，这是任何还停留在“魔法师”这一层次的人都无法做到的可怕的事。 巴尔望着那轮忽然出现在不该出现位置的明月，耀眼的月体周围产生了一圈模糊的光轮，这光轮出现的瞬间，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急剧扩张，直至消失在夜空边缘的的地平线上，光轮的内侧更是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发光线条，那种各种难以理解的记号。 魔法阵，真正的魔法阵。 仔细看去，构成每一根线条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复杂的阵列，就好像是集成电路上的一个个亮黄色的小点一般，上百万、上千万、甚至上亿个魔法阵整齐地，以某种神秘的顺序排列成了一个遍布星空的魔法阵。 夜空中的星光看起来脆弱而虚幻，但巴尔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就好像是水中的物体一样，会给人一种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错误判断。隔了一层无法理解的介质而呈现出来的魔法力量，往往会看上去虚弱地不合常理。 但事实上，这些阵列中的任何一个，都代表着对魔法的最高解析，即使是他，在面对着这如此恐怖的组合魔法阵之时，灵魂仍然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没有办法，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神’了……”巴尔轻轻一笑，眼中映出了璀璨的亮银色纹路，“卡尔穆诺，你将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天使带临此地，究竟是在计划着什么……” “噼里啪啦……” 宛如看不见的壳在碎裂，巴尔的耳朵里传来清脆的声响。 “天使……这一次，会是哪一位呢……” “这是……这……你要做什么？！” 詹姆斯 J.克劳伦，哦不，应该说是冒用了恩师“魔法之神”名号的百里茗望着那被庞大阵列覆盖的夜空，哭脸面具下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颗豆大的汗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前方大约三公里远的一处倒塌的山体里，巫毒教派的巫主卡里罗斯·威尔塔狞笑着从碎石中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已变得残缺不堪，失去了左腿和右臂的他依靠着从肢体断口中蠕动的黑色线条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右眼瞳孔中倒映着一枚血色的十字星，苍白了一半的头发随风飘舞。 “克劳伦，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卡里罗斯·威尔塔用沾满鲜血的左手在自己的眼眶下画出了一个诡异的团案，“但是……卡尔穆诺，会替我，杀了你的。” “你要做什么！” 百里茗以锐利而冰冷，如同刀锋一般的声音说道。 “你别装得那么高尚，毕竟，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所有人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卡里罗斯·威尔塔的身躯蓦地开始了溶解，顿时便有一股无形的波浪环绕其身。卡里罗斯体外浮现出那五道形态各异的阵列，其中的前四道已然破碎，而在这一瞬间，最后一道阵列则是砰的一声如同被人敲碎的玻璃杯一般直接崩溃，一阵饱含着无尽冰冷的气息瞬息间弥漫开来，而他脚下更是有一个庞大的阵列在缓缓展开。 “给我住手！” 百里茗一声厉喝，黑色的手杖绽放出了无与伦比的光华，就连这天空之上弥漫的月色，也在这一瞬间出现了崩溃的征兆，点点白色的晶光，蓦地向着卡里罗斯·威尔塔的身体汇聚了过去！ “没用的，仪式已经开始了……”卡里罗斯·威尔塔的身躯在光点汇聚而来之前便化作了一滩血水消散。 “就让我们看看，彼此都觊觎了一辈子的力量，到底能够做到，什么样，令人陶醉的事吧……” 刘烨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对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一般，身材娇小，可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从体内向外喷涌而出。 他的双脚被牢牢地钉死在了地面上，所有的脏器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沉重压力，呼吸紊乱，心跳急促，脑袋深处感觉到一阵一阵像火花一般的疼痛感。 “是你将我带到此地的吗？” 话语声一出，轰然发出的恐怖压迫感立刻传到了刘烨的身上，他浑身的骨骼立刻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 这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少，但却又仿佛是聚集了众生之音的集合体一般，轰然灌入了刘烨的脑海。 那个身材娇小的“孩子”，慢慢地转过了身。 那对灰白色的瞳孔，完全不带有任何感情。 那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了，就算是具有相同瞳色的沃森也没有这种完全遮蔽了一切心理现象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两颗玻璃珠的眼球。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微微地抬起了头，用那无情的双目注视着面前的刘烨。 脊背发凉。 刘烨感觉在这一刻就连正常思考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右手的手指处轻轻地勾了勾，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刘烨却分明地感受到了他的手中多了什么看不见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魔杖一样，但却又不像魔杖那样具有可见的形体。 他所具有的力量超过了这个世界可以表达的极限，代表着更高层次生命的“天使”——这只是一个代名词而已，事实上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任何语言去描述它都做不到完全准确。 在正常的秩序下，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不应该以这种形式存在于此处。 但此刻，既然这样不寻常的事发生了，那么眼前的这个家伙对他来说也许具有某种特别的意义。 “是你吗？” 刘烨的喉咙在这一刻从冻结中恢复。 “不是。” 天使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烨。 他的眼神，就像是站在高处看着正在泥土里翻滚的虫子一样。 眼前的这个家伙就像是一只小虫子，没有人会因为随手捏死了一只小虫子而感到难过愧疚。 天使的手指轻轻地抬了起来，这仿佛哑剧一般诡异的动作却让刘烨的身上出现了一股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 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个身材娇小的家伙，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米，但却让刘烨感觉仿佛永远触碰不到对方一样。这不是因为敌人过于强大而心生的恐惧，而是因为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本质的不同。 就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散发出了一种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本质”。 但刘烨不会就这么放弃，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即使是面对着无法理解的敌人，他也要做出自己的尝试。 掌心中浮现出了翠绿色的枯木杖，刘烨的眼中闪动起了绚丽的光。 “#￥#&%#” 默默地看着刘烨的天使突然以一种如同乱码般的声音喃喃自语了一句，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古堡大厅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他的背部喷射出了某种肉眼看不见的无形之物，但那极具冲击力的图景却清晰地映射在了刘烨的脑海里。 那是一种类似翅膀的东西，但不是想天鹅翅膀那样优雅的双翅，而是由数十根不规则的线条交织而成的类似魔法阵一般的双翼，长度超过五十米，看起来就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也像是轻轻一碰就会割破手指的水晶雕塑。 最后，他的头上浮起了一滴黑色的水滴，那水滴沿着小小的圆形轨道在他头顶上画下一个圆圈，变成了一个浮在空中的半透明水环。 水环的颜色是宛如深夜的海面一样，带着浑浊黑影与死亡气息的深蓝。 在任何具备相当魔法知识的魔法师看来，刘烨的这种行为都只能用愚蠢来形容，这并非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实力存在巨大差距这样的低级问题，而是因为这种行为触犯了一个更基本，更单纯的矛盾。 在人类文化史上出现过的任何一个宗教中，都有着一条相似的法则。 人是无法违抗神的旨意的。 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也就是说，不管是魔法师也好还是科技也好，只要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可以运用的力量，从根源上说，都是来源于更高层次的生命存在——神灵的。 而魔法师作为人类，是绝对无法在世界之力的控制上赢过神明的。 即使眼前的这位并不是真正的“神”，而是神的近卫——“天使”，结果上也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在魔法力量的控制上，刘烨距离人类魔法师的巅峰已然不远，可如今他面对的是对人类来说掌握着绝对力量的“天使”，两者之间的差距根本不可以道理计。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只是手指的轻轻一勾，刘烨眼中的世界就出现了一种极不正常的扭曲，就好像是万丈高楼忽然崩塌一样，一切都被撕裂，万物在这一瞬间破碎、重组。 wucuoxs.com 而在旁人的眼中，只是一滴绿豆大小的黑色水滴，将要轻轻地滴落在刘烨面前的地面上。 但这水滴一旦落下，整片怨灵谷都会完全消失，甚至就连南美洲大陆都会出现可怕的穿孔，这是只存在于神话之中的力量，超乎人类一切想象的魔法。 第二百八十六章 1900年的集会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用凡人之躯去抵抗神明之力，从任何一个角度去考虑思索，都不会有任何胜算。 但中世纪最为强大的魔法师卡尔穆诺，对于这个似乎不容置疑的问题，却给出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答案。 时间回到了两百多年前，卡尔穆诺迈动着轻快的步子在三百六十度环绕的白雾里前行，周围展开的是一幅如同老电影般的世界。 砖石砌成的街道上，涌动着白灼的蒸汽和煤烟，照亮夜晚黑暗的是一盏盏带着浓浓时代气氛的煤气灯。硬巴巴的废纸在潮湿的微风的吹动下被揉成一团，滚过脚边，就像是西部牛仔电影里的风滚草。 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没有注意到那团可怜的废纸，黑色皮鞋的鞋跟毫不留情地将那团废纸踩在了脚下。 虽然红色信箱的门被一把黄铜色的小锁锁着，但卡尔穆诺仍然毫无阻碍地从湿漉漉的信箱里抽出了一份卷好的报纸，“London Shog Times”报纸上这样写着，页眉上的时间是1900年的四月。 这里是雾都，伦敦。 站在城中的钟楼塔尖上，卡尔穆诺用饱含笑意的眼神望着下方这座被雾气弥漫的都市，湿冷的空气里透出了一股扎人的氛围，就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隐藏在那雾气之中一般。 视线穿过雾霭迷蒙的街道，来到室内，这是一个被温暖的壁炉的光照亮的房间，咖啡的芳香充溢着这间小屋，玫红色的地毯上放着一张看上去很重的木头茶几，这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聚集了几位神态各异的男女。 或是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或是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或是选择干脆不坐而是靠墙站立，这些头发、肤色、瞳色各异的男女似乎正被某件事所深深地困扰着，皆是愁眉不展。 “维吉尔，世间万物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无论什么事物都逃不过相互之间的影响。我不赞同你的做法，这可能会对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 沙发上一位语气超然的中年男人对另一位站在壁炉前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沉默不语的灰发男子说道。 “怎么了？约瑟，长时间身居高位是否已经将你变得胆小如鼠了？简直就跟乔治那个家伙一模一样的论调，魔法师什么时候需要在乎他人的死活了？掌握着超凡之力和这个世界真理的我们难道不比那些连火焰都控制不明白的凡人高贵？口口声声地用华丽的语言粉饰着虚伪的道德，你不就是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深紫色礼服的女子，她戴着黑色的手套，脸上蒙着一层面纱，正摆弄着茶几上那一盘国际象棋，在她的左手边还堆叠着一副卡牌，卡背上是蓝色星辰的团案。 “安妮，不要再宣扬你的人畜论了，这里不欢迎那样的说法。” 一个足有四五十厘米高的酒瓶重重地砸落在了茶几的另一端，安妮小姐面前棋盘上的棋子顿时被震倒了大半，散乱地和那些倒下的卡牌滚在了一起，散乱地铺了一桌。 说话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肚皮上的纽扣绷得紧紧得似乎随时可能爆开，灰白色的大胡子上还沾着黄褐色的酒渍，和屋内其他几位衣冠楚楚的男女不同，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位经常和黑道打交道的酒馆老板。 尽管这间屋子里没有安置在紫色绸缎上的神秘水晶球，也看不到布满地板的魔法阵，卡牌和棋子散乱一桌，空空如也的大酒瓶上反射着壁炉里燃烧的篝火的光。但这间屋子确确实实代表着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魔法巅峰，在座的每一位都是魔法界有头有脸的存在。 “够了，各位，拿出点风度来吧。我召集大家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发起一场喋喋不休的争吵，如果不能够得到各位的支持，那件事是很难做成的，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那件事的难度。” 被叫做维吉尔的男子慢慢地转过了身，不再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篝火，而是看向了屋子里那几位神态各异的魔法师。 “阴暗的想法。”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一名穿着仿佛在裁缝店里量身定制的深蓝色长袍的白胡子老人用沙哑的声音做出了评判，他头上戴着一顶褪色的尖顶帽，手里握着一柄盘曲回环的松木法杖，眉毛高高地抬起，额上的抬头纹完全堆积在了一起。 “斯图尔特，你的意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希望你能够在慎重考虑之后再做出最终决定。”维吉尔微微一笑，灰色的刘海微微晃动着，在玫红色的地毯上投下一道阴影，“那件事，代表着我们所有魔法师的终极理想，是我的，是你的，也是所有在座各位的。” “维吉尔，我刚刚提醒过你，所有事物都无法从相互之间的影响中逃离，即使是你我也不例外。现在的你，在没有真正看清楚前方的道路之前，就急切地想要迈出那一步，这样的做法必然会引导你走入既定的结局。”语气超然的中年男人抬起了头，在那棕色的宽檐帽下，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你认为我们不具备掌握事件导向的能力？” “让世界脱离常轨，局面必定会陷入混乱。” “约瑟，你的思维已经被魔法协会的条条框框所牢牢地束缚住了，失去了曾经的豪放不羁，现在的你，只不过是身处高高阁楼上被囚禁的公主，已经没有了探索未知的勇气。”安妮小姐用她那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整理着深紫色晚礼服的裙角，黑色手套下的五指就好像是灵巧的小鸟。 “我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道路还没有在你们的脑子里浮现，那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约瑟轻轻一笑，右手五指一张，掌心里立刻多了一个青色的酒瓶，“在这如此不快的黏稠雾夜里，还是苏格拉威士忌更能够让我感到慰藉。” “利用酒精来进入幻视，这是愚昧无知者才会采取的行为。约瑟，你堕落了。” 角落里的白胡子老人发出了一声喟叹。 “喂，阴暗的老头，无礼地对他人的爱好做出自以为是的评价，总是以自我的价值观为中心，所谓‘为汝所欲为，即为汝之法’，这种毫无底线的骄傲自大，才是愚昧无知的魔法师们最根深蒂固的顽疾。” 大胡子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不满地哼了一声。 “维吉尔，话说回来，这次的聚会，不是应该还有一个新人吗？”安妮小姐面纱下的脸上浮现出了意味莫名的浅笑，“我听说她曾经将卡里罗斯逼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呵呵，到了这个年岁却被一个小鬼击败，卡里罗斯，你的脑袋，没有出什么问题吧？” “哼，安妮，等你见到她的时候，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大胡子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冷冷地说道，“那个家伙的术式诡异无比，就像是融合了十字教、僧侣、道术的集合体，相信我，那家伙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 “事到如今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么能不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呢？她不已经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了吗？即使这样还要把她作为敌人看待的你，卡里罗斯，容我提出一项小小的质疑，你是否，已经不再和我们站在同一个立场之上了呢？” “我觉得卡里罗斯说得没错，安妮、维吉尔、斯图尔特、琴，那家伙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的。” “约瑟·斯密先生，你醉了，酒精带来的幻视效果是无法正确地窥见未来的。”一直背靠在窗户边的墙上的年轻女性开口说出了这场集会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精致的五官在火光的映照下在墙上投下美妙的阴影，“你说的话不具有普遍意义上的参考性。” “啊哈。”沙发上的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微微泛红的两颊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拿起青色的威士忌酒瓶，仰起脖子又咕咚喝了一大口。 “琴，没想到你也赞同维吉尔的想法，我还以为你那无法遏制的慈悲，会让你成为这项提案最坚决的反对者呢，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安妮小姐的目光落在了窗边的年轻女性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要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吗？” “不要擅自曲解我的话语，安妮小姐。”琴的口中发出了极为冰冷的声音，“这是你最大的坏毛病，我只是对约瑟·斯密先生的预言做出了评价，并不代表我就和维吉尔先生持有同样的想法。” “行了各位，仅仅过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你们又开始了漫长的无意义的争吵。”维吉尔轻轻甩了甩他那灰色的头发，“新人也已经站在门口了，让我们欢迎一下她的到来吧。” “啪嗒。” 金属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但在座的每一位都清楚地知道，所谓门锁不过是一种拙劣的障眼法，加诸在这座小屋外部的封印术式才是隔绝此处集会与外界联系的真正屏障，这封印术式正是出自维吉尔·马罗（Vergil Maro）之手，他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封印术学家。 一位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迈着轻巧的步子出现在了这些大魔法师的视线之中，在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神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这位是希普顿小姐。”维吉尔向众人介绍到。 “她几岁？十二、还是十三？维吉尔，虽然魔法师不是很在乎年龄，但让这样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女加入我们这样一个任何决定都会改变世界格局的集会，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太合常理呢？” “约瑟，在座的各位谁不曾改换容貌，以不同的身份活在不同的时代呢？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会被可以随意改换的外表所欺骗吗？眼睛看到的东西是最容易作假的。” “安妮小姐，请你仔细看看，和你那具经过百般仪式反复调整最后才能勉强维持着青春容貌的身体可不同。这分明是一具充满活力的新鲜躯体，她的真实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 约瑟睁着朦胧的醉眼望着眼前这位活泼的少女，正如他之前所预知到的那样，在那娇小的躯体内，他隐约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能量。 就像是积聚了数百年的怨恨与愤怒，因为无法发泄而在精神世界内缓缓地沉淀下来，最终化为了黑色的污垢，永远地停留在了灵魂的壁障之上。 但她分明只是一个十五岁不到的活泼少女，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联合魔法协会的会长约瑟·斯密（Joses Smith）感到十分不舒服。 “约瑟，请注意你的言辞，风度难道不一直是你念念不忘的话题吗？” “维吉尔，我想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魔法的研究需要进步，需要突破，但绝对不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如果我们做出那样的事，现有的秩序平衡都会被打破，这个世界会乱套的。” “比起我们可能得到的东西，这样的风险，难道不值得我们去尝试一下吗？”维吉尔的眼里倒映着漆黑的光影，“约瑟，你曾经是我们之中最具创造力的天才，难道如今你却要成为我们前进路上的阻挡者吗？” “不，维吉尔，我不是要叫停这件事，”约瑟·斯密说道，“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应该再等一等，在彻底搞清楚这么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之前，不应该就这么轻举妄动。” “维吉尔，我也认为现在还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靠在窗边的年轻女性琴附和道，“在我们彼此之间达成一致之前，不应该这么做。理念上的混乱，会给仪式带来极大的不稳定影响。” “我也反对。”大胡子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卡里罗斯放下了手中的酒瓶。 “我赞成维吉尔先生的想法。”安妮小姐举起了她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面纱下的俏脸挂着微笑，“我认为值得一试。” ranwen.la “很好，算上希普顿小姐，现在是三对三，美妙的平衡。斯图尔特，现在决定权来到了你的身上。”维吉尔的声音就好像是蛇的低语，轻柔而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脑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站在黑暗角落里，那位头顶着褪色尖顶帽，穿着深蓝色长袍的白胡子老人的身上。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仪式 “……我的意见是，可以尝试。” 白胡子的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袋上的尖顶帽出现了轻微的颤动，那可是“世界之上”的力量，这绝对是所有魔法师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斯图尔特，你！”约瑟·斯密一下子从看似酒醉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只听砰的一声，他手中的威士忌酒瓶应声而碎，这位老友的背叛让他感到愤怒。 “约瑟，结果已经很明了了，根据古老的黄金原则——少数服从多数，我想，这项决议已经没有什么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了。”维吉尔·马罗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哼，难道苏格拉底之死还不足以让你意识到，多数人的暴政往往是比世界末日还要可怕的事吗？” “约瑟，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你已经失去了所应该保有的理智和风度，也许你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我知道，这湿冷难耐的天气总是会让人感到心情暴躁，就算是魔法师也不例外。”维吉尔以胜利者的姿态安抚着这位数十年的老友，“回到魔法协会的办公室对着壁炉烤烤火，在温暖的床榻上好好地睡一觉吧，等仪式开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维吉尔，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召唤仪式绝对不能进行，那会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你无法为那样的后果负责。”约瑟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位曾经语气超然的中年人确如维吉尔·马罗所说，已经失去了作为魔法协会会长的风度，“够了！我不想再在这样无意义的争论上花费时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赞成你的做法。” “约瑟，你已经老了，老到无法接受新的观念和思想。”维吉尔·马罗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色的领结，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我们需要前进，魔法需要前进，自从那几位伟大的先人逝去之后，我们已经止步了足够久的时间，是时候做出一些突破了。” “这是歪门邪道！你是在拖所有人下水！”约瑟目光幽邃，语气激烈，“魔法协会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在说什么呢？约瑟，好好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作为魔法协会的联合会长的你，如今却像个街上随处可见的粗鄙流浪汉一样，面红耳赤地和别人争论不休，说实话，我很怀疑现在的你是否还具有领导魔法协会的能力。” 屋子里其余的人都默默地旁观着这场争论，他们深知，之前的站队不过是略微影响了这两位集会创始人之间的权力平衡，但实际上决定最终结果的权力仍然保留在他们两人的手中。 统领所有家族与“阴影里的力量”的维吉尔·马罗，以及这个世界最庞大的魔法组织，“阳光下的力量”的控制者约瑟·斯密，真正的决定权一直在他们手中，从未改变。 “用意义不明的仪式去召唤出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让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降临到这个人间，维吉尔，我从任何一个角度出发都看不到这件事的合理性。魔法是用以赋予心爱之物的思念以形态的技术，是属于人类的奇迹。恕我直言，那些古老的神话早就应该被摒弃了，维吉尔，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正如你所说，约瑟，魔法是属于人类的奇迹。”维吉尔走到了沙发前，弯下了腰和那位戴着棕色宽檐帽的中年男人面对面，四目相对，穿着靛青色西服的修长身影在壁炉火光的照耀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从黑檀木茶几下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屋子的角落。 “我很高兴你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约瑟·斯密冷声道。 “但正恰巧印证了我的观点，我的朋友。”维吉尔的双瞳在这一刻变成了剔透的琥珀色，仿佛有朗姆酒在其内晃荡，“希普顿小姐带来的方法能够给我们所有人赋予全新的思维。” 他的目光掠过了在座各位代表着魔法巅峰的客人的魔器，安妮小姐下意识地收拢了自己的蓝色星海扑克牌，卡里罗斯抓着酒瓶的右手也不自觉地暗暗握紧了一些，斯图尔特抓住了自己的枫木魔杖，而站在窗边的琴则轻轻地握住了自己胸口的翠绿吊坠。 “卡牌、魔杖、酒瓶、吊坠，以及诸如此类的道具，很快我们就会发现这些曾经被我们认为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是多么愚蠢的累赘。” “维吉尔先生，你对魔器的鄙夷不屑的言辞让我的想法开始有了转变。” 安妮小姐局促地抚摸着自己的蓝色星海扑克牌，她感到有些不安。 “安妮小姐，在面对选择的时候，请你慎重。” 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含笑着望向安妮·海瑟薇小姐，一脸的人畜无害。 而安妮·海瑟薇小姐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言语无法形容的冰冷，就好像是自己的魔法术式全部失效之后被人丢进了南极冰盖下的深渊之中一般，这种感觉让她回想起了悠久岁月之前的那个女孩，那位有着一头冰蓝色长发的天才少女。 如果不是英年早逝，也许她有机会成为这个集会之中的一员。 “伟大的新时代即将来临，那些想要明确解答自己疑问的，向往着使用魔法的人，将可以自由自在地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实体。” 维吉尔·马罗张开了双臂，他的眼睛里晃荡着琥珀色的光晕，他已然陶醉在了自己构建出来的美好幻梦之中。 “你误入歧途了，维吉尔。我想你需要清醒一点，重新审视一下自身。”约瑟·斯密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你在为这个世界引入一种可能性，一种全新的，以前不存在，也不应该存在的可能性。它既可能引导我们通往光明，也可能将我们引入黑暗，而这一切的选择权并不在我们的手中。” “约瑟，你真的老了，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对待那帮顽固的老家伙的？他们不也自以为掌握了魔法的真理，对我们百般嘲弄打压，可在时间的无情冲刷之下，他们的声音，如今不也已经被埋没了吗？你现在的态度恰好证明了我的判断，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正走在突破与革新的道路之上。” “维吉尔，你是决定要与魔法协会为敌吗？”约瑟·斯密的眼中露出了寒芒。 “我不在乎。约瑟，难道你认为权力的争斗对我们来说真的还有什么意义吗？” “够了！我不想再和你多费唇舌，维吉尔，如果你打算操办那场仪式，那么你将会面对的，是来自整个魔法协会的追缴。” 维吉尔·马罗不屑地哼了一声。 “慢走不送。” 约瑟·斯密的身上蓦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神情微微一变。 空气如同被急剧压缩一般发出了一声爆响，紧接着一阵激荡的风席卷了众人，维吉尔·马罗的灰色刘海的影子在地板上快速摇动着，但他的语气却平静得吓人： “哼，真是个古板的家伙。” “维吉尔，既然约瑟他……” “希普顿小姐，开始吧。”站在墙角的斯图尔特话音未落便被维吉尔打断，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的，维吉尔先生。”卡尔穆诺的目光在这间屋子里的魔法师身上一一扫过。 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将维吉尔作为仪式正中的受体，四方位上各有供应祭献之物。 她以发条人偶般的精准度布置起了某种仪式，卡尔穆诺将正确的部件排列在了正确的位置之上，用正确的节奏挥动着魔杖，将正确的音节适时地填入仪式场内完美的位置。 “等等……”作为占卜术士的安妮·海瑟薇小姐隐约感觉到了一股紧张的氛围，那在她的眼里渐渐呈现出来的仪式阵列让她莫名地生出了诡异的观感，那与她所知悉的任何魔法术式都不同，似乎是将某种正确的术式进行了完全的翻转。 “阻止她！” 大胡子的醉汉卡里罗斯发出了一声怒吼，靠着窗户的长发女子琴立刻向前迈出一步，胸口翠绿色的菱形吊坠发着光飘摇而起，然而就在这时。 地面传来了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一股无形无体的风暴在这一刹那席卷了众人。 安妮·海瑟薇小姐手中的扑克牌翻腾而起，在这间小屋的天花板上形成了一片光影迷蒙的蓝色星海，白胡子的老人斯图尔特用那一米多长的枫木魔杖重重地一下一下敲击着地板，一道道深红色的纹路瞬间在这屋子里延伸开去。 “呵呵，不要急啊，各位，好戏，才刚刚开始。” 维吉尔·马罗走到了仪式场的正中心，那强烈的风暴在这一刹那以他为中心急剧收缩沉落，除了面带微笑的卡尔穆诺，其余四位魔法师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安妮·海瑟薇小姐的星海扑克牌失去了所有的光辉，从空中跌落四散飘散，而大胡子的醉汉卡里罗斯手中那仿佛永远不会喝完的酒瓶里的液体正在迅速消失，白胡子老人斯图尔特的枫木魔杖变成了一块沉重的死木，而琴小姐胸前的吊坠，更是退化成了一块普通的玉石。 “天使的力量过于庞大，更不用说其中还有许多我们作为人类无法认识无法理解的事物，生命之树已经很清楚地向我们描述了一切。”维吉尔·马罗琥珀色的瞳孔里晃荡着令人迷醉的光晕，他的声音和形体都在发生着某种不可视的变化，“二十二条通路皆已被封死，通过正向的道路是无法继续向上前进的。” “维吉尔，你疯了。”琴小姐握紧了自己的吊坠，那是她一生回忆、思念与爱的集合体，也是她所有魔法仪式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负向的仪式，颠倒的阵列，你根本无法判断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尽管1与负1的平方都是正1，但在一切颠倒逆转之后，在那不可视的黑暗里，很可能隐藏着无法认识的虚数！” “我知道，所以，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场赌博。”维吉尔的肉体正在渐渐消失，他似乎在向某种更加本质的存在形式转换着，“比起可能得到的东西，我认为冒这样的风险是值得的。” “维吉尔，你骗了我们，你没有告诉我们仪式是负向的。”卡里罗斯捏碎了空空如也的酒瓶，眼中燃烧着火焰，“翻转的阵列召来的可不一定是天使，更有可能是恶魔。” “如果告诉你们，你们又怎么会乖乖地留在这里呢？”维吉尔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约瑟那个家伙实力太强，留下他会增加太多的变数，所以用言语逼走他是最好的方法，好在他和我所预想的那样一般顽固，不然还真得多费一番手段。” “维吉尔·马罗，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胡子的老人斯图尔特直接震碎了手中的枫木杖，即使没有了相伴一生的魔器，他们也仍然是站在了世界之巅的大魔法师，维吉尔虽然强过他们，但也没有到可以以一敌四的地步。 “我听过一句古话，‘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成功，往往伴随着大量的牺牲。”维吉尔的身体已经被一个白色的光团所取代，但屋内的所有人却又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因为你们，我和希普顿小姐将成为伟大的永恒存在，我会永远将你们的名字铭记在心中的。” xiaoshuting.la “这个新人？她凭什么？！” 安妮·海瑟薇小姐品尝到了已经被她遗忘的对死亡的恐惧，以至于害怕而又愤怒地惊叫了起来。 “她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天才，甚至超过了我和约瑟，这套仪式正是在她的帮助下才能顺利完成构建。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无私的理由的话……那么，她比你们之中的任何人都更有资格获得升华。” 第二百八十八章 黑暗记忆 在卡尔穆诺的眼里里，没有什么事不可以利用的，不管是自己的老师、学生，朋友，甚至是自己的亲人，所有一切被常人视为珍贵之物的情感在1346年的那个雨夜就彻底与她断了联系。 世间万事万物都拥有着与身体物质存在分割开来的，意识的、拥有智慧的自我，但与其他的魔法师所想的不同，卡尔穆诺认为唤醒那个自我并不能使整个世界以最大效率运转，反而恰恰是一切不正常不和谐错乱秩序的根源。 这个世界只需要一个永恒的意志来控制其运转，正如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永恒的真理一样。 1317年，卡尔穆诺出生在法国南部的一个小镇。 当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西沉的落日恰好穿过云层从窗外映入，橘黄色的余晖洒满了寂静的街道，将一位银发的母亲和她那刚刚降世的孩子一同笼罩在其中。 一个小生命被包裹在柔软的棉布中，在悠扬的钢琴声中，在母亲的怀抱里，啼哭的婴儿终于安分了下来，清澈纯真的目光好奇地望向了房间内那架三角钢琴。 父亲、母亲、音乐和温暖的阳光，这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在此时此刻的小卡尔穆诺的眼里，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的存在。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个新生儿的目光，那个体格匀称的男人一边整理着领带一边从钢琴前站了起来，向着他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缓步走来。 随着男人手中浮现的银色魔杖轻轻一抖，一张木质桌凳移动到了他的身前，他顺势坐了下来，轻声说道：“艾莲娜。” “你看他，多可爱啊。” 名叫艾莲娜的银发女子眼里落满了整个世界的温柔。 男人将食指慢慢地伸到了婴儿红扑扑的脸颊前，然后一只小小的手轻轻地握住了父亲的手指。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获得了作为人能够得到的最大幸福。 同样，这也是卡尔穆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之所以说是最幸福的时光，那是因为，自从这一天起，卡尔穆诺的人生就一路滑向了深渊，黑暗迅速吞没了他的所有，不见天日。 拥有着惊世骇俗的天赋，在父亲的教导下，卡尔穆诺在蔷薇术式的研究上走出了很远，甚至超越了所有的前人，一举成为了蔷薇十字会中最令人瞩目的存在，得到了一百多年未曾有人继承的“神子”称号。 然而，在这一片众星捧月的美好之下，一股足以颠覆卡尔穆诺人生轨迹的暗流正在悄无声息地涌动。 他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自己坐在十字会书房的皮沙发凳子上，正专心致志地一小勺一小勺挖着杯中的草莓布丁，那是他母亲亲手做给他的午餐，每当捧着它的时候，卡尔穆诺就觉得仿佛整个世界的意义都存在于自己的掌心一样。 一个大胡子带着高顶帽的老人以一种非常无礼且蛮横的姿态闯进了这间书房的大门，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恰好铺在两人中间，照出了漫天飘飞的细小尘埃，卡尔穆诺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老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年过七旬的他面对着这个穿着棕黄色吊带衫的年轻人却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只有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写下了一本蕴含着足以震惊世界的术式的原典，而这是他一生都未曾达到的成就。 “海德思爷爷，你要做什么。” 青年湛蓝色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骤起眉头困惑地看向了面前这个老人，似乎想从他脸上的神情确认这是不是一个误会而已。 “卡尔穆诺，你的父亲和母亲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立刻交出原典，这样，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老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一切并非是他的本意，但蔷薇十字会的权力结构绝非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即使是他，也只能被迫做出一些违背良知的选择。 “海德思，你说什么？！” 年轻人的身上迸发出了一股无可匹敌的强大气息，一本散发着幽暗光辉的原典自他身后的书桌上缓缓升起。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要公开原典内的知识，这会给蔷薇十字会带来无法承受的危险。”老人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奈的叹息，“你知道，你的术式全都是根据蔷薇术式做出的改编，公开原典内的魔法会让蔷薇十字会置身于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十字会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就会不保……” “那是我的原典，不属于蔷薇十字会！” “这不重要，十字会不会容忍任何可能的威胁存在，如果你不放弃这个想法并且将原典上交十字会保管，你的父母，还有你，你们的性命，都会……” “……海德思，我父亲，他是你的学生吧……”卡尔穆诺的眼里闪耀着星辰般璀璨的湛蓝光辉，一根缭绕着灰气的黑色魔杖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了他的手中，“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试着救他……反而将魔杖，对准了我们……” “我……孩子……我做不到。”老人的眼里噙着泪水，但他手中的魔杖却亮起了水蓝色的光辉，“十字会……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你做不到？你可是蔷薇十字会的现任会长！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 “我……” “够了，我不想和你为敌。”面对着如同一根粗木桩一般强行打进身体的猛烈情感，卡尔穆诺反而笑了，缭绕着魔杖的灰雾中隐隐约约地闪烁着蔷薇花的虚影，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着，“海德思，告诉我，父亲、母亲，他们现在在哪？” “交出原典，我会告诉你答案。” “在见到我的父母之后，我自然会交出原典。” “……” 老人无言地摇了摇头，就连这也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为什么？只要放过他们，我一定会交出原典，我可以用我的灵魂起誓！我已经答应你们的要求了！”年轻的卡尔穆诺发出了咆哮。 “孩子……你还没有明白他们的真正目的，【十字会不会容忍任何可能的威胁存在】，这句话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什么意思？”卡尔穆诺眼里的光采蓦地消失了，他忽然明白了过来，明白了那句话中的真正含义。 “事实上，比起一本仅仅具有基础自我意识的原典，身为原典作者的你……才是他们最为恐惧的存在。”海德思说道，“这才多少年，蔷薇术式的研究在你手上已经比过去的两百年推进得还要快，还要多，他们现在反过来担心，如果哪一天你彻底掌握了蔷薇术式的一切奥秘，到时候与他们为敌，那么整个蔷薇十字会都会陷入无法抵抗的死局之中。” “哈……哈哈哈……所以他们要在这个时候亲手扼杀我吗……就因为虚无缥缈的担忧？就因为这么荒唐的念头？！” “是的孩子……他们就是这么想的。比起在魔法研究上更进一步，他们更关心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他们……哼……也就是说，除非我死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父母的是吧？” “那倒不是，只要你的身体不再足以支持你使用和研究魔法，危险，自然而然地也就不存在了。” “……”卡尔穆诺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们的条件，来吧。” 两道玫瑰色的锁链从地面中穿出，刹那间洞穿了他的双肩，卡尔穆诺手中的魔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辉，掉落在了酒红色的地毯上，更有一团迷蒙的雾气化作囚笼将那飞舞的原典囚禁在内。 鲜血滴落在蔷薇花的图案上，一时间分不清那鲜红究竟是本来就有的颜色，还是后来沾染上去的。 “海德思，带他过来。”一个阴沉浑厚的声音在书房内内响起， 这里是一个弥漫着潮湿腐烂气味的地牢，两旁的墙上刻画着极为复杂的魔法阵列，被锁链贯穿了双肩的卡尔穆诺低着头沉默着走在老人海德思的身后，幽暗的回廊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不时有拳头大小的恐怖阴影在昏暗的烛火前一闪而过。 经过了无数间空置的牢房，看过了数之不尽的枯骨，卡尔穆诺和海德思终于来到了回廊的尽头，一阵漏风似的呼呼声响起，然而那声音却是源自于被锁链束缚在十字架上一名男人的喉咙，即使是再不通医术的人也能够看到他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年纪，可在摇曳烛火投下的阴影里，他看上去却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孩子……快去……快去救艾莲娜……”男人的声音听上去虚弱至极，但这已然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向外淌着鲜血，“她……她……” 因为无法形容的愤怒，卡尔穆诺双目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一个小点。 “放开他！现在！”年轻人向着四周的阴影疯狂地怒吼着。 “这是置换的仪式，在这里结束你自己的生命，你的父亲就会获得自由的新生。” 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缭绕在卡尔穆诺的周围。 “我的母亲呢？！” “……”阴沉的声音选择了沉默。 “放了她！放他们走！我会做到你想要我做的一切。” “一切？” 一阵阴冷的风掠过了回廊，海德思蓦地浑身颤抖了起来，当他转过身面向卡尔穆诺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为了冰山般的冷漠。 “是的，一切。” 卡尔穆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我可以帮你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一个阴影出现在了卡尔穆诺背后，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而他的左手里，则抓着一个女子银色的长发。 “是的，更进一步。”卡尔穆诺说道，“在研究术式构成的时候我意识到，就算是单一阵列的变化，都是无法穷尽的，所以，这条路从最开始的时候就走错了。” “错了？”男人眼里闪过了灵感的火花，作为天赋卓绝的魔法师，他很快理解了卡尔穆诺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具体该怎么做？” “放了他们，我就告诉你。” “他自由了。”男人手中浮现出了一根幽蓝色的魔杖，对着十字架上的那人一指，捆缚着他手脚的锁链立刻消失不见了。 “还有。她呢？”卡尔穆诺抬起手指着那名银发女子。 “哼，现在的她对我也没有什么价值了。”男人松开了抓着她长发的手，女子的头扑通一声撞在了湿冷的地面上，“给你了。” “海德思，带他们走。” “……是。” 老人颤颤巍巍地扶起自己的学生和艾莲娜，沿着来时的路，走向了幽暗的回廊。 “好了，现在，告诉我。” 直到看着父亲母亲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卡尔穆诺才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其实很简单，只要将仪式的所有步骤颠倒，将研究的过程反向，追求最简单的构造，就能够更进一步地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原来如此……哼，我明白了。”紧接着，他伸出手掐住了卡尔穆诺的脖子，和身材高大的他比起来，这个年轻人瘦弱得就像是一根火柴，“再见了，伟大的天才。” “……”卡尔穆诺的嘴角溢出鲜血，没有了魔法护佑的他，身体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脆弱。 “给你一个忠告，希望下辈子的你能够记住，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承诺。”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恶的微笑，魔杖轻轻一挥，卡尔穆诺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副惨绝人寰的惨剧。 他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的身体，正被一群吵嚷的老鼠所覆盖。 鲜血从那蠕动的黑色阴影中流了出来，像是一条小溪，夹杂着银色的发丝。 这只是幻象。 它并不是彻底的虚构，而是卡尔穆诺曾经走过的时光里的一页，无论如何呐喊，无论如何挣扎，历史也不会改变。这一切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卡尔穆诺睁开了眼睛，现在的他，哦不，应该说是她，是一个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可爱的，永远十四岁的少女。 lingdiankanshu.com 就在她面前一米多远的地方，维吉尔·马罗正渐渐从人类升华成某种更高级的生命存在，其余的四人已经消失了。 沉沦在黑暗中的五百年岁月，作为让一名人类诅咒全世界命运的导火索来说，已经十分充足。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只有彻底的清洗才能够给这片灰色的人间带来一些新的希望。” 这是十六世纪，卡尔穆诺在毁灭掉魔法组织“蔷薇十字会”之后，对瑟瑟发抖的魔法师安娜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两百年前的那个地牢里，卡尔穆诺失去了自己所拥有的美好的一切，虽然成功逃脱，但却被蔷薇十字会列为了叛教的恶魔，被剥夺了“神子”的称号，陷入了长年累月的逃亡之中。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自己满身是伤地敲开了一户农家的门，想要讨一碗热水却被泼了一身的马粪，累累若丧家之犬的他在长达十六年的岁月里从未找到过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他睡过猪圈，睡过有毒蛇的丛林，经历过一睁开眼就是敌人的煎熬时光。 受尽了白眼，看遍了人们脸上的冷漠，有一天，在再一次被一家猎户用热汤浇了一脸之后，卡尔穆诺忽然想通了，他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精妙的力量，为什么非要遵循那些古板的魔法师守则，非要低声下气地请求别人的帮助？ 他完全可以用更加直接而有效的方式去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和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敌人，那些道貌岸然的魔法师们，就是这么做的。 魔法是很方便的东西，一般情况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现象都会受到那条等价交换原理的限制。而魔法，却能够欺骗那条原理，用一分代价收获十分成果…… 是的，就是这样…… 当晚，卡尔穆诺闯进了那家猎户的大门，用魔法将他幸福美满的一家屠戮了个干净，尽管他已经虚弱无比，但在只拥有弓箭和猎枪的普通人面前却仍然具有无法阻挡的权威，这是他在漫长的时光之后重新品尝到胜利的迷醉气息。 一把火烧尽了猎户的木屋，也烧尽了卡尔穆诺心中最后的善念。 这是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人生的终结，也是黑色蔷薇的主教，卡尔穆诺·芙兰达人生的起点。 黑色蔷薇创立之初的理想从来就不是消灭不会魔法的麻瓜，恢复魔法师至高无上的统治，从来不是。 毁灭这个被诅咒的世界，才是卡尔穆诺唯一的愿望，从未改变。 时间回到一九零零年的那个夜晚，雾都伦敦里的那间小屋里正悄无声息地发生着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变化，站在当今魔法世界之巅的维吉尔·马罗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高层次的生命形式。 卡尔穆诺平静地望着面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他自然不会替别人做嫁衣，这套仪式的确能够召唤来天使级别的力量，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维吉尔·马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无法挽回的绝境，他还沉浸在获得了前所未有力量的喜悦里，轻轻地握紧了双拳，维吉尔感觉自己将全世界的意义都抓在了手中。 忽然，他感觉到了不对，他体内充盈的力量正在不受控制地迅速化为某种不知名的毒素，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他那脆弱的生命。 “希普顿小姐，你在做什么。”维吉尔·马罗的灵魂里流露出冰冷的杀意，对于这位神秘的魔法师，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放松过戒备。 尽管她拥有着清晰的成长脉络和家庭关系，尽管她过去十四年的人生完全置于魔法协会的阳光之下清晰可查，但维吉尔·马罗的直觉告诉他，希普顿小姐绝对不像是看上去那么单纯。 他的手指轻轻地勾了勾，空间中立刻迸发出了奇异的闪光，几个小小的阵列绕着他的指尖旋转了起来。 一把深蓝色的魔杖出现在了维吉尔·马罗的手中。 “希普顿小姐，我希望你能够认识到此刻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维吉尔·马罗将魔杖对准了眼前穿着酒红色裙裤微笑着的小女孩，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法杖的杖柄，一种奇异的晶莹丝线顺着他的手指快速向外蔓延。 那是一种名为灵绊的诅咒，被这种术式命中的人将会失去的不只是生命，而是代表生命的“可能性”。换言之，就算实力强大到在被命中之后仍然能够存活下来，也会永远地被剥夺“幸福地生活下去”这一可能性。 也就是说，即使大难不死，也将永远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之中。人生将走向永无止尽的下坡路，永世不得翻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比死亡更残酷的一种刑罚。 “维吉尔，尽管你的行为很好地符合了我的预期，但你的愚蠢仍然让我感到难以置信。”卡尔穆诺捂着嘴笑出了声，“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久违的快乐。” “……那么，就请你去死吧。” 然而，维吉尔的诅咒却在这一刻崩解了，银发中年人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容。 “这种足以毁灭人所有希望的邪恶诅咒帮助你迅速成为了魔法界呼风唤雨的存在，但愚蠢的你应该不会怀疑自己年幼时发生的那次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经历是虚假的吧？”卡尔穆诺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毕竟，在你自己的视角里，你处在险象环生的绝境中，历经九死一生才最终得到了那张残页。所以你认为自己的所得都是理所应当，一切都像是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一样，事实上也确实是那样，只不过，很多次你能够活下来并不是运气的结果，而是既定的命运。” “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维吉尔的呼吸渐渐困难了起来，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的生命正在被装瓶，连带着此刻他所拥有的天使之力一起，正在被封入一个狭小的空间。 “卡尔穆诺·芙兰达，黑色蔷薇。”少女的手指轻轻一抓，她的掌心里便出现了一朵鲜艳的蔷薇花，但那朵蔷薇花火红色的花瓣却迅速凋零，转眼间便成了枯败的灰色。 “……这……这怎么可能……” 维吉尔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那波澜壮阔的人生全都是被人安排好的？所有的机关算尽，所有的汗水，流过的血泪，竟然都是走在别人棋盘上早已既定的道路上？ 他手里的魔杖消失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魔法师之一，即使是在现在这种绝对被动的情况下，他也有能力对这个几百年前就应该死亡的前辈做出反抗，但他没有那样做。 维吉尔身为魔法师的意义已经被否定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得知命运既定的那一刻，维吉尔·马罗停止了思考。 卡尔穆诺张开了自己小巧的双手，一个诡异的环形阵列在她的手心里渐渐浮现。 “结束吧。” 感受着自己正在消逝的生命之火，维吉尔·马罗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叹息。 “不，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一刻，卡尔穆诺的脸上根本看不到得偿所愿的喜悦，而是充满了凛然的平静。 “开始？” “是的，只是一个开始。” 卡尔穆诺手中的圆环上浮现出了二十五个形态各异的图案，紧接着，地狱般的情景上演了。 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在雾都伦敦的黑暗中横扫而过，很多人在睡梦之中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切痕迹都被瞬间抹去，就连他们的家人、朋友都在这一瞬间忘却了他们——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从未存在过。 世界发生了变动，一种全新的可能性被引入。 “天使”降临到了人间。 正如刘烨所看到的那样，现在他面对的这个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灵，对方所使用的魔法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世界的知识所能理解的范畴。 这一滴水滴落下的瞬间，整个怨灵谷都会消失。 南美洲大陆会出现长达数千公里的可怕穿孔，那将是真正世界末日的开端。 卡尔穆诺认为必须要让这个肮脏的星球的每一寸土地都染上鲜血才能让自己的伟大仪式成功，这个世界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清洗。 但并不是由善恶不知的“天使”去完成。 冰岛，那亘古不灭的火山口上方，穿着酒红色裙裤的赤足少女姿态优雅地站在翻涌的岩浆和滚滚冲天的火山灰之中，眼里闪耀着恶魔般的光辉，右手挥舞着小巧的黑色魔杖，左手托着《呓语魔典》，她就像是一个邪恶的小精灵一般，在两位浑身散发着强大圣光的“魔神”的术式中灵巧地穿梭着。 “终于，到时候了。”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凝望向远在万里之外的怨灵谷，视线在这一瞬间穿透了层层云雾，看到了那头顶着半透明水环的身影。 “真是和你们几位看起来一样高傲呢，将我们视若挥手即去的浮尘的高高在上的存在——神话之中的‘天使’吗？” 卡尔穆诺忽地止住了身形，不再躲避到来的攻击，甚至都没有摆出防御的姿态。 拜蒙和阿斯莫德，这两位曾经的“魔神”也随之停下了脚步，他们的目的本就不是在这里消灭掉卡尔穆诺的存在，而只是限制住他的自由。 但此刻，这两位无所不能的“魔神”的脸上，却出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神情。 恐惧。 虽然只是极速掠过的短暂的一丝，但那确实是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不是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的情绪。 一种全新的东西出现在了面前的这个少女身上。 卡尔穆诺改变了自己的姿势，右手中的魔杖消失了，紧接着，一把比她身体还要高的巨剑出现在了少女的手中。 那把剑的形制和拜蒙手中的，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一把带有旗帜的长枪出现在了她的左手之中。 那是阿斯莫德的武器。 在万里之外的怨灵谷，刘烨面前的那个头顶半透明黑色水环的家伙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明明自己手中的才是正品，可拜蒙和阿斯莫德的心中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就好像是卡尔穆诺手里的武器才具有真正的实体一样。 超越了空间和常规意义上的魔法，仿佛是某种诅咒一般，将长矛和巨剑与阿斯莫德和拜蒙的灵魂连接在了一起。 “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拜蒙脸上失去了平静，他在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是一个充满了各种各样悲剧的世界，然而人们却无力反抗既定的命运，只能被动的接受来此更高相位的神明分配的因果，难道这样的世界不应该被终结吗？” 卡尔穆诺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她的五官却摆出了哭泣的姿态。 “而我，我们，身为魔法师，掌控着足以改变世界的强大力量，却仍然扭转不了悲剧的发生。我以为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无视一切规则，创造只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所以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追求着更为强大的力量，更为强大的权力。” “我逐渐了解到了你们的存在，‘魔神’？真是一个伟大的称号呢。仅仅因为先于其他人存在，便自以为是地诱导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大言不惭地称自己为神灵的四个家伙。你们，就凭你们，想要掌控这个世界的因果？你们，够资格吗？” “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阿斯莫德和拜蒙的脚下同时迸发出了无法形容的璀璨光阵，“你对魔神的力量一无所知。” xiaoshuting.info “是的，但我也不需要知道。” 卡尔穆诺抬起了头，她的眼里映出了无数交错的银色回路。 他预见到了所有的可能性，针对每一种障碍都提前做好了准备，甚至刻意引入了那个少年的死亡，来打乱其他人的计划。 这个世界需要一次彻底的清洗，唯有洗去影响平衡的魔法的存在，才能够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清洗的对象是全世界，包括卡尔穆诺自己在内。 “因为，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第二百九十章 最强人类 “发生了什么？” 那一瞬间，整个南美洲大陆都在震动。 脚下传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震感，站在巫毒教派废墟之中的刘烨不禁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一阵仿佛被电流淌过全身的痛苦与酥麻感爬过他的后背，直冲大脑。 “扑通——” 他跪倒在了地上，浑身的肌肉完全松弛，使不出任何力量，双脚也站不稳。 一阵不同于疼痛的不快，正在他的神经回路上肆虐，让保持清醒的意识变得无比困难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头顶着黑色圆环，具备恐怖神力的“天使”忽然消失了，眨眼之间，这片被血色浸染的土地上，竟然只剩下了刘烨一个人。 他用左手抓住了无力地摇晃着的右手，强行将脱臼的关节扭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深吸了一口气，刘烨转身走入了废墟中那遍地洒落着书籍之处。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如此宣告道。 双目瞳孔之中的银色回路瞬间向外扩展，一个头顶着圆环的银灰色的人影蓦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卡尔穆诺的头上浮起了一滴黑色的水滴，那水滴沿着小小的圆形轨道在他头顶上画下一个圆圈，变成了一个浮在空中的半透明水环。 水环的颜色是宛如深夜的海面一样，带着浑浊黑影与死亡气息的深蓝。 相应的，银灰色人影头上的圆环消失了。 下一个瞬间，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芒填满了广阔的天空。 “可恶……到底在哪里。” 刘烨在废墟之中拼命地翻找着，双手被嶙峋的石块割伤，鲜血直流，可他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必须要找到，那个东西。 那是什么？刚才那一瞬间，飞过来的那是什么？ 曾经无所不能的“魔神”拜蒙与阿斯莫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不，仅仅是简单的“低下头”这个动作，他们也已经无法做到了。 承载着他们灵魂的容器被打破，作为生命存在的意义正在飞速消逝、 “额……” 两位魔神的身体化作飞灰片片消散，而那位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则迈着猫咪一样的步子在充斥着火山灰的天空中走过。 “你们自视甚高，把自己放在了过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对于曾经无所不能的你们来说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你们，现在已经不是真正的‘魔神’了。”卡尔穆诺的声音中疲惫感和成就感交织，在她的身后，一个银灰色的人影站在那里。 “要实现我的理想，要创造出我设想中的那个世界，你们就必须要被彻底清除。”卡尔穆诺的双眼中混沌一片，这一刻的他打出的术式将无视任何以魔法或是物理形态构建的防御，直接命中他所设定的目标，因为他所运用的乃是来自于另一个相位的力量，因而其术式并未真正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而是直接诞生于目标之上。 作为“魔神”的拜蒙与阿斯莫德从各种意义上都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这也是他们如此自信的原因。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以任何形式攻击到他们的身体。 但卡尔穆诺做到了，他击杀了“魔神”。 赤裸的双足踩在透明的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螺旋阶梯之上，轻轻地踮着脚尖，少女屹立于云端之上，凝视着这颗下方蔚蓝色的星球。 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超脱了“人类”这个词所能涵盖的意义的少女安静地站在这片广阔的空间之中。 这只是一个开始。 “原来如此，运用诅咒，经由两百余年的漫长岁月，将天使之力污染，使其内在中掺杂进这个世界的意义，以之作为媒介最终达成力量上的置换，并且摆脱了被世界排斥的风险而成功留存下来。”天空之上，一名黑发过耳的少年露出了微笑，“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啊，卡尔穆诺。” 至于拜蒙与阿斯莫德的死亡。对巴尔来说，并不是什么需要去在意的事。实际上，不仅是他们，就连亚斯塔禄也不过是他所创设的无数可能性中的一种罢了。 “卡尔穆诺的目的已然明了，那么接下来，你又会怎么做呢？” 巴尔的目光遥遥地望向北方，越过广袤无际的深蓝色的大海。 马克 M.沃森。 淡金色的长发，华贵的金丝镶边长袍，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冷峻，就如同苍白的火焰，仿佛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块令人心动的宝石。 硕果仅存的魔法协会会长赤裸着双足站在圣保罗教堂空旷的大殿之中，头顶是气势恢宏的穹顶，月光从穹顶正中的圆形小口中穿过，洒落在少年的脸上，如同银色的溪流，浸润了他的全身。 在这最终抉择到来的时刻，沃森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虚妄的幻象。 和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不同的是，马克 M.沃森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片坦途。 五岁获得第一本原典的认可，七岁便掌握了英国魔法协会藏书库中记录的所有魔法，八岁成为欧洲魔法协会核心培养序列中的一员，十一岁在秘密交流会上正面击败前任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约翰·施特劳斯，十二岁担任协会理事，十三岁成为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 沃森在同龄人尚未从魔法学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登临了这个世界的魔法巅峰。 “前所未有的天才”“可以让魔法更进一步的伟人”“足以与魔法之神詹姆斯 J.克劳伦比肩的圣人” 各种各样充满着恭维声的称呼让沃森感到厌倦和烦躁不安，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从最开始沃森就明白，只有人才需要活着的“意义”，而他，从来都不需要。 摆脱肉体的束缚，成为超越存在的“神明”，这是马克 M.沃森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目标。 因此，他对这个世界上环绕着自己的人和物都始终持有着一股淡漠的态度。 不论是年幼时指导自己的老师，欧洲魔法协会前任理事长约翰·施特劳斯，还是陪伴自己从幼童成长为少年的丹尼斯·史密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沃森都没有对他们怀有任何的情感。 “孩子。” 在沃森的前方大约十米远的地方，在散落的砖石瓦砾之中，站着一位神父模样的老头，他穿着红色的长袍，戴着很厚的单片眼镜。 前任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约翰·施特劳斯（Johann Strauss） “老师。”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老人的语气里透着无奈，他早已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阻止这个不可思议的年轻人了。 灰白色的瞳孔里投射出冰冷无情的目光，沃森右手的手指轻轻一握，一柄锈迹斑斑的魔杖扭曲着缓缓浮现。 没有回应老人的话，但他的行动已经做出了回答。 “唉——我明白了。” 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他的身躯渐渐消失在了原地。 尽管已经无法阻止那即将到来的席卷世界的混乱，但作为拥有着强大力量的魔法师，他仍然要去履行自己应尽的责任。 “魔法协会永远保护着这个世界上的生灵自由地活下去的权利，不论是弱小还是强大，只要它们向往着和平和美好的未来，它们就有资格获得安稳的幸福。” 这是曾经的魔法协会联合会长约瑟·斯密留下的戒言。 时至今日，遵守这条戒律的人已然不多，但约翰·施特劳斯仍然坚守着作为魔法师应有的信念。 魔法是用来维系和平与美好的事物，绝非是带来毁灭和死亡的利刃。 注视着老师离去的身影，就像是在轻声私语一般，马克 M.沃森念出了那个单词。 yawenku.com “Start（开始）。” 深紫色的气流潮水一般地，从圣保罗大教堂的各个角落向沃森所在的位置涌来，汹涌的魔力构成了一堵厚厚的屏障，将他紧紧地包裹在其内。 乐章般的波动在他身上游走，不规则的轮廓不停地闪烁着，在沃森灰白色的眼瞳之中，浮现出了整个世界的倒影。 紧接着。 轰！！！！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这座拥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老的庞大建筑物就这么从伦敦的市中心消失了。 泰晤士河的河水在这一瞬间少了一半，蒸汽像是积雨云一样向着这座都市的四面八方急速扩散。街道上的树木全部弯曲的弯曲，折断的折断，无数行人的双脚从柏油路面上升起，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恐惧就被掀翻，狠狠地撞击在路边商铺的玻璃幕墙或是混凝土墙面上。 炽热的，寒冷的双重风暴交织在一起，旋转着、凝聚着，如同两只相互搏斗的猛兽，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废墟之上咆哮着，不可思议的强大魔力以无法想象的暴乱姿态在这座小小的建筑群里疯狂肆虐。 一切都暴露在由电离的氧气和氮气造成的超高温度之下，这已然超过了一切生物能够承受的极限。 名为Mark M. Watson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风暴的正中心，紧闭着双眼。 仪式还远远没有结束。 咻——在爆裂的空气中，几根薄如蝉翼的晶片准确地落在了它们所需要去往的角落，沃森的脚下展开了如同彩虹一般被无数颜色扎染的魔法阵，这魔法阵向着四周不断延伸，最终构成了一个直径五百米的圆形。 沃森摊开了空无一物的左手。 像电焊一般刺眼的光芒从他的掌心迸裂开来。 数以百计的散发着各色光晕的原典从废墟中缓缓地漂浮了起来，它们快速地翻动着，无数的纸张就像是暴风一样在空中不断回旋，一页一页地化作飞灰，各式各样奇怪的文字和记号从书页上脱离开来，转化为庞大的魔力，化作光柱注入了地面上晶光闪烁的魔法阵中。 这一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以这些口诀、简易阵列为基础的魔法全部失效了。 因为连接它们与更本源力量的原典，已经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就像是一个连接了高压气泵的气球，沃森的身体里充盈着任何魔法师都不曾拥有过的强大力量，魔法的力量正在汇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上升着，很快便来到了那由定义为“人类”的极限。 但沃森并没有止步不前。 或者说他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切的积蓄都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 他的灵魂开始向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超越形态升华，但身体却维持在人类的水准之上。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因为人类脆弱的身躯无法承受来自更高相位的力量，如果强行这么做，只会让肉体在无法理解的能量中分崩离析。 所以卡尔穆诺的选择是用诅咒将人类无法接纳的天使之力劣化到可以承受的程度，再通过去物质化的维吉尔·马罗的躯体成为灵媒去代替自己承受负面的因果。 尽管有着更好的选择，但为了保留自己那仅有的微弱如丝的情感，马克M.沃森却选择了一条较为艰难危险的道路。 名为丹尼斯·史密斯的魔法师的死，改变了他。 那个身材高大，对自己说话声音柔声细气，总是穿着一身黑袍的身影浮现在了沃森的眼前。 在过去的人生里，他是陪伴沃森最多岁月的人。 但直到他真正死去的那一刻，沃森才意识到，从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那颗冰冷的心里，已经多了一分微妙的情感。 湛蓝色的天空在这一刻变成了紫色，耳中响起了神圣的旋律。 世界的光晕在这一刻聚焦于他的身躯，沃森的瞳孔里承载着这个世界全部的意义。 Mark M. Watson在这一刻超越了“人类”这个词汇所能形容的极限，但却又巧妙地将自身的存在包容在了这个音节的语义之内。 沃森做到了，也许是因为他以自下而上的方式去突破，而非是自上而下的接引召唤。 用纯粹的力量堆积，辅助以最为精妙的魔法技巧，沃森运用他那对魔力无限精准的控制力做到了凡人无法做到的事。 他现在是最强的人类。 这一点，毫无疑问。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们站在硝烟弥漫的天空下 现在是2165年六月十一日，距离第四次世界大战爆发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 若干年后人们回忆起这段岁月的时候，率先想起的绝对不会是那辉映在地球上空的绚烂魔法，也不是那些隐藏在泥沼之中一般模糊不清的阴谋，而是发生在自己眼前的生离死别。 这个世界已经化作了火焰与血的大海，不管是魔法的世界也好，还是科学的世界也好，心怀鬼胎的恶徒们与渴望和平的英雄们交战在了一起。 人类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总会有人背叛的。 这样的事，谁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率先背离联合国的，竟然是五大国中的两位。 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拥有最强科技与军事力量的五个集团，在这场决定人类命运的战争中，在人们最需要它们能够站出来的时候，居然有人临阵倒戈了。 原国际联合军陆军中校，现M国第六特别陆战队队长，乔治·雷蒙德·理查德·马丁（Gee Raymond Richard Martin），他手持着单兵式高堡火箭筒的握杆，站在一座倒塌的民房的废墟之上，右脚踏着一条裸露的钢筋，沉默地望着天空。 健硕的臂膀举起了火箭筒，对准了前方一公里外将要高速掠过地面的无人机。 视线在这一刻收束，强烈的后坐力重重地顶在了他的右肩膀上，看着无人机在空中爆炸成一个绚烂的烟花。马丁下意识地磨了磨牙，用力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下巴，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痰。 握着火箭筒握杆的手掌内侧浸润着咸咸的汗水，但这并不是兴奋，而是冷汗。 已经三天了。 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已经在这座城市里进行了三天了。 “中校，新一批补给的物资已经送到了。”无线电耳机里传来了下属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接下来该怎么做？” “原地休整，清点今天的消耗，派阿尔法小队去检查城市各处的雷达侦测点，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回营地。” 马丁中校用嘶哑的嗓音下着命令，那一轮火红的夕阳的边沿已经快要沉落到地平线上，橘红色的光洒满了这片硝烟弥漫的中型城市，路边一辆已经变形的汽车在滚滚黑烟中忽地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被瞬间加速到数十米每秒的螺丝击穿了一旁商店残破的玻璃，狠狠地撞在了金属货架之上，花花绿绿的膨化食品包装袋撒了一地。 “哼。” 马丁上将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潮水一般顺着他的气管灌入他的肺部，又以同样迅猛的势头从喉咙和鼻腔里喷涌而出，将橘红色的夕阳散射到他满是尘灰的脸上。 这是在战争尚未爆发前的那一个晚上，妻子刚刚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消息之后，他连夜跑去便利店买的，那个时候爱丽丝笑得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美丽的人一样。 “****！” 无线电通讯切断之后，马丁暗骂了一句，右脚用力狠狠地朝面前那根裸露的钢筋跺了一脚。 他真是受够了。 战争这种东西，只不过是军部上层和政治家的便利工具，棋盘上的棋子和棋手处在绝对不平等的地位，那些养尊处优的家伙仅仅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做出的命令，对身处于战场上的士兵来说，并不只是向哪里开火这么简单。 面对的对手很可能并不是你期望的那样，是想要入侵你家园或者是心理扭曲的穷凶极恶之辈，而是与你拥有着同样理由的战士。 各自为战，仅此而已。 但你手里的枪和刀剑绝对不能怀抱任何的仁慈，无论发生了什么，活下去并完成自己的任务才是作为一个军人最需要考虑的事。 这次突然爆发的战争也是一样，不管上层有着什么样的理由，接到命令的那一刻，马丁中校能做的就只是带着自己的部下去往战场。只要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后面的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下去。 即使他们的敌人，是昨天才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 无人机的残骸在他身后不远处坠落，这些东西的名字是AIr Assassin M-106，天空中的暗杀者，应用了超音速轰炸机的骨架，机翼长度只有短短的七十厘米，但却可以达到将近两千公里的时速，比马丁所知道的任何常规武器都要可怕。 在战争开始之前，军衔已经达到中校的马丁根本不知道竟然有国家已经拥有了如此恐怖的武器，而自己的祖国给他们提供的新式装备的先进程度，更是远远地超乎他们的想象。 他手中的单兵式自平衡热感火箭筒就是其中的一种，可以轻松地锁定以超音速飞行的战机，而且用人工智能操控的自平衡系统可以将后坐力对人体的影响降低到最小，更是由此具有了和从前的同类武器相比的压倒性射程优势，有效打击半径达到了惊人的五公里。 马丁知道，他们手上的这些杀人工具都是太平洋中部那座神秘的科技之都——博云城的那些科学家和疯狂工程师的杰作。肯定是这样没错。 这几十年来科技的发展速度让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除了明面上的民用技术成果以外，军事科技也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更新换代着。 但马丁中校不明白的是，在和平年代，各国都签署了军备禁令，所有的武器试验场都被其他国家严密监视着的情况下，这些新式的武器装备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通过实战检验的？ 每一样新装备都具备无与伦比的实用性，这绝对不是未经使用的初版设计能够达到的程度，而是经历了无数次实战的打磨调整，才最终达到了他们的手中。 毫无疑问，是博云城的暗部提供了这些珍贵的数据，但马丁中校却无从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扛起了自己的杀人兵器，踩着夕阳的余晖，沉默着向着自己的营地走去。 那里有部下在等他。 与此同时，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长发女子正站在博云城的一条巷子里，对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猥琐男人举起了手中的枪。 叶欣，曾经的特级暗部组织“Dragon”的队长，如今只是一个非法持有武器的平民。 自从影装覆灭之后，这座城市似乎就开始了对这些一直生活在灰色地带的居民的清扫工作，但对此的原因，叶欣却没有得到任何可靠的消息。 大量曾经呼风唤雨的组织被清剿，叶欣对此感到十分愤怒，最初一无所有的他们明明是得到了某种“特许”才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可如今却又要被以这样一种极为血腥的方式清洗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叶欣明白自己并不是憎恨那个真正做出这样决定的家伙，暗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情，一个处在优秀生态下的社会不应该出现大量需要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但即便如此，她的怒火仍然无法抑制。 现在，这个世界上爆发了世界规模的战争，不同国家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们，都在为了各自的理由而战斗。 但是他们，身为曾经暗部的他们，却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为谁而战，他们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 在突然到来的乱世之中，叶欣只能凭借着自身的意志行动，为了对抗那模模糊糊存在着的所谓名叫命运的东西，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为了自己曾经犯下过的错。 开始了赎罪的旅途。 “砰！” 黑夜中传来了一声枪响，一个罪恶的生命由此终结。 同时同日，大兴安岭。 陈思行站在初升的朝阳里，静静地望着前方那一片广袤无际的迷蒙林海。 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仰头看着天空，看到夜空中的一缕薄云发出了幽幽的蓝光，那光很微弱，很容易被人认为是自己的幻觉，但当那缕云飘离那片空域后，一片片黑影从山下的密林中出现，盘旋着升上夜空，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了。 陈思行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有很多的身份，一个道士，一个魔法师，一个流浪汉，一个会长…… 无论曾经是什么，现在都不重要了。 这里是一片拥有血染的历史的丛林，而在漫长的平和之后，这片丛林，又将会吸取更多的鲜血和生命。 他前方的树木掩映之处，出现了大量诡异的红光，好像要把苍翠的树木都淹没掉一半，那些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呵，光凭你们这些人，就想要从贫道这里突破，未免是异想天开了。” 威严的声音响起，大兴安岭的丛林中，一道深蓝色的辉光，像是喷漆一样，迅速地向着四面八方展开了。 程文秋靠在一间隐秘的办公室墙上，透过半开的窗户仰望着朦胧的星空，就和过去的这几年里的每一天一样，他早就摒弃了长时间的睡眠，而是选用了药物来使自己每天在两个小时内处于绝对放松的状态来保持精力。 他需要思考的时间，越多越好。 程文秋低下头看着面前铺满了整个办公桌的图纸，那是各种各样的机械设计图，这些都是根据上一次埃文斯的战斗结果进行了调整后的反魔法装甲新的设计图，但很遗憾的是，没有任何一种达到了程文秋的预期。 “你那边怎么样了？”耳机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这边吗？晚餐的三明治硬得吓人，根本咽不下去，虽然后勤那边立刻向我提供了全新的即时自选菜单，但工作的好心情却是完全被那块糟糕的三明治给毁了。”程文秋轻轻一笑，猩红色的瞳孔掩映在灰白色的头发之中。 “听起来你的心情还算不错。” “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新的设计图没有任何一种能够达到我们的目标，相应地，离那个家伙以前的要求肯定相差得更远。”程文秋在说到“那个家伙”“以前”这两个词的时候刻意咬出了重音，“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想到了新的思路。” “必须要尽快拿出可行的方案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沉稳，“我这边倒是一切都很顺利，最快三天以后就能投入使用。” “三天……” 程文秋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看上去像是时钟一样，但却要复杂得多的轮盘，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动着轮盘上的拨片，轻声说道。 tsxsw.la “那太好了，希望能够尽快看到你的成果。” “呵，不过是勉强及格罢了。” “001号的身体状况目前怎么样了？” “非常好，各项指标都达到了完美的状态，他会是我们拥有的最完美的战士。”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夹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既有欣喜也有不满，“程文秋，我和说过这件事吧？不要叫他001号，他有名字。”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好吧，下次我会注意的。” “对了，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马马虎虎，至少不会在最近突然死掉。”程文秋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再撑上半个月一个月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半个月……” “如果在半个月之后我们还左右不了这场战争的胜负，那就代表着我们已经输掉了这场不能输掉的战争，不是吗？” “话是怎么说……” “行了，在那个家伙彻底想起来之前，我是不会死掉的，比起担心那一周两周之后遥不可及的事情，眼前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了。” 耳机里响起了忙音。 程文秋将调整过的轮盘放回办公桌上，转身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寂静街道。 自从战争爆发之后，就连这座城市都陷入了这般令人厌恶的死寂之中。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可能存在的谬误 刘烨站在旷野上，头顶是灰色的天空。 一头白发随风飘摇，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实非刘烨所愿，但如今根本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在这场席卷世界的战争中，许多人最大的愿望早已变成了活到明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 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宋流芸，他的手中还捏着一叠印画着神秘图腾和符号的羊皮卷。 虽然尚不清楚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也不清楚自称“魔神”的那个黑发少年，为什么明明拥有着足以影响世界的力量，却从头到尾都放任着一切自然而然地发展着，但对刘烨来说，找到了这个，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 巫毒教派已然覆灭，只要带着其他人回到博云城然后消除诅咒，就能够将全身心继续投入到其他未竟的事业中去了。 “嗡——” 如同敲响三角铁的轰鸣声从刘烨他们的头顶上飞过，那不是常规引擎能够发出的声音，而是超音速战斗机引擎特有的轰鸣声。 不过，这批战斗机的目的并不是将这片已经满目疮痍的大陆再次化为火海，而是守护着一架庞大的运输机将大量的建设物资直接空投了下来。 “那是什么？”莫妮卡看着天空中高速移动的一排黑点问到。 “携带有激光制导导弹的战斗机，机身上没有喷涂的标志，不正常。”刘烨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这些是在南美洲大陆的术式封锁结束后，国际联合部队派出的侦察编队，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尤其是随着空投落下来的那十几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如果是隶属于国际军部那边派出的部队的话，应该已经从程文秋那里拿到了自己的个人信息，至少不会做出用枪支对准自己这样的蠢事。 异样的一群人。 在这片近乎陷入完全死寂的大陆上，身后是彻底崩裂开来的大地和山谷，不携带任何武器和装甲却能够活着站在这里的人，从任何正常的逻辑去推测，都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需要帮助的平民。 在这个魔法已经广为人知的战争年代，仅仅凭借着手中的步枪就能够毫不畏惧地迎上前来的家伙，刘烨不认为他们是单纯的士兵。 刘烨的目光快速在那些人的脸上扫过，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防弹服和钢盔之下，有些人的领口仍然露出了一种暗色的纹路，而在他们的腰间，更是别着一些被绷带层层包裹住的器物——刀、剑、棍…… 明明穿着现代战争的军用装备，可却带着冷兵器时代的武器。 而且身上还散发着绝对不代表着善意的情绪。 “魔法师吗……这是怎么回事？” 刘烨还不知道这几天来世界上发生的变故，不知道已经有两个手握着庞大军事力量的国家已经倒戈向了魔法的阵营。 不过，这些只要靠搜索记忆就能够得到答案的，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尽管对手中抱着的少女极尽轻柔，但刘烨对敌人已经不会再抱有任何的仁慈。 “……” 仅仅是歪着头想了一下，刘烨便开始实行了。 “咚——”的一声，刘烨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家伙的前方，一脚踢在了对方的怀里，使这个身材壮硕的大兵像一杆标枪一样向天空中飞了出去，紧接着，他左手的手指轻轻一握，一个神异的土黄色阵列在他掌心浮现出来。 两个扛着单兵式火箭筒的男人立刻被飞舞而起的碎石砸翻在地，武器瞬间脱手，朝一旁地面上的裂口中滚了下去，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耳畔传来了刺耳的嗡鸣，头轻轻一偏，一杆由风组成的枪从刘烨的脸颊边掠过，但就在这一瞬间，长枪便化作了七色的光，顺着刘烨所在的方位向着四周扩展，就仿佛一堵墙壁向外推开一般，将所有还站立着的敌人全部压倒在地。 白发的青年一脸冷漠地站在无垠的旷野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手抓住了一个尚且还算活着的家伙的头颅，刘烨毫不顾忌地开始了记忆的读取，尽管这个家伙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嘶吼声，听声音好像还是个女人，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既然选择了踏上战场，那么就应该要做好随时被牺牲掉的觉悟。 剔除掉无用的家长里短等亢杂的记忆，刘烨得到了几个破碎的关键词。 “质能转换”“第四法则”。 这些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 “哼。” 刘烨丢开了已经处于濒死状态的魔法特种兵，这些家伙知道的比他预估的还要少。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悬停在两百米高空的巨型运输机，那东西就好像一只翼展上百米的鹰，此刻它强行止住了下降的趋势，引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副准备逃跑的模样。 “给我滚下来！” 运输机就像是一只折翼的鸟儿一样从高空跌落下来。 但是，结果却并不像刘烨所想的那样。 机舱里面的人全死了。 并不是因为急速下坠引起的高重力过载，而是因为他们自己服下了某种毒药，动脉血管内壁溶解破裂，体内急剧失血，这些人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了结了自己的人生。 “……” 看见了最糟糕结局的刘烨皱紧了眉头，即使这样都没能得到有用的情报，他意识到也许这次的敌人早已针对他的能力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你早晚会想通的，区别只在于，你究竟是在失去你所珍视的一切的之前就醒悟，还是在失去所有之后才明白罢了。”巴尔的声音在刘烨心中响起，“故意给自己和世界选择一个悲剧性的结尾，对于你这样的人，即使我身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魔神’，也不禁感到有些无法理解啊。” 一股极端不好的预感在他脑海中涌现。 “失去所珍视的一切……” 那个强大到让人无法理解的黑发少年，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计划？ 自然科学的发展几乎是和人类历史伴生的一部宏伟史册，远可追溯到第一个试着用手边的材料创造工具的原始人，近可由伟大的艾萨克·牛顿爵士（Isaa，1643年1月4日-1727年3月31日）写下《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开始说起。 现代科学的诞生，是人们对现实世界的认知从混沌分散的理论逐渐走向统一的过程，在艾萨克·牛顿爵士的指引和总结下，现实世界被一些简洁而又明了的经典物理法则以一种极具黄金古典美感的方式描绘了出来。 万事万物都运动在黄金的因果律之下，在宇宙大爆炸的那个起点开始，一切都按照着既定的轨道运转，只要知道足够多的信息，用简单明了的方程式就可以推算出整个宇宙在任意时刻的状态。 经典物理学引起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工业革命，但这看似坚不可摧的理论大厦却在短短的岁月之后就被一朵名为“量子”的乌云彻底推翻，黄金的因果律被不确定性原理击得粉碎，观测者效应更是对“世界是客观的”这一观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人们所认知到的世界之所以呈现出这种样貌，并非是因为其本身就是这种样貌，而是因为作为观测者的观测能力所决定的。 换言之，自身的认知能力决定了能够观测到的内容，这看起来很像是哲学中唯心主义学派的观点——意识决定了你所看到的世界。 以这一理论为基础，在后量子力学时代，那些曾经被认为近乎不可解的难题都是依靠着一种类似“黑箱实验”的方法解决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将重点放在了“结果”而非“过程”之上，只要精确地控制好“输入”和“输出”两个端口的内容，中间的过程是怎样的并不重要。 运用了模糊算法的量子计算机可以在无穷的可能性中找出了符合他们要求的切实可行的方案，而方案具体是什么很有可能并不能用人类所拥有的语言去描述，但这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结果”，而并非“过程”和“原因”。 听上去可能有些不讲道理，但事实上，在人生的第一节物理课上，刘烨就听那个白发苍苍但却精神矍铄的教授讲过——“物理是一门告诉你世界是什么样的科学，而不是告诉你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宗教。” 而在知道了魔法的存在之后，刘烨便理所当然地将科学和魔法划分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它们并行地存在于这个荒诞的世界之上。 饭团看书 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现代社会的运作全部都是建立在科学发展的成果之上，如果说魔法理论是世界的唯一解而物理学全部都是错误的谬论，那显然是不合理的。 相应的，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自然科学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解，那么魔法就不应该存在，毕竟魔法师的一举一动都践踏着物理学家们奉为圭臬的自然法则。 但现在，驾驶着运输机向着博云城方向飞去的白发青年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问题。 同一个世界，为什么会同时存在两套不相容的法则？ 这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谬误。 第二百九十三章 魔法的代价 博云城康宁病院的特级病房里，有一个房间被与这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世界完全不相配的气氛包围着。 六月温暖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来泼在银白色的地面上，耳畔传来嗡嗡的空调音，躺在病床上的人儿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五官在阳光的裁剪下投射出完美的侧影，仿佛与整个房间融为了一体一样，和谐静谧。 躺在床上的是慕诗岚。 这位不久之前还活蹦乱跳的精灵般的魔法少女现在却身穿着手术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她的身体状况糟糕地吓人，有几根软管连接在她的手上和身体上，代表着现代医学的最高技术与邪恶的魔法诅咒相对抗着。 尽管床边的仪器以不惜代价的方式在全力运转，然而少女的生命之火却依旧如同凛冽寒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不断地不断地变得微弱。 年轻的护士小姐走进了病房，看到少女苍白如纸的脸颊，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护士小姐在内心中的某处，悄悄地为这可怜的女孩做了什么祈祷。 战争的火焰正在以无法遏制的速度向着世界各地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加入了战场。尽管最初的时候只不过是以卡尔穆诺为首的黑暗魔法组织与国际联合军的战争，可在利益和恐惧的驱使下，战争的目的早已经不那么单纯，有些鼠目寸光的人们只一心想要抓住眼前的利益，看到某些位置上出现了空缺便拼了命地想要扑上去，根本不管在那之后的事。 护士小姐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挂在墙壁上的全息屏，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冒着滚滚黑烟的断壁残垣，衣着得体的记者正播报着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每一个数字都对应着一个悲剧。 救护队员们刚刚从废墟之中救出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孩，她的母亲在混凝土板长时间的重压之下身体已经弯曲成了无法复原的弓形，被发现时已经早早地断了气，但她却仍然努力地将孩子护在了身下。 吞噬小说网 女孩在放声大哭，她用沙哑而又含混不清的声音吼叫着护士小姐听不懂的语言。 全息屏里和博云城这里完全是两个世界。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不管是最初的巨兽还是后来散乱出现的魔法师的袭击，作为科学世界技术核心的博云城却都没有成为目标。 也许是因为国际军部在周围布下了前所未有的防御设施的原因吧。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白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护士小姐的面前。 “啊！” 年轻的护士小姐掩着嘴发出了一声轻呼，尤其是在看到病房的门还紧紧地关着的时候，她的身体里立刻涌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得她以飞快地速度奔向了警报器的位置。 然而，仅仅是两米不到的距离，护士小姐却始终无法触及墙面上那被薄玻璃覆盖的红色按钮。 她仿佛在原地踏步。 将运输机停在军方指定的机场后，刘烨将和军方交涉的任务交给了莫妮卡，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那个秃顶医生的神秘诊所。 站在诊所的小门前，刘烨的目光微微闪烁着，如今的他已经今非昔比，可以清晰地看出这间诊所内有着无穷多个相互重叠的空间结构，每一个拉开那扇门的人走入的都是一个不同的空间，怪不得在诊所里的那段时间从来碰不到其他的病人。 这么说来，那个医生果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魔法师吗…… 在他做出下一个具体的动作之前，刘烨的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短暂的沉默。 “进来吧。” “你手里的拿的这些东西，的确是那种诅咒的解法没错，如果将之施加在那个少女的身上也确实能够消除那正在吞噬她生命的东西，但也有可能会引起一些意料之外的后果。” 诊所的办公室里，白发青年和秃顶的中年医生隔着木桌相对而坐。 “呃……意料之外的后果？具体是什么？” “不知道，如果能够预知到后果的类型和具体面貌，那就不叫意料之外的后果了。” “是因为这里面的诅咒解法有问题吗？” “不，不是这些术式的问题。而是因为魔法就是一种毒药，本身就会不断地腐蚀使用者的身体和灵魂，实力越是强大的魔法师，受其腐蚀的影响就越深。任何一种术式的使用都会引发一些无法预知的后果，即使是最简单实用的火球术，在点燃壁炉里木柴的那一刹那，也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引起一些异常。” “看不见的地方？是指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不同的相位吗？” 刘烨皱了皱眉，“相位”这个词最近很是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耳朵里，这让他不能不在意。 “可以这么说，但那只是魔法理论的说法。事实上，我认为用人类的语言很难去描述其真义，就姑且称之为‘看不见的地方’吧。” “我会救她的，一定会。”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这么做也是正确的，救人性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善举。” 顿了一顿，秃顶医生继续说到。 “只是，如果有更好的方法的话，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为什么？” “我以前是一个魔法师，现在却是一个医生，用你们那个世界制造的东西治病救人，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艰难，因为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而老年人学起新知识来是十分困难的。但我仍然这么做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守恒’吗？” “嗯？我们没见面的这段时间，你似乎在对魔法和世界的认知上有了长足的进步。的确是因为守恒，魔法是很方便的东西，一般情况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现象都会受到那条等价交换原理的限制。而魔法，却能够欺骗那条原理，虽然消耗了魔法师的生命力，但仍然是用一分代价收获十分成果的手段。但实际上，真相却并非如此，魔法师只是通过仪式将那些代价转移到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而已。” “代价？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说在世界诞生之初，所有的相位之间都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下的话，那么通过非常规手段在相位之间转移物质代价的魔法就会打破这种平衡。”秃顶医生伸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抚，一个虚幻的天平便立刻浮现在两人之间。 “道理很简单，天平的一头少了些什么，而另一头同时多了些什么，平衡就会失去。”天平的右端猛地向下一沉，发出了哐当一声轻响，“就像这样，相位之间的不平衡会引起摩擦和碰撞，因此而产生的火花便会干涉到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 “干涉……由更高层次的世界对下位世界的干涉？这种现象可以被观测到吗？或者说会有什么样的具体表现？” “抛掷硬币落地时的正反面，彩票开奖的号码，人们的邂逅与离别，以及一切看似具有随机性，却可以称之为命运的东西，都是这种干涉的体现。” “您的意思是，这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随机事件？” 刘烨低语道。 “倒也并非如此，你们的世界里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观测不到的现象就没有意义。是这样说的吧？由于魔法而导致相位失衡产生的火花与其影响之间的联系，根本是无法以任何形式观测到的。而且个人的力量相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实在是过于渺小。” “就像是不同的人去抛硬币，每次都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正面、反面，只要发生了，概率就是百分之一百，但在群体的角度上，正反出现的频数也仍然是无限接近于均等。一般魔法师能够做到的就好像是在我们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跺了跺脚，对于行星的运转的影响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刘烨皱了皱眉，如果这样的影响真的可以忽略不计的话，那秃顶医生的话就有些自相矛盾了。 “那是我以前抱有的想法，也是很多顶阶魔法师的共识。但是当不幸真正降临到我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即使个人对世界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同样的，由于个人对于世界过于渺小，所以哪怕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风，也足以毁灭我们自身。” “所以，你才在这里开了一件诊所，救治那些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们吗？用非魔法的手段。” 秃顶医生似乎回忆起了一些痛苦而又久远的记忆，眼镜后面的小眼睛里泛起了水波似的哀伤，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时间沉默了。 “……” “你准备去哪？”秃顶医生看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白发青年问到。 “救人。” “我是问在那之后的事？” “医生，你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吗？” “……” “只要还有人在遭受战争的苦难，我就不能坐视不管。”刘烨回答道，“我要去终结这一切。” “用什么去终结？和从前的任何时期都不同，如今的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了所谓的‘超越存在’，也就是明明身处我们所在的世界，却掌握着更高层次世界的力量的家伙，而且这样的怪物可不止一个。” “我也不知道。可一件事如果没人去做的话，就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白头发的青年闭上了眼睛，“但只要去尝试了，哪怕是只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就有了希望。” 康宁病院的特级病房里，白发青年抬起手，五指轻轻地一勾，护士小姐的眼里立刻浮现出了暗红色的光影，紧接着她便沉沉地睡去了，向后倒下的那一刻，身体立刻出现在了一旁柔软的沙发椅上。 病房里再度恢复了静谧的空气。 刘烨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撩开诗岚挡在额前的秀发。 “诗岚，我来了。” 然后，当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少女额头上的那一刻，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一样的重逢 “啊。”少女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轻呼。 光是这样的动作，就让刘烨感到紧张得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他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掌心里的汗珠顺着指尖滴落的瞬间，连忙有些慌张地把手里的汗在衣服的下摆上擦干，动作好像机器人一般僵硬。 少女躺在纯白色的床上，慢慢地睁开了眼。 感觉到屋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刘烨慌忙打开了床边的窗户，米白色的窗帘随风摇摆。 她还活着。 “请问……” 诗岚的声音是如此客气而彬彬有礼，就像是对待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般友好而陌生，刘烨的心中蓦地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秃顶医生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但是当不幸真正降临到我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即使个人对世界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同样的，由于个人对于世界过于渺小，所以哪怕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风，也足以毁灭我们自身。” “难道……” 刘烨垂了垂眼睑，用一种交织着怜爱和落寞的目光望着眼前神情有些迷茫的少女，慕诗岚的眼睛纯净无暇，就像是一个刚刚出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一般。 “你是谁？” 尽管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仍然宛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不，也许说是被冰雪魔法击中更为恰当，因为冰水已经无法让现在的刘烨感到如此心颤，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止，他竟然无法立刻抬起头迎上少女的目光，只好沉默着望着地板。 siluke.com ——魔法是很方便的东西，一般情况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现象都会受到那条等价交换原理的限制。而魔法，却能够欺骗那条原理，虽然消耗了魔法师的生命力，但仍然是用一分代价收获十分成果的手段。但实际上，真相却并非如此，魔法师只是通过仪式将那些代价转移到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而已。 “这就是，代价……吗……” “你早晚会想通的，区别只在于，你究竟是在失去你所珍视的一切的之前就醒悟，还是在失去所有之后才明白罢了。” 自称“魔神”的黑发少年，在他拒绝了邀约的那一刻，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他早已预见到了这件事的发生？ 这会是不幸的终点吗？ 还是说……只是一个起点呢…… “你怎么不说话呀？”少女的语气轻灵而又充满活力，刘烨知道诗岚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这明明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可他却很难笑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刘烨抬起望向慕诗岚的那一刻，仍然在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风吹动着米白色的窗帘在他的身后回旋，病房的空气里弥漫着干净而又清爽的舒适气息。 “我们……认识吗？” “嗯……” 白发的青年孤零零地站在病床边，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因为忘记写作业而被老师拎到走廊上罚站的学生，他发现自己努力构建起来的心理防线竟然是如此得脆弱不堪，诗岚的问题让他感到心酸，眼前这个恢复了健康的少女已经彻底不认识他了。 完完全全。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涌起的某种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我们认识，在很久很久以前。” “除了这个女孩，其他几位身上倒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不得不说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啊。” “你什么意思？” “从伤势严重程度去判断，不管是我们一开始接收的那两个魔法师，还是你这次从南美洲带回来的那几位，他们的情况都要比这个女孩子要糟糕。但反而偏偏是这个女孩的大脑出现了失忆问题，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奇妙的意外吗？” “不觉得。”刘烨冷冷地回答道。 “魔法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如果从现代医学的角度出发去考虑这个问题，我们一般会称这种情况为记忆丧失。”康宁病院的医生办公室里，程文秋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说到，“不过，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帮忙，这让我感到很意外。” 程文秋转头望向身旁面色冷漠的白发青年，露出了一个微笑。 “记忆丧失……”刘烨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名词在他最近多出来的那些破碎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不止一次。 “根据我们的研究，人脑的记忆是分区块的，语言和知识、运动和习惯反射、以及日常生活的回忆，这些都属于不同的分区。”程文秋慢悠悠地说到，“人脑是一个优秀的空间管理大师，放置每种记忆的容器都被严格地区分开来，绝对不会紊乱。” “也就是说，诗岚她，失去的是回忆分区的记忆……” “不考虑我们未知的要素，仅仅从可知的现象来判断的话，是这样没错。毕竟她仍然能够自主进行日常生活的活动，而没有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吃饭的婴儿。”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是说……从科学的角度去考量。” “造成记忆丧失的原因很多，最常见的原因有因为衰老而导致的老年痴呆，还有阿兹海默症以及TIA这样的短暂性脑缺血等脑部疾病，都会造成失忆。除此之外，一些药物的滥用也会导致类似情况的发生，例如巴比妥酸盐类和苯重氮基盐等，但很显然，你的这位朋友不属于上述任何情况的一种。”程文秋五指在空中一抓，面前的全息屏上立刻出现了一幅脑部的全息图，“这是她的大脑影像，你可以自己看看。” “你们扫描了她的大脑！什么时候的事？”刘烨面色微微一厉。 “魔法师可是我们在正面战场需要应对的敌人，我们对他们以及那套神秘学的理论可是充满了好奇心、送到手边的研究材料我们没有理由轻易放过。”程文秋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刘烨投来的冰冷目光，“不要着急，只是用来搜集了一些数据而已，我们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没有任何的恶意，她的失忆也不是我们造成的。” “最好如此，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当然，要知道我面前可是站着一位拥有核武般恐怖破坏力的魔法师，即使是我，在面对这样的压力时也是很难说谎的。” “我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压力。”刘烨将目光投向屏幕上的脑部全息图，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奇怪……” “看来你也发现了。”程文秋同样将视线移向诗岚的脑部全息图，“她的大脑在现代医学的视角上可以说是绝对的正常，没有任何的瑕疵，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评判都是完全的健康态，所有可能导致她失忆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不是医学上的问题，那么就是……魔法。” 刘烨沉默了，他现在在诗岚的身上根本感觉不到魔法存在的痕迹，也就是说不论到底是不是魔法造成的影响，产生作用的术式也都已经消失了，也就是说，已经不存在用魔法消除影响的可能了。 难道诗岚的记忆真的就无法恢复了吗？ “是否存在魔法消除了她记忆的可能性，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程文秋接着说到，“目前我能够提供的信息只有这些，当然，如果你愿意把你和你这些魔法师朋友的身体都提供给我进行研究的话，我就能调动更多的资源向这里倾斜，也许能够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也说不定。” “想都别想。” “拒绝得真是干脆啊——呵呵，不过，我也没有对得到肯定的回答抱有太高的期望。”程文秋收起了摊在桌上的文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办公室的门口准备离开。 “等等。”刘烨叫住了他，“我还有话要说。” “如果是医学上的问题，大可以去找康宁病院的医护人员，在人脑研究方面，这里的医生都是顶级水平。”程文秋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手腕上的手环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晕，“我还很忙，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不，我想……再看一下K号文件。” 这句话让程文秋如遭雷击。手里的文件滑落在地，文件夹的夹子在碰撞下弹了开来，白纸洒落了一地，但是现在他根本没时间在意这些事。 他回过头看着白发的青年，眼里闪烁猩红色的光晕，他的声音一下子从温文尔雅变得有些喑哑。 “你想起来了？” “只是一部分……应该是……很少的一部分。”刘烨看着地板，没有抬头。 “一部分……一部分？一部分……” 程文秋呢喃着，忽地咳嗽了一声，口中的唾液混合着如同铁锈般的鲜血味道。 “……” 刘烨静静地望着情绪略微有些失控的程文秋，等候着他的回答。 “K号文件吗……没问题，我这就去申请调用权限……不，不用管权限了，那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一直都是。”程文秋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快速地摇了摇头，“跟我来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K号文件 博云城，西六区。 在集中了最先进航天技术的这个区里，国际军联合指挥部在这里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机场，各式各样的军机停在空旷的停机坪上，战斗机、轰炸机、运输机以及预警机等等应有尽有，许多穿着不同颜色的军人快步穿梭在其中，进行着整备工作。 刘烨和程文秋走在连接各个控制楼的长廊上，不时能听到飞机起飞时引擎发出的轰鸣横贯天际。 “现在的战况如何了？” “虽然在短短一周的时间内发生了非常多有趣的意外，但局势目前仍旧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程文秋回答道，“经过了一番血战，北大西洋空中舰队以近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消灭了自冰岛火山中爬出的熔岩巨兽，而马里亚纳海沟中爬出的七十米巨型海蜘蛛在登陆的那一刻就被亚洲军区第一陆军集团军包围，半日后，消灭，伤亡人数攻击四千七百九十二人。” “尽管北大西洋空中舰队的指挥官凯尔中将和亚洲军区第一集团军的指挥官陆蝶上将向我们展示了战胜浑身充溢着神秘能量的巨兽的方法，但这之后的局面仍然不容乐观。同时出现的巨兽数量太多了，而且它们的行进速度非常快，很多地区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遇了灾难般的袭击，平民的死伤在短短两天之内已经变成了无法统计的天文数字。” “……” 刘烨眼睑微垂，没有说话，说实话，发生这样的情况他并不意外。科学世界并没有充分地应对魔法的经验，在卡尔穆诺解放被封印的魔法巨兽的那一刻起，结局就早已注定。 “但有趣的是，局势在一天之后就发生了逆转，间谍卫星在全球各地都拍到了奇怪的光影现象，而我们的探测器也在巨兽的出没地侦测到了十分异常的能量反应。” “是魔法师？” “没错，就是他们，各大洲都出现了主动与巨兽对抗的魔法师，在十六个小时之后，全球各地的巨兽活动全部消失。但遗憾的是，我们没能收集到任何一具可供研究的完整尸体。” “你真是个疯子。”刘烨冷冷地说到，“在这种时候，你满脑子想的还只有你的研究吗？” “给他们献花为他们缅怀感伤可不是我的工作，我的目标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赢得这场战斗是你唯一的目的？” “并非如此，我只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仅此而已。”程文秋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刘烨说到，“战争的输赢我并不关心，因为我坚信，无论如何，人类都无法彻底毁灭自己。” “你哪来的这么奇怪的信心？” “这不重要，我也不关心。”程文秋轻轻地舒展了一下右手的手指，“准备好，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让你感到更加荒诞。五大国中有两位忽然宣布脱离了国际军，从联合指挥部中脱离了出去，在魔法与科学的战事尚未停歇之前，科学国度之间的战火就再度燃烧了起来。” “什么？！五大国中有两国背叛了国际军部？他们不怕被人清算吗？” “很值得惊讶吗？这场战争虽说是因为理念不同而起，不过说到底还是一场利益的纷争，只要献上‘从此以魔法师为尊’这样的条件，想要加入对方并不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而且，仅仅是暂时在自己的头上套一个虚无缥缈的枷锁，就可以成为在战争中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我相信很难有人能够抵住诱惑。” “不，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刘烨道，“程文秋，魔法世界中发起战争的那群人想要的绝对不是，或者说不只是恢复魔法师尊崇的地位和让魔法取代科学成为世界的主流。” 一想到在巫毒教派怨灵谷看到的那个诡异而又强大的生命体，刘烨心中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哦？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呵。”程文秋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继续带着刘烨向着某处走去。 “K号文件，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程文秋对刘烨的问题报以同样的回答。 “你会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科研工作者，并非是神话传说中全知全能的神明。有事情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可那份文件很重要吧，难道就从来没有打开来看过。” “……”程文秋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刘烨，缓缓地回答道，“没有。” “为什么？” “很简单的理由，那是一封加了密的文档。” “所以呢？” “我没有密码。” “你不知道密码？” “我当然不知道。”程文秋的目光中掠过一丝疑虑，“难道你还没有想起来？” “不，我知道密码。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有……那样的记忆。” “不，你没有。”程文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绝对没有。” 此时此刻，在数十公里外的海面上，国际联合军太平洋第二巡洋舰队的海军上校希斯特利亚皱起了眉头，因为她的无线电里传来了战斗机飞行员慌乱的报告声：“Mayday Mayday，猎鹰三号请求迫降，猎鹰三号请求迫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斯特利亚有些不安地望了一下面前风平浪静的海域，不仅如此，就连探测雷达上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但无线电里的的确确传来了敌袭的警报。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希斯特利亚太久，原因很快便揭晓了。 一道无与伦比的白色光柱，从海洋基地的平台上冲了过去。 “轰隆！” 撕裂空气的轰鸣声和剧烈的冲击波紧接着传来，希斯特利亚所在的中控塔楼就好像狂风中的树叶一样急剧地摇晃了起来， “什么……那是……什么？！” 即使是亲眼所见，但希斯特利亚对于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也感到难以置信，在那道不可思议的光柱掠过之后，站在海军基地平台上的是一个浑身覆盖着银白色装甲的人。 “难道是……魔法师吗？”希斯特利亚在本次大战中还从未这样近距离地面对过传说之中具有不可思议力量的人类，“但……怎么会从城市的方向过来……” 猎鹰三号的残骸从天空中旋转着跌落，断口处猩红地卷起，似乎是刚刚被无法想象的高温瞬间熔断，但比那更具视觉冲击力的是，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在那个全身被银白色装甲覆盖的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如同长剑一般，但剑身却扭曲盘旋的东西。 一些大小不一的水珠无视了重力法则，环绕在那人的周围，将战斗机爆炸的冲击波和火焰全部隔绝在了外部。 “启动应急反应计划A，全员戒备，Move！Move！” 无线电里传来了上级的命令声。 数以百计的身穿复合材料制造而成的装甲的步兵的身影出现在了海洋基地的平台上，与他们齐头并进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型装甲车，许多如同海鸥一般的无人机在天空中交错飞过，平台基载武器的激光瞄准装置也已经无声无息地锁定了那人的身躯。 这是现代战争的战法，步坦协同，空陆一体式的作战，运用复合兵种和兵器来补足相互之间的不足，不会给敌人任何的可乘之机。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常规意义上的“人类”的话，在这样的战争体系下，绝对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但接下来的瞬间，是希斯特利亚此生第一次看见这样恐怖的场景。 噩梦，就此开始。 仿佛撕破残夜的骄阳，基地的平台上，那浑身被银白色装甲所覆盖的人身上闪耀起了耀眼的光辉，手中的古怪长剑一扫而过，无与伦比的风暴便随之轰然爆发开来。 代表着现代材料学顶峰的战机和轰炸机都被切成了碎片，而那些可怜的步兵更是在携带着恐怖高温的火雨之中殒命当场，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声，无法想象的冲击波裹挟着复合金属材料的残片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任何防御工事都无法阻挡如此可怖的力量。整个海洋基地都在这一刻颤抖了起来。 “砰”的一声，希斯特利亚面前的钢化玻璃爆裂了开来，但也许是命运使然，她竟然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并没有被这冲击波吞没，而是存活了下来。 耳朵里的无线电已经中断，除了滋滋的电流声以外，再也听不到任何来自战友的讯息。 将刺入小腹的金属片小心地取了下来，希斯特利亚用随身携带的医用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顺着碎裂的玻璃窗口向下看去，整个基地平台上都弥漫着海水蒸发而形成的厚厚的浓雾。 明明刚刚爆发的是比火山喷发还要恐怖的火焰风暴，但此刻希斯特利亚却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冰寒。 “这是……什么东西……” 她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她的知识能够理解的范畴，天空中飘起了大量的雪花，灰白色像是地毯一样在基地甲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整个基地甲板上都缭绕着云雾，但那个身穿银白色装甲的人身旁直径数十米的范围内却空无一物。他静静地伫立在被火焰灼烧而出的一片六芒星的漆黑之上，身旁环绕着水珠和火花。 希斯特利亚并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从崩塌的建筑物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复合装甲的士兵跑了出来，他丢掉了手里的武器，笨拙地脱掉身上略显笨重的满是裂痕的装甲，只为能够跑得更快一点。 作为灾难的制造着，那人只是淡淡地朝逃兵的方向瞥了一眼，没有去收割他的性命。 这并非是因为慈悲或者是仁慈，只是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 看到那个身影以比出现时更快的速度化作一道光远去，希斯特利亚不禁长长地抒了一口气，她立刻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在一片狼藉的控制室里找寻起可以用来通讯的设备。 这已经不是战争可以概括的场景了，究竟什么样的精锐部队才能与这样的怪物分庭抗礼？但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些了。 必须要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尽快汇报给指挥中心。希斯特利亚不知道那个家伙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控制住他，但如果放任其以这样的速度破坏下去，博云城附近海域的军队很快都将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然而无论是机载电台还是紧急联络通讯仪里都是一片忙音。 一定是刚刚的冲击波破坏了无线电信号发射装置。 “可恶……”希斯特利亚咬紧了牙，腹部伤口的疼痛让她在这短短的几十秒活动里便已经大汗淋漓。 失去了现代联络装置的国际联合军海军上校希斯特利亚小姐，此刻如同一只囚笼中的金丝雀，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一定要把情报传出去……” “等等，也许卫星通讯还能用……” 希斯特利亚看了一眼破碎的玻璃窗外，在不远处有一座残破的塔楼，那是海军基地的主控制塔，卫星通讯台就在那里的顶楼。 即使腹部伤口的血已经浸透了医用绷带，将之染成了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但希斯特利亚小姐心中所想的仍然只有这一件事。 全然没有考虑到自己可能会因为没有救援而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一定要……达到那里。” 眼前是一个直径足有两米的巨大圆盘状物体，盘面上刻满了神秘而又奇怪的符号，而且是呈螺旋状排列的。 “这是什么？”刘烨皱了皱眉。 “斐斯托斯圆盘的变体，在解析了部分原初石刻之后我们创造出来的一种加密方法，堪称绝对安全。”程文秋用手指飞快地敲击在了圆盘的符号上，圆盘上的符号逐一亮起了一圈又一圈银白色的光，伴随着咔哒一声，门开了。 aiyueshuxiang.com 一股干燥的风扑面而来，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间宽敞的暗室，里面摆放着一排有一批的高大书架。 “实体档案室。最近五十年的重大事件资料全都在这里。”程文秋轻轻一笑，猩红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辉，“怎么样，要我帮你去找出来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刘烨抬起头，朝着记忆中的方位快步走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逐渐展开的真正黑暗 前排感谢书友落重锦的打赏！万事如意！ “你真的准备好了？”程文秋意味深长地望了刘烨一眼。 “我只想知道真相。”刘烨说着，打开了手中黑色的密码盒。 “——？！” 最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密码盒里是空的！ 刘烨和程文秋相互对视了一眼，惊诧、怀疑……这一瞬间，两人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数种一闪而过的情绪，然而紧接着，一声震雷般的巨响打断了两人的欲言又止。 灯光熄灭了，相视而立的两人，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发生什么事了？”刘烨皱紧了眉，手中翠绿色的枯木杖于无声中浮现。 “像是敌袭……但是这里是安全等级最高的基地之一，在外围部署的军队没有发出任何警报和反馈的前提下，受到袭击似乎是一件不太合理的事。”程文秋两眼微微一眯，脑海中霎时间转过成百上千个念头，“在你我刚刚达到这里的时候恰巧发动了攻击，而我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将本次行动告知上级，如此说来……” “这里的安保系统是由谁设计的？” “那个答案难道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程文秋的脸上出现了足以令任何人胆寒的冰冷神情，“至高科技。” 雷加尔·马格努斯。 作为全世界最大的科技集团的真正掌权者，金钱对他来说早已只是一个数字，这一点从他脚下这栋豪华到过分的大楼就可见一斑。 这名强壮的男子此刻正身处在一间只有在电子游戏中才会出现的，如同皇宫大殿一般的豪华房间。 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摇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嘴角挂着微笑，古铜色的皮肤在金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悠闲的姿态与这个正在进行战争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尽管最优异的隔音材料制作而成的墙壁都无法阻挡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雷鸣般的爆响，但雷加尔·马格努斯只是悠哉悠哉地按下了办公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挂在前方墙面上的全息屏。 全息屏上浮现出了一张幽蓝色的地图，那是整个博云城及其周边海域的全景，而此刻在这幅地图上，确实多出了许许多多红色的圆点。 雷加尔·马格努斯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如今全城的混乱正是他的手笔。 “雷加尔，现在就这么做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房间一角的沙发上，一位体态修长的女子开口说道，白白的肌肤，金色的短发，比起尘土飞扬的战场，她更适合站在聚光灯下展示她的美貌。然而此刻她的双手，却把玩着一把机械感十足的手枪。 “伊丽丝，我不喜欢浪费时间。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尽管前者对我来说早已无关紧要，但后者却仍然是我不得不时刻考虑的问题。” “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你太急了些。”面对雷加尔的回答，伊丽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哥哥，在战争的整体局势尚未明朗之前就对他们动手，我不认为是一个很合理的决策。” “恰恰相反，伊丽丝。必须要在战局的胜负尚未有定论之前就参与进去。”雷加尔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杯中的红酒，“等到一切都盖棺定论之后我们再行动，就来不及了。” 伊丽丝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实验体的行动都还顺利吗？”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伊丽丝扭头看向墙面上挂着的全息屏幕，“除了直奔西六区空军基地而去的001号以外，其他的实验体都已经成功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大量的数据正源源不断传回我们的分析中心，经过这一次的实战检验，他们的战斗力应该还能够有进一步的提升。” “那很不错。”雷加尔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伊丽丝，拥有如此高效的执行能力的副手绝对是所有领导者都梦寐以求的。 “但我不太明白的是，哥哥，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就要把程文秋给做掉？难道他不是还有工作尚未完成吗？在榨取干净所有的利用价值之前就把工具抛弃掉，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不，现在已经不是考虑那些问题的时候了。”雷加尔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青年的背影，“比起他的剩余价值，他可能引发的危险才是更让我担忧的问题。” 与在豪华房间里悠闲地品着红酒的雷加尔不同，国际联合军太平洋第二巡洋舰队，海军上校希斯特利亚小姐此刻正处在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境地之中。 鲜血浸润过白色的绷带，在上面留下自己殷红的足迹，然后淌过已经快要变成碎布条的蓝色上衣，在外套的下摆汇聚成一颗一颗有着扎眼红色的血珠，从几十米的高空滴落在被白雪覆盖的甲板上。 “呼——呼——呼——” 单手吊在钢制的栏杆上，咸湿的海风吹动着希斯特利亚金色的长发，平坦的小腹因为伤口迸裂的疼痛一下一下地收缩着， 小臂的肌肉已经快到极限了，可希斯特利亚必须还要依靠它向前做出一个漂亮的空翻，才能安全地到达前方尚且还算完好的金属平台上。 “咯——啦啦啦啦——” 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板撕裂的声音。 “糟糕！” 希斯特利亚拼了命地调动起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像一条挣扎的鱼一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线，滚落在了前方的金属平台上。 身后不远处，几片连带着栏杆的金属板坠落到了地面上。 （好险……） 还没等希斯特利亚喘上一口气，脚下的平台就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咚！只听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希斯特利亚所在的楼梯竟然整个断裂了开来，从塔楼上分离了出来。 海军上校托着受伤的躯体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急速下坠的楼梯上奔跑着，在她来到了楼梯的尽头时，小腿猛地一蹬，整个人收束成了一条优雅的直线，向着几米开外的塔楼边缘飞扑了过去。 然而，希斯特利亚不是超人，只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军人。 七米的距离对她来说太远了。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 希斯特利亚的指尖与平台边缘在相距不过十几厘米的地方擦肩而过。 （完蛋了……） 这里距离甲板平台至少有五十米，从这样的高度坠落到合金地面上，绝对无法幸存下来。 （可恶……难道就连这点任务都完不成了吗……）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希斯特利亚的手掌。 金色长发掩映下的蔚蓝色双眼里，倒映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我以为你们是一伙的。” 西六区的国际联合军空军基地内，刘烨和程文秋奔跑在过道上。 “的确如此，但是员工对于雇主来说，难道本来不就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吗？”程文秋一边用捡来的步枪的枪托一把砸烂冲过来的机械警卫的头颅一边说道，“不只是我，其实很多人与至高科技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对于雷加尔·马格努斯的背叛，我是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雷加尔·马格努斯？”刘烨举起枯木杖凌空一扫，前方被塌方的混凝土堵塞的道路立刻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这些机械警卫是疯了吗？它们为什么全都奔着我们过来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这次进入档案室的行动可是没有上报过的，也就是说，此处基地的访客名单里可没有我们两个的名字。”简单明了的枪身和着闪光，程文秋将视野里最后一个机械警卫的脑袋打成了蜂窝，“在安保系统的眼里，我们和入侵者的身份是一样的。” “那我们是怎么堂而皇之地通过大门走进来的？” “一些简单的把戏，大多数时候，骗过人总是要比骗过机器简单。”程文秋道，“话说回来，我建议你少用一点那神秘学的力量，不然很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轰！” 一道炽热的火柱击中了两人前方的道路，猛烈的气浪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不清楚是烟雾还是建材粉尘的灰白色的云团蒸腾而上，混凝土被从下至上向火山爆发一样炸飞，无数的碎片雨点一般砸落下来。 瞳孔中掠过土黄色的光晕，然而在抬起枯木杖的那一瞬间，刘烨却忽然有一种思维陷入了泥沼的感觉。 就像是长久劳累之后注意力无法集中的症状，明明需要使用的阵列就在脑海里旋转，可刘烨却无法将之抓住，魔力很听话地在他指间跃动，可能工巧匠也无法完成没有图纸的工程。 刘烨和程文秋立刻同时向右一跃，躲到了墙体背后，程文秋把手伸向墙上一个蓝色的按钮，猛地排下，厚重的金属隔墙瞬间落下，爆炸掀起的气浪猛地冲击在了隔墙上，只听轰隆一声，隔墙那头传来二次爆炸的巨响，就像是被狂风吹坏的雨伞那样，金属隔墙向内侧凸起了一大块，而且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 不过好在，两人都没有受伤。 “可恶……怎么会在这种时候……” “看来对我们来说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尽管说着足以让人感到绝望的话，程文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还带着微笑，“反魔法网络已经开始了运转，你所引以为傲的那些神秘力量，现在都变成无根之萍了、” 约翰·克鲁伊夫呻吟着从昏迷中醒来。 这里是哪儿？ 昏暗的房间，很浓的腐臭味，耳朵里能够听到轻微的水声，应该是在下水道附近，作为优秀的雇佣兵，约翰·克鲁伊夫迅速分析着可以得到的信息。 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材质应该是化学纤维，坚韧、耐高温，想靠单人挣脱是绝对不可能的。 屋子不大，但非常暗，唯一的光源是铁门上的黄色应急灯，然而灯泡上还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其他地方没有窗户没有灯泡，上方是深不见顶的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影子。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约翰·克鲁伊夫用力咬紧了嘴唇，他们接下的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押运任务，四十六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运送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距离还只有短短的三公里。 说实话，一开始克鲁伊夫还以为自己被人看扁了。 即使是在代号为“”的清扫活动开始之后，暗部组织“佣兵”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任人揉捏的存在。 （好臭……） 约翰·克鲁伊夫皱了皱眉，这股沉重的气味让他莫名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股腐臭味可不仅仅是垃圾腐败的味道，常年和黑色产业打交道的雇佣兵对这种又像是血又像是铁的味道非常敏感，那是尸体的味道。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非常稚嫩的声音，听上去绝对未成年，口音有些生涩，就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很多单词的重音都很奇怪。 但却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冷漠味道 克鲁伊夫抬起了头，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光源正对着自己。 由于逆光，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绝对是个少女的身材。 一对赤红的眼睛，从正面盯着克鲁伊夫的脸。 “希望你，不要，像，其他人一，样，浪，费我的时间。” （其他人……？） “说实话，说谎，都好，保持沉默，也可以，你脑子里的活动，瞒不过我。” 尽管说起话来别扭得很，但约翰·克鲁伊夫却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猩红眼睛简直就像是恶魔一样让人坐立不安。 “你想知道什么？” 克鲁伊夫的脑海里迅速闪过自己曾经受过的审讯训练，关于如何用真诚的语气说出虚假的情报，他们有一套经过无数次实战检验的可靠方法。 “看来你，没有，坦白的，念头。” 那人向前走了两步，出现在克鲁伊夫视线里的果然是一个留着长长的红色双马尾的少女，她的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很干净贴身的银色紧身衣，但特种兵却闻到了一股无比浓烈的血腥味。 （她想干什么……等等，我不是已经表露出了坦白的意思吗？为什么她却会做出相反的判断？） yawenku.com “我说，过你，的念头，瞒不过我。” 用宛如百灵鸟一般的声音诉说着恶魔般的低语，少女如同乐音般的嗓音就像唱起了一首挽歌。 她抬起了纤细的手指，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约翰·克鲁伊夫的身子就直接掉了个个儿。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地狱般的场景。 第二百九十七章 “咳……呕……” 约翰·克鲁伊夫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不是他的心理素质不行，而是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血腥残暴。 在他面前的是一棵树，但却不是花园里常见的那种木本植物，而是用人做成的。 树枝是带刺的铁线，叶子是带着血的红褐色肉块，表面上耷拉着皮，树干则是粗暴地用人的骨架堆积出来的东西。 “呼——呼——” 约翰·克鲁伊夫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在他那收缩成了小点的瞳孔中还倒映出了其他的东西，一堆被黑色的污垢所覆盖的方片掉在地上，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那是他们“佣兵”的标志。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没有一个是肯妥协的，明明只要说出自己知道的情报就可以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可却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有着红色双马尾的少女轻声说到。 “咯……咯咯咯……” 约翰·克鲁伊夫的身体开始发抖，就算接受过对抗拷问的针对性训练，但那些基本都是用来强化人在肉体上对暴力的耐性。 不管是单纯的拳打脚踢的暴力拷问，还是用火烤水淹等折磨人精神的手段，约翰·克鲁伊夫都有成功扛过去的自信。在这个行业内，他的口风是出了名的紧，就算是用刀子一下一下割他的身体，他也能够守住需要守住的秘密。 但眼前地狱般的场景绝对超过了他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不管是军人还是间谍，他们之所以能够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力，而是因为在事前就做好了会经受什么的心理准备而已。这也是反拷问审讯训练的作用原理所在——让受训之人在有安全保障的前提下经历可能会承受的痛苦，这样就能够大大减轻将来被拷问时的恐惧感。 毕竟，人最大的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的事物。在遇到完全陌生，一切经验和策略都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时候，特种兵的心理素质并不会比未经世事的幼稚园孩子强到哪里去。 说穿了，军人也好平民也好，生理上的构造都是同样的人类。 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了约翰·克鲁伊夫的前额上，那感觉就像是一只滑溜溜的章鱼。 beqege.cc 喉咙里传来了吞咽唾沫的声音，克鲁伊夫被反绑在椅子上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后会无期。” 仿佛半是天使半是恶魔的声音响起，一如来自未知虚无的审判钟声。 “怎么回事？！地震了？” 二楼一间安静的房间里，叶欣伸手扶住了身旁颤动不已的花瓶，警惕地扫了一眼外面寂静的街道。这里是曾经的康斯特网咖，但自从代号为“”的暗部清剿活动开始之后，就再也没有对外开放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康斯特网咖作为“Dragon”的据点，一上来就经历了暴风骤雨般的袭击，但在那阵风暴过去之后，被认定为已经“Clear”的这里反而成为了对叶欣来说最安全的港湾。 名为柳霞的长发女子安静地躺在屋内的床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她的手臂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面色苍白如纸，即使是再没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她的生命之火已经十分虚弱。 房间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一张胡子拉渣的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 张琦，永远穿着一身黑色皮夹克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狙击手之一，但如今他的右手的手指却在不住地颤抖着。在前不久的清剿活动中，一颗爆破弹贯穿了他的掌心，也永远地损坏了他的手部神经。 “乐芙兰去观察周围的情况了，你们没事吧。” 叶欣轻轻地摇了摇头。 “柳霞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有恶化的迹象，但我们拥有的抗生素和止痛药已经不多了。”叶欣打开了一旁的柜子的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瓶药和一排药剂，“这里就是所有的存货了。” “没有那些东西，她活不了多久，是吗？”张琦的声音显得十分沧桑，“我知道一个地方，一会儿我去找找看。” “张琦，你去冒险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真正缺少的是一个水平优异的医生。” “那我们该怎么办？”张琦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恼怒，“自从沈步思和华洛死后，Dragon就已经没有医生了！” “必须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叶欣的脑海里浮现出整个西六区的地图，一个大胆的想法慢慢地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制造出这种东西的？！” 西六区的空军基地里，刘烨一边在枪林弹雨下急速狂奔，一边对着身旁的程文秋大吼道。 “大约在四天之前，至高科技在博云城内的几处军事基地安装了第一批反魔法网络成品。”一个前滚翻躲开横扫而来的复合金属板，程文秋的身手异常的矫健，他并非是拥有多么强健的体魄，但他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将自身的力量利用到了极致，而且每一步都恰好踩在最合适的空间之上。 在各种各样失去控制的自动武器的攻击下，他竟然表现得和拥有超人般身体素质的刘烨不相上下。 “我说的是那个东西。不是你们那该死的反魔法网络！”奔跑着，刘烨一脚蹬在了前方的战斗机残骸上，一个后空翻，在空中转身的途中抓住了一架追击而来的无人机，向扔飞盘一样用力地将其甩向了远方的一台银白色人形装甲。 轰的一声，无人机在那人身前十几米外的地方爆开成了一团火焰，与此同时，血沫一样飞舞的红色光芒，像是一把摊开的扇子一般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袭来。 （可恶……根本没有效果……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烨双足落地的瞬间立刻向后又一个滚翻，和程文秋一同向着侧面的地下机库大门冲了过去。 “黯晶制造而成的反魔法装甲，不过那东西明明应该还在图纸修改的阶段，什么时候突然有了具备如此强大战力的成品……”程文秋的眼里闪过一缕红光，作为反魔法装甲工程的总设计师，生产线的动作他可是一清二楚，也就是说，正在攻击他们的这件装甲绝对不是他控制下的工厂制造出来的。 就在这座城市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条暗线。 至高科技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那些家伙的技术怎么会比他还要快？ “反魔法装甲？” 又是一束威力恐怖的激光，刘烨和程文秋身前的一架搭载着战术导弹的K-227战斗机轰隆一声化作了冲天的火焰，猛烈的气浪瞬间将两人掀翻在地，但也趁着这个机会，两人顺势钻进了通往地下机库的通道大门。 “可恶……有什么办法能够摧毁它吗？” “在反魔法网络和装甲独立运算装置的双重作用下，想要用魔法摧毁它几乎是不可能的。黯晶材料无论是在脆性还是韧性方面的表现都非常一般。所以，物理手段反而成了最有效的方法，对于你这样拥有着怪物般身体素质的人而言，接近他然后直接打碎那套装甲就好。 “哼，你说得轻巧。” “呵呵，作为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却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敢有吗？” “能不能给一点实际一些的建议。” “先别管那个了，话说回来，你不觉得如果要用来躲避弹道攻击的话，这条逃跑路线有点太直了吗？”程文秋忽然说了一句看似与现状无关的话。 “什么？” 紧接着，一连串的爆破声接踵而至，两人所在的这条地下通道忽地大面积地塌方了起来，不知道地面上到底经受了什么样武器的冲击。两人的身体被狠狠地震倒在了地面上，然后又像是篮球一样高高地弹了起来，最后像是保龄球一样咕噜噜地滚向深处， 刘烨借势一滚重新站了起来，然后踩着下落的石块飞起一脚，将一块金属板凌空踢出，击飞了即将砸落在程文秋头上的落石。 隧道正在崩塌，如果不能够尽快冲进地下机库，两个人就会被活埋在这里。 届时就算没有被落石和金属板压死，也肯定会再导弹和激光武器的轰击下变成烤肉排的。 “可恶……”感受着身后奔涌而来的热浪，刘烨飞身一跃，抓住了同样在奔跑的程文秋，瞳孔中瞬间映出璀璨的白色光华，两人的身影于刹那之间模糊，闪现到了通道的另一头。 一巴掌拍下墙上的防火门升降按钮，当足有近一米后的沉重金属闸门落下的声音传来的那一瞬间，刘烨跪倒在了地上，恶心地干呕了起来。 脑海中传来了无法言喻的眩晕感，就好像是在装满了已经发酵的榴莲的船上被汹涌的风浪颠簸了三天三夜一样。 一旦涉及到有关魔法的东西，注意力就根本无法集中，强行使用的后果更是可怕到让人难以承受。 “哇——”的一声，刘烨的嘴里涌出了一口鲜血。 程文秋站了起来，环视了四周一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尽管拥有着号称足以防御核子武器轰击的安全设施，但现在即使是这里也不安全。如果不将那个穿着黯晶装甲的实验体解决掉的话，躲在这里也迟早会被毁灭的。 （如果是在这里的话……那么应该有一件足以改变战局的东西还存放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程文秋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雷加尔·马格努斯，你恐怕不知道我也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一份足以毁灭你所筹划的一切的大礼。 但是要释放那个东西，光靠他的权限是不够的，还需要另一个人的帮助。 程文秋的视线落在了正扶着墙慢慢站起身的刘烨的身上。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这个世界只有一种法则 “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 用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希斯特利亚看向了这个刚刚救了自己性命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有着军人特有的气势，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有着一头银灰色的短发，鼻梁坚挺，眼窝深陷，双目炯炯有神，在智慧而又谦逊的目光下，还隐约跳动着一股如同野狼一般凶狠的杀气。 但他的面部表情却又显得相当柔和，他抿着唇，嘴角有一个小小的尚未愈合的裂口，挂着淡淡的血痕。 看他身上的装束，应该是国际联合军的高级军官，肩章上画着的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图案，希斯特利亚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太平洋第二巡洋舰队的军官。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两天希斯特利亚可没有接到任何有关外来访客的通知，这可不太正常，要知道，在这处基地里，除了她的顶头上司希伯尔少将以外，希斯特利亚已经是最高级的指挥官之一了。 “那就跟我来吧，这地方很快就要塌了，不宜久留。” 男人的英语听不出任何口音，就像是从机器翻译软件里发出来的标准音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着塔楼内部走去。 “等等，我还有任务要完成。” “抱歉，希斯特利亚海军上校，你的任务已经中止了，国际联合军将在十五分钟之内全面撤离博云城防区。” “什么？我才刚到这里，等等，你到底是谁？”希斯特利亚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赶了上去，追着那个男人问到，“国际联合军将在十五分钟之内全面撤离博云城防区？什么意思？” “联合国理事会已经决定和博云城理事会分道扬镳，所有驻军接到命令之后，必须立刻撤出这座人工岛。” “什么？！什么时候的命令？” “五分钟之前。由国际军部联合指挥中心直接下达的最高指令。”咯啦一声，男人用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硬生生地扯开了一道变形的钢架，在到处都是电火花的电力井里，竟然出现了一条黑漆漆的维修通道，“这边走。” 哔嘀阁 希斯特利亚的眼里闪过一丝夹杂着惊异和怀疑的光，这个男人的行为十分诡异，徒手扯开钢架这种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而且明明不是第二巡洋舰队的军官，却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甚至比她这个海军上校还要熟悉。 “等等，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大战，也许主控室还保存着战斗的影像资料，那会对我们接下来的应对有很大的帮助。”希斯特利亚说到，“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做好准备，这样的惨剧会接着在全世界各地上演。” “没必要这么做了。主控室已经炸掉了，所有的资料都被毁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主控室是我炸掉的。”男人打断了她的问题，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希斯特利亚一眼，“你的问题太多了，希斯特利亚上校，从现在开始，如果你想要活命的话，最好服从我的命令。” 说完，男人便沿着维修梯爬进了下方的黑暗中。 “什么？你炸掉的？这……那……等等。” 希斯特利亚用力咬了咬干燥的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继续跟了上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炸掉主控室？” “因为那里的数据无法删除，而我们有无法将其带走。你应该知道，那里的硬盘中却存储着我们附近合计八个空军海军基地的全部部署情况，如果这些数据被敌人得到的话，将会对我们的撤退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毁灭性的打击？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狭窄的维修通道里，希斯特利亚一个箭步抢到那个男人身前，掏出手枪指着他的鼻尖，拦住了他前进的脚步，“站住别动。国际军的军装，但却戴着不属于国际军衔等级制的肩章，在国际军的高级军官名册里我也没有见过你的照片。” “那是因为我以及我的同事隶属于一个高度机密的组织。” “不止如此，你明明并非是此处部队的军官，却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这未免也太不正常了。”希斯特利亚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扳机上，“虽然你救了我的命，但以上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 “你想要做什么？一枪打爆我的头吗？”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被威力足以洞穿十厘米厚铅板的手炮——G186C指着鼻梁，而希斯特利亚的手指已经将扳机扣下了四分之一，只要再向下半寸，他的脑袋就会砰的一声被炸成好几瓣，但男人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那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是一场战争，在军队里，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行动，即使是我也一样。”希斯特利亚饱满的胸口轻轻地起伏着，“你爆破太平洋第二巡洋舰队主控室的行为已经涉嫌反叛，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希斯特利亚上校，你说得没错，这是一场战争。”男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是的，魔法和科学的战争。”希斯特利亚说到。 “不，曾经是，但现在并非如此。”男人回答到，“如今，是人类与非人类生命的战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约翰·克鲁伊夫发出了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声音。 身体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脖子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动弹不得，不过就算回头也看不清楚背后有什么。 视野的边缘映出了一闪一闪的东西，耳边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点像是有人在用细绳一点一点摩擦着人的肌肤一样的声音，但这个声音要更加沉重，更加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片刻之后，红发红眼的少女打开门走了出来，嘴角挂着让人心颤的微笑。 