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混血儿》 第1章 重生胡女 三月的金满洲,早晨还有些许凉意,微风拂来,带来了一阵桂花香气。 位于金雀街的都护府内院,一穿着宝蓝色襦裙的女子正端着水盆在细碎石子铺成的道路上走动,铜黄色的水盆上覆盖着一层细纱,脚步匆忙却不显杂乱。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独门小院,隐隐可见冒出院墙的桂花树,看到院子,明蓝摸着盆子外侧,松了口气,水温应该还可以,希望这次能合娘子心意。 这已经是今晨第三次打的水了,按理这为主子打热水本是三等丫鬟的活计,可前两次那几个丫鬟打的水,娘子总说温度不对,要不就是有股尘土味,希望这次可以吧。 “明蓝姐姐,你可来了。”明蓝刚进了院子,一穿着桃红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女子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明蓝问道,边打量着立在院子里的这几个丫鬟,“你们不是应该在娘子身边服侍吗?” “姐姐刚才出去打水的时候,娘子让我们出来,说是不用近身服侍,就一个人待着里面,到现在也没吩咐。”身旁的明语回道。 明蓝看了眼紧闭的门,道:“既然娘子如此说,那你们就先下去吧。” “是,明蓝姐姐。”几个丫鬟退下后,明蓝端着水盆,轻叩门:“娘子,热水打来了,可要服侍娘子洁面?” “水温不对,重新打!”一声娇喝传来。 ……这连水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水温不对,明蓝皱眉,娘子自从三日前落水醒来就变得有些奇怪,非南岳高山的云雾茶不沾,非清晨荷叶露珠泡的茶不喝,热水一定要是井里新出的水烧开,洗脸的胰子一定要是平阴玫瑰胰子,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娘子一闻就知道是不是真! 昨日早晨几个丫鬟没采集到足够的露珠,用了花园里的植株上的,结果娘子一喝全吐了出来,那几个丫鬟也被调了出去。 明蓝心中忧虑,现在还是个小娘子气性就如此大,这以后可怎生是好? 她是夫人身边的心腹顾嬷嬷的孙女儿,在夫人没嫁到金满洲前就一直跟随着夫人,大娘子出生后,这才调到大娘子跟前,长了大娘子近一轮,与朱邪琼华的关系,说是主仆,更像是长姐,此时听得朱邪琼华这么任性的话,倒是没什么顾忌,轻推开了门。 只见梳妆台前,背对着坐着一个娘子,看身量还是个孩子,腿儿够不到地上,只能坐在胡椅上摇晃,栗色的头发如海藻般蓬松卷曲,垂落到腰部,清风拂来,发丝也跟着舞动,小娘子一手持梳,看来正在整理头发。 明蓝见状刚想说让奴婢来,待看到朱邪琼华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金刀,差点没把心给吓出来。 哐当一声,水盆掉落在地,“娘子!”明蓝惊呼。 女孩闻声转头,雪白的肌肤,肉嘟嘟的脸蛋,碧绿如湖水般的眼眸此刻不耐的盯着明蓝。 “娘子可别做傻事啊!”明蓝看着地上的一小堆碎发,已经快要晕过去,强自镇定道。 “不用你管!”手起刀落,一把秀发落地。 “娘子不可!”明蓝见状就要上前。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李朝华拿着金刀比划着。 明蓝停步不前,此时那几个丫鬟也听到动静纷纷出来,明蓝向离得最近的明语使了个眼色,明语会意,一路小跑出去。 “娘子,有什么事就好好说,您先放下刀,好不好?”明蓝语气缓和道。 “没有什么事,我只不过不想要这头发了。还有,你出去!把门关上。”李朝华指挥道,说着还拿刀比划比划脖子,当她没看到吗,这女子刚才对那个丫鬟使的眼色。 “好好好,奴婢这就出去。”明蓝看着自家娘子在脖子上比划,心提到嗓子眼上,只得一边说着一遍退出门。 李朝华跳下胡椅,“啪”拴上门插,没有理会外面人的惊惧,重新爬上胡椅。 看着镜中满头的卷毛还有那碧绿的眼眸,李朝华心中悲戚,想她堂堂大燕长公主,竟然变成了胡人! 三天前,身为大燕长公主的她终因身体孱弱,十六岁便香消玉殒,本应魂归地府,结果却来到了这座府邸,附在这个叫朱邪琼华的七岁胡女的身体内。 胡人向来身份低下,这让一向心高气傲以身为大燕王朝的嫡长公主为荣的李朝华如何忍受,尤其是还得天天顶着胡人的样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想到一个月前,母后还在和她讨论要如何举办她的及笄礼,没想到现在却是天各一方,她连及笄礼都还没办就没了,父皇母后如何承受的住……李朝华更是悲从中来,看着镜中陌生的面容和卷曲的头发,趴在梳妆台前哭泣起来。 过了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说话声。 “夫人,娘子把门拴住了。”明蓝道。 “撞开!”一声厉喝! 李朝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嘭”的一声,抬头一看,就见门被两个婆子撞开,进来一妇人打扮的女子。 这妇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五官秀美,妆容精致,梳着云朵髻,头插双凤纹鎏金钗,一身紫色襦裙,披着黄色披帛,贵气逼人,不过此刻妇人却是满脸怒气,精致的妆容也被破坏。 王氏看着地上散着的头发,眉头突突的跳,“朱邪琼华!你这是发什么疯!” 见王氏怒目走向自己,李朝华本不想理会,又想到这是原身的母亲,这才下了胡椅,心有不甘的道:“母……阿娘,我不想要这头发了。” 从这几日的套话中,李朝华知道原主也不喜欢她这头发,只不过原主是嫌弃这头发没有纯种的胡人那样的金色,李朝华是嫌弃头发是卷毛! 看女儿一阵委屈的样子,王氏虽心中有气,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涩。 胡人自来重视血统,她是燕人,虽说现在金满洲归了大燕,可在这胡人遍布的金满洲,更注重的是血统的纯正,当初她嫁过来已经是饱受非议了,那些老顽固虽说不会当面讲,可难保不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想到此,王氏一声叹息,看到李朝华割发的火气也消了不少,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吩咐明蓝等人收了金刀,王氏揽过李朝华,心疼的摸着女儿断掉的发丝道:“华华为什么就那么想要金发呢?” 谁想要金发了,本宫要的是黑长直!李朝华腹议。 坦白说,朱邪琼华的栗色头发一点都不比黑发差。卷曲富有光泽,丰盈蓬松,可胡人重视血统,金发碧眼是胡人贵族的标配,原身之所以想要金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李朝华却不一样,万万人之上的嫡长公主成为了大燕贵族们看不起的低下胡人,这落差她真的接受不了。 李朝华不自在的在王氏怀里扭扭身子,半响才道:“我不想和她们长得不一样。”她不想变成胡女。 “可华华平时不是最讨厌别人的衣服和你重样了吗?怎么会想要和大家一样的头发?”王氏佯装疑惑道。 “那不一样。”她前世也喜欢款式奇特的衣服,不喜欢和那些贵女重样,可样貌和服饰毕竟是不同的,她身为大燕的长公主,怎能顶着一副胡人的样貌! “有什么不一样?在娘看来都是一样的,外表再好看,穿着再华丽的衣裳,没有与之相衬的内在,那就只是一副臭皮囊。”王氏轻抚着李朝华的秀发道。 李朝华闻着王氏的熏香味,陌生的香气萦绕鼻头,却让她渐渐放下不自在,李朝华嗅着熏香喏喏:“衣服只是衣服,可外表和别人长得不一样会被人说是异类。” 王氏闻言眼神暗了暗,越发温柔的问道:“华华,这是谁跟你说的?”。 听在李朝华耳里,却是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沉浸在王氏的熏香里,不知不觉说了心底的想法,赶紧低头道:“没人跟我说,我落水前听到的。” 她在醒来前依稀经历了原主的最后一段时光,原身是听到几个娘子在背后说她坏话一时伤心才失足落水的,那几个娘子的话和她的说法差不多。 见女儿低头一副落寞的样子,王氏更是心疼,最后一丝火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暗道要让那几个娘子好看,轻摇怀中的女儿,王氏道:“华华不用在意那些人的说法,你是处月部落首领的女儿,是这金满洲最高贵的娘子,没人能越过你,就算长相和她们不同又如何,娘也是黑头发黑眼珠,还不是嫁给了你阿爹。” 那还不是因为父皇的旨意,李朝华暗自嘀咕,却还是道:“华华知道了。”她和王氏的出发点本就不一样,再说下去也是鸡同鸭讲。 见女儿听话,王氏没收了金刀又敲打了一番下人便离开了,倒是没再提李朝华割发的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燕男子守孝期间连胡子都不能刮,也是李朝华侥幸,无意中说了原身落水的真相,这才转移了王氏的怒气,要不然,以燕人对头发的看重,敢断发,先断腿! …… 丫鬟们正在收拾房间,李朝华站在那儿,如同个过客,和王氏的一番对话让她感到一阵无力,就算她头发变黑又怎样,她的眼睛,她的面容还是胡人,总不能换眼削骨吧?她终究回不去了,就算以后和父皇母后再相见,也只是陌生人吧…… “娘子?”明蓝端着新打来的热水小心翼翼的叫道。 “把这收拾下!”李朝华看着地上的碎发一阵心烦。 “是。” 把脸埋在温热的水里,李朝华闭目屏息,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现在的她有了以前做梦都想要的康健身体,虽然成了胡女,可在这胡人大本营金满洲,还是尊贵非凡,只是再也不能见到父皇母后而已。她应该感到满足的,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幸运了吧,能有第二次的生命…… 在明蓝快要忍不住要叫李朝华起来的时候,“呼……”的一声,李朝华从水中离开,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就算她见不到父皇母后,就算父皇母后再也认不出自己了,可只要他们好不就行了吗,为人子女的不就是图这个吗? 虽是这样想,可坐在镜子前,李朝华看一眼镜子里的人又嫌弃的转头,又看又转头。 “娘子~”在身后挽发的明语无奈唤道,李朝华这才直视镜子,愣愣的不动。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身体,这明明就不是自己啊。李朝华眼睛酸涩,使劲眨巴着眼,不让眼泪掉下,许久才平复心情道:“等会儿去母亲院子里吧。”现在她对这儿半生不熟,只有原身的一丁点记忆,是怎么也不够的,思来想去,只能紧紧依附着王氏。 而且不管如何,现在占着别人的身体,她也应该要去替原身尽尽孝道,她朝华公主可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 …… 第2章 朱邪赤心 李朝华收拾妥当,带着明蓝明语去了王氏的院子,因为落水着凉,她之前一直被拘在屋子,这还是三天来第一次出门。 宽阔的石子路,旁边是几乎遮天的高大的不知名树木,没有九曲长廊,也没有亭台水榭,只是郁郁葱葱的不知名植被,开阔的视野,湛蓝的天空,让人心中的苦闷也消散了许多。 一路走来,虽说没有停步,李朝华眼角却在打量着那些路上向她行礼的胡人婢仆。 王氏来自大燕,现在朱邪琼华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都是燕人,认真说来,这还是李朝华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胡人,看着她们不同的发色眼眸,李朝华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在这胡人的聚居地金满洲,而不是大燕的高大宫殿。 到了世安院,李朝华见院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心下正疑惑,就听到院里传来一阵男子爽朗的笑声,还有语调略微古怪的汉话,“两月不见,珍娘又美了许多,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夫与你两月不见,竟然和你隔了百八十年!” 这谁啊?这么没羞没躁的,李朝华听了一阵脸红,复又懊恼,看王氏刚才在她那的架势,应该是有手腕的,怎么院子还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 “你们能听出是谁吗?”李朝华问道,她想着明蓝明语应该常到王氏院子的,说不定会认识,她一个小娘子总不能跑去教训,先找到人报给王氏才是。 明蓝略微奇怪的看了一眼李朝华,俯身道:“回娘子,是郎君和夫人。” …… 露馅了……李朝华暗自懊恼,无视两个丫鬟的神情,佯装不满道:“阿爹的口音真是越来越难听了。”她落水来到这儿后,朱邪赤心在外办事一直没回来,自然没见过面,这次当然没听出是朱邪赤心的声音了。 恰好此时又响起朱邪赤心的声音,“珍娘有没有想为夫?珍娘为夫日日夜夜念着你。” 李朝华一阵恶寒,早就听闻胡人不重礼教,话语露骨,今日方才领教。 扭头就想离开,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的父亲她还真不想见,只是转身之际又有些犹豫,她刚刚才暗自发誓要替原身尽孝道的…… 算了,总归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 李朝华轻咳一声,便抬步进了院子,就见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正坐着一男一女,男子正拉着女子坐在腿上,嘴也越来越近…… “啊!”李朝华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万万没想到一来竟然看到这么个画面,提脚就要转身离开,她后悔了,她才不要这么没羞没躁的父亲呢。 “花花?”男子爽朗的笑声传来,李朝华还没反应过来,就如小鸡仔般被拎起。 王氏也是脸红通通的走了过来,刚才夫君才回来,就吩咐下人离开,夫君这次两个月才回来,也是想的紧,就依了他,没想到却被女儿撞个正着。 想到此王氏不由狠狠的剜了一眼男子,却见男子虽然嘴里逗着女儿,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脸更是通红。 “花花~”朱邪赤心叫着女儿。 李朝华虽然被朱邪赤心拎在手里,双眼却是仍旧紧闭,不放心的还用手捂住,对朱邪赤心的声音闻而不应。 “花花~”“花花~”“花花~” 李朝华听着花花,花花的,终究忍不住道:“我叫华华,不叫花花!” 前世她的乳名就叫华华,恰好这具身体的也是,这也是到目前为止她对这身体唯一满意的地方,最起码还有一样东西是自己的,此刻听到男子把自己的乳名念成这样再也忍不住了。 “好,是华―华―”朱邪赤心一字一字的念到,他的汉话一直说的不标准,“华”和“花”总是发不准音,为此还闹了不少笑话。 哼,这还差不多,李朝华终于大发慈悲的放下了两只爪子,睁开眼,准备看一下这具身体的父亲。 看到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李朝华不由轻呼一声。 天,这人怎么长这样?刚才距离远,现在李朝华才看清,男子一头杂乱不堪的金发,碧绿的眼眸,脸上长满金色的络腮胡子,几乎看不清五官,就像个长毛怪物一样。 此时朱邪赤心见女儿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不由对女儿灿烂一笑,看到李朝华眼里就是长满金毛的怪物对着她咧开大嘴。 …… “哇!”李朝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后悔了,她要父皇母后,她不要认长毛怪物当爹! 见女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朱邪赤心顿时手忙脚乱。 一旁的王氏终于看不下去了,赶紧从朱邪赤心手里接过李朝华,对朱邪赤心道:“别吓坏女儿了。”朱邪赤心一直有蓄胡须,可这次进了沙漠腹地,风沙阻隔,两个月没打理,胡子都快爬满脸上了,别说是李朝华了,就是刚才朱邪赤心进了院子,她一开始也以为是遇见贼人了, “你现在这副样子,华华能认识你才怪!”王氏嗔道。 “华华不哭,不哭。”王氏拍着小人的背安慰道。 “呜哇……” “花花,是阿爹的错,阿爹马上去梳洗!”朱邪赤心道歉道。 “呜哇……” 待一切恢复平静,一家人坐在饭桌上用饭,李朝华还是暗暗感到羞愧,刚才她竟然哭了!她堂堂大燕公主竟然就那么哭了! 可心中却是明白,刚才她的哭泣不是害怕,只是发泄,发泄来到这里的苦闷。 尤其是见到朱邪赤心,让她真正意识到她现在在一个胡人家庭,她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父亲,曾经的生活已经离她那么远。 李朝华心中感叹,只听“咕噜……”一声。 在寂静的大厅格外响亮,李朝华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这身子不过七岁,早晨闹了那么久,早都饿了。 “哈哈,我家花花饿了?”朱邪赤心大笑,用公筷夹了只春卷放进李朝华的盘子里,“燕人食物不错,这春卷尤其好吃,花花尝一尝。” 李朝华默默,扒拉着盘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幸亏这对夫妻用饭时不喜人伺候,要不今日就丢死个人了。 看女儿窘迫,王氏瞪了一眼朱邪赤心,道:“慢些吃,小孩子不经饿,很是正常。” 王氏和朱邪赤心继续用饭没有再关注李朝华,到让她轻松许多。 李朝华小口咬着春卷,偷偷打量着一旁的朱邪赤心,卷曲的金色头发披散,银色鹰图腾发圈固定在额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挺直的鼻梁,浓密的睫毛,还有那双和原身一样的碧绿色眼眸。她不太懂胡人的审美,可在她看来,却是赏心悦目的美男子一枚。 原来这就是朱邪赤心的本来模样,当初那些京中贵女避之不及的胡族首领原来这么英俊。 说到金满洲,其实一开始并不属于大燕,而是大燕旁边的沙漠国家沙陀国的属地。朱邪赤心所在的处月部落是沙陀国三大部落之一,世代居住在金满洲,朱邪赤心的父亲朱邪雄鹰英年早逝,朱邪赤心早早继位首领,沙陀国另外两大部落,沙陀部和吐浑部觊觎金满洲的富庶,欲将其占领。 危急之下,朱邪赤心投靠大燕,这才得到父皇庇护,派兵镇压沙陀,免于灭族之祸,自此金满洲也成了大燕的边陲城池,而朱邪赤心也成为了金满洲都护。 李朝华打量着朱邪赤心,想着前世她知道的信息,又见两人眉来眼去,互相夹菜,完全不顾坐在一旁的她,李朝华已经不想什么礼数了,刚才院子里的那幕让她觉得这都是小意思了。 吃完盘子里的食物,李朝华托腮,看着含情脉脉的两人,认真说来,这两个人的姻缘还有她前世的功劳呢。 朱邪赤心当初进京面见圣人,主动请父皇为他赐婚,可当时的朱邪赤心还是那一脸的胡子,京中贵女自是避之不及,那段时间,京中贵女婚嫁,定亲的人数可比往年高了不少,哪怕她在宫中也是听过的。 她常年卧病在床,听到这么个乐子自是关注异常,母后因为京中贵女的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震怒,还是她劝住母后,毕竟身为嫡长公主,她明白那些贵女不愿嫁到外族的心情。 最后她给母后出主意,办了游园会,有意愿的贵女到时候穿红衣,那时她在为数不多的红衣女子中,第一眼看到了王淑珍。 明明是热烈如火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是分外温柔,举止虽有些怯怯,却是眼神清亮。当时她便对母后说:“我喜欢这个姐姐。” 后来母后调查了王淑珍的家世,她才知道王淑珍是平国公府的嫡长小姐,自幼丧母,因为继母不慈,父亲偏爱继母的次子,从小日子就过得很是艰难,这次主动下嫁,也是嫡亲兄长世子地位不保,这才无奈如此,毕竟朱邪赤心是新投诚的部落首领,他的妻子娘家自会受父皇优待。 说实话,当时她没想到王氏的身世会那么坎坷,说到底,当时她年纪尚小,选王氏说到底不过是王氏她看的最为舒服,任性为之而已,只是没想到,现在她重生到了王氏的女儿身上。 看来命里皆有定数啊,李朝华鼓起包子脸,老成的叹了口气。 王氏边给夫君夹菜,边欣赏着夫君英俊的面庞,没办法,自嫁给朱邪赤心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夫君胡子刮的这么干净。 胡人以髯为美,胡人贵族一直以蓄一脸漂亮的胡须为荣。想当初朱邪赤心初到长安,因为这脸胡子吓退了多少姑娘。 她当时因为家中形势所逼被迫主动下嫁,可心中也是忐忑的,虽然后来才发现夫君和外表是完全不相同,两人也是如胶似漆,更是连个通房都没有,可关于胡子这事上朱邪赤心一直非常坚持,现在女儿出马,立马搞定,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王氏暖呼呼的想道。 此时看到女儿故作老成的叹气也觉得异常可爱。 李朝华在这么“心意相通”的氛围中结束了与原身父母的第一次聚餐。 第3章 骑马 高鼻深目,栗发碧眼,雪白肌肤,因年岁尚小,脸颊肉嘟嘟的婴儿肥,看起来如同瓷娃娃一般。 李朝华打量着镜中的人儿,之前她一直带着偏见,所以对这具原身的关注全集中到那头卷发上了,现在认真看来,才发现这具身体真是个美人儿,胡汉混血,一头栗色卷发,五官大部分遗传了王氏,但却比王氏的五官更加深邃立体,雪白的肌肤不是那些京中贵妇不晒太阳保养的那种苍白,而是晶莹剔透的嫩白。 摸着卷曲的长发,李朝华此时倒是庆幸头发是栗色,要真像朱邪赤心那样的金色,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接受不了。 李朝华满意了,这样貌,哪怕前世在宫中,父皇的妃子都不一定及得上。 前世她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身体就跟豆芽菜似的,风一吹就倒,就算再精心调养,也是一脸菜色,怎么可能好看到哪去,现在这具身体,年轻,健康,有活力。 可惜是个胡女,李朝华叹了口气,身为大燕嫡长公主,没人比她了解这些燕人贵族,他们一方面推崇着便于骑射的胡服和妖娆美艳的胡姬,可骨子里却是看不起胡人,哪怕金满洲的胡人现在也是燕人了,可燕人对胡人的轻视却还是存在的。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现在却成了她曾经瞧不起的一群人,这心情还真是复杂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李朝华摸摸气色极好的脸蛋,从今以后,她就是朱邪琼华了! …… 琼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亵衣,对正在整理衣物的惜春道:“把我的衣服都拿出来吧,今日我要自己挑选。” 这具身体还年幼,身材也是圆滚滚的,可样貌极好,不打扮起来真对不起自己。 之前她因为心不在此,对原身的这些东西也就不在意,可现在既然决定要以朱邪琼华的身份生活下去,就不能再浑浑噩噩了。 惜春将衣服一件件的放在榻上,琼华认真打量起来。 软烟罗、青蝉翼、凤凰火、云雾绡、素罗纱、云绫锦,衣料皆是精品,金满洲的富庶的确是名不虚传,这些料子哪怕在宫中也是不多见的,琼华心中暗道。 细细看下来,琼华却是心中奇怪,这些衣物大多是襦裙服,只有几件胡服也是男装,却是没有一件纱丽。 胡女服饰称为纱丽,前世朱邪赤心进京带了一批胡姬,那些胡姬表演时她也见过,上衣和燕服的小袄差不多,下衣大多是裹身裙,中间露出肚脐,很是妖娆。 这些丫鬟穿襦裙她还能理解,毕竟这都护府就朱邪赤心一个男子,王氏自是要防的,可朱邪琼华?这么想要成为金发碧眼的小胡女竟然喜欢穿燕服?这不对吧。 琼华摸着一件襦裙随意道:“我想穿纱丽了。” 惜春看了眼琼华道:“娘子之前不是不喜穿纱丽吗?还让赵娘子以后都做燕服给您。” 正在收拾床榻的明语心直口快的接道:“娘子不嫌弃穿纱丽会露肚子了?” 琼华看了一眼挺直腰板也很明显的圆滚滚的小肚子,终于知道这原身为何喜爱燕服了,齐胸襦裙刚好能遮住这小肚腩。 …… 好吧,既然如此,琼华胖手一指:“就穿那件天青色骑装吧。”襦裙什么的早都穿腻了,她也想试试胡服,可前世身体孱弱,出去一趟都气喘吁吁,更别提穿着胡服骑马了。 天青色水云暗纹翻领胡服,一双黑色小羊角靴,栗色长卷发梳起在后脑勺团成一团,戴上银冠,插上一只碧玉簪,一个翩翩小郎君就出现了。 琼华满意的转了个圈,带着明蓝明语到了王氏的院子。 “阿娘,阿爹。” 琼华一进去,正在吃茶的朱邪赤心和王氏看了过来,平日琼华多是一身齐腰襦裙,做的这些胡服很少穿,现在这么一穿,倒是让人眼前一亮,朱邪赤心夸赞道:“花花穿这身真是好生俊俏!” 琼华选择性忽视了那句花花,高兴的转了个圈道:“华华也这么觉得呢。” “真是不害臊。”王氏笑骂,眼里却是全是满意之色。 “穿上这么漂亮的骑装,不出去就太可惜了。”朱邪赤心放下茶杯,“等会跟阿爹出去骑马去!” 骑马?琼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意思是她能出去? “真的吗?”琼华瞪大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阿爹什么时候骗过华华。”得到朱邪赤心肯定的答复,琼华差点蹦起来,可前世的修养让她努力压抑着,却还是忍不住欢呼:“谢谢阿爹!” 她能出去了,想她前世,可是连宫门都没出过,顶多在御花园里转个圈,看那些早已雕琢的满是匠气的景致,美名其曰是赏景。 “华华病才刚好,现在出去……”王氏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不放心的道。 “阿娘,我已经好了。”琼华赶紧摇了摇王氏的胳膊,又在原地转了个圈,极力想证明她的身子好了,可以出去了。 “无事,让华华出去散散心也好。”朱邪赤心道,王氏把琼华落水的缘由都告诉了朱邪赤心,他陪女儿出去打猎也是希望女儿散散心。 见朱邪赤心如此说道,王氏也是想到了女儿昨日的那番话,罢了,出去散散心去去病气也好。 在王氏的各种叮咛下,朱邪赤心带着琼华跟着一堆侍从出了都护府。 第4章 出行 金满洲都护府位于金满洲城的中心,原先就是处月部落首领在金满洲的专门府邸,朱邪赤心出任都护,便把这府邸改成了都护府。mianhuatang.info 都护府与城内最繁华的街道金雀街只隔了一条街,却丝毫没有喧嚣之声,府里高大的植被阻隔了那些噪音,能在这繁华之地能保持一片宁静。 刚出大门,琼华就感到了铺面的喧哗,似乎空气中都是热闹的气氛。 胡人女子出门并没有大燕要戴帷帽的习惯,且琼华年岁尚小,便和朱邪赤心徒步走着,到了金满洲最繁华的街道――金雀街。 琼华的眼前豁然开朗,喧闹的街道,小贩陌生的语调吆喝着,身着异族服饰的人们比肩接踵,街道两侧林立的酒楼饭庄,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琼华看着这些,只觉得心中满涨,这还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逛街! 琼华放眼细看,却是蓦然呆愣,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这些胡女怎么穿成这样! 琼华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位胡女正向着自己走来。 棕色的大波浪长发,额头悬着一颗红宝石吊坠,一块枚红色轻纱从头发开始裹住,里面艳红色绸缎裹住丰满的胸部还若隐若现的露出沟来,一截小蛮腰露在外面,肚脐里还镶了一颗红色宝石,与额前的遥相呼应,腰间系着一条银链子,腰下裹着紧身包臀鱼尾裙,随着女子走动,若隐若现的露出细白的长腿,荡出诱人的波纹。 女子从她身边走过时,刮起一阵香风,还抛了个媚眼给她,琼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脸却是红的更加厉害。 “哈哈哈”朱邪赤心见状笑出声来,“没想到我家小郎君这么受欢迎。” 琼华闻言更是尴尬,还有些羞恼,她是女孩子,才不要被这么不知羞的女子示爱呢,琼华气呼呼的鼓起一张包子脸。 胡人开放,男女当街示爱很是正常,刚才那名胡女也是看琼华扮相可爱,就逗弄一番,没想到被朱邪赤心拿来取笑琼华。 朱邪赤心和琼华还有身后跟随的一群侍从继续穿过大街,琼华看着来来往往的胡人女子,服饰真是一个比一个暴露。 琼华也从一开始的脸红到视而不见,心中暗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纱丽啊,还真是大胆啊。 朱邪赤心知道大燕开放包容,胡人骑射服在燕京很是流行,大燕皇宫女子服饰也有半胸装,可这些胡姬毕竟要献给大燕皇帝在宫宴表演的,所以送来的胡女身上的服饰尽可能的能遮就遮,就是怕给燕人贵族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琼华才一直以为那就是纱丽的本来样子,今天看到这些胡女的穿着才如此惊讶。 尽力适应了这些人的服饰穿着,琼华便被街上的各种玩物吸引, 金满洲位于大燕边陲,连接着大燕与西域小国,是这西部的贸易枢纽,自是热闹非凡,街上飘荡着各种语言,身着各种异族服饰的人在街上游走。 琼华走在街上,打量着街边的小摊,金满洲盛产各色宝石黄金,街面卖的多是些宝石做成的工艺品,还有饰物。 小贩见面前这位小郎君在那打量,适时推销道:“#%……*¥#”(ps:不是乱码,这是胡语……) ??? 见琼华满脸疑惑,小贩心里也是诧异,明明是胡人怎的不懂胡语,见琼华旁边的侍女是汉人,赶紧用蹩脚的汉话说道:“这,这位小娘子,这个叉子非常使合小狼子逆!” ……还是听不懂 琼华转头看向明蓝,明蓝赶忙道:“他说的是这只钗非常适合小娘子你。” “跟他说不要,我这身打扮哪里像小娘子了,明明是俏郎君!”琼华傲娇了,转头就走,她明明是小郎君,哪里是小娘子! 留下明蓝和小贩大眼瞪小眼。 琼华如同花蝴蝶般在街上晃悠,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前世身在皇宫,她对银钱自是没什么概念,都是看到喜欢的拿了东西就走,身后的明蓝明语帮忙付账,那些小贩见琼华虽是栗发碧眼,可一行人的衣着打扮连随从都是金发碧眼,也不敢多说什么。 琼华一路玩的开心,随行的侍从还有丫鬟却是苦不堪言,每个人身上都是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朱邪赤心一直跟随在最后,看着女儿这么开心,心里也是高兴,见女儿玩的差不多了,事实上是买的差不多了后才善意的提醒道:“花花,再不赶去马场,太阳就下山了,我们就去不成马场了。” 琼华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小瓷马,等下就能见到真的了,这个就不要了。 因为要赶去马场,琼华乖乖的坐上了马车。出了那片繁华街道,到了东区,也是普通老百姓的住宅区,这里的房屋大都是石头沙墙垒成,不是之前像都护府那般的砖墙绿瓦,却也别有一番特色,琼华津津有味的看着。 出了城门,琼华本以为迎来的碧绿的草坪,可面前的场景却让她大吃一惊,接天的沙漠无边无际,只有靠近城池的一片地方是无际的绿色,远望过去,就是绿洲沙漠蓝天,整个世界被分成了三份。 这样的场景和琼华想象里的蓝天白云草地完全不同,琼华心中惊奇。 她一直以为金满洲是个蓝天白云绿水的仙境,没想到却是这番样子。 朱邪赤心等人来到马场时,已是黄昏,夕阳西下,阳光把草地映成金黄,和远处的沙漠接连到一起,眼里的世界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远远看去还有一群马儿在那吃草,琼华跟着朱邪赤心过去,待看到一只半人高的枣红色小马驹时,眼睛都快黏到马身上去了。 “喜不喜欢?这是阿爹送你的。”朱邪赤心笑道。 恩恩,琼华大力的点头,手轻轻触着小马驹,带着惊奇和心酸。 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马儿呢,想前世,她那破身子,动物皮毛都能让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别说马了,连个猫儿都没摸过,唯一一次偷偷摸了只骆驼,也让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她也畅想过骑马肆意奔跑的感觉,可因为身体的原因始终没实现,顶多在帐篷里看着别人纵马狂奔,咬着小手绢羡慕嫉妒恨。 现在,她也是一个有马的人了! 看到女儿欢喜的样子,朱邪赤心也跟着笑起来,道:“这小马驹还没名字,花花给它取一个吧。” 名字……她前世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世终于有机会实现,希望这只小马能带她踏遍万水千山,自由翱翔于天际。 “就叫它阿翔吧。”琼华道。 “阿翔?好名字!”朱邪赤心赞道,只要是女儿取的,那肯定是好名字。 “阿爹这就带你去溜溜你家阿翔。” “恩!”琼华大力的点头。 阿翔温顺,琼华在朱邪赤心的帮助下不费力的便坐到小马驹的身上,朱邪赤心牵着绳子,小马驹慢悠悠的在草坪上走着。 看着绿油油的草地,还有撒着余光的夕阳下的沙漠,琼华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般,前世只能从高高的宫墙仰望那一方天地的她,现在正坐在马上在广阔无垠的草原奔走! “喜欢吗?”朱邪赤心问道,“下次爹送你只骆驼。” “骆驼?” …… “我不要,骆驼……爱喷人。”刚才才在心里闪过的那只骆驼再次浮现在脑海,前世沙陀国进献了一只白骆驼,父皇便养在御花园里,琼华偷偷的去看,结果被正在反刍的白骆驼喷了一脸,大病一场不说,更让素来有洁癖的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恶心,恨不得……再洗把脸。 见女儿一副嫌弃的样子,朱邪赤想起女儿第一次看见骆驼,兴冲冲的迈着小短腿奔过去,结果被正在享用食物的骆驼喷了一脸,看来华华的表情,是至今不能忘怀啊。朱邪赤心无奈笑道:“好好好,那就不要了。” 尽情的玩了一天,回去的时候,琼华已是累及,迷迷糊糊的在马车上睡着了,还是被朱邪赤心抱进府里的,想当然回到都护府,朱邪赤心被王氏一阵念叨,不过这一切,琼华都不知道,一夜好梦。 第5章 课业 琼华醒来时看见淡青色的床帏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晃悠悠的起身,见明蓝在和几个丫鬟在那忙碌,琼华揉着眼睛问道:“明蓝,昨日是阿爹送我回来的?” 明蓝边伺候琼华穿衣,边道:“昨日娘子在回城的马车上便睡着了,郎君不忍打扰娘子,便抱娘子进来了。” 琼华闻言有些尴尬,虽说她外表是七岁孩童,可芯子却是十六岁了,说到底朱邪赤心还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幸亏她是睡着了,要不然就算顶着这么个小身子,琼华也不会让男子抱她的,哪怕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 不过想到昨天的出游。琼华心道,有这么个可以陪她玩、教她骑马的阿爹真不错。 收拾妥当,琼华去了朱邪赤心和王氏的院子。朱邪赤心一大早就出去了,屋子就是王氏和顾嬷嬷还有贴身丫鬟绿蓉绿萍,琼华进来的时候,几人正在说着府里的杂物事。 “阿娘~”琼华乖巧的叫道,双手张开,求抱。 她可是听明蓝说昨日因回来的晚了,朱邪赤心被王氏训斥了,以往她惹母后生气了,就会这般甜甜的叫道,百试不爽。 果然,王氏揽过她,见琼华面色红润,捏捏小脸蛋,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出去了一趟气色真好了不少,“看样子昨天玩的很开心?” “恩!”琼华点头,“我还骑马了呢,虽然还是让阿爹牵着走的,可还是觉得好高兴,总有一天,我也能纵马奔腾!”琼华握着小拳头气势赳赳的道。 “小娘子家家的,还纵马奔腾。”王氏点了点琼华的脑袋。 “你呀,玩了这么些天,都找不着北了。为娘看你现在身子也大好了,之前停了的课业也要拾起来了。”王氏挪揄女儿道。 她知道自家闺女不喜欢课业,本想看华华嘟嘴丧气的小模样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没想到今天的华华却是一本正经的点头,“阿娘说的是,我是该学习了。” 稍微有些根基的家族都不会懈怠女子的培养,更何况朱邪赤心还是一族首领,前世她身子再不好,身为公主,六艺中的礼乐也是要学习的,所以对即将而来的课业她倒是不排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毕竟这府里只有三个主子,王氏和朱邪赤心又不能整日陪她,找点事干也是解乏。 这可就奇了,王氏惊讶,“华华今天这是怎的了,突然喜欢上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换了个芯子。” 王氏不过随口一句调笑,琼华却是一阵惊吓,心道自己以后还要小心再小心。 轻舒口气,琼华扬起小脸,露出两个小酒窝道:“华华以前不喜欢,可是现在喜欢了,古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阿娘就不要问这个了。” 琼华也没说自己突然想上学的原因,只是一副“我现在就是喜欢了”的表情。 王氏见状忍不住捏了捏女儿肉肉的小脸蛋。 “你呀你,油嘴滑舌的,既然喜欢了就好好上课。”却是没有疑问,自家宝贝儿喜欢就行,也不枉她的一番苦心。 王氏虽是妇人,可朝堂之上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夫君是新投诚过来的部落首领,圣人怎会放心他们一直留在这金满洲,胡人的大本营? 他们迟早是要回去的。 而华华这副样貌,到了京中该如何?毕竟京中的那些贵人是如何的排斥胡族,自幼在燕京长大的她还是知晓的。 琼华没有注意到王氏眼底的忧虑,开始兴冲冲说着自己一天的课业,王氏是京中贵女,这琴棋书画肯定是跑不了的,所以琼华倒也说的全了,以期望转移王氏的注意力,却是不知道王氏的心思早跑到一边去了。 原身年纪小,课业可不少,一天下来基本排的满满当当,这些课程都是在都护府前院上的,这都护府虽只有她一个娘子,王氏仍为琼华聘请了教习先生。 其实但凡有些底蕴的家族都有族学,可处月部落虽然先前属于沙陀国,却也是有族学的,王氏不让琼华去也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这胡人部落没有燕人的底蕴不说,教的都是骑射之类,琴棋书画就别想了,二来琼华的发色,也是王氏不让她去族学的原因。 所以就算都护府只有华华一个小娘子,王氏也没让琼华上处月部落的族学,而是单独聘请教习先生,这儿胡人居多,想找个有学识的先生也不容易,琼华的教习先生都是王氏重金聘请,甚至有些是专门从京城带来的。为的也是让女儿接受大燕正统的礼教,将来进了京城不至于被人笑话。 当然王氏的这一番苦心琼华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金满洲的府邸皆是如此,她前世体弱,也是单独受大家教导,此时知道自己一个人听课还觉得清净。 在通知了各个授课先生后,琼华第二天正式开始了课业。 第一天是上午琴棋,下午书画。琼华风轻云淡,这些怎么可能难得倒她朝华公主。 琼华是在一片“孺子可教也,娘子的技法大有进步”的赞誉中志得意满的离开的。 不过第二天,琼华就吃到苦头了。 早上的第一节课是胡语,琼华自信满满的进去,灰头土脸的回去。 留下教习胡语的先生也是看着满纸的狗刨字迹惊讶不已,怎么几日不见,女郎竟退步了这么多,连基本的问候语都不会说了。 不管授业师傅如何惊奇猜测,此时的琼华任由明蓝扇着扇子,看着桌子上的满是鬼画符的书籍暗自吐血! 为什么还有胡语这回事!!! 琴棋书画是公主的必修课,这些难不倒她,可竟然还有胡语,此时的琼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昨天那小贩说的可是胡语,还有那满大街飘荡的也是胡语…… 想她堂堂大燕公主,不就是异族语言吗?怎么可能难倒她!琼华暗自打气,打起精神看着面前的书籍,那满页的圈圈叉叉…… 不行,脑袋晕…… “娘子,休息下吧,您都看了一个时辰了。”明蓝边为琼华打着扇子边说道。明语也端着茶水进来,劝道:“是啊,娘子这样看下去眼睛怎么受得住,喝口茶歇息歇息吧。” 琼华放下书,抿了口茶,抱怨道:“这胡语真是难学!” “娘子不用愁,这胡语呀,多学学就会了。”明语道。 见明语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琼华道:“明语,你会胡语?” “会啊,不会怎么能吩咐那些下面人,厨房那些烧火的都是胡人,不会说胡语,就没法沟通了。”明语心直口快的道,挨了明蓝一记眼刀,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那你们都会了?连外面的幻云都会?”琼华惊讶的问道,幻云是院子里的三等丫头,专门扫地的。 “娘子不必着急,娘子还小,学这胡语不过一年,日子还长着呢。”明蓝安慰道。 琼华这才想到,昨天明蓝翻译的不是小贩那蹩脚的汉话而是之前说的那句胡语。 这下琼华真被伤到自尊了,一向自诩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她,竟然还不如几个丫鬟! “我只比你们小三岁,也没差多少。”琼华嘟囔着,小嘴一撇,仿佛下定决心般道:“明蓝明语,还有外面的那些人,从今天开始,全在我面前说胡语!” 她就不信这样还不能学会! 见娘子意志坚定,明蓝明语皆是称是。 朱邪赤心和王氏知道了琼华的吩咐后,也随其意,一时间整个都护府里都开始说胡语。 王氏身边的人当年除了身边的贴身丫鬟,都是从宫中专门选出来陪嫁的,自是会说胡语,王氏在这儿待了八年,胡语自是不在话下。 琼华让教习胡语的师傅教了基本的发音字形之后,便开始漫长的练习,一开始只能和明蓝他们比划着交流,嘴里断断续续的蹦出词,很是不方便,就是要喝茶都能比划半天。 王氏见女儿学的辛苦,又觉得心疼了,“华华不必这么心急,慢慢来。”王氏用汉话说道。 琼华一本正经的用胡语一字一顿反驳道:“不,行,阿娘,我身为,处月部落,首领之女,怎么能连胡语,都不会说呢?”身为嫡长公主,连个丫鬟都比不过,太丢脸了! “还有,娘,最后一次,不准对我用汉话,要用胡语!”琼华严厉指正王氏的错误。 王氏见女儿认真的样子,越发心疼了,私下对顾嬷嬷抱怨:“都怪我,当初想着迟早要回燕京,就没让华华早早学胡语。” 顾嬷嬷见王氏一脸愧疚,相处多年,自是明白王氏这是求安慰来了,赶忙道:“夫人也是为了娘子好,我们迟早要回京,娘子一开始说胡语,到时候再学汉话,难保会像郎君那样有胡人口音,到时候去了燕京,还不得给那些个夫人贵女笑话。” 顾嬷嬷一下说到王氏的心坎里了,这当初朱邪赤心没反对琼华先学汉话,也是为了这个,毕竟圣人不会让他们在金满洲待一辈子,他们也舍不得让华华嫁在金满洲,离得他们那么远。 见琼华意志坚定的要学胡语,王氏所幸便减少了琼华的其他课程,让琼华专攻胡语。 琼华每日都是在唧唧歪歪的说话声中渡过的,每天醒来都觉得脑袋要炸开。 每次她想放弃的时候。朱邪赤心就带她在金满洲城闲逛,也不让身边的丫鬟随从帮忙,让她看到喜欢的东西只能和小贩边用胡语边比划着买下。 琼华在痛并快乐中胡语飞速进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磕磕碰碰后,琼华能听懂大多数胡语很少让人重复了,也能断断续续的表达意思了,当然出去逛街也逛的更欢了。 这天,琼华正计划着等会让朱邪赤心带她去街上吃前几天吃的肉串,王氏身边的大丫鬟明蓝便过来了,说是夫人请她去院子里。 琼华还以为是这段时间去外面勤了要被王氏训,结果到了院子,王氏给了她一份请柬。 “吴元香?”琼华好奇的打量着请柬上娟秀的字迹,心中觉得这名字隐隐有些熟悉。 第6章 训女大会 “吴元香?” 琼华疑惑,这段时间原身及周围的事该清楚的她也清楚了,可不记得原身认识这么一个人。 “就是吴副都护的嫡女,下个月就要回京了,这才邀你去的。”王氏道:“你不认得也正常,她和你虽是同辈,年纪却是相差许多,她家的宴会向来是吟诗赋歌,你之前一直闹腾着不去,不过就你那水平,娘还真不放心你去。” “阿娘!”琼华娇嗔,那是原身,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好吧。 “好好好,你现在大有进步。”王氏无奈的道,这小妞妞现在听不得一点不好的。 “非要我去吗?这吴家娘子我又不熟。”再说她还想和阿爹再出去玩呢,城东那家的孜然肉串味道好极了。 王氏见琼华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再想到这些天,夫君打着“金雀街上的语言氛围好”的理由三天两头带着女儿在街上闲逛,哪还不明白琼华此时的想法。 “不熟也得去,省的你整天蹿着你爹往外跑。”王氏一副你们干的好事我早知道的样子。 琼华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那好吧。” 王氏看琼华这样,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叹了口气,这才语重心长的道: “华华,你还小,娘也不愿凡事都拘着你,偶尔出去逛逛也好,可你毕竟是女子,有些事情上就注定不能同男子一般,男子可以抛头露面,可女子却不行。在这金满洲,那些个胡女穿着暴露的服饰,游走在大街上,看起来肆意飞扬,不说你,就是娘,有时候见到了也是羡慕的。” “可华华啊。”王氏叹道:“阿爹和阿娘,从来没有想让你成为这些胡女中的一个,我们是把你当成大燕贵女培养的!” “贵女可以肆意人生,但不是放肆!” 琼华起初没把王氏的话当回事,前世她的姑姑荣生长公主可是豢养面首呢,她只不过是出去玩玩而已。直到王氏的最后一句话才觉得心中一震! 凭心而论,从一开始不愿接受朱邪琼华的这个身份,到慢慢认同,甚至庆幸她来到了这个民风开放的地方,她的皇兄皇妹还拘束在那一方墙院里,她却可以看见广阔的天地。 然后她就开始放肆,明明知道朱邪赤心只是为了锻炼她才去街上,却三番两次的在街上玩的不亦乐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该有的礼数。 她是成为了胡女,可大燕贵女的礼数却不能丢。 “阿娘,华华明白了。”琼华肃穆,此刻她真心实意的感谢王氏,她是一个好母亲,是她的阿娘。 见女儿一脸认真,显然是听进去了,王氏心中安慰,缓缓道:“娘也不是要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燕京贵女,也在大街上纵马奔腾呢,偶尔出去散散心也好,但不能散着散着心都没了。” “这是吴家娘子要回燕京自己举办的聚会,都是你们这些小辈,虽说你们互相不认识,可毕竟吴大人与你阿爹都是共事的,到时候肯定是要有交集的,我给你说说吴家的事,你认真听着。”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能逼得太紧,王氏说着吴府的事,这次的训女大会算是结束了。 等琼华离开后,朱邪赤心一脸忐忑的从紫檀木屏风后走出,他回来换件衣服,没想到就听见这么一出训女大戏。 “珍娘辛苦了。”朱邪赤心不安的道,怕王氏秋后算账。 朱邪赤心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沙尘暴,出乎意料,王氏并没有生气,而是扶着身子道:“赤郎不必如此,我知道赤郎带着华华并不是闲逛,是为了让华华记住金满洲,毕竟这是赤郎的故乡,也是华华出生的地方,可我们也快要离开了,华华继续这样下去可不行,夫君不要怪珍娘擅作主张。” 朱邪赤心见王氏已猜到事实,不由叹息一声,揽过王氏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会怪你,华华这丫头的确是疯过了。” 他原想着带华华出去,即学了胡语,又能让她记住这个生养她的地方,毕竟到了京城,规矩就多了,可没想到这小丫头玩上了瘾,三天两头的就要出去,疯的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让他这几天都得躲着走。 “赤郎,圣人让我们什么时候走……”王氏幽幽问道。 “快了……”朱邪赤心一脸严肃,“今年内必须要赶到京城。” 今年内吗?在这金满洲只剩下半年了。 王氏靠在朱邪赤心的怀里,这样安逸的生活只怕是没几天了吧。 …… 金满洲的夏季来的早时间也长,此时不过五月出头,天气却是炎热起来,琼华走在路上,园子里花花草草都像是没了精神拢拉着,一如琼华此时的心情。 回到住处,留下丫鬟在屋外。 摸着镜中那张脸庞,王氏今日的话是告诫她不能丢掉贵女的矜持,而她想的更远。 她现在只是个普通贵女,甚至还是个胡人,不是嫡长公主了! 前世荣生姑姑豢养面首,那些卫道士真的不会批判吗? 不,他们不过是因为姑姑是父皇敬重的亲姐姐,敬畏于父皇手中的权利不敢批判而已。 现在的她没有那层尊贵的身份,只是个胡女而已,她还有放肆的资本吗? 第一次,琼华清楚的认识到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了,只是大燕边陲的一个胡女。 不过,这也不是她堕落的理由,正如王氏所说,朱邪琼华琴棋书画,诗书礼乐都要学习,是把她当成大燕贵女培养的。 “不能因为自己在鸡窝就把自己当成鸡。”蓦地,琼华想起前两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卖鸡仔的小贩把一只小鸭子从鸡仔堆里抱出来时说的话。 琼华一笑,看她,真是想哪去了,越来越粗俗了,果然是放纵了。 不管身处何地,只要不忘本心就是了。 琼华轻呼口气,唤道:“明蓝明语,把我的琴拿来,我要练琴。” 外面焦急等待的明蓝明语听到自家娘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俱是欣喜的道:“是!” 第7章 赴宴 三日后 琼华身着嫩黄色镶柳叶边襦裙,浓密的卷发全部梳起,盘成两个小髻,七彩琉璃石缠绕在发髻上,额头点上红色梅花钿,俏皮可爱。 一大早在王氏的叮咛下坐上马车。 一路上,越向吴府行去,琼华越发疑惑,金满洲城池的西侧自来就是胡人贵族的住宅区,这吴府就在西侧的腹部,而朱邪赤心身为处月部落首领,却住在远离贵族区的城池中心。 琼华奇怪,心中却是有了计较,阿爹毕竟是新投诚过来的胡人首领,金满洲又是他的部落所在地,父皇能放心的让他待在金满洲,还赐予都护职位,肯定是有准备的。 这只不过是帝王向来惯用的御下之策而已,琼华心中划过这个念头,便没再多想,结合前世的记忆与王氏的话想着这吴府的情况。 吴家是江南世家,吴庸身为吴家嫡次子,走了科举之路,是庆安元年的探花郎,吴夫人李氏是京中权贵,当年嫁娶,也是十里红妆,轰动一时,是一桩强强联合的姻缘,李氏膝下一子一女,嫡子留在京中,嫡女吴元香跟着来了金满洲,今天就是这吴元香举办的送别宴。 吴元香啊……说来也是个“熟人”呢,琼华一笑,坐在两侧的明蓝明语互看一眼,总觉得刚才娘子脸上那表情有些邪恶。 马车不久便到了吴府,见到都护府的马车过来,先来的几辆马车都主动避让,吴府也有专门的管事在门前候着,见到琼华赶紧迎了上去。 明蓝把王氏准备的礼物递了过去,琼华由着这位自称林管事的领着,一路行来,打量着吴府,很典型的大燕住宅,不同于都护府的胡汉结合,置身其中,琼华还以为回到了大燕京城的一个府邸。 一旁的管事见琼华好奇的打量,便道:“我家夫人刚陪郎君上任时,住不惯这里,想念燕京,郎君为了让夫人安心,便布置这里,和燕京的吴府一模一样。(.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吴伯父和伯母感情真好。”琼华扬起小脸道。 