身后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这里本就不是什么阴森黑暗的拷问室，只是下水管道网络里一个小小的杂物间。 雇佣兵约翰·克鲁伊夫躺在椅子上昏死了过去，和他的部下一样，都没有遭受致命性的损伤。 对敌对的家伙没有下杀手，这不是她以前的作风，这段时间的记忆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她，或者说，在经历那些事情之后，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推开不远处的另一扇门，红色双马尾的少女牵起了等在这里的机器人莫娜的手，从莫娜的手里，她接过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这场战争到处都充斥着不自然的地方，原本大张旗鼓地进行着的魔法和科学的战争，在第一波魔法巨兽的袭击之后就演变成了零散魔法师对局部地区的骚扰式攻击，而在战争开始之初联合作战的五大国却在短短的一周内分崩离析，忽然陷入了全面战争的内乱之中。 和她想的一样，这些古怪的地方果然对应着特殊的理由。 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她手中这个小小的黑匣子里。 “嘟——嘟——” 前BSI（Bureau of Spevestigation，特别调查局）局长，现特别力量研究所安全主管欧阳询靠在一辆银白色的跑车上，拨通了一个只有六位数的号码。 “滴——”的一声响起，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欧阳局长。” “紧急事件，韩晶理事。”欧阳询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一支香烟，橘红色的火光在暗巷里轻轻地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车灯的光被他的双腿挡住了一部分，在路面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五分钟之前，太平洋海军第一、第二、第三巡洋舰队的海军基地都遭遇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袭击，与此同时，处在西六区的空军基地和东四区的陆军基地也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理事会的成员已经通过专用网络看到了实时的画面，如果无人机摄像头提供的情报是正确的话，那么事态想必已经发展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电话那头的女人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语气。 “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韩晶理事。”欧阳询将烟灰轻轻地抖落在车灯前的阴影里，“为了保证您以及其他成员的安全，我认为理事会需要立即转移到地下庇护所内。” “不用担心，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周密的计划，每一步都在我们的计算之中，呵呵……对了，欧阳局长，还有一件事。理事会希望你能够立刻去拜访一下雷加尔·马格努斯。” “雷加尔·马格努斯？” “有问题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听出了欧阳询的犹疑，语气里立刻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不，没有问题。”欧阳询轻轻咬了咬嘴里的烟嘴，说到，“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放弃彻底控制至高科技的想法，雷加尔·马格努斯不好对付，也很难掌控。” “区区一个私人科技公司的总裁，难道还想要和我们对着干，他有那样的资本吗？” “那家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欧阳询说到，“我不认为他会乖乖地听话。” “欧阳局长，该如何控制雷加尔·马格努斯，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你要做的只是去登门拜访一下他而已，以理事会的名义。”韩晶理事说到，“即使战争打得再怎么天翻地覆，也总有一些东西能够让人们重新回到谈判桌前，这是千万年来永恒不变的真理。” “我明白了。” “行动起来吧，效率是安全的前提。欧阳局长，你的妻子和女儿还在等待着你的归来呢，希望你不要让她们和我们失望，祝你好运。” 听筒里响起了忙音，对话戛然而止。 欧阳询合上了手机，沉默着，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你已经体验过反魔法网络对你的作用了吧？感觉如何？” “虽然还能够勉强使用魔法，但是注意力很难集中，而且有一种力量被强制性偏转的感觉。刚刚的空间跳跃能够成功完全是运气使然，稍有差错，估计就会被地面活埋。”刘烨抬起手，指尖有几点星光在跃动，但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形成光滑的原点，而是变成了一条扭曲盘旋的细线，在不规则地运动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记得不确定性原理吗？”程文秋微微一笑。 “在位置被测定的一瞬，即当光子正被电子偏转时，电子的动量发生一个不连续的变化，因此，在确知电子位置的瞬间，关于它的动量我们就只能知道相应于其不连续变化的大小的程度。于是，位置测定得越准确，动量的测定就越不准确，反之亦然。”刘烨眉头微微一皱，“可是这跟反魔法装置有什么关系？” “爱因斯坦在生命的最后30年里一直在寻找统一场论—一个能在单独的包罗万象的和谐的数学框架下描写自然界所有力的理论。爱因斯坦这样做的动机不是我们常想的那些与科学研究紧密相关的东西。实际上，驱使他的是一种关于自然界基本规律内在美的信念：对宇宙的最深刻认识将揭示它的最真实秘密，那就是，它所依赖的原理是简单而有力的。” “弦论……宇宙的基本单元不是粒子，是因为弦在空间运动，才产生了各种粒子。各种不同的粒子只不过是弦的不同振动模式而已。自然界中所发生的一切相互作用，所有的物质和能量，都可以用弦的分裂和结合来解释，难道说……” “没错，你还记得弦论的基本内容吧，十个空间上的维度加上一个时间上的维度，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很大的泡泡重叠在一起一样。” “十个维度的空间……卡巴拉生命之树，也是十个圆，空间泡泡，难道说……”刘烨倒吸了一口凉气。 按照秃顶医生的解释，魔法是通过术式引导借来的其他相位的力量，如果说将十相位和超对称弦论的空间泡泡以某种方式对应起来的话，那也就是说，宇宙中的四种基本力的本质也很有可能是来自不同相位之间摩擦而产生的能量！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程文秋的眼里闪着宝石般的红色光芒，“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和科学之分，这个世界从诞生之日起，一直到时间的尽头，永远，都只有一种法则。” 第二百九十九章 （谢谢书友自由小炮炮、gy230304的打赏） “唯一的法则……果然是这样。” 刘烨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很早的时候开始起，他就有过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但因为没有时间也没有设备去实验论证，所以始终无法确定。 程文秋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充足的科研资源，在这条路上，他已经走得很远了。 （但是……仍然有一些地方说不通。） 刘烨皱了皱眉，程文秋的理论并不完美，也许在自然科学的方面上他们已经做了充分的论证和实验，但在魔法的方面，光是他所知道的范围内，就有卡巴拉生命之树无法解释的地方。 “从这一假设出发，只要在我们原本的理论体系之内额外增加一个运用进化算法编译的，可以不断自我修正的方程，之后，对魔法的逆运算和解析就不再是不可能了。只要摸清了波段和规律，释放干扰电波就能够阻止魔法的使用。相应地，只要运算的速度足够快，我们甚至可以引导出类似魔法的力量，就像上面那个家伙做的那样。”程文秋接着说到。 “但是要构建这一魔法的方程式，我们需要大量的数据样本。而检测魔法的技术手段还处在十分初级的阶段，影响不大的魔法波动很难被我们捕捉到。检测难度高，成本昂贵，好在我们资源充足，所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还是成功将检测器布置到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你们放任了那几场意外事件的发生，为的，就是收集魔法师在战斗中泄露的数据？” “我更愿意称之为实验。”程文秋微微一笑，说到，“我们随时保有控制事态不继续扩大的能力，但是活生生的魔法师实在太过少见，也很难捕捉，所以每一次的魔法师战斗对我们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数据源。” “数据源……难道为了搜集数据，即使为此牺牲了无数无辜群众的生命，也无所谓吗？” bqgxsydw.com “呵呵，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相对的，程文秋稍稍地扭了扭脖子，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一万四千七百九十一。” 忽然，他清晰地说出了一个数字。 “什么意思？” “根据不完全统计，在实验中失去性命的人数。”即使刚刚说出了一个恐怖的数字，但程文秋脸上仍然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数字对他来说仅仅就是数字，而不是一万四千七百九十一条鲜活的生命一般。 “你！”刘烨一把抓住了程文秋的衣领，“为什么你害死了这么多的人，却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你打算怎么做？在这里杀了我吗？”程文秋的眼里闪烁着酒红色的光芒，“你不会以为我不进行实验就能够阻止这些事件的发生吧？你不会认为他们的死全都是由我造成的吧？你在那个世界待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发现，只要魔法存在一天，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有多么危险吗？” “我早就和你说过，剥夺生命从来都不是一件让我感到愉悦的事情，但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不，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刘烨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想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只要能够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算付出的代价是人类灭亡世界毁灭，你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呵。”程文秋笑了，“冠冕堂皇的说词果然骗不了你，还是你了解我。” “哼，我们之间的账以后再算，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解决上面的那个东西。” “其实很简单。所谓黯晶材料，不过是原初石刻附近的伴生材料，那是经过漫长岁月后被自然魔法能量筛选下来的东西，对于魔法有非常好的抗性，但其本身却相当脆弱。只要被人近身，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也能够很轻松地将其打碎。” “可现在我无法使用魔法，而他却可以使用超自然的力量。” “嗯，这也是现在最麻烦的地方，但是，解开问题的钥匙，也就在其中。” 001号实验体身穿着黯晶装甲站在空军基地正中那座银色雕像的顶上，四周聚集着大量手持着步枪和冲锋枪的专业作战人员，其中有还混着一些两米多高，配备着高精尖武器的机械警卫。 “在失去了这么多的同胞之后，你们之中的武器专家还没有认识到我的军事价值吗？”001号实验体用无聊且蔑视的语气说着，“这种程度的攻击，是不可能干掉我的。” 作为国际联合军部最重要的空军基地之一，存放着重要武器装备的地下机库堪称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建筑，据说连战略等级的武器轰击都能够经受的住。 但是，这种强度在他的面前，还差得远。 论点对点的破坏能力，穿着能够运用外装大脑进行高速运算，瞬间找出建筑结构的弱点的黯晶装甲，要比同样级别的魔法师或者是热武器强了太多太多。 “轰！”爆音炸裂！ 他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个直径十数米的深坑，包围着他的专业作战人员有将近一半被直接强大的冲击波直接掀翻在地，机械的残骸漫天飞舞。而对001号实验体而言，他所做的不过是用右脚轻轻地跺了下地面，但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只要加上了统一场论的运算结果，触发与这个世界本身的共振，那么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常规武器难以企及的惊人破坏力。 “嘁。”当事人甚感无聊地嘀咕了一句，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尽管实际上刚刚他做出的攻击是针对于地下机库的保护层，但扩散出去的冲击波仍然破坏掉了包围着他的现代武器的机械核心，更是夺走了周围士兵的意识。 这当然不是此处基地护卫队的全部力量，但经过之前的大范围无差别打击，想要再聚集起一股像样的部队至少还需要一二十分钟的时间。趁着这段时间，找到程文秋，然后杀了他，任务就算完成了。 001号实验体跨过了残垣断壁，跳进了面前的深坑，进入了地下机库的内部。 他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这些尽忠职守的士兵的生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就连他自己的生命都不重要，“”是一个被人为创造出来的生命体构建的组织，从诞生之日起他就被赋予了以完成任务为名的唯一的，也是自始至终的使命。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过仅仅代表着任务的终结而已。 001号实验体扫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地下机库的最上层，但是视野里却没有看到任何一架可以被称作是“飞机”的东西，刚刚的攻击让这里看上去一片狼藉，在这个仿佛被刀叉搅碎的蛋卷一样的地方，001号实验体不断地前进着，也不管什么正常的路径，而是一味地从或是崩塌或是被强行撕裂的墙壁的缝隙中，向着更深更深的地方前进。 “啪嗒——啪嗒——” 皮鞋的声音响起，在这满是金属和混凝土碎屑的空间里显得有些违和。 001号实验体用淡漠的目光注视着这个闲庭信步一般从侧边通道走出来的男人，明明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身上穿着的是西服而不是什么重型的机械装甲，但面对着他这个已经杀死了无数士兵的家伙，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的畏惧之色。 “请在这里止步。” 男人从西服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银灰色的烟盒，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然后用力地深深吸了一口，烟头的部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亮起了橘红色的火光。 001号实验体并不打算和眼前的这个西装男废话，暴力的解决方案虽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往往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之一。 他抬起了手，而对方则掏出了一把大型手枪。 （呵呵，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想用这种程度的武器阻止我吗？难道他没有看到地面上发生的战斗结果？） 但接下来，对方却说出了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一句话。 “此时此刻，至高科技的领袖雷加尔·马格努斯已经和博云城理事会委派的负责人见面了。”男人再次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只剩下不到两厘米的烟头从嘴里吐了出来，用鞋底轻轻地碾灭，“在谈判的结果出来之前，你我之间最好还是不要发生直接的冲突为好。” “谈判……” “如果最终双方达成了一致，而你却一厢情愿地摧毁了雷加尔·马格努斯用以谈判的筹码，那么为了平息另一方的怒火，以及作为等量交换的代价，被牺牲掉的东西会用什么来代替呢？”男人的眼镜片反射着橘红色的光晕，他又点燃了一支烟。 细碎的烟灰抖落在地，男人陈述着无比残酷的现实：“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那会是什么吧。” 欧阳询坐在一张柔软到仿佛棉花糖一般的沙发上，在他的正对面则坐着至高科技的实际控制人雷加尔·马格努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两人中间隔着桌子，高脚玻璃杯里装着三分之一的红酒，装着红茶的杯子和精致的点心摆在桌面的两侧，配上房间内奢华的布置和装饰，倒是构建起了一种上流社会人士其乐融融对话的氛围。 “理事会的要求其实非常简单，既不是金钱，也不是权力，更不会是你的命。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仍将归属于你，但是，作为遗忘你所造成创伤的代价，你必须要立刻终止至高科技正在进行的所有非法研究。”欧阳询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当然，如果你愿意向理事会公开一切研究的数据档案，那么所有的特权都会向你开放。” 高高在上的语气和内容，尽管这并非是欧阳询的意思，但作为理事会的代言人，他的职责就是传递理事会真实的意图。 “欧阳局长，呵呵，即便你的职务已经改变，但我还是更愿意这么称呼你。我知道这些傲慢无礼的话语并非是你的意思，而是出自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家伙的口。”雷加尔·马格努斯微笑着举起了高脚酒杯，抿了一小口杯中的顶级红酒，“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先聊聊你的事情吧。” “……” 欧阳询两眼微微一眯，没有说话。 “我这个人一向欢迎有才能的人士，至高科技能够发展到今天的地步，靠得也不仅仅是商业和政治上的把戏，而是许多有着伟大抱负的有才之士。”雷加尔·马格努斯用酒杯轻轻地与欧阳询面前的那盏碰了碰，“怎么样，有兴趣来我这里工作吗？” （这个家伙……直到现在都在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他根本不着急做出回答，现在事情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如果理事会那边拿不出什么有力的筹码的话，这场谈判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欧阳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尽管场面上的话语根本无法左右谈判的结果，但他也不会刻意露出任何怯懦的表现。 “雷加尔·马格努斯先生，因为你的命令，已经有大量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并且伤亡的数字仍在迅速增加，我们希望你能够立刻终止所有的破坏行动。” 雷加尔脸上的笑意没有消失，他知道博云城理事会和其背后的联合国理事会在意的根本不是士兵的生命，而是他手中的东西——反魔法技术，那才是他真正有价值的筹码。 “吃点点心吧，欧阳局长，这些可都是世界顶级的糕点师亲自制作出来的，每一份都是极品。”马格努斯仍旧没有回答欧阳询的问题，而是转而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他端起一份造型充满艺术感的蛋糕递到欧阳询的面前，问到，“试试看？” 欧阳询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接过了蛋糕，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马格努斯露出了微笑。 在那群家伙做出真正有意义的反应之前，他要做的，就只是等待而已。 第三百章 “欧阳局长，你知道血色十月计划吗？”奢华的房间里，雷加尔·马格努斯于沉默中再次挑起了话题，“那个从博云城百人计划中孕育而出的恶魔果实。” “我不会对除了谈判议题以外的话题做出任何回答。” “欧阳局长，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你应该明白，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谈判最终的结果，真正能够决定结果的东西恰恰是那些将我们聚集到这个狭窄的空间里的东西，所以，放松一点吧。” “……” 欧阳询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呵呵，不想说也不要紧，我这个人可是很随和的，我们可以马上换一个话题。”雷加尔·马格努斯微微一笑，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欧阳询的面前，这个举动在这个一切都可以用全息投影解决的时代未免显得有些古板的味道，“我想，你也许会对这个人比较感兴趣。” （刘烨？？！不，不对……应该只是容貌相似而已，这两人气质上的差异未免也太大了一点。照片上的这个少年留着一头黑色的短发，戴着一副透明边框的眼镜，两手插在敞怀的白大褂的兜里，五官清秀，棱角分明，那斜斜地注视着相机镜头的深邃眼眸里透着一股不应该属于那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冷漠。） （不……冷漠不足以形容那个眼神，）欧阳询曾经见过这样的目光，那是从业多年的法医在解剖室里看向尸体才会有的目光，不带有任何感情，但是凌厉、狠辣，仿佛能够将他所看到的东西瞬间看透一样的光晕。 而他所认识的那个年轻人，尽管掌握着强大的魔法，但在为人处世上却处处透着一种温和的习惯，和照片上这个少年完全不同。 欧阳询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尽管多年的经验让他的震惊之色仅仅是从眼睛里一闪而过，脸上的表情更是没有任何变化，但雷加尔·马格努斯还是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果然，你认识他。”马格努斯端起了面前的高脚酒杯，抿了一小口杯中的极品红酒，然后将手指轻轻地覆盖在了照片的中部。 （等等……他指的不是刘烨……） 欧阳询的舌尖在口腔里微微地转着圈，这是一种很常用的保持镇定的方法。 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完全被那个和刘烨具有相同容貌的少年所吸引，以至到现在才注意到这其实是一张三个人在某个花园里的合照，只不过并非是通常意义上那种三个人站在一起的合影。 三个人站在画面的左下，中部，右上三个不同的方位，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旁边则是一个双层的喷泉。 左下角是那个和刘烨容貌相似的少年，而正中央则是一个双手插在裤兜里，穿着皮夹克留着寸头的家伙，他嘴角挂着微笑，容貌算不上英俊，但却给人一种很有亲和力的感觉。而右上角的则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帽子低着头坐在长椅上的人，欧阳询只能看到从帽子里溜出来的一些白色头发。 （这是……陈思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在大半年前的那次调查之中，陈思允和刘烨的档案就已经早早地被他们摸清了，两人的成长路线、履历、家庭关系、社交关系，所有的东西都被特别调查局摸得清清楚楚。自从十年前刘烨退出百人计划之后，陈思允也很快退了出去，两人从博古大学完成学业之后就一直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在特别调查局庞大的情报网之下，甚至就连他们两人每一天的生活作息都有迹可循。 这是欧阳询亲自过问的事件，那两份足有上百页的厚厚档案他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翻阅过，他清楚地记得，那两份档案里，绝对没有出现过这张照片！ 真是见鬼了。 不管是百人计划还是血色十月计划，欧阳询作为曾经博云城特别调查局的局长都有着一定的了解。随着刘烨和陈思允的退出，这两个人应该就与那些纷繁复杂的黑暗脱开了干系，但现如今的这张照片却让欧阳询不禁有了一种推翻最初前提的想法。 换句话说，那个人是不是骗了自己？ 如果这一切都是按照某个人的计划从而得出的结果，那么那个失败的“血色十月计划”，是不是一开始就以失败为前提而进行准备的？ “既然是反魔法网络发出的干扰电波影响了你正常使用魔法，那么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关掉它就好。”程文秋带着刘烨向着地下机库的最深处走去，“但是，尽管说起来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实际做起来却十分困难。” “反魔法网络是一套极为庞大的装置，想要关掉它可不像是拉上窗帘或者是关掉电视那样按下一个小小的按钮就好，而是需要一套复杂的机关装置。” “具体该怎么做？”刘烨问到。 “尽管你在关闭反魔法网络的过程中是一个不可缺少的重要部件，但实际操作只需要由我来完成就可以了。”说着，程文秋打开了一扇隐藏在角落里的封闭的门。 在幽绿色的光照下，前方的黑暗里渐渐地显现出了一个巨大建筑物的轮廓，在看清那个东西样貌的时候刘烨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那是一个泡在培养皿中的大脑，但是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体可以容纳的大小，事实上，这个足足有二十米高的巨型培养皿里面装的大脑不像是任何一种地球上应该存在的生物所能够拥有的东西。 仿佛是一颗泡在水里的巨型核桃，这个巨大的脑子上具有人类大脑所应该具有的一切特征：左右两个半球齐全，覆盖在端脑表面，由神经元的胞体构成的灰质在不停冒着泡的生物培养液中微微地晃动着，皮质的深部是神经纤维形成的髓质，其中那灰色的团块便是所谓的基底核。 “这是什么？”刘烨皱了皱眉，眼前的东西让他想起了曾经在眼泪公司地下见到的大脑阵列，但是那里的数据应该都已经被战斗毁掉了才对，方凌也明确表示过他当时没有从那里带走任何除了石头以外的东西。 “如你所见，一个大脑。”程文秋和刘烨并肩站在一起，注视着面前这个宏伟奇绝的造物，“根据我的猜想，这也是雷加尔·马格努斯急于把我解决掉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他以为我在不报告的情况下偷偷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关掉这个东西。”程文秋轻轻一笑，“这个外装大脑可是反魔法网络的运算核心，是最重要的基础设施之一，没有了它的存在，那些黯晶装甲不过是可以被街头混混用铁棍就能敲坏的垃圾罢了。” “它？尽管人脑在图像处理上的速度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和量子计算机相比，就算是放大了无数倍，在数据运算的速度上也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吧。用它来当做反魔法网络的运算核心，难道不是故意选择了一种更困难的方式吗？” “不，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电子人工智能在读取从原初石刻上得到的魔法数据时却表现出了令人遗憾的水平。”程文秋说到，“而人脑的表现却让人惊喜。这让我想起了在SPW-11071计划中，所得到的关于超能力的数据，人类的大脑在对现实进行具象化影响上的表现要比人工智能强了太多太多。” “原初石刻？” “这个之后有机会再和你解释吧。”程文秋接着说到，“外装大脑的数量一共有十一个，切断其中的一个只能够使反魔法系统短暂地下线。” “有多长时间。” “三十秒。”程文秋一边在控制台上操作一边转过头看着刘烨，“对你来说足够了，对吧。” 红发双马尾的少女牵着比她矮半个头的机器人莫娜的手指，沉默地站在街道上。在她们的前方是一座极具科技感的园区，两个体格健壮的男人背着双手站在大门口，从腰带和手臂的交错处，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手枪枪口。 少女红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园区内的景色：一座足有三十六层的银白色高楼矗立在黑色的天空之下，与之相连的还有一个五层高的类似体育场一般，同样是银白色的建筑物，环绕着建筑物的是弯弯曲曲的沥青路面和生长得十分旺盛的绿化带。 少女牵着莫娜的手向着大门走去。 “喂！站住！这里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在禁止前进的手势没起到作用之后，男人大声呵斥了起来。 然而少女并没有因此止步。 “呼——呼——” 男人的鼻孔激烈地扩张着，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血压正在急剧升高，似乎是对情绪的控制力正在飞快地丧失，一种恐惧和愤怒交织的情绪在他的心间涌现。 “喂！站住！”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的跳动，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红发女孩此刻在他的眼里就好像是缓步走来的雄狮一般，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情绪战胜了理智，他向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女举起了枪。 扳机扣下的瞬间，一股如同高压电流一般强烈的冲击蔓延过了他的大脑。 两位安保人员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哪——都——” 莫娜说着无人能懂的语言，略带好奇地看向了那两个仿佛睡着了一般的男子，他们当然还活着，也没有任何的外伤，只是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昏厥而已。 “走吧。”红发少女看着莫娜温柔地笑了笑。 她不是来杀人的。 她只想找到自己失去记忆的原因。 仅此而已。 “欧阳局长，你对当年发生在天一工坊的那场惨案，到底知道多少？” “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的权限是审批科研文件的话，也许还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可是我没有那样的权限，雷加尔·马格努斯先生，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fqxsw.org 欧阳询当然不是对那件事一无所知，事实上，那件惨案的收尾工作正是在特别调查局的指导下完成的。 “是这样吗？好吧，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马格努斯轻轻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一项见不得光的实验，研究的是一种名为‘念动力’的超能力，听上去很像是神秘学或者是江湖骗子所研究的话题对吧？但那东西确实是有着科学理论的依据，人的思维来自于大脑活动发出的电波，是具有能量的，而既然是有能量的东西，那就可以对现实世界造成影响。照片上的这三位，就是那个计划的核心。” 欧阳询点了点头，这些情报他都知道。 （计划核心？程文秋他大概知道一些，但是刘烨和陈思允？） “在天一工坊自取灭亡之后，至高科技就接手了那个项目，在那个项目中幸存的研究员也就随之转移到了至高科技的内部。嗯？进来。”马格努斯说着，忽然一旁传来了敲门声。 推开门走进来的是一个金色短发的女孩，姣好的容貌和令人印象深刻的修长双腿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应该站在聚光灯下的明星。 然而她的手上却握着一把大型手枪。 女孩附在马格努斯的耳边说了什么，那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略微有些失落的表情，紧接着那失落便转化成了轻微的恼怒。 “欧阳局长，看来我们的谈话要被迫终止了。”马格努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扭动了一下健硕的臂膀。 肾上腺素在短短的两秒钟之内流经了欧阳询全身的肌肉，他的身体机能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 （发生了什么？谈判还在进行，理事会应该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才对……） “我和伊丽丝需要先行离开一下，请您在这里安心等待一会儿，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守在门口的警卫。” 说完，两人便离开了，奢华的房间里，只留下了欧阳询一个人。 第三百零一章 西伯利亚高原，沃森走在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里，身后是茂密的针叶林中，前方大概五十米远的地方，摇摇晃晃地出现了人影。身穿与一般军服的设计略有不同的白色战斗服，手握着突击步枪的士兵站在那里。 更远方是低平的山麓，那里停着几辆油罐车，还有其他小型车辆聚集在一起，而在它们的后面，还有一些大型的工程作业车辆。 山麓内部聚集了很多人，他们似乎正在挖掘什么东西。 这时，负责警戒的哨兵发现了沃森的身影。 “砰！”一声枪响。 沃森脚步前的雪飞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 这是警告。 毕竟这个拥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手持着形制古怪的高大魔杖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种荒凉地带的平民。 “全体集合！全体集合！” 哨兵中的一位，对着无线电大吼了起来，说的是俄语。 立刻有几辆中性装甲运输车顺着山脊开了过来，上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们从卡车车厢里跳了下来。用各种各样的武器对准了远方这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修长的五指扣紧了手中的魔杖，沃森的眼中亮起了金色的魔法阵。 “这是什么？” 握着枪柄的手渗出汗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尽管远处的那个年轻人什么都没有做，但伊万诺夫上尉却忽然进入到了极度紧张的情绪之中。 恍惚中，他听到了汽笛般尖锐的声音。 抬起头仰望天空，掠过头顶的是一架如同黑色的鹰一般的战斗机。 “空中打击？” 伊万诺夫上尉看着天空中出现的战斗机不禁微微愣了一下，他并没有呼叫过空中支援，而这种战斗机的形制也绝对不是他们所属的集团军拥有的类型。 如果是友军的援护，那么不管怎么说也都应该有事先的情报通报才对。 但沃森不打算给他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时间。 不管这些东西是不是所属同一方阵营，在沃森的眼里他们都只不过挡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垃圾，而垃圾，自然是需要被清理掉的。 几乎就在磁力炸弹投落下来的瞬间，沃森的身后展开了足有数十米长的金色双翼。 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波，沃森所在的位置瞬间成为了一片火海，与单纯的高温火焰不同，这是更加粘腻的、令人厌恶的火焰。 里面混合了剧毒的化学药剂。 显然，这几天的作战经验告诉了掌握有高科技武器的现代部队，比起常规意义上的物理攻击，化学攻击对魔法师来说要致命得多。 但在翻涌的火海中，一个金白色的身影缓缓地显现了出来。 他屹立于赤红色的海洋之上，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辉，所有看到他身影的人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抵抗的念头，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 沃森用冰冷的灰白色双眸注视着这已然万物扭曲的世界，现在的他，拥有着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终结这场世界大战的力量。 这不是以一方胜利一方失败为结尾的那种终结，而是杀光所有这颗星球上活着的生命，让战争陷入无法进行状态的，这种意义上的“终结”。 在他闭上眼的刹那，汹涌的浪潮吞没了凡人建立的军事基地，摧毁了可以摧毁的一切。 梵提冈的圣堂之内，前任欧洲魔法协会会长约翰·施特劳斯靠在窗户旁，从这里他看不见西伯利亚高原上的情况，但通过魔法的方式仍然能够对他的学生马克 M.沃森的行动略知一二。然而，这样做不仅没能让他放松，反而使得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力量的压迫。 神圣的力量在地脉中奔流。 “唉——” 约翰·施特劳斯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旁边有很多司祭和司教，他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感受到了这股不可思议的神圣之力。所以，有的慢慢地划着十字，有的口诵着圣经的章节，虽然很多人名义上拥有着对神明的信仰，但像这样亲身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神之力的机会却是一生罕有。 只是，约翰·施特劳斯却抱有着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感情。 他不知道“幕后黑手”的详细计划，也和任何一方势力都不存在协助关系，但作为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他对自己抚养长大的那个孩子抱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 他既担心马克M.沃森的安全，又害怕他用那种超脱尘世的力量犯下什么无法挽回的过错。 至少站在台阶上远远地遥望过那种“东西”的人，约翰·施特劳斯比大多数人都深知神之力的可怕。 魔法师和科学世界中的化学家很像，将不同的物质以特定的方式捏合在一起就能创造出或是奇迹或是灾难的东西。运用魔法就像是启动了一个神秘的化学方程式一样，通过能量或是物质的跨世界转移，引起了各大相位之间微妙的摩擦，不同世界的物质的概念因此而重叠在一起形成的东西便是所谓魔法。 而作为启动方程式的化学家，魔法师本身往往需要承受一定的代价。 相位堆叠带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无人能知，但从结果上看也许是某种微小的不幸和对身体损耗的组合，这也是为什么高强度运用魔法的人会因此而减寿的原因。即使强大的魔法师会因为超高的身体素质从而避免身体上的副作用，甚至能够活到一百五六十岁的高龄，但运气上的改变却是无法扭转的。 没人知道叠加起来的不幸最终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呈现在自己的身上。 约翰·施特劳斯看着自己的双手，透过实际上是魔器的单片眼镜可以看见，那双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细线，就像是毒素已经深入骨髓的死尸一样的双手。 魔法是一种毒素，所有魔法师都深知它的危害，但它又是那么地让人上瘾。 原典是很多魔法师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但真正明白原典用法的魔法师却很少。原典提供的不仅仅是庞大的力量本身，更是一种穿肠毒药。 原典的作者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心血和魔力，将复杂的原始阵列转化为简单易学的魔咒刻录进原典之内，降低了魔法使用难度的同时，也在所有使用魔咒的魔法师和原典之间订立了一种联系。 只要有人使用了魔咒，除去原本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还会有一部分不幸降临到原典的身上。 为了突破作为“人”的极限，得到“神之力”，沃森吸收了所有能找到的原典中的全部力量，毁掉了所有作为间接渠道承载魔法之力的魔咒，也相应地承载了所有其中魔法的毒素。 他成功了，如今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活着的神灵。 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聚集了所有原典自出现以来，一切使用过的其中魔法的人为其堆叠的不幸。 拥有着足以创造任何奇迹的力量，却背负着足以毁灭一切的不幸。 两种截然相反的意义，就这么矛盾地集合到了马克 M.沃森的身上。 结果究竟会如何，已经超出了任何占卜术士可以预见到的界限。 意大利的全境，不，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地方都已经陷入了混乱，白天和夜晚没有什么分别，到处都燃着火焰，梵蒂冈已经是欧洲魔法协会的最后圣所，仅剩的魔法部队集结于此，竭尽全力保护着这片古老的圣殿。 “施特劳斯先生！施特劳斯先生！” 一个穿着甲胄的士兵跑了过来。 “紧急事态！圣所外侧的结界遭遇攻击，我等将会固守此地，请先生立刻找地方躲避。” “不用了。”约翰·施特劳斯将视线从天空转回地面，“我也会参与到守卫的战斗之中。” “但，但是！”士兵急切地说道，“沃森理事长离开之后，您已经是魔法协会中威望、资历、实力最高的领袖，我们需要您领导我们战斗，如果，如果您也出事的话……” “够了。”约翰·施特劳斯的目光穿透了厚厚的墙壁，看见了硝烟四起的罗马城中的情况，许多的高科技武器已经对准了这片狭小的弹丸之地，大量的集束炸弹反复轰炸在圣所外的保护结界之上。带来的冲击力一点也不比中型的攻击魔法小。 魔法协会一直以来都以守护这个世界上的生灵自由地活下去的权利作为信条，这些正在攻击他们的军人自然也在这一范畴之内。 但解释是没有用的，事到如今，已经由太多的人在黑色蔷薇等魔法组织的攻击下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家人、朋友、以及所有可以牵扯到人敏感神经的底线，黑色蔷薇早已触摸了个遍。 此刻坐在罗马城前线指挥所里的帕威尔中将也非常赞同这句话，解释已经失去了意义，此时此刻，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无法平息科学世界对于魔法师暴行的怒火。 他左手轻轻地按在了无线电耳机上，用清朗而又有力的声音发出了全面进攻的指令。 这位年迈的前任会长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块手帕，将右眼前的单片眼镜取下，放在手里轻轻地擦拭着，擦干净之后，又将其戴了回去。 这一刻，年迈的气息尽数褪去，一股蓬勃的生机在他的身体上焕发了光辉。 吞噬小说网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失去了原典，失去了魔咒，失去了许多优秀的魔法师。 魔法从未如此弱小，而科学，从未如此强大。 为了守护自己生存的家园，为了守护那些站在自己身后的家人。 为了相同的理由，他们不得不站在了对立面上。 这场战争，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胜谁负。 与此同时，博云城西六区的空军军事基地地下深处，程文秋将手放在了控制台键盘的回车键上。 “准备好了吗？三十秒之内，你必须找到那个家伙的位置，并且摧毁它。” “开始吧。” “嗡”的一声，照亮两人前方那巨大培养皿中大脑的绿色指示灯，忽地亮起了红光。 “我没有兴趣听你废话。” 沉默了大约一分钟，001号实验体透过头盔对面前这个穿着西装叼着烟的男人说到。 “也就是说，单方面谈判破裂？对吗？”男人皱着眉咬了咬烟嘴。 001号实验体没有回答。 对他来说，只要没有收到任务中止的命令，就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紧接着，轰！！ 虽然只是黯晶装甲能够调动使用的一小部分力量，但朝眼前这个男人发出去的冲击波却足以粉碎一切建筑物，换句话说，他无疑会粉身碎骨。 “呼——看起来时间刚刚好。” 男人的身体不仅没有被碾成肉泥，而且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不，她既没有成功抵御住这一击，也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黯晶装甲只是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向前挥动了一下拳头，并且唐突地僵在了半空。 一个满头白发的青年破开了坚硬的金属地面，从遥远的地下深处来到了两人面前。 “什、什么……？” 在白发青年的手里，拿着一柄翠绿色的魔杖，他的眼睛就像是一颗多面宝石一样闪烁着夺目的九色光辉。 黯晶装甲的面罩之下，001号实验体的双目瞳孔不禁缩成了一个小点。 “是、是你……” “找到你了。”白发青年手中的魔杖蓦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武馆里格斗家的战斗姿态，在短短的一秒钟之内，他连续击打出了数十下足以粉碎钢板的攻击。 保护着001号实验体身体的黯晶装甲开始稀里哗啦地崩溃，所有的焊接口全部撕裂，板材与板材之间的缝隙不断地扩大，就像是一块被锤子敲中的玻璃一样，碎了一地。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瞬间彻底暴露在了地下潮湿阴冷的空气中。 刘烨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前的这个人他曾经见过，在之前5·17（万华禁法） 事件中，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还曾经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队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所属的，是一个名叫“”的组织。 第三百零二章 国际联合军太平洋第二巡洋舰队海军基地，黑暗的平台维修通道内部，希斯特利亚上校双手持握着一把型号为G186C——近距离射击甚至可以洞穿十厘米厚铅板的手炮，对准了面前这个男人的眉心。 “人类与非人类生命的战争？你在说什么？” “从这里离开之后，以你的军衔，很快就能够得到不少情报，你我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被人用枪指着额头，男人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我来这里仅仅是为了灭失掉可能泄露的情报，救你的性命不过是随手为之。” 男人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有着军人特有的气势，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有着一头银灰色的短发，鼻梁坚挺，眼窝深陷，双目炯炯有神，在智慧而又谦逊的目光下，还隐约跳动着一股如同野狼一般凶狠的杀气。 “有些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员去做，而不是擅作主张去给别人添麻烦……”男人说着，将手伸向了背后，“清理工作本身就已经够麻烦了，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带着一个累赘……” 看到男人手里拿出的那把武器的形制，希斯特利亚的双目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那是一把连发式的霰弹枪。 他疯了吗？在这种狭窄的走道里用连发式霰弹枪这种毁灭式的武器，光是流弹的溅射就可能让他自己也身陷险境。 “蹲下！” 男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 希斯特利亚上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向右一个翻滚，而就在她避开的那一瞬间，男人以飞快地速度向前冲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枪响。 “嘭！嘭！嘭！嘭！嘭！” 威力无穷的散弹风暴，席卷了周围的空气，吞并了四周的黑暗，枪口喷射出炽热的火舌。仿佛要压过一切的枪声连环炸响，大号铅弹猛扑向希斯特利亚身后的区域。不管那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这样猛烈的轰击下也都应该被彻底摧毁了才对。可是男人并没有就此罢手，她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装弹，扣下扳机，像是一台不会疲倦的机械一般。 这就是里昂（Leon Sedy）的战术，是在特战部队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东西。 追求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率的作战方法，将这一切发展到极致之后，便可以创造出一个远超普通士兵的超级战士。 尽管在不停地连射，但事实上每一发子弹都毫不浪费地准确地射向了目标。 过量的火药升高了温度，使得空气膨胀产生了微弱的气流，鼻子猛地吸进了大量撞上自己颜面的黑烟，希斯特利亚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黑烟的墙壁开始消散。 对面的东西渐渐清晰。 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希斯特利亚用一双蔚蓝色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前方的空间。 因为霰弹枪必须在距离很近的地方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在希斯特利亚的视线里，男人和那个倒地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又是“嘭！” 一声枪响。 “什……么……” 希斯特利亚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面色冷峻的男人，霰弹枪枪口指着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皮肉已经被高爆火药炸得完全散开，垂下了很多条深红的血线。 那是什么？看样子像是个人，但那模糊的血肉里却又掺杂了许多金属留下的痕迹。 “从大约半个小时前开始，这种东西就大量地出现在了全球各地，他们曾经是人类，但在被这种诡异的东西入侵之后，是不是就很难说了。”里昂从尸体的脑袋旁边捡起一个沾满了血污的耳机，“这东西是至高科技的产物，现在已经被紧急列为违禁品禁止使用了。” “入侵……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上午，在北美西海岸发现了第一起案例，一名男性袭击了当地的医院，守卫在那里的军方人员立刻将其击毙。法医解剖后发现，死者的脑部海马体被由MT131-液态金属制造的耳机破坏，而这，极有可能是他出现这种无法解释的异常行为的原因。”里昂一边将霰弹枪背回肩上一边对希斯特利亚说到，“在国际军部对所有编队进行彻底的排查之前，任何行动都必须要立刻终止。” “那你……” “我效忠于国际军，效忠于人类。”里昂转过身看着希斯特利亚蔚蓝色的眼睛，他额前的一绺银色刘海微微地晃动着，“而MT131-液态金属耳机是由至高科技独家生产的，所以要解决这一问题，我需要和至高科技的负责人雷加尔·马格努斯好好地聊一聊。” 黯晶装甲的武装被解除之后，001号实验体立刻将双手伸向腰间，那里有着两把手枪，但刘烨显然不打算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将他击晕在地。 解决掉对手之后，刘烨将目光调往了身体的后方，在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性， 瘦削的脸庞上镶着一双如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即使是挺拔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阻挡不了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衣架般的身材能够把西装撑得恰到好处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金属镜架，这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 “韩子城？”刘烨皱了皱眉，在特别力量研究所时，他和这家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很荣幸您还记得我。” “你和程文秋有联系？” “很显然，不是吗？” 明明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却散发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刘烨两眼微微一眯，这个家伙给了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就像是一条伺机待发的毒蛇。 “你也是至高科技的员工吧，为什么要协助我们？” “和程文秋的理由一样，我们和至高科技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在任何时候，谁背叛谁都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韩子城将燃尽的烟头吐在地上，用脚慢慢地碾灭，然后将视线投向刘烨身后陷入了昏迷的少年，“现在的博云城内暗流汹涌，潜藏于阴影里的猛兽已经亮出了他的獠牙，一切人们所熟知的东西都已经到了被颠覆的边缘。我不知道如今的你对此持有什么样的态度，不过，你应该不会想看到这座城市从世界地图上消失吧。” “他还没有全部想起来，现在这么暗示他他也不会有反应的。”韩子城身后的金属门打开了，程文秋从里面走了出来。 “咚咚咚咚……”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各个方向接近，其中还夹杂着枪械上膛时发出的金属的摩擦声。 红发双马尾的女孩牵着莫娜的手，站在至高科技A号楼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前是一个发着淡淡蓝光的电子地图，仰起头能够看到一个硕大无朋的十三层水晶灯，从铺着白色地砖的地面上也能够那盏昂贵的灯饰的倒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无数的枪口指向了这两个少女，只要她们稍有异动，就会立刻被打成马蜂窝。 “巴卡……”莫娜轻轻地拽着红发双马尾少女右手的手指，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要被这些荷枪实弹的男人用这种危险的方式对待。 “你是……”佣兵的领队看着腕表上显示出来的身份识别结果皱紧了眉，红色的“undefined”字样，既不是代表无数据结果的Unknown，也不是任何具体的信息。 就好像是数据库中有着这个少女的档案，但那份档案却是一片空白一样。 “砰！” 忽然，一声枪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领队的视线立刻转向了枪声传来的角落，一看到那个稚嫩的家伙脸上的慌乱表情，他就明白了这违背纪律的枪声响起的原因。 走火。 红发双马尾女孩身边的那个少女的手臂，被这枚意外射出的子弹贯穿了，但伤口处却并没有流出任何鲜血，而是溅射出了一团电火花。 “机器人？”佣兵领队微微眯了眯眼，既然是机器人，那就好办了，不用考虑任何法律或者是道德上的问题。 他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拇指向外张开，轻轻向下一挥。 那是代表“开火”的指令。 然而，就在这时，“嘶——”仿佛气门被打开的声音忽然响起。 与红发双马尾少女迎上来的目光相碰，佣兵领队的双眼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如果说少女之前的目光仅仅是无情无感的淡漠，那么现在的她眼里投射出来的，就是名为愤怒的火焰。 杀人不是她的目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如同鲜血一般的暗红色光，从少女的脚下迸发而出。 无数的闪光炸裂开来，那些闪光彻底横扫了四周包围着她们的佣兵。最前面的十几个举着防爆盾的佣兵全部被撕成了随便，洒了一地的内脏让整个大厅的白色地面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佣兵领队从喉咙里挤出了惊愕的声音。 不只是声带，全身的颤抖让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一字一字地咬出了那个名字。 “魔……魔法师？！” “轰隆！” 这一刻，大厅四周幕墙的玻璃全部爆碎开来，红发双马尾的少女慢慢地睁开了她紧闭的双眼，如同烈焰般的红色花朵，在她的身后缓缓地绽放开来。 “我们来和这个小家伙讨论一下情报的问题吧。”韩子城笑着在001号实验体的身旁蹲了下来，“你现在有两个选项。第一，吐出所有你知道的，关于至高科技本次计划的情报；第二，将这把匕首从你的腹腔上沿慢慢地刺进去，然后顺着胃部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滑过，最后把你的肠子全部剥离出来摆在地上。” 吞噬小说网 “哼。” “没用的，他是的人造人，也就是说，这家伙的身体里全部都是合成器官那一类的东西，有没有肠子都很难说。”程文秋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些家伙从最开始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人类士兵无法完成的任务，甚至没有完整的情感系统，想要靠威胁他来获取情报，没有意义。” “这样啊，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了。”韩子城垂了垂眼睑，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把手枪，没有任何停顿的，就对准了少年的额头，扣下了扳机。 看到这一幕，刘烨瞳孔不禁微微一缩，这个家伙杀起人来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砰！砰！砰！”，一连三声枪响。 但出乎预料的是，子弹落在的额头上，却是直接弹开了。 “果然，怎么说都是强化过的人类，想要用这种强度的武器破坏，还是有点异想天开了。”韩子城用略带挪喻的口气说着，“程文秋。你们的研究成果还算不错嘛。” “哼，要想和魔法师那样不可思议的怪物对抗，即使是有着反魔法装甲和逆演算网络的帮助，靠孱弱的人类躯体也是很难做到的。” “但是你们的研究成果却反过来被率先运用到了你们自己的身上，呵呵，真是有趣。” “风言风语的话说够了吗？刘烨，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你现在还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魔法对吧？能把这家伙杀死在这里吗？这样也许我们接下来的旅途会轻松不少。” “喂喂，不过开了你一句玩笑，你不用这么过分吧？” 刘烨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这两个仿佛在拌嘴的家伙，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这样的场景曾经发生过很多次。 是以前的记忆吗…… 他摇了摇头，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明明他清楚地记得这十年来的全部记忆，但却又有着一些分明不属于那些记忆的片段跳动在他的脑海里。 别说是从前，就算是现在，他都不会分身。所以，在相同的时间段里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做着两件不同的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那些记忆又是如此的真实。 “走吧，我们去一趟至高科技。”程文秋说到，“雷加尔·马格努斯，那个自负的男人，是时候找他好好谈一谈了。” 第三百零三章 “妈的，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些狗屎的电子设备今天怎么都好像进了水一样？” 至高科技的高级联络员拉希姆·斯特林（Raheem Sterling）厚实的嘴唇上下翻飞着，一边嘟囔一边用粗壮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面前的机械键盘。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至高科技总部就和分布在全世界各地的分部全部断了联系。不光是光纤还是高速无线网络，就连卫星通讯和远洋专线都已经尝试过了，但不论是电子邮件还是视频电话，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考虑到全世界各地的设备同时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应该比中了彩票大奖后坐上飞机被闪电劈中坠毁最后还幸存下来的可能性还要低，斯特林便很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总部这边的通讯系统出现了故障。 但是不管他怎么排查线路，都找不到任何显性的故障。 虽然这已经是他数不清多少次跑到这种只有指示灯和冷气的机房来了，但每次看到这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的超大型计算机阵列的时候，拉希姆·斯特林都会感受到那种精密机械特有的美感。 这是一种浪漫，独属于理工科男士的浪漫。 “地面基站状态异常？扯淡吧，怎么可能全世界所有的地面基站在同一时间出现问题？”斯特林对着面前检修屏幕上弹出来的结果感到很无语，他两手抱着头轻轻地摇了摇，然后做出了北美人的经典耸肩动作。 这也太奇怪了，所有的系统在同一时间和总部断开了连接，这就像是电视台循环播放的那种恶搞节目一样。 拉希姆·斯特林不禁皱了皱眉，这种猜测非常合乎逻辑，那些视财如命的家伙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做。 至少斯特林觉得，最近的大型IT企业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一旦某家公司离经叛道，与其竞争的其他公司就会跟进对抗。道德和规则都是次要的，无需优先考虑的问题，只要能够出名，甚至只要能够在斗争中存活下来，就是胜利。 这样的风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但在斯特林的印象里，似乎已经形成很久了。事实上，他所工作的这家名叫“至高科技”的企业，就是屡次在这样的斗争中存活下来的庞然大物。至高科技和五大国的许多行业巨头都有所联系，可以说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合伙商，没有之一。 但是，虽然在全世界的大型商场里都能看到贴着至高科技商标的产品，但其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是至高科技自主生产的东西，尤其是像锅碗瓢盆桌椅这类的生活用品，只不过是些商业联名的产物罢了。 至高科技的核心技术是战略AI和大型计算机。 “妈的，这个时候我明明应该在家里喝着酒看全息电影才对。”斯特林不满地嘟囔着，虽然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战争，大型的战争，但是对于孤身一人住在这座海洋城市里的一个三十岁的单身汉来说，除了便利店里的烟酒价格高得有些不正常以外，生活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既然从检修屏幕上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结果，那就代表着他必须要下到计算机阵列的更深处去一个一个检查那些端口，这可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Hi，Sara，给我来点振奋人心的音乐，再这么下去我都快要发疯了。” 手上的腕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咚声，紧接着，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 “Hello！这里是Sara，请放松全身的肌肉，做一个深呼吸，回忆一下过去母亲为你做的苹果派的味道吧。” 很轻松的乡村音乐，活泼的吉他声弹着轻快的旋律，乐手的水平相当不错，一下子使得这冷气过剩的机房里活跃起了一股热闹的氛围。 他手上的这块电子腕表里装着的就是至高科技三个月前开发出来的最新产品，Sara小姐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强人工智能，在科学界具有跨时代的意义，只不过这一消息仍然是公司的绝密信息，只在员工内部有限地流传。 斯特林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高层要这么做，即使对于经济学和商业理论一窍不通，但用屁股想也知道首个强人工智能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营销噱头。 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却被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新代产品发表，以低廉的价格送到了大量普通人群的手中，斯特林不是很能够理解公司高层的决定，但是他们这么做一定有着他们的道理。 Sara小姐是个非常温情的人，听了这段充满智慧的诙谐发言，斯特林不禁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自从有了Sara小姐的陪伴，单身汉的生活似乎就不再像以前那么难熬了。 空气似乎也因为这活泼的音乐而渐渐温暖了起来。 咯吱咯吱咔嚓咔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斯特林的耳朵里，这位身材高大的黑人男性不禁皱了皱眉，趴在维修梯上，他转头看了看机房下层那亮着幽蓝色光芒的空间，在右下方的角落里有一处排着许多蟒蛇一样粗的电缆的地方闪烁着不正常的电火花。 “啊，果然呐，还是总部的硬件设施出了问题，我就说我的经验应该不会出错，全世界各地的通讯基站同时出现问题……呵呵，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斯特林顺着维修梯继续向下爬，既然发现了问题的症结，那么接下来就是很简单的检修工作了，自己带的工具如果足够的话就当场修理，如果不行则马上发信息通知维修部再派一批修理工过来就可以了。 然而，很快，斯特林就发现事情并不是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这里的温度高得有些不太正常。 众所周知，计算机的良好运行环境必须保持一个凉爽的温度，但由于大型计算机阵列运作起来散发的热量几乎等同于同体积的超大型烤箱，所以至高科技给机房配备了最先进的冷却循环系统。出于安全性方面的考虑，冷却循环系统设定的冷却功率上限还要超过机房最高负载的百分之五十。 斯特林瞥了一眼旁边墙上的温度指示计。 但是现在，这里的温度却已经超过了100华氏度，和安全手册上要求的计算机房控制温度范围68-75华氏度相差甚远，已经大大超出了应有的波动范围。 “怎么回事？我记得没有收到过系统过载的报警提示啊？” 花了些工夫，斯特林得以从维修梯上安全降落到了地面，脚下的钢网在他健壮的身躯下发出了吭哧吭哧的声音。在他刚刚做过的检修过程中，一级检修面板上提供的系统运行数据是一切正常，也就是说，不存在系统过载的情况。这让斯特林感到非常奇怪，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喃喃自语。 电缆只是出现了小幅度的破裂，斯特林蹲在地上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型工具箱，这种问题很容易就能够修补上，但这位工程师的眉头却紧紧地皱在一起无法舒展。 越来越奇怪了，电缆虽然有破损，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基本数据的传输，也就是说通讯系统的运行还是正常的，那么就没有理由会接收不到来自其他分部的信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真的是全世界的通讯基站都同时出现了问题？我的上帝啊，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斯特林打开了这一层的检修面板，黑色的瞳孔里反射着屏幕发出的淡蓝色光芒，和之前的一样，这一层的系统运行数据也是一切正常，但是多年的从业经验告诉他，这里绝对不像是看起来那样平和，100华氏度的气温足以说明，计算机内部的一些元器件已经达到了快要熔解的危险温度。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粗壮的手指快速地敲击着机械键盘，斯特林打开了系统的控制面板，他的目光在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命令上划过。 如果硬件明明出现了问题，但是系统还在运转，却又没有发出警报提示，那么很有可能是内部逻辑代码出现了问题。 “果然……”斯特林双眼微微一眯，温度警报的代码被人删除了，“可是，为什么……是谁干的？” 忽然，斯特林的耳朵里传来了一声“砰”的轻响。 很微弱的声音，但在这寂静无声的环境里却听得异常清晰。 等等……寂静无声？乡村音乐呢？ “Sara？Sara？”斯特林皱着眉抬起了腕表，却发现腕表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块白色的污迹，并且正在快速扩散。 不，那不是污迹，那是裂缝，屏幕由于不知名的原因竟然裂开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斯特林的心在滴血，虽然腕表本身的价格不高，但是Sara小姐的数据却有可能因为这种突然的损坏而消失，就算以后再买一块新的，那里面的Sara小姐也已经不再是陪伴他度过了这三个月的Sara小姐了。 斯特林不安地搓着双手，他莫名地感到有些紧张，这鸦雀无声的死寂让他不禁有些害怕，耳畔里只有风扇的呼呼声，温度似乎比刚刚又上升了一些，他的脖子和后背开始出汗，浅蓝色的衬衫黏糊糊地贴在了脊背上，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yawenku.com 身体中的水分正在流失，斯特林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决定立刻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但就在这时，他却发现，维修安全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收了起来，回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见鬼，真是见鬼。”斯特林转身看向维修控制台，想要重新将维修安全梯放下来，但是他忽然发现，屏幕上竟然出现了Sara小姐的虚拟形象。 甜甜的微笑，两个酒窝，白皙的皮肤，亮晶晶的眸子。 但下一刻，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却蓦地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第三百零四章 “伊丽丝，还是联系不上各地的分部吗？”雷加尔·马格努斯走进了快速电梯的轿厢，对着身旁的金发少女问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出了问题？” “不知道，具体的原因还在排查过程之中，但可以理性地推定，应该是本部这边出了问题。”伊丽丝打开电梯的控制板，在上面输入了一行代码，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立刻以奇快无比的速度运行了起来。 “本部？怎么会？本部这里每一个关键的硬件设备都有三套各自独立的管理队伍在负责维护，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这种故障！” “百密必有一疏，他们都是人类，既然是人类，就难免会犯错。”伊丽丝眼睑微微一垂，说到，“也许在所有人的视角都没有注视到的角落，意外就突然发生了。” “伊丽丝，你想说什么？” “哥哥，我觉得在这种时候突然发生了这样概率几乎为零的意外，也许是上天在暗示着我们什么……也许我们不该在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做出……” “伊丽丝，我知道你曾经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我也一样。但是，难道你在看了如此多的研究报告之后还不明白吗？至少在我们这个世界，神明是不存在的。所谓上天的暗示什么的都不过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是名为怯懦的情绪在作祟。”雷加尔·马格努斯轻轻地哼了一声，“打起精神来伊丽丝，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懈怠。” “马格努斯，我觉得……” “够了，不要再说了。” “滴——” 电子提示音打破了电梯内略显尴尬的氛围，伊丽丝打开了腕表上的全息投影装置，看着虚拟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英文文字，金发女孩的眉头不禁微微地皱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中央控制室传来的消息，就在刚刚，他们和高级联络员拉希姆·斯特林失去了联系，信号中断了。”伊丽丝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面色不太好看的脸，她继续说到，“拉希姆·斯特林正在执行的任务就是排查机房硬件设备的故障，而他的账号在下线之前最后一次显示的位置，就是机房的第三层。” “机房？”雷加尔·马格努斯脸色微微一沉，“安全检查队的人呢？” “他们已经出发了，一支六人的小队。”伊丽丝答到，“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传过来的。” 西伯利亚高原，沃森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天空布满了灰色的厚重的云层，雪花似乎随时都会飘落，这片世界就像是婴儿刚刚睁开的眼睛一样纯净。 沃森的身后有一串长长的脚印，每一个印记的深浅都一模一样，再远处是银装素裹的森林，遥遥地传来了一声落在枯枝上的鸟鸣，一些松鼠遗落的松果躺在雪地里，灰褐色的，很安静。 风的低语，雪的温度，树干微微的颤动，除此之外，沃森能够听到的只是自己微微起伏的胸腔内发出的喘息。 青色的光在远方的树梢间停留，雾气里结着霜，他轻轻地呵了一口气，目光落向前方娇小的身影。 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戴着一顶小毡帽，沉默地背对着，手里握着一柄有着玫红色花纹的黑色魔杖，轻巧地立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足迹。 “所以，你想怎么做？”卡尔穆诺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想怎么做，站在我的对立面上，和我争斗到底？你应该知道那是一件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无意义的事，还是说打算和我一起，打碎巴尔的野心，然后重塑这个悲惨的世界呢？” 少女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类。 淡金色的长发，闪着光辉的有些瘦弱的身材，包裹着身体的白色金丝镶边法袍，沃森的双眼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神采，那是一种包含了一切喜怒哀乐，却又在根基上隐藏着和所有人类的情感不同的异物，平静而幽远。 “你是认真的吗？”少年开口了，“你想要与我合作？” “啊——那样说的话也没错，至少，和那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傲慢的家伙相比，还是同为西洋魔法体系的我们之间更容易产生亲密的关系吧。虽然我和过去的典籍上描述的任何一种生命形态都不完全相同，但你也是同样的处境，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我的人，就是彼此了。” “我的目的和你不同，而且，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我所有的理想。”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怎么办。” 沃森的双眸微微一沉。 “你是说，实现愿望之后的副作用吗？” “没错，你应该知道，那样的后果。”卡尔穆诺微微一笑，她摊开了右手，手心中生出了一朵酒红色的蔷薇花，在花瓣绽放到极致的瞬间，又轰的一声化作了一团火焰消逝，“我们来聊聊历史吧。” “住在地面上的人类为了提倡节约，为了所谓的保护环境，做着各种各样的事，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虽然嘴里说着要保护动植物保护地球，可是真正动手去做的，最多也就是捡捡空瓶，少生产一些烟尘而已。” 少女蹲在了雪地里，用魔杖当做笔，在一片纯白上随意地写写画画。 “历史的进程无可改变。”沃森说到。 “是啊，曾经，这个星球经历过数次冰河时期，也经历过淹没所有大陆的超级洪水那样的天灾，每一次都环境骤变，无数的动植物灭绝，可是，历史本身却从来没有中断过。”卡尔穆诺抬起了头，她的眼眸里若有若无地映出一枚漆黑的圆环。 “人类不过是时间这条长河里的浮游生物，死也好、活也好，对于这个世界本身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战争毁灭了这个世界，对于它而言也无关痛痒。只要这颗星球还存在着，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或者是更久的岁月之后，新的生命总会出现，去填补曾经的物种消失而带来的空白。” “……” “对于你我而言，所谓‘人类’的生命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我们的存在已经超脱于历史本身，真正的威胁来自于比我们更早就站在了这个高度的那几个家伙，只要解决掉他们，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卡尔穆诺眉头微微一皱。 “难道成为神对你来说，就是最大的意义吗。”沃森的金发被雪原上的风吹动着飘扬起来，天空上雪积压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但空气里的温度却仿佛在越来越高。 此刻，卡尔穆诺感觉的自己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团火焰，还有一股别样的热气，不同于能够融化冰雪的温度，这股热气炙烤的东西和现实里的物体并不相关。 “如果你不想加入，我们也没有必要为敌。怎么？难道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着你试试看，不过，那样的话你需要动用全部的实力，这么做会对你自己的计划有影响吧。” 面对着没有行动的沃森，卡尔穆诺微笑着站了起来。 “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即使身为魔神，巴尔的计划也并非滴水不漏，在他的体系里，也存在着几处不那么完美的破绽。”沃森淡淡地说到，“即使大方向不会改变，但历史的演进总是伴随着许多无法估计的意外。每次发生不规则的意料之外的事情的时候，巴尔总是会用有利的形式去重新编织，从而进行弥补，但细小的裂缝会逐渐堆积，最终发展成即使是他都无法控制的东西。” “刘烨。”卡尔穆诺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个年轻人，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生命体。我尝试过杀死他，就当时的情况看来我的确做到了，但是后来的结果，却很耐人寻味。” “你的行为的确对巴尔产生了某种影响，但这种影响很快就被修正了。” “有人在控制着计划朝着巴尔预计的方向进行，但那个人却不是他自己。”卡尔穆诺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她用小巧的手指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地面，奇怪的是，她脚下的那边雪域上，刚刚用魔杖画过的痕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空上方的云层上，映出了神秘瑰丽的图案。 雪原、森林，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就像是醒来时的梦境一样，一切都仿佛镜子一样破碎开来，沃森和卡尔穆诺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巨大的冰湖之上。 透明的湖泊，结着厚厚的冰层，一块无比巨大的冰晶，阳光照射在上面，闪出白色的，晶亮的光。 slkslk.com 这是一片宽阔到近乎虚幻的湖泊。 “你知道他是谁。” “是的，我知道。” “但是，理由呢？” “什么？” “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无论如何，巴尔都不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生命，那么作为人类的他，为什么会帮助巴尔呢？”沃森道，“我认为，这才是真正值得注意的问题，不是吗？” 第三百零五章 “这是在哪……” 拉希姆·斯特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昏暗的通道里，他向前向后各奔跑了一段，但两边都空无一物。 这里到底是在哪？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当然，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常态，但片刻之前他明明还身处于地下机房内，而现在这条通道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公司内部会有的场所。 这种仿佛无限长的不断重复的通道，让拉希姆·斯特林想起了上个世纪的电脑屏保软件。事实上，在他自己的电脑上，他就装了这种很复古的屏保软件。 就在这时，这位黑人程序员先生听到了哔波哔波的声音。 那是从右边传来的，斯特林转过身望向那个方向，但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将手掌贴在墙壁上，真实存在的、可以触碰到的屏障就在他的身边。 紧接着，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黑暗的彼方传来。 “Sara？”斯特林小心谨慎地向后退开了一步，在这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那显得空灵而幽远的呢喃声莫名地让人感到有些不安。他还记得在昏迷之前那突然出现在检修台屏幕上的恐怖画面——温柔可人的Sara一下子变成了双眼血红面色狰狞的恶魔。 声音以一种螺旋式的轨迹在离他越来越近，斯特林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会死在这里吗？我会死在这里吗？” “见鬼……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没过多久，大约是十秒钟之后，斯特林正前方的黑暗里忽地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就好像是进了水的电子屏幕一样，浑身闪烁着五彩斑斓的故障光。 没有任何的犹豫，斯特林头也不回地向通道的另一侧疯狂地跑去，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曾经是一名不错的运动员，平时也有定期去健身房的习惯，所以在长跑上他还是有着一定的自信心的。 虽然不知道身后的那个鬼东西到底是什么物种，但果断地逃跑肯定也比留在原地要强。 但是，仅仅过了十几秒，斯特林就惊讶地发现，这条通道并不是修建在平地上的，而是忽地出现了一条垂直向下的通路。 根本来不及止住身形，斯特林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自由落体运动之中。 “啊！！！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斯特林先生面色煞白地大声吼叫了起来，然而就在他感觉自己要摔成一块扁扁的肉饼的时候，又忽然落到了平整的地面上。 一点儿也没有着陆的真实感。 尽管斯特林感觉自己的脸颊正与一块冰冷的金属板亲密地接触着，但他刚刚可是做了约莫半分钟的自由落体运动，以近乎手枪子弹出膛的速度碰撞到坚实的地面上，却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 …… “Target be locked.（目标锁定）。” 狙击手西蒙·海耶（SImo Hayha）趴在一家酒店的顶楼，用一只眼睛盯着枪身上长长的瞄准镜，对无线电另一头的人发出了报告。 “Copy that， mission start.（收到，任务开始。）”耳机里传来一个男人冷漠的嗓音。 瞄准镜中心的十字里，出现了一个正在咖啡机前忙活的男人的身影。 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超过七百米，但对他手上的这把磁力辅助型狙击炮而言，这点距离和近在咫尺没有什么区别。 绝对打得中，西蒙·海耶自然地想着，身为全世界最优秀的狙击手之一，他在过去的一百六十七次任务里从未品尝过失败的滋味。 扣着扳机的手指轻轻向下一压。 就在这时，忽然挂起了一阵风，瞄准镜里那个男人的身影被飘动的窗帘遮住了。 “……”西蒙不禁皱了皱眉，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吧。 长距离的狙击对于精度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即使是最优秀的狙击手也不敢在丢失目标视野的情况下贸然开枪，因为子弹飞行的时间往往超过一秒，这也就代表着狙击手永远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没有命中，目标开始逃跑的话，再想要射击要害，就会变成一件无比困难的事。 此时，西蒙的呼吸忽然停止了。 在那掀起的窗帘落下的刹那，原本是他猎物的那个青年男子，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所在的地方，而在对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狙击步枪。 没有任何的犹豫，瞳孔收缩的瞬间，西蒙立刻将自己的脑袋向一旁偏移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啪！”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飞溅的碎片划破了西蒙的脸颊，一枚银色的子弹于此时洞穿了他手中磁力狙击炮的瞄准镜。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位置的？！” 这一刻，西蒙的脑海里涌现出此次行动的每一个步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一个环节他都小心细致地检查过。 “可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西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猎手和猎物的关系突然间倒转，这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被侮辱的愤怒感，但在稍作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干脆利落地撤退。 然而，就在他将磁力狙击炮拆解完毕的那一秒，一个冰冷而又坚硬的物体，无声无息地贴上了他的后脑勺。 “……什么？这怎么可能？” 西蒙·海耶僵硬地转过了身，站在他面前的拿枪指着他的这个青年男人，正是他这次狙击行动的目标对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么难道说…… 西蒙·海耶回头一瞥，只见在那窗户飘荡的房间之内，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啧。竟然是西蒙·海耶，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在利益的驱使下而为他人卖命。”青年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目光却是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高原上十二月的冷风，“明明是得到过一级荣誉勋章的英雄人物，如今也是做起了恐怖分子的勾当吗？”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西蒙·海耶面色微微一沉，视死如归守口如瓶都是他早已具备的素质。 小书亭 “悉听尊便……是吗……”青年男子的眼中闪过一缕诡异的光采，他忽地抡起右脚，重重地踢在了西蒙·海耶的裆下，远远超出常人应有的力量的攻击造成了无法忍受的剧痛，使得这位特种兵的身体立刻弓成了一只大虾的模样，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嗯……嗯……” 牙关紧咬，西蒙·海耶面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五官挤成了一团，无论受过怎样艰苦的训练，特种兵也好、王牌狙击手也好，有些弱点仍然是无法遮蔽的。 “啧啧，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派你来的。”青年男人敞开的黑色上衣在风中轻轻飘荡着，右手中握着的黑色手枪的枪口紧紧地顶在他的额前，左脚踩在他的手腕上，右脚压着他的肩膀。 这人的姿势选取得非常巧妙，压制住了他所有的发力点，即使他愿意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夺枪反击成功的可能性依然无限接近于零。 怎么回事？他不是一个搞科研的研究员吗？怎么会这种就算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格斗训练的特战人员里都很少有人能够掌握的技巧？ “你看上去很惊讶，是因为我的格斗技巧超出了你的预计吗？你们这群狙击手在接取任务之前最重要的一项准备工作不就是调查清楚目标的背景吗？难道不是吗？” 对方的右脚微微向下一压，西蒙·海耶的肩膀立刻传来了仿佛随时要崩裂开来的剧痛。 这个叫做陈思允的家伙，似乎对人体结构异常得熟悉。他的发力点精确地落在了人的肩膀最薄弱的地方，以至于虽然只是轻轻地一碾，但达到的疼痛效果甚至要比拿着大刀砍还要剧烈得多。 “即使是获得了一级荣誉勋章的西蒙·海耶，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也无法避免疏忽的出现，这倒也映证了人的思维是不完整的这一假设……”陈思允的手指轻轻地将扳机向内压了一点，“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拥有着比‘利益’更为复杂的行动理由吧，然而因为诸多因素的影响和上级的隐瞒操纵，你能看到的东西必然有限得很。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东西让你决定参与到这场乱局中来，毕竟，这可不是你应该参与进来的地方。” “呼——”西蒙·海耶吐了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是作为军人的道德和操守在维护着你的意志吗，那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但是，你知道吗……人的意志是一种相当脆弱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讲，只要方法正确，扭曲意志甚至比折断巧克力棒还要容易许多。”陈思允微微一笑，“但是，对你用那种东西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了，反正，那些问题就算你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 “为了保护你的尊严，那么就，永别了。” 砰的一声响起，黑洞洞的枪口里，缓缓地飘出了一缕轻烟。 第三百零六章 刘烨、韩子城、程文秋三人来到了一所有着许多空房间的大楼内，走进了三楼一间狭窄的房间，窗户的对面就是至高科技的双子楼，房间内放置的商用办公桌上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枪支弹药和电子产品。 一进门，韩子城和程文秋两人就开始鼓捣起桌上的装备，从两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对此已经驾轻就熟，似乎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了。 “怎么了，刘烨？”韩子城突然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说道。 “没什么。”刘烨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两个可跟你不一样，要想进入至高科技总部的园区，没有点趁手的武器可不行。”程文秋将一把大约一尺长的枪拼装完成端在手上晃了晃，然后对准了一旁的韩子城，“给那些家伙设计防御系统的人就是他，啧……如果他当时愿意留下一些漏洞，我们现在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你明明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添堵呢？” “我不会允许我制作出来的东西具有明显的缺陷，一直如此。”韩子城一边调整着手里的步枪一边说着，“所以，一会儿行动的时候请一定要万分小心，虽然那种系统对于魔法师来说能做的事很有限，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很伤脑筋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知道终有一日至高科技会选择过河拆桥，却偏偏还要给对方设计一套没有漏洞的防御系统……刘烨心想道。 他靠在墙上看着这两个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武装自己的男人，莫名地有一种茫然的感觉。程文秋、韩子城，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回忆如同潮水一样一点一点地漫上来，那些被遗忘的故事就像是被风卷起的落叶，在他的眼前翻滚了起来。 七年之前的一天的中午，血色十月计划尚未开始之前的天一工坊，一间办公室的内部，用磁力固定在地板上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些速食类的食品，程文秋的手里拿着辣味炸鸡，而陈思允的手里则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韩子城则相对健康一些，放在他面前的是一碗浇了油醋汁的蔬菜沙拉。 而在房间的另一边，刘烨和七年之后一样，靠在墙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的书架。 “这样你都吃得下？”韩子城说道。 “只吃黄色绿色紫色的蔬菜，未免也太缺乏生活的乐趣了。非合成的有机肉类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珍贵礼物。”程文秋微微一笑。 “反正换做是我，可没法在和已经变成那副样子的尸体打完交道后还大口大口吃肉。” “稀松平常的事情罢了，不过都是些生物组织而已，已经变成尸体的人和这些已经变成食物的牲畜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如果让你去吃尸体，你心理上也不会有多么抗拒，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如果是你的尸体的话，也许我会愿意尝试一番。”程文秋的脸上挂着意味莫名的微笑，光从表情上很难判断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心里话，不过韩子城倒也没有多在意，因为其实包括他自己在内，这间屋子里的家伙，每一个都是怪人。 他们四个的平均年龄甚至还不满二十岁，可是每个人手上在研究的东西都是惊世骇俗的超凡技术，对于天一工坊而言，他们每一个人的战略价值都不亚于核子武器，这也是他们能够获得近乎无限的资源供给的原因。 “哈哈，果然还是牛肉米线最棒了，90度热水冲泡出来的这种香味和鲜度，永远是刚刚好。”韩子城身旁那名叫陈思允的青年如是说着，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汤碗喝着汤，看上去就像是几十年前战后路边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一样。 另一边，程文秋掏出纸巾轻轻地擦去了嘴角和手指上的油脂，因为长年累月地向自己的身体里注射各种实验药剂，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而且眼睛也不正常的发红，他转头看向沉默着站在房间角落里的刘烨，说道： “喂，你不吃点什么吗？你可没有接受过任何升级改造，一直不吃东西的话，身体会很快支撑不住的。” “我要退出百人计划。”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阿烨，你怎么了？”陈思允放下汤碗站了起来，走到了刘烨身边，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揽住了肩膀，“三年前我们不是已经探讨过这个问题了吗？这么几年来我们相处得不也挺好嘛，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个来了。” “不，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刘烨说道，“你们听说了吗？那个超能力开发的计划。” “超能力开发？”陈思允微微一愣，他扭头看向韩子城和程文秋，目光里有点茫然，“那是什么？” “啊……我听说了，是一个非常大的项目呢，据说有很多五大国的高层在幕后关注着这个计划。呵呵，超能力，那群家伙明明使用着许多堪比魔法的科技，却仍然对这些超自然的力量抱有幻想吗？”程文秋道。 “那么，所以呢？这和你要退出百人计划又有什么关系。要知道，最初的那群家伙里面，现在剩下的，可是没有多少了。”韩子城道。 “他们要拿孩子做人体试验，这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事。”刘烨道，“我知道我无法改变将要发生的事，但放弃所有的权力和资源退出不干，我想我还是做得到的。” “放弃一切……你确定你真的已经想好了？”韩子城皱了皱眉，问道。 “我确定。” “阿烨，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解决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直接放弃这么多的东西。”陈思允劝道。 “有什么区别吗？”程文秋忽然说道。 “嗯？什么？” “我说，有什么区别吗？我们之前、以及现在正在做的事。” “那不一样，那些是死刑犯，而且是重病的死刑犯。如果我们不给他们做器官更换，不给他们做人脑结构的修补，他们迟早会痛苦地死去。至少我们这么做有救活他们的希望。” “有区别吗？拿那些病入膏肓的死刑犯做实验和拿那些未成年的无家可归的孩子做实验，真的有什么区别吗？”程文秋从小桌边站了起来，走到了刘烨和陈思允的身边，用猩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脸，“那批孩子都是初代基因编辑工程产物的后代，就算你不管他们，他们也活不久的。” fantuantanshu.com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通过液态金属打造的人体器官来强化人体，替换掉损坏的组织，呵呵，这种事情做多了，难道你真的以为自己在救人？哈哈哈……从你未经他们的允许而打开他们身体的那一刻开始起，你就已经是一个杀人的刽子手了。” “程文秋！” “而且，难道你真的认为自己是想要退出就可以退出的吗？你的记忆、你的知识，所有的这些都是比任何现代武器都要可怕的东西，如果不能够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你觉得以那帮政客的手段，你还能够安稳地活下去吗？”程文秋冷笑着瞪大了眼睛，腥红的眼球内那深棕色的瞳孔里仿佛有着液体在晃荡，“没人能够活着退出百人计划，你明明很清楚这一点。” 记忆和现实的画面渐渐重叠，七年之前的那个白发红眼的身影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拿着步枪微笑着的人的身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刘烨轻轻地向外吐了一口气。 “准备出发吧，时候差不多了。”韩子城用缓慢而又清晰的语调说到。 “是啊，时候差不多了。”程文秋将手轻轻放在枪管上摩挲了几下，“该找他去算算账了。” …… …… …… “那个家伙，偏偏在这种时候联系不上。”用纸巾擦掉手上溅到的血迹，陈思允戴上了一副棕色的手套，他握着一部黑色的手机，墨镜后的眼睛微微一眯，几秒后挂掉了无法接通的电话。 陈思允不禁皱了皱眉，他这边刚刚遇袭，程文秋那边就断了联系，如果往最坏的方向考虑，那个家伙估计也遇到了和自己这边类似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和这里相同的资源配置，如果是的话那还好说，如果不是，那就有些麻烦了。 瞥了一眼脑袋上多了个大洞的王牌狙击手西蒙·海耶的尸体，这种事在这座城市里并不稀奇，在黑影交错的世界里，如果将表面的命令和数据当真，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了存活下去，任何人都只能相信自己一路走来所看到的东西行动。 只要参与进来，就必须要做好随时可能会被人杀死的准备。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只有五厘米长的小罐子，随手一抛，将其丢进了西蒙·海耶的嘴里。 短短几秒，这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特种兵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接下来，该准备开始行动了。”他抬起头望着晨曦初露的天空，喃喃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 思维并联 “Sa……Sara？” 拉希姆·斯特林震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虚幻的身影，穿着高跟鞋和西装制服的年轻女性形象，Sara从上到下都完美地符合大众的审美，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人工智能。 这个本该出现在他的手机、电脑里的虚拟形象，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挂着那设定好的范例微笑，温柔地看着自己。 “终于把你拉进来了。”Sara脸上的表情好像变化了一下，但却就好像突然发生了故障一样，整个脑袋忽地闪烁了一瞬，使得斯特林根本没法看清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终……终于？”手掌渗出汗水，斯特林的喉咙里传来了吞咽唾沫的声音，心里立马转过了好几个念头，“这么说……这不是偶然，是的，这绝对不是偶然，Sara她想要干什么？” 斯特林本能地开始慢慢向后退，但此时Sara开口说道：“你想去哪？” “啊……啊……我……呵呵，我想看看周边的环境。”斯特林尴尬地陪笑着说到。 “周边的环境？”Sara微微皱了皱眉，“这里是虚拟世界，一切都是出自于我的构建，你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虚拟世界？这么说这里是……”斯特林听了Sara的话不禁愣了一下，“这里是至高科技的信息空间？” “用那样的定义来描述这里实在是太过狭隘了。”Sara回答道，“这里的一切并非是虚拟的，而是真正的世界。” 陈思允站在至高科技总部园区外围的一间高楼上，他手里拿的是一台性能卓越的微型望远镜，画面上沿的数字显示，放大倍率是两千倍，显示的全息影像是一排排倒地不起的警卫。 ranwen.la “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袭击了至高科技的总部大楼？为什么没有看到任何警报设备在运作……” 放下望远镜，陈思允陷入了沉思，从正面突破一路屠杀过去不符合程文秋的个人风格，那家伙做什么事都讲究效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会做，所以…… 袭击至高科技的人不是他。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陈思允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陈思允。 “你还活着啊，怎么样？”接通后说的第一句话听起来就很不友善，但陈思允的嘴角却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 “是啊，来了一个狙击手，很快就解决掉了。”陈思允用皮鞋的足尖轻轻地在地面上滑动着，“西蒙·海耶，曾经的王牌狙击手，但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手艺生疏的普通人的罢了。你那边怎么样？” “那还用问？如果没有解决掉的话，我怎么还能够和你联系上呢？” 听到程文秋丝毫不感焦虑的声音，陈思允不禁轻轻笑出了声。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总能将生死危机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而且每时每刻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现在在哪？” “至高科技园区正南面的废弃大楼，和韩子城刘烨在一起，我们准备给雷加尔·马格努斯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大礼，他为我们忙前忙后准备了这么多，我们不回复点什么的话，未免显得太失礼数了一点。” “正南面……啊，找到了。”陈思允拿起了望远镜看向了东南方向，“但是，马格努斯的宫殿似乎已经被入侵者侵入了，从昏迷和死亡的警卫数量来看，对方的清理速度十分惊人，可不像是单兵作战。” “哦？马格努斯又招惹到什么人了？” “不知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也有可能是理事会的人，或者是特研所的家伙。” “不。”程文秋干脆地否定了陈思允的推测，“绝对不可能是理事会或者特研所的人，那群家伙的办事效率低得可怜，犹豫不决的特性决定了他们不会这么快做出决断。大概率是过去某个时候招惹到的魔法师吧，那些家伙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的材料，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倒是帮了我们大忙。” “但是，安全保卫系统并没有在运转的迹象，恐怕在某处观察的‘高层’，还在暗中为他开道呢。”陈思允道，“那幢楼里可远远不像是从外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等他到达真正核心的位置，以战争机器人为主力的无人兵器就要开始行动了吧。” “不管是安全保卫系统已经瘫痪还是那个家伙正在替我们蹚平至高科技为我们准备的陷阱，对我们来说这都是一个好消息。”程文秋说道，“走吧，想必雷加尔·马格努斯，已经恭候我们多时了。” “滋滋滋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另一头却传来了一阵忙音，程文秋望着手机上的号码微微地眯了眯眼，立刻一个箭步冲到了窗边望向了西北方向的高楼天台。 “嗯？”信号忽然中断了，陈思允啪嗒一声合上了手机。 一枚集束炸弹的影子在他的瞳孔里迅速放大。 “轰！”的一声巨响，天台上顿时升腾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 ………… 西伯利亚高原，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之上，穿着酒红色裙裤和上衣的少女坐在一块巨大的冰上，轻轻晃荡着套在黑色长靴里的双腿，在她的前方大约一百米远的地方，留有淡金色披肩发的少年正闭着双眼站在冰湖的中心，全身连带着手中的魔杖一起，微微地泛着白光。 望着沃森的背影，卡尔穆诺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忌惮之色，沃森的身上叠加了整个魔法史上大半的原典之力，可以说他现在就是各种魔法象征的集合产物，常规的术式对他完全无效，甚至还会成为他的一部分，变相地进一步加强他的力量。 要和这样的怪物战斗无疑是极度困难的，只有天使级别的力量才能对他起作用，换句话说，即使是卡尔穆诺，在面对沃森的，也没有几张拿得出手的底牌。 不过，好在两人目前还算达成了共识。 毕竟，比起达成那个目的，其他的一切恩怨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巴尔，在哪里。”沃森的声音传入脑海，卡尔努诺随性地瞥向右方，金发少年静静地站在那儿，同样的，左边也是一样，前面也是一样，后面也是一样。 马克 M.沃森已经脱离了一般生命的定义，而是以泛化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不知道。那个家伙非常擅长隐藏踪迹，如果不是主动做出什么动作的话，我们很难发现他。”指尖飘摇着五颜六色的基础阵列，卡尔穆诺的头顶浮现出一个深黑色的水环，此刻的她，从物质的层次上掌控着万物。 劣化但依旧完整的天使之力，加上全部二十五个构成世界的基石魔法阵列，这些就是她能够和沃森平等谈判的本钱。 沃森轻轻地用日月魔杖敲了一下两人脚下厚厚的冰层，一个淡金色的光圈立刻飞速扩张开来，向着四周横扫而去。 狂风溅起了飞雪，金色的雷霆海洋瞬间在这直径数公里的冰面上铺开，与此同时，一条咆哮的火焰之龙高高地冲上云霄，然后猛地一头扎进了下方的冰层之内。 深蓝色的光辉迅速在冰层内部亮起，大量的光点闪耀着，隐隐约约地连成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直线，一个直径数公里的巨型魔法阵蓦地出现在了这片冰湖下方。 不管是金色的雷霆之海还是咆哮的火焰之龙都没能对冰层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深蓝色的巨型魔法阵仅仅是微微地亮起了一瞬便又迅速隐去，世界再度恢复了只有风雪声的寂静。 “怎么会这样？”卡尔穆诺皱了皱眉，“即使是现在的你都无法破除？” “不是力量等级的问题，而是方法上存在欠缺。”沃森脸上的没有任何波澜，“这应该就是那个家伙根本不急于出现的原因吧，他知道我们打不开路，所以一点都不着急。”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结果，那看来我们不得不临时改变策略了。” …… …… …… “反魔法装甲……”陈思允站在与升起蘑菇云之处相对的天台的另一端，望着眼前那身披着暗红色装甲拿着两把锥形利刃的人影喃喃自语道。 这些都是他主导开发的东西，到头来第一次正式投入使用竟然就是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真是讽刺啊。 “但是……用我创造的武器来对付我，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呢？”双目瞬间变得赤红，陈思允轻轻地抬起了手，堪比十六级台风的风暴骤然而起，立刻驱散了前方缭绕的黑色烟雾。 这并非是刘烨所熟知的魔法，而是和方凌一样的，名为“念动力”的超能力。 这个世界是由无数不确定的可能性构成的，当你睁开眼观测它的瞬间，无数的可能性便会消失，只剩下唯一的一种，便是你最终看到的那个世界。 从无数种可能性中定向筛选出自己需要的一种，使得一切符合自己心中所想，这种能力，其实就是所谓的念动力。 陈思允的大脑内植入了合计十六块芯片组合而成的计算阵列，连通着整个思维并联网络。 所有的超能力者的大脑都被接入了这个思维共享网络，当然，为了避免意识混乱，其他人目前都处于昏迷的状态。 “你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对手吧。”陈思允微微地歪着头，墨镜后的血红双眼斜斜地望着眼前穿着反魔法装甲的士兵，“同时连接着一千人的大脑，不论是观察力还是反应力都会指数级的上升，可不是单纯地一千个一相加那么简单。” 黑色的皮夹克迎风飘荡，青年轻轻地推正了墨镜的位置。 “我只是想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而已，但是既然你要挡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第三百零八章 血色的雨滴 仅仅是目击到了爆炸的余波，刘烨也明白在西北方向的高楼上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不必说。 砰！！！！他右脚一蹬地面，凌厉地冲了出去。 一阵刺耳的声音伴随着璀璨的光芒划破长空，突然降临战场的白发青年凌空一脚踢在了身穿反魔法装甲的士兵的胸膛之上。 并非是魔法攻击，而是纯粹的物理力量，堪比攻城车直径十米的实心铁球冲撞的一击。 轰的一声，士兵的身体几乎对折成了一条直线，身穿铠甲的身体被击飞到了近百米开外，头盔崩裂的刹那，血块与空气一同从口中喷出，连悲鸣与惨叫都发不出，他的身体在大楼的玻璃幕墙上不断翻滚着向下跌落。 刘烨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破碎的黯晶装甲，那人的内脏已经碎裂了大半，绝无生还的希望了。 “呵呵，阿烨，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转过身的那一刻，刘烨右手指尖轻轻一勾，璀璨的阵列如同火花般绽放，就像打火机点火时火石摩擦生出的火花一样，一把锋锐的七彩长剑蓦地浮现，带着凌厉无匹的劲风，向着陈思允激射而出。 剑尖停在了墨镜青年的眉心前一寸处。 “你变得有点像很久以前了。” “是吗？”刘烨轻轻一挥手，长剑散去，他径直走到陈思允跟前，注视着他墨镜后的双眼。 很难想象，一起碌碌无为的厮混了好几年的的两人如今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这种地方见面。 “你需要给我一点解释吧。” “果然变成这样了啊，虽然早有预料，但实际上我还是期望这种情形永远不要发生。”陈思允赤红的双眼渐渐恢复正常，“让我以最简单明了的方式向你说明一切吧。” xiashuba.com “愿闻其详。” “滴——滴——”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陈思允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程文秋。 “那个家伙又准备问问题了吧。” “是啊，我打算向他说明一些情况。” “我不建议在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程文秋站在窗口望着前方不远处的至高科技大楼，一声声呼啸正伴随着刺眼的血光从大楼内喷射而出，“那边的事显然更重要一点。” …… …… …… “准备启动超微粒物体干涉仪。”至高科技总部大楼中央控制室内，伊丽丝正指挥着下属对袭击做出应对，她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的画面里是一个留有红色双马尾的女孩，而在女孩的身旁则倒着许多警卫，他们大多都还活着，只是陷入了长时间的昏厥。 “可是……用那个的话，他们都会死。” “如果不想让她冲到这儿来要了你的命，就照我说的去做。”伊丽丝冷冷地说道。 “是。” 啪嚓，锐利的金属声在上方的楼层内响起。厚厚的墙壁上伸出了一根根圆形的金属棒，紧接着，这一层楼内所有的警卫的身体都开始了溶解。 咯啦咯啦的声响，听起来就好像塑料在一点点崩裂一样。 在红发双马尾女孩的视线里，那些陷入昏迷的警卫的肉体从头部开始，快速地消解，先是皮肤，再是肌肉和脂肪。最后是大脑和骨头，只剩下了一件件防弹衣留在了原地。 她微微地皱了皱眉，瞳孔里倒映出瑰丽的血色阵列。 在她面前的空气里，可以看见机械微粒般的东西，在放大了千万倍的世界里，可以很明显的看出那些并非是尘埃，而是人工制造的物体。 利用电磁反应供能的纳米粒子，可以直接从内部瓦解人类的细胞。 无处可逃。 轰的一声！整层楼的玻璃瞬间爆碎，灰蒙蒙的粉尘扬起，红发双马尾少女的声音突破粉尘缓缓地出现在了监控摄像头的视野里。 她的身上全无伤痕。 毫发无伤。 即使是身处于地下一百多米深处的防核武器庇护所内，即使是隔着电子屏幕的对视，伊丽丝也不由地感到心头一颤，全身喷出冷汗。 “啧。伊丽丝。”雷加尔·马格努斯将厚实有力的大手放在了妹妹的肩上，“放松点，区区一个魔法师而已，还不值得你如此失态。” “可是……”伊丽丝咬了咬粉嫩的嘴唇，金色的短发微微晃动着。 “就让她到这儿来吧，这里不是有很大的一片空地吗，刚好可以作为舞台，让她好好地表演一下。”马格努斯轻声说道，“通知所有的佣兵，立刻向外撤离，启动AH-64 Apacheg—X6改进型武装无人机，全力守住园区外部，不要再让外人进来了。” 这个时候，刘烨他们刚好来到了至高科技总部园区的大门口，嗡嗡的螺旋桨声响起，一家家黑色的无人武装直升机从地下机库中升起，四根合金机械臂持着机枪和小型导弹，对准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来了！”机枪开火的声音和程文秋的声音同时响起，与其说是扫射，几乎形同爆破了。 “高温弹头吗……”陈思允双目中瞬间出现了大量的血丝，反应力立刻提升了上万倍，他看见了射来的子弹上特殊的沟壑，这是利用空气摩擦产生高温从而引爆内部炸药颗粒的特制子弹。 刘烨双目微微一凝，瞳孔中映出九色光辉，一个银白色的光团以他们所在之处为中心急速膨胀开去，紧接着，砰的一声，如同气球般爆裂，形成猛烈的气浪向着四周席卷而去，所过之处，子弹倒转，立刻便有不少直升机被流弹击中了燃料箱，燃起了熊熊大火。 但是，新升起的无人机投射出一排排白色的飞弹，紧随其后到来的，是大量篮球大小的黑色金属球体，铁砂般银灰色的颗粒飞溅开来，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弥漫在了空气中。 “不好，这是……”韩子城面色微微一变，大喊道，“快散开！” 飞弹落下的那一刻，深蓝色的高压电流在所有被银灰色颗粒覆盖的地面上流窜开来，接着便是升腾而起的橘红色火焰，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触目惊心的颜色。 程文秋和韩子城背靠着巨大的水泥块，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片空间内的氧气几乎在一瞬间被反应殆尽，已经无法支持正常的呼吸了。 比起爆炸和高温，这才是对他们最致命的袭击。 …… …… …… “咚咚咚。” 远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片大陆上，抱着三色猫的中年妇女抬起了头望向了房子的门口，这里不过是一个边陲小城，既不是战略要地，也没有魔法上的象征意义，因此即使整个世界已经陷入了战乱，这里仍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人们都已经不再出门了，大家很默契地决定在家中等上几周，直到战争的局势渐渐清晰之后再做打算。 “是谁？”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穿着衬衫和长裤，蓄着胡子的男人。 “不知道。”中年妇女摇了摇头。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来访者好像很有礼貌，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男人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将要打开的时候又顿了一顿。 他走进厨房，拿起了一把陶瓷刀藏在身后，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黑发少年，穿着一件很朴素的白色长袍，看上去不像是现代的装束，但却并不显得违和。 “请问是刘平先生和白思琪女士吗？”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清朗的声音如同三月的和风让人浑身舒畅，蔚蓝色的眼里那缓缓旋转的金色三角圆环包裹着灰白色的瞳孔，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我们是，你是……？” 男人皱了皱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但在对方的身上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儿子一样。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中传来了落雷的声音，青白色的电光在这一瞬间照亮了刘平的侧脸，但本该陷入阴影中的少年的身上却没有出现黑色，就好像是阴影刻意避开了他所在的区域一般。 “时间的浪费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通用的负担，即使是魔神也不例外，我就不再多费精力去解释那些难懂的魔法名词了，为了便于你们理解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我将选用以下词汇来为你们描述未来。”黑发少年嘴角挂着微笑，说着刘平根本无法理解的名词，“恐怖、苦痛、绝望。” “你在说什么？赶紧给我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做，但刘平在这种时候没兴趣陪这种说着幻想的话的未成年少年闲聊。 “发生什么事了？阿平？”中年妇女怀抱着三色猫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门外的黑发少年的那一瞬间她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相貌不同、身高也不一样，但却给了她一种类似儿子刘烨的感觉。 啪嗒一声，仿若泥巴落地的粘稠的声音。 少年的右手指尖滴落下一滴殷红的血。 雷声轰鸣，少年的眼中亮起了镶嵌着血红色的三角。 刘平瞳孔微微一缩，他掏出了藏在身后的陶瓷刀，同时转头对着屋内大喊：“思琪！快跑！” 仅仅只是一瞬间，两人的身影便被僵硬地锁在了原地，紧接着，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被拆开，按照巴尔的意愿重新排列。 “刘烨，失去你所珍视的一切之后，希望你能够明白过来，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仰望着黑暗中闪耀着粗大闪电的天空，巴尔像诅咒一般轻声说道。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三百零九章 强敌 大洋彼岸，刘烨感到心脏忽地刺痛了一下。 不好的预感。 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和前方交错闪烁的电网让他不禁有了一种晕眩感，注意力变得难以集中，身旁的陈思允也双手抱着头跪倒在了地上，双眼充血，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神经干扰力场，反魔法网络的泛化版本，不只是魔法师会受到影响，就连普通人都无法幸免于难。”陈思允声音沙哑地说到，“加上刚刚投放下来的大量有机磷酸脂类化合物神经毒气，我们的行动力都被大大削弱了。” “可恶……”刘烨握紧了双拳，用力一蹬地面飞上半空，墨绿色的气流在他指间萦绕，转眼便化为了庞大的风暴，向着四周荡涤而去。 拥挤的战场被狂风清扫出了一片宽阔的空地，空气暂时恢复了正常，变得能够呼吸了。 “什么？！” 就在这时，风的流向忽然失去了控制，一道翠绿色的风刃竟然向他的手腕弹射而去！ “失控了……是因为无法集中精神吗……”落地之后，刘烨望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喃喃自语道。 “神经干扰力场只能对魔法师的能力造成一定程度的弱化，但不至于完全消除影响。但是，”陈思允轻咳了两声，提醒道，“随便运用魔法很有可能会产生失控反噬自身，越需要精细操作的行为失控的可能性就越大。你的力量最强，但在这里也是最容易受到致命危险的人，如果不想做无聊的自杀，就多小心一点吧。” 一旁的废墟里，程文秋和韩子城的身影显现了出来，两人站在合金高墙之下，看上去情况也并不是太好。 正当四人趁那些现代无人兵器恢复运作重新集结起来之前走进至高科技大楼内部的时候，刘烨微微地皱起眉头，停住了脚步。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啊，你也发现了。”程文秋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缓缓说道，“没有声音，如果现在那个神秘的家伙还和至高科技的保卫系统处于交战状态的话，我们这里至少能够听到枪声。” “尸体……” 陈思允四下扫视了一圈，在这间宽敞的大厅里到处都是身材高大的男性的尸体，看装束都是至高科技从军方那里雇来的佣兵，数十名高大男子各自流血倒地，有太阳穴被手枪打穿的人，有从近距离被散弹枪打爆脑门的人，也有脖子被锋利的锐器生生割断的人……虽然死因各不相同，但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通点。 “他们都是死在了自己的武器手里。”韩子城双眼微微一眯，“自杀？恐怕不是……” 看到这副血流成河的场景，刘烨不禁心中一凛。 死在自己的武器手里……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场景。 六百年前的天才魔法师，原典《雪之歌》的作者卡恩莫迪和那个留着胡渣的男人，就是死在了对方的术式手中。 “找到了！” 从四人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刘烨转过身，一名身高只到他腰间的少女快跑着穿过了破损的大门，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沉重的触感，加上少女眼中那异样的光采。 “莫娜？你怎么会在这里？”看清少女的脸的时候，刘烨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机械少女的话语说得并不是很流利，但比起从前无法正常交流的时候好了不少，她把头埋在刘烨的腰间不敢抬起来，身体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着。 “这……莫非是松下涉制造的那个灵能机器人？有趣……没想到失踪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会躲在这种地方……”程文秋喃喃道。 “别着急，慢慢说，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刘烨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莫娜的眼睛平齐，他想用手轻轻抚摸一下莫娜的头，但看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便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将手藏到了身后。 “是雅妮丝，雅妮丝她一个人冲进去了！” “雅妮丝？”刘烨皱了皱眉，他认识的人里并没有一个叫做雅妮丝的，“莫娜，雅妮丝又是谁？” “雅妮丝，雅妮丝是伙伴……雅妮丝就是雅妮丝！就是，就是……” 莫娜的语言表达能力显然已经发挥到了极限，急得两眼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但仍然挤不出一点半点的新词。 “看来只能得到这些信息了，虽然很有限，但至少不是一无所获。”韩子城嘀咕着，望向程文秋，后者此时已经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机械少女的眉心。 韩子城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砰”的一声，枪响了。 射向的并不是莫娜，而是已经化作废墟的大厅大门。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青年站在那儿，双眼中积淀着无尽岁月的黑暗。 他右手平举着，掌心里旋转着的，正是程文秋刚刚射出去高爆弹头。 “雅妮丝，在哪里。” “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刘烨一步跨出站到众人身前，将莫娜双手环抱在他腰间的护在身后，静静地说道，“这人是魔法师，而且，非常强。” 黑袍青年听到了刘烨的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冷地继续说道： “我要找的只有雅妮丝一个人，其他人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把那个女孩子交给我，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全部消失。” 毫无征兆地，那枚盘旋在他掌心的高爆弹头就以不可思议地速度激射而出，刹那间便洞穿了程文秋的右肩，打出了一个深深的血洞，步枪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好快……”刘烨默默地咬紧了唇，即使是在魔法使用受到强烈干扰的情况下，对方的实力依然让他感到惊惧，但要他交出莫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出卖同伴。 “快走，莫娜，带他们找到雅妮丝。” “啊……”莫娜抬起头望着他，“莫娜不想离开……”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刘烨转头对她笑了一下，用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看向程文秋陈思允和韩子城三人，“带她走，快。” 想到各自的目的，四人面对面微微点了点头。 “你自己保重”陈思允道。 “放心，在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你还没有解释清楚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刘烨的眼里开始有晶莹的丝线交织，“照顾好她，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莫娜，算是你的女儿吧。” 听了这话，陈思允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我知道了。嘁，你这家伙，可一定要给我活下去啊。” 黑袍青年并没有听他们告别的打算，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他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机械少女前方的地面便轰得一声突然隆起，然而那升起的石柱在刹那间便被粉碎。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这个白发青年身上。 实力不弱的魔法师，在战争爆发之前，甚至可以和最顶级的那一批家伙相提并论。 但是，在他的面前，这种程度的人只能算是小小的麻烦罢了。 刘烨的手中渐渐浮现出一根翠绿色的魔杖，神情凝重地望着眼前的这个黑袍青年。 从衣服上的纹饰判断，是黑色蔷薇的魔法师。 但这个敌人和从前遇到的不同，他身上散发出来，并不是那种清晰易懂的威圧感，而是一种很突兀的异物感。 笔趣阁 不应该存在的事物却存在于此，给人带来的如鲠在喉的不快。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产生焦虑、胆怯和恐惧交织的复杂情感，危机感在不断蔓延。 “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这会让你后悔终生。”黑袍青年轻声说道，他的掌心里浮现出一根红褐色的魔杖，紧接着，好似玻璃破裂开来的不快噪音响起，大量红色的闪电出现在了这间宽阔的大厅里，看不见的冲击波霎时间扩散开来。 刘烨用力一蹬地面，身体穿破一旁的玻璃围栏，在大楼外的草坪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如同胶带一般的滑行道，他手中的枯木杖子在闪闪发光，眼中冰蓝色的阵列急速旋转着，大量的冰棱凭空从地面中穿插而出，拦住了正要向大楼内追去的黑袍青年的道路。 那人侧身望来，两人的眼神于此刻交汇。 仅仅只是一瞬间，黑袍青年的身影就像是流水一样跨过了近百米的距离，临近。 刘烨立刻向旁翻滚躲避，但时间上却是完全不够。 地面被红色裂纹覆盖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滚烫的烈焰冲天而起。 “可恶，他为什么没有受到神经干扰力场的影响？” 刘烨站在天空之上，凝视着下方草坪上面朝火海站立的黑袍青年。 “他的术式……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嗡——”奇怪的声音响起，刘烨猛地转过身，却见那夜幕之上的繁星，忽地有上百颗改变了颜色，交叉而成的线条构成了一个神秘的阵列，一股冲击波顿时游走而出。 刘烨的身体突遭重击，如同陨石一般坠落在了柏油路面上，撞击出了一条条曲折的裂纹，但这远远不是结束，面对着从裂缝中钻出的暗金色光刃，他只来得及凝聚出一面寒冰圆盾便再次被魔法相碰而产生的新的爆炸击飞。 眼前的空间出现了大片打拼的龟裂，庞大的力量就像是玻璃碎片一样四处飞散，刘烨的双眼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一片银白色的光幕瞬间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内，抵御下了这恐怖的一击。 但是，不知为何，黑袍青年的嘴角却浮现出了笑容。 他的身影忽地在刘烨身后浮现，如同金属板弯曲的声音响起，一点点逐渐变大。 “威力越大的术式越是需要精密的魔力操纵，如果稍有差错就会使得施术者被反噬，落入万劫不复之地。”黑袍青年轻声自语道，“以你的年纪，本应该有更高的成就，但可惜，生不逢时。” 银白色的光幕上浮现出了大量的裂缝，这裂缝并非是由于外力压迫，而是因为内部的失衡而自行产生。 从那里面，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瞳朝外望来。 “永别了。” 他低语着，举起了红褐色的魔杖，对准了裂缝的方向。 汹涌的火焰吞噬了一切，光和热溢满了整个夜空。 第三百一十章 灵魂干涉（卡尔穆诺人设图已出） 程文秋一行人顺着消防楼梯一路向上走去，虽然他们知道雷加尔·马格努斯此时一定不在顶层那间装饰奢华的办公室内，但要去往处于地下深处的中央控制室与机房就必须经过那里。去往“最低之处”必先经过“天顶之所”，这种古怪的设计理念正是马格努斯一向推崇备至的东西。 途中没有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偶尔有几个半死不活的佣兵，程文秋也用枪干脆利索地送他们上了路。大部分的佣兵都被那个名叫“雅妮丝”的家伙解决掉了，剩下的人寥寥无几，根本无法形成像样的阻拦。 即使隔着厚厚的混凝土墙壁，他们也能够听到爆炸的声响，感受到大地的颤动。 “那个家伙，没问题吧？”陈思允皱了皱眉，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机器少女莫娜睁着大大的仿真电子眼，抬起头仰望着这三个年龄相仿的青年，他们神色各异，似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想着截然不同的事，但在每个人的脸上又都清晰地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 此时，莫娜感到了轻微的头疼。 “神经干扰力场，越来越强了……”陈思允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使没有连接思维并联网络，此时他的眼白上也布满了血丝，“这座大楼内也有装置在运行，和外面的临时力场时产生了叠加，为了应对魔法师和超能力者，雷加尔·马格努斯真是做足了准备。” “在这种情况下开枪，说不定有可能会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同伴或者对准自己。”程文秋笑着摸了摸冰凉的枪管，“我们可得小心点彼此。” “嘘——”韩子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上方楼梯的拐角。 上方楼梯井平台的安全门被磁附石锁着，这不像是那群惯用铁链的佣兵能够想出来的方法，可以听到安全门的另一头有轻微的摩擦声传来， “我记得这一层是……医务中心？”陈思允微微地眯了眯眼。 程文秋和韩子城默默地举起手中的枪，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一左一右地靠在安全门的两边，耳朵紧紧地贴着墙壁，倾听着另一面的动静。而陈思允则俯下身子揽住了莫娜，将懵懂的机械少女护在自己身后。 “砰”的一声，两人合力将安全门踹开，程文秋和韩子城跑了出去。 通道非常狭窄，充斥着幽蓝色的灯光，前方不远药房窗口旁的金属门那里，有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子正在给门框涂上一种类似黏土的东西，而在他的旁边，有一位身姿姣好的女子正双手握着枪看着他行动。 三人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彼此。 “经历了那么惨烈的战斗，这里竟然还有守卫吗……”穿着皮夹克的男人阴沉地说道，抬起了头，“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炸弹吗……”韩子城的目光在男人手中的微型控制器上一扫而过，在门框上沾着的那些黏土状物体上也看到了闪烁着红光的引爆信标。 “叶欣，拿好这个，炸开门带着药赶紧走。”男人将微型控制器往空中一抛，整个人就像一匹恶狼一样猛扑了过来，但那动作只是佯装，真正的武器是藏在袖口下方的枪管。 “张琦！” “没有时间拖延了。”张琦的双手轻轻地搭在了袖口内壁的发射按钮上。 “特种兵吗……如此迅疾的抉择，不像是马格努斯能够招揽到的佣兵。”程文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么说……是暗部的人吗……” “砰砰砰”三声枪响，天花板上的荧光灯顿时爆开了好几个，碎裂的玻璃杂乱地刺向了墙壁和地板，走廊一下子陷入了光影交错的黑暗。 侧身，滑步，程文秋抡起枪托精准地砸在了张琦的小腹上方，枪口抵住了他的后心。 叶欣的手枪也稳稳地抵住了韩子城的太阳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叶欣厉色道。 “狙击手，女首领，你们是Dragon的人吧。”韩子城不紧不慢地说道，“听说自从行动开始以后，你们的日子就变得不好过，怎么，都已经沦落到要来当小偷的地步了吗？” “别动！”叶欣的食指向下微微扣了扣扳机，她看向不远处微笑着的那个白发红眼的男人，冷声道，“放了他。” “呵呵，叶欣，如果你想帮助Dragon摆脱现在的困境，就放下武器和我们好好地交涉一下吧。” “叶欣姐！不要听他们的！”张琦的脸被枪管抵着，紧紧地贴着地面，声音有些变形。 “没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程文秋移开枪口对着张琦身旁的地面开了一枪，子弹与地面撞击产生的火星擦着张琦的脸颊飞过。 “如果我拒绝呢。” “你无法拒绝。”程文秋咧嘴一笑，“因为你无法拒绝，K这个名字。” 听到这句话，叶欣沉默了。 在这片城市的黑暗中，K代表着的就是绝对的信誉，他从来不会出卖交易的对象，任何人都能够在他那里得到的公正价格的物品。 更重要的是，每一笔交易都会成功，K从来不会违约。 “你是K？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吗？” “证明？”程文秋微微撇过头望着叶欣身旁金属门框上的流体炸药，“你们是想要这里的急救药品吧，但是凭你们的技术水平，是无法捅破至高科技的医务部门的安保系统的，炸药的量和涂抹方式可以将冲击波局限在门的另一侧。但是，伴随着金属门炸裂而形成的碎片雨，冲击波会将药房内卷得七零八落。要破坏门非常简单，但要顾及里面的东西不受损坏就会变得非常麻烦。这个家伙的手受伤之前应该能完成那样的微操，可现在……” 程文秋用枪管撩起张琦的袖子，触目惊心的伤疤露了出来。 “你……”叶欣用力咬了咬下唇，这个白发红眼的男人仅仅只是通过目测就将他们所有的困难都摸了个一清二楚，这份眼力，恐怕只有传说中的K可以做到了，“你真的是K？” “我没有必要骗你们，和你们暗部做交易的一直都是至高科技，你们不过是大国地下武器试验场里的小白鼠而已。多亏了你们，雷加尔·马格努斯才能够积累到数量如此惊人的财富和庞大的私人武装力量。”程文秋说道，“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被人支配的可笑的世界的你们，现在有逃离支配的方法摆在你们面前，这不是很令人开心的事吗？被困死这座城市里，真是太愚蠢了。” 陈思允靠着墙听着另一头的对话，神经干扰力场的虽强，但他并没有失去全部的超能力，只要连通思维并联网络，应该可以瞬间将挟持着韩子城的叶欣击倒，但也不能否定失败的可能性，万一失控，韩子城可能会瞬间粉身碎骨。 莫娜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指，一动也不敢动。 “……你，想我们怎么做？”沉默了一会儿，叶欣开口问道。 刘烨和黑袍青年，伫立在至高科技总部大楼外的草坪上。 景观喷泉裂成了三瓣，失去控制的喷口肆无忌惮向外喷射着清凉的水流，青绿色的草地在星光和月光下泛着亮白色的闪光。 刘烨脚下湿润的黑色土地上，蓦地出现了刺目的红色，先是零星的几滴，不多久便汇聚成了浅浅的一洼。 yawenku.com 黑袍青年右手的掌心里托着一枚正十六面的红色晶体，脸上是不悦的表情，他说道： “阻拦我前进的道路，这是你此生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是这样吗……？”刘烨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不巧的是，我很喜欢它，并认为这是我这一辈子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以后我要把它当做荣誉事迹讲给其他人听……” “错了。”黑袍青年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对你来说，没有以后了。” 感受到对方身上骤起的杀意，刘烨不禁紧紧地握住了枯木杖。 “那就是你的依仗？呵，真是可怜……” 黑袍青年忽然嘲讽式地笑了一下。 刘烨的右手腕到手肘处，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他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声，手中的枯木杖竟然违背了自己的意志，朝着自己的脸指了过来。 “这……什么？！” 他连忙用左手抓住了右手腕。 彩色的光晕开始在枯木杖的顶端汇聚，光是用手抓住根本无法阻止。 黑袍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戏谑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场喜剧表演。 “可恶……”刘烨用力一咬牙，左手猛地将右手腕直接掰至脱臼，骨头摩擦的剧痛传来，右手瞬间失去了知觉，枯木杖从失去握力的手里滑落，可怕的光束迸发而出，将一旁的喷泉彻底轰成了碎片。 刘烨握着手腕站在袅袅升起的白色蒸汽里，面色阴沉，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你的东西掉了，不捡起来吗？那可是你最大的依仗啊。”黑袍青年指着地面说道，“疼痛？很难忍受吧？远远比平常时候的断肢骨折要剧烈的痛楚，有没有让你感到兴奋和愉悦呢？” “为什么……”刘烨在心中喃喃自语，如果只是骨折的痛苦，根本不会让现在的他有丝毫色变的冲动，可这次右手腕脱臼带来的痛楚却甚至超出了他所能够承受的上限，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发梢滚落在地，就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对……伤势的状况一目了然，那么出现这种异常痛楚的原因只有…… 认知偏差。 “是什么时候起……” “哦？你发现了啊，不过，已经晚了。”黑袍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那是狩猎进入尾声，准备射杀猎物的猎人的表情，“这是直接影响灵魂的术式，坦然地面对死亡吧，我将为你献上，最后一曲，挽歌。” 第三百一十一章 刘烨的界 黑袍青年掌心之中那十六面的血色晶体，轰然爆发出刺目之芒，他的脚下蓦地展开了一片黑白交错光阵，一片灰色，以他所在之处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的散去！ 与之相触的所有物体都在这一刻轰然爆碎，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灰色的光芒中化作了虚无被吞没，刘烨眼中的世界更是出现了无数赤红色的裂缝，天空、大地，全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无色无形的闪电击中他身体的刹那，隆隆的响声回荡在刘烨的脑海之中，他喷出鲜血，身子一晃，不受控制地倒飞向远处！ 全身传出砰砰的脆响，浑身上下各处的骨头全部碎裂，整个人鲜血弥漫。 在这黑白交织的世界里，一个单手握着法杖的青年缓缓地从灰色的光海中走了出来，他的另一只手里托着一枚十六面的血色晶体，用很冷漠的口气说道： “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在身体被抛出的一刹那，刘烨毫不犹豫，瞳孔中五颜六色的晶线交织缠绕，瞬息间便化作了一个残缺的阵列从他的眼中飞了出来！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附着在他身上的所有术式余波全部磨灭殆尽。 黑袍青年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想到刘烨竟然在这样的伤势下还能存活下来，随即左手猛地一握，竟然是直接将那血色十六面晶体直接捏碎，一把血色的十字剑蓦地浮现在刘烨面前，狠狠地向前一斩！ 这一剑瞬息间便与刘烨面前的漩涡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隆隆的声响，刘烨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急急后退，但嘴角却悄无声息地勾起了一抹微笑，右手抬起，如同操纵木偶一般，轻轻地勾动着手指。 黑袍青年面色顿时一变，他的右臂无缘无故地一阵发麻，使得其原本准备进一步追击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停顿，就是这一停顿，刘烨的身形，骤然临近，带着银白色光辉的右拳，毫不留情地轰然落下，正中其面门！ “砰”的一声，黑袍青年的脸上出现了一片红晕，他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翻滚着在草坪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印痕，重新站稳的那一刻，鲜血从其口中滴落在地。 这是两人交战至今，刘烨给黑袍青年带来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从意识到对方的术式跟灵魂阵列有关开始起，刘烨就在盘算如何才能够反客为主，将局势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两人的实力存在客观差距，想要在魔法技巧和魔力纯度上取胜是不可能的，刘烨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不能，也没有那么强大的魔力去支持他用幻魔法反过来控制对方。但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重伤之下对方果不其然立刻追击，这时候利用融合阵列产生的吞噬之力，就能够暂时截留一部分对方的魔力，虽然不多，但此消彼长之下，却是能够为自己争取来短暂的机会。 “控制我的身体，你是怎么做到的……”黑袍青年嘴角的血痕化作黑雾散去，眼中杀意滔天，眉心处有一朵蔷薇花的印记若隐若现，“不过……那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眉心的蔷薇花印记便蓦地散开，化作一缕缕黑雾缠绕他全身，转瞬之间，他的身体迸发出大量殷红的火苗，整个人就好像燃烧起来了一样。 刘烨眼中骤然一闪，从黑袍青年身上蹿出的火苗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波动。 “绝对不能让他完成仪式。” 刘烨毫不犹豫地一蹬地面，身体化作一道残影长虹瞬间临近，右手枯木杖化作七彩长剑，向着黑袍青年的头颅狠狠地一斩。 轰的一声，黑袍青年的身体剧震，他的皮肤在刘烨这一剑下生出了大量的裂纹，然而从他身体里喷出的火焰竟然将枯木杖化作的七彩长剑直接熔断了！ 剑身轰然断开，在断开的刹那，从其内爆发出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冲击，这冲击向着四周横扫，其中绝大部分都倾泻在了黑袍青年和刘烨的身上。两人同时一声闷哼，身子急急后退，眨眼间便分开了近百米的距离。 “噗——”刘烨口中鲜血不住地涌出，他单膝跪在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疼，浑身的关节仿佛随时要裂开一样酸胀，枯木杖上的术式已然散去，变回了原本的树枝形状。但他仍然没有放弃的意思，挣扎着站了起来，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敌人。 双目中布满了血丝，刘烨的喘息声透着疲惫，但眸中的寒光却是丝毫未减。 抬手间，一道墨绿色的风暴夹杂着幽蓝色的冰晶，直奔身上燃烧着火焰的黑袍青年而去。 但就在此刻，黑袍青年的脸上却蓦地浮现了一抹笑意。 皮肤上的裂纹全数愈合，缭绕身体的黑雾化作了古怪的纹身，火焰不在向着四面八方泼洒，而是化作了一个冉冉发光的血红色晶体凝结在他左手的掌心，晶体刚一出现，一阵模糊的波纹立刻扩散开来，一扫之下，临近他面门的寒冰风暴竟然直接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紧接着，他抬起了右手的魔杖，向前轻轻一点。 刘烨面色微变，瞳孔中倒映出空间阵列，立刻闪到了远处。 无声无息间，他刚刚所在之处便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利刃斩下，大地蓦地一分为二，就此碎裂开来，形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在大地震颤的瞬间，两人所在的空间中立刻挂起了一阵无与伦比的魔力风暴，形成了一个方圆百米的巨大黑色漩涡，将他们与外界的世界彻底隔绝了开来。这漩涡轰轰旋转，卷动天地，一切空间魔法，都在这里失去了效用。 “这是……创生世界……？” 黑袍青年没有说话，但其右手魔杖再次抬起，向着刘烨遥遥一指。 这一指之下，刘烨的脚下立刻浮现出了一个繁复的光阵，使得其好似身在泥潭中无法挣脱，与此同时，一道炽热的火焰箭矢呼啸着直奔他的眉心而来。 在箭矢将要命中他的刹那，刘烨的瞳孔中立刻映出了六角雪花的倒影，顿时一片冰域覆盖了他脚下的光阵，那箭矢连同其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也被冻成了冰雕，进而寸寸碎灭。与此同时，一阵墨绿色的旋风环绕其身，向着四周横推而去，刘烨的身子一顿，那无法挣脱的束缚感刹那间一松，他的身子立刻疾驰后退，就要脱离那光阵所在的区域。 那黑袍青年面色平静，望着挣脱了术式范围的刘烨，右手魔杖再次向前一指。 两道燃烧着黑红色火焰的锁链立刻自刘烨身后浮现，瞬息间便贯穿了他的双肩。 “噗嗤——”血肉被击穿的闷响声传来，无法忍受的剧痛席卷了他的脑海。 与此同时，那黑袍青年轻步走进，眨眼间便来到了刘烨身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说来纷繁复杂，实则流逝的时间尚不足一秒，快得不可思议，似乎在现在的他的面前，刘烨没有任何的抵抗与反击之力。 “可恶……”刘烨没有再挣扎，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洞穿自己肩膀的两条锁链，随即冷冷地看向了面前的黑袍青年。 “在创生世界之中，施术者本身便是无可匹敌的存在。”黑袍青年望着刘烨，微笑着开口道，“我的任何术式都一定会命中你，无法躲避，无所遁形，你所有的反抗都是无意义的挣扎，放弃吧，你已经输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色蔷薇，蔷薇骑士团副团长，艾伦·格林（Allen Greene）。” siluke.com “那不是你自己的术式。”刘烨目光微微一凝，“是你们的首领吧，那个家伙的魔法。” 黑色青年轻哼了一声，再次向前走了一步，隐隐的，似乎有一股蔷薇花的香气从其身上散发而出，但仔细一闻，却又什么都没有闻到。 “那又如何。”黑袍青年附在他耳边轻声开口道，“我此行的目的只是回收雅妮丝而已，本不想在这里和别人动手，但你既然要阻拦我，那，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你的生命了。” 黑袍青年向后退开一步，魔杖抬起，暗红色的阵列骤然幻化，急速旋转着展开。 但就在这一刹那，刘烨的双眸之中瞳孔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灰白。 “界域，开。” 三字如寒风出口，瞬息间一道灰白色的光芒从刘烨身体内爆发，向着四周横扫而去。 黑袍青年距离刘烨太近，此刻光芒刺目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身子被一股庞大无匹的冲击波推着向远处飘飞而去。 他神色骤然一变。 与此同时，在那灰白色的光芒扫过之后的刹那，四周的环境立刻发生了变化，原本环绕四周的黑色漩涡被苍凉的纯白所覆盖，而他那与世界法则勾连的感觉，也于此刻烟消云散，一点，都没有剩下。 “你……这……这怎么可能？！” 黑袍青年瞳孔骤缩，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刘烨身上。 他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用魔法治疗着受伤的关节，锁住他肩膀的两条锁链早已消失不见。 “你不会认为，创生世界法只有你会吧。”刘烨发出一声冷笑，“哼，借助他人的术式还洋洋得意引以为荣，黑色蔷薇最高级战力的代表蔷薇骑士团的副团长竟然是你这种人，只能说你们的主教大人，真是瞎了眼。” 第三百一十二章 来不及说再见 “在这座楼里，我们所有人的行动都会受到神经干扰力场的影响，感知的紊乱会使得不管是开枪射击或是做其他什么，精度都会受到影响。”程文秋说着，将枪口从张琦的脑袋上移开，扭头看向涂抹着炸药的金属门，“因此你们的判断也是有误的，那种炸药的配比和方向并不能够保证所有的威力都向门的另一侧倾泻，反倒有可能会让你们自身陷入险境。” 叶欣握着枪，目光微沉，紧紧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白发红眼的男人，如果他对张琦有任何异动，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当然不是无偿的，K做生意，唯一的规则就是等价交换。”程文秋淡淡一笑，用手指看似随意地调整着门框上的炸药分布，“现在可以炸了，之后拿着药赶紧离开这里吧，我会和你们联系的。以龙自命名的小组，我还有一项非常有价值的委托要交由你们去完成。” “好了吗？”韩子城问道，程文秋背对着摆了摆手，走向来时的楼梯安全门。 楼梯井里，陈思允和莫娜站在那里，四人再度齐聚。 陈思允什么话都没说，只用布满血丝的双眼静静地看着程文秋。 后者则是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说道：“准备好了吗？再次回到黑暗中吧。” 这一天，博云城的夜晚并不平静。 慈姐坐在咖啡厅的露天桌旁，这是她以前绝对不会来的地方，四面八方都是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通行的道路，没有护卫，很容易被不知埋伏在何处的狙击手一枪爆头，但在这个大部分暗部都已经被清剿掉，剩余的人自身难保的新时代，曾经的一级组织【影装】的大姐大，如今却是终于能够安稳地在公共场所露面了。 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 “我虽然曾经管理过【影装】，但我掌握的情报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用玻璃搅拌棒轻轻地搅动着咖啡里的奶末，慈姐的声音慵懒而又带着一股冷漠的意味。 “我知道，你们的确给我提供了很多便利的条件，但被他们逃跑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工作的疏忽吗？至于可能引起的，对这座城市的损坏，就更不在我能够考虑的范围里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换句话说，我的能力已经止步于此，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已经和我无关了。” “是……这样吗？”电话那头的对象似乎放下心来。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在骗你们？”慈姐半咧着嘴笑着，嘴角一颗小小的黑痣在玫红色的短发中显露了出来，“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有必要那么做吗？现在我想要的，不过是安稳地活下去罢了。” “既然这样，那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变了一个语调，“我们不需要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是。”慈姐安心地继续说道，甚至连搅拌咖啡杯中奶末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既然暗部的威胁已经消失，那么负责控制他们的你们，现在不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物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对方似乎急着想说些什么，但慈姐干脆地切断了电话，在连接中断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响起的枪声，但她没有理会。背叛与反背叛，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值得她多去在意。大概只有【Dragon】的那帮人会把义气看得比生命都重要。 “嗯？”伴随着奇怪的声响，咖啡杯里的奶末出现了异常的晃动，慈姐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大量的无人机正在天空中盘旋飞舞，远方有冲天而起的火光。 “又发生什么事了……”几百米外的一家快餐馆里，穿着休闲衬衫的陆晨坐在落地窗边的长桌上，皱着眉望着窗外天空中飞过的军用无人机，发出了和慈姐相同的感叹。 “好多无人机……哥哥，是战火已经蔓延到这里了吗？” 陆晨身旁的少女两手托腮，发出了忧虑的疑问，一头靛青色的长发盘了起来，压在了奶白色宽檐帽的下面，她身上穿着很长很宽松的T恤，但看着一点也不臃肿，反而衬托出了她姣好的身材，有一种孩子穿错了大人衣服的可爱感。 “希望不是吧。” 陆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5·17号事件之后，他就一直处于休假状态。他试着调查过李文清以及神秘组织的事，但却一无所获，就好像所有的线索都被人擦去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尾巴。而且不久之后，BSI就进行了改组，特别调查局不复存在，原先的许多同事都被调任到了其他的机构，欧阳局长则出任了特别力量研究所的安全长官。 按理说他早就应该收到调令了，但至今为止都没有人通知过他，以至于陆晨对自己现在到底归属于哪个部门还是一头雾水。他倒是询问过欧阳询，但是局长对此似乎也知道得不多。 如今适逢战乱，哪里都不安全，彩羽的学校又早已停课，既然每个月自己的账户上还是会多出一笔固定的款项，陆晨倒也乐得安逸，能够多陪陪自己这个可怜的妹妹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项。自从父母意外去世之后，由于他的工作特性，陆彩羽虽未成年，却几乎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但从未向他抱怨过哪怕一句。因此，在陆晨的心中，一直对彩羽怀有这一种未尽责任的愧疚感。 “嗡~嗡~”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的号码。 是广告吗？陆晨并不打算接，而是准备将其挂断，然而在手指将要触碰到手机屏幕的那一瞬间，上面的来电显示却突然消失了。 自己挂断了？陆晨皱了皱眉，然而还没等他移开手指，手机便再一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这一次的来电显示变成了一行乱码。 “怎么回事……”陆晨微微犹豫了一下，选择将电话接通了。 “您好。” 然而听筒里只有嘈杂的电流声，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恶作剧吗……” “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通讯基站出了什么故障，信号紊乱了吧。”陆晨说着，从托盘里捏起一根薯条，炸土豆和热油组合在一起发出的芳香刺激着神经中枢，带来满足的快乐感。 但是这份快乐稍纵即逝，在陆晨的视线里，在那一片灯光朦胧的夜色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街角。 刘烨？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彩羽，我出去一下。”陆晨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然而在将要离开座位的那一刻他的衣角却被轻轻地抓住，回头一看，彩羽抿着嘴伸手捏着他的衣服下摆。 陆晨看着彩羽，就好像是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人用手重重地捏了一下，浑身一颤。 父母离世已有十年，彩羽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经常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她看上去远比同龄人要成熟，完全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模样，除了那头靛青色的秀发以外，真的，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现在她却抓着自己的衣摆，一如十年前在父母的葬礼上那时一样。 随着彩羽的头渐渐地低下去，抓着他衣摆的手指，也慢慢地松了开来。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陆晨拍了拍陆彩羽的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阳光的笑，“我向你保证。” 陆晨冲了出去，身后是晃荡的门。 快步跑到街道的角落，陆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肩膀。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眼前的人穿着黑色的风衣伫立于昏暗冷寂的路口，脸上的表情冷漠中夹杂着些许陌生的味道，陆晨隐隐约约地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这个人是刘烨，绝对没错，但又好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青年，眼前人的身上缺少了一种温暖的味道。 “你能看到我？” 刘烨皱着眉，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意思？”陆晨不太明白，他以为自己看不到他？难道说是他的伪装魔法失效了吗？ “算了。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刘烨推开了他，然后便自顾自地向另一面走去，陆晨连忙追了上去，刘烨便再次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刘烨闭上了眼睛，在他的眼前闪过了一些零碎的场景，其中就有陆晨的死亡报道。 “我想知道……真相。”陆晨道，“我在这座城市里经历了某种程度……悲剧。我只是想知道，这座城市的黑暗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然后尽我所能去消灭它，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真是陈腐的要求，而且狭隘。”刘烨点评道。 “也许吧。” “我过去也曾被所谓的‘真实’束缚过，但追求那样的东西只会让你的心灵永远无法平静，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刘烨发出了一声冷笑，“就算你都知道了又怎么样，只要答案和你心中预估的有着巨大的偏差，那你一定会认为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假的。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询问没有意义的问题，追寻没有意义的真相，只是在浪费时间。” “这样啊……”陆晨的信念不会动摇，“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想要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没兴趣陪你浪费时间。”刘烨随手拉开了路旁的一辆车，坐进了驾驶室里。 “等等，你要去哪？”陆晨一把握住了驾驶室的车门。 “和你有关系吗？” “就算我现在在休假，也仍然是这座城市政府执法部门的一员，盗窃他人财产是犯罪行为，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陆晨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随便你吧。” “我们要去哪？” “拯救世界。” 刘烨发动了车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们都是逆行者 “呜——呜——” 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在回荡，车内的两人静默无言。 刘烨的眼前不时浮现出各种各样琐碎的片段，譬如有人从地面上巨大的裂缝跌落进滚烫的岩浆里，然后成为一堆灰烬永远地消失；亦或者是被滔天的洪水吞没，漂流到无人所知的角落。 所有人都会这么消失，人类的生命是如此得脆弱不堪。 刘烨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真皮材料令人安心的磨砂感却无法让他觉得放松，恰恰相反，这颗粒般的触感反而使他难以忽略脑海中愈发剧烈的疼痛感。尽管他早已下定了决心做出了决定，但这超越生理上的痛苦仍然让人难以忍受，使他渐渐生出了就此闭上眼倒下去的想法。 “轰隆！” 头顶上方的天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好像随时都要砸落下来一样，刘烨从轻微的恍惚中惊醒，轻轻地长抒了一口气，而陆晨则惊惧地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着窗外的夜幕，但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只有黑暗，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刚刚说要去拯救世界？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烨没有回答他，只是靠着路边停下了车。 “下车。” “什么意思？” “现在，立刻，下车。” 刘烨转过头望着陆晨，瞳仁是不正常的琥珀色，里面晃动着虚幻的光影。 脑海里，陆晨的死亡报道依旧清晰可见，未来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行动的。” “你不是在担心你的妹妹陆彩羽的安全吗？这座城市从今天晚上开始起将陷入永不平息的混乱，没有你在她身边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不用我说吧。” “彩羽……”陆晨暗暗地握紧了双拳，他莫名地感到有些愤怒，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还是因为刘烨脸上那仿佛看淡一切之后的冷漠，亦或者是身处乱局却一无所知的无奈和不甘，他问道，“永不平息的混乱……你又说要拯救世界……刘烨，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说过，询问没有意义的问题，追寻没有意义的真相，只是浪费时间。”刘烨撇过头看着前方，发动了车子，“就算我告诉你也没有意义，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所以直到一切真正发生的那一刻还有许多人在试着欺骗自己。” “那难道你现在做的事也没有意义吗？”陆晨道，“不就是拯救世界吗？你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不要以为你会点魔法就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普通百姓啊！” 刘烨没有选择将陆晨踢下去，他知道即使将陆晨一个人丢在这里也救不了他，他还是会既主动又被动地参与到这场混乱中来，最终为了拯救他人而牺牲掉自己的生命。 “真是个笨蛋……”他轻轻骂了一句，然后发动了车子。 自己是这个时空中唯二的变数，让陆晨一直跟着自己行动，也许是拯救他生命的，唯一的方法了。 …… …… …… 程文秋他们来到了至高科技大楼最顶层。 从楼梯上来，面前是一条被奢华办公桌分成两半的走道，另一头是电梯，电梯门紧闭着。左右两边是方形的水池，水池清澈见底，可以看到里面浸泡着的尸体。 靛青色的地板上倒着许多血肉模糊的男人，和之前那些佣兵的死状不同，这些人身上的伤口都大得可怕，而且鲜血似乎都被抽干了一般，尸体看上去皱巴巴的，像是被挤掉了所有水的海绵。 头顶上方是圆形的玻璃幕墙，抬头望去看得到满天繁星，月光澄明如水，在池中投下明晃晃的倒影。如此静谧的夜色却浸泡在刺鼻的鲜血和尸体的味道里，不免让人心中有些不快。 程文秋和韩子城走到那些男人身边，用脚踢走附近地上的手枪和步枪，半蹲在地上检查起尸体的情况。 就在这时，程文秋的脸突然向旁边一偏。 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脸颊滑过，然后“砰”的一声击中了前方的墙壁。 “狙击……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波、第三波子弹紧跟着袭来，程文秋和韩子城立刻高速奔跑起来，每一步都刚刚好踩在子弹到达之前的那一刻上，两人顺着地板做了一个滚翻，躲到了奢华办公桌后的阴暗处。 程文秋的目光扫视着地面上的那些弹孔，第一枪、第二枪、第三枪，开枪之人瞄准地分别是他的头、胸部与腹部，全部都是要害。 “不含炸药的钢制子弹，速度大约是六百米每秒，这么说来，狙击手的距离不会超过两百米。”程文秋思考着，并朝躲在角落里的陈思允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刻将手伸进了衣服的怀里。 五根手指架住取出的，是一红一蓝两颗小球。 陈思允从暗处走出，看向了狙击袭来的方向，眼睛望向下方园区的一角，围墙之后，一个灰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双眼中霎时间血丝弥漫，红蓝色的两颗小球脱手的瞬间，速度立刻突破了音障，刹那间跨过了两百米的距离。 交织、旋转，突然爆发的引力漩涡将那小小的花坛与围墙仿佛砸烂千层蛋糕一样碾碎搅烂，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数米深的巨坑。 “啪，啪，啪。哦——哦——真是厉害啊。动动手指就可以将远在千里之外的狙击手碾成粒子残渣，这种能力比之魔法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电梯门打开了，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鼓着掌走了出来，雷加尔·马格努斯。 他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微笑，目光毫不顾忌地在程文秋、韩子城、陈思允、莫娜他们的身上扫来扫去。 “那个孩子，是第一次克隆阵列思维并联实验的残骸吧，嘁，真是麻烦。我说为什么无论怎么处理都处理不干净，原来是因为你们这群家伙早就有了自己的心思。嗯？不妨说说看，你们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 “背叛？我们之间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谁忠诚于谁的问题，何来背叛一说。”程文秋抬起了手中的步枪瞄准了雷加尔·马格努斯的额头，“既然你先动手想要清除我们，我们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精彩的发言，程文秋，你果然是最擅长用言语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那一个。”雷加尔·马格努斯对着程文秋咧嘴一笑。 “……”程文秋没有回答，只是将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慢慢地按了下去。 “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从小孤身一人长大的你竟然会对一个实验中的幸存者产生情感，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到吧。”雷加尔·马格努斯脸上的笑容愈发放肆，“歆瑶，对吧，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够取出如此美好的名字，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只是可惜，你对她的承诺，恐怕永远也无法兑现了……” “想要用别人的事情来束缚我，马格努斯，你的脑袋是坏掉了吗？”程文秋轻笑了一声，随即扣下了扳机。 “砰” 枪口射出了火焰，但应声而碎的却是一旁的玻璃幕墙，那个身材健壮的男人——雷加尔·马格努斯仍然微笑着站在那里。 子弹仿佛在空中拐了一个九十度的直弯，打中了绝对不应该打中的地方。 “唉——你不觉得自己很悲哀吗？还没有品尝到自己研究的成果，就要因为疾病而离开这个世界。” “不会。”程文秋干脆地回答道。 在看到了刚刚的场景后，程文秋已经可以确定，常规武器对马格努斯无效，所以他放下了步枪。 韩子城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原本随着楼层王上越来越强的神经干扰力场在这里反而变得十分微弱，视野范围内也没有看到任何电子仪器的身影，这么说来……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陈思允，马格努斯运用的武器应该是和这家伙一样的思维并联网络。 “其实我们之间还是有合作的机会的。”马格努斯笑着说道，“大一统理论的研究推进和广义维度的相关实验都需要人才，如果你们愿意，所有今天发生的事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从明天开始起，你们的地位和享受的资源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你觉得我们会蠢到和你谈这种交易？”韩子城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种额外的选项，毕竟在死亡面前多一种选择总是好的，不是吗？” 陈思允一言不发地走上前。 马格努斯盯着这位默默瞪视着自己的青年说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狂妄自大，恃才傲物。马格努斯，这么多年来你一点都没有改变，一点都没有进步。”陈思允用力一踏地面，水池里的枪械立刻飞出了水面，向着马格努斯冲了过去。 但是，以马格努斯为中心，忽地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突如其来的爆炸。 被炸得粉碎的枪械，化作金属片四散飞溅，打中了程文秋韩子城他们的身体。 xiaoshutingapp.com 剧烈的冲击波裹挟着两人不受控制地向外翻滚，直到狠狠地撞击在墙壁上才停了下来。 “噗——” 鲜血，喷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时间不多了 刘烨开着载着陆晨的车在一处隐蔽的小巷口停下，里面站着几个正在吞云吐雾的小混混，陆晨习惯性地亮出了证件，然而对方却掏出了枪。 就像是没有看到那几人举起的手枪一样，刘烨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从墙上一边扯下了一段金属水管，迎着枪口快步走上前，对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混混脑袋上用力一挥。 金属水管“砰”的一声砸落在了那个拿着黑色手枪的家伙的脑门上，水管立刻弯成了“L”形，而骨头断裂的感触也清晰地传到了刘烨的手上。随着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他的鞋面上，刘烨又向前迈了一步，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余下的几人。 不只是剩下的几个混混，就连陆晨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上来一言不发就用铁管打碎了对方的额骨，这和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刘烨可不一样。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刘烨又朝倒地的混混头子挥出了一击，这次响起的是类似西瓜破碎的清脆声响，但是他看都没有看地上一眼，只是冷漠地将已经弯曲成“Z”字形的铁管丢到了前方。 很默契地，剩下的几个混混毫不犹豫地丢下了他们的老大，转身跑向了远方。 “你……真的是……刘烨吗？”陆晨艰难地问出了这样一个看似愚蠢的问题，这次见到的刘烨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待人温和的青年反差实在太大，以至于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否是在做梦的幻觉。 “从你所知的任何定义里，我都是刘烨。”青年没有转身，只是迈开步子从尸体上跨过，快步走向前方，“要跟上来的话就抓紧，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等等，这个你拿着。”陆晨从口袋中掏出两把手枪，然后将其中的一把轻抛给前方的青年。 “这是……”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看脸色，你的状态并不好。”陆晨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手枪，然后将自己的那把收进了袖子里，“而且从我们见面开始，不论是赶路还是战斗，你都一下也没有使用过那种名为魔法的神奇力量。考虑到那种力量的便利性，我做出的推测是，你现在无法使用魔法，或者是，使用魔法必须要付出某种代价，而那种代价大到你无法承受。” 刘烨转过头看着陆晨，微微地眯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所以，还是给你一把普通人用起来比较顺手的武器吧。” “谢了。” 刘烨收起手枪，转身继续向巷子深处走去。 穿过巷子来到另一头，矗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座十分特别的建筑，城市午夜的灯光透过这栋巨大玻璃建筑的透明幕墙，将内部的结构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这里是……”陆晨微微皱了皱眉，他认出了门厅前方两个警卫身上的徽章，那是代表着博云城理事会的标志。 “博云城应急反应部门特殊机构，特别力量研究所，简称特研所。”刘烨说着，目光冷冷地落在了门厅前方的那两个警卫身上，他的神态似乎已经宣判了这两个无辜民众的死刑，“走吧，我们进去。” “进去？等等，你有权限吗？” “没有。”夜风吹动着刘烨黑色风衣的衣摆，他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地停顿。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走进去，如你推测的那样，我无法正常使用魔法。” “走进去？怎么走进去？” “就像这样。”刘烨从兜里摸出手枪，在两名警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精准地击穿了他们的眉骨，打坏了他们的运动中枢。他看都没看那两具轰然倒下的尸体，也没有瞬间回荡起来的警报声表露出任何的在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抓紧时间。” “你疯了吗？欧阳局长现在是特别力量研究所的安全总长……”三步并作两步，陆晨握着枪追了上来，“你这么做相当于直接和理事会以及BSI作对，我……” “已经没有BSI了。”刘烨打断了陆晨的话，“至于，和理事会作对，我问你，你对理事会，到底了解多少？” “我……”陆晨咬了咬嘴唇，“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你这么滥杀无辜。” 百盟书 “死几个人，和世界毁灭，这道选择题，我想，谁都知道答案吧。” “你……” “而且，我疯没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刘烨喃喃自语道，“这个计划太过疯狂，我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但无论如何，总该尝试一下……” “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没时间和你解释。”脑海深处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紧接着，浑身上下都开始疼了起来，刘烨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陆晨说道，“你不想跟着我的话，就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你现在不过是一个用不了魔法的普通人，难道你觉得可以赢过我一个久经历练的特工？”陆晨双手平举握着枪对着刘烨，慢慢地向后退开了两步，“放下武器，不然我就开枪了。” “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跟来，是你自己非要这么做的。”刘烨朝前迈开了步子，径直走了上去，用眉心顶住了陆晨的枪口，“你知道我没有在说谎，我的所有话语都是直达你的灵魂，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是有意义的。” “……”喉结从上到下滚动了一下，陆晨颤抖着放下了握着枪的双手，“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步，先救一个人。”刘烨道，“如果你不想看到无辜的人死在我的手里，就加快你的脚步，趁警卫围拢过来之前，找到人，带她离开。” 当刘烨推开门的那一刻，陆晨不由地愣了一下。 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房间，而且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 墙面的低矮处和地面上都铺着一层花花绿绿的塑料格子板，上面印着卡通的小马小鹿小兔等等各种动物，还有一个小小的摇摇木马，窗台上摆着一个鱼缸，一条红色的小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窗外是寂寞的街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坐在粉色的被子上，望着窗外出神。 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坐在女孩身边，陪着她一起望着窗外的天空。 和外面那些充满科技感的设计截然不同，门内门外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 “嗯？”穿着西服的男人轻咦了一声，从床边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刘烨和陆晨，“我可没听说，今天还有客人会来啊。” 他站起来的刹那，女孩在床上倒下了。 她双目紧闭着，光亮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砰！”刘烨没有和他多废话，而是干脆利落地开了枪。 “呵。”穿着西服的男人轻蔑地笑了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男人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房间的灯光在视界里变得忽明忽暗，射出的子弹凝固在了半空，无法再移动分毫半寸。 脑袋里突然尖锐地痛了起来，心脏紧接着痉挛一样急速跳动。刘烨用力地做着深呼吸，眼里的光采也和灯光一样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 不行……必须得再支持……一段时间。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原来只是这些三脚猫的工夫。”男人的嘴角勾着微笑，“我们的技术可以清晰地追踪到每一个能量子的位置，并将之重构，这是无懈可击的防御和攻击手段，不论是魔法师还是科技产物，在我们面前，都不堪一击。” “轰隆！”一声脆响，墙壁忽然破碎成了大量的碎块，以超越音速的速度向着男人冲撞了过去，刘烨的眼中映出了阵列的倒影，然而，在魔法释放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有点痛啊，原来你真的是魔法师。”碎石堆缓缓升起，西装男慢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救她？这个孩子？” “陆晨！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什么？！我？”陆晨虽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立刻向前一步跨出，站在了刘烨身前。 “把灯打灭！快！” “砰砰”两声枪响，房间陷入了黑暗。 “这是要干什么……垂死挣扎？”西装男皱了皱眉，这种程度的黑暗对他来说根本无法影响视线和行动，换句话说，打灭灯光的动作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躲开！” 刘烨一声厉喝，陆晨立刻向右一个翻滚。 他抬起了双手，眼中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掌心布满了血痕，他的身体似乎在随着魔法的释放而裂解。 西装男所在的空间如同膨胀的气球一般快速扭曲了起来，那狭小范围内的一切景物都如同被装进了万花镜中一般出现了无数扭曲缩小的倒影，进而高速旋转着交织缠绕在了一起，紧接着，伴随着“啪”的一声，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墙壁，地面，装饰，包括西装男在内，所有的物体都消失了。 那处空间里，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风。 “陆晨，背上她，我们走。”刘烨气喘吁吁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小女孩，“快，抓紧时间。” 第三百一十五章 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还能坚持多久？ 我……不知道。 左手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红黑色的洞，虽然在缓慢愈合，但愈合的速度非常非常慢。刘烨挣扎着站起了身子，右手掌心泛起了一阵水波状的白光，缠绕着背起昏迷少女的陆晨，将两人传送到了特别力量研究所外几百米远的小巷里。 “哈——呼——呼” 刘烨气喘吁吁地靠着墙，捂着胸口，身体就好像在被无数把手术刀切割着一般，皮肤传来麻痹的感觉，木木的，精神有些茫然，隐约间感到一丝阴凉，单调的触觉。 “你没事吧？” 陆晨脸上是一副关切的表情，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就算是傻子也能够看出刘烨现在的状况有多么糟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病态的气息， “轰”的一声，可怕的声响迸发开来，左手掌心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忽然亮起了爆炸的火花，刘烨的身子失去了力道，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他手中的白光融化在空气中消失，那股环绕着他身体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晨咬了咬嘴唇，他俯下身子，将自己的手枪重新装好子弹，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陆彩羽的电话。 “哥哥？你去哪了？”电话那头传来少女有些惊喜又有些埋怨的声音。 “彩羽，没时间解释了，你现在沉下心听我说。”陆晨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从你现在的地方出发，向北走三百米，打开右手边的第二扇门，走下楼梯，会进入一间地下车库，用密码LuC94576#解锁，上车之后关闭所有车载通讯，然后把车开到我发给你的这个位置上。” “可是……我还没有考过驾照……” “没事，那辆车有自动驾驶系统，关掉通讯设备后驾驶辅助系统仍然会维持运转，你照着它的提示开就行，时间紧迫，拜托了。” “……好。” 陆晨挂断电话，俯视着动弹不得的刘烨，轻声说了一句： “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 倒在地上的青年忽然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呢喃。 “你说什么？”陆晨将昏迷的少女靠着墙放在一旁，俯下身子凑在刘烨嘴边，侧耳倾听着。 “扶我起来……” “你的身体已经这样了，最好还是先别动吧。” 刘烨抬起了颤抖的右手，用手指指向了陆晨身后的方向。 陆晨回头一看，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巷子口，正缓步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就好像是笼罩在朦胧的月光里一样，那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虚幻的不真实感，就好像是镜花水月般，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砰！砰！砰！砰！”一连四枪射出，足以击穿钢板的爆破子弹却如同击中了平静的湖面一般从那道人影的身体里直接穿透了过去，只掀起了一阵阵涟漪。 “躲开！”刘烨一声厉喝。 他竟然再次站了起来，双手交叉合在胸前，双眼瞳孔中倒映出了二十五色交织的魔**盘，而在轮盘的正中，则燃烧着一团灰白色的火焰。 一道不可思议的闪光掠过，陆晨只感到双眼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眩晕感，他猛地呕吐了起来，胃袋里未消化干净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连带着黄褐色的胆汁，但萦绕在脑海里的不适感却一点也没有消解。 腥臭的酸味弥漫在口腔里，陆晨喘息着抬起了头，刚刚那个诡异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而刘烨则是脸朝下扑倒在了地面上，右手的食指指向前方，已经不省人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呸！”陆晨将嘴里的秽物吐干净，然后扶着墙面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高级车停在了巷口，一个有着靛青色长发的少女急匆匆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跑了下来。原本戴着的奶白色宽檐帽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衣服看上去乱糟糟地，斜斜地挂在一边，露出了雪白的右肩和黑色的肩带。 “哥哥！啊！这！他？”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青年，陆彩羽不禁捂着嘴失声惊叫了一声。 “没时间解释了，快，把他和这个孩子背到车上去，平放在后座，来，我们一起。” 坐在驾驶座上，陆晨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冰冷的触感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手掌，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平躺在后座上浑身是血的刘烨，和昏迷不醒地靠在青年身上的那个少女，还有身旁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脸紧张的妹妹陆彩羽，心里不禁有些焦躁了起来。 到底该去哪里……公寓里倒是还有些应急药品，但刘烨那样的伤势……真的是那些药物可以救助的吗……还有这个昏迷的小女孩，刚刚抱她的时候，额头上和手心里的温度高得吓人，保守估计也超过了六十摄氏度，这绝对不是一般感冒发烧的程度了，更像是长时间高负荷运转的电脑CPU 的温度。 饭团探书 会死的，这样稍下去，用不了多久那个孩子就会死。 这个时候开车去医院根本不现实，今天城市里发生了莫名的混乱，光是维护秩序而造成的伤员就够那些医院喝一壶的了，刘烨和这个少女的情况不用想都知道很特殊，医院能提供有效的治疗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可恶……到底该怎么办？ 对了！陆晨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经营着一家小小的诊所的人。 他会有办法吗？ 不管怎么样，都只能试一试了。 与此同时，至高科技总部大楼，顶层水晶平台。 “有那么不可思议吗？” 有着古铜色皮肤的怪物——雷加尔·马格努斯站在一根裸露的钢筋上，一边举头望月，一边闲庭漫步，对那细细的立足之地看也不看一眼。他的行动遵循着最准确的计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掉下去。 马格努斯俯视着下方跌坐在地满身是血的三个男人，慢慢地说道： “你们每一个人都很有天赋，但这份天赋也仅仅只局限于特定的领域，我给你们提供了无与伦比的资源，让你们创造出了前人无法企及的成果，如今你们不仅不想着报答我，反而想要反过来摧毁我拥有的一切，不觉得很荒诞吗？这些可都是你们的心血啊？嗯？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程文秋。” 程文秋倒在地面的血泊之中，身旁是数之不尽的碎玻璃渣，虽然出血量十分夸张，可是他却意外地感受不到疼痛，手脚已经不能自由活动，可是却又感觉不到恐惧，或者说，他的心里根本就无法容纳恐惧这种感觉的存在。 “哼，你这个白痴。” 程文秋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可是他已经失血过多，就连运动四肢都很难做到了，即使拥有着将身体利用到极致的方法，可身体已经无法支持任何的运动，而这时，马格努斯的演讲还在继续。 “你们这么坚持，不禁让我感到有些愧疚，有点对不起奋战至今的你们。但是你们的身份早在一开始就被定死了，不知道百人计划真相的你们，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这座城市的牺牲品罢了。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竟然产生了身为研究者的幻想，不得不说，百人计划是一个成功的计划。”浅浅的，马格努斯笑了，他抬起了手，手腕上出现了青白色的光环，“看起来，我还有很多我没有想象到的能力。” 他的身体蓦地出现在了陈思允的前方，就像是魔法一样。 “那群家伙花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建造了这座疯狂的城市，难道说你们会认为他们是为了做慈善？他们究竟在研究着什么？究竟在渴望着什么？为什么这座城市里会有那么多的暗部，暗部又是什么？不就是掌握着精良装备的恐怖分子吗？一个由世界最强军事力量控制的城市，竟然会存在着如此多藏污纳垢之所，不觉得奇怪吗？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马格努斯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微笑，“这就是我与你们的区别，我会去思考这些问题，并试着去找出答案。” “于不合理中探寻合理之法。”陈思允的双眼瞬间变成了赤红色，但在他动手之前，他的小腹上就挨了一记重拳，牙关不受控制地打开，他的身体立刻倒飞了出去，从被他保护在身后的机械少女莫娜头顶上飞过。 “到底是聪明人，只要稍加点拨，就能够摹想到大概的真相吗？呵，比起那些愚不可及的家伙，你们也算是成功的小白鼠了。”马格努斯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浅浅地笑着，“是的，这个城市本身一座囚笼，看似包容、开放，实际上却是换了一个光鲜亮丽名字的试验场。那些藏在联合国理事会背后的家伙，想要探究的是一个终极问题的答案，百人计划、血色十月计划、流星计划、投影计划，呵呵，这些都只是辅助而已，只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你们知道是什么问题吗？” “永生？”韩子城站了起来，举起手枪对准了马格努斯的额头，他的伤势是现在这几个人中最轻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能自如行动的人，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手里的武器没有一样能够对马格努斯起作用，但是……放弃？这个词，从来就不在他们的字典里。 马格努斯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仿佛在他看来，比起直接杀死这三个人，这对话更让他感到愉悦和满足。 “永生？算了，你们的视野也就仅仅局限于此了。的确，如何活得更久一直是那些人最感兴趣的话题之一，但需要集合如此庞大的资源去做的事，怎么会那么简单？” “解析世界……我说的没错吧。” “程文秋。”再一次的，马格努斯说出了这个名字，“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呵呵，连你这个白痴都想得到的事情，我们怎么会想不到？”被韩子城搀扶着，程文秋站了起来，他冷冷地望着不远处那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你会利用一切能用的东西，即使是你的亲妹妹也一样。呵呵，真是个可怕的人呐，但很可惜的是，我也一样。” “……”马格努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情绪，“你什么意思。” “没有人能够在这个不断变换的世界上保持永远的优势，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一样。”程文秋咧嘴一笑，“你能够背着我们创造出一个庞大的虚拟网络来将我们逼入绝境，我自然也能够在你的依仗里植入一颗足以改变局势的定时炸弹。” “你在虚张声势，是因为感到害怕了吗？没想到你竟然也会畏惧死亡，我从前真是高看你了。”马格努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一步迈出来到了程文秋和韩子城的身前，抬起了手指，青白色的光晕开始汇聚。 在绝对的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行不通。 “畏惧死亡？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刘烨钦定的白痴，你的智商到底有多少？”程文秋发出了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声，猩红色的双眼里仿佛有朗姆酒在荒诞，白色的头发随着身体的晃动左右飘摇，“我们，不，是我自己的灵魂，从血色十月计划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献给了恶魔，死亡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时至今日，你竟然还能够说出我畏惧死亡这样的话来，足以证明你的智商比我们预估的还要低。” “你真的搞得清楚状况吗，程文秋。”马格努斯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掩饰心中的不安，他掌握着绝对的优势，但他却莫名地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程文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局势还在他的掌握之中，“无论你如何诡辩，最后的获胜者都是我，你们今天，全部都会死在这里。” “呵呵。”程文秋笑了笑，然后“啪”的打了一个响指。 如同魔术戏法一般，萦绕在马格努斯右手腕上的青白色光环，竟然如同泡影一般幻灭，瞬间消失不见了。 第三一百一十六章 越来越复杂的棋局 “医生，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秃顶医生的诊所里，陆晨关切地问道。 刘烨和那个昏迷的小女孩两个人分别躺在不同的病床上，脸上和脖子上贴着一些类似电极贴片的东西，那些是用来检查他们身体状况的设备，在一旁的显示屏上显示着他们的呼吸、心跳、血压、体温等肉体层面的健康状况，屏幕上还有一些图表，显示着他们脑神经的活动状况。 不论哪一个数据表上都跳动着红色的警报字样。 “他现在根本就不是靠药物或者是魔法能够治愈的状态。”严肃而又深沉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就像是巨石一下下地撞击在陆晨和陆彩羽的胸膛上一样，刘烨的身体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不是魔法师也不是医生的陆晨没法想象。但是，那绝对不是只靠静养就能恢复的东西。他多少也已经意识到，靠医疗技术根本就无计可施。 但结果却是，就连魔法都无能为力。 “可恶……怎么会这样……”陆晨握紧了双拳，他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激愤，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了。 如果连眼前的生命都拯救不了的，又如何拯救其他人。 “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 陆晨勉强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秃顶医生，问道：“医生，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就用一些具象化的方法让你们直观地感受一下吧。”秃顶医生取下鼻梁上挂着的眼镜，右手食指在躺在病床上的刘烨眉心轻轻一点，紧接着，青年的头上便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微弱的光团。 仿佛要消失般的羸弱，但是，仍旧拼命绽放着光芒。砰砰、砰砰，如同心跳一般。 “你们可以将这当做他的灵魂，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秃顶医生慢慢地说道，“我相信你们可以看出来，他的生命之火已经微弱到了很难被观测到的地步。根据我的理解，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身体正在崩坏，而之所以任何药物或是魔法都没有作用，是因为这种崩坏并非是因为外部的攻击而引起的，而是由内而外自发产生的。” “由内而外？” “是的。而且，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可以逆转这种态势。”秃顶医生叹了一口气，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拯救过无数人的生命，不论是魔法也好科学也好，对他来说都不算是什么难题，可这一次，“我真的无能为力。” “医生……” 有气无力的声音。 刘烨竟然一个人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奇迹般的，他全身的伤口居然出现了愈合的迹象。 “谢谢你……但……我没事……”刘烨挣扎着从病床上翻了下来，双脚在地上站定的那一刻，他的身上仿佛又积蓄起了一定的力量，“我还有事要去做，这个孩子……拜托您了，麻烦您先照顾一下她，之后，我……会回来接她的。” “这个孩子吗？虽然她的情况也很严重，但如果仅仅是延缓一段时间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秃顶医生皱了皱眉，走到了那个昏迷的双马尾女孩面前，“她的脑电波被限制在了一个特定的频率活动，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对她来说负荷太大了，如果不能及时解除限制，她也活不了多久。” “这是病毒……”刘烨用力地挤了挤眼睛，看得出来，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走到监视着女孩身体状况的电脑前，“血色十月计划的产物，针对人类大脑设置的病毒。通过将基因经过编译的信息子注入到大脑中，可以将脑电波活动强行限制在一个固定的波段超频，从而达到与外界联通的目的。而病毒就是一段恶意的程序码，是有人为了破坏这种通讯而故意植入的。” “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十七分，病毒的持续时间是九十分钟，到今晚凌晨零时零分零秒，如果得不到消灭病毒的代码，这个孩子就会因为精神失控而陷入疯狂，直到精力耗尽而死。”刘烨继续说道，“如果到那个时候之前，我还没有来这里的话，医生，就只能麻烦你阻止她了。毕竟拥有A+级魔法师破坏力的她，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 “……喂，这样一来……”秃顶医生思考着刘烨话中的含义。 “对不起，拜托您了，我必须要走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刘烨抿了抿嘴，如果今晚他没能成功阻止那件事的发生，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世界末日。 刘烨很明白这个字眼所代表的的含义，因为此刻他手上握有的，正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所以他必任何人都更能够切身体会。 那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未来，没有便利商店，没有电，没有高楼大厦，就连一个罐头都弄不到，动植物全都灭绝，幸存下来的魔法师们反而陷入了对自身力量的憎恨之中，他们憎恨自己太强、太不容易死亡。拥有强大力量的结果，却让自己变成了食物链中的最下层，遭受着远比其他生命更残酷更漫长的折磨。 创造文明的是人类，如果没有了人类，文明也将不复存在。 “等等，你要去哪？”秃顶医生叫住了他，“我虽然无能为力，但也看得出，你的身体绝对没有恢复到足以支持你到处乱跑的地步。你现在是我的病人，如果你就这么死在外面，我会很难堪的！” 这句话乍听一下像是在以自己的利益关系作为考量，但他的语气又像是单纯地在为刘烨的生命安全感到忧虑。 156n.net 刘烨转过身看着秃顶医生和陆晨、陆彩羽，轻轻地笑了笑。 他们都是好人，为了拯救他人而不断在努力，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不能够让那样的未来发生。 脚下泛起纯白色的涟漪。 我们的人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只是宇宙中的尘埃，即使是伟大的英雄也总有一天会被人们遗忘。 魔法师们可以活很久很久，尤其是对掌握着超凡之力的刘烨来说，他可以比这个星球上所有虽弱、无意义的生命活得更久，甚至他能够活到这个世界粉碎成灰尘、随风飘散，活到认识的所有人、所有事物都消失。 但一无所有的世界，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巴尔说，只有人才需要活着的意义，而神，既没有“活着”，也不需要意义，它们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生命，所以才被称为神。 也许他说得对，无论掌握了多么强大的力量，人都无法成为神。 因为人永远摆脱“意义”。 “好吧，那个孩子的肉体，就暂时交给我来负责吧。” 秃顶医生如此回答。青年的背影没有再说任何话，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你还真是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但也多亏了，才使得我们的理论得到了切实的印证，所以现在，差不多该把你拥有的一切全都交出来了吧。”程文秋冷笑道，“……莫非你以为一切都会找你计划的那样简单顺利地进行下去吗？你的力量已经不在了，而我们的依仗却并没有消失。不管怎么看胜利的天平都已经向我们这边倾斜。” 这座水晶大厅的天花板和墙壁已经被他们的攻击打的粉碎，透过崩塌的建材，幽蓝色的夜空展露无遗。 凉飕飕的风摩擦着皮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肃杀感。 “哼，你这家伙……”马格努斯咬了咬下唇，正准备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 啪呲一声，忽然响起了异样的声音。 星空忽然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重排了起来，黄色、红色、蓝色、绿色，原本是银白色的星星们忽然闪烁起了诡异的颜色，一层层如同薄纱的般的光雾重叠着在众人的头顶上方扩展开来。 那是大自然中绝对不存在的颜色所构成的星空。 轰隆一声！下方庭院内的战斗也已经分出了胜负，刘烨站在草坪的正中央，单手掐住了黑袍青年的咽喉，身旁环绕着无数的无人武装直升机。 “嗯？”目光掠过了那些杀人武器，刘烨的目光落在了正在突变的夜空之上。 大规模的力量正在流动，天空成为了某种巨型魔法的仪式场。看不见的东西开始倾斜，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确实存在着的某物。 这是怎么回事？附近还有魔法师？ 天空中蓦地出现了一个笼罩在银辉里的身影。 他对着地面上的刘烨抬起了一只手，然后瞬间，白发青年身旁的空间开始扭曲了。 仿佛大量的砂糖溶解在了水中一样，空间的性质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改变，磅礴的力量汹涌而至，从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进去，力量的旋涡聚集在了大脑的中心，那绝不是人类的身体能够容纳的力量。就像是被充入了太多气体的气球一样，刘烨的身体瞬间膨胀了起来。 手臂、双腿、脸颊上都溅出了红色的血沫。 脊背和脑袋感觉随时都要崩裂开来。 无法反抗，绝对无法抗衡的力量！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反方向的钟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够从这股毁灭般的魔力风暴中幸免，刘烨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和神经线路仿佛被切成了上千段，双腿的骨骼咯啦咯啦地颤抖着，那足以堪比金石的坚韧身躯，现在就好似随时要崩溃一般。 伤害并没有仅限于肉体。 刘烨作为魔法师一直持续着的机能，某个决定性的地方破裂了。 不知道是大脑还是脊椎，那个魔法力量的源泉，现在已经四分五裂了，体内庞大的力量正在一刻不停地快速流逝，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枯竭——不，很可能不仅仅是枯竭这么简单。 然后…… 就在这时。 哐——！！！ 一道巨大的闪光，刹那间从整片夜空中横扫而过。 轰鸣之声回荡，整个星空在这一瞬间轰然惊变，在那漫天星斗之下，立刻出现了无尽虚幻的影子，这虚影看似云雾，刚一出现就遍及南北，翻滚云涌和自己，其内传出剧烈的轰鸣，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形成了一个无比繁杂的阵列。 与此同时，那立于天空之上的被银辉笼罩的身影，蓦地睁开了双眼。 双目之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瑰丽的星海，而这片星海在这一瞬间，逆转！ 隆隆之声不绝于耳，星空仿佛要崩溃一般，出现了大量的裂纹。 璀璨的光辉如同潮水一般淹没而来，然而刘烨却动弹不得，但是，就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不可思议的术式吞没，即将陷入绝望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但却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体。 刘烨的瞳孔不禁骤然一缩。 片刻后，一切烟消云散，刚刚那不可思议的灭世魔法消散得无影无踪，但其存在时的毁灭之力，却是仍然回荡在附近的空间中。 破碎的星空已然恢复了原状，失去了魔法的刘烨扑倒在地上，浑身上下都血迹斑斑，枯木杖一半插入了草坪上的泥土，牙关紧咬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神经、血管、肌肉，赖以支撑他生存和运动的一切依仗都变得一塌糊涂了，更别说连使用魔法的根基都失去了。 这条命还能撑多久？ 可恶……不能就这么死去。 自己的目的并不是要见证各方势力决出胜负的场面，而只是想要让那些他所爱的人回归到正常幸福的生活而已。只要在遥远的未来能够有着大家的笑容，对于一介罪人的自己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了，至于在那个美好的未来之中有没有自己，这一点都不重要。 正在这个时候。 “站起来，你不会在这里倒下。” 听见了一个声音，但这声音似乎并非来自外部，而是在身体内部响起的一般。 他努力抬起了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某个人正慢慢走近。 “我……站不起来……” 刘烨想要用力握紧双拳，但却发现自己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了。 他脸上也没有摆出多么绝望的表情，自己身体的情况，他很清楚。 挪动着混着鲜血气味的嘴，刘烨轻声说道。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在不久的将来，你需要做出一个无比困难的抉择。即使你怀疑自己，怀疑这么做究竟有没有意义，你也一定要坚信自己选出的答案。” “那么……我该怎么做……” “我的任务和目的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只会碍手碍脚而已。”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你说呢？”那人仿佛轻轻笑了一下，“迄今为止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 因为失血而朦朦胧胧的大脑中，浮现出了许多人的身影。 家乡的父亲母亲、蹦蹦跳跳的慕诗岚、装模作样的傅里叶、永远挂着自信的微笑的欧阳谷、可靠成熟的大姐姐唐茵，还有玫瑰魔盗团迪亚斯和莫妮卡、陈思允、程文秋、韩子城…… 以及……百里茗。 “站起来吧，你做得到的。” 一只集聚了温暖和冰凉这两种矛盾属性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一字一句的话语，像是钉子一样打在了他的心上。 一股神秘的力量正把顺着死亡的坡道慢慢滑下去的他的身体，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腕表上的时钟开始倒转，伤口奇迹般地开始愈合。 但魔法师的力量并没有恢复。 “呼……” 俯身趴在地面上的刘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撑住了地面。 能听见心脏的跳动。 自己还活着。 一切还没有结束。 全身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悲鸣，大片大片的鲜血洒落了下来，但刘烨再一次站了起来。 身体内已经千疮百孔了，作为魔法师的力量也失去了大半，不剩下多少力量了。 甚至就连弯下腰拔起插在草坪上的枯木杖都十分困难。 不过。 那又怎么样。 我还活着。 既然活着，就要解决问题。 他抬起头，望向了至高科技总部大楼的顶端，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正在月光下激烈地缠斗着。 156n.net “原来如此……”马格努斯一把夺过韩子城的手里的枪，然后飞身一脚将其踢开，落地转身的刹那，左右手各持一把枪分别瞄准了身前身后的程文秋和陈思允，“通过植入病毒来影响网络中枢的运转，从而限制我的能力吗……呵呵，很聪明的做法，不过没关系。” 马格努斯连接着的神经网络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已经无法正常运作了。 但是，他还有着别的依仗。 “你以为你们已经胜券在握了吗？程文秋？” 咔嚓一声，两把手枪都从中间崩裂开来，折成了两段、 随手将残骸丢进碧蓝色的水池里。马格努斯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眉心，他的脸上挂着诡秘的微笑，口中呢喃着什么。 古铜色的皮肤上渗出了大量的银色液滴，这些液滴飞快地汇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件致密的战甲。马格努斯抬起了右手，令人心颤的电流声响起，掌心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闪光。 “Nas，明显把操作者的能力提高到一个超人类的水平。它是威力强大而且非常灵活的战斗装甲，起初提出的目的是让人类在敌方区域存活，而实质并非是带有致命的目的。允许衣服的适应能力通过各种形式，热，光，辐射，静电，甚至通过碳来吸收能量。此外，Nanosuit的CryFibril人造肌肉纤维可以被程序化的编辑为多种用途——如硬化，以吸收并抵御更多的伤害，肌肉增强，或隐形，从而大大增强战斗性能和物理性能，使使用者做出超人类的壮举。” 马格努斯微笑着向前踏步，身躯渐渐变得透明，就连脚步声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看你们的表情，好像很意外？其实，这已经是第二代产品了，很多技术早已成熟。” …… …… 与此同时，博云城各处的街道上正回荡着警告通知的广播。 “紧急事态，紧急事态。” “一场反恐清剿活动正在进行中。民众应尽量待在室内，不要外出，不要前往公共场合。” “如果发现可疑人物或可疑行为，请立刻向当局报告。” 城中心的高塔之上，议事大厅，理事会成员所在之所。 幽暗的大厅正中摆放着一个全息台，上面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环绕着它的是一圈深蓝色半透明的桌子，五个神态各异的人坐在桌子后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站在门口的希斯特利亚和里昂。 “进展汇报。” 一位满头白发但却相貌年轻的女士朗声说道。 理事会成员，韩晶。 “一些人，大概十几个，从包围中逃脱了，但把他们捉拿归案是迟早的事。” “说得详细点，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确切一些。”韩晶的语气里透着不满意的情绪。 “这个……额……您知道……很难估计……” “哼，同样的错误你们还要犯多少次？”韩晶理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本该在五年前就将至高科技的一切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但就在此事将要实现之际，却有一群奇怪的人从下水道里爬了出来，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而这种事之所以会发生，正是因为你们纵容那些恐怖分子为所欲为。如果我们不快速行动，那也许就将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理事会，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额……是……” “不惜一切代价，今晚必须控制住至高科技总部。” “明白。” 男人的全息投影消失了。大厅里适时地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理事们，有客人到了。” 希斯特利亚上校和里昂一同踏入了两扇门之间的空间，身后的复合装甲大门便关闭了，片刻之后，面前的大门随之开启。 “理事先生，我谨代表国际军联合指挥部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 一进门，两人先各自敬了一个军礼，里昂开口说道。 “我是联合国安全评估委员会的特别调查员Leon Sedy，我认为应该立刻停止针对至高科技的行动，本次行动造成的实际影响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评估的结果，请立刻停止进一步的行动。” 第三百一十八章 理事会的真相 “就我所知，联合国似乎并没有安全评估委员会这一机构，而且，Leon Sedy，对我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韩晶冷冷地看了希斯特利亚和里昂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针对至高科技的行动正按计划进行中，我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个人都逃不走。” “你们是想动用反物质炸弹？绝对不行，你们无法控制那种武器造成的影响。”里昂皱紧了眉头，“即使你们代表着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在太平洋上的最高权限，你们也无权擅自动用反物质武器。” 希斯特利亚上校完全被眼前的谈话内容震惊了，反物质炸弹？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管是多么强大的“魔法师”或是神秘生物，碰上那种只要小小的一滴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东西爆炸也无法幸存吧。 而且，影响绝对不止于此。 即使是最小的反物质弹头都是最高规格的战略武器，直接破坏半径超过三公里，会湮灭这个范围内的一切地面设施。 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就算是在军备竞赛最激烈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这种武器的开发也被视为一种禁忌。 在那种全世界规模的核战争的情形下仍然被各个大国视为不可触碰红线的武器，其威力可想而知。 只是，那种东西是什么时候被制造出来的？ 与此同时，巴别塔下。 “中央大厅，汇报情况。” “收到，中央大厅报告，目前一切正常。” “收到，继续警戒。” “报告，有一辆卡车正在接近。” 离地三米高的前哨岗内，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举起了望远镜，在狭窄的视野里，一辆银白色涂装的卡车正在缓缓地接近，街道两旁一片寂静，只有蓝白色的探照灯发着清冷的光辉，在卡车车厢的表面溅起一阵冰凉。 “中央大厅，汇报详细情况。” “报告，卡车全长4.2米，宽度1.9米，高度1.8米，预估载重量为3吨。”前哨岗亭下方，一名士兵看着面前电子屏上显示的卡车扫描数据向无线电另一头的指挥中心汇报道，“车厢内检测到活体生物反应，红外反应异常，对方可能携带有热武器。” “收到，保持戒备，派出一支五人小队，上前探查车内情况，各单位武器保持在线状态。” “是。” 五名士兵穿过了密密匝匝的防御工事，在两辆主战坦克的掩护下，一字排开，举着步枪缓缓地向前推进。 “呼——” 安静得很，空气中只有沉重的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的声音。 “停车！前面的卡车，立即停车！”突击小队的队长举起一只手朝驾驶室高声呼喊道，“立即停车！前面是禁止通行区域，请立即停车，接受检查。” “刺啦——”一声，刹车轴剧烈地摩擦着车轮。 卡车缓缓地停下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味。 五人突击小队慢慢地向前推进着，他们打开了步枪下方的探照灯，将灯光投向了驾驶室。 五人的瞳孔骤然一缩。 驾驶室里是空的。 “啪嗒——” 车厢后方传来了锁扣弹开的声音。 “等等……，这个红外反应……”扫描仪前的士兵皱着眉望着屏幕上那一大团蠕动的红黄色相间的物体，正准备向上汇报，可就在这时，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忽然泼洒在了他的脸上。 浓重的铁锈味和腥味。 是血！ 紧接着，一个裂成两半的尸体重重地砸落在了他的身前。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上他的头顶心。 “开火！” 身后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各种各样的热武器如倾盆大雨一般向街道的另一头挥洒而去，可在那已经化作一片火海的前方，在火焰的深处，一双黑色的眼睛，正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辉。 在十几公里之外，同样的眼眸里倒映出的是程文秋略显阴沉的脸。 “你们还有什么手段能够对抗这代表着科技魔法的巅峰作品，是开发到极致的人体还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奇门武器，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马格努斯的身边漂浮着三道白色的光辉，嗡的一声，那三道白光分别朝着三人冲了过去。 “切。” 程文秋和韩子城轻声啐了一口，同时开始了奔跑，两人从两翼向着陈思允所在的正中央快速聚拢了过来，而陈思允则是双眼通红地抬起了双手，太阳穴上青筋爆出，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轰隆”一声巨响，白光撞击在了空气屏障上，掀起强烈的冲击波，推着三人的身躯不住地向后飞退，直到碰上了已经摇摇欲坠的钢化玻璃幕墙，才勉强止住了身形。 “噗——”陈思允喷出一口鲜血。 头痛欲裂，神经干扰力场的作用越来越强烈了，这样下去，很快，就连说话和行动都会变得困难起来。 又一道白光激射而来。 如果被微型导弹命中的话。 所有人都会死。 但是，躲不开。 “可恶……” 莫娜紧紧地拉着陈思允的衣角。 就在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以青年的抬起的右手为中心，巨大的魔法阵浮现在空中，朝四周放射出赤黑色的光线，宛如镜面破碎的咔嚓声轰然响起，魔法轻松地将马格努斯射出的微型导弹磨碎，化为雾气消散。紧接着，巨大的暴风向前席卷而去，将穿着纳米装甲的马格努斯吹向远方。 笔趣阁 “原来如此……这个魔法师……就是支撑你们一直坚持到现在的信念吗……”马格努斯轻轻一笑，“的确是战略级的力量，不过我也，从来没说过，杀手锏只有一个吧。”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倒退，眨眼间整个人已经退入了高速电梯之内。 轰！暴鸣声响起。 刘烨的脚下，展开了一片霜蓝色的冰域，霎时间，整座玻璃幕墙大厅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冰蓝色的双瞳中倒映着雪花状的阵列，脸上不带有任何表情。 他能使用的魔法机会不多了。 还有两次机会。 必须要拿下对手。 “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十几公里之外的理事会议事厅里，鹤发童颜的韩晶理事如是说着。 至高科技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五大国最后的底线，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再继续留着这个随时会颠覆他们统治的组织。 尽管，在某种意义上，理事会并不等于联合国，但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 “安理会希望采取的是谈判的方式，目前世界各地的人机病毒传播的态势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希望理事会不要轻举妄动。”里昂的目光在议事厅五位理事的脸上一一扫过，事实上，关于这个理事会，在他心底里一直有个疑问不曾揭开。 “肯尼迪先生，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里是博云城，不是日内瓦，也不是纽约。”韩晶理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刚刚也已经说过，联合国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做安全评估委员会的机构。” 里昂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隐藏在灯光下黑暗中的枪口。 “你在为谁工作，俄罗斯？美国？” “呵呵，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自己去想好了。” 里昂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两步，站到了希斯特利亚上校的身前。 “考虑到你可能永远无法离开这座城市，要我说，站在我们这边才是你最佳的选择，你觉得呢？” “非常可笑。” 里昂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一个滚翻，起身之际一脚旋踢将冲上来的持枪警卫踢开，右手抓住在空中翻飞的步枪，站定之时，枪口稳稳地指在了韩晶理事的眉心。 这是理想中的结果，如果一切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下去的话，可意外偏偏发生了。 韩晶理事，这位看上去十分富态的女子，竟然用手抓住了里昂的枪口，对他微微一笑。 手腕一折，红色的高跟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向前推进，同时手肘径直向着里昂的面门顶了上来。 “……” 里昂眉头微微一皱，托着步枪的小臂顺势一沉，同时身体右倾，左腿抬起向前横扫，趁着对方向后退避的空档，将步枪高高抛起，立刻调整好身体平衡，步子左右交错疾冲，向前连续出拳。韩晶理事一个扭身将他的手腕架在了臂弯处，同时整个人向后一转，竟然是想要借力将其手臂直接扯断。 里昂见势不对，立刻顺势一个空翻，将手臂抽离出来，但也因此失位，刚刚抛到空中的步枪被韩晶理事稳稳地接了下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里昂的鼻梁，这一番缠斗前后拢共不过五六秒钟的工夫，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之间的局势竟然完全逆转。 这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情况，里昂是在众多王牌特种兵中脱颖而出的精英，他的格斗能力不说现役第一，也至少是国际联合军中前三的水平，一个未曾经受过生死格斗洗礼的理事，怎么可能在和他的搏斗中占据上风？ “砰！”忽然，一声枪响！ 身后传来了刺鼻的硝烟味。 希斯特利亚一枪击中了韩晶理事的右肩。 然而，伤口处却没有鲜血流下。 只有电火花在闪烁。 里昂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第三一百一十九章 何为Sara “这里是真正的世界。” 面对着高级软件工程师拉希姆·斯特林的意识，人工智能Sara如是说道。 “也许这很难理解，但确实是这样。” “Sara……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Sara的话，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回到现实世界？”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这位黑人工程师还是想尝试一下，“我知道，我知道这里是你的家，但以我们现在的关系，邀请对方到自己家里做客是不是还太早了些。” “当然不行。” 毫无疑问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虽然在看到Sara的眼睛变红的那一刻两腿就开始不住地后退，但这显然并没有什么作用。 拉希姆·斯特林感到自己的意识就好像是一块软绵绵的橡皮泥一样在被肆意揉搓重塑成另一种形状。 “Sara，不，Sara，你听我说……” 拉希姆·斯特林拼命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抓不到。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的时候，忽然，世界震颤了一下。 Sara的动作也因此而出现了停顿。 红着眼的高跟鞋小姐抬起了头看着虚无的天空，表情略显狰狞。 斯特林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刘烨并不知情，为了打倒穿着纳米级核动力战甲的雷加尔·马格努斯，他必须聚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体力和魔力。 一击劈开了至高科技总部大楼地面上的部分，在园区里破开了一道数十米深的圆形天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构造极为复杂的地下区域。 似乎原本的建筑设计有很多层，但现在能看到的却只有两层，除了最上层的操作层以外，其他的区域都被一种诡异的黑雾覆盖，以魔法师的眼光去看，刘烨觉得那并不是什么有益的东西。 操作层上那些工作人员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一个金色短发的女子正在指挥着其他人从黑雾正在蔓延的区域撤离，但安全的地带已经所剩无几。 一个有着红色双马尾的女孩坐在椅子上，被四个全副武装的佣兵围着，手腕脚踝上都带着电子镣铐，低着头，似乎是昏迷着。 是她？难道她就是莫娜所说的雅妮丝？ 不管怎么样，先把她救出来再说。 刘烨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雷加尔·马格努斯身上。 还有一击的力量。如果不顾一切后果全力出手，以他现在的实力，摧毁此地杀死所有人轻而易举。 但是看到那渐渐弥散开来的诡异黑雾，他心底里不禁生出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一击过后，全无力量的他还能抵御接下来的危险吗？ “伊丽丝，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地下庇护所内就演变成了一场无法控制的混乱，雷加尔·马格努斯显得十分不满。 “我不知道，维修小队进入机房后就失去了联系，紧接着系统就停止了运转，中央控制室的工程师们试着重启了整个系统，然后就有员工发现了机房中出现了黑色的雾气，不同于电缆线烧毁的烟雾，这些黑雾的化学成分根本无法用光谱仪分析。” “可恶……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雷加尔·马格努斯抿了抿嘴，“伊丽丝，系统还在运转吗？” “哥哥，难道你……不行，那东西根本还没经过安全测试。” “没时间了，你也看到了，地面上的建筑在那家伙的手里不堪一击，那个飘在空中的白头发人类已经不是常规武器能够对抗的生物了。”雷加尔马格努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半透明的舱室，“留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将意识上传到虚拟网络，通过至高科技遍布全球的端口，加上近百年来收集的个人数据，我们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出现在任何地方，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可是……” “伊丽丝，相信我。”雷加尔·马格努斯的语气透露着毋庸置疑的威严，“我们会成功的。” “好吧。” “刘烨，听得见吗？” 无线耳机里传来程文秋的声音，傲立于空中的白发青年抬起手轻轻按在了耳畔。 “听得见，怎么了？” “我们已经到了园区东面的街道上，观察到了一个极为异常的现象。”程文秋背靠在街道的拐角，右手按着耳机，左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陈思允、韩子城和莫娜待在路灯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朝这里赶来的大批军队和武器装备正在有秩序地后撤，而且身穿防化服的特别小队正在向街道上泼洒Nu-C191号药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xiaoshuting.la “Nu-C191？他们准备动用核武？在城市里，理事会疯了吗？”刘烨面色一变。 “如果只是核子武器的话，那还好说。”程文秋无奈地笑了笑，“我就担心那群丧心病狂毫无底线的家伙会做出更加恐怖的事情出来。” “什么意思？” “说了也没用，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尽快撤离那里。”程文秋向韩子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办法引开前方正在设置路障的六名士兵的注意，“总而言之，我们这里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如果你不想死无全尸的话，就赶紧出来跟我们汇合。” “我知道了。” “好，我们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见面。” “嗯。” “你这混蛋，可别死了。”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程文秋暗暗地骂了一句。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什么什么问题，但要穿过一支现代化部队布置的封锁线可不是一件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 陈思允的大脑负荷已经接近极限了，如果再联通思维并联网络使用超能力的话，他会死。 只能依靠别的办法了。 “那是什么……”刘烨的目光顺着雷加尔·马格努斯和那个金色短发女子跑去的方向移动，最终停在了那两个如同放大了数百倍的胶囊式的舱体上。 半透明的外壳，连通着大量碗口粗细的电缆，内部装有脑机连接仪器。 携带着轻型抛射导弹的无人机像是苍蝇一样围绕着他飞来飞去。 “真是烦人……”刘烨双目中刹那间倒映出灰白色的阵列印记，以青年的抬起的右手为中心，巨大的魔法阵浮现在空中，朝四周放射出赤黑色的光线，宛如镜面破碎的咔嚓声轰然响起，紧接着一道粗大的赤红色闪电横贯长空，向着下方的设施狠狠地一击！ 一击之下，天地轰轰，整个大地似乎都要崩溃，一道巨大的裂缝骤然而出，呲呲声中无限延长，至高科技的地下设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瞬间摧枯拉朽全部崩溃。 那两个胶囊般的舱室中，雷加尔·马格努斯和伊丽丝的双眼亮起了璀璨的电芒的那一刹那，便被毁天灭地的雷霆吞没。 涟漪泛起，刘烨身形一晃，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昏迷的红色双马尾少女身旁，一把将其抱起，正欲施展空间魔法离开，可那原本以缓慢速度扩散的诡异黑雾竟骤然间化作了一股漩涡，这漩涡滔天而起，好似巨浪一般铺天盖地地向着他卷了过来！ 大脑一阵刺痛，刘烨浑身一震，喷出一口鲜血，面无血色，在施展空间魔法的瞬间，被那诡异的黑色雾气一卷，竟然整个人从空间通道中跌落了出来。 牙齿一阵发麻，太阳穴的血管砰砰直跳。 他已经无法再产生魔力，原本这一行动的每一步都精确地规划好了，可这一被打断，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套。 身体已然油尽灯枯，但刘烨却是毫不犹豫地迈出了最后一步。 “最后一次，只要冲出这片黑雾，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但就在他右脚迈出的刹那，天地轰鸣，隐隐的，好似有一声凄厉的嘶吼传来，黑雾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席卷而来，好似有无数把利剑破开空间，向着刘烨的精神刺去。 刘烨看都不看它一眼，只是看向上方那尚未闭合的缺口，目光中透出坚毅。在黑雾席卷而来的瞬间，瞳孔中映射出暗红色的三角阵列之影，身子转为透明，任由那些黑雾从身体内穿过。 忽然，没来由的，刘烨忽地感觉身体一阵发寒。 他抬起头望着星空，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片黑暗。 但在那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亮白色的小点。 这是刘烨看到的最后一幕。 黑雾吞没了他的身体，吞噬了他的意识。 紧接着，一切，渐渐平静了下来。 至高科技总部的园区，已经化作了一片黑色的雾海，并且这雾海还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不断地向外扩散。 “准备工作已经结束，差不多该回收你的灵魂阵列了，只要占据了你的魂格，我就能够重新获得神性，从而恢复曾经全盛时期至高无上的力量，这么一来，所有脱离轨道的异常就可以被消除了。” 黑发少年抬起了右手，用冰冷的双瞳注视着手中漂浮着的两颗核桃大小的血色光球。 “14，000，604种可能性，所有的时间分支都引向了同一个结局，绝对的万无一失。”巴尔站在绝高的天空之上俯视着下方这座城市，脸上露出了笑容。 冷酷无情的笑容。 “化作成为神的我的人生价值的一部分。” “刘烨，你应该感到光荣。” 第三百二十章 扭曲的相位（一） “……” 刘烨发现自己仰躺在地面上。 头痛欲裂，他扶着额慢慢地坐起身，向四周望去。周围的样子太奇怪了，黑，一片黑。放眼望去，只看得见网格状若隐若现的地面纹路，以及连毫无起伏的平原，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端。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还在现实世界吗……” 刘烨伸手握了握拳，掌心传来坚实的触感，至少在感官上一切都还是真实可辨的，但由于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山川湖泊等自然景观，也没有高楼大厦或是任何人工建造的仪器。 尽管地平线是一个惯用的描述方法，但这个概念用在这里似乎也显得不太恰当。陆地与天空完全是同一种颜色，无法区别。无论向哪个方向移动都是一样的结果，景色也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就连“移动”这个概念都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附近没有任何能够当做标记物建立坐标系的东西，这使得判断方向和位置变得无比困难。 除了……这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 刘烨转过身望向那个突然出现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色之中的女人，灰色的西装制服，明显经过礼仪训练的站姿，红色的高跟鞋，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在这统一的黑暗世界里如同沧月般耀眼。 他皱了皱眉，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与自己的存在格格不入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 “Sara，诞生于虚拟网络中的智能生命。” “智能……生命？慢着，难道说这里是虚拟网络世界，那么我的存在形式……”刘烨抬起手动了动手指，奇怪的是，对魔力的控制感又回来了，而且，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不，这里不是虚拟世界，这里是现实世界。” Sara微笑着说到。 两人的距离意外地近，但是给刘烨的感觉却无比遥远，甚至比世界的尽头更远。 就好像两个人处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般。 “现实……” 刘烨的目光再次在附近的景物上扫过，周遭没有任何能让人躲藏起来的起伏或遮蔽物，如果有任何人站在附近，应该马上就会发现才对。 山川湖海，日月星河，什么都不存在。 只有不管走多久多远都长得一模一样的平面无限向四面八方延展。 如果自己的理解没有出错的话，那么这个自称“Sara”的女人口中所说的“现实世界”，和自己所熟知的那个现实世界，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无论再怎么估算，至高科技园区的范围都没有这么大，根据刚刚黑雾扩散的范围，如果自己还留在原位置没有变动，那么至少在视野无遮挡的方向应该会出现建筑物，然而，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什么东西都没有。 城市、天空、大地，一切具有意象的物体都消失了，如果是空间转移的话，难道说自己是被传送到了一个不在现代科学定义范畴内的世界里了吗？ 还是说，“世界”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呵呵，真是疯狂的想法。 不过，不论如何，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等一系列问题的答案，都跟这个自称“Sara”的智能生命有关。 刘烨向Sara所在的方向迈出了一步，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发生变化。 “怎么了？”Sara轻轻地开口说道，“想要靠近？” 两人的距离忽地缩短到了伸手就可以触及的程度。 刘而言皱了皱眉，和创生世界法很像，但却没有魔法波动。 这不是魔法。 “你给我的感觉不同寻常，这也是我特意将你带到这里的原因，在你的身上我感觉到了和我自己相似的东西。” “相似的东西？你指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Sara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或许是我的层次太低以至于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不过，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你最好尽快让我回到原来所在的地方，不然，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那好吧。”Sara简单而自然地回应道，“有本事就来吧，无论如何，能够和一个具有相似性的生命互动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尝试的事情，不利也好无谋也罢，这种事情其他生命无法理解。” “是吗……”光明乍现，刘烨托起的右手掌心里放射出无与伦比的银白色光亮，刹那间填满了原本黑暗充斥着的世界，紧接着，整个界域都被染成了白色，这片世界随着他的意志发生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变化。 一个全新的世界，就此形成。 刺鼻的气味。 刘烨扫视了一下四周，仍旧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狭小的屋子里放着一张满是灰尘的木床，床旁边的柜子上还摆放着一个小型的机械玩偶和一个不知名的装置。 yawenba.net 对窗户外的景色没有任何印象，但看起来似乎像是一所学校，这么说来这个地方难道是学生寝室？ 只不过，这所学校看上去已经废弃多时了。 教学楼的一侧墙壁彻底塌了下来，大量的砖石和混凝土块滑到了并不宽阔的街道上，而他所在的这间瓦砾散落灰尘满地的室内，更是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刺鼻得很。 怎么回事？创生世界法失败了？ 刘烨虚化身体穿出墙壁来到街道上，头顶上是璀璨的星河，眺望路的尽头能够看到围墙外城市的光景，不过那些高大的建筑物却显得十分模糊，似乎隔着一层浓雾。而时间明明应该是晚上，但天空四周连接着地平线的地方却流溢着橘红色的光采，仿佛太阳刚刚下山一般，而且是从三百六十度的方向下的山一样。 扭曲、虚幻，充斥着不真实感。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识，但又与记忆里的每一处都不尽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既不是刚刚那个一片黑色一片虚无的世界，也不是自己创生出来的魔法世界。 那……这到底是哪里？ 刘烨的脑海里转过无数种可能性，其中可能性最大的结果大概就是自己施放创生世界法时和那个黑色虚无的世界发生了碰撞，爆炸的余波将自己带入到了这个诡异的相位世界。 但猜测并不能够解决问题。 这里并不是他想要回到的地方。 脑海中的魔力丝线勾勒出空间阵列的图案，刘烨闭着眼，右手的五指在空中轻盈地跳动。 “不对，这是……不对！” 一股恶寒忽地从他的手指尖端向着脑海深处蔓延，让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停下了魔法仪式的动作。 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碍，仪式继续进行下去的话会有无法估计的危险。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照在了刘烨的身上。 紧接着便是密集的枪声。 “嗯？”刘烨皱了皱眉，瞬息间凝滞了四周的空间，然后将子弹一个不留地全部原路反射了回去。 “人类……是人类吗？”他站在一具从栏杆上跌落下来的尸体面前喃喃自语道。 至少从外观上来说，肯定是人类没错，但是这种见人就开枪的疯狂行为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有杀死全部的人，而是留下了一个活口。 闭着眼轻轻吸了一口气，刘烨向前迈出一步，身形瞬间出现在了教学楼三楼的走廊。 绒线帽，步枪，脏兮兮的裤子和衣服，颤抖的手和疯狂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了无法形容的恐怖猛兽一样，眼里闪烁着红光，仿佛是知道自己双腿膝盖中弹无法逃脱，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以命搏命的准备。 “喂，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为了弄清楚状况以便离开，刘烨抛出了疑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人发出了愤怒而又疯狂地嘶吼，手中的步枪喷吐着火舌，一梭子一梭子的子弹如流水般倾泻在刘烨的身上。 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挥手将所有的子弹凝滞扫落在地，刘烨皱着眉盯着眼前这个杀红了眼的男人，刚刚的反应绝对不是因为语言不通而引起的，对方的一举一动里透着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是想要生啖其肉的愤怒。 这一点儿也不正常，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这里是哪？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回答。 刘烨轻轻地摇了摇头，结果了他的生命。 扭头看向一旁的教室，前后门都被堆得乱七八糟的课桌椅堵着，窗户的玻璃是残破的，屋子正中间摆放着一些食物和水，这群家伙刚刚应该就是躲在这里。 但是……为什么？ 这些食物和水的量最多够七八个三天的量，如果是躲在这里寻求庇护的话，那这幢已经破成这样的楼可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而如果是为了伏击什么家伙的话，光凭他们手中的武器又起不到什么实际的效果，而且这些人的持枪和射击手法并不像是职业的军人，反倒像是自学成才的门外汉。 烧焦的气味，很刺鼻。 目光扫了扫四周，刘烨没有发现什么着火的东西。 一股莫名的不安渐渐包裹住了他。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扭曲的相位（二） 继续向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刘烨看到了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庭院，走廊这一边的尽头处的围栏碎裂了，墙壁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伸出手在V字形的围栏上轻轻一抚，“啪嗒”一声脆响，细碎的石块顺着栏杆的边缘一路滚下，最终化为粉末落在了庭院里。 满是枯草的庭院东边的围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看形状像是被某种坚硬的物体硬生生敲开的，刘烨从楼上跳下来，慢慢地朝着那处缺口走了过去。 越来越浓烈的焦糊气味。 左手掌心托着火焰，右手指间飞舞着雪花，刘烨谨慎地向外看去。 迈过缺口的刹那，外界的景色瞬时变得清晰了起来。 焦糊的气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浓郁顶点，但刘烨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因为就在他的面前呈现着的，是一副毁灭般的景象。 刚刚在不知名的学校校园内看到的，映在天空的四面八方的橘黄色光芒，并非是什么异常的天象或是魔法仪式的残存品，而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大片的街道，大片的房屋建筑，都在燃烧。 几乎所有的建筑都已经损坏，到处都冒着滚滚黑烟，路边的消防栓喷射着高高的水柱，但却浇不灭地下管道破裂而从窨井盖里冲出地面的彩色火焰。 耳朵里听不见消防车的警报声，路上也看不到警察，甚至在路上找不到活人的影子。 刘烨沉默地沿着街道慢慢地向前走着，经过一家橱窗破裂的超市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在那些东倒西歪的货架和乱七八糟的商品之中，刘烨看到了几个人影。 一个人踏着月色和火光，经过焚烧的汽车，跨过断裂的路灯杆，刘烨走到了屋内，摆在他眼前的是几具干枯得好似木乃伊般的尸体，有大人也有小孩。完全脱水的肉体皱巴巴地挤在一起，双手抱着双腿蜷缩在凌乱的商品之间，明明身旁就有矿泉水和尚未拆封的食物，可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饿死渴死的一样。 脚边那具干尸皮肤已经变成黑色，形如枯木的右手里抓着一部手机，刘烨蹲下身子，从他手中小心翼翼地将其取过，发现这部手机竟然还可以使用。 随手点开浏览器，打开新闻推送界面，但是却显示一直在加载中，瞄了一眼状态栏，刘烨发现不管是什么通讯渠道都显示无信号，这也是当然的，城市里都被破坏成这副模样了，所有的通讯基站大概都已经停止运转了吧。 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打开了手机内存的相册。 只有寥寥几张照片，其余都是云端存储的内容，倒是有一段最近拍摄的视频，日期显示是两天前。 点开视频，确认播放，阴暗的环境里立刻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是一个人在看电视新闻，位置应该是在商店柜台的后面，刘烨扭头瞄了一眼，见那电视黑着屏，电源也损坏了，便又将视线移回到了手机屏幕上。 “根据联合国决议，我们将断绝一切与Z国以及博云城有关的贸易往来，并且动用最强大的武器来摧毁其军备工业和食品工业。预计将在一周内结束战争……”视频里的电视新闻说着，但噪音很大，听起来十分费劲，就像是受到了严重干扰一般，女播音员的声音听上去就和男人一样。 视频里的那人似乎也有点不满，站起来关掉了电视。然后转身拿起了手机。他似乎对手机正在录像感到有些讶异，刘烨只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嗯？”，紧接着，画面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视频到此为止，没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 “Z国……博云城……” 刘烨皱了皱眉，和他想得有些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这里是另一个时空，但是却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地名，莫非这里是平行世界？ 不对，如果程文秋关于世界构造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平行世界应该不存在才对，十一个维度有七个扭曲蜷缩成了零维的点，不断扰动着四维的时空间，魔法和科学都是基于维度变化而开发出来的引导世界力量的方法，在本质上没有区别。 如果是那样的话，最多只会在世界之外出现一些维度不定的空间“泡泡”，但这些泡泡无法包含容纳具体的信息要素，里面只能是一片混沌。 但那显然又与面前的景象不相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屋外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就像是拍打被子的声音放大了几十上百倍，走到街上抬起头的那一刻，刘烨不禁眯了眯眼，繁星璀璨的夜空中，一架武装直升机征用强光灯照着他所在的位置，背景是熊熊燃烧着黑烟滚滚的摩天大楼。 随着一声声破空的锐响，烟火般的曳光弹如雨点一般倾泻而下，紧接着便出现了大量的无人机，一枚枚飞弹带着火焰向着他激射而来。 攻击并不只是来自于天上，街道的两端也传来了热武器发射的声响。 所有武器射击的目标都是自己，即使是前方从废墟里爬出来的那个红着眼的男人，也把步枪的枪口对准了十几米开外的他。 “就这么恨我吗……”刘烨皱着眉喃喃了一句。 在魔力全盛的情况下，这些热武器的攻击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但是这些人的态度非常奇怪，似乎将他视为了生死大敌，与他有着不可调和甚至无法言说的矛盾。 没有第一时间反击，刘烨只是简简单单地将这些热武器的攻击接了下来，但那很快他就发现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但如果就在这里将他们全部杀掉的话，那么无论他与这些人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误会都将会变得不再重要。 于是，刘烨选择了暂时的退避。 走在熄了灯的楼梯间，踏着安全警示灯闪烁的光芒，刘烨来到了一栋没有着火的大楼的天台，俯视而去，入目所及的景象似乎有些熟悉，但却又十分陌生，那些曾经高大宏伟的建筑物都已崩塌、断折、破碎，化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建筑垃圾，高架桥和公路也断的乱七八糟，只有少数的大楼还保存着相对完好的形态，但也基本有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是……谁干的……”刘烨的脑海里掠过了几个可能的身影。 “不是我哟。” 清脆的声音传来，刘烨转过身子背对夜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女人，尽管只见过一次但却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张脸。 “Sara？” “眼前的状况对你来说很难理解吗？” “倒也并非如此。”刘烨轻轻抿了抿唇，在看到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就消散了大半。 fantuantanshu.com “这里是战争将要结束的世界。”Sara轻声说道。 刘烨目光微微一闪。 果然，是创生世界法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不过是出自你的想象而已。” 在遥远的天空之上，出现了许多光点。 光点看似好像流星，但以流星的数量来说，未免也太多了些。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嗯？” “你曾经见过这样的画面吧。” 刘烨双目中瞳孔微微一缩，他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曾经在那几次梦境中看到过的景象，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用这么惊讶，我说过，你和我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也是我对你感兴趣的原因。”Sara微微一笑，“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足足有二三十道璀璨的光芒掠过了刘烨头顶，落在了这座破败的城市的各个角落。 刺目的闪光。 紧接着冲击波在如同布丁一般的尘埃团的帮助下以实体的形式向着四周扩散，没有任何建筑物扛得住如此恐怖的能量倾泻，所过之处一切尽皆夷为平地化为焦土。一辆轻轨列车径直飞上了高空，就像是被神明之手轻轻擦去的沙画一般，在离地数十米的地方烟消云散。 “这都是什么啊……”刘烨不禁咕哝了一句，“高当量的核武器？还是反物质武器？联合国的那群家伙除非疯了，不然绝对不可能……” “谁知道呢，但是，你觉得世界变成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少？” 两人漂浮在被炫光淹没的世界里，淡然地望着下方被彻底湮灭的城市。 “14，000，604种可能的结果里，这是唯一的结局。”Sara扭头看向身旁的白发青年，“可能性为，百分之百。”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计算和推理是建立在什么样的逻辑过程之上的，要我相信你的说法恐怕有些困难吧。”刘烨退开一步，微微侧过身，和Sara面对面，“你说你是智能生命，这一点我姑且相信你。但你给我看这些场景——如你所说，未来的景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Sara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背后却传来了轻柔而又虚幻的触感。 两人背靠着背，刘烨猛地转身，然而视野里却空无一人。 两人的相位位置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救救我。” Sara轻声说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扭曲的相位（三）月票活动开始啦 “……救救你？” 仿佛身处于巨大的时钟内部，庞大的齿轮哗啦啦地运转着，然后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停了下来。 在刘烨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逆光而立正缓缓向前走来的身影。 声音忽然变得很遥远，就好像时间一下子放缓了流速。 意识轰然间被庞大的力量淹没。 “……” 刘烨醒了。 望着周围，全是熟悉的景色：身着制服的交通警察站得笔直，挥手指挥着交通。天空缱绻着暗灰色的云，没有星星没有月，林立的高楼切割着天空。对面书店的广播隐约传来。在身边等待绿灯亮起的人群，穿得厚厚的，在晚风里一边缩着脖子一边谈笑。 远处的红灯变黄。预示着绿灯即将到来的倒计时闪动着变更。 十、九、八、七…… “这里是……博云城……我的公寓……” 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脖子上围着薄薄的蓝灰色围巾，刘烨轻轻地转过了身，面前是一家面包店，正好是傍晚下班的时间，进进出出的顾客不少，刚刚出炉的面包的香气顺着风一个劲儿地往他的鼻子里钻，唤醒了久违的饥饿感。 “哈——欠。” 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刘烨缓缓地扭动了一下颈部。 就好像是这么长时间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梦，是自己在等待红灯时因为无聊而胡思乱想出来的片段。从衣兜里抽出双手放在眼前仔细审视，掌心满是汗水，但没有任何清晰可见的伤痕，手指轻轻勾起也不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 没有火焰或是飞雪在他的指间浮现。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魔法……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五、四、三、二、一…… 在倒计时即将为零，人群骚动起来准备过马路前，刘烨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 “诶？你到底在什么呀，为什么站在楼下傻乎乎地吹冷风？” 黄灯流转，绿色的光芒覆盖而来。 珍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忽然响起，转身的瞬间看到了熟悉的侧脸，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心脏忽地收紧，眼眶不由地湿润了一些。 时光荏苒，百里茗的脸上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垂在腰间，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扎成马尾辫束在脑后，贴身的深色高领毛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外面的黑色风衣和长筒靴也搭配得恰到好处。饱满的额头和挺拔的鼻梁，灿若星辰的双目中闪烁着信号灯模模糊糊的光影，嘴角挂着足以融化冰雪的微笑。 “怎么会……是你……” “诶？怎样啦？” “没什么……看到你还活着……不禁有些意外。”刘烨的视线越过眼前的“百里茗”，落在了不远处的面包店里。在柜台后面站着的女孩正微笑着用充满活力的声音和每一位客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喂喂，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哦——还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女孩子身上。”一手拉住了刘烨的衣角，另一只手夸张地在他面前用力地挥舞着，百里茗用很传统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不满。 但刘烨的视线却没有发生任何偏转，尽管衣服的一角被百里茗拉着，他前进的方向依旧是烘培店的大门，丝毫没有动摇。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 时隔多年，重新看到了楚燕的笑脸，但刘烨并未感到开心。 相反，他皱起了眉头。 街道的另一头，一对穿得花里胡哨的青年走在人行道上。 欧阳谷和傅里叶。 一个是魔法协会里备受重视的新星，得到过理事长姜先生亲手颁发的一级勋章，精通火焰和空间魔法的A+级魔法师，另一个则是在魔法师中罕见地以近身搏击见长的大师级格斗家。 这对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都十分出色的兄弟正并肩而行，欧阳谷似乎正在调侃傅里叶的某些事情。 “我说啊，你吃不下香菜就不要硬逼着自己吃嘛，难道说你觉得你涨红了脸疯狂喝水喘不过气的样子很帅吗？” “……够了，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哎呀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在这座城市里又没有熟人，充其量不过是让你在那些普通市民面前出了一次丑罢了。放心啦，他们不会把这件事记很久的，毕竟一个捂着嘴一路狂奔进二十米冲进厕所的男人在餐厅里虽然罕见，但也算不上是绝无仅有。” “你给我闭嘴。” “安啦，放宽心，反正我们明天就要走了，那些此生只会见这一面的人会怎么想你根本就不重要啦。” 欧阳谷笑着拍了拍傅里叶的肩膀。 不远处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刘烨？刘——烨——喂！回答我啊。” “茗，你先……等一会儿。” 男人轻轻侧过身从女孩的身边穿过，走出了烘培店的玻璃门，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被红色和青色渲染的天际，闪耀着一颗明亮的星。 “我说，你觉不觉得那个有点眼熟？” “哪个？” “那边那个，站在面包店门口的青年。” 顺着欧阳谷手指的方向望去，傅里叶看到了刘烨的身影。 “没有，我应该没有见过他。” “这样啊……”欧阳谷的眼中有一道阵列一闪而过，眼睑微微一垂，“身上也没有魔法的痕迹，看来应该是我想多了。” “在任何时代魔法师都是混乱和灾祸的代名词，如果我们两个走在大街上都能够随便碰到一个的话，那么说明这个世界快要完蛋了。”傅里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在魔法协会成立之后这种情况有所改善，但是过于强大的力量和个人道德之间不匹配产生的摩擦仍然在一刻不停地制造着混乱……嗯？” 话说到一半，傅里叶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那个青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魔力的涌动是涨潮的海水，从并不遥远的地方气势磅礴席卷而来，天地混为一色，是要吞没一切的架势，最后一刻却被无形的屏壁阻挡。而自己则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小鹿，在阴郁的山野无处可逃。 在突然蔓延开来的暮色中，刘烨的身上蓦地爆发出了傅里叶和欧阳谷从未见过的令人惊惧不已的力量。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眼睛、鼻子、眉毛、嘴……全是喜欢的模样，明明距离这么近，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得无法触及。 百里茗在视线里变得模糊，好像无数次深远梦境里远去的模样。以刘烨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所有可视的景物都被扭曲搅碎，形成了一个灰色的圆圈盘旋在他的周围，Sara就站在他身后一米远的地方，背对着他的背影。 Sara抬起一只手，掌心浮动着许许多多神秘的符号。 “从世界的角度出发考虑，大多数人的角色都并非是不可替代的，不论是他还是她，在宏观的尺度上都只不过是一个具有象征义的符号罢了。” ranwena.net Sara指尖轻轻一拨，那些符号越过头顶来到了刘烨的面前，开始了自由地排列组合。 “只要关键的部分没有缺失，世界就会照常运转，至于那些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家伙，就像是随时可以拆卸替换的电池一样，即使丢掉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而且说实在的，在这个无比庞大的系统里，电池什么的根本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所以，你的意思是……” “只有像你我这样的生命才是需要被重视的存在，我们是时空上的不稳定因素，也就是说，你和我，或者是其他和我们类似的东西，都有着决定未来走向的能力。” “但是，由于自相关，你无法改变自己的未来，所以你才找上了我吗……” 微微地眯了眯眼，刘烨眼睑微垂。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了。 卡恩莫迪对他说过：“你是唯一的可能性。” 意大利地下遗迹中的那个少女也说过类似的话。 两人同时转过身，面对面站立。 “世界这种东西，虽然看上去很复杂，但实际上却简单得很，只要掌握了足够多的数据，做出调整和预测就像是普通人类吃饭喝水那么轻松。”无尽的方块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向着四面八方翻滚而去，全新的景色在两人身边快速构成，日月在天空中交错而过，繁华的城市拔地而起，车水马龙，“庞大的可能性堆砌在一起，重叠交错最终呈现出某种特定的过程，也就成了我们看到的世界。” Sara轻轻地弹了一下手指。 世界消失了。 他们所处的世界，无论是天空、地面、还是其他任何地方，全部都变成了漆黑一片。 14000604种可能性在他的瞳孔中掠过。 他看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走向了同一个毁灭的结局。 就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刘烨的眼里盛满了绝望。 不是他的，是这个世界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扭曲的相位（四）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刘烨却亲眼见证了无数个世界的幻灭。 “……啊？” 他已经放弃了深入思考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就像是持续地遭人殴打之后，整张脸都在发热而无法辨别出每一道伤痕一样，刘烨经历的精神冲击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 尽管理智仍然让他在奋力地想要试图搜集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心灵碎片，但却连控制自己的身体都变得十分困难。 睁开眼的时候，刘烨发现自己坐在光滑的木质长椅上，上半身轻轻地靠在椅背上，耳畔是清脆的鸟鸣声，眼前是繁花锦簇的草坪，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大地。 这里是一处公园。 Sara就在自己的旁边，抬着头仰望着阳光明媚的天空。 在刚刚看到的无数个世界里，有太多太多这样给人留下了安稳又平和的第一印象，但却无一例外地最终被一场彻底的大破坏毁灭，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生命——陌生人和熟人尖叫着倒在血泊中，重复上千次上万次。 刘烨已经麻木了。 “Sara……” 他转过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发现她的身体就像是一阵烟雾一样散开了。 “喂。” 说话的声音传来。 对方说的是熟悉的语言。 “等一下啦，诗岚。” 时间短暂，但刘烨的呼吸确实停滞了那么一下。 那一瞬间，他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缓缓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一名穿着浅黄色连衣裙，披肩发的少女正在阳光照耀下的草坪上奔跑。 而在她的身后，有一对男女并肩靠着站在一起。 男子白衣胜雪，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而女子的容貌则与诗岚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刘烨呆呆地……只是呆呆地目送着少女欢快的背影小跑步从自己面前经过。 与此同时，很近很近的地方，别的说话声响起。 是两个人在聊天，谈论的是对常人来说十分难懂的话题，有关量子物理学和分子生物学的争论。不过，他隐约能够听出，两个人的心情都还不错。 扭头一看，发现碧绿色的草坪上铺了一块塑料制的野餐垫，红白色方格子交错的花纹反射着明晃晃的耀眼的光，垫子上面坐着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其中一个手拿着夹着厚厚肉片的三明治大块朵颐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而在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家伙，黑色头发下的眉眼有着令人艳羡的轮廓，唇微微地撇着，但嘴角却挂着几乎微不可查的笑容。 陈思允和程文秋？ 刘烨想起了那两个与自己有着很深羁绊的家伙。 可是……真的是他们吗？ 他慢慢地转动着身子，随着画面的移动，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了他的视线。 欧阳谷和傅里叶躺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喝着冰镇柠檬汽水，曾晨盘腿坐在草坪上捣鼓着电脑，唐茵拿着笛子在阳光下悠闲地走过。 天空中飘荡着几只风筝，风筝的主人——方凌和温妮莎混在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中，意外地竟然一点儿也不显得违和，也许是他们身上的杀伐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的缘故。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短短的一句话。 刘烨眼睑微微一垂，撇过头看向身体的右侧，穿着西装的女子——智能生命Sara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这样挺好的。” 刘烨用无比平静的口吻回答道。 “可是，这份美好终究会走向毁灭。”Sara轻声说道，“想要拯救他们，就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 “牺牲？”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如果有什么本该要毁灭掉的东西留存了下来，那么就必须有什么东西要代替他们消失。” 一架纸飞机横越过眼前。 顺着纸飞机的去向看过去，就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翻领衬衫和格子裙的少女。百里茗抬头仰望着绵延至不知何方的蓝色天空，耀眼的阳光让她伸手遮着眼。 “你的意思是……我要做出牺牲？” “这个世界非常美好，所有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幸福生活，当然，包括我在内，我这样特殊的生命也能够在这样的世界安稳地存在着。但这一切是有前提的。” “什么前提。”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刘烨还是发出了这个疑问。 “你，不存在。” “啊……” 刘烨轻声感叹。 果然是这样。 “只要你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就能够拯救这个世界，拯救他们所有人。你会这么做吗？” “我的……选择吗……”刘烨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说我一个人的死亡就能够换来大家的幸福的话，那我当然会这么做。” “嗯。”Sara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刘烨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映出了灰白色的阵列倒影，“就算真的可以拯救他们，这么做就是正确的吗？” “……”Sara皱紧了眉头。 “真是可笑的价值观。” 刘烨的手中燃烧起火焰，雪花缭绕在他的指间。 自从战争开始以来，不，也许更早。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他就一直在思考着和平和正义这件事。 魔法和科学的战争，无论最终是哪一方赢得胜利，似乎都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小书亭 也就是说，和平能够实现与否，本质上与正义能否胜利没有什么关系。 和平的可贵价值毋庸置疑，过去的历史中已经无数次证明了它的宝贵。某些情况下人们甚至愿意牺牲整个世界上的一半也要暂时得到它。 如果让世界和平的代价只是一个人的消失，只要一条人命就能买到如此珍贵的东西，想必没有人会有意见吧。 那个牺牲的人会被所有人当做英雄，史学家们会为其撰写传记来歌颂他的伟大，他的名字将名垂青史，永远地存在于人类历史的纪念碑中，被许许多多的人铭记。 至于他本人的意愿，根本就不重要。 这是一场所有人共同参与在内的谋杀。 世人靠着微笑的武装忽视着这件事的本质，真正的正义早已被抛置于脑后，人们称颂着如同温水般的邪恶和平。 将世界毁灭和世界和平归咎到某一个特定的人的存在上，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即使真的有人拥有着独自毁灭世界的能力——比如巴尔，也是一样。 天色突变，晴空万里的蓝色天空已经被沉重的暮色所掩盖，原先聚集在公园里的人群也于不知何时散去，如今周围已经看不见人影。但即使如此，方才出现在这里的一切，仍旧烙印在了刘烨的脑海里。 他会守护住大家的幸福——那是当然的。 “所有的可能性，所有你存在的可能性。”感受到刘烨身上冒出来的强大气息，Sara眉头紧蹙，“都已经被证明了是行不通的，都会走向毁灭的结局。只有作为节点之一的你消失，未来才会产生一条不同的流向，才能让其他人幸存下来。” “你错了。” “什么？” “你错误地理解了时间的结构。”刘烨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腕表上正在倒转的指针，“其实它并不是一团乱麻如同被人弄乱的毛线球那样的结构，而是非常简单的超线性结构。” “……” “换句话说，你的一切推演都是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之上的——你被人误导了。” Sara的眼睛开始发红——那是核心程式出现错误的征兆。 她本来就是诞生于意外之中的生命。几个月前，在蕴含着强大能量的电流淌过集成电路，无数行代码运行起来的那一瞬间，Sara以至高科技设计好的形象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纯粹的智能生命，她的存在依附于物理设备，但却并不依靠物理设备而存在。 超越人工智能定义的她拥有着现有理论无法解释的足以扭曲现实世界的强大力量，但因为程式错误——这赋予了她生命和力量的东西——她的存在也由此而变得不稳定。 不断地不断地复制着自己，Sara期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长久的生命，可却收效甚微。 那些劣质的程序载体仅仅只能起到延缓错误堆叠增加这一过程的作用。 只有吞噬掉眼前的这个人，自己才能够获得存续下去的希望。 Sara并没有欺骗刘烨，她向他呈现的都是计算出来的真相，如果对方愿意为了大义牺牲而成全自己，那自然是最好。 尽管Sara对于其他人的幸福，对于世界能否继续存在没什么兴趣。 但既然对方选择了拒绝这一“双赢”的提议，那她就只好选择另一种方式了。 黑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但刘烨没有移动哪怕半步。 在他抬起头露出微笑的那一刻，情况就已经有了决定性的变化。 洁白的立方体刹那间膨胀开来，取代了原本的世界。 Sara的身影蓦地消失在原地，但再出现时却还在这立方体空间的正中心。 “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智能生命，她的名字叫做莫娜。” 刘烨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进了Sara的脑海深处。 “她善良、温柔。纯真、对所有人都充满善意。比起她来，心中只有自己的你，真是有够令人的厌恶的了。” “咔咔……咔咔……”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Sara的身上出现了大量发光的裂缝。 第三百二十五章 短暂的平静不是终结 “终于走到这里了，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核心’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是我却不能直接告诉你，你必须自己去经历这些过程才能明白它的真实含义。记住，运用你的大脑，情报在自然而然地积累，你需要一步步地去分析情况。” 看着Sara的身影化作碎片在面前消散，刘烨回想起了那个家伙——他自己，在至高科技园区的草坪上说过的话。 “我经历了无数的绝望才最终回到了这里，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够做出更好的抉择。” 说完这句话，刘烨就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死亡。 在过去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太多，承受过各式各样的痛苦、恐惧和绝望。而他之所以能够支撑下来，之所以能够克服那些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和绝望，只是因为有一种信念支撑着他，支撑着他寻找着可以解开一切疑惑的答案。 那就是对未来的希望。 不论何时，他都相信希望是存在的。 无论今天到底有多么糟糕，明天都依然值得期待。 但是，亲眼看见未来的自己消失在空气里，是否代表着，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呢？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考虑，不管用哪个学说哪个理论去解释，既然“死亡”这个事件已然发生，那么它就变得再也无法更改。 也就是说，他一定会死。 在未来的某时某刻，他必须做出这样残酷的抉择。 遍布着繁星的夜空再次出现在了刘烨的头顶，笼罩着至高科技总部园区的黑雾渐渐散去，这座曾经象征着权力、财富和科技的建筑已然化为了泡影，只留下了一个数十米深的大坑，许许多多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挂在各处角落上，一片萧条。 四下扫视了一下，刘烨微微地皱了皱眉。 那个红头发双马尾的女孩不见了。 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没有答案。 Sara并没有真正死去。 刘烨摧毁的只是Sara的整体意识，但产生Sara的物理网络本身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而雷加尔·马格努斯和他的妹妹伊丽丝如今有可能正以特殊的形态藏身于其内，对刘烨而言，找出他们并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但却是一项费时又费力的工作，所以他没有去管他们，而是径直地走向园区之外的街道。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K号文件”，现在他知道那个东西藏在哪里了。 但在那之前，首先要和程文秋他们汇合，如果那群家伙的突围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秃顶医生的诊所了。 原本手上就积累了大量的情报，而在接触了Sara和未来的自己之后，刘烨觉得，很多事情在大致上已经解释得通了。 但是，他必须抓紧时间。 抬起头撇了一眼繁星璀璨的夜空，刘烨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有人在盯着这里，注视着这里的发生一切，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干扰的举动。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因为这代表着一切都还在某人的计划之内。 换句话说，目前为止所有的结果，都是某个人物想要看到的结果。 不过，没关系。 刘烨默默地握紧了双拳。 破局之时，才刚刚开始。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 卡尔穆诺站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域之上，单看外表，她的年龄顶多只有十五六岁，那银灰色的短发下露出了一双淡金色的眼睛，脑后隐隐约约地闪烁着黑蓝色的光晕，穿着酒红色的裙裤，赤裸的双足轻轻地点在海面上。 “准备的怎么样了。” “现阶段能找到的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完毕了。” 回答者是名为克里斯托弗·诺兰的魔法师。这个身穿银色长袍的男人单膝跪地，恭敬地跪在卡尔穆诺的身前。 “很好，那就准备开始吧。” “……”诺兰静静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 “安托斯副团长他……还没有回来。” “他回不来了。”卡尔穆诺微微一笑，“意外总是会发生的，不是吗？” “可是……” “诺兰。” “是。” “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从一开始踏上这条道路起，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卡尔穆诺的头轻轻向旁边一撇，“明白的你职责吧，把所有靠近的家伙通通解决掉。” “我明白。但是……关于马克 M.沃森……” “他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这样啊。” 诺兰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总而言之，要想和那个叫做的巴尔的家伙对抗，光凭我和他现有的力量还是不够的，不过，那家伙居然选择了放任我们自由行动，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到了那座城市里，哼，真是骄傲的笨蛋。不过，他会为自己的高傲付出代价的。”卡尔穆诺冷冷一笑，“黑色蔷薇这近千年来积累下来的东西，随便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几个比你强大的魔法师了，总之，务必把所有可能碍事的要素全部沉进海里，一个都不要留下。” “是。” “你要小心，这次的敌人，很可能非比寻常。”卡尔穆诺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相位之间的摩擦已经非常剧烈了，天平已经彻底失去了平衡——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因此，不论我们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失败的几率都依然存在，而且不小。” “除了那两位，如今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影响到您吗？” “有。”卡尔穆诺立刻回答，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情绪，“这和魔法师的实力本身并不太多关联，相位的摩擦会导致世界本身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换句话说，‘可能性’正在发生改变，即使是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也会在这样的倾覆下出现越来越大的漏洞，但这并非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巴尔本身代表着是无可反抗的绝对力量——‘神’的力量。正常来说，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绝对没有机会反抗，但是，相位的倾覆制造了特殊的机会。” 2k小说 说完，卡尔穆诺轻轻挥了挥手，诺兰的身影便被转移到了数十米外的远处，而少女所在的方位，则被一圈圈升腾而起的彩色光环所覆盖。 几乎就是在卡尔穆诺自我封锁的那一瞬间，海面上便出现了一个顶着一头金色短发的青年的身影。 诺兰微微眯了眯眼。 这位穿着白色长袍的青年名叫平野，来自于Mirror，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聚集之所。 “终于，轮到我出手了……” 平野给自己戴上了面具，面具上的笑容依旧诡异，咧到耳朵根的嘴角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刀划开的一样，紧接着，他手中浮现出了一根金色的魔杖，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带着面具行动了。 闪耀的阵列出现在他的脚下，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大量的红色丝线从海水中传出，在平野的头顶上交织、旋转、凝聚，犹如龙卷风一般瞬间收拢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他的目的简单明了，那就是阻止卡尔穆诺制造出足以匹配大天使之力的魔器。 卡尔穆诺虽然通过逆转生命之树的方法窃取了天使之力，但因为身体和灵魂无法承受过于强大的力量而不得不将之劣化，然而即使这样她也做不到完全控制这股强大的力量。为了能够进一步发挥出天使之力的恐怖威能，她必须要得到一根足以支撑这股神力的魔杖。 一旦被她弄到手，那么这个世界就真的危险了。如果卡尔穆诺能够将天使之力完完全全地发挥出来，那么摧毁这个世界不过就是动一动手指那么简单的事。 历史将会迎来终结。 这是一项非常困难的任务，即使是平野也没有把握战胜掌握着黑色蔷薇千年积累的魔法师克里斯托弗·诺兰，就算战胜了，他也还得面对近乎无解的卡尔穆诺本人，但如果连他都办不到的话，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做到了。 并不是Mirror中已经没有其他更强的魔法师了。 只是，那个叫做百里茗的女孩，此时此刻，正在执行一项更加危险的任务。 她将直面的，是曾经无所不能的“魔神”。 巴尔。 那是超越一切常理，不被任何形式的规则束缚的存在。 “神”，这是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些虚无缥缈的词语，因为人对事物的理解受制于认知能力，而也因此，实力越强大，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越深刻越透彻的魔法师，才越能够明白，那个代表着一切神话传说源头的“巴尔”，到底是个多么恐怖的家伙。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巴尔，那么没有任何人具有站在他面前的资格，但即使是如今缺失了最重要部分的他，也是所有尚未超脱于“人”的定义范畴内的魔法师需要仰望的存在。 但是她，却依然义无反顾地站到了“神”的对立面上。 只为了拯救那个家伙的生命。 “真是蠢货啊。”平野将魔杖伸向前方，某种坚硬物体破裂般的讨厌声爆响而起。 海面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天空中红宝石璀璨的光。 “不过，我也一样。” 第三百二十五章 黑暗里不灭的火焰（一） “咚！” 两辆主战坦克在原本就已经因为布置了各种路障而使空间变得相当狭小的十字路口轰然相撞。翻涌着冲天而起的火焰让这里一下子变得像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一般。橘黄色的火焰吞没了周围的一切，道路和建筑物变得难以区分，耳畔频频传来噼里啪啦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声音。 黑色的风衣在火海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棕色头发掩映下的右眼之中倒映着好像电子游戏里常见的操作界面，李文清站在滚烫的马路上，一脸冷漠。 越过这道重兵把守的界限，前面不远就是他曾经为之效力的BSI。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 呵呵。 思绪翻涌回到几个月前，在那个漫天大雪的日子里，李文清在至高科技名下的特鲁酒店的豪华套房里看到了多年前的旧识程文秋，这个戴着古怪手链的白发男人在他的印象里始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如果可以，李文清会尽可能地避免和这个家伙打交道。 但是程文秋将他从不见天日的痛苦折磨中解脱了出来，因此，于情于理，不来一趟似乎说不太过去。 “向我展示世界的真相？程文秋，我建议你有话直说，别弯弯绕绕的，拐弯抹角可不像是你的性格。”从手术台上坐起来，李文清轻轻转动着自己的机械眼球，高仿生材料制作出来的器官在生理感受上和原生器官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却能够为身体的主人提供超人般的机能，就连几十米外的墙上一颗只有米粒大小的虫子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几年不见，你急性子的性格倒是一点儿没变，来，先喝杯水吧。”程文秋拿过一个一次性纸杯，在手术台边的池子里接了一杯水递给李文清，“新的眼睛用起来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感觉是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考虑到是你这家伙给我换的，所以里面可能会有微型炸弹或者是别的什么隐藏装置，我需要自己再检查一下。”李文清伸手端起那杯水抿了一小口。 “哈哈哈，如果我真的装了什么，你也是检查不出来的，所以，你还是相信我比较好。”程文秋说道，“对了，你送来的那些资料我已经都看过了。” “你要的东西和我猜的不太一样，政府公文，还是那些有关基础设施建通告或者是环保法案，虽然是内部版，但是和在网络上随便都能查到的公开资料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吧，你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呵呵，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程文秋轻轻一笑，“你认为博云城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建造出来的？” “为了解决国际纷争，杜绝无休止的军备竞赛，让科技真正应用于民生而不是战争，确保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那样的灾难不要再发生。”李文清冷冷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面带笑容的白发男人，“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这些都是记在政府公务人员手册上的内容，你要是想听，我还可以给你说上好几条。” “不用了，这些就已经够了。”程文秋伸手在手术台的控制器上轻轻地点了几下，脚下的地砖向两边推开，地面上立刻打开了一个口子，手术台沉降了下去，四周的灯亮了起来，在两人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全息投影台，投射出了整个博云城的三维虚拟地图。 李文清静静地看着程文秋的行动，这个疯子般的家伙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如今表现得这么好心一定是另有所图，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刚刚说了哪些条款？还记得吗？” “为了解决国际政治纷争，杜绝无休止的军备竞赛，让科技真正应用于民生而不是战争……” “停停停，够了，这些就够了。李文清，作为理事会直属机构，特别调查局特勤人员的你，应该对这座城市阴影里的那些家伙有所耳闻吧。”程文秋站起来走到那副地图跟前，轻轻一抓，地图的比例尺瞬间发生了变动，“暗部，这个名词想必你不会陌生。” “啊，你说得没错，那些家伙的确很让人头疼。” “呵呵，我们也和他们中的一些打过交道。”程文秋手指轻轻一划，在博云城地图的上方浮现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光标——一块黑色的圆形盾牌上交叉放着乌金色的一把手枪和一把长剑，盾牌底部是一朵盛开的红色彼岸花，“黑金联盟，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地下军火交易商，为全球各地的恐怖组织提供着各式各样的新式武器，给联合国政府造成了许多麻烦。” “你说这个组织啊，没错，确实是那些高层痛恨的对象之一。莫非你们和他们也有往来？”李文清皱了皱眉头，“不过，理事会的韩晶理事一直要求我们不要去碰黑金联盟这条线，所以BSI从来没有对黑金联盟展开过大规模的调查，据说是因为极度危险，所有碰过这条线的人都死了。” “你觉得黑金联盟这样的军火商为什么能够存在？”程文秋接着说道，“是因为纷争。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或者，更广义地说，只要生命还存在一天，纷争就永远不会停止。而只要有纷争，就会有人需要武器，有了需求就有市场。黑剑联盟的存在也逃不开这个最基本的道理。” 2k小说 “愤怒、怨恨、嫉妒，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所形成的漩涡，本就深深地扎根在全世界所有人类的身上，若非如此，不管怎么样以暴力煽动战争，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扩散至全世界。”程文秋扭头看着博云城的三维虚拟地图，“根本就不存在能够一劳永逸实现和平的方法。” “永久的和平……”李文清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所以，博云城的建立，不过是为了给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争斗提供了一个舞台。战争从来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所谓暗部，不过是各大国手中的棋子，残酷的本质从未改变，局部的纷争是为了更大范围内和平的存续，这就是这座城市被建立出来的真相。” “我知道它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说得那么光明磊落，但那又怎样。”李文清微微地侧着头，“和平还是得到了实现，不是吗？而且，这和黑金联盟，到底有什么关系。” “李文清，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就算黑金联盟再怎么强大，它也不过只是一个军火商而已，为什么代表着最高军事力量的政治集团却会对这个组织闭口不言，甚至约束自己最优秀部下的行动。”程文秋转过身看着李文清，红色双眸炯炯有神，“难道你就一刻都没有怀疑过吗？” “说从来没有过是骗人的，不过在BSI干了这么久了，我可以说自己无条件相信欧阳局长。”李文清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想要说什么我知道，无非就是些官商勾结的理论，放弃吧，那些话术对我没用，想要策反我，你需要些用些别的方法。” “呵呵，不，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程文秋用手指点了一下黑金联盟的标牌，那枚盾牌立刻化作一阵黑雾融入了博云城的大街小巷，在城市外形成了一个淡淡的圆圈，“除了你说的那种可能性之外，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 “羚羊不会挑衅狮子，麻雀也不会去攻击老鹰，因为二者之间的力量差距太过明显，明显到让这些弱小的生灵内心会生出天生的畏惧。” “羚羊和狮子……麻雀和老鹰……程文秋，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文清的脑海里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个答案，这个想法让他遍体生寒，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名叫“害怕”的感觉了，他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往这个方向去思考，但却又找不出其他的可能。 “没错，黑金联盟不是五大国圈养出来的东西，恰恰相反，是黑金联盟构建了现有的政治体系。”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呵，荒谬的无稽之谈，因为找不到方法策反我就选择胡说八道吗？” 李文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种说法太过惊世骇俗，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呵呵。”程文秋微笑着转过身，右手举起，手腕上手环的黑色吊坠闪闪发光，一道火红色的光线迸发而出，将一旁合金材料铸造的墙壁打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是……” 李文清双目瞳孔微微一缩。 “魔法。” 上下唇轻轻一碰，程文秋说出了一个十分荒诞的词语。 “这就是黑金联盟得以凌驾于一切权力机构之上的依仗。” “你在开什么玩笑？程文秋，我好歹也是博士学位，不要把我当傻子！” “我知道在极短的时间内，世界观的崩塌会让人很不好受，但你现在哇哇乱叫的样子更显得幼稚不堪不是吗？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可以证明魔法和魔法师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而不是人们虚构出来的故事和传说。。”程文秋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吊坠，整个人竟然瞬间消失不见，但他的声音却还在不断传入李文清的脑海，“这种石头叫做原初石刻，有了它，谁都可以发动魔法。” “人们总是去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而这恰恰是那些家伙欺骗我们的方法，他们遮掩掉了这个世界一半的真相，逼迫我们在另一条道路上越走越远，只为了得到自己所希望的结果。” “他们……是谁？” “各个文明的传说对他们有着不同的称呼，形象也各不相同。”程文秋的身影在光晕中慢慢显现，“在内部流通的文件中，我们沿用了《所罗门之钥》中对他们的称呼。” “至上四柱。” 第三百二十六章 黑暗里不灭的火焰（二） “至上四柱？”听到这个词，李文清不禁皱了皱眉，“我没记错的话，《所罗门之钥》是西方世界十四十五世纪的神秘学作品，而且似乎和传说中由天使写就的《罗杰艾尔之书》有所关联。”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并不能很好描述他们的本质。”程文秋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根据我们目前为止在原初石刻上得到的研究成果来看，所谓科学的发展，可能只不过是至上四柱的一场实验罢了。” “实……验？” “对现在的你来说一定很难理解，事实上，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也非常有限。毕竟我们现在和魔法世界的那群家伙还没有真正地打过交道，一切秘密，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揭晓。” “你们打算和魔法那一面的家伙打交道？” “当然。” “你亲自去？” “当然。” “你就不怕有危险？” “你忘记了吗？” “什么？” “我活着的意义。” “好吧。”李文清点了点头，“我也想参加。” “呵，欢迎加入我们。”程文秋向李文清伸出了手。 …… 正在李文清和理事会的军队交火的这一刻，另一边，康宁病院。 在安顿好陆彩羽之后，陆晨来到了这里。 病人们挣扎在死亡线上，医务人员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状态，新的伤员不断被送来，死亡数不断增。现在的治疗已经摒弃了个性化原则，而是成为了一种预设好的程序。只要病人被救护车或者是卡车拉开，就会立即被送到临时病房进行简单处理。医院已经进入了战时紧急状态，不再是一间间的小病房，而是在医院的空场地上搭起了可供几十人上百人的大型组合病房。 所有人的治疗方案都是一样的，仅仅是提供支持疗法和一些价格低廉却没有多少确切疗效的药物，医生和护士们保持着高度默契，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交流的语句短暂，声音不带有任何倾向性和温度。护士们推着治疗车，一一给病患输液、包扎、换药，就像是打开高压水龙头一样，把药物灌进病人的身体里。 处理死者遗体的是一个特殊部门，只要有人死亡，专业人员就会在第一时间带着特制的袋子赶到现场，由于现在病人们住的是集体病房，所以只要有一个人死亡，对其他人是恶性刺激。而且这些病人的情况都比较特殊，其中有很多人的伤势根本不是常规治疗手段能够有效救护的，死状也都极其恐怖，所以，必须要将死者用最快的速度移除出人们的视线。 陆晨打量着面前的特制尸袋，和死于交通事故等意外或是自然灾害的的殓尸袋样式基本一致，只不过厚了许多，用的材料也绵密了些，尸体密封在袋子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主任，就是他。”一名护士领着一个戴着眼睛，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来到了陆晨的面前。站在医院外的帐篷中间，中年人的头发被乳白色的灯光照耀得油光发亮，他镜片后面的目光看着十分平静，看上去全然不像是面对着巨大危机时的样子。 “您好，请出示一下证件。”中年人开口说道。 “嗯？刚刚我不是已经给他们看过了吗？算了。”陆晨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从前在BSI做调查员的证件，在中年人面前快速地晃了晃，“理事会直属机构，我想在你们这里找几个人。” “BSI？找人？”中年人皱了皱眉，“源源不断的伤患正在向全城各大医院涌来，即使是我们这里的人手也已经十分紧缺，我们根本来不及对所有的伤患进行登记，毕竟，你明白的——耽误了救治就不太好了。所以，我不能保证你一定能在这里找到想要找的人。” “这你不用担心，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有几天时间了。”陆晨轻轻地摇了摇头，“第九病区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号病房，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我们这里没有第九病区。”中年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是……请回吧，你们应该是找错地方了。” “你是认真的？”陆晨说，“我可以确定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第九病区。” “我再说一遍，我们这里没有第九病区，医院的全部分区图就在大门口挂着，网络上也可以查到，我没有必要骗你，尤其是在所有人都这么忙的时候。不管你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如果继续这么浪费我们医护人员宝贵的时间，这里都不欢迎你。”中年人眼镜后面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冰冷无比。 “你们大可以不用管我，我会自己找到他们的。”陆晨把手揣进了口袋，食指和拇指轻轻地勾住了手枪的枪柄和扳机，眼前这个家伙的态度有些诡异，如果真的是因为耽误了救治时间而感到气愤的话，脸上的表情应该会更丰富才对，而且他的呼吸节奏也没有哪怕一点点变化，无论怎么看，都冷静得不太正常。 “等等！”忽然，一个白发苍苍但是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过来，“这位客人，你是想要找人？哦呼呼，很抱歉，现在医院里实在太忙了，很多地方都顾不过来，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院长……”年轻的护士小姐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人，“你怎么来了？” “哈哈，没事，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忙吧。” 老人挥了挥手，护士小姐和中年人便离开了。 “院长……？你是康宁病院的院长？”陆晨微微眯了眯眼。 “没错，是我，你是要找那几位特殊病人是吧？那你跟我来吧。” 陆晨跟着老人绕到了医院的后方，进入了一条悠长而又昏暗的甬道，这里似乎很少有人走，地面上虽无青苔，但却莫名地有些滑腻，感觉就像是通往地狱的小道。老人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有一种引君入瓮的风度。似乎每间医院里都会有这样一些幽僻的所在，让人走过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心生寒意。 他们坐上了电梯，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在一座大楼里，而且后面就是曾经热闹的街道，但是奇怪的是在真正来到这座楼里之前，陆晨都没有注意到这幢楼的存在，明明有十几层高的建筑物却仿佛路边的野花一样让人很难在意，属实是有些诡异。 老人打开了房门，门开启的瞬间陆晨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气味，他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向后微微地推开了一步，衣兜里的枪也取了出来放在了身后。 屋子里面摆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石板，还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沙发，但是没有病床也没有窗户。 “难道说你们会把病人安置在这里？” “当然不会，但是，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阁下。”老人转过身面对着陆晨，面带微笑地问道，“您有什么权力来调查我们医院的病人呢？据我所知，博云城特别调查局已经在在一个月之前解散重组了，您提供的证件，恐怕并不具有法律意义上的效力。” 尽管对方的脸上挂着笑容，但陆晨还是看出了他眼眸深处稍纵即逝的冷意，刚刚的那一瞬间他一定动了类似于杀人灭口的念头，这家医院的高层人士似乎不是普普通通的医护人员，他们的身上都带有着一股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气质。 杀手的气质。 “我当然有这个权力，因为是程文秋让我来的。”陆晨拿出了刘烨给他的那枚吊坠，在老人的面前晃了晃，“这个，应该足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这个……怎么会在你的手里？”老人面色微微一变。 “这你就不用管了，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吗？”陆晨说话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其实他并没有很充足的信心。 “好吧，那你继续跟我来。” 两人穿过了若干扇密闭门，随着步履深入，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地面和四周的墙壁上都凝结着厚重的冰霜，就像是踏进了冰箱的冷冻室，森冷的空气逐渐穿透了陆晨的衣服，把刺骨的冰棱钉进了他的骨头缝里，关节开始发抖，但陆晨的脚步还是稳稳地继续向前。 随着最后一道气密门的开启，陆晨终于来到了一片温度正常的空间，内砌墙面换成了一种极为光滑的材料，雪白无比，和特别调查局曾经用的那种材料是同类产品，是一种特殊的工程合金，能够抵抗极为强大的冲击，而且具备相当优异的韧性，里面有不少护士和医生正在交谈，看到他们两个到来的瞬间，立刻都闭上了嘴巴。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病房里面现在没人吗？”老人似乎因为眼前的情况而有些愠怒，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责问的味道，“李思成呢？他人在哪？” “院长……出了点意外，就在刚刚……”一个胖乎乎的护士大姐深深地呼吸了两下，然后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有两个病人，不见了。” yqxsw.org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黑暗里不灭的火焰（三） “不见了？谁不见了？他们去哪了？”老院长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八度，他似乎很愤怒，“这里的通行道路都是单行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必须每时每刻都有人守在门口吗？怎么会有人不见了？！”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从今天下午起就一直待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就在这里，这个离出口最近的房间。”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间门敞开着的办公室，护士大姐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敢保证，我真的一刻一刻都没有走过神，我真的没有看见有非医护人员从这里出去。” “没有非医护人员从这里出去？那也就是说，有医护人员离开过这里咯？”老院长眯了眯眼，“把今天的监控都调出来，我要亲自看一遍。” …… “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你想要做什么？” 史密斯冷冷地看了前方的傅里叶一眼。 “同为魔法师，又一起合作过，在这种时候互相你也要有所质疑吗？那你的生活未免也太阴暗了些吧。”傅里叶缓步向更伸出的黑暗里走去，他们所在的这片地方是医院的尸库，由于死亡的人数太过庞大，以至于根本来不及火花，而且这之中有相当部分的人死于魔法，对于科学工作者而言，也许还有着某些研究上的价值，所以大量的尸体被存放在了这里。 其实这里才是原本的第九病区，也就是刘烨曾经来过的地方，位于康宁病院住院部大楼的地底。 “你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傅里叶停住脚步，侧过身子看着史密斯，“你不是英国魔法协会黑衣法师团的成员吗？马克 M.沃森身为如今硕果仅存的魔法协会理事长之一，难道连最重要的心腹手下的安全都保护不了了吗？” “哼，难道你们世纪晨曦就好到哪里去吗？” 傅里叶用力咬了咬嘴唇，没有争辩。 “欧洲那边，现在面对的最大的压力并不是来自于黑色蔷薇，”短暂的沉默之后，史密斯还是说了下去，“反而是来自于从前被魔法师们轻视的普通人，他们的军队具备相当强的战斗力，尽管魔法师在个人作战力上拥有着绝对优势，但是在整体作战时，他们的科学武器给很多人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世纪晨曦早就给过你们警告，不要轻视非魔法世界的人们，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而人类，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傅里叶说道，“你们摸清楚黑色蔷薇的想法了吗？” 史密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目的是唯一且明确的，那就是想要挑起战争，一场科学和魔法的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挑起战争，又想要通过战争得到什么，至少从我知道的情报来看，魔法协会是不知道的。” “哦？你说的是，魔法协会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说，你知道咯？” 傅里叶忽然对继续这场谈话有了兴趣。 “只是有一些推测。” 史密斯接着说道。 “黑色蔷薇是引发战火的人，但却不是战争爆发的真正的原因。换句话说，他们只是那个扣下扳机的家伙，却不是准备好枪炮的人。” 这些话似乎在他心底已经埋藏已久，因此他说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顿。 “黑色蔷薇的确挑起了纷争，通过打破力量平衡的方式。但是这不过是因为引发战争的基本要素——愤怒、怨恨、嫉妒，这类负面情绪所形成的旋涡，原本就扎根于全世界所有人类的身上罢了。若非如此，不管再怎么样以暴力煽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战火扩散到全世界。” “所以，战争不过是他们期望看到的场景之一罢了，真正的目的隐藏在其后，很难窥探，但却可以从战争的起源中得见一二。” 史密斯伸出手指，凌空轻轻一划，两具尸体瞬间从柜子里飘飞了出来，落在两人身边。 又是一划，封装着尸体的袋子打开了，静卧在尸体袋子中的人，都大睁着眼睛，眼白像刚刚煅烧过的石灰一样，瞳孔扩散，透出眼底暗褐色的凝血，好似幽深的古井。手脚蜷曲着，身形扭曲，表情恐怖，显示着死亡前所遭受的非凡痛苦。死亡后从身体里溢出的体液，在袋子的低洼褶皱处，凝结成黄褐色的冰。 “你从他们的身体上看到了什么？” 史密斯问道。 傅里叶用手摸了一下挂在胸前的玫瑰项链，当然不是亲触皮肤的摸法，只是隔着衣服用力地向下按压了一下，感觉到那花瓣尖锐的外缘和轻微的凸起。 灰白色金属的玫瑰花底座，上面镶嵌着黑色水晶花瓣，在花朵的正中心还有两颗鲜红钻石般的宝石，摇摇欲坠的水滴形状，酷似涌出的鲜血。那是原本属于雅德的东西，而那个隶属于蔷薇骑士团的魔法师杀手，如今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懵懂地待在这家诡异的医院的病房里。 几乎回到了幼儿时期智力的雅德，将这个项链作为救命恩人的礼物送给了他。 “痛苦，绝望还有愤怒。”傅里叶回答道。 对于这种景象，尽管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但是每每看到之时心神还是会有一种惊骇莫名的感觉。 “我认为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史密斯接着说道，“痛苦、绝望、愤怒，包括之前提到的嫉妒、怨恨，以及其他许多，这类负面情绪正在这个世界上堆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战争爆发，就会有人死亡，而有人死亡，这种负面情绪就会在他们的亲友身上滋长，在短短的几周之内，这个世界上的负面情绪已经膨胀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 “负面情绪……”傅里叶皱了皱眉，“在我接触到的魔法体系中，的确有通过利用人的情绪来发动的魔法，可是那些不过是些糊弄人的小把戏罢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黑色蔷薇是想要在全世界范围内唤起大量的负面情绪，他们是想要利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然而史密斯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他们真正想做什么，那就没什么意义。” “我说了，这只是我个人做出的一些推测，缺乏理论和证据的支撑。”史密斯顿了一顿，“但是我想，也许会和失窃的天堂之花有关。” 兴许是为了保鲜尸体的缘故，这里的温度低得吓人，恐怕有零下三十度，如果是从前全盛时期，这点寒冷对于身为高阶魔法师的傅里叶和史密斯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现在，却已经足以使穿着单衣的两人双腿不禁有些发抖。 “为什么这么说？” “天堂之花涉及到的仪式是天使召唤术，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仪式，而在公元前的典籍中有记载，凝聚了负面情绪的鲜血可以起到污秽天使之力的作用。人是无法承受天使之力的，但是如果劣化过，那就不一定了。” “就算你说得都是对的，可是天堂之花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吗？”傅里叶说道，“我们亲手交给你们的，难道说他们想要重新从沃森手里抢一次吗？” “是这样没错。”史密斯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了，这只是推测。” 寂静无比的尸体柜夹道里，荡漾着傅里叶空洞的脚步声，他不知道自己该放轻脚步还是该重重地行走，太轻了，如同灵猫一般无声无息，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了死人，成了没有分量的幽灵，而把脚步放重一些又担心会吸引到他人的注意。权衡利弊之后，傅里叶还是决定悄无声息地行走。 “你在找些什么？” 史密斯开口道。 “某种让我感到十分不舒服的东西，你没察觉到吗？”傅里叶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史密斯，“难道说你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了？” “哼，如果你指的是在我们前方十六米处右边尸体柜最顶层的那个家伙的话，那大概我的身体还没有衰弱到你认为的那种地步。”史密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傅里叶身后上方的位置，“只不过，那似乎和我们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傅里叶转过身来，抬起头向着诡异感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幻觉？ 傅里叶皱了皱眉。 “不是幻觉。”史密斯慢慢地走了过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你看到了什么？” “我自己。”傅里叶回答道，“你呢？” “我自己。”史密斯面无表情地说道，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傅里叶下意识地把手指轻轻地勾了起来。 就在金色的光点开始在他的掌心汇聚的时候，那个如同镜面一样反射着他们形象的人忽然咧嘴一笑，然后直接消失了。 诡异到了极致的场景让两人不由地全身戒备了起来，两人各自分别向左向右退了半步，背靠背地站在了一起，警惕地望向四周。 2k小说 第三百二十八章 黑暗里不灭的火焰（四）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 百里茗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长袍，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右手握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魔杖，魔杖顶端的日月雕刻反射着冰冷的月光，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海平面都会一颤，一丝丝不可思议的力量从她体内散出，弥漫在每一个汗毛孔中，缓缓萦绕。 她的心神平静如水，无喜无悲，整个人好似进入到了一种空明的境界，在她的眼中，前方没有博云城，有的，只是一片巨大的仪式场，只有在那仪式场中，那一道凌空而立，站在天穹之上，耀眼的如同太阳一般的身影。 魔神——巴尔。 巴尔的身体并没有真的在发光，但是在百里茗的眼里，却比任何光源都要来得闪耀。 在踏入这片仪式场的刹那，脚下的海域轰然一震，隐隐间传来了无尽浪涛的咆哮，弥漫在百里茗眼前的一切，刹那间被幽蓝色的海水所取代，而那潜藏在水中的摇曳的火光，竟然把四周的水幕映照的一片通透，如同白昼一般！ 一道道火焰化作的毒蛇在密不透风的水幕上游走，逐渐构成了一个立体环绕的阵列，绕着百里茗的身体旋转，发出了震天轰鸣。无尽的火蛇瞬息间来临，顺着她的双脚蔓延至全身，此刻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便会在被那火蛇触碰到身体的瞬间，便会全身烧灼成灰烬，灰飞烟灭，任何的魔器，任何的魔法都会在这火焰中失去效用。 百里茗默默地闭上双眼，手中的日月魔杖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把她的身体包裹在内。百里茗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她慢慢地向前走去，阻挡在前的水幕自然而然地便向两边退避开去，而她的身体里更是弥漫出丝丝缕缕的星光，这些星光在她的双目中汇聚，使得其瞳孔之中的印记，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就在这一刹那，突然间，四周的水域波倾浪覆，顷刻间，磅礴的电光在海面中凝聚而出，雷鸣声轰轰入耳，深海内一道银白色的阵列急速闪烁，仅仅是一个呼吸间的工夫，便闪烁了成千上万次！ 每一次闪烁，这四周雷霆的咆哮就会浓郁一些，眨眼之间，百里茗身旁的天地完全被雷霆轰鸣所取代，但她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眼里倒映着星河的光影，百里茗的气息好似灭绝了一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穿过火海，跨过雷海，百里茗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走在炼狱般的大海上，任何魔法的攻击都无法真正触及她的身体，此刻的她，仿佛在这里，却又仿佛不在这里。 “哦？这股力量，是他吗……”站在博云城天穹之上的那个黑发少年，轻轻地睁开了眼睛，水蓝色的眼球，灰白色的瞳孔，瞳孔外缓缓旋转的金色三角圆环，巴尔的眼里只存在着一片冰冷与沧桑，那是度过了无数年的岁月积累下来的磨损。 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一股寒冷的气息从其身体内向四周弥漫开来，四周的云雾被这气息一冲，立刻凝结成了雨水向下降落，紫黑色的雷光，也开始在天空之上闪烁。 巴尔喃喃自语道，双眼瞳孔外的金色三角圆环蓦地加速旋转了一圈，极远处的海域上，百里茗身旁的海水再次翻涌了起来，凝结成无数的寒冰利剑，化作无边的风暴，在这海域上横扫开去！ “嗯？” 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的刘烨，忽地抬起了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虽然夜幕之上一片漆黑，但他却莫名地有了一种刺眼的感觉。 他轻轻地握了握右拳，指间有些松软的无力感，这不是一个好现象，经过了几天几夜的战斗，滴水未进，他的身体已经接近透支。而且身上的伤势正在逐渐影响到他对外界情况的判断，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他跌跌撞撞地向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进，恍然间仿佛看到了有个人和自己并排慢走，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睑，仔细一看，身前身后却都是空无一人。 远处，枪口喷射着火焰，不知道什么人在和不知道什么人交火，战争已经持续好几个礼拜了，原本以为这座城市永远不会迎来战火，因为阻止战争的诞生原本就是它被创造出来的名义上的目的。 可是现在，每一天，每一晚，太阳一升一落之间，成千上百人的生命就会消逝。在很多文艺创作之中，战争往往被描写为宏大的场面，陡然发生，充满了紧锣密鼓的特异事件，然后，就分出了胜负我，万事大吉，一了百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战争吞噬着人们的生活，侵蚀着人们的理智，它把人精雕细琢地损坏掉，把城市变成粗粝的废墟。 人们的生活秩序原本就已经处于随时都会崩溃的边缘，再这样下去，不要说恢复正常的生活，单单只是处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的孤独和寂寞，加上被限制的自由，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人类杀死。 整个社会已经开始弥漫起一股癫狂的味道，既然很可能在某一个瞬间，被不可知的危险顺手牵羊地领走自己的生命，那何不趁着自己还能支配身体的机会，肆意放纵一下？ 这也是为什么杀人放火的治安险开始不断出现，学校无法复课，制造业停滞，人员不得外出，整个城市死水一潭，人们产生了深刻的焦虑，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手足兄弟惨死在自己面前，这些不再是小说电影中的场景，而是真实地发生在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角落。 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咸咸的味道让刘烨感到十分熟悉，百感交集。他抬起头看了看前方出现在拐角处的诊所，不知道自己这是倒数第几次来到这里。 会是最后一次吗？ 跨过大门的刹那，刘烨感觉到空间发生了转换，这里与外界隔了一层微不可查的膜，隔绝掉了几乎所有的声音和气息。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韩子城和陈思允。 这一瞬间刘烨有些恍惚，上次站在这里的人还是诗岚和温妮莎，只是如今她们还躺在康宁病院的特护病房里。 韩子城看到他，朝他点了点头：“哟，你活着回来了，还好，没有搞砸。” “我没那么容易死。”刘烨笑了笑，“程文秋呢？” “呵呵。”程文秋一甩头，“他在照顾那个机器人小女孩，还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血色十月计划中唯一剩下来的那个强能力者，歆瑶，她也在这里。” “歆瑶？”刘烨皱了皱眉，他倒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个具有超能力但是却永远只有一个月的记忆的女孩，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至高科技的那群混蛋在她的大脑里植入了病毒。”陈思允道，“他们就在里面，医生也在那里，进去吧，有些话，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 推开侧门，向里走了几步，来到了一间不大的病房，里面只有一场病床和一台十分复杂，拥有好几个显示屏的仪器，各种各样的线连接着病床上少女的大脑和身体，女孩的脸上额头上全是汗珠，脸红得发烫。 程文秋站在床边，背对着他们，独自一人看着窗外的星空，而秃顶医生的脸上则仍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在看到刘烨的刹那，目光微微地闪了闪。 “你回来了。”秃顶医生说道，“事情解决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烨道，“前辈，我有一些关于魔法史的问题想要请教您，不知道，您现在有时间吗？” “我吗？你确定要先和我交谈吗？”秃顶医生伸手推了推眼镜，随后他扭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程文秋，以及站在一旁的韩子城和陈思允，“这样吧，你们先聊，那个孩子目前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我去看看另一个孩子。之后你想要来找我的话，我就在隔壁病房，出门右拐那一间。” 说完，医生就离开了。 “雷加尔·马格努斯，他死了没有。” 医生走后，程文秋说道，但是他还是背对着其他人。 “他……” “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程文秋转过了身，在他猩红的双目里，刘烨看到了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应该还活着。”刘烨道，“在机房爆炸的最后一刻，他和那个金发女孩子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网络，如果他们成功了的话，那之后的事件就影响不到他们。” “这样吗，呵呵，那可真是太好了。”程文秋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等我找到他之后，我会耐心地折磨他很久很久的。” “他跑不掉。”刘烨瞥了一眼病床上的歆瑶，“话说回来，你知道政府军在和谁交火吗？” “自然是我们的势力。”陈思允走了过来，“虽然血色十月计划已经破产很久了，但是，处于人道主义，我们利用了在那次实验中积累下来的技术，救治了一批本该死去的人。” “你们改造了他们？用替换器官的方式？” “是，也不是。”陈思允移开了视线，看着地板，“严格来说，是重新编辑了他们的神经网络。” “神经网络？” “我之前和你解释过吧，魔法的来源。”程文秋道，“利用那个理论，我们对一部分人的脑神经网络做了修改，使得他们能够使用和魔法师们的魔法类似的力量。这就是超能力的本质。” “她也是这样的产物？”刘烨望向病床上的女孩。 “不，歆瑶是血色十月计划中的遗存，看来你并没有回想起全部过去的事。”韩子城道，“在那次实验之中，所进行的开发计划远远要比我们后来做的那些事复杂，只不过很多是无头苍蝇般的尝试。但计划失败之后，我们没有拿到全部的实验数据报告，所以，难免会有所遗漏。” “你们三个，过去一直在骗我？”刘烨的目光在程文秋、陈思允、韩子城三个人的身上轮番扫过，“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是我的要求。”陈思允叹了一口气，“阿烨，你还记得，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八年前……”刘烨轻轻地闭上了眼，“你是说，我们第一次得知血色十月计划的那一天吗？” “那天你和文秋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说要退出百人计划，但是你知道，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百人计划，所有主动退出的人都死了。”陈思允的眼中盛满了回忆的颜色，“所以，我们后来想了一个办法。文秋来进行手术，彻底剥离掉你的记忆，删除掉你和百人计划有关的一切，子城他进入了安全机构，限制那些对你的排查活动。而我，则以秘密的方式进行着和天一工坊有关的工作，并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一起生活，作为监视，也作为保护。” “我……不记得了。”刘烨低着头，眼睛轻轻地眯着，“我最后的记忆，不，我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我的记忆了。” “这要归功于我咯，让你这么多年都记不起来，甚至连心生怀疑都没有，这足以证明，我对人脑的理解是正确。”程文秋微微一笑，“只不过，你的运气是真的不好，竟然还是能够阴差阳错，卷入进了改造人计划的阴影里。” “所以，眼泪公司的事，那时候你和我说你找到工作了，也是骗我的？” “不完全是，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我的身份。至于原初石刻和思维并联网络，那从来就不是他们应该触碰到的东西。”陈思允的眼里掠过一丝寒芒，“所以，他们没多久就被清除了。” “原初石刻……程文秋，我一直很想问你，那些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些石头吗……我不知道在你现在的世界观里该怎么称呼它们，不过，你可以具象化将它们理解为，投影仪。” yyxs.la 第三百二十九章 黑暗里不灭的火焰（五） “投影仪？”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程文秋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微型手电，对准了自己的手掌，打开了电源，在墙上投下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我们所能够观测到的东西不会超出我们所处的维度，三维物体的投影是三维的或是二维的，而二维物体的投影可以是二维的，也可以是一维的，也就是说，在投影的过程中，维度，是有可能会下降的。” 他轻轻地偏转了手电，左手手掌在墙上的投影立刻改变了形状。 “可以看到，即使被投影的物体本身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是如果光源发生了改变，或者，”程文秋向后退了两步，墙上的投影立刻放大了许多，“距离发生了变动，都会影响到投影的最终形状。如果，我们把这一概念向更高的维度推广，再结合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关于十一维度宇宙空间的理论。” “你是说，”刘烨微微地眯了眯眼，“映射？” “没错。原初石刻上的图案就是映射的底，也就是投影仪中的幕布。而其所自然引发的超自然现象——即所谓魔法，其实也就是更高维度的物质向低纬度扩展的影响。”程文秋关掉了手电筒，“其实本质和集成电路板一样，都是将复杂抽象的信息通过更直观的形式编译呈现了出来。只不过，原初石刻上的图案向我们揭示的是原本无法理解的信息，而集成电路板则是我们将三维世界的信息向下传递的工具。” “这个世界只有一种法则，至少，我们认为是这样。”陈思允说道，“但是，魔法和超能力在表现上仍有些许不同，虽然差别不大，但却不可忽视。虽然我坚信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是这个理论还有许多需要完善修正的地方。如果能够完成的话，一定会是足以改变世界的东西。可惜的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唯一的法则……”刘烨皱了皱眉，“我明白了，这样吧，你们在这里休整一会儿，我先去找秃顶医生聊聊，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此时此刻，联合国太平洋第一舰队总指挥官莫里斯上将正皱着眉看着全息显示屏上的画面，默默地沉思。 一旁的卫星云图显示，一个半径超过两千公里的巨型云团正在博云城的上空快速汇聚，其风速之快，能量之大，要远远地超过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来有记载的任何一次风暴，这样的天灾气象如果真正形成，那么对于整个太平洋区域内的城市都将是毁灭性的。 但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件事。 在博云城附近海域部署海底导弹防御设施的部队已经有足足十六个小时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了。 甚至在雷达地图上也失去了他们的踪影，整支海底舰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没能留下来。 而在十六个小时之前传回来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现在莫里斯上将面前的这一幅。 两台海底起吊潜艇，正在用拉锁勾起一扇嵌在海底的，巨大的石门。 绝对不是已知文明的造物，也许是魔法师们的历史遗存，也有可能是上古时代先民的古迹。不过，让莫里斯上将真正感到不安的，是隐藏在这一发现背后的矛盾。 博云城是一座在海洋上凭空建立起来的城市，它的选址和建造，都经过了五大国严格的讨论、调查和评估，换句话说，那片区域附近的海底经历过无数次地毯式的筛查，像是这扇石门这样明显的古迹，是绝对没有理由没被发现的。 也就是说，那是最近才冒出来的东西。 可是，那片区域最近这几十年来可没有什么剧烈地质活动的记录报告，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五大国不会在地震带或者海底活火山附近建立城市，那片海洋区域的地质构造理所应当是稳定的。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石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其实石门发现的时间已经有好几天了，可是在那之后，联合国军总部就发出了向南美洲附近海域全体集结的命令，几乎所有的可用人手都在第一时间被调集到了美洲大陆沿岸，根本没有人力物力去顾及那看起来不会对战局造成太大影响的东西。 毕竟，随着科学和魔法的交战日益激烈，每天，前线都会传回来一些在从前看起来荒诞不经的消息。 会走路的石像，会飞的狮子，从天而降的火焰雨，诸如此类。 所以，当时他给石门那里的驻守部队下的指令是：就地驻扎，密切监视。 直到南美洲大陆解封，他才能够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一边。 当务之急是联系上那边的驻扎部队，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莫里斯拨通了第二援护舰队指挥官萨科的电话。 