林管事闻言尴尬一笑,琼华年纪尙小,这金满洲向来风气开放,久而久之,管事便也忘了燕京的规矩,竟然对着一个七岁孩子讲主人主母的事了。 琼华假装没看到,由着林管事领到今日宴会的地点。 绕过弯曲的长廊,琼华眼前豁然开朗,精巧的亭台水榭立于湖中,七月的荷花开得正好,碧绿无波的水面上朵朵荷花,水榭檐角高翘,水车舀水泼向亭顶,水花从檐角飞泻下来,形成水幕,落在池里的水花溅起,形成水雾,迎面一阵清凉,琼华看着造型别致的水榭,心中暗道,以后在自家院子里也建一个,大夏天的忒的舒服。 琼华到时,水榭处已经来了些人,胡汉皆有,琼华看着乌压压的黑的黄的棕的各色头发,这才心里有些底。 之前她还以为到的皆是和吴副都护一起来金满洲的汉人官员,还想着到时候自己一个外族人的样貌要多尴尬,现在看来,这吴府估计是把整个金满洲的娘子都邀来了。 这些来的胡女基本上也是穿的改良过的纱丽,虽还有些曝露,但最起码包住了胳膊腿儿,不像在街上看到的那么“惊心动魄”。 琼华扫了一圈,发现一个穿着豆绿色改良版的纱丽的少女在诸多娘子间游走,时不时大笑出声,甚至举杯时还会露出胳膊的肌肤。 琼华心中惊讶,这吴元香怎的变成这样了? 说起来,这吴元香她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前世,金满洲成为大燕版图,母后为派去金满洲的官员家眷专门举行了一场宴会,作为嫡长公主,就算身体再不好,在这种饯行的宴会上也要出席的,她和吴元香年纪相仿,母后便让这吴元香和几位贵女陪她,老实说,她对这吴元香印象不深,她喜欢新奇的事物,玩意儿,包括人。 这吴元香却是典型的贵女做派,不,是老学究做派,大燕贵女虽没有胡女这么自由,相对前朝却已经是开放的了,可这吴家娘子明明九岁的年纪,却是老成的很,总是一副得体的模样。 说白了就是明明和本公主一般年纪,本公主还喜欢跳绳玩花花的时候,你却是一副我已经长大了的模样,实在是太讨人厌了。更讨厌的是母后还夸她什么大燕贵女的典范!吴元香能在离京前和忠国公府世子确定亲事还就是靠母后这一夸。 不过现在,这吴元香怎么变成这样了?琼华暗道奇怪。 吴元香正说着话,见到琼华身边的林管事,知道这是朱邪都护的女儿来了,和其他娘子们打了招呼,就面带笑容的迎了上来。 吴元香走的近了,琼华这才发现吴元香的衣服也是别有玄机,这衣服虽是豆绿色改良版纱丽,可却不是光露出肚脐,裙子的里衬只到小腿处,外面几层薄纱覆盖,水榭漏下的阳光打在身上,露出影影绰绰的嫩白肌肤。 “这就是朱邪妹妹吧。”吴元香道。“真是个可人儿。”说着手就要伸了过来。 还是记忆中一般柔柔的声音,却多了丝柔媚,琼华微微侧身,躲开了吴元香碰触到自己的手,回礼道:“吴姐姐安好。” 吴元香也不尴尬,继续领着琼华走向亭台,“前些时候听说你生病了,我被母亲拘在家里也没探望,现在身体如何?” “之前贪玩落水,现在已经没事了。”琼华道。 “那就好。” 吴元香又陪着琼华说了会话。琼华前世在宫中长大,京中贵女们的话题她还是一清二楚的,一时间,两人倒是聊得投机。 琼华暗自惊讶于吴元香还是那么的老成,说话滴水不漏,到收了几分先前见她打扮轻佻的轻视。 吴元香这厢也是大为惊奇,琼华是金满洲都护的小娘子,她之前邀请过几次,都被生病为由推掉了,刚才她问琼华落水也是存了试探之意的,没想到这小姑娘思路清晰,妙语连珠。 且在她身上,吴元香感受到久违的大燕贵女的风姿,一时心下倒是惊奇不已,不过想到这朱邪娘子的母亲王氏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倒是有些了然。 之后其他娘子也陆陆续续来了,吴元香也不好一直陪着琼华,告了声歉意,吴元香去招呼其他贵女。 琼华看着吴元香继续游走在贵女间,心中腹议,怪不得王氏非让她来这宴会,原来是看吴元香这个反面教材来了。 打量着四周,这些娘子们很明显的分了两派,胡与胡,汉与汉,像琼华这般的混血也有一个小集体,看年纪大多是她这般。琼华刚想走过去,明蓝见自家娘子这番动作,哪有不明白的,赶忙道:“娘子,那些都是燕京来的官员家的庶女。” 琼华僵硬的扭转脚步,佯装扭头继续看风景,幸亏明蓝提醒,要不然她真和庶女们挤在一块就丢脸了。 想到此,琼华扭头看了眼低眉顺眼的明蓝:“谁说我要和那群庶女挤在一块了,我是看那边风景不错,算了,不去了,一群人挤在一起也不嫌热的慌。”说着皱皱小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子。 见自家小娘子这样,明蓝顺毛道:“是奴婢妄加揣测了,只是怕娘子去了那边,不知轻重的见了说娘子的闲话。” 恩,琼华满意了,站在那儿继续欣赏风景。 “呦,这不是公主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一声清脆的胡语传来,琼华心中一震,面上却是不显,转头看去,来人是几个穿着华贵的胡女,和琼华差不多的年纪,这声音正是为首的一个穿着紫色纱丽的女孩说的。 只听紫衣女孩又道:“我们处月部落的小公主怎么沦落到一个人在这池边看荷花的地步了?” 听到来人这么说,琼华内心轻舒一口气,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就好。认真打量这群女孩,为首的紫衣女孩看起来十来岁,剩下的几人和琼华年纪差不多,皆是一头金发,碧绿的眼珠,昭显着贵族的身份。正是三月前在背后嘲笑朱邪琼华的那帮小娘子,而领头的紫衣小娘子正是处月部落的大长老的孙女朱邪敏敏,按辈分是琼华的堂姐。 知道了来人的身份,琼华也不客气了,“堂姐怎么能这么说,又不是阿猫阿狗,整天成群结队的干嘛?这大热天的也不嫌热的慌。”琼华一脸嫌弃的看着朱邪敏敏。 “你!”朱邪敏敏瞪着琼华,却是说不出话来,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她一出口不就是承认自己是如此,这个一向害羞怯懦的堂妹,什么时候这么大大方方了,而且胡语说的这么顺溜。 复又想到什么,朱邪敏敏不怀好意的笑道:“堂妹怎么不把头发遮好就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来的下三等的人冒充我三叔的女儿呢。”朱邪敏敏口中的三叔正是朱邪赤心。 “那你把我父亲叫来不就知道是不是冒充的了?”琼华直接回道,发色这种伤心事她心里还一直介怀着,也不耐烦和个胡女说个半天。 “朱邪琼华!”朱邪敏敏的眼睛已经快要冒火了,却是不敢怎样,上次朱邪琼华落水的事,三叔直接找上爷爷,害的她被关了三个月禁闭,这次因为副都护的女儿的告别宴才出来,现下如何敢找朱邪赤心求证。 迎着朱邪敏敏要吃人的目光,琼华小身子一扭,优雅的走了。 本公主不屑与你玩! 第8章 胡旋舞 琼华在吴家后院转悠着,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明语见状,主动到前面探路。 过了一会,把琼华领到这水榭的对面河边的一个石桌旁,这桌子在柳树下,地方清净又能看到对面的情况,也不至于落单,琼华赞许的看了明语一眼,原身的这两个丫鬟真不错,一个沉稳缜密,一个活泼机灵。 琼华坐在石凳上,捻着盘子里的糕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看着对面的那些娘子嬉笑,要不是顾忌形象就差没打哈欠了。 除了吴元香这个“惊喜”外,这宴会没想象中的那么有趣啊,真是无聊。这金满洲的宴会和燕京的没有什么分别嘛,要不是王氏,这种宴会打死她都不来,说起来,还是前世那种规格的皇家宴会才配得上她。 琼华摇摇头,现在也只能想想了…… “娘子,你看,那是要跳舞吗?”明语眼尖,突然指着一处道。 琼华着眼一看,也微微惊奇,不知何时,对面水榭空出了一块地方,乐人们正在摆弄着乐器。 鼓、笛、钹,这是要跳胡舞吗? 琼华感兴趣了,接过明蓝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角,携着明蓝明语去了水榭。 燕人善舞,前世父皇宴请朝臣时,兴到浓处也会和大臣在堂上来一段即兴舞,以示朝堂和睦,圣人和善,所以琼华倒没觉得宴会跳舞有什么,她感兴趣的是胡舞,前世宫中宴会上的胡旋舞至今让她印象深刻,不过她也清楚,宫内表演并不是正宗的胡璇,而是宫内的伶人改编过的。 这些日子她常在城内转悠,也知道了流传在金满洲的一句俗语:金满洲有三宝,黄金、宝石、胡旋女。 胡璇舞是胡族特有的舞蹈,但要说胡璇跳的最好的还是处月族人,之前金满洲还属于沙陀国时,每年沙陀国宫内的胡璇舞女皆是来自处月部落。 之前的逛街已经让她见识到金满洲的富庶,这“土生土长”的胡璇,还是第一次见。 琼华来到水榭处,吴元香正指挥着乐人摆弄,对着贵女们笑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我九岁来金满洲,不知不觉已是七年,今日便用这金满洲的胡旋舞来和诸位道个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鼓乐声声中,众娘子摆好姿势,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心应弦,手应鼓。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旋转,跳跃,清凉的水榭因为娘子们的舞姿变得热烈起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琼华问道:“怎么没人跟我说要跳舞。” “娘子不会跳舞啊……”明语道。 …… 琼华看了眼自己的五短身材,的确是……不适合跳舞。那就所幸大大方方的做个看客。 平心而论,吴元香跳的很好,但味道不对,没有胡女那般奔放,还是带了点汉人的羞怯。 但全场最瞩目的一定是吴元香。 琼华终于知道吴元香今天这身装扮的妙用了,随着鼓声渐渐激烈,女子的身体旋转的越来越快,整个裙摆飘了起来,纱裙用的是青禅翼,这种布料在阳光下会像蝉翼般闪动着光芒,看起来如同即将羽化的仙子般。 一群少女的的舞姿虽各不相同,却都是面带笑容,哪怕是刚才那个讨人厌的朱邪敏敏,此刻看着也顺眼了许多。 舞蹈结束,鼓声渐歇,琼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原来这就是胡人贵女的生活,奔放,热情,快活……而不是她之前认为的可以游走大街的放肆。 琼华正在感慨,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冰凉。低头一看,衣服上一大片褐色水渍,还沾着茶叶,抬头就见刚才的还觉得顺眼不少的堂姐正端着假惺惺的笑脸看着自己。 “琼华妹妹,真是对不住了,刚才跳舞热的很,就想喝杯茶,这一不小心就……”朱邪敏敏口不对心,又转用汉话生硬的道:“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大人不记小人过,妹妹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我计较的对吧?” 那汉话发音,也是醉了…… 琼华抿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甜甜的道:“妹妹当然不会和姐姐了计较,先容妹妹去换一件衣服。”说着就带着丫鬟离开。 留下朱邪敏敏还没反应不过来,这位堂妹是吃错药了? 既然人家都称自己为“小人”了,那她这个“大人”就不计较了,这位堂姐的汉话还真是没学好。 琼华一路走着,皱了皱眉头,身上的粘腻感太不舒服了,吩咐明蓝去取马车上备用的衣物,旁边一个吴府的侍女看了全程,此时也上前来主动领路。 由着侍女领着到了后院,“朱邪娘子,这是离水榭最近的房间了,是我家大娘的闺阁,朱邪娘子先稍等片刻,奴婢去前面等着,见到您家婢女时把她领过来。” 侍女告辞后,琼华打量着这间房间,大红的纱帘飘荡,金色的珐琅彩器,明艳张扬,怎么都不符合记忆中吴元香的模样,这吴元香到底是怎么了?怎的就变了这么多?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过来,琼华有些不耐,大热天的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实在是不好受。 “明语,你去水榭看一下,别是两人错开了。”琼华嫌弃的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吩咐道。 “可是,娘子一个人……”明语为难,她去了就剩娘子一个人了。 “怕什么?这是吴家娘子的闺阁,还不安全?”琼华不在意的道。 明语心想也是,这吴家娘子的闺阁还不放心,这吴府还有哪能放心。 待明语离开,琼华实在是受不了衣服的粘腻,走到那扇金漆点翠围屏后,准备先把身上的这件脱下来。 “娘!” 突然一声,琼华吓了一跳!谁叫本公主娘来着。 只听屏风外的女子继续道:“娘拉我来这做什么?水榭处还有客人呢。” 琼华听出这是吴元香的声音,又听另一个略显年长的声音道:“我拉你来作甚?你就穿成这个样子去会客!” 吴元香不在意的道:“入乡随俗,这纱丽很漂亮啊。” “你!”李氏气急道:“入乡随俗也看随的是什么,这蛮夷之地,你竟学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以往为娘不曾说过你,可下个月你就要进京了!你身为大燕贵女的礼仪风范到哪去了!” 蛮夷之地,琼华光听这话就对李氏没好感,全然忘了几个月前她也在嫌弃这里。 “可就是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拴住了父亲的心!甚至于能让母亲你忽视了我。”吴元香冷哼,击中李氏的死穴。 李氏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和夫君还算琴瑟和谐,可自从来了金满洲,吴庸就被这些个胡姬迷了眼,要不是她千防万防,恐怕庶子庶女都是一堆了。吴庸宠爱的那些姬妾,还都是来自胡人大家,在金满洲也有些势力,让她自来了金满洲就是天天忙于和那几个胡姬斗法,渐渐忽略了女儿的教养,等发现女儿已经不是那个人人称道的贵女典范时,已经晚了。 “可这只是以色事人,终不能长久,做妻子,始终要有正室的风范。”李氏心中有愧,缓和语气道。 “呵呵,什么正室的风范,母亲你的姿色气度难道比那几个胡女的差,可父亲却看不到。”吴元香冷笑一声。 “以往我以母亲为骄傲,要像母亲一样闺阁成为人人称道的贵女典范,出嫁成为众人眼中的贵妇典范。可来到金满洲我才发现,自己之前活的有多累,这里的女子可以随时上街,可以奔跑,没人会跟在你身后说你的不是,不用时时刻刻端着,像个木偶般行走坐立都是一尺一划。到了这儿,女儿才觉得自己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母亲不用担心,到了京城,我自会是那个贵女典范吴家大娘,母亲就让我再放纵一会吧,前面还有宴会,容女儿先行告辞。”吴元香扶了扶身子。 “元香!”李氏唤道,“你是否怨娘因为内宅之事忽略了你。” “不怨,我要感谢阿娘,若不是阿娘,我这几年不会过得这么自在。”吴元香没有回头,略微停顿道。 “罢罢罢,终究是我的不是,且看你的造化吧,希望你别遇上你父亲般的人物。”吴元香走后,李氏一声叹息,携着心腹嬷嬷,后脚离开。 琼华听得外面再没有了声响,这才探出头来。 “娘子。”在李氏和吴元香离开不久,明蓝明语进来轻唤道。 “你们刚才在外面?”琼华由着明蓝伺候穿衣。 “刚才奴婢找到明蓝赶过来,就见门口守着几个婆子,听里面也没大的声响,奴婢和明蓝就在不远处守着,见吴家娘子和吴夫人走了后才过来的。”明语答道。 琼华穿好衣物,回到水榭,看着吴元香在贵女间长袖善舞,神采飞扬,与记忆中那个端着一张脸故作老成的姑娘再也重合不到一起,却蓦地觉得吴元香这样也不错。 宴会结束,琼华拿出之前配身上这件衣服里的手帕,那是她的第一件可以入眼的绣品,琼华走上前,“元香姐姐,你回京的那天我就不能送别了,在这里先说声祝你一帆风顺,这块绣帕也送你。”朱邪琼华真心实意的道。 “谢过琼华妹妹了。”吴元香笑着拿起绣帕,见上面绣了两只肥嘟嘟的黄鹂,针脚稚嫩却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便也真心实意的道谢。 琼华走后,吴元香看着琼华的背影自语道:“朱邪娘子今天来的时候好像穿的不是这件衣裳。” “回娘子,朱邪娘子衣衫湿了,奴婢带她去娘子的闺阁去换了衣裳。”站在吴元香旁边的正是今日随侍琼华的侍女。 “是吗?什么时候。” “娘子们跳完舞歇息的时候。” “哦?”吴元香看着绣帕上肥肥的黄鹂沉思。 第9章 五公主 琼华回到都护府,这一天下来,就是她现在身体康健,可毕竟年幼,也累的不轻,刚换好衣物,散了头发,准备上床歇息,王氏就带着身边的人过来了。 “阿娘,你怎么过来了?”琼华好奇问道,她还以为王氏已经睡了,要明日才过来。 “小娘子你不知晓,夫人自你去了吴府就一直挂念,要不是李嬷嬷拦着,都要跟去吴府了。”跟在王氏身边的绿萍打趣道。 “你这碎嘴丫头。”王氏笑骂。 一旁的琼华却是华丽丽的感动了,软软抱住王氏,王氏顺手抱起琼华放在床上。 “华华今日的宴会如何?”王氏摸摸琼华披散的卷发,问道。 琼华把今日吴府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当然没有说她听到吴元香和吴夫人的谈话,也没有提她被朱邪敏敏泼茶的事,这件事她会自己解决的,给王氏说了也是让王氏担心。 王氏来之前琼华已经梳洗完毕,此时倒也不知道琼华今日在吴府换了衣物,当然也不知道琼华瞒了朱邪敏敏的事,听完琼华的话,王氏问道:“那你觉得那位吴家姐姐如何?” 琼华见王氏如此问,便也知道王氏是来验收成果了,佯装不满的道:“说来这吴家姐姐好生奇怪,明明是燕人,还做胡人打扮,说话声音那么大,还笑的那么大声,真真是没一点贵女风范,娘说得对,华华以后绝对不会这样的。” 琼华说着又转口道:“不过,吴家姐姐舞跳的真好看,娘,我也要学~”琼华摇着王氏的手臂。 王氏本来还在听女儿的“感想”呢,结果被琼华突然转了话题,就忽略了女儿那句话,燕人穿胡服好生怪异,那琼华按理应是胡人了,可平日的穿着却是汉服,也是怪异的。 “学舞?”王氏惊讶,燕人好舞,就是在宫宴上,圣人为了显示朝堂和睦,君臣和谐,也会带着大臣们跳舞尽兴,王氏之前也想给华华开一门胡旋舞的课,被华华耍赖过去了。 “可你的功课已经这么多了,再添一门可受得住。”王氏有点不放心,毕竟华华还小,之前的功课已经够多了。 “没事,华华可以的,阿娘,华华要学,华华要学~”琼华拽着王氏的袖子撒娇道,琴棋书画那些她根本不放在心上,针黹女红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胡语这些日子也大有长进,剩下的骑射都是朱邪赤心有时间了带她去马场练练,多一门舞蹈真的没什么,反正她喜欢。 “行行行,不过到时候可反悔就是了。”王氏无奈的道,心中却是算着怎么给华华安排下课业,让宝贝闺女不那么累。 王氏揽着琼华,轻轻摇晃,语重心长的道:“这吴家大娘啊,以前在京城也是人人称道的贵女典范,可你也见了,到了金满洲,放纵自己,成了那般模样,所以说啊,作为姑娘家,要自重。你学胡旋,娘不拦着,可你心里也要有谱,万不可习了一些不好的习惯。” “嗯,华华知道了。”琼华靠在王氏的怀里轻嗅着王氏的体香,感觉有丝困意。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反感吴元香,尤其是听了吴元香和李氏的那番话后,甚至觉得前两日她太过悲观了。 就像吴元香说的,人生难得几回放肆,燕人的礼教并不严苛,相比前朝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已是开放了,可她前世身为长公主,却要时刻恪守礼仪,要做贵女的典范,说真的,日子久了,也觉得压抑,现在在这金满洲,能轻松一下也好,不过她不会像吴元香那样,放纵过度,她要做一个有大燕贵女风范的胡女。 琼华想着,越发迷糊起来。 王氏见女儿软绵绵的趴在自己怀里,只觉得心中异常温暖。 金满洲夫人之间的聚会,她对那吴元香的事有所耳闻,才不想琼华参加她举办的宴会,这次也是为了教训下女儿,才诳琼华去了吴府,没想到收效甚好啊。 王氏欣慰,却是万万没想到,琼华去了一趟吴府,反而被吴元香和李氏的那段话给洗脑了,让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见琼华睡了过去,王氏小心的把琼华放下,盖上薄被,轻手轻脚的出去,女儿虽这样说了,她还是要问一下女儿身边的丫鬟,或许会有什么小细节被忽略了。 明蓝明语之前已经跟琼华对好口供,娘子不想夫人多虑,她们自是配合的,王氏听了明蓝的话,心中越发踏实。 琼华从吴府回来后,又新增了门胡旋,日子过的倒是越发充实。 不知不觉,来这金满洲已经快半年了。已是金秋九月,空气里躁动的热气稍微有些收敛,每日早晨起来,甚是清爽。 琼华对着镜子,伸出胖手,戳着脸蛋,看着脸蛋陷下去又弹起来,无奈叹气,她学舞三个多月了,每天拉筋,蹦蹦跳跳,这三个月来,除了长了点个子,还是肉墩墩一个。 看着身旁走来走去忙活的明蓝明语,明蓝大她将近十岁就不说了,可明语只大她三岁,却是身量修长,已初具苗条之姿了。 “娘子,羊乳好了。”明蓝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羊乳。 琼华凝视着乳白色冒着奶气的液体,王氏每日都要她喝一杯羊乳,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爱上这种奶香,可这种养颜强身之物也是发胖的源泉,想到前世那孱弱的身体,算了,胖也比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无力要好。 琼华端起羊乳一饮而尽,看的明蓝目瞪口呆,娘子怎么一副喝毒药的样子。 琼华来的时候,王氏和李嬷嬷正在讨论手里的绣线,王氏闲暇时喜欢绣些丝帕香囊之类的小物,琼华的刺绣还是王氏亲手教的。 见两人说的兴起,琼华也就没有打扰,默默的坐在一旁吃茶。 “就用这个吧。”王氏拿着手里绛红色的绣线道。 “恩,我也觉得这个色好,配郎君的那件褐色衣袍正好。”李嬷嬷夸赞道。 “夫人,你说,五公主要来,我们需不需要准备点什么?”李嬷嬷手里准备着绣线随口问道。 李朝华手里的茶盏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把王氏惊了一惊,“华华,这是怎么了?” “没事……”琼华道:“只是不小心手滑了。” 王氏见琼华的确无大碍,吩咐人收拾了下,便和身边的李嬷嬷又开始讨论起来。 “这天家的怎么突然想到要送五公主过来?”李嬷嬷在一旁念叨。 “圣人的心思难测,来了好好招待就是。”王氏绣着香囊,不在意的道,一个公主而已,非嫡非长,又不是皇子亲临。 “老身只是奇怪,听说这五公主备受陛下宠爱,尤其是朝华长公主逝世后,更是成了公主第一人,怎么会突然想要到这来了?” 琼华默默坐在一旁,待听到什么备受宠爱,公主第一人时,不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哼!她李碧华算个,算个屁啊!若不是本公主懿了,哪还有她的事! 琼华鼓起脸,气呼呼的想,半响才想到自己刚才“想”脏话了,心中暗自检讨一番,又把这事算到李碧华身上了,谁让她要来金满洲,她不来,我不想这个人,我会说脏话吗?琼华自我安慰道,默默又给李碧华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若说她身为李朝华前世最痛恨的事是有一副孱弱的身体,那最厌恶的人绝对是李碧华!李碧华的母妃柳贵妃和母后是死对头,她俩也是死对头。 大燕的皇子皇女不分男女排序,所以别看她是长公主,李碧华是五公主,实则两人年纪相仿,两人从小争到大,为了父皇的宠爱,为了各自母亲的地位,李朝华凭借嫡长公主身份和孱弱的身体,始终比李碧华更得圣人宠爱。 可李朝华心里清楚,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谁愿意整天呆在一个随时断气的人身边,李碧华健康,爱笑,说话风趣,还喜欢蹴鞠,马术也好…… 李朝华每想到李碧华一个特点,脑中她的形象就更完整一些,牙齿咬的更响一些 “这是什么声音?”正和王氏商谈事宜的李嬷嬷奇怪的道,从刚才说到李碧华就一直听到这声音。 “不会是耗子吧?”王氏略有些不安的道,当年继母关她在柴房的记忆犹新,王氏多年来对这种东西向来惧怕。 “这不可能,院子每日打扫,老奴都会亲自查看的。”李嬷嬷道,她家夫人害怕耗子,平时这院子都是专人打扫的。 王氏李嬷嬷细细听了一番,两人转向一旁嚼着手帕咬牙的琼华…… “华华,你这是怎么了,不会的癔症了吧?”王氏见李朝华一个人坐那牙齿的咬的咯咯作响,不由上前担心的道。 此时正在心中挥着鞭子狂甩李碧华的小人儿终于回过神来,淡定的把手放在膝上,抚了抚揉皱的帕子。 “没事,我就是怕这个公主会不会不好相处。” 王氏又仔细观察了会,见琼华面无异色,这才松口气:“难为华华想的这么多,若她不好相处,离她远点就是了。” “恩。”琼华闻言软软的趴在王氏怀里,任由王氏抚摸着抚摸着脊背。 哼,她可不相信父皇会因为什么女儿想欣赏塞外风光,就把女儿送来金满洲,这个李碧华,一定是惹怒父皇了……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想到此,琼华竟然隐隐期待李碧华赶紧来…… 第10章 陆将军来了 随着五公主要来金满洲的消息,王氏也开始忙活起来,为李碧华收拾住处,这金满洲才归了大燕没几年,自是没有行宫的,所以李碧华来只能住在都护府。mianhuatang.info 琼华初听这消息气的多吃了几碗饭,这李碧华,和她同处在这个世界都觉得呼吸困难,现在竟还要住她家里来了,不过……住的近了,行事也方便了,琼华摸着圆嘟嘟的下巴,做思考状。 可随着王氏越来越忙活,琼华渐渐发现了不对劲,这一大箱一大箱的金银珠宝,总不至于是给李碧华准备的呀。 这日,王氏带着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了琼华的居所,琼华看着一排侍女手里抱着一捆捆绫罗绸缎,瞪大了眼,阿娘这是要干嘛? 王氏坐了下来,招呼身后一个陌生的娘子道:“赵娘子,给我华娘量一下身量,我看这几个月她长了许多。” 琼华听了“华娘”两个字直觉皱了皱皱眉,她就是不喜欢什么大娘之类的称呼,所以父皇母后才叫她华华,想到每次父皇称李碧华为“二娘”时李碧华那张黑脸,她就乐的不行。 琼华脑洞大开,思绪跑到一边,但赵娘子上前来为琼华量身时,她还是下意识的避了避,琼华除了朱邪赤心王氏,还有贴身侍女,不喜欢别人太靠近她。 “乖乖的,让赵娘子给你量身。”王氏说道。 琼华打眼一看,这赵娘子身量苗条,长相清秀,脸盘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脂粉味,倒也不再排斥,任由赵娘子量身。 说来这赵娘子也是可怜,当初跟随王氏来金满洲是专门负责制衣的,嫁了朱邪赤心手下的一个管事,结果没几年那个管事就死了,也没留下个儿女,王氏怜惜她,给她配了个小院子,赵娘子自觉命不好,平日里总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多在后院出现,倒是让王氏更加看重。 这还是琼华占了这具身子后第一次见到这赵娘子,自是不认识的,不过就算多见几次,琼华也不一定记住,事实上,除了朱邪赤心和王氏身边的人,还有她自己院子的,这都护府的下人她大多都不认识,也没放在心上。 “娘怎么突然想起要给我做衣裳了。”琼华伸着手臂问道。 “我们快要回京了,去京城总得一两个月,现在就给你做好,到了京城不至于捉襟见肘。”王氏抿茶道,到了京城,那些烦人的宴会什么的,真是不要太多。 “什么?”琼华惊讶,险些叫出声来,他们竟然要去京城了! 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李朝华虽说被庆帝和郭皇后保护的很好,却也不可能一点政事都不清楚。 她从成为了朱邪琼华后,就知道朱邪一家子不可能在金满洲待一辈子,迟早是要回京的,可没想过这么快。 这金满洲刚纳入大燕版图,朱邪赤心身为处月部落的首领,金满洲是他的根基,按以往的外族归顺大燕,部落首领会留在京城,封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在京城过一辈子,根本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部落聚居地去了。 可父皇却让朱邪赤心继续留在金满洲,还担任都护之位,一开始她知道了阿爹的职位后,还暗自疑惑,这不像是父皇的做事风格,所以她猜测肯定是这金满洲还有什么事是必须阿爹去做的,琼华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她想,应该和朱邪敏敏的爷爷那群部落长老有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然朱邪敏敏哪里有胆量三番两次的欺负她,要知道她虽然不是纯血的胡人,可王氏和朱邪赤心毕竟是圣人赐婚。 现在看来,朱邪赤心已经完成了这件事,所以他们要回京了。 “本来你阿爹说估计得到年底了,没想到五公主突然要来,到时候我们跟五公主一起回去的。”王氏说着心中也有些不满,本以为还可以再多待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赵娘子量完后,把皮尺收好,恭敬的站在一旁道:“回夫人,娘子身量长长了半寸,腰围增了一寸。” 赵娘子话音一落,琼华呆住了,王氏却是高兴的道:“我家华华长胖了。”小孩子嘛,肉嘟嘟肥嫩嫩的多可爱,看来羊乳的功劳功不可没。 琼华却是不死心的再问了一次:“你说什么?没量错吧?” 赵娘子低头道:“回娘子,奴婢量了三遍。”刚才琼华走神,赵娘子就量了三遍。 …… 她再也不要喝羊乳了! “胖点才好,看着气色也好,健健康康的。”王氏安慰着一脸受打击的女儿,吩咐赵娘子道:“按着这尺寸做上几身夏装,再放宽一寸做几身冬装。”等回了京城,估计也到了十一月份了,那时的燕京,可是极冷的。 “好了好了,别撅嘴了,小嘴儿都能挂葫芦了。”王氏搂着琼华,吩咐后面的侍从把布匹呈上来,让琼华挑布料。 琼华扭扭捏捏的看着眼前色彩缤纷,种类繁多的布料,也渐渐投入进去,暂时忘了尺寸的事,毕竟在做新衣这个事情上,不管是多大的女子,都抗拒不了这个诱惑。 九月中旬,李碧华一行人终于是要来了。 一大早,朱邪赤心就带着琼华还有一众官员在城池外等候,金满洲的夏季来的早,持续的时间也长,一行人在大太阳下站了一上午,还不见五公主的踪迹。 朱邪赤心皱眉,问道探路的士兵:“不是说五公主最迟巳时就到了吗?” “回都护,昨日傍晚五公主一行人就到了天涯镇。”此时就算是走也该到了。探路小兵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再去探!”一旁的吴庸也不耐了,发话道。 “是!” 琼华站在朱邪赤心旁边,听得小兵的话,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喷薄而出,天涯镇在金满洲的东侧,距离金满洲就算走也只用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个李碧华!竟然让阿爹和这么多人站在大太阳下等了她一上午!心中第一万个后悔为什么非要跟着朱邪赤心来“迎接”这劳什子公主! 朱邪赤心看着女儿晒得满脸通红的小脸蛋,心中也是恼怒这五公主不识好歹。 等到快要中午的时候,才看见五公主的队伍。 叮咚叮咚……一串串铃铛声由远而近的响着,琼华着眼望去,远处来了一队人马,漫天黄沙中,一抹艳红的旗帜,上面的“李”姓昭然了来人的身份。 除了朱邪赤心父女俩,随行的官员都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五公主终于是来了…… 琼华看着那面旗帜,这面“李”家大旗已经和她无缘了,突然,后面紧随的一杆黑色旗帜让她睁大了眼。 黑色旗帜上的黄色麒麟,威武醒目,不输“李”家旗帜。 后面官员也开始窃窃私语,“麒麟军也来了。”“怎么会?这麒麟军不是镇守在东北的吗?”“谁知道呢,或许圣人疼爱五公主吧。”朱邪赤心和吴庸倒是一脸平静,等着队伍前来。 琼华没心情看是谁说的圣人疼爱五公主,她满眼的心思都放在那队伍上。 随着人马渐渐走进,队伍的景象也越发清晰,两列黑色军袍的将士骑马在前面开路,中间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马车四周挂着黄色轻纱,隐隐约约从里面看到一梳着飞仙簪,穿着大红宫衣的女子。 见到死对头,琼华却完全忽视了李碧华,她的视线牢牢的看着马车旁边的那个骑着黑色骏马的黑衣将士。 是他!陆少将!陆煜辰! “参见五公主!”除了朱邪赤心和朱邪琼华,随行的官员纷纷拜见,朱邪赤心虽说是金满洲都护,可身为部落首领,将来进京是要封王的,自是不用拜见,至于琼华,不说她现在心思不在李碧华身上,她是压根就没想过要拜见的问题。 “众位卿家免礼。”如黄鹂鸣叫般清脆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只不过众位官员都是晒了一上午,没心思欣赏公主悦耳的声音,只听李碧华继续道:“本公主此次是微服出巡,各位卿家不必多礼。” …… 众位官员看着这些黑衣将士还有那赫然飘荡的“李”姓大旗,默默垂头,好想打人,怎么办! 琼华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直哼哼,“真是有够脸皮厚的,让麒麟军护送你,还说什么微服出巡。” “陆将军,请随某入住都护府。”朱邪赤心对五公主还有气,再说外臣和公主自是要避讳,因此对已经下马的陆煜辰说道。 “有劳朱邪都护了。”陆煜辰抱拳,又道:“此次麻烦朱邪都护了。”昨晚身边的侍卫通知他朱邪赤心派人过来了,他让侍卫给那小兵说今早就到,结果…… 想到那五公主一大早醒来就在房间里收拾打扮,任他的人怎么叫都不走,心中一阵厌烦。 又见朱邪赤心身旁立着的小女孩晒的脸色通红,陆煜辰越发愧疚。 朱邪赤心打量着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的将士,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是目光锐利,眼神坚毅,最重要的是还有一脸漂亮的胡子。 朱邪赤心心中满意,再想到刚才那位“低调”的五公主,或许并不是这陆煜辰的错,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虽然因为妻女,刮了他引以为豪的美髯,可却不妨碍他对有胡须的人的喜爱,也许这个人可以信任。 朱邪赤心豪爽一笑,道:“陆小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某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且一起,为陆少将还有五公主接风洗尘。”朱邪赤心拗口的汉话让琼华偷偷的捂住嘴巴。 随行的官员都是做轿子的,朱邪赤心不喜坐轿,琼华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骑马的机会,两人偷偷瞒着王氏,同乘一匹,回去的时候琼华趴在马背上,朱邪赤心与陆煜辰并驾前行。 琼华看向旁边目光笔直向前的陆煜辰,默默红了小脸蛋~ 第11章 旧怨 进了金满洲,城中百姓又是一番围观,琼华看着故意把马车前面纱帘掀起的李碧华,再次对李碧华刚才所说的微服出巡嗤之以鼻。 接风宴是在都护府举办的,外院朱邪赤心和吴庸携着金满洲的官员招待陆煜辰等人,内院就是王氏领着金满洲的官员夫人迎接李碧华了。 快到都护府的时候,朱邪赤心看着满街的人山人海,在琼华耳边道:“要不就和阿爹一起回都护府吧。”现在人这么多,他还真不放心琼华一个人。 “没事,明蓝明语在那边的巷子里等着呢,几步就到了。”琼华摆摆手,又补刀道:“阿爹是想被娘亲骂吗?” …… 这个小东西,朱邪赤心无奈,想到王氏如果见到华华在这迎接队伍的马背上的情景,不由摇摇头,心中一万个后悔今日答应让琼华上马的事。 把琼华放下马,在朱邪赤心的再三嘱咐下,琼华迈着小短腿跑去巷子里,明蓝明语正在轿子前等候。 陆煜辰看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小胖墩,心中暗笑,这小娘子倒是机灵,他是练武之人,耳力自是非凡,刚才这对父女的对话无意间他全都听见了。 琼华坐着小轿子从后门进去,整整衣服就去见了王氏,王氏知道琼华今日出去,只不过以为是坐轿子去的,此时见琼华回来,而迎接队伍刚好到了门口,自是不疑有他,领着琼华去了前厅。 “见过五公主。”王氏携着一众夫人道。 李碧华抿嘴轻笑,拉着王氏的手道:“夫人多礼了,各位也快快请起。” 王氏也不推辞,就着李碧华的手起了来,她们都心知肚明,将来的身份谁给谁行礼还不一定呢。 艳红的朱唇,飞扬的眉角,丹凤眼甚是明亮,梳着飞仙髻,头上插着一支鎏金攒珠簪,一身红色宫衣,看起来富丽堂皇,王氏暗中打量着李碧华,心中暗道,这五公主倒是好样貌。 琼华仗着身量小,立在王氏身侧,碧绿的眼睛盯着李碧华身上的宫衣,刚才行礼时王氏让她垂头,此时才看清,这是正红色!皇宫内只有太后,皇后,太子妃,嫡长公主才有资格穿的颜色!半年不见,李碧华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是小女琼华,快来见过公主。”见李碧华打量,王氏介绍琼华道。 “琼华?好一块美玉,长得还真是可人儿。”李碧华赞道,她不像大多燕人那样觉得胡人怪异,反而很是羡慕胡人的深目雪肤,琼华的长相很是合她的胃口。 见着琼华嫩嫩的小脸蛋,李碧华不由伸出手来,琼华扭头避开。 …… 李碧华不见尴尬,手却一直伸着,一边含笑注视着王氏,王氏无奈,偷偷拧着琼华的肩膀。 我就不!就不!肩膀被拧的生疼,琼华还是梗着脖子死不动弹。 见琼华还是一副拧着的样子,王氏到底心疼女儿,也下不去手了,只得俯身道:“小女顽劣,让公主见笑了。” “无事,小姑娘而已。”李碧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又转向琼华,“你叫琼华是吧?要不你就做我的向导吧,这金满洲可是个好地方,本宫可得好好看看。” 琼华直觉想开口说不行,待看到王氏快要吃了她的眼神时,泄气的垂下头,草草行了个礼,声音跟蚊子似的,“谨遵公主吩咐。” 她怎么忘了,李碧华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忽视,以往在宫中的时候,李碧华与柳贵妃给母后请安,她可没少这样做,不过现在,她不是公主了…… “那到时候就有劳琼华小娘子了。”李碧华笑道,主动走向前厅的座椅,一时间气氛缓和下来。 王氏也与诸位夫人和李碧华坐下攀谈起来,琼华趁着王氏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碧华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那些夫人的话,眼角余风扫到那个奔跑的身影,心中冷哼,没人可以无视本公主,那唯一的一个,也去见阎王了!就你这胡女,也配! 琼华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回到房间,把碧荷扶柳关在门外,小腿一蹬,踢掉鞋子,趴在床上,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一直知道,论心计,她是一万个比不过李碧华的,以往的她也只是因为身份和母后才能压着李碧华一头,若不是母后,若不是她的嫡长身份,早都被李碧华碾到地里去了。 可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要像这个女人行礼,甚至还要巴结她! 想到刚才她临出大厅时,那群夫人一副你不识好歹的眼神,琼华更是伤心。 …… “行了,别哭了。” 一张帕子递了过来,琼华看到那上面熟悉的杜鹃花,想到刚才王氏在大厅上拧她,心中一气,头一扭,转了过去,她现在不要看到阿娘! 见琼华扭头不理,王氏气笑了,她见琼华出去,忙里抽闲赶了过来,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事,见到女儿趴在那哭,心里还隐隐作痛来着,以为是刚才掐她狠了,结果,现在是怪起她来了? “你爱要不要!”王氏帕子一甩,走了出去。 “哇……”这下琼华真哭出了声。 她不就是想王氏哄哄她嘛,以往她受委屈了,母后也会哄她的。想到那个总是笑的一脸温柔的女人,琼华越发委屈,哭的……也更大声。 走的远远还听到女儿的哭声,王氏终是狠不下心,走到半路只得又折了回去。 她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冤家。 …… “你还有理了!”王氏进门一声呵斥,到让没想到王氏会折回来的琼华给吓着了,开始打嗝起来…… 明蓝轻轻拍着琼华的背,“咯……”还是并不见效。 王氏看着这幕,只觉得脑壳子疼,让明蓝出去,王氏伸手就是一掌。 “啊!”“娘子!”琼华和明蓝齐呼。 “我会不知道轻重?按你之前的那手劲能好才怪?”王氏没好气的道,这丫头,宠起华华来比自己还过,明蓝退到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夫人正在气头上,多说多错。 “怎么,可是嫌娘下手狠了?”王氏转而对琼华一语双关道,显然知道琼华不理她是因为刚刚在前厅掐她。 琼华不说话了,王氏那一掐,还真是前世今生她唯一受过的皮肉之苦。 见琼华鼓着脸不说话。王氏就知道自己这女儿是默认了。 为了五公主来金满洲,王氏一直忙前忙后了几个月,此时见女儿如此,终是忍不住,爆发了。 “你还觉得委屈了?今日,整个金满洲的贵妇都在这儿,你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五公主下不去脸!让娘下不去脸,阿娘教你的东西都去喂狗了!”刚才那场景,她回想一下都觉得一阵后怕,自己的女儿竟然当着那么多人面给天家公主脸色看了,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琼华小心翼翼的后移了移身子,抱紧被子,总觉得现在的王氏特别可怕。 半响,琼华才喏喏的道:“我就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她总是一副怜悯的表情看着她,说着在别人看来是关心长姐,实则句句戳她心窝的话。 “皇姐,你看你,脸色跟个白纸似的,就不要出来了,我去向父皇求旨,让你别去宫学了,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呀。”李碧华轻飘飘的举动,让她失去了和皇兄皇妹们的相处,从此在深宫中独自学习课业。 “皇姐身子弱,以后可能不好生养,碧华为你寻来了这几个良家子,到时皇姐大婚的时候给你备着。”李碧华当着父皇为她选的驸马面前如是说道。 …… 太多了,从小到大,她虽然在父皇面前压了李碧华一头,可对那些皇弟皇妹来说,一起上学的李碧华才是他们的长姐! “你不喜欢,你不喜欢就能随意给她脸色看?那将来到了京城,还有比五公主更位高权重的人呢,你不喜欢,就一律甩脸色给人家看?”王氏怒道,自己这个女儿啊,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又见琼华缩成一团,眼睛红肿的跟个兔子,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王氏到底硬不下心肠,坐在琼华身旁,放缓语气道:“华华啊,今日来的这不是别人,这是五公主!圣人的女儿!今日若不是那五公主不计较,保准治你个犯上的罪名,你是阿娘的心肝,若你出了什么事,你让娘怎么办?”王氏说着,语气已有些哽咽,今日这事若是在京城,让那些御史知道了,女儿的一辈子就毁了! 听着王氏的话,琼华终是忍不住,又哭了出来,“阿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她再也不会这样了,不会这么自私,不顾着朱邪赤心和王氏的处境了。 “好了好了。”用手帕按了按眼角的湿润,王氏柔声道:“以后万不可如此了,今日你就别出来了,好好休息,明日还要给那五公主做向导呢。” 琼华沉默,终是“嗯”了一声,现在的她是大燕的子民,而不是天家的儿女。 见着琼花答应,王氏松了口气,又吩咐外面的丫鬟进来,“等会拿热毛巾给娘子敷一下。” 看着明蓝给琼华洁面,琼华也不再哭泣,王氏这才放心离开,毕竟前面大厅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第12章 解围 李碧华一行人毕竟是长途爬涉,所以宴会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王氏送走那些夫人,将李碧华带到为她准备的院子。 又是互相恭维了一番,这才离开。 王氏回到院子,就见院子里绿萍立在那儿。 王氏问道:“怎么过来了?可是华华有什么事?”她中午虽说走的急,可还是留下了绿萍在那照看。 “回夫人,娘子无事,今日夫人走后,明蓝给娘子收拾好,娘子便睡了过去,中间醒了一次,进了些吃食,便又睡了,奴婢便回来通报夫人。”绿萍回道。 听到琼华睡得香甜,王氏舒了口气,“这孩子,还真是心大……”王氏叹道,心中却是发愁,今日与李碧华的相处,这五公主很明显不是善茬,华华要去给五公主做向导…… 王氏想到此,对这五公主也有了一丝怨愤,身为大燕公主竟和一个六岁女童斤斤计较,这气量,果然不是正宫所出就是不一样! 晚上,朱邪赤心回来,王氏把今日的事情说与了朱邪赤心,朱邪赤心听得琼华没事,已经睡了过去,这才宽慰王氏道:“你且放心,这事交与我来办。” 王氏听夫君如此说,终是安心许多。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琼华早早的到了内厅,以往都护府用饭,都是在朱邪赤心和王氏的院子里,现在住进了李碧华还有陆煜辰,朱邪赤心和陆煜辰在外院用饭,王氏和琼华陪同李碧华在内厅用饭。 李碧华今日一身紫罗兰掐金丝宫装,梳着垂马髻,头上一根通身碧绿的翠鸟刻纹翡翠簪,脸上表情舒适,看起来昨日睡得很好。 跟在王氏身边,琼华此时见李碧华这副舒适的模样,就觉得碍眼,只好默默垂头,听着王氏和李碧华寒暄。 “有劳夫人费心准备了,碧华很是喜欢。”住了别人家里,李碧华也不端着公主的架子自称本宫了。 “公主住的舒心就好。”王氏道。王氏毕竟在燕京生活多年,知道燕京贵女们的习惯,所以这院子房间布置自然很是合李碧华心意。 三人用过饭,李碧华在宫人的伺候下,用帕子擦擦嘴角,对自她进来就一直默默的琼华道:“今日就麻烦朱邪小娘子了?” “一点都不麻烦。”琼华恭敬的说道,刚才王氏也耳提面命一番,她也想明白了,不就是当向导吗?反正金满洲她也熟了,全当遛狗去! 见琼华态度这么友好,李碧华轻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辞别了王氏,李碧华携着一堆侍女出发。 至于琼华…… “我带的宫女足够多了,琼华妹妹就不必带丫鬟了。”到了内门,李碧华一句轻飘飘的话,让明蓝明语留在内门。 琼华见两个丫鬟担心的目光,轻摇了摇头,跟在李碧华身后继续走。 出了内门,待看到府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时,琼华慢慢停下脚步。 陆煜辰?他怎么会在这儿? 也是,李碧华是五公主,他自是要跟随保护的,琼华自嘲。 不同于琼华想的那么理所应当,李碧华见陆煜辰时,却是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他会在此,扶着旁边宫人的手,李碧华莲步轻移,“不知陆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在下此次前来是奉命保护五公主。”陆煜辰面无表情的道。 “可男女有别,将军是来本宫……还是将军想败坏本宫的名声!”李碧华冷哼,临行前,母妃让她想办法笼络住这个陆煜辰。 起初,她听说是陆煜辰这个少年将军时,还很是期待,可当看到陆煜辰一脸胡子拉碴,跟个狗熊一样,就彻底没了好感,这种糙汉,哪里配的上她! 这一路她想方设法的刁难他,就是为了让他别产生不必要的幻想,此时好不容易到了这金满洲,可万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末将会跟在公主三丈外。”陆煜辰抱拳道。 “三丈?刺客快要杀了本宫,你还在三丈外呢。”李碧华冷笑,看了眼旁边垂头的身影,又笑道:“瞧我说的什么话,这金满洲有什么不安全的,还是将军对朱邪都护不放心?”李碧华说完,若有若无的扫了眼琼华。 陆煜辰看了眼跟在李碧华旁边的小身子,道:“朱邪都护自是治理有方,只不过,这是胡人聚居地,公主千金之体,还请公主三思……” 因为琼华在,陆煜辰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可琼华心里清楚陆煜辰的意思,这金满洲的确是有部分胡人仇视燕人,不说别人,就是她和阿爹逛街,还遇见过几起胡人联合欺负燕人的事呢。 果然,李碧华闻言蹙眉,想到昨日来时,街上那些满脸络腮胡子的胡人,便不再反驳,显然是默许了陆煜辰的跟随。 李碧华这次前来带了整整十八个宫女,今日跟着出去的只有六个,细看下来,琼华觉得有两个十分眼熟,想来是宫中时见过,李碧华常用的宫人。 因为都护府离金雀街不远,李碧华便带着帷帽,琼华在她后方半步跟随,旁边还有两个宫女打伞,身后跟着另外四名宫女。 一路上,宫女们若有若无的推搡着,琼华身量小,几次东倒西歪,差点撞上李碧华,可只离她半步之近的李碧华却像是没感觉到,仍然自顾自的走着。 为了阿爹阿娘,不能和她起冲突,不能!琼华死死咬着牙,没想到她有一天竟然会被几个宫女欺负! 陆煜辰跟在后方,看着前面那个被推搡的身影,叹了口气。 其实保护五公主不必他亲自跟随,毕竟他来金满洲可不是为了这个。可今早与朱邪赤心用餐,朱邪赤心无意中提了五公主要他女儿陪着出去游玩的事,陆煜辰自是明白了朱邪赤心的意思。 昨日这朱邪小娘子得罪五公主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再加上这一路上,陆煜辰也发现这五公主远没有表面看来的善良大方,现在住在朱邪家,又是金满洲要变天的时机,他还真不想这李碧华惹出什么事来。 陆煜辰看着小人几次要摔倒,终是忍不住上前道:“公主,现在这金雀街人多,未免冲撞了公主玉体,末将看不如去找家临街的二楼客栈,公主可以在窗前欣赏这金雀街。” 李碧华着眼看去,满街的人密密麻麻,还有丝汗臭味,胡女们身着暴露的服饰,男子留着大胡子,虽然知道这儿盛产珠宝,却还是没了兴致,懒懒的道:“那好吧,有劳陆将军了。” “不过末将对这里不熟,不如让末将带朱邪娘子一起去吧?”陆煜辰话锋一转开口道。 琼华闻言,倏地抬起头,碧绿的眼眸直愣愣的看着陆煜辰。 听到这番话,李碧华终于正眼看了看陆煜辰,还是那么不堪入目!又打量着旁边眼神放光的琼华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陆将军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见陆煜辰依旧面不改色,李碧华摆手道:“好啊,那就……麻烦陆将军和朱邪娘子了。” 看着走去的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李碧华嘴角一抹轻笑,声音弱的几乎听不见,“你以为你能护得了她多久,到了京城,你以为她还能逃得掉吗?” 正在行走的陆煜辰身子一顿,琼华好奇,看了过去,发现陆煜辰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 察觉琼华的打量,陆煜辰硬是挤出一丝笑,鉴于他曾经吓坏过几个从马贼手中救回来的小孩,陆煜辰觉得他不能再吓坏人家小姑娘了。 半响,自认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的陆煜辰对着琼华道:“朱邪娘子,你知道这儿哪里有风景好的客栈吗?” …… 陆将军,你还是不要笑了,比吃人还恐怖…… 琼华默默的垂下头,不能破坏陆将军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还是不要看了。 