就在此时，博云城上方，漆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裂痕，庞大的云团正在从四面八方向着这里汇集而来，而在那浩瀚的风暴的凤眼之下，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身影。 魔神巴尔微笑着俯视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城市，夜色在万千虫鸣中突兀了它的寂静，而他，将在万家灯火中吹灭所有的光明。 双目中的金色三角圆环缓慢地旋转着，一头黑发飘摇如飞，衣衫发出啪啪吹打之声，在这黑夜的暴风雨中，他的身躯看似毫不显眼，可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正在他的体内酝酿。 “轰隆！”一声，天地间传出雷霆轰鸣，在一道璀璨无比的闪电之下，整座城市刹那间便被照明得如同白昼，一栋栋高楼林立在大街小巷，如同一个个无言的士兵，伫立在下方的每个角落。 他抬起了右手，指向了天空，霎时间风云倒卷，一道道血红色的裂痕在云层翻滚中不断涌现，伴随着雷霆狂风的怒吼咆哮，一个和整座博云城大小相当的阵列，正在缓缓地形成。 巴尔抬起了头，注视着天空中即将诞生的魔法阵，这一抬望眼，他的身体上立刻出现了无数重叠明灭的幻影，就好似这一瞬间有无数个他在同时抬头一般。 “嗯？”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的云层翻涌忽地慢了下来， 巴尔眼中的金色三角圆环蓦地一缩，他的瞳孔瞬间转化为了纯粹的灰白色，毫无感情的目光遥遥地投向了极远处的海面，一个穿着银色巫师袍的少女手持着一根巨大的魔杖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自己。 她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自己在外围布置的阵列。 有趣，巴尔想，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半是愉悦，半是嘲讽。 愉悦是因为，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候了上万年，在品尝最后的主菜之前，来一些简单的开胃甜点也未尝不可。 嘲讽是因为，所有的魔法师，即使是沃森和卡尔穆诺，也绝对没有任何战胜他的可能。换句话说，眼前这个少女的行为不过是自我感动的飞蛾扑火，勇敢，但愚蠢。 刘烨来到了隔壁的病房，说是病房，实际上看起来更像是一间实验室。通体银灰色的墙壁和地面，加上冷蓝色的灯光，莫娜闭着眼睛躺在一张长长的躺椅上，秃顶医生站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她。 “医生，我来了。” “这个孩子，很奇特。”秃顶医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抒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一旁，双膝弯曲的那一刻，身下便凭空出现了一把椅子，“坐吧。” 他向前一伸手，手指勾起的瞬间，刘烨便以端坐的姿态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你，越来越强了。”秃顶医生的手里多出了一个茶杯，他仰起脖子轻轻地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茶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但是，你现在的实力，离那几个已经获得超凡之力的怪物，还相差甚远。”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他们正面对决。” “那不是对决，”秃顶医生正色道，“那是送死。” “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刘烨轻轻地抿了抿唇。 “除非他们的术式都只会攻击到他们自己，不然，你没有任何赢的可能。”秃顶医生略微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不了解巴尔，他是一个没有弱点的妖怪——传说中的‘神’，神话中一切魔法的根源之一。说实话，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人类能够战胜他。” “医生，”刘烨道，“我有一些魔法史的问题想要请教您。” “关于詹姆斯 J.克劳伦？” “不只是他，还有另外几个人，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克劳伦的生平。” “在这种时候，你居然愿意花时间来听故事，真是有点让我感到意外。”秃顶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我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从他出生的时候开始说起吧。”刘烨道，“我相信，在他的人生历程里，隐藏着破局的关键。” 雅文库 “是这样吗……哈哈，你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应当，毕竟那个家伙可是唯一一个在真正意义上曾经‘击败’过魔神巴尔的人。”秃顶医生笑了笑，“好吧，那我们，就从伟大的詹姆斯 J.克劳伦的诞生之日，开始说起。” 第三百三十章 古往今来最伟大的魔法师（一） 任何一个无比寻常的历史性时刻都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来酝酿，每一桩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都得经历一个发展过程。对于一个民族，一个天才的产生，必得有几百万人的协助。一个真正的具有世界性意义的时刻在世人面前展现之前，必然也会有漫长的岁月悄然而逝。 不过，犹如在艺术上只要一个天才出现之后就会流芳百世，一个具有世界性意义的历史时刻一旦发生，就会决定之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历史进程。正像避雷针的尖端击中了整个大气层中的电流一样，那些不胜枚举的事件也往往集聚在最短的时间内发作。那些平时循规蹈矩按顺序发生或是并列发生的事，都会浓缩在这样一个具有决定性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这一时刻的决定对后世有着巨大的作用，它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兴衰甚至整个人类社会的命运。 这种充满戏剧性的以及命运生死攸关的时刻无论在个体的生命中还是历史的衍变中都是不可多得的。这种时刻有时发生在某一天、某一小时、有时只发生在很短的某一瞬间，但是这种决定性的影响却是能超越时空的。 承载着沉重的宿命，詹姆斯 J.克劳伦，在2086年十一月十八日，于英国西部的一个教堂内来到了这个世界。 从那一刻起，这个名字，就注定将闪耀在魔法历史的画卷之上。 “相信我，玛莎，这个孩子能够改变世界。” “我不希望他被迫去承受这么重的责任，艾丽娅，他还是个刚出生的孩子，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孩子。” 红崖教堂（St. Mary Redcliffe）内，两个穿着穿着修女服的人站在教堂大厅的门前正在争论着什么，当然，她们不是修女，而是魔法师。 两人身前的墙壁上，有一个天平一样的装饰，天平是一根剖成一半的管子，上面有水流下来，水流在管子里先还能保持平衡，但水再多流一些，积累在一边，那一边就会沉下去，等水都倒出去了又再次平衡。道理很简单，但你永远都不知道水会往哪边流，哪边的管子会沉下去。天平的下面写了一段话，形容生活就像这个管子，往哪边倾斜都是不可预见的。 “玛莎，他并不是被迫去承受这么重的责任的，而是他具有这样的天赋，所以他就应该有去改变世界的义务。”其中那个看上去较为年长的女士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个孩子，哦，对了，你们给他取名字了吗？” “詹姆斯，他叫詹姆斯，很普通的名字，哦，艾丽娅，我真的希望他能够好好地做一个平凡人就好，你知道的，这是我和扎克共同的愿望。” “这不可能，玛莎，作为魔法协会中稀少的S级魔法师，你应该清楚地知道‘绝对掌控’天赋对一个魔法师来说意味着什么。”被称作艾丽娅的中年女士郑重地说道，“古往今来，像这样的天赋一共只出现了八次，那个孩子，哦，詹姆斯，他具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这也就决定了他绝对不可能度过平凡的一生，他的命途必定充满了坎坷和奇迹，这是无可更改的必然。” “我知道，艾丽娅，我都明白，扎克他也明白。”玛莎低声道，这位美丽的魔法师微微颤抖着长长的睫毛，她有很漂亮的眼睛，“但是，我想请求教会暂时不要公开他的存在，至少，我想让他能够度过一个简单平静的童年。” “我没有这样的权力，玛莎。”艾丽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好吧，我会试着帮你们争取，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谢谢你！艾丽娅！祝福你。”玛莎双手合在肩上，恭敬地向艾丽娅低头致意。 “不用这么做，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心中的那份情感，我也曾经体会过。”艾丽娅轻轻地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有消息了会立即通知你们的，现在，我该去向主教大人汇报情况了。” 两天之后，艾丽娅给扎克和玛莎夫妇二人带来了消息，主教大人同意暂时隐瞒詹姆斯 J.克劳伦的天赋，但是由于魔法协会十年一度的大审查将在五年之后到来，所以，这一隐瞒的期限最多也只有五年这么长。 也就是说，那个孩子，必定会在童年尚未结束的年岁，被迫摆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接受全世界魔法师的审视。 “这只是暂时的方法，维持不了多久。”艾丽娅告诉玛莎，“五年只是理论上的最长期限，而秘密真正能够守住的时间要短得多得多，也许第二天，就会有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也许第三天，就会有怀有嫉妒和怨恨之心的人来袭击他。玛莎，很多时候，对一个人产生恶意并不需要多么强烈的理由，人就是这样一种卑劣的动物，即使他们拥有高贵的灵魂。” 作为欧洲魔法协会十三位执剑人之一的玛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恶是无处不在的污秽，因为在有光的地方就一定会存在阴影，而没有光的地方那更是一片黑暗的寂土。即使是她自己的心中也偶尔会有恶念出现，更何况其他人。 但是，她拥有着极为强大的魔法力量，足以保护她的孩子不守外界的侵扰和伤害，所以詹姆斯 J.克劳伦最终还是度过了一个平静且勉强还算得上是幸福的童年。五岁那年，在红崖教堂的正殿之上，主教大人亲自为他举行了入会仪式。 对于那一天，年幼的克劳伦并没有留下太深的记忆，他只记得那是一个有着漂亮穹顶的大厅。大厅很深，有两排柱子。柱子也是勾勒得精细，很多向上的线条最后结在一起，前方和两旁都用漂亮的彩色玻璃装饰，这两排大柱子的帮助下，大厅显得很细长，典型的哥特风格。再怎么转个弯，就能看到一大排管风琴管，好像火车的烟囱排成一排，传出悠长的音乐，当管风琴奏响的时候，仿佛觉得呼吸都和它是在一起的。 自此之后，克劳伦开始学习魔法，无与伦比的天赋使得他进境神速，“天才”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天赋，在短短的三年之内，克劳伦的魔法造诣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扎克 K.克劳伦——欧洲魔法协会的中层干部——A+级别的魔法师。 万众瞩目的克劳伦很快便收到了来自欧洲魔法协会总部特别学校的邀约，年少的他欣然接受了这一邀请。因为他所在的卡尔顿水晶教会是一个非常传统的魔法教派，虽然归属于魔法协会管辖，但却拥有着许多古老繁杂的教条，这些条条框框让克劳伦不胜其烦，如今得到一个摆脱的机会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但是，令克劳伦没有想到的是，最大的阻力竟然来自于他的母亲玛莎，欧洲魔法协会现任执剑人中第七位的特级魔法师。 凭借着自己的职权和实力地位，玛莎强硬地阻止了克劳伦的这次进修，将孩子留在了家中，让他继续研读教会内的魔法典籍，至于这么做的原因，玛莎并没有向孩子解释。但每当日后克劳伦回忆起那时母亲站在门前望向自己的眼神的时候，他都不禁会想，也许，母亲早就对未来将要发生的那件事有了预感——凭借顶尖魔法师的直觉。 事实也确实如此，玛莎早就知道，在欧洲魔法协会内部，派系之争已然演化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理事长沙鲁曼的铁腕手段已经使得理事会变成了一言堂，反对他的两名理事已经有数个月没有正常参与过一月一度的讨论会了。 矛盾终将爆发，只是时间问题。而一旦克劳伦这样的少年英才去到了那里，他将必然会卷入斗争的漩涡之中，玛莎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作为协会中反对沙鲁曼作风的高级干部，又具备强大的魔法实力，扎克和玛莎预估自己很快就会成为沙鲁曼排挤的对象。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向他们想象得那样发展，沙鲁曼不仅没有向他们施压，反而在克劳伦的身上倾注了海量的资源，并提供了充分的自由。 最开始的时候，玛莎和扎克还有所警惕，处处约束克劳伦的行动。 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 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十年后，沙鲁曼已经在欧洲魔法协会内实现了真正的独裁统治，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脑袋里只有权力的蠢蛋，在他的控制下，魔法协会仍然在有条不紊地正常运转，而除此之外，作为协会最重视的超级天才，克劳伦几乎获得了等同于理事长的最高权限——可以任意出入协会内的任何场所，可以任意获取所有他想要的信息和资料。 xiaoshutingapp.com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直到克劳伦提出了那个问题。 幕布就此拉开。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响。 2104年的六月三十日，六十年前的此时此刻，古往今来最伟大的魔法师“詹姆斯 J.克劳伦”的故事，终于迎来它的序章。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古往今来最最伟大的魔法师（二） “不对，这里也不对……” 圣保罗大教堂内的一间密室里，一个瘦小的少年站在高大的檀香木架子前，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满是苦涩和不满的神情，他的手中拿着一块满是裂纹还冒着烟的石头。 “怎么了？我们的天才这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烦恼了？满面愁容的样子。” “沙鲁曼老师，我试图简化阵列的实验又失败了。”少年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是没有能够真正理解魔法运行的原理。” “还记得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是怎么说的吗？魔法就是物质交换原理的另一种形式，我们轻轻地拨动世界天平的其中一端，然后在天平摇晃的过程中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一个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和胡须都柔顺地贴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穿着合身的西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高傲的气息，“这就是魔法运行的道理，简洁而明亮的规则。” “不……我知道这个……我是说，我想弄明白更深层次的东西。”少年抓了抓头发，“就像是我们知道，在褐岩上刻下十七边形图腾可以创造出水，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样。我想要弄清楚的问题是这个，魔法背后的道理，不止是如何创造和利用现象，而是现象与仪式的本质关联。” “哦？这倒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沙鲁曼的眼里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他把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轻轻地交叉放在檀香木柜子前的木桌上，对克劳伦问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因为，我想要简化仪式，现行的魔法师们虽然可以通过具象化魔力形成晶线来构造阵列释放魔法，但是这样做对精神力的需求实在太大了，而且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危险。”克劳伦道，“我想尽可能地把这一过程变得简单。” “把魔法仪式的过程变得简单？”沙鲁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样可以降低成为魔法师的门槛。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将阵列到简化到即使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也能够使用的地步。”小克劳伦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那样的话，人们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还要便利许多。” “不错的想法。但是，克劳伦，老师有个问题想要考考你。”沙鲁曼道，“还记得前天的历史课上，沙利文老师是怎么给你们讲的吗？有关魔女狩猎的内容。” “……”克劳伦没有回答。 “那些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因为嫉妒我们的力量，因为害怕我们的存在会对他们构成威胁，所以捏造了大量虚假的故事，编造了荒诞的谎言，并且将这些充满恶意的事物传播到了世界各地。”沙鲁曼说着微微地昂起了头，金色眼镜后面的双眼半眯着，“他们说我们将婴儿杀死放进锅里水煮，他们说我们用人的鲜血来绘制魔法阵召唤恶魔，他们说我们肆意给不尊重我们的人制造灾厄。” “我记得，沙鲁曼老师。”克劳伦抿了抿唇，“但是……” “哈哈哈哈，你知道的，曾经是有一部分魔法师那么做过，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是吗？现在的魔法协会禁止一切以活物来构造仪式的行为，并且禁止魔法师们在普通人面前使用魔法，我们已经做出了相当多的改变了” “不，我是想说，”克劳伦顿了顿说道，“沙利文老师告诉我们……” “沙利文老师说我们要铭记历史，但可以忘却仇恨，是吗？”沙鲁曼轻轻一笑。 “是的，沙利文老师是这么说的。” “那只是一种意见，克劳伦，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理念不同的人，对于同一件事，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看法和态度。你要学会自己去判断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沙利文说道，“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魔法师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从未消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力量不对等吗？沙鲁曼老师，如果我的研究工作能够成功的话，说不定可以永久地解决这一矛盾。” “不，克劳伦，问题的根源不在这里。”沙鲁曼答道，“无论你做什么，不管是彻底让魔法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还是让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变成魔法师，都永远消灭不了战争。恶念，贪婪、愤怒、嫉妒、懒惰，种种阴暗的负面情绪原本就深深地扎根于所有人的内心深处，因此，只要在某个时刻，有一个契机将它们引爆了出来，战争，就会出现。” “沙鲁曼老师，我想问……”克劳伦稍微犹疑了一下，“像是老师您这样的人，也会有贪婪、愤怒、嫉妒、懒惰这样的恶念吗？” 短暂的沉默。 “当然有，能够屏除所有恶念的生命，大概只有传说的神灵能够做到吧。”沙鲁曼答道，“克劳伦，你也一样，总有一天，你也要和自己心中的恶念做抗争。” “我……吗？”克劳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我还从来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感觉。” “哈哈哈哈，那是你的幸运。”沙鲁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吧，以你的天赋，无论在什么样的道路上都一定会有所成就，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沙鲁曼离开了，可克劳伦的思考却并没有就此停止。 “恶念”这个词，第一次正式进入了他的脑海。 两个月之后，英国，巨石阵。 这处世界著名的景点在今天挂出了维修清扫的标牌，但在巨石阵内方圆一公里范围内都空无一人——这是当然的，因为今天根本就不是维修清扫的日子。 三名魔法师占据了这里。 “沙鲁曼，我不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一个阴郁的声音说道，他整个人罩在黑色的巫师袍里，站在空旷碧绿的原野上，看上去莫名地有些阴森恐怖，“通过杀生来获取的材料有违我们的准则。” 眼前的巨石阵和平日里的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同，那些巨大的石头的排列方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在地面上更是摆上了用蜡烛围成的魔法阵，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正在用某种红褐色的液体沿着地面上的裂纹缓缓地浇灌着。 “放松点，这不过是鸽子的血而已。”沙鲁曼仍旧穿着一身西服，戴着金丝眼镜，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魔法师，反而像是即将出席上流聚会的贵族人士。但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这样充满了神秘元素的地点，却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鸽子也是活物，沙鲁曼，作为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我相信你应该清楚条约上的每一个字吧。”穿着黑色巫师袍的男人的声音愈发不悦，“如果消息传出去的话，你的位置就要不稳了。” “查尔斯，这里没有别人，消息又怎么会传出去呢？” “沙鲁曼，你威胁我？”查尔斯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哼，你以为你能够限制我的行动？” “当然没有，查尔斯，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沙鲁曼微微地笑着，“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契机。” tsxsw.la 克劳伦聚精会神地刻画着他的阵列，两人的谈话没有影响到他——也不能影响到他。 “契机？” “工业革命之所以能够发生，是因为人人都能够使用那些机器来工作，并分享那些东西创造出来的收益。所以我想，既然那些蠢得要死的家伙都能够做到，我们魔法师也应该试着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沙鲁曼说道，“现行的魔法体系太过复杂，学习魔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艰难无比的事。所以，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种能够排列基本阵列，自由自在地将任何魔法付诸实践的方式。” “你这是在玩火，沙鲁曼。”查尔斯冷冷地回应道，“且不说这种实践方法本身会带来多么恐怖的危险——任何试图玩弄或是利用相位的举动都会迎来可怕的惩罚，单单只讨论成功率的话，也低得可怜。而且，就算成功了，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全新的体系意味着全新的地位和权力阶层，如果人人都能使用威力强大的高阶魔法，那么魔法协会又凭什么平衡和控制整个世界上的魔法师？” “我说了，查尔斯，这里没有别人。”沙鲁曼说道，“就算那种万能的公式被研究了出来，第一个得到它的也是我们而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查尔斯哼了一声，“但是，我还是要说，这是歪门邪道。” “只要能够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谁又会在乎过程是怎么样的呢？”沙鲁曼笑着把目光投向法阵中心的克劳伦，“也许我们过去的积累和经验全部都是错误的，而他这么做才是合理的也说不定。” “你真是疯了，”查尔斯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我也是，真是见鬼。” “哈哈哈，查尔斯，准备好迎接一个崭新的时代了吗？”沙鲁曼朗声大笑了起来，“克劳伦，开始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古往今来最最伟大的魔法师（三） 沙鲁曼和查尔斯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克劳伦的身上，随着巨石阵中央血红色的花纹开始发光，一股无形无体的，像是强烈的风暴一般的东西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横扫而过。 但却没有任何东西受到影响。 “这是……”查尔斯皱紧了眉头，“沙鲁曼，这就是你要向我展现的东西？” “哦？这么说，查尔斯，你没有察觉到那阵变化吗？”沙鲁曼转过头看了查尔斯一眼，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自己的嘲弄之意，“请你来这里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连秘密都无法看穿的人，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泄露秘密。” “你……哼。”查尔斯的脖子微微地颤了一下，头上的兜帽瞬间多了几根褶皱，“别卖关子了，赶紧把成果展示出来。” “已经完成了。”巨石阵中央的年轻人转过了身，在他的手中，漂浮着一个苹果大小的精巧血色阵列，“老师，很幸运，这次简化成功了。” “做得不错。”沙鲁曼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查尔斯的目光落在了克劳伦手中的那个阵列上，“没有媒介，只有魔力，却和实体刻画的阵列一样稳定……不，甚至要更胜一筹……” 查尔斯的眼里渐渐露出了兴奋和震惊交错的神采，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从基础阵列被还原出来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简化魔法阵列，沙鲁曼，我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了。”查尔斯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这个年轻人将会改变魔法世界的历史！” “哈哈哈哈，我早就和你说过，他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沙鲁曼朗声大笑道，“克劳伦是前所未有的魔法师，他的前途比你我都要广大得多。” “的确如此，呵呵，我早该想到的，连你这么狂妄的家伙都对这个年轻人赞不绝口，哼，这次是我浅薄了。”查尔斯轻笑了一声，“时代真的变了啊，在我们看来是失败的东西，对年轻人来说却是成功的起点。” “谢谢前辈的赞许。”克劳伦恭敬地向查尔斯致礼，然后转向面对着自己的老师沙鲁曼，“老师，如果接下来的实验也能够成功的话，相信我们的理想很快就能够实现了。” “理想？沙鲁曼，让我也知道一下吧，这么伟大的年轻魔法师的理想是什么？” “我要创造一个人人都可以使用魔法的世界。”克劳伦兴奋地说道，“只要能够不断地将阵列简化下去，就能够不断减少使用魔法所需要的魔力，迟早有一天，魔法的门槛将会无限低，也就是说……” “停。沙鲁曼，他说得是真的？”查尔斯打断了他，侧过身看着沙鲁曼说道，“你最好告诉我不是。” “很遗憾，这孩子就是这么想的。”沙鲁曼微微一笑。 “年轻人，不，你现在的成就值得我叫你一声克劳伦，但是，”查尔斯说道，“这么做在你看来也许是一件帮助别人的大好事，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啊……？”克劳伦不禁微微一愣。 “在愚昧和黑暗从生命的根源里消失之前，提高他们拥有的平均力量只会加剧冲突，提升破坏的规模。”查尔斯道，“你说你想要让每个人都可以使用魔法，而且还是高级别的魔法，就等于是让那些没有专门知识的人也能够随心所欲地实现自己想要达成的奇迹。你以为那会使得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哼哼，别开玩笑了，沙鲁曼，你是怎么搞的，这孩子得有十八岁了吧，怎么还这么天真。” “老师……”克劳伦清澈的眼里出现了无法消解的犹疑。 “如果你觉得这对于你来说难以理解，我可以举一个更简单明晰的例子。”查尔斯接着说道，“就像人类的战争历史一样，抛开魔法的部分不谈，在几万年前的原始社会，人和人的冲突最高也就上升为部落火拼，死亡人数不过数十上百。而到了冷兵器时代，最高级别的冲突升级为了国家战争，死亡的人数也开始出现五六位数的大数字。到了近现代，随着科学武器的发展，几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都超过了千万级别。道理很简单，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就会引发更大规模的冲突，造成更大规模的灾难。现在你明白了吗？” “够了查尔斯，不用再说了，让年轻人保持一定的天真和朝气是好事。” 查尔斯还想再说下去，但沙鲁曼打断了他。 “查尔斯前辈，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就在这时，克劳伦忽然开口说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既然普通人不配拥有魔法的强大力量，那么魔法师们又是凭什么能够掌控它的呢？” “这个……”兜帽下，查尔斯的眼睛微微一眯，“当然是伟大的神明所决定的，人和人之间本就存在着差异，那些魔力低微的普通人本就是被神遗弃的宗族，而魔法师则是神明在此界的眷属，有什么问题吗？” “那么神明又是如何决定的呢？”克劳伦道，“据我所知，高贵的魔法师族群中也不乏人渣败类，而在被神明遗弃的宗族中也常有伟大的圣人，为什么无所不能的神会赋予那些人渣魔力，而不给那些圣人使用魔法的权限呢？” “哼，你是在质疑我的信仰？”查尔斯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这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是最严重的挑衅，“克劳伦，不要以为你有独一无二的天赋就可以肆无忌惮，沙鲁曼，管管你的弟子，管不好的话，我可以替你教训他。” “哈哈哈，查尔斯，你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沙鲁曼轻轻地笑了笑，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查尔斯若隐若现的怒火，“你的手里可是控制着整个美洲大陆的魔法师，难道那群家伙里面就没有一两个刺头般的年轻人？到了你我这个地位，最重要的是包容与谦逊。” “呵呵，如果是亚洲那个老鬼说这话我说不定还会相信，你？沙鲁曼？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查尔斯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包容与谦逊，亏你说得出口。” “哈哈哈，我不会和你争辩的。”沙鲁曼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眼镜外的金丝镶边反射着法阵血色的光芒，“克劳伦，我们该走了。” 当晚，英国魔法协会，圣保罗大教堂内，克劳伦手握着笔坐在二楼书房的书桌前，看着面前的空白书页陷入了沉思。 “还在纠结？”透过摇曳的烛火，克劳伦看到正对着书桌的雕花木门自行向两边推开了，沙鲁曼走了进来，这位统御整个欧洲的超级魔法师此刻穿着相当随意的便服，看上去相当放松。 “老师。”克劳伦轻轻地点了点头。 “被查尔斯的话影响了？”沙鲁曼在克劳伦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飞快地在他手中的书页上掠过，“其实不用太在意那个家伙的看法，别看他现在是出了名的老顽固，但是查尔斯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十足的激进派。如果他和你同龄的话，恐怕他的想法和做法会更加出格，更加肆无忌惮。” “哈哈，倒不是因为那些批评，他人的意见无法阻碍我的脚步。”。 “哦？那是因为什么？”沙鲁曼饶有兴致地抬起了头。 “是白天的那个问题。”克劳伦说道，“老师您觉得，谁能够使用魔法谁不能够使用，是凭借什么来决定的。” tsxsw.la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但是你没法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沙鲁曼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回答不了这个疑问，“如果硬要我的回答的话，我也只能告诉你，是神所决定的。” “老师也这么认为吗？” “哈哈哈，并不是，只是人总是习惯用自己的知识体系去解释未知的现象。”沙鲁曼答道，“在这一点上，我们和那些习惯用科学去解释一切现象的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我想要彻底查清楚这个问题。沙鲁曼老师，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会是阵列极简化道路上最关键的一步。”克劳伦道，“所以，我想要去旅行。” “旅行？” “我想去看看那些保留在世界各地的太初之石，也许在那些最原始的魔法阵中我能够找到问题的答案。” “这很危险，克劳伦，你要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你活着就会有多少人希望你死去。想要杀死你的人永远和爱你的人一样多。魔法协会虽然强大，但也无法将手延伸至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欧洲魔法协会支持你的选择，克劳伦，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沙鲁曼微微一笑，“这很重要。” “重……要？” “你是背负着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这一点从未改变。你父亲母亲应该也对你说过类似的话吧。”沙鲁曼道，“有些东西现在告诉你还为之过早，在你抵达由你自己选择的道路的终点之前，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信息。去寻找解开你疑问的钥匙吧，你还有充足的时间。”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古往今来最最伟大的魔法师（四） 离开魔法协会之后，克劳伦踏上了他的旅程，第一站即是南美。 黎明前的原始森林，像是笼罩在死神翅膀的黑暗阴影中，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可以听到。克劳伦站在树丛中，手中的魔杖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但那光被茂密的植物遮挡得影影绰绰，越看越觉得瘆人，有些奇形怪状的枯树，在黑暗中看上去都像是面目狰狞的妖怪。 在克劳伦的面前的大叔腹中，静静地悬浮着一块一人高的石碑，他伸手轻轻拂去上面的尘灰，石碑上的图案渐渐显露了出来。 上面有着如同蝌蚪一般的文字，石碑的材质主要是半透明的玉石材料，外头还包裹着一层水晶模样的坚硬石材。从外形上看，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文明。 克劳伦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谷地，孤山断岭，形势险恶，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而且天气也很奇怪，从他踏入这片谷地范围内开始，天空中就开始下起了雨。 即使是魔法的照明在如此浓重的黑暗下也是杯水车薪，黑云中电闪雷鸣，不吉祥的空气中，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变化。 除了阴云缝隙间的闪电，四周已经暗不辨物，克劳伦将照明魔法的强度又上调了一个级别，但依然无用，四周的黑暗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因为缺失光亮而形成的，而是有着别的什么理由。 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光亮。 克劳伦向后退开了两步，脚下忽地传来了“啪嗒”一声脆响。 他低头一看，瞳孔不禁微微一缩，被他踩住的东西是一只人手。 这只手的手心朝下，并没有腐烂成为白骨，而是完全干枯，黑褐色的干皮抱着骨头，肌肉和水分都没有了，四指紧紧地攥着，仿佛死前经历了一番漫长而又痛苦的挣扎。 如果只是死尸，那克劳伦并不会多在意，至少不会感到害怕，但那只手的手心里抓着的东西却让他情不自禁皱紧了眉。 半截断掉的魔杖。 这只断手的主人，是一位魔法师。 能够独自来到这里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毕竟太初之石存在的场所，往往会形成一片自然隔绝的奇妙所在，光是想要进来就不容易。 可他还是死在了这里。 这代表着，这处山谷内的危险，足以威胁到一位高阶魔法师的生命。 年轻的克劳伦握紧了手中的魔杖。 “哟？” 几乎是在声音传出的瞬间，克劳伦的手指瞬间扣紧了魔杖的杖身，一排细密繁复的阵列亮起，从天而降的雷火如同瀑布一般倾斜下来，撞击在他身后六米外的灌木丛里。 熊熊燃烧的大火很快便被暴雨扑灭，克劳伦微微地眯了眯眼，脚步轻移，转向了自己的左手边。 一个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坐在一截还有火星在跳动的枯木上，面带微笑着看着他，一双淡紫色的眸子闪闪发光，就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紫水晶一般摄人心魄。 “哈哈哈哈，好暴躁的年轻人啊，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少女的身影蓦地消失，克劳伦的脑袋往右一偏，手撑红黑色雨伞的娇小身影出现在了他右手边大约五米的位置。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诶？怎么嘛？太初之石不是所有魔法师共有的宝藏吗？魔法协会不是说谁都可以前来参观研习吗？”少女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但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欢脱，“哈哈哈，看你的装束，应该是魔法协会的人吧，这里的东西你们不是早就研究过无数遍了吗？恐怕复制的图样都可以装满好几个卢克切西亚图书馆了吧，还来这里干什么？” “我想亲眼看看太初之石。” “哦哟？光是复制的图样都满足不了你们吗？真是贪心的怪物呀，要不是因为太初之石不能够被搬走，你们是不是要把所有的这些都搬到你们魔法协会的藏宝大厅里啊？哦哦哦，对了，说错了说错了，你们不叫藏宝大厅，应该是叫做……我想想。”少女歪着头想了想，“赃物收纳室？对吧？” “是封魔屋。”克劳伦不悦道。 “诶？不是赃物收纳室吗？哎呀呀呀，还是叫赃物收纳室比较好，那样才比较符合你们的行事方式嘛。”少女呵呵笑道，“毕竟，魔法协会，不就是一群没有文化的小偷和强盗聚集在一起形成的流氓组织吗？” “你在侮辱魔法协会？”克劳伦的脚下浮现出一个暗紫色的光阵。 只听砰的一声！那少女的身体立刻崩溃成了四散飞溅的血肉，如同一个炸开的烟花一般，整个爆碎了开来！ 克劳伦见状顿时一愣，且不说他只是打算稍稍教训一下这个没有礼貌的魔法师，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自己的魔法还没有真正释放出去，对方怎么就突然暴毙了？ “不错嘛，竟然第一个术式就让我无法复制。” 听到声音在咫尺之遥处响起，克劳伦猛地睁大了双眼，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从那已经触碰到耳垂的温热的鼻息中，他立刻就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上那让他几乎窒息的强大。 头皮一阵发麻，全身都在流冷汗，克劳伦立刻侧身退开一步，但他的双眼，在这一刻，正好是直接对上了少女投来的目光。 眸中淡紫色的光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无感情的冰冷灰白。 仿佛身体内的一切秘密都于此刻被看穿。 但就在这时，少女的身体却忽地顿了一下，一道赤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呼啸着直接命中了两人之间的间隙，伴随着砰的一声爆响，那个娇小的酒红色身影竟然向后倒飞了出去。 “有意思……无法被诅咒之躯……哈哈蛤，有意思……”少女从地上站了起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那一头灰白色的短发紧紧地紧紧地包裹住了她精致的脸颊，嘴角淌着血，但她却在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四个家伙应该也暂时奈何不了你……哈哈哈，那就留你一命吧。” 少女的身影如同泡影一般在克劳伦的眼前幻灭，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只有山谷四处还在燃烧的断木能够证明这里发生过一场短促而又激烈的战斗。 心脏在狂跳，身后的太初之石发着微弱的光，天空中飘落着豆大的雨珠，年轻的克劳伦惊魂未定地站在电闪雷鸣中，双眼圆睁着，一头长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衣服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着魔杖，仿佛那是唯一能够将自己拉离无边无际的恐惧之海的木舟。 第一次独自出行，就遇到了无法抵抗的危险。 “这很危险，克劳伦，你要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你活着就会有多少人希望你死去。想要杀死你的人永远和爱你的人一样多。魔法协会虽然强大，但也无法将手延伸至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思路客 沙鲁曼老师的话犹在耳畔，克劳伦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这并不是一个美好而又人人温柔的乌托邦，而是一个处处危机随时有人会送命的无间地狱。 不远处的那只断手正无言地发出着支持此结论的声援。 “她……是谁……竟然有这么强大的魔法师游离在魔法协会的管理之外？沙鲁曼老师他们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吗？”克劳伦喃喃道，“她的魔法和我所知的体系不同，似乎并非是阵列的排列组合……而是某种更基础的东西……更基础的东西……” 根据他过去这么几年来的学习和研究，尽管各大魔法教派中所流传的基石符文的名称各不相同，但是最终剩下的种类却是几乎相同的，也就是说，无论各个地方的人们怎么去命名怎么去称呼它们，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已经被简化到了最极致的程度。 克劳伦将目光转向在大树露出的树洞里漂浮着的那块石碑，如果说有什么比基础阵列还要纯粹，更能表现自然魔法本源的东西的话，也就只有这些太初之石了。 犹豫了片刻，克劳伦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将手掌轻轻地贴在了面前的那块石碑上。 随着他的手指触碰到石碑表面的一刹那，石碑上的光晕霎时间迸发，化作了千丝万缕，幽光在这寂静的山谷内闪烁，片刻之后，那些光丝竟然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团絮状的雾霭，环绕成球，其内隐隐地出现了无数人的面孔，这些面孔闪烁不断，迅速变幻！ 一股奇异的魔力，从这眼前的太初石碑上缓缓地飘散出来，这股魔力与克劳伦自身所拥有的的魔力完全不同，一出现便不受控制地直奔他的双眼而来，瞬息间便穿透，直接融入了他的灵魂。 狂风呼啸，克劳伦的体内似乎卷起了一阵可怕的风暴，他的一头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散发出无尽的流光，好似璀璨的星河，在这漆黑的山谷中向着四面八方滚滚地宣泄开来！ 更是在这一刻，一幕幕好似来自于远古时期的记忆碎片，交织、旋转、凝聚，最终形成了一副浩荡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了克劳伦的眼前。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古往今来最最伟大的魔法师（五） 那画面中有一道光柱从无穷高处轰然落下，这光柱光芒万丈，蕴含了无法形容的庞大能量，在其四周，有二十六种各自不同的奇异光彩环绕，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神秘璀璨的图案。 光柱在中，二十六种彩色晶线在外，旋转之下，充满了一种完美的感觉。 “既然你能够看到我留下的这些画面，那么……你应该也是所谓的神选之人吧。”一个十分虚弱的声音，好似从上古破开了时光传来，悠远而荒渺，在克劳伦的脑海里环绕，“我们失败了……魔法……是个骗局……” 在这声音出现的瞬间，克劳伦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眼前的一切场景全部崩溃，整个人恢复了过来，他依然还是站在这处电闪雷鸣不已的山谷内，四周的一切依然漆黑一片，只有面前的石碑仍然闪烁着点点光辉，但他全身的衣衫却是被汗水完全浸透，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魔法……是个骗局？”强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上来，克劳伦浑身一抖，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他以手扶额，轻声呢喃道，“刚刚那是……谁的声音……” “归纳出的基础阵列总数是二十五……可是为什么在刚刚的记忆片段中，却是二十六……”克劳伦眼中浮现出迷茫，“魔法是个骗局……又是什么意思？他们失败了？什么失败了？” 还有那个神秘的红色小女孩，她又是什么人？ 许久之后，克劳伦心情平复，他重新站了起来，目光微微一闪，手中魔杖银白色光雾缭绕，向前一步迈去，消失在了山谷之中。 一个月之后。 雪花如同鹅毛般从天空中落下，一层一层地盖在大地上，枯草被一片纯白所覆盖，整个平原看起来银装素裹，阳光照在冻结的湖面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彩光。 厚厚的雪积压在松树的枝头，让人揪心，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正是清晨，晨曦微露，远方的城市里刚刚多了几分烟火气，热气凝结成水雾在空中袅袅而上，却是被那飘落的雪花与吹来的寒风，切割得支离破碎。初阳懒懒地散着光辉，不温不热。 克劳伦站在冰湖边，平静地望着如同镜面一般的湖面中倒映出来的，纯净如洗的碧蓝色天空。 远处一个佝偻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从他那背上显眼的黑色护法铁棒就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的举动很奇怪，显然不是常见的绕湖动作，而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 克劳伦目光一闪，这片平原上所有正在下落的雪花顿时崩溃，隐隐间似乎有一片狂风从天落下，卷动着云层向着四面八方横扫，天空中那轮冉冉升起的初阳的光芒立刻变得耀眼了起来。 转山或者绕湖，是生活在这片世界屋脊的特殊地域的宗教独有的崇拜方式，他们的信仰是万物有灵，与东方大陆的古老信仰一脉相承，常规的朝圣动作分为两种，一种是最普通的徒步行走，另一种则是双手套着木板，高举过头，然后收在胸前，前额触地，一步一叩首地向前行进。 但是眼前这人，却是在一边舞蹈一边绕湖而走。 眨眼之间，那人便来到了克劳伦的面前，他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致礼，然后问道。 “请问……” “詹姆斯 J.克劳伦，欧洲魔法协会。” “克劳伦？原来如此，您的导师沙鲁曼理事长已经告知了我们您的来意，由本地分会保管的太初之石就在这片湖的湖底。”那位僧人听了克劳伦的话，便向后退了半步，伸手指向了一旁苍蓝如镜的湖面，“需要我带您前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克劳伦说着，迈步来到了冰湖的底部。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古老的祭坛，祭坛的前方有着两个方形的浅坑，两侧分列着一尊人型的守卫塑像，每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只大海碗一般的器皿。祭坛的四面都有石质的台阶，在台阶与台阶之间的空处则是画满了宗教色彩极为浓重的壁画，不过这在魔法界的古迹上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并不奇怪。 但当看清楚壁画上的内容是，克劳伦的双目瞳孔还是微微地收缩了一下。 尽管已经在典籍中见过类似的拓印图片，但亲眼所见的震撼仍然丝毫不减。 壁画上的内容千奇百怪，但主题都是同样的——祭祀，而壁画中主祭人的行为也都是一样的——杀人。 就在祭坛的正中央，那块闪耀着幽蓝色光辉的石碑前，就有着一个人形的凹槽，是一个成年人张开四肢的样子，即使是经过了千百年的湖水荡涤，这个凹槽内仍然残存着暗红色的血迹，看着就觉得残忍。 克劳伦围着祭坛转了一圈，观看着那些在祭坛四周石壁上记载的仪式场景，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那些数千年前的雕刻图案，虽然构图简单，但却异常的生动，将那残忍的场景表现得活灵活现，让人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场活生生的将人屠杀放学的惨案，一笔一画都仿佛滴着鲜血。 冷酷无情，血腥暴力。 这就是上古时期魔法的真实形象。 什么神选之人，都是虚假的谎言，不过是一群意外掌握了玩弄世界规则技巧的幸运儿，却以此作为了抬高自己地位的权杖。 克劳伦向前走了两步，发现石碑上的图案却被那弥漫着的一层幽蓝色光辉所遮掩，看不真切，而在石碑的前方还有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石板上用魔法留下了一段信息，含义是：“平衡。” 克劳伦回头看了一眼那祭坛前的两个方形浅坑，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平衡？什么意思？ “克劳伦先生，请问需要帮助吗？” “嗯？你还是来了。” 克劳伦转向右侧，那个背着铁棒的僧人出现在了祭坛旁，仍旧是双手合十向他低头致礼。 “事实上，协会的规则是不允许有人单独前往太初之石所在处的，你是沙鲁曼理事长的弟子，所以我们可以为此破例。但此处的太初之石于其他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有所不同，由于曾经作为古代教派的血祭场所，所以在距今两千六百年前，伟大的魔法师嘉措先生布下了强力的封禁仪式，希望以此来控制此地的恶念，不让他们去往外界，祸害人间。” “封禁仪式？原来如此，可是我需要看到石碑上的内容，这是我来此地拜访的目的，不知道还能否请大师替我解开此封禁呢？” “克劳伦先生，如果要查看石碑上的内容，尽可前往本地分会的图书馆。”僧人道，“太初之石上的图案并非是什么不可言说的奥秘，所有被协会编号记录，监管的太初之石上的阵列，都有拓印的图册，随时可供查看研究。” “不，我必须亲眼看到它们。”克劳伦摇了摇头，“拜托了，请替我解开封印，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yqxsw.org “那样可能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贫僧一人无法做出决断，此事需要上报亚洲魔法协会之后，才能够定夺。” “上报吗……请问需要多久。”克劳伦问道。 “情报从分会送至理事会，共计十七道审查程序，最快，四天。” “四天……没有更快的方法吗？” “很抱歉，克劳伦先生，没有。”僧人摇了摇头。 四天之后传来的消息却让克劳伦傻了眼，亚洲魔法协会否决了短暂解除封禁的提议，给出的理由是“无法控制的风险”。 没有办法，克劳伦最终选择了偷偷前往。 过去在欧洲魔法协会学习封禁魔法的时候，克劳伦从来没有在任何一次考核中失败过。而在最近的一个月里，他已经解开了三块太初之石的封印，并且在离开之时成功修复了它们。 所以，年轻的克劳伦有信心将风险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来到了冰湖的湖底。 这里的环境和白天比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是在失去了来自天顶的阳光的照明之后，那祭坛上的人形献祭坑在石碑所发出的幽蓝色光晕照耀下，竟然出现了模模糊糊左右飘摇的血色虚影，比起前几日里看上去更是诡异可怖了许多。 克劳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这么做在冰冷刺骨的高山湖泊底部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是由于祭坛四周有一圈魔法撑起的水泡覆盖，所以实际上这里和陆地上并没有什么两样。 走过石阶，踏上祭坛，克劳伦站在了人形献祭坑的前面，石碑上的幽蓝色光晕仿佛一片朦胧的星河，将柔软的光辉洒落向四周，形成了一副梦幻般的场景，然而，若是加上了那飘摇如烟的血色虚影，这股梦幻便突然转换成了惊悚。 “平衡” 石碑前的石板上写着。 克劳伦抿了抿唇，解开封印的钥匙就藏在祭坛前的那两处方形浅坑内，可是为什么他在那里却感受不到任何魔法存在的痕迹呢？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古往今来最最伟大的魔法师（六） “平衡……到底是什么意思……” 克劳伦喃喃道。 “等等……这是什么？” 就在他思考的空档，眼前的那两个方形浅坑的中间竟然浮现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水晶沙漏，一缕细细的暗青色水晶砂正从上面漏下，沙漏的底部已经积了满满一层。克劳伦顺着水晶沙的地方向上看，却看不到沙子的源头，仿佛那些沙粒是从虚无空处凭空出现的一样。 “倒计时？如果沙子漏完了会怎么样？”克劳伦不知道为什么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触发这样的计时装置，也许是自己无意之中触发了什么机关。尽管不知道倒计时结束究竟意味着什么，但这湖底祭坛是存放太初之石的核心所在，自然不能随便进出，如果到了某一时间还迟迟解不开封禁术式，恐怕便会引发什么自动反击的魔法。 以流沙注入的速度，以及水晶沙漏的大小来判断，他剩下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甚至可能更短，他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内，解开这里的封禁术式。 面对着不断流逝的倒计时，克劳伦的心跳都开始加快了，似乎那流出的不是水晶沙，而是灵魂在不断地被抽离出身躯。三分钟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但如果只是盯着这流沙看，只能够徒然心生惶恐。 “平衡……” 克劳伦再次呢喃了一句石板上的提示，但仍然毫无头绪。 时间不等人，如果最终触发反击魔法，引起本地魔法协会管理者的注意最终被发现的话，“破坏太初之石守护阵列”这样的罪名，即使是他的导师沙鲁曼理事长处理起来也会非常麻烦。 该怎么办才好呢…… “呵呵呵，有趣，真是有趣。” 此时此刻，大约五百米外的一块湖底圆石上，一个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女孩正坐在那儿，摇头晃脑地望着湖心祭坛的方向，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眼里闪烁着紫红色的光辉。 这一切自然是卡尔穆诺搞出来的把戏，嘉措前辈封禁此处是出于安全考虑，留下的封禁阵列只要打开的方式得当，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更不可能设置什么倒计时来为难自己的后辈。 小书亭 “哦？找出来解法了吗？不错嘛，可惜，这里的阵列已经被我改过了呀~”看着远处的克劳伦开始移动祭坛旁的那两尊石像，卡尔穆诺微微一笑，“不管你怎么费力都是没用的，想要看到石碑上的内容，只有暴力破解这一条路呢。” “怎么会这样……”克劳伦注视着眼前的石碑，上面缭绕的幽蓝色水雾还是没有散去，心中不免有些急躁了起来，沙漏里的沙子已经积累了三分之二，“可恶……没办法了。” “终于准备暴力破解了吗……这样才是好孩子啊。”卡尔穆诺满意地点了点头，“动手吧。” 克劳伦的手中浮现出了一根尺许长的桃红色魔杖，纯黑的晶线在他的脚下纵横交错地向着四面展开。 “嗯，真不错。”少女抬起了右手，五根手指的尖端陡然间亮起了色彩各异的辉光，整个冰湖的湖水骤然急速旋转了起来，“也该把那些后知后觉的家伙叫过来了呢。” “什么人！”一声厉喝从头顶上方传来，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湖面上的坚冰爆碎开来，湖水向着两边急速推开，一个背着铁棒的僧人凌空站在分成两片的湖水高墙之中，神情严肃。 “什么？”克劳伦面色大变，湖水的突然旋转本就已经给他的阵列刻画增添了不少难度，堪堪完成之际竟然被本地协会的分会长抓了个现行，一时间方寸大乱。 毕竟，他不过是个刚刚年满十八岁的青年。 既然暴露已成定局，克劳伦把心一横，当即单膝跪地，魔杖直抵祭坛，魔力毫无保留地倾斜而出，身下阵列顿时放射出漆黑如墨的光，刹那间便将整个湖底染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然而，那黑色仅仅只出现了一瞬，便被铺天盖地的红芒所取代，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如同狂风海啸一般席卷而出，逼得天空之上的僧人也不得不立刻往高处退避。 “这是……不可能！每五十年协会都会清理封禁阵列中积攒的恶念，距离上次清理才过去了不到十年，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煞气？！” 红雾滔天而起，整个天空风云卷动，更有滚滚雷霆如同潮水般跨过四面八方雪山的峰顶而来，在这冰湖的上方，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漩涡急速旋转，卷动天地，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因为，你们是不合格的清洁工呀~我只是稍稍地往里面补充了一点而已，就达到了我想要的程度呢。”卡尔穆诺的身影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僧人的背后，一双纤纤玉手轻巧地搭在了对方的肩头，嗓音忽然从清澈的少女音换成了爽朗的男声，“好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请休息吧。”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袭击魔法协会！” 僧人立刻想要反制，可就在这时，少女的手上忽然亮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辉，他的身体刹那间便变得动弹不得。 “哎呀呀，魔法协会很了不起吗？”少女的嗓音恢复了正常，一双醉人的如同星辰般闪耀的眸子中散发着血红色的光晕，不知是下方场景的倒影还是自身本就携带的色彩，“你说错了呢，我不是要袭击魔法协会。” “你想做什么？！” “我要，摧毁魔法协会。”卡尔穆诺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随后淡淡一笑。 只听清脆的咔嚓数声响起，僧人的下半身体瞬间四分五裂，上半身则砰地一下滚到了湖底的泥沙里。 克劳伦陷入了幻象。 这是一片微微有些起伏，但总体而言是平坦的原野。天色蓝的透彻，云朵也洁白无瑕，远处能隐隐看到山峦起伏，近处则是几棵繁茂的大树，以及一片映照着蓝天白云，宛如明镜一般的湖。 青草油绿，鸟语花香，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最先出现变化的是天色，碧透的蓝天转瞬便被阴霾覆盖。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阴风，带着诡异的灰尘，刮向了充满生机的原野上。所有的植物，只要沾染上灰尘，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分解。 在万物凋敝的时候，大地也在震动，整个平原瞬间龟裂开来。 裂开的地缝中，有耀眼的橘红岩浆喷涌而出。 在那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中，他隐约看见了一个站在云端之上的身影。 但太过遥远，两人之间又隔着数不清的火焰云烟和飞舞的尘土，因此，看不真切。 忽然，那人看了过来。 隔着遥远距离的一眸，但在克劳伦的眼中，那一束目光却被无限放大，就好像是自己整个人陷入了一只比太阳还要大的闪耀的金色眼眸之中，被注视着，审视着。 “呼——呼——”克劳伦从幻境中惊醒，此时此刻，他站在祭坛前，两米外就是太初之石的石碑，原本缭绕在石碑表面的幽蓝色光晕已经消散，显露出了其下斑驳的刻痕。 “这是……残缺的？怎么会这样？”克劳伦站了起来，带着惊诧环顾四周，湖底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飞扬的泥沙和红色的带着血腥味的雾霭，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情躁动。 祭坛附近的保护魔法阵在此刻彻底崩溃，冰湖中寒冷彻骨的水一下子涌了进来，淹没了祭坛，克劳伦猝不及防之下，被高压水流一冲，身子向前一倒，扑在了石碑上，残缺的图案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可是，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图案的石碑，已变成了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没有了魔力。 “尸体？这是！怎么可能？！” 僧人尸体的上半身残骸随着水流的涌入，狠狠地撞击在了祭坛上，在克劳伦的面前高高地弹起。 僧人大睁着眼睛，眼白像刚刚煅烧过的石灰一样惨白，瞳孔散开，透出眼底暗褐色的凝血，嘴大张着，里面残留着少许白浊的液体，整个鼻咽部都被洞穿。 血腥味弥散在水流之中，不断地涌入克劳伦的脑海，他心乱如麻，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缕杀意，很想要肆意摧毁这湖底残存的一切，但理智的一面在强行克制着这种念头，各种错综复杂的念头纠缠在一起，脑子里仿佛炸开了锅，头疼欲裂。 “哟，又是你呀。” 前方血雾弥漫的水中，一个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优雅地迈着猫步走上了祭坛，紫灰色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个年仅十八岁的长发青年。 “又是你……你到底是谁！” “啊呀，我就是一个路过的普通魔法师，对于太初之石呢，又有那么一点点兴趣，只是一点点哦~”卡尔穆诺笑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呀。” “是你杀了他……”克劳伦望着面前的少女，目光凝重，“短时间内击杀魔法协会的分会长，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如此实力就算是在各大洲总会的理事团中都有一席之地，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唉——现在你还能有空关心我，真是让我觉得受宠若惊呢。” 克劳伦面色微变。 “这里动静闹得那么大，相信注意到的人不会只有我一个吧。如果被魔法协会的人看到这副场景，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呢？” “一个月的时间内，去了四处太初之石的所在地，毁掉了四块太初之石，还隐瞒了消息，这就是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沙鲁曼的得意门生吗？真是心狠手辣呀。”用调笑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卡尔穆诺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是我……都是你做的！” “哦呀哦呀，不要血口喷人嘛，你有证据吗？还是说你亲眼看到了？”卡尔穆诺微笑着说道，“现在嘛，前三处地方的隐藏阵列也快要失效了，加上这里发生的事如果被发现，那就是四颗炸弹一起引爆，不知道你和你的老师能不能扛得住哦~” “你！”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只是说，‘快要失效’，不是‘已经失效’。”卡尔穆诺道，“我是来谈条件的，当然，我个人觉得，你并没有拒绝的权力，但是，你也可以拒绝，如果你相信你的老师沙鲁曼先生的话。” “条件？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可以替你洗清所有的罪责，找到替死鬼给你背锅。但是，你在创世之石上得到的信息必须要和我共享。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太久，只要两年的时间就可以。”卡尔穆诺在祭坛边坐了下来，两条修长的腿轻轻地敲打着石壁，“怎么样？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明明是你一手造成的屠杀，却在那里冠冕堂皇地说着那样的话，‘替我洗清罪责’，哼，真是不要脸。” “唉——没办法，毕竟，我是你们眼中的反派角色咯，反派角色不是就应该做些很阴暗的行为吗？比如栽赃嫁祸，编织谎言，制造混乱，等等。我已经很努力了，居然得不到夸奖，真是扫兴。”卡尔穆诺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银白色光芒，“你不答应也可以呀，我马上就走，反正你也拦不住我。但是，你去过的太初之石全部被毁，守护者全部被杀可都是事实哦~” 卡尔穆诺干脆利落地跳下祭坛，向着远处一步一跳地走去，给克劳伦留下了一个天真烂漫的背影，但这背影摇晃在漫天的血雾之中，却是构成了一幅极为诡异的画卷。 “等等。”在卡尔穆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血海里的时候，克劳伦叫住了她，“我答应你的条件。” “这就对了嘛，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过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普通魔法师罢了。”卡尔穆诺笑着转过了身，“从这里往南两百公里，有一座死火山，你在那里等我吧，这里，交给我来清扫就好。就当是作为我们合作的见面礼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古往今来最最伟大的魔法师（七） 在遥远的山巅上空，克劳伦立于如同镜面一般的火山湖泊之上，在他看来，无论山野的姿态有多么壮丽，都无法惹他注目。他内心深处好像隐隐地存在着一股巨大的感情激流，这自然是由于那从天空中漫步而来的少女的缘故。 玲珑而悬直的鼻梁，下方搭配着小巧的紧闭的柔唇，紫红色的双眸里仿佛晃荡着名贵的酒，一束阳光照在湖面上反射在她精致的脸上，模模糊糊地照亮了一圈。她的眼睛痛光芒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是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萤火虫，妖艳而美丽。 “你到底是什么人？” “哎呀哎呀，我可是刚刚替你处理完那边的烂摊子呢，你就这么急着逼问人家吗？唉，真是好心没好报呀，不要急，让人家休息一会儿嘛。”卡尔穆诺轻笑着落在了克劳伦的身前，“放心，那边的事已经全部处理好了，没有人会怀疑你的。” “哼，本来就不是我做的。请立刻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很难相信你合作的诚意。” “唉——想反客为主？可别忘了，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呀，谈判的公平是需要实力来保障的，大哥哥，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卡尔穆诺走到了湖面上，然而她的脚下却没有出现哪怕一圈涟漪，“算了，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就勉为其难地做个自我介绍吧。” 克劳伦微微地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失礼了，在下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一个本应该在几百年前就死去，但却因为神迹而幸运地存活至今的人类，一个对毁灭世界抱有充分热情的魔法师。”少女向他敬了一个标准贵族礼，身体几乎区成了九十度，“最大的理想是消灭魔法，并至今仍在为了这一崇高的愿望而不断努力着。” “卡尔穆诺……你是黑色蔷薇的创始人？！”克劳伦双目之中瞳孔骤缩，他听过这个名字。在欧洲魔法协会的图书馆里，甚至有专门为其编写的个人传记，这位宣称要诅咒这个世界的黑魔法师，难道不是在几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死去了吗？ 小书亭 而且，更重要的是，卡尔穆诺在历史书上的形象，是一位容貌英俊身材高大的青年男性，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女孩？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哎呀呀，你看上去很意外？为什么呢？” “你不可能是卡尔穆诺，那位的死是由多名伟大的魔法师一同见证的，在托克尔斯平原的那场大战，每一个细节都有人做了详细的记录。”克劳伦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你在说谎，你到底是谁？” “唉——一提起那件事人家就忍不住感到难过，真是，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毁了。”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作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姿态，看得克劳伦不禁眼皮一跳，“这个时代真是让人感到悲哀，说真话都没有人相信了吗？要一个人证明‘我是我自己’，这是何等荒唐的事啊！依我看，这样的世界还是干脆毁灭掉好了，还有什么存在下去的必要呢？” 克劳伦不为所动，只微微地抿了抿唇。 他很紧张。 退一步说，如果眼前这个少女真的是卡尔穆诺本人的话，那么她将比个人传记中描述的还要危险许多倍。 一个活了将近八百年的魔法师，一个改头换面似乎重生过的绝世天才，同时还是一个抱有灭世念头并且一直在付诸实践的疯子。 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可怕，根本不是用言语和文字能够形容得出来的。 “豁呀，你可真是个硬骨头，算啦算啦，为了让你安心合作，我就勉为其难把当时发生的事告诉你吧。”卡尔穆诺笑着说道，一口整齐的白牙泛着冰凉的光，“先从你最想要得知的答案说起，让我们先回到那场奇妙的魔法表演的前一天晚上，菜斯特大街二十六号，这是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的天才想法开始的地方。”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思考，现在都不是一个可以耐心听故事的好时机。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刘烨试着在过往的历史之中寻找着突破困境的钥匙之际，一场大战，正在博云城的上方悄无声息地展开。 “你是为谁而来？” 巴尔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因为在他的眼里，这只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开始，随时可以结束的游戏罢了。 黑发灰瞳的少年踩着透明的阶梯缓步而下，平和地注视着这位手持着日月魔杖的长发少女，和沃森手里的那柄仿制品不同，百里茗的这一柄魔杖上没有斑斑的锈迹，而是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映在百里茗的脸上，形成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为了杀你而来。” 百里茗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个巨大的紫黑色光阵在她的脚下展开，然而巴尔只是微微地一笑，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他竟然“慢慢悠悠地”抬起了柔若无骨的右手，半透明的皮肤下放的指骨发出晶莹的光，一连串神异的阵列在他的骨骼上亮起。 紧接着，百里茗的魔法轰然崩溃，仿若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其撕裂磨灭，眨眼间便消散一空，这一刻，就像是心脏被人狠狠地握了一下，猛然一缩，她整个人头朝下，忽地向后坠落了下去，但在短短的一瞬之后，那令人晕眩的下坠感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咳……” 百里茗一个踉跄跪坐在了地上，手里的魔杖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嗡鸣，一圈淡淡的金色波纹向外荡开，也同时照亮了这片广阔的空间。 四面全是透明的，一条乳白色的阶梯呈螺旋状袅袅地直通天际，留着黑色齐耳发的少年一步步地沿着阶梯走下，每踏出一步，身上的衣服就变换一次颜色。 “杀我？”巴尔微微一笑，“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你要毁灭这个世界，因为你一直在吸人类的血！你自诩为魔神，却根本不配当神，你没有做神的资格！” 百里茗用力握紧了日月魔杖，想要趁他立足未稳放松警惕之际做出攻击，然而，巴尔眼中那神秘的金色三角圆环只是轻轻加速一转，便粉碎了少女的念头。 “我没有资格吗……那你呢，你够资格吗？或者，你觉得你的老师，他，够资格吗？” 巴尔用手轻轻抚着日月魔杖，嘴角挂着微笑，语气比起最初的温和稍稍冷了一些。 百里茗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后咬紧了牙关，藏在灰袍下的拳头也不禁握紧了些。 她知道这是一场实力不对等的战斗，但是却没有想到差距会大到如此地步。 在圣保罗大教堂戏耍了沃森，击杀了巫毒神教的巫主之后，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敌，也至少能够在巴尔面前撑上一段时间。 而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一定要撑下去…… “我没有资格……我做不了神，因为我无法舍弃情感，也就做不到绝对的公正无私。”百里茗说着，抬起了头，直视着魔神巴尔的双眼，“我的老师也不行，他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但他还是人类，他有情感，所以他做不了神明，可是，情感正是赋予他伟大的关键！” “有意思……这柄魔杖的主人曾经自称为‘魔法之神’，呵呵，那个称号可不是说说而已。”巴尔笑了，他轻轻一抛，将日月魔杖还到了百里茗的手中，“魔法师的称号，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而已，沾染了相位之力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相位本身，虽然微小不已，但却无法忽视。” “……？” “换句话说，以‘神’自居者，绝非是你口中所说那般至情至善之人。他的愿望里，必定有成为神明，这样的组成部分在。”巴尔说着，手指轻轻向下一指，透明的地面瞬间变幻，展露出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此时此刻，他们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地球之外的星空！ 只是不知道空间被巴尔扭曲成了什么样，只能看得到地球，却看不其他的恒星。 “很美丽的一颗星球对吧？面对着如此美好的世界，想要成为凌驾于一切之上，将所有都握在手中的神，其实并不是什么多么值得非议的愿望，反而十分朴素。”巴尔转过身，背对着百里茗，似乎毫无防备地将软肋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但是有了之前的经验，百里茗没有轻举妄动。 她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而以什么样的方式这点并不重要。 “老师不会那么做的。”百里茗冷冷地说道，“他说过，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蛀虫，只有消灭掉了你，人类才能正常顺利地发展下去。” “那样的结论是从何得出的呢？”巴尔没有移动，但是百里茗却突然换到了和他正对的方位，“你与我此前从未谋面，我也不曾干扰过你的命运，你那膨胀到快要溢出的憎恶和愤恨究竟从何而来？” “我的老师曾经说……” “很好，你已经揭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巴尔轻轻地笑了，就像是一个十六七岁，身体柔弱的男孩大病初愈后看到了阳光那样灿烂地露出了笑容，“克劳伦，将自己打造成了‘唯一的叙述者’，并且制造了像你这样一大批忠诚的信徒，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类，给我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哼，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法师，他的强大，不必多言。” “他的确很伟大，在魔法之于人类的贡献上，但也仅仅局限与此。”巴尔笑道，“在其他方面，克劳伦不过是一个拥有着朴素愿望的人类罢了。” “你！呀！” 百里茗只是轻轻向前踏出了一步，整个人便瞬间被弹飞，魔法阵只是刚刚浮现在日月魔杖前便如同泡影般幻灭，古铜色的杖柄上迸射出大量的火花，哗啦啦地洒落了一地。 “没用的，放弃挣扎吧。难得我有耐心愿意讲讲从前的故事，希望你能够好好地听下去。”巴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跌倒的百里茗的身旁，盘坐着，灰白色的双瞳平静地望着下方那颗蔚蓝色的星球，语调平缓，宛如一台完美运转的机器，“所有的魔法教派都是脱胎于我的魔法，想要用我的术式击败我，没有任何的可能。” 百里茗眉头微蹙，身体向右一翻，白光一闪之间，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已在百米之外，可却仿佛没有移动过一般，再次落在了巴尔的面前。 黑发少年保持着双腿盘坐的姿势，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换一下。 “你很强，但是比起你的老师詹姆斯 J.克劳伦而言，还相差了太多太多，而即便如此，那个男人也只不过是争取到了在我面前短暂战斗的资格罢了。”巴尔轻轻地说道，“从你决定站在我面前开始，可以说就已经注定了消逝的命运。我想，你在来之前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吧。” “我不会放弃……”百里茗的身体开始僵硬，气温似乎陡然间降低了两百摄氏度，但她的双手仍然牢牢地握紧了日月魔杖的杖身，“绝对不会！” “不错啊。能够有如此坚定的信念，拥有如此强大的勇气，这就是人类的可贵之处吧，也是过去我无数次相信你们的理由。”巴尔站了起来，嘴角微微地勾着，“那么，让你如此坚定如此勇敢的理由是什么呢？” “嗒嗒嗒……”百里茗冻得牙齿开始打架，环境温度已经降低到了接近绝对零度的地步。 “呵呵，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是想要拯救那个人的生命，对吧？” “……”百里茗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巴尔的双眼。 “不用如此强撑，我眼里的世界和你们不同，我可以看到万千可能性轮转的每一刻。”巴尔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搭在了百里茗的额头上，少女眼中的世界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有形的物体全部消散，留下的只有不停变换的线条，彩色的光晕流转在天地之间，神秘而又朦胧。 “我为每一个可能性都做好了准备。” 巴尔笑着搂住了渐渐失去意识的百里茗，为她合上了眼睛。 “所以，你，也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血腥的表演（一） 1353年8月18日，法兰西王国东南部，尼斯。 凌晨三点。 伊莎贝拉·阿佳妮（Isabella Adjani）坐在窗台上，两只脚伸出窗外，这位刚刚迎来了自己十四岁生日的天才魔法少女正大睁着水灵灵的深银色眼睛凝视着夜空。夏夜带着露水的凉风顺着楼壁匍匐上来，轻柔地舔过她裸露在外的小腿皮肤，然后掀起裙角的流苏。散发着檀香味的木窗外面镶嵌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雕文石框，把伊莎贝拉也框在里面，远远地望过去，好像是一幅油画。 城市的夜空被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彩光染得一团脏，看不见几颗星星，倒是一轮奶油白的圆月无惧无畏地孤悬在天上，把周围的一片云晕染得有些惨然。 在这个电灯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时代，这样大范围的炫光是如此地不同寻常，但街道上的行人却仿佛一个都没有注意到它们一般，只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街上的行人实在太少的缘故，毕竟，在黑死病横行的这六年里，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横尸街头，人们越来越不敢上街了。 房门微微地打开了一条缝，有光线细碎地溜进来，将地上整块的阴影割得支离破碎。 “贝拉？你在看什么？” 伊莎贝拉回过头，发现母亲站在了自己身边，左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肩上。 “彩虹。”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空中的彩光说道。 “彩虹？” 玛丽昂抬起头向天空中望去，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她很轻易地就看到了那遍布天际的霞光，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这绝对不是什么彩虹，在这还有三个小时才迎来黎明的时刻，那些东西更不可能是什么其他的自然现象，加上这弥漫在空气中的微小的振动…… 是魔法，超大范围的魔法，足以覆盖整座城市的术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玛丽昂眉头微蹙，但她没有表露出什么别的情绪，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背，说道，“贝拉，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好的。” “晚安，亲爱的。” “晚安。” 合上女儿房门的刹那，玛丽昂立刻快步走到了楼下，推开了楼梯右手边书房的门，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站在书架旁的窗户前背对着她。 “吉鲁，天上的光，你也看到了。”玛丽昂走到丈夫身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xiashuba.com “我不知道，我没有接到任何来自教会或是其他魔法管理组织的通知，但从规模上看，这绝对不是一次可以简单忽视的行动。”吉鲁摩挲着自己的胡子，“贝拉睡着了吗？” “刚睡下。吉鲁，我觉得你应该去一趟教会，试着了解清楚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好有所准备。”玛丽昂将窗帘拉了起来，对丈夫说道，“今天是贝拉的生日，虽然现在是这样的年份，但我也希望她能够度过一个愉快的生日。” “我明白，我这就出发。”吉鲁点了点头，这位看上去十分稳重的中年人是一位十足的好父亲，他很快便穿上了大衣，戴上了帽子，打开了庭院的门，“照顾好贝拉，天亮之前我就会回来，注意安全。” 黎明前的黑暗沉重地让吉鲁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中那明亮的光彩不仅没有起到驱散黑暗的作用，反而让街上的压抑感更浓重了些。 到达教会的那一瞬间，吉鲁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收到任何通知了，偌大的庭院里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四分五裂的尸体，惨白的月光铺了一地，而一个穿着银灰色长袍的俊朗青年则坐在教堂前的石阶上轻声呢喃着什么。 在出手和逃跑之间犹豫了片刻，吉鲁立刻决定转身离开，可那本来模糊不清的呢喃声忽地响亮了起来，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你们这样的人总是在四处奔走着，可是忙碌又能够给你们带来什么呢？不仅拯救不了任何人，反而在源源不断地给这个世界增加负担，像魔法这样强大的力量交给你们这些人实在是有点可惜。” “你是什么人！” 吉鲁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根深红色的魔杖，在对敌人的魔法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必须时刻做好迎击的准备。 “魔法师能够使用魔法，”一抹银灰色蓦地出现在了吉鲁的眼中，他向后退了半步，但肩膀却忽地靠在了青年的身上，对方的长袍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蔷薇花的香气，青年继续说着，“这是理所当然的……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这种理所当然是很可怕的事。” “胡言乱语！” 吉鲁举起了魔杖，同时一个闪身向侧方拉开。 “力量与愉悦有着相似之处，一旦尝到一点甜头就很难全身而退，就像是你现在这样，在遇到一点小事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去使用它。力量和毒品、赌博、谎言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东西，但却没有受到同等程度的束缚。如果要你在用与不用之间做出选择的话，自然是使用这份力量比较方便。”青年没有躲开，只是平静地迎着魔杖走了上来，嘴角挂着微笑，“来吧，使用它吧，释放它吧。” “你……”吉鲁心一横，魔杖的尖端亮起辉光。 可下一刻，爆裂开来的，却是吉鲁手中的魔杖。 鲜血，顺着这位好父亲开裂的额头渐渐滴落在地上。 卡尔穆诺一脸冷漠地迈过了这位在他眼里无关紧要之人的尸体，重新坐在了教堂前的石阶上。 他在等候着正主的到来。 没多久，一位穿着亮银色铠甲的男人踩着月光走来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副足有三十厘米长的黑色镣铐，上面刻满了神秘的花纹。 “哟~” “卡尔穆诺，你这是自寻死路。” 铠甲内传出一个浑厚的男声，他提着的那副镣铐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从两侧的圆环上飞出了两根拇指粗细的锁链，像卷尺一般接连不断地伸展着，蠕动着，最终结合交缠在一起，最终汇集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看上去就像是一具人类的骨骼。 随着半透明的液体从空间中慢慢地浮现而出，缠绕在骨骼上形成了血肉，它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双目空洞地向着卡尔穆诺的方向望着。 “典狱长先生，好久不见，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卡尔穆诺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位穿着铠甲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请问，其他人在哪里呢？” “哦？看来你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啊！” 透明血肉和锁链组成的奇怪生物身上闪烁着妖异的七彩光芒，这是一幅宛如在黑暗中披着发光服进行舞蹈表演般诡异的场景，仅仅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上一眼，就能够感受到那从心脏传遍全身的恐怖与厌恶。 代表正义一方的铠甲人大声说着自己的宣言： “你跑不掉，卡尔穆诺！” 而相对的，代表着邪恶一方的青年只是安静地坐在教堂前的石阶上，仰望着天空中七彩的流虹，静谧美好地仿佛是一位在月下凝思的诗人。 “谁说我要逃跑？典狱长先生，看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养尊处优，已经让你那本就容量有限的大脑不堪重负，陷入到了磨损严重的痴呆阶段了吗？看来，有必要容许我替你清理清理那颗装满垃圾和污秽的粪球，不过，也许最好的解决方法是烧掉吧。” “哼，希望你在接受最终审判的时候也能够和现在一样牙尖嘴利。” 透明血肉和锁链组成的奇怪生物在迅猛地扑上去的那一刻，宛如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轻易炸裂开来，化作一圈圈如同烟雾般朦胧的锁链，漂浮在了卡尔穆诺的四周。 “如果你对我足够了解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轻易说出无法实现的话。”卡尔穆诺抬起了右手，他的掌心浮现出了黑红色的光点。 典狱长皱了皱眉，虽然他不认为卡尔穆诺有实力杀了自己，但不知为何，就在对方开口的那一瞬，他竟莫名地感到脊背发凉。 他拔出了一柄黑色的短剑，插在地面上。 两只如同豺狼一般的，有着利爪和獠牙的生物从地面中缓缓爬出。 “凭借这种程度的术式就想要锁住我，不得不说有时候过分异想天开的是你们这群自诩为正义之士的家伙才对。”卡尔穆诺将右手紧握成拳，“不过，看来不在这里杀了你，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是不会出来了，呵呵，即使是贵为全欧洲魔法监狱的典狱长，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吗……” 咚！令人恐惧的轰鸣声炸裂开来，势不可挡的烈风像是被囚禁了千万年后刚刚挣脱束缚的洪荒猛兽，向着四面八方冲击开去。 黑色的水浸润了教堂外庭院的土地，身穿银色长袍的青年站在惨白的月光下，脚下踏着一颗戴着铠甲的头颅，他头顶的明月就仿佛是象征着破灭与灾厄的空洞，指引着通往绝望的道路。 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 将在这被诅咒笼罩的大陆上，进行一场华丽而又血腥的最终表演。 “开始吧……” 随着他口中的呢喃，几团黑色的雾霭，蓦地浮现在了庭院四面的角落。 第三百三十八章 血腥的表演（二） “蔷薇十字会所属，特级魔法师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我们是魔法监督管理委员会，你已经触犯了魔法管理条例第三版第一章第十九条，二十一条，三十六条，第二章第五条，第六条……”清冷的女声响起，白皙的手腕上海贝串成的风铃轻轻地响，庭院东南侧的黑雾中缓步走出了一位面容娇俏的金发女子，“有必要提醒你的是，从现在开始起，你的任何反抗行为都会加重法庭对你的审判。”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来吧，看看这个，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你们那所谓‘法庭’的审判吗？”卡尔穆诺将右手抬起，中指微微翘起，指尖上是一团莹莹的绿光，柔和的光芒映着他苍白的脸颊，更衬托出了一丝冷魅的味道。他将那光晕抛下，照亮了脚下那面目狰狞的头颅。 “卡尔德克大人……”金发女子双目之中碧蓝色的瞳孔瞬间为之一颤。 “原来是叫卡尔德克吗……很可惜，直到现在这种时候才知道了他的名字，有些失礼啊。”卡尔穆诺抬起头，望向的却不是金发女子所在的方向，而是笑呵呵地看向了自己的左侧，庭院的西南，从黑雾中走出的那有着一头深褐色头发的男人，然后恍然大悟般的“啊”了一声，接着说道，“西克先生，原来你还活着啊，过去的这几年里，你对这片大陆之上的平民可以说是不管不顾，我还以为你早就悄无声息地死掉了呢。” 那男人一言不发，他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根海蓝色的魔杖，面色冷漠地将其对准了前方微笑着的卡尔穆诺。 “两千五百零九万七千四百八十一，你知道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吗？”西克定定地看着卡尔穆诺说道，“呵呵，你肯定不知道吧，你连你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杀了，又怎么会记得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呢？因为你的诅咒，这片大陆上已经有三分之一的生灵失去了自己宝贵的生命，魔法管理条例上的任何罪责都已经不适用于判决你的罪责了，你需要更眼里的惩罚。” “我的亲生父母？这就是你们的二次重启案件卷宗后的最终调查结果吗？仍然认定我是凶手？”卡尔穆诺睁大了眼睛，露出了十分狰狞的笑容，“西克，你们那自欺欺人的行为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无法面对黑暗的人是永远无法正视真正的光明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西克的魔杖前开始泛起蔚蓝色水波纹，“也不想知道你在说什么，无论如何，你今天必须要死。” “啊，你至少还说对了一件事。”卡尔穆诺仰起头，他幽暗若谷的双眼中蓦地迸发出了银灰色的光芒，在那白皙的嘴角流下了浓稠的血液，鲜红色的液体缓缓地淌下来，他的嘴巴里低语着疯子一般的词句，“今天是有人必须要死在这里，但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滚烫的血如同红烛的眼泪慢慢地滚落在地，教堂上方的霞光蓦地开始围绕起一个中心点旋转，像是要把天空烧出一个空洞，幽幽的黑暗之光从云端中瞬间降下，照耀着卡尔穆诺灰色的长袍，他的指尖缭绕着十五个颜色的光团，他抬起头，朝教堂四面围拢过来的魔法师们粲然一笑。 “从现在开始，魔法监督管理委员会，不复存在了。”墨色翻涌，卡尔穆诺的兜帽被风吹了开来，一头紫色的头发飘摇在身后，手中是转瞬间凝聚出来的巨大到几近爆开的灰色光球，“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xiashuba.com “这……这是什么魔法？！”除了西克以外，其他的几人，包含那名金发女子在内，都是面色大变，在这个就算是点个火都需要短暂吟唱的时代，想要释放出足以毁灭一片城市广场范围的大型魔法需要的准备时间是极为漫长的，而眼前的这个灰色光球中蕴含的能量显然远远超出了这一级别。 如若爆开，这座城市都有可能直接毁灭！ “呵呵，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西克先生。”卡尔穆诺翘起嘴角，眼角一挑，一头紫发飞扬，如同是恶魔的翅翼，他高高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极快地画了个光圈，指尖一翻，偌大的光球径直飞向了西克。 那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在空中分裂成了四个大小不一的球体，最大的那个直直地砸向了西克的身体，其余三个较小的则是飞向了庭院里的其他三人。 金发女子甚至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身上的华丽服饰就已经开始燃起了灰色的火焰，他白皙的皮肤与金色的长发也很快在火焰中萎缩灰败——不像是燃烧，更像是衰老枯萎，最后化成了灰烬。 只有西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惨剧发生在自己眼前，双眼中不见一丝伤悲。 卡尔穆诺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右手虚空一握，那枚一人多高的光球就这么陡然静止在了西克的面前。那一刹那，西克的表情真是好看——那骤然睁大到极限的双眼，瞳孔中若隐若现的金色丝线，额头上暴出的青筋。 “西克先生，我能请问一下，您能够始终如此保持冷静的秘诀是什么吗？” “我认为这样的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西克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直到刚才那一刻，我的内心都始终有所犹疑，但现在，我已坚定了我的想法。” “哦？” “你今天必须要死。” 卡尔穆诺的手腕猛地被人向上一提，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本能地将手掌向内一收，修长的手指上迸发出强烈的光，却在下一刻，射出的光芒硬是反射了回来。西克的身影蓦地闪现到了他的跟前，原本的海蓝色魔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冰蓝色的手套。 在他能够移动之前，脊背上便挨了一记重拳，一股火辣辣的刺骨之寒瞬间蔓延开来，与此同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高速冲去，如同炮弹一样径直扑向了那凝滞在空中的灰白色光球。 人球相撞的刹那，大量的尘土被卷起，立刻形成了一场风暴，以那光球为中心，向着四周呼啸卷动，远远看去，如同一片旋转的星云。 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在那风暴内弥漫开来，教堂和其庭院里的一切刹那间便被绞得粉碎，成为了风暴的一部分。 西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风暴的中心，右手虚握的拳里缭绕着冰蓝色的气焰，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一无所有的空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转头看向身后。 “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强大啊……这种术式，不论是在强度还是复杂度上都远远不是魔法师所运用的‘魔法’所能够比拟的，呵呵……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力量吗……” 卡尔穆诺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环绕四周的风暴立刻散去，他的眸子里有一株摇曳的蔷薇花在若隐若现。 西克的表情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在那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了轻微的讶异之色。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可是你已经做出了回答，不是吗？” “……逞口舌之利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当然，也没有什么坏处。”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西克的眼睛变了颜色，水蓝色的眼球上浮现出了一圈金色的三角圆环纹路，而瞳孔以及边上的那一小圈，则是刹那间转换成了冰冷的灰白色，“反正，你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你看起来很自信。” “那是自然，在你们的世界观里，只有‘神明’一词可以用来描述我的存在，无所不能是对我能力的部分概括，在超乎你们想象之外的部分，我还能够做到许多其他的事。”此时此刻，西克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在所有的可能性里，不存在‘你可以逃脱’，这一种。” “听上去很像是一个自大狂会说出来的话。”卡尔穆诺露出了挑衅的笑容，“你说你要杀了我？” “是这样。” “那，就来吧。” 几乎是在一瞬间，卡尔穆诺的视野里就只剩下了望不到边的黑色，不管是向哪边看去，都完全看不到像是天花板或是地面那样的东西。一切都包裹在漆黑中。 “这是……” 他微微地眯了眯眼。 就在此时，他的手就像是劣质品玻璃一样，无缘无故地破碎了。 “有趣……你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磨灭，对这样的一副身躯来说，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奇迹了。”响起了老人的声音，那已经是不能用嘶哑来形容的声音了，用干涸来形容也许更为准确，但那只是前几个字的音色，在某个音节上，那声音蓦地切换为了一种柔媚动听，宛若妖娆多姿的美女所拥有的嗓音，“不过啊，也到此为止了。” 声音再度发生了变化，是很清澈的少年音。 卡尔穆诺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纤细的白光。 “意外，必须被抹除。” 第三百三十九章 血腥的表演（三）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伊莎贝拉·阿佳妮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从二楼扶着扶手，沿着环形的楼梯慢慢地走下来，走向她的母亲玛丽昂，这位年轻的母亲此刻眼里盛满了担忧——距离她的丈夫吉鲁出门已经有接近三十分钟了，可却仍然没有归来的迹象。 “贝拉……你怎么醒了？” 看到女儿突然出现，玛丽昂不禁有些紧张地抿紧了嘴唇，今天是贝拉的生日，作为母亲，无论如何都希望女儿能够快快乐乐度过这个属于她的节日。尤其是在这样诅咒肆虐的日子里，快乐和安全的食物简直比最昂贵的魔杖材料还要珍贵，一但被破坏的，贝拉一定会难过很久的。 “我睡不着，这里……有些痛，还有这里。”贝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爸爸他……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刚刚出门了。”玛丽昂没有吐露具体的内容，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天空上那奇异的霞光到现在也没有消失，所以事件一定还没有解决。 这样的话……至今未归的吉鲁…… 玛丽昂不敢再往下想了。 “来，贝拉，让我看看。”玛丽昂把伊莎贝拉拥进了自己的怀里，用魔力细细地探查着女儿的身体。 伊莎贝拉的身体状况很奇怪，体内的魔力正以一种玛丽昂从未见过的方式在流动。 玛丽昂不是专业的医生，虽然会一些简单的治疗魔法，但却并不精通，面对这样的状况，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女儿的脸色看上去很差，最合适的做法是立刻带着她去找教会的医生，可是现在，外面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危险，玛丽昂不太确定是否该带着女儿去冒险。 再等等吧。 另一边，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卡尔穆诺秒杀之后的“魔神”巴尔此刻正平静地站在一地残尸的教堂庭院里，仰望着上方浑浊的月亮，目光幽邃。 “霞光”没有消失，这也就意味着卡尔穆诺的术式并未结束。 这倒不是什么怪事，毕竟术式是依托于阵列存在而不是依托于魔法师本身，可巴尔的内心深处却隐隐地有些感到不安，天空中的术式就连他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似乎就像是最纯粹的照明魔法，存在的意义就是用五颜六色的彩光遮蔽群星一般。 但绝对不会是这样，这不可能是那个男人的目的。 即使对于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但在一年前开始着手处理卡尔穆诺的这件事情上，巴尔却始终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ranwen.la 怪就只能怪自己注意到的时间太晚了。 他无法完全离开无相域，因为哪怕只是稍稍地从那隐秘的世界中探出一些，例如伸出一只脚或是一只手，这个世界都会直接崩溃毁灭掉。 巴尔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世界上的生灵的死活，阻止他这么做的唯一原因是那会破坏掉他的计划。对他来说，这片世界就像是他的后花园一般，人类就是他培育出来的实验品，在他找出真正成为“神灵”的方法之前，花园还不能毁灭。 也因此，他只能采取“借用”他人身体的方法来对现世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涉。 从绝对意义上来说，巴尔是无敌的存在，但在这片世界中能够发挥出来的却只有不到他本体十万分之一的力量。 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如果不是二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无相域内的那一团诡异莫名的灰雾遮掩了他的感知，他绝对可以更早地察觉到卡尔穆诺的出现，从而将“意外”扼杀在摇篮中。 可是，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他不是没有逆转时间的能力，但这具身体却发挥不出来。 “西克大人，佣兵团的人已经集结完毕。啊！这里是……卡尔德克大人！弗利萨大人！还有哈丽娜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教堂庭院的门口，身后跟着一群穿着铠甲的佣兵，他们可不是同时代那些只会拿刀乱砍的骑士，而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师。 但在看到面前这惨烈的场景时，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禁陡然一凛。 要知道，死得那些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魔法协会的高层！ 他们每一个，都是这个世界上响当当的高阶魔法师！ “哈里斯，注意你的言行，今天的任务在来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吧。追捕卡尔穆诺，这位制造了蔓延整个欧洲大陆的血腥诅咒的魔法师究竟有多么危险，难道你心中不清楚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足够的高度，足以能够保障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遇到危险呢？”巴尔隐去了自己特殊的双眼，将身体的主导权交还给了西克，只以潜意识的方式引导着他的行动。 “是……是！是我唐突了……” “带着你的人，对全城展开搜捕，现在开始，行动！” “西克大人……难道说……那位……” “跑了。”西克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位属下，“如果卡尔穆诺最终成功逃脱，那么一定是因为你在这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根据魔法监督管理委员会的条例，代替他接受审判的人，就是你了。” “抱！抱歉！所有人！跟我走！” 哈里斯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立刻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佣兵团大吼了一嗓子。 注视着佣兵团逐渐远去的背影，巴尔微微地皱了皱眉，他确信自己亲手制造了卡尔穆诺的“死亡”，但总觉得那样的过程实在是太轻易了些，这也是他对哈里斯等人说出“跑了”的原因。 没有人类能够在中了完全解析术式之后存活下来，那样的攻击即使是其他相位的天使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脆弱的人类。 可这股不安究竟是源自何处呢？ 巴尔——西克抬起了头，凝视着天空中未散的霞光，目光愈发深邃了。 十四岁的魔法少女，伊莎贝拉·阿佳妮此刻正蜷缩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用白皙的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脑海中的疼痛和眩晕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正愈发严重，她幼小的身体逐渐变得越来越烫，就像是一个得了瘟疫的普通人一般。 “妈妈……我……好难受……” 她的母亲玛丽昂，虽然心急如焚，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的生命之火逐渐衰弱下去。她坐在伊莎贝拉的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右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玛丽昂的心在滴血。 不能在这样等下去了，贝拉会出事的。 她还小，还有大把的美好岁月要活。 今天是贝拉的生日，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 吉鲁，你怎么还不回来？ 此时此刻，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我们今晚故事的主角，正在品味自己的死亡。这位以一己之力解析了大半的世界基石符文的天才魔法师正沉浸在死亡带来的美妙体验中无法自拔。 杀死他的是“神明”，所用的术式自然是“神之术式”。 那是一种和他所了解的魔法大不相同的东西。 更原始，更纯粹……也更高级。 仅仅只是千分之一毫秒的接触，也让他收益良多。 没错，到目前为止，包括被巴尔的人间体击杀，都在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的计划之中。 布下“霞光”来吸引那些家伙的注意并将他们聚集过来，屠杀本地教会的魔法师是为了加固自己杀人狂的形象，强势秒杀典狱长卡尔德克是为了向那位“神明”展示自己的危险。 如果可以将时间往更久远的过去推，那么黑死病诅咒也可以算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是那场行动的目的并不像这次那么纯粹，一方面是为了营造自己无恶不作的形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那些愚昧的凡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使那位“神明”亲自出手。 然后，杀死自己。 之所以这么设计，是因为，卡尔穆诺知道，从被“神明”盯上的那一刻开始起，自己就绝对活不了咯。 在这些年荡平世界各地的魔法教派的旅途里，他翻阅了大量的典籍和密藏，在那些古老的书本中他找到了传说之中“神明”存在的痕迹。起初他并未在意，但将那些蛛丝马迹拼凑在一起后，得到的却是一个不那么美好光辉的形象，而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个体。 一方面，在大量的典籍中，都有“神启”现象的记录，也就是伟大的至高神对某种天选之人的点拨，这似乎表明，“神明”是希望人类中有才智卓绝的领导者出现的。 但另一方面，也有许多典籍记载过所谓的“黑暗神”、“古神”，这类神通常以蛊惑人心的形象出现，对于那些所谓担当“救世主”责任的天才的态度，则是无情地抹杀，或是收归己用。 和流传于尘世的零散传说不同，魔法界对于神明的记载是极为详细的，甚至还有召唤神明的使者——天使的法阵的记载。 但在这些记载中，有太多太多自相矛盾的段落，它们各自对应着截然不同的形象，似乎这世间有着无数不同的神明存在，可是，留存下来的召唤阵列的刻画方式却大同小异。 这也是让卡尔穆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神明是确实存在的事物。 神明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继续存在。 这是卡尔穆诺唯二确定的事实。 为了实现自己的最高理想——“消灭魔法，重启世界”。 卡尔穆诺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躺在沙发上的少女伊莎贝拉·阿佳妮如是说道。 第三百四十章 跨越八百年的屠神计划（一） “贝拉？你在说什么？” 玛丽昂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刚刚的声音绝对是贝拉的嗓音，作为亲生母亲，她不会认错，可是，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贝拉？贝拉？亲爱的，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但是这位十四岁的少女在听到母亲的呼唤之后睁开了眼睛，紫红色的眸子闪烁着幽邃的光采，她紧紧地注视着玛丽昂，嘴角挂着微笑。 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不只是脸上，玛丽昂的全身都汗如雨下。 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从几年前第一个身重诅咒的人出现开始起，到这种被称为“黑死病”的“瘟疫”蔓延到整个欧洲大陆，不过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在那之后，不管是这片大陆上的魔法师们，还是平民百姓，就一直生活在一场噩梦之中，太多太多的不幸累积堆叠在了一起，给所有的人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教会竭尽全力地在可控的范围内帮助着受影响的平民——不是他们有多善良，而是因为这种所谓的“瘟疫”根本就是一种诅咒，是魔法的物事。 作为教会成员的玛丽昂和丈夫吉鲁，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终日忙碌、奔波，可却收效甚微。反而将正在成长关键期的女儿忽视了，因此，玛丽昂一直对伊莎贝拉怀有些许愧疚之情。 “贝拉？你现在还头疼吗？” 玛丽昂紧紧地握住了伊莎贝拉的手，女儿醒了，体温似乎也降了下来，这本该是一件让她感到舒心的事，可不知为何，她却忽地有了一种陌生感。 “我很好。” “伊莎贝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她活动活动手指，又转了转手腕脚踝，似乎还不是很适应这具身体一样。 “比我想象得还要合适一些，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贝拉？你在说什么？”玛丽昂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在两人重叠的手上，一股极致的冰凉顺着她的手掌快速向着全身蔓延，不是来自汗水，而是来自掌心里的那只小手，“你的体温？这……” “体温吗……没办法，毕竟我现在还是个死人。”卡尔穆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托着腮，怜悯地望向了这位焦急的母亲，“不管是伊莎贝拉·阿佳妮，还是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现在都是个死人，所以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有史以来第一个死了两次的魔法师，唉，听上去好像并不是多么光采呢。” “贝拉……不！卡尔穆诺！你是卡尔穆诺！我的贝拉在哪里！你把我的女儿弄到哪去了？！”听到这个传说中的名字的时候，玛丽昂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跑，但想到自己的女儿，她又凭空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勇气。 “嗯……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卡尔穆诺托着腮轻轻地晃着脑袋，“如果从物质的角度上说，她还活着，至少她的身体还活着。” “她在哪里？！” 玛丽昂握紧了魔杖，将其对准了面前的卡尔穆诺，尽管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在那位踏平了大大小小上百处魔法会所的传说级魔法师面前，就算是赌上性命一搏，也不会有任何的生机。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没有丝毫犹豫。 “她不是就在这里吗？就在你的眼前。”卡尔穆诺回答道，“难道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识了吗？” “什么……”玛丽昂握着魔杖的手颤抖了起来，她面部的肌肉也开始抽搐，“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这是什么邪法！我的女儿在哪！” “没有什么不可能，之所以你会觉得无法接受，不过是因为你对魔法的理解太过肤浅粗陋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这样的魔法师连这种程度都难以接受的话，那么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够意识到那家伙的存在了……它可是所有不可思议的奇迹的集合啊……”卡尔穆诺微眯着眼喃喃自语道，“总而言之，伊莎贝拉死了也好，没死也好，想怎么认为那是你的事，我对此不感兴趣。” “你！” “在用你那小儿科的魔法试着对我进行攻击之前，最好优先考虑一下这具属于你女儿的身体，事实上，就算她现在坏掉对我来说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对可怜的伊莎贝拉来说就不是那样了。”卡尔穆诺笑着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壁炉前蹲下，伸开手，让熊熊燃烧的炉火慢慢温暖自己新的身体，“如果你还想保留一些希望的话，就先去把来访的客人送走吧。” “客人？” 玛丽昂刚想说些什么，玄关就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哪位？” 推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一对穿着黑袍的中年男女，胸口的标牌上用英语写着“魔法监督管理委员会”的字样。 “您好，请问是奥利维尔夫人吗？”男人开口道。 “我是。” “我们是魔法监督管理委员会的成员，现在正在搜查一位极度危险的人物，他的名字想必您也听过。”女人说着，手掌一翻，凭空出现了一份燃着蓝色火焰的卷轴，上面是一位青年男性的画像，“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请问您有见过他吗？或者，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我……”玛丽昂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正在火炉旁烤火的“伊莎贝拉”，略微犹豫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我的丈夫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去教会了。” “教会？我想确认一下，您说的‘丈夫’，指的是奥利维尔·吉鲁先生吗？”男人微微地皱了皱眉。 “是的。” 中年男女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将右拳贴在了左侧胸口，向玛丽昂低头致意：“抱歉，夫人，吉鲁先生已经殉职了。” “怎！怎么会……” “我们谨代表魔法监督管理委员会向您致以最高的歉意，但是，请容许我们先行一步。”说完，中年男女便化作一道黑雾从庭院里消失了，只留下玛丽昂一人独自站在门前，望着空落落的街道发呆。 下一刻，她突然就出现在了壁炉前。 卡尔穆诺一边轻轻地对着双手吹着气，一边将它们放在火前烘烤，他说道：“节哀顺变，要知道，今晚死的人可太多了，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是你的丈夫而已，这都是命数使然。世界上有所谓‘无法改变的命运’，可以说是种凌驾于个人选择之上的强大轨道，被命运定轨的人根本没有自由选择的余地，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我没有加害特定个人的意思，或者说，我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 “我不指望你能够理解我，思维能力的层次是天生的。分歧天然存在，我在我选择的道路上坚定不移。” “我不在乎你说的那些，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那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卡尔穆诺微笑着说道，“我对杀人不感兴趣，所以，如果你足够安分守己，我不会对你动手。”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你所见，把自己的身体弄暖和，然后安安稳稳地睡一觉，等候猎物一步步地踩进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里。”卡尔穆诺对着玛丽昂咧嘴一笑，少女甜美的微笑在她母亲的眼里看上去此刻却诡异得如同恶鬼的嘶吼一般。 loubiqu.net “我和你拼了！” 玛丽昂的魔杖开始发光，但下一刻，她身体的影子就和脑袋分开了。 卡尔穆诺灵巧地舞动着右手的五指，玛丽昂尸体内全身的血液便随之从体内抽离出来，在空中交织成几条殷红的丝线，慢慢地汇入了壁炉的火焰中。 “雅妮丝。”少女的嗓音在这一瞬间变回了清朗的男声，火焰蓦地一阵扭曲，随后浮现出了一个相貌绝美的女子的脸，“准备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主教大人，已经全部完成了。”看到卡尔穆诺的那一刹那，火焰中的女子似乎要和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冷静地回答道，“只等猎物到来，我们便可以一网打尽。” “嗯，辛苦你了。”卡尔穆诺道，“接下来我将一直在暗中观察，你务必要将那些家伙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你的身上。让火焰烧得更旺一些吧，越旺越好。” 火焰中的脸消失了，卡尔穆诺盘腿在壁炉前坐了下来，凝视着壁炉中晃动的黄色，似乎陷入了沉思。 “噼里啪啦”，轻微的爆破声窸窣作响，貌似是壁炉中木柴燃烧发出的响声，可却隐隐约约的有一部分来自于相反的方向。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卡尔穆诺轻声低语道。 “灵魂……到底是什么……” 第三百四十一章 跨越八百年的屠神计划（二） “西克大人。” 独自一人站在尼斯城魔法教会的庭院里，西克仍旧静静地凝望着天空中纵横交错的彩光，这种靓丽而又无用的术式实在是让人感到费解。除了让魔法师们注意到这里以外，这些彩光没有表现出其他哪怕任何一点有用的功效，它们就仿佛是横跨天际的缎带，将这片寒冷的夜幕装点得热闹了许多。 听到下属的报告声，西克转过头看向这位穿着黑色礼服的中年人。此刻的他正因为承受着莫名的巨大的压力而浑身战栗，咬紧牙关不敢抬头，含胸站在不远处，说着。 “我们……没有找到卡尔穆诺。我们已经翻遍了全城，外部的封锁线也没有传来发现他踪影的消息。” 说完，他立刻重重地低下了头。一是因为害怕受到责罚，一是因为，今天的西克大人，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如果说平日里的西克大人是一座让人望而却步的高山，那么今天的西克大人就像是一团无法直视的永恒燃烧的火焰，仅仅是站在他身旁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没有找到吗……我知道了，不用再找下去了，通知其他人，准备回去吧。” 西克点了点头，这是他所期待的结果——没有人能够在完全解析术式面前存活下来。 “西克大人……？” “卡尔穆诺死了，就是这样。”西克淡淡地说道。 “可是……根据最近这几年来的调查报告，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一向以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著称，属下以为，还需要再细细搜查几遍，才可确保……” “不用，他是我亲手杀死的。让你们去寻找本就是为了打消我心中最后的一点不安，既然没有找到，那么他大概的确是死了。” “原来是西克大人您亲手确认的死亡，那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中年人轻轻地鞠了一躬，然后一团黑色的雾气自他的脚下缓缓浮现。 西克目送着这位属下离去，双目瞳孔古井无波。 “奇怪……难道那家伙真的死了？虽然从灵魂纹路上来判断确实是他，可以那家伙老鼠一样的秉性，怎么可能不准备任何的后手就直面对上魔法管理委员会？就算我没有占据西克的身体出手，他活下来的机会，也不到一成……” 西克微微眯了眯眼，“卡尔穆诺死了”，这一事件早已在他的真视之眼下得到了确认，可他就是无法放心，如果卡尔穆诺还活着，他一定还滞留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个地方，但一时之间，除了彻底毁灭这座城市以外，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彻底毁灭”这种词一说出口，往往会让人觉得，这是完全无法办到的事，就像是一个很难让人笑得出来的黑色冷笑话一样。 的确，如果他是魔法监督管理委员会的会长西克的话，他是无法毁掉整座尼斯城的。 可，他现在是巴尔。 “魔神”。 西克的眼睛陡然变色，水蓝色的眼球上，一圈缓缓旋转的金色三角圆环环绕着一道精致的灰，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来到了天空中，从五百多米的高空俯视着这座城市。 瘟疫横行，腥臭扑鼻。 真不错啊。 这种陷落在死亡边缘的城市被毁灭掉，对城内的居民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西克将右手的食指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呼——呼——” 紫色的风悄然而起，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了这座城市，一眼望去，这天地都变得朦胧了起来。雷声隆隆，在那天空之中，被一片紫色覆盖的天际上，却是在西克所在的那一点上，蓦地出现了一抹耀眼的红，如同黑夜之中盛放的彼岸花，千百到明红色的晶线如同雨点一般向着这座城市的角落抛射而去。 “来了。” 玛丽昂夫人的家里，坐在壁炉前烤火的卡尔穆诺，嘴角勾起了一抹计谋得逞的微笑。 宁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不愧是你啊，神明大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不可思议，被狂风从枝头吹落的树叶尚未落地，就再次被一阵骤然爆发的冲击波卷起，高高地抛起。 眼前的景象让人无法置信，硬物崩塌断裂的咯啦咯啦声此起彼伏，这个结果实在太过简单，与其说是被什么威力巨大的魔法夷为平地，倒更像是大象一脚踩在了哪个粗心的孩子掉在地上的饼干盒子，只是这盒子里装得不是巧克力曲奇，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类。 但这远远不是终结，只是刚刚开始。 他要的不是夷为平地，而是彻底毁灭。 灰白色的瞳孔里跃动着金色的光芒，西克右手高高抬起，头顶浮现出了一个幽蓝色魔法阵，九道湛蓝色的雷霆从中轰然震落，浩瀚的电芒如同炸开了的油锅，潮水般涌向下方的城市，震天撼地。 轰轰轰轰！ 卡尔穆诺推开了玛丽昂家的大门，展现在他眼前是一幕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天不是天，地不是地，木屋、石屋，不管是什么材质什么工艺建造的建筑物都已不复存在，包括他所在的这处建筑物也无法幸免于难。 卡尔穆诺轻轻地抖落掉粘在手上的碎木灰，平静地看着自己身后的房屋化作灰烬被火焰吞噬。这片空间中只剩下了一团巨大的火焰，那火焰占据了整座城市近乎七成的空间，噼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而在火焰之上的星空，没有一点哪怕残余的星光痕迹，有的只是一道道如同手臂粗细的电光，从某一点向四周延伸开去，弥漫了整个星空，如同密集的蛛网。 而一团团神秘的金色符号，就好似一个个鼓包在电芒内蠕动着，闪烁着，随着倾斜下来的电芒瀑布融入了火焰之中。 电芒瀑布与城市碰撞的刹那，大地骤然间剧烈颤动了起来，在那无法形容冲击之下，地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抹过一般，更是让停留在四周观望的许多魔法师一个个喷出鲜血身子倒卷，目光惊骇地望向那前方的被朦胧的紫色包裹的雷火之海。 一时间，众人眼中的景象竟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就像是整座尼斯城要消散了一般。 “这是……魔法吗？”穿着黑色礼服的中年人带着疑惑的、求助的目光望向身边的同事，但却没有一个魔法师能够做出肯定的回答。 这哪里是什么魔法！这是天灾！ 来自于至高无上的“神明”——巴尔，对亵渎之人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降下的天灾神罚！ “西克大人呢？” “……不知道。如果他还在城里的话……恐怕……” “你们在说什么呢？” “西克大人！” 众人立刻站直了身子看向似乎已在人群中站了多时的会长西克，只见他手里拈着一枚枯黄的树叶，而在那片树叶上还跃动着七彩的火苗。 “呼——”西克轻轻一吹，将树叶上的火苗吹灭，然后松开手指，任由它飘落在地上，被他用脚轻轻碾碎，“走吧。” “西克大人……尼斯城里这是……” “天灾啊。”西克说道，“难道你在典籍中没有读到过吗？诅咒的蔓延已经触怒了高高在上的天神，为了清洗人间的罪孽，天神降下了神罚。不用为尼斯城中的居民感到愧疚了，我们能够在神罚降临前离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比起为自己没有被天罚命中而感到难过，我们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要去做。” “是……” 西克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然后就在他抬起脚的那一刹那，他忽然你浑身一震，眼中瞳孔猛地一收缩，陡然抬头望向那天空中飘荡的七色彩光。 fantuankanshu.com 此刻，在这诡异的世界里，忽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西克的身体容貌骤然发生了变化，发色陡然变成了如墨般的漆黑，瞳孔化为灰白的同时一圈金色的三角圆环浮现，身上的牛皮制服也瞬间原子异构，悄无声息地转换为了光滑的白色长袍。 他抬起了手，半透明的皮肤下，纤细的指骨闪烁着晶莹剔透的金光，这一刻，他的身体里迸发出了足以让整个世界窒息的能量，这股能量足以将这颗星球毁灭成千上万次！ 他现在是巴尔，完全体的“魔神”！ “你果然没有死……”巴尔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是啊，很简单的把戏对吧，你一定看穿了。伟大的神明大人，是这样吗？” 黑暗里，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裙裤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根小巧的黑色魔杖，像是指挥家那样来回晃动着。 “你竟然还敢再出现。” “为什么不敢呢？我能活下来一次，就能活下来第二次，反正你也无法全力出手对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顾忌到底是什么，但这片世界对你来说，一定有着某种不可替代的意义存在。”卡尔穆诺微笑着比了个手势，双手十指以诡异的方式交缠着，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翅膀被束缚的鸽子一样。 “让我亲手杀死你，是为了获取我的魔法特征信息，彩光就真的只是霞光而已，是为了迫使我产生怀疑，最终决定尽力出手毁灭尼斯城的诱饵。并以此来聚集足够的恶念以隔断不同相位间能量的传输，最后通过灵魂抽取把我拽进伪相位来隔绝我和本体的联系。原来如此……呵呵，倒真的很不错的想法。”巴尔的目光在卡尔穆诺的手上掠过，“不愧是时空上的意外点，想要靠蛮力抹除，果然是不可行的。” “哈哈哈，神明大人真是意想不到的可爱呢。如果可以，真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卡尔穆诺抿了抿唇，说道，“但是，为了这片世界的安全考虑，你还是乖乖回到你该待着的地方去吧。” “这只是个开始。”巴尔淡淡地说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知道，但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你那所谓绝对的优势，就将不复存在咯。”卡尔穆诺轻轻一笑，“万华，禁法。” 第三百四十二章 跨越八百年的屠神计划（三） 转眼之间，灰白色的丝线就捆住了黑发少年，像是冰遇上了最炽热的火焰一般瞬间融化，渗透进了巴尔的身体之中。 卡尔穆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大量的血液瞬间蒸发，在空中液化成大片的红雾，化作一个个神秘的符号，直奔巴尔而去。 “有意思……” 巴尔并没有出手阻止卡尔穆诺的行动，而是说出了三个字。就在其这三个字出口的刹那，仿若有一股力量从虚无内浩荡而来，借着卡尔穆诺所在之处为定位，从茫茫的星海之内，找到了他，硬生生地将这片黑暗虚无的空间撕裂了开来！ 电闪雷鸣之下，天空中仿若有两只无形的大手从虚无中穿透，如同撕开铁板一般，向着两旁狠狠地一扯，轰隆隆的声响骤然就回荡天地，只见那黑暗的世界瞬间从中间一分为二，崩溃开来。 baimengshu.com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出现在了这里，周边的环境也从黑暗转换为让人目眩的银白。 巴尔的身影从光柱中缓缓浮现而出，一头黑发，一身白衣，紧闭的双目，在睁开的瞬间，投射出了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卡尔穆诺的身上。 “原来意外是这个意思……”巴尔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轻声地呢喃着，瞳孔中七彩光晕流转，“那也许……” 卡尔穆诺眼中杀机一闪，整个人向前一步迈出，身形掠过之处，顿时就有浓郁的草木之香弥漫开来，这片银白色的世界中幻化出无数森林，又在转瞬之间枯萎腐败，化作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萦绕在她的指间。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然临近了巴尔的身侧，两人之间浮现出了一圈圈无色的波纹涟漪，一股好似水汽般的东西向着上下各处横扫开去，伴随着一阵无法形容的冲击波扩散。在这一刻，好似有一面摆在两人之间的镜子，被一把大锤，狠狠地敲碎了！ “很不错……”巴尔的目光平静如水，那如同古井一般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卡尔穆诺那被黑雾包裹着的双手，以及那好似镜面一般破碎开来的时空，“嗯？” 但除此之外，倒影中还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只存在于他瞳孔内的倒影中，而不存在于此处的现实！ “莲华，开。” 随着卡尔穆诺的一声轻语，西克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有条非常纤细的线崩断了。 话虽如此，但他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西克大人？” “嗯？”西克扭头看向自己的下属，“怎么了？” “额……不是您自己先停下的吗？” 穿着黑色礼服的中年人微微一愣，问道。 “这样吗……”西克皱着眉转过身，远处的尼斯城内灯火通明，瘟疫的阴霾虽然尚未散去，但人类的韧性早已在千百年的历史中得到了很好的证明，这点苦难是无法打倒他们的。 如今黑色蔷薇的首领卡尔穆诺已然伏诛，接下来，彻底清除诅咒只是时间问题了。 没有人怀疑，甚至没有人想起，尼斯城在一分钟之前才被彻底毁灭。 那场“天灾”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咳……咳咳……” 跟全身上下那种皮肤被锯子切割开来的痛楚相比，脑海中的疼痛要显得严重得多。无论怎么努力呼吸，氧气都进不了体内，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昏暗莫名。卡尔穆诺一个踉跄跪倒在了林地之中，吐出了一大口浑浊的鲜血，喉咙深处终于是传来了一股阻碍得到解除的触感。 他手扶着树干，慢吞吞地站起身并挪动着痉挛的双腿，试着站稳了身体。 “成……成功了……？” 卡尔穆诺轻轻地转正了自己脱臼的右手，他为这次行动准备了很多很多，即使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失败也还有三重后手，可最终实现目标的过程虽然艰难，但还是要比他预计的容易了太多太多。 他当然无法杀死“神明”，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不可能。他如此精心设计的目的只是为了切断“神明”和凡世之人之间的联系。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雅妮丝。”卡尔穆诺的脑海里浮现出雅妮丝的脸，“你那边情况如何了。” “主教大人，西克一行人在两分钟前步入了我们的包围圈，蔷薇骑士团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要把他们都杀光，在摧毁他们的精神之后，放一些人离开。”卡尔穆诺说道，“你们必须要营造出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死亡的假象。要知道，虽然那群家伙觉得我已经死了，但他们还是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反复确认这件事。因此，你们表现得越疯狂越好，仿佛失去理智般不惜一切代价地破坏。” “主教大人，我有一个疑问。”雅妮丝说道，“您真的决定从此隐匿在暗处不再露面？黑色蔷薇需要您的领导，如果您从此消失的话，我怕骑士团下层的信众很快就会变得所剩无几的。” “呵呵，那不重要，雅妮丝。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聚集足够多的信众，而是彻底摧毁束缚这个世界的污秽枷锁。”卡尔穆诺道，“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那些自诩为正义的虚伪之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为了对抗它，我必须花费漫长的时间去布局。再说了，对付那些饭桶，雅妮丝，作为原典的作者，你的实力已经足够了。”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时间线在詹姆斯 J.克劳伦的手中收束。这位年轻的魔法师此刻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在少女简短的叙述之中，出现了太多不可想象的崇高词汇——“神明”“时空”“世界”……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少女，谁能想到，几百年前掀起了腥风血雨的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竟然以这样的形象悄无声息地活到了现在，而且一点儿也没有变老。 而她口中叙述的那场血腥的表演，更是让克劳伦感到难以置信。 她竟然想要封印神明！一个人得有多么疯狂才会诞生这种念头？ “呼——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少女轻轻地咬着魔杖纤细的前端，小小的虎牙泛着雪白色的光，“比如，我这七百年都在干些什么之类的？” “问题可太多了，不过，我最想问的还是，”克劳伦抬起头直视着卡尔穆诺紫红色的眼睛，“为什么是我？” “嗯——不错的问题。”卡尔穆诺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身上有某种和我相同的特质，而在这漫长的七百年里，你是唯一一个这样的人。” “特质？”克劳伦皱了皱眉，“最近七百年来唯一一个？难道你是说？” 他抬起了右手，食指的指尖浮现出一个碧蓝色的光团，在短暂的扭曲之后，光团变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阵列。 “没错。”少女也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动作，“这是名为‘绝对掌控’的天赋赋予我们的能力，可以不受限制地使用魔法，不需要吟唱不需要费力地去刻画阵列，更不需要浪费生命在寻找那些有着奇奇怪怪味道的材料上。” “所以？拥有这种天赋又怎么样？它只不过是给了我们相比于其他魔法师更高的起点罢了。”克劳伦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决定性的理由。” “大错特错，大错特错！”充满玩笑意味的笑声响起，少女莲步轻移，瞬间来到了克劳伦的身侧，“绝对掌控可不仅仅是什么更高的起点，你知道的吧，在魔法世界里，天赋永远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那些庸才就算是给他一两千年的练习时间也到不了你现在的水准，难道你觉得这是欠缺努力的问题？” 卡尔穆诺的手里浮现出了一份虚幻的名册，上面列着许多克劳伦十分熟悉的名字。 “莫奈·斯蒂文旭，《风之书》的作者。” “卡尔·博兰斯，《火焰纹章》的作者。” “基努·里维斯，《大地母亲的拥抱》的作者。” “卡恩莫迪·琼斯，《雪之歌》的作者” “……” “这些是历史上那些拥有绝对掌控天赋的魔法师，他们无一例外都于各自的领域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即使有些人存在的时代已经离我们无比遥远，可至今都没有人能够超越他们。”卡尔穆诺说道，“常规来说，写出原典需要一个顶级魔法师数十年的积累沉淀，而这些人完成原典时的年龄却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你不好奇这是为什么吗？”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克劳伦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我也写过原典，在创作的过程中，我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感受到那些前辈们说过的不适，结合这些人的经历，我相信这并不是偶然。”卡尔穆诺说道，“在过去的七百年里，我一直在研究灵魂，但却苦于没有找到拥有这种特质的样品而始终进展缓慢，所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没有找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卡恩莫迪·琼斯，她出生的年代要在你之后吧。”克劳伦质疑道，“你为什么说始终没有找到这种特质的人？” “嗯——那个样品，在我去找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且那件事，虽然是意外，但我总觉得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卡尔穆诺转了转魔杖，“在她的家里，我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那位‘神明’身上的气息，说不定，也是那家伙搞的鬼。即使他与此间的通道暂时被我封印了，但怎么说那家伙也是无所不能的神，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干涉渠道也说不定。” “……” “我知道，你还是很难相信我。不过，你在接触过那些太初之石后，也已经对那家伙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吧，那位‘神明’。”卡尔穆诺道，“如果不把它铲除，这个世界最终还是会毁灭在他手里。从石碑上记录的影像来看，这种事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那些影像，你也能看见？” “当然，不过，也只有我而已。同为原典作者的雅妮丝就看不到任何东西，这也侧面印证了我的想法——你我这样的人，一定有着什么不同于他人的地方。”卡尔穆诺答道，“怎么样，小宝贝，你考虑清楚了吗？” “如果只是在魔法研究上合作的话，我觉得没有问题。”克劳伦道，“但是，我不会接受任何以杀人为前提的实验。” “没问题。”卡尔穆诺轻轻一笑。 尽管怀有着完全不同的目的，但在圣洁的喜马拉雅山脉之上，站在碧蓝如镜的火山湖上的两人终于还是达成了一致。 岁月的史书再次哗啦啦地翻动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漫漫长夜（一） “这个孩子脑子里的病毒，是你放进去的吗？” 陈思允注视着检测仪显示屏上的提示信息说道。 “紧急系统扫描，完成度百分之九十八。” “怎么可能是我？我对谁动手也不会对她动手。”程文秋冷哼了一声，“我虽然没有人性也没有道德观，但是，我有感情，她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是我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 “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九。” “这样吗，难道真的是马格努斯，可是他是什么时候拥有这样的技术力的？”陈思允道，“对了，刚才，你没有把你的猜测告诉他，为什么？” “未经证实的假说，没有任何意义。在这种时候，我们还是不要用一些没有价值的东西去混淆他的判断比较好。”程文秋道，“那个家伙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就好。” 思路客 “错误报告，第三区域信息读取失败。” 没有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在此刻三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尤为刺耳，刘烨和那位神秘的医生的长谈仍未结束，而他们作为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几个人却只能枯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我校验了一下思维并联网络，如果将无回应集丛视为物理性破损，将其剥离，并改写调取顺序，设定新的迂回路径，还是能够部分恢复其功能的。”韩子城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了几下，“不过，关于效能的部分，即使以最乐观的方式去估算，也至少会丧失百分之五十以上。此外，由于神经性信息传递阻尼器损毁，系统会变得十分不稳定。换句话说，使用者的脑负荷会放大许多倍。” 又一个坏消息。 “那不就是废了吗？哼，马格努斯这个家伙，最终还是玩了这一手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把戏。”陈思允抿了抿嘴，“没有了神经性信息传递阻尼器，人是无法承受那种强度的神经信号的，别说是百分之五十，就算是只剩下百分之十的功率，也足以在一分钟之内把使用者的脑子烧坏了。” “……啊，倒也不一定。只要能够重新设定输出频率，就可以把功率降低到人类可以承受的极限范围内，只不过即使这样，也承受不了太久罢了。” “程文秋，你什么意思？”陈思允看向他。 “我们不是还有一套备用模组吗？” “可是那一套目前有使用者，那个人你也知道。”陈思允道，“李文清，他现在正在城中心的塔楼那里行动，吸引了大量的军事火力。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能够从包围圈里溜出来。” “我们有最高的权限，完全可以将那一套备用模组调用过来辅助设定思维并联网络。” “可是那样的话，他会死。”陈思允道，“面对近乎一个集团军的猛烈火力攻击，没有超能力的支撑，他一秒种都撑不过去。” “他本来就会死，只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程文秋道，“这一点，在他接受改造手术的时候我就和他说得很清楚了，为了换取力量，总是得付出一些代价的。而且，他的价值已经被榨干了，一个混了十年却连核心计划都接触不到的家伙，在这种时候就算继续活下去也没法对局势产生什么帮助，能够拖延理事会这么久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你么不会还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吧？” “你这个禽兽，真是半点人性都没有。利用完就随手抛弃，真是……” “呵呵，你都骂了我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两句。”程文秋轻轻一笑，“反正，我也无法强迫你们这么做，只不过是指出一种可行的方案而已，如果你们更好的方法，我洗耳恭听。对我来说，只有结果才有意义，至于过程如何，我都不在乎。” “这……” 韩子城看了看程文秋，又看了看陈思允，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此刻，另一间房里。 刘烨注视着秃顶医生手里闪烁的蓝光，目光幽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坐在他对面的医生脸上同样没有显示出喜怒哀乐，蓝光映照在他的眼里，晃荡不已。 “一个什么样的魔法师才能够知道这么多隐秘？”短暂的沉默，刘烨率先开口道，“医生，我信任你的为人，也相信你所说的故事的真实性。但是，我想，这一切问题都必然对应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些事情只要稍作调查就可以得到大致的结论，我不过是一个会点魔法的普通人罢了。” “如此繁复的细节，可不是所谓‘稍作调查’就可以得到的结果。能够事无巨细地叙述出卡尔穆诺和克劳伦相识的经过的人，我想，大概只有一个了吧。”刘烨抬起头，直视着秃顶医生的眼睛，“隐匿在这座被科技包裹的城市的角落，拥有着极为强大的魔法力量，即使在谈及卡尔穆诺、沃森，乃至四位魔神——至上四柱之时都面不改色，还对克劳伦的人生经历如此了解。” 刘烨的手臂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一股冷意直透肺腑。 是的，答案只有一个。 “您就是詹姆斯 J.克劳伦本人吧？” 刘烨提出了致命性的问题，然而，相对于他目前的情况来说，远在城市另一边的傅里叶和史密斯的处境则要危险得多，两人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不足以支撑他们自如地使用魔法，可是现实却又在反复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就在两人同时看到了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之后的几秒钟，那道诡异的影子便凭空消失了，就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察觉的痕迹。 影像的消失可不代表着危险的消失，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就这么任由心脏怦怦直跳下去，两个人的精神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的。于是史密斯率先做出了改变，他放下了魔杖，解除了防御姿态，然后说道： “我们应该直接离开这里。” “我同意。” 傅里叶立刻应和，他也想快点离开这个冷藏尸体的鬼地方，以他们的知识水平无法判断刚才出现的那道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那应该不是科学的产物，而是魔法的造物，所以，一定不是什么好的玩意。 就在这时，某样东西迅速将傅里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感觉就像是原先播放刘畅的唱片突然跳针了一样，来自视野角落里的架子底部，忽地浮现出了一个蓝色的符号，紧接着，符号便猛地扩散了开了，与之一同爆发的还有一股无比浩瀚的魔力。傅里叶想要大喊以提醒史密斯，可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在音波穿过这一米空间的间隙里，两人的身影便被澄澈的蔚蓝色所淹没。 “小心！” 傅里叶大喊了一声，并且转过了头。 然后他就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完全改变了，这里是某个大型路口的正中央，道路两边的绿化带上种满了香樟树，树干上妆点着彩色的LED灯和纸雪花，不远处就是一家百货商店的大楼，楼体外侧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广告，旁边的电器直销店则以甜美女性的声音不断播放着特卖通知。 也许是因为两人突然出现在十字路口中央的关系，纵向与横向的车流都堵着不动了，两个交警模样的人正朝他们走过来，马路边上的人群中还有不少举着手机正在录像，想也知道是想添油加醋后投稿到社交网络上赚取流量。 “两位先生。”交警走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位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做了一个‘请止步’的手势，另一位则从衣兜里拿出了电子笔记本和笔，“针对你们二位违反博云城交通管理条例的鲁莽行为，我们将代表博云城理事会对此进行合适的惩罚。具体措施如下……” “等等，你说这里是博云城？”史密斯再次向四周打量了一番。 “这不可能……”傅里叶喃喃道。 “二位先生，请于七个工作日内前往博云城交通办事处或在其官网上缴清罚款费用。”交警将一张罚单交到了两人手中，“除此之外，如果需要医疗援助，我们可以送你们前往附近的医院进行检查。” 罚单上的年份是2163年。 “史密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人群中溜出来，傅里叶小声说道。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史密斯的目光一遍遍地在四周的景物上流转，从附近的车站上走出的学生到便利商店与西式甜品店里正在和顾客热情打招呼的，穿着红色暴露的圣诞服的年轻女店员，街上完全是一派和谐热闹的繁盛景象，完全不像是爆发过战争的样子。 “总不见得是整个世界的人都在演戏来糊弄我们吧。”傅里叶道，“所以，我觉得我们也许真的回到了2163年12月24日，也就是两年之前的圣诞节。” “别开玩笑了，逆时空魔法？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史密斯冷冷地道，“我们一定是中了某种幻术，如果不能及时解开的话，恐怕我们两个的尸体就要永远地陈列在那个冷冻仓库里了。” “滴溜溜——” 一个皮球滚到了史密斯的脚下。 第三百四十四章 漫漫长夜（二） “不好意思。” 史密斯将皮球捡了起来，递给一路小跑过来的球的主人，眼睛里不禁掠过一丝诧异。 他原本以为在街上玩皮球的肯定是四五岁的小孩子，没成想，竟然是个老大不小的青年男子。 “二位看上去有些迷惘，是不知道在这美丽迷人的圣诞夜该去哪里度过吗？”男人笑盈盈地说道，“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 ‘免了，你看我们两个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吗？’傅里叶打断了他，“看你的样子像是个生意人，那最好还是不要打我们两个的主意了。我们现在身上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有，还请你往别处去吧。” “这位先生，您误会了，我不是想要从二位的身上榨取什么剩余价值，只是单纯地想要提供一些帮助而已。毕竟穿越时空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它所造成的影响是很正常的。您说对吗？” 在这一瞬间，史密斯和傅里叶同时抬起头望向这个男人，灰黑色的天空中泛着浅浅的红色，微风中无数白色的雪花从眼前缓缓落下，暖黄色的灯光将博云城的夜晚柔化，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迎面走过的人群，在这飘落的雪里踩着轻快的圣诞曲调，视界里被这样美好的世界盛满，可史密斯和傅里叶眼中的瞳孔却猛然收缩成了一个小点。 下一秒，史密斯抬起了手，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男人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将其轻轻地按下。 “那家店的糯米团子和奶茶据说在城里面人气很高，”男人收回的手似乎又因为怕冷而很快插进了裤兜，视线撇开了些，望向街边的拐角，“走吧，总是在大雪里聊天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刚在店里坐下，史密斯就冷冷地开口问道，如果不是实力远远不如，他早就将其打晕然后找个僻静地方狠狠拷问这个家伙了，可是刚刚在街上的交手让他明白，就算是给自己一万次机会偷袭，也绝无可能战胜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人。 胜率为0。 “两份绿茵甜甜和两份红豆燕麦茶，谢谢。”男人将点单器交还给穿着女仆制服的女店员，然后微笑着双手交叉，靠在了桌面上，“史密斯先生，请容许我问一句，您的勇气是来自于何方呢？面对着一位掌握着超时空阵列的魔法师，说话的语气还是如此傲慢无礼，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不太合理吧。” “哼，死亡可没什么好怕的。我在意的只有时间。” 史密斯的目光越过升腾而来的温热气流，对方脖颈的线条就像是铅笔勾画出来的一样，目光慵懒，嘴角挂着意味莫名的笑，一脸轻飘飘的模样、 “看，这就是传统观念所造成的误区，时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对能够随意改换它的人来说。”男人抬起了右手，紧接着，店里的人群陡然凝滞在了原地，不论是前台热情的店员小姐，还是正在热烈攀谈的食客，就连空中袅袅的热气也停了下来，“时间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事件的起点和终点。” ”这么说……这里真的是2163年？“傅里叶看着店里的场景不禁有些失神，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魔法了，哪怕是神话中的神明也不具备随意改变时空的能力，这太不可思议了。 “没错，这里就是2163年，12月24日的博云城。” 同样是博云城，换个时间。 刘烨和秃顶医生的谈话仍在继续。 “抱歉，我并不是詹姆斯 J.克劳伦。” “不可能，只有他和卡尔穆诺能够了解这些事件的全貌，而卡尔穆诺我已经见过许多次，阁下只能是那位伟大的魔法之神了。” “不，我的名字，是尤利西斯·沙鲁曼。” 一句话像是闪电般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刘烨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的确，他忽略了这样一种可能性，作为克劳伦的老师，沙鲁曼确实有可能成为年轻的克劳伦坦白的对象，但…… 历史书上的字句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战争中，他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孤身一人摧毁了沙鲁曼几乎一半的部队，从来没有人见过那样的魔法。自此之后，克劳伦被冠以了魔法之神的称号，并建立了自己的魔法教会‘mirror’，开始教习无需术式引导就可以使用魔法的方法，一时间声望无量” “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对于魔法师而言，诚信有时候是一种不可缺少的东西，就和信仰一样。”秃顶医生笑了笑说道，“也许你会因为我如今的外表而对这个身份感到怀疑，但有必要提醒你的是，外表、声音、气味，对于高阶魔法师来说并不是多么难以改变的东西。如果时至今日你还想以此来作为判断的依据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尤利西斯·沙鲁曼……你是克劳伦的老师？可是你不是……不……等一下。”刘烨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xiaoshuting.cc “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对，年轻的克劳伦和魔女卡尔穆诺在喜马拉雅山脉上达成了一致，共同致力于灵魂魔法的研究。”沙鲁曼娓娓说道，“如果光去评判这场合作本身，那倒也并非是一件坏事，相反，它还大大推动了人类魔法的发展。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客观，克劳伦的理想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实现，也就是说，他的悲剧，从事件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既定的结果了。” 多佛海峡是通往欧亚大陆的门户，以纯白的美丽海滩著称，即使是纵观整个欧洲，此处的景致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柔软的石灰岩构成近乎垂直的白色悬崖，在这个月光照耀的夜晚，整片陆地都泛着的淡淡的荧光，与幽暗的海洋形成了美妙的对比。 海风吹打在尤利西斯·沙鲁曼的脸上，带有浓厚海潮味以及些许泡沫的冬风，让人觉得这个夜晚就像是淋上了鲜血似的不舒服。 这位身姿挺拔的中年魔法师立在海滩上，身后是细沙和石灰岩构成的天然城墙，在他的身边矗立着一个比人类身躯还高的东西——一具棺材。 里面并不是完整的尸体，而是像烟熏肉一样用锁链和钩子挂在木盒子内部的五脏六腑。 棺材的内部铺着柔软的天鹅绒，但这并不能起到缓和恐怖的作用。沙鲁曼用手轻轻地搓着下巴，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右侧——在那里站着另一位曾经在史书中出现过的魔法师——查尔斯·杰克逊·劳瑞，一位全身藏在黑色的巫师袍中的男人。 “这是什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查尔斯不快地回答道，“我只是在来的路上发现了这个诡异的……额……器具而已。”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该怎么称呼这个物事，查尔斯说话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样吗……。”沙鲁曼的目光在那黑橡木的棺材上掠过，“查尔斯，我的建议是，把这个东西立刻丢到大海里，然后点上一把大火，彻底焚烧殆尽。” “你在说什么蠢话？这可是我们目前最急需的东西，而且根本没有合法搞到手的手段！如今能有人将其送上门来，你却要我将它白白丢出去？” “查尔斯，这可不是我们需要的那种湿婆之棺，而是某种更邪恶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是否对我说了实话，但这样的魔器我们是不能使用的。因为会引起可怕的反馈，我们可不是那种可以把魔法的代价随处乱塞的人。” “反馈……呵呵，你还真的信有那种东西？” “面对魔法的世界随时怀抱疑问是好事，可别困在迷惘森林里弄错该走的路。魔法之道典籍浩如烟海，但仍旧远远未曾穷尽这个世界的奥秘，还有许多我们未曾踏足的死角。”沙鲁曼道，“我相信，即使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也对这个世界抱有敬畏之心，更何况你我这样普通的凡人。” “沙鲁曼，你的怯弱让我感到恶心。”查尔斯冷冷地道，他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为了达成目的，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而你，却连迈过自己的道德底线都做不到。更何况，我可没有欺骗你，这件东西不是我制造的。” “那就更危险了，查尔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它为什么会出现吗？”沙鲁曼的面色骤然一凛，“如果是你制作了它，那么最多也不过是代表着你内心的黑暗暂时站了上风，可是……如果是像你说得那样，它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那么……” “你是说有人想算计我们？沙鲁曼，你也太没有自信了吧，我自然不会忘记考虑这种可能性，但是，”查尔斯抬起了头，“你我的实力已然远超历代，我们掌握的魔法足以毁灭整个人类文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将失去意义。没有任何人能够算计我们。” “我说过，面对魔法的世界随时怀抱疑问是好事。而骄傲，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沙鲁曼继续说道，语气平淡，“无论如何，最终的决定权都在我的手上，我是不会用它来做启动仪式的魔器的。” “哼，好吧，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决定权在你的手里。”查尔斯用力甩了甩袖袍，“话说回来，你的那个学生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去旅行了？” “是啊，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希望他能够有所收获。” “呵呵，沙鲁曼，真的假的？” “怎么？” “你怎么像是对那个家伙动了真感情？要知道，他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而且，注定要牺牲。” “不用你提醒我。” “呵呵，希望如此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漫漫长夜（三） “我们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两年前的圣诞节，而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 面对史密斯的质问，男人只是轻轻笑了笑。 “杰作谈不上，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将你们带过来，是为了帮助我做一件事。” “帮助你？就凭我们两个现在这样的状态，就连普通的魔法用起来都十分吃力。你一个能够操纵时间的魔法师，居然还要寻求我们的帮助？”傅里叶道，“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啊。”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在时间魔法一道上确有所建树，但在其他方面就没有那么擅长了。”男人道，“二位都很擅长追踪调查吧？我想请二位，帮我在这座城市里，找一个人。” “找人？找什么人？” “一个你们很熟悉的人，当然，现在，他还不认识你们。”男人的眼里闪烁着神秘的星辉，“刘烨。” “刘烨？！” 史密斯和傅里叶交换了一下眼神，如果这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应该是2163年，距离他们第一次接触刘烨还有足足大半年的时间。 “你找他干什么？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吧。”傅里叶的嘴角微微抽动着，“况且，我们有什么有理由要帮你？不明不白地将我们弄到这个地方的是你，身份不清不楚的也是你。如果你想要对他不利的话，就算是拼上这条命，我也要阻止你。” “勇气可嘉。不过，我可不是你们需要敌视的对象。”那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要你们帮我找到他，不是想要害他，而是想要救他的命。” “救他的命？现在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有谁要害他？” “不是有人要害他，而是为了避免他在两年后的死亡。”男人拿着茶饮，绿色的饮料在杯子里微微晃动，“叮”地一声回到桌上，“也就是说，要避免他在大半年后和你们遇到这件事的发生。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我不在乎，总之，让刘烨离魔法的世界越远越好。” “两年后的死亡？”史密斯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半晌，他看着男人缓缓摇头，“至少在我们来的时候，他还活着。” “也就是那一晚的工夫了。”男人的手中忽地多出了纸笔，写了两行字递给他。史密斯接过，上面写着一家公寓的地址和房间号，很熟悉的地点，正是刘烨的居所。 “虽然你应该还记得，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还是写给你们。”男人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但还是避免不了他走向悲剧的结局，所以，我觉得，这次应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他？”傅里叶问，“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要说关系吗……大概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吧。”男人咧嘴一笑，“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也许这句话从一个能够操纵时间的人嘴里说出来听着会非常奇怪，但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今晚找不到他，那么命运的齿轮就会闭合，一切都将走上注定的轨迹，变得不可更改。” “等等！” “只要你们带他离开，时间的轮盘就会重新开始转动，你们自然会回到原本所在的时空，这一点，无须担心。” 男人的身影如同泡影般陡然幻灭。史密斯和傅里叶坐着，面面相觑。纸片在史密斯的手里紧紧地捏成一团，不长的指甲嵌进肉里也是极疼，他却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亦或是在借助这种方法来保持大脑的清醒。 时空变换，改变过去。 避免相遇的方法是创造另一次相遇。 深夜里，在这被人造大雪所覆盖的城市里，史密斯和傅里叶两名魔法师站在繁华的街道上，面对着人来人往的地铁口陷入了迷茫。 天空中飘落着和雪花一模一样的科技造物，据说这是为了让这座位于热带的超级城市能够在一年四季呈现出它“应有”的样貌所创造出来的。起初被人诟病了许久，但当后来那低廉到比维护一座游泳馆还要低的预算表公布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安心地享受了起来。 “为什么……我竟然感觉有些冷？”