可心中却是莫名的好受许多,刚才被李碧华和那群宫人憋出的一肚子气此时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第13章 前尘往事 看着陆煜辰的侧脸,莫名的,琼华想起了初见陆煜辰的样子,那时的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还胡子拉碴的,眼里是止不住的悲伤,却还强装镇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庆安十三年的冬季,镇守燕北的陆老将军因为身体旧疾终是没有挨过那年冬天。 年仅十七岁的陆煜辰带着父亲的遗体回京,大雪封路,本来一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三个月。 那日,一整个冬季都是阴霾的天气突然放晴,她玩心大起,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出了甘泉宫。 见御花园中的红梅开的正艳,便想要采摘一支,可却在因为连日的下雪,梅树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差点落下去。 那时,琼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清楚,只要受一点凉就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最重要的是,父皇母后那儿少不得一顿教训了。 这时,陆煜辰从天而降,预期的冰凉没有来,李朝华睁眼,撞进了一双盛满悲伤的眼睛。 凭心而论,那时的陆煜辰连日奔波,满脸胡茬,风尘仆仆,一点也没有大家公子那般的风姿俊秀,可是对于李朝华来说,这个胡子拉碴的男子却撞进了她的心里。 之后三年他们之间再无交集,可李朝华却知道他的许多事,他代父镇守燕北,击退狄戎,明明二十来岁的年纪却担当起了保卫大燕北方的重任,而且至今未娶…… 陆煜辰感觉到琼华的注视,低下头,又是尽力“和蔼”一笑。 …… 琼华赶紧低头,脸上还有丝红晕,刚才她想到哪去了?她现在只是一个七岁胡女,陆煜辰却是二十岁了,再没可能了,别乱想了! 琼华有些懊恼,“陆将军,我们快点,要不然李,五公主等急了。”说着小短腿快速摆动,走在前面,两人订好房间后就去通知李碧华。 李碧华带着宫人来到琼华选的这间客栈,四季斋,普普通通的名字,可内里却是大有乾坤。 前厅是清一色的紫檀木桌椅,却几乎没有人坐,小二站在二楼楼梯口,二楼也是寂静无声,可一眼望过去,十多间雅间都是大门紧闭,显然是有客在里面,这四季斋的隔音倒是好,李碧华暗道。 小二看过去,就见到这行人里面有刚才来订房间的那一大一小的两人,赶紧过来领路,这金满洲从不缺富人,而这四季斋做的就是富人的生意,为来往的富商提供清幽的环境和良好的服务。 李碧华进了雅间,眼前一亮,只见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地上整个是一水池,朵朵睡莲飘浮在上面,水池中央是石桌和几个石凳,水池上漂浮着石板,人要去哪就得踩着石板走过去。 李碧华赞道:“这雅间是叫水云间吧?还真是名副其实。”李碧华踩着石板走了进去,琼华紧随其后,陆煜辰刚要踏脚,李碧华淡淡的道:“陆将军就不必进来了吧,这是雅间,陆将军毕竟是男子,再说这石板还不知道能承受住陆将军的重量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陆煜辰止步,他也知道这雅间不适合他进去,可关上门就剩琼华和五公主了,“那在下在门口守候,如果五公主和朱邪娘子有什么事,就通知末将。”说着侧身让身后的几个宫人进去。 “不必了,陆将军在前厅等本宫就行了。”李碧华说道,又看了眼琼华道:“陆将军放心,本宫有分寸的。” 陆煜辰这才提脚离开。 琼华低头,心中升起丝淡淡的甜蜜,她可以认为这是陆将军为了保护她,才故意说要在门口守候吗? 又看了看陆煜辰离开的背影,见李碧华一脸阴霾,这才收了心思道:“五……公主,这四季斋的饭菜很是不错,公主可以尝试下。” 心里却是清楚为何李碧华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陆家是将军世家,世代从军,军功累累,却是人丁单薄,自三年前陆老将军死后,嫡支就只剩陆煜辰这一子了,她还是公主时,就听说陆煜辰一出孝期就被父皇升了骠骑将军,可现在陆煜辰却到了金满洲,这燕北的骠骑将军之称就名不副实了,所以李碧华才敢这般为难陆煜辰。 不过为难归为难,让一个骠骑将军为她守门,李碧华却是不敢的,传回京城,那些御史就够她吃几壶的。 琼华心中叹息,当年她那么关注陆煜辰,父皇母后何尝不知,却还是没有直接赐婚,实在是这陆家,满族皆是为了守卫大燕而亡!她身为嫡长公主,身体又孱弱不能生育,陆煜辰娶了她,不是断陆家的根吗! 琼华摇摇脑袋,不再想这些旧事,只是心中默默给李碧华点根蜡,父皇能派陆煜辰到这儿,就说明还要用陆家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碧华这是把陆煜辰得罪死了。 …… 等侍者端着饭菜上桌,琼华打量过去,荷叶包饭,荷叶糯米炖排骨,莲子银耳粥,糖醋莲藕,一桌子饭菜竟都是与荷有关的。 李碧华打看着饭菜,眉眼间倒也没了刚才的戾气,问道琼华,“饭菜倒是别致,这四季斋还有什么雅间?你细细与本公主说一下。”没了外人,李碧华也懒得伪装,开始“本公主”了。 琼华回道:“回公主,还有竹林间,七里香,凤还巢等,不过,琼华也是第一次来这水云间,之前只跟着父亲去过竹林间,就是满屋子竹子,饭菜也是与竹相关,倒是没这个水云间新奇。” “哦?连你都没去全过?”李碧华这下好奇了,这朱邪琼华好歹是朱邪赤心的嫡女,连她都没全部去过。 “回公主,这四季斋的主人神秘,只知道是位江南富商,却没见过真人出现,可却是定下规矩,说是不管来者何人,皆是按先来后到,小女父亲说,既然人家订好了规矩,就要遵守,所以这儿的雅间通常都是要排好长时间的队的,今日我们能订到这水云间,还是刚好有一客人退订,所以才能捡了漏。” 真的是今天他们走运,那位西域富商邀请的人不来了,他们才能订到,之前去的竹林间可都是朱邪赤心提前好久订下的。 “是吗?”李碧华抿了口茶,也不再问。 两人今早都是用过饭了,可走了这么段路,又费了些口舌,加上这里菜色清新,倒还是夹了几筷子。 等用过饭,出了四季斋,琼华又领着一行人去了隔边的洒金街。 这金满洲几乎有名的街道都有金字,金雀街,洒金街,小金街,金鼎街…… 而这里面最名副其实的就是这洒金街了,不同于金雀街多是客栈商贩之类,洒金街就是珠宝玉器还有首饰铺。 这里的首饰样式大胆新奇,用料也特别,就是以琼华前世宫中的阅历,这里的一些店铺,首饰比宫中都是毫不承让的,当初朱邪赤心带着琼华来这时,琼华差点没把整条街的东西搬回去。 果然,看到满街都是珠宝首饰之类的店铺,李碧华挺了挺身子,也不让宫人搀扶了,抬步就向着近处的一间铺面走去。 …… 下午的时间基本都耗在洒金街了,因为陆煜辰的两次为琼华出头,一路上,那些宫人倒是没再为难她,等快要回到都护府时,几个宫人的手包括陆煜辰手上都拎的满满当当。 伙计包好一条玛瑙项链,李碧华理所应当的递给琼华。 琼华忍了忍,接下了,反正都当了一天的向导了,也不差这回。 回到都护府,辞别了陆煜辰,李碧华轻飘飘的一句“朱邪娘子,明天我们继续。”差点没让她直接扑过去。 这个李碧华,绝对是故意的! 第14章 打脸 李碧华走后,王氏转着琼华打量,看着脸蛋白嫩,衣裳完好,这才放心问道:“华华,今天没事吧?”今早出去,那两个丫鬟留下,她担心了一整天,就怕这五公主动歪心思。 “没事。”琼华笑道,王氏多虑了,李碧华那女人真要整你怎么会在显眼的地方下手? “那就好。”王氏吁了口气,“看来陆将军的话还是管用的。” “陆将军?娘怎么知道陆将军帮过我?”琼华疑惑,陆煜辰替她解围王氏不可能这么快知道。 “你要做五公主向导这事,昨日娘说与了你阿爹,你阿爹说他暗示了陆将军要护着你。”王氏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今日他会处处替自己解围,琼华心里说不上失望,反而有一丝轻松,毕竟总比抱着无谓的幻想要好。 第二日一大早,惜春惜夏伺候着琼华穿衣,深绿的罗烟纱齐胸襦裙裙上点点碎花,圆领的浅绿色襦衫,裙衫间系上黄色的衣带,披上与束胸带一样的黄色披帛,卷曲的头发梳成两个髻,缠着黄绿相间的发带,碧绿的眼眸,挺翘的鼻子,樱桃小嘴,真真是灵气逼人。 收拾妥当,琼华鼓鼓脸,用手指按压按压脸蛋,新的一天开始了! 大步向着内厅走去,身后跟随的明蓝明语默默,娘子这表情,好像一心赴死的样子。 用过早饭,又是和昨日一样的情形,明蓝明语被留下。 琼华也不在意,随着李碧华出去。 等过了内门,看见那抹身影时,众人均是眼前一亮。 挺直的鼻梁,乌黑的浓眉,略微方正的下巴,头发全部束起,发髻上只插了一只木簪,却看起来英姿勃发,黑色暗金纹的衣袍,腰间一枚佩剑,正衬得器宇轩昂。 原来这才是陆煜辰真正的样貌,高大却不雄壮,和昨天之前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琼华正自以为偷偷摸摸的在欣赏,说来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陆煜辰的全貌,几年前初见陆煜辰时,他和昨日的样子差不多,虽说前世芳心暗许多年,到还真没见过陆煜辰玉树临风的样子。 琼华眼神亮亮,眼风一扫,见到旁边帷帽下李碧华像是看到猎物一样的神情时,不由心中一禀。 这个李碧华,想干什么! 没想到她竟然看走眼了,这只“熊”竟然也不错,李碧华隔着帷帽,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陆煜辰。 轻移脚步,李碧华微微扶身道:“谢过陆将军了。” 陆煜辰抱拳,“不敢,这是末将的职责。” 李碧华打量着陆煜辰抱拳迸发出的腱子肉,就是衣物也遮不住,眼底一热,却仍是温温柔柔的道:“能得骠骑将军的保护,碧华还是要谢过将军的,不然圣人也会责怪碧华的。”说着声音更是温柔还带了丝羞怯:“昨日碧华身子不舒服,一时心情不好,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海涵。” 早知道这陆将军如此英俊,就不该对他发难,真是的,这陆将军也不好好打扮,让她看走了眼,想到母妃临行前的嘱托,现在看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李碧华想着,眼神越发热切。 李碧华都如此说道,陆煜辰自是称道不敢。 琼华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不由鼓起脸,这个花孔雀,还真瞧上了陆将军!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这一大一小的打量他不是察觉不到,此刻只感觉浑身不自在,果断结束了两人的对话,侧过身体,让李碧华和琼华先走。 今日要去马场,自然是要坐马车,李碧华又是跟个没骨头的样子般走过,琼华却是雄赳赳气昂昂,目不斜视的穿过陆煜辰。 到了马车旁,琼华瞥了一眼陆煜辰,轻哼一声,还翻了个白眼给他。 没事打扮的这么英俊干嘛,招了这么只花孔雀过来。 陆煜辰见琼华没给他好脸色,暗自纳闷,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这两人的态度跟昨天完全相反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其实李碧华和琼华是真冤枉陆煜辰了,他不是在乎外表的人,大燕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守孝期间不可断发,男子不可刮胡,陆煜辰守孝三年,刚出孝就被圣人派到燕北,也没来得及收拾,就急急忙忙去了燕北,结果没待多久竟然又要他回来去金满洲,一路行程匆匆,又是风吹日晒,自是没工夫管自身装扮的事了。 今日这身行头,还是昨日陪这两个女郎一天,身上出汗,胡子也变得一缕一缕,贴身副将才死拽着让人给他好好拾缀了一下。 一路上,李碧华又是掀窗帘看风景,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琼华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有气无力的样子跟个要死的人一样,她前世病入膏肓也没她这般矫情。 琼华心中鄙夷,她前世和李碧华不对付,也有一点,就是看不惯她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喜欢哪个世家子,直接求了父皇母后,办宴会相看一番就是,非要跟个妾室似的勾引来勾引去,吊着人胃口,一点都没有公主的做派!丢天家的脸! 李碧华一路上想和陆煜辰说几句话,可她让马车慢下来,陆煜辰就放慢脚步,她停下,陆煜辰就停下来,反正是骑着马也离马车三丈远,倒是让琼华看的好生欢乐。 让你昨天说什么男女有别,让人家离你三丈远,呵呵,打脸了吧。 心中却是对陆煜辰倒是没了刚才的别扭。人家长得英俊又不是错,只怪这只花孔雀爱勾搭人。 在李碧华时有时无的声音中,琼华等人来到马场。 …… 到了马场,李碧华又是说自己不会骑马,又是让陆煜辰帮她挑选。 琼华在旁看的冷笑,被父皇夸奖马术有加的人竟连选马都不会了? 所幸眼不见为净,琼华去找她家阿翔,几次来马场,都是朱邪赤心或者下人扶着她上马,这次她只身一人,李碧华的宫人当然不会管她。 本来想给那边两人来个英俊潇洒的身姿,结果…… “阿翔,你这是怎么了?给我安静点!”琼华怒了,这个阿翔,今天怎么了?她一要上去,阿翔就嘶吼起来,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末将虽会御马,但选马却是不行的。”这边陆煜辰如此回道李碧华,这话当然是胡扯,可却是没办法,让他选马就会让他跟着牵马,倒时候就扯不清了。 也是陆煜辰一直在家中守孝,不知道李碧华的马术可是被圣人当众夸奖过的,还以为李碧华是真不会,要不然按陆煜辰的性子分分钟无视她。 “陆将军在说笑吧。”李碧华不耐,她心里明白,自是清楚陆煜辰在推辞,给他机会还蹬鼻子上脸了。 陆煜辰无话,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五公主今天有些……不正常,眼光一扫,见到不远处那个和小马驹斗智斗勇的小人,不由眼前一亮,跟抓住救命稻草般。 “公主,我看朱邪小娘子那匹马好像有些问题,末将去看看。”说着大踏步走了过去。 …… 数次用草勾引阿翔无果后,琼华蹲在地上,算了,今日就看着那两人骑吧。 突然,一片阴影遮了过来,琼华抬头,只见一只手伸了过来,只是轻轻抚摸了阿翔的头,阿翔奇迹般的镇静下来。 “朱邪娘子,在下抓住它,你慢慢上去。”陆煜辰说着,拍拍阿翔的脖子,就见阿翔乖乖前蹄跪下。 琼华悲愤了,到底谁才是你主人啊! 小心的上了马,陆煜辰牵着绳子,道:“这小马驹有些暴躁,在下还是牵着比较好。”说着牵起绳子,领着马驹走着,感觉到不远处慑人的目光,陆煜辰心中一叹,今日这般却是对不住朱邪都护了。 李碧华恨恨的看着阳光下那一大一小一马的身影! 陆煜辰,敢这么对本宫的,你是第一个!我们走着瞧! “公主,需不需要小的牵马过来。”一旁马场的侍从见五公主站立不动,不由忐忑道。 “滚!” …… 琼华骑着阿翔,看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只觉得风光无限好。 至于李碧华那边的低气温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却不在乎。 上次是她失误,那么多官员夫人在场,她不敬公主,遭殃的可是朱邪家,可现在…… 李碧华这人,前世作对了十几年,她也算了解,只要得罪她了,任你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该报复还是会报复,才不会管你如何,所以琼华也想明白了,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她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李碧华作对就是,暗地里就不好说了…… 以金满洲现在的形式,阿爹到了京城父皇肯定不会怠慢,她不用怕着这李碧华! “朱邪娘子,这次是在下的错!”陆煜辰道,“请朱邪娘子放心,只要陆某在这金满洲一日,就不负朱邪都护所托。” 琼华看了眼陆煜辰,阳光下,他的面庞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脸上的棱角也变得缓和,看着倒有几分温和。 “陆将军,得罪五公主是我的事,你护我,已是感激,现在能帮陆将军脱困,这不算什么,陆将军不必愧疚。”琼华不是那种不分是非之人,她和陆煜辰说到底只是陌生人而已,因为阿爹的嘱托,他冒着得罪李碧华的风险维护自己,现在这点事真不算什么。 陆煜辰看着琼华,明明一副小小的身子,却是腰杆笔直挺立,表情认真,碧绿的眼睛像是能望进人的心底,到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年龄和身高。 这小娘子倒是条……汉子。 看着陆煜辰望过来的双眼,琼华虽说心底清楚两人不可能,还是有些娇羞,不过,若是知道这陆煜辰心底对她的评价的话,就不知如何了…… 第15章 再次落水 次日饭桌上,丫鬟们站立两侧,等候着主子们用饭。李碧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丝帕,擦擦嘴角道:“琼华妹妹今日就不用去了,这几日让琼华妹妹小小年纪为我忙前忙后,碧华还真是过意不去。” “这可不行,既然答应要做五公主的向导,琼华怎么能半途而废,再说帮五公主的忙,是小女的荣幸。”琼华忍着恶心道,想和陆煜辰单独出去,没门! “可我看朱邪娘子都瘦了许多呢,再这样下去,夫人可饶不了碧华。”李碧华将矛头转向王氏。 王氏自是不想琼华再跟着五公主出去,正想开口,琼华便接口道:“我正嫌身子太胖呢,跟五公主出去,能瘦身就能做五公主的向导,琼华求之不得,怎么会怕累呢。” 李碧华步伐匆匆,好像要甩掉什么大麻烦一样,琼华跟在身后,步履悠闲,能让李碧华吃瘪还真是浑身舒畅。 王氏担忧的看着远去的两人,不知怎的,总有些心神不宁。 …… 临近中午,王氏躺在紫檀木藤花摇椅上,和顾嬷嬷商讨着府中的事,“等华华回来把这册子也给她一份吧,我们上京带不了那么多人。”把手里的府中下人名册递给身旁的绿萍。 “是,夫人” 说完了府里的事,王氏侧了侧身,对顾嬷嬷说着今日饭桌上五公主和琼华的事,顾嬷嬷年岁大了,王氏不上她随桌伺候,顾嬷嬷自是不知道这事。 王氏向顾嬷嬷吐诉道:“不知怎的,今日看着华华出去,我这心里总有些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似得。” “夫人多虑了,可能是这天一直凉不下来,夫人才心慌,等会让厨房做蛊冰糖雪梨下下火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顾嬷嬷宽慰道,心下却是叹气,自家夫人就是太紧张大娘子了,把大娘子当成了命根根,可惜啊,夫人当年生了个娘子,要是大娘子是个郎君该有多好,这些年,夫人自生完大娘子便一直没消息,虽然郎君没有说什么,可她是看着夫人长大,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这心里却是比谁都急。 王氏没发现顾嬷嬷的忧虑,听着顾嬷嬷的话,叹口气,希望是她多虑了。 …… 王氏小口吃着雪梨,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还没待反应过来,就见绿蓉一脸焦急的进来:“不好了,夫人,娘子,娘子又落水了!” “啪!”龙泉窑的青花瓷勺子落地,碎成两断。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王氏腾地站起,脑袋阵阵发晕。 “回夫人,刚才陆将军抱着娘子回来,说是娘子和五公主去了城外的罗布湖,结果不知怎的就,就落水了。”绿蓉焦急的道。 王氏只觉得通身冰凉,几个月前华华苍白的小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王氏腿软的站不住,向后倒去,顾嬷嬷见状赶紧扶着,道:“夫人,您千万撑住,陆将军既然能送娘子回来,肯定是没有大碍了。” “对的,对的,刚才陆将军的侍卫说,之前已经去医馆看过了,娘子肯定没事了,陆将军才送回来。”绿蓉赶紧道。 等王氏来了萱雨院,就见丫鬟进进出出,陆煜辰守在门外。 见到王氏过来,陆煜辰抱拳:“是在下有负朱邪都护所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王氏哪有心情理会陆煜辰,只是赶紧问道:“我家华华怎么样了?” “朱邪娘子无大碍,大夫说,朱邪娘子吃进些脏水,已经吐出来了,不过惊吓过度,开了些安神药,路上便睡过去了。” 王氏听了稍微安心,不过心中还是有气道:“既然如此,就不劳烦陆将军了,这毕竟是小女闺阁,就不送陆将军了。” 陆煜辰闻言,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语气郑重的道:“这次的事实在下的不对,在下会给夫人与娘子一个交代!”说完,转身离开。 王氏暂时没心情管陆煜辰的什么交代,她现在只想去看看女儿。 屋内,琼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明蓝明语守在床边。 王氏摸着女儿的小脸,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她的华华,幸好没有事,要不然,她可怎么办呀。 而此时的琼华,脑海里却是翻江倒海。 …… 琼华看着李碧华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和陆煜辰说着话,心中暗恼,一个人走到河边,用树枝捣鼓着水里的鱼。 她蹲在河边,粗壮的柳树阻隔了视线,而李碧华身边的几个宫人正站在柳树下说笑。 “没想到陆将军刮了胡子如此英俊。”一宫人花痴道。 “是啊,和五公主站在一起好生般配。”另一宫人附和道。 琼华手里的树枝捣鼓的更快,虐待着水里的鱼儿。 “说来,要不是朝华长公主,咱们公主和陆将军哪有这个缘分。” 听到提到自己,琼华竖起耳朵,李碧华和陆煜辰的孽缘关她何事? “这话你可说错了,是我们五公主善心才有和陆将军的缘分,要不是五公主跟圣人说了朝华长公主生前一直希望来这边塞看看,圣人也不会让咱们公主来这金满洲代姐还愿,怎能遇上陆将军?” “说的也是,老天爷一定是被五公主的善心感动,才赐下了陆将军。”花痴宫女继续道。 琼华听着宫女们的话,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她一直觉得李碧华不会无缘无故的来了这金满洲,可没想到,她竟然用了自己的名义! 琼华当下起身,就想要找李碧华,却是用力过猛脚底一滑,落入水中,刺骨的冰凉袭来,琼华挣扎着,河底的淤泥越陷越深,胸闷的要炸开似的。 她就要这么死了吗?好不容易能重活一世,现在又要去了?这次真的会魂归地府吧。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琼华猛的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气。 就见王氏担忧的看着自己,“华华,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抖动的厉害?”“明蓝,再请韩大夫过来。”王氏说着就要明蓝去请大夫过来。 琼华阻止道:“阿娘,我没事,只是刚才做噩梦了,梦见我还在水里,所以就……” 还不待琼华说完,王氏便抱住琼华:“我可怜的华华,你可要吓死娘了。” 待两人平静后,王氏端详着琼华,脸色依旧苍白,但精气神极好,这才问道:“刚才陆将军说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什么交代?华华是怎么落水的?” “陆将军重诺,可能是因为辜负阿爹的嘱托才那样说的,这次,是华华的错,华华在河边玩,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琼华解释道。 事实上她落进水中时那两个宫女早都发现了,沉浮中她见两人站在河边许久才叫人过来。不过这话不能对王氏说,要不然朱邪夫妇和李碧华的梁子是结定了,这对朱邪家没好处。 就算琼华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王氏还是抱怨道:“能让你一个小娘子家家单独留在河边,这陆将军和五公主心也太大了。” “好了,阿娘,华华不是没事了吗?”琼华撒娇道。 “没事?你没事,娘有事,娘差点被你吓出魂来。”王氏想点琼华的额头,又念及女儿才醒来,收回手,紧紧抱住琼华,把脸埋在琼华颈窝,“华华啊,以后万不可如此了,若,若你真出了事,娘也不活了。” 王氏的最后一句话轻轻浅浅,似有似无,飘进琼华的耳朵,琼华知道,这是王氏的真心话。 她来到金满洲的这段时间,王氏对这个女儿是如何的宠爱,她一直看在眼里,也正是因此,她越来越矛盾,也越来越愧疚,她不敢想象,若王氏知道她的女儿早已魂归地府,该是什么反应。 琼华感觉到脖子里的温热,王氏的颤抖,自占据这具身体后,第一次身体不受她的控制,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悲伤,琼华的眼睛湿润,落下泪来。 这个你现在为之哭泣的人早已不是你的女儿了。 轻轻拍着王氏的背,琼华发出无声的嘴型。似是对原身说又是对自己说。 