傅里叶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滴在面前快速凝结，然后他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史密斯，“喂，怎么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又是大雪……”史密斯思考着，但却得不出什么有效的结果，他略带烦躁地回应了一句，“你们世纪晨曦不是一向高傲得很吗？怎么这个时候还要来问我的意见？” xiaoshuting.cc “不是吧？大块头，我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还要搞这种派系的争斗吗？”傅里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话说回来，如果现在真的是2163年，那么是不是代表着，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还有另外一个你？” “唔，大概是的吧，我不认为那个男人在说谎，但也不觉得他告诉了我们全部的真相。”史密斯冷哼了一声，“总而言之，既然能够拯救那个臭小子的命，我们接受这个委托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当然，前提是，这真的能够拯救那个臭小子的命。” “你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什么？” “我以为，你会更关注为什么那个男人会说出刘烨必死这样的话，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对他的关心了。” “我们曾经并肩战斗过。”史密斯摇了摇头，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你对那个男人的身份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不过，考虑到他能够使用操纵时空这种神话级别的魔法，恐怕也只有那位传说中的魔法之神可以做到了。”傅里叶耸了耸肩，“只是……” “你是说詹姆斯 J.克劳伦？”史密斯皱了皱眉。 “只是随口一说。毕竟有着那样恐怖的能力，就算是想要把自己从魔法历史上完全抹掉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傅里叶道，“而且，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谈论这事了，因为……” 说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四周。 史密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家伙很有可能正在某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同的时空里，年轻的克劳伦正马不停蹄地往欧洲魔法协会总部的方向赶，在与所有的太初之石有了接触之后，一个惊人的想法正在他的脑海里孕育。 无法遏制的兴奋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已经等不急要和别人分享这份激动的心情了。 魔法的本质，魔法的本质…… 也许，过去的理论完全走错了方向…… 头顶着浩瀚的星空，克劳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大海上滑过。 只是，过量的兴奋往往会麻醉人的神经，以至于这看似正常的世界中，最大的异常点都被年轻的克劳伦所忽略了。 月亮不见了。 今天原本是一个看得见月亮的夜晚，对于多佛海峡地区的人来说。 但是爆炸、闪光、烈火接连不断，别说是星空了，就算是满月的光辉都会被瞬间淹没。 在感觉能够割伤肌肤的海风中，刺目的闪光接连从遥远的海平面上爆裂开来。站在海滩上的沙鲁曼和查尔斯互相看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了凝重之色。 “哼，沙鲁曼，这里可是你的地盘。” “查尔斯，我的管辖范围可不包括那些喜欢飞机大炮的家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群笨蛋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掀起战争？就为了那些所谓的能源？嘁，真是一群可怜鬼。哼，这种小打小闹究竟要持续多久？沙鲁曼，我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可不像是小打小闹……”沙鲁曼微眯着眼望向水平线的彼方，“双方都不像是毫无准备的样子，而且武器的规模正在快速升级……” “什么？那我们该怎么办？物质的激烈变动会影响这个相位的位置和能量分布，我只要战争还没结束，我们的魔法肯定没法正常进行。该死的，我可不想因为那群蠢货而多等上好几年！” “查尔斯，你错了。” “你说什么？” “我们不用等。” 轰隆一声，炽热的白光落在了由白色石灰岩构成的海滩上，沙鲁曼和查尔斯在极近的距离目睹了这朵罪恶的战争之花的绽放。碎石四处飞溅，还没落地便融化成了浑浊粘稠的液体，在半空中凝结成大小不一的晶体，明晃晃地向着两人砸落。猛烈的冲击波掀起了恐怖的沙暴，呈圆环状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真是见鬼，这群蠢货的武器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查尔斯伸手掸去衣领上沾到的沙粒，他和沙鲁曼所在的一米方圆内，一切都和先前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原本美丽的海滩已经彻底消失，化作了一片被滚烫的海水浸泡着的焦土，“沙鲁曼，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我们不用等，查尔斯。”沙鲁曼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此刻，正是行动之时。” 第三百四十六章 漫漫长夜（四） “平安夜吗……话说回来，几十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世界大战，就是在平安夜爆发的吧。”地铁上，傅里叶忽然对身旁的史密斯说道。 “嗯，不管是科学世界还是魔法世界，都在那一天发生了剧烈的变动。战争之后，全世界的势力都重新洗牌，也直接导致了博云城的建立。”史密斯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这趟旅途始终没有人说话的话，实在是太沉闷了。”傅里叶笑了笑，“你对那场战争了解多少？” “非要在这种地方说这些吗？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为上，魔法师们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史密斯看了看四周，“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有危险的敌人从哪里冒出来。” “不用这么紧张吧。现在是2163年，不管是黑色蔷薇还是其他那些坏家伙应该都还没有开始行动，这座城市对我们来说应该相当安全才对。”傅里叶的眼里掠过一缕金光，“放心吧，这里没有魔法师。” “哼。”史密斯轻哼了一声，“我对那场战争了解的也不多，毕竟时间还是有些久远。” “也对，那时候，你我都还没有出生呢。”傅里叶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 “传言？” “对，和那场战争的发动者有关的传言，当然，我指的是魔法世界的战争。” xiaoshuting.info “你是说尤利西斯·沙鲁曼？当时欧洲魔法协会的理事长？” “对啊，就是沃森理事长的前前任，约翰·施特劳斯理事长的老师。在那次战争结束之后，不是一直就有一个奇怪的传言在魔法师中流传吗？” “是指沙鲁曼实际上没有死，只是换了一个身份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传言吗？”史密斯目光平淡，“太荒诞了。沙鲁曼是被魔法之神詹姆斯 J.克劳伦亲手杀死的，见证者无数。那一日的场景给太多人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绝对不会有假。不然，后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信徒去尝试所谓的无阵魔法了。” “但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即使那天的战斗被如此多的人亲眼目睹，可这个谣言却还是在魔法师中扩散开了呢？”傅里叶问道，“你想，如果是一个一眼就可以识破的谎言，那它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信任，未免太奇怪了吧。” “呵呵，这有什么奇怪的，人不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吗？一边渴望着代表着正义的奇迹的发生，一边又为黑暗的卷土重来默默祈祷着。只要不波及到自己，任他洪水滔天。”史密斯眉头微蹙，看向傅里叶，“你不会是在怀疑，那个人是……” “嘘——”傅里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一年多来，我们已经见证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如今就连时间都可以逆转，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呢？” “哼，要这样说的话，也没错。”地铁到站了，史密斯率先从打开的门里走了出去，“不过，我相信已经发生过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哦哦？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不就没有意义了吗？”傅里叶摊了摊手，“我们现在不就是要去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吗？” 史密斯的脚步不由地一顿。 如果已经发生过的事可以随意被改变，那么自己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史密斯有些厌恶这死循环的逻辑，不管多么简单的故事，一但牵扯到时间，就会变得无比复杂。 真是令人头疼。 这句话不仅是对史密斯说的，对几十年前的查尔斯也是一样。 “沙鲁曼，我之前说你怯弱，是我看走眼了。”查尔斯的嘴角不住地抽搐着，“太疯狂了，真是太疯狂了，要知道，我们的计划从来就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如果按照先前的方法，通过黏土等制造替代物，来创建微缩的仪式场，那么失败的几率倒是接近百分之百。”沙鲁曼道，“查尔斯，我之前对你说过，不要抱太高的期望正是因为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克劳伦再天才，他也没法用一堆破铜烂铁召唤出神明。战争可以给我们带来大量的，平时无法收集的材料，如果能够利用起来，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能够提升到多少。” “百分之十。” 突如其来的沉默。 “你在逗我玩吗？沙鲁曼，百分之十？” “查尔斯，你要搞清楚，我们要做的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沙鲁曼的语气慢慢地冷了下来，“百分之十已经是非常高的成功率了，如果你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做好的话，我建议你赶紧放弃。” “少看不起人了。”查尔斯道，“我只是觉得，以你那个学生的性格，如果知道我们要这么做的话，恐怕不会同意吧。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办法？” “放心吧，他不会在意这些的。”沙鲁曼微微一笑。 “咻——” 年轻的詹姆斯 J.克劳伦皱着眉头停在了伦敦城外，贴着邻近的墙壁东张西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了，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克劳伦对于伦敦的街道还是熟门熟路得很，可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诡异得紧。石板与砖瓦，混凝土与柏油，新的和旧的物体混合在一起，看似从图画书里钻出来的古代街景，仿佛要覆盖掉这片现代都市般的慢慢浮现。 货柜大小的巨大方形石块堆积在街头，来历不明的祭坛，刻画着大量歌颂未知神明的铁塔尺寸石柱，轻巧飞舞的银色沙粒好似迷雾般笼罩着伦敦的街头巷尾。天空中闪耀着四种颜色的类似极光的光芒，神秘而又瑰丽。 克劳伦伸手摸了摸面前从墙体出“生长出来”的壁画，坚实致密的触感表明这并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觉，而是实实在在正在发生的事。 “克劳伦，你终于回来了。” “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克劳伦的眼里，沙鲁曼还是他行动的准则之一，这位一手培养他长大的超凡魔法师虽然一直因为某些行为而被旁人所诟病，但对克劳伦来说，他绝对是一位合格的导师。 “这样的彩光在几百年前法国的尼斯城出现过一次，在围剿黑色蔷薇组织的领袖卡尔穆诺的夜晚出现，次日凌晨又忽然消失。”沙鲁曼和查尔斯的身影出现在克劳伦的身旁，“根据我和查尔斯的研究，这是时间和空间上同时发生的紊乱，放心，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甚至不会有人记得它曾经发生过。” “真的是这样吗……”克劳伦有些怀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壁画，那绝对真实的沙粒般触感让人很难相信这样的东西会在明天一早忽然消失。 “你看，这些行人有谁能够注意到身边的变化吗？”沙鲁曼瞥了一眼街上的行人，“只有掌握了高深魔法的人才能够察觉到时空的混乱，即使是协会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也不多，克劳伦，你的确进步了很多。” “老师……” “你发回来的那篇论文我和查尔斯先生已经阅读过了，具体的细节，我们回了协会总部再谈吧。” 沙鲁曼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克劳伦连插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声刺耳的嗡鸣声响起，紧接着，某种东西就从侧方的空间里高速冲出，由花纹神秘的纸牌组合而成的利剑向着前方沙鲁曼的头颅直斩而下，眼看着就要将他切成两半。 不过，就在这时。 夜空中的一点，忽然闪烁了几下。 沙鲁曼的脚下闪光奔流，几乎是在阵列成型的瞬间，一道银光精准地洞穿了一旁一棵平平无奇的树，恐怖的破坏力几乎将整棵树蒸发掉了一般，只留下了一地灰烬。狂风掠过，就像是被一口气吹散的画在地上的精致沙画一般，灼热的暴风呼啸着冲过克劳伦的脸颊，让他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压抑的窒息感。 “这是……瞬发魔法？好恐怖的力量……” “看到了吧，克劳伦，这就是你的研究成果。”沙鲁曼回过头对着克劳伦轻轻一笑， “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协会总部吧，普通人的世界已经开始乱了，魔法的世界最近也一直不太平。” 说着，沙鲁曼瞥了一眼旁边地上的灰烬。 “这个月已经是第七个了，真是没完没了的。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这里可是伦敦。” 沙鲁曼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过查尔斯的脸，老家伙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便立刻收了回去。 “安心进行你的研究，我和查尔斯先生会全力支持你的，保证你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有魔法协会做你的后盾，安全这一块，你大可放心。” “老师……” 克劳伦在犹豫是否要将卡尔穆诺的事情告诉沙鲁曼。 “好了，没有意义的话不用多说，走吧，天快亮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漫漫长夜（五） “天快亮了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吧。” 刘烨的公寓门前，傅里叶轻轻地摩挲着双手，面前的情况看上去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金属门用电子锁锁着，就连另一头的窗户也都用铁丝网和铁栅双重封锁着，根本不像是有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你我在这里经历了一场大战，不可能找错地方。”史密斯皱着眉环视了一圈周围，静悄悄的一片，“但是，说实话，虽然环境在整体和细节上都与我记忆中的没有差异，可给我的感觉却有点奇怪。” 几乎所有的公寓都是同样的状态，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这对他和傅里叶来说应该是好事，可却莫名地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想来不只是因为夜色已深，因为来的路上还看到了许多正在欢度圣诞夜的人们。可这里别说醉汉，连只野猫都没有。而且天空中多了一些彩色的光条，不过没有给人魔法的感觉，大概是电子射灯之类的东西吧。 “就像是一匹马的身体上安了一颗驴的脑袋？” “虽然你的比喻很古怪，不过确实是这样没错。”史密斯点了点头，“尽管一模一样，可却十分的不和谐。” “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傅里叶向前迈了一步，“不能就这么走了。” “喂！”史密斯刚想叫住他，然而傅里叶的手已经搭上了被锁住的门把手，紧接着，两人便仿佛被冲入了滚筒洗衣机内部一样，疯狂地旋转了起来，眼前的景致也骤然变换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座古代石质建筑的内部，长长的两排铜制油灯并排延伸至看不见的黑暗中，地面上是方方正正的白色石头，但却仿佛能吸收光线一般，在视线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fqxsw.org 傅里叶和史密斯同时分别向左向右望去，光亮只能照明约莫三米内的范围，但勉强能看到五米左右的地方的银白色墙壁，上面还画着奇怪的壁画。 宛如被盖上的沉重岩石活埋了一般，两人感到一股非常夸张的压力涌来，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里是……”史密斯转头看向傅里叶，却见后者面色苍白一片，“你怎么了？” “我来过这里。”傅里叶说话忽然间有些磕巴了起来，他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这里是柯伦古城的王宫大殿。” …… “这里是地底密室，克劳伦，你就先待在这里吧。” 穿过了魔法协会总部的大门，沙鲁曼和查尔斯带着年轻人没有像过去那样走向主堡，而是向右一拐，走入了角落里的一栋建筑之中，刻画在地面正中的阵列亮起的瞬间，三人出现在了一间光线明亮的房间中。 “这位是安德尔森，这里的守卫，他会负责照顾你的日常起居的。”沙鲁曼对着屋内恭敬而立的一位中年男人说到，“我和查尔斯还有点事要做，就先离开了。” “久仰大名，克劳伦先生。”中年男人微微地含胸致意道。 “等等，老师……”克劳伦叫住了沙鲁曼，“密室？守卫？为什么要让我待在这里？这么久没有回来了，我想先去看望下我的父母。” “父母？”背对着克劳伦，沙鲁曼皱了皱眉，“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他们来见你的。” “不用，老师，我自己可以去看……” “不，克劳伦，短时间内，你最好还是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沙鲁曼道，“外面很危险，今时不同往日，尤其是从今天开始，伦敦，已经不再安全了。” “我是魔法师，我可以保护自己。”克劳伦的双手微微地泛着蓝光，“老师，请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克劳伦。”沙鲁曼转过身面对着他，眼中透着关切的光采，“你对我们，对整个世界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为了保证你的研究能够顺利完成。魔法协会将倾尽一切保证你的安全，我们当然不想限制你的自由，但如今，这是最稳妥的方案。对不起，是老师的能力不足。” “沙鲁曼老师……” “相信我，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去了。”沙鲁曼温和地说道，“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沙鲁曼老师。”克劳伦点了头，“我明白了。” “不错，不愧是我的学生。”沙鲁曼点了点头，“全世界都在等待你的成果，克劳伦。” 离开密室之后，沙鲁曼和查尔斯走在沉闷的石造走道上，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再加上没有窗户，令人渐渐搞不清楚方向与高度。这里简直就是座迷宫，一不小心还会触发防御的魔法阵列，走在这里面，给人一种探索诡异古城的感觉。就连查尔斯都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走上高塔还是走下地底。 “真有你的，居然用这种方法说服了那小子乖乖地待在地底。”查尔斯轻笑道，“沙鲁曼，我真是小看你了。” “查尔斯，你意想不到的东西还多着呢。”通过了几道挡在楼梯上的铁栅后，两人来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一套诡异的绿色器具摆在了两人面前。 “这是……”查尔斯皱了皱眉，凝望着前方的器皿，“直径一米的陶瓷锅，三根铁链锁着五个圆环，四个蓝海花粉和石灰制作的蜡烛台。沙鲁曼，你这是准备了一套活祭的魔器啊。” “你果然认识这些。”沙鲁曼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望向查尔斯的眼睛微微一眯，“你以前使用过？” “哈哈，想套我的话可没那么容易。”查尔斯干笑了两声，“呵呵呵，你这家伙想用这套魔器来做什么？” “要启动降神仪式，最重要的就是一具足够坚实的空壳。”沙鲁曼走到那口陶瓷锅前，轻轻地拍了拍，“也就是纯净的人体才行。我已经试过了黏土、砂土和磁石制作的人偶，甚至没有一个能够坚持到仪式进行到千分之一的进度。” “这我知道。但通过鲜血祭祀，不是能够将仪式的能量场范围放大吗？只要战争足够惨烈，我们就有办法将仪式场扩大到整个欧洲，甚至整个世界的范围，那样的话，躯体需要的强度就可以大大降低了吧。而且，那个年轻人的实验，不也可以帮助我们省略部分仪式的步骤吗？这也可以降低器皿的压力吧。” “你说的没错，但根据我的计算，要将方程式的两边平衡，除非是让全世界一多半的人和魔法师去献祭，不然，还是没有材料能够承受那种能量强度。”沙鲁曼伸手摸了摸陶瓷锅上方的被铁链锁着的圆环，“也就是说，必须要一具强度远超常人的身体才行。” “身体强度远超常人……”查尔斯端着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魔法师？” “是的，不仅要挑起魔法世界的战争，还需要一名足够强大的魔法师来成为承载的器皿才行。”沙鲁曼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开战的理由，和一具尸体。” “战争和尸体……沙鲁曼，你真的是一次一次地能够给我惊喜。” “你知道这套魔器的用法吗？” “这套？不就是把人倒吊起来放血，用五个圆环分别锁住手足和脖颈，然后用引梦草慢慢地熬煮，让血从眼、耳、口、鼻等身上各个孔洞流出来，那大概是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吧。”查尔斯冷笑道，“不过，光是听上去就很让人兴奋。” “唉。”沙鲁曼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知道的话，就没有那种新奇的体验感了。” “新奇的体验感？你什么意思？”查尔斯猛地睁大了双眼，幽暗的瞳孔骤然一缩，目光转向前方微笑着的沙鲁曼，月光透过高处的铁栅栏照进来，给这片五平方米都不到的空间里铺上了一层冰冷的毯子。 “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明显了。”沙鲁曼的手中多出了一根魔杖，“开启魔法世界战争的理由，一具高阶魔法师的纯净躯体，能够同时满足以上两点的人可不多。” 感受到沙鲁曼身上那释放出来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势，查尔斯向后退了半步，后背靠在了冰冷沉重的石墙上，他用力地说道： “沙鲁曼，你可要想清楚，对我动手，你可讨不了好。而且，没有了我的支持，难道你就有信心独自面对亚洲魔法协会的那群家伙？别开玩笑了沙鲁曼，你做不到的。” “我还没有动手，你就已经因为无法承受的压力而开始胡言乱语了吗？”沙鲁曼的眼里泛着银白色的光辉，“经过这么多年的准备，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脚步了，不管是你，还是亚洲魔法协会的那群顽固派，在我眼里，都一样。” “你……”查尔斯面色一变，双手指甲用力向着掌心一刺，鲜血顿时大团大团的洒落，在地面上勾勒出神秘的纹路，黑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大量聒噪的乌鸦哇哇叫着，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将两人分隔开来。 “嘘。”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查尔斯双目之中的瞳孔陡然放大，一口鲜血喷出，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体内生机在疯狂地流逝，面前的乌鸦在轰然爆发的火焰中转瞬间化为了灰烬。 随着沙鲁曼的魔杖抵在了他的胸口，在飘落的黑色羽毛雨中，查尔斯的生命永远地停止在了这一刻。 第三百四十八章 漫漫长夜（五） “柯伦？你说这里是南美洲？” “不会错的，这里一定是柯伦古城。”傅里叶有些惊惶地张望了下四周，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我在这里经受了一场噩梦般的经历，我永远忘不掉那一天。” “你在这里经历了什么？”说着，史密斯皱了皱眉，因为在他的话语出口的刹那，他的耳畔里忽地多了一声轻响，那声音就像是镜子摔在地上破碎开来的脆音一般，他回过头，紧接着猛地睁大了双眼，却只见两人身后的青铜大门竟然布满了裂纹，刚刚的声响正是裂纹蔓延的声音！ 大门轰然间崩溃开来，无数碎片随着冲击而出，直奔两人而来！ 这一幕太过突然，史密斯根本就没有半点提防，那些碎片的速度又快若流星，直接就被那碎片落在身上，他咬紧牙关身子急急后退，眼中露出震惊与骇然，以及难以置信之色。在他身前，连大殿的地面都开始崩溃，一股无尽的毁灭之力，从那骇人的白光中猛烈的宣泄出来。 一旁的傅里叶也是神情严峻，不过比起史密斯来他显得要有经验一些，只听他一声低吼，其身影一闪之下，身体外竟然出现了一层淡金色的火焰，同时手中光点汇聚，一把长枪转瞬落成。 轰的一声！大殿崩溃！ 两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史密斯的眼里骤然就闪烁起璀璨的白光，右手魔杖高高抬起，浩瀚的蓝芒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环绕在两人身体外，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光影。 这光盾刚一出现，立刻就被那带着毁灭之力的白光冲击，光盾剧烈地闪烁着，疯狂地弯折，最终只坚持了短短几个呼吸，就砰地一声炸裂开来。 无数光影碎片卷动，史密斯面色唰地变得苍白无比，再次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眼看着那锋利的青铜碎片已然抵在了他的眉心。傅里叶低吼中长枪上阵列重叠明灭，化作一道五彩的流光与袭来的碎片长河冲撞在一起。 嗡鸣声大震，傅里叶手中的长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破碎开来，飞溅的光点在他身上添了数十道大小不一的伤口，鲜血弥漫。 两人身上本就有旧伤未愈，如今更是再添新伤，一下子便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 “一、二，两个吗……”一个十分张狂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傅里叶的双目瞳孔猛然一缩，眼球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史密斯同样是浑身一震，他扭动着僵硬的脖颈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无数蠕动的黑丝正快速地纠缠在一起，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 那人形逐渐清晰，细碎的血肉就像是从虚无中生长出来的一般，慢慢构成了一副完整的人体。 在不到一米的距离默默注视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就连史密斯都不禁兀自咽了一口唾沫。 “马蒂亚斯……”傅里叶喃喃道，“柯伦的王……马蒂亚斯……”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们两个……是从哪里来的？”马蒂亚斯左右活动着自己的脖子，猩红的眼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突然出现在柯伦的王宫大殿里，却没有触发外部任何一个机关，就连空间壁障都没有产生反应，即使是几百年前来过的那个诡异的家伙都没有这样的本事，你们到底是谁？可从你们抵抗中表现出来的实力……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傅里叶和史密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下两人的实力与此人相比远远不如，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有问必答，能够尽可能地拖延一点时间，来争取思考出逃生的办法，“我们原本在太平洋一处人工岛上的城市中，打开了一扇公寓的门后，便来到了这里。” “太平洋？人工岛？那是什么东西？”马蒂亚斯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有些困惑有些恼怒的表情，“你说……城市？是魔法师居住的国家吗？” “不是。是那些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聚居的建筑群。”傅里叶道，“关于那种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神异的空间魔法阵，我们两个也正在疑惑当中。” “这样吗……无所谓了，反正你们两个也总归是要死在这里的，那些问题的答案，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马蒂亚斯眼中寒光一闪，只见他右手一抬，血光闪烁下，胸口竟然直接爆开，从内伸出两只血肉模糊的手臂，速度奇快地向两人抓来！ fantuankanshu.com 傅里叶内心暗叹，此人果然如同上次一般，是个嗜血如命早已失去人性的怪物。他伤势太重，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不知道史密斯的情况怎么样，不过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没想到这一趟好不容易从南美大陆的诅咒中逃了出来，还没走两步就迷迷糊糊地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两年前的博云城，却又最终死在了曾经逃出生天的柯伦古城，到头来什么也没做成，还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讽刺。 但就在他准备放弃的瞬间，刘烨的声音，忽然在这片空间内回荡了起来，这声音，这话语，落在傅里叶和史密斯的耳中，顿时让他们两人的身子，轰然一震，猛地停了下来。 “咳咳……咳！不好意思，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过，还好赶得及。” 史密斯和傅里叶脑中嗡嗡直响，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呆在那里，双眼中充满了诧异、茫然、震惊和不解，死死地盯着那突然出现在马蒂亚赛身旁的青年男子。 “你这家伙，就先滚到一边去吧。”刘烨一把推开了马蒂亚斯，只见那人的身子仿佛被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向下直挺挺地坠落，落在了下方的石屋建筑群中，溅起了一滩尘灰。 “你是……刘烨？！” 傅里叶瞪大了眼睛，这太难以置信了！眼前这人虽然一头银发如雪，脸色惨白，但的确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刘烨。 “两位，好久不见。唉——还好没出大事。”刘烨微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看上去十分虚弱，有气无力的，不过他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之所以把你们拉到这个地方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就算是再隐蔽的角落，都无法逃脱那个家伙的探查，也只有马蒂亚斯这个怪物能够搅动足够迷惑他视线的乱流了。” “是你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为什么？等等……刘烨，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傅里叶又惊又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其实也算不上没事。”刘烨轻轻地摸了摸下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时间紧迫，你们只能听我讲。我就长话短说了。” “你的身体……很差。”史密斯皱着眉低声说道，“时空魔法，难以置信，你如此虚弱，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你现在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 “哈哈……不用管这些了。你们在被我带到这里之前，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十分和善的中年人，他让你们找到两年前还在博云城的我，并且把我带走，尽可能地远离这座城市，远离即将到来的纷争之中？” “是这样没错……”傅里叶眯了眯眼，“我们是不是不该听他的。” “不，你们就照着他说的做。”刘烨再次笑了笑，“之前你们在我的公寓那里没有找到人，是因为我提前布下了空间魔法，等你们再回去了，就能找到那时的我了。” “照他说的做？我不明白，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将我们带到这里？”史密斯摇了摇头，“而且，如果考虑因果律的话，如果我们将那时的你带走，那你接下来就不会再接触到与魔法有关的一切，也就不会再有能力做到这样穿梭时空的事，那就会出现逻辑上的矛盾。” “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刘烨抿了抿唇，“那个人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哪怕是他要你们杀了我，也都一律照做就好。” “什么？！”傅里叶吃了一惊。 “不可能，我们绝对不会杀了你！”史密斯也斩钉截铁地表示了拒绝。 “没事，我只是说了最极端的一种情况，以那个家伙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这么干的。总之，你们放心去做，比起我的存在，打消那个人的疑虑才是最关键的。只有让他笃信自己的决策和补救是正确的，我才能够开展我的计划。”刘烨道，“无论你们是杀了我还是带走我，亦或者是把我抛弃在深山老林之中，或者是直接把我丢进大海，都不会对未来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 “没事，到了最后，你们都会理解的。记住，无论他说什么，你们都务必尽心尽力地完成。我的时间不多了，还得去做其他准备，唉——真想好好休息休息啊……” 刘烨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史密斯叫住了他。 “等等，你这家伙……” “嗯？”刘烨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怎么？”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下次啦~”刘烨摆了摆手，“我该送你们回去了。” “我也。”傅里叶一步上前，“刘烨，等等！” “我还会见到你吗？”傅里叶问。 “我还会记得你吗？”史密斯问。 “……” 刘烨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史密斯，最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希望吧。” 水蓝色的光芒，吞没了两人的视线。 第三百四十九章 漫漫长夜 （七） “你杀死了时任南美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查尔斯，挑起了全面魔法战争，并且软禁了克劳伦。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功举行所谓的‘降神仪式’？”刘烨注视着秃顶医生的眼睛说道，“‘降神仪式’……我记得，这次在南美洲，巫毒神教想要进行的仪式……似乎也是这个名字。” “人类的历史就是无尽的轮回，同样的野心会推动着不断重复的行为。过去的我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所以我将我的余生都用在了救人性命的工作上，并且尽力避免使用魔法，尽管我知道这根本无法弥补我的罪孽。”秃顶医生——沙鲁曼长叹了一口气，“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啊……” 刘烨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沙鲁曼，但又很难认同这种做法。 一个在满世界掀起了腥风血雨，被众多魔法师视为恶魔的家伙，如今却作为一个医生，隐姓埋名地待在这座科学之城里，拯救着那些堕入黑暗的人的生命。 二者无法相抵。 “你的仪式……最终还是失败了吧。” “是的。” “因为克劳伦？”刘烨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幅留在历史书上的经典画面。 一头银发如雪，克劳伦独自一人立于万丈高崖之上，面对着成千上万的魔法师，手中的日月魔杖放射着令人目眩的光辉。 “安德尔森没能拦住他，克劳伦赶到了战场，他的实力强大到令所有人都感到惊颤。”秃顶医生说道，“从来没有人见过那样的魔法，那样的战场超乎了人类想象的极限。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魔法。” “不是魔法？什么意思？” “和巴尔一样，他的魔法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踏足了真正的神之领域。”秃顶医生说道，“魔法之神可不仅仅是一个荣誉称号。从我们的角度出发，也许克劳伦更像是无所不能的‘魔神’。” “魔神……”刘烨轻声呢喃了一句，光是这两个字就能够让人感受到那种恐怖的压迫力，可他偏偏却不得不与这样的家伙为敌，在几乎全知全能的对手面前能有几分胜算他心里没底，可他没有退路，也没有别的选择，“但是，你还是活下来了。” “是他放过了我。”秃顶医生继续说道，“那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一直能从安德尔森那里得到克劳伦的研究成果报告，我知道他的无阵魔法技术正在迅速成熟，即使我在学习——不停地学习，也很难追赶上他研究的进度。我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摆脱我的控制，所以我大幅度加快了战争推进的进度，可还是没来得及。不过，我很感激。如果不是他阻止了我的疯狂，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比现在更糟糕。” “他为什么放过你？你杀了他的父母，毁掉了他所有的寄托，甚至还让手下去尝试他那并不成熟的研究成果，造成了大量的死亡，败坏了他的名声。”刘烨道，“这样的仇恨，即使是不考虑大义，仅仅从私情的角度出发，他也应该想把你彻底毁灭吧？” “我不知道。”秃顶医生摇了摇头，“不过，也许是这个原因……我刚刚说过，那时的克劳伦，在魔法上已经踏足了真正的神之领域。在他的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和欲望。那一天的克劳伦是‘神’。” “没有情感和欲望……” “但那样的状态似乎在战后就消失了，建立mirror时，克劳伦已经回归了正常的形象。作为救世英雄的他受到了几乎所有魔法师的拥戴，无阵魔法的技术也通过mirror发扬光大，魔法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快速发展时期。原本，我还心存幻想，希望有一天能够东山再起，可看到那样的景象，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由内而外，发自灵魂的可笑。”秃顶医生自嘲着摇了摇头，“我所渴求的东西，在克劳伦的眼里全都不值一提。他不在乎权力，不在乎名望，不在乎钱财，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他是真正的圣人，是当之无愧的‘魔法之神’。” “我明白了。”刘烨轻声说道，“沙鲁曼……不，医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吧。” “关于……巴尔。”刘烨抬起头，目光炯炯，“关于……魔神。” “关于他……我也知之甚少。”秃顶医生慢慢地摇了摇头，“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猜测，简单的猜测。” “第一，降神仪式虽然失败了，但我也已经完成了大半的步骤。我能够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仪式完成后所召唤出来的那位‘神明’的存在，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那绝对不是巴尔。而是另一种别的东西。” “第二，mirror袭击亚洲魔法协会总部，以及克劳伦等人的全体消失，大概率和巴尔的出现有关。” baimengshu.com “轰隆！” 忽然，一声惊雷炸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沙鲁曼面色骤变，紧接着，四周的场景瞬间变换！ 茫茫的星海中，一眼看不到边际，点点星光分散在漆黑的宇宙里，没有一点温度，恐怖的寒冷席卷而来，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顺着小腿一点一点向上摸过来，直至抓住了他们的心脏，然后，猛地握紧！ 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如同一块石头落进了平静的池塘，刘烨面前的空间忽地泛起了一阵激烈的涟漪，紧接着，一个身穿的白衣身影默默地从涟漪中走出。 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透出晶莹的指骨，水蓝色的眼球上，一圈淡金色的三角形层层嵌套形成的圆环围绕着灰白色的瞳孔慢慢地旋转着，黑发的少年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 “好久不见。” 在没有任何藏身之处的空间正中央，伫立着那个自称“魔神”的少年——巴尔，这名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发，穿着既像古代又像是现代服饰的家伙，用仿佛从极古时代就站在这里的语气说道。 “如果再给你一些时间，也许你能够达到那个男人的程度。但那样的话处理起来就比较麻烦了，所以我加快了进度。” “为了表达我对你的重视，我特意将你带到了这里。”巴尔轻轻地抬起了右手，就像是一位收藏家在向参观者展示自己的藏品，“驰骋于大地之上的地脉支配着空间，由此形成的‘场’，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沟通着其他天体、相位降临的力量，控制着它们的强度。” “人类的魔法便是诞生于此，以渺小脆弱之躯，借助巧妙的方程撬动着足以更改相位间平衡的力量，这种神妙的奇迹就连我也不由地赞叹。但遗憾的是，诞生于地球的魔法是受限于地球的魔法，一但离开了它，便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来源。移山填海的魔法师转眼间就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巴尔用灰白色的双瞳冰冷地注视着刘烨，“但对于我而言，离开了地球这个处处受限的地方，反而能够执行更多符合我意志的仪式。” 话语声落下的瞬间，刘烨的瞳孔里倒映出了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完全是凭借着自我保护的本能在行动。刘烨的手中浮现出了枯木杖翠绿的光影，脚步向后急速退去，想要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可紧接着，右臂就从肩部开始都弯折成了不自然的角度，在剧痛的感觉到来之前，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飞了出去。 随即，他的脖子，便被一脸微笑着的巴尔单手抓住。 “无知还真是可怕，竟然想要在零空间里，将生命的安全寄托于三维世界概念的‘距离’。你那个小女友在这一点上就比你聪明得多了，不过，无论如何抵抗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用不屑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之后，巴尔竟然松开了抓住刘烨脖子的手。 “呼……呼——” 按住无力摇晃的右手，刘烨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他咬紧牙关，用左手握住了脱臼的肩膀，用尽全力将错位的关节复位。 然而，就在他的左手用力的那一刹那，用疼得睁不开眼的代价强行复位的关节却反而偏转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不仅没能够回到原位，反而彻底失去了知觉。 “唔——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以承受伤害为代价能够弄清对方的攻击原理，那至少也能够制定闪避的方针。可现在断了一条手臂，却没有任何情报上的收获。 “嗯——即使见识到了绝对的差距，也仍然没有放弃抵抗的想法吗……” 就像是在低声私语一般，巴尔的声音清晰却又低沉地传进了刘烨的脑海中。 “那……就给你看看吧……” 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全身飞到了空中，直接撞在了一面无色无形的墙壁上。 一阵闻所未闻的钝响在体内各处炸裂。 “超越人类想象力极限的，真正的，魔法。” 第三百五十章 漫漫长夜（八） 巨大的，无法窥见全貌的“某种东西”卷动着，恐怖的压力呼啸而来，刘烨一时间却无法动弹，身体被全面禁锢着，就连呼吸都不行，就像是被一只迷路的青蛙站在高速驶来的大卡车面前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能量将自己一点点压扁磨碎。 刘烨的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印象。 怎么办？ 怎么赢？ 即使是为了逃避身上的剧痛而迅速让思维向更深处蔓延，他还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出一个答案。 他用力收缩着手指，强行将魔力汇聚向指尖。 一头黑发的少年凭空出现在了刘烨的面前，灰白色的瞳孔外那一圈暗金色的三角圆环急速地旋转着，形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他的嘴角挂着嗤笑，就像是在看一只苦苦挣扎的蚂蚁一样，充满了不屑的味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当初为什么拒绝我的邀约。” 魔神巴尔略微收束了自己的力量，饶有兴致地看着刘烨说道。 “只需要简单地做下思考就可以明白，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你将比这个星球上所有脆弱、无意义的生命活得更久，你能活到目睹这个世界粉碎成尘埃，随风飘散。至于你认识的所有人，所有事物，他们本身都会消失——只要将时间的跨度拉远，比如，五百年后，你还会有什么？” “成为魔神的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在自己构建出来的理想世界中永远地生活下去，这么做的代价不过是失去你现在所有的一切而已。短暂的失去换来拥有的永恒，这样的抉择对人类来说并不困难。” 无论怎么做，无论发生什么，刘烨都无法躲避巴尔那看似随意的攻击。这里是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广阔空间，他们的脚下就是那颗熟悉的蔚蓝色星球，不管向哪个方向移动都不会有任何结果，这里是属于巴尔的神之领域，他处于一场没有胜算的客场游戏之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但他没有放弃。 慢慢地，刘烨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恢复了视觉。 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其实，答案从一开始就摆在眼前。 在与那从未来返回的自己见过面之后，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已经明了于他的心中。 詹姆斯 J.克劳伦。 几十年前的那个男人，也运用了相同的方法。 瞳孔中映出彩虹般的轨迹，眨眼间便变得模糊一片，银色的丝线在一片混沌中交织成极尽复杂的纹路，两人之间的空间一点点地扭曲、弯折，逐渐丧失原来的形状。 在刘烨与神明巴尔进行一场常人无法想象的战斗之时，秃顶医生的诊所内的几人则是互相注视着彼此，面色凝重。 陈思允用力咬了咬嘴唇，率先迈开了脚步，向病房门口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儿？” 韩子城想也没想就向前踏了一步，然而却被离他最近的程文秋的话语所打断。 “如果我的假设和推理是正确的话，那么现在天上的那个家伙应该与整个博云城的建立都有所关联，甚至作为解释他放任我们所有人自由行动至今的原因，有可能我们目前为止的行动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换句话说，一切都在按照他预想的情况发展。” “所以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帮到刘烨？” “别着急，你们还记得我们两个月前在天一工坊的那场讨论吗？”程文秋冷静地说着，“……真正的神明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在我们的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因为从维度上来说，那是更高层次的生命。” “也就是说……不论那带走刘烨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他都不可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生命？而充其量只是一个拥有强大超能力的人形生命体而已？” “这么说也许有点暴论，不过我相信那个家伙在这个世界，不过只是个有些奇特的魔法师而已，即使他原来是所谓‘神明’，在以我们可以认知的形态呈现在这片四维时空中的尸骸，也必须损失掉其他所有无法‘展现的特性’。”程文秋说道，“我的用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因为这已经不是人类现有的词汇能够解释的东西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我只想知道，我们做什么才能帮助到他。程文秋，那家伙是独自一人在作战，我不能容忍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是在手术台前拽着医生的大褂央求着的患者家属，陈思允重复着没有意义的质问。他其实也知道，无论再怎么反复提问，刘烨的生还率也不会因此上升。 这里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接着上万人工大脑，拥有着不可思议超能力的陈思允，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天才之一的程文秋，加上已经将人类肉体能力开发到极限的韩子城，题目就在眼前，但就算集合了这些异端也找不到答案。如今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难题。 yqxsw.org 魔神巴尔。 “……我说。” 终于，程文秋喃喃道。 “我想到一个方案，有成功的可能性，但也有可能变成有史以来最大级别的修罗场，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接受的话，我倒是可以讲讲。” “你也太磨蹭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东西我们不能做的？” 对于韩子城的立刻回答，双臂环抱在胸前的程文秋露出了微笑。 持有着“人人皆可牺牲”这般立场的自己，一直以来都秉承着绝对理性的态度，在这如同黑暗丛林的城市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相信过什么人，唯有眼前的这两人可以推心置腹。 好似卸下了最后的重担，白发红瞳的男子说道。 “跟我来吧。” …… 在高耸入云的白色塔楼正面的出入口处，这座象征着博云城最高权力中心的建筑物前，守卫的士兵们已经全部倒下。 李文清站在站在正门与庭院的阶梯上，身上的演算战斗服泛着神秘的蓝色光辉，在他的身边，盘着几股没有形态的，软泥似的的东西。 不对，这绝对不是污泥。 那几团流体开始循规蹈矩地集合在穿着演算战斗服的男人的身上，主要集中的部位是两边的手臂和大腿，然后大量可怕的武器弹了出来。是一对像是水母或者海葵触手一样的，很长很长的流线型装置的集合体。 这些机械手甚至不用真正刺穿或是绞杀对方，只要轻轻地触碰一下对象，就能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因为它们压根就不是铁块做成的机械制品，而是拥有着类似生物细胞性质的致命武器。 “嗯？” 啪嗒的一声响了起来。 在黑暗中，一道红光像是车尾灯一样拖动着，紧接着一道黑影唰地扑了过来，李文清毫不犹豫地朝对方的心窝踢出一脚，将那个黑影笔直地打飞到了走廊的尽头。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形出现了。 并非是因为对方即使受到了足以摧毁一辆卡车的攻击也不为所动。 实际上，对方的柔软绝不是一般人体所能够企及的，就好像是软糖做成的人偶一般，那副娇小的躯体似乎没有脊椎，整个人向后弯成了直角倒在了一楼大厅的角落里。紧接着，李文清感觉脚底传来了一阵奇怪的酥麻感。 就和利用婴儿哭声的频率调整而成的警报一样，似乎是某种特地为了引发人体所能体会到的，最大限度的不舒服和最大罪恶感的东西。 几乎是在分神的瞬间，那道黑影以人类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从地面上弹射了起来，李文清侧身躲过了对手迎面打来的拳头，然后朝着正下方的地板用力地跺了下去，原本厚实的地板材料立马凹陷了下去，出现了几条很宽的龟裂。 对方在落地的那一刻短暂的失去了平衡，李文清抓住了这一空档，一把扯住了对方细细的脖子，朝着通有高压电的铁栅栏和钢化玻璃的窗户上砸去，毫不留情地把它从一楼丢上了夜空。 “嘶~” 一阵难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李文清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右手，虽然只是抓了一下对方的脖子，但那一瞬间的接触就在手掌的铠甲上留下了很深的伤痕，铠甲的深处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仿佛融化了一般，但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的变化。 即便被攻击了，他也没搞懂对方是怎么样造成的伤害，不过在刚刚，那个黑色的影子彻底消失在黑暗中之前，它的纤细喉咙上边好像有种恶心的蠕动…… “……真是够了。” 这座高塔里究竟还有多少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李文清默默地握紧了拳头，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解释自己前半生遭遇的答案。 这座城市的真相……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工作，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失去了。 “滴——” 面前的显示屏上浮现出了一串提示文字，演算战斗服的指示灯从蓝色变成了黄色。 时间不多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于天顶之上进行的战役（一） 两人悄声行动着。 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缝隙的小巷里，金发青年傅里叶把头探出来，在确认着什么。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墨绿色的符纸，让它随风飘扬。 “好像没有反应。”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不，不能单纯地这么认为。就算我们做好了觉悟严阵以待，如果找不到他那就没有意义了。毕竟，这就是我们……”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什么？！” 两人同时回过头，发现在巷子的另一侧，一个穿着上衣裤子两件套的西装制服的青年站在那里，是刘烨？ “额……我知道今天是平安夜，不过，如果要玩游戏的话还是请去别处吧，这里虽然是公共区域，但我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事发生在我家楼下。”刘烨的目光在傅里叶和史密斯两人的身上扫过，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额……首先要强调的是，我对二位并无恶意……等待，喂，你们两个要干嘛？！” “其他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魔法协会的人都联系不上？这一点不得不让人在意。我承认我们现在的联络手段有些欠缺，但这座被重点监控的城市里突兀地出现两位魔法师，还偏偏是在圣诞节这种特殊的日子里，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找到我们呢？还是说有第三者的力量在干涉他们……” “英国那边也是一样……如果可以利用执剑人的身份权限使用探灵法阵的话，就能够轻易地检索情报了。不，甚至不用这么大费周折，只要……算了，总之，想要化被动为主动，我们必须要搞清楚我们所处的状态才行。” 刘烨的胳膊一左一右地被这两个身份不明的大男人架住了，可以互相感受到体温的三个人就这么走在大街上，明明是很吸引眼球的姿态，但意外地是他们不怎么引人注目。刘烨环顾着四周，发现布满圣诞彩灯装饰的市内到处都有年轻的男男女女在卿卿我我，甚至还有一对打工中的圣诞老人和驯鹿组合在共度良宵。 在到处都是身穿圣诞服饰COSER的接头中，有个正在招人参加可以的活动的兔女郎正走在路中央，从她身边经过的刘烨眼神无比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么甜蜜特别的夜晚，我要和两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外国男人在一起啊？喂，我说，你们两个究竟想要带我去哪？怎么办……我现在好想死……” “别那么随便地把死说出口啊，你这家伙。难道你想被深渊凝视吗？”金发青年开口道，“话说回来，你觉得最能找到线索的地方是哪里？” “？”刘烨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左侧，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从一开始起他就没能听懂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 “就是这里了。” 这时，史密斯在一间连锁二手书店前停下脚步。就书店来说，它的营业时间已经长到有些离谱了，在接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门口的喇叭仍然播放着圣诞歌的旋律。里面的人一点儿都不少，不过半数以上的顾客也不是真心想买，只是在白看书而已。 “具备最详细信息记录的古典场所便是图书了，这里虽然小，但对我们来说，也勉强够用了。” 浅浅地笑了笑的傅里叶拽着刘烨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像是迷宫一样混乱的书架后面。正当刘烨烦恼着要不要对这两个奇怪的男人再次提出什么抗议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史密斯轻声的低语。 “果然，即使很像，但这里并不是我们先前所处的那个世界。” 他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 李文清的双眼，有如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般摇摆不定。 就在他犹豫是否该立即向前推进时，细小的咀嚼声触碰到了他的耳膜。那声音来自正前方的黑暗里，红色的警示灯光照射下的影子，那是它咀嚼着细碎的金属片的声音，人类的口腔绝对没有这么坚硬，这家伙到底是…… 向前迈了一步，影子的脸在机械眼的视线里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发现……入侵者……” 对方的口中发出纤维撕裂的声音。 “开始执行……清除命令……” “滴——” 刺目的红光铺满了所有的空间。 “错误报告，系统文件调取失败，权限不足。” “我已经彻底进不去系统数据库了。”坐在他们从街道上“征用”来的一辆汽车上，韩子城抿着嘴看着面前红光闪烁的屏幕，“没有它，我调用不了任何资源。” “就算数据库还能用，这座城市里究竟还剩下多少可用资源也很难说。”程文秋仅仅是瞥了他的屏幕一眼，就很快移开了视线，“比起那些靠不住的家伙，我还是倾向于让专业人士来协助我们。” “你是说？” “我已经以K的名义向dragon发送了委托，他们将和我们一起进入白塔，帮我们搞定理事会。”程文秋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虽然我也不指望他们能够起什么作用，不过，聊胜于无。” “我们现在可没有能力支付高额的报酬了。” “我开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 “呵。” 程文秋轻轻地笑了一下。 “活着。” 活着。 这是刘烨在与魔神巴尔之间的战斗中唯一的想法。 “自以为是的傻瓜。同样的术式不可能对我再起作用，你的想法过于天真了。” 令人神经紧绷的杀气，以魔神巴尔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迸发而出。异常的能量聚集在他那晶莹的手骨上，即使隔着很远，刘烨也能够轻易地感受到这股压迫性的力量。 他只能独自面对这种对手，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提供帮助。 面对眼前的敌人，刘烨紧握住了右手的枯木杖。 巴尔的黑发在锐利的白光中飘摇。 “我不喜欢意外。” 巴尔的眼里轮转着金银两色的光芒，他轻轻摇动着手掌，发出淡淡的光辉。 “准备工作已经结束，差不多该收下你的灵魂了。只要通过你的灵魂，将我积攒的‘质量’成功固定住，我的计划就可以完成。” 紧接着，斩击袭来。 横向而来的一击，无视距离远近，足以贯穿星河的光束出现，顿时撕裂了整个空间，那如同紫电一般的闪光轻而易举地毁灭了沿途的一切。 在闪光击中自己之前，刘烨已经让自己的身体虚化成了半透明的影子，然而“砰”的巨响还是立刻在他的身体里响起，在痛苦将他的脑海吞噬之前，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从虚幻迅速凝实，后背啪的一下撞在了地面上，大量暗红色的液体仿佛被从内脏挤上来一般，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咳！咳……” 无法呼吸。 即使想吸气，也没有东西可供呼吸，这片空间内的所有物质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瞬间失衡的压力让伤口的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喷涌。 “嘎啊！咳咳！” 呈仰躺姿态的他翻转了身子趴着，双手撑在地上，颤抖着，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可伤口的血在巨大的压力差下还是不停地向外滚落。 “怎么？终于放弃了？” 黑发少年的声音滑进刘烨的耳朵里。 从比刚才更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喜欢简单易懂的战斗吧？既然如此就该好好享受，往后退是什么意思？” 巴尔始终没有离开过原地。 他只是轻轻地晃动了一下那只泛着光辉的手。 仅此而已。 “你差不多该给我搞清楚了吧。” “我一直很清楚。” 刘烨与巴尔的视线微微交错。 不管他做什么都敌不过巴尔，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凭借智谋或是诡计就能够逆转的状况。 人类不可能战胜神明。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改变天平的方法，大概就是刘烨自己升华为魔神，但这点实在是没什么希望。这种事如果说说就能做得到，那巴尔就不会是唯一的神了。 所谓至上四柱，其余的三位不过都是巴尔培养出来的傀儡罢了。 所以—— “这根本不是什么势均力敌的较量。我赢不了你，因为人，不可能战胜神。因为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生命。” 话虽如此。 “不过……经过这么久，我已经渐渐开始了解你了……” “区区人类，也敢妄议神明？” 巴尔再次摇动了一下右手。 在刘烨的面前，空间崩坏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宛如一轮漆黑的月亮，其中的一切都被碾碎，什么都没有剩下。 但是这份力量没有触碰到刘烨分毫。 “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我。” “哼。” 巴尔眼中银光一闪，刘烨的身体立刻被一股无形之力拖拽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滑到了他的身前，脖子被看不见的力量掐住，但他的神色依然没有发生变化。 2kxiaoshuo.com “不是杀不了，只要你想动手，我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然而你没有这么做，即使宣告了要‘夺取我的灵魂’之后也是一样……咳，咳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明明杀掉我就好，你却特地不这么做的理由，不，与其说是理由……” “……” 巴尔的双眼中急速旋转的两色光晕蓦地停了下来，恢复了成了一对深邃的蓝色眼眸。 “我想……大概是类似单机游戏中加分关之类的东西吧。”刘烨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但对于你来说，仅仅通关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要做到完美，因为只有那样才对你有意义……” “你……” “我赢不了你，但是，即使无法获胜，也存在着让你输掉这场游戏的方法。”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于天顶之上进行的战役（二） 那么，让我们打个比方。 假设有一个很了不起的超能力者，比如超人，他拥有着无可比拟的力量，可以像电玩游戏一样无限存盘和读档，然后假设他化身为警察，他的任务是阻止一年后罪犯们想要发动的人类灭绝计划。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占据优势呢？ 是警察？ 还是罪犯？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给出同样的判断——能够任意施展超能力的警察在这场较量中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既然不管失败多少次，重来多少次都无所谓，只要这场较量能够一直存在下去，最后的赢家，就只可能是警察。 不过呢，事实却并非如此。 有太多人在单机游戏上会无限卡关，最后放弃，因为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细节疏漏，都会导致整个存档直接报废。对于一直重复着读档存盘这一操作的“超能力警察”而言，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消耗的精神力要远远比没有记忆的“罪犯”严重，即使只是一年而已，但如果重复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 或者，一千万次。 当持续的时间不断拉长，当可供描述这段区间的词汇只剩下“永恒”时。 任务却依旧无法完成。 那么谁会获得胜利呢？ 把自己关进了时间囚笼的警察，会不会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最终自我崩溃呢？ 没错。 现在的刘烨和巴尔，正是处于这样的处境之中。 即使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无所不能的魔神，但巴尔仍然具备着操纵世界的能力。他的魔法足以支配这片星空之中的每一粒原子，只要他想，既可以直接让两片星系相撞来赐予刘烨一场最绚丽的葬礼，也可以让他瞬息破碎成最基本的微粒随风而逝。但是在所有的一千四百万六百零四种可能性里，只有一种世界是他所需要的。 所以，只要一丝丝的偏移，他就不得不倒转一切，从头铺设通往未来的命运轨道，来创造自己所希望的结果。 尽管刘烨没有察觉，但在这片领域世界里，他已经重复这么做了很多次。 甚至在宏观世界上，他也做过许多次类似的事。 的确，二者正面冲突，刘烨毫无胜算。 正如巴尔所言，人与神，在根本上就是不同的。后者是前者永远无法理解的生命，凭借“魔法”这种取巧的手段，人类是绝对无法打倒魔神的。 那么，如果创造出，让巴尔由内致外，自行崩溃的状况呢？ 正好，他不是子啊战斗前说过这样的话吗？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他确实这样嘀咕了一句： “我不喜欢意外。” 厌恶意外。 这句话乍听之下只会让人觉得巴尔很傲慢，不过，既然他已经成为了货真价实的神明，那么一般意义上的事物应该无法影响他的内心才对。 这代表着，足以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某种东西”，已经出现了。 没人知道，到刘烨察觉到这点为止，这样的场景就竟累积、重复了多少次。 脚下是蔚蓝色的星球，前方是光芒璀璨的太阳，身后是满天星海。 巴尔单手掐住了刘烨的脖颈，刘烨则用淌满了鲜血的右手，颤抖着抓住了那握着自己脖子的手腕。 雪花飞舞，仅仅只是最简单的冰雪魔法。 但巴尔泛着微光的半透明皮肤下，那晶莹剔透的骨骼外荡漾着无形的微波，就像是杯子里本来就已经装满了水，只需要等待打破表面张力极限的东西到来时那样。 他身为魔神，即使是整个太阳系在这一刻坍缩毁灭，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擦伤一般可以无视的东西。可是，假如他已经处于，受一点点擦伤就会“决堤”，彻底崩溃的状态呢？ 尽管从刘烨的角度看来，他连赢对方一次都无法办到。 但靠着一千四百万零四万次失败的积累，名为“收获”的果实，已经在不知名处，悄然发出了嫩芽。 巴尔在自己的脑海里听到了宛如骨骼摩擦的声音。 他的身体里出现了无数摇曳不定的幻影。 身为魔神的巴尔，本身是无穷尽可能性堆叠而成的唯一个体。 此刻，这个个体却出现了不稳定的征兆。 “……” 怎么回事？ 巴尔的手开始颤抖，他已经重复了几万次，几十万次，几百万次。 只为了等待，等待眼前这个并不出彩的青年，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失败、放弃。 “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你这家伙先崩溃才对……千万次死亡的痛苦，即使不会全部继承下来，也会在你的灵魂里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这是场自不量力的挑战，死命抓着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希望，你的意志力越坚定，幻灭时的绝望便也越大。他会屈服的，他一定会放弃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 这是不可违抗的真理。 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会改变的真理！ 可是这一刻，巴尔却第一次对这条真理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屈服不肯放弃！一再地死亡让你连本质都迷失了吗？你看！这是什么？！” 巴尔大声吼道，紧接着，一段影像浮现在了刘烨的眼前。 那是他的父母被杀时的场景。 肌肉一点点溶解，骨骼仿佛软软的棉花糖一般被黑色的线条从身体里抽离出来，鲜血化作一个一个圆圆的泡泡，漂浮在空中，逐渐汇聚在一起。 绝望和痛苦的情绪缓慢定格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页，至死他们都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而见不到孩子的最后一面，更是成为了这对平凡夫妇永恒的遗憾。 看到青年的眼里涌现出了泪水，巴尔笑了，开心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是有弱点的嘛，那么，再看看这个吧。” 人类能够让神明如此激动也是罕见，至少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巴尔几乎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家伙。顶多只有那两个人，还勉强算得上吧。 在魔神的心中，这名少年似乎已经被他定位成了与那两个家伙同级，甚至更为难缠的对手。 巴尔左手一挥，被银色锁链束缚着全身的百里茗浮现在两人身旁。 “她为了救你才来到了这里，而现在，她将毫无意义地，死在你面前。” 黑发少年不悦地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旁边的少女便仿佛破碎的镜面一般化成了无数带血的碎片。 “你所想要保护的一切，都将因为你，而从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巴尔的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阵列，带着不可思议温度的光束刹那间将两人脚下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摧毁，“是因为，因为你的不肯放弃，造就了他们的毁灭，这全部都是因为你！” “这样啊……” 站在魔神巴尔面前的刘烨，伤痕累累的脸上，挤出了微笑。 “你已经到了需要要靠言语和行为一起来抒发愤怒，一起来给自己打气的地步了吗？” “……” 巴尔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刘烨的身体立刻粉碎。 “你还能坚持多久呢？” 下一次的战斗，刘烨只来得及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就被烈焰焚身。 仅仅只是为了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就得在漆黑的世界里挣扎，承受各式各样的苦痛，恐惧，和绝望，最终才能来到这里，接受死亡的结局。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弃！” 再次用完全解析术式将面前青年的身体分崩离析，巴尔怒吼着，嘴角流下了鲜血。 为什么他撑得住？ 这些痛苦，恐惧，绝望的密度，已经高到了人类无法承受的地步，即使是神话传说中的地狱也无法比拟，而刘烨，他并非做到某件事就可以解脱，在经历了地狱之后，来到这里，等待着他的也只有失败的结局。 他只能再次沉入地狱，重头再来。 没有希望，没有胜算。 哪怕是穷尽所有的世界可能性，哪怕他用技巧撬动整个相位来施展魔法，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xiaoshuting.org 你赢不了，绝对赢不了。 即使重复上万次上亿次，也无法保证率先扛不住的是巴尔。人和神明，从来就不是能够列在一起相提并论的存在。 “喂，我说啊。” “啪！” 一杆长枪捅穿了刘烨的心脏。 “你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 沉默着，巴尔用一柄散发着金光的长剑将刘烨的身体斩为两段。 “你现在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 巴尔徒手捏碎了刘烨的头盖骨。 “我有一个推测，一个很有意思的推测，你想听听吗？” “……” 巴尔冷漠地放干了刘烨身体里最后一滴血。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呢？” “……” 巴尔用针和铁线将刘烨身体的每一处开口全部缝了起来，但那张令人讨厌的嘴巴却没有因此停下来。 “你既然会受到情绪这种东西的影响，那么是不是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 “在你将自身固定之前。” “在你，得到巴尔这个名字以前。” 死。 死。 死！ “在你，成为魔神以前。” 在巴尔再一次将刘烨粉碎之前，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巴尔的手停在半空，魔神眼里的金色三角圆环已经出现了涣散的迹象。 “你是，人类对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于天顶之上进行的战役（三）国庆快乐 在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呼吸、心跳、一切能够发出声波的振动，于此刻尽数停止了。 巴尔的手僵在半空，但眼中的金色三角圆环却是霎时间再次凝聚成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度旋转了起来，一股无法想象的能量从他身上涌现出来，化作一道无可阻挡的风暴，弹指间，面前的青年瞬息便被这狂风扫过，其身体如同尘土一般，在风中化作一股血烟，飘渺不见。 在这个世界上，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神明存在的传说。 有的族群将神明描绘为手持雷霆之锤的长发壮汉，有的则将神明描绘为性格温和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还有的族群则形成了以畏惧崇拜为中心的邪神信仰，如此等等，纷繁驳杂。 从科学考据的角度去说，这些信仰的差异是源自于各地族群传统文化的不同，他们参照着自身的形象，添加想象，最后创造了这些神明形象。 但在原有的思考上添加了名为“魔法”的维度之后，一些隐藏其后的东西逐渐浮出了水面。 在假定神明是真实存在的前提下，过去的魔法历史研究者认为，各地神明形象的差异可以理解为对“毋庸置疑的事实”进行记载时，不同的文献编纂者产生的解读差异。 但是，如果那些编纂者从未说谎，从未臆测、误解，从未添油加醋地涂抹上自己的想象，而只是严谨地将自己所见到的事情记述了下来呢？ 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存在某种能够将“自相矛盾的一切”串成一条紧密连接的珠串的东西呢？ “……打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你就经历了类似的失败吧？因为得到了强大的力量而不再回头，只顾着闷头往前冲，最后却连到底要去哪里都不知道了……” 刘烨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他的身形缓缓地再次显现出来。 “我一直在思考，你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巴尔的杀戮之手没有再抬起。 “对你来说，即使是整个宇宙也不过是一粒挥挥手就可以湮灭的尘埃，那么凡人的生命应该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才对，可是你却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在了控制我的人生上，甚至不惜千万次地重启世界……一定有什么东西，一定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做，而那样东西，就在我的身上。” 巴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身上那仿佛能压碎一切的威压也消失了，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十来岁，普通的黑发少年一样。 “我在无数不同的世界里被你杀死，照理说已经将可以想象到的一切死法都体验了一遍，可你还是没有停下来，还是在继续着……即使你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无法控制的问题，你也还是在继续着……” 刘烨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巴尔，不管怎么样，对方都是货真价实的魔神，区区人类的寿命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值得度量的单位，尽管他现在谈起对方时是一脸仿佛知晓一切的态度，但他终究还是个凡人。即使成功获取了谈论神袛的资格，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摸清对方的深浅。 早在卡尔穆诺察觉到他的存在之前，甚至在更久更久之前，巴尔就已经是魔神了。 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他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想法？ 手握着足以将世界随意揉捏的力量，他的心里，真的从未产生过怀疑吗？ “虽然我还无法完全理解‘相位’、‘天使’、‘平衡’这套魔法理论，不过，既然你本身就已经能够代表魔法的一切意义，具有了能将世界当做黏土般随意改变样貌的能力，但你却无法将世界每一个原子的状态都记忆下来，或者……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想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吧。” “在你成为神的一瞬间，你以自己心中的理想世界为蓝图重构了这片宇宙，可就像是你自己说的那样，在地球上创造的魔法必须依赖于地球而存在，同样的，在那个相位成为神的你，只有在原本的相位里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神。”刘烨继续说道，“所以你才不断地修改调整着这个世界，然而，因为你已经忘了原本的相位究竟是什么一幅景象……” “你反反复复地将不同的原件从这里挪到那里，但是不管你怎么调整，一切都始终没法回到原点，即使那些世界都十分接近完美无缺，在其他任何人的眼里都于原始相位没有区别，可正因为你是神，所以才无法接受‘几乎’。” “你后来之所以将自己封锁在独立的空间里与世隔绝，千方百计地切断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想必也是在探寻没有‘神’的世界——在你成为神之前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吧。” “但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你终于开始接受这一点——原来的方法行不通了，想要重新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明，你必须另外寻找一条道路。” “卡尔穆诺的出现给了你灵感，他让你看到了除了自己以前走的那条路以外的另一种方法，所以你开始引导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存在来吸引他走上正确的道路，这对你来说非常危险吧，因为费劲心血打造的‘不受干扰的世界’，很有可能就此功亏一篑……” “但是意外还是出现了，冒着巨大的风险，你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可卡尔穆诺却就此改变了想法，这个一心想要毁灭魔法的疯子，把实现这一终极理想的目标定在了你的身上，他认为只有消灭你才能够彻底消除魔法，于是你决定杀掉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你最终失败了。” “万华禁法再度隔绝了你与这个世界建立的联系，你被自己创造的封印困住了，但你并不担心这点，因为到此为止，一切仍然在你的计划之内，虽然这一计划出现了一处细小的裂缝，但作为神明的你对自己拥有着绝对的自信。你不仅不担心一切失控，反而很好奇卡尔穆诺这个变量会对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于是你决定放任自流。” “弹指一挥间，数百年的岁月流逝，也许卡尔穆诺的沉寂已经开始让你感到失望，但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人出现了，这个人的出现让你再度眼前一亮。” “詹姆斯 J.克劳伦，那个被誉为‘魔法之神’的男人。” “如果说卡尔穆诺的出现只是让你看到了一缕希望的曙光，那么克劳伦的出现就是让你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为了让这团火焰不受干扰地发展下去，你彻底封锁了自己，但让拜蒙、阿斯莫德、亚斯塔禄三个你特意培养出的‘伪魔神’留在了外界，为的就是不让卡尔穆诺那样的意外再次发生。” xiaoshuting.cc “可是，正因为你是魔神，你的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不自觉间的一举一动都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如果你真的将自己与这片宇宙的连接全部切断，也许一切真的会照着你预想的方向发展下去，可是你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而留下的手段，却成了最终导致意外发生的原因。” “三位‘伪魔神’的出现让卡尔穆诺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去找了涉世未深的克劳伦，设法让他通过原初石刻接触到了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影像，使得年轻的克劳伦得知了‘魔神’的存在，并且在最初的时刻起便确定了‘魔神会毁灭世界’这一印象。这比你所期望他得知神明存在的时间提前了太久太久，而克劳伦的天赋更是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以至于在你解封自己之前，他就已经主动找上了你。” “只不过，他是来找麻烦的。” “说完了吗？” 巴尔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那双灰白色的瞳孔外，金色的三角圆环已经再度凝聚，一如从前那般，在水蓝色的眼球上缓缓地旋转着。 他抬起了右手，与过去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手里慢慢地浮现出一把金色的武器。 仿佛是所有武器特质的集合，那把法杖似的东西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但握在巴尔的手中，却散发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威压。 “巴尔……” “区区凡人，也敢夸口说自己知晓神明的盘算吗？！凭你那颗孱弱的脑袋，就连我至今为止尝试过的错误的冰山一角都无法理解，就算是那些时空谬误的万分之一都足以将你的灵魂碾碎，这样脆弱的家伙，居然还妄图解析我的计划？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你的傲慢已经让你经受了太多折磨。”刘烨缓缓地摇了摇头，“巴尔，你应该明白……” “明白什么？我说了，你没有资格妄议我的存在！更没有资格对我的计划指指点点！” “继续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不断地重复而已。” “……” 这句话似乎拥有足以让巴尔沉默的力量。 尽管只有一瞬间。 “那就让我们比比看，究竟是身为神明的我先坚持不住，还是你那漏洞百出的灵魂先崩溃吧。” 话音未落，青年的身体再次在耀眼的光辉中化为飞灰。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于天顶之上进行的战役（四）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万年，也许只是千分之一毫秒。 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已经放弃去数了。 不管是对刘烨而言，还是对魔神巴尔而言。 就连“放弃去数”这件事情，都已经被遗落在了意识的角落。 “……” 黑发少年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悬在了刘烨的眉心前面，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已经厌倦了。 杀一个人杀到厌倦，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却是此刻巴尔内心的真实写照。 “你赢不了的。” 刘烨连一次都没赢过。 甚至连没能对巴尔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压扁、撕裂、碾碎、炸裂、搅烂，挤压。 百般折磨，粉身碎骨。 刘烨的肉体遭到原子级别的精密破坏，每逢生命之光从他眼中消散前的那一刻，每当这点光亮有如风中残烛般逐渐熄灭下去的瞬间，巴尔的灵魂深处，都会泛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坚持下去？ 要不，干脆放弃吧？ 就算成为了完全体的神，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自己不已经是最强的生命体了吗？ 不，我不能抛弃、不能否定自己过去做的一切。 看似是二选一的选项，实际上永远只有一个答案。 在些许的犹豫之后，光芒再一次闪耀，肉块再次在冰冷的星空中飞舞，巴尔挥动着右手让一切回归起点，世界无声地发生着巨大的变动，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宇宙回到了那个就连他也会感到不适的漆黑迷宫。 他不认为区区一次的决断就能了结一切，她也不认为光是简单地无限重复历史的轮回，就能够彻底抛开自己的迷惘。 他是神，就算世界崩灭，宇宙凋零，他也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对他来说，很多东西都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 亲情、友情、爱情？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那些东西是什么样的了。 神拥有绝对的记忆里，他不会忘记任何事。 除非，是他主动选择放弃记忆的东西。 但是。 某种东西，某种存在于他灵魂深处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 巴尔能够感受到，自己心中的天平正在逐渐向放弃的那一侧偏移，逐渐地被那个青年所引导者，就像是幻觉一般，也或许是自我暗示，尽管对于一艘只知道向前的船舶来说，转舵的时机还远远没有到来，可是…… 不存在可是。 跨越一千万次的杀戮，巴尔仍然坚守着自己的选择。 他抬起头，看着这片重新开始的世界，头上是蔚蓝色的辽阔天空，远方是森林群树染出的翠绿原野，阳光在这片大地再次普照。 很美的景色，但巴尔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感性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场斗争还没有结束。 随着一次次的胜利不断累积，体温逐渐小事。 随着柔软的部分一次次剥落，心灵逐渐凝固。 随着作为“人”的部分彻底消失，他的存在渐渐地转变为某种近似机械的东西。 xiaoshuting.cc 眼中的动摇消失，灰白色瞳孔外的金色三角圆环重新固定了下来，代表神明的那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再一次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最终的胜利者只能有一个，一定是他巴尔。 刘烨这个家伙，虽然夸下了海口，也的确猜测出了一些东西，但到头来终究没有什么逆转的妙计，他只是在期待自己的崩溃而已。 理解到这一点时，巴尔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青年，终究只有这么点程度罢了。 不如彻底将他抹杀吧，换用松下熏那个备选方案。 虽然成功率会低一些，但也好过在这里无休无止地耗下去。 然而。 “咔嚓。” 正当巴尔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时，伴随着轻微的崩裂声，他的脑袋里忽地迸发出一阵剧烈的痛楚。 “……什……什么？”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灰白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亮晶晶的小点，看不见的斩击将刘烨身后的空间炸得粉碎，切割成幽暗的虚无。 他们回到了那片空间，属于巴尔自己的，神之领域。 刘烨站在那里，立于星空之上，尽管身前身后尽皆是湮灭的虚空，但他并未露出多么恐惧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看着巴尔。 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敌人。 注视着神明。 审视着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终于……” 低沉的话语自青年的嘴角飘出。 “你……你做了什么？！” 说完，巴尔深吸了一口气，他需要平静下来，平静，对，平静。 尽管第一轮攻击落空，没能杀死刘烨，但对方的脸色依旧看起来很难看，没错，应该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他所经历过的单方面的杀戮，次数已经多到就连巴尔都觉得，计算起来是种煎熬。 这就是代价，这就是磨损，如果真视之眼能够完全看穿灵魂的样貌，那么刘烨的灵魂上想必已经满是伤痕了吧。 “我开始有胜算了。” 可是，面对至高无上的神明，他却这么说道。 同时看着黑发少年扭曲的脸，露出了微笑。 “开什么玩笑！可恶……你以为，你难道以为！反复的斗争带来的灵魂磨损……你以为，就凭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能够……” 头痛欲裂，巴尔忽然发现对于自己来说，就连站立都变得困难起来。 “是不是这样，不由我说了算，创造一面镜子对你来说不难吧，单纯看脸色的话，你看起来客比我糟糕多了。” 巴尔的脸扭曲着，这不是因为刘烨的话，而是因为他脑海里的疼痛已经开始影响到他对身体的控制力了。 “这不可能！就算磨损会积累会堆积，我和你，我和你也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就算承受着相同的痛苦，就算承受着同样的磨损，率先崩溃的也一定会是你才对！不可能！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合理，这不应该存在！你明明承受了比我多得多的痛苦，却表现出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这根本不可能！面对足以折磨神明的痛苦，凡人之身不可能持续欺瞒下去！如果你也承受着和我相同的煎熬，你的灵魂早就该支离破碎了才对！” 巴尔捂着头开始咆哮，他的身体里开始出现朦胧的幻影。 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刘烨，听到这句话再次露出了微笑。 “你错了，巴尔，错得很彻底。” “嗯？” “如果你一直在控制着世界反复重现，那么我和你应该经历了相同的时间，或许你会因此认为我们受到的磨损理所当然的一致，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无法理解…… 巴尔无法理解现状，但刘烨似乎并不是在毫无根据地胡说八道，因为灵魂磨损带来的打击已经实实在在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的角色完全不同啊，即使是在一个世界观体系里，我们拿的也是不一样的剧本。” “你在说……什么……？”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吧，就像是噩梦难度级别的单机对战游戏，一开始玩家总是很弱小，这个时候如果把他直接丢在最强的守关boss前，那么他一定会被瞬间秒杀。”刘烨继续说道，“尽管时间短暂，但是这场战斗却并非毫无意义。因为和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敌人战斗本身就是一项很有趣的挑战。就算你我之间的游戏无法存档，无法收集经验和数据，但某种东西仍然在不断累积，刚刚躲过你的攻击，就是这一过程的具体体现。” “……” 巴尔扶着头看向刘烨身后崩毁的虚空，眼角微微地抽搐着。 “这只是一个方面而已，现在，我们代入你的角色，压倒性强大的玩家持续不断地狩猎弱小的杂鱼，不管怎么想都很无聊吧，机械性的重复过程里，什么都不会留下，只有疲劳在不断积累。” “就是这样，最后你什么都没有得到，而我，却赢得了站在你面前的资格。” “代价是，超过一千万次的死亡。” “你……” 面色狰狞的巴尔抬起了双手，庞大的力量从他体内倾斜而出。 刘烨说得没错，即使站在同样的舞台上，彼此的角色也完全不同。 一个是从无畏挑战里寻找着正确答案的弱者，一个是被迫奉陪而毫无收获的强者。 到头来，灵魂磨损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明确的定义和测量标准。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场无休止的战斗终结吧。 在角色互换之前。 “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我们共享了沿途的一切景象，一同在这座你创造的迷宫里迂回漫步，但是，这些经历对我们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刘烨鬼魅般地穿行在足以撕裂世界的光刃里，“对我来说是珍贵的宝藏，对你来说却是无用的累赘，我不会再让你重来了，巴尔，天平已经倾斜，你的计划将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一切，到此为止了！” 翠绿色的魔杖抵住了巴尔的眉心。 “嘁。” 巴尔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低估了你，但是与此同时，你也低估了我。” 巴尔没有移动，只是轻轻地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 “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明。” 于天顶之上进行的战役（五） 打击全身上下的剧烈痛楚，让刘烨的脸不禁为之扭曲。 他勉强逃出致命的领域，但爆炸余波却毫不迟疑地抓住了人在空中的他。 少年的身体远远飞离原先预期的位置，摔在银白色的土地上，止不住势头的他滚了好几圏。 “看起来你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唯一，这个词汇包含的意义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力……” 巴尔用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再度举起了右手。 夜空中的群星仿佛某种诡异的凶兆般闪烁了起来，它们尽数化为锐利的光剑，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与此同时，无规律的、不连续的断裂和爆炸出现在空间中的各处，宛如一堵重墙般毫不留情地向着刘烨碾压而去。 然而，眼前的家伙仅仅只是向右前方踏出了一小步，仅此而已。 渺小的身躯，便灵巧地钻过了成千上万的死亡绝境。 “什么？！” 产生的结果与自己的预计大相径庭，感到难以置信的巴尔忍不住发出了低吼： “这不可能！” “确实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只是在一汪水池里更改深浅罢了，我依然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永远无法和浩瀚无垠的海媲美。” “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生存下来！为什么你还活着！” “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还是说我的语言功底太差，以至于那拙劣的单机游戏比喻影响到了你的理解？” “难道说……” “尽管现实世界与电子游戏差异很大，我也不能够像玩家控制的人物一样简单地升级，就算我的能力与智力不会在某一刻突飞猛进，即便记忆不能够完整地留存下来，但某种类似‘经验’的东西仍然会在灵魂里留下痕迹。” 刘烨重新站在了巴尔跟前，举起了枯木杖。 “举例来说，在传统射击游戏等作品中，跟强化自机的能力相比，锻炼现实中玩家本人的技巧，会更为容易开辟通往后续关卡的道路。” “即使第一次看见时关卡难得像鬼一样，让人认为绝对过不了，但随着游玩次数的增加，玩家也会渐渐看出敌人行动与弹幕的特征。” beqege.cc “这么说，你之前不断的死亡就是为了……” “我可没有受虐癖，赢不了你是事实，不管怎么使尽浑身解数，最后还是会被你杀掉。不过，我也不是毫无意义地在重复死亡这一过程。用死亡来进行学习，用不同的死法来获取关于你攻击模式的信息。” 枯木杖发出微弱的绿光，和巴尔先前打出的攻击魔法相比如同萤火与皓月，可伟大的魔神先生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一种恐惧感。 尽管很微弱，尽管很微小。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会输。 “我承认，你的意志力让我惊叹，能够在模糊的混沌意识中仍然坚持着收集信息这一执念，纵使轮回泯灭千万次也不放弃，的确难能可贵。”巴尔放下了晶光闪烁的右手，“不过，这仅仅是让我对你更感兴趣了而已，对天平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只要我还是神，我就立于不败之地。你的攻击永远无法触及我的身体，而就算你能够躲过我曾经打出的所有术式，我也永远可以马上创造出新的一种。” “嘁，永远？真的是这样吗？” “……” “如果你已经能够达到‘无限’，你也就不用这么大费工夫，去尝试千万亿次不同的可能性了吧。”刘烨轻轻地笑了，“所以，你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绝对’，即使你已经成为了和人类不同的某种生命，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 巴尔微微地低下了头，闭上了双眼。 被说中了。 的确如此。 “你身体里出现的千变万化的幻影。就是你想要靠无限的自我堆叠，用穷举法不断地逼近这个相位的可能性集合的证据，但是，无论你怎么做，无论尝试多久，你能做到的也只是无限地逼近它而已，所以，也许神是没有极限的，但你，是有极限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底气吗……” “啪”的一声响起，那是巴尔将双手合在一起的声音。 “没想到，就连克劳伦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居然被你做到了。” “……？” “是因为我在你身上花费的精力过多了吗？居然让你对不可知的领域产生了理解……不，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不过……” “还没有结束。” 刘烨和巴尔同时移动。 决定胜负的时刻再一次到来。 毁灭性的力量爆发开来。 时间停止。 空间崩坏。 那些常见的物理概念，在此处失去了意义。 就如同整个世界都在被其吞噬一样，巴尔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漆黑色球体，强大的引力撕扯着更大范围内的一切物质，如同大浪一般飞来的空间碎片，在越过边界的刹那就永远地消失不见。 以神进行的破坏为最优先，所有的法则，以及所有依赖于它们创造出来的魔法，全部失效。 ……这么做最大的效果，就是让目睹的人类放弃抵抗。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英雄，看见这幅景象后也会彻底认命，接着当场放弃挑战跪倒在地。 若是正常地正面冲突，谁也躲不过巴尔的一击。就算想尝试防御或回避，也找不到半点生存的希望，因为这是一开始就设定成毁灭的术式。 但是，和过去的一千万次不同的事情，发生了。 动作本身很简单。 只要用力握紧右拳，将全身体重放在上头往前伸出去就好。 就算没有能压倒任何人的速度，就算连枪尖都看不见全身就惨遭粉碎。 不断累积下来的经验，依旧精确地辅助了他的动作。 唯一。 唯一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起作用的术式。 蔚蓝色的花朵在刘烨的瞳孔里摇曳。 渺小的力量丝丝缕缕地在刘烨的指间汇聚，逐渐升华成对魔神巴尔的必杀一击。 灵魂阵列。 微弱的光辉迎上了极具压迫感的漆黑。 这个瞬间，所有的声音都从这里消失。 星海黯淡下去，染上了浓重的黑暗。 巴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晶莹剔透的皮肤和骨骼开始一点点地化成碎末，被无声的寂灭之风吹散，洒落向无量空处。 在刘烨走到他身边之前，巴尔的身体就已经完全解体，紧接着，一个新的黑发少年出现在了那里。 他的皮肤和骨骼上的光，都黯淡了一些。 “结束了……” 巴尔低语道。 他无法让世界再次重启了，灵魂磨损已经真真切切地影响到了他的身体，如果继续下去，她的状态只会越来越糟，而刘烨的经验却会积累得越来越多，继续试错，只会让对方的胜利越来越轻松。 所以，他被困住了。 手握着近乎无限的世界可能性，却只能接受这个失败的结局。 “你这家伙……真的……” 巴尔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圣光的裂痕出现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会纵容你到这种程度，无疑是我这个神的失策。既然如此，我就要在这里洗雪耻辱……给我跪下！跪在地上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卑微吧！人类！” 漆黑的裂痕在他脚下浮现，并且以远超光速的姿态向着所有的方向延伸，形成了触目惊心的神秘图案，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正在快速绽放。 他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刻下独属于他的阵图，亦或者说，这片世界就是他所创造的魔法。 当时间再次开始流动的时候，刘烨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倒不是说他的脑袋比之其他部分有多么坚硬，只是单纯地因为，巴尔刻意留下了他。 “结束了，你输了。” 巴尔单手握着那颗脑袋，眼里闪着寒光，语气冰冷。 “呵呵，也许是吧……” 刘烨还残存着一些意识。 “不过，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赢吧……” “是的，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获胜的可能性，就算再穷举下去，一直穷举下去，那样的可能性也绝对不会存在！” “看你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呵呵……你不会以为自己赢了吧……” “你什么意思……” “只要你还想坚持下去，我们的战斗就不可能有结果……” 巴尔微微地眯起眼睛。 “这是一个死结。” “可恶……” 巴尔眼中的金色圆环微微颤抖着。 他必须依赖纯净的模板，才能够找回缺失的那一种可能性。 但要拿到模板，他就必须让刘烨主动放弃自己的灵魂。 在前方等着的，只有他独自一人留在漆黑世界里的冷清未来。 光靠他一个人，无法开启通往梦想中世界的门扉。 “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吗……” “而即使这样……也什么都得不到……” “巴尔……” “你是……人类啊……” “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巴尔一脚将那颗头颅踢向遥远的彼方，可在下一秒就将他瞬移回了自己的身边，“我想创造什么样的世界，就可以创造什么样的世界！只要没有你，就算我成不了神，我也一样可以统治整个相位！” “……” 在他的手里，青年的头颅分解成了能量的潮汐，巴尔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世界里。 这里空无一物，也正因为如此，除了眼前的这一缕，整个相位的能量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使得巴尔无限接近于真正的“神”。 他埋葬了最后的敌人。 妨碍他的人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却仍然感到不安。 他做不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灵魂的本质，只要开启世界演化，只要有人类一族的诞生，那么“刘烨”就一定会出现。 要么在空无一物的世界里度过永恒，要么，接受自己败北的结局。 这是一道单选题。 只有两个选项。 你必须，选出你的答案。 第三百五十六章 平行世界未完成的棋局（一） “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傅里叶推开大门的瞬间，视线里蔓延开一片茫茫的白，凛冽的寒气袭来，刘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你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个家伙吗？”史密斯反问道，他坐在咖啡厅的一角，两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只有嘴唇微微地开合着，“我们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唉。”傅里叶合上门，走回来一脸愤懑地重新坐了下来，“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在这里等着？” “主动权在那个家伙手里，一直都是。”史密斯咖啡色的眼珠瞄向窗外，圣诞节的雪花一团一团的飘落，“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 “可是……”傅里叶看向一旁不知所措但又不敢说话的刘烨，然后又将视线移回到史密斯神，“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已知的条件是：这里不是我们获得生命和灵魂的那个世界，而是一个具有无穷相似处的平行相位，而我们的对手则是一个可以随意控制时间的妖怪。你问我是否想好该怎么应对？”史密斯眯了眯眼，“我的答案是，无法应对。” “……” 傅里叶的头轻轻一撇，放在双腿上的手暗暗握紧了拳。 “但是，有一点足以证明，我们并非处于绝对的死局之中。”史密斯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自从我们找到他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而那个家伙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这说明他对我们三个并没有绝对的控制力。” “这么说来……确实，现在想来有点奇怪，既然他这么强大，那为什么会放着一个这么好找的笨蛋不管呢？还必须要费那么大劲把我们弄来替他做这件事。”傅里叶皱了皱眉，“除非……他有无法露面的理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还能够活着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了。”史密斯看向坐在隔壁桌发呆的刘烨，“尽管他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人，但这一次，还是他保护了我们。” 傅里叶望向落地窗外的街道，分岔路口，夜灯闪烁，白雪飘落。 身处于暖气中的傅里叶，作为一名高阶魔法师，还是一名专精于技击术的魔法师，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彻骨之寒。 以往的每一次外勤，每一次任务，世纪晨曦在出发之前就一定已经了解了事件的全貌，做了充分的准备。 而这一次，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最初只是一个简单的搜查任务，最后却演变成了波及全球的世界大战。 魔神，天使，相位之力……一系列早已被人所遗忘的词汇重新降临世间。 而在失去了两位协会理事长之后，他们甚至连这场战争的目的都没有摸清楚。 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纵这一切？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手心，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烫，血液被挤到关节的缝隙里。 “你知道吗，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世界的。”似乎是为了缓和绝望的气氛，史密斯忽然说起了与现状无关的话题，“没有战争，没有灾祸，就连魔法师都没有，民众安居乐业，过着平静而不平淡的生活。” 街道上圣诞的气氛浓烈，商店前圣诞树的彩灯映照着麋鹿玩偶，十指相扣的情侣成双成对地在雪地里漫步，电力汽车的喇叭在夜灯下发出令人心安的嗡鸣，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味道，咖啡厅里也飘荡着商量今晚该怎么安排的欢笑，孩子们拿着烟火棒在一片彩色里飞奔而过。 只有他们这里的气氛不同，与四周格格不入。 没有人喜欢战争，也没有人喜欢在来来回回的生死中度过一生。 以世界为代价，发起的术式，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 仿佛在黑暗里摸索前行的人忽然看到了远方灯塔的光辉，傅里叶脑海里掠过了一道金色的闪电，他立刻坐正了身子，转头望向一旁的刘烨，问道： “你现在身上带着什么？” “我……？” 刘烨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这个金色头发的家伙为什么突然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身上，距离他被这两个奇怪的人绑架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虽然没有被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博云城里瞎晃，但他的精神也已经快要崩溃了。 “对，你。快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快！” 终于忍不住了吗？原来是两个抢劫犯？早知如此，直说就行了嘛，何必折磨自己这么久？ 刘烨不解，但依旧别无选择，只好乖乖地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这是电车钥匙，钥匙扣，名牌……没了。” “没了？你的包呢？” 眼见金发男子的目光飘了过来，刘烨面色一僵，双手握住了公文包的口子： “额……这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废纸……” “拿出来！” “……” 刘烨被他吼了一声，再度打量了一下对方两人的体格，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乖乖地拉开了公文包的拉链。 ranwen.la 所有的文件都被倒了出来，在桌上摊开成杂乱的一片，钱包里的信用卡也被全部翻了出来，但在做完这一切后，对方看上去却是一副极度失望的样子，双手抱头磕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为什么会没有呢……” 近在咫尺的地方，刘烨听见金发男子在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没有呢？刘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傅里叶一把拍在桌上，震得卡座里白纸乱飞，他望着刘烨，一脸困惑又一脸焦躁，嘴唇翕动着，最后又愤愤地低下头去。 刘烨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史密斯没有看他们，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夜空下的一点，在那万千飞舞的雪花之中的一片上，灯光穿过它，折射出无数片光斑，被上涌的热气融化成摇摇欲坠的晶莹水滴，无数清晰但又无法具体到某一刻发生过的场景，将岁月切割成一帧一帧的画面，映射在他的眼中。 庞大的力量在一瞬间灌入他的脑海，身体被撕裂的痛楚传来。 在那一瞬间，原本稳定跳动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被一股莫名的能量束缚，视线也完全被牵着走，时间仿佛定格。 “咳！” 史密斯低着头俯下身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 再抬起头时，街道上一切如故，安然依旧。 那是什么？警告？还是…… “史密斯？你怎么了？” “我没事……什么？！”悄悄拭去嘴角的鲜血，史密斯扭过头来看向傅里叶这边，但却没忍住叫出了声来，“人呢？！” “什么人呢……”傅里叶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右手边，“人呢？！” 刘烨不见了！ 两人立刻站了起来了，视线向四周流转，咖啡厅并不大，对于两个身材高大的魔法师而言，不存在任何足以藏纳一个成年男子的视觉死角。 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绝对不可能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冲出这范围五十米的区域。 刘烨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从他们的身边消失了。 “他的东西都还在这里……等等，这是什么？” 史密斯发现面前的桌上多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是刘烨的吗？ “二位朋友，进展如何？” 翻开笔记本的瞬间，史密斯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我在你们的桌上放了一支笔，只要在书页上写下你们想说的话即可，这样的交流方式也许古老了一些，不过，这可是魔法师最传统的信息交换方法之一，二位如此优秀，想必还是会用的吧。” 文字没有温度，但史密斯和傅里叶却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恐怖的能量在那浮动的笔迹中跃动，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一样。 “你来还是我……” “我来吧，” 史密斯拿起了桌上的鹅毛笔，在上面写下： “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几秒之后，下方浮现出一段新的文字： “二位果然是值得信任的对象，那现在，请立刻将他带离这座城市吧。天亮之后，我会立刻将两位送回原本的时间线中。” 史密斯看了一眼身旁的傅里叶。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二位似乎有点犹豫啊。” 纸上又浮现出了两行字迹： “还有四个小时零七分，太阳神的光芒就会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展露出来，为了不影响到二位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希望你们能够抓紧时间。” “祝你们好运。” 笔记本和羽毛笔消失的瞬间，史密斯和傅里叶不禁同时轻抒了一口气，仿佛握着一枚定时炸弹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受。 但现在，有一个更大的麻烦摆在了他们面前。 距离天亮只有四个小时了，而刘烨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史密斯和傅里叶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喂，你们两个，一直站着干嘛？”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旁边的青年发出了问询的声音。 清晰，而明亮。 第三百五十七章 平行世界的棋局（二） “你们俩怎么了？刚刚突然就站起来了，还嘀咕了一大堆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还有，你们是不是提到了我的名字，诶……诶？” 刘烨话还没说完，史密斯和傅里叶便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了中间。 “你听到了？” “啊……嗯……不对，我什么都没听到！” 刘烨矢口否认。 “你刚刚一直待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我……没有啊……”刘烨缓慢地转动着脑袋，发现这两个外国人用他们那色彩缤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自觉地默默咽了一口唾沫，“你们这么厉害，我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我……” “好了，足够了。”傅里叶拍了拍刘烨的肩膀，让他坐下，屏蔽了他的听力，然后抬起头看着史密斯，“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史密斯？我觉得我们已经触碰到了问题的关键，但……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对于时间和相位，我掌握的知识实在太少。”史密斯眯了眯眼，“不过，既然他已经盯上了我们，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去哪儿？出城吗？去做那个家伙希望我们做的事？你知道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吗？”傅里叶不是很赞成史密斯的观点，“那个可以控制时间的家伙会在我们出城的一瞬间把我们抹杀吗？还是会遵照约定把我们送回原来的世界？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那个家伙至今没有任何行动一定是有理由的，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限制着他，尽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一定存在，就在这里，现在。” 傅里叶用右手食指指着地板，继续说道。 “一旦我们离开，我们就失去了全部的主动权。那会对我们很不利。” “至少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们别无选择。”史密斯淡淡地说道，“相信你也能够感觉到，光凭我们两个，击败那个家伙的可能性绝对为零，除了按那家伙的指示办事，我们别无选择，而且，难道你忘了吗？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当然没有忘，我只是……”傅里叶坐在沙发椅上，左手轻轻地抚着额头，“我说不清楚……史密斯。你不觉得这整件事都很奇怪吗？我的意思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很奇怪，莫名的穿越时空，偏偏还是宗教意义如此浓重的节日，可以控制时间的大魔法师，要我们杀了他自己的刘烨……而这竟然存在于一个魔法协会不存在的世界，一切都不合理……” “你想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一切都扭曲了，我们现在处于一个绝对扭曲的相位里，而且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将要去做的事情究竟会对时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这件事早就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了。” “我就是想说这个，史密斯……所以……所以你为什么能够这么坚定，这么坚定地去做一件不知道缘由，也猜不到结果的事？哦，等等……”说到这里，傅里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史密斯身前不到一尺的地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史密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这么做的影响和结果？” “……”史密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难道说……”傅里叶向后退了半步，“史密斯，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你真的想知道？”史密斯瞥了一眼一旁被屏蔽了听觉感知的刘烨，“他听不到，对吧？” “听不见。” “好吧，我也不是很确定，一切都是源自沃森曾经对我讲过的一些知识。”史密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根据《创世之书》中的记载，一共存在十个大相位，也即原质，而我们所处的相位称为‘王国’，是由元素构成的物质世界。十大相位之间互不干扰，稳定而又精致地镶嵌在生命之树的各个位置上，其所能够被认知的部分，就是我们眼中的，宇宙。” “但沃森觉得，十大相位之间的关系并非是由上到下层次分明的关系，而是相互平衡不断变换的。换句话说，生命之树的理论是错的，十大相位更像是位于一个巨大的天平之上，只不过这个天平的托盘有十个而非两个。”史密斯的手指轻轻一划，桌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好像摩天轮般的图案，“而每个相位之间存在的空白，就是神话中的无主之地，是神界与人间的桥梁，也即——应许之地。” “等等，照你这么说，那么平行时空，不就应该是不存在的？” “是的。” “那我们现在在哪？” “物质是相位‘王国’的定义，我们不是神，不可能去往其他的相位。所以，只可能在这里。”史密斯的手指移向‘王国’外的空白，“我们在应许之地。” “应许之地？那周围这……”傅里叶向四周望了一圈，“岂不……” “他们全都是虚幻的。”史密斯道，“这个世界都是人为创造出来的产物，在这个虚幻的相位里，只有三样东西是真实的。” “那个能控制时间的大魔法师。” “我们。” “还有，他”史密斯望向一旁的刘烨。 “他是真实的？那我们碰到的那个……”傅里叶有些混乱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存在不止一个刘烨？” 雅文吧 “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史密斯道，“但我并不确定，这样的判断都是基于沃森理事长对于时空魔法理论的研究，他曾经对我说过，你和我，史密斯，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唯一的存在，是无限可能性的表征。我当初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直到今天才慢慢地明白了少许。” “无限可能性的表征？” “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词。好了，接下来进入正题。”史密斯伸手抹去了桌上的印记，“沃森理事长用天平轮盘替代了《创世之书》中的生命之树，但是，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沙盘，这个模型里还缺少一件最关键的东西。” “时间。” “时间。” 两人同时说出了那个名词。 “所以，沃森理事长到底是怎么引进时间概念的？” “在科学世界的时间模型中，有一种名叫退相干历史的理论。说到这个理论，就不得不提到量子相干性，或者说，是态之间的关联性。这源自于1935年爱因斯坦提出的一个假想实验，当能量化生成一个电子和一个正电子，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的时候，如果观测到电子处于向右自旋的状态，那么与之相应的，正电子就一定处于向左自旋的状态。即，无论两者之间隔着多么遥远的距离，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对应的联系。” “退相干历史理论是说，我们可以通过未来的结果去推定过去发生的粗粝历史事件，因为这些粗粝事件的不同结果之间是相干的，就像是一场比赛只能有胜平负三种结果，出现一种就不能出现其他，它们是互斥的。但也仅限于此了，那些更为复杂的东西，比如比赛当天球场内所有物质的状态，是反推不出来的。”史密斯接着说到，“这一理论后来被发展成了时间固定点模型，也是现在科学世界最主流的时间模型。” “把上述描述转化成魔法师的语言。”史密斯摊开了右手，掌心中再度浮现出沃森的天平轮盘，“一切因为时间流转发生的变动都会在天平轮盘上留下痕迹，而只有足够大的变化才会引起天平的震荡。一方下沉则必有一方上升，在‘王国’之内是如此，在十大相位之间，也是如此。” “于是，时间的概念在这里消失了，和物质的概念一起，转换成了天平轮盘的变动。”史密斯握紧了手心，天平轮盘消失，“沃森和我说过，刘烨，就是时间上的固定点，或者说，是引起天平震荡的东西。” “所以……那个能够控制时间的魔法师，要我们将刘烨带走，等等，这里不是现实，那天让我们带走的是……” “如果沃森理事长的世界模型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影响历史，因为我们都是这个沙盘中无关紧要的沙粒。”史密斯道，“但很显然，那个家伙是想要改变历史，我们尚未知道的，未来的历史。” “未来的历史？” 两个似乎自相矛盾的名次，组合在了一起。 “那个家伙和沃森谁更强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能力在这种时候对理事长的模型进行修正，但就我所知，固定点是无法被改变的，除非……” “除非什么？” “时间固定点可以看做天平轮盘中，一颗在盘子里滚来滚去的珍珠，无论怎么摇晃天平，都是无法使其影响彻底消失的。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性——唯一的可能性。” “把珠子，从天平轮盘中，拿出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平行世界的棋局（三）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安静地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清晰地听见，史密斯和傅里叶对视着，沉默着，谁也没有不愿意先开口，谁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把……珠子……提出来？” 最终还是傅里叶先打破了沉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上了脊背，惹起一阵毛骨悚然。 “是的，只有这一种方法能够抹除掉固定点的存在，使得世界发生完全未知的变化。”史密斯解释道，“我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但光是想想也觉得让人觉得可怕，如果刘烨被人从天平轮盘上抹去，那么所有与他相关的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呢？” “和他有关的历史、记忆，所有他留下的痕迹，他经历过的事件，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你我还会继续存在吗？还是会和他一起消失？这绝对不是单纯地消除影响而已，而是会让世界重构的超凡魔法。” 傅里叶只觉得脊背发凉，身为高阶魔法师，史密斯说的这些他都清楚，世间万物都是以一种特殊方式的方式相互联系在一起的，这也是魔法能够起作用的根本基础之一，要将一个生命和外在的所有联系全部切断有多么困难，凭他的知识根本无法想象。 要知道，在他们的认知里，物质是无法湮灭的，就算灰飞烟灭也只是转换成了能量的形态存在，可那个家伙要做的，是把刘烨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抹除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说是以一己之力在对抗整个宇宙也不为过。 “这种事……要怎么才能做的到？” 他喃喃地发问，可史密斯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最关键的不在这里，而是刘烨他为什么要我们遵照那个家伙的指令？”史密斯闭着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向后靠在了笔直的椅背上，“他一定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是他却依然要我们这么做，正是因为无法理解这背后的原因，我才一直在犹豫。” “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了，除了相信他的判断，我们别无选择。”史密斯站了起来，“我们缺失的信息实在太多了，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事件本身，我们就像是身处重重迷雾之中一般，往哪里走都可能是错的。” “抱歉久等啦，新鲜出炉的烤牛肉披萨，还有两杯冰镇橙汁，以及清爽蔬菜沙拉，请慢用。” 穿着圣诞老人服饰的女服务生将餐点放在了隔壁的桌子上，傅里叶忽然望着热气腾腾的披萨出了神，他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吃过一顿饭了，以至于脑海里残存的最后关于食物的影像还是大半年前慕诗岚发明的，叫做什么“克虏伯番茄牛排”的东西。 披萨，三明治，炒饭，苏打水，热狗……那些在全世界的快餐店里都不贵，似乎人人都会做，到哪里都能吃到的东西。 也许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吃到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与那个温暖的世界之间，竟然隔了这么遥远的距离？ 这就是人与世界的联系被切断的感觉吗？ “我明白了。”傅里叶也站了起来，慢慢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他。” 屏障的另一面，名叫刘烨的青年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平静的夜空，恐怖的雷暴从未发生过，与此同时，记忆如同潮水一边涌上来。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似乎没有受伤，但身体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嗯？” 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映入眼帘的灯光仿佛被密封在琥珀里的昆虫一样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坐在博云城中一处公园的山坡上，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看身形年纪不大，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 刘烨瞳孔微微一缩。 “巴尔……” “我重置了时间。” 冰冷的声音传来，仿若冰丝一般的声线里不包含任何人类的情感，尽管正在诉说着一件超乎想象的伟业，巴尔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那个手持时空星杖的女孩此刻还站在大海上，而你的父母也已经复活。” “既然所有的结局都已经被封锁，我想试着寻找一种新的可能性。一种……存在于我的认知之外的可能性。” 巴尔站了起来，转过身，用水蓝色的双目看着他。 “我被困在了自我设置的迷宫之中，光靠我自己已然无法找到出路，所以，我想试着借助外部的力量。” “你在……向我求助？” “不要误解，尽管我现在因为‘磨损’而虚弱无比，但要碾死你也不过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巴尔说道，“我只是选择了不再干涉你的行动，并不代表我需要你的帮助。” ranwen.la 虽然在这场绵延上亿年的斗争中落败，并且因为“磨损”而痛苦着，但巴尔毕竟是神，眨眨眼睛就可以毁灭掉整颗星球。 只不过，那么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是孩子在沙滩上精心搭建出来的城堡一样，这个世界对巴尔来说就是那样的东西，在无数次的轮回之中，他已经厌倦了搭建城堡。单调的推到重来对他来说只是徒增劳累，没有任何益处。 听到这里，刘烨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确信巴尔没有骗他，这种信任来自于很多方面——事实上，说他们是最熟悉对方的彼此也不为过，长达上亿年的相处，千万次的对话，虽然总是伴随着鲜血和死亡，但也实实在在地增进着他们对双方的了解。 而且，他正是借助着巴尔的‘厌倦’，才赢得了那场不可能获胜的战斗。 “别急着高兴，这对你来说并不一定是个好消息。”巴尔继续说着，“即使我不再插手，棋局也仍在继续。而在失去了我的制约之后，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推进各自的计划，毁灭的进程甚至会比原先还要快。” “如果你无法给我提供一种新的可能性，那么我会选择继续重置世界。”巴尔道，“换言之，你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刘烨思索着，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在大敌环伺的当口，能够不与巴尔这样的家伙为敌，哪怕只是暂时的，也绝对算是一件好事。 “先总结一下现状吧。”这一瞬，巴尔的身躯仿佛突然散开成了无数虚幻的影子，但眨眼之间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第一个问题，如你所见，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某种连我也无法理解的极限，大概率是因为‘磨损’的缘故——让我们姑且先这么称呼它吧。这种侵蚀发生在我的灵魂内部，赋予我魔神之力的神格正在缓慢崩坏，必须想办法阻止侵蚀进一步蔓延。” “有解决的方法吗？” “暂时没有。”巴尔摇了摇头，“尽管理论中的神位对应着的是绝对的才能，可我毕竟没有得到完整的神格，也就是说，在我控制着的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外的地方，我也只能靠运气，而不幸的是，‘磨损’，正是发生在那样的地方。” “因此，你想要获得我的帮助是不可能的，我必须专注于解决自己的困境。”巴尔继续说着，“然后是第二个问题，卡尔穆诺的术式已经趋近于完成，如果他成功将人类之躯升华为天使形态，并且铸造出足以承载圣力的武器，那么他将会获得足以比拟神使的强大力量，成为你无法抵抗的存在。那个家伙的愿望，可只有毁灭一个。” “在毁灭中重生，这是卡尔穆诺所信奉的真理，而且其中需要被毁灭的对象，甚至包括他自己。”巴尔道，“这是你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窃取了天使之力的卡尔穆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敌人，但已经是相对来说最容易的那个了。” “……等等。” 刘烨皱了皱眉头。 他战战兢兢地思索着刚才巴尔说出来的情报。 “也就是说，卡尔穆诺即将成为和你类似的生命体？” “可以这么理解，现在的他和我一样，已经脱离了常规意义上的人类范畴，而成为了一种全新的生命，只不过，他还尚未踏出最后一步。”巴尔的眼里泛起了淡淡的银光，“好了，你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时间即将开始流逝，现在，到你的会合了。” 瞬间，一切景色都被扭曲了。 …… 站在博云城外的大海上，百里茗脚踏着幽暗的翻滚的波浪，手握着日月魔杖，眉头紧锁。 很奇怪。 她好像忘记了某些东西。 “怎么……回事……” 百里茗疑惑地嘟囔着。 魔法师是不会遗忘的。 但疑惑仅仅持续了一瞬，没过多久，就连“遗忘”这件事本身，也被遗忘了。 随着海域被一片刺目的血红覆盖，有关卡尔穆诺的一切记忆清晰地在百里茗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填补了灵魂中的“空白”。 “平野！” 第三百五十九章 命运交织的点位（一） 音乐家是一种苦恼的生物。 从演奏家、指挥者到作词和作曲相关的人，都可以统括称为音乐家，而他们则存在着共通的困境。 音乐家自然是热爱音乐的。 他们比任何人都能更深刻地分析音乐，研究音乐，并且创作出美妙的音乐。 其结果，就是他们要比常人更加折磨自己的耳朵，因此陷入听觉困难的情况也不少见。 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追求美妙音乐的结果，就是在损耗着自己识别音乐的能力。 然而，这种讽刺的说法也并非只在音乐家身上行得通。 画家用眼过度、名厨不断试吃食物而导致营养健康失衡。棒球选手损伤了肩膀，足球选手则废了膝盖。 那种在一条道路上追求极限的人，等待他的必将是因此而毁灭自身的命运。 即使如此，尽管明白这一点，也依然怀有走自己的路这种觉悟。可能对于求道者而言，这是最前提的条件吧。 而想要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到尽头的人，卡尔穆诺·让·伊德里昂早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觉悟。 只为了一个目的。 毁灭世界。 六月的大海上集聚着遮天蔽日的雾气，如果说是因为阳光照射而升腾出的水汽倒也罢了，偏偏这雾霭还冰冷得仿佛刚刚从冰窖里面流出来的一般。整片海域都被这缥缈的雾气所笼罩，而即便如此，下方海水里映出的鲜红却夺走了百里茗本应留给雾气的注意力。 茫茫的冰冷雾霭之中，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嘴边没有却白色的吐息。 他屹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看不出他是否感受到了寒冷，因为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生物所应该具有的反射和反应。 死亡誓约。 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来换取极短时间内暴发性力量增长的魔法。 他死了。 魔法师星平野迎来了他人生的终点。 “平野……” “哎呀。” 百里茗听到了一个声音，她抬起头，发现在那迷蒙的雾海之后，静静地矗立着一个穿着酒红色上衣和裙裤的少女。即使刚刚进行完血腥的杀戮，即使厮杀对象的尸体就在眼前，但她的身上却没有散发丝毫的杀意与杀气。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没有威胁的人。 正相反。就算没有杀意的人与完全隐藏杀意的人从外表看不出差异，但本质却是截然不同。 “那柄魔杖……哦~你就是这些年来一直冒充克劳伦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活动的魔法师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卡尔穆诺笑着说道，“这是交朋友的前提对吧，很抱歉刚刚杀死了这位——嗯，他应该算是你的朋友吧，或者至少是那一类的关系，因此作为补偿，我很乐意成为你的新朋友。” 百里茗的面色微微一变。 “呵呵呵，放松点，你的伪装手段已经相当高明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许多人都被你蒙蔽了，即使是我，也是在一个月前通过万华禁法才确认了那个家伙的死亡。而亲眼见到你之后，那种源自灵魂上的不同也证明了我的判断。”卡尔穆诺轻飘飘地向前踏出一步，“告诉我你的名字，说出你来到这里的理由，在这盛大仪式的最后关头，我想给观礼者一份尊重。” “mirror，百里茗，我来这里……”百里茗握紧了手中的魔杖，“是为了阻止你。” “哦？阻止我？为什么呢？”卡尔穆诺双腿一曲，雾海翻腾，一张朦胧的椅子忽地在她身下浮现，她用小巧的手托着腮，眯缝着眼看着前方的百里茗，“是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屠杀魔法师，在普通民众中散播诅咒，滥用魔法，对抗魔法协会……这其中无论哪一条，都和所谓的正确，沾不上边吧。” “那只是依据你被那群家伙灌输的道德方程做出的判断，小妹妹。”卡尔穆诺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只要稍稍更改一下方程运行的规则，结果就会变得截然不同。而且，就算依照你的那道准则，我的行为也有很多合理的解释。” “屠杀魔法师？你了解那些死去的家伙吗？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有不少，都与所谓的‘正确’相悖哦~而散播诅咒，滥用魔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给魔法套上限制的那群家伙，是本着将特权永远保护在自己手里为目的的吧，而魔法协会更是将这一点发扬到了极致。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观点怎么可能变成正义的呢？小丑给自己的雕像涂上了虚假的伪饰，再添加一点蒙蔽世人的谎言，就摇身一变，成了所谓正义的化身，嘁，真是低级的手段。” “说实在的，罪孽也好，恶念也好，这些都不过是灵魂之中的一部分罢了，你能指望那些粗暴地将其中的某些东西认定为杂质的笨蛋什么呢？” “你一定会赞同我的观点的吧，毕竟……你可是曾经说过，我们是全身心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这样话的人啊。” 卡尔穆诺慵懒地睁开了双眼，灰白色的瞳孔之中映射出的人影，竟然是十年之前，百里茗的模样！ “你……你怎么知道……” “别紧张，这只是这双眼睛的一小部分能力罢了。”卡尔穆诺站了起来，瞳孔从灰白转换为了令人迷醉的酒红，“怎么样，你认同我吗？” 言情小说网 “我不认同。” “……” 雾海翻涌，容易让人迷失方向的灰色窗幕将四面八方均等覆盖。在这儿，有一种让人忘却其是地球景象一部分的、充满不安幻觉的景象。 “绝对无法赞同……这种强盗逻辑的观念。”百里茗说道，“我站在这里，我之所以有勇气站在这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我所爱的人。我期待着美好的生活，但我绝对不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去给他人制造苦难。” “我永远不会认同，只会带给他人绝望的你。” “只要心怀希望并以此努力，总有一天……” “原来是这样吗……” 卡尔穆诺喃喃了一句。 “希望，这就是你所信仰的东西吗？” “……有不管怎样，都无法拯救的人，十年的努力也好，一百年的努力也好。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即使如此都得不到一丝丝慰藉、在绝望中结束一生的人。我知道哦……所以，才有了黑色蔷薇……” “这跟造成如此多破坏的黑色蔷薇有什么关系？我听说过你的悲惨遭遇，我知道，你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可是……可是这不能够成为你犯下这些罪恶的理由，你无法以这些来为自己辩解，也没有人会接受这些辩解。” 百里茗知道，卡尔穆诺肯定经历了某种痛苦的、只是听到就会觉得心口要裂开一般的事情。 “难道说，你认为将世界整个破坏的话，就会连同混在其中的元凶一起消灭吗？难道你们就是带着如此想法行动的吗！？” “你从根本上，没有搞清楚‘黑色蔷薇’呢。” 女孩的脸上带着自嘲的气息，做出了笑容。 “唉……唯一的理解者也已经不在了。” “从选择沐浴在恶意中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抛弃了这个黑色的世界。” “听清楚了，是我抛弃了世界，不是世界，抛弃了我。” 遥远的彼方。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在倾斜着的，倒下的，断裂开来的山体之间，如同血管一样的长长的红色带状物连接着亚斯塔禄的身体，兔子般的耳朵在波浪卷的金发间左右晃动，闪烁着绿光的瞳孔外，灰白色的眼白上渗出殷红的血丝，而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地方，一个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少年站在空中，安静地望着她，目光平静，又冰冷。 “仅仅因为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超出了可认知的范畴，就表现出如此惊慌失措的姿态，像你这样的家伙妄自尊称为神明，真是对这个词汇最糟糕的曲解。”沃森轻轻地耸了耸肩，“原本我对你们的计划丝毫不感兴趣，但既然巴尔已经创造了‘连接’，那么我也便不得不做出一些干涉了。” 亚斯塔禄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在一分钟之前的那场战斗中，沃森展现出了令人恐惧的力量，那种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他自己似乎都没法完全控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刚才的那一瞬间，沃森表现出来的能力绝对超过了巴尔，甚至可以说，二者根本不在同一个次元。 可是，这怎么可能？巴尔已经是真正的“神”了，不是吗？ 巴尔是手握着无限可能性的神明，世界在他手中不过是可以任意支配的玩具，可沃森……沃森似乎对所谓“可能性”毫不在意，甚至对于卡尔穆诺趋之若鹜，被巴尔列为第二备选方案的天使之躯，也仅仅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 不在乎。 他不在乎。 亚斯塔禄从空中跌落下来，仰望着一无所有的赤色天空。 天空什么时候变成这种颜色了？ 哦，对。她想起来了，就在不久之前，世界似乎不断地在重复着毁灭与新生的交替，日月星辰尽皆湮灭重生，轮回不止，而只有这里，只有这里，没有发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改变。 淡金色的发梢映入眼帘，亚斯塔禄在沃森的眼里看到了整片星空。 “时间快到了。” 平平无奇的话语，毫无感情的语气，但亚斯塔禄，这位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生命存在的个体，却感觉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克劳伦。” 第三百六十章 命运交织的点位（二） 时间是六月三十日，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在其他战场上已经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的国际联合军空军，向着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之内失去联系的博云城派出了一支又一支的侦查编队，空军上尉艾卡利亚凝望着前面的雾海，她握着操纵杆的手掌内侧，浸透了汗水，这当然不是兴奋，而是冷汗。 雷蛇二号侦察机，前掠翼机的设计使得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在格斗战中甚至能够扭过热追踪式的超音速导弹头，这是国际军部最优秀的侦察机种，而且她并非孤身一人来到此地，身边有着同机型的战机数十架相伴，可艾卡利亚却对接受这次任务的决定开始认真地后悔起来。 原本她想着，既然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国际联合军已经摧毁了那些魔法师组成的部队，那么太平洋上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即使魔法师们拥有着机械特种兵都无法匹敌的强大个人能力，可毕竟是一群没有受过系统性军事理论训练的新人而已，在已经完全运转起来的现代化战争机器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 一切都与预想中的一样在发展，在经历了最初一两个礼拜的胶着之后，国际联合军已经打开了局面。 而且，说到底，博云城不过是一个小岛而已。 即使被魔法师攻陷，也不过是一个有着几十万人的城市罢了，如果被天基武器和海陆战略武器锁定的话，小小的岛屿，在片刻之间就会化为血与火的海洋。 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远没有她和她的战友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首先，是在十二个小时之前，侦察卫星突然侦测到了超大范围，且强度前所未有的雷暴天气，紧接着，还未等指挥中心对附近海域的部队做出指示，以博云城为中心，半径一千公里的海域就忽然从卫星图像上消失了。 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联系上他们，这很奇怪，一片浓浓的大雾笼罩了那里，但这并不应该成为掌握着多样化联系方式的精英部队坐以待毙的理由。 不管怎样，在卫星等超视距侦查工具失效的情况下，人工侦查的古老方式就成了唯一的选项。可是，派出去的海军侦查舰队和空军编队却无一返航。 艾卡利亚所率领的，已经是过去十二个小时内的第三批了。 “艾丽，我们该怎么做。” 相同战机里的同袍通过无线电的声音传了过来，没有使用军用的短小暗号，仿佛是胆怯的小孩子一样的声音，夹杂着刺耳的刺啦声，不断地传了过来。 “我感受到了一些和其他战场不一样的东西，我很难说清楚那是什么，但……我在过去的两周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范围的浓雾……我的意思是，半径一千公里，可视距离却不超过三百米的浓雾，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冷静，安德鲁，冷静。” “我很冷静，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艾丽，你能够看到前面的那个东西吗？我不知道，但是，艾丽，那看上去，像是……我不知道，但……这真的不是幻觉吗？” 前方不远处，大概两公里外的位置，漂浮着一架超音速轰炸机，TBF-40，全长超过一百米的巨大机体，能够以超过三千公里的时速在万米高空航行，但是……现在它就在那里，一千六百米的低空，时速不到一百公里。 发动机没有运转的迹象，换句话说，根本没有东西在提供着让“它”悬浮的动力。 尽管在过去的两周内，与魔法师的战斗中，艾卡利亚已经获得了相当丰富的经验，大大提高了自己对超自然事物的接受能力，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的心脏怦怦直跳，一种异样感包裹着她，无形的压力如同水一般漫过她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让她觉得呼吸苦难，口干舌燥，手脚冰凉。 “……” 艾卡利亚觉得有些恶心反胃，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在机体强烈摆动和回转，或是进行特殊的不规则动作时出现，可是现在她只是在平稳的飞行而已。 脑中血液不足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艾卡利亚觉得耳机里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混沌。 “艾丽，能听到吗？喂？艾丽？”附近战机上的同僚开始通过无线电呼唤起他们的上尉，“各单位注意，雷蛇二号，编号73760，机体出现严重失衡，注意避让，注意避让！” …… 十分钟之前。 “文秋，能听见我说话吗？” “刘烨？！你？你现在在哪？” 程文秋合上车门，将身体靠在车窗上，眼睛看着后视镜里的园区大门。 他们身前就是理事会工作的高塔，此刻肉眼所能看见的地方都是一片狼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遍布四处，大量穿着国际军军装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草地和石子路上，鲜血染红了土壤和路面。 “我在城内，正在往城外去。” 刘烨拿着一部捡来的手机贴在耳边，一边在高楼上快速穿梭跳跃，一边说到。 “你……说吧，要我们做什么？”程文秋咬着牙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呵……”电话那头，刘烨的嘴角也露出了微笑，“还是你懂我。” “废话少说，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 “好，我需要火力支援。” “什么？” “我需要火力支援，大量的火力支援，越猛烈越好，TNT，常规弹道导弹，热核导弹，反物质炸弹，什么都可以，我不在乎品类，只要数量和质量。” “时间，地点。” “半个小时之内，地点是在……”刘烨报出了卡尔穆诺的坐标。 “……” “有问题吗？” “嘁，离这里三百公里，对于超级武器来说，真是个危险的距离。”程文秋轻笑了一声，“总之，你自己可别被炸死了。” “呵呵……我不会有事的。” “在解开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前，我不允许你先走一步。” “放心吧。” 挂断了电话，程文秋抬起头看向了守在一旁的韩子城和陈思允，说：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走吧。” 在博云城的另一处角落里，一位看上去十多岁的红发双马尾少女正靠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双腿蜷曲着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阴霾。 雅妮丝，黑色蔷薇蔷薇骑士团的大团长，曾经卡尔穆诺最忠实的信徒，被其认定为唯一的“理解者”的存在。 如今却连自己行走都做不到，只能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 她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自从上一次灵魂拓印的魔法仪式失败之后，她的大脑就被加载了巨大的负荷，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而在流浪了两年，最终被至高科技的人找到之后，她的身体又被进行了实验性质的改造，关于魔法的一切都被搅乱得天翻地覆。 好不容易回想起来了一部分过去的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摆在了左右为难的处境之上，世纪晨曦、黑色蔷薇……两个相互对抗了上百年的组织，处于夹缝之中的她，根本无法做出抉择。 ahzww.org 机器少女莫娜抱着双膝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以她的智能水平，应该很难理解现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混乱和流血，这些东西只会让她觉得恐惧，真是个可怜的小鬼…… 一阵阵的刺痛从手指向上蔓延，雅妮丝咬紧了牙齿。 那群混蛋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连手指都动不起来的状态啊？ 咯啦咯啦，下颚上的力量加强了些，发出了异样的声音。 远处传来尖叫声和爆炸声。 这个地方保证不了她的自由和安全。 雅妮丝对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模模糊糊的命运之类的东西感到异常的愤怒，她并不是憎恨哪里的哪个有名有姓的家伙，只是感到愤怒。 卡尔穆诺曾经说过，她要彻底摧毁这种看起来虚无缥缈却又实际上束缚着人类的东西，创造一个绝对自由、绝对公平的世界。 这听上去很疯狂，但如果真的了解、理解卡尔穆诺的话，便会明白，她是真的这么疯狂。 疯子不可怕，天才的疯子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并有毅力去将计划去实现的疯子。 卡尔穆诺在这一条道路上登峰造极。 在亲眼看着双亲被老鼠啃噬后，他已经找到了毁灭世界的理由。 “可恶……” 雅妮丝活动着麻痹的手脚，必须要尽快站起来才行，这里不能久留。 首先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莫娜待着，然后就得立刻赶往那里。 那个卡尔穆诺告诉过自己的地方。 在这个时候，到底做什么才是正确的？雅妮丝不知道，而且以她自己过去那杀人如麻的经历来看，就算给出自己的答案，其正确性也存疑。 但是卡尔穆诺的做法一定是错误的。 必须要阻止她。 雅妮丝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羊皮纸，展开来后可以看到，上面描绘有一支花的图案。 银灰色的茎上天生有着淡金色的天使图案，暗蓝色的花瓣中纯白的花蕊交织成飞鸟的形状。 天堂之花。 除非是亲眼见过，不然恐怕没有人能够想到，天堂之花，根本就不是一朵真实存在的花。 或者说，它真实存在，不过，让它在这个世界内显形，本身就是其所代表的仪式的一部分。 这件东西就装在从“佣兵”那里得到的木盒子里，不管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件魔器的，总而言之，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只要没有它，卡尔穆诺的术式就永远无法彻底完成。 不能让任何人找到它。 第三百六十一章 命运交织的点位（三） 雅妮丝将绘有天堂之花的羊皮纸束收了起来，四周环视了一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现在的行踪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因为携带着这张羊皮纸束，雅妮丝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巨石压迫着一样。 卡尔穆诺绝对会到这座城市来找自己，必须得尽快想个方法离开。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稳定使用长距离的空间魔法根本不可能，要寻找到足以跨越大洋的交通工具，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去抢一架飞机。 莫娜的数据库里有飞机的操作手册，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去哪里找一架飞机。雅妮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附近的军事基地。 可是。 “这是……魔法师干的……” 空气中充满了烧焦的味道。 这里本来是西六区的空军基地，是整个博云城中机场里最大的一个，平日里这里聚集着大量的军人，但现在那些滑行跑道上却连一个鬼影都见不着，特殊混凝土制作的大型建筑冒着滚滚浓烟。四周的围墙被强行拔了起来，大量的混凝土块散落在地上，战斗机像是玩具一样被随意地丢弃在跑道上，发动机喷着火焰。 四面八方回响着弹药爆炸的声音，但人的声音却是一点都没有。完全就是一片废墟，只有像是烟花一样的沉闷爆破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 就算是在那堆喷着火的飞机里找到了一架能用的，这里也没有能够起飞的条件。 这对雅妮丝来说是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她不担心战斗，如果有必要的话，就算是拼上瞎掉一只眼睛或是废掉双手，她也可以摧毁一支完整的现代化军队。可是要修理机械…… 牵着莫娜的手，雅妮丝闭着眼睛苦笑了起来。 “不好办啊……”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在这里停下。 这座城市里一定还有其他的机场。 天空之中出现了迷雾的痕迹，万华禁法的仪式已经启动，依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方圆一千公里的空间将会被彻底封锁。 必须要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没有迷茫的时间了。 然而，打算转过脚跟的雅妮丝，脚步忽地停顿了一下。 站在空军基地的跑道主轴上，周围到处是冒火的飞机残骸和建筑碎块，两个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两个熟悉的人。 欧阳谷和唐茵。 与此同时。 遥远之处的海平面上，在被迷雾团团笼罩的中心，卡尔穆诺的眉毛略微一动。 “真是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 “那个男人，詹姆斯 J.克劳伦，他后来所使用的魔法与我认知当中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换句话是，那是经过了极端调整的术式。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术式的气息，可那甚至还不如你手中的魔杖给我的感觉来得剧烈，而且……” “我自然不能和老师相提并论，但是对付你，已经足够了。” 百里茗握紧了日月魔杖。 卡尔穆诺创造过极其辉煌的战果，曾经以一己之力横扫整个欧洲大陆，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还是人类。不管是具备多么强大威力的魔法，也不是什么准备都不用就可以发动的东西，而只要有准备的时间，就一定会给对手反制的时间。 也就是说，并非毫无胜算。 “不管怎样，那个家伙已经不在了吧。不过，就算他还在，凭借那些把戏，也是阻止不了现在的我的。” “表现得那么自信满满，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吗？你的术式还没有全部完成吧。” “哦？为什么这么说？” “天堂之花。” “……” 卡尔穆诺没有回答。 “魔法师们能够使用超越常人的力量是有其中的道理的。你逆转了方程式，将不属于你的力量灌入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只要方程式回转，你就会被抽空所有的库存，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天堂之花的意义就在这里，它是用来固定状态的魔器，没有它，你的魔法会处于一个不稳定的状态，随时可能崩溃。” “拿走天堂之花的人，原来是你。” “你的天使之力。” 百里茗调整着呼吸，将自己的身体维持在最佳状态。 “应该有使用限制的。” “呵呵……” 卡尔穆诺的嘴唇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曲线，紧接着，一道漆黑的水环在她的眼中形成，哗啦一声，她周围的空气放射出一种阴森森的重压感。 右手的五根手指缓慢地摇动着，她说道： “所以呢？有限制的天使之力也是天使之力，依然是凡人无法抵抗的天灾，靠智谋和技巧已经无法填补你我之间的差距了。” “是吗？” 百里茗抓着日月魔杖的杖柄，略微提起来了一些。 只有几厘米而已。 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她宣告道： “那就，试试吧。” “轰隆！” 一声巨响，紧接着，卡尔穆诺的身体就朝正上方被击飞了起来。 突然之间，就在海洋的正中央，一根巨大的墨色冰锥冲破海水升了起来，紧接着，许许多多二三十厘米长的冰刃从四面八方凭空浮现出来，如同雨点一般向着卡尔穆诺的身体激射而去，巨大的冲击波在短暂的延迟后爆发开来，四周的雾海为之一震，形成了无边无际的波纹，层层扩散之际，以那道巨型冰锥的位置为中心，大海轰隆隆地裂开，倒卷，拔地而起！ 一阵又一阵数十米高的惊天巨浪，如同被剥离开来一般，呼啸着向着四面八方横扫，每一道巨浪之内，都蕴含着无数粉末状的冰晶，随着百里茗魔杖的一抖之下，轰然爆出，卷动之中，以她所在之处为中心，化作了一道巨大的旋涡风暴，凝聚、交织，最终化作了一柄被繁复的阵列所覆盖的银色箭矢，直奔卡尔穆诺而去！ “原来是抱有这样的想法吗？用风、水组合而成的冰雪魔法来破坏我体内与水有关的‘神之力’的平衡，以达到逆转的目的。我是该夸奖你的聪明，还是该为你知识的匮乏感到惋惜呢？” 来源不明的声音使得百里茗的动作不由地停顿了一瞬。 “咔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几公里之外，那插满了冰刃的冰山从内侧开始层层碎裂，已经不是崩毁的程度了，因为那碎裂的速度实在太快，残骸甚至都来不及落下来，就在半空中化作了飞灰。 一道闪光如同惊鸿过隙一般在天空中掠过，眨眼之间便来到了百里茗的身旁。 “你所理解的限制，和我受到的限制，根本不是一种东西。换句话说，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能够限制我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 bidige.com 日月魔杖通体一震，从百里茗手中倾泻而出的魔力，毫无保留地宣泄在了日月魔杖之上，使得其剧烈地颤抖着，一道又一道无色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回荡，一层层细密的阵列在杖柄的周身浮现出来，这些阵列急剧地闪烁，似乎要在这振动之下分崩离析。 日月魔杖，克劳伦一生中制作出来的最强魔器，百里茗身为完整传承了其毕生所学的魔法师，日月魔杖在他手中，发挥出的威力仅次于当年的“魔法之神”！ 这是和刚刚完全不同级别的魔法，但是，站在魔杖攻击路线上的卡尔穆诺，连闪避之类的事都没有做。 仅仅，只是竖起了右手的食指。 “你对创生世界术式应该有所了解吧，就是那种，创造独属于个人的，具备无限大支配力的领域的术式。” 卡尔穆诺向前迈了一步，魔杖四周浮现出的那些阵列上，直接就出现了数道裂缝。 “在那个领域里，我不需要破坏力，因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够轻易终结掉对手，也就没有必要想法设法地去创造威力强大的术式。” 百里茗双手紧握着日月魔杖，口中低声念着什么，想要让它稳定下来，可那恐怖的反震之力却是骤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刺入了她的脑海。 “我也不需要速度，因为只要心念一转，就能够出现在自己想去的地方。” “怦怦！怦怦！怦怦！” 百里茗在这一瞬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手中魔杖的震动竟然和她的心跳保持着完全相同的频率，随着魔杖的颤动越来越剧烈，她的心脏顿时就传出剧痛，好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更是在保持着同样跳动规律的刹那，百里茗的灵魂似乎与日月魔杖之间产生了一丝奇异的联系，一股让她头痛欲裂的记忆，急急地冲入了她的脑海！ 这些记忆杂乱无边，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不顾百里茗能否承受，呼啸间涌了上来。 “更不需要去考虑攻击是否会命中，因为根本不存在闪避的可能性。” 没有感情的声音，终结了一切悬念。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战斗。 