放心吧,她也是我的阿娘…… 第16章 交锋 王氏又惊又吓了一天,在顾嬷嬷和琼华的劝解下,依依不舍的回去休息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琼华摸着跳动的心脏,刚才那是原身的情感吗?她能体会到,正如她对母后的不舍,原身离开自己的阿娘也是不舍的吧。 朱邪赤心外出回来就听到琼华落水的消息,急急赶来了萱雨院,看到琼华平安无事,这才松口气。 知道琼华是因为自己脚滑才落水的,朱邪赤心表情严肃:“花花以后要小心,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阿爹阿娘,尤其是你阿娘,她为你付出了许多。”也牺牲了许多,朱邪赤心心中暗道。 琼华含泪点头,心中越发愧疚,明明知道原身是因为落水而亡,还离湖边那么近,听到那两个宫人的话,就冲动的想要去找李碧华,就算找了又有什么用呢,她不是李朝华了,说到底这次都是她的任性才造成的。 认真想来,自她成为了朱邪琼华,别说为朱邪夫妇做什么了,还一直在给朱邪赤心和王氏添麻烦,让他们操碎了心,琼华小心翼翼拉着朱邪赤心的手指,“阿爹,对不起,我让你们操心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我会乖乖听话。” 看琼华含着两泡泪可怜兮兮,朱邪赤心叹口气,摸摸女儿的头:“行了,阿爹也不是和你生气,只不过做任何事都要先把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对阿爹阿娘来说你的生命更加重要。” “华华晓得了。”琼华垂头,占着人家女儿的身体,她也应该做到这点,要不然该遭天谴了。 朱邪赤心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琼华躺在床上。 白日王氏的眼泪,刚才朱邪赤心的话,还有今日那两个宫人的对话,都在她脑海回荡,她不能再任性了,她的身后还有朱邪一家呢,以后凡事要三思! 而此时李碧华居住的蓬莱院,灯火通明,大厅内,今日那两名在柳树下聊天的宫女正哆嗦着跪在地上。 “谁让你们擅作主张的,若朱邪娘子出了什么事,用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还!” 李碧华甩手,摔掉手中的茶杯,她是看不惯那小娘子,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却不至于要她的命,更何况现在还是在朱邪赤心的地盘上,她不会蠢到在这儿找朱邪琼华的麻烦。 生在皇家,看多了腌渍事,她一直信奉,只要手段得当,就可以让人活着比死还痛苦,看着人挣扎生不如死,这才是乐趣。当然,不包括那个女人,李碧华想起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看着她如蝼蚁般的人,眼神冰冷。 任你再高贵又如何,现在我才是父皇的掌上宝,将来,我还会得到更多!而你就是个死人! 李碧华收起神思,看着面前的两人,柔声道:“你们起来吧,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若再犯……本宫就不敢保证如何了。”这两个宫人用的还算顺手,现在杀了她的人手可就不够了,回了燕京再让这两人下地府吧。 “谢公主开恩。”以为逃过一劫的两人赶紧磕头道。 “下去吧,明日跟我去萱雨院看看朱邪娘子。” “是。” 李碧华表情悠闲,现在住在都护府,还是要去看看朱邪琼华的,而且当时在场的不过几人,除了陆煜辰剩下的都是她的人,在外人看来,可是她的婢女及时发现,才救了朱邪琼华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 第二日,琼华尚在梦中,就听见身边细微的声音。 “要不要叫醒娘子。” “娘子昨日落水,身子还不大好,还是让娘子多睡会吧。” “可是……” “你们在说什么呢?吵吵闹闹的!”琼华翻了个身,迷糊道。 以为琼华已经醒来,明语回道:“娘子,是五公主过来了,说是来探望娘子。” 什么?李碧华!琼华腾的起身,又躺下道:“不见!” “可毕竟是五公主的宫女救了娘子,娘子不见,有些说不过吧。”一旁的惜春道。 “谁说是她们救的?”琼华闻言瞪眼道。 “昨日你们回来,就传开了,是五公主的宫人及时发现娘子落水,这才让陆将军救了娘子。”消息一向灵通的明语道。 “呸!真会往脸上贴金!”琼华恨恨“那就让她等着,说本公,本娘子要梳妆打扮才能会客。” “这……”明语惜春对看一眼,娘子现在卧病在床,哪需要梳妆打扮呀,不过两人还是回道:“是。”明蓝姐姐一大早就去了夫人院子,她们还真不敢违背娘子。 …… “参见五公主。”看着进来的李碧华,琼华虽是这样说,却还是躺在床上不动弹,反正她是病人。 “昨日琼华妹妹可是吓死我了,今儿个见妹妹安好,本宫也就放心了。”李碧华脸上既是担忧又是欣慰,一点没有等了琼华半个时辰的不耐。 “幸亏公主的两个侍女呢,要不然……妹妹可就要遭殃了。”琼华一脸感激,又道:“说来昨日那湖水可真是清澈,我在水里都翻腾了一阵,还能看到蓝天白云呢。” 两个宫女僵了僵,能看到蓝天白云也能看到她们站在河岸一动不动了。 李碧华像是没有察觉琼华的意有所指,笑道:“妹妹真是乐观,本宫真心是佩服呢,不过……” “妹妹啊,有时候呢,知道也要装不知道,要知道,死人可比活人会守秘密。”最后一句李碧华贴着琼华的耳边道。 给你点好颜色,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李碧华冷哼,敢让她等半个时辰!除了那个讨厌的女人还没人敢这么对她! 满意的看着琼华一脸害怕的模样,李碧华起身道:“看妹妹无大碍了,那么本宫就告辞了,陆将军还在外面等着本宫呢。” 等李碧华离开,琼华却是嘴角挂笑,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还真是不容易啊。 死人比活人会守秘密?那就让我这个“死人”会会你吧,好妹妹。 明蓝回到院子,就听明语说了娘子让五公主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消息,担心琼华和五公主结怨,劝道:“娘子,这毕竟是五公主,再怎么也不该……” “明蓝姐姐,你可知昨日我在湖中挣扎看到了什么?”琼华仰起头打断明蓝的话,碧绿的眼眸亮的吓人,“那几个宫女看我在水里折腾,直到我昏迷!结果醒来的时候,这李碧华还大言不惭的说是她的婢女及时发现救了我!” 明蓝大惊,她是听了这个消息,刚才在王氏的院子里,夫人还说要去谢过五公主呢,怎么也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明蓝怒道:“娘子,这五公主还真是,真是” “脸皮厚。”琼华接口道。 对!明蓝点头。 “明蓝姐姐,这事不要告诉阿娘。”琼华嘱咐。 “这……”明蓝为难,这种事不告诉夫人怎么行。 “我不想阿娘担心,更何况五公主毕竟是皇家人,我和她闹闹脾气还能说得过去,若阿爹阿娘知道了,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的,和五公主结怨就不好了,毕竟我们以后要在京城生活。” 明蓝闻言一脸欣慰的看着琼华,她家娘子懂事了,只不过娘子这得受多大的委屈啊,把仇人当恩人。 看到明蓝一副自家娘子受委屈的目光,琼华不自在的道:“好姐姐,我还是累,想再睡会儿。” “那娘子继续睡,奴婢会在外面守着的,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再打搅娘子。” 屋内没有人后,琼华下床,走到书桌前,提笔,微微泛黄的信笺上出现几字。 皇妹亲启! 我的死是为母后为皇兄在父皇面前博取怜惜的,可不是为了你李碧华的玩乐! 琼华冷哼,李碧华,既然敢借用我的名义,那我就帮你到底! 第17章 “千里”送信 写好信,琼华看着信封,为难起来,现在她出入都有人跟着,怎么才能把信送出去? “娘子,夫人过来了。”明蓝轻叩门。 “我马上起来。”琼华飞快的回到床上,信封塞在枕头下。 刚盖上被子,明蓝便推开门。 “阿娘来了。”琼华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王氏见琼华虽然睡眼朦胧,但起色不错,也放下心来,坐在一旁,“看来休息一晚,恢复的不错。”王氏说着压了压琼华头顶的一根翘起的卷毛。“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去拜谢五公主吧,毕竟,若不是她,你,你就……”王氏有些说不下去。 一旁的明蓝闻言就想开口,琼华赶紧使了个眼色,道:“阿娘放心,五公主肯定是要谢的,不过也得华华病好了再说,要不然过了病气给五公主就不好了。” 王氏点头,琼华心中暗道,再过几日?等她把信送到,李碧华敢不敢出院子都是问题,还有闲心收礼? 和王氏闲聊了会,琼华便呼着累,王氏自是让琼华好好休息。 送走王氏,琼华对明蓝道:“明蓝姐姐,我有些乏了,可多睡也不好,明蓝姐姐帮我做些玫瑰糕吧。” 明蓝自是应好,娘子不让她说她就不说,毕竟谁是她要伺候的主子她还是分得清的。“不过府里没有玫瑰干花了,要去府外采购,娘子要多等些时辰。” “无事,我喜欢明蓝姐姐做的糕点。”就是因为没有玫瑰了才要吃玫瑰糕点啊,她只要平阴玫瑰,这金满洲最好的花茶店离府里可有一里多,来回怎么都得半个时辰。 这些丫鬟里,明蓝年纪最大也最沉稳,因着顾嬷嬷的关系,有时候她做错什么事,明蓝也不会放任,所以首先要调开明蓝,剩下的明语几个都是唯命是从,说东不往西的。 等明蓝离开,吩咐明语几个不准进去,琼华插好门,拿出枕头下的信,塞进胸前,从房间的后窗爬了出去。 李碧华住的蓬莱院离她的萱雨院不远,琼华贴着外墙偷偷摸摸的向着蓬莱院走去。此时正是快要中午的时候,天气正热,院子里倒是没有什么人,琼华一路畅通无阻。 本来她还想着找个好时机把信送去,可仔细一想,今天李碧华可是亲口说了她要和陆将军出去,此时屋主不在,不去更待何时? 至于陆煜辰,琼华心中暗道:放心吧,陆将军,我会救你脱离苦海的!琼华握拳。 这都护府的院子,除了朱邪夫妇的世安院,她的萱雨院,就是蓬莱院最大了,王氏布置蓬莱院的时候,她也跟去过,这院子不像萱雨院,主屋倚在后墙,且后面的风光好,后墙开了个窗户,她可以直接爬进爬出。 这蓬莱院四面围墙,主屋在中央,后面一排厢房,密不透风,王氏更是里里外外的检查过了,没什么狗洞之类的,当然,就是有,她也不钻,她另有妙招! 琼华看着出墙的茂盛树叶,就是这儿了! 蓬莱院有一个独特之处,就是后厢房的西侧,围墙的西北角有一个突起,让本来四四方方的院子成了不规则形。 琼华的目的地就是这凸起处,凸起里是一棵镶在院墙上的桂花树,此时花差不多都没了,可树顶依然绿绿葱葱,据说还是她的祖父朱邪雄鹰的爷爷小时候玩耍栽在墙根的一根树苗,后来破土出来,竟是把院墙都顶破了,见这桂花树顽强,朱邪家当时的家主便没拔掉这棵树,任它生长,久而久之和这院墙融为一体,说来她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也是从这上面移栽的。 琼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没错!她的妙招就是爬树! 这段日子学舞,虽然身材还是圆滚滚,可身体确是灵活了许多,萱雨院的桂花树她也偷偷爬过,摘桂花,虽然被发现后好一顿教训,不过也让她有了爬树的经验。 琼华勾脚,踩着树上凹凸不平的疙瘩,钻进了树冠。 拽着一丛枝叶挡在脸前,琼华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形,这桂花树旁就是一排厢房,此时阳光毒辣,房前的道路上并没有人走动。 当初为了不必要的事端,王氏并没有在这院子里留都护府的人,这里上下都是李碧华带过来的十八位宫女打点的,而这些宫女们就是住在这厢房里的。 琼华掰着指头,李碧华出去,肯定要带走四个,剩下十四个,两个守门,余十二个。 按她了解的李碧华,喜欢讲究排场,可私底下却是不喜欢人太多,她的闺房估计连个人都不让进的,所以蓬莱院的主屋估计只有四个丫鬟看守着,因为还要有四个丫鬟守夜,剩下的那两个是打扫院子的,现在也应该和要守夜的在后厢房。 琼华算着主屋的人数,她根据的是以往甘泉宫的宫女分配来猜测的,根据大燕后宫的规矩,有了单独宫殿的嫡长公主的侍女一般是六十四人,李碧华非嫡非长,是三十六人,按她那德行,出行带上一半估计心里都不舒服吧,琼华暗自吐槽。 当初王氏布置时,安排李碧华住的是西厢房,听那日早上李碧华说很舒心之类的话,应是没换过的。 那么,她眼前的这个窗户应该就是李碧华卧房的了。 琼华小心翼翼的下了树,踮起脚飞快的跑到窗户旁,推开一点缝隙,向内仔细看了看,正是李碧华的卧房,如她所料,里面并没有宫人。 轻声推开窗户,琼华爬了进去,关好窗,轻手轻脚的把信放到桌子上,想了想,又放到枕头下。 拍拍枕头,大功告成! 琼华满意的看着那枕头,小心的原路退回,刚爬出来,关上窗,正准备跑到桂花树旁,就听后面响起声音。 “紫玲,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去歇着,这样傻站着也没用。”一个宫女中气十足的道。 “不用了,紫霞姐,我可以的。”另一个声音怯怯,有些虚弱。 “行了,跟我说什么大话,你自来了这儿就一直身子不好,现在还逞能,我陪你去吧,找紫韵换过来吧,你休息一下今天值夜就是。” 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琼华急的团团转,这桂花树镶在院墙,哪有藏身的地方?看着离最近的一个紧闭的厢房,拼了! 琼华刚关上门,两宫人就转到拐角,边走边说,在第一个厢房停下。 “紫韵,紫韵?”“你在吗紫韵?” “咦,紫韵怎么不在?”紫霞推开门,携着紫玲进来。“奇怪?这大白天的去哪了?” 琼华看着一双脚越走越近,直接坐了上去。 这房子常年无人居住,厢房毕竟是给下人住的,打扫的也不尽心,床板的灰尘落下,琼华捂嘴。 “呵,这床还真是舒服。”紫霞叹道。 “紫霞姐,这样不好吧,紫韵姐姐不在。”紫玲有些不安。 “这有什么,紫玲你身子不好,也坐这儿。”紫霞一把拉过紫玲坐下。 床下又是一阵灰尘。 “这公主就是偏心,我们都是服侍她多年,结果竟然给一个新来的单独一个房间,这紫韵有什么好的。”紫霞不满道。 “姐姐,小心隔墙有耳。”紫玲压低声音。 “切,怕什么,隔壁那两个昨日才被公主训斥,自己都难保,还管得了别人。” “姐姐,你可知是什么事吗?”紫玲好奇。 “据说啊,她俩昨日见朱邪小娘子落水,迟迟不救。”紫霞压低声音道。 “天!怎么这样?”紫玲小声低呼。 “谁说不是呢,公主是看不顺眼那朱邪娘子,想要教训,可那两个竟然蠢的以为公主要的是朱邪娘子的命!”紫霞幸灾乐祸的道。 看来这个紫霞知道的还挺多的,琼华趴在床底,听着上面两人的谈话越说越起劲,根本没有停下的势头,渐渐着急起来,这是要聊到什么时候。 甩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却是不小心碰到一东西,琼华摸着,拿起一看,是个巴掌大小的红色漆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把小刀,琼华拿起,长形的刀片,和她小拇指般长宽,稀薄如纸,却是闪着银光,看起来很是锋利,刀片的连接处是一个黄铜刀柄。 这是做什么用的?琼华心下好奇,正想细细研究,就听上面一声咳嗽,那紫霞道:“唉,算了,你身子不好,改天和你再聊,这丫头既然不在,我先送你去休息,找紫芊换班吧。” 琼华赶紧放下盒子,等着两人离开。琼华这才爬出来,又在门口看了一番,确定无人后赶紧原路返回。 刚把换了的衣服扔进床下,就听外面明蓝敲门道,“娘子?玫瑰糕做好了。” “端进来吧。” 明蓝进屋,就见娘子身着里衣坐在桌旁。明蓝走进,说道:“还是热腾腾,娘子慢些吃。”把糕点放在桌上,明蓝打量着琼华,突然道:“娘子怎么脸这么红。”明蓝摸着琼华额头:“头上还有汗珠,头发还这么多灰尘?娘子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告诉奴婢,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 “刚才习字时,毛笔滚进桌下了,我钻进去拾了。”半响,琼华才开口道。 明蓝闻言松口气,:“还好还好,不过……”“这事让惜秋和惜冬来就是了,娘子不必亲自去找,不行,奴婢去说道下,这屋内的打扫是她们做的,怎么能这么不尽心。”明蓝说着就要去外面,走到门口又道:“哎呀,看我急的,娘子先等会,奴婢先叫惜夏打水,为娘子洗头。” 琼华:“……”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这明蓝还有自说自话的本事?见明蓝没了踪影,赶紧跑去书桌,待看到桌子下的确有灰尘后,把上好的荣宝斋毛笔扔在灰尘滚下印记这才放下心来。 洗了头,琼华软软的靠在榻上,旁边明语擦着头发,明蓝念着话本,一口一口咬着糕点,跟个小猫似得,满脸享受,李碧华赶紧回来吧,姐姐想你啦。 第18章 意外发现 傍晚,一听李碧华回来,琼华蹭的坐起,静静等待着蓬莱院的消息。 结果,令她失望的是,直到快要就寝时,还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琼华点着脑袋,打着哈欠,心中失望,难道李碧华没看见那封信? 不可能啊,以她那多疑的性格,就寝前一般都会检查卧房的,那封信就在枕头下嘛,怎么可能看不到!难道是今日和陆将军玩的太累了才没检查卧房? 琼华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而那边蓬莱院,有人却是彻夜未眠。 轰隆隆的雷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蓬莱院的主屋,灯火通明。 李碧华拍着桌子,面前跪着今日值班的四个宫女,“说,今日有谁进过本宫的卧房!” “没有,奴婢们没靠近过半步。”宫女们齐齐摇头,五公主不喜人进入闺房,她们哪敢趁着公主不在的时候进去。 “没有?没有本宫的枕头下会有这东西?”李碧华将信封一扫,落在地上。 离的最近的紫霞看到信封上面的那四个字心底暗暗惊讶。 李碧华看着地上的那封信,觉得快要疯了! 今日一出去,那陆煜辰不见朱邪琼华就告辞了,她拉不下脸面回去,就在外面闲逛,结果一回来,快要就寝前,让宫女检查卧室,竟然在枕头下看到这个! 李碧华只要想到信里的内容,就浑身发冷,那笔迹,那语气。 “二娘在这金满洲过得可舒心?想来用皇姐的名义去了金满洲应是过得很好吧,听说那陆家郎君很不错,要不,皇妹什么时候下来陪皇姐吧,没有皇妹斗嘴置气,这下面也太寂寞了些。” 那似笑非笑,矫揉造作,随时都是一副嘲弄人的语气,绝对是李朝华那个女人! 可,可李朝华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李碧华捂头,尖叫:“滚!都给我滚!”一挥袖,桌子上的杯具纷纷落地,碎片溅到宫女们身上也不敢说什么,哆哆嗦嗦的出去,今天的五公主跟魔障似得,自寝室出来就一直摔东西没停下来过。 待屋内只剩她一人时,李碧华吼道:“给我出来!” “不知五公主找在下有何事?”颯哑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大厅突然响起。 李碧华心颤了颤,强自镇定,摆起公主的派头:“今日有没有人进过本宫的寝室?” “某不知道,不过……”来人拉长语调。 “不过什么?” “这真是朝华长公主的字迹?”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拾起了信封,扬扬手里的信道。 李碧华眼神避过那信,强自撑道:“那是不是皇姐的字迹,本宫心里有数,你只需告诉我今日这蓬莱院到底有没有人进来过就是了。” “哦?是吗?那真不巧,某今日出去替贵妃娘娘办事了,还真的不知道这院子的动静,不过这朝华长公主的字倒是好字,值得收藏。”那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你别以为有母妃撑腰,本宫就不敢拿你怎么办!”李碧华阴冷的道。 “怎么会呢,公主真是误会某了,某这就去看,这就去。”来人放下书信离开。 李碧华看着远去的粉红身影,脸色阴沉,想到一路上这人对自己的不敬和无礼,目光跟淬了毒药似的,待回到燕京,绝对要把这人抽皮扒骨! 哼,不就是一封信吗?李朝华!做人时你就斗不过我,做鬼以为我会怕你! “轰隆”又是一声雷鸣,李碧华……扑哧躲进被窝。 …… 琼华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的雨声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下雨了?自来了这金满洲,她还没见过下雨呢。 “昨日什么时辰下雨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琼华问道一旁收拾的明蓝。 明蓝见娘子已经起身,头上的卷发全部炸起来,活像个小狮子,不由抿嘴轻笑,“娘子睡得踏实,自是不知晓的,昨晚子时就开始下雨了,电闪雷鸣,奴婢来这金满洲也八年了,可很少看见这么大的雨。” “是吗?那把窗户打开,我看看。” “行,娘子披上件衣服,这外面有点凉。”伺候着琼华披上外衣,明蓝打开后窗,就见外面一片雾蒙蒙的。 碧绿的绿萝缠绕墙头,在雨水的冲洗下越发翠绿,屋檐的雨帘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落下,溅起一地碎华。看着这雨景,琼华却是突然想到,这么大的雨,昨日去蓬莱院的痕迹应该都冲刷掉了吧。 “昨日五公主回府可有什么动静?”琼华试探的问道。 “五公主?”明蓝疑惑,摇摇头,“这就不知晓了。” 此时推门进来的明语听见五公主三字,道:“娘子娘子,奴婢知道。” 说着就要蹭过来,明蓝赶紧阻止,“把身上的水汽弄干净,别让娘子着凉。” 此时想听消息的琼华哪管这么多,道:“没事没事,你站那说也行,到底出什么事了?” 明语一脸兴奋的道:“娘子啊,你不知道,今日奴婢去账房拿娘子的月钱,就听阿单管事在抱怨,说是蓬莱院的人说她们院里坏了很多东西,都要换的,据说是昨夜打雷坏掉了。” “哦,都坏了什么东西?”见明语挤眉弄眼的样子,明蓝也跟着好奇起来。 “一套雨过天晴釉的茶具,还有几个青釉掐金丝珐琅花瓶,还有些桌椅,据说也断腿断脚了。”“娘子,你说奇不奇怪,这人下雨失手打破茶具花瓶什么的还说的过去,可连桌子椅子都坏了这就奇怪了吧,夫人给五公主准备的可是上好的紫檀木家具,这可把阿单管事心疼坏了。”明语说着也有点愤慨,虽然都护府富有,可谁没事拿好东西撒气呀。 那是李碧华踢的吧,琼华暗道,那女人的腿脚功夫向来不错,不然怎么会被父皇夸不输须眉。 现在看来,李碧华是看到那封信了…… 琼华这几日过得很是舒心,没办法,自那日后李碧华已经几天没出现了,别说拉着陆将军游玩,连院子都不曾踏出过一步。琼华现在每天除了上上课,下下棋,陪陪王氏,日子别提有多快活了。 唉,早知道这样能让她本分起来,就应该早点这样做的。 “华华,这是怎么了?”王氏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绿荷给她挽发,见琼华自来了世安院嘴角一直是弯的,不由好奇问道。 “无事,就是很开心。” “你倒是开心了,娘这几天可是发愁的很。”王氏叹气。 立志要做小棉袄的人儿立马问道:“娘烦心什么事呀,华华可以帮忙吗?” “就是那五公主几日都不出门,饭食也是在院子里吃,我还真怕她闷出病来,要不等会我们去看看吧,顺便道谢上次救了你的事。” 王氏兀自说着,没发现琼华的圆脸快拉成驴脸了。 “阿娘,我来帮你插簪子吧。”琼华下了胡椅,跑到王氏身旁,看着梳妆台上的首饰转移话题。 边看边问:“阿娘,这个蓝宝石点翠珠钗如何?这个梅花步摇也不错,阿娘要不要试试?还有这个…” 王氏看着女儿在那碎碎念,哪不知道她这是转移话题,罢了,华华还是不喜五公主,到时又闹不愉快了,还是她一人去吧。 “咦?”琼华正念叨着企图打消王氏的注意力,却是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东西。拿起红色漆盒,和前几日那宫女床下的一模一样,打开盒子,果然是那种小刀,只不过刀柄是黄金,还镶着红宝石。 见琼华盯着刀子,王氏笑道:“华华不看金叉银钗,看那男子刮胡的刀子作甚?” “刮胡?这是刮胡的刀子?” “是啊,怎么了?”见琼华有些激动,王氏不由问道。 “阿娘,你确定这只是刮胡子用的?”琼华平复心情问道,她自幼生在宫中,身边的宫人不是女子就是阉人,还真没见这种东西。 “哦,也有些身体毛发旺盛的女子用来刮体毛。”“不过这是你阿爹的。”王氏说着又怕琼华误会是她用的补充道。 琼华惊呆,李碧华带过来的宫女里有一个男子!是那个紫韵! 她确定那把刀不是用来刮体毛的!宫中女眷选择异常严格,体毛旺盛的女子根本不会选到宫里,更何况是公主身边的宫女,身体要求更是严格,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侥幸。 可这事怎么告诉王氏?琼华发愁了,她可是偷偷溜进李碧华住的院子的。 …… 几日没有好好休息,李碧华眼底乌青的躲在床上,她快要疯了,这几日梦里都是那女人!伸着手,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一副“妹妹来了,姐姐等你很久了”的样子,她每次都在将要被李朝华碰到的时候吓醒,久而久之,反而不敢睡觉了。 看到屋内凭空出现的来人,李碧华如同沙漠中濒临渴死的人遇见湖泊一样,眼睛迸发出亮光,也没管自己的仪容,奔下床:“查出来了?是不是有人偷偷进来伪造了这封信?” “没有踪迹。”粗哑的声音如同漏风的沙箱一般。 “怎么可能?难道,真是李朝华的鬼魂过来了,她还要让我去陪她。”李碧华摇着头,这一定不是真的! “不一定。” “不一定?什么意思?”李碧华看着面前宫女打扮的人。 “昨日大雨,很多踪迹都被冲刷干净了,不排除人为的可能,不过……”紫韵一脸阴沉的道:“我的房间有人进来过。” “你的房间?你的房间进人又如何?”李碧华现在哪有心思管他的房间。 “是你的宫人进去的,而且我的床底有痕迹,可能那秘密被那个宫人发现了,某要解决掉那人。”紫韵一脸杀意的道。 “随便你!”李碧华无所谓的道,她现在没心情管那些,她只要想到那封信就彻夜难眠! 