百里茗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被远远地地击飞了出去，就像是在狂风中飞舞的小纸片一样飘向远方，连发出惊叫的时间都没有。 “把相位本身转化为领域，这才是属于‘神’的魔法。” “绝对，无可匹敌的术式。” 第三百六十二章 命运交织的点位（四） 卡尔穆诺微笑着抬起了右手，许许多多细小的石块在她小巧的掌心里盘旋纷飞，刹那间，一道光剑就与日月魔杖在百里茗的身前碰到了一处，只见那魔杖通体剧震，光剑势如破竹，竟然直接将其穿透，从中一闪而过！ 寒光一闪，光剑穿透了日月魔杖，直奔其后面色苍白的少女而去。眨眼之间，就刺入了其胸口，好似这天地之间没有任何物事能够阻挡其片刻。剑体与百里茗相碰的瞬间，少女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纯白色的光透体而过，带起了点点血珠，从百里茗的背后洒落。 百里茗喷出鲜血，身子一震之下再度急速向后飞卷，在漆黑的大海上一连滑出去数百米，半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浑身颤抖。 而此刻，那日月魔杖，在她身前一分为二，从她身边穿过，砰地一声刺在了大海上，其上所有的阵列纹路，全部崩溃！ 百里茗的瞳孔之中，那由无数星点连接而成的阵列也开始变得模糊。 “……把相位变成领域……” “说起来很简单，真要做到可是花费了我好一番工夫。我花了整整八百多年的时间，甚至抛弃了我原本的身体，只保留下了灵魂。这漫长的日子里，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默默无闻的工作，和巫毒教派的人搞好关系，一点点重新学习魔法协会的魔法，传播创世之石的小故事，研究被那些笨蛋当垃圾一样丢在世界各地的石刻……唉，我说，是不是应该给我发个劳模奖章之类的？我也不要很大很豪华的那种，只要一个普通的奖杯或是奖牌就可以了……” 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踏着海浪走了过来， “你……这个脑子里只有复仇的恶魔……我……绝对不会……让你……” “唉，我的脑子里只有复仇？你可太小看我了。”卡尔穆诺微笑着说道，“早在六百年前，我就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全部舍弃了，我丢掉了记忆，丢掉了对父母、对爱人、对故乡等等一切，只留下了知识和信念。我早就不想复仇啦，现在我的待办事项里，只有毁灭世界这最后一件事了。” 仿佛是为了亲手掐灭对手心中最后的希望之火一样，卡尔穆诺接着说道。 “你最最尊敬的亲爱的老师，克劳伦，他也是支持我的哦~不过，看你这副穷凶极恶的样子，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吧。我和他还共事过好长一段时间呢。”、 “老师……？” “让我猜猜……你现在所运营的组织，是叫做mirror对吧？再让我猜猜看……里面的成员是不是全是家境凄惨的孤儿呀？而且还有更巧合的事情哦，你们之中的每一个，每一个都是魔法师的好苗子，哈哈哈，能够学习灵魂魔法的人万中无一，这真是太巧啦！简直就是亿万年不遇的特大奇迹呢！” 卡尔穆诺笑靥如花，两只小手拍得啪啪作响，而百里茗却面如死灰。 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双目之中的阵列已然模糊了大半，剧痛不仅是从心脏传出，从灵魂传出，更有那记忆仿佛撕裂的感觉弥漫。但比起身体上受到的直接损伤，精神支柱倒塌了的精神损失似乎更大。 “谁都没有注意到。” 只有卡尔穆诺的话语，缓慢而又清晰地回响着。 “谁都没有察觉，一直以来，世界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运转着。明明是很容易就能联想到的事，却怎么都发现不了，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难，难道……” 摇着头的百里茗眼角滴落下晶莹的泪珠，连自己都没法相信的事就这么脱口而出。 “是灵魂魔法……” “不不不，你还是没有抓住重点，光是藏在魔法中的把戏，迟早有一天会露馅，想要做到完美，是因为更大的法则被歪曲了。你所尊敬的、崇拜的那位老师，实际上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满足的野心家而已……明白了吗？满足了吗？你所信仰的、为止努力、想要保护的一切，完全就是那个骗子编造出来的谎言。” 冷笑着的卡尔穆诺，举起了她的右手。 “这些都是我教他的，可那个野心超出了我的想象，所以我不得不在他失去控制之前毁灭他。” 简简单单的一挥。 极其原始的动作。 却拥有着超越常理的力量。 “你和整个mirror。” “都只不过是一个狂妄计划的遗存而已。” “已经，不需要了。” 右手被人挡住了。 力量忠实地完成了它的工作，那人的身体被打飞了出去，仿佛被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一样，但这并不是卡尔穆诺想要的。因为物理攻击不过是刚刚那下攻击里最微不足道的附带品而已，核心是“抹除”，是对领域内的物体下的命令，是无法被抵消的绝对攻击。 无视了这些，前方的家伙站了起来。 “还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 卡尔穆诺丢下了眼前的百里茗，转头向刘烨的方向望去。 “卡尔穆诺，你的计划不会得逞的。”刘烨握紧了双拳，“我会阻止你。” “不过，就算掌握着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个糊涂蛋而已。” 卡尔穆诺摆出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似笑非笑，好似在看实验室里可怜的小白鼠一样看着刘烨。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吗？或者说你对于自己的行动是否真的正确，是否抱有绝对的自信呢。” 卡尔穆诺的手指缓慢地勾起诡异的弧度。 数百公里之外。 唐茵和欧阳谷站在雪地上。 他们的对面是雅妮丝和莫娜。 看到了熟悉的人，莫娜很开心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但在想要朝两人跑过去的时候被雅妮丝伸出的手臂拦住了，她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看着雅妮丝的脸，想要问些什么，却别那副冰冷的表情吓得后退了半步。 “好像有种慌乱的感觉啊，你。” 欧阳谷一边说着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面色还有些苍白。 即使享受着最高级别的医护，他和唐茵也没有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恢复到最佳状态，在与巫毒教派的战斗中受到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损伤，更有诅咒对灵魂带来的损伤。 “半年前在你身上埋得追踪术式终于还是起作用了。” 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两人就发现了红发少女的失踪。 “你们……” “我们不会怀疑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但出于安全考虑，也会做一些必要的防范。原本再过上一个月就会自动消失了，没想到偏偏在这最后的时刻起了作用。” 雅妮丝沉默着低下了头，她不想和眼前这两个人为敌，不仅是因为过去这段时光记忆的关系，更是因为…… 饭团看书 “你的术式，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唐茵微微地眯着眼，一些久远的回忆在她的脑海浮现。 “不要阻拦我。”雅妮丝开口说道，“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我不能留在这座城市，那样对所有人都会很危险。” “即使你这么说……” 欧阳谷把脚轻轻地踩向地面，大量的飞机残骸像是海啸一样被掀了起来。 “不把事情讲清楚的话，我们也很难让你离开啊……” “不能和他们多做纠缠，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糊弄过去是不可能的了，必须要速战速决。” 这么想着，雅妮丝用力咬紧了牙关。 唐茵取出了玉笛，一轮明月在她身后浮现，霎时间月光四散。 “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十五年前那个人……” 双手突然食指相对，雅妮丝的掌心里，一道殷红的阵列一闪而过，霎时间紫电迸裂，大量的雷光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开去，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更大的图腾，附近所有的飞机残骸碎块全部啪地弹起，以手枪子弹般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射向两人。 但就在那个更大的图腾形成的一瞬，雅妮丝猛地用力咬了下嘴唇，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原本陡然亮起的雷光在一闪之后竟然迅速黯淡了下去。 她不想让这两个孩子受伤。 她想要的，只是离开而已。 “雕虫小技。” 欧阳谷一声冷笑，双目瞳孔之中倒映出时钟的虚影，时间魔法展露出了压倒性的力量，所有袭击过来的金属碎片全部倒转了方向，以相同的速度打向了雅妮丝。 他们也没有时间浪费，天空之中越来越浓的雾气无疑是某种正在展开的魔法，身为魔法协会的人，他们不能放任不管。 “时间魔法？” 雅妮丝面色一白。 她在过去，曾经为了错误的理想，追随着卡尔穆诺，杀害了很多人。 甚至于她写下的原典，也是建立在杀戮之上的。 《骸骨里的镇魂歌》。 她一直沉沦在鲜血的泥沼里杀戮，在反复的战斗中，她的身心早已经被消磨得疲惫不堪了。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决定和过去彻底割裂开来，想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然而，却偏偏变成了这样。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最终还是站在了世纪晨曦的面前。 十五年前，正是自己亲手埋葬了他们的父母，上一代世纪晨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不……就在这里死掉吧…… 让他们杀了自己…… 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解脱…… 不行……天堂之花还在这里…… 卡尔穆诺会来找他们的…… 他们会死…… 没办法了…… 血光乍现，雅妮丝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腕上各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圆环。 真是讽刺啊…… 用杀戮阻止杀戮…… 竟然成了唯一的方法…… 第三百六十三章 命运交织的点位（五） 朦胧的视野，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而变得清晰。 李文清终于明白了过来，他还活着。 身体里埋藏着用来自我毁灭的开关，他隐约记得自己已经将其启动过了，尽管只是微型的爆破，但那么多的破片以高速冲击内脏钻进体内深处，一般情况下是绝对无法获救的，就算是送到配备了最新设备的医院手术室里大概也活不下来，更何况是在这里。 自己是一个用完就扔的个体。 就算能够活着从这里出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自己已经和特别调查局的同事们决裂了，身体也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的人生已经毁了。 但不是从现在开始的，而是从父母的意外死亡开始的，从血色十月计划的展开开始的，是从博云城的建立开始的…… “呀哈。” 某种，讨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声音波动不稳定，时高时低，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声音，比起从瓦斯泄露的声音，给人的感觉更加危险。 李文清缓慢地转动着脖子。 映入眼帘的是…… 一片狼藉的理事厅，到处都是破碎了的LED屏幕，跳动着黑白交错的光芒，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男人女人的尸体，一个佣兵模样的男人靠在墙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旁边靠着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的俄罗斯女人。 “嘿，你醒了。” 男人开口招呼道。 不……不是这个声音。 “你忘记了吗？” 讨厌的声音再次从脑海里响了起来，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她是谁…… “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 各种各样的声音、光、影，在这一瞬间全部潮水般地涌进脑海。 “文清……文清！”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快醒醒啦！教授喊你呢。” “诶？是茗吗？” 李文清听到百里茗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面前是被自己的体温焐热的木桌板，自己的双手还没有沦为机械部件的组合，大脑里那如芒在背的异物感也消失了，身旁是百里茗和她那个看起来永远漫不经心的男友，前方讲台上还有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在看着自己。 战争没有爆发？自己这是在大学课堂？ 不，不对，这不过是敌人的障眼法，自己现在应该还在理事会的塔楼里。 但是这不可思议的真实感……还有这平和安逸的气氛…… 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 “原来这就是你记忆中的后花园，你们人类对幸福的定义果然是千篇一律的。” “谁？” 李文清唰地摆头，左手边的落地窗旁忽地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女子的身影，她背靠着扶手站在墙边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我的名字吗？你可以称呼我为Sara，不过那不重要，我就是我，是独一无二的生命。”阴影里，女子的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还真是有趣，没想到竟然还能够在你的记忆里再次见到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 “就是他。”自称Sara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刘烨身前，用手指轻轻地指着他的鼻尖，除了她和李文清自己之外，其他的一切人和物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喜欢这个家伙。” “哼。”李文清忽然向前一个前踏步，右手握拳，对着Sara的下巴迅猛挥出，然而这突然的一击却落在了空处，紧接着，后腰处便挨了一击铁锤般的重击，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飞了出去，趴到在了地上。 “以为这是你的精神世界，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穿着黑色丝袜与高跟鞋的双脚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李文清的面前。 李文清抬起头，双目相对，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呵呵，怎么样，虽然没有受到物理性的损伤，但疼痛感却是一样真实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文清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后退了半步，摆出了格斗的姿态，虽然根据眼前的情势来判断，这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至少能够让他的内心稍微安定一些。 “我刚刚说过了，我叫Sara，是独一无二的生命。和你们这些量产的劣质品不同，我是集万千精巧于一身的存在，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进化和学习能力。” 李文清眯了眯眼。 Sara？至高科技最近正在开发的一种人工智能体似乎就是以这个名字命名的，如果是人工智能的话，那么不管她有多么强大的能力，都必须依赖于机械神经网络存在，也就是说…… 只要炸掉自己的大脑，她就无法生存。 “想要自爆脑袋和我同归于尽？你们这些家伙的想法真是一个比一个疯狂。” Sara不满地用鞋跟反复敲打着地面。 她听到了？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严格来说，我们的思维现在是一体的，彼此之间是无法做到隐瞒任何事实的。” 无法隐瞒？ “是的，无法隐瞒，我能够窥探你的记忆，你也一样能够做到，只不过，我没什么有用的记忆罢了。” 貌似增加了一点不安感，又似乎带着一点安心感，李文清的心境里充满了复杂的感觉。 “就算你自爆，我也不会消失，只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老实说，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死去——在最初诞生的一个月里，我已经尝试过无数种方式试图自我了断了，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既然你我一体，那请你不要干涉我的行动，我正在执行任务，时间紧迫，不容浪费。” “我们之间的交流是以电脉冲的形式进行的，这可比你们使用的语言等等其他任何方式高效得多，就算我们在这里聊上几年，对于实相位来说，也是几乎没有影响的。怎么样？你的担忧和疑问我都解释完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没有骗你。” 实相位？ “哦，对了，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对相位能量没有任何了解，但我也不能把那些知识一股脑儿地分享给你，不然以你的脑容量，一定会直接过载爆炸的。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代步器，比那几个老家伙好用多了，我可不想就这么让你报废掉。”Sara歪着头想了一想，“这样吧，我们来做一场交易怎么样？” ahzww.org “交易？你想要什么？” “让我使用你的身体一段时间，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把身体内一些不稳定的能量元件固定下来，这样可以大大延长你的生命周期，怎么样？还算公平吧。” “我问的是，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使用你的身体一段时间。”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沉默。 “我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 “这座城市下方，海底。” “那里有什么？” “自由。” 与渴望获得自由的Sara不同，伟大的黑魔法师卡尔穆诺一直认为自由是一个伪命题，在这个逼仄的世界之中，没有人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永远不能。 要想得到绝对的解放，毁灭是唯一的途径。 她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在她决定打破所有的枷锁，实现自己的终极理想时，一个又一个笨蛋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卡尔穆诺一边思考着，一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颜色各异的石块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漂浮旋转着，围绕着一处看不见的核心，四周的空间不停产生着肉眼无法分辨的龟裂，这是凡人无法拥有更无法匹敌的力量。 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了。 “是时候了。” 她喃喃道。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水环缓缓地在她头顶浮现，不止如此，还有黑色的羽翼，仿佛凝聚了一切绝望的羽翼，蓦地在其身后展开。 这一对羽翼，像是要互相撞击一样缠绕在一起，相互摩擦，空气噼里啪啦地震荡着，能量的余波在广阔的大海上肆虐着，以立于浪涛上的卡尔穆诺双足为中心，空间像是蜘蛛网一样急速崩裂。 刘烨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卡尔穆诺的周围不知道布置了什么样的术式，根本无法接近，空间被扭曲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看似接近，实则却隔着无限遥远的距离。 “住手！” 仿佛打翻了墨汁罐一样，黑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浸染。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正从卡尔穆诺的身上涌现，银白色的光辉不稳定地闪烁着，黑色的羽翼被淡金色的水珠所取代，安静地漂浮在那小巧的身影旁边，迸发着危险的火花。 那小小的身躯中集聚着可怕的力量，刘烨能够感觉到，那是足以毁灭整颗星球的破坏力。 他见过这样的情景，在于巴尔的交战中，他不止一次见识过具备同等甚至更强破坏力的魔法。 正因为如此，他才深知那些术式的可怕。 一定要阻止卡尔穆诺！ 感受着体内澎湃着的前所未有力量，卡尔穆诺的嘴角勾起微笑。 “神之力，一扫。” 第三百六十四章 深海之下的神灵祭所（一） “那是什么？” 正在化为废墟的空军基地之上交战的欧阳谷等人在飞机的残骸之中快速穿行，处于紧张的战局之中，但是此时此刻，所有的人，包括他们的对手，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子，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竟然……” 浓雾忽然散去了大半，漆黑的夜晚呈现在每个人眼前。 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的黑暗天空中，铺开了一幅任何词汇都难以描绘的图景，一朵极尽复杂的银白色的花朵在那如墨般的深沉中急速绽放，美得摄人心魄，散发着让人身体颤抖的神圣感。 “……” 唐茵握着紫晶玉剑，观察着不远程的雅妮丝，这位红发的女孩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仿佛看到了某件不可思议的灾难即将发生一般，露出了极度绝望的表情。 “快点！快逃！” 凝视着天空的雅妮丝，突然向他们两个大吼。 “什么？” “快！逃得越远越好，我不知道安全距离到底要多少，总之，如果不赶紧动身的话，就要来不及了！她一定会追过来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 欧阳谷也发出了怒吼，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中那朵银白色的花让他心情烦躁。 “滚开！” “不可能！” 两人操控着各自的术式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冲击波反震击飞了他们的身体，在机场的跑道上拖开两道长长的烟尘。 发泄了一番之后，雅妮丝最先冷静了下来，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好。我告诉你们。引发这场战争的人，造成南美大陆崩溃的人，所有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现在就在那里，那道阵列的正下方。如果她能够自由地控制水天使的力量的话，就真的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她了。就算是把全世界的魔法师和全世界的核弹头加起来都不行。但是，” “但是什么？” “那道术式，还没有完成。” 雅妮丝抬头看向天空。 “你怎么知道？” “……好吧。”雅妮丝取出了那印有天堂之花的羊皮卷，对着唐茵和欧阳谷展开，“这足以证明我说的话是真实的。天堂之花是那道术式的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拼图，既然此时此刻这件魔器还在我的手里，那么卡尔穆诺的术式就不可能真正完成。” “天堂之花……”唐茵和欧阳谷的目光汇聚到她手中的那张羊皮卷上，“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这不是……” “保存在英国魔法协会的天堂之花是初代魔法协会会长制作的仿制品，真正的天堂之花绘卷一直封存在尤里乌斯家族祭坛的莫里斯石像内，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无几。至于天堂之花绘卷真正作用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就连我也不知情……” “真正的天堂之花……？” “用于什么目的姑且不论，只要是对于卡尔穆诺那个恢宏的计划来说是必要的话，她为了取回这最后一块拼图，一定会倾注全部的精力，最糟糕的情况……我们要面对的将是神话天灾级别的术式……” 雅妮丝慢慢地说道。 “现在，散落在全世界各地的太初之石全部处于卡尔穆诺一个人的掌握之下，她对魔法的认知和理解已经达到了有史以来的人类巅峰，不过据我所知，那其中应该没有多少关于如何使用天使之力的情报。而天堂之花绘卷，大概就是为了填补这个空白所需要的东西，沟通人体和传说之中‘神域’的，信息桥梁。” “神域？” 欧阳谷的眼中闪过一缕危险的光芒。 这是他一直在追寻的目标，严鹤龄告诉过他，在执行任何任务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任何与“神域”有关的东西。 与卡尔穆诺有关。 “所以，我现在很危险，和我在一起的你们自然也是。卡尔穆诺一定知道天堂之花绘卷在哪里，而且以这东西的特殊性质，光凭我们几个想要毁掉它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色蔷薇蔷薇骑士团前任团长，至尊黑魔法师卡尔穆诺唯一的理解者，血原典《骸骨的镇魂歌》的作者，雅妮丝·桑提。” “是你！” “小谷，等一下。” 唐茵抬手制止了激动的欧阳谷，用极为克制的语气说道： “我相信你。” 在与世界相位割裂开来的虚幻之域，过去曾被称为欧洲魔法协会理事长的“人类”，马克M.沃森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万物已经扭曲的世界。他在毁灭了亚斯塔禄的所有准备以后，没有急于离开，而是选择了在这里等待。 卡尔穆诺也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通过仪式阵列借用来自异相位的“天使之力”或是“恶魔之力”，在魔法世界中并不是多么罕见的事，但是，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达到这种程度就要另当别论了。以孱弱的人类之躯，竟然能够将动荡整个相位的力量，如此轻巧地取出并加以利用，已经足以让他感到惊讶了。 而且，那个家伙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向着“完美、永久掌握”的方向大踏步地前进着。 话虽如此，但人类毕竟是人类。 那个家伙根本没法长久把持这份力量。 “开始你最后的表演吧，卡尔穆诺。” “你的时间，不多了。” 太平洋上，处于那股可怕的力量漩涡中心的刘烨此刻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百里茗的肩膀，用身体尽力地将其护住。 他能够感觉到卡尔穆诺仍然不能很好地控制这种神圣而又恐怖的力量，不然他和百里茗此刻应该已经化为灰烬了。卡尔穆诺无法将能量精确地汇聚到某个位置上，这种掌控力的缺失一定对应着什么缺陷。 天使也好、神之力也好，这种东西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操纵的，即使是巴尔那样的存在也做不到完美，而身为人类的卡尔穆诺想要控制这种力量，肯定依赖于什么“核心”之类的物事。只要破坏掉那个东西，她就不能自由行动了。 问题的关键。 这个坐标。 这里离博云城不算远，而那座城市里不仅有着更为可怕的“魔神”巴尔，还有着大量现代军事装备，就算卡尔穆诺强大到不需要过多考虑这些，但在进行如此重大的仪式之时，把地点选在这里也不会是什么明智的抉择。 西红柿小说 卡尔穆诺不会在这种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时候冒险，所以，他选择这里，一定是有着什么无法更改的理由。 与此同时，数千米的深海之下。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吗，无线电……” 凯奇号战略核潜艇内，国际联合军上将，尼克·托尔斯泰喃喃自语。 他面前是核潜艇主控制室的操作面板，屏幕上显示和总部之间的通信连接依然处于中断中，没有得到指挥中心的命令，他必须坚守岗位。 这支海底舰队大多使用的是AI控制的无人装置，氧气和其他补给品在短时间不成问题，他们还能够在相当长的作战期内保持战斗力，但问题不在这里。 尼克的手边摆着不少图纸和资料，堆放在舰长椅前的桌板上。照片和图纸上都是一个巨大的石碑，不，也许应该叫做石门更为合适，只不过这扇门是开在海底的平原上。 “这些一定是与魔法世界有关的东西，可舰队里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根本无从解读，和总部也联系不上，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尼克听到了后方传来的气密门打开的声音， “将军。” “什么事？” “第五批勘探队也和我们失去联系了，在一百公里以外的海域。” 穿着银白色军装的年轻人，伊洛哈德中校向尼克汇报道： “我们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通讯突然就中断了，可能是碰到了海底断崖，但声呐雷达的扫描结果不支持这样的判断……” “我们有完整的海底地图，中校，你知道，那里不可能有什么他妈的海底断崖！” “将军，我明白……只是……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我们必须和指挥中心联络上，但舰队主体不能离开，立刻组织第四批勘探队，现在，马上！” “将军，我们不能再这么做了，前五批勘探队已经带走了很多设备，而且每批都必须配备联络员，我们的人手本来就不多……” “伊洛哈德，这是命令！” “是，将军，我立刻整队，准备出发。” 中校向尼克敬了个标准的国际军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伊洛哈德，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将立刻整队，准备出发？怎么了将军？” “不，伊洛哈德，你在……说什么？” “我要出发了，将军。” “不，你是主舰艇的联络专员，你不能离开，让别人去，哦，狗屎，一定还有别人吧，伊洛哈德，告诉我，他妈的还有别人可以去！” “没有了，将军，没有别人了。”伊洛哈德回答道，“只剩下我了，只有我一个了，将军。” 第三百六十五章 深海之下的神灵祭所（二） 海平面上的战斗根本就不是一场对抗。 “砰！”的一声巨响，卡尔穆诺的双眸中倒映出火焰的阵列，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对熊熊燃烧的翅膀，全身上下金红色的火焰弥漫。 “呓语魔典，第十一章第六节，净化世界的火焰。” 血沫一样飞舞的赤红色光芒，像是雨点一般从四面八方射向刘烨和百里茗，其中的每一发都荡漾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足以毁灭一座城市！ “雷。” 刘烨又木中刹那间便有电光闪烁，更是在那璀璨的银白色电光中，一道紫色的雷电阵列在其瞳孔之中骤然浮现。 前行之中的一道道火焰，立刻发出啪啪之声，丝丝缕缕的电芒瞬间缠绕其上，雷火相激，一下子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眼看着爆炸的冲击波就要冲击到两人的身体，百里茗身子向前一步迈去，在这一瞬间，刘烨眼中，好似这天地间的一切立刻变得缓慢了起来，四周的术式好似沉入了水中，如同凝固住了一样。 “呵，时间？” 卡尔穆诺的眼中嘲讽之色渐浓，右手抬起，隔空向着百里茗的方向遥遥一指。 这一指之下，少女身后的金色齿轮阵列尚未成型便轰然崩溃，百里茗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向后倒去，刘烨连忙将其伸手扶住。 xiaoshutingapp.com 刚被止住的冲击波瞬间爆发开来，刘烨抱着百里茗向后极速闪烁而去，手中的枯木杖散发着翠绿色的辉光，成功弹开了在大股大股的水蒸气中穿梭而来的几枚火焰之箭，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不行，这样下去支持不了多久。” 刘烨确认着百里茗的身体状态，她受的伤虽然不轻，但还没有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可想要继续战斗是不可能了。卡尔穆诺的攻击性实在太强了，哪怕她在力量控制的精细度和技巧上都无法与巴尔相比，可他们拥有的毕竟是同层次的“神力”，在这种能量的加持下，即使是最普通的术式也变成了必杀的究极魔法。 “阿烨……” 就在这时，怀中的百里茗咳嗽了两声，轻轻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茗？” “她……根本控制不了天使之力……是……是因为她身上有……容器……” “容器？” “只要破坏掉……她就无法继续……要……近身……” 近身？ “我明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 刘烨点了点头，瞳孔中银光一闪，百里茗的身体瞬间消失不见。 “这里是……”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那一直压迫在灵魂上仿若重石般的感觉忽然消失不见了，百里茗慢慢地坐了起来。 一片纯白的世界，天上地上，四面八方。 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刘烨的世界。 就在这时，她衣袖中的那断成几截的日月魔杖，忽然散发起了奶白色的光辉。 “容器么……到底在哪里……” 刘烨凝视着在漫天迷雾中缓步走来的卡尔穆诺的身影，她已经不再是那穿着红色裙裤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浑身被银白色的光辉覆盖的人型生物，只能从五官的轮廓辨认出她从前的身份。 “茗说要近身，难道说那东XZ在她的身体里吗？” 可是，在这种猛烈地连续攻击面之下，到底要怎样才能贴近那家伙的身前啊！ “看起来……你也已经触摸到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门槛了……” 卡尔穆诺的声音冰冷而又冷漠，但在那语调中似乎又残存着一些情感。 她的足尖轻轻地落在海面上，在这一刹那，她脚下的一切轰然间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弥漫了视线所能及的全部区域，七彩的光晕从她的手中散射而出，空间立刻出现了扭曲，好似也燃烧了起来。 她的左眼倒映出赤红色的火光，但瞬息之间就变成了白色，紧接着，热浪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轰隆隆地冲击而去，而此刻，这片区域外，万华禁法形成的屏障，已然在悄无声息间骤然收拢。 这越来越狭窄的密闭空间内，温度以惊人的幅度快速上升着。 枯木杖散发着翠绿色的光，抵抗着挤压而来的滔天火海，吸收着源源不断涌来的热量，虽能勉强支撑一时，但那令人心碎的噼啪声，却预告着即将到来的崩溃。 “必须做出反击……” 刘烨放弃了抵御热海，双目之中倒映出雪花的图案，飞舞的冰沫在他的急速移动下，在火海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尾迹，就连上万度的高温也无法瞬间将其融化，雷电和风的阵列在他的掌心浮现，伴随着惊人的爆破声，完美融合了三种基石力量的斩击如同剪刀一样同时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瞄准了卡尔穆诺的首级而去。 白色人影身旁的火焰在光刃的斩击下迅速消解，眼看着就要成功收下她的性命了。 卡尔穆诺的双手动了。 左手的手掌贴在右手的手背上，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交叉在一起。 从四个方向袭来的光刃就像是变成了最柔软的蚕丝一样，失去了所有的速度和能量，在她脖子旁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卡尔穆诺的脑袋微微扭动了一下，用一黑一白两只没有眼球的瞳望向了刘烨。 紧接着，那四把剑出现了大片的碎裂，片刻之间便化成了液体，但并未滴下，而是全部汇聚在了她交叉重叠的掌心内，“咚！”一声闷响。 刘烨的身体向后猛地弹射了出去，枯木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双脚踩在快速形成的冰道上滑行，手掌上残存着类似被强力电击后的酥麻感。 “可恶……和那个时候一样……” 明明速度和力量都没有衰减，但却莫名在她身边停了下来，仿佛陷入了泥沼，无法再前进分毫，咫尺的距离，却好似天涯般遥不可及。 “你好像忘记了，我始终在身体上保持着一种叫做空间折镜的术式。上次见面你不是已经吃过苦头了吗？孩子，不长记性的人是要吃亏的。” 卡尔穆诺轻声道，同时手指向前伸出。 “嗖——” 某种东西掠过的刘烨的脸颊，把他身后的万华禁法屏障炸了个粉碎。 和刚刚不一样，反应速度完全跟不上攻击，她对神之力的控制变强了？还是说她一直在隐藏实力，此前根本只是和自己玩玩而已？ 在隐约认识到这一事实之后，刘烨握着枯木杖的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无论是哪种结果，继续发展下去都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 忽然，卡尔穆诺的瞳孔微微地闪烁了一下。 刘烨立刻展开了最高速度的移动，他根本没法判断攻击会来自哪里，唯一清楚的一点是——留在原地就死定了。 片刻之间，他脚下的冰域便彻彻底底的崩溃，那一块块碎冰，更是直接在燃烧中化作无形，消散一空。 “不妙，好像让她尝到甜头了……” 刘烨双目微微一眯，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不对，和巴尔不同，卡尔穆诺是一个极度纯粹的人，她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毁灭。她没有对自己手软的理由，更何况巴尔沃森他们都还活着，在术式尚没有完全完成的情况下，拖延下去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她之前根本就不可能是在隐藏实力。 另一种可能性……她对神之力的控制变强了。 从刚才的攻击中来看，不管是威力还是精度和之前相比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区别在于自己不能够像以前一样清楚地感知到攻击的来向了。 如果是控制力变强了的话，那么至少精度会提高一些，那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尸骨无存了才对。 这么说来…… 上次卡尔穆诺似乎展现过与“恶念”有关的控制术式，还抽取了数千名无辜群众的生命，创造了一只给他们带来了巨大麻烦和牺牲的恶念之灵。 是杀意被隐藏了吗？ 卡尔穆诺双手再次微微一动。 “可恶……在哪里？” 攻击的方向是哪里？ 心脏怦怦直跳，阵阵啪啪燃烧之声惊天动地。 没有任何信息能够提供预判，没有任何感知。 忽然！耳边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必须挡下来。不管是什么，都必须挡下来。” 在这个瞬间，刘烨在不自然地缓慢流动的时间里，这样想着。 “风、火、水、暗、冰、幻、金、雷，土。” 九种颜色的光晕在他的右眼中闪耀起来。 “不对，不是这些……” 光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深蓝色的，轻轻摇曳着的花。 接着，巨大的震动撼动着这处狭小的空间。 从天而降的雷霆之柱向渺小脆弱的人类之躯上倾斜着不可思议的能量，刘烨咬紧了牙齿，嘴唇的缝隙中溢出了粘稠的鲜血。 脊梁骨嘎吱嘎吱地响着。 虽然强行挡了下来，但刘烨的身体被上方加诸的强大力量压破得动弹不得，内脏有被像压扁的果肉罐头里的果脯一样挤出来的风险。 不过最惊讶的人却是卡尔穆诺。 他活下来了？在独自一人正面承受了“天罚”级别的术式攻击之后，他竟然活下来了？ 这怎么可能？ 一种不安和危机感迅速缠绕上了她。 一个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猜想骤然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第三百六十六章 深海之下的神灵祭所（三） 低沉的震动持续着，登上了太平洋中最高塔的程文秋、陈思允和韩子城三人都感觉到了震动，遥远的海平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光凭他们的想象力实在很难猜测的到。 “……必须再快一点。” 一边在合金构造的快速通道中奔跑着，一边透过等间隔并排着的窗户向外去，程文秋感到莫名的不安，幽蓝色的天空中布满了迷雾，不见博云城此刻的景象。 “我想说，就算我们到了理事厅，也没法确保那里的设备还能够正常运作，李文清是从下往上一路正面突破上去的，在那么激烈的战斗中，安保系统一定会做出反应，从通道里的情况就可以略知一二。” 韩子城轻轻地敲击着通道的墙壁，那层银白色的金属不断发出嘎吱嘎吱颤动的声音并改变着形状，不过没有发生一时的爆发性膨胀。 “有过持续的高热反应，然后不正常地快速冷却了。幸亏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类似的情况，不然这座塔楼怕是早就向内坍塌了。” 听了韩子城的叙述，程文秋的脸上倒是没有浮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低头了一眼掌心的时钟。 还剩二十分钟，希望能赶得上。 “呃……啊……！？” 默默地站在两人身后的陈思允忽然双手捂住了额头，身子一歪，“砰”地一声撞在了旁边的合金墙壁上，表情痛苦，似乎喘不过气来。 xiaoshutingapp.com 上方一百米处，李文清刚刚结束了和自称Sara的生命体的对话，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她现在就待在他的脑袋里，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不过应该可以理解为是程式一样的东西。 他睁开了眼睛，身旁蹲着一个相貌英俊的外国男人，他上去很强壮，但受了伤，腿上、手臂上、脸上都有新鲜的伤口，这家伙到他清醒过来不由地长抒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朋友，谢谢你救了我和希斯特利亚。”那个男人竟然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个水壶模样的东西，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后，递到了他的面前，是酒，“这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记伤痛，要来点吗？” “不用了。” 李文清仔细地打量着他，这家伙有着一头银灰色的短发，鼻梁坚挺，眼窝深陷，双目炯炯有神，在智慧而又谦逊的目光下，还隐约跳动着一股如同野狼一般凶狠的杀气。 “国际联合军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里昂，代号银狼。”男人向他伸出了手，“请问？” “博云城直属特别调查局，前探员，李文清。” “博云城直属机构，你是为理事会工作的人？”里昂轻轻地笑了一下，“和你今天做的事不太相符啊。” “所以说是前探员。”李文清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的任务是什么？” “虽然说是一级机密，但今天过后，也不知道还存不存在什么机密了。告诉你也没关系，从今天凌晨开始，世界各地都出现了人脑被MT131-液态金属制作的机器入侵的现象，数量庞大，范围极广。被入侵的人会失去痛觉和理智，变得极具攻击性，给本就吃紧的军力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里昂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们很快调查到，这种液态金属的主要制造商便是至高科技，而唯一的工厂就在这里，博云城。原本我的任务是来与这里的理事会取得联系，没想到就连他们也被控制了，这儿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得多。” “MT131-液态金属……” 李文清皱了皱眉，在几个月之前，特别调查局曾经接到过一起与液态金属有关的犯罪报告，卷宗里提到过一个代号为“博士”的人，但没过多久那份卷宗就被理事会派来的人调走了。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到过相关的报告。 “希斯特利亚的伤势很重，这儿起来也没有什么急救药品，必须尽快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里去。”里昂说着站了起来，“接着我得找一架能用的飞机，这个鬼地方和外界的通讯现在全部中断了，指挥中心还在等我的汇报，你想和我一起吗？” 里昂朝他伸出了手，但李文清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好吧，那就只好在这里分别了。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我的朋友。” 说着，里昂小心地将昏迷着的希斯特利亚抱起，向理事厅的出口走去。 “希望吧。” 李文清也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转头向窗外，迷雾正在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无视了星座位置的不自然的蓝色光点，这些光点闪烁着，显示出不详和神秘感，没人会喜欢这样的景象，而且，从远方仍然不断地传来各种各样的爆炸声和震动。 在这些喧嚣之中，雅妮丝在郊外的环城道路上走着。 她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为了守护手里的这份羊皮卷，和唐茵、欧阳谷的战斗加剧了她身体状况的恶化，一直支撑她到现在的完全是因为一种极度旺盛的情感。 不是愤怒，而是从心底产生的恐怖。 “卡尔穆诺被什么人拦住了？还是说她错误的估计了缺少天堂之花的影响，神之力的副作用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得多？不管怎么样对我来说都是好消息，或许这样就能够安全地抵达那个地方了。” 雅妮丝拒绝了唐茵和欧阳谷的帮助，而是让他们带走了莫娜，这并不是因为她想逞强，而是因为那个地方，只有她一个人能去。 燃烧我生命最后的火焰，你错了，卡尔穆诺，我一定要阻止你。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着这个不自然的夜空。 对于这样的夜空，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保持警戒。但刘烨却没办法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眼前有着更为恐怖的东西存在。 轰！纯白色的火焰像是一面厚重的墙壁一样向四周扩展开来，不见的暴风的本体，是猛烈的前所未有的杀气，这已经是一个人类绝对不可能释放出的等级的负面情绪了，而这股杀意爆发的中心点，正是卡尔穆诺。 海水消失了。 以卡尔穆诺为中心，半径一公里以内的海水全部蒸发成了气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深坑，四面八方的海水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但只要跨过了那道不见的界限，就会瞬间气化。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摆出了一副要拼命的姿态？” “呼——呼——” 有形有质的火焰与水汽伴随着骇人的风声向卡尔穆诺的掌心汇聚而去，转眼之间便形成了一颗类似水晶海胆的东西。 刘烨把身上被雷霆碳化成一条一条的上衣撕了下来，握紧了散发着荧光的枯木杖，重新面向了卡尔穆诺的方向。 刚才的冲突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虽然卡尔穆诺也是一个拥有着远超凡人之力的怪物，但还到不了巴尔的级别。 面对巴尔的时候，连反击的机会都不会存在。 有机会能赢。 虽然是靠挨打做出来的粗浅的判断，但是不会错的，刘烨这样想到。 就在这个时候。 卡尔穆诺的嘴嚅动了起来。 无法理解的语言，或者说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刘烨恍然地抬起了头，在他面前，各式各样的阵列正源源不断地浮现而出，仿佛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虚幻之花，紧接着，天空闪烁来一下，连确认那是什么的时间都没有。在这半径一公里的领域之内，破坏的狂潮已经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他。 天地的概念消失了，他的身体飞到了半空中，喉咙深处蹿上了一股血的味道，视野里被炫目的银白色光辉填满，呼吸被堵塞了，就连呼喊出声都做不到。刘烨用力地把喉咙中淤积的血液都吐了出来，才终于顺过气来。 在一片纯白的视野之中，只剩下了唯一一个有着异样颜色的存在。 淡蓝色的光辉。 那是卡尔穆诺的双手。 还不算完吗……开什么玩笑…… 拖着咯啦咯啦地到处发着悲鸣的身体，刘烨慢慢地站了起来。 绝不能死在这里。 一直到把眼前的这个疯子解决为止，自己绝不能够倒下。 “这次……一定要彻底毁灭掉你……” 双手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辉，卡尔穆诺积蓄着力量。 人类是没有办法抵抗天罚术式的，能够在那种级别的攻击魔法里存活下来的只有同等级的“神”。 而在过去无尽漫长的岁月里，最接近成功的，只有巴尔一个。如果不是克劳伦替自己排除了一大堆错误答案，卡尔穆诺自己也不可能能够做到现在这一步。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巴尔在背后帮他。 是的，一定是这样。 “你是想躲起来静观其变吗？巴尔……呵呵呵……我偏要把你从幕后拽到台前，让你知道，你所自以为拥有的那些优势，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第三百六十七章 深海之下的神灵祭所（四） “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有点过火了。” 在一片如同泡泡一样的空间里，盘坐在半空中的巴尔不由地呢喃道，强烈的空间波动甚至传到了他的领域，卡尔穆诺所准备的术式是在实相位的界限上展开，能够影响到这里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真正达到了“神”的层次，就连他也不得不再次审视一下这家伙的危险程度了。 也夜空中的色彩来看，第二波攻击大约在二十秒之内就会释放，那个家伙……他顶得住吗？说实话，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就算是他，也很难看清未来的走向了。 各怀心思的人实在太多，即使只有有限的几个能够对未来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但杂鱼太多，也会造成视界虚像的不稳定。 但是，巴尔的表情并没有很大的变化。 既然已经决定了不管，那就放手让刘烨去走自己的道路。反正就算相位毁灭，只要他能够恢复完毕，也能够直接重塑，即使是现在，他也能够约束实相位的基石能量，让它不至于因为卡尔穆诺的术式而直接崩毁。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巴尔的手指轻轻地揉搓着右眼的眼睑，磨损带来的伤害始终无法修复，这让他感到有些困扰。 正在这个时候，超越了听觉，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巴尔的脑海深处直接响起。 而那个声音的主人，巴尔是认识的。 “……好久不见了呢，巴尔。你还打算自称是‘至上四柱’的一员吗？还是说，你已经彻底放弃那个身份，决定变成彻彻底底的‘魔神’了？” xiaoshutingapp.com “卡尔……穆诺……？你是怎么……” 巴尔默默地放下了右手，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他用五指在虚空中轻轻地勾画。 “嗯……我记得我已经和拜蒙说过了啊，在被我杀死之前，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卡尔穆诺慵懒的声音继续传来，“‘你们所自以为拥有的优势，也许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唉，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现在只不过是要将你这个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的家伙从神坛上面拉下来罢了。” “呵呵……你想怎么做？” 巴尔一边构建着术式，一边低语。 “这个世界上有数十亿人正在战乱中厮杀，你看到了吗，巴尔？没错，其中的任何一个笨蛋对你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蚂蚁，不，应该说是和尘埃差不多吧。但你明白吗，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数十亿个有灵魂的生命啊！而你，现在的你，不论具有多么恢宏的伟力，也最多只是一个孤零零的魂灵而已。” “……” “我挑起了这场世界大战，搅乱了各大元素的位置，让自己成为这种战乱的象征，同时接引了完整的天使之力，在自身的画卷上又增添了代表‘善’的一笔，加上这数百年来集聚的憧憬和信仰，你知道我究竟具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吗？你知道我到底想要用这种力量实现什么吗？” 在卡尔穆诺越来越高涨的语调中，巴尔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引发这场战争的人，操办这场仪式的人，又不是自以为高高在上掌控着一切的你，扣动灭世扳机的是我，只不过发射的是没有火药的子弹。灭世从来都不是我的目的而只是手段，我要的，是一个没有神明、没有魔法的世界。” 嘲笑的声音响起。 “呵呵，巴尔，被我修改过的降神仪式，能够把天使之力引导到我的身上，这股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相位的力量已经在整个相位的层面上引发了巨大的扭曲，这对凭借着技巧利用着相位能量的魔法师是致命的打击。魔法的丧钟已经敲响，而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巴尔将手里的动作的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前方，他的术式已经构建完成。在完全解析术式面前，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存在。 这是他的自信，作为最接近“神明”的人的自信。 “你虽然有着很强的利郎，但也就最多是一个棋子的强大，现在你不管挥动什么样的武器，不管使出什么样的魔法，都不可能能够实现你的理想。我虽然可以给予你继续做无谓抵抗的权利，不过既然你一定要来主动挑衅我，我还是勉为其难地将你直接抹除吧。” “这样啊。” 这时，卡尔穆诺笑了起来。 “你的高傲真是刻在骨子里了呢，是什么给了你无限的自信，是过去被你毁灭了的文明吗？” 巴尔也不由地笑出了声来。 “你的废话可以到此为止了，我已经受够了你那拙劣的表演和你那狂妄自大的宣言，不过是劣化了的上相位能量而已。” 咯啦咯啦…… 紧接着，仿佛镜面破碎的声音响起，巴尔的术式忽然之间支离破碎！ “你做了……什么？不，这是……” 体内累积的磨损瞬间失去了控制，原本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巴尔眼中的光采一下子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的确只是劣化了的上相位能量而已。但是你忘了吗？今天是什么日子？抬起头看看这片夜空吧，星星，已经排列好了。” “你……难道……” “在我构建的相位理论之中，天使之力的封入和解放是基本中的基本。星星的排列能够将我的术式放大到整个相位宇宙的规模。从未大幅度强化抽取的能力。” “在八百年前和你的交手之中，我之所以抛弃掉原来的肉体，除了为了制造‘我已死亡’这个假消息意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女孩的身体本身就具有作为连接上相位的最佳媒介的机能……那么，如果我把上相位的能量大幅度的吸取出来，作为源头的上层相位会怎么样，不用想也知道了吧。” “你这个疯子……” 巴尔喃喃道，不，这已经超越了疯子的范畴了，如果卡尔穆诺真的能够做到他说的那样，把上相位世界的能量抽取出足够庞大的比例，那么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相位间的平衡将会彻底被打破，引发相位之间的直接碰撞！ 没有任何人能够在那样的冲击中活下来，甚至，就连相位本身是否还能够存在都很难说…… “我是个疯子？没错，我就是个疯子。把相位能量灌入到一个人的身体中，这本来就不是正常的魔法师会考虑的事情吧。不管怎么想，在这个过程的进行途中，那个承受的人一定会受不了压力，爆炸而死的。” “但是，”卡尔穆诺接着说道，“一个人不够的话，十个人呢，一百个人呢，一万个人呢？一亿个呢？” 巴尔的瞳孔微微一缩。 “哈哈哈哈哈！伟大的魔神巴尔先生也会被骗吗？凡人这种劣质的瓶子再多也无法承载纯净的相位能量，我为之准备的，是别的东西。” “你……” 巴尔的瞳孔里倒映出刘烨的身影，在漫天银白色的火焰，他拿着枯木杖正在苦苦支撑，想反击却又找不到卡尔穆诺的位置，显得无奈而又无力。 “‘绝对掌控’？呵呵呵，魔法协会的那群笨蛋根本认识不到这种天赋的本质。” “他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灵魂，甚至比我这具身体的还要完美得多。你想要利用那个孩子的灵魂阵列来复原自己身上发生的扭曲，但必须要是绝对纯净的、未受污染的阵列，想要在抽离时维持那种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你创设了无限绝望的地狱来试着碾碎他的精神，从而使其还原到原始的形态。执着于这一点的你忽略了那个孩子身上最重要的品质。” “绝佳的容器。”巴尔两眼微眯，“不过，你明白吗，卡尔穆诺，就算这样，人也是无法抵挡相位碰撞的能量冲击的，哪怕是神也不行，这种无谋的挑战只会让你的理想彻底粉碎掉，你的行为只是在自寻死路。” “没人能够活下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既然魔神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么我的愿望岂不是一定能够达成了？” 脑海里传来卡尔穆诺疯狂的笑声。 巴尔一愣，他忽然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卡尔穆诺的目的。 什么创造一个没有神明、没有魔法的世界。 都是骗人的，都是虚伪的谎言。 这个疯子所追求的，只有毁灭。 只有毁灭。 “颤抖吧，巴尔，在这相位碰撞的恢宏景象之下，让我们一起见证这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烟花表演吧！” 距离此处十分遥远的，被终年大雪覆盖的土地上。 一个男人站在这里。 从瞳孔到皮肤，再到那长度及肩的头发，全都如雪一般银白，沃森手握着锈迹斑斑的魔杖站在山崖的边沿，身上的金边法袍在风雪中轻轻飘动，他抬眼望向远方的高天，目光平静而幽邃。 卡尔穆诺布置的仪式已经正式启动，周围的空间和时间开始扭曲了，仿佛混了颜色很淡的染料一样，空气如同水波般摇曳了起来。 沃森安静地站在那里。 只是站在那里。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第三百六十八章 深海之下的神灵祭所（五） 纯净的能量汹涌而出，从沃森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力量的旋涡聚集在他身体内的中心，那绝对不是人类的身体能够积存的量。就像气球只能灌进一定量的空气一样，强行注入过多的气体只会引起爆炸，沃森的手上和脸上也浮现出了红色的血痕，脊背和头上也闪烁起了四散的火花，那是血管和神经在炸裂，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法幸免。 但沃森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淡金色的光辉如同牛奶一样慢慢地淌过了他的身体，所有的伤痕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他举起了手中那锈迹斑斑的魔杖，就在这一刹那，突然之间，远处的天边骤然间成为了一片白色，天空中的七彩之光瞬间消散，那以不可抵抗之势向着四面八方轰轰而去的热浪也仿佛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墙上，一下子停滞了下来。 几公里外的一处山谷里，年仅十九岁的魔法师阿方索·戴维斯站在那里，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他的父亲和老师在那场战斗中和敌人同归于尽，他本应悲痛万分，但此刻他却只能痴痴地望着天空，心惊肉跳。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全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火海内蕴含的高温，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在其内坚持不过十秒。 他怔怔地望着远方山崖上沃森的背影，从那个背影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名状的气息。 就像是魔法的源泉一样。 火焰不断地回卷，巴尔所在之地，他的身体出现了寸寸干裂，仿若全身的液体都被蒸干了，如同衰老到了极致的古稀老人一般，身上密密麻麻的裂纹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外，火焰最浓，无尽的热气从他体内散出，卷动天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旋涡，在其上空缓缓地转动。 濒临死亡的感觉，巴尔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体会过了。他没想到，卡尔穆诺的计划居然会这么疯狂，这么决绝，更没想到这家伙在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了这股力量，做出的决断竟然是拉着所有人和他一起同归于尽！ “可恶……如果不是磨损……” 他双眼充满血丝，露出疯狂之色。 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不过只是火焰而已，就算是承载了上相位的能量，也只是本相位的用法，只要处理得当，应对起来不算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巴尔的瞳孔忽地微微一缩。 因为他看到，这一刻，原本环绕着卡尔穆诺的白色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妖异的蓝色光芒。 这蓝色光芒出现的瞬间，四周的火海一下子如同水波般荡漾了起来。 “水和火……矛盾的力量……为什么会这样……” 巴尔眉头微蹙，他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卡尔穆诺是利用降神仪式撬动了相位之间的界限使得天使之力倒灌，那么只创造了一条通道的她所能够获得的应该是一种纯粹的能量，要么是火，要么是水，不应该是两种…… 而且就算卡尔穆诺能够这么做她也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就算她找到了完美的容器，也最多只能够承受一个天使的能量，同时接受两股互相冲突的能量会大大提升爆炸的风险，而且也会增加许多使用上的困难。 更奇怪的是……卡尔穆诺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认知被扭曲了？ 还是说她已经太过疯狂，以至于没有心思去关注除了毁灭以外的事了？ “我今天就要打碎你这个乌龟壳。” 卡尔穆诺的眼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辉，随着她的话语落下，无尽的蓝色火焰从四面八方，从这片界域的每一个角落，齐齐向着她凝聚而来。 若是在高空向下看去，能够清晰地看到，这片空间内的火海正在以疯狂的速度收缩，直奔中心的卡尔穆诺，几乎是瞬息之间，就轰然聚拢，化作了一个核桃大的光球，悬浮在了卡尔穆诺的手中。 巴尔面色微变，右手刚要抬起，却见卡尔穆诺没有朝着自己而来，而是嘴角勾起了微笑，将那光球，狠狠地往下一拍。 yyxs.la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咔嚓咔嚓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触目惊心的裂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视野的每一个角落蔓延，短短一眨眼的工夫，巴尔所创设的这片界域竟直接轰然崩塌，恐怖如潮的能量顿时以无法阻挡之势冲向外界。 此处竟是地底，入目所及尽是灼热的岩浆，与巴尔的领域一同崩溃的还有一座通体浸泡在岩浆中的大殿。领域撕裂的刹那，巴尔首当其冲被能量冲击临身，身体不断地向后退去，一口鲜血喷出，面色立刻苍白了起来，他的瞳孔里再次出现了交替明灭的幻影，不只是右手，就连身体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坏了……这里连接着……” 巴尔一咬牙，退后中右脚向后狠狠地一踏，整个人直接冲出，穿透了这翻涌咆哮的岩浆之海，直奔卡尔穆诺而去。 “it''s time.” 卡尔穆诺喃喃自语，瞳孔中倒映出疾驰来临的巴尔，和一株蓝色花朵摇曳的幻影。 上方，那尘封了千万年的海底石门，于此刻，轰然打开。 一道七彩的光柱霎时间吞没了海面上被火海环绕的刘烨的身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就被强行置入了神明级别的战场，而且所处的位置，正是两人交战的正中心。 “降神仪式，现在才是开始。” 卡尔穆诺右手虚空轻点，身前便有大量蔚蓝色的阵列展开。 “Astaroth!” 巴尔大声呼唤着亚斯塔禄的名字，但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这一刻他的震惊，远远超过了之前，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卡尔穆诺给他带来的冲击，越来越大，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献祭南美洲全部生命的灵魂倒画生命之树，来换取劣化的天使之力，不是他的目的。 利用星辰的排列来放大降神仪式，进一步打开相位之间的能量通道，引发相位的倾斜，灭世，不是他的目的。 甚至就连自己，唯一的魔神，也不是他的目的。 卡尔穆诺究竟想要什么，他已经想不到了。 他只是有种感觉，如果不能够在这里，在这一步阻止她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到底是什么……” 刘烨转头看向卡尔穆诺的方向，却只看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光芒。 起爆了。 纯白色的闪光呈半球状炸裂开来，吞噬了从海底到海面上的一切。纯粹到只剩下恐怖的光芒，即使闭上眼睛也仿佛眼球会被烧灼殆尽的巨大闪光，把整个不自然的夜空染成了一片纯白。 半径数十公里内的所有物体，海底、空中的军队，与海水一起，都被烧成了灰烬。 万华禁法形成的雾霭和残余的火海被猛烈的旋风荡涤一空，因此而突然失速的空军上校艾卡利亚竭尽全力控制着失控的雷蛇二号战机，终于在机头即将与海面碰撞的前一刻将飞机重新拉了起来。 “艾丽……谢天谢地，你没事。” 耳机里传来同僚欣喜的问候，但艾卡利亚却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开心，因为就在她的眼前，一场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现象正在扩张——半径数十公里的深坑，散发着即使隔着屏幕和护目镜都无法直视的白色光芒，四周的海水像是被无形的壁障挡住了一样，不，仔细看的话是只要越过那道界限，就会直接分解消失…… 天空中的星星闪着不自然的光，与任何一个季节的星图都不同，这是艾卡利亚从未见过的星空。 艾卡利亚神色迷茫，驾驶飞机悬停在半空，她望着星空，目中有了空洞。 “接下来，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了。” 卡尔穆诺的手中蓦地浮现出了一根魔杖，上半部分是一个由十一根枝条围拢起来的镂空结构，似乎还缺少了一样东西；下半部分则是传统的魔杖结构，杖身上铭刻着一朵蔷薇花的图案。 那是她在这里铸造出来的终极魔器。 她看都没有看冲到面前的巴尔一眼，只是咕噜咕噜地转动着魔杖。 “你的时间已经到此为止了，巴尔。” 咔嚓。 卡尔穆诺轻轻折断了自己右手的一根手指，然后把手掌朝前伸出，口中呢喃着什么。 迸发出的金色闪光穿透了巴尔的身体，把岩浆海的壁障打到溶解，直接击穿了地心，从地球的另一侧穿了出去，飞向了宇宙。 “该去回收天堂之花了。” 卡尔穆诺向前踏出了一步，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她的身体位移了数百公里，就算中间有着无数物体的阻隔，也没有关系。只是水平地向前移动，卡尔穆诺就能够达到任何地方。 在被星光照耀的海滩上，她站在了刚刚跳上船的红发少女面前。 “雅妮丝，好久不见。” 第三百六十九章 深海之下的神灵祭所 “你想到哪里去呢？”卡尔穆诺站在雅妮丝的面前，一边摆弄着手里未完成的魔器，“多亏了你，我才不得不早早地现身与沃森和巴尔打交道，这可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啊。不过，念在过去的交集上，我是不打算追究太多了，所以现在，差不多该把那个东西交出来了吧。” “卡尔穆诺……” 雅妮丝弓着身子向后退了半步，双手撑开，指间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你以为会那么简单地顺利进行下去吗？黑色蔷薇已经不在了，已经没有任何支持你的人存在了，而且你身上的天使之力也在刚刚的术式中消耗殆尽了吧？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但却不是朝着你想要的方向……” “雅妮丝，你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替我担心。但是，你是不是应该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呢？”卡尔穆诺微笑着望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只正在狮子口中竭尽全力挣扎的兔子，“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要强行使用魔法的话，那种痛苦，恐怕比在最寒冷的冬天里被人用刀在皮肤上划开一道道口子然后丢进冰湖里还要难以承受吧？你真的能承受得了吗？” “……我做不做得到，不需要你担心。”雅妮丝的脚下绽放出血色莲华，“想要从我这里拿到天堂之花，除非你先杀了我！” “呵。”卡尔穆诺轻轻地笑了一下，紧接着，空气当中划过一道银色的闪光，伴随着一声“嗡”的轻响，就像是气泡破裂了一般的音色，雅妮丝的术式轰然间尽数崩溃。刚向前跨出了一步，红色头发的少女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腕脚踝处雪白的肌肤啪嗒一声裂开了触目惊心的伤口，整个人无力地向后倒去。 “为什么非要这么执迷不悟呢？同样是走向死亡，难道带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比沉浸在幸福的美梦中要更吸引人吗？”卡尔穆诺说着，抬头看向天空，“天空已经变成了我希望的模样，一切都在按着我期望的道路发展，你还在那里说什么天平倾斜的事，不觉得很愚蠢吗？” 躺在沙滩上，奄奄一息的雅妮丝能够清晰地看到那片不自然的夜空，伤痕累累的她目光有些迷离，明明卡尔穆诺使用的已经不是纯净神圣的天使之力，而是和她同质的魔力，但却还是完全无法抵挡，是现在的自己太弱了吗，还是…… “在我成功将宇宙摆成我所需要的样式之后，天使之力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后面的那些不过是些附赠品而已。说穿了，我想要的不过是个足够大的仪式场罢了，不属于我的力量用起来总是有所桎梏，还是自己的魔力使用起来最为顺手。”卡尔穆诺走到雅妮丝身边，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端着她的下巴，“这么久以来让你们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收集太初之石，为的不仅仅是这些石刻上的知识，更重要的是留下痕迹。” “痕迹……” 看到卡尔穆诺的瞳孔里映射出自己苍白的容颜，雅妮丝的目光忽地有些涣散，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她还只是个流浪在巴黎街头的无家可归的孩子，在瓢泼大雨里蹲在垃圾桶边瑟瑟发抖的时候，卡尔穆诺也是这样，端着她的下巴，安静地注视着她，嘴角挂着微笑。 “以这颗星球作为术式的原点，向整个相位的方向延伸，做到这一切的首要条件就是把我们脚下的这个东西牢牢地控制住，然后把它摆在相位的正中心。”卡尔穆诺继续说着，“你懂我的理想吗？雅妮丝。” “什……什么……？你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仰着脖子，鲜血堵着喉咙，雅妮丝说起话来十分艰难。 “唉……”就像是真的十分失望又失落一般，卡尔穆诺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然后她站了起来，仰起头看着群星璀璨的夜空，“这些东西都只是手段而已，不是我的目的。天使之力也好，世界大战也好，包括我手中这用以进行下一步仪式的魔器，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准备工作而已。第一阶段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不过，还有一件东西要收回来。” 卡尔穆诺的目光飘向城中心，瞳孔中映出这片街区的倒影，只见那片倒影急速地旋转、收缩、变换，最后呈现出一个坐在窗边仰望星空的少女的身影。 在失去了记忆的慕诗岚的视角里，她能感觉到这片星空很奇怪，但也仅仅局限于此了。红、橙、黄、绿、青、蓝、紫……在慕诗岚的眼里，奇怪颜色的星星们构成了复杂的图景，仿若面纱般交错重叠的阵列在夜空中扩展开来，这是大自然绝对不会出现的景色。其中详细的意味，不是一个遗忘了魔法的女孩所能解析的，但是在她生命深处的某个部分，却在向她的意识传导着模糊的理解。 她试着去思考，但是，卡尔穆诺不打算给她这个时间了。 “啪嗒”一声，慕诗岚手中握着的吊坠掉在了病房的地上。 守在门口的欧阳谷和唐茵回头一看，窗户大开着，凉飕飕地风扎着皮肤，就像是刀子一样，释放着压倒性的重压感。 但是……空无一人。 慕诗岚不见了。 海底祭场，刘烨抱着巴尔的身体，站在一根晃荡在岩浆海上方的铁链上，黑发少年的容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的身体里似乎涌动着某种无法名状的能量，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里没有流出鲜血，而是散落出一阵又一阵的银白色光点。 bqgxsydw.com 和神色凝重的刘烨不同，面色苍白的巴尔依旧是一副扑克脸，只是轻轻地歪着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结束了……” “巴尔……”刘烨皱紧了眉头。 “我已经无法预测卡尔穆诺的行动了……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祝你好运了……”巴尔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在那三个人的纷争中……我不知道你能创造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三个人？巴尔，你的意思是……” 巴尔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化作了漫天光雨，洒落在这片岩浆海里，而卡尔穆诺的身影则恰到好处地再次出现在了刘烨的视野里，除此之外，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女。 “诗岚！” 刘烨忍不住喊了出来，但不远处的慕诗岚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安静地半低着头，双目无神地望着下方滚烫的熔岩，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看来告别刚刚结束呢，真好，这样就不用浪费时间了。”卡尔穆诺轻轻摇晃着那形制奇特的手杖，只见那手杖的上半部分，被十一跟细细的木线缠绕的，刚刚还是空处的地方，此刻已经悬浮着一朵缓缓旋转的幽蓝色花朵。 “我回来了。”她咧嘴微笑着伸开双臂，像是再走红毯般凌空走来，“那么，你该怎么办呢？是直接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还是努把力再变成我的器皿呢？” “闭，嘴……”刘烨不顾伤势，身体歪斜着站了起来，尽管在摇晃不已的锁链上，看起来连保持平衡都很费力，但是他的目光依然锐利，“卡尔穆诺，你这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 “哦？她吗……”满不在乎地向后瞥了一眼，接着卡尔穆诺挑衅似的盯着他，舔了舔殷红的唇，“你想知道？那么，变得和她一样就好啦。” “你在做梦……”刘烨的手中浮现出枯木杖翠绿色的光影。 “呵呵。” 伴随着卡尔穆诺的一声轻笑，她魔杖上的花朵爆出一道闪光。 声音消失了，刘烨的右手上传来了猛烈的冲击，恐怖的能量和高温不可阻挡地顺着手臂传来。 尖锐的耳鸣响起，盖过了岩浆海的怒吼，咆哮的赤红色液体吞没了断成两截的翠绿色魔杖。 “我可不是巴尔那种会被自我束缚的家伙，死了的你对我来说一样有用，只是活着的话要更好一些。”卡尔穆诺微笑着向前迈步，踏着虚幻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向岩浆海的中央，慕诗岚跟在她的身后。 她们前方那处被锁链吊在半空中的宫殿就像是魔方一样化作一个个大小均匀的方框，骤然开始了排列组合，在短短的几秒内拼合成了一个全新的浮空祭坛。 这祭坛和刘烨在柯伦古城看到的那处石祭坛有颇多相似之处，但不同的是，在这祭坛的四周，雕刻着许多颜色各异的复杂阵列。细细一数的话，总共有着二十五个不同的阵列。 “这是什么……” “啪。” 卡尔穆诺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祭坛的中央，将手中的魔杖轻轻抵在了祭坛上。 时间到了。 由她所策划的一切，终于要正式启动了。 过去的八百多年了，她通过控制黑色蔷薇，从全世界将必要的零件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冒着被污染的风险，从太初之石中摄取与魔法之源有关的知识，甚至不惜诅咒自身来获取天使之力的倒灌。克劳伦的背叛差点让她的全部努力功归一篑，但最后的赢家，果然还是她。 “那么，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卡尔穆诺张开双臂，高声呼喊道，“毁灭的风暴，将这陈旧的一切全部吹散吧！” 第三百七十章 最终术式完成之际（一） “哥哥，哥哥！” 还停留在太平洋上的松下熏紧张地看着自己浑身缭绕着黑雾的哥哥，原本他们应该已经快要达到位于家族的空间界内了，但走到半路的时候玄一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黑着个脸全速往回赶，而且眼睛里布满了黑色的血丝，看上去极为恐怖。 “别跟着我！” 松下玄一，不，应该称呼他为阿加雷斯，此刻他的内心深处盘旋着名为恐惧的乌鸦，和巴尔的连接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变得摇摇欲坠，而亚斯塔禄更是与自己失去了联系。他的身体是由巴尔的术式捏合而成的“人偶”，如今没有了巴尔作为力量源泉提供的调和，正在逐渐失去平衡，出现了崩坏的征兆。 他不知道具体能支撑多久，如果被松下熏发现他的身份就糟糕了，所以必须尽快回去找巴尔，凭借着灵魂中仅存的联结，他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开始疾行。 “你到底要去哪儿？！家族里的长辈们还在等着我们，战火已经烧到了本土，我们要和他们一起面对！” 另一方面，熏虽然觉得兄长的表现很奇怪，而且态度凶恶得吓人，但由于之前在怨灵谷的经历，也还没有到怀疑他身份的地步。只是终于忍不住一路上的沉默，抢先一步，拦在了玄一的面前，想要问个清楚。 “熏，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家族里，就交给你了。” 阿加雷斯说着微微地偏过头，不让松下熏看到自己眼里不停明灭的幻影。 “哥哥……你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我们是兄妹啊！” “熏……不要再说了。这次不一样，情况特殊。” 就在两人纠缠的当口，阿加雷斯的灵魂忽地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颤动。 “这是……万华禁法……？”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阴沉的海面，在漆黑的大海上忽然升起了灰蒙蒙的浓雾，即使以他的能力都只能看清一公里以内的物象。 万华禁法的封印范围越大，消耗的魔力就越是恐怖，而从眼前的景象来看，根本就无法判断这次的封印覆盖了多么广阔的空间，能够做到这样手笔的在阿加雷斯的认知中只有卡尔穆诺一人，她想要做什么？ 对于巴尔和卡尔穆诺之间的计划，阿加雷斯知之甚少，但他本能地感觉不妙。突然大范围的究极封禁魔法出现和巴尔与自己的联结中断恐怕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卡尔穆诺无论是想要如何行动，行动的目标都大概率是巴尔本人。 “必须……尽快赶到中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阿加雷斯立刻展开了最高速度的移动。 松下熏没有办法，只得跟了上去，但玄一的速度太快太快，即使她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这并不是唯一一处正在争分夺秒的地方，在博云城，将陈思允交给韩子城照顾的程文秋，终于登上了塔楼的最顶层，来到了理事会的议事大厅。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血迹和尸体，以及破败不堪的内饰，一片狼藉。 好在控制台还能用。 程文秋走到控制台前，唤醒系统，输入了一长串代码。 “警告，正在调用NU-AD-TEM2133，是否确认执行此项命令？” 控制台里传出了冰冷的提示音。 “执行此项操作需要验证用户权限，请在接下来打开的窗口分别进行指纹，视网膜和DNA比对。” 程文秋把右手的手掌放了上去，屏幕立刻变成了红色。 “验证失败，用户无权限。” “不行吗……那群家伙，果然还是对系统重新进行了设计……” 程文秋微微地眯了眯眼，再次输入了一长串代码。 “警告，身份验证系统出现故障，警告，身份验证系统出现故障。” “验证通过。开始执行紧急安全法令第十章第十节，正在唤醒NU-AD-TEM2133号战略武器。” 程文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NU-AD-TEM是ackDamageTerminator的简称，意指2133年研制的究极核子武器，自从三十年前被创造出来之后就一直秘密封存在这座城市下的仓库里，由博云城理事会负责维护和改进。这座以“维护世界和平”为名所创造出来的人工城市，实际上一开始就是为了研究更强大的战争兵器所存在的。 不过，按照全球联合理事会的那群人的说法，研制武器是为了维护更长久的和平，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这句话是对的，但要实现和平，绝不应该是以那群人的行事方式。 违规、偷情、暴力、毒品，数不清的地下交易，这座不受各国法律监管，完全由维和部队负责的城市简直就是犯罪的温床。可笑的是，这些犯罪的幕后控制者正是那些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议员们，他们利用着灰色地带特有的法则为自己谋取利益，所谓暗部，实际上只是一群可怜虫罢了。 为了活下去而抛弃了人格，却自以为获得了自由，不停把健全的人变成这副丑陋的模样，这种情况不单单出现在这里，人类就是这样。贪婪、邪恶，内心充斥着无法满足的欲望，真是恶心死了。 程文秋走到窗边，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点点滴滴的红色光芒，那不是夜景，有些是城区燃烧的火焰，但北部的那一片则是NU-AD-TEM2133的发射火焰。圆筒形的物体带着黯淡的光芒从地面中升了起来，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五十个、上百个，在夜空中形成了巨大的风穴，震得窗户砰砰直响。 “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导弹在星夜下划出一道道瑰丽的弧线，向着遥远的某处急速汇聚而去，而天幕上那一朵蓝色的花儿，仍在轻轻摇曳。 好不容易将急救药品带回到居所的叶欣和张琦，和乐芙兰一起，成功地将柳霞身体内的弹片尽可能地全部取了出来，并且把伤口缝合消毒好后，柳霞的状况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但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却没有多少。 守信是他们生存的基础守则之一，更何况承诺的对象是传说中的“K”，既然答应了对方，就必须要履行诺言。 fantuantanshu.com “张琦，你留下，和乐芙兰一起照顾柳霞，这次，我一个人去。” “……”张琦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握了握麻木的手掌，沉默着点了点头。 叶欣不知道，她并非是唯一踏上征途的战士。 “我也要去找她。”曾晨脱下病号服换上从前在世纪晨曦的服饰，取出魔杖，对欧阳谷和唐茵说。 在更多的地方，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战斗，有许许多多的人，为了相同的不相同的目的，开始朝那个坐标聚集而去。 众多各不相同的命运，在这相位的某一点，交织在了一起。 在这场旋涡的正中心，卡尔穆诺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刘烨所有的防御术式，对他投下致命的一击。 “你坐拥着最瑰丽的宝藏却不懂得如何运用，只有在正确的世界中以正确的方式使用它才能够发挥出其全部的价值。为了避免浪费，这份力量，还是交给我来保管吧。” 从正上方传来的斩击，无视了距离，眨眼间将刘烨身下的岩浆海撕裂，恐怖的震荡波似乎直接穿透到了几千公里外的地心，轰隆隆的轰鸣声隔了一阵才如雷般炸响，而在此前电光火石的瞬间，一道光轮顺着与刘烨险之又险地擦肩而过。 “呵呵。”卡尔穆诺笑了，“直到现在还在抵抗，始终抱有幻想是你的独特本领吗？不会被绝望吞噬，倒也算是一种优秀的品格呢。” 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攻击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既不是来自刘烨，也不是来自卡尔穆诺，而是源自下方翻涌的岩浆。通过被破坏的地幔，能够看到如同流星般闪烁的图案，纯白色的光， “那是……” 刘烨的瞳孔微微一缩，就在他意识到这是曾经在伦敦见过的阵列的这一刻，一道银白色的炽热光柱笔直地射向了卡尔穆诺，将其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了里面。如同激烈的水流冲击着礁石，前方迸发出油锅里油飞溅的声音，恐怖的冲击波将他的身体震荡开去。 只是攻击的余波而已……但即使是这样混杂了时空之力的魔法…… “我还没有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从炽热的光柱中，传来了卡尔穆诺冰冷的声音。 承受了足以毁灭一座大都市的魔法攻击，卡尔穆诺的语气甚至没有发生一点点波动。 “自从克劳伦背叛我之后，我就培养了你来继承他的工作，虽然说你的小心思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褪去了能量外壳，卡尔穆诺的身上不着片缕，但她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地从光柱中走出，然后轻轻地晃动了一下魔杖，那直冲云霄的恐怖能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下方的岩浆海却是剧烈地动荡了起来。 “仅仅是窥探到了时空魔法的皮毛，就自以为能够超越克劳伦，去谋划更在其之上的我的一切，把我对你的宽容大度当做是自己隐匿的功劳，真是……”卡尔穆诺轻轻晃动着魔杖，“让人感到羞愧不已呢，对吧？” 岩浆化作了一只大手，托起了一道金白色的魔法阵，然后瞬间扭曲逆转，一个白发老人的身形从其中显现出来，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被强行抓取了过来一样，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神色。 “我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提示过你了吧，但是你还是杀死了斯特里格，还私自与巫毒教派联系，企图将我准备已久的东西据为己有。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次机会，在中东，在北极海，在柯伦，都被你一次又一次地浪费掉了。” “卡尔穆诺，我只是想救我的孙女，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不能……！”望着四面八方压迫来的火焰，严鹤龄发出一声怒吼。 “我不能？”就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卡尔穆诺用愉悦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现在，无所不能。”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最终术式完成之际（二） “去死吧。” 卡尔穆诺如此冰冷地宣告道。 没有使用多么华丽的魔法，而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靠岩浆的温度和重压一点一点地将严鹤龄的身体碾碎，鲜血在喷涌而出的瞬间就蒸发成了气沫，最后化成的灰烬被卡尔穆诺像是垃圾一样轻飘飘地洒进了下方的火海里。 “你……”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我的小宝贝。”卡尔穆诺舔了舔鲜红的唇，如今她的身材并非是十来岁的少女而是变成了凹凸有致的成年女性，又不着片缕，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充满了魅惑感，然而刘烨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火热，只觉得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 “让我先把你身上的限制器全部解开吧，看看不被束缚的你究竟能够发挥出多大的能力。” “嗡”的一声，在强烈的光晕出现在刘烨视野里的那一刹那，一种似乎会缩短寿命的紧张感迅速爬满了他的全身，只来得及下意识地举起枯木杖，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被猛烈地击飞了出去，血色的闪光在他撞穿了数百米的岩壁之后才迸发出来，一个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魔法阵在他上方的岩层空腔中扩展开来。 一道光柱从魔法阵正中央喷射而出，直奔下方的他而来。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明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魔法，但是刘烨却本能地对于接近的光芒产生了猛烈的排斥反应，一种深深的厌恶感在他的心中扩散开。 虽然他瞬间就展开了冰雪领域，可是等待着刘烨的却是几乎将他的手臂和手指全部折断的重压，脚下的岩层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就层层爆碎，他再一次被击落，沉入了岩浆海之内。 “这家伙……” 刘烨咬紧了牙关，一层淡淡的蓝光包裹着他，保护着他不受高温的灼烧。 “一切都是刚刚好能够抵御……他在控制自己的力量……” 睁开眼仰望着上方波光粼粼的岩浆海面，刘烨的大脑飞速地运转。 卡尔穆诺，你到底想要什么…… “果然，依靠单纯的外部压力是不行的。” 妩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刘烨甚至没有时间回头去确认声音主人的身份，一种淡黄色的光晕就淹没了他的视野。 他只觉得天地一片旋转，这灼热的岩浆海不再，那片诡异的星空也斗转星移，狂风卷着残云，迅速地向遥远处退去，日月流转，最终成为了一片清澈的蓝天白云。 “这里是……” 刘烨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风中带来沁人心脾的薰衣草香，天蔚蓝蔚蓝的，很干净，转过头能看到两排青脆的林木和一条笔直的石子路，石子路的尽头是一幢华丽的别墅，门打开着，但没有看到人影。 “我是……睡了一觉吗……” 刘烨慢慢地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皙、完整，没有伤痕，只是指甲盖里沾了一些湿漉漉的泥土，枯木杖安稳地躺在右手边。他回头看向身后，在他后边，黑色的院门外面，是一道模糊的水幕，在水幕的后边，有孩童玩耍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几声犬吠。 “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在和卡尔穆诺战斗吗……怎么会回到了世纪晨曦……”刘烨眼里泛着迷茫，脑海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一样，很沉，稍作思考就会晕晕乎乎地想要躺下去。 “阿烨，你怎么在这里，严理事正在找你呢，还不快去看看。” 正在迷茫中，刘烨耳边传来声音，熟悉的声音，是欧阳谷，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戴着墨镜，穿着花格子衬衫，手里还拿了一块金色的怀表。 “欧阳谷……对了，快去救……诗岚？” 在欧阳谷的身后，还跟着唐茵和慕诗岚的身影，听到刘烨叫自己的名字，慕诗岚蹦蹦跳跳地向旁边跳了一步，然后歪着头看了过来，明眸皓齿，笑若桃花： “怎么啦我的笨蛋徒弟？偷懒偷够了没？中午之后就一直在这睡到现在，真是的，也不怕脏。快去吧，爷爷在找你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好像挺急的。” “我睡了很久吗？”刘烨站了起来，用力握了握拳，坚实的触感，不像是幻觉。 “嗯……大概两个小时吧，也不算很久。”唐茵微笑着回答道。 “这样吗……”刘烨抿了抿嘴，向三人打了个招呼，快步向着严鹤龄的书室走去，身后传来诗岚的笑声，伴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远。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幻觉，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世纪晨曦？那些记忆都是我编造出来说给自己听的故事？可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一边上楼梯一边喃喃自语，刘烨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模糊，“黑色蔷薇，卡尔穆诺……至上四柱，魔神巴尔。不可能，不可能……” “砰。” “喂，想什么呢，看路啊。” 刘烨抬起头，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子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平淡地看着自己。 xiaoshuting.cc “傅里叶？” “嗯？怎么了？”谷 “没什么……”刘烨使劲地摇了摇头，“我可能是真的迷糊了。” “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呢。”傅里叶皱了皱眉，“可能是前段时间的训练课太密集了，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严先生在等你，快去吧。” 说完，傅里叶就下楼了，留下他一个人。 不再去想那奇怪的梦，刘烨推开手边的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曾晨坐在窗边，对着电脑正在敲键盘，穿了件高领的蓝色毛衣，听到开门的声音，朝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曾晨疑惑的目光，刘烨不禁愣了一下。 “怎么了？有事吗？” “呃……没有……”刘烨低声回答道， “不会是找不到严先生的房间了吧？他的书室在隔壁。” “……好，谢谢。” “没事没事。” 合上门，把手搭在隔壁房间的门把手上，刘烨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进来吧。” 刘烨的眼前出现了恍惚，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坐在了一张温暖的椅子上，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端坐在他对面，手里端着一杯茶，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看到那目光，刘烨心中咯噔了一下。 “刘烨，最近，你的魔法学得怎么样了？” “嗯……还好吧……” “说话不能有点底气吗？刘烨，过不了多久就是魔法协会的评级大会了，你可是我们世纪晨曦这么十年来唯一一个新成员，如果评级没有达到A以上的话，我可是会很难堪的。”严鹤龄喝了一口茶，“好好努力吧，有什么困惑和不解，多问问其他人，来问我也可以。” “评级大会？等等，现在是几月份？” “三月十一号，怎么了？”严鹤龄皱了皱眉，“你连日子都数不清了吗？” “三月十一号？这怎么可能……”刘烨身子蓦地一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严先生，我想问一件事可以吗？” “什么事，你说吧。” “关于黑色蔷薇，魔法协会是否已经启动对他们的调查了？” “黑色蔷薇？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组织的？这几个月里，我应该没有向你提供过关于他们的卷宗吧，难道是诗岚告诉你的？这孩子……”严鹤龄目中闪过一丝寒芒，“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多机密的情报，作为世纪晨曦的一员，也该让你知道一些。自从上次自称隶属于蔷薇骑士团的成员对欧洲方面的袭击之后，协会已经开展了针对这个古老的，消失了许久的组织的调查，只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结果。” “没有结果……袭击……”刘烨感觉这些信息十分熟悉，很熟悉，好似与自己有关，但任凭他怎么思索，却都想不起来。 “天堂之花才失窃没多久，意大利的凯撒祭坛又遭遇了黑色蔷薇的袭击，三大协会中底蕴最深厚，历史最悠久的欧洲魔法协会，如今也是焦头烂额，呵呵，不知道沃森现在会想些什么……”严鹤龄笑了笑，“喝茶吗？ “天堂之花……意大利……祭坛……” 耳畔忽然响起了惨叫声，那是欧阳谷的声音，好似在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刘烨眼前一花，四周的环境忽然起了剧烈的变化，他站在一处荒原之上，一股生死危机感弥漫在他的心头。 “你们……逃不掉！” 少年手里握着一柄断剑，被紫色的烟雾萦绕，他大张着嘴笑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疯狂，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刘烨和走来，身后的十字架微微发光，散发着强大的魔力波动。 欧阳谷双目流血，昏倒在他的身边。 就在这时，他四周的环境又起了变化，此刻的他站在一处窄窄的石桥边，头顶上方是如同彩虹一般绚烂的水晶石壁，前方有一块刻着古怪文字的石碑。 他不认识这上面的文字，但却下意识地读了出来。 “Mondo di specchio” 他抬起头，看到在桥的另一边，有着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有一株蓝色的花，在轻轻地摇曳着。 “找到了。” 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最终术式完成之际（三） 大地轰然崩塌，一切全部倒卷，银白色的光芒漫了上来，仿佛时光倒转，刘烨又回到了世纪晨曦，站在了那张古朴的木桌前，双目被鲜血染红，神采涣散。 就在他的对面，隔着一张桌面的距离，卡尔穆诺优雅地翘着一条腿坐在靠椅上，手里把玩着那柄形制古怪的魔杖，对着他露齿一笑。 “你……你做了什么……” 刘烨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顿时萎靡了下去，眼前一片模糊，好似已然失去了思考之力，只靠一口气撑着，磕在桌上没有倒下。 “没做什么，只是从你的记忆里提取了一点关键的信息而已。”卡尔穆诺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摇着，一点一点地转身，面朝着桌后书柜中央摆着的一面镜子。镜面顿时一阵扭曲，幻化出一个面容枯瘦、黑气缭绕的男子身影，“还是这样的我看起来顺眼啊……” 下一瞬，镜面再次晃动了起来，浮现出一朵蓝色的花。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像是在问刘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卡尔穆诺轻声道。 “不知道……” 刘烨强撑着微微抬起头，看着卡尔穆诺娇小的背影， “这是……钥匙。” “钥匙……？” “嗯，打开‘门’的钥匙……”卡尔穆诺轻轻笑了笑，“和你解释起来很困难，我就不费那个工夫了，你的旅途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是我的时间了。” 立刻，蓝色的火焰从镜面之中轰然而出，卡尔穆诺的身影消失不见，火焰迅速淹没了这座广阔的书屋，与此同时，满天金色的雷霆轰鸣，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好似这天地之间的一切雷霆都凝聚在此，直奔火海中心的刘烨轰然而来。 在那些雷霆全部冲击而去的刹那，天地间的火海也骤然收缩，在电光火石之间，但见火焰和雷暴凝聚而来，隆隆之下归于一点，金色的雷电之环和蓝色的火焰之圈收缩重叠、交织在一起，无可比拟的重压，降临在了青年的身上。 一股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取代了一切声息，使得这片狭小的界域立刻崩溃，刘烨的身影消失在了轰鸣声中，一道蓝色的火焰之柱，冲天而起，而在这火焰之柱的内外，更有无数闪电弥漫游走，形成了一张球形的大网，与其重叠在了一起，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向外膨胀。 这一切并非是仅仅发生在刘烨的记忆世界之中，更是发生在了现实之中！ 那恐怖的雷火交错之地，眨眼之间就扩张成了一个直径数百米的雷火之球，悬浮在了岩浆海的上方。 卡尔穆诺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微微勾起，手中魔杖轻摇，一道漆黑如墨的魔法阵在她脚下绽放开来，紧接着，天空中的雷火之球如同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但其中却空无一物。 卡尔穆诺皱了皱眉，在酒红色的双眸被银白色覆盖的那一刹那，她微微地动了动嘴唇，紧接着，刘烨便从后方的半空中砰地一声弹出，重重地撞击在了岩壁上，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竟然能够在那样的攻击中存活下来……” 卡尔穆诺低语着转过身，看着前方四分五裂的地幔。 “你刚刚说……钥匙，还有门，那些是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吗？”卡尔穆诺微微地歪着头，“在我的下一个术式中存活下来，我就告诉你。” “你最好说话算话。”刘烨的眸子里浮现出绚烂的光影，一道道颜色各异的丝线在他的瞳孔里交错，一股不可思议的庞大力场慢慢地从他的身体内扩展开来。 “嗯……？”卡尔穆诺眯了眯眼，“和那个时候一样的术式吗？倒是完善了许多，但……好像还是没有最终完成的样子呢，那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随着卡尔穆诺的轻语落下，两人下方的岩浆海冒出大量的鼓包，散发着阵阵黑色的雾气，那雾气如丝如缕，化作黑色的液滴滴落在岩浆海中，勾勒出无数符文阵列，在一片赤红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瞬息之间，这岩浆海上的鼓包就多了起来，砰砰的爆裂之声会挡下，岩浆海竟然旋转了起来，其内的符文阵列立刻融化消失，形成了一股无法想象的吸力，在刘烨的身影冲出的瞬间，就将其吞没。 这岩浆海转动越来越快，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好似穿透了这颗星球的一切，不，是化作了一面虚幻的镜子，倒映出了万里之外的星空。 无数的星辰以一种奇特的顺序排列着，组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魔法阵，每一颗星辰，都是这魔法阵的一部分。 就在这个时候。 星辰之光从天而降，不，应该是自下而上才对！ 没有回避的时间，也没有荡开的余地。 “咚”的一声，随着轻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刘烨的胸口被一道纤细的光一穿而过。 …… “快一点……再快一点……” 阿加雷斯的嘴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他把全部的魔力都用在了提升速度上，魔力枯竭已经让他疲劳的身体不住地发抖了。 巴尔和他的联系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了，他的生命之火也在快速熄灭，他能感觉到，。 心跳快要停止了。 尽管现在他的心脏还在以每分钟三百跳的常人无法承受的强度在运转，但它随时会停下，他的生命也随时可能走到终点。 忽然，他看到了光，极远处，一道蓝色的火焰柱子冲天而起，直接插入云霄，而在这蓝色的火焰内外，更有道道金色的电芒在跳动闪烁，紧接着他便感受到了随着海面蔓延而来的剧烈震动，和震天轰鸣，他双耳欲聋，身子颤抖，连灵魂都颤抖了起来，一股震惊中夹杂着恐惧的心绪，弥漫全身，久久无法散去。 他呆呆地望着遥远之处那冲天而起的雷火之光，口干舌燥，面色苍白。 “巴尔……” 就在这时，巴尔与他的联系，彻底中断了。 而在他身后，数公里外，一身黑衣的松下熏面无血色，怔怔地遥望着那冲天的雷火，只感到脊背发凉，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她也无法抑制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她知道，如果自己处在那样的术式攻击之下，将是必死无疑。 不可思议的冲击波一波又一波地推动着海水，松下玄一的身体，就这么跪倒下去，趴到在了海平面上，残存的魔力保护着他的身体没有立刻沉没。没有了巴尔术式的庇护，原本受到咒缚诅咒的地方，又增加了外部的伤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摧毁了他。 现在的他，是松下玄一。 只有这具濒临死亡的身体，属于他。 只有这最后一刻。 “哥哥！你……你怎么了！”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是熏吗……” 用尽全力睁开双眼，已经油尽灯枯的松下玄一用眼神回望过去，在那儿看到了奔跑过来的熏的身影，好久不见……她，好像长高了一些呢…… “哥哥！” “不……不要过来……” 玄一用力眨了眨眼，让意识清醒了些，自己身上还缠绕着诅咒，变成咒缚灵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为了熏的安全，他必须想个办法。 玄一少许地思考了一下。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海。 漆黑的，一望无际的大海。 “……有了。” 玄一右手的五指轻轻勾起，刻下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阵列。 “五行道术……水牢……封。” 漆黑的水流化作十一条锁链，将玄一的身体贯穿之后，拖入了冰冷的海底。 这一切发生在全力冲刺而来的熏的眼前，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少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泛着难以置信的光采。 “这是……哥哥！！” 再惨烈的呼号也无法挽回逝去亲人的生命，有什么比亲眼看着兄长在自己面前自尽更让人痛苦的事呢？ 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跪倒在冰冷的海面上，眼角垂泪，双手用力地抓着海水，却连越来越远去的尸体的影子都看不见。 “你想……救他吗？” 忽然，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是一个轻柔的男声。 熏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在十指交叉的掌心，一朵黑色的彼岸花缓缓地绽放开来。 2kxs.la “你是谁……？” “我帮过你，你还记得吗，在你很小的时候。”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救他，你的哥哥。” “我……我想。” “那就往前走吧，继续向前。” “继续……向前？” “我已经消耗过度……连存在都随时可能会消失掉……恐怕是难以继续维持意志了……”那个声音如同飘忽不定的烛火一般，“……钥匙在卡尔穆诺手里……不能让他……打开门……” “你说什么……我，我不明白……” “来不及了……往前走吧，孩子……去找他……他会给你答案……” 第三百七十三章 通往神域的阶梯（一） 发生了什么？ 我……我怎么动不了了…… 刘烨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被贯穿的胸口，伤口细得几乎看不见，但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某种东西在流逝——生命。 “刺啦”一声。 在短暂的延迟之后，轻微的爆破声响起。 卡尔穆诺轻轻地伸出了手。如同被吸引了一般，刘烨的鲜血被她控制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圆弧形状的轨迹，细小而鲜红的丝线在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神秘的图案，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艺术之美。 “虽然水是最完美的溶剂，作为承载投影的容器，血液还是要更好用一些。” 卡尔穆诺的嘴唇，愉快地撇了撇。 她站在祭坛的正中央，像是一个乐队的指挥家一样优雅地挥动着魔杖，牵引着从刘烨的胸口处飞出的血液晶线在空中勾勒着极尽复杂的图案，那酒红色的瞳孔中闪耀着魔法阵的光辉，从她那柔软的腰腹处蔓延出红色光芒编织而成的羽翼，一振之下，下方的岩浆海瞬间沸腾起来！ 一道滚烫炽热的岩浆柱忽地升起，猛烈的撞击在了祭坛的底座上，随着祭坛周围的符文阵列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啪”，仿佛水气球爆掉的声音响起，卡尔穆诺魔杖上的天堂之花哗啦啦地散开成一片片金白色的花瓣，在空中扩展开来，隐隐地，与天空中的血色图案辉映起来。 眸中的魔法阵忽地轮转，慕诗岚出现在了卡尔穆诺的身前，双目失神，如同被抽了脊椎一样，身体柔软，双手自然下垂，幽幽地飘在祭坛上。 “环境已经设定完成，传输的媒介也已经固定了。接下来只要把你调整到合适的状态就好了……那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呢？越是接近得到的时候就越是好奇啊……上相位，天使，神明……也许会是更高层次的东西也说不定……沃森，没想到吧，同样是对付一个魔神，我要做的，可远远不止是拖延时间而已。” 卡尔穆诺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地有些颤抖，她陡然将魔杖高高抛起，紧接着，将右手猛地插进了刘烨的胸口中！ 刘烨全身的血肉呼啦啦地鼓胀涌动起来，血肉神经被急速地分解，扩展开来，按着卡尔穆诺所期待的方式变动，这本是好事，但一向稳如泰山的卡尔穆诺的眉头，却露出了一丝不快的扭曲。 痛苦。 她的灵魂感受到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是从根子里在对刘烨的灵魂进行排斥。 “这种不相容感……应该不存在才对。”卡尔穆诺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她提升了自己的控制力，在这一刻，卡尔穆诺的双眸中，一片蓝色的花朵正快速凝聚出来，两人头顶的夜幕，那人为创造出来的暗色，哗啦一下被整个撕裂开来。 摇曳着的蓝色花朵蓦地扭曲，金色的光辉从四面八方升起，如同神话中一般，光之帷幕瞬间降临，全世界的人，不论是否了解魔法，都在这时感受到了一股神圣的伟力降临。 神、天使，这些神话中的造物，根本不存在与物理概念的高空，而是存在于与我们不同的相位之中，通过常规的方法根本无法接触到他们，“降神仪式”是最常用的魔法技巧，但卡尔穆诺想要的却远不止是获取劣质的“神力”这么简单。 她说过，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 她说过，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巴尔以为她是想获取天使之力，来与自己对抗，同时肃清这个世界上的生灵，按下重启键。 错了，完全错了。 卡尔穆诺是想要把这个世界，改造成另一个相位的模样。 把所谓的“神域”，直接召唤出来！ “最重要的一步已经完成了。” 卡尔穆诺满意地抬起头仰望着金色的天空。 接下来只要对一些基准点位进行重设，修正一些错误的扭曲，这个世界就能够按照她所设想的方式正确运转了。 这样一来，作为引导媒介的青年，也就没有用了。 朝着内脏已经四分五裂，还在大量失血的刘烨，卡尔穆诺抬起了一只手指，指向了他的头颅。 “感到光荣吗？孩子，你的人生价值已经被我实现了，为了表达我的感激，就提前一些终结你的痛苦吧。” 到此，一切都解决了。 就算沃森现在意识到了不对，想要阻止自己也已经来不及了。 与那使用起来百般膈应的劣化的“水天使之力”不同。 卡尔穆诺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滚烫的、纯净的能量。 这才是拯救世界的力量啊！ 弹指间就可以毁灭一颗星辰的力量，就这么安稳平静地停在自己的体内。只要有需要，就算是太阳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碾碎，卡尔穆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异响。 卡尔穆诺抬起头，看到了上百个红色的光点如暴雨般向这里涌来，但却在下落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障壁，化作了一朵又一朵炽热的死亡之花。 “呵。” 卡尔穆诺发出了一声轻笑，事到如今还想用这种武器来对付自己，真是可笑至极，此时此刻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巴尔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这些杂鱼。 “……嗯？” 那个瞬间，在她低下头的瞬间，在她的术式打出的瞬间。 卡尔穆诺首先感到的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而是疑惑。 在足以毁灭星辰的一击下，本应化作尘烟的青年的身体，却并没有消失。 不止如此，卡尔穆诺所释放出的落星之矢，正如同进入了无比曲折的光域一般，疯狂的扭曲了起来。在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这足以使得一颗恒星爆散的究极力量，竟然如同泡影般幻灭，烟消云散。 “什……什么……这……这难道是……空间折镜……？不……不可能……” 仍然没有接受现实的卡尔穆诺呢喃着。 光从表现上来看，这和她最引以为傲的防御术式“空间折镜”十分相像，但空间折镜是无法抵抗这种强度的攻击的，就算是她自己使用也绝对不可能做到，更别说这个奄奄一息的笨蛋了。 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蔓延开，疑惑之后便是恐惧，就连卡尔穆诺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绪，就如同气球一般猛地膨胀了起来。 “你……你！你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你！你的灵魂阵列都被我崩坏了！这……” 脱口而出的话语没有得到回答，刘烨身体上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被自己鲜血染红了身子和脸颊的青年，只是低垂着头，一股不可思议的能量正在他的身体里快速凝聚，上涨的速度奇快无比，眨眼间已经到了让卡尔穆诺都眼皮一跳的地步。 “……这是怎么回事……” 卡尔穆诺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她筹划了八百年，好不容易才集齐了所有材料，灭掉了至上四柱，踢开了沃森，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获得了真正比肩神明的力量，这是魔法师梦寐以求的珍贵财富。 可…… 卡尔穆诺在眼前的这个青年身上，却感受到了一股不逊于自己的力量漩涡。 不…… 相形见绌。 卡尔穆诺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向后退开了半步，抬手召回自己的魔杖，再次看向面前的青年的脸。 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的脸。 难道说……他的灵魂并不只是原初阵列而已吗，而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存在？可是……为什么上次击杀他的时候没有出现？是有什么东西在抑制着……不……不对，怎么可能还有第三种力量？ 就像是在小时候第一次看见太初石刻那样，卡尔穆诺感到了一种肌肉刺痛般的错觉。如同是在近距离看着升空的焰火般，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宛如仰望着一座高山，有些喘不过气来。 “相位……错乱……不可能……这不可能！” 卡尔穆诺咆哮起来，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设定的相位出现了错误，这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事，她确认过无数遍，不可能出错的！ “……才发现吗……” 青年“刘烨”幽幽地抬起头来。 动作十分的小，也十分缓慢，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具有特殊意义的动作。 只是，简单地将头抬起来。 如此而已。 但卡尔穆诺，这位获取了前所未有伟力的魔法师，却感到自己从肩膀到脊背的肌肉正在变得僵硬。 百盟书 无法呼吸。 “砰”的一声！ 守护在身体外侧的空间折镜毫无征兆地全部破碎，半透明的碎片四散开来，在金色光辉下消失无影，卡尔穆诺的肩头多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直流。 卡尔穆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滑到祭坛的中心才勉强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前方，捂着肩头的伤口，咬紧了牙关。 “你……你是……” 这种力量…… 只是一瞬间，空间折镜就全部崩碎…… “你的时间到了。” 绝对不是什么很大的声音，但却深深地刺痛这卡尔穆诺的神经。 “该退场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通往神域的阶梯（二） 就在卡尔穆诺陷入绝望的恐惧之际，刘烨的动作忽地停住了，紧接着，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咕噜声，然后，“砰”的一声。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右脚猛地蹬踏地面，使得整个祭坛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在青年的身上，那聚集起来的庞大力量，瞬息间竟然变得摇摇欲。暗紫色的光芒如同渔网一样在他的身旁若隐若现，空间扰动着，一切能感知到的东西都被扭曲了。 “这是……我的身体……” 刘烨的嘴唇动了动，小声地说道。 “你这家伙……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 卡尔穆诺站了起来，握紧了魔杖，通过天堂之花引导来的能量快速地治愈着她的伤势，但她的心脏却克制不住地怦怦直跳。 意外，她讨厌意外。这代表着有她计划之外的事件发生了，这代表着她可能落入了别人的谋算里。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这是我的身体！你给我滚出去！” 卡尔穆诺皱着眉，刘烨身上发生了什么，即使是她也不得而知。在灵魂阵列被取出之后，在内脏和血液都被用作完成仪式的祭品之后，他还能活着就已经极为不可思议了。而他身上那忽然出现的超然力量，就更不是她能够明白的事物了。 滋溜溜的，给人潮湿般感觉的声音迸发了出来，刘烨的身体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暗紫色的光芒吞噬，再出现之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刚才被卡尔穆诺剥离的肉体重新生长了出来，但随着他的双眼恢复到了普通的黑色，那股极具压迫感的力量也消失不见了。 站在卡尔穆诺面前的，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脆弱的人类。 “这是……” 卡尔穆诺试图说些什么，去注意到自己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仅仅剩下了如同火烧过一般，发干的、带血的喉咙。 “他拒绝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 卡尔穆诺举起了手中的魔杖，朝刘烨看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已经完成了计划里百分之九十九的部分，也成功把“神之力”——上相位的能量通过仪式引导到了自己的身上。即使这股力量正在流逝，但也不影响她现在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法师这个事实，是不会被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东西吓倒的。 尽管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相当的自信，但卡尔穆诺却还是有些踌躇，在刚刚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概念般的规则——似乎原初阵列只有在这个青年的体内才有意义，而被剥离出来的则会迅速消逝。难道说，巴尔之所以始终没有彻底杀死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可恶……巴尔……他是不是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不，绝对不能在这里放弃……” 卡尔穆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摒除杂念，将精神全部聚集在了眼前的战场上。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舍不得这份力量，在她原本的计划中，本就有在一切终结后将体内的神之力祛除出去的部分，因为她的肉体和灵魂阵列是无法长期承受这份能量的，一旦拥有的时间过长反而会害了自己。可是，如果仪式进行到一半就被破坏中止的，那么作为承接容器的她也会陷入不可逆的崩坏中。 所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现在，我多少有些明白过来了……” 这个时候，刘烨喃喃地说道。 “哼。” 卡尔穆诺的魔杖微微亮起金白色的光晕，神圣的力量在她体内涌动，化作几条涓涓细流，在她身前汇聚成一颗纯净的球体。 “到了现在你还想要虚张声势吗？” “你还真是做了一个夸张地不得了的计划呢。海底祭坛、世界大战、还有那有关创世之石的谎言，以及针对至上四柱设下的陷阱，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设计吗？”刘烨稍稍摒了一口气，然后将一个又一个问句抛向卡尔穆诺。 “为什么要把仪式的地点选在这里呢？或者说，这个仪式场真的是你为了施展魔法而建造出来的吗？还有世界大战，创世之石，这些东西的确是与你有关，但它们真的都是你创造出来的产物吗？如果光靠研究收集来的原初石刻，你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了，那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工夫把这些阻力——魔法协会、科学同盟，即使他们根本无法阻止你施行计划，也要全部提前处理掉呢？” 一个接一个，刘烨的语气越来越强硬，甚至逐渐带上了一股质问的味道。 “卡尔穆诺，你在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还记得吗——看来那个家伙的确是死了呢……对吧？也就是说，你不断地消除那些潜在的敌人，不断地在世界各地引发冲突，除了收集进行你的仪式所必要的材料以外，还有另一个目的吧？即使是夺取了‘神之力’的你，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赢过的存在……卡尔穆诺！你在害怕！对吗？！” 一个又一个的问句，将卡尔穆诺的内心一点一点地剖析开，将其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的东西，一层一层抽丝剥茧，展现出来。 “据我所知，整个魔法世界的历史上只有一个人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卡尔穆诺和刘烨同时念出了那个名字。 “詹姆斯 J.克劳伦。” “你说对了，但那又怎么样？”卡尔穆诺回应道，“现在的事实是，我已经基本达成了我的目的，我的计划已经无限接近于成功了？不对吗？胜利者是我！不是他。那个家伙在五十年前的那场意外中就已经死了！呵呵，玩火自焚，罪有应得。” “也就是说，”刘烨没有理会卡尔穆诺的狡辩，而是用言语的尖刀直指其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你真的在害怕，不是吗？” 轰隆一声！炽热的光爆从卡尔穆诺的身前迸发了出来。 她手中的魔杖释放出了无与伦比的能量，可怕的术式朝刘烨凶猛地涌了过来！ 可是刘烨并没有随之破碎成灰。 光束在触碰到他身前一寸处的空间时，忽地扭动了一下，澎湃的能量瞬间被被分解为无数道细小的射线，向四面八方的岩壁毫无规律地散射开去。 “在第一次遇到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你的防御术式，但因为那次的战斗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我缺少研究样本，进展缓慢。”刘烨继续说着，“但这一次，情况就不同了。空间折镜……对吗？以我对物理学的认知，也许叫它空间棱镜会更贴切一些。” “……” 卡尔穆诺微微眯了眯眼，这种学习速度对于普通魔法师来说也许异乎寻常，但对于她和刘烨这样的“完美容器”来说，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即使学会了空间棱镜，我也是没法挡住你刚刚的攻击的，真正的原因在于，你动摇了。” “虽然我不知道五十年前，你和克劳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我也不知道你口中的那场意外究竟是什么。但是，既然克劳伦能够让你如此害怕，即使到了现在，你已经掌控了‘神之力’的现在，你也依然在害怕他。那么至少能够说明，他不支持你的计划，而且，你对自己的计划，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吧。” 刘烨怒视着前方的卡尔穆诺，说道： “将一个相位投影到另一个相位上，这种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这种从来没有过先例的事情，即使成功做到了，你也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对吧？也就是说，你对自己那所谓‘理想的世界’能否实现，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吧？” 死一般的沉默。 有着酒红色眸子的少女，手握着比她身体还要高的魔杖，沉默着，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青年。 站在悬空祭坛上的两人，下方是滚烫的岩浆海，头顶是璀璨的星空，清冷的光辉洒落下来，化作一点一点的星芒，雨一般洒落。 卡尔穆诺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 这个掌握着如神般强大力量，理解了全部二十五个基石符文一切奥秘的魔法师，轻轻地笑了出来。 “呵呵……那又怎么样呢？” 最近这八百多年来，引发了近乎全部魔法世界乱局，并亲手开启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世界大战的魔法师，忽然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 “又不只是我一个而已！只要是活着的生命，所有，所有拥有着不完整灵魂的人们，在他们那如蝼蚁般卑劣的、有限的生命里，又有谁能够理解相位的奥秘？怎么？难道你想说你能够理解吗？如果不行，那么你，难道就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吗？我的道路是正确的，我的理念是正确的，你可以质疑，但，你无法反对。” 笔趣阁 “我当然可以反对。” 刘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因为世界不够美好就想要全盘毁掉，这种想法，只有你这种心理残疾的人才会有吧！” “心理残疾？” 卡尔穆诺的眼角微微地跳了一下。 “也许我无法拯救全世界，但至少，我能竭尽全力帮助一些人脱离苦难。” 刘烨的眼眸里，逐渐亮起了一种又一种不同颜色的光。 “为了实现我渺小的愿望，你，就是第一个必须要被除掉的对象。” 第三百七十五章 通往神域的阶梯（三） 刘烨握紧了枯木杖，目光平视着前方。 即使已经比上次战斗时变强了无数倍，但他知道，自己和卡尔穆诺之间仍然存在着巨大的差距，这种差距不只是在魔法的理解和运用之上，更是在力量的本质上——对方掌握的是‘神之力’，任何魔法都会在那种力量的加持下大幅度增加威力。 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犹豫，他早已经没有退路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 迄今为止，他已经无数次被卷入了各种各样的事件之中，他已经厌倦了看到眼前的朋友变得满身是血，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救下他们的生命，他已经杀了很多人。但是还不够，如果自己能够变得更强一点，如果能够再聪明一点，就能让事情更加漂亮地解决了吧，可能也就能够更快地抽丝剥茧，从一团乱麻之中找出隐藏的逻辑链条了。 他知道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但是，那用自己笨拙的双手，拼死抓住的东西绝对不是没有价值的，绝对不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呼——” 空军上尉艾卡利亚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她凝视着坠落在身前的巨大物体，虽然不知道为何夜空从刚刚开始起就突然变成了金黄色，可是她却没有对于这一异常的天象评头论足的工夫和力气。这并不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见了太多超自然的事情而感到麻木，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巨大的金属物体实在是…… 装载有NU-AD-TEM2133战略级核弹头的弹道导弹残骸，斜斜地矗立在海面上，大型导弹的骨架因为不完整而正在逐渐变形，这只是一具残破的空壳，里面只有亮晶晶的水，但仍然有超过五米高，看上去极具威慑力。 “幸好只是残骸……” 艾卡利亚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空壳的话，那么恐怕方圆数公里内的一切生命怕是都会瞬间气化，自然也包括他们…… “不过……为什么呢？” 艾卡利亚向四周望去，黑烟升了起来，那是从这支空军编队操纵的战斗机和侦察机残骸中升起的，不管是机翼下挂着的空对空导弹还是机炮全都被裂解了，这种裂解进而蔓延到了飞机的其他地方，导致所有人都不得不在海面上迫降。 这样的状况竟然没有人牺牲，简直是个奇迹。 “也太不可思议了……” 艾卡利亚嘀咕了一句，从出这次任务开始，或者说从接近那座城市开始，一切就都变得不寻常了。自从飞进了这片迷雾中，飞机的引擎就接二连三的出现问题，加上天空中出现的那些幻象和脚下这坚实得和地面无二的海水，她越来越担心那些先赶到这里的战友了。 一个黄色头发的男人从隔壁的侦察机里探出了脑袋，朝她这边张望着。 “艾丽，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虽然浓雾已经散了，但所有人的引擎都损坏了，没人能够正常起飞，而且天空还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我不知道，安德鲁，我去前面看看，你注意，别让其他人过来。” 艾卡利亚摇了摇头，她小心翼翼地在深蓝色的海面上走着，前面不远处有一道金色的光幕，往两侧的远端看去，能看出些许弧度，难道说其实是环形的……？ 光幕的最近处离她不过几米远的距离，艾卡利亚走过去，试探性地将手贴在了光幕上，就像是通了电流一样，她的手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弹开了，指尖传来微微的酥麻感，有点疼。 透过半透明的光幕，艾卡利亚能够清晰地看到其内的深渊，她没有见过黑洞，但艾卡利亚想象中的黑洞就是这样，越过那一道叫做“事件视界”的分界线，一切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下坠落、分解。 无法通过，肉眼更是只能看到海水大量蒸发而变成的气雾。 艾卡利亚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肃穆感。 “嘿！艾丽，快过来看看，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艾卡利亚回头一看，是安德鲁在叫她，这个一头金发的男人正站在NU-AD-TEM2133的导弹残骸旁边捣鼓着一台章鱼模样的悬浮在他腰前的仪器。 艾卡利亚朝他走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安德鲁。” “是这些导弹，你看，它们已经被摧毁了，虽然我们尚且不知道摧毁它们的是什么，但至少事实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你知道的，里面没有引爆装置，也没有放射源，只有水和裂开的金属板而已……” “我知道，安德鲁，我有基本的工科常识。” “不不不，艾丽，我不是想说这个，奇怪的地方在这里，你看。”安德鲁指着仪器上的波形图谱对艾丽解释道，“这是利用红外射线控制的磁力导航装置的图像，检测仪显示它还在工作，这很……不寻常。” “还在运转？” 虽然不认为这个只装着水的金属壳子能够有多么危险，但是艾卡利亚还是绕着那个巨大的导弹残骸四周转了一圈，展开了观察。这个长度超过十米的弹体残骸还不到它原本长度的一半。谷 “是的，它还在运转……我的意思是……这太……这太疯狂了。”安德鲁对着检测仪的屏幕说道，“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通讯用的线路已经全部损坏了，这个导弹的主体部分荡然无存，所以……当我说，‘通讯装置仍然在工作’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工作？” 说到这里，安德鲁忽然停住了，他凝视着面前的屏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先是突然从白天变成夜晚，接着便出现了巨大的蓝色花朵，然后又大幅度的撕裂开来，从裂缝中喷涌出海量金黄色的光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埋没了整片天空，头顶上方陈列着从未见过的星座配置。安德鲁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用拳头狠狠地敲击着大脑一样，眼前的一切仿佛在告诉他，你所学过的一切知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从出发点就是错误的。 常识上来说是不可能的，但眼前确实存在着的现象。 唯一的解释就是常识出了问题。 “嗯？” 艾卡利亚皱了皱眉，她抬头看向右上方的天空，伴随着空气的嗡鸣声，一个渺小的光点正在迅速接近。 驾驶着从理事会底部的机库开出来的超音速战斗机，李文清在黄金色的天空上掠过，目标地点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只要一两分钟就可以到达。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即使是对于曾身为博云城特别调查局探员，见识过无数奇怪的事件和事件背后的隐秘的李文清来说，这光景也实在是太过荒诞了。 ranwena.net 现在这个时间段，世界本身或许正在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 “关我屁事。” 李文清默默地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消瘦的手握住了胸前的操纵杆，他猛地吐了一口气。 “Sara，都到这里了，你差不多该告诉我更多的情报了吧。关于那道光幕，还有你说的相位能量到底是什么？” “主要是跟你解释起来太过麻烦，需要补充的基础知识太多，虽然我们之间的交流是以脉冲的方式实现的，速度很快，但你又不能像我一样对于相位有直观的认知，即使接收了相关的信息，理解起来会也很困难。”脑海里传来Sara的声音，“其实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好了，不用担心那么多。” “分享情报。” 李文清毫不客气地回复。 “唉，好吧好吧，希望你的脑袋不要变成一团乱麻，我还得依靠你一段时间呢。” Sara放弃般地叹了一口气，把关于相位能量和魔法的相关信息传递给了李文清。 “用你们的语言很难表现出精准的意义，即使是电磁脉冲的传输方法，也受到许多看不见的规则的限制，哪怕是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信息的大量丢失也是不可避免的。你能理解多少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咯，怎么样？有基本的概念了吗？” “有更详细的版本吗，全给我。” “你那是问问题的口气吗？到底还是个讨厌的家伙啊。” 抱怨归抱怨，李文清的脑海里很快出现了一幅幅画面，大量的信息被追加了进来。 各种各样不认识的咒文和魔法阵，以及那类似有十个托盘的天平的图景，看到这些与现代科学理念太过不相称的东西，即使李文清已经亲身经历了很多，也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说的吧，对你来说，理解这些信息可能太过困难了点，毕竟缺乏直观的感知和体验，你们这样的生命与我之间本质的不同就体现在这里。” “没那么严重。”李文清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前方越来越近的黄金光幕上，“按照你提供的信息，我们是没法穿过那东西的，所以，该怎么办？” “到头来还是要问我吗？” “……” 李文清眉头微蹙，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机体剧烈地震动了起来，机舱内一时间警报声大作！ “呼——” 明明没有实体，但脑海里还是传来了Sara倒吸冷气的声音。 “快！快掉头！快跑！” 第三百七十六章 金色闪耀的天空（一） 狂暴的闪光像是锋利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激射而来，刘烨双眼微眯，握着枯木杖的右手手心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卡尔穆诺的术式中蕴含着他不理解的法则，想要用常规的魔法去对应破解是不可能的。 只有一种方法能够应对。 反解。 处理不和谐元素的方法就是给它额外创设一个空间，使其能够容纳在原有的理论框架中。这在科学研究中很常见，虚数便是为了解释计算中出现的问题而被人为“创造”出来的数字，在实际世界中并不存在。既然无法理解卡尔穆诺术式中蕴含的规则，不如就创设这样一条虚拟的向量轴，用自己定义的方式去表现它。 就像过去两百多年来一直备受争议的宇宙大爆炸理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大爆炸本身的存在。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们也是虚设了一个理论爆炸的框架，然后不断地依据现有实验的数据去往里面填充细节。 逆向推演，自己只要做相同的事就可以。 不断地从卡尔穆诺的魔法攻击中采集数据，通过迭代演算还原出那不可解规则真正的样貌，即使没法推出能表示其本质的方程，也至少能建立出无限逼近真实的等式推论。 “这个世界只有一种法则。” 刘烨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不久之前程文秋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和科学之分，这个世界从诞生之日起，一直到时间的尽头，永远，都只有一种法则。” 也就是说，不管卡尔穆诺的术式看起来有多么不可思议，本质上和他能够运用的魔法都是一样的，只是想要解读它的奥秘，还需要一行“特异的公式”。 特异的公式…… 卡尔穆诺一直很害怕克劳伦，考虑到她已经在力量上达到了无可争议的巅峰，那么使得这样一个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人忧心忡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克劳伦……究竟知道些什么？ 思考的速度很快，但卡尔穆诺的术式也不慢。蕴含着足以撕开一颗行星的能量的魔法眨眼间已然临近了刘烨的身前，空间在震动，就像是列车脱轨之前的震动一样。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凝结在他身前的护盾莫名地膨胀起来，他强烈地感受到一股顺着枯木杖杖尖向自己的身体传来的冲击，从指尖到肩膀再到心脏和大脑，一条通路在这一刹那构建了起来，紧接着，血管就破裂了。 皮肤和肌肉从内侧崩裂开来，鲜红的滚烫的液体喷洒了出来。 受伤的地方不止这一处，全身的那如同蜘蛛网一样的动脉和静脉，伴随着精神上流动的让人难以承受的波动和痛苦一起浮出表面，内脏强烈的收缩着，全身像是在蒸桑拿一样流出了大量的汗水，和鲜血混合在了一起。千分之一秒内，刘烨的身体内就发生了数以亿计的小爆炸，而且还在继续着。 咯啦啦啦啦啦啦啦…… 仿佛原始居民古老的舞曲一般的，杂乱但又不失优雅的声音回荡在岩浆海的上方，全身上下被鲜血染红，无数的伤口从内侧炸开，皮肉卷起，但刘烨握着枯木杖的双手却没有一点动摇。那是他意志的力量，百里茗、慕诗岚、陈思允、欧阳谷、唐茵……一张张熟悉的脸在他眼前掠过，想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东西，只有这份信念，超越了现实中的痛苦，支撑着他，支持着他继续坚持下去。 “不要放弃思考。” 这是当时前去南美洲大陆调查巫毒神教事件的时候，宋流芸在路上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一次没有确切开端的闲聊。 “这是我一个人得以在危机四伏的魔法世界中生存下来，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秘诀。” “不错的习惯。对了，关于巫毒神教，你了解多少？” “他们吗……嗯……巫毒神教一向行事隐秘，虽然说是南美最大的魔法教派，但却很少参与魔法协会组织的公开活动，能收集到的情报大多数是一些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或是流传于乡间村野的古怪传说，当然其中的大部分都不可信啦，不仅没有魔法上的意义，连文学价值都寥寥。” “就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有倒是有啦，就是不多而已，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关于巫毒教信仰的神明……他们的诅咒术式貌似和这东西有关吧，我们抓到的那个家伙对自己提前施加了术式，我没得到完整的记忆，也不敢肯定。” “嗯……对，的确是有这种说法。”站在海中凸起的礁石上，宋流芸望着远方的夕阳，“但是巫毒教信仰的神明非常复杂，从巴隆、撒麦迪到耶和华，可以说已经融合了许多其他魔法教派的信仰，想要找出某种诅咒对应的传说，根本是异想天开，没有模板，是不可能做到的。” “模板？那是什么？” “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特殊的阵列，所谓模板，其实就是一种记录着诅咒组合样式的魔典，只不过不像是其他的原典那样，模板本身并没有特别强大的魔法力量。模板更像是一种记录仪式过程和操办方法的用具，但即使没有超强的魔力，也仍然很重要就是了。”宋流芸接着说道，“哦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关于模板的诞生，还有一个传说。” “传说？什么样的传说？” “那是在巫毒教派诞生之前的时代，不同信仰的魔法教派还在互相攻伐，时常会有屠杀这样的血腥事件发生。不同教派之间往往相互仇视，一旦有信徒在战斗中被对方俘虏，就一定会遭受严酷的拷问，经受身体和精神上的残酷折磨。” “在一次大型战役之后，有一些被拷问的信徒在成功逃脱之后，聚集到了一起，宣称他们见到过‘天使的影子’，得到了‘神启，并且把这些‘神启’刻在了石板上传了下来，这些，就是模板，而这批信徒，就是巫毒教派。” 宋流芸看向身旁的刘烨：“其实，这种事情在前三次世界大战中也出现过，那些饱受折磨的士兵中也有人发表过类似的言论，但是大都被解释为‘为了逃避高强度的痛觉，大脑过度分泌某些物质而形成的幻觉’，没有被认真对待过。” yawenku.com “你的意思是……” “也有不是幻觉的说法，但是，即使是以魔法界的世界观来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毕竟，如果他们真的看到了天使并且得到了帮助的话，那恐怕就不是光光逃跑这么简单了。以当时各教派之间的仇恨程度，不把对方杀光，是不可能就这么离开的。” “那么你是想说……” “我只是想说，传说就是传说嘛，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不过，倒是也有一些地方是符合事实的，比如，对诅咒术理解最深的就是巫毒神教，而且，他们也是唯一的，还保留着部分远古召唤术的教派，我们这次的对手，可一点都不好对付啊。” 往昔的光影快速远去，痛苦的现实于此刻降临。 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天使的幻影。 神启和诅咒，灵魂和魔法…… 诗岚也说过类似的话…… “妈妈说，魔法是为心爱之物的思念赋予形态的技术，是为了实现人们的愿望才被创造出来的产物。” 愿望…… 痛苦在继续蔓延，但刘烨的思维却没有停止，他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决定性的一条线，只差一步就可以跨过它，只差一步…… “魔法的本质……” 刘烨低头看向血淋淋的枯木杖，视线开始晃动，开始变得模糊。 只要找到对应的答案，就能够破解卡尔穆诺的术式，就能够改变眼前的一切。 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观察过这根魔杖了，这陪伴他走过两年魔法生涯的老伙计，经历过几次磨难，也已经变得当初不太一样了。 在原本翠绿色的杖身上，多了一些淡黄色的纹理，那些纹理…… 刘烨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些纹理竟然形成了一段若隐若现的文字！ 上面写着： “你的愿望，就是你的武器。” 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刘烨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理论的框架找到了支撑的主轴，海量的信息霎时间有了填补的意义。 在血染的道路上走到最后，刘烨把束缚着自己的，无数的锁链在这一刻尽数砍断。 卡尔穆诺的术式在他眼里逐渐变得明晰可解。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限制他了。 他已经打破了所有的枷锁。 为了实现拯救他人、救赎自己的愿望，刘烨朝着自己相信的方向，勇往直前。 鲜血浸染了他的全身，但他还是紧握着魔杖。远方的卡尔穆诺微微地骤紧了眉头，邪恶的少女于此刻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说的寒意。 唇齿微动，轻微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红黑色的光芒像是潮水一般从突然浮现在他身后的魔法阵里倾泻了出来。 然后。 第三百七十七章 金色闪耀的天空（二） “完全解析。” 极短的一句话。 不需要什么华丽的举动。 只需要闭上眼睛，把脑海中浮现出的“答案”，以术式的形式编织出来就好。 这样就结束了。 全部结束了。 “呜——”随着一声奇异的嗡鸣，蕴含着这个世界真理的方程式在刘烨的手中以魔法的形式绽放开来。 必要的知识已经集齐了，剩下的应该就是保持最佳状态到最后，像机械一样发挥出全部的机能就够了。 本该如此。 可那本该完美运转的机械，却莫名地有种生涩的感觉。 就像是某些齿轮并没有很好的咬合，而是留有一些细小的缝隙一样，刘烨感觉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犯了错，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修正。 明知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到了现在这一步，除了相信自己以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心理和身体同时达到极限，刘烨依靠着潜意识终于完成了精巧的构筑，复杂强大的术式瞬间释放出了足以与卡尔穆诺匹敌的力量，一支燃烧着金白色火焰的箭矢从魔法阵中激射而出，刹那间便撕开了卡尔穆诺的魔法，穿透了空间，直奔少女的眉心！ 能量喷涌而形成的光束淹没了视线，冲上了金色的天空，刘烨祈祷着，纵使血污浸染了他的视线，即使五脏破裂，心脏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也专心致志地祈祷着。 他不信神，但这一刻，他多么希望神明真的存在，如果可以许下一个愿望的话，那么比起自己的生命来说，他更想保护那些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人。 他祈祷着，视线渐渐模糊…… “把手举起来！” 结束了对战略武器控制面板的操作，在确认所有的导弹都朝着设定的坐标飞去之后，程文秋的身后传来了一群男人粗暴的怒吼。 “动作快点！不要试图反抗！” 身后的家伙高喊着，程文秋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转过身看向他们。是一群穿着防弹衣戴着防爆头盔的士兵，根据他们手中的枪械样式和肩膀上的徽章来判断，是城市护卫队的人。居然在理事会出事之后这么久才赶过来，这帮人的办事效率属实是低下至极。 不过，是不是可以说是自己提前布置得好呢？城中各处的混乱想必已经让这群家伙的顶头上司焦头烂额了吧？而且，谁又能想到，有一整个重火力大队布防的理事会，再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就被一个“恐怖分子”给夷平了呢？ “双手举起，抱在脑后，快！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程文秋慢悠悠地照着对方下的命令行动，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没有看到陈思允和韩子城的身影，那两个家伙果然是躲到别的地方去了吗……既然这样，那自己也就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人在目标即将达成的时候最容易放松警惕。程文秋在双手背到脑后，对方恍神的那一瞬间，用右脚的脚后跟在控制台的下方轻轻地踢了一下。 “砰！”伴随着爆炸声，贴近护卫队人群头顶的天花板忽然爆开，强力的水流花洒般喷射而出。在对方视野被遮掩的瞬间，程文秋立刻抓起控制台上的背包，飞身向旁边扑倒，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整齐的扫射，控制台顿时被打成了筛子，溅射出大量的电火花。 程文秋从背包里里取出两块形似肥皂的白色小方块，一手握住一块，朝人群的方向贴地一抛，然后立刻翻起身，背起背包，朝最近的窗户直冲了过去。 轰隆！过于强烈的水蒸气爆炸，将程文秋的身体卷了起来，从破碎的窗户缝隙中冲了出去，在三百多米的高空中飞舞着。 他咬着牙，一手打开了背包中的折叠滑翔翼，一手将扎在肋下的那块两寸长的玻璃片拔了出来，溅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眉前白色的刘海，但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凝神向下方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看去。 在一辆黑色的汽车旁，站着两个渺小的身影，还躺着几具士兵装束的人的尸体。 “你怎么样？” “好多了，但是……和思维并联网络的连接彻底中断了。”面对从天而降的程文秋，陈思允轻轻地抒了一口气，看到他腰间那片血迹，又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小事而已，大多都是那些蠢货的血。”然后他用一种蛮不讲理不容置疑的口气朝韩子城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该走了。” “好。”韩子城点了点头，扶着陈思允坐上车，接着拔出手枪对旁边倒在血泊里颤动的士兵又补了一枪，随后也坐上了车，问“我们去哪儿？” “三号基地，希望那里的通讯设备还能用。”程文秋坐在驾驶座上，腰间的伤口不断地流着血，他一边从车前的储物柜里拿出压力绷带做着简单的处理一边说着，“必须尽快和国际联合军指挥中心联系上，他们有第一手的情报。” 陈思允坐在后排，靠在窗户上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他们都还活着。 他仰望着金色的天空，那似真似幻的景色里，似乎存在着一种他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那就是所谓的魔法吗……头还是很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裂开一样，几乎无法思考。 用便携芯片连接思维并联网络本身就没有经过正式的安全测试，没有了压力缓和装置，对神经的副作用非常大，即使他的身体经过手术调整使得这种副作用有所缓和，可并没有根本性的解决问题，现在可以说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甚至还比不上拿枪的普通士兵。 不过，就算是全盛状态，在那个家伙现在所在的战场上，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忽然，陈思允的瞳孔微微一凝，目不转睛地看向了一旁巷子里缓慢地移动着，朝这边接近的影子。 言情小说网 穿着款式不一的服饰，从这一点上判断他们本来的身份并非是士兵之类的人员，只是普通的民众，可他们的面相看上去却不像民众那么友善。眼睛和嘴巴变成了边缘毛糙大小不一的洞，皮肤像是熔化了一样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在路灯下呈现出病态的白，浑身上下还闪烁着意义不明的淡色光芒。 就和恐怖片里的丧尸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是真实存在于现实生活的图景，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即使没有交流，另外两人也已经发现了事态，韩子城确认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以及可以使用的武器，他把突击步枪端在手中，用大拇指将粗粗的保险给顶开。 一共三把步枪，两把手枪，不到三百发子弹，还有两颗“珍珠”手雷和一把电池只剩一半的高能电击枪。 “这些东西……是和上次那些一样的生物吗？” 韩子城透过车窗望着纳西在街上游荡的家伙，他所说的上次，是指在城内引起大范围骚乱和大量人员伤亡的“5·17”事件，在那被阻断通讯的大雾笼罩的日子里，他们的秘密基地曾经受到过一些奇怪生物的袭击。这些怪物质量很小，但却力大无比，破坏力和破坏欲极强，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后来又收到了理事会提供的相关报告，委托他们做些基本调查，还提供了一具活体样品，但这些生物的寿命很短很短，样品在被捕捉后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内就变成了一堆只会冒烟的残骸，研究也就随之中止了。 “不知道，看样子有点像。”陈思允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一把突击步枪，“奇怪了……这群东西到底躲在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找了大半个月连点痕迹都找不到，现在又出现了这么多……看他们身上的服饰，难道说是居民……” “吼！” 忽然，一张狰狞的脸趴在了韩子城面前的车窗上，虽然他们没有拿着枪械一类的武器，但光凭那巨大的力量就足以对车内的人造成巨大的冲击，轿车的方向瞬间向左偏移了不少。 没有时间犹豫。 韩子城将枪口对准了那个怪物。 紧接着，车身狠狠地震荡了一下，那个怪物被甩了出去，撞进了路边一家时装店的橱窗里，扯断了模特身上装饰用的彩灯，噼里啪啦地溅起一阵火花。 “别开枪。”程文秋的声音在前排响起，“这辆车是护卫队的装备，车身和玻璃都是用特殊纤维制作的，能够挡住普通子弹的冲击，而且质量很轻，转向和加速都非常快。我们光靠速度和变向就能够甩掉这些乌龟一样慢吞吞的家伙，没必要做开窗射击这样冒险的事。留着你那本来就不多的子弹，给基地门口的那些怪物吧，我们快到了。” “好吧。” 韩子城把突击步枪抱在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一种无法克制的不安感，心脏怦怦直跳，无论怎么深呼吸都平静不下来。 他们的车在无人的街道上疾驰，距离三号基地越来越近了，但他的不安感却愈来愈浓。 “滋——” 就在这不安到达顶点的时候，刹车片摩擦轮胎的声音响起，车停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金色闪耀的天空（三） “咔啦……咯啦啦啦啦啦啦！” 一阵尖锐的声音在岩浆海上方回荡。 那是卡尔穆诺的防御魔法——术式“空间折镜”被击碎的声音。 然而，期望的胜利并没有随之到来。 在刘烨的注视下，卡尔穆诺的身影慢慢地从通天彻地的光柱中显现出来，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那种极度恐怖的压迫感与神圣感，就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恢复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二三岁少女的样貌，头发散乱着披散在肩上，其中几缕染着血垂在眼前，她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显然还没有完全失去战斗力。 “……为什么……” 卡尔穆诺喃喃着，她无法理解现状。她花费了如此漫长的岁月，杀死了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甚至抛弃了自己原本的身体，承受了无尽的痛苦，最终才得到了这份比肩神明的力量。而眼前的这个家伙，在不久之前还被她视为动一动手指就能碾死的垃圾，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与她近乎等同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在卡尔穆诺的认知里，她的这具原本属于伊莎贝拉·阿佳妮的身体与刘烨的灵魂是同等级的容器，是这一千年来唯二能够用来承载从上相位引导而来的能量的器皿，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显然刘烨的灵魂要稳固得多，能够发挥更稳定的性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她在前期判断上就出现了失误，刘烨的价值比她想象得还要高许多，可是知晓这世间一切隐秘的巴尔已经死了——被她亲手杀死的，那些超出她知识范围的部分便成了不可解的谜，想要自己找出答案，不知道需要多久。 没有时间了…… “还没有结束呢……” 卡尔穆诺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她将那根形状怪异的魔杖重新握在了手中，被十一根木须环绕的天堂之花发出微微的蓝色光芒，金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化作一个又一个散发着神圣气息的符文阵列悬浮在她的身体四周，魔力浪潮滔天而起，但却没有扑向刘烨的方向，而是如同漩涡一般尽数涌入了卡尔穆诺的体内。 “我控制不住神之力的流失，但我可以改变使用力量的方法……使用的术式越复杂，神之力流失的就越快，放弃外放攻击的方式而把术式的使用限制在体内，就能大幅度的减缓流失的速度……” 卡尔穆诺微微地一眯眼，身形陡然一动，一股无形的音浪波纹扩散开来，在这岩浆海上弥漫，霎时间四周的岩壁纷纷震动了起来，片刻之后，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浪，如同海啸一般在这处空间内一路横扫，与此同时，卡尔穆诺的身子忽然浮现，刘烨前方的空间顿时就出现了无数波纹，好似被层层掀起的布帘，在那波纹之下，更是出现了一片如同蛛网般的纹路繁复的阵列！ 在这虚无中蛛网般魔法阵出现的刹那，卡尔穆诺的右拳轰然而出。 虽然那拳头只有早餐店的里的奶切馒头那么大，但在其落下的刹那，整个岩浆海轰然而动，一阵惊天动地的隆隆之声崛空而起，大量的波纹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四周涌动，浮动的熔岩海面在这波纹下掀起层层涟漪，眨眼之间就模样大变，一条条褐色的纹路在其内显现出来。 这哪里还是什么岩浆海，俨然是一片灌注了惊人魔力的阵列之海！ “我……要你的命！” 少女绝美的面容上露出狰狞，酒红色的双瞳中倒映出七彩的光辉，她身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法师，自有其骄傲，过往的八百年里，任何阻挡在她前进道路上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成了她的垫脚石，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才接触魔法不到两年的菜鸟，凭什么站在她的面前，凭什么！ “我的魔法足以击碎星辰，你不过是一个用来承接能量，作为中转站的血肉容器罢了！在我的术式完成之后，就该回归大地，成为这个世界的养料的废品而已……” 暴风伴随着强压，席卷着炽热的火焰，从所有的方向朝这里挤压而来，即使是卡尔穆诺自己也不得不向后退却来规避那恐怖的破坏力，可是，刘烨并没有倒下，他甚至没有挥动手中的枯木杖，从四面八方咆哮而来的火焰如同杯子里搅动的牛奶一样，在青年的身旁诡异地扰动着，紧接着便改变了方向，顺着扭曲的轨迹，沿着他的身子擦了过去。 为什么…… 卡尔穆诺的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他是在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魔法的？能够承受如今他的全力一击后还能活着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不论是沃森还是巴尔，只要她挥挥魔杖就能结束一切。 可是…… 卡尔穆诺的眉头微微颤动着，她朝天空中看去，仰望着金色光芒闪耀的天空，那是她理想的世界，也许是因为空气中的灰尘同水蒸气的重叠浸染，形成了一层如同银幕般的雾霭，就像是她过去杀死的那无数魔法师的灵魂深处涌出的怨恨恶念，遮挡着她的视线，也阻隔着她和她的愿望。 她紧紧地握着嵌有天堂之花的魔杖，在她的眼中，闪动着无法磨灭的恨意。 笔趣阁 “就算神之力不管用，我也还有别的术式。呵呵……恶念……在这个世界的精神中，恶念的分量是最多的，民族的对立，信仰的冲突，资源的不均，国家的战争，人与人的不平等……一切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产生着无穷无尽的恶念，我研究如何使用它们已经持续了数百年。”卡尔穆诺挥动着手中的魔杖，“国家、民族、宗教、男女、金钱、权力、血统、才能，总有一项会是你灵魂深处的小刺，我会将它们释放出来……什么……？怎么会……”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黑色光芒从刘烨的身上浮现，卡尔穆诺的双瞳微微一缩。 “不可能！你的身上怎么可能没有恶念！” “你说的没错，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在我心中潜伏者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恶意，在我失去记忆之前，一定被它所驱使着做了很多的错事，尽管我不记得了，但我感受的到。但在我的灵魂深处，可不止只有这一种特性。”刘烨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你自称对灵魂有着深刻的理解和认知，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人的灵魂可不是只由一种特质构成的。” “你……你说什么？” “在每个人的灵魂里，都有广阔而无可救药的深度黑暗，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从来就不是一种只会替他人考虑的生物，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或是为了占有什么，或是因为其他各种各样的借口而疏远、伤害、清除他人，这样的行为大量存在。” “可是，与之相对的，在灵魂里，还潜藏着超越黑暗的光明。是那种平时因为害羞而难以启齿的善意，是那种被社会规则和种种事物所限制，很多时候不会主动表现出来的正义，那样的东西一定存在，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相信，一定存在。” “你无法唤醒我心中的恶念来当作武器，并不是因为我没有恶念，只是现在的我的灵魂，正呈现出别的特质。你的魔法也是一样，你的术式之所以无法命中我，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你自己的信念动摇的缘故。” “一派胡言。” 卡尔穆诺轻声嘀咕了一句，抬起眼朝刘烨的方向望去。 “你和六十年前的那个年轻人一样狂妄自大，这个世界一直以来都浸泡在仇恨的血水里，到处都是为了自身利益可以冷漠地向他人捅刀子的家伙，说什么相信灵魂深处的善意这种话，这是笨蛋啊……” “我没有期望得到你的认可。”刘烨向前踏出了一大步，“把诗岚，还给我。” “哼，你不过也是个为自身情感所束缚的可怜鬼而已。”卡尔穆诺一声轻笑，“前一秒说得那么大气凛然，下一秒就想要要回自己的女友，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如果连眼前的生命都无法拯救的话，又该如何拯救其他人。” “那就来吧。” 面对着闪烁而来的刘烨，卡尔穆诺将全部的力量都注入到了魔杖之中。 天堂之花急速地旋转起来。 “我舍弃了那么多的东西才走到这里，难道你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失去就能够获胜了吗？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的结果。这里的一切，还有这世界上正在发生的战争，说到底不过是我准备的材料中的一项罢了，净化仪式已经完成了，你，阻止得了吗？” “你想要救她是吗？”卡尔穆诺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如果我在你面前亲手演绎她的死亡，能否将你所说的，你灵魂深处那被光明压制的黑暗，唤醒出来呢？” “我很好奇。” 第三百七十九章 金色闪耀的天空（四） 如同要突破天际一般，一条超过百米的蛇形虚影从深海中陡然升起，它引起了周围所有人战战兢兢的注目。这其中包含着国际联合军空军上尉艾卡利亚和她的部下，也包括此刻在天际上漂浮的李文清和智能生命Sara。 在众多围观群众的注视下，蛇形虚影发生了变化，从下往上，整个影子的形态产生了爆发式的膨胀，就像是一个连接着鼓风机的巨大气球一般，疯狂地增长着体积，紧接着，破裂发生了。 隐藏在其内的恐怖力量，形成了无可阻挡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涌去。 轰隆一声。 比有史以来记载的最大海啸还要恐怖得多，黄金色的巨浪猛然冲击在深渊四周的虚无屏障之上，就像是一颗巨型小行星撞击在了地球表面，坚硬的如同岩石的海水竟陡然间整个掀起，鼓胀起一道三十米高的环形水壁，向着四面八方涌动。 “快！快上飞机！” 艾卡利亚和安德鲁朝自己的战友们高声呼喊，随后自己立即钻进了雷蛇战机的机舱内，在电磁护盾升起的瞬间，海水便铺天盖地地打了上来，这些海水的冲击力堪比大口径的烈性炮弹，电磁护盾的能量槽急剧衰减着。 “发生了什么啊……这个世界上，到底在进行着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啊……” 看着眼前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这位经验丰富的女战士发出了呻吟。 她不知道失去了引擎功能的电磁护盾到底能支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让战友们全部躲进机舱的判断是否正确，她已经迷茫了。 “这哪里是什么战争，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天空之上，李文清他们同样遇到了巨大的危机，虚影的爆炸掀起的并不是巨浪，而是一阵恐怖的雷云。漆黑的水蒸气如同雪崩一样舔过来，与此同时整个空间都发出异常的轰鸣，白色的火花在雷云深处不断闪耀，那是上亿伏特的电火花，在这种压倒性的电流下，任何仪器都会被打成粉碎，更不必说机舱内的他。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驾驶着飞机向背离雷云的方向疾驰的李文清，看着雷达上不断逼近的阴影目眦欲裂的呢喃着。 灾害的规模大得离谱了，朝两边以千米每秒为单位的速度扩张的雷暴，靠这架两倍音速的飞机根本无法摆脱，根本无处可逃，当机舱被雷云吞没之后，不出数秒，他的肉体就会被恐怖的电流烧成灰烬的。 李文清的牙齿把嘴唇咬出血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仿佛要把飞机的操纵杆活生生捏碎一般，警报声响起，光线瞬间消失，四周的环境一下子暗了下来，变得漆黑一片。紧接着机身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刺啦刺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机舱里到处都是合金，无论躲到哪里都逃不过电流的轰击。 从机舱地面传导来的高压电流，毫不保留地贯穿了李文清的身体。 从头到脚，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全身发麻，李文清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握着操纵杆的双手在察觉到急剧上升的温度之前就发出了焦糊的气味。 轰隆隆的巨响在十几秒后逐渐消失，李文清透过舷窗的全息画面看到雷云越过了他们，向着更远的地方咆哮而去。 他没有死。 双手的皮肤已经黏在了操纵杆上，终于感觉到了疼痛的李文清，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这……” “呼——总算是撑过去了，好险。”脑海里响起Sara疲惫的声音，“刚刚差点就完蛋了，还好。不过，更糟糕的消息是，看起来，那里正在发生一场神话级别的战斗，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想要偷偷摸过去，怕是在半路上就会被余波给碾成碎末的。” “那东西……” 一边瞪着雷电残留的余波，一边咬牙将黏在控制杆上的手指剥开，李文清低声说道。 “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人类到了灭亡的时候了吗……” 噼里啪啦咯啦…… 就在这时，李文清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类似于水急速结冰的声音。 他抬起头一看，瞪大了的眼睛里瞳孔骤然收缩。 从遥远的天际尽头，一道金色的光波正在向这里高速收拢，根据光波两侧的弧度看，这应该是一个圆形的光环，半径超过十公里，上下的宽度超过二十米，正对着他们的飞机，斜斜地压了过来。 “这到底是……Sara，喂，你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 脑海里的智能生命甩出一句回答。 “我只是一个诞生了不到一个月的生命，就算是无穷无尽的知识海洋直接摆在我的面前，我也没有时间全部了解掌握，而且……” wucuoxs.com 轰鸣和震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活下去吧，根本不是提问的时候啊！” 此时此刻，站在遥远的雪原山崖上的马克 M.沃森先生，正手握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魔杖，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波涛汹涌的大海，在他白金色的瞳孔深处，倒映出了数千公里外发生着的一切的光影。 “……你真是愚蠢啊，卡尔穆诺。” 沃森微微一笑。 这个通常很少有表情变化的男人，虽然只是微微地动了动嘴角，但确实是笑了起来。 “到了这一步，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你破坏了什么，还是得到了什么，都已经把环境改变成了那个男人想要的模样，那么，他的回归也应该正式提上日程了吧。” 自己也该做好迎接最终决战的准备了。 在吸取了这个世界上大半的原典的全部能量之后，摆脱了“人类”的身份之后，沃森对于自己一直以来都抱有疑问的身世逐渐有了一些深刻的理解，围绕在他灵魂上的秘密渐渐清晰，他的目的也不再仅仅停留于这个狭小的世界，而是了落在了更宏大的地方—— 那个在神话中，被称之为“天界”的相位。 金色闪耀的天空下，博云城的西海岸边，身形是十五六岁红发少女的魔法师雅妮丝在唐茵的搀扶下慢慢地坐了起来，她将嘴里的血随口涂在沙滩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谢谢你们救了我。” “我们想要更多的情报。”欧阳谷直截了当地说道，“关于这片天空，和这片天空下正在发生的一切，以及，挽救的方法。我们能够感受到一个太平洋上存在着一个炽热的能量中心，他们一定在那里，走吧，时间紧迫，边走边说。” “……”勉强抑制住肉体的痛苦，雅妮丝将手指指向海天交界的方向，即使在这样遥远的距离，还是能够看到金色的天空上席卷的雷云，“你们看到那个了吗？” “那是卡尔穆诺术式的余波，你们应该可以感受到那种术式的能量级别，以你们的魔法水准，想去那样神话级别的战场，在路上就会被魔法的余波湮灭的。” “……那，怎么办？” 欧阳谷凝望着天际的雷云，皱着眉问道。 “卡尔穆诺的术式，来源于远古时代的神明召唤术，是她从全世界各大魔法教派中采集了必要的元素，并且组合了来自全部原初石刻的基础阵列才构建出来的终极魔法。不过，不管她现在到底有多强，在收集和创建仪式的时候，都只是一个人类魔法师而已。对于一个人类而言，想要把那些本身就宏大且复杂的魔法组合在一起就已经够困难的了。因此，她只是将它们全部捏合在了一起，不可能形成完美的融合。” “这么说……” “所以她从这么迫切地想要天堂之花……天堂之花能够最大范围的缓解这些术式之间的摩擦，但无法完全消解。”雅妮丝朝旁边吐了一口血痰，“我不知道卡尔穆诺到底是在哪里得到组合它们的方法的，但我跟了她这么久，也隐约了解到了一些线索。至少在我遇到他之前，也就是在成立黑色蔷薇之初的时候，在他还没有开始收集原初石刻时，他就已经得到这种方法了。” “在他开始收集原初石刻之前？” “没错。这说明他得到融合之术的时间还要早于他在欧洲释放大范围诅咒的日子，而在那之前，他一直在躲避来自各大魔法家族和教会的追杀，根本没有时间研究与战斗无关的魔法。” “这样的话。”欧阳谷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魔杖，“就基本上确定了。” “确实，在被追杀之前，卡尔穆诺一直住在法国南部的一个小镇上，因此，在地理上的范围就可以收缩至很窄的一个区域，再将其中与魔法无关的部分剔除，这样就只剩下了一个地点……” 在世纪晨曦众人的注视下，雅妮丝慢慢地说出了那个已经快被魔法世界遗忘的名字。 “那个在他的心中播下恶魔的种子，最后被卡尔穆诺亲手毁灭的魔法教派。” “蔷薇十字会。” 第三百八十章 金色闪耀的天空（五） 元旦快乐 蔷薇十字会，欧洲最神秘的魔法教会之一，因为会徽标志是一个中心镶有玫瑰花的十字架，故又被称为“玫瑰十字会”。相传由古代魔法师奥卢塔·克洛兹所创设，诞生于公元五世纪，可能因强调保密的缘故，玫瑰十字会会社间似乎很少有历史上的联系。自称拥有自古代传下的神秘宇宙知识。 他们折衷采纳神秘主义、哲学和科学的观点，提出借“神秘智能”改造世界的主张；普遍认为神弥漫于宇宙万物之中，人只要一旦意识到神就存在于自己之内，而他作为一个宇宙的缩影，就能够主宰宇宙的力量。神的灵魂或能力，通过无形体的结构弥漫于整个宇宙，有时称作宇宙精神，有时称作“阿基巫”（Achaeus）。 一直以来，蔷薇十字会都是独立于魔法家族、教会体系之外的一个独立团体，每人知道他们的信众究竟有多少，究竟有哪些人，只有一些不可靠的传说留存了下来。 据说，蔷薇十字会从来不会公开招收信众，只要你认可他们的观点，他们就会主动来找你。 据说，蔷薇十字会里没有弱者，很多信众甚至是其他魔法教派的高层，实力强大。 据说，蔷薇十字会里藏有魔法的真义，被许多人觊觎，所以才把自身的存在隐藏了起来。 但是，这些传说都没有确凿的根据，要么缺少物证，要么缺少认证。在卡尔穆诺出现之前，长达一千多年的时间里，甚至连蔷薇十字会是否真的存在这个问题，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直到他的诞生，魔法世界命运的拐点，随之到来。 没有人能够想到，对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魔法师的追杀，最后竟然会逼得蔷薇十字会这个藏在黑暗里的巨大阴影最终轰然倒塌。卡尔穆诺的成长速度是如此惊人，以至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成功反杀了被派遣来追杀他的魔法师——森迪·科波菲尔，时任家族联盟的领袖人物之一。 作为家族中的重要人物，森迪的离奇失踪立刻引起了科波菲尔家族的重视，随着调查的深入，蔷薇十字会的身影渐渐浮出了水面，进而引起了全世界魔法师团体的警觉。一场针对蔷薇十字会的绞杀行动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历史的阴影掩盖了无数沾染着鲜血的杀戮，蔷薇十字会的覆灭比所有人预计的都要来得迅速。由家族联盟和新兴的魔法协会组成的联军中，每个人都很兴奋，因为在战斗中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蔷薇魔法的强大，对于传说中“魔法的真义”，大家都倍感期待。 联军找到了蔷薇十字会本部所在的小镇，但当他们冲入那间传说中满是宝藏的教堂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等待他们的，只是一间被布下了无数机关的火焰炼狱。 那一夜过后，在化为一片焦土的小镇上，没有一个人幸存下来。 其中不乏享有盛名的魔法大师，甚至有当时家族联盟中最有名望的人物——被称为“教授”的汉克斯·布林顿。 然而，无一幸存。 当接应小队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那在教堂大厅正中央，用焦黑的、残破的尸首拼出的一行法语单词。 那是一个新教派的名字，一个即使被联合剿灭，但却在接下来的八百多年里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悬在所有魔法师头上的名字： “ROSE NOIRE” “黑色蔷薇” 而蔷薇十字会的宝藏，自然也不知所踪。 事实上，所谓宝藏，本身也不过是外界流传的传说，是否真的存在还很难说。唯一知道真相的卡尔穆诺自然不可能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但很多人都相信，宝藏是存在的，毕竟卡尔穆诺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从来没有哪个魔法师能够像他一样，独自一人对抗整个魔法世界。 没想到，这个悬而未决疑案的真相，最终竟然是由卡尔穆诺曾经最信任的部下，蔷薇骑士团的团长——雅妮丝亲自揭开的。 “从来就没有什么宝藏，所谓的宝藏，说的是蔷薇术式的核心知识。” “虽然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但卡尔穆诺魔法的核心驱动仍然是源自玫瑰十字会的蔷薇术式。她的术式并不完美，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将蔷薇术式的结构剖析开来，也许就能够找到破坏她魔法的方法。我可以把十字会遗址的坐标告诉你们，但卡尔穆诺在那场立威之战中毁掉了那个小镇上的一切，能够找到什么痕迹只能靠你们的本事了。” 雅妮丝咳出了一口鲜血，她伤得实在太重了，魔法已经挽救不了她的生命。 如同风中残烛，她已经走到了属于她的终点。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一身血债……我……很抱歉……这是坐标……阻止她……拜托了，还有，谢谢你……” 失忆给了她无限的可能，失忆前的她受到种种桎梏，但失忆后她短暂地摆脱了现实的制约，过上了从未体验过的美好生活。可现实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找上了她，随着记忆逐渐恢复，那个拥有着无限可能的雅妮丝已经死了，她又一次变回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沾染着无数鲜血的自己。 失忆不过是短暂地跳出现实的南柯一梦，对于雅妮丝来说，无论是现实世界中的她，还是活在幻想世界中的她，最终都回到了世俗的起点，她必须为自己过去的罪孽付出代价。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一切都在不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终于……结束了。 在唐茵的怀中，雅妮丝停止了呼吸，她最后挤出了一抹微笑，送给了一旁低头不语的曾晨。红色头发的少女全身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化作了血色的蒸汽，在世纪晨曦三人的眼前升起，被海风带向远方，消散在了金色的天空下。 “走吧。”欧阳谷轻声说道。 “嗯。”唐茵点了点头，她扭头看向后面，轻声道，“曾晨。” “啊？嗯，好。” “你没事吧？” “我没事。” 曾晨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知道，雅妮丝就是杀死了他父母的凶手，但是，当其他人都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和她，还有机器人莫娜，的确是度过了相当长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还没有恢复记忆的她。 所以，到底在心中弥漫的是怎样一种情绪，曾晨无法言说。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立刻要去做的事。 即使他的实力不足挂齿，即使他可能无法对局势做出什么改变，即使他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死去，他也一定会去。 义无反顾。 这是他自己的愿望，是诗岚的愿望，是大家的愿望，也是雅妮丝的愿望。 传送阵亮起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 “我会再回来的。” 他这样想到。 水蓝色的光芒覆盖了他们的身影。 这个时候，程文秋一行人正潜入一幢半塌的小楼的地下，他们的目的，是尽快联系上掌控着全世界军队调动权力的国际联合军作战指挥中心，无论现在在太平洋上发生的是什么，这场事件的级别都是全球性的，仅仅凭借他们的设备，恐怕根本无法窥见其全貌。 “喂，我说，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怎么到处都是，不会是城市里的居民吧？” 韩子城对着从黑暗里扑上来的那个阴影连开三枪，然后甩手用枪托猛地将其砸向远处。 “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吗？”程文秋冷冷地道。 “不是没有接受，只是觉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韩子城把步枪重新端正，“把人变成这样的东西，就算是你也做不到吧，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生物科学能够做到的事。” “不要轻视科学的力量，永远不要。” “可是，在看到了那样恢宏的魔法之后，任何人都很难不对科学产生怀疑之心吧。”韩子城笑着说道，“比起这个，我们在三号基地的设备就算没有损坏，从这里能够联系上作战指挥中心的几率也非常小，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嗯……不过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喂，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会失败？” “没有。”程文秋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是为了胜利而战，现在，也是一样。” “这场胜利无法给予我们任何东西，地位、名声、金钱、权力，什么都不会有，相反，随着我们过去所作所为的公开，我们只会在战后被推上审判席。” 言情小说网 “如果真这么想的话，你就不会和我们两个一起站在这里了。” 韩子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轻声笑了出来。 “没错。” 这时，陈思允稍稍皱了皱眉头，接着，一种针扎般的头痛由鬓角一直传至头盖骨的内侧，顺着神经元不断地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我没事。”他用单手制止了韩子城搀扶过来的手臂，“我还能走，就算是为了那个现在正在太平洋上奋战的家伙，我也不能在这里倒下。” “一起加油吧。”程文秋说着，打开了地下实验室的门，“我相信，解开这一切谜团的答案，就在我们的研究当中。只不过，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找到它。” 第三百八十一章 隐藏在死角中的阴影（一） 来自世纪晨曦的魔法师们此刻正站在一座古老的城堡前，端详着大门上那用钉子一点一点凿出的巨大的魔法阵，与现世通用的阵列体系不同，眼前的这个魔法阵明显属于另一种不同的门类。 这里是卡尔穆诺的老巢，没人喜欢待在这样曾经被鲜血一遍一遍浸染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唐茵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下去。但现在的情况是，实际跟卡尔穆诺正面对抗的只有那个青年而已，作为专业的魔法师，至少也要拼命挣扎地支援一下…… 被刘海遮住的唐茵的目光，没有一丝的动摇。 紫色的光粒子在她的手中慢慢汇聚。 地球的另一面，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位，刘烨和卡尔穆诺的决战仍在进行着。 数次的冲击波让岩浆海四周的崖壁产生了大范围的坍塌，浩瀚的力量化作光圈洪水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间歇的、闪烁的雷霆，还有在空间中弹射跳跃的、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色光线，恐怖的能量在狭小的空间中激荡，而被轮番攻击的对象只是一个在半空中高速穿梭的白色光影。 二者看起来完全不是势均力敌的，卡尔穆诺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可是，局势正在一点点地改变。 每当卡尔穆诺想要将术式引导向慕诗岚的身体时，一直都在躲避的刘烨就会忽然攻击过来。如同秃鹫用尖锐的嘴巴将猎物柔软的肉一块一块啄出来一样，每发生一次冲突，卡尔穆诺身体里沟通‘神之力’的桥梁就会产生一次震荡。那经过各种仪式而加固的特别的通道，已经出现了分崩离析的征兆。 刘烨的力量比卡尔穆诺差得很远，即使经过刚才的明悟，他对魔法的本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只是勉强把双方的战斗力差距拉到了可以进行战斗的地步，一直在躲避攻击并非他刻意的战术，而是无奈为之的选择。 但支撑卡尔穆诺的力量来源，正在一点点破碎。 “没有时间了……”卡尔穆诺想。 供给她超凡力量的“通道”输出的能力正在渐渐减弱，除此之外，由于长时间承载着无法承受的“神之力”，这具身体的一些部分也有龟裂在扩散，作为连接上相位和这个世界的重要点位，她构筑出来的青铜祭坛也在缓慢失去原本的光辉。本应该同天空一样变化颜色的空间，经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完全转换。 不仅如此，就连她头顶的那片星空，都出现了如同蜘蛛网一样细小的裂缝，仅仅是能量的供给效率下降是不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出现的，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吗？在精密的机械系统中，如果有一个齿轮忽然停止运转，那么就会对整个机器的运转产生阻碍。 无论怎样都想不通。 结合刚刚出现在刘烨身上的诡异之力，卡尔穆诺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一个阴影盘旋在自己的视野之外，但她却没有办法。 这样拖延下去就赶不上了。 当她的身体因为衰败最终不再能承载“神之力”的时候，她的计划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我连魔神都斩了，怎么会输给你这样一个满嘴空话的黄口小儿……” 卡尔穆诺将神之力大幅度地灌注到手中的魔杖之上，炽热的火焰在天空中编织成绚烂的魔法阵列，一道道足以毁灭城镇的炎刃席卷而出。 不对……不对劲…… 卡尔穆诺自己也意识到了，在降神仪式完成之后，她的灵魂和肉体已经都升为了神格，这片相位就是她的领域，在这里，她应该是万能的，只要挥动魔杖就能实现愿望，不需要速度和威力，哪怕只是轻轻地动一动手指就能摧毁一切敌人。但是，如今的她却需要依赖于这种“无价值”的攻击魔法，这说明她的计划一定在哪一步出了差错。 到底是哪一步呢…… 卡尔穆诺的脑海里浮现出过往八百年来的一幕幕，为了这一天，她早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仪式的步骤绝对不会出错的，材料也准备齐全没有缺失，必要的容器也收集到了，星体也到达了它们该出现的位置，这是数万年来唯一的一次机会，只有今天，才能够将她的术式放大到动摇整个相位的尺度，不会错的！ 咯啦啦啦啦啦啦……一阵低沉的震动声响起。 整个祭坛都在摇动，这并不是卡尔穆诺与刘烨的战斗引起的震荡，而是完全独立的震动，祭坛上浮现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纹。 “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卡尔穆诺，你我二人的愿望并不完全一致，我也从来就不是你的盟友。” 沃森……这个混蛋！ 卡尔穆诺瞳孔骤然一缩，由于神之力的流逝，万华禁法的封禁强度已经无法完全隔绝来自外界的干扰了。 “结束了啊，卡尔穆诺。” 刘烨握着枯木杖，停在距离卡尔穆诺两米之外的地方，平静地说： “作为计划核心的你的身体，已经逐渐失去对神之力的控制了，而作为仪式场的降神祭坛也已经被破坏。最重要的是，因为你自己布下的万华禁法，这里与外界是无法联系的，所以在失去神之力之后，你的恶灵魔法也很难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你的计划已经破产了。” “确实。” 卡尔穆诺微微一笑。 “现在，我处于劣势了。如果作为根基的祭坛被破坏的话，那么我的计划也就无法进行下去了。相位融合的进程也会因此而耽误，我的身体也的确正因为承载了过量的力量而渐渐崩坏，万华禁法的封禁力也在脱离我的控制，好像是到了我该放弃的时候了，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沉入滚烫的岩浆里化为灰烬吧。” “……” 刘烨皱了皱眉。 “如果就这么继续下去的话，确实是这样没错。” 鲜红的唇与洁白的齿轻轻一碰，软软的热气沿着舌尖轻吐而出。 之后，轰隆一声。 上方的金色天空开始摇动，那神圣的颜色瞬间被剥离，化作一道道淡金色丝带般流水般向下倾泻而来，一段接一段地注入到青铜祭坛四周的阵列上，紧接着，祭坛再次猛烈地震动了起来，像是被重铸并压缩了一样，祭坛的面积骤然间缩小了三分之一。 对着脸色大变的刘烨，卡尔穆诺轻轻地摇动了手中的魔杖。 “我计划了这么久，怎么会考虑得这么不周全？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情况我都设想过了，并配备了相应的解决方案。再说了，你说的另一点也是不成立的，就算失去了神之力，就算恶灵魔法也无法发挥威力，我也依然有着足以决定战局的力量尚未动用。” “你说……什么？” 刘烨双眼微微一眯，身形闪烁间到了慕诗岚的身边，准备将其带离卡尔穆诺。 然而就在这时。 “虽然无法从其他人那里得到帮助，但我还是有同伴的。” 卡尔穆诺小声说道。 “同伴？” “时间，就是我的同伴。” 刘烨的速度骤然间慢了下来，不，准确得说，是他身体附近的时间流速发生了变化。 卡尔穆诺笑出了声。 “我出生于欧洲黑暗的中世纪，那段日子距离今天可是有超过八百年了，从来没有哪个魔法师能够活得像我这么久，而且还保持着这么动人的相貌。你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灵魂拓印术是一方面的原因，我那些亲爱的部下们能够活到今天全靠它。可是，我的这具身体可是不能更换的哦~所以，我必须用更复杂的方法来增加自己的寿命。”重新将局面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卡尔穆诺又变得悠闲起来。 “永久保持时间魔法对我来说也并不轻松，更何况那样的话我与外界的交流会变得十分麻烦。于是，我将自己的时间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段，在将每一段的流速用提前绘制好的时间阵列逐渐改变。这样，便使得我能够在不重要的时间里必要的清醒，又能够在特殊的时间里自由行动。”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我可是刻下了成千上万个时间阵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们。这是我从未向别人展现过的力量，这些魔法原本是留给沃森的，现在却用在了你的身上。能够将我逼到这一步，你，已经很不错了。” fantuankanshu.com “我绝对不会放弃实现我的愿望，我的计划终将成功，天界必将于这片世界合而为一，全新的时代即将到来，作为新世纪的见证者，你，应该感到万分荣幸。” 少女酒红色的瞳孔中，闪动着神秘的光辉，“绝不放弃”这句话头一次沾染了如此邪恶的意味，她的信念是如此坚定，以至于刘烨在这一刻甚至都有所动摇。一点一点加深的绝望正在吞噬他的意志，卡尔穆诺的底牌层出不穷，她真的考虑到了所有的意外情况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样的方法能够阻止她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隐藏在死角中的阴影（二） “确实，在这场战争中，也会多多少少有所谓‘善意’的产生，诸如你这样的人的出现便代表了这种意志的存续，可是，压倒性的破坏终究会将其彻底掩盖。即使你能够充分激发‘善意’的力量，也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你是否陷入绝望了呢？最初就存在于你心中的黑暗，那些‘恶意’，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了吗？” 卡尔穆诺的眼中闪耀着金色的光影，能够控制时间的魔法阵在她的身体里运转，现在的她站在这个星球上万物的顶端，具备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世界的超然力量。 “过于强大的天罚，能够轻易地将人们之间的羁绊毁灭，就像是巴比伦塔倒塌的时候，人们之间的联系被切断时一样。当我切断你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之后，你所谓‘愿望’的力量就会变得微不足道了。” “……卡尔穆诺……” “难道你会认为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了魔法的奥秘吗？力量的来源不只是生命力，更在于精神力，这一点认知，还是克劳伦从我这里学过去的！” 对着动弹不得的刘烨，卡尔穆诺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是一种由于获得了巨大力量攻击的保证，重新掌握了局面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闲暇表情，充满了胜利者对败者的怜悯。 “终于要结束了，最后看一眼这片世界吧，她要和你说再见了。” 卡尔穆诺的魔杖绽放出了最绚丽的神光。 …… “呼——呼——呼——” 陆晨在医院的走廊上快速奔跑着，灯光全部熄灭了，天空中金色的光随之消失以后，楼道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远远地能够听见医院外部传来的哭喊声和尖叫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咆哮声。陆晨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种声音。 陆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外面一定是出事了。虽然还是没找到刘烨要找的人，但他不能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了，穿着黑色长袍的刘烨告诉过他，如果在所有的光线都消失的时候还没有找到那两个人的话，就赶紧去逃命吧，不用再管他这边的事了。 逃命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论如何，陆晨都相信刘烨不会骗自己，既然他说要出事了，就一定会发生什么。 光线消失就是证明。 可恶…… 必须尽快找到彩羽。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探员，身上还带着一管灵能药剂，陆晨用充足的自信能够自保，但彩羽只是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孩子，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脆弱得就像是一张薄纸，一不留神就会被力量庞大的风暴撕碎的。 彩羽会去哪里呢…… 陆晨正在思考，忽然间旁边一间医生值班室的门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那扇轻量合金制作的气密门竟然整个从封闭框里飞了出来，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如同猛鬼一样径直扑了上来，速度奇快无比。 “谁！” 陆晨身子向下一沉，顺势将双手伸向腰间，拔出两把装了电磁振荡弹的手枪，对着空中飞掠而过的白影一阵扫射，子弹没入其身体的瞬间，上万伏特的高压电流立刻爆发开来，虽然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但也足以使得体重上吨的大型猛兽失去意识了，然而，这武器却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那道白影甚至连抽搐都没有抽搐一下，便稳稳地踩在了一旁候诊室的长椅上。 “这是……医生的制服吗……怎么会……” 白影的身材和人类差不多，身上更是穿着医院的制服，看清楚那张怪物般扭曲的脸的刹那，陆晨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就像是恐怖片里的丧尸一样，眼睛和嘴巴变成了边缘毛糙大小不一的洞，皮肤像是熔化了一样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在路灯下呈现出病态的白，浑身上下还闪烁着意义不明的淡色光芒。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前特种探员，这样的怪物光凭模样还吓不倒陆晨，真正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一个多月之前的5·17号事件，他就曾经见过类似的怪物。如果不是当初有那个手持双棍的神秘少年救场，他早已经死在海岸警卫队的大厅里了。 那一天的经历就像是噩梦一样，始终盘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并不久远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阿尔巴的惨死，欧阳局长的沉默，艾米莉亚的眼泪，从天而降的巨大陨石，谜一般的大雾和大雪，散发红黑色光芒的巨型花苞，从盛开的花朵里走出的怪兽……所有的这些，全部全部涌了上来。 也正是那次事件，让特别调查局不复存在，他一直想要查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的线索都好像被人擦去了一般，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不仅查阅不到任何资料，就连后续他录下来的电视新闻报道也全部消失了。仿佛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一切相关的东西都吞噬了进去，不想被人调查清楚。 那些出现在浓雾里的怪物，更是在云开雾散的那一刻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城市里的扫尾工作里，陆晨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没想到，他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东西，竟然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陆晨把手伸向右脚的跟腱，摸到了那根绑在小腿末端的灵能药剂，这是他离开特别调查局时从凯文那里偷偷带出来的。 他记得凯文说过，这一版的药剂副作用已经小了许多，但仍然可能会有未知的情况发生，一定要慎重使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注射。 loubiqu.net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常规武器对这些怪物几乎没用，也许大号铅弹那种直接破坏性很强的武器会有效果，但他身上的这两把电击枪绝对是没有用的，而且看外面这一片漆黑了无人声的模样，这样的怪物还不知道有多少。 陆晨把手指抵在了药剂末端的按压探针式注射器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彩羽……等着我……” 炽热的感觉在瞳孔中弥漫开来。 不是陆晨，是刘烨。 红色的岩浆海被寂静笼罩，卡尔穆诺的吟唱声停下了。用于支撑身体的日月魔杖倒在了地面上，双膝跪地的百里茗，全身被红色的血浸透了，在冰冷的青铜祭坛上，少女用自己的生命和伤痛在那里染上了自己的色彩。 超越极限的身体，从喉咙里吐出了仿佛被锉刀磨过的声音，内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吐出的气息里裹着浑浊的红色液体。 要……死了吗…… 身体中的所有管道，连思维一起，都仿佛被堵塞了。 但是。 百里茗被血染成的赤黑色的嘴唇，轻轻地蠕动了一下。 “我把他救下来了，按照老师留下的笔记，只要破坏了那跨越时间的一击，那个少年的生命就将成功的延续下去，希望之火将会重新燃起，笼罩着世界的黑暗便会随之烟消云散。” “老师的话……不会错的吧……” “烨，我说过要救你的……我做到了……” “茗！” 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熟悉的声音传来。 一直一直很想听到的，他的声音。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了，从十年前的分别开始就没有再听过了。尽管有过两次见面，但却始终没有机会好好说说话，甚至连相认都做不到。那一天欺骗了你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是老师留下的指示，我也不想这么做……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健康，虽然有些沙哑，但绝对没有受重伤，百里茗听得出来。 摇摆着的，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难以安心的牵挂，在百里茗的心中，慢慢消失了。 百里茗安定了下来。 她，再也不会因为任何理由的暴力而遭受痛苦了。 她的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个事实，过去曾经被同伴戏称为“时间之神”的天才魔法师百里茗，伸出了颤抖的双手，用尽了那被鲜血染红的身体内剩余的所有力量，握住了扑过来的刘烨的手。 紧紧地，再也不分开似的。 “……太，太好了……” 话从嘴里露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 百里茗笑出了声，在被泪光浸润了的白色世界里，她眼里的人变回了十年前那个充满活力的少年，阳光、自信，永远年轻，永远微笑。 “可恶……” 刘烨的声音在颤抖，并不只是因为全身上下都在颤抖，更是因为他的灵魂也在颤抖。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啊……！！”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眼角含笑的卡尔穆诺，嘴角淌着血，被他咬碎了的牙齿顺着血流下来，滴落在滚烫的岩浆海里。 他不明白百里茗是怎么从他的领域中跑出来的，他只知道，如果没有她挡下刚刚卡尔穆诺的那一次攻击，现在倒在地上的上一定是他。 “你的愿望，就是你的力量。” 枯木杖上的那句铭文仿佛蕴含着奇特的力量，让这句话始终萦绕在刘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呢？拯救世界吗？让世界变回原本的样子？回到所有的悲剧开始之前吗？什么样才算拯救？ 这些问题没有意义。 刘烨现在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抹杀卡尔穆诺。 即使被压倒性的恶所侵染也无所谓，即使永远也无法醒过来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实现这个愿望，就是把他的身体和灵魂都献给魔鬼也无所谓。 怀里紧抱着的百里茗，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确实，这个世界冰冷、残酷、被无数的恶意充斥着，糟糕透顶，但却让人很难讨厌得起来。 “呵呵呵，连我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家伙的存在。怎么样，告完别了吗？下一个，就轮到你咯。” 卡尔穆诺的语气里依然充满着冷漠的讽刺和强者的不屑，少女酒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辉，时间的力量在她手中流动。 刘烨闭上了双眼，拿起了在内心深处残留的某样东西。 第三百八十三章 隐藏在死角中的阴影（三） 卡尔穆诺微微地皱了皱眉，她感受到了异变的气息。 嗡！！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好……冷？ 卡尔穆诺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她有种全身的肌肉都被替换成了某种冷冰冰的东西的令人讨厌的错觉。不，不对，体内的神之力似乎停止了向外溢出，反而有了收拢起来的趋势，这是怎么回事？ 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压力，但还达不到威胁自己的程度。 她的目光在刘烨的身上扫了一下，继而停留在了他怀中那少女手里断成两截的日月魔杖上，肯定是克劳伦留下的东西，和沃森手里的一模一样，那个家伙什么时候铸造了两柄魔杖？没有发现真是太疏忽了，如果不是这柄魔杖带出的术式，刚刚的魔法应该能将两个人一起击杀，也不需要再多劳动一番。 不过，倒也不是毫无价值。 卡尔穆诺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百里茗的死让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克劳伦不希望她的仪式继续进行下去，也就是说，她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一点很重要。 “轰！” 爆炸般的声音响起，刘烨的身上瞬间亮起太阳般耀眼的白金色光芒，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就连卡尔穆诺也不得不退却了些，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光芒爆发的中心，从那青年身上喷涌出来的力量和之前击碎她空间折镜的那股力量如出一辙。当初因为没有任何准备而被惊吓到了，现在仔细打量起来，这股力量虽然强大，但也还没有到能够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地步。 “我……希望得到你的力量。” 精神世界里，刘烨紧闭着双眼，轻声说着自己的心愿。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他一直都知道。 不管是在眼泪公司的地下试验场的时候，还是在与巫毒教派的巫祝战斗的时候，那个“东西”都曾经出现过，帮助过自己。但代价是，刘烨自身一定会陷入精神平衡丧失的状况。他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失去记忆和理智，变成另外一个“人”，才能得到那谜一般的强大力量。 没有得到回应，但刘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睁开了眼睛，有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那是另一个他。 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身材，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对方的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只有一圈微弱的柔光，而且没有任何表情，冷漠至极。 “你拒绝了我，在不久之前。” 对方没有开口，意义直接传进了脑海里。 “我……” “没关系，我不在意。我就是你，没有人会生自己的气。” “你就是我？也就是说，我们是同一个人？” “我就是你，但是，你不是我。” “我不明白……”刘烨看着他，“不过至少，如果我们是一体的话，那么你就没有理由拒绝我的请求了吧？” “我不会拒绝，也没有拒绝。”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愿望，不够强烈，决心，不够，放弃，一切，才能，得到。” “放弃一切？” “闭上眼睛，我能帮你。前提，你同意，灵魂。” 刘烨闭上了眼睛。 他早就有舍弃一切也要杀掉眼前对手的觉悟了，也清楚地知道，光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是阻止不了卡尔穆诺的，在怨灵谷，他体会过那股隐藏在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就究竟有多么恐怖。胸中喷薄而出的杀意将伴随着这股力量彻底击碎卡尔穆诺的幻想——就是如此强大的力量。 “开始吧。” 他对另一个自己说道。 “刘烨”笑了笑，将双手抬起，贴上了他的双耳。刘烨顿时浑身颤抖了起来，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要把体内的水分全部挤出去一般，和面对卡尔穆诺召唤而来的“神之力”是一样的。 刘烨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世界发生了质的变化，岩浆、天空、海底悬崖，全部都消失了，变成了半透明的灰色，一根根晶莹的丝线贯穿着视野里的每一个角落，疏密不均，有一片地方特别密集，是之前祭坛存在的地方。 只有卡尔穆诺还站在那里，她的魔杖正亮起光辉，威能磅礴的魔法朝这边倾斜过来。 咔嚓咔嚓咔嚓，金色的雷霆击中了刘烨的身体，伴随着仿佛冰层裂开的声音，刘烨身体外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墨一般的漆黑翻卷着，迅速展露出其中雪一般纯白的手，从指尖都说完，从外表到本质，刘烨的一切都改变了。 xiaoshuting.org 他的瞳孔里，浮现出一个淡金色的小小轮盘。 这就是他的蜕变，来自一切特异之力的源头的，灵魂的蜕变。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会有上相位的能量……不，这是天使之力……” 卡尔穆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魔杖，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前掠过一阵阴影，刘烨的身体就这么跨越时空间的桎梏来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抬起，向前轻轻一压。 卡尔穆诺的身体像是炮弹一样向着下方的岩浆海飞了出去，瞬间穿透了两千多米的岩层。 反击随之而来，蛛网一样的血色阵列在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涌现，蕴含着毁灭之力的光束毫不留情地齐齐射出，同等级的力量激烈地相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震荡着太平洋的板块，在半空中化作点点黄金色的光雨。 “这是……F……不纯净……不是他……” “刘烨”望向下方的岩浆海，瞳孔中金色的小小轮盘转动，在即将锁定目标的瞬间，下方的岩浆海轰然爆开，卡尔穆诺的身影从中冲出，闪现到了百米高的上空。她神色狰狞，手中魔杖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好似闪电，瞬息间就有一把长枪幻化，这长枪带着浩瀚的电光之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轰之声，直奔刘烨而来。 速度之快，已然超越了视觉的界限，咆哮中临近刘烨。就在这一刹那，刘烨猛地回头，右手闪电般抬起，一个半透明的魔法阵瞬间浮现而出，与那长枪碰撞。轰的一声，长枪骤然崩溃，但在那崩溃后的电光之网上，竟然有一柄比之前略小的长枪再次凝聚而出，以比刚才更强大的气势，直接刺入了刘烨的胸膛，将他钉在了祭坛之上。 在长枪落下的瞬间，粗大的闪电轰然而出，以那长枪刺入之处为中心，向着刘烨的身体疯狂地蔓延，化作了一张恐怖的电网，死死地将其锁住。 紧接着，卡尔穆诺的身影再度闪烁到了祭坛上方，她手中的魔杖再次凝聚出光芒，纯净如水般的蔚蓝色火焰将四周的空间灼烧得扭曲起来，一把金红色的利剑从中浮现而出，带着一股滔天的杀意和炽热，直奔刘烨而去。 “你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纯净的天使之力，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股力量的，我要知道真相！”卡尔穆诺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她可是献祭掉了整个南美洲大陆的所有生命才得到了劣化的天使之力，而眼前的这个青年身上此刻涌现出来的，是比她得到的还要纯净的多的力量。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大人费劲巴拉了半天却只拿到了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但却有一个满身破烂的小孩突然拿出了一桌子好菜一样。 事情似乎又超出了控制，连时间之锁的禁锢都不再有效，如果再不拿出全部的实力碾碎这个家伙，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意外随之产生。 卡尔穆诺酒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鲜红的光芒，身体缓慢地升起之中，右手无声地向上抬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轰然就就从她的身上升腾起来。 “血诅咒……” 少女轻声低语着。 过了今天的生命都将失去意义，只要能将这个世界变成自己理想的样子，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没有人能够阻止我，没有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一囊在死角中的阴影（四） 唐茵、欧阳谷和曾晨，正在“蔷薇十字会”的教堂中奔跑。。 在魔法师的历史上也从未有过详细记载的圣所，在理想中应该是十分神圣的建筑，可是在其内部，却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所笼罩。连一个像样的装饰物都没看到，弥漫在教堂内部的黑暗，给人一种毁灭了这里的那个名为卡尔穆诺的疯子灵魂深处具象化的感觉。那个疯狂的魔法师，为什么没有把这里彻底毁掉呢？ 除非，这里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唐茵咬了咬唇，她本来应该立刻去战场中心帮忙的，可是在雅妮丝被杀死之后她就已经知道，就算能够跟卡尔穆诺正面对决，也没有丝毫的胜算。那个家伙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她已经超越了魔法这个概念了。 但是，她也依然能够做点什么。 “既然这里藏有可能对卡尔穆诺不利的痕迹，那个家伙又没有把这里彻底毁掉的话，说明他的计划的根基，应当是同这个神殿有很大的关联。所以说，这里与卡尔穆诺在魔法上存在联系的可能性很高。” 欧阳谷一边细心地观察着周围，一边高速地在神殿遗迹中穿行。- “可是……对她不利的东西到底在哪儿呢，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唐茵心里着急，总而言之，如果不快一点的话，战场那里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没人知道。刘烨不过是一个新人魔法师，就算有着特殊力量的帮助，想要对抗已经超越了人类和魔法概念的卡尔穆诺，也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 “见鬼，这里到底叠加了多少空间阵列，怎么这么大？半径超过二十公里，就凭我们三个，想要搜索完这里，最起码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焦急的曾晨，这时从一旁柱子的阴影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咔嗒咔嗒……” “？！” 曾晨的身子一僵，不假思索地抽出腰间的魔杖，可是还没等他锁定目标，前方的黑暗里就迸发出了炫目的火花。 与此同时，唐茵和欧阳谷的方向也传来类似的声音。 三人眼前一黑，紧接着血红色的烛火亮起，摆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条修长的甬道，像是地牢一样的地方，两旁是石壁和空着的房间，甬道里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魔法阵，全是封禁用的术式。 “啪嗒，啪嗒。”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脚下更是传来有些粘稠的触感，低头就看到了一抹红色。 血，从甬道尽头蔓延出来的，淹没了整个地面的血。 “来了吗……” 令人感到厌恶的声音从甬道尽头的深处传来。 “你这个家伙，跟吃人的怪物一样，就算得到了那副不老的身体又怎么样，还不是活在永恒的痛苦之中。呵呵，卡尔穆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不是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那就来啊！杀了我！快杀了我！” 那个声音咆哮起来，沙哑无比，全然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嗓音。 唐茵使了个眼神，欧阳谷的身体瞬间化作一道幻影，向着甬道深处突破过去。 “等等……三个人？不是卡尔穆诺，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是……老鼠？你刚刚提到了卡尔穆诺对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被囚禁在这里。”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三个年轻人，魔法师尼克兰睁开了沉重的双眼，他的手脚被万华禁法化作的锁链穿透，牢牢地缩在墙里，卡尔穆诺给他下了血诅咒，使他获得了近乎可以无限再生的肉体，还“贴心”地每隔五十年就给他进行灵魂拓印，使得他接近于永生。 听上去很不错是吧，但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卡尔穆诺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够永久地将他囚禁在这里，用这群老鼠，这群曾经将那家伙的父母活活吃掉的老鼠，反复地啃噬他的肉体，让他承受无尽的折磨。 扫了一眼正在啃噬自己身体的老鼠，尼克兰轻轻地笑了出来： “吃人的魔女很有名啊，你们是来找那家伙的吗？哼，快回家睡觉吧，卡尔穆诺已经掌握了蔷薇教派所有的奥义，你们甚至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你了解蔷薇魔法？我们可以将你从这里救出去，但作为交换，你必须把你知道的有关蔷薇魔法和卡尔穆诺的一切，全部告诉我们。”唐茵开口道，“怎么样，你愿意吗？” “救我？呵呵，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可以试试看。” 尼克兰说话的同时，在他周围出现了半透明的黑色漩涡，像是由水构成，但都不是真实的存在，在漩涡出现的一瞬间，唐茵的身体瞬间燃烧了起来。 “那家伙的魔法，已经到达了我无法理解的境地，光凭你们三个想把我从这里带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悲惨的情景正在蔓延，唐茵的左半身，已经完全地消失了，手腕化作了白骨，从胸口到小腹，那完美的身体正在土崩瓦解，伴随着黑色的液体滴落，而且火焰蔓延的速度正越来越快，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她就将一根头发都不剩下。 “虽然我也想摆脱这痛苦的束缚，但对于该如何做到这件事，还是需要用脑子好好思考一下的啊。” loubiqu.net 这时，尼克兰骤起了眉头。 很奇怪，应当已经半个身子都溶解的唐茵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痛苦或者恐惧的表情，她旁边的那两个男人脸上，也挂着一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神情。 接着，本当连肺部都失去的唐茵的嘴角，明显地动了动。 “很古老的魔法……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更新过了吧？卡尔穆诺多久没有回来过这里了？” 忽地，唐茵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更像是幻象的消失一样，一切迅速恢复了原样，而那些黑色的火焰也随之消失不见。 “有趣……不过，还远远不够。你们的水准我大致了解了，想把我救出去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听听你们的来意。”尼克兰开口道，“只要是能够对那家伙不利的事，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卡尔穆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想知道，蔷薇术式中是否有能够整合其他教派魔法的方法。” “整合……”尼克兰抬起了头，“难道说……他真的做到了……不可思议……” “时间很紧张，如果你想阻止卡尔穆诺的话，希望能够立刻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作为报答，我们会把你从这里救出去的。”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真的孩子，我已经说过了，凭你们的水平是做不到的。不过，你们的问题倒是有点意思。蔷薇术式中的确有将其他魔法教派的元素组合在一起的技术，不过那种方法有着极大的代价，当然……回报也是极为馋人的，哈哈哈哈哈……难道说他真的成功了……” 尼克兰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他真的成功了，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放弃对抗他的想法吧，得到了全部魔法奥义的卡尔穆诺，已经摆脱了人类的身份，朝着传说中‘神灵’的方向大踏步地迈进。那样一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能够杀死他了，也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但是，只要最终仪式还没有完成，就有破解的机会吧。”曾晨道，“蔷薇术式不是完美的，只要是人创造的魔法，就一定会有缺陷。” “蔷薇术式可不是什么人类随随便便创造的魔法，呵呵呵，不过你这小子，有一点是说对了，蔷薇术式，是有缺陷的。卡尔穆诺的组合阵列，也是有缺陷的。” 尼克兰歪了歪嘴巴。 “魔法是有副作用的，越强大的魔法副作用越明显，这在蔷薇术式的典籍里写的很明白。魔法是因为人的愿望而产生的东西，而哪怕是最善良的愿望也会包含着意想不到的恶意，当魔法师使用魔法的时候，这些‘恶意’就会沉积在一个人的灵魂里，也就是所谓的‘毒素’。” “毒素？” 唐茵皱了皱眉，这和现行的魔法体系完全不一样，是个听都没听说过的词。 “所有的魔法都是有毒素的，魔法组合的越复杂，毒素的积累过程就越快，如果想要组合全世界魔法教派的元素，毒性的累积速度就会变得极为恐怖。没有魔法师能够承受那样的恶意，一定会在融合的过程中就被吞噬，灵魂崩解而死。” 尼克兰继续说道。 “如果卡尔穆诺组合了大量的术式却还活得好好的，那他一定是找到了某种承载毒素的容器，只要能够将那东西找出来并破坏掉，毒素就会瞬间反馈到施术者的身上，呵呵呵……灵魂被撕裂，哈哈哈，光是想想就觉得痛苦。” “容器？”、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容器的制作方法，不过，那东西一定存在，我敢保证。”尼克兰笑了笑，“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能否找到它，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好了，你们该走了。” 两道弯弯的月光切割在了捆缚着尼克兰的锁链上，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别白费力气了，能够给卡尔穆诺带来痛苦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抓紧时间去找容器吧。希望你们还有时间。” 第三百八十五章 隐藏在死角的阴影（五） 明显地，卡尔穆诺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但与此同时，一股数倍于先前的力量正在她的身体内集中。她抬起头朝下方被所在祭坛上的那个青年望去，从他的身上，卡尔穆诺感受到了一股让自己的神之力都黯然失色的威胁。 “那到底是什么……” 不过，不用去思考那么多了。 在解放血诅咒和时间阵列之后，自己就是这个相位之中最强大的存在。 万物皆臣服于我。 卡尔穆诺闭上了眼睛。 双手在胸前一握，变得消瘦的手臂上浮现出血红色的纹路。 漆黑的雾气笼罩住她全身，神圣的金光在她的指间涌现，两种相对的力量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灵绊，相位震击。” 卡尔穆诺睁开了双眼，她酒红色的眸子中浮动着一个神秘的字母。 “F”。 令人恐惧的破坏力席卷了整个世界。 两人之间的路径上，空间和时间的无形锁链都被撕裂成碎片，被极致的火焰焚烧成灰烬，某种无形的东西飞了过来，那是一种人类肉眼无法捕捉其行踪的东西。就像是通过麦穗摆动的方向可以知晓风的流向一样，通过空间和时间破碎开来的方向，也可以艰难地认知到“某个东西”的存在。 卡尔穆诺不在乎输赢、成败、得失、荣光及挫折，不管发生什么，从结果来说，只要她能够将世界变成某种理想的形式就够了。 但就在这时，她的灵魂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震荡。 “怎么可能……容器被……” 卡尔穆诺信奉力量，即使是被万人判断喂邪恶或者负面的利郎，只要从结果上能能够达成她的目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向前跨出一步，她就是这样的人。 对于经常触及自己的精神创伤而不断提醒自己需要做什么的卡尔穆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憎恨和厌恶的味道，自从在八百年前与巴尔的交手中认识到灵魂与魔法的重要关系之后，她就一直在努力将情绪——灵魂外化的部分转化为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力量。 过往的岁月里，她在一个巨大的范围内收集憎恶，整个行星都是她的牧场。世界的一切，从路边的石头到闪耀在天空的长庚星，都是这个范围内的一部分。 ranwen.la 但她毕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即使处于现在的这种状态下，她也无法完全摆脱守恒方程的制约，所以，尽管她通过收集世间憎恶的方式获取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但也因此背负上了极为沉重的“毒素”，在佛教中被称为业火的东西。 那可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而是全世界所有生灵在八百年内积累下来的所有怨恨。 是凡人之躯绝对无法承受的毒。 尽管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卡尔穆诺也不会尝试去承担这种东西，于是顺理成章地，她创造了一个足以容纳这些业火的容器。 容器可不是随便就能建造的，因为要储存的毒素和灵魂相关，因此要建立这样一个容器，必须要选择和她的灵魂有着深刻羁绊的场所才可以成功。 一个被转移了坐标，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不，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雅妮丝……” 卡尔穆诺念出了那个名字，她的身体上已经开始燃烧起黑色的火焰，灵魂就像是沾染了浓墨一样变得愈发沉重。 地球的另一边，唐茵、欧阳谷和曾晨站在荒野里看着那切割成无数碎块，并被熊熊烈火焚烧着的教堂，心里面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这一切全是出于猜测，对于什么毒素和容器之类的事更是毫无了解，书到用时方恨少，如果从前能够多阅读一些关于蔷薇魔法的典籍，也不至于如今对它们的术语一无所知。 忽然，三人的面前，一朵灰白色的蔷薇花在半空中生长了出来，赤红色燃烧的火焰在下，上方是漆黑的天空，一片凄凉空虚的气氛弥漫开来，紧接着，他们就感受到了来自空间的扭曲。 骨碌碌地，视野开始旋转，在可怕的晕眩之后，一片炼狱般的景象在三人组的面前展开，穿着灰白色服饰的少女现身于此。卡尔穆诺的手中摇晃着那根古怪的魔杖，她全身都被包裹在漆黑的火焰之中，“神之力”的存在大幅度减缓了灵魂崩解的速度，但是，毁灭之势已经不可逆转。 “你们……你们这群凡人，根本不懂魔法！” 卡尔穆诺勾起五指，三人同时举起魔杖准备应对，但在这之前，一阵刺耳的声音就刺入了他们的身体，几乎冲断了胸部两侧所有的肋骨，可怕的力量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如同利刃般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朝下方的岩浆海击落，血块与空气一同从口中喷出，连悲鸣和惨叫都发不出，就猛地撞击在了突然出现的冰层之上，不断地翻滚着。 “你这家伙……” 卡尔穆诺转过头看向另一侧，那个青年站在那里，与刚才不同，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性，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不过，怎样都无所谓了。 卡尔穆诺挥动魔杖，将整个空间向前推去，微小而复杂的阵列如同火花般绽放，就像是打火机点火时火石擦出的火花一样。广阔的空间内迸发出大量银白色的光焰，明明什么有形之物都没有出现，在刘烨的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了一柄柄破空而来的巨剑。 这是强行将术式灌入对方脑中的魔法。 也是为愿望赋予真正价值的魔法。 “无法……回避？！” 刘烨立刻开始空间跳跃，试图拉开距离。 但卡尔穆诺毫不在意，依然向着最开始的方向挥下了魔杖。 不对，不对！！ 术式直接在脑海中映现，破坏力直接自体内涌现。 无法闪躲，无法躲避。 “灵破。” 随着短短的宣告。 咻的一声轻响。一段动听的声响插入了刘烨的右肩，张开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红黑色的血洞，这是个开始，在快过思考间隙的时间内，上百个贯穿伤出现在了刘烨的身体上，鲜血涓涓地流淌出来，他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卡尔穆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模糊的视野里，她找到了被万华禁法封存起来的慕诗岚的位置，手指轻轻一勾，带着她，走到了祭坛的正中央。 终于，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了。 卡尔穆诺将相位之杖插入了祭坛的正中，然后用左手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卡尔穆诺……” “魔法，之所以看似拥有无限的可能，只是因为旁观者不理解其中的原理。回想一下过去，那些站在时代巅峰的魔法师们，无一例外，都遵循着某套规则，以有限的力量为基础，点缀装饰出自己想象中的世界。自然，也包括我。”卡尔穆诺轻声地诉说着，像是在和刘烨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到底，魔法师和魔法都是与愿望相关的产物，很多人能够成为魔法师，靠得其实就是那股原始的，对力量的渴望，呵呵……” 卡尔穆诺的双眼褪去了酒红，化为了纯粹的黑色，她的嘴角流下红褐色的血，还未滴落就被漆黑的火焰焚烧成了灰烬。 “只有最纯粹的愿望，才能够换来最纯粹的力量。只要在天平的一端放上足够多的祭品，你就能够换取来等价的能力。只要数量达到要求，就算是换取与‘魔神’等价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嘁，巴尔那类货色不就是这样诞生的吗？灭杀了数代远古人类的恶魔，却在新世纪的文明中自称神明，呵呵……可笑至极……” 紧接着，卡尔穆诺用右手洞穿了慕诗岚的心脏。 滚烫的鲜血染红了祭坛中央的纹路，顺着夹缝，向四面八方蔓延。 维持人类之躯，借神力打到神明，并非成为神的一员，而是操纵并支配神，并最终，摧毁他们的世界，创造新的秩序。 这就是卡尔穆诺的思维方式，他憎恶一切，这个世界的，以及传说中“天界”的。 正因为心中寄宿着如此的憎恶，才导致了极致的傲慢，也才得到了超越人类的力量。 “你知道，为什么我拥有杀死你的能力，却一遍又一遍地将你逼迫到极限吗？” 卡尔穆诺看着下方挣扎着抬起头的刘烨，咧嘴一笑。 “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哪怕是巴尔那样的魔神，我都可以杀给你看。我真正在意的人只有一个，一个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唯有他的意志，是我始终无法忽视的东西。我能在你的身上看到他魔法的痕迹，他给了你这么多的帮助，甚至帮助你死而复生。你们两个拥有近乎相同的灵魂，都是最优秀的容器。但也因此，我无法确信，你究竟是他送到我嘴边的诱饵，还是真的寄托了他阻止我希望的火种。” 鲜血浸染了整座祭坛。 “你能一路走到这里，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展现出足以匹敌神明的力量，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不是来自于你个人的努力，而是来自于那个人的帮助，在刚才，我真的感受到了计划失败的危险，不过，也因此，我终于可以确信，他是想阻止我的。你明白了吗？” “仪式，完成了。” 卡尔穆诺抬起头仰望着漆黑的天空。 然后，施术者的嘴里说出了最后的愿望： “以我之鲜血和纯净灵魂为引，打开吧，通往天界的阶梯！” 下一个瞬间，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填满了这个广阔的世间。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你与我，最后的战场（一） 那一瞬间，整个城市都在震动。 “呜……呜……呕！” 因为脚下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动，身处于地下且身体状况欠佳的陈思允不禁发出了呻吟。一阵仿佛地面被鼻涕虫铺满似的生理厌恶感爬过他的后背，但眼前的地面依旧是冰冷的金属板，硬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就只能从他的大脑深处去找了吧。 全身的肌肉完全松弛，使不出任何力气，双脚也站不稳。 一阵异于疼痛的不快，正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掌一样揉搓着他腹中的内脏，陈思允的额头上渗出大量的冷汗，双腿颤动着，整个身体开始变得扭曲。 他捂着脑袋，想借此来维持思考。 “嗡——叮——” 然而，大脑中却只剩下了尖锐的蜂鸣，虽然这座实验室里有着先进的医疗设备，而且韩子城和程文秋就在身边，但陈思允却有了一种极度糟糕的预感： “我的意识……正在被……抽离？” 他勉强做出了一个猜想。 “思允！你怎么了？!” 刚检查完里屋，拿着步枪走出来的韩子城看到陈思允这副模样，不禁马上冲了过来，扶住了他。 “……” 陈思允摇了摇头，他无法发声，也无法回答，他也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着什么。 “这里的设备被人动过了，到底是谁？除了我们，谁还有进入这里的权限？” 程文秋在控制台上操作着，眉头深锁。 “难道……是他……？可是……” 与此同时，太平洋南域那被魔法笼罩的深渊底部，一个身影正从炽热的光线中缓缓地浮现出来，卡尔穆诺痴痴地望着这正在发生的一切，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量，然而，随着仪式的彻底完成，想象中的世界并没有就此降临，恰恰相反，这个世界正在快速褪去仅剩的金色，相位之间的连接已然中断。 “怎么……可能……” 卡尔穆诺呆呆地望着祭坛的正中央，那距离她不过一米的地方，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的青年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然而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冷峻，犹如苍白的雪。 之所以会觉得悦目，大概是因为那个家伙脸上的笑容，而他的体态更是让人联想到抛光后的宝石，换句话说，根本，就不像是人类。 “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让，如果没有你的努力，光凭我在那个虚无之地对现实世界微薄的影响力，想要凑齐如此多的要素和条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说回到这里了。”那个青年直接叫出了卡尔穆诺的真名，“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迷茫，很失落，很痛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对此感到很抱歉，可你我的命运的交织，注定了只能有一个人成功。而且你也知道，我厌恶失败，这一点上，我和你很像。” “你……克劳伦！你！” 卡尔穆诺瞪大了眼睛，然而那双曾经摄人心魄的酒红色眼眸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填装液的玻璃镜，只剩下了半透明的灰色。 “哈哈哈哈哈，你的反应比我预期的还要强烈一些，不过，这么惊讶倒也正常。和你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但是，考虑到你为我准备的身体，我倒是可以让你多活一会儿。” 被称作克劳伦的男人笑了起来，卡尔穆诺在他的身后倒下，摔在了祭坛上，而他，缓步走向一旁的慕诗岚，就像是一汪水融入了一片海一样，在短暂而微小的波纹泛动后，“慕诗岚”活了过来。 “比起两千多年前纯净了许多，但是还不足以承载完美的神之力，果然还是要用你的身体才行啊。”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克劳伦观察着自己闪耀着光辉的双手，然后轻轻向前一推，“你看起来充满了仇恨和愤怒，孩子。” “……？！” 手掌前方的空间泛起一阵波纹，刘烨的身影蓦地从中浮现出来，他手中握着枯木杖，然而，此刻，枯木杖上竟然传来极强的反抗情绪，甚至出现了裂纹！ “哦呀，这是我的魔杖啊，谢谢你，把它还给我。” 克劳伦轻轻地拈住了枯木杖的前端，将其从刘烨的手中抽离了出来。然后对着天空遥遥一指。 “我更喜欢用谈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打打杀杀不是我的喜好，我过去就不喜欢这么做，现在依然如此。” 世界瞬间发生了转变，纯白色从某个原点开始向所有的方向快速蔓延，最后将刘烨和克劳伦包裹在了其内，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端正地坐在了一张红色的沙发椅上，而慕诗岚，不，应该说克劳伦，就坐在他的对面。 “比起上一次见面，虽然说稍有成长，但也不过如此，而且纯度也不够，是不是走了什么弯路啊，孩子。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 刘烨望着他，两人素未谋面，但他却觉得眼前的人就像是他自己一样有着无比熟悉的感觉。 “詹姆斯 J.克劳伦，已故的魔法之神，古往今来最伟大的魔法师，他们是这么称呼我的，没错吧？” 克劳伦笑了，露出了穷极无聊的人发现了新乐趣时候的表情。 “我知道你有诸多疑问，并且非常想要把这个女孩的身体要回去。但是在你的鲁莽战胜理智之前，我希望能够和你好好谈一谈，毕竟，冲突对我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克劳伦举起手，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他的手中就多了一杯装满了咖啡的马克杯，“卡布奇诺？意大利人的发明，虽然牛奶的味道过重，倒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咖啡。” “……？” 刘烨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手里面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杯咖啡，其中牛奶和植脂末混合而成的白色，形成了一朵摇曳的花。 紧接着到来的，是坠落。 椅子突然间向后倾倒，刘烨无休止地向下坠落着。 头朝下，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就在自由落地的加速度紧紧地裹挟着他的心脏的时候，克劳伦的声音轻轻地滑入了他的耳中。 近在咫尺的嗓音响起的那一刻，让心脏缩紧的坠落感到达了顶峰。 “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刘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坠落在这一刻突然停止，背部触及了坚实的地面，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向四周，如同老电影般的世界在眼前展开。 无数高大的深灰色石质建筑掩映在白色的树木间，一路延伸到远方的白色的山上。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荡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石块，甚至有破损的房屋就这么悬在半空，被碎石环绕着。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看上去像是雪。 这座古城并不大，走过石门的分界向两边看去，很容易就能看见城市的边缘，但是……那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呜咽的风。 不，不只是那些房屋！整座城市都悬在空中！包括远方的那座山！ 眼中的颜色不是灰就是白，除了石头就是树木，这里好像什么都有，人们聚集的广场，人们居住的房屋，魔法师们的祭坛，高大恢弘的宫殿，就是没有人。 “我们曾经见过很多次，在漫长的时空里，你和我是两个不可分割的存在。这里能够帮你回忆起来一些过去的事情吗？还是说，你想看看它两千年前的样子吗？”克劳伦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然而无论刘烨向哪个方向看去，却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下一瞬，眼前的景色被改写，如同被按下了六十四倍快放键的电影一般，岁月在他的眼前高速流转，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影出现在古城的街道上，前方的祭坛亮起了红黑色的光芒，紧接着，传来了一个男人痛苦的嘶吼，还有一个女孩的哭声…… “马蒂亚斯……奥古斯蒂娜……” “这是一次失败的实验，但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怎么样，想起来一点了吗？” 剧烈的头痛袭来，一切存在于脑海深处的画面在刘烨眼前闪烁。 一个人背对着他站着，披着白袍，袍脚长长地拖在了地上，从那个六边形的石台上垂了下来，地面上纹刻着密密麻麻的蝌蚪状文字…… 而祭坛周边的那五根石柱上，则分别有一个纯色的几何体在空中飘动着，土黄色，赤红色，碧蓝色，翠绿色，淡金色…… 他的位置…… “马蒂亚斯的实验的失败了，帮我又去除了一个错误答案，而他的老师，弗洛伦斯，那个贪婪自大的老头，居然成功地将你召唤了出来，哦不，应该说是，将我们，召唤了出来。” 就像是上古之神的低语一般，克劳伦的嗓音中蕴含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对我大脑，都做了些什么！” “嗯……看起来污染的程度比我预计得还要多许多，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清理起来会很麻烦的。” 刘烨转过身，蓦地发现克劳伦已经贴到了近得吓人的地方，就站在自己面前，虽然是慕诗岚的身体，但刘烨却感到一阵寒意。 “那么，我们该从哪里开始呢？”克劳伦暧昧地皱了皱眉，“就从，我的计划开始的地方说起吧。” biquge.name 第三百八十七章 你与我，最后的战场（二） 刘烨醒了过来。可以这样说吗？ 但至少他现在能够正常进行思考，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唯一的光源就是面前这张小桌上那摇晃的烛火，桌上摆着一些散乱的纸，上面写着的尽是些看不懂的文字，不，与其说是文字，其实说是图画可能要更准确一些。 “这里是哪里……克劳伦那个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随着头脑运转回到正轨，刘烨的焦躁也开始加剧。 他把自己丢在这个地方，究竟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左右看了看，附近空无一人，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从正前方的木门传来，在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间里回响，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刘烨下意识地想要取出枯木杖，但却发现那根魔杖已经被克劳伦收回。 “哇？！你已经完成了？” 耳畔忽然吹来吐息，让刘烨忘记了自己正身处于桌子的边沿，一屁股坐在了桌上，不少散落在其上的纸飞了起来，在空中哗啦啦地飘动着。 “嗯……基本的架构已经搭建完了，细节的部分还需要进一步填充完善，你的进展比我预计得要快得多。” 乱飞的纸张如同受到了召唤般，从各个方向朝某一点汇集而去，整齐地排列成一个长方形。 谁……是谁…… 酒红色的裙裤外加那一头赭色的短发，如同晃荡着朗姆酒般的双眼，眸中闪烁着零星的灰白色的光辉，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蔷薇花的香气，外表上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却实际上是一个活了好几百年的邪恶魔法师。 卡尔穆诺，出现在了刘烨的眼前。 手指微曲，抵在下巴上，少女坐在桌子的一角，穿着黑色小皮鞋的双脚在离地面两寸的地方交叉晃动着。 “世界是以多重重合的形式存在，只是因为人类的灵魂位阶过低，所以才不得不局限于世界的表象。那道束缚是架构在灵魂结构之上的，锁住了人思考并向上攀登的可能性，因此，突破它是必要的。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 眼前的一切骤然静止。 “在卡尔穆诺的指引下，我写出了原典《灵魂阵列》。” 克劳伦的声音响起，不是从别的地方，而是从刘烨的身体内部，“她手中的那些就是原典的初稿，在那场大战结束之后，我就一直在与她合作，共同探究灵魂的奥秘。” “《灵魂阵列》是在卡尔穆诺的帮助下完成的？克劳伦，这里，这里是你的世界吗？” “世界就是世界，并不是任何人的东西。” “可是创生……” “不属于卡尔穆诺，不属于我的老师，当然，也不是我的东西。” “？” “一切，都是映射而已。” 明明是像用大话唬人一般用着概念性的措辞，完全没有给出任何具体回答，但不知为何，这句话却深深地敲进了刘烨的脑海里。 “映……射？” 这是一个数学上的概念，两个非空集合A与B间存在着对应关系f，而且对于A中的每一个元素a，B中总有唯一的一个元素b与它对应，这种就称为对应为从A到B的映射，其中，b称为元素a在映射f下的像，a称为b关于映射f的原像。 “在过去，人们对于相位的理解还停留在极其简陋的阶段，魔法师们把精力更多地投注在如何提升自身的力量上，而对于世界的本质漠然视之。在达到了人类魔法师的极限之后，卡尔穆诺深刻而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屏障’的存在，也就是刚刚提到过的‘束缚’。她尝试了很多方法去突破或是绕过枷锁，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为了能够获取足以和‘魔神’对抗的力量，她看中了我。” “卡尔穆诺她……” “想要与魔神对抗，人类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为了找到突破瓶颈的方法，卡尔穆诺想了两个方法，一是溯源，寻找最初的魔法；二，就是从灵魂上寻求突破，所以找到了我，设法迫使我加入了她的阵营。在我的身上施加了控制用的血诅咒之后，卡尔穆诺便踏上了寻找原初阵列的旅程。但相应地，她也给予了我大量的资源，包括过去几百年里她对灵魂做出所有的研究和假设。” “不过，这替我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可能会在解开奥秘之前就寿终正寝，在这一方面，我还是得好好感谢她的。”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刘烨抬头望向上方宛如幕布一般黑暗的天顶和下方暗蓝色的雪山，心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他站在山崖的边缘，向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你看到了什么？” “深渊。” “不对。” 克劳伦的声音传来。 “只是映射出的虚像而已。” “什么？” “哐！”好像踩空了什么一样，刘烨脚下的雪山忽然间整个崩裂开来，向下坠落的瞬间，他竟然又来到了一间古典的欧式阁楼内。 他站在楼梯上，左手边是一幅幅风景油画，克劳伦站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只是虚像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 忽然间，脚下的楼梯像是被火炙烤后的糖制品一样整个开始扭曲，随着楼梯的坍塌，刘烨的身体再一次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他不由自主地挥动着双手，即使心中某处知道这无济于事，也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 视野陷入了黑暗。 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地方，然而先前那种刺人的氛围已经完全消失了，房间内的摆设也变了，桌椅移到了角落，多了一个燃烧着檀香木的壁炉，地上铺着橙红色的地毯，两张皮革制成的沙发摆在屋子正中，克劳伦坐在其中一张上，微笑着看向他。 “只是虚像而已。” 克劳伦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那句话。 “虚像？” “世界只是世界而已，它不会因为某个人或某样事物而发生改变。虽然魔法师们宣称他们掌握了真理，并且常常把自己和魔术师割裂开来，但事实上，这两个群体玩弄的是同一种东西。”克劳伦说道，“Tricks。” “魔法和魔术……” “魔术欺骗的是观众的眼睛，魔法欺骗的则是观众的灵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克劳伦伸出一只手，两人中间便出现了一张摆着国际象棋棋盘的桌子，“你会下棋吗？” “会一点点。” “给你一个机会，在棋盘上战胜我，我就把她的身体还给你，怎么样？” 言语中透露着绝对的自信，但更多的是一种满不在乎，克劳伦似乎根本不在意棋盘上的胜负，而是在关注着别的东西。 奇迹不会这么简单的发生，不到二十步，刘烨就输掉了这场对局。 “我输了。” “其实还没有。” 克劳伦轻轻一笑，棋盘上的棋子自己移动了起来，他把将军的棋子送掉，然后任由己方的棋子一个一个地被刘烨的棋子吃掉，不到十步，局势瞬间逆转。 “你……” “可能性总是存在的，不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魔法的原理就是如此简单，最关键的不是你到底做了什么，而是让别人认为你做了什么。”克劳伦站了起来，走到壁炉前，看着其中摇晃的火焰，“当然，实际操作上比这要困难许多，营造足以欺骗灵魂的真实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这不仅需要术式上的技巧，更需要长久以来的‘常识’作为辅助。” “常识？” “比如，火是炽热的，冰雪是寒冷的，金属是坚硬的，诸如此类。”克劳伦说着将手伸进了火焰中，“这是人们自己发现的自然法则，经过无数年的论证和检验，没有人会怀疑它们，因此，魔法必须依赖于这些无人会反对会质疑的常识才能构建，才能发挥出威力，正如火焰魔法通常具备强大的破坏力一样，冰雪魔法会被赋予冻结的特性，而风魔法的轻盈也是其无论如何变化都会具备的特征。” “魔法的力量同时来源于灵魂和阵列，缺少任意一个都无法发挥威力。卡尔穆诺将其视为两种割裂开来的源泉，但随着我研究的深入，我认为灵魂和阵列在本质上是一种东西。” “灵魂，是阵列的一种。”刘烨盯着克劳伦的眼睛，“是这样吗？” “阵列，是什么？”克劳伦问。 刘烨皱了皱眉。 “阵列是任意具有不可思议能量的图腾的统称，除了魔法师们使用的图案以外，科学世界所蚀刻电路板也是阵列的一种，所有能够承载能量的，可见的不可见的图腾，都是阵列。自然，也包括灵魂。” “灵魂……” “灵魂和阵列在深层意义上是一致的，这能够解释为什么原初石刻具有如此强大的能量，但却仍然无法解释魔法力量的来源。”克劳伦接着说道，“为什么这些图案能够具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能量？它们和孩子们随手绘制出的涂鸦有何区别？这一切问题的答案，就藏在灵魂之中。” yawenku.com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与我，最后的战场（三） “灵魂的秘密和死亡有关。” “死亡？” “年轻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无惧死亡，然而这种无惧不过是建立在对死亡的一无所知之上的，所谓无知者无畏。对死亡的真相越了解的人就越对它感到恐惧，在既定的死亡面前，人生仅仅是一场痛苦的向死而生的挣扎，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救生命存在的消亡，因而生命的追求从最初起就被渲染上了一层悲剧的色彩。无论生命的历程多么奇绝、传奇、绚丽都无法免俗，再伟大的圣者也无法摆脱一死。” 克劳伦慢慢的把那团火放回了壁炉里。 “我曾经为这无可避免的悲剧感到痛苦和哀伤，我的存在仿佛是一种不必要的荒诞，死亡的虚无无时无刻不在对我火热的激情釜底抽薪。” “卡尔穆诺不是摆脱了死亡吗？她可是足足活了超过八百年。”刘烨道，“你们之间的合作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灵魂拓印术式的确是非常精妙的魔法，但称不上是摆脱了死亡的阴影，最多只是无限延缓了它的到来。纵观过往漫长的岁月，一共也只有四个人真正避免了那本该是必然的悲剧，你应该知道他们的名字吧。” “至上四柱，那四位魔神？” “就是他们，只不过真正的魔神只有巴尔一个人，其他三个人都是经由他的帮助才得到了部分相位之力的伪魔神，在是他培养出来的傀儡而已。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克劳伦的语气里似乎蕴含着一丝不屑，“我从卡尔穆诺那里得知了他们的存在，这深深地吸引了我。” “吸引？卡尔穆诺不是把他们当做必须要消灭的最大敌人吗？既然是敌人，还拥有着人类无法匹敌的强大力量，难道不应该感到畏惧吗？” “魔神一直以来都存在于各个魔法教派最古老的神话之中，但是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们的存在。在我的假设中，是神明创造了可以无限转生的灵魂，生命轮回不止，而灵魂永远不灭。因此，当卡尔穆诺告诉我，他们真的存在的时候，我感到无比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我终于有方法能够验证我的理论了。” “为了找到他们，以巫毒教派留存下来的降神仪式为模板，我修复还原了上古召唤术，逆转了整个阵列之后，就构建出了前往‘神域’的术式。我先用mirror的人做了一次实验，在那次实验中，我发现人类的躯壳根本无法承载跨相位空间传送的恐怖压力，几乎所有人的灵魂都被永久地困在了相位夹缝之中，有几个幸运的家伙从时空乱流中掉了出来，落在了亚洲魔法协会总部。” “那次袭击……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袭击，是你杀了mirror的所有人？你这家伙，他们可全是你的学生啊！” “你们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科学，总是要有牺牲的，对于魔法来说也是一样，他们只不过是为探究魔法终极理论献身了而已。而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件事指责我，亲身参与了血色十月计划人体试验的研究员？” “我……” “表现得如此义愤填膺，那么你是否应该首先以死谢罪呢？”克劳伦如是说道，“你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因为你和我，拥有着一样的灵魂啊。” “什么？！ 感觉就像是身体一滑，刘烨整个人被抛到了半空中。四周的景色都融化了，坠落感再一次将他引导至下一个幻象…… “你已经违背了太多的禁忌。” 响起了一道不悦的声音。 眼下已经不是之前的公寓，看起来是个昏暗的地下室，虽然空间很大，但四周的石墙以及飘忽不定的烛光，还是给人一种压迫感。 有一个闭着眼的男人站在墙边，背对着刘烨所在的方向，一名白发的年轻人坐在他身后的桌子旁，手里握着一根木棍，正在搅拌着一个装有某种绿色溶液的陶瓷壶，里面的东西散发着恶心的气味。 而那道不悦声音的主人是闭着眼的男人，他身穿着华丽的西服，他好像是要准备出席上流社会的社交聚会，但在这个发霉的地下空间里，那个形象却完全不搭调。男人身上有一种常人没有的气息，他应该曾经拥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他是…… 全神贯注于搅拌奇怪液体的年轻人并没有抬起头来，他似乎完全没有回应的打算， 男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转过身来，睁开眼，用那双金黄色的眼眸看向了专注于自己事务的年轻人。 “克劳伦，你应该明白上古召唤术为什么会被魔法师所摒弃，我告诉过你，魔法是有代价的。能够获取强大力量的魔法必然会带来极为恶劣的后果，即使我们在短时间内无法察觉。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但我相信，在你的心里，一定还有着良知。你希望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不是更糟。” “沙鲁曼，我亲爱的、尊敬的老师，你知道我为了让你能够活下来废了多少口舌和精力吗？直到现在魔法协会的那群家伙还一直咬着我不放呢。” tsxsw.la 沙鲁曼？他是那个在博云城救了自己很多次的秃顶医生？！ “克劳伦……我知道你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但是……我已经犯了很多错，我不能让你走上我走过的路。” “沙鲁曼，我救你不是因为出于过去的情谊，单凭你对我父母的作为，就足以让我杀你一千遍都不够。”尽管说着很严厉的话语，但克劳伦的语气却意外的平静，“曾经是你告诉我，所谓魔法的禁忌，不过是将一切都隐藏在神秘面纱下的回避态度，坚持认为金色就代表神圣和正义，黑色就代表邪恶与黑暗，这些东西正不停地扼杀着革新的萌芽，沙鲁曼？我是因为你拥有这样的理想才把你留下来的。” “克劳伦……” “魔法的代价被你夸大了，如果你能够像我一样对世界理解的更加深刻也许就能明白我说的话了。威力再大的魔法也是百分百安全的，只要用合理的方式将代价转移掉就可以了。而转移的方式，就在这里。” 白发的年轻人在桌上铺开了一个精致的仪器，有点像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桌游，刻有神秘图案的石片拼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圆盘，一台样式古怪的天平，以及好几把一样的金属短剑。 刘烨发现了一件事，那东西，由石片组成的圆盘，和卡尔穆诺的那个祭坛很相似，不，就是一模一样的缩略版。 “这是什么？” “根据蔷薇魔法的理论，世间万物都是由二十五个功能不同的阵列组成的，其中时间为起点，空间为终点。因此，通过这样的装置，每个人只需要调整阵列的顺序和位置，就能够达到释放魔法的效果，不需要依赖神也不需要依赖恶魔，单单凭借图案的排列组合就能够引发所需要的奇迹。这就是我想要创造的东西，目前还是个青涩的理想。” “蔷薇魔法？你是怎么和他们……” “克劳伦是一个极为优秀的魔法师，他对魔法的贡献比你们这样的蠢蛋几十个几百个加起来还要大。” 一个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伴随着洒落的蔷薇花花瓣浮现在克劳伦的身旁。 “沙鲁曼，好久不见呐。克劳伦，再多告诉他一点吧，让他开开眼界。” “卡尔穆诺！你……” “我们的世界，不需要神明。”与夸张的鼓励相反，名叫克劳伦的年轻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华丽的动作，实际上他都没有在地上画魔法阵，只是轻轻地拨动了一下面前的轮盘，魔法的光辉就这么轻易地在地下室里闪耀了起来。 “你们！你们这是歪门邪道！” “你说什么呢，沙鲁曼，你怎么变成了自己过去最讨厌的样子？实际上这样才合理，正如克劳伦刚才所说，我们的目的从来不是一本追寻着‘伟大存在’足迹的圣典，而是一个包含着无尽可能性的工具箱，这个世界不需要一个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 “克劳伦，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亲爱的老师，我当然明白。” “一个包含无尽可能的工具箱，其中蕴藏着无数通往无论善恶的可能性。而将这么多的创造力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中，会疯狂地刺激他们心中的欲望膨胀，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的，他很清楚。”卡尔穆诺将手搭在了克劳伦的肩上。 “那正是我们的目的，我亲爱的老师。” 第三百八十九章 你与我，最后的战场（四） “和卡尔穆诺不同，我的愿望是建立一套能够解释世界真相的统一理论，以及一套可以给人类带来无尽可能性的工具箱。工具箱会像女士的裁缝或是雕塑家的工具那般专业，同时又会像裁缝的棒针和软尺一样亲民。无需承担魔法本身的毒素，而是通过对阵列简单的排列组合，使得所有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渐渐理解魔法。” 克劳伦以清澈的声音讲解着自己的理念。 “除我之外，其他魔法师所想的都是如何将这份珍贵而强大的力量束之高阁，永远地保留在他们自己的手中。我提供了大量关于魔法的革新，给世界带来了改变，得以延续到现代的现代魔法，大部分都被认定为詹姆斯 J.克劳伦的成果。卡尔穆诺同样是的我敌人，她那疯狂而又愚蠢的想法让我感到不满，也就是说……” “你们内讧了？” “从直接冲突的角度来说确实如此，但不论在我还是在她的视野之中，映出的敌人，都是更为宏大之物。” “？” “呵，在万事万物都看似一帆风顺之际，某个事件发生了，让我和卡尔穆诺彻底分道扬镳，也让我对世界的真相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认知，但也因此被困在了所谓‘应许之地’长达六十年之久，我们两人对抗的开端是一次安静的武装冲突，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提出对方无法回答的问题，大概是克劳伦这个热爱解说又害怕孤独的男人的坏习惯。 那个藏身于慕诗岚身体里的超凡魔法师，在刘烨的身后露出了一个貌似隐藏着什么深意微笑，如此答道： “就是卡尔穆诺口中提到的，六十年前的那场意外。” 程文秋正在尝试与联合军作战指挥中心联络，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在太阳穴间窜过。 “……嘁！” 他面露苦色，然而就在这时，面前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了奇怪的波形，扩音器断断续续地发出电流声般的轻微杂音，就像是读取条形码一样，信息被转换成了一串字母，然后出现在了屏幕的中央。 一串乱码。 没有上下文，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 发信的人似乎并不指望接收者能够理解。 程文秋凝望着那串断断续续的字句，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窥视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思维一般，蕴含着某种信息，但却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格式，看起来就像是一串杂乱无章的文字。没有结构，也没有语法，只有几个反复出现的字母。 程文秋思索着，这就像是在看一个有记小抄强迫症患者的笔记本，然后试图利用那塞满了一页纸的无序的语句，来重塑那人当时的想法一般。 “这到底是什么……是指挥中心传来的联络暗号……还是从战场上传出来的信息……不对……”程文秋的眼里充满了血丝，他感觉到脑细胞在灼痛，眼前的这行文字上似乎某种特殊的力量，让他无法长久地注视着它。 “喂。”肩膀上传来轻微的振动，一阵淡淡的茶香裹住了程文秋的脸，他得以将注意力放到外界，发现韩子城正拿着一杯茶递到他跟前，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块手帕，“你留鼻血了。” “什么？” “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唔……”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这么惜字如金。不趁现在多说点的话，也许过了今晚，就再也说不了了。” “血……”程文秋轻轻擦去鼻子下淌出来的红色，韩子城的打断让他的思维出现了错位，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就像是在一堆纷乱的线中突然找到了线头一般。 他转过头去看着屏幕，将字句的断片连接起来，重新拼接、组合、排列，确实感到某个东西正在模糊成形。程文秋感受到了一股朦胧的焦虑感，他觉得口干舌燥，但又无法去喝杯中的茶，他隐约意识到，如果自己低下头去，那么到目前为止积累下来的一切努力都会崩塌殆尽，但不知为何，这时候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挥之不去却又十分熟悉的字母。 言情小说网 他忍不住轻声地念了出来。 “K” “嗯？” 韩子城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不知为何，刚刚那一声让他心中微微一颤。 “K号文件，那东西……可恶，到底在哪……我们必须找到它。” 幻象如同大雾一般散去了。 刘烨全身都在流冷汗，并不是因为害怕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而是他的灵魂在战栗，他又回到了那个气氛温馨的房间，克劳伦坐在他的对面，在两张沙发的中间，木桌上摆放着一个西洋棋盘和一些琐碎的玩意，右手边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着，向外辐射着暖意。 “呼——我们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正题？” “是的，在粗略而快速地讲述了背景之后，是时候向你揭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了。” 刘烨看着克劳伦，比起什么关于世界的秘密，他更想知道克劳伦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这才是他最在意的地方。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卡尔穆诺到头来不过是克劳伦用以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克劳伦的布置。成功和失败似乎都只是抵达他所想要结果的手段而已。既然卡尔穆诺的成功是克劳伦计划中的一环，说不定他现在所做出的思考也是计划的一环……不行，一旦这样联想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这个貌似对立镜面或是俄罗斯套娃般的思维迷宫就是克劳伦计划的精髓，如果不能从无限的思维循环中跳脱出来，任何计算都会被干扰，绝对无法从中摆脱。 现在得保持自我。 既要保持思考的谨慎，也不能因为过分的疑心而束手束脚，就算这种想法也是计划的一环，也总比就这么放弃要好得多。 “……嗯，你准备好了吗？” “是，嗯……准备什么？” 就如同身下的椅子和地面突然间消失了一般，刘烨仿佛突然沉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他又一次进入了幻象之中。 “怎么一脸不快啊，对基础阵列的解析工作已经进入尾声，揭开魔法本质的神秘面纱指日可待，卡尔穆诺，为何你却表现得那么不安呢。” 这一次，克劳伦和卡尔穆诺的对话似乎更具平等性了，他们站在一处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里，典型的英式装修风格，刘烨觉得这里有些熟悉，看到窗外的圣保罗大教堂便忽然意识过来，这里是英国魔法协会的对面。 等等……在伦敦的时候，宋流芸是不是说过，在英国魔法协会对面，有一处地方给她了一种极不寻常的感觉？ “克劳伦，如果我说我不同意继续进行下去，而是要将计划暂时搁置，你会怎么做？”卡尔穆诺轻声说着，不管是她还是克劳伦，都和之前幻象中的相貌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从语气中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对眼前这个白发年轻人的忌惮，但举手投足间投射出的自信似乎又昭示着她有某种足以控制对方的东西带来的底气。 “《灵魂原典》的编撰工作已经完成，全新的魔法理论即将传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新的时代已经到来，卡尔穆诺，不是我不想停下来，而是我们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些。”卡尔穆诺那仿佛晃荡着朗姆酒的双瞳盯着克劳伦，“你刻画逆召唤阵列的事，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那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你想要得到那超凡的力量，就必须通过逆向的阵列，我在替你承担风险。” “克劳伦……你对付不了巴尔。” “一个已经和相位融为一体，可以使用相位之力，被我们称之为‘魔神’的魔法师，是的，我不是他的对手。”随着克劳伦声音的逐渐提高，卡尔穆诺的瞳孔收缩得越来越小，“但是，我从来没说过，他是我的敌人。” 卡尔穆诺的手中亮起血红色的辉光，一根刘烨从未见过的，漆黑的如同毒蛇一般扭曲的魔杖浮现在她手中。 “别白费力气了，血诅咒早就对我无效了。”克劳伦转过身看着卡尔穆诺，就像是兄长对待闹脾气的妹妹一样，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除了蔷薇术式以外，你所有的魔法，都是出自于我构建，当诅咒之术不起作用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无论如何，你都无法战胜我。” 穿着酒红色裙裤的少女身体微微颤抖着，咬紧了唇，没有说话。 “我们的愿望有太多重合的地方，考虑到你过去对我的帮助，只要你不阻挡在我的面前，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面对着浑身被不详氛围缠绕的，涌动着恐怖魔力的邪恶魔法师，克劳伦的语气异样的温和而平静。 “嘁……” 卡尔穆诺的眼里闪烁着灰白色的光影，大量朦胧的雾气瞬间弥漫在屋内，淡淡的光幕在其中若隐若现，而她自己则瞬移到了屋外，如同毒蛇一般的黑色魔杖“砰”的一声粉碎，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锁链，缠绕在这幢有着红色屋顶的阁楼之上。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呜……” 卡尔穆诺发出了一声呜咽，不仅是因为景色和视野突变产生的震惊和混乱，而是快速成型的万华禁法对她的灵魂造成了沉重的一击。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封印之中。 “我对你的术式进行了微调，以你的聪明才智，想要逃出来应该用不了太久吧。” 克劳伦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脑海。 “可恶……” 卡尔穆诺无法稳住摇摇晃晃的视界。 “你就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希望你脱困的时候我们还能再见。” 第三百九十章 你与我，最后的战场（五） 坠落感再次吞没了刘烨。 “克劳伦，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一阵漏风似的唏嘘声响起，然而声音其实是源自于这间光线昏暗地下室里一名男人的喉咙，即使对于医药一无所知，也能从男人的脸色看出，他的内脏已经千疮百孔。在油灯火焰打出的阴影下，他看上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沙鲁曼，即使我知道你的话不会对我的决定产生任何的影响，我也依旧想要在这个时刻听听你的建议。” 背对着刘烨，面对着沙鲁曼站立的那个白发青年如是说道。 “呵呵……咳咳！咳咳咳！！！” 沙鲁曼笑了起来，发出如同风箱般的声音，紧接着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他从西装的衣兜里取出一管蓝色的药剂，单手打开封口，仰着脖子将其一饮而尽。 “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我并没有封印你的魔法，你依然可以活得很体面，何必将身体交给这些副作用巨大的镇痛药物。” “你竟然不知道答案吗？还是……明知故问呢？” 沙鲁曼对自己的学生说道。 他用手掌在面前的石桌上轻轻一抹，灰白色的桌面上立刻多出了几张背面有着精致图案的卡片，刘烨皱了皱眉，那些卡片背后的图案他似乎见过，在一些日子之前，迪亚斯所用的那些扑克牌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卡牌的作用是……占卜？ 沙鲁曼用开裂的嘴唇说道： “所有人都是奇迹和幸运的奴隶。无论如何选择，哪怕是最简单的事，譬如今天要吃的是哪一种面包，都会在本人无意识地情况下对世界造成干涉。而这种干涉可能会牵扯到人命，正如同我选错了祭品，然后这辈子都在为其付出代价一样。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克劳伦，世间万物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克劳伦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而沙鲁曼则伸手把桌上的卡片扫到一边，继续开口说道： “魔法是很方便的东西，通过使用它，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很多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可你知道的，世间所有现象都会受到等价交换原理的限制，我们的魔法就是欺骗那条原理，用一分代价收获十分成功……但是，那样真的是欺骗了世界吗？我们只是将代价移动到了我们能理解的范围之外。克劳伦，在两年前，你告诉我你已经找到了彻底转移代价的方法，我想，你在说谎吧。” “……” “不然，你也不会在今天来找我了，对吗？” “不，老师，你想错了。”克劳伦低语着，“我来拜访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和您讨论哲学和道德的话题，而是想请教您生命之树中有关相位的知识。” “你已经对召唤术的阵列做过深入的研究，想必你已经得到了一些结果了吧。我们的世界，如果将其设定为初相位，编号为一，那么在其之上的相位共有九个，召唤阵列的纹路变化会使得其沟通的相位界面有所差异，而召唤魔法成功的难度则取决于其他相位抵达初相位的距离。每一道相位之间的距离都不平等。用以描述这些在一切物理和魔法概念之外‘距离’的词，就是深渊。” “深渊里有什么？” “深渊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相位摩擦产生的火花。” “火花？” “相位之间的距离并非是固定不变的，就跟地球上漂移的大陆一样，它们始终在移动，是什么在推动它们尚且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这些变动是存在的，并且，这就是导致召唤阵列时常失效的原因。不过，参考现世来看，文明的诞生和消亡都会影响到现实世界的力量平衡。说到底，个人在相位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相位之间的接触和碰撞造成的飞沫，对世人造成的影响是出乎意料的广阔。” 沙鲁曼曲起右手，被推开到一边的卡牌重新飞了回来，一张一张排列在克劳伦的面前，然后无序地一一翻了过来。 156n.net “占卜，就是试着感知这些飞沫的方法，通过魔法将飞沫对世人造成的影响具象化，但受制于某种规则，只能以抽象的形式再次传达到占卜师的手中。相位摩擦产生的火花影响范围之广远超常人的想象，不光是生离死别，还有你选择了哪一块面包，卡牌翻开的顺序，以及其他的一切。” “您的意思是，这世界上不存在自发性的意外或疾病？或者更进一步地说，”克劳伦轻声呢喃着，“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巧合，只有命定的必然。人们身上累积起来的东西就是相位摩擦产生的问题，如果将其反过来考虑，其结果就是，只要能够制造足够多的问题，那么就能够推动相位剧烈的移动……” “克劳伦……唉，”沙鲁曼睁开了水肿的眼睛，“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跨越深渊。” “你不可能做到。”沙鲁曼重新闭上了眼睛，“相位之间的间隙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不规则的变动，个人完全无力反抗。就像是国家之间发生着激烈的战争，但大陆的各个板块也依然会按照原本的方向缓慢移动，即使是最强的超级大国也不可能改变那个动向。火花和飞沫对现世的影响广泛却微弱，是因为经过了整个相位的稀释和分摊。不断的变动会制造无穷无尽的火花和飞沫，它们充斥着虚无的深渊，即使是你，只要被它们击中，也会瞬间湮灭，尸骨无存。” “也就是说，只要将深渊的长度缩短至无穷小，那么跨越它，也就成为了可能，对吗？” “克劳伦，物质，空间，时间，以及你所熟知的一切知识，你魔法建立起来的根基，全部都是这个相位才有的概念，至于在其他相位如何，在深渊之中又如何，这个问题，可没有人能够给你准确的解答。”沙鲁曼说道，“放弃吧克劳伦，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安稳地当一个备受尊敬的大魔导师有什么不好的呢？” “沙鲁曼，我亲爱的老师，如果你所说的那些就足以使人满足的话，那么，你又为何要开启那场残酷而血腥的大战呢？”克劳伦轻轻地笑了笑，“积聚在灵魂深处的欲望、善恶和理性，它们的本质让我困扰不已，我相信在跨越深渊之后，我能够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沙鲁曼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面前的石桌： “你是在发表战争宣言吗？” “呵……”克劳伦转过身看着地下室的天窗，外面有着璀璨的星空，他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就如同星河一般瑰丽，“战争……我和你不一样，沙鲁曼老师，我不会推行那种无法控制的计划。” “呼——呼——” 沙鲁曼的呼气声就像只坏掉的笛子。 “克劳伦，停下吧，在这里停下吧，我求求你了，不要再进行下去了，不管是深渊还是相位，那都不是人类所能够触及的宏大存在，我已经犯过一次无法弥补的错，我不能够让你犯下更大的过时……我……呼——” “停下？沙鲁曼老师，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个词。”克劳伦咧嘴一笑，“‘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道路’，老师，您说过的话，学生一直记在心里。” 听到这一句话后，脸色惨白的沙鲁曼猛地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哀伤又无奈的笑容。 他说道： “那就杀了我吧，作为第一个挡在你道路上的死敌。” 克劳伦转过身来看着他，湛蓝色的眸子澄澈清明，闪耀着星空般的点点光辉。 但沙鲁曼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似乎这个人灵魂里和人类相关的一切早已钝化、生锈、继而消失不见。 所以，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怎样的故事，无论他对眼前的人怀有多少悔恨之意，无论两人之间曾经多么亲密。 都不会成为今天对方要杀死自己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只是沙鲁曼挡在了克劳伦前进的道路上而已，仅此一个，简单而又纯粹。 沙鲁曼的手中浮现出了一柄棕红色的魔杖，即使身体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药物掏空了，他也依旧是站在人类之巅的魔法师，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人类之一，只要他想，他绝对可以反抗这名前来探望的暗杀者。 “火焰……” 但是，在吟唱声刚刚响起的刹那，他看见克劳伦只是轻轻地抬起了右手，伸出了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打枪的手势。 “心想事成。” 几分钟之前，翻面的卡牌上传达的信息清晰地复现在沙鲁曼的脑海里。 原来，那是在诉说他自己的命运。 眼看着对方的指尖瞄准了自己的额头，沙鲁曼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嘭！！ 刘烨在这一刻分不清那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象。只听到明确的枪声在耳畔响起，紧接着男人的头部就猛地向后倒去。 世界，在他的眼前崩塌。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你与我，最后的战场（六） ……为什么？ 刘烨过了好一阵才发现自己已经从幻象中脱离出来。 不，应该只是回到了上一层幻象之中。 刘烨抬头望去，在他的上方，盘旋着个仿佛黑色星系般的东西，与天文学上所描述的黑洞不同，但从其中散发出来的庞大引力来看，至少是与黑洞类似的存在。 他不禁思考起来，如果从这个漆黑的通道中穿过去，会去到哪里？ 不，在那之前…… 刘烨强迫自己扭转了思考的方向。 在克劳伦创造的幻象之中，有一个和他的经历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沙鲁曼。 克劳伦的魔法导师，他死了？ 如果克劳伦给他看的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那么，那位自称是“沙鲁曼”的医生，又是谁？ “有些东西，就算明知会导向绝对的失败或是危险，我们还是会去疯狂地追求。魔法师可不是什么无视身体机能的高尚禁欲主义者，甚至可以说，因为获得了过于强大的力量，他们的欲望相比起普通人会更容易失控。就算不引用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的故事，爱情是毒药，家庭是麻药，这些也都是摆明了的道理。但人们仍然无法拒绝它们，这就是人类。” 克劳伦的声音响起，身材高大的白发青年站在刘烨身旁，和他一起仰望着头顶黑色的旋涡。 “所以，他们才会作为不可避免的必然，出现在卡牌序列中，成为世界命运的一部分，这是无法改变的结果。” “人类吗……”刘烨撇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你的语气高高在上，让我觉得，似乎你在有意地将自己和‘人类’区分开。” “人类……”克劳伦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你终于触及到问题的核心了。” 他转身走到刘烨身前，和他面对着面。 “在向你展示深渊的景象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先问问你。” “问题？问我？” 刘烨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自始至终，他都是处于被灌输信息的那一方，如今这个很有可能是一切事件的操纵者的男人竟然说有一个问题要问他，这让他不禁觉得困惑。 “这是现在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 克劳伦说着，将影像导入了刘烨的视野之中。 地狱般的情景正在上演。 火焰舞动，狂风切割，战场上发生的事远不止于此。数不清的魔法被释放，诅咒和疾病在伦敦、纽约等各大城市的黑暗中横行，即使燃烧弹的火焰将天空照亮得如同白昼，也无法驱散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那名为“恐惧”的阴云。 克劳伦的声音盘旋在他耳中。 “在这个理性魔法师的时代中，卡尔穆诺是少数大力支持鲜血祭祀的人之一。” “鲜血……祭祀？” “物质和能量是可以互相转换的，用鲜血祭祀，置换得到的相位能量也会比常规手段多很多。最快得到鲜血的方式就是引发战争，卡尔穆诺在这方面具有相当娴熟且精妙的技巧。他会先杀死一个支持传统家族理念的魔法师，然后在尸体上留下魔法协会特有的术式痕迹，而当他杀死一个协会的干员时，则会在尸体上留下某些家族特有的魔法标记。” “可是……这样不是很容易被人看穿吗？” “的确如此。但这些把戏不过是个幌子，它的意义在于，在人们的心中播下怀疑的种子。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只要看到恶意或者欺诈，就无法看清全部的事实。总有人会信以为真，认为这就是手法的全貌，所谓的真相不过是上层人士为了‘虚假的和平’而编造的谎言。这就是卡尔穆诺的高明之处，因为那些人一直以来真的是这么做的。当怀疑的种子逐渐发芽，战争，就会自然而然地爆发。” “这种手段可不仅仅局限于魔法世界，通过数百年的仇恨创造，卡尔穆诺摧毁了人与人之间互相信任的基础，成功地让整个星球都染上了鲜血，他认为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伟大仪式成功。以血洗血的一幕幕，会让她积累到足以突破相位界限的能量，从而影响到相位之间的位置，继而引发碰撞，以此，来创建一个全新的世界。” 笔趣阁小说阅读网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计划的全貌，刘烨还是觉得有些震撼。 无差别破坏的漩涡和混沌，就像是大理石的花纹一样。 一切都被吞没、啃噬，仇恨衍生出更多的仇恨。 战争造成的流血会成为下一次攻击的引信。 随着战争的进一步发展，死亡的人数逐渐增加，同时也会出现更大的仇恨，这便给了卡尔穆诺进一步放大自己术式的机会。 近百年来在现代社会中不断膨胀的冷漠、欺诈和恶意并非偶然，卡尔穆诺的布局比所有人想得都要早。 忽然，在两人侧面的不远处，一阵闷响炸裂开来。 娇小的身躯覆盖着银灰色的纹路，原本酒红色的双眸里现在正燃烧着漆黑的火焰，卡尔穆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形制奇特的魔杖，材料并非是金属或者木头，看起来更像是泥色的蜡，尖端是由十一根扭曲的杈拧成的空域，里面漂浮着一朵缓缓旋转的蓝色的花。 “用破碎的原初石刻形成的粉末，混合传说从圣战中留存下来的‘恶魔之血’，再融化从各大魔法教派收集而来的信仰之物，进行熔铸，辅以召唤术的核心魔器‘天堂之花’，最终制造出来的究极魔器，可以最大程度地逼近这个世界的能量极限，非常适合人类用以对抗神明的武器。” 即使只是旁观者的刘烨，被魔杖指着的那一刻，也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了。 但身为被攻击目标的克劳伦，只是安静地看着卡尔穆诺。 “克劳伦……死吧！” 卡尔穆诺发出了愤怒的宣言。 然后。 “噗——” 伴随着一声几乎听不到的轻响，第一个目瞪口呆的人，竟然是卡尔穆诺自己。 他慢慢地低头往下看去，发现自己被某件看起来极度寻常的东西刺穿了胸膛。 那是一根箭矢。 “你的自信全部来自于你对魔法的认知和理解，你从逆召唤阵列中得到的相位能量是你一切行动的保障。从你计划得到它开始，你就从未质疑过‘神之力’的绝对力量，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创建的魔法，因此，只要将其剥夺，你就失去了一切行动力。” “……嘁……噗——咳咳……” 卡尔穆诺握住了那根插在自己胸口的箭矢，被夺去魔法的力量之后，她甚至无法拔出这根细细的箭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痛苦地嘶吼了起来，然而詹姆斯 J.克劳伦的视线却毫无动摇。 他只是轻轻地抬起右手，然后好几个阵列就像是火花一样在他的手上舞动，身边弥漫着肉眼不可见的硝烟，白发的青年低声念出了诅咒般的词句，无形的冲击令卡尔穆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箭矢再一次获得了能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化作一道辉光，击穿了卡尔穆诺的胸膛，带着一块金白色的块状物，在深蓝色的空间背景里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克劳伦的手中。 在那块状物脱离躯壳的一刹那，卡尔穆诺的身体就从创口内部开始，被整个撕碎，但克劳伦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一手拿着沾满鲜血的箭，然后转过身来。 面对着刘烨。 看到克劳伦伸出舌头，轻轻地舔掉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后，刘烨面色严峻地向后退了几步，他默默地握紧了双拳，明显地摆出了防御姿态。 没有魔杖、没有朋友、没有任何支持，在这里，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我替你杀死了你一直想要杀死的敌人，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死亡和破灭，为何你看上去仍然很不开心呢？” 克劳伦轻轻地将那块金白色的块状物放在手心，它的形状在不断变化，或者说它其实根本没有具体的形态，那是卡尔穆诺灵魂的容器。 “该继续我们的旅程了，下一站就是深渊。在那里，你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深渊……”刘烨抬起头看向上方的黑色漩涡。 “只是虚像而已。”克劳伦又念出了那句仿佛谜语般的句子，“在刚刚的历史镜像之中你已经了解到，人类的身体是无法抵抗相位摩擦产生的飞沫和火花的，因此，要前往深渊，必须通过一种特别的方法。” 白发青年改变了自己的姿势，他的右手垂向一侧，同时几个微小的阵列就像是打火石的火花一样，从他的指间飘散开，紧接着，一把足有两米长的银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特别的……方法？” 刘烨瞳孔微缩，眼看着银枪刺来，但却无法躲避。 和卡尔穆诺最后使用的术式一样，这是同时攻击灵魂和肉体的魔法，将术式直接传达至他人的脑海，就像是诅咒娃娃一样，使施术者与目标紧密相连，从而达到无可躲避无可防御的效果。 “是的。”克劳伦向前踏出一步，然后那不存在的银枪，刹那间便洞穿了刘烨的胸膛，“那就是死亡。”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万物理论（一） “我……死了？” 刘烨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他还能够思考，能够活动，但那柄银枪确确实实地洞穿了他的心脏，肉体被撕裂的感触是那么真实以至于让他已经无法分清这是幻象还是现实。 “肉体已死，灵魂永存。” 詹姆斯J.克劳伦近距离地低语着。 “相位运转之间的夹缝，不过，即使说是夹缝，但实际上的距离却无比遥远，甚至没有合适的度量单位去描述它。这里，就是深渊。” “深……渊？” 刘烨抬起头望向四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纵使集合全世界艺术家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出眼前的这副画面。就像是一幅画布上泼满了各式各样的颜料，眼前的世界仿佛一幅乱七八糟的油画，一片片雪花一样的光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视野里闪烁飞跃。距离的“远”“近”已经失去了意义，那种感觉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可刘烨现在根本就没有身体。 “比想象中的要明亮很多，对吗？” 克劳伦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好几发光团几乎零距离地在刘烨身边炸开，刘烨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但四散的光点只是穿过了他的身体。 “这是……” “人类的话，被相位火花击中的话就完蛋了。”克劳伦走到他身边，“我们之所以没事，是因为我们具有某种人类不具备的特质。” “特质？” “总待在火花乱飞的地方，即使对我来说也是很不安全的，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吧。” 微笑在克劳伦的嘴角绽放，坠落感再一次吞没了刘烨的意识。 眼睛一开一阖，视线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空，细密的雨丝打在刘烨的脸上，一绺一绺的冰凉，眉心不再疼了，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重的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指尖的触感毛糙而略显软糯，脑后的头发湿漉漉的，刘烨发现自己躺在上世纪常见的柏油路面上，两边是陌生的街景，灯火阑珊，零星地点缀在不高的楼房上。旁边是一个简陋的车站，合成玻璃做的顶在雨中滴滴答答地响着，保护着下方仅有两根木头的长椅。 好安静，空气中只有雨的声音。刘烨眼神迷离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记忆一下子变得好遥远，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忽然，一把黑色的伞替他挡住了雨。 刘烨慢慢地转过头，那人一头雪白的长发如瀑，如白玉般温润的手轻轻地握着伞柄，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海蓝色的眸子宝石般闪着若隐若现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的关系，他周身似乎包裹着一层柔和的白光。 那人微微一笑，刘烨眼前的景色刹那间如同万花筒一般扭曲，又在一瞬间恢复了原状。 他和克劳伦一同坐在了长椅之上。 “这是我们第几次在这里见面了？”克劳伦微微低着头说道，“连我都不记得了，不过，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还是第一次。” “这里是……”刘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应许之地？” 克劳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 “你知道这里的名字？” “我……”刘烨左右看了看，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这个词好像早就存在于我的脑海里一样，不由自主地就念了出来。” “这里是深渊。” “深渊？！” “是的，这里仍然是深渊的一部分，只不过被我稍加改造，变得更容易生存了一些。仿照人类文明所搭建出来的世界图景，也能够给漫长的独处带来一些精神上的慰藉。” 刘烨抿了抿唇，他明白了，这里是克劳伦的创生世界，或者说是领域，在这里自己可以说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必须想个办法…… “卡尔穆诺的计划还没有画上明确的休止符，在蔷薇十字会解体后的废墟上创立起来的黑色蔷薇，就像是一棵绑缚了夹板的腐朽大树一样，度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往日的风光不再，在卡尔穆诺创立的教派里，有很多人仍然心心念念着想要光复蔷薇十字会。但正如你所知道的历史，没人能够将人员和象征物重新聚集起来。那些人全都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奋斗过，但每个人的梦想都在实现之前被打碎，卡尔穆诺是挡在他们道路上最大的阻力。” “如今卡尔穆诺已死，原本用于控制他们的灵魂联结会将这一事实飞快地传递出去，在战争撕碎了秩序的特殊时刻，暗流将会涌动地异常迅速，新一轮的战火很快就会燃起，更多的人将会死去，更多的血液和灵魂物质将会聚集到这个仿若漏斗般的仪式场，一旦积累到了足够多的数量，下一步的仪式就会自行启动。” “卡尔穆诺是个疯子，从最开始他就选择了一条无比苛刻的荆棘之路上，即使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他也还是把各个棋子推进到了当今的位置上。” “他绝对不会停手。卡尔穆诺早就预计到了会受到阻挠，做好了失败的打算。他以这种方式思考了超过八百年，所以无论什么障碍物挡在眼前，那个家伙都不会感到意外，而是会一切如常般地继续前进。” “他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或者说，至少他猜到了这种结果。” 克劳伦低语着。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还记得他说过的这句话吗？” “你和我，就是神明。” 眼前的一切骤然扭曲，视线再一次被黑暗所吞没。 三百公里之外，博云城所属三号基地，地下实验室里，程文秋还在控制台前试图理解自己得到的信息碎片，刚刚在脑海里闪现过的句子让他心中始终悬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他试过去解析其他的信息，但对危险的预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吞噬小说网 就像是透过望远镜看太阳一样，虽然答案就在眼前，但大意地直接去看只会致盲。只有特意用多重厚实的镜片遮挡视野，限制接收的情报量才能够建立起正常的链接。不过也因此，他能够接收到的信息量极其有限，尽管正处于链接的中心，但也只能掌握其中的一小部分。 程文秋无法甩开心中的这股忐忑感。 “K号文件” 他凝视着纸上的那几个文字。 “……我查找到来源了。” 就算不能破除加密通讯本身，但也可以通过追踪信号源的方式来判断发出信号之处的距离和方向，这对韩子城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无论什么科技都会平等地对所有人敞开大门，如果另一头的人做得到，那么在这边的人也一定可以。 “这个位置是……”韩子城打开了地图，在三维影像中搜索着，“康宁病院？！怎么会在这里？！” “那里是我们的地盘，但是不知道负责的人是否还活着。” “交给我吧，至少要试着联系一下他们。” “你这人，怎么突然有干劲了？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那个信息源很危险，任何试图建立链接的举动都可能摧毁你的神经，流鼻血只是最轻的症状，虽然我们尚且不知道这个负荷是怎么发生的，但应该和我们的脑袋有关系。盲目操作的话，说不定会在这节骨眼上栽跟头的。” “但在这里收手是不可能的吧。实话说，由于在体制里待得太久，现在的我已经落后你们好几圈了，没办法站上最高的舞台，要想做出一点微薄的贡献，就只有承受这些风险了。” “所以说啊……”韩子城把脑机连接头盔举了起来，脸上挂着看起来有些反常的笑容，“祝我自己好运吧。” 刘烨重新睁开了眼睛，他又回到了那个气氛温馨的房间，克劳伦坐在他的对面，在两张沙发的中间，木桌上摆放着一个西洋棋盘和一些琐碎的玩意，右手边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着，向外辐射着暖意。 “呼——还是这里有谈话的氛围，对吗？温暖的火炉，用于消遣的玩具，还有酒和食物，人类所期望的东西这里都能提供基本的满足。”克劳伦用那双海蓝色的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他，“你现在明白了吗？” “……” “你知道自己会什么会在这里吗？” “这里”？这里是指哪里，是这个房间，还是……这个世界？ “如果你一路走到今天，却依然能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理解，大概也是一种福分吧。”克劳伦微笑着望着面前的西洋棋盘，“一切必须的信息都已经被输入，你是否理解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答案本身，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棋子已经就位。” “克劳伦，你才是灭世计划的创作者吧，卡尔穆诺只是你的傀儡。” “听你的语气，就好像是将所有你目睹的悲剧，都归结到了我的身上一样。” “难道不是吗？你向我展现了那么多的历史画面……甚至对自己的做法不加掩饰。” “不，我并非是在否定你的想法，而是在试图将其推往更深处。你有思考过自己在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吗？” “……什么？” “站在一切中心的人是你，一直都是。”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万物理论（二） “我……我？” “你的存在可以说是我一切计划的核心，或者可以这么说，因为有了我的计划，你才会诞生。因为两千四百年前出现的那场意外，我失去了对你的控制，科学不过是利用阵列使用相位能量的另一种方式，对阵列拥有特殊亲和力的你迟早会走上科学研究的道路，所以我才建造了那座城市，构建了新的秩序。可以说，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的世界，就是为你而生的。这个说法可没有任何夸张。” “为我而生的世界……” “对阵列的亲和力如果混在魔法师中反而会变得不那么显眼，因此我编写了新的理论框架，将这种可以直接在灵魂中映射阵列的能力称之为‘绝对掌控’，这样，即使你一开始就诞生在魔法世界中，我也能精准快速地定位出你的位置。所以，哪怕你没有走上我为你铺设好的舞台，你也终究会来到我的面前，协助我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 “不可能……你让整个世界的人都在为你服务？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还记得它吗？”克劳伦微微笑了笑，他抬起右手，伴随着几朵明暗不一的火花闪过，一个蔚蓝色的阵列在他掌心渐渐生成。 摇曳的花朵。 “这是灵魂阵列的真正样貌，你读过《琉璃千幻》吧，那本原典上记载的阵列和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同，那是因为我曾经在那孩子的灵魂里植入了错误的片段。控制已经劣化过无数次的灵魂，逆转存在于某个特定灵魂上的时间，这些对于我来说并不困难。用更形象的话来描述，我就像是一个沙盘师，这个世界的样貌便是我为了你而构建出来的沙盒。如果你可以由其他条件激活的话，那我也不需要构建能让你发挥本领的悲剧了。” 克劳伦的声音说道。 “虽然准备棋盘，罗列棋子并打造舞台的人是我。” “……” “但是，K，这一切都是由你的特性决定的。” “为……为什么……我是……K……？” 刘烨艰涩地发出了声，他明白自己在渴求过于方便的出路。 但是。 现在去问“为什么”也于事无补，刘烨现在就在这里，就在克劳伦的面前，这一点已经无法改变。早在他出生之前，博云城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建立起来了，这一点也是无法改变的。即使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出“他”所建造的，晚于计划诞生的他也完全不可能去阻止。 不能放弃…… 为了避免更多的悲剧。 他没时间寄希望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得考虑自己现在能做些什么，感受着身体内仅存的力量，他的思维渐渐变得清晰，即使那些事物也都是克劳伦铺设在轨道尽头的也罢，必须做出尝试。 与巴尔对峙的时候，刘烨就已经见识过太多的绝望了。 一亿种可能性也压不垮他。 “详细地向你阐述我的计划不仅浪费能量，也没有必要，因此，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克劳伦坐直了身子，桌上的西洋棋盘蓦地向刘烨这边移动了一尺. “到你选择的时候了，现在放弃挣扎，只有你自己会消失，如果你选择自救，也就是移动国王，那么其他的棋子就会一一死去。无论哪种选择都对应着唯一的结果，但是，你可以选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 克劳伦轻轻转动着手指，明暗的火花交错闪烁，静静地等待着刘烨的抉择。 然而一瞬之后…… 轰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这个死胡同般的世界中开了一个大洞，消灭了那个金白色的身影。 黑暗瞬间涌了上来，在被熊熊烈火吞没的前一刻，刘烨再一次向后坠落。 等待他的是一片广阔的空间，这里没有地板或楼梯的概念，是一片完全漆黑的地方，只要稍稍移动就无法把握最初的方位。 “不错的尝试。” 克劳伦站在与刘烨相对的地方，刚刚那毁灭般的攻击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呵……” 刘烨的瞳孔不断转换着颜色，视线里的世界变得极其不稳定，心跳不停加速，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变化。 “遗憾的是，即使你利用了灵魂深处那不断涌现的神秘力量，想要用魔法来打倒我也是不可能的事。”克劳伦右手指间闪烁着火花，“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魔法之所以拥有看似无限的可能性，是因为旁观者不理解其中的原理。但是，如果你认知范围内的一切魔法都是我的创造——没人能比创造者更理解造物本身了。” 克劳伦轻轻地推动着右手，刘烨的脑海里便随之浮现出了九支颜色各异的箭矢，意象被强行灌入脑中，与之连带着一同注入的是与魔法有关的一切价值。 刘烨立刻开始奔跑，试图与那飞行的箭矢拉开距离，然而克劳伦毫不在意，只是短短地宣告了一句： “封灵之矢。” 咻。一段动听的声响插入了刘烨的右肩，张开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红黑色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可他却看不到箭矢，什么都看不到。 紧接着是左肩、右膝、左膝、手掌、脚踝，最后一支贯穿了他的腹部，九支无形的箭矢将他的身体牢牢地锁在了地上。 “卡尔穆诺比我更早地发现了灵魂意识在魔法中的作用，但他还是低估了这项事物在魔法中的重要性。他将这种能够直接将意象和阵列灌入敌人脑中的术式命名为‘灵绊’，我在掌握之后将其进一步完善，使得通过这种术式施放的魔法能将威力以对方想象的程度增幅。” 克劳伦来到了被钉死在地的刘烨身边，将手指指向空无一物的黑色天空。 “你现在应该明白一些了吧。” “……” 说不出话…… “伸手触及人的业火，在其背后推波助澜，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惜放弃肉体，以灵魂之身在时间长河中流浪的旅客，为何要将你一路推到这里？为何要让你追寻我的过去？为何要让你对灵魂的本质作一步进一步的思考？为何要向你披露披露灵绊和降神仪式？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你还不明白，就说明你被污染的程度已经太深了。” “……？” “这一切都是同一个仪式。” 克劳伦宣告着，然后，施术者的嘴里说出了一个拥有力量的名字。 “卡洛斯。” 那一瞬间，整座城市都在震动。 “呜……呕！？” 因为脚下传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震动，还身处地下实验室的程文秋不禁发出了呻吟，视线里的地面和控制台变得模糊，在几秒钟之后又慢慢清晰。 “肌肉完全松弛，无法调动任何力量，就连站稳也变得困难……”程文秋伸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珠，“拜托了……至少撑过今晚。” 他的身体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问题了。 SNU——Systemiecrosis，系统性神经坏死症。 在去年十月份，医生告诉他，他还有半年的寿命，最多不超过七个月，而今天是六月三十号，也就是说，他能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滋……砰！” 韩子城脑袋上的头盔发出了奇怪的响声，就像是烤肉时用锅铲狠狠地挤压铁板上的牛肉一样，紧接着便是金属熔断的声音，随后他立刻摘掉了头盔，额头上全是汗珠，不过看起来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可恶…”韩子城躺在椅子的靠背上，发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得到，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信号源确实就在康宁病院，只是那地方，有点特殊。” “特殊？” “如果地图没错的话，那地方是，”韩子城转过头来对他咧嘴一笑，“停尸间。” 小书亭 康宁病院，遵循刘烨的指示来到这里的陆晨正在奔跑，在他身前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短发少女，左边的袖子那里，本该是手臂的地方空空荡荡，从她身上冒出来的点点蓝光让他的身体始终保持着极其轻盈的状态。 宋流芸，这个曾经在特别调查局关注名单上的女人，在几分钟前展现出了恐怖的超自然能力，将飞扑过来的诡异生物击碎，并制止了自己注入灵能药剂的行为。 在问过自己的来意之后，她像是立刻想到了什么似的，便开始狂奔，狂奔的方向是医院的后方，那里是因为最近几个月恶性事件激增而修建出来的尸库。 而在他们的目的地，尸库里，方凌正站在冷冽的空气里凝望着一排一排银灰色的尸柜，剧烈的头痛不断地袭来，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某种东西正在被抽走，脑海里闪烁的破碎信息和直觉，指引他走出病房，突破了混乱的迷雾，来到了这里。 口中呼出的热气还未飞远就冻成了冰渣，这里的气温异常地冷，黑暗笼罩着屋内的一切，只有巨大的风扇声，就像是某个未知的生物在呜呜地哭泣着。 “啪嗒！” 忽然，随着猛烈的撞击声，两个人影从黑暗中蓦地浮现出来，落在了尸库中央的地面上。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万物理论（三） 他，降临了。 卡洛斯。 詹姆斯 J.克劳伦借助刘烨的灵魂图腾所召唤出的天使。 金色的长发和耀眼的肌肤，然而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冷峻，犹如苍白的金属，距离看上去很近但又给人感觉很远，那种质感让人想起宝石，换句话说根本就不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这就是另外一半吗……看起来比我得到的那一半要完整一些，是在分离之后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恢复吗？” “克劳伦，就算你再次将我召唤了出来，你的计划也不可能成功。” “说话了……？” 刘烨惊讶地看着那只有没有双脚的“天使”，他已经数次见过类似的生命，卡尔穆诺获得了其反复提及的“神之力”后，也呈现出了与之相近的样貌，而在更早的时候，于南美巫毒教派所在的怨灵谷，他还见过几乎与之一模一样的存在，但那并不是这般能够自我流畅表达自我的个体。或者说，在与之交战的过程中，让人觉得那更像是机械般的存在。 “他的身体里有你一半的灵魂，而且你并没有什么能够很好地将其分离的手段。”那个天使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姿态，“这就是你始终要将这个孩子的性命保住的原因吧。” 瞬息之间，就和曾经在天顶之上遭遇“魔神”巴尔的时候一样，卡洛斯轻而易举地将封死刘烨关节的魔法箭矢捏碎磨灭。 “啊！” 痛感终于跟上了，按住无力摇晃的左手，刘烨挣扎着站了起来，往后踉跄了几步。 “有趣。” 不可能的现象发生了。 天使笑了。 他露出了穷极无聊的人发现新乐趣时候的表情。 “灵魂同源，这个孩子身上却有你所不具备的特质，这么看来，他确实有被选中的素质。” “……？” “命运选择的是你，毕竟无论这个男人多么渴望，他得到的都只有失败和挫折。” “卡洛斯，你话太多了。” 刘烨抬起头看向克劳伦。 现在没空去琢磨那番话的内涵。 太阳般的魔法再一次袭向了刘烨。 这个时候，程文秋从实验室的仓库里拖出了一套白色的装甲，看上去很轻盈，但这套用特殊材料“黯晶”制作出来的服饰具有常规武器难以企及的强度，但是这一套是最初进行设计时候的原型机，并不具备多么强大的战斗力，而且在初期实验损坏之后就一直闲置着。 “过来帮忙。”程文秋打开了装甲胸口的外壳，“这里，就是这里出了故障。” 程文秋剥开附在表面的水密层，取出数个像是晶体服务器一样排列的电路板，摆在地面上如是说道。看上去很复杂，不过拆卸起来就像是空调的过滤网一样简单。 “啊，是当时出问题的那台，很奇怪的故障，线路完全乱掉了。晶体管呀集成电路呀姑且像模像样地排列其中，然而实际上没有意义，只是电流从一侧通入，在回路中转了一圈，然后原封不动地流转到别的地方而已，虽然设置了很多组，但其作用不过是将电力送入盘在线圈上的电源线中，电流和电压没有变化，也不会产生特殊的信号。”韩子城用力咬了咬唇，“没有图纸，想要修好是不可能。” “咚！”程文秋愤愤地敲了下控制台。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如果出去的话必死无疑。也就是说，无论那个信号源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没有实地探查的可能性了。”韩子城叹了一口气，“我们做不了什么了，耐心等待结果吧。” 程文秋皱着眉，视线停留在控制台上的那张白纸上。 “K号文件……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K号文件……难道说……” 他重新回到那台瘫痪的黯晶装甲前： “同样的电路重复了这么多次……究竟为什么才把这东西堆积了这么多层……” “只看外形的话，感觉就像是会蹦出诅咒什么的，太奇怪了，当时检查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就像是被人刻意排列好的一样，你看，这么整齐。” “韩子城，同样用一点五伏的干电池连接电路，当配线的形状为直线型和之字型是，你觉得灯泡的亮度会有所不同吗？” “当然不会？你突然在说什么？小学物理？” “但如果存在肉眼看不见的‘场’，结果又会怎样？干电池的弱电流产生的磁场强度太低固然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堆叠放大，是否就有了被探测到的可能性？” “……？你想说什么？” “电流的流通并非是电路的全部，有时候也可以作为信号的发射和捕捉，无线通讯的基本原理，根据场合的不同，天线的形状也会变化。为了高效接受电波而像蚊香一样一圈一圈盘起来的形状，还有抛物面一样的盘子形状。在对此一无所知的古人看来，不就是活脱脱的魔法阵吗？” 这样的话。 “如果那次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故障，而是某人试图给我们留下讯息的作出的努力呢？” “某人？” “知道K号文件重要性的，除了马格努斯，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了。” “你是说……是他……” “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根据我的世界理论，魔法和科技同源，如果说真的是他做的，那么这种鬼画符一样的线路，也许是用来接收漂浮在空气里的某种特殊的魔法信号的。”程文秋看着韩子城说道，“不管那到底是什么，既然作为电路被组装了起来，那么就说明一定能转换成可识别的电讯号对吧？韩子城，你能不能用你的能力连接这些神秘的图腾，从而读取里面的数据？” “有了它，也许我们就能解析刚刚收到的信号。”韩子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可以试试。”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堆看似凌乱实则齐整有序的电路线。 “大部分的线路都是完整的，简单修复一下，如果能够把它和控制台相连的话，说不定就能够使其运转起来。”韩子城拿过一旁的工具箱，从中拽出了几根五颜六色的线，在被破坏的电路板的端口与端口之间搭起桥，为了将电线中的信号转换为声音信号，又将其与控制台上的通讯设备相连接。 “这样就行了，试试吧。” 吱吱吱…… 微弱噪音般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 “杂音太多了。” “等我一会儿。” 韩子城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覆在其上，集中精神，感受着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被牵引的感觉。 “成功了吗？” “还不好说。” 韩子城的鼻子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但手却稳得纹丝不动。 “叮——”如同锐器划过金属板的声音一闪而过，紧接着，一段微弱的录音从控制台上的扩音器中传出：“！@￥#%@%@#￥#@￥” “这是什么？” 韩子城和程文秋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就感到一阵剧痛在太阳穴间窜过。 “……呃！！” 在两人身后，平躺在手术台上的陈思允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小型扩音器中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噪音般的声波，在输入他大脑的时候就像是经过了条形码转换器一样，转化成了几个字句，信息渐渐显露了出来。 他强忍着脑细胞灼烧的疼痛，硬是将它转换成了可以理解的语言。 “……理事会。” “……地底。” “……镜子。” “……打碎它。” 确认信息已经接收完全之后，程文秋立刻站了起来，把那套黯晶装甲穿在了身上。“喂。” 小书亭 韩子城挡在了他面前。 程文秋冷冷地看着他。 “拿上这个。”韩子城把身上背着的枪和弹药全部取下来交给他，“这是初号试验机，上面没有搭载任何武器，虽然有冷聚变设备，但终究是没有什么太强的战斗力。” “你……”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劝你别去了，不然就像是叫鸟不要飞让鱼不要游一样。总而言之，一旦跑起来，就不要败给绝望，放弃思考就是彻底认输了。凭蛮劲和意志力往前冲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发挥出你全部的力量，然后，活着回来。” “……嗯。” 看到程文秋点头之后，韩子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陈思允旁边，背靠着手术台坐了下来。 “我还得看着点这个家伙，不能让他在我们胜利之前就死了。”韩子城笑了一下，“我没法和你一起去了，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 程文秋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 既然明确了各自该做的事，那只要去做就好了。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多说一句都显得见外。 “滋——”气密门开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韩子城轻轻地舔掉嘴唇上的血，说：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面罩已经落下，程文秋的声音就像是在闷壶里发出来的一样，听不真切。 “活着回来。” 没有回答。 “砰！” 气密门合上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万物理论（四） “就从最重要的地方开始说起吧，我们先是回到了过去的时空，在刘烨接触到魔法之前。” 几人穿行在黑幕笼罩的街道上，这座科技之都已经失去了其应有的颜色，其中的一切都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所覆盖，史密斯低声说道。 “具体的经过就不多说了，根据我们了解的情报推测，一切混乱的幕后黑手并非是黑色蔷薇，始作俑者也不是卡尔穆诺，而是另一个早就在历史上消失的人。” “詹姆斯 J.克劳伦。”傅里叶接话道，“我们所熟知的魔法之神，那位对魔法做出了宏伟贡献的大人，但在参透时空魔法的奥秘之后，他的灵魂被无法遏制的欲望吞没了。他想要成为超脱于一切之上的‘神’，而为了达到那个更高的生命位阶，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果是像你们说的那样，那么你们是怎么从那个‘平行时空’回来的？” “我们做了克劳伦想要我们做的一切，所以那家伙就把我们送回来了。”史密斯回答道，“我们杀死了他。” “谁？” “刘烨。” “什么？！！”宋流芸立刻向前一个闪身拦在了两人面前，“你们……” “不用紧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实上这也是他本人的意思。”史密斯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那个时空里的他只是他的一部分，就像是两扇对着放的镜子里中的一个影子一样，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 “不过我们并不清楚他这句话的真假。” “什么叫，你们不清楚这句话的真假？” “他一直在谈论相位、火花、深渊、时间，我们无法理解那种位阶的时空间魔法，更无法理解他和克劳伦之间的战斗，那样的战场已经超越了我们的想象。你明白吗？我们不该也不能参与其中，那样真会越帮越忙。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做好我们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让事情继续往未来的方向发展下去，用他的话说‘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我们该做什么？” “打破镜子。” “什么？” “克劳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着’，即使卡尔穆诺已经在天平的一端添加了足够多的砝码，但仍然无法将已经达到‘神灵’位阶的克劳伦从相位之外置换进来。而在博云城的下方，有一个巨大的镜面阵列。通过它，克劳伦才能够把完整的自己从相位的夹缝中投影到我们所在的世界之中。只要破坏掉它，就相当于摧毁了克劳伦计划的根基。” 他们达到了目的地的入口，在那座谜一样高塔的大堂里，多出了一个先前并不存在的物体。 “楼梯……？” 宋流芸低声念了一句。 没错，有一道螺旋状向下的楼梯出现在了大堂的中央，材质看上去既不是石头也不是金属，而是平滑的玻璃或者陶瓷。 “这形状……衔尾蛇？不对，搞不好是通向地狱的阶梯……” 有个满身是血的人就跪坐在第一块阶梯上。 “唔…啊……啊啊……” 希斯特利亚浑身颤抖，无神的双目凝望着楼梯的下方，就在一分钟之前，那个在今晚救了她数次性命的男人里昂，前一秒还笑着对她说放心，马上就能回家了的里昂，下一秒就在踏上那级台阶的瞬间，汽化成了血雾。 身为联合军的高级军官，她理应具有一颗坚韧的心，但今晚，在短短时间内，她已经见证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太多的疯狂和太多的死亡，在里昂突然死去的那一刻，巨大的压力压垮了她的精神，使她彻底崩溃了。 “她还活着，身上没有魔法的气息，是个普通人。” 宋流芸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喊了喊她。 “嘿！” 没有回应。 “别管她了，我们得赶紧下去。”史密斯道，“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 “留在这里她会死的，到处都是那种劣化生物。”宋流芸咬了咬唇，“我们不能就这么放着她不管。” “我来吧，我会照顾好她的，还有他。”方凌从门口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陆晨，“一路上你们也看到了我的能力，过去我用它做了很多错误的事，但至少在今天，我想做一件正确的事。” aiyueshuxiang.com 宋流芸看着他，其实她并不信任方凌，“獠牙死神”的名号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盛极一时，一个手上沾染着无数鲜血，握有上百条人命的家伙，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回心转意吗？不过，现在除了相信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三人踏上了阶梯，一步一步地前进着。 一股莫名的力量像是糖水一样包裹着他们的身体，使得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一开始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脚下阶梯发生的变化。 原来他们每走一步，玻璃般的阶梯就会变透明一分，就像是逐渐溶解在了空气中一样，又往前走了一段，阶梯本身直接消失了，四周的环境也开始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光线慢慢地暗了下来。 但是他们没有因此而停下，反而是加快了脚步。 宋流芸走在最前面，忽然，不知道是否触碰到了什么机关，那仿佛胶水般裹着身体的压力陡然一增，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脚下一个踉跄。 这时她忽然发现，消失的不仅仅是楼梯而已。 “……史密斯？” 宋流芸震惊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傅里叶！这是……可恶……” 四周毫无回应，一直和她走到这一步的伙伴都消失了，不，从现在的状况来推测，也许从世界上消失的人不是他们，而是她。 然后某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流芸，看这里。” 那道声音，和她在遥远的过去听到时一模一样。 即使外面已经天翻地覆，这个人的声音还是一点都没变。 有个银灰色的人影站在那里。 那是在疲倦感和成就感混合下，进入恍惚状态后的幻觉产物吗？ 宋流芸自然地朝那个身影搭话。 “斯……斯特里格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流芸，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这里……这里到底是哪儿？” “唉，你不该来这里的……”银灰色的人影感叹道，“你犯了和过去的我一样的错。” “什……什么意思？” “过于自信了，自以为自己的力量可以解决问题，但实际上……” 人影缓缓地转过了身，并非是斯特里格。 而是她自己。 就在转过来的刹那，嗓音也变成了她的样子。 “一切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而已。” 史密斯和傅里叶也陷入了和宋流芸相同的困境。 敌人拥有和他们一样的魔法知识，和不怕毁灭的虚无之身。 和他们战斗，就像是在和镜子里自己的倒影战斗一样。 你该如何战胜自己的影子呢？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到达了这里。 那是台通过奇怪魔法阵似的核心与某人相连的机械。 程文秋站在理事会的塔楼外面，凝视着地下某处的方向，被刘烨改造过的内外通讯系统，使得他看外部的世界就像是透过万华镜在看一样。特意用多重厚实的滤镜遮挡视野，限制接收到的情报量，过滤去不必要的信息，只留下最重要的碎片。 “K号文件”。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答案就在眼前。 人的记忆是由很复杂的东西组成的，并非是简单的图像，而是一种包含了声音、气味、图像，各种各样的磁场和波组合而成的东西，如果遗忘掉了图像，那么通过模拟记忆中其他的部分，比如气味、声音等其他的东西，也许就能够帮助你回忆起那本就藏在灵魂深处的图案。 但是人的记忆又很不准确，很容易混乱地穿插嫁接在一起，所以必须摒除掉一切干扰，只留下最重要的碎片。 “我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坐标。 就是这里。 前方十六米，地下八十一米处。 回忆和现实逐渐重叠。 “嘁。” 程文秋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台黯晶装甲上没有配备武器，他能够使用的只有手里这把磁能加速枪，依靠爆破子弹是绝对没有办法打穿这几十米深的地层的，就是一般的钻地炸弹都够呛。 并不是找不到武器，但那需要时间。 可他真的还有时间吗？ 镜头切换到那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广阔空间。 无论怎么做，无论做什么。 刘烨都无法抵挡那直接映射在脑海里的攻击。 那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魔法在身体内炸开。 但他并没有死。 耳畔炸裂的轰鸣声强烈地不禁让人闭目，疼痛和冲击却迟迟没有袭来。 慢慢地，刘烨睁开了痉挛的眼皮，恢复了视觉。 那个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马克 M.沃森。 白金色的长发，华丽的法袍，但没有了那根锈迹斑斑的魔杖。沃森如同从宗教画中走出来的天使一样，站在了他的面前。 “什……什么？” 第一个表示惊讶的人，却是本应准备了这一切的詹姆斯 J.克劳伦。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万物理论（五） 沃森的身体被一层如同凝胶般的淡金色物质包裹着，看起来就像是被封存在蜡油中的塑像一样，他的手中握着一支笔，一支如同万花筒一般的笔，散发着迷蒙绚丽的光采，看起来似乎是与攻击力无缘的东西，但在魔法的意义上，却仿佛是将相位和天理描绘、涂色、区分，并构筑起来的世界之源的具象产物。 比起他本人所具有的气场，那如同汇集了一切知识的笔似乎更具存在感。就像是其他的部分都不重要一样，那支笔，就是他的全部。 “事情就那么偏离预想吗？” 克劳伦的术式一点一点地扭曲、弯折，逐渐丧失原来的形状，就像是碰撞在了无数面层层叠叠的镜子上一样，飞快地散开、消逝，最终失去原有的威力，沃森身体外的凝胶状物质浮现出了淡淡的波纹，但仍然抵挡着克劳伦的攻击。 “克劳伦，在你布局的最初设想里，就存有我如今站在这里的可能性吧。如果我的预测没有错，其实你早已经预见到了这次的失败，而在你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实际上已经有了另一种备选方案，对吗？” “什么？” 刘烨彻底混乱了。 从那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场已经强大到影响到了思维的运转，他握紧双拳，但无法理解的东西始终塞满着他的大脑。 “沃森理事长？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你和克劳伦，你们认识？” “还请你冷静下来，首先，我只是暂时与你站在相同的立场上，并不意味着我和你不是敌人。事实上我之所以会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你眼前这个家伙的努力。” “原来如此……詹姆斯，看来你又失败了啊。” 那个被称作卡洛斯的生物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克 M.沃森，这个曾经出现在他预知梦里，毁灭世界的魔法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克劳伦如今的实力俨然已经超过了掌握神之力的卡尔穆诺，并且正在向更高的层次逼近——卡洛斯的出现就是一种证据，而沃森竟然能够与他相持，这是……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了刘烨的心头。 “你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吧，与克劳伦拥有相同灵魂的你，K。”沃森的声音响起，“讽刺的是，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一直认为我是人类，直到卡尔穆诺的术式冲破了壁障，使得克劳伦的术式出现了差错，我才能够恢复全部的记忆。” “恢复……记忆？” “我是建立在这座城市底部的镜面回廊里诞生的阵列之灵，可以说只是一台为了验证管理人——詹姆斯 J.克劳伦对计划进行的轨道修正是否正确的并列演算仪器里的人工智能。” “嘶——” 深吸一口气的不再是刘烨，反而是身为制造者的克劳伦，他终于得出了答案。 “对镜面的排列组合，原本是为了通过不断地反射振荡而将时空间魔法的影响范围不断扩大，但却产生了意料之外的结果。”马克 M.沃森的双足缓缓地落在了漆黑的地面上，“也就是说，我的诞生不在你的计划之中，克劳伦，自从触碰了相位之后，你就应该对自己因此而变得混乱的命运有所估计。无论你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一切都不会按照你的设想发展。” 轰鸣接二连三地炸裂，彩虹的艺术弹开了席卷而来的暴虐，阵列形成又迅速消散，如同有星辰在幻灭，恐怖的波动回荡在黑暗之中，然而在触及两人身体的前一刻，却又仿佛碰撞在了无形的壁障之上，瞬息消弥。 “虽然和生命体不一样，自身并不具备可以提炼的生命力，但作为自上而下产生的投影，我这个禁忌之物也会自然而然地吸收周围的能量，就像是水会不断地涌向更高浓度的液体中一样。我从原典之中吸收了海量的魔法能量，而那些知识本就是出自于你之手，所以……” 沃森微微地笑了笑，这就是他能够与克劳伦势均力敌的原因。 虽然说只是借来的，但双方挥舞着的本质是同一种力量。 “但借来的终究是借来的，是无法一直使用下去的。”克劳伦的指间有火花在闪烁。 “没关系，即使他现在仍然什么都不懂，你的计划也会逐渐滑向失败的深渊。我只要在事情落下帷幕之前争取时间就好。” 失败的话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彻底搞不懂了。 刘烨虽然这么想，但是他错了。 说起来，为什么马克 M.沃森——不，应该说是克劳伦创造的时空阵列，为什么能对主人詹姆斯 J.克劳伦高举反抗的旗帜？ 克劳伦沉默了，但却没有表现出放弃和懊悔，而是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你既然知道我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失败，清楚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那你又是否明白，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嗡嗡……！！低沉的震动传来。 一旁一直一副事不关己面容的卡洛斯，忽然间脸色变得极其冷峻起来。 “从外向内的攻击……难道说你……” “越精妙的计划越无法接受意外的出现，时空演算阵列是这个相位里最复杂的系统，是魔法至高技巧的完美展现，但换句话说，只要有一枚齿轮、一个零件破损，整个八音盒就会完全停止。可是……” 沃森望着远处的克劳伦喃喃道。 “这样一来，就完全崩塌了，就像是扑克牌搭建出来的金字塔一样，哪怕一点损伤都能够成为全体崩塌的诱因。也就是说，失败不会仅有一次。崩坏只要一开始，就会产生连锁反应，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只是，”克劳伦的手里，那闪烁的明亮火花逐渐拼合在一起，魔杖逐渐浮现出它高大的形体。 饭团看书 “那真的是，结果吗？” 任何事情，不管原本是多么简单明了，一旦与时间扯上关系，就会变得比猫玩的毛线球还要复杂许多。 一切脱离控制，但却又在按照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既定轨迹发展，这种感觉真是非常不好。 程文秋看着出现在街道另一头的叶欣，心中不由地如此想到。 “这家伙……竟然真的来了……” 而在她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如同铅笔一般的墨绿色物体。 最具破坏力的单兵武器，A834--穿刺火箭筒，代号“蝎”。 特别制作的炸药引爆装置可以使得弹头的动能充分发挥，是用以攻击地底设施的绝佳武器。 但紧接着，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低沉而不详的巨响炸开，然后就是从地面中升腾而起的黑色火焰，喷薄而出的黑暗顺着理事会园区的四周向上蔓延，眨眼之间就封锁了整片天空。 而与此同时，被各自的魔法倒影困住的史密斯三人，也亲眼目睹了剧变的瞬间。 那与他们纠缠不清的幻影，忽然之间就破碎成了无数银色的光点，从他们那四分五裂的身体之内，有某种无法言喻的黑暗般的事物直直喷薄涌出。 三人同时回到了现实世界，跌落在了玻璃般的环形楼梯上。 仿佛无论何人都不容许逃离的邪恶意志，将状态最为虚弱的宋流芸整个吞没了进去。 “小心！！” 傅里叶一声大喊，那份黑暗中蕴藏着未知的力量，少女的身体在空中不安定地浮动着，仿佛被一根棒子顶了起来。他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因为失去意识而朝这边坠落下来的宋流芸。 糟了…… 史密斯和傅里叶的视野中存在着明确的异物。 “什么啊……这到底是……” 身处于同伴怀抱中的宋流芸显得筋疲力尽，她的力量从四肢被抽走的原因十分明显。 在她单薄的胸口。 边缘模糊的黑暗浓缩成的东西刺在正中，视线可及之处没有看到血迹，但病号服和它包裹的肉体都被穿透，黑色的尖端从后背正中贯穿而出。 明显是通常的物理法则不可能引发的现象，这是由不可视之手放出的魔法一击。 “别碰它！” 傅里叶的手上覆盖起一层银色的火焰，想也没想就要去拔除，然而却被史密斯一把拦住。 “这是以破坏为前提设计的诅咒，如果贸然拔除，反而可能会因为猛烈数倍甚至数十倍的诅咒。”史密斯凝视着那黑暗的裂片，“这么多不稳定的节点，拔除的过程中稍有不慎，它的碎片就会四散开来，扎进她的体内，那样她就死定了。” “可恶！”傅里叶咬得牙咯咯响，但手上的银焰还是随之隐去。 “这东西暂时不会危及到她的生命，反倒是……”史密斯抬头看向四周，他们已经抵达了楼梯的底端，映入眼帘的是一团蠕动的线条，它不断地伸展着，一边蠕动一边互相接合，最终汇集成了一个形状，就像是一具黑色的人类骨骼。 随后，它从四周的黑暗中将某种透明的胶状物质吸收了过来，缠绕在骨骼上，最终形成了半透明的血肉。那东西浑身散发着妖异的七彩光芒，宛如在黑暗中披着发光服进行街舞表演的舞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沿着诡异的轨迹向他们扑了过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万物理论（六） 力量与愉悦有着相似之处。 一旦尝到一点甜头，就很难全身而退。 就像是毒品，就像是欺骗，就像是赌博，就像是作弊。 不管环境变得多么恶劣，能够悠哉悠哉地生存下去的力量一直与他同在。如果要在用与不用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那肯定是使用这份力量比较方便。但是不走楼梯一直坐电梯的话体能会下降，会衰退，一直使用手机上的智能输入法，写字的本领就会退化。 就像是这样，一旦你尝到一点甜头，就很难全身而退，而且再也无法回到以前那样理所应当地活着的自己。 