临走前,紫韵回头,粗哑的嗓子和娇俏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公主殿下,某劝你一句,有时候,人往往是自己吓死自己的。” 第19章 坦白 连续几日的细雨终于停下,府里的下人们正在收拾被打散的藤萝,重新架起,缠绕,琼华坐在榻上,倚在窗边,看着越发茂盛碧绿的植被,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却是抓耳挠腮。 怎么办?怎么才能告诉阿娘李碧华的宫女里有个男人的事! “华华在那看什么?”王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琼华一个趔趄,差点从榻上摔下。 “做什么呢?”赶紧扶住琼华,王氏训道:“怎的这么不小心。” “还不是阿娘吓我。”琼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王氏拉长语调。 “没什么。阿娘怎的过来了?” “没事干。”简短精辟。 “……”好吧。 琼华仔细打量王氏,一身湖蓝襦裙,裙底朵朵嫩黄色腊梅,臂上挂着烟罗纱镶银边披帛,梳着盘桓髻,满头金翠,却是不显庸俗,越发衬得的人唇红齿白。 嘴角带笑,眉梢飞扬,心情应该很好吧?琼华下了下决心,仰起头,使劲眨巴着碧绿的大眼睛软儒的道:“阿娘,人家有事想与你说~” “说吧。”王氏反应平淡,无视琼华的“可耻”的卖萌行径。 见王氏这个样子,琼华有些忐忑,还是硬着头皮道:“其实……是那天落水的事,那天根本不是五公主的宫女救的女儿,我落水时,看到她们立在岸上看我挣扎,直到我快要溺死才去喊人的,她们是见死不救!”琼华越说越发愤慨。 “哦,知道了。” 哦,知道了?这反应不对吧?不应该气愤难耐狠狠训斥她一顿?然后再把李碧华臭骂一顿吗?琼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王氏的脸色,恩,面无表情,嘴角的弧度不见了,眉梢也垂了下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琼华不由心中惴惴,“阿娘,你不生气吗?”我可是说谎了呀。 “生什么气?你能与娘说,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娘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与我说呢。”王氏声音平平,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阿娘,华华知错了。”琼华见状,果断认错,小脑袋垂地。 王氏叹气,摸着琼华垂下的一缕卷发,缠绕,“华华没有错,华华是为了阿娘和阿爹才隐瞒的,阿娘怎么会怪罪华华,可是对阿娘阿爹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别这样了。”她是真没生气,只是有些心酸,自己的女儿在自家受委屈了,还懂事的要去隐瞒,可作为父母却是无法为她出头。 “你才是最重要的”同一句话,她在朱邪赤心和王氏这儿都听到了,都是满满的感动,满满的爱,还有……满满的愧疚。 她会代替原身好好活着,这是原身的阿爹阿娘也是她的阿爹阿娘! 琼华还在感动着,王氏搂住琼华,揉揉小脑袋,道:“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幸亏阿娘还没去拜谢五公主。现在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也好,娘还省得准备礼物了,那五公主可是砸了我们府里不少好东西呢,便宜她了。” “那阿娘是怎么知道的?”琼华好奇问道,她到不是怀疑明蓝,虽说相处不过半年,明蓝有的时候啰嗦了点,却全是为她好,而且,虽然掌管都护府的是王氏,可她才是明蓝要伺候的主子,她敢说,若真是明蓝告诉阿娘的,阿娘绝对不会还让明蓝继续留在她身边。 “是你阿爹说的,说是那陆将军过来,又是道歉又是承诺只要你以后外出就绝对保证你的安全,还说尽量让你别和五公主有来往,你阿爹再三追问,才知道那陆煜辰未下雨的几天都在查你落水的事,说是按照当时那两名宫女的位置,只要耳朵没聋眼睛没瞎,第一时间就应该发现的,结果他救你上来的时候,都快……” 王氏有些说不下去,搂着琼华的手微微使力,叹道:“这陆将军还真是个实诚人,一句口头托付却是如此当真,可真是……” 有些呆……琼华暗自补充道,心中却是暖暖的,不管如何,一个先后救了自己两次的人她都会永远记得,感激在心。 又和王氏说了些课业的问题,气氛越来越热络,绿萍绿蓉明蓝明语都不时的插上几句,琼华看着王氏,想到刚才王氏的反应,心中暗道,这下说出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琼华抬头:“阿娘,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 “又有什么事?说吧。”王氏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琼华凑到王氏耳边…… “你们都下去!”王氏听完瞬间拉下脸,表演严肃的道。 “是。”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有些反应过不过来,还是默默退下。 身边的人都走了后,王氏看着琼华,沉声问道:“华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阿娘,我知道。”琼华一脸郑重,“娘还记得我问娘那个刮胡刀的事情吗?那个宫女床下有个一模一样的,我看书说大燕皇宫宫女选拔很严格,不可能有体毛旺盛的选进来,所以才猜测那里面有个男子。” 王氏听完皱眉,的确,大燕宫中女眷选拔异常严格,虽也有些暗地里使钱塞进去的,可五公主身边更不可能会有这种明显不符合的女子。 “你是看的什么书,知道大燕宫女女眷选拔严格?”王氏问道。 “咦?”不是应该问她那宫女名字,然后赶紧通知阿爹,最后抓住他吗?她还指望这消息能让阿娘暂时转移注意力呢。 “是……”这书房里的书王氏哪有不清楚的,琼华无奈道:“是和阿爹出去玩听别人说的。”阿爹,对不住了,是女儿不孝。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刀具在床底下的?” “这个……” “恩?” 王氏一声意味深长的“恩?”琼华不再心存侥幸,老老实实道:“我气不过明明是那两个宫女见死不救,五公主还大模大样的过来一副自己是恩人的样子,阿娘还要去拜谢五公主。所以就偷偷溜进蓬莱院,躲在后排厢房,然后无意中在床下发现的。” “那你是怎么出萱雨院的?” “爬窗。” “怎么进蓬莱院的?” “爬,爬树。”琼华说着脑袋越垂越低。 “你呀你!胆儿是越来越肥了啊?”王氏点着琼华的脑袋,“是不是要我把这后窗封了,那桂花树给拔了你才满意。” “娘~~~”琼华一声长呼,躲着王氏的点金圣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是五公主院子里有一个男子,他的目的不知道是干什么呢!” “这事我自会告诉你爹,不用你操那份闲心,现在我们要说的是你竟然爬窗,还爬树!” “……”阿娘太过分了,人家明明要讨论的是国家大事。 王氏扒拉起如树袋熊般缠在身上的琼华,“不准和娘搂着,给我去面壁!” 明明是你先搂着我的…… “好好给我站着,本来看你生病,还想着你病好了,天晴了,让你阿爹带你出去散心呢,现在看来不用了,这几天不许出门。”“明蓝,你跟我去世安院去,省的你到时候又偏着她,绿萍留下看着,没到一个时辰不准她坐着。” 王氏吩咐完领着一脸担忧的明蓝走了,琼华面着墙看着映在墙上的阳光,想到出去的机会泡汤,咬着小手绢,阿娘真过分!还不如别跟我说呢,省的人家心中挂念。 …… “你确定!”朱邪赤心问道。 “是真的,我哪会骗你。”王氏把琼华的话转给朱邪赤心,那些爬树爬窗的细节也不放过,说完抱怨道:“你闺女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野的没边了,到了京城可怎么办。” “你们燕人有句话叫杞人忧天,珍娘你现在就是,华华能不知不觉出了萱雨院,又能进了五公主院子不被发现,还从一把刀大胆推测出那里面藏着一男子,已经是很聪明了。”朱邪赤心劝道。 “说道这个我就来气,你看你,天天带女儿出去,都让她学到了什么。”王氏枪头转向朱邪赤心。 “好好好,都是赤郎的错,你上次教训过,不是再也没去了。”朱邪赤心无奈,他也不知道啥时候女儿在市井听了这些混话,只得认错。 “这次华华说不得还立功了,这几天边境是有点不太安生,我和陆将军本来还疑心是哪出的问题,现在说不定有出口了,我现在就去找陆将军,至于花花,你且放宽心,燕人不是还有一句话吗,儿孙自有儿孙福。”朱邪赤心说着,搂住王氏,亲了一口,“我先去找陆将军了。” 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王氏脸红红的看着朱邪赤心远去的背影,却是认真考虑起了琼华的教育问题,到底是哪偏了? 第20章 败露 朱邪赤心的书房内,一两鬓略有白发的容长脸中年男子听了朱邪赤心的话,思索道:“不知那仆人还有何发现?” “再无其他。”朱邪赤心道,他对陆煜辰和吴庸说的是府中下人无意发现的,把琼华给瞒了下来,毕竟花花是怎么发现这事的,说来也不光彩。 “五公主为何要藏一个男子在宫女中?这万一暴露对她可是有害无利,而且某总觉得这五公主来金满洲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吴庸百思不得其解。 朱邪赤心心中已有猜测,但这个猜测却是不能由他开口,转而向一直沉默的陆煜辰道:“陆将军护送五公主前来,不知这宫女路上有何异常,会不会是路上有人掉包?” “没有,这些宫女一路上都是和五公主被将士围在中间保护的,不可能被中途掉包,只能是一开始就在里面。”陆煜辰解释道。 “那就奇了,难不成是五公主的情郎,舍不得五公主远走,才男扮女装混入其中?”朱邪赤心猜测。 “都护,不可妄言。”吴庸一脸肃然的看着朱邪赤心。 “大燕又不是没有豢养面首的公主,某怎么不能说了?”朱邪赤心笑道,共事多年,这吴庸他也算了解,就是个假正经,官员送的胡姬一个不落的收下,可成天却把礼数挂在嘴边。 果然吴庸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也是想到了那荣生长公主的行径。 “那都护也不能口出此言,不说这事五公主知道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这么说。” “你这不是叫某睁眼说瞎话吗?” “你!” 就在两人斗嘴期间,一直默默无闻的陆煜辰却是突然开口,“说不定最近的金满洲官员府里往来信件失窃和这人有关系。” “陆将军何出此言?”“陆将军不可妄言!”朱邪赤心和吴庸一前一后开口,内心却是都舒了口气,绕了半天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失窃事件就在五公主来的不久,一直不断,而且之前金满洲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以往我们因为五公主的身份和她带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一直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可能真的有关联。”陆煜辰没理会两人的心思,径直开口道。 “若如陆将军猜测,就真是麻烦了,不知这细作的事五公主知不知晓?”吴庸叹息,若是知晓,甚至是五公主授意,那就牵连大了。 “五公主脱不了干系。”朱邪赤心道:“那蓬莱院的后厢房都是两人居所,五公主却独独给那位叫紫韵的宫女单独一间,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即使如此,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五公主院子里抓人,这细作是男子之身,抓到还不简单。”吴庸开口道。 “吴大人觉得这种通敌之罪,五公主会甘心受下?到时候直接说那男子是她情郎,因为舍不得分离就冒充宫女随行,谁知这情郎竟然是个细作,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也不是难事。” “都护大人就一定要和某唱反调吗?”吴庸吹着胡子瞪眼道。 “吴大人消消气,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朱邪赤心笑着劝道。 “陆将军你说,现在怎么办?”不再理会朱邪赤心,吴庸转身问向自发表观点就一直沉默的陆煜辰。 “守株待兔。”陆煜辰面无表情,“据某所知,那细作频繁出入各个官员府,就连吴大人府里都有失窃,都护府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以前我们总认为是因为都护府的戒备最森严,所以细作还不敢擅自动手。现在看来,是因为那细作就是藏身都护府,不想引起注意,这才把朱邪府作为最后一个目标,我们只需……引蛇出洞即可。” …… “办宴会?”琼华趴在榻上,闻言一个打滚坐了起来,“真的?太好了,什么时候?”这几日被关在院子里都快发霉了。 “三日后。”明蓝回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我去帮帮阿娘。”琼华穿上鞋子就要起身。 “可是……”明蓝面露同情,“夫人说娘子不必费心,还是在院子好好休养,等宴会那天再出去。” “什么?还休养?”琼华悲痛,她还以为有了宴会能出去了呢,还得待上几天,以前常年拘在宫里都没这么难熬,怎么现在不过几天她就受不了了。 蓬莱院,李碧华脸色苍白的看着王氏送来的请柬,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看来王氏是知道了?她还以为那朱邪琼华会一直隐瞒下去呢。李碧华冷哼,明明住在一个府里,还专门送请柬,这不就是告诉整个金满洲贵妇,她王氏不待见本宫吗? “紫玲紫绡,为本宫梳洗。”李碧华高声道,既然不待见本宫,那本宫就偏要去! “是。” 梳妆打扮完毕,宫女们退下,李碧华对着镜子调整头上的珠钗,看着脸上的倦色已经被遮盖,一身红衣,墨眉红唇,很是威仪。 “看这样子?公主殿下是想通了?”紫韵靠在柱子上看着装扮一新的李碧华戏谑。 “这个就不劳万俟大人费心了,大人还是操心好自己的事吧,今晚可是个好机会,趁着宴会人多,去把地图弄到手,我们就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透过镜子看到那人脸上的似笑非笑,李碧华冷声道。 “那是自然。”紫韵含笑行礼。 憋了三天,琼华一大早就收拾妥当,去了王氏的院子,一见到王氏就扑了上来:“阿娘真过分,明明有宴,都不让人家出来。” “怎么不让你出来了?那现在站在娘面前的是谁?”王氏笑道。 “可华华早出来不久能帮到阿娘了吗?”琼华嘟嘴。 “你呀,不给我添乱就是了。”王氏按了按琼华的脸蛋,“走吧。” 和王氏来到大厅,琼华东看看西看看,待看到那个被围在中间谈笑风生的人,不由拉下脸,为什么这个花孔雀又出来了。 “阿娘,李碧华怎么又出来了?”琼华不满。 拉着琼华的手暗暗使力,王氏恨不得扶额,这个女儿怎么总是这么不分场合的任性,说了几次都不听,王氏暗暗告诫道:“住在我们府里她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把公主怎么了呢?你今天给我安分点,别招惹她,私下的再说……” 琼华本来还不乐意,结果听到王氏的最后一句话这才高兴起来,恩恩,私下再说,敢惹她不高兴,到时候就再写封信给她! 说来琼华来金满洲半年,也没认识什么同辈的娘子,原身就是个不合群的,她是因为知道迟早要回京城,就没和那些娘子们交际,现在看着满厅的娘子互相问好,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好歹前世也是经历过宫宴的人,此时倒不会怯场,一番下来,倒是和杜长史家的杜家二娘还聊得来。 杜二娘比她还要小半年,现在只不过六岁,琼华在其跟前卖弄着前世的知识,唬得杜家二娘一愣一愣的,满脸羡慕,琼华说到宫中宴会的烟火多么绚丽时,只听杜二娘道:“听说今晚还会放烟火呢,不知和华姐姐说的哪个好看?” “是吗?还要放烟火?”这个她倒是没听说,不过她今天才出来,王氏应是没来及跟她说。 这金满洲天高地远,晚上的星空特别好看,放烟火应也是不粗的吧。 晚上,一众女眷还有官员都聚在都护府的前院武场,准备看今晚的烟火。 烟火的爆炸声,掩盖了很多的秘密,紫韵一身黑色夜行服融入夜色,悄无声息。 拿到最后一块边防要塞地图,出了书房,紫韵内心轻舒口气,听着外面的笑闹声,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趁着夜色回到蓬莱院,紫韵躲在桂花树下,刚好看到一宫女打着哈欠出来, 紫韵眼睛一眯,是那个闯入她房间的宫女紫霞。 悄无声息的落下地,紫霞一看是紫韵,不由吃惊:“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今日伺候公主的吗?”待看清紫韵一身夜行衣,紫霞更是惊讶:“你穿这个做……” 一道银光闪过,声音戛然而止,紫韵收刀,看着眼前的女人软软瘫倒在地,舔了口刀上温热的血,味道还不错,却是没有管若是这宫女的死状明日被发现,李碧华该如何?不过是可汗选的一个盟友,现在有了这边塞地图,这盟友不要也罢! 紫韵回到房间,推开房门,正待提步进去,却是突然顿住,看向门栓。 只见门栓内侧毛边上露出一根毛发,轻轻抽出,紫韵放在鼻间轻嗅,点燃烛火,烛光下,映出栗色的卷曲发丝,这不是他的! 也不是刚才那个紫霞的,来这间屋子的还有其他人! 不好! 紫韵心中暗道,迅速拿出藏在屋内的信件,合着地图包好放在胸前,刚翻出蓬莱院,就见满院的灯火,陆煜辰和朱邪赤心立在那儿,一群将士把院墙围得水泄不通。 第21章 被捉 满院的火把照射下,陆煜辰的脸忽明忽暗,“上!”一声令下。 将士们冲上前,围住这紫韵,紫韵见状,嘴角勾起,抽出腰间的软刀,刀光一闪,将士们倒下一片,他却是毫发无伤,一番打斗下来,士兵们伤亡越来越多,这紫韵却像是愈战愈勇,吴庸不由心急,“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陆煜辰抵住一个被紫韵踢飞的士兵,夺过手里的刀,就上了去,一刀劈向被士兵团团围住的紫韵,紫韵闪身,提刀一挡,双方各自后退几步。紫韵不动声色的抖了抖被震的发麻的虎口,手里的刀换了个方向,沙哑的声音继续响起:“久闻陆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再来!” 说着提刀上去,两人激战起来,一时间难分上下。 武场中央,琼华和杜二娘两人歪着脑袋,看着天边的烟火,没宫中的华丽,甚至很是普通,就是一团一团的圆球,升起落下,别说显上个字,连个万寿菊,天女散花都没有。杜二娘一脸失望,“这烟火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好看?还没华华你说的那些好看呢。” “是啊,我也是觉得。”感觉好随便啊,像是应付的…… 应付!对啊,为什么要今天,还专门把李碧华也弄过来了,琼华看着在那貌似一脸专注的李碧华,难道阿爹他们准备动手了,就是今天! “不好了,内院进了贼人!”突然一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妇人从内院冲了进来,烟火的响声虽然盖住了声音,却仍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王氏听完绿蓉在耳边的细语,含笑和几位夫人告别,内心却是微怒,今日这个时候可是别出什么岔子,王氏来到这低着头的妇人面前,语气略有些不满的道:“耿夫人,不知发生何事?” 一张二八年华的娇嫩面孔露了出来,眼底闪过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正是孙司马的夫人耿氏。王氏见状皱眉,这孙司马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却续弦娶了这么个年轻夫人,还真是造孽,一时倒是缓和不少,“妹妹慢些说,到底是何事如此惊慌。” 耿氏此时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却是顾不得什么,急急在王氏耳边说道。 自耿氏喊叫,一直看着王氏的琼华就撇下才认识的小伙伴,火速奔到王氏身侧,因为烟火的响声,耿氏的声音不自觉的大了,琼华离得近也听了大概。原来耿氏身子不舒服,去内院如厕,却是发现蓬莱院灯火通明,远远的还有一群将士围在那,一时害怕,就喊叫起来。 王氏一听就知道是此事,不过现在一切还没有定论,还不好说,只得拍拍耿氏的手安慰道:“妹妹且宽心,我这就去看看,还请妹妹暂时先别声张。” 看王氏神色,耿氏也知道此事不小,自是赶紧称是。 王氏随意找了个借口给诸位夫人,就要前去后院,却是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个小尾巴,狠狠瞪了一眼,琼华却是丝毫察觉不出里面的“杀气”,笑呵呵的道:“阿娘,我也要去。” 现在满院的人都在注意着这边,王氏无奈,只得答应,心中却是暗道,改天收拾你丫的。 李碧华和诸位夫人说笑,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心中却是越来越烦躁,不知道那人得手没?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打眼看到王氏离开,周围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刚才内院的动静其实也有其他人察觉到的,只不过没有像耿夫人那么慌张,此时也慢慢交谈起来。 待听到西北方的院子,李碧华眉头一跳,心中暗道不好,无视一旁攀谈的夫人们,径直去了内院。 剩下的皆是客人,李碧华是公主敢这么做,其他人自是不敢的,只好一起心照不宣的继续观看烟火。 在王氏一路“撵”,琼华一路“追”中,一行人渐渐离蓬莱院越来越近。 眼看都能看见那群将士了,王氏顿住脚,“就在这儿吧。” “阿娘~”琼华嘟嘴。 “你给我安分点,敢乱跑你离开金满洲前就别再出门了。”王氏警告,让琼华不敢再说什么。 陆煜辰与紫韵斗了百个回合,却仍是不分上下,两人身形极快,一旁围着的将士也不敢随意插上来,怕误伤了自家将军。 “这到底有完没完!”吴庸看不下去,嘟囔道,他是文人,对武一窍不通,自是看不出门道。 一旁的朱邪赤心倒是感叹:“没想到这贼人倒是个行家,不过他也快不行了,再过百招,陆将军必能擒住这贼人!” 紫韵一边抵挡陆煜辰的进攻,一边暗自叫苦,这是人吗?他娘的,都几百招了,连个动作都不停滞一下。 眼风扫到后面一排将士,拼尽全力向陆煜辰一个横扫,趁着陆煜辰躲避的空当,紫韵冲破这排将士,逃了开去。 这边王氏和琼华在“要不要回去”的话题上讨论,不,应该是单方面的反抗。 “回去。” “我不要。” “回去。” “不要。” “到底回不回去!” “不!”琼花扭头,不再理睬王氏,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能没有她! “你!”王氏瞪着女儿,正准备好好收拾下这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小人儿,却是眼前黑影一闪,只见琼华后面站了个人,一把闪着银光的刀正抵在她女儿的脖子上! “华华!”“花花!”赶过来的朱邪赤心和王氏一齐喊道。 “别过来……”颯哑如同锯木头的声音在琼华耳边响起。 王氏看着架在女儿脖子上闪着银光的尖刀,几乎支撑不住,“你想要什么?别伤害我的华华,要什么我都给你。”朱邪赤心扶住王氏,阻止了王氏的话语,道:“某可以放你离开,但你必须保证我女儿的毫发无伤!要不然,某发誓,会让你尝到阿鼻地狱的酷刑!“ 紫韵桀桀笑道:“某便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看了眼身前哆嗦的小人,紫韵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只要某离开,令爱会完完整整的回到你身边。” 盯着紫韵架在琼华脖子上的刀,无视一旁吴庸的脸色,朱邪赤心看向陆煜辰。 从头到尾没对朱邪赤心的话提出异议的陆煜辰淡然开口:“放行!”这些追来的将士都是围在都护府外的麒麟军,自是听他号令。 谈妥条件,紫韵小心翼翼的拉着琼华来到墙边,却在弯腰要抱起琼华的时候,突然闻到熟悉的味道,深吸口气,嗅着琼华的发间,轻声在琼华耳边道:“原来进某房间的是小姑娘你呀。” “你要干什么!”看到紫韵的动作,王氏尖叫。 紫韵听着刺耳的声音,不耐烦的道:“不过一毛都不长全的小丫头,你指望某干什么?” “你!”王氏怒极,朱邪赤心提醒道:“这位郎君,希望记得我们刚才的约定。” “呵呵呵……”颯哑如同锯木头般的声音在琼华耳边响起,琼华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朱邪赤心和王氏。 “那就如朱邪都护所愿。”紫韵拉着琼华的肩膀,想要跳上墙头,却是……一个趔趄。 陆煜辰见状,一把飞刀,刺中紫韵的手腕。琼华噗通摔了下去。 紫韵双手被缚住,临被拉走之前,看着在王氏怀里哆嗦的琼华,脸上似笑非笑:“没想到某竟然栽在这么个胖丫头的手里了。” 见那人被押下,王氏却是对那贼子离开前的话心中不安,问道陆煜辰:“不知刚才那贼人是何意?这关华华何事?”夫君按理不会暴露是华华发现这人的。 陆煜辰认真想了一想,道:“我观他刚才的趔趄,应是错估力道,而造成的失误。” “……” 换言之就是,你太胖了,人家没掌握好力道,一下没提动,这才被捉住…… 琼华窝在王氏怀里,把那紫韵暗暗记上小本本,此仇不报非女子! “这贼人因为错估了朱邪娘子的体重,才失了力道,给了某可乘之机,某谢过朱邪娘子了。”