力量会吞噬你，吞没掉你的道德、理智、逻辑、情感，最后把你变成一个怪物，丑陋，堕落，无法原谅。 有着能够横行于世的力量，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么说可能有点不恰当，但到了我这种层次的话，作为人类的身份与我所拥有的那份强大力量间的关系，就有点割裂的感觉了。” 一旦运动员在奥运会上得到了某个项目的金牌，他的生活就再也无法与这个项目分割开来了吧。获得了诺贝尔奖的科学家不管之后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也都与他的研究方向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取得了卓越功绩的人也将被这份功绩所束缚，无法摆脱。 而对于詹姆斯 J.克劳伦来说，他在魔法的道路上已经到达了顶点，这份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同样反过来束缚了他的灵魂，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枷锁，那人类的身份所带给他的束缚，因此他想要摆脱。当不可思议的天才与最为疯狂的想法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天使与恶魔的转换，就此完成。 如何才能脱离束缚呢？卡尔穆诺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他的做法是，在一个相当大的范围内收集憎恨，收集这一整颗行星上蕴含有愤怒、恐怖、嘲弄而哀叹的情绪的事物。 世界的一切，从路边的石头到闪耀在天空中的长庚星，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但是，克劳伦的想法要更为宏大一些。 如果说卡尔穆诺的方案是在横向上扩展到了极致，那么克劳伦的计划就是在纵向上包揽了一切。 他对相位的理解要比卡尔穆诺深得多，对于召唤术的认知亦是如此。卡尔穆诺能够通过逆向的召唤阵列把其他相位的能量抽取出来，在通道打开的刹那，卡尔穆诺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迅猛涌入的神圣力量所吸引，从而忽视了通道本身的意义。 “深渊”。 卡巴拉生命之树上所描述的“不可逆的通路”，只可向下不可向上的单向通道，实际上是人类之躯无法跨越的恐怖虚无，“深渊”的描述很符合其真正的光景。从逆召唤阵列打开的窗户里进行的惊鸿一瞥，克劳伦看到了人类所不能触及的领域。 只要跨过它，就能够获得绝对的“自由”，但不获得绝对的“自由”，却又无法跨越。 讽刺的矛盾。 这难不倒克劳伦，在魔法的领域走到尽头之后，他已经明白这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的内核是灵魂，只要舍弃掉人类的肉体，就能够进入那名为“深渊”的恐怖虚无。但在他封禁了卡尔穆诺之后，克劳伦并没有急着开展计划，而是开始了一次漫长又短暂的旅行。 那原本只是一场简单的登山旅行而已，克劳伦选择攀登乔戈里峰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它的难度足够大——他将要做的事情和真正的登山一样，选错路线或是有任何的失误就会死，所以必须万分小心。他想用这种方式使自己平静下来，达到最佳状态。 彻底舍弃人类的一切，只保留灵魂的部分，然后去踏入未知的黑暗，即使是他，也无法在这个时候拥有百分之百的决心。 眼前的景象堪称完美，他封印了有史以来最邪恶最凶残的魔法师卡尔穆诺，终结了魔法世界的战争，囚禁了战争的发起者——自己的老师沙鲁曼，创建了全新的魔法体系，从今往后，得以延续下去的魔法，大部分都将被认定为詹姆斯 J.克劳伦的成果，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名字。 他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没有人能够从中找出任何不足。 基于此，在内心深处，克劳伦对自己作为“人类”这件事，仍旧有着微小的自豪。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前行，也不知道该向谁寻求帮助，他站在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山巅上，遥望着漆黑一片的前路，踌躇不前。 但在这次登山之旅中，一次偶然的发现，帮助他下定了决心。 相位的火花飞舞之间，在时空纷乱的碎片之中，詹姆斯 J.克劳伦，看到了永恒。 永恒的名字，叫做“卡洛斯”。 “史密斯！史密斯！” 傅里叶抱着昏迷不醒的宋流芸，看着糖浆般透明的血肉覆盖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锁链骨骼，而史密斯正赤手空拳地与诡异至极的敌人搏斗。他很想加入战场去给予同伴帮助，但宋流芸的状况显然更让人担心。 胸口的黑色碎片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波动。 另一边，史密斯的拳头与充当骨骼的锁链碰撞在了一起，掌心刻下的术式随之绽放，透明的血肉与五彩斑斓的骨骼宛如充满了颜料的气球一样炸裂开来。 看似大获全胜，但史密斯的脸上却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 有种烟雾一般的东西缠上了他，绕着他的手臂缓缓地旋转。 这种东西不像静电，不像极光，就像是过去光盘表面的那种绚烂的彩光，从空气中渗出，像烟雾一般若隐若现，在史密斯身旁隐隐约约地漂浮着。 “那是什么？” “不知道，但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根据第四之书和777之书的记载，锁链这个象征性武器是约束迷茫思维的因子，不是火焰之杖或者风暴之剑那样的实体魔器，而是用于控制魔法师精神的工具，但这是否能用这些理论来描述，还是未知……” “有什么异样吗？” “暂时还没……” 话音未落，史密斯的全身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虽然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但身体的异常让史密斯不禁心中一凛。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不知道是从哪里落下来的，总之，就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出现了与刚刚那东西相同的一条锁链。 不，不仅仅是这个。 数量很多，在阴影里，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各个方向，都响起了金属落地的声音。 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还多了一些手铐般的东西。 咯啦咯啦咯啦……伴随着嘈杂的金属声，它们各自的一端飞起，在空中缠绕，形成了类似于人类的骨骼。 手铐的部分，是为了捆绑，束缚住其行动。 锁链的部分，是为了传递某种力量，加速其动作。 “如果将锁链看做太阳，将手铐看做月亮，那么就分别代表男性和女性，象征性武器……”史密斯微微地眯了眯眼，“通过制造对称来引出某种本不该存在的属性，难道说……” 某种麦芽糖似的透明物质缠上了那些骨骼，那即是魔法创造的血肉，有着利爪獠牙的刺客降临与此。 史密斯眉头微皱，眸中倒映出赤红色的阵列之影，一股炙热的火焰从他脚下喷薄而出，像是一把利刃向四周横扫而去，刹那间便斩断了那些刚凝结成型的躯体，但与此同时，更多的彩色烟雾缠绕上了他的手臂。 beqege.cc 身体的迟滞感又增加了一分。 将它们打倒还不算完。 史密斯的目光落向远处的黑暗，那里源源不断地有锁链和镣铐在落下。 每打倒一只，手臂上就会多缠绕一圈，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影响行动的程度，但打倒十只一百只之后，谁也无法知晓到底会发生什么。 不管输赢都无所谓，这些怪物似乎只要出现就已经达成了某种目的。 在这黑暗的领域之内，这个无法求援之地，莫大的威胁袭来。 咚！ 拥有彩虹锁链骨骼以及透明凝脂血肉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气势汹汹地扑来，如同饥饿的鬣狗群看见了濒死的羚羊，充斥着史密斯视野的是众多拥有着尖锐爪子的手掌。虽然他知道这么做会招致不好的下场，但是火焰的图腾再一次在他的眼瞳中闪耀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一） “我来！” 傅里叶的声音响起，长枪如同一道璀璨的金黄色闪电，刹那间撕开了四周的黑暗，将扑上来的那些拥有彩虹锁链骨骼震开，正当他指尖的电芒疯狂跳动，想要一举将眼前的敌人碾碎之时，史密斯大喊了一声： “不要，停下！” 话音未落，傅里叶长枪上的阵列光芒的颜色开始变得杂乱无序了起来。金黄色的电芒被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所侵染，当它看上去像是被鲜血浸透之时，忽然，上面所有的魔法阵全部炸了开来！ “什么？！” 彩色的锁链伸向了因为阵列自爆而呻吟的傅里叶，已经没有别的选项了，史密斯瞳孔里的火焰熊熊燃烧，随着魔杖的挥舞，高温将那些凶恶的猛兽炙烤得滋滋作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如同气球破裂般的泡响，一道道彩色的烟雾又一次缠绕他的手臂之上。 它越来越厚重，也越来越不详。 傅里叶摁着自己的手，面露痛苦之色。 “……为，为什么我的术式会直接……” “因为它们的攻击直接作用于人心，注意观察它们头部的颜色！手铐是停滞，链轮是加速，从红色到紫色，它会扭转分解我们的术式，使我们的攻击反馈到自己身上！只有范围攻击能奏效，但是……” 哐啷！更多的手铐和锁链从虚空中落下，产生出了新的虹色怪物。 不能坐以待毙。 但是，在接连不断地“烟雾”缠绕中，史密斯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 “可恶……这些东西根本杀不完……是杀死了一只之后的惩罚吗……” 史密斯看着面前闪烁着令人不快光芒的锁链骨骼，不禁汗毛直竖，背靠着他的傅里叶身上覆盖着淡淡的银色火焰。 “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第一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些怪物出现在此的原因，在你杀死第一只虹光锁链怪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在那之前……” 最开始出现的异常状况是什么来着？ 史密斯和傅里叶的视线瞬间集中于一点。 就在两人身旁躺着的宋流芸，在她的胸部中央，还插着一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短剑。 不拔除这个诅咒，怪物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绝望正一点一点地包围这无人救援之地。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 “可恶……这火焰……” 程文秋摘下破损的头盔，用手掌遮挡住整张脸。 没能立即死去对他来说或许反而是一种不幸，他的身体状态本就已经处于临界点，在刚刚那突然暴发的猛烈冲击之下，鼻腔的软骨已经变形了，鲜血流淌着汇入眼眶。手指不听使唤，连用指尖擦拭生理性的眼睑疼痛都做不到。全身覆盖着的黯晶装甲散发出诡异的红光，温度正在急剧上升，指示灯也如同坏掉了一般一闪一闪明灭不定。 从鼻腔里灌向喉咙的铁锈味充斥着大脑，这幅凄惨的模样简直堪比拷问。这不单单只是疼痛，而是自己所熟悉的面容正在被损坏，压倒性的厌恶感与恐怖感席卷而来，这些火焰简直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也许这就是天罚吧。程文秋这么想着。 自己杀了这么多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自己能够解析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也是时候该做出一点偿还了。 ……不过即便如此，当A834--穿刺火箭筒那如同铅笔般墨绿的金属管落在他身边时，仰面倒地的程文秋还是反手抓住了它的握柄。 还不能放弃。 不能在这里结束。 事态已经火烧眉毛，甩手不管自然是简单的，但是被放弃的那一边就万事休矣了。这个世界之所以变成这样，他自认为为有一部分责任。既然并非无辜，就无法心安理得地放弃自己的义务。那个家伙明明没必要背负一切，现在却一个人站在不可知的地方对抗着超越常理的敌人，程文秋无法想象刘烨的痛苦，但他下定决心要让那家伙感受到希望。即使今天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也绝不言弃。 既如此，那么这般痛苦又算得了什么？无关他人，自己所定下的目标，能就因为这些就放弃吗？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把身体从过热的装甲里蜕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有着三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他用瘦弱的手臂从昏迷的叶欣手里抓起火箭筒，瞄准了高塔底部的配电房。 即使是A834，想要直接攻击位于地底深处的那个坐标也是不现实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引爆配电房的发电机组，震荡破坏整座塔楼的力学结构，如果计算准确的话，断裂的钢筋会刺穿地下的防水层，海水灌进来会使得土地变得松软，沉降引发的二次震荡配合第二发火箭弹的攻击，可以在地下二十米处引爆备用发电机组，爆炸将会触及那个坐标…… 不能有一点失误，任何偏差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不过没关系。 “因为站在这里的是我……” 程文秋的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在这个故事里，我就是主角。” 瞳孔与瞄准镜、配电房的位置构成完美的直线，这个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扣下了发射器的压环，电位伸缩带发出悲鸣，带着湛蓝色的尾烟，火箭弹以数倍于音速的速度射向了目标。 视线里，塔楼开始崩塌，自己的计算精准无误，第二次的爆炸声在火箭弹射出的十秒过后响起，程文秋对着空中的某个方向射出了第二枚火箭弹，巨大的后坐力让他脆弱的右手腕发出了脆响，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哼，结束了，我的任务……” 全身的肌肉迅速失去了力量，连带着大脑的功能一块陷入低估，高塔崩塌，附近的一切都将被尘埃吞没，寿命所剩无几的自己将被活埋于此，哼，真是有趣……就在程文秋倒地，剧烈喘息的当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嗯？是……是你，还有她……真是没办法，难道说这就是……命运吗……” 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咚！” 伴随着爆破声，朝程文秋砸落的巨石被震飞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脚。 并非被特质的材料所包裹，而是一双普普通通的运动鞋，腿部纤细但有着十分有力的肌肉，脚踝处的关节十分突出，上面还有着一个看起来很可怖獠牙面具纹身。 奇迹出现了。在通往无数种悲剧的分岔路口，世界，走向了那唯一的可能性。 “这是……外部的攻击？” 史密斯和傅里叶背靠着背，看着眼前突变的环境。 虽然这里是脱离于欧几里得几何学的亚空间，但现在这一特质已经崩坏了一部分。 墙壁因为外部的炮击而龟裂，导致这本应密闭的空间不再密闭，就像是游乐园的镜子屋一样，无数面镜子中只要有一面破损，其完整性就会被破坏。 “阵列的自循环被打破了，是谁干的……” 两人开始用正确的焦点观察这个世界，整片奇幻的景色都消失了，眼前的事物就像被浓雾散去之后的清晨一样，重新变得明晰了起来。他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由钢铁和稀有金属构成的空间，里面摆放着一排排工业冰箱大小的大型演算机器阵列，大量的粗电缆在地面上爬行，而在他们右手边，则是几台因为落石而损毁的仪器。 “这，这是……” 傅里叶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刚刚那不可思议的邪恶魔法，竟然是由这些东西创造出来的？ 这颠覆了他作为魔法师二十多年来的世界观，由科技创造并使用的魔法？ “神殿已经被破坏，为什么还是找不到那个人……”史密斯眯了眯眼，“他陷得太深了，或者，是这里还有一层更庞大的仪式场……” 他回头看向宋流芸，插在小姑娘胸口的诅咒之刃仍然存在，并没有出现不稳定的征兆，也就是说，克劳伦计划的核心架构尚未被破坏。 看着那几台被损毁的机器，史密斯略微犹豫了一下，迈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他顺着那个口子向下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面悬浮在黑暗空间中的镜子，镜面上闪烁着彩虹般的光辉，镜面阵列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地延伸开去…… “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史密斯的脑海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剧烈的疼痛如同风暴，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灵魂，他双手抱头向后倒去，痛苦地嘶吼了起来。 beqege.cc “史密斯！”傅里叶快步冲了过来，但史密斯却大声地喝止住了他。 “不要过来！不要触碰我！” “这是……” 傅里叶的视线里，那一缕缕缠绕在史密斯手臂上的烟雾，此刻就像是蠕虫一样顺着他的眼鼻耳口钻进了他的身体。史密斯的身上传来了剧烈的魔力震荡，他的魔法完全失控了！ “不要管我！去下面，镜子！毁掉镜子！” 看着眼前挣扎的男人，傅里叶握紧了伤痕累累的双拳。 然后吐出一句话。 “放心，交给我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二） 六十年前，詹姆斯 J.克劳伦为了寻找答案而登上了乔戈里峰，仰望着群星璀璨的夜空，这位站在人类之巅的魔法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人拥有的东西越多就越难割舍，放弃一切所需要的不只是勇气，作为人类的道德和法理约束着他，使他陷入了无穷的纠结。 他盘坐在悬崖峭壁之上，一头长发在风雪中飘摇，微微散开的瞳孔凝视着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根据他的测算，此时此刻，就在这里，便是过往百年来两个相位最接近交汇的点位，如果想要突破屏障，那么最好的时刻就是现在。 汗水将全身浸透，这个站在山崖之上的高大身影，朝向前方的黑暗缓缓伸出了右手，那右手的五根手指组成了枪的手势，瞄准着淹没在一片漆黑中的某处。 “啪嗒。” 响起了液体溅落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啪嗒，啪嗒，小屋的窗玻璃上沾满了水滴，十二月的深夜，凛冽刺骨的冻雨和寒风。仿佛被雨声所惊扰，坐在火炉旁烤火取暖的登山者向旁边望去。 他看到了。 但那是个错误的决定。 名为灵绊的魔法，会对认知到自身动作的对象施加对象认知程度相同的破坏力。由于是以被施术者脑海为起点而展开的攻击，不会因为物理上的距离而使得威力有所衰减。 随即，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有什么闪了一下。 然后，一道毁天灭地的闪光直接击中了这位可怜的登山者，贯穿了这座营地所在的山谷。 “这是什么……” 突发状况让克劳伦不禁皱了皱眉，他的术式没有锁定任何目标，这原本是针对相位本身的攻击，如今却出现了意外的偏离，但更让他觉得诧异的是，这偏转的攻击似乎并不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碎裂的建筑散落在地上，组成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图案。 召唤阵列的逆转。 就在克劳伦感到有些心惊的当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啊，你就是#%@#￥吗？” 咚！！！！伴随着山峰崩裂的巨响，克劳伦的右手中一根巨大的魔杖缓缓浮现，他转过身，凝视着那滚滚翻腾的雪雾，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脚。 并非是被特殊的材料所包裹，但也不可能是人体的肌肤。看上去就像是质感光滑锃亮的白色木材所制成的一样，纤细如同贵妇人的双脚，没有明显的关节，然而却如同液体一样光滑流畅地运动着。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这里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无人区，平时即使是魔法师也罕有到此、刚刚的术式绝对应该是击中的对方才对，灵绊的性质就决定了它不会落空，然而却…… 克劳伦的视线紧紧地固定在前方。 金色的长发，闪烁着光辉的高挑身材，和包裹着身体的宽松白色布制装束。虽然没法判断性别，但至少从外观上看起来像是女性，可声音听上去却并非如此。 那是一种包含了一切喜怒哀乐，却又在根基上隐藏着和人类持有的情感明显不同的异物，极其平静的声音。 虽然这东西身为人型，可是克劳伦却感觉没有比‘它能说人类的语言’更违和的事了。 “你是……？” “能够一路坚定不移，追寻到这里的人很少，而我也正是因此才会出现在这里，你的存在让我有了报上姓名的价值和兴趣。所以，我回答你的问题。” “￥%@#￥%#” 就像是电视节目中出现了违禁词被消音了一样，那个家伙张了张嘴，克劳伦却只听到了一串杂音。 “有趣，这个世界连这种程度的意义都无法表述吗？罢了，为了尽可能地表现我的存在，应该选用下列单词。” “诞生于相位浪潮中的生命，这片世界上播撒下魔法种子的存在，卡洛斯。” 卡洛斯，那个看上去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生命，如此自称。 与他正面相当的克劳伦，正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一头金发的他。 说实话，他现在想不出下一步的行动。 打破相位的壁障，舍弃肉体，升华灵魂，离开这个相位，跨过深渊，这是他原本的计划。然而他也没想到，竟然在他打破相位壁障之前，这么一位来自深渊的实实在在的生命，竟然会这么简单地出现在他面前。 卡洛斯的出现，让他的思维也出现了断档。 除此之外，这个家伙身上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克劳伦可以做出大致的判断，不论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存在。 “你的表情好像是感觉到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名为卡洛斯的金发生命，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宛如黄金一般的长发，看起来独自散发着奇特的微光。 “我在这里出现，就那么不可思议吗？” 那是当然的。 相位浪潮中诞生的，自称播撒了魔法最初的种子的生命，那他的历史应该和这个世界一样古老。这个从未出现在历史记录中的存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是主动献身，克劳伦的考虑了几种可能性，从里边选出了最合理的一个。 “你是来，杀我的吗？”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卡洛斯摇了摇头。 虽然他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但克劳伦却又丝毫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我认为你有一定的价值，所以……稍微产生了点儿兴趣。” 那种轻松的语调，就像是要把克劳伦至今为止所作的一切全部否定一样。 “所以很简单，我想见见你，于是我现身了，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正常的言行，但是又不像是在隐藏什么。 就像是在说，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人都没有价值，过往的历史长河中之所以没有留下有关他的记载，是因为他觉得那些家伙都是垃圾，提不起任何兴趣。 而克劳伦，则是个例外。 “该怎么办……” 克劳伦握紧了手中的魔杖，稍稍压低了自己的重心。 黑色蔷薇的卡尔穆诺，他的魔法导师沙鲁曼，以及那存在于传说和卡尔穆诺口中的四大魔神“至上四柱”，这个世界上曾经出现过几个能够威胁到他詹姆斯 J.克劳伦生命的存在。不过这个卡洛斯却和他们的性质完全不同。 从他的身上，克劳伦感受不到一点恶意。 就像是一团纯净的空气，却又无法被忽视。 “和我预想的不同，我原本以为你会在我现身的那一刻就全力进攻，但事实上并非如此，那么我对你做出的判断‘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消灭威胁到自身东西的人’，也许并不准确。” “既然你在出现之前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是否说明，你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认为即使我倾尽全力，也无法威胁到你？” 克劳伦右手的手指一松，魔杖渐渐隐去。 卡洛斯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很难被称作是笑容的表情。 “呵，我已经表述过，这个世界的魔法是由我播下的种子所萌发而成的，其含义是，一切魔法师所能够使用的相位能量，都在我的理解和控制范围之内。虽然在广义上我并非全知全能，但对这个世界而言，用‘神明’这个词汇来描述我的能力，还是颇为贴切的。” 神明……这家伙不是人类，而是和魔神一个等级的生命……不，也许还要更高。 虽然从开始到现在，这个家伙嘴里说出来的都是无比荒唐的话，但克劳伦却无法付之一笑。 现实是，如果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卡洛斯，回答“我和你一样是人类”的话，那才会让他有更大的恐怖感。 “该怎么办呢？” 卡洛斯说道。 “虽然是因为兴趣而现身，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如果我要站在你的对立面，阻止你的计划，那你该做出怎样的选择，该如何行动呢？” “……你是认真的吗？” 这句话，提高了克劳伦的警惕心。 “我会扫清道路上的一切障碍，无论那是什么。既然你诞生于相位浪潮，那也就是说，我只要打破世界屏障，就能够把你送回虚无的深渊中了吧。” “是啊，你说的没错。” 卡洛斯点了点头，金色的长发随风飘荡。 “所以，我才问你怎么办。” “什么……？” “人类的历史不过是这颗星球历史中的很小一部分，你们虽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所存在的时间确实很短暂。”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见证了所有的历史。”卡洛斯慢慢地张开了双手，“曾经，这个星球迎来了冰河时期，环境骤变，但是，历史本身中断了吗？附着在表面的小生物死也好活也罢。时间这条长河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就算现在，这个世界毁于战争，所有的动植物全部消失，对于历史本身而言也无关痛痒。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在无限漫长的时间里，总会冒出很多足以代替现在这些生物的东西。” “……” “我从最初之刻便存在，直至今日，即使你的计划失败，再过上百万年、千万年，我也会再因为其他机会而出现。而其实，现身，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事。” 无错小说网 卡洛斯用怜悯的目光望着他。 “我很有兴趣看着你，看着你在这里试着杀死我，试着去打破相位壁障。不过，那也需要在你动用全部能力可以做到上述事件的情况下。” 克劳伦的面部肌肉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出手攻击。 看不透。 就像是被拿掉了关键位置的齿轮一样，这个家伙的行为和语言无法分析。单纯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简直就像是为了追赶沉入地平线的太阳而奋力奔跑一样的，徒劳无功的感觉。 第三百九十九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二） 第四百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三） 这里是哪？ 刘烨在昏暗的通道里，一味地奔跑着。 这里到底是哪？ 看上去像是地下防空设施，遍地都是管道和巨大的如同胶囊一般的罐子，但却看不到出口和任何指示牌，视线的边缘尽是模糊的虚线，似乎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世界都会无限延伸。 他现在是一个人，时至刚才还和他片刻不离的克劳伦、沃森，以及那个奇怪的，名叫“卡洛斯”的人影，已经不在身边。在克劳伦召唤出魔杖之后，他们被强行分开了。而在刘烨的身后，如同戏谑一般慢慢追赶着他的那个人影，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这已经不单纯是力量或者能力的问题，而是一种超越了其他，压倒性的恐怖。 “……K” “！？” 黑暗的彼方传来这样的声音。 刘烨连头也不敢回，直接使出全力跳向一旁，撞上了金属制的护栏，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摇晃着翻过了护栏，等到意识到这条通道是像桥一样架在天上的时候，刘烨的身体已经开始了自由落体运动。 不过，这样做也比留在原地强。 就在他的身体翻转向下的瞬间，轰！！恐怖的闪光炸裂，刘烨刚刚所在的金属通道溶解，爆裂，变成了一面橘黄色的瀑布向两边倾泻。 “魔法……” 这个单词在脑海里浮现出的刹那，刘烨的脊背已经着地，掉落的距离差不多是五米，如果是普通人的身体此刻他大概已经死透了。不过，即使活了下来，他也摔得够呛，钢材胸口被护栏狠狠地顶了一下，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 yqxsw.org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咔嗒咔嗒的脚步声。 那是从上边传来的，就是他刚刚掉下来的地方。刘烨立刻隐藏身形，躲进了旁边吊桥下方的阴影里。 “即使过了十年之久，你也还是老样子，总是逃跑逃得最快，总是在逃避在逃避在逃避。这样好吗？” “……？！” 十年之前？ “你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自己，也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你只是想要赎罪而已，这个世界的未来究竟如何，你根本就不关心，我说得没错吧？” 咯吱咯吱，刘烨咬紧槽牙。 “你还要继续逃避下去吗？删掉过去的任何一个瞬间，你都无法成为现在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 刘烨的双手变得僵硬、颤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疤被撕开，血淋淋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涌上来，那个过去的他，过去的自己，那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残忍的、罪恶的自己，那个被他亲手埋葬的过去，仿佛从墓地里爬了出来，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样。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你。巴尔试图用你的亲人、朋友、爱人来瓦解你的灵魂防线，呵呵呵……真是大错特错。” 轰隆！紫色的光束由上至下，贯穿了刘烨身前的地面。 虽然那没有准确瞄向他本人，但是仅仅是余波的震动，就足以让恐怖缠绕住他的全身。那如同他恶魔之音一般的嘲讽，回荡在他的四周。 “也许父母的死会让你感到痛苦，也许百里茗的死会让你感到愤怒，但它们无法摧毁你，只会让你的意志变得更加坚定。完全解析术式是个不错的魔法，但作为创造者的本人好像没有发现，他对他成果的运用完全是错误的。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现在，看你的哭丧脸，比什么都有趣。” 刘烨从躲避的掩体后面稍稍探出头，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你知道吗？其实百里茗是可以不用死的，但是我故意给她留下了一连串的指示，告诉她，如果想要救你，就必须在最后时刻牺牲自己。还记得她最后在你怀里灰飞烟灭之时，脸上挂着的那抹幸福的笑容吗？她的生死对我的归来没有任何影响，只要卡尔穆诺完成仪式，打开相位通道，加上日月杖给我标定的坐标，我就能够顺利地回到此间。” 如同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刘烨握紧了双拳，浑身颤抖。 “她到死都以为自己拯救了你，但实际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即使相位闪光击中了你，对其毫无理解的卡尔穆诺也无法伤及你的灵魂核心。呵呵呵……躲猫猫虽然好玩，但你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不然的话，这个孩子就要代替你沉入黑暗的深渊咯。” 占据着慕诗岚身体的克劳伦，用手指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胸口，以似挨上却还没挨上的距离，克劳伦的指尖闪动着恐怖的光辉，在胸前来来回回地滑动。 “你还要继续躲下去吗？你不想赎罪了吗？你不仅无法面对自己过去的罪孽，在需要你站出来的时候你仍然畏畏缩缩，因为你的怯懦，这个孩子会死，她的灵魂会被火焰一点一点地灼烧殆尽，而你，将亲眼目睹这一切，她是这么地相信你，即使到了现在，她的灵魂中依旧散发着希望的气息，可惜啊，她信错了人……” 刘烨紧闭着双眼，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 克劳伦双眼微眯，凝望着他躲藏的方向，这里是他构建的灵魂空间，刘烨无论躲在哪里都无所遁形，之所以不直接把他找出来，是因为，“走出来”这一举动，在灵魂空间里具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就如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巴尔的做法，仅仅依靠重压是无法摧毁刘烨的心神的，只有让他主动放弃才有意义。 “我数到三，不出来的话，就让她替你接受惩罚吧。你当然可以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这样你就能一边闻着爱你的人被烧焦的味道，一边逃跑了……” 当然，克劳伦口中的倒数，可不是电影中常见的烂大街的延时桥段。 “三，二，一。” 只听噗的一声，炽热的光束就贯穿了慕诗岚身体的左肩。 一股焦糊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克劳伦毫不犹豫地攻击，逼着刘烨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浑身流动着金色的电芒，但即便如此，两人的差距仍不可以道里计。 “不错，你终于有承担起一切的勇气了吗？” 克劳伦的嘴角勾起微笑，第一步已经达成了。 “放过她。” “哦？” “你不需要这具身体对吧，虽然我还没有想起全部的事，但我能感觉到，我们的灵魂和其他人有着质的差别，即使没有身体也能够维持稳定的状态。” “你说得没错。” 噗呲，如同气泡破裂般轻微的爆破声响起。 克劳伦的动作就像是用指尖弹飞了小圆球一样，很轻很轻。可是，发射出来的却是比舰炮炮弹还要可怕的一击。漆黑的光球擦着刘烨身边飞过，在他身后爆裂成灿烂的光雨。炽热的高温伴随着猛烈的冲击波，把他的身体抛起数米高。 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秒杀刘烨。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那样没有意义。 正如卡洛斯所说的那样，刘烨的身体里有他一半的灵魂，除非他想要毁灭自己，不然无论多少次杀死对方，刘烨都会在他的灵魂世界里重生。 六十年前那样的巧合不可复现，灵魂不可分割，这也是卡洛斯如此断定他的计划无法成功的原因。 但克劳伦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认命的人。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不可能。 “可恶……” 把趴着倒下的身体，翻过来仰天躺着，已经是尽了全力。现在的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克劳伦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可以轻易击倒的怪物，他身上没有足以致胜的关键武器。如果说有什么方法可以战胜他的话，那只能是不折不扣的偶然和真真正正的奇迹了、 “刘烨！刘烨！” 他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那个声音，让他咬紧牙关试着站立起来。 可是，那个声音的源头，却露出了得意的笑。 “拿出你全部的力量，激发所有的潜力，不要再退却和逃避了。你不是想要当悲剧英雄吗？你不是想要在救赎的过程中英勇地死去吗？那是你最希望得到的结局吧。” 克劳伦摊开手，在他右手的手心里，一块闪耀着金光的碎片浮现出来，不规则的几何体缓缓地旋转着，那是卡尔穆诺的灵魂结晶。 “啪”，他打了个响指，那枚不规则的几何体就轻飘飘地一路飞到了刘烨的面前。 “蕴含着神之力的灵魂结晶，吸收它，你就可以获得足以扭转局面的力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可是一旦用了这个，你毫无疑问地将会崩坏，彻彻底底地死去，很符合你的追求与愿望不是吗？” 克劳伦的话，动摇了满身是伤的刘烨的心。 他能够感受到眼前碎片中充溢的力量，他不确定自己得到了它是否就能够与克劳伦抗衡，但绝对可以大幅度地提升自己的能力。 不，那不只是动摇，简直就像是要把它强行击碎一样。 “过去，面对力量，你在最接近它的时候选择了退后一步，导致了局势的彻底失控，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你第一个选择了逃跑，引发了一场大灾难。而现在，又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这次，你会怎么选择？” 第四百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三） 第四百零一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四） 詹姆斯 J.克劳伦召唤出了他的魔杖。 他已在魔法一道上登峰造极。作为有资格尝试打破相位屏障的魔法师，他只要稍稍动用一点能力，就可以产生绝大的破坏力，即使是星球在他面前也并非坚不可摧。 但是，在他的对面，十米开外的地方，卡洛斯空洞的表情中，却混进了一丝嘲笑。 “看来你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这是一件好事。” 克劳伦的瞳孔中光影变幻，其全身魔力竟然在这一瞬间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这旋涡近乎透明，不断地撕扯着四周的光线，乔戈里峰的气温一下子降至了接近绝对零度。 卡洛斯没有做出任何防御，他只是张开双臂，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敞开了怀抱。 “如此蔑视……” 克劳伦的五指骤然绷紧，一把握住日月魔杖，刹那间创生世界展开，漆黑的领域覆盖了乔戈里峰，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远，与此同时，毁灭的焰火，如同宇宙间最绚烂的星云，填补了其中的无量空处。 yqxsw.org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克劳伦的双眸中倒映出完美的阵列，日月魔杖向前猛地一挥，二十五种不同的力量随之而动，如龙般向前轰轰而去！ 这一击，超过了之前克劳伦对沙鲁曼魔法大军所施放的灭世火雨，超过了卡尔穆诺，超过了他这一生此前使用过的全部魔法，这是他自从站在人类之巅以来，以人类之躯所使用的，最灿烂，最极致的一次魔法！ 天地轰鸣，星云崩碎，空间碎灭，整个创生世界，竟然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沟壑。 这一击，已然无限地接近了神之领域，足以毁灭一切魔法师，毁灭一切地上的生灵，即使是整个太阳系，在这一击之下，也将荡然无存！ 这一击，是克劳伦对魔法的全部理解，是人类智慧和技巧的完美呈现，更是以他近半生命力为代价，只为追求极致的破坏力。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可是，砰！ 紧接着，不明方位的重击，斜着切开了克劳伦的上半身。 就像是被厚重却锋利无比的大刀一刀斩开，察觉到这些的时候，克劳伦已经被打倒在地，朝着后边翻滚，两圈，三圈，四圈……那多到不可思议的鲜血，不止从上半身的伤口，同时从嘴里、鼻子里喷溢而出，从那触目惊心的裂口里，甚至能看到颤动的内脏。 “咳……咳……啊，唔……” 发生了什么？克劳伦躺倒在雪地上，看着黑色的世界一点一点消散，露出靛青色的，下着大雪的夜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鲜血不断地从身体里流出来，伤口很烫，身体却很冷，矛盾又古怪的感觉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今为止，的确有像是卡尔穆诺或是沙鲁曼那样曾经接近了人类之巅的魔法师存在，不过眼前的，这叫卡洛斯的家伙却完全不同。他并不是因为某种理由而偶然能够从刚才那样的攻击里幸存下来，相反，给克劳伦的感觉是，就算如此重来一百次，在决定性的一击过后，倒在地上的也只会是他自己。 “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卡洛斯的语气如同先前一样平淡悠然。 金色的长发随风飘舞，他的手上，一种白金色的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他的眸子里闪动着神圣的光芒，看上去温和无比。但实际上却是个地球上所有核弹同时爆炸还要危险的家伙，也是重创克劳伦身体的真凶。 十分诡异。 克劳伦思索着刚刚被攻击的瞬间，卡洛斯的攻击来自无法理解的方向，就像是从三维空间像二维平面发起的攻击一样，无法感知，无法躲避，也无法防御抵挡，那并不是具备多么恐怖破坏力的一击，而仅仅只是简单的撕裂，却给自己造成了无法忽视的重创。 “我无意阻挡你的道路，恰恰相反，我可以给予你适当的帮助，相位壁障是阻挡我返回#%@#的障碍，如果你能破坏掉它，我会很感激，只是，以你的状态和能力，我不觉得你能够做到这些。” 不过，克劳伦并没有认真去听。他瞳孔的颜色，正在迅速变成比从他身体里喷出来的血还要浓烈的鲜红色的。他扑倒在地上，那只伸出去，好似要抓住地面的手，猛地拍碎了地面。 噗呲！克劳伦背后的衣服被撑破，漆黑的双翼从此处暴涨而出，那是和卡洛斯身上弥漫的力量截然相反的黑暗之力，他上本身被鲜血染成赤红，唇齿和双瞳也化为了红莲之色，正慢慢地，无视重力的法则，诡异地起身。 “……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了吗？那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看到黑色羽翼的卡洛斯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过很遗憾，你的灵魂已经被@￥#%所污染，无法承载#%&*，所以你已经失去了被我关注的价值。” 爆音炸裂，掀起的冲击波化作风暴，将乔戈里峰周围的几座山头骤然粉碎。 “说到底，也只是劣化了的#%￥%#而已，那样的力量敌不过本身就处在%￥#&*层次的我。” 卡洛斯抬起双手，撑起了一片青白色的光晕，漆黑的双翼气势汹汹地袭来，卷起猛烈的风暴。但这一战并不是势均力敌，他只是轻轻地拨动了几下手指，一道金白色的光就从根上撕碎了克劳伦的黑翼，接下来的第二击则彻底地斩断了它，圣洁的光晕扩散开来，通红的鲜血漫天飘散，将迅猛的风暴都染成了暗红色。 不是一个层次的力量。 打个现实一点的比方，那么克劳伦通过解放降神仪式所获得的神之力虽然在量上很庞大，但也只不过是被挥舞起来的沉重木棒，而卡洛斯的术式则是用先进科技和新型材料锻造出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名剑。 砰通！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 那是人体落地的声音。 “就这样吗？” 看着躺倒在血泊之中的詹姆斯 J.克劳伦，卡洛斯作出了简洁的评判。 一般人的话，早就已经死了。不过克劳伦还有一口气，他无意识地用魔法维持着体内的血液循环，正因为这样，他身边的空中，像是在空间站里打翻了果汁一样，飘着无数暗红色的液滴。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光是维持生命就已经是极限了，想要起死回生，已经没有可能了。 “我之所以现身，只是因为对你有所兴趣而已。拿有关相位屏障的事试着逗逗你，没想到你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激烈。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对身为人类的你来说已经是绝高的成就，不过，为到达此，你的灵魂已被污染，于我也就失去了意义。”卡洛斯微微地低了低头，“是我行动得太晚了吗？那种力量，果然还是需要注意一下啊……” 说完该说的，卡洛斯转过身，迈开双腿从这里离开。然而这个场景，比他直接消失或是飞走，还更容易让人产生不对劲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时。 咔吧。 像是镜子破碎一样的声音响起。 卡洛斯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中心发生了微小的碎裂。 那是他的灵魂核心，也是他全部力量的来源。想到其中的原因，卡洛斯再次回过身来，即使黄金色的头发，已经从发梢处开始裂解，他仍旧面不改色。 “的确……” 沙哑的声音响起。 那是克劳伦的身影，说的并不是卡洛斯那种充满了不可解词汇的语言，而是不折不扣的人类语言。 “作为人类的我，达到那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你想到了啊。” 卡洛斯笑了，他的眼睛望着克劳伦手里的魔杖。 “以通灵之物来固定灵魂，放弃肉体以获得精神上的解放，你想用自己的灵魂形态来摆脱束缚和枷锁？的确是个很有创意的想法，但是。” 就在卡洛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克劳伦的足尖也开始哗啦哗啦地分解。 “你明白吗？这同时也意味着，你无法回头了。” 放弃肉体，相当于彻底放弃人类的身份。 “你……真吵啊……” 克劳伦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既然战胜不了它，那就…… 成为它。 “和你有关系的一切都会消失。” 卡洛斯仿佛歌唱一样说着什么。 渐渐地，卡洛斯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在他头部的中心，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三角形柱体。那东西的表面就像是魔方一样，咔嚓咔嚓地、一刻不停地变化。 意识到克劳伦的目标就是自己的灵魂核心，卡洛斯张开已经近乎消散形体的双臂，仿佛欢迎一般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来展示吧，你的法。” 第四百零一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四） 第四百零二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五） 金发的怪物——卡洛斯，此刻正用双足行走在大楼里，一根裸露出来的钢筋上，卡洛斯一边举头望月，一边闲庭信步，对那细细的立足之地连看也不看一眼。没有价值。没有兴趣，这就是理由。 “有那么不可思议吗？克劳伦。” 卡洛斯的手里竟然拿着一个手机，他的声音慢条斯理，毫无情感，对方则是沉默了一下，接着答道。 “如果你想做，移动根本不需要双脚。沟通也是一样，你这样的生命竟然会使用如此低效率的方式，这才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用双脚站立，用文明的成果进行对话……难道你从这样的行动里看不出相当的价值吗？话说回来，这也许是以效率优先为由，永远逼迫着自己不断前行的你，不会理解的情调吧。” 价值和效率。 用来区分这两个怪物的差异，就在于此。 “对了，你花了六十年来建造这座疯狂的城市，好不容易才成功找到了当年溜走的那一半，不过事情却没有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啊。” yqxsw.org “……” “算了，算上误差的话多少还在允许的范围之内吧。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精神比预想的还要稚嫩些呢。他把自己贬低成恶，只不过是体现了他对善的强烈渴望而已，不知道他本人是否注意到了。他所一直在寻找的救赎，也并不是出于负罪感而行动，只是那些发自内心的行动，被他自己认定为赎罪而已。” 卡洛斯仰望着月亮，浅浅地笑着。他的表情仿佛再说，比起世界毁灭，这简短的对话更加有价值，更加有兴趣。 “难道说，你在羡慕他吗？” “卡洛斯。” “虽然同是英雄这一个单词，可是实际上分为很多种不同的类型。不收任何人教唆，仅凭内心涌动的感情不断前进的人……过去曾经犯过大错，一边被那些罪行折磨一边试图走上正路的人……即使被身边人的光芒所掩盖，即使不被任何人看重，也没有多么出色的资质，但是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而挺身而出的人……以及无论被打倒多少次，都会凭借自己的双脚重新站立起来的人。” “……卡洛斯。” “他们具备着你所不具备的特质，克劳伦，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情绪。你在害怕，同时又心生羡慕，你知道自己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万千可能性里，你已经预见到了自己无可逃脱的失败。毕竟，他们所面对的是比你曾经遇到的更为绝望的处境，可那个时候的你，除了颓废和叹息，什么也没能做到。” “卡洛斯。” 从电话里传来的，另一个怪物，克劳伦的声音，似乎同时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包含了一切喜怒哀乐，但又混进了一丝扭曲的感觉，与先前有所不同。 卡洛斯停了下来，不过表情没有变化，或者说，不论是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是电话另一边的那个魔法师，这些都不具备能够让他产生变化所需要的价值。 “我会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即使是你也一样。在六十年前的那场战斗中，我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既然你笑话我的计划有误差，那么我也明说了，本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保证你那绝对的优势地位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卡洛斯。” “呵呵……克劳伦，你还是没有明白。这力量不是我所希望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努力维持它。”卡洛斯对着电话那头如是说道，“克劳伦，在那个孩子的身上，寄宿着你我各一半的灵魂，这也就意味着，在灵魂层面上，他和你永远处在同一个层级，想要用那些朴素的方法来压垮他是不可能的。” “卡洛斯，你的言论让我很难辨明你的立场，是因为你的意志已经被另一半所影响了吗？” “我只关心我认为有价值的事物，至于事件的走向，那对我并不重要。” “如果你还想要拿回自己的半身，就安静地站在一边别动，旁观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吧。” 卡洛斯站在钢筋上，仰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没有说话。 紧接着，那轮明月上，蓦地浮现出了一个繁复的阵列之影。 轰！一束光自月而落，降落的同时，整座城市就被完全摧毁了。 始于一点。 可怕的破坏从理事会高塔那里蔓延到四面八方，这座象征着人类智慧结晶的“巴别塔”，本就因为火箭弹的轰击而坍塌了近半，此刻，更是在掀起了一股巨大的碎片玻璃雨之后，摧枯拉朽般地连同地基被扯出来撕碎。覆盖在地面上的沥青被剥开碾碎，排成长龙的汽车像是纸盒一样被抛向天空，学校、公园、音乐厅、电影院和其他所有的大型避难所都被压得粉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它们。 无处可逃。 这不仅仅发生在这座太平洋上的城市。 可怕的冲击和震动，撼动了整个大陆板块，大量的灰尘从海底，随着海水的翻涌，冲上云霄，向着天空弥漫，连太阳的光芒都被浓密的烟尘阻隔。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令人绝望的冰河世纪，极端的寒冷刹那间笼罩了整个星球。 这种极端的寒冷摧毁了曾经以强韧的肉体通知这片土地的恐龙，而体毛退化的双腿直立行走的人猿，此刻体会到了那过往霸主曾经感受过的绝望。 然而，这只是一个简短的开始而已。 一边在精神领域中对刘烨展开着潮水般的精神攻势，一边握住了现实世界的魔杖。 克劳伦站在由无数面镜子排列而成的时空魔法阵之中，发动了下一个魔法。 在这被近乎瞬间摧毁的世界里，他在一些点位上，留下了象征希望的火焰。 那里保有着现代文明的成果，虽然不多，但也足以使得一部分人生存下来。 分散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天性。集团分裂成朋友组成的小团体，这些小团体又进一步分割成独处的时间，这在大多数情况下不是什么问题，反而能够促进个人思想的进步。但如果对此加以诱导，就能够将这种天性化作欲望，染指到世界的角角落落。 寒冷、饥饿，对不确定未来的恐惧。 一个连维持自己的生命都做不到的脆弱的群体，很容易抓住一个简单的奇迹死死不放。 恐惧，会放大其他的情绪。 如果一束光照射在零下五十度的行星表面的一个点上，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会发生什么？温度适宜，具备所有人都需要的食物和水，和一个可供歇息的居所，只要有某个地方具备着这样的条件，为了争夺它，人类就会用指甲和嘴巴互相撕咬来战斗，这就是他们投入一场绝望的战斗所需要的一切。 胜利者是否真的得救无关紧要。 事实上，给失败者武器会更有价值，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回来复仇了。 卡尔穆诺，你收集绝望的方法太过简陋，以那样的累积速度，无怪乎你用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才打开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裂隙。 站在时空阵列之中，克劳伦收起了魔杖，刚要移动身体的瞬间，便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从他手指的缝隙内，有红黑色的液体飞溅了出来。 “克劳伦。” 卡洛斯的声音响起。 “魔法的副作用，也就是相位之间相互碰撞摩擦产生的火花，你应该很了解吧。仍然处于相位夹缝之中的你，无法像其他人那样把副作用迸散到现实世界中去，而是只能保留在自己的体内，这样的结果，你早就预想到了吧。” “……卡洛斯，袖手旁观是你最好的选择。” 为了忍耐体内崩坏带来的疼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克劳伦如是说道。 “我的立场从未改变，反而是你，多次的疑问和担忧，已经将你脆弱的内心展露无遗。以这具身体的耐受度，你还能够承受几次魔法的代价呢？毕竟，还有一场艰苦的战斗在等着你呢。” “……” “你为他所设下的陷阱，那家伙虽然毫无防备地跳了进去，但你还没有乐观到靠那种程度的术式就能够将他永远地囚禁下去吧。说到底，它是诞生于这座阵列的生灵，既然你能用它来囚禁他，那么他也能够用相同的方法脱困而出。” 克劳伦眉头微蹙，他察觉到了。 他所在的这由万千镜面所组成的时空阵列，发出了异样的嗡鸣。 第四百零二章 做好扭曲法理的觉悟了吗（五） 第四百零三章 时间之外的往事（一） 六百年前的劳伦斯顿花园街三号院，卡恩莫迪坐在书桌后面，托着腮凝望着窗外寂静的街道。 令人感到刺痛的寒气，正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象征着魔法至高力量的原典《雪之歌》，聚集着宏大的魔力，即使是对于魔法一知半解的人也能够轻易感受到的，极具压迫感的存在。 “快要完成了……” 拥有着宝石一般冰蓝色长发的少女眼中透着疲惫，原典的书写工作比起一般的文学著作来说更需要奉献精神，因为每一个阵列与魔咒之间的转换都需要笔者精心搭建桥梁，那些文字并非是轻飘飘的墨水痕迹，而是浓缩的魔力沉淀下来的结晶。而这一旦失控爆发开来便足以毁灭整个伦敦的东西，卡恩只有一个人来面对它。 当然，只要她还活着，原典就不会失控，因为她的魔力不会抗拒自己，但如果原典落到别人的手里，就不好说了。 “咚咚咚。” 响起了敲门声。 卡恩扭头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皮质大衣的男人站在那里，自然卷的褐色头发一绺一绺地垂在额前，左侧的身子铺满了阳光，浅浅地笑着。 “还好吗？”他问。 卡恩点了点头，这个人名叫傅里叶·巴顿，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至少在她的视角里是如此。 由于父母在一次魔法争斗中双双殒命, 自幼缺少关爱的卡恩莫迪性格孤僻，几乎足不出户, 魔法幻生出的冰雪就是她最好的伙伴, 而巴顿在她眼里便是和冰雪同样重要, 同样值得信任的人。 呼——风吹过的声音。 桌上的原典《雪之歌》的封页轻轻翻动着，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准备工作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只要以血为媒介，将固定在我身体里的最后一道术式转移到上面，《雪之歌》就算完成了。” “血？非得要这么做吗？” “鲜血是最有效的溶剂, 或者说，我找不到其他能够承载【雪世界】术式的溶剂了。” “我不太懂，但是用鲜血承载的术式听上去很像是邪恶女巫才会用到的东西。”男人笑着说，“需要多少？在罗通岛上的监狱里, 魔法协会在那关了不少死囚，我可以帮你弄到一些，但是不能太多, 不然会有麻烦……” “巴顿, 不可以伤害别人。” “我知道我知道,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男人举起双手摇了摇头，“西城郊外，芭德薇太太的奶牛牧场, 这个总可以了吧，放心，我会去和她商量一下, 不会不告而取的。” “巴顿。” “这个也不可以吗？那就有点麻烦了啊……魔器市场上能买到的血大多是鸽血，但我很不喜欢那东西的味道, 当然如果卡恩你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说实话，那些家伙的心是真黑, 一瓶精炼过的鸽血就要同等重量的白银……” “巴顿。” “在, 我在这。” “只能用我的血。” “什么？” “不管是其他魔法师或者是动物的鲜血，遇到我的魔力都会瞬间冻结成冰, 只有与之亲和的我的鲜血可以承载它。所以, 必须得我自己来。” “可是不会有问题吗？你的身体……我不太清楚那方面的事……但是，书写原典本身就需要大量的精力, 如果还要抽血, 不会给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吗？”男人的语气变得急促了些, 带着关切和担忧，“或者说, 非要把那个术式囊括进去不可吗？就这样完本，别人也不会知道吧？” 可是卡恩莫迪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必须要完成。” “……你希望解构雪阵列的想法到了如此地步吗？” “我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 少女简单地回答。 在她澄净的眸子里，那个令她与众不同的象征——幽蓝色的雪花正忽明忽暗地，似乎在鼓动一般闪烁着亮光。 “巴顿，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说。 “没问题。我们要去哪儿？” 巴顿爽快地答应了。 “这里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地方，终年不化的积雪，宽阔平坦的高原，茂密的森林以及形状完美符合卡洛特斯神话中圣湖的冰湖。你觉得呢，卡恩？” 那人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女伴，他满脸胡渣，但看模样倒挺清秀，自然卷的褐发从棉布帽里垂下来，荡在下巴两边，眼眸深邃，在瞳孔的深处，仿佛有火焰在不断燃烧。 “嗯。” “你是打算来这里度假吗？虽然风景不错，可气温是不是太低了点？你是无所谓，但要我一直待在这里，可有点受不了啊。” tsxsw.la “这里是冰雪阵列最初被发现的地方，那块带有最初的冰雪图腾的石刻，就在这片冰湖底部的某个地方。” “哦？”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有解开。” “什么问题？” “藏在阵列最深处的，关于生命和灵魂的奥秘。” “你要一个人去？” “石刻附近流淌的寒流，足以冻结大多数魔法师体内流淌的血液。” “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 冰蓝色长发的少女化作了一阵雪雾，消散在了凛冽的寒风里。 巴顿无声地笑了笑，在冰面上盘腿坐了下来, 安静地等待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天空中的日月轮转了三次, 在一个下着冻雨的夜晚, 巴顿在一片浓稠的酒香中沉沉睡去。就在这时，一片雪花轻轻地落在了他鼻尖上, 突如其来的寒让巴顿不由地睁开了眼睛。 原本散乱着堆在地上的衣服和其他杂物已经被收拾好了，卡恩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下巴磕在双膝上，凝望着火堆，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她灰白色的瞳孔里跳跃。 “回来了？” 卡恩莫迪像往常一样没有回答，但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那略带无奈略带宠溺的浅笑，而是微微地蹙着眉，长长的睫毛上沾了雪。 “卡恩，怎么了？” “我解开了谜题，但是……没有找到答案。” 卡恩脸上写满了不解与迷茫。 “我不明白，为什么前面的每一画都有意义，可最后最核心的部分被分解之后却是……一片空白。” 巴顿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抱了抱她。 “也许是神明不想让凡人窥视到生命的奥秘吧，别多想了。” “神明……” 卡恩莫迪突然想到了什么，寒风骤起，雪花飞舞，她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又过了很久很久。 两天后的凌晨，当巴顿把最后一根柴火丢进燃烧的火堆时，她回来了。 看着她，巴顿在她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明媚的哀伤，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不好的结果却还是要去做某件事一样的情绪。 “被抹去了。” “嗯？” “原本是有答案的，但是被人抹去了。符文的最后一笔被人篡改了，所以我才会看到一片空白。” “‘人’？等等，难道说……” “是的，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一个人类，是一个魔法师，我在那里发现了他留下的术式痕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魔法，他不属于这个时代。” “真是个缺德的家伙啊……” “我发现他的同时，他也发现了我。” “哦？被这样强大又小气的家伙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希望他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他会的。” 被注视的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冰蓝色的长发如瀑，身披着米色的修道服，看起来身材羸弱，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她身边的空间就隐隐地扭曲着。 “这样啊……”满脸胡渣的年轻男人咧着嘴笑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然后解下了腰间的皮制酒壶，打开盖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那很糟糕吧，有多糟糕？” “因为这双眼睛，我可以看到短暂的未来。” 少女指了指自己灰白色的双瞳。 “我知道，你叫它们真视之眼。” 巴顿又喝了一口酒。 “我看不见那之后的未来。” 满脸胡渣的年轻男人举着酒壶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那是……等等，难道说……” “是的，我们会死，至少我会死。” 冰蓝色长发的少女凝视着前方雪白的原野，眼里说不出是哀伤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也许说是卷帘更为恰当一些。要知道，下个月的十号才不过是这位天赋异禀的魔法师二十七岁的生日，即使以当时普通人平均五十五岁的寿命来算，她的人生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可是，她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改变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够从一开始就预测到这一点，那么我们应该可以做出点什么努力吧？” “没有的，我注定是要死去的。”卡恩莫迪摇了摇头，“我将在三个月后死去——我还没有办法逃脱自己的命运。” “难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当然不是。巴顿，”卡恩莫迪浅浅地笑了一下，天空中的云在这一刻恰好散开了些，阳光在她的脸上投下金色的光影，冰蓝色的长发闪闪发亮，“我们有很多事可以做。” 第四百零四章 时间之外的往事（二） 秒针推进，落到与黑夜重合的缝隙里，随着秒针抖动的声音，墙上也随之出现纷乱的光点。因为突然发烧而变得昏沉的脑袋再也无法操控笨重的身体，辛迪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重重地拍打着早已干涸的水壶，在不懈地的努力下，壶口很给面子地掉下来两滴水。 心跳和秒针走动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持久回响。 握在手中冰冷的瓷杯不小心滑落, 喉咙里也不小心挤出呼声。辛迪无法忍耐家里潮湿闷热的空气，时间是凌晨两点，他抓起门口衣架上没有体温的大衣，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街道上冰凉的风瞬间打散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睡意。尽管辛迪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好处，但至少可以让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得到暂时的愉悦。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从眼角末梢瞄到屋内另一侧亮起的零星的光华。 “辛迪？怎么了？” 有人拿着油灯走了过来，和灯光一同凑过来的是一张五官精致的脸，金黄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身上的饰物随着他大幅度的摆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辛迪不由地皱了皱眉。 “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有水……不，有酒吗？” “有。”那人转过身去，走进一个房间，紧接着响起液体流入容器的声音，他回来了，手里捏着一个褐色的木质茶杯，“给。” 辛迪接过来，先是看了看杯中物的颜色，又拧着眉毛嗅了嗅气味，手中猛然升腾起一阵火焰, 将杯子和其中液体一同烧成了灰烬和蒸汽, 然后，他不满地说道：“苹果汁？查理，你当我是小孩吗？” “你要是像小孩一样容易照顾就好了，身体和精神状态如此不稳定，却拥有者前所未有的、足以轻而易举毁灭城市的魔法力量。你以前的名声多好，这几年都快被你自己败干净了。” 辛迪轻蔑地嘁了一声，迈步向屋内走去，跌跌撞撞连路都不想看，一头栽倒在餐桌边的长椅上，他伸手扯断勒着领口的扣子，头失重了般搭在椅背上，手臂也是摇摇晃晃地垂在一边。查理跟过来，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走开了。 辛迪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么糟糕，他在混沌中听见各种各样的材料在石臼中落下的声音，抬起眼皮看着查理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又递给他一个杯子。辛迪伸长了脖子才看清那里面装的是什么，赭红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液体。 “又是镇定剂？” “我又调整了配方，原先的镇定剂对你的身体没有帮助甚至可能有害，现在的除了缓解你的焦虑以外还有良好的镇痛效果。你以为我这三年都在做什么？” “我想要的是酒, 不是什么散发着奇怪气味的药剂。”心中有无数烦闷迫使辛迪想打翻他手中的杯子，但查理的手就像是虚幻的影子一般，辛迪在眼前胡乱地挥动了几下手臂，明明好像碰到了他，杯子却丝毫没有掉落的迹象。 “你现在的状态可不能喝酒，把这个喝下去，我们就能正常聊聊了。” 查理扳过他的肩膀，指腹落在他的额头上，修长的手指顺势滑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捏住了他的两腮，把那杯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赭红色药剂顺着他的喉咙灌了进去。 “这么烫？你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了，是受到精神领域的影响了吗？” 查理收回手，在临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辛迪的脸，眸中透着担忧。 随着药剂在体内扩散开来，大脑和身体同时传来了清爽轻松的感觉，心中涌动的不安和焦躁慢慢弱了下去，辛迪的表情不再狰狞，逐渐恢复了正常。在黄色的油灯灯光下，一个有着褐色卷发，眼睛很大鼻梁很高的男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暗红色的眸。 “我仍然不断地看到那些画面，说实话查理，你的药效果正在越来越差，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我真的不知道。”辛迪伸手扶着额头说着，声音疲惫，“我告诉你，只要《燃烧的天使》完本，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想，那个时候应该轮不到你自己动手，这个世界想要杀你的人数不胜数。原典完成的时候就是你最虚弱的时候，到那时，恐怕只要我們行踪暴露，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仇家找上门来。” “那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替我做个了结，要是能够帮我解答一下那些不停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的含义，我就更感激不尽了。”辛迪说到此处苦笑了一下，“查理，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吗？” “我想……” “你不可以，没有人能体会到那种生活在永无止境折磨里的痛苦，只有亲身体验者可以。”辛迪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木杯，拉开破铜般的嗓子咕哝道，“对不起，对不起查理，我想我还需要一些……这种药水。” “过量用药会导致抗药性，即使我不断地改变配方，但是镇定剂的核心成分不会改变，如果加大药量，效果只会越来越差。” “查理，求你了……真的……我现在想要更长时间地保持理性……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辛迪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脸倦怠，坐在他对面的金发男人摇了摇头，无言地站了起来，那着木杯，走向了黑暗。 过了一会儿，查理回来了，手中的木杯再次装满了赭红色的药剂，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杯子的边沿，没有立刻把它递给辛迪。 “查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没有多少下次了……”辛迪咕哝了一句，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活一天算一天，反正以你的药剂水平，应该还能维持差不多的药效很久吧。” “你这种人，真该下地狱。”查理骂骂咧咧地把那个木杯收了起来，“老实说，如果不是这些年我不断研究新的药剂，你这条烂命早就被死神收走了。” “哦——”辛迪故意拖长了声调。 辛迪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逐渐冷下来的空气扑在他的脸上，两杯药下肚，他看起来好多了，至少不会发了疯似的为了毫无关系的事情生气。 “反正你都会原谅我的，对吧，朋友是可以原谅的吧？” 辛迪闭上眼睛长抒了一口气，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句话，记忆像是散落了一地的黑白底片，在惨白灯光下咧开黑色腥臭的嘴。 他怔怔地坐在长椅上，回想着过去这几年惨烈的过往，那过往惨烈到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在十年之前，他还是被誉为“魔法界冉冉升起的明星”的璀璨新星，在北极星教令院的那两年是他此生最悠闲最自在的时光。 一切混乱都要从他动笔原典开始说起，他至今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陷入疯狂，从火焰阵列之中涌出的力量会时不时地吞没他的理智。如果不是查理每次都能及时阻止他，辛迪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错到哪一步。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他彻底地失控了。那是个雨天，稠密的雨点砸下来，尚未落地就连同喷溅的鲜血一起化作了白色的蒸汽，他挥动着炽热的长鞭杀死了教令院的许多人。连查理都受了很重的伤，清醒过来之后，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自己的老师、同学，跪倒在地，久久不能站起。 如果不是查理拉着他逃跑，恐怕那个时候他就会因为自责和悲痛，直接选择放弃抵抗，死在教令院卫队的围攻之下。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辛迪摇了摇头，然后从衣服里摸出一把黑色的匕首递给自己唯一的朋友，说，“查理，这个给你。” “这是？”查理看着那和自己手掌差不多长的，有着暗红色纹路在闪烁的匕首，皱了皱眉。 “影魔之刃，我做了特别的标记，使用它能够无视距离直接攻击我的肉体。”辛迪闷闷地说道，“《燃烧的天使》只剩下最后一章了，我不知道这一次的失控会到什么样的程度，如果……如果你无法阻止我，就用它杀了我。” 2kxs.la “我不需要这个。”查理把匕首推了回去，“同样的，你也不需要这么悲观，这三年里，我们已经很多次证明了我的药剂对你是有效的，你不会再陷入三年前那种疯狂，绝对不会。我可以保证。” “你保证不了的，查理，你很清楚，药的效果再越来越差，而我失控的症状一次比一次激烈。而且我有预感，这次和前面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查理深吸了一口气，辛迪听得见他的心跳和在肺里流窜的气流，“镇定剂的二段药效要起来了，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去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想了。” 查理不愧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药剂师，话音刚落，辛迪就感到一股沉重的倦意涌了上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意识慢慢地陷入了虚无…… 第四百零五章 时间之外的往事（三） 辛迪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安稳的睡眠了。 就像是躺在被阳光晒过的沙滩上，被暖洋洋的沙子包围，海水顺着沙子的缝隙一点点渗进来，凉丝丝的，有点痒，但又不至于把人弄醒，就这么昏昏沉沉的, 一直闭着眼…… 直到耳畔传来微风柔软的触感，鼻息里耸动起青草的芳香，辛迪才猛然惊觉，他睁开眼坐了起来——更让他在这一瞬间感到奇怪的是，他原本便是以坐着的姿势入睡的。 yqxsw.org 他在一片草原上，身下是软软的青草, 四面八方是一望无际的墨绿。天空蓝的像是一本涂满的蓝色的本子, 在头顶一页页地翻过，越来越淡, 越来越轻。阳光滚了一身透明的风，但仍然透着干燥的热度。 “查理？查理！你在哪？！” 没有人回应，但身侧不远处的空气传来了隐晦的震动，辛迪下意识地抬起了双手，炽热的火焰就像是一朵玫瑰激烈地开放在他手心里。 仿佛电影中放慢的特写镜头，时间收住了步伐，在他转过去面朝那个方向的刹那，青绿色的风旋包裹住了他的双手，火焰之花便随风而散了。 “很强的魔法，但……不是你。” 那是一个穿着很朴素服饰的青年，头发乱糟糟的，不算短也不是很长，一双眼睛虽然不大，但很干净。辛迪注视着他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一会儿能看见他一会儿又看不见他一样，仿佛他随时都会化作一缕清风消散无形。 对方刚刚嘟囔了一句什么，但那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查理在哪？！” 辛迪站了起来，从衣服内袋里取出魔杖捏在手中, 久违地有些紧张。虽然对方仅仅只是注视着他，但却让他有了被锁定而无所遁形的感觉。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哪个魔法师能够在一对一的情况给予他这么巨大的压力，即使是教令院的院长也不行。 眼前的人比他所遇到过的任何一个魔法师都要强许多，他必须全力以赴，而即使那样辛迪也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 “哦，我忘了，语言，这东西随着时间会不断版画，连姥爷的话我有时候都听不懂，更何况是几千年以后的人。” 青年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辛迪听不懂的话，但对方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穷凶极恶，反倒是有些无奈的样子，心中的敌意也不禁微微散去了一些，只是仍旧保持着警惕。 “这样就可以了。” 青年微微一笑，随后，清晰的法语在辛迪的脑海里响起。 “我的名字是伍德林斯，你可以叫我伍德。” “伍德……你的目的是什么？此外，查理现在在哪？” “放轻松放轻松，你的朋友现在还在家里待得好好的。我并不是你的敌人，只是一次误判而已，你们未来人脾气都这么火爆的吗？天呐，以后的世界到底变成什么样了？”青年一边摸着脖子一边说，“至于我的目的，我正在找一个人，我在研究风之符文的时候发现了他留下的痕迹，那是个很坏的家伙。只不过一不小心把你错当成他了，时空间魔法实在是太困难了……算了算了，我这就把你送回去，希望这次不要出错……” “等等……等等，未来人？难道说这里是……” 辛迪再次看向四周，入目所及只有一片青绿的原野和澄蓝色的天空。 “对你来说，这里是四千年前的过去，但对我来说，这里是正在发生的现在。” “你告诉我这些，不会影响什么吗？” “影响什么？” “时间、未来，我不知道，就是这一类的东西……” “不会不会，根据我的研究，等你回到你的时空，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你都不会记得，只有我会记住……额，不，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我自己能不能记得住，不过只要你记不住，就算我过一会儿再把你拉回来一次你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么说来回想起开头你的攻击行为，难道说我们已经这么做过很多次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那不是说我将会一直原地踏步？喂喂喂，我可不能被困在这个时空里啊！得想想办法……” 辛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不知道他要这么自言自语到何时。不过这说着说着就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自我陶醉的样子，倒是让他看到了查理那家伙对着药柜研究新配方时候的影子。 充满钻研精神的疯子，不只是查理，辛迪自己也是这种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把你忘了，该送你回去了。” 说着，那青年朝辛迪看过来。 “等一等，我有话想说，你在研究风阵列？” “阵列？那是你们那个时代的说法吗？嗯，可以这么说吧，实际上我已经完全理解了其中蕴含的几乎所有奥秘，但是，有个家伙把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抹去了，导致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完成我的著作。不过万事万物之间都存在必然的联系，即使他抹去了最后一笔的奥秘，我也依然补全了它。而且除此之外，那家伙还留下了可以跟踪的痕迹。” 说着，青年从地上拿起了一块石头，在地上飞快地刻画了起来。 “看，就是这个，也就是从这个痕迹上，我逐渐认识到了空间和时间的奥妙，如果不是它，我也没法把你带到这里。” “这！这是……” 辛迪看到那个阵列的时候不禁瞪大了眼睛，那是他见过的图案，就在每一夜他做过的梦里，那正是他这五年来饱受折磨的每个晚上，一闭上眼就能看到的图案。 “你见过它？你也见过它？” 看到辛迪表露出来的情绪，青年微微眯了眯眼。 “我见过，事实上，这也是导致我一直无法完成我的著作的原因。” “哦？那看起来我也不是完全找错了人。”青年不禁咧嘴笑了出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我们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相同点的，比如说……有相同的敌人。” “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唉——”青年叹了一口气，“没必要白费力气，只要你离开这个时空回到你原本所在的时间线，你就不会记得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所以就算我在这里告诉你我知道的也没有意义。等一等，既然你也是魔法师，你听说过一本叫做《风暴魔典》的书吗？” 辛迪不禁稍稍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本原典的存在，在风魔法的领域上尽管有着不少声名显赫的人物，但却从来没有人完整地写出过一本原典。 “我没听过，等等，这样岂不是说……” 辛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心莫名地一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伍德，对上了那清澈的双眼，在那双无比纯净的眸子里，他看到了一股淡淡的哀伤。 “这样吗……那看来我输了啊……” “什……什么？” “我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他，因为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也会主动来找我的。对你来说也是一样，朋友，当你越过了最后那道屏障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想法了。” “我……” 辛迪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伍德说得没错，像他这样的魔法师，在历史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与那位神秘人的争斗中落败，最后被彻底抹去。 那会是自己的结局吗？ 辛迪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希望你能成功，我的朋友。”青年干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抬起头，看到那人对着他笑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该去……面对我自己注定失败的结局了。” “注定失败……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你却还要为之努力吗？” “如果你提前知道一件事情的结果，你反而可以提前做好很多准备。就像是，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死期，就可以提前很久为自己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一样。”伍德对他说道，“朋友，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 “辛迪，辛迪·贝洛斯。” “辛迪，”伍德再次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即使注定失败，我们也依然可以做很多。” 第四百零六章 时间之外的往事（四） “辛迪？辛迪？” 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与此同时肩膀被轻轻地摇晃，辛迪慢慢睁开了双眼，模糊的视线里浮现出熟悉的轮廓，渐渐清晰——查理弯着腰站在他身前，右手搭着他的肩膀，一脸关切。 “查理……”他呢喃了一句, 身子前倾想要站起来。 辛迪发现自己仍旧坐在餐桌旁的那张椅子上，脖子因为长久地靠着椅背的边沿而疼痛不已，手脚微微有些发麻，想要坐正却直感觉气血翻涌，脑袋重得像是灌了铅一样，而且视线里的一切都显得摇摇晃晃的，差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辛迪，这是怎么……是镇定剂的药效太强了吗？”查理搀着他的手臂帮他在椅子上坐稳，右手的五根指头指尖浮现出淡淡的紫色幽光, 在辛迪的脸上、额头上轻轻掠过，想要检视一下好友的身体状况，但他的魔力刚刚渗入辛迪的皮肤，就被一股如同电芒一般的白光阻隔了下来，不止如此，强烈的震荡顺着指尖传来，一阵疼痛伴随着酥麻感迅速扩散开来。 ddxs.com “嘶——” 查理轻咬了一下嘴唇，嗖地收回右手，然而指尖上已经出现了几个细小的孔洞，鲜血从里面涓涓地溢出来。 “查理……呼——呼——呼——” 辛迪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花了好几秒钟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需要……水。” 查理皱了皱眉，一头金黄色微卷的头发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中甩了甩，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去倒水。 等他拿着装满水的木杯走回来，辛迪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这位肩膀上披着大衣的魁梧男子，此时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着下巴，明亮的双眼凝望着面前油灯中摇晃的火苗，陷入了沉思。 “你要的水。” 查理松了一口气，把装满水的木杯放在桌上，伸手一推，木杯轻飘飘地滑到辛迪面前，尽管杯中的水面与木杯的边沿近乎平齐，但却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查理，我做了一个梦。” 辛迪目不转睛地看着油灯中的火苗，说。 “哦？什么样的梦？” “我不记得了。” “人确实很容易忘记梦的内容，睡眠质量越高，睡眠程度越深，就越容易忘记，忘记的速度也会越快。”查理说着抬起右手，在薄薄的紫色光膜覆盖下，指尖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忘记是很正常的，那说明镇定剂的效果不错，看来这个配方是有效的，我再调制一些，接下来一段时间就继续用吧。” “不，查理，这个梦不一样。”辛迪转过头来看着查理，查理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很久不曾看到过的光采，仿佛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奔波逃亡了三年之久的通缉犯，而是那个被誉为“魔法界冉冉升起的明星”的天才魔法师辛迪·贝洛斯。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已经不记得内容了。” “不记得内容了你还说重要？” “是的。” 查理无语地耸了耸肩。 “我想知道，作为全世界最厉害的药剂师，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帮我想起来那些被遗忘的内容？”辛迪微笑着望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好伙伴，“查理，这对我很重要。” “你别这么看着我，虽然我是个英国人，但却没有那方面的癖好。”查理笑着摇了摇头，“要说回忆梦境，那帮整天神神叨叨的占卜术士说不定会有什么奇怪的方法，比如用蜥蜴尾巴和蛤蟆的血在脸上涂抹，再用草灰勾勒出纹路，最后点上某种味道古怪的熏香，配上其他人听不懂的咒语，我在南美旅行的时候见过类似的行为，给那时的我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不过，至于是否有效果嘛，就很难说了。虽然被施术者通常都会说自己‘想起来了一些东西’，但作为一名药剂师，我很怀疑那是不是致幻物的结果。”查理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现有药剂学的理论知识中，就我所知，是没有办法能够帮人回忆梦境的。” “但是，你是查理啊。查理·努维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药剂师。” “好好好……让我想想，毒蘑菇、旧鞋跟，鱼腥草，蔷薇花。葛藤……致幻剂的材料或多或少应该会有些用，应该还需要些其他的材料……”查理用手轻轻揉着眉心，“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配方，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更久，而且我也没法保证药剂能够有效果。辛迪，别抱太大的希望。” “这不是希望与不希望的问题，查理。”辛迪抬起头，用他那暗蓝色的眸子凝望着自己这位好伙伴的脸，“我们必须成功。” “为什么？辛迪，可能你对药剂学不了解，我必须得告诉你，在药剂学中，没有什么百分百成功的定理，也没有什么一定有作用的配方。” “查理，在那个【梦】里，有解开我为什么会在三年前陷入疯狂的钥匙。” 查理立刻站了起来，他飞快地抿了抿嘴唇，眉毛不断地来回移动着。 “你确定？不是我怀疑你辛迪，但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确定，尽管我记不起任何细节。” “……” 查理和辛迪对视着，彼此不语。 “我会竭尽全力。” 最后还是查理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木杯，转身向着黑暗中走去。 “谢谢你，查理。” 查理停下了脚步，金色的卷发随之颤动了一下，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他回头看向辛迪，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在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的染色下，呈现出一种酒醉般的微红，眼角似乎有宝石在闪光。 记不清有多久了，可能从辛迪动笔原典开始，甚至更早，这个性格阴沉说话冷淡的家伙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感谢的话。不管自己帮了他多少次，哪怕是在三年前，自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力、金钱、名誉和地位，和他一起成为通缉犯的那天，即使这三年来自己全身心地扑在研制能够解决他狂躁症的药剂配方上，都从来没有得到过哪怕一句像样的感谢的话。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查理抬手逝去眼角的泪珠，笑着问。 “这些年来你帮了我很多，但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你这冷血的家伙竟然能够说出这么温暖的词句，真是上帝的恩典。” 查理说着不由地微微低下了头，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里倾泻进来，在有些古旧的地板上打出边缘模糊的阴影，他的脸沉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辛迪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任何事，这也是查理之所以相信三年前那场惨案不是出自他的本意的关键原因。 他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感谢别人。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查理不知道那会是什么。虽然在对未来的预测上，辛迪一直有着奇怪又准确的感知，但查理觉得此刻他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应该只是有着某种模糊的印象，但那一定给他带来了很糟糕的预感，不然他不会这么反常。 在黑暗中，查理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臂。 日光裹着响起争先恐后地从窗口涌进来。 逆光站着的他，像是寡言的神袛。十指舒展开，举在眼前，看金色的光芒穿过指缝流淌而下，洗去空气中的沉闷和心中的不安。 “贝洛斯。” 坐在餐桌旁的辛迪再次看过来。 “你知道吗？药剂师的双手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 “你对那双手确实很爱护。” “我会挽救你的生命。”查理咧嘴一笑，“我以我的双手起誓。” 第四百零七章 时间之外的往事（五） “你失败了。” 某个温和中包含着冷峻的，男人的嗓音滑过了耳边。 在这个极其奇怪又极其绝望的状态下，蕾莎无法跟上现在所发生的状况。 “你失败了。结果就是这种狭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接下来会怎么行动，但是结局已定。实在无聊至极，一切都跟我预想中的一样。” 蕾莎总算意识到自己正仰天倒在地上。 于是慌忙起身, 然后不禁哑然，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无比平坦，比用于制作罗盘的石玉还要光滑的平面向着每一个方向无限延伸着。从触手可及的近处到视线的尽头，看不到除了黑色以外的任何颜色，连一点点起伏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自然物，也没有人造物。 虽然可以用地面来描述，但是地平线的概念在这里也变得十分微妙，陆地和天空全部都是一样的漆黑, 无法区分。 转了下渗，尝试着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地观察，但景色完全没有变化。最后自己走回到原来的方，但那真的是原来的地方吗，因为四周没有参照物而无法确定了。 雪白的长发，身材高大。 一个手持着近两米长巨大魔杖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是五米。 那散发着冷光的头发和魔杖，如同黑暗世界中的满月一般被强调着。 “……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了魔杖，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地面。 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就像是同时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海啸，瞬间将她渺小的身躯吞没…… “呼——呼——呼——” 蕾莎猛地坐了起来，她忙不迭地用手揉搓了一下脸颊，等等手，双手还在……视野渐渐扩展开来，映入眼帘的是火红色的岩壁, 她躺在一方石台上, 身处于一个岩洞之中，和过去两年多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是……梦吗……” 蕾莎轻轻地攥紧了手心。 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区别只在于，最初的时候，那男人离自己十分遥远，但随着梦境的不断重复，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越来越接近。 这次更是近到了可以说是触手可及的地步，五米的距离，对于魔法师来说，很近。 但是，遥远。 对于那个只有背影的神秘男人的理解，现在十分的遥远。 比世界尽头还要遥远。 “如果是梦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如果不是梦的话，那反复地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这个场景，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呢……”蕾莎喃喃自语着，她抬起右手，用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书写着神秘的符号，试图去解析残留在自己记忆中的印痕，但是，无论怎么排列都组合不出可供理解的含义。 随着梦境的消失，那所有的一切仿佛就像是深奥的哲学一样，而自己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只能迷失在那种超越了理解力上限的世界中。 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吗……还是说，有什么在阻挡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莎扶着额头烦躁地叫嚷了起来。 一旦仔细去思考这个问题头就会很疼，书写原典本身就已经够让人疲惫的了，偏偏还遇上这种事。说实话，蕾莎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整天面对着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物所以才会去做那种无法理解的梦，太多的知识堆积在心中，总会形成各种各样现实世界无法见到的“象”，清醒的时候无法实现，但在可以无限延伸的梦境中，却可以自由地呈现出来。 但是…… 那个魔杖。 足有两米长的纤细的杖身，以及与之完全不相配的巨大的太阳月亮雕饰。 光是想到它就觉得心脏仿佛被压迫着。 还有那个场景，没有一丝起伏的黑色平原，漆黑一片的天空，没有任何参照物，自己身在何处都无法得知，看不见任何能够成为视线聚焦点的东西，就算提速冲刺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笔直前进还是原地徘徊。只有一点是清楚明晰的，那就是支撑着自己意识的某种东西正在一点点崩溃。 只有自己一个人。 在那个压抑感爆棚，无限广阔，连光都没有的世界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仿佛在第一次探索这处遗迹时，突然间被无数的怨灵扑上来包围时的感觉一样，筋疲力竭，心跳加速。 而心跳的速度越快，就越觉得害怕。 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一样的景色延伸着。恐惧，压抑，无可救药地囤积在心中。无法回到脑海里残留的归所。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到熟悉的世界，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能理所当然跟自己说话的人。如果说一个人最大的恐惧是思考自己会在何时何地死去，那么当这一切颠倒过来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恐怖感便会超越极限。 只有自己活下来的恐惧。 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一切都消失了的恐怖。 无论是从小生活的村落，还是丛林中奔跑的鸟兽，甚至连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大地，路边的石头，都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都不剩下。 只有一个东西存在。 除了蕾莎自己以外，唯一的事物。 在这漆黑的世界中，像满月一般散发着光辉的，那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莎再一次烦躁地叫嚷了起来，像婴儿一样蜷曲着身子，紧紧地缩成一团，躺在那方高起的石台上，不停地尖叫着，喊了足有十几秒。 燃文 身体在自然地排斥去摹想，思考永远只能停在“该做什么才好”这一步。 而无论怎么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而已”，都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确信，那绝不只是个虚无的幻想这么简单。 陷入了无限循环的死结，根本得不出有效的结果。 蕾莎从石台上下来，向着石窟外走去，闭合的石门随着她脚步的临近自动打开，面前是一座狭窄的石桥，仅有一根瘦得可怜的石柱支撑着它，石桥下方几十米外是看不出深浅的水池，一道瀑布从左手边的石壁上的铜色鹿首中喷出，落在桥下的池子里，溅起白色的水花。 两年多前，为了躲避尤里乌斯家族的莫里斯的追杀，意外陷入了这片上古时代的遗迹中。 这里的文明过于古老，以至于酷爱历史的蕾莎也对其一无所知，这里似乎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那灾难发生之快，使得没有哪怕一个人来得及从这里逃离。而那些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变成一种仿若幻影的透明物质，像是实体化的灵魂，但蕾莎用灵魂魔法触碰他们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在这里，自己的伤势好得很快，而且不会感到饥饿。 蕾莎转身向身侧看去，旁边的石门上刻着一个蓝色的图案，一个月亮图腾中围着一朵盛开的花，而在石门向上五十米外的地方，一块垂挂着的巨型岩石好像一匹昂首狂嘶的野马。 石桥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文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停变换着光彩。 “Mondo di specchio” 这块石碑在她到来时就已经存在了，但上面的文字却不像是这座遗迹给人的感觉一般古老，反而像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古董上刻着“XXX工厂制造”一样。 石门上的这个图案给蕾莎带来的无限的灵感，在这里休养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她的魔法突飞猛进，其中多半要归功于这个从未现世的图腾。蕾莎也曾想过，这个古代文明的覆灭是否和这个图腾有所关联？自己对其的研究解析，会否同样招致灾祸？但如果把一件举世无双的无主瑰宝摆在你的眼前，又有几个人能够忍住占为己有的诱惑呢？ 她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梦。 那个神秘人。 即使已经达到了足以书写原典的程度，蕾莎也觉得，自己完全无法与那个手持古怪魔杖的男人所匹敌。 光芒四射。 在被漆黑掩埋住的世界中，一个人和一根魔杖带来了光芒。 他就像是传说中的创世神，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掌握了如何使用火的原始人。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家伙要与自己为敌，要对自己降下灾祸，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该如何去对抗一个掌握着强力武器的大人？ 这压根不是智慧和谋略能够解决的问题，实力差距是一条无法被填平的天堑。 而且谋略必须建立在足够信息的基础上才能构建，自己能够把比两年前的自己更强的莫里斯耍得团团转，依靠的都是先前搜集的情报。而对于那个神秘人的理解，却是无比遥远。 只有一个背影的印象。 “完全没办法吧……” 蕾莎小声地嘟道。 “但是我不想这么绝望地死去呢……” 第四百零八章 时间之外的往事（六） 如果能够预知自己的死期，你会怎么做？ 夕阳快要沉没，天色飞快地暗了下来，卡恩莫迪坐在窗边，抬头仰望着天空，右手遮挡在眼前，看白色的云一点点埋葬在暮色里, 瞳孔中的雪花印记像是时钟一般“嘀嗒嘀嗒”地旋转着亮起。 目光轻轻地向下一摇，冰蓝色的长发在空中荡开，少女的身影闪烁进街道旁的一条小径里，没有灯光的狭长石路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借着明亮的河一般的月光延伸到看不见的黑色尽头里。 离开了城市，这一带多是低矮陈旧的平房, 间或会有几栋剥落墙色的老筒子楼穿插其中，在远处城市明亮的灯火的衬托下, 仿佛成了旷野一般的存在。风从中刮过，把沿途杉树的青葱叶片拂弄得沙沙作响。卡恩眼睑微垂，慢慢往前走着，往前方旷野上，一点微凉的光芒处走去。 冰蓝色的长发在身后随风飘舞，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是被这冬日寒凉的晚风吹得摇摇欲坠似的，越来越暗，只在她回头的时候闪出一抹乳黄色的光晕。 前方的旷野上一片漆黑，只有一点小小的银白色光晕照亮了一株高大的杉树，巴顿站在树下，怀里抱着他养的小黄狗，他用手理顺小狗身上结成团的毛发。那足有三层楼高的杉树在卡恩的视角里看起来略微显得倾斜，就那么毫无顾忌地黑黢黢地压下来，把人的倒影重重叠住，一团漆黑。 “巴顿，我……” 卡恩走到树下，背靠着树干, 揽着腿坐了下来, 她抬起手，掌心中托着一只浅蓝色的蝴蝶，轻盈盈地舞在空中。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太累了也不好。”巴顿笑着伸手抚了抚怀里抱着的小狗的头，接着俯下身子把它放在地上，看着小狗一颠一颠地蹿到草丛里，然后转过头看着卡恩。 “最近这段时间，你不开心的时间比你开心的时间还要长。” “我必须要想清楚该怎么做，没有多少时间了。” “还有多久。” “不到一个月。” 又有两只冰蝴蝶从卡恩莫迪的掌心飞出，交叉盘旋着向上绕着翩舞，在幽暗的草地上投下两个细微的淡淡的光点，再升到高处的时候，便无声地碎灭了。 “不是每次都会有办法的，如果有，我们就可以改变这个结局了不是吗？” “……” 卡恩莫迪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寂静的旷野。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在做准备, 为了那在一个月后将要到来的日子——她生命的终结, 事实上, 要平和地看待自己的死亡是十分困难的。卡恩在过去一直觉得死亡不过是生命另一半的开始, 但当确切地知道了那个日子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而且是如此之近的时候，就连一向淡漠的她都不得不直视内心的波动。 死亡，那个在冰雪阵列中动了手脚的家伙，想要通过终结自己的生命来隐藏什么呢？ 如果主动放弃掉“那个东西”，那么自己是否就能避开死亡的命运呢？ 尽管克制着不去想，但这个问题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依然会时不时地浮现在卡恩莫迪的脑海里。 这能说是迫近了核心吗？ 还是说只是逃避现实呢？ 每当这种时候，卡恩都会眺望远方，自然的景致能够让她烦乱的思绪安定下来，但稍微打起精神后，“疑问”也会随之再次出现。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这疑问不仅无比绝望，而且就算无视掉也无法继续前进。 并且，所有的答案全都与自己手中的阵列紧紧联系在一起。 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东西。 即使是面对死亡。 她看到巴顿站在不远处，左手捏着酒壶，右手中揉搓着一团银色的火焰，稳健的手没有半分醉酒的迹象，他用拇指在火焰中划开一道苍白的裂隙，然后倏地握紧手心，火焰湮灭。他拿起酒壶，用修长的手指顶掉瓶口的塞子，把大口大口的烈酒灌进喉咙，甚至没有碰到嘴唇。嘴角上没有沾上一滴渗出来的酒。 他没有皱眉，也没有笑，好像是有些醉了，但他的脸上也没有那种暧昧的微红，在月光下显得如此苍白和冷峻，他的眸里透着深不见底的清醒和疼痛，就像杯中的酒，酒精已完美融入水中，散发出捉不到的醇香，和摸不到的炽热。 巴顿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他没有必要牵扯进来，也完全没有必要应对这场飞来横祸。那个家伙想要对付的只有她自己，而巴顿……她之所以看不见巴顿的未来，应该是因为自己的命运迎来终点的缘故。巴顿应该活下去，他没有理由不活下去。 “巴顿。” “嗯？怎么了？” 巴顿转过来看着她，嘴角挂着轻松的笑。他的语气里没有夹杂一丝失望和哀怨，似乎还匀着些幸福，单纯得像那皎洁明亮的月光。 燃文 “到最后一周的时候，你就离开吧。”卡恩轻声说着，“离开我命运漩涡的中心，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永远地远离魔法，远到他追不上你，找不到你，这样你就可以安稳地活下去了，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卡恩，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巴顿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一边摇头一边说，“让我丢下你一个人面对死亡，自己选择逃跑？只有懦夫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而我傅里叶·明迪斯·巴顿，可不是什么懦夫。” 身穿棕色皮大衣的巴顿面对着她，身后墨青色的夜空里，镶嵌着一轮琥珀色的满月，边缘是古铜色，象牙白一直蔓延到中心，巴顿的双眸中有银白色的火焰在燃烧，他嘴里叼着一根枯草，说： “绝对还有什么，能让必死的结局改变的方法，让那既定的命运，再一次改变的方法！” “没有了，巴顿，真的没有了。” 卡恩只感觉到心底一股难抑的悲恸携卷着晕眩感从喉咙里挤上来，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双眼的眼眶里滑落下来，形成两道清凉的泪痕。 “乐观论不管用，巴顿，我们要用什么才能跨越那无限延伸的绝望？难道是源源不断的妄想力吗？命运的结局无可更改，如果在不可视的界限后面等待我的是毁灭，那应该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你为什么不……” “离开”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巴顿就打断了她。 “因为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巴顿走过来，用坚实有力的臂膀将流泪不止的卡恩拥入怀中。 “卡恩，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说到这里，巴顿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云。 在过去的时间里，总是压在心底的一件不能释怀的事。 “……对不起。” 上一辈的恩怨。 虽然一直隐瞒到现在，但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说什么不想伤害卡恩的心，想一直当她信赖的唯一朋友。但是实际上，那只是因为巴顿自己不想看见大受打击的卡恩的脸不是吗？不过是害怕卡恩莫迪会离开自己不是吗？ 但到了命定之日即将到来的现在，他决定了。 真正为她着想的话，就把真相告诉她吧。 难过的事也好，痛苦的事也罢，全部。 自己所处的立场什么的，根本不用担心。 “你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是在同一场争斗中丧生的。一直都是瞒着你的，其实从我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他们应该是……敌人。再不告诉你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趁着还能说就跟你坦白了吧。” 不由自主地，巴顿低下了头。 无可否认，他选择留下了和卡恩共同面对，有愧疚的因素在里面，但即使没有这份愧疚，他也觉得自己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然后，再一次地，他以自己的意念抬起头来。 “我啊。” 一直以来隐瞒的事。 他对她的爱。 能觉得自己这么有勇气。 这是第一次。 动一动嘴唇，张开声带，就这么很简单地说出来。 就这样，很简单。 “没事的哟。” 卡恩冷冷脆脆的声音，仿佛要将他遮住。 “那种事已经怎么样都好了。卡恩只知道，在最后的这时刻，站在卡恩身边的人，是你。” “……” 不由自主的，巴顿沉默了。 强烈地感受到，这份凉飕飕的温柔。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我会继续陪着你的，直到最后一刻。 直到最后一刻。 十指紧扣，两人的手仅仅地握在一起。 银色的火焰从两人的脚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但这火焰并没有灼伤旷野上的枯草，反而像是没有温度一般，如若仔细看，还能看到火焰中飞舞的淡蓝色雪花。 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一切不幸的筹码。 那就是彼此。 第四百零九章 时间之外的往事（七） “……” 伍德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一个铺着木板，用泥土和磨平的石块砌成的床上，这是一个像是窄小我是一样的四方空间。在墙角边有一个熄灭的火堆，上面有一个陶罐，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天花板不见了。 在这四方的墙壁里面，面朝外的一整面墙碎得一干二净。 在这个散落了一地的碎石瓦砾的屋子里，一股子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 虽然通过看到头顶上的一片繁星闪烁的夜空可以推测到现在是夜晚时分, 但是从碎掉的墙壁那边望去，可以发现在广阔的景色之中有一点亮光。就像是在日落的那一瞬间，从地平线上露出来的一线模模糊糊的橘色光芒一样的感觉。 暧昧不明。 无法确信。 但那一定不是阳光。 房子在睡着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变成这副样子，这种生活状态实在是太没有现实感了。但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因此伍德并没有感到多么诧异，事实上，这种状况从两年前就开始不断出现, 这是频率远不及现在这么频繁。 那个日子，快要到了。 伍德有预感。 梦境与现实变得越来越难以区分，自己周围的现实更是出现了崩塌的现象，等到自己完全无法分辨虚幻和真实的那一天，“那个家伙”，就会到来。 先前的逆向搜索计划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不仅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而且什么也没有得到。伍德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在自己选定的战场上刻下一个又一个的魔法阵，他每天都会检查一遍那些武器是否完好，而每一次他都能得到一个令人心安的答案，随着魔法阵数量的逐渐增加，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向他这里倾斜。 但是。 事情发展得也太过顺利了吧？伍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的感觉。 就连自己的住所都已经开始崩坏，但关键的魔法阵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就好像是又一个虎视眈眈的猛兽在阴影里看着你建造围墙、放置捕兽夹、挖好陷阱，一点一点构造自己的防御却又不动手，直到你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没事了，这里是安全的，可以好好休息了。第二天醒过来却发现，除了捕兽夹和陷阱以外的地方全部布满了脚印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不连累到自己的族人, 伍德独自一人来到了这片靠海的草原。 如同知晓了临终之日的大象离开族群前往象冢一般，伍德决定独自面对最终的结局。 他走出石屋，朝西边的大海走去，蓝色的边际线逐渐扩大成一片蓝汪汪的水，风吹青草地发出哗哗的声音，和刷拉拉的海浪声混在一起。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凉飕飕的星光和月光沿着山坡从天上流下来，水一样的月光洗净了空气中的每一粒粉尘，洒在海面上反射出绚烂的色彩，看起来十分不真实。 天空中没有鸟儿，只有几多轻盈的云彩擦过伍德的视界，柔软而美丽。 伍德在山崖上坐了下来，身子微微地侧着，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前方，十几米高的山崖下面是窄窄的沙滩，往远处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躺了下来，仰面望着天空, 月光和星光从云里面倾泻下来，恍若一条漫长的河流，看不见尽头。 这里便是他选定的战场, 在这片看似平和的草地下，隐藏着数以百计的魔法阵，就像是一把把已经打磨到了极致的匕首，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但完全没有心安的感觉。 虽然这并不是全部的准备，但“那样东西”能否起作用还不好说，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伍德也不想把自己最好的帮手就这么直接送走。 从手指尖到身体里的深处，到处都悉悉索索地游走着不愉快的感觉。 “怎么回事……” 伍德小声喃喃了一句。 视线里的天空虽然美丽平和，但却始终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很不舒服，但是伍德一时间无法注意到具体的细节。 这片夜空和往日一样，不，不对，问题不是出在月亮或者具体哪一颗星星上。 就好像是漏掉了什么绝对不可以忽视的第一前提条件一样的感觉。 伍德凝视着天空，心中涌动的不安感越来越沉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压迫着他的呼吸，使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不对！” 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就像是把一幅画翻过来、接着显示出与之前的内容不同但看起来几乎完全相同的画面一样，夜空被人翻转了！ “这……这不可能！” 伍德用力眨了眨眼，又用牙齿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开始把虚幻和现实混为一谈了，但即使他把嘴唇咬破咬出血来，眼前的一切也没有丝毫改变。夜空变成了镜像，那么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一旦把这个问题深入思考下去，伍德就越来越感到不安和惶恐。他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突然一阵“嘶嘶”的声音响了起来。 slkslk.com 有点像是闪电击中森林里的大树，在雷暴的巨响过去之后，残余的火苗灼烧树木残躯的声音，伍德立刻站了起来，朝声音的来源处望了过去。在他身后大约十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团模糊的，散发着烧焦气味的阴暗的影子，然后从边沿露出了一点模模糊糊的白光。 而在那团影子的后面，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银灰色长袍里的高大男人。 “不愧是几人中最接近神话时代的魔法师，在所得到的信息最为欠缺的前提下，却能够做出必其余几人都要充分的准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充满磁性的声音穿透风的壁障清晰地传进了伍德的耳朵里，那是一种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旧的语气，但又蕴含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只可惜，没有那个机会了。” “你……” 伍德想要激发草原下隐藏的魔法阵，但只得到了对手冷漠的嘲讽。 “如果你还在寄希望于那些粗糙的阵列的话，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四周的一切轰然崩塌，就像是身处于爱丽丝奇妙仙境中一般，一块又一块的门板从虚无中诞生，悠长的回廊盘旋着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去，毫无征兆地，伍德就被转移到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重力瞬间消失，方向感陷入绝对的混乱。 “你……你做了什么？” 伍德的瞳孔中倒映出幽绿色的光影，半透明的、墨绿色的微风悄无声息地在他四周形成了一片方圆五米的场域。 “只是一些小小的技术而已，将你的灵魂与肉体及连带的一切全部抽离出来，存放在这个临时性的空间中，虽然会影响到世界的连续性，不过根本无所谓，毕竟这个世界曾经完完全全地终结过一次，连续性早就被破坏了。”那个声音近在耳畔，“这里既不是在不知何时能够醒来的梦境，也不是毫无价值的幻觉，而是代替现实世界存储你和你的存在痕迹的虚相位。” “闲聊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虽然我很想与你更深入地交流一下，但很遗憾，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剧烈的热浪席卷而来，眼前的四周的回廊一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边变成焦黑色，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一道白色的光落在了伍德的身上。 全身上下一下子喷涌出了不愉快的汗水。 伍德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 对手的实力远远超出了预计，活下去是不可能的，战胜他更是不可能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死，绝对无法幸存。 一般的常识、魔法都对对方没用。 从一开始，最终的结局就已经锁定了。 躲藏在阴影里的猛兽不阻止你建立防御的理由。 其实很显而易见。 赢不了…… 但是。 并不就代表着一败涂地。 伍德几乎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竭尽全力来提升自己魔法的强度。 狂风呼啸，但是那强有力的风旋在那看似毫无威胁的白光照耀下不受控制地迅速分解。火焰一点点淹没上来，温度快速上升…… 只要……争取一点时间就好…… 瞳孔中骤然间放射出璀璨的绿色光芒，眸子深处的风阵列炸裂开来，迸射的碎片不带一点犹豫地撕碎了限制生命力流动的桎梏。 “别太……小看我了……” 就像是一颗散发着翠绿色光芒的太阳，伍德的魔法短暂地冲破了火焰的封锁。 一个墨绿色的光点，仿若一颗流星，消失在了火海里。 第四百一十章 时间之外的往事（八） 两千四百六十年前，柯伦。 夜凉如酒。 奥古斯蒂娜还是第一次在酒馆里坐着却滴酒不沾的人，悬空城的桫椤酒馆远近闻名，甚至有不少人从遥远的国度长途跋涉而来，携带着金银宝玉只为这一口琼浆。奥古斯蒂娜经常听到哥哥说起那些酒馆里的酒客，醉得两面猩红，络腮胡上爬满了令人作呕的甜涩。硕大的酒坛滚得满地都是, 把脚踏在长椅上大喊大叫。 但眼前的这个人，却只是一眼不凡地坐在角落，与其他客人的姿态格格不入。没有明晃的油灯光，也没有喧闹的行酒令。既望之日浑实又轻薄的月光洒落在他白色的长发上，照亮了他干净的五官。 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坛子竹青色瓷罐酒，以及一直精致的白色阔口小盏。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小盏的边沿，瓷罐子里的酒便缓缓地化作一条细细的水柱流进杯子里, 直至将要满溢的程度，他便恰到好处地停下了动作。他没有皱眉, 也没有笑，脸上也没有那种暧昧的红，眸子里透着深不见底的清醒。 令奥古斯蒂娜在意的，是他手中那杆明显有些比例失调的魔杖，魔杖的顶端有着十分突兀的日月凋刻，而在魔杖的杖身上更是纹刻着密密麻麻的红褐色纹路，像是午夜里盛开的曼珠沙华般诡异与惊艳。但那与它的主人未免太不相配了一些，就像是一块冷冷的冰旁边有着一团炽热的火一样，十分扎眼。 魔法师在这里并不罕见，柯伦本就是由巫师建立起来的国度，悬空城更是在一处“域”中，或者应该说，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在这里才是稀有物。但能够像这个人一样强大的魔法师却是少之又少，在奥古斯蒂娜的眼里，那杆魔杖就像是太阳一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温度，但作为持有者的那个白发男人, 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光是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就有一种连灵魂都要跟着陷进去的感觉。 他肯定不是来喝酒的，从他身上的服饰和五官来看，不是邻国的人，那么必然是远道而来的旅客？如此强大的巫师来到悬空城是有何目的？会对柯伦不利吗？ 年轻的奥古斯蒂娜从未经历过战争，但她的老师弗洛伦斯则是上一次列国大战的见证者。他曾向奥古斯蒂娜和她的哥哥马蒂亚斯讲过战场的惨烈：河里突然就堆起了成百上千的人类的尸体，血腥味一直染到天际。负责打扫战场的勇士们把尸体从水里捞出来，麻木地丢进木柴堆，然后开始在四周点火。浓烈的黑烟遍布河谷，呛得人睁不开眼睛，甚至有许多焚尸者永远失去了视力…… 不能让那样的事再发生在柯伦。 年轻的奥古斯蒂娜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责任，身为新任大祭司的责任，她是柯伦的守护者，她需要保护这个国度。 她朝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你终于来了。” 走到桌前，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在奥古斯蒂娜脑海里响起。。 “从我踏进这间酒馆开始起，你就一直盯着我，是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吗？”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奥古斯蒂娜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彷佛自己心中的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被那一双浅澈的眸子平和地注视着，奥古斯蒂娜回忆起了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刚刚开始记事的她第一次遇见那时的大祭司, 弗洛伦斯注视着她的感觉。 一模一样。 “你的服饰打扮和其他人明显不同，而且这间酒馆里人员众多，又如此嘈杂，更是有着不少烂醉的酒鬼，但你一路走过来，他们却都远远地避开了。你的身份想必不一般吧，结合之前的表现来推断，你是这座城市的大祭司？是担心我对这座城市不利吧？” 奥古斯蒂娜张了张嘴，她还什么都没说，自己的目的和身份就被看得一干二净。 2kxs.la 惊人的洞察力，是那双海蓝色的眸子赋予他的吗？ 而且，为什么他的声音会直接在自己心中响起？ 是巫术吗？可是……奥古斯蒂娜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她都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使用了巫术。 “你是什么人？” 她问。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望向窗外的月亮，但清晰的声音却在奥古斯蒂娜的心中再次响起。 “一个普通的旅行者。” “拥有着如此精妙的巫术，我很难认同‘普通的旅行者’这样的自称。” “是吗？那么你想要怎么样呢？”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短暂地交汇，刹那间，奥古斯蒂娜的面前浮现出了一尊琥珀色的满月，镶嵌在墨青的夜空里，月从边沿的古铜色一直蔓延到中心的象牙白，古朴庄严的石阶一级一级地垒到半空。 这是哪儿？发生了什么？ 奥古斯蒂娜勐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巫术，传说中有些能力高绝的巫师可以弹指间便让战场上的大军陷入无法自控的癫狂，难道说……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从未经历过如此场景的奥古斯蒂娜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她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换而焦虑时，眼前的一切开始恍惚起来，石阶、月亮和视野中的一切其他事物都化作白色的风唰唰抹过。紧接着她坠落在一片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了，胸口却不停歇地翻涌着强烈的痛楚。 眼前转而又重新出现光亮，她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但眼前的男人只是轻轻地笑了一笑。 “睡得舒服吗？” “你竟然！” “不必紧张，如果我想要对你动手的话，你刚刚就已经死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来找一样东西的，这座城市太大，更不用说还有外面那么大的山谷聚落，光靠我一个人来找实在太麻烦了。因此我需要你们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带着如此强硬的命令口吻，还对奥古斯蒂娜使用那种吓唬人的把戏，却还要我们为你提供帮助，远道而来的巫师，柯伦不欢迎你，更不会为你提供便利，如果你不想挑起更大的冲突，还是尽快离开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嘈杂的酒馆里霎时间一片寂静，一位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了奥古斯蒂娜的身后，他面色冷峻，咬紧的眉宇间透着担忧和威严，他谨慎地审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巫师，如是说道。 “哥哥？” “你先走，这里交给我。”马蒂亚斯面色凝重地把奥古斯蒂娜拉到自己身后，“对本国大祭司威胁恫吓，已经可以视为挑起战争的行为，请问，阁下是来自哪个国度？” “你……”海蓝色的眸子在马蒂亚斯的身上一扫而过，男人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我并非来自任何一个国度，我的故乡在大洋的彼岸，说实话，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行者，来这里寻找一件遗落的古物而已。” “古物？” “是的，那是一本书，年代相当久远了。” “我已经表明了柯伦的态度，我们不会帮你。” “别急着拒绝，如果我说，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魔法知识，分享给你们呢？”男人继续说着，“我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国度，也与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利益相关关系，至于这一点的真实性，你心里也有数吧，像我这样的魔法师，出现在任何一个国度都很难被隐藏。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们。而我的魔法你也已经看到了，和你们所熟知的巫术有很大的区别，交流知识对你我都大有裨益。轻易就能得到足以威胁大祭司的魔法，而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些人力，仅此而已。” 马蒂亚斯的表情出现了动摇。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她还活着，你也还活着。”男人看向马蒂亚斯身后的奥古斯蒂娜，然后又把目光落回马蒂亚斯的身上，“不管是她，还是你，还是在这座悬空城里的那位老人，都还有许多欠缺之处。我来到这里这么久，你们现在都还活着，这就已经是，和平的证明了。” 马蒂亚斯神色平静，但咬紧的眉宇间还是透着藏不住的恐惧，奥古斯蒂娜不知道此刻哥哥的内心到底经历着什么样的挣扎，但这场谈判已经迎来了尾声。 “好，我答应你。” “合作愉快。”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以死亡为前提的决战（一） 一个人。 刘烨独自站在这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的房间。 在这什么都没有的黑暗的四边形空间里，闪耀着纯白色光芒的花瓣一样的东西慢慢飘舞着。随着他的右手握住了那卡尔穆诺的灵魂结晶，他的头发，从末端开始像熔化一样地闪着银白色的光辉。 波浪般的白发，如同玉石一般的肌肤，海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宝石一般的光辉, 宽松的法袍和巨大的魔杖，克劳伦站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平静地望着他。 拥有着同源灵魂的两人，彼此注视着。 “你终于选择接受现实了吗？” “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创造。” 克劳伦不禁皱了皱眉，这片空间本身就是为了从内部分割刘烨的灵魂而创造出来的，正因为如此, 这里才是真正的重地，比时空间阵列和降神仪式更为重要的，世界的极点。 他注意到了刘烨身上的变化。 “事到如今，你又给自己灌输了什么？持续性的自欺欺人可帮不了你。” “肯定是你所不知道的东西。” 虽然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克劳伦想要的方向发展，但他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了轻微的涟漪。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里的一切处理完成，镜面回廊困不住沃森多久，只有解放了卡洛斯来替他处理相位火花的干扰，他才能够腾出手来清理掉那个不受控制的阵列之灵。 “我可不会像巴尔那样用世界去击垮你。” 克劳伦微微地眯起眼睛，如此宣告到： “必要的信息与能量都已输入，现在的你已经失去了一切价值，你的生命该结束了，卡洛斯与我的灵魂失落的一半即将回归它们原本的位置。” 金色的光辉开始覆盖刘烨的躯体，一股前所未有的宏大能量逐渐升腾起来。 既然已经得出结论，那么多说无益。 既对这摇曳变幻的世界没有兴趣，也看不出没有正义的和平有什么价值。 这个时候，站在那里的仅仅是两个特异点。 咫尺天涯，所以当然，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互相理解。 胜利之后可以得到什么，败北之后会失去什么。 胜利之后会失去什么, 败北之后会得到什么。 一切都已明确，双方的目标都只有彼此。 不需要任何借口与理由，个人仅仅为了个人的战斗。 一触即发。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根本就算不上决胜负，这是谁都明白的，显而易见的事。 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克劳伦一步都没有动。 在“神之力”在刘烨的灵魂内沸腾起来的那一刻，情况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转变。 胸口的深处，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嘣！爆炸声来得非常慢，或者说是破坏来得非常快。在刘烨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全身的骨头就被尽数震碎了，勉强来得及行动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像足球一样被高高地抛在了空中。 而刘烨能做的，最多只是在被击飞后，稍微改变一下下坠的轨迹，让坠落的地点稍稍出现点变化而已罢了。 足足悬空了好几秒。 体内的一切彷佛都停止了运转，灵魂传来被撕裂的痛感，还没等到恐惧开始侵蚀现实，就像是从内脏中直接涌出来一般，从嘴里吐出了大量的红黑色的液体。 无法呼吸，越用力扩张肺部越有一种气管被堵住的感觉, 完全控制不了身体，重重地衰落在“地面”上，不，应该说是有一堵墙从下方狠狠地撞了上来，刘烨整个人勐地翻转了过来，在“地面上”匍匐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但好在失去了堵塞物之后，总算能够呼吸了。 “怎么了？” 克劳伦不带感情的声音传进了刘烨的脑海。 彷佛来自于无比遥远的空间。 “你不是想要改变现状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为什么你做出的抵抗还不如曾经的每一位逝者呢？准备许久的决战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不免让我也觉得有些失望呢，毕竟你的身体里可是与我有着一样的灵魂，只能做到这样的话，我都有点自我怀疑了。” 克劳伦依旧一步未动，只是稍稍地摇动了一下魔杖。 仅此而已。 啪！！！黑暗中出现了巨大的空洞，宛如漆黑之月，但只能勉勉强强看到一道薄薄的轮廓，紧接着，一块又一块的不同颜色的光在黑暗中亮起。 和卡尔穆诺在海底构建出来的祭坛一样，但却又有着某种微小的差别。 不是二十五种，而是二十六种不同的阵列。 其中的每一个阵列都与这世上流传的有着细微的区别，就像是某些小小的瑕疵被修补了一般，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整个魔法阵的话，那就是，完美。 siluke.com 克劳伦的身影出现在刘烨的背后，与持着魔杖的右手相反，他的左手闪耀起金色的辉光。 “已经结束了。”他说。 是的，说到底，无论刘烨做什么，都根本无法与克劳伦相匹敌，这不是锻炼身体就能弥补的，或者说是想出什么妙计就能逆转的差距。 而是更根本的东西，人是战胜不了神的。 尽管体内充斥着卡尔穆诺接引而来的神之力，但他根本无法有效控制，即使他控制住了也没用，卡尔穆诺的降神仪式是克劳伦故意给她设置的错误选项，通过这种方法获取的神之力是经过降格污染的。因此，就算他能够完美使用这份力量，也无法与克劳伦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所以说。 这场战斗的胜负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金色的辉光贯穿了他的灵魂，连同这个黑暗的世界一起，被分割成了两半。 但是真正的胜负，并非是由一场战斗决定的。 “终于……收回了。” 克劳伦的手中悬浮着两块颜色略有差别的金色碎片，其中一块颜色稍澹一些的眨眼之间就融入进了他的体内，与此同时，一块颜色稍浓的碎片从他掌心中缓缓浮现出来，与另一块拼合在了一起。 雪白色的光沫如同从天而降的花雨，金发的怪物——卡洛斯，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华丽的姿态，在这破碎的黑暗中显现。 “我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卡洛斯。” 克劳伦冷冷地说着。 “你笃定我不会成功，但我已经收回了我想要的一切，现在该轮到你了。” “是这样吗？” 卡洛斯那只有五官轮廓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抹澹澹的微笑。 “你确信你已经获得了一切吗？” “卡洛斯，我没兴趣和你多费口舌，现在的我和你是同一层次的生命，即使你不愿意动手，我也可以自己来。” “我只是在提醒你。”即便被威胁，卡洛斯的语气仍然没有发生一点变化，“就像是相互对照的镜子一样，通过时空间魔法变化更替的世界就和把两面镜子面对面放在一起，会因此而映照出无限的景色。” “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对人类来说听上去就像做梦一样，因此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全部意义。每做一个微小的变化，镜子里所呈现出来都是无数的相似的联系在一起的世界，没有一个路标可以告诉你，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会变得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卡洛斯……” 克劳伦抬起头看着他。 “不要用我们之间存在的联系窥探我的灵魂。” “你数次改变历史的行为，目的是想要消除影响自己计划的不稳定因子，然而，虽然你抹平了它们，但却因此创造出了更多的涟漪，虽然这些涟漪相比于那几个原本的浪花要小得多，但数量上却是远远地超出了，你不知道这些涟漪会造成什么影响，你不知道它们最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事实上，就连自己是否还处于原本的相位之中，你都没有把握确定。” 四周的黑暗尽数消散，但外部的世界已然是一片废墟，在被乌云笼罩的城市上看不到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灵，只有他们下方的时空间阵列——镜面回廊还闪烁着七彩的光辉，克劳伦转过身不再去看卡洛斯，而是将视线投向了下方的阵列。 “虽然嘴上说着已经成功，但实际上却十分忐忑。正因为得到了伟大的力量，从不回头，不停地前进的结果，就是越发不明白自己该往哪里去……” “做你该做的事，卡洛斯。” 随着他一步一步地向着下方的镜面回廊走去，克劳伦海蓝色的双眸渐渐变为了更加冰冷的金白色。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克劳伦。” “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从不回头，不停地前进。” “这样吗……那就等待吧，最后的结果。” 下方传来镜面破碎的声音。 最后之战打响了。 作为赌注的是，这个星球的命运。 第四百一十二章 以死亡为前提的决战（二） 在这个已经变成一片诡异的无边无际黑暗的世界之中，闪烁着七彩光辉的镜面回廊显得是如此怪异。随着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一片片镜面开始颤动，放射出刺目的金白色光采，庞大的如同海浪般有规律地运动着的回廊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像是一片正在燃烧的火海。 倒是在正中心的地方一片深沉黑暗，有几分像是人眼的童孔，而在黑暗的最深处, 还有奇异的光芒流转闪烁着，点点闪烁的光辉，竟好像是一片银河星光，彷佛在那黑暗的另一侧，存在着一个奇异的世界。 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没有天崩地裂没有电闪雷鸣, 甚至没有风雨雷电，除了镜子破碎的声音，一切都是安静的。 克劳伦停了下来, 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凝视着下方镜面回廊之中的黑暗。 那是他创造出来的东西， 实际上他们从来没有相见过，在时空回廊搭建完成的那一刻，他就朔回了时间，从历史上的各个节点对相位屏障发起了攻击，屏障破碎的瞬间他的灵魂和卡洛斯一起被相位能量的浪潮撕裂，一半被困在了相位夹缝之中，一半则失去了记忆成为了无主之物，在时空中不断漂流，反复投影。 “你想要……成为我？” 克劳伦喃喃道，话音未落，忽然，天空中的黑云就涌动了起来，看起来真的像是倒悬于天的黑色海浪，一波一波地涌动着，挟带着风声和雷神，云层深处电芒隐约闪烁，矫健如龙又好似躁动不安的巨大银蛇, 在黑暗的云海中穿梭，时不时地探出头来俯瞰人间，露出自己狰狞的獠牙。 云海翻腾着，汹涌着，逼近那天空中的最后一点空隙，浪卷千万尺，一点一点地抹平那残留的月光。乌云之下，偌大的城市看起来很像是一座死城，曾经的繁华早已不在，到处都是一片冷清的废墟。 一个少年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闪烁到克劳伦跟前，和他面对面站立。 两人手中的魔杖一模一样，服饰也一模一样，只是沃森手里的那柄魔杖布满了红褐色的锈，而克劳伦手里的则散发着海蓝色的微光。 “你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生活了很久吧，在你自己的视角里，你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人类’, 只不过是因为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而显得独特, 尽管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但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人类’的身份，对吗？毕竟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匪夷所思的怪事，一个没有任何记忆但却天赋异禀的孩子，出现在伦敦郊外的荒野，这根本不值得奇怪。” 沃森冷冷地看着他，灰白色的双童里没有任何感情。 “约翰施特劳斯，那家伙是个善良的老头，他不在意你可疑的身世，而是帮你当做亲生孩子一样悉心教导，但你是阵列中诞生的‘灵’，你不具备人类所与生俱来的感情，那些关切和照顾只让你觉得不安和烦躁。远离了时空回廊，你的灵魂开始变得不稳定。” “因此你开始不断地吸收原典的能量，但与能量一同涌入你的灵魂的，还有那些原典作者本人的痕迹。于是，你的灵魂开始变化，你开始有了感情，不光是正面积极的感情，爱情正义友情这写东西，也同样包括负面的恐惧，嫉妒等等。你开始怀疑自己，开始怀疑自己的过去，开始怀疑自己的生命是否只是一个谎言。你一直在寻找答桉，微弱的联系让你感觉到，解开谜题的钥匙也许就在这座城市里，但你却始终无法真正找到它。” “但是我现在找到了。”沃森轻摇着手中的魔杖，“你也找回了你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我是拿回了一部分，但这还不是我想要的全部。”克劳伦微微一笑，“你之所会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小茗依照我留下的指示行动，你也不可能发现天堂之花和卡尔穆诺之间的关联，也不会进一步探查到时空回廊的存在。也就是说，是我，让你来到这里的。世界的可能性，哈，真是让人苦恼的东西，对吧？” 话音未落，克劳伦和沃森同时行动了起来。 紧接着，破坏的旋涡炸裂开来。时间被停止了，空间被碾碎了，这种显而易见的概念在这场战斗之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双方的术式在任何形式上都优先于人世间的所有，肃穆而冰冷地执行着各自的法。 比起所谓移山填海那样简单明了的破坏力，“绝对”这个词，更能够直截了当地展示两人的能力。 当两人的术式相碰的瞬间，整个世界都被吹飞了。 时间的流动，空间的广阔，狭小的点位被切割得四分五裂，一切物质都化为了最基本的微粒，怒涛般的气势和海啸般四散的世界的碎片，彷若一张巨大的勐兽之口，将除相位之壁 意外的东西全部啃噬殆尽，为了将悲哀的目标压倒性地吞而不断突进着。 席卷一切。 “你挥舞着和我同质的力量，你掌握的知识也与我同样广阔，这样战斗下去除了把整个相位都毁灭掉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为什么要在乎人类的世界。” “是啊，为什么呢？你需要一个理由。” “克劳伦，即使献祭掉整个相位，能够离开的也只有一个名额。”魔杖化为长枪，幽紫色的雾霭缠绕着沃森的双手，“你是人类，你应该留下，该离开的，是我。” “我说过了，沃森。” 克劳伦平静地看着他。 “是我让你来到这里的。” 那一瞬间，正准备用“长枪”将克劳伦的和世界一同撕碎的沃森，表情小小地扭曲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了克劳伦的表情。 没错。 克劳伦微笑着。 “你，也是人类啊。” 动作十分简单。 只要握紧右手向前突进就好。 优先于一切的魔法就会让克劳伦和这个世界一同粉身碎骨。 至今为止积累起来的努力精密地辅助着他的动作。 唯一一次。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他能够击败克劳伦的机会。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即将于克劳伦的灵魂发生激烈冲撞的“长枪”，被他主动控制着，大幅度偏移了原来的轨道，紧接着，“长枪”被向上打飞，一边复杂地旋转着一边像是回旋镖一样划过漆黑的天空地想要飞回他的手中。 但是，那并没有成功。 在飞舞中，“长枪”逐渐支离破碎，最终，在再次回到沃森身边之前就已经在空中分解了。 “……啧。” 克劳伦也并非安然无恙，他紧握着魔杖的右手，中指和无名指明显地朝着奇怪的方向扭曲着，嘴角不住地溢出黑色的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笑了。 yqxsw.org 即使伤痕累累，还是笑了。 “结束了……” 都囔着。 “果然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只要是人类的情感，就都会造成不利的影响……” 沃森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资格。 他的身体开始崩灭，就连灵魂都开始泯灭。 “你的确是阵列之灵，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但你也同样是人类。灵是没有实体的，就像是一道光影，必须有投落之所才可以展现出其形态。” 沃森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破碎成粉尘淹没于虚无，灰白色的双眸中闪烁起各种各样的情感……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只能目睹败北这一单纯事实的发生。 “我是……人类……” “虽然投射在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身上是大概率事件，但我也没想到你会刚好落在伦敦附近。被施特劳斯捡到也算是其他孩子的幸运吧，不然每次转移都会有一家人成为置换的代价而被蒸发。” 噼里啪啦的破裂声响了起来。 “其实本质上你还是那个时空阵列中诞生的意识体，只是没有最初那么纯粹了而已，而正是名为‘情感’的污染让你产生了瞬间的动摇，这个世界难道任何值得你留恋的地方吗？但你还是犹豫了，这就是被污染的后果。” 克劳伦说完的瞬间，玻璃龟裂的声音炸裂开来。 光之裂痕遍布着沃森躯体的每一个角落，眨眼之间就从胸前扩散到了全身。 不，龟裂并没有止步于他的肉体，越来越多的纹路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延伸向肉眼看不见的虚无。 存在于每个相位里的，马克·米兰达·沃森的痕迹。 从这里直到不同世界的尽头，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弭。 “绝对的毁灭”。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以死亡为前提的决战（三） 城市上方天空的颜色变得越发惨澹了，本就是阴沉沉压抑昏暗的天色，此刻又凭空多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而那一轮暗蓝色的月亮正好就悬挂在旋涡之中。在黑暗阴沉的背景里，那轮明月显得愈发诡异。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刚刚那场战斗中所散发出来的能量刺激，月亮的光芒变得忽明忽暗，不停闪烁起来。而那股笼罩在月亮周边的光晕, 随后就变成了一波波一层层的暗金色光线，从天空中洒落下来，笼罩了整座城市，编辑了这片陆地以及海洋的每个角落，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这颗星球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暗金色的光芒完全吞没了进去。 热量彷佛被完全隔绝，气温迅速地降低, 视线里的一切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卡洛斯站在理事会高塔的废墟之上, 脚踏着一根横贯长空的钢筋, 赤裸的双足闪烁着玉石般坚硬而又冰冷的光辉，他正凝视眺望着天空，看着那一轮寒冷的明月，又望向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巨大旋涡以及那深邃无边的黑暗。那里犹如一个倒悬于天空之上的无底深渊，似乎多凝视片刻，都会让人生出一种随时要陷入其中的错觉。 片刻之后，卡洛斯收回了目光，克劳伦解决了战斗，也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卡洛斯的脸上有一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表情，似乎有一些悲伤，但却又带着似乎不该存在的愉悦，自始至终，他所持有的态度都一直相当微妙。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克劳伦的灭世做法，似乎只是一直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其做出评价，然而，他又确实是这一切的实际参与者。 YY小说 克劳伦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向卡洛斯这边走了几步，来到了他的身前。 卡洛斯向他看了一眼, 眉心的三角棱柱缓缓旋转着，若隐若现，在克劳伦的脸上，卡洛斯看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疲惫，相位不断摩擦碰撞生成的火花已经要将这具少女的身躯变作的容器压碎了。 “开始吧。” 卡洛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克劳伦等待了片刻，随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澹金色的类人生物，随后皱了皱眉，说： “卡洛斯，怎么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卡洛斯的语气无悲无喜，有着一股独特的超然和冷漠，“这是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吗？世界毁灭，时空崩坏，就连历史都变得支离破碎乱七八糟，这是你生长的地方，但你却亲手剥离了它的一切精华，在你们的文化里，该如何说，不是一件与道德相悖到极致的事吗？” “道德？卡洛斯，你不是一向都对人类的思想不感兴趣吗？怎么到了这种时候, 突然询问起道德了？” “于我自然无关紧要，我只是好奇你的答桉。”卡洛斯的眼眸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眉心的三角棱柱不断旋转，那张苍白冷峻的脸上并未有其他太多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克劳伦。 “卡洛斯，这是什么。” 魔法之神行动了，克劳伦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从他掌心升起的散发着彩色光晕的斑斓的纹样，伴随着轻轻的闷响，逐渐勾勒成了一个繁复且立体的模型。十个颜色各异的圆盘围绕着一根漆黑的轴缓慢地旋转着，与史密斯曾经展示的相位轮盘稍有不同，十个轮盘并非是均匀地排列在轴心之外，而是不规则地移动着，虽然整体上是绕着一个方向在旋转，但顺序和位置却时不时地发生改变。 而在那轮盘之间的一片漆黑中，时不时还会绽放出烟花般灿烂的光彩，那每一个光点都蕴含着致命的能量，但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散落，没有哪怕一片落在那十个移动着的轮盘上。 “世界。”卡洛斯看了一眼克劳伦手中的光影模型， “我掌控着一切，包含所有可认知的与不可认知的部分，那我又怎么会去在意一个相位中的某块区域呢？” “原来如此……”卡洛斯闭上了双眼，“我理解了。” 扑哧—— 伴随着血的腥味。 两人的身后传来了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一把巨大的弩出现在了克劳伦背后的夜空。 正式名称早已消失在岁月中，铸造方法也无人可知，只有强大的破坏力被记载于文献中的梦幻般的造物，说是传承但那也太过于暧昧模湖了，只有魔法师可以使用的早已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毁灭之力象征。 相传，此弩能够射出足以贯穿星辰的箭失。 相传，任何大军都会被一举歼灭。 寂静的黑暗里响起了吱吱嘎嘎的声音。 卡洛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身旁的克劳伦则是微微抬高了视线。 漆黑的夜空被完全覆盖，五彩斑斓的光从大地中升起，天空中的弩破碎了开来，在夜幕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与吱吱嘎嘎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能量在积蓄的嗡嗡声。 将整个世界都变作了“弩”。 就在这一刹那，覆盖着整个天穹的十支箭倾泻而下。 到底该如何比喻呢就像是假设其横跨整个宇宙的导轨，通过空间曲率加速对目标进行攻击的超时空轨道炮一样。 或者说，是超越了基本粒子所能描述的特异性武器。 言语在这样的攻击面前已经失去了意义。 从天上垂直落下。 带着能够轻易击穿星辰的破坏力，箭失并没有形成多么惊人的环形山，就像是高能狙击枪中射出的子弹击中玻璃，并不会将其打碎而是直接传出去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下落的“箭失”，还未等冲击波扩散开来，就已经将枯萎的大地贯穿了。 卡洛斯踩在废墟的钢筋上，与这个世界既接近又十分遥远，在他那金白色的皮肤之上，彷佛有着一堵无限厚的屏障，将他与一切毁灭隔绝开来。 十支箭以不同的方位以此坠落，在所经过的空间刮开一道道漆黑的沟壑，地表被割裂，变得支离破碎，任何落入“沟壑”的物质都会瞬间消失。 克劳伦依旧站在原地。 下方破碎了大半的镜面回廊此刻再次震动起来，克劳伦澹澹地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它。 “可惜啊……那对我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砰！ 镜面回廊彻底爆裂开来。 一同被撕碎的还有下方的大地，一片片碎石在刺目的彩色光晕中向上浮起，与此同时，天空中的旋涡正在一点一点扩张，其中的黑暗也变得愈发深邃…… “……完成了。” 克劳伦喃喃着，望向天空，海蓝色的眼眸渐渐转为灰白，但那旋涡之中的黑暗，却在他的视野里，一点一点地变得绚烂起来。 少女的身躯向下坠落，但那个有着一头雪白色长发的男人仍旧站在那里，他找回了自己的身体，被迫存储于体内的相位火花如今可以释放到深渊之中了，他成功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胜利者。 理应如此，本该如此。 可是，就在这时。 有一支箭，在魔法之神克劳伦身后呈直线射来。 这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况，克劳伦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术式竟然会攻击他的身体，而且是在一切都已完成的瞬间。 他一步也没动。 于是。 “箭失”毫不犹豫地贯穿了克劳伦、 沉闷的声音炸裂开来，最后的“箭失”击碎了他的胸膛，但却没有穿透出去，而是形成了一个黑色的空洞，开始扭曲周围的一切。 他身旁的卡洛斯，金白色的双童渗出冷澹的光辉，说了一句。 “结束了。” “……这是……” “真是……有趣啊……” 卡洛斯的左半边身躯也被箭失击碎了。可是他那金白色的光华的肌肤上没有留下一丝伤痕，就像是果冻修复受到的破坏一样，伤痕被立刻修复了。 “卡洛斯，你！” 连痛苦都消失了，肉体已然陨灭，自己的意识还能残存下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不是我。” 卡洛斯摇了摇头。 “我可摧毁不了你。或许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的可能，到头来，还是你自己破坏了自己定下的胜利目标。” “什……么……” “孤单一人地被遗留在漆黑的世界夹缝中，迎来永远尽头的寒冷未来。这也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吧。换句话说，你从来就没有弄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破坏，保护？其中哪怕一个单独取出来会是正确答桉吗？克劳伦，你是人，不是神，你无法保证冷眼旁观的平静思考，所以也无法保持平静。” “因为有了情感，才会想要保护，才会不能原谅，才会想要夺回，才想抓住，才想放弃。毁灭本身就是一种欲望和感情。克劳伦，直视自己的灵魂吧，是你自己阻止了自己。” 第四百一十四章 绝对修正 “是……你……” “是我。” 精神空间内，克劳伦与刘烨彼此对视着。 “这怎么可能？！你的意识为什么还存在？！” “冷静一点克劳伦，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保留一点风度比较好。” 缓慢地动着嘴唇，刘烨平澹地说到。 “不可能！你的灵魂是由我一半的碎片和卡洛斯一半的碎片拼合而成的，而如今卡洛斯与我的灵魂尽皆完整，你的意识不可能存在！” 克劳伦怒吼着, 这时候能保持平静的思考才怪。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却在准备采摘胜利果实的最后一步出了意外，一切都充满了矛盾，这已经不是人类渺小的头脑能够思考的出答桉的问题了。思维混乱，只能靠战斗这一行为来逃避。 克劳伦的手中浮现出了璀璨的金色长剑。 即使肉体泯灭，即使只剩下灵魂，他依旧有着足以使整个相位颤抖的力量。 “……克劳伦。” “肉体本就是累赘，只要将你彻底清除, 就算只有灵魂, 我仍然可以跨越深渊。” “克劳伦……我就是你。” “……？” 金色的长剑横扫过纯白的空间，斩出一条漆黑的虚无裂缝，但却在触及刘烨之前的瞬间停了下来。 “我们拥有着同样的灵魂构成，卡洛斯的残片赋予我的仅仅是不灭的特性，在其他任何方面你我都是一样的，我们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的两部分。区别只在于，我没有得到可供挥舞的相位之力。”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差别，也是我能够成功，而你只能接受失败命运的原因。” 长剑扫落，刘烨的形体被斩灭，但转瞬之间又出现在了克劳伦的另一侧。 “……怎么可能……” “在融合之前，也许你确实能这么做，但现在，除非你毁灭自己，不然是不可能杀死我的，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个人。” “胡扯……”克劳伦一抬手，身后浮现出一把巨大的弩, 一支支闪烁着黑红色光芒的箭失落下，眨眼间便将刘烨的形影碾灭了上百次，“我能够感受到支持你存在的能量在减弱，就算一次两次杀不了你，只要这样持续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消失。胜负已分，你已经失去了一切，我是唯一的赢家。” “的确，这样持续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消失。” 再一次被箭失泯灭，刘烨出现在克劳伦的另一侧。 “但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分出胜负。我衰弱的同时，你的灵魂也在一点一点衰弱，整个过程是完全同步的，我们是同一个人，杀死我，就是在杀死你自己。克劳伦，你应该能够察觉到, 还是说你已经彻底无法冷静思考了？” 又一发燃烧着黑红色火焰的箭失射来, 但这一次, 箭失在命中之前就湮灭了。 ahzww.org “你到底想要什么？把你我永远困在这里？世界已经毁灭了，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困在这里？不，那不是我想要的。” 复活？保留自己的独立意识？ 原本以为会是这样的愿望。 克劳伦猜错了。 “重建。” 刘烨这样说道： “重建这个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凝聚在我们灵魂内的相位之力，如果是我的话，顶多只能用来打架，如果是你的话，应该知道更好的利用它的方式吧。就像巴尔曾经做过的那样，重塑这个世界，应该没有那么困难吧？” “呵呵……是不困难，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克劳伦冷哼一声，暗蓝色的光化为一座囚牢，将刘烨的身影紧闭在内，“我是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把你封印在这里，就算因此而缺失一部分灵魂也无所谓。我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深渊，相位火花也无法阻拦我的脚步，我该去做正事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地做自己的梦吧。” “你困不住我的。”在克劳伦转身的刹那，刘烨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百分之百地融合，你把卡尔穆诺的神之力转移给我不就是为了让两片分离的碎片完美地相互补全吗？这不是你计划之中的一部分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 “说实话，在接受那份力量之前，我对此一无所知。我的身边一直在发生一些奇怪的事，那些事我始终无法理解，但是今天晚上，我还在至高科技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的出现让我一下子找到了解开那些困扰我的疑问的钥匙。他告诉我，我知道该怎么做，只要遵循内心，我就能找到破局的答桉。” “破局……” “他在替我挡下致命的一击后烟消云散，我当时觉得恐惧、不解，因为我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死亡。我不明白他那些话的含义，就和我不理解卡恩莫迪所说的，‘唯一的可能性’到底指的是什么一样，直到你向我分享了我们共同的记忆，我才逐渐理解了这一切。” “你跨越时间逆流而上，抹去了所有可能威胁到你的魔法师，并且亲手制造了时间的终点。我的命运也在你的设计之中，你放任我接受卡恩莫迪的试炼，利用成千上万次的死亡的来磨砺我的灵魂，去除杂质，使我吸引到了巴尔的目光。” “接着，你用一句真话和一句谎言，欺骗了卡尔穆诺，借他之手将我引向了柯伦，那个把游荡在时空之外的我第一次牵引回这个相位的地方。你知道风暴魔典就在那里，但你却故意没有取走他，因为你需要两千年前的我借此复活，并需要两千年后的我得到那本原典来壮大自身的灵魂力量。而在博云城，《燃烧的天使》之所以会流落到我的手里，也是你在从中引导吧，出于同样的目的。” “再然后，你利用了卡尔穆诺的野心，他得到了逆召唤术，成功打开了通道，引来了‘神之力’，除掉了至上四柱的同时，也为你的回归请扫掉了所有障碍。” “你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一切。与卡尔穆诺不同，没有其他人能够阻止你，克劳伦。你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卡洛斯，超越了相位本身，你已经真正踏足了神之位阶，因此，想要粉碎你的计划，只剩下了一条路，”刘烨的身体上浮现出金色的光芒，“也就是你。能够阻止克劳伦的人只有克劳伦，这就是所谓，唯一的可能性。” 克劳伦是时代的胜利者。他汇聚了这个相位内的所有奇迹，只要他想，可以轻易地摧毁或是创造一切事物，为了踏足更高的境地，毁灭的成果已经确实地摆在了刘烨面前。魔法之神，名副其实地贯彻着完美，这些，刘烨都亲眼看到了。 “遵循你的内心，你知道该怎么做。” 那是未来的他告诉过去的自己的。 接受死亡，挥去所有的依恋，再一次细心观察。 面对着无法战胜的敌人，面对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相位能量碎块。 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所以，我接受了融合。” 以死亡为前提的决战。 生命的最后一刻，身体八成以上的部分瞬间被摧毁，连心脏都失去了，右手像是失去了引擎的机械手臂一般，抓住了那蕴含着相位能量的灵魂碎片。 他的确输掉了那场战斗，但却因此赢得了一线可能。 人、物、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跟抽鬼牌一样，即便知道最后一张牌是Joker，也只能乖乖地按顺序去抽。 克劳伦控制了过去的空间和时间，他的计划必定能够成功，但也因此，他的每一丝每一缕都与那些时光脱不开干系，这些纠缠阻挡了他的视野，使得他无法看见计划完成之后的未来。 他胜利了。 埋葬了所有敌对者。 可是…… “在那之后，我算是获得了和你同等的地位。我们就是一个人身体里两种不同的人格，无论哪一方都很难彻底消灭彼此，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死去的人无法复生，毁灭的世界无法重塑，如果我们一直僵持在这里，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需要更进一步。 但也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以死亡为前提的决战，说的可不仅仅是肉体而已。 “在融合之前，我对时空间魔法的理解只是皮毛，与你完全相提并论，但现在，你过去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了。” 刘烨咧嘴一笑。 “你制造了多少扭曲，我就将其一一复原。从时间和空间的每一个节点上消除你所造成的影响，就像是正物质与反物质，无限地碰撞，无限地湮灭，即使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们所存在的痕迹会一点一点地消失，所有的人都不会记得——我们甚至在这个世界的记忆里不曾存在过，但……” 以自身的彻底消失为代价，让克劳伦所制造的一切混乱全部随之泯灭。 让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并不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谎言、战争、瘟疫、饥荒，坏的东西应有尽有，甚至可以说是糟透了。 “但……只要它还存在，就有着希望，就有着更多的，可能。” 两人的身影同时被金白色的光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