陆煜辰抱拳郑重道。 哦,再加一个……琼华凉飕飕的看着陆煜辰。 …… 第22章 软禁 在确定琼华没有大碍后,朱邪赤心吩咐侍从保护王氏和琼华离开,琼华虽还有心知道事情后续,却是没胆在这待下去了,顺从跟着王氏回去。 朱邪赤心和陆煜辰回到蓬莱院,此时紫韵五花大绑跪在蓬莱院门口。 “搜身!”朱邪赤心看着这紫韵,竟敢劫持他的女儿,活得不耐烦了! “是!” 达里上前在紫韵怀里摸索着,却是突然碰触到一块柔软的地方,达里震惊的看着紫韵,换来紫韵的一抹媚笑。 半响达里才拿出怀里的东西,脸红的呈给朱邪赤心道:“主人,这是从贼人那搜出的东西。”又有些羞怯的道:“都护确定没搞错?这贼人明明是女的呀!”达里说完,有些羞涩,不敢抬头,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女人呢。 朱邪赤心翻着包里的信件和那张边防图,闻言差异的抬起头,“你确定?” “是……她,她有胸部。”达里脸红的道。 “达辛,你去看看。”朱邪赤心皱眉,达里是个连女人都没碰过的小伙子,哪里懂这些? “是!”从朱邪赤心后面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头及肩金发,碧绿眼珠,眉骨突出,看起来有些严肃。达辛走向紫韵,不同于达里的青涩,这达辛面不改色的摸索紫韵的脸还有胸部甚至下?体,又在这紫韵的手腕把脉。 “都护,这细作的确是男身,不过……胸部是真的,面皮也没有缝合痕迹,属下怀疑这细作是人妖。” “人妖?”一旁吴庸疑惑,看向朱邪赤心,达辛见状解答道:“据说西域的一些贵族,喜好男风,自幼选出面目女相的男子,待十二三四未发育时便断其男?根,常年服食女化药物,这些男子长成后比女子还要娇媚,深受一些贵族喜爱。mianhuatang.info” “比女子还要娇媚?”听到此,吴庸感兴趣的看了眼那紫韵,恩,身量细小,脸蛋娇美,水灵灵的大眼,此时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越看越有几分味道。 “吴副都护,不要打别的歪主意。”一眼看穿吴庸想法的朱邪赤心道:“这喂养人妖的药物及其珍贵,有些小国举国也养不出一个人妖,虽说吴副都护受圣人器重,可还是没那么多的银子的,至于某,是不会借银子给你的。” “你!你胡扯,某怎会对这不男不女的怪物感兴趣!”吴庸气急败坏的道,只不过说话底气不足,更像是心虚。 紫韵听着那边“不男不女”之类的话,眼眸闪烁,却是笑容更加甜美。 “既然已经确定这人是细作了,现在这么等下也不是办法,万一这贼人混进蓬莱院做了什么事,不如我们先进去搜寻?”朱邪赤心话锋一转,问道陆煜辰。 “这不好吧,五公主金枝玉叶,擅闯她的住所,可是大罪。”吴庸迟疑。 “不搜寻,那这贼人给水里下了毒,在院里放了其他什么东西,到时候出了事就晚了!”朱邪赤心斜睨吴庸。 “搜!”陆煜辰一声令下,到让吴庸唬了一跳,看着将士们集结,正欲进去,却是一声娇喝:“陆将军这是何意!” 李碧华携着宫人气冲冲走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后脚就跟着王氏来了,也看到了紫韵劫持琼华的整个过程,只不过当时想着等紫韵押下去后,再出来,没想到这几个人竟是直接在她院前又是搜身又是闲聊,现在竟然想直接进她院子!万一这紫韵真拉下了什么东西可就不好说了。 “如公主所见。”陆煜辰道,“这贼人从蓬莱院出来,某担心这贼人在院子里做了什么不好的,危害公主。” “这蓬莱院虽说不是正式的行宫,可本宫居住在此,也不能趁着本宫不在便擅自进入吧。”李碧华冷声道。 “是末将考虑不周,不过既然公主已经来了,那末将就派人进去了,这贼人偷了金满洲的边防图,末将怀疑是别国的细作,这等大事希望公主海涵!”陆煜辰抱拳。 “你!”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扣下来她还能说什么? 李碧华冷眼看着将士进进出出,又看了眼被押在旁的紫韵,只希望这紫韵把尾巴给她处理干净了! “禀诸位大人,发现了一具尸体。”副将向陆煜辰报道,从院子里抬出一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 陆煜辰解开白布一角,看到粉色的宫人穿着问道李碧华:“公主可知这是何人?” 陆煜辰闪身,露出白布下那张惨白瞪大眼睛的脸,李碧华看到死状,吓得一个后退,抚着胸口:“陆将军这是要吓死本宫吗?” “不敢,只不过这宫人身份想来五公主是清楚的。” 李碧华侧过脸道:“这宫人是本宫身边贴身宫女紫霞。”心中却是对这紫韵起了杀意,好你个紫韵,竟然想拿到边防图独自离开,若不是被抓,这堆烂摊子可就是扔给本宫了! 你不仁便休怪本宫无义! 转念间,李碧华面露哀痛道:“这紫霞一向对本宫忠心,本是来这金满洲全当游玩的,没想到竟然遇上这种事,希望陆将军和朱邪都护严惩凶手!” 说着又看向一旁押着的紫韵,“本宫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还要做这种事!为何?”李碧华表情悲伤,一副受到背叛的样子,双手握着紫韵的肩膀,一旁看守的将士也不敢随意碰触李碧华,只是尽可能的把紫韵往后面拉。 谁知李碧华越说越激动,“你这贼人!不光杀了紫霞,还竟敢犯下这么不忠不义不孝的事!你置本宫于何地!本宫要你,要你血债血偿!”李碧华说着激动的拔下簪子,就要刺过去。 身边将士阻挡不及,眼见簪子就要刺到紫韵的面门,陆煜辰直接脚下发力,掷出一个石子,打向李碧华的手腕。 簪子应声落地,朱邪赤心道:“还请五公主回内院,内人自会为公主另寻住处,这贼人关系重大,还需留他一命。”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为了一个宫女和这细作近身接触还想用簪子刺杀,这五公主也是蛮拼的…… 李碧华泪眼摩挲,扶着手腕道:“本宫失态了,还请朱邪都护和陆将军务必严惩这贼人!” 身边的宫女扶起李碧华,就要离开,陆煜辰却是阻止道:“公主留步,未免这宫女里还混有其他贼人,这些宫女都要单独隔离,末将会派将士保护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陆将军这是何意?是要软禁本宫吗?”李碧华怒道,她的宫女被隔离,只身一人,被兵士保护,不是变相软禁是什么? “末将不敢,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回京后这些人调查完毕,她们还是可以继续伺候公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是要关押本宫回京!”李碧华本以为是调查几天,没想到这陆煜辰竟是想把她单独软禁到回京! “陆煜辰,你敢!”李碧华说着就要冲上前。 陆煜辰退后,“请公主回院,余下宫女皆不得近身。”一声令下,将士们隔开宫女。 “公主!”宫女们急呼,她们都是跟在李碧华身边已久,也是娇贵身子,现在要被这些五大三粗的兵将审问哪有不害怕的? “都给本宫闭嘴!”李碧华俯视一眼这些宫女,径直走到陆煜辰前,仰起头,盯着陆煜辰的眼睛,一字一顿:“陆煜辰,你给本宫等着!” 说完甩袖离开,几步之后身后响起声音,“末将等着……” 李碧华脚步一顿,在兵将的护送下离开。 朱邪赤心满意的看着这场面,这些宫女被单独审问,绝对能弄出不少东西,至于李碧华,他承认他有私心,刚才紫韵在偷窃时就可以人赃并获,他却拦了下来,就是为了让这紫韵进来蓬莱院,才能名正言顺的和五公主牵扯在一起。 李碧华?敢对他的花花动什么歪心思,管你是什么公主,这次某决不让你翻身! “朱邪都护,希望没有下次了。”陆煜辰让人把紫韵押下,离开之际突然回头道。 “那是自然,这次谢过陆将军了。”朱邪赤心笑道,他没想过瞒下陆煜辰,应该说,陆煜辰做的这一切都是两人都满意的结果。 是夜,都护府的一所偏远院子,昏黄的灯火下,纱窗下映出一对身影,一个挺拔,一个柔软。 “将军明知朱邪都护故意在蓬莱院抓获细作,就是为了扯上五公主,还和吴庸唱双簧,让将军不得不出头搜寻公主住所,这次软禁五公主,万一细作之事没有打垮柳贵妃,那将军可就得罪狠了五公主了。”赵娘子边斟茶边道。 “得罪狠了又如何?朱邪都护因为其女想整治五公主,我要在这金满洲树立权威,一举两得之事。”陆煜辰接过茶杯,“倒是这次审讯犯人的事还是要交予赵娘子了。” “将军放心,小妇人会让这人开口的。”赵娘子轻笑,好像让犯人开口如同喝水吃饭般简单。 …… 第23章 决议 因为琼华受惊,王氏也没耐心去管前院武场的那些客人,事实上在官兵出动后,前院的人也都有所察觉,匆匆散去。 第二日,五公主的随行宫女中混入细作的事就被爆了出来,顿时金满洲一阵恐慌,自八年前沙陀和吐浑联合围攻,兵临城下,金满洲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一时间,在金满洲的商旅走的不少,几日内,往日比肩接踵的金雀街顿时变得清冷许多。 都护府书房内,一身和赭色胡服的朱邪赤心挥着狼毫在宣纸上习字,大管家阿里向朱邪赤心汇报道:“已经有近七成的商旅离开,这细作之事很快会传遍大江南北。” “恩,陆将军那边如何?那个细作招了吗?”朱邪赤心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主人,正在审问,那细作看着瘦小,嘴倒是挺硬,刑房里的刑具都用上了,身上都没一块好皮了还那么倔。”五十多岁的胖阿里说着倒是有些感概,虽说这人劫持了他家娘子,可能忍住那么些刑罚倒是条汉子,“不过听说陆将军今日领了个人过来,说是刑讯的行家。” “行家?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清楚,据看守说那人从头披着黑衣,很是神秘,还清空了牢房,除了陆将军和他的副将,还有那名黑衣人,其余不得入内。”阿里说着又道:“主人,我们需不要盯着那边。” 朱邪赤心提笔顿了顿却是道:“不用了,我要离开了,这金满洲的接任是陆煜辰,有些事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是,主人。” …… 是夜,金满洲牢狱的最深处,摆满刑具的刑房,三人各自而立,一身着黑衣的女子正在已经不成人形的犯人身上摆弄,陆煜辰的副将杨昆看着那女子摆在桌上的针戳,一脸怀疑,这人能行吗?他们可是什么刑罚都试了,这细作还是不开口,就是这针刺指甲他们也用过了。 现在这女子不过在那紫韵头上扎了几针,能有用吗?我看这紫韵好像睡得更香了。 杨昆看着一旁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陆煜辰,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不能让一个女子瞎来啊。 “将军,属下看……” “这位副将你过来。”那女子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你召唤狗呢?杨昆怒了,小爷不去! 然后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将军站起走了过去。 赵娘子一边收拾针扎,一边道:“可以问了。” 这就行了?杨昆看着那睡得一脸死相的紫韵,怀疑的开口:“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都康国派来和柳贵妃一派联系顺便盗取边防图的细作紫韵。” “……” 感觉到两人的视线,杨昆默,怎么感觉审讯已经可以结束了。 琼华这几日日子非常难过,上午棋艺,下午乐器,上午刺绣,下午舞蹈,上午…下午… 没完没了了! 琼华躺在床上,做挺尸状,耳边还响起明蓝的念叨:“娘子,下午还有两个时辰的舞蹈。” “知道了知道了。”用被子把自己卷住,琼华暗自叫苦,自那日被那个紫韵挟持,王氏便觉得最近自己出了这么多事就是因为太闲了,本来因为李碧华来已经停掉准备回京再继续的课业,王氏又敲锣打鼓的张罗来了师傅,时辰还直接加倍,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我去阿爹那找本书看!”琼华坐起身,突然道,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非得疯掉不可,再说去自家书房找朱邪赤心总不会出事吧? …… 听到陆煜辰来拜见,朱邪赤心和吴庸对视一眼,看来是有结果了,议事厅人多口杂,朱邪赤心吩咐道:“请陆将军去书房一叙。” “这紫韵是都康国的细作,据他所说,都康国主和柳贵妃一派达成协议,都康假意派兵出战金满洲,朝中自有人举荐太子,到时太子战死,三皇子登基,金满洲及大燕西北一带归为都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且……” 陆煜辰有些停顿,在朱邪赤心看过来后道:“这紫韵还说,他和处月部落大长老朱邪长宏有联系,若是得不到边防图,到时朱邪长宏自会为都康做内应,打开金满洲城门。” 陆煜辰说完,就见朱邪赤心眉头皱起,一时间,三人陷入沉默,他们都知道,这事已经不是他们能押的住的了。 半响,吴庸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朱邪赤心,问道陆煜辰:“京中局势已经这么严峻了?让柳贵妃一派铤而走险。” 陆煜辰沉思道:“这倒不是,不过朝华长公主逝世后,圣人身体一直不好,而且在陆某来金满洲之前,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协助陛下处理公务了。” “原来如此,想来因为这个,三皇子才按捺不住,毕竟等太子殿下在朝中积起威严,到时候他想篡位就不好办了。”吴庸自言道,“不过还好,这事算是被拦下了。”吴庸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朱邪赤心。 只见一直沉默的朱邪赤心拍桌立起,“事已至此,那么就先把这份证供交予圣人,这紫君也必须立刻押送燕京!至于朱邪长宏,还请陆将军善待他们,让他们走完这最后一程。”朱邪赤心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他没想到他的大伯中竟是走到了这一步! 当初他们处月部落是沙陀国三大掌权部落之一,可事实只有他清楚,处月部落一直身处弱势,尤其是他继承部落首领后,沙陀吐浑咄咄逼人,当初沙陀吐浑兵临城下,他不得不求助与大燕!在他看来投靠大燕也比灭族要强!可族中已他大伯为首的几个长老却是觉得自己从一国的掌权者之一成为了大燕的附属品,自是反对不已。 后来投诚派已微弱优势胜了反对派,他面见大燕皇帝时也说了这个事情,若反对派不死心,迟早金满洲会发生动荡,庆安帝自是不想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金满洲这么打了水漂,毕竟金满洲是大燕与西域诸国的贸易枢纽,不到万不得已庆安帝也不想动用武力,而他也不想族人遭受血光之灾,所以自动请缨,回到金满洲。 八年的努力加上这些年大燕并没有亏待他们,族人的生活比之在沙陀更加惬意,族中大部分长老也接受了,他本以为他的大伯也在内,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假意接受,竟准备投诚都康! “朱邪都护的提议不错,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些人运回京城,不过谁去押送?”陆煜辰道,按理他是最适合的,可这次来金满洲就是来接替朱邪赤心,也是为防朱邪赤心离开,金满洲有动乱,他自是不能去的,剩下的只有…… “就由我去吧,反正这次我也是要进京。”朱邪赤心接口道。 “都护万万不可,都护一路还要带上家眷,把这细作放在身边岂不危险。”吴庸急道。 “那就改变路线,我和妻女分开走,再说,还有陆将军在此,希望到时陆将军也派人护送某妻女一番。”朱邪赤心心中想好方法,对陆煜辰道。 陆煜辰不能去,那就只有他顺路回京,可他的身份,注定让人不放心,而且这件事还牵扯到朱邪长宏,他主动押送细作进京,也是希望能让圣人息怒,不会因为朱邪长宏而迁怒处月部落。 至于珍娘和花花,现在这情况,和她们分开走,才安全。 “那是自然,朱邪都护放心。陆某会派身边副将前去。”陆煜辰依言道。他能理解朱邪赤心这番举动,可就算他放心,圣人也不放心,留下副将在其妻女身边,于双方都好。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和陆将军也就告辞了。”见商议完毕,吴庸打着哈哈道。朱邪赤心如此,他也不好受,这么多年,一开始他是奉圣人之命来监视甚至架空朱邪赤心的,可多年相处下来,见识到朱邪赤心的能力和为人,两人倒也有了交情,或许也是如此圣人已经不放心他了,这才派陆煜辰过来的吧…… 吴庸走在前方,陆煜辰在后,临出门之际,陆煜辰转身看了一眼朱邪赤心身后的书柜。 呼吸粗重,还有窸窣声,是朱邪家的那个小娘子吧,想到那个小娘子的身量,再看书柜的大小,关在里面一定不好受,罕见的,陆煜辰嘴角挂了丝笑容。 待书房空无一人后,朱邪赤心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出来吧。” “阿爹……”柜子门推开,露出一个梳着双鬟的小脑袋,脸上挂着忐忑的笑容,她是真没想偷听啊,只不过来看个书,听到外面有陆将军的声音,脑子一拎不清,就把自己塞进柜子了。 不过听到他们的话,琼华倒是庆幸自己发现了紫韵,让针对皇兄的阴谋失败,可是想到自她去了父皇的身子竟然一直不好,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琼华内心又有些担忧。 “花花先回去吧,阿爹还有点事做,迟了你阿娘该担心了。” 琼华还在胡思乱想,朱邪赤心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琼华望了过去,朱邪赤心尚显年轻的脸上此刻满是苍凉还有悲戚,琼华见状收起思绪。 以为她没听到吗?阿爹都把事物交接完毕了,现在不回去,只不过是想一个人静静吧,处决那个朱邪敏敏的爷爷一干人,阿爹心里应该比谁都难受吧,毕竟她是半道来的,还和朱邪敏敏不合,对那一家子自然没感情,可那朱邪长宏,却是阿爹的亲伯父,是他同血脉的族人。 “阿爹!”琼华走近搂住朱邪赤心的腰,小手在后面轻轻抚摸,“阿爹不要伤心,阿爹还有我和娘呢,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乖女儿……”看着女儿一脸安慰自己的样子,朱邪赤心摸着女儿的卷毛,明明是蚂蚁般的力气,可朱邪赤心却觉得身体内的烦恼苦痛都被琼华的给赶走了不少,整个身体都轻松了很多。 “走吧,该到饭点了,我们再不出现,你阿娘该收拾我们了。”朱邪赤心把琼华举过头顶,惹来琼华一声尖叫,朱邪赤心大笑,牵着琼华离开。 第24章 离开前夕 回到世安院,在朱邪赤心的掩护下,王氏到没有说琼华什么,一家人用过饭,送琼华回去,待夜深人静要就寝时,朱邪赤心的一句“珍娘,这次我们分开走,你和花花单独回京。”让王氏差点没跳下床。 “怎么回事?”王氏急问,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分开走? 朱邪赤心把今日书房的商议还有朱邪长宏的事告诉了王氏,王氏听完吓出一身冷汗,虽然之前告诉夫君这件事时,夫君有说这男子说不定和细作有关,她却是没有在意,毕竟五公主身份摆在那里,怎么可能通敌? 她的猜测其实和之前朱邪赤心打趣吴庸时说的假设一样,认为五公主宫女里的那个男人说不得就是五公主自己的情郎。所以为了抓捕这人,朱邪赤心还专门让她办了一场不像样的烟火宴会,王氏心里还不情愿,毕竟那宴会那么匆忙不成样子,说的可是她这个女主人。 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牵扯到谋害太子,通敌叛国!王氏想想都有些后怕,“我现在倒是庆幸华华调皮了,要不然这事真成了,这后果我可不敢想。” 发觉王氏手有些抖,朱邪赤心握着王氏的手,拍拍道:“行了,都过去了。再说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就是这次的事情还牵扯到大伯,我也必须出来表态,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同路了。” 王氏点点头,算是明白了,“那什么时候?具体路线怎么走?”她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最初震惊后,也明白朱邪赤心的做法是为了保全一家子,朱邪长宏的事陛下真迁怒了,他们一家子也完了。 “三日后,具体还得再商议,不过暂时决定我押送犯人,沿着西北城那边走,你和花花还有五公主从江南道那边回京。” “五公主?怎么还有她?”提到这个人,王氏有些厌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只要事情一朝没有定论,她就是大燕的公主,圣人的明珠,怎么可能像犯人一样押送回去。”朱邪赤心揽过王氏,“就是一路而已,顶多一个月,且忍忍,再说,你不是一直想去泸州府看一看吗?这条路经过泸州,看看沿途风光也好。”朱邪赤心转移着王氏的注意力。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想这些。”王氏笑着拍拍朱邪赤心的胸膛,不过看夫君神色轻松,心里的不安倒也消失不少。 “人生得意须尽欢。” “你呀,别乱用诗句了,改成人生难得几回欢还差不多。” “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 一夜无话 第二日,琼华来到世安院,就明显感觉气氛紧张了许多,连路上仆人的步伐都比往日要快几分。 “阿娘。”琼华进屋,王氏正和顾嬷嬷拿着册子讨论,王氏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在房间里各种收拾,王氏招呼琼华过来,给她看着名册:“我们三日后就走,你院子里的人只能带四个,你自己选选看。” “这么快啊。”琼华佯装惊讶,心中却道看来昨日阿爹就与阿娘说了。 “明蓝明语肯定是要带的。”琼华看着册子道,一句话让身后的明蓝明语松口气。 琼华看着名单,认真说来,她院子除了常在身边伺候的几个,剩下的也只是知道个名字而已,她并不喜欢身边太多人伺候,这些里面打扫院子的三等丫鬟自是不考虑,就是从二等的惜春惜夏惜秋惜冬中挑选了。 大致看了下她们的身世家庭,琼华合上册子:“剩下两个就惜春惜夏吧,这两人是家生子,阿娘肯定要带她们的家人的,让人家一家子分开就不好了,再说,惜春头梳的不错,惜夏泡茶的功夫好。” 看着女儿火速决定四人,王氏倒是安慰不少,看来还是有学到点东西的,这四人也是她决定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收拾去,我让绿蓉去你的院子,有想要带走的都跟她说,让她登记,到时候好装车。”王氏说着,便撵着刚来的琼华离开。 琼华摸摸鼻头,看着王氏又风风火火的忙碌起来没空搭理她,乖巧的和来到她身旁的绿蓉道:“那绿蓉姐姐我们去看看我屋子要收拾什么吧?” …… “大长老一家…全部服毒自尽,无一生还!”书房内,朱邪赤心听着阿里的汇报,脸上有震惊也有哀痛,他本想着只要朱邪长宏一人自尽,最起码还能保住其他人,可没想到…… “过刚易折。”阿里沉痛道“大长老本不用如此的,全家…连刚出生的孙子都……没了。” “大伯这是在用自己一家子的性命报复我啊!”朱邪赤心叹息,他和大伯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投靠大燕!我们部落迟早会同化到燕人里去,千百年后,谁还记得我们处月部落!”拄着拐杖的老人一脸愤怒的看着新上任的年轻首领。 “不投靠,我们的族人会被沙陀吐浑吞并,伯父,这些年来我们外表风光,说是三大掌权者之一,可内里情况,伯父难道不清楚!”不过刚刚成年的朱邪赤心一脸坚毅,“我们没有兵权,只有财富,他们只不过是把我们当成金矿使用!现在他们准备收回金满洲这座金矿了,大军就在城外,我们没有兵,我们的女人和孩子会成为奴隶,男人会被杀掉,永世不得翻身,我宁愿千百年后,没人记得自己是处月族人,也要他们活着!” “你这逆子!逆子!老夫宁愿死也不做卖国贼!”朱邪长宏的拐杖打在那倔强的背影上。 …… 昔日与伯父的争执又浮现在眼前,朱邪赤心闭了闭眼,“好好给他们安置吧,对外找个借口,给我伯父留个体面。” 大伯啊,现在金满洲已经算是大燕的了,你做的这些事又何不是叛国……朱邪赤心叹息。 听到朱邪长宏一家全部死掉的时候,琼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么突然,她知道回京之前朱邪长宏会被处置,可怎么全家都…… “听说啊是厨房的管事得罪了长老夫人,一家子要被发卖,那厨房就在饭里下毒。”一向消息灵通的明语对几个丫鬟叽咕道,“这外面都传开了,听说那些个官员绅豪家里都在严查厨房呢。” 明语说着转向琼华道:“娘子千万要给夫人说,这厨房的人可太重要了。” “就你懂!”惜春朝明语翻了个白眼。 明语这才想起惜春的老子娘是在厨房当差,一时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说提个醒。” “好了好了,谁不知道你嘴快,没个把门的。”明蓝说着明语,又道:“都是闲的发慌了,赶紧给我收拾去,要不然你们就都给我留在金满洲算了。” “是,明蓝姐姐。” 琼华看着明蓝指挥着几个丫鬟在那收拾,这厨房不过是替罪羊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巧,朱邪长宏刚被发现通敌就被厨房毒死。 想到几个月前还互相看不顺眼,泼她一身茶的朱邪敏敏,琼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还那么年轻的一条生命,说来还没她前世大呢,愿你下一世能继续活的那么肆意吧。 不说这几日王氏和琼华底朝天的收拾如何忙碌,李碧华困在都护府的秋雨苑却是一点都不好过。 李碧华坐在胡椅上,“嘭”的摔掉一个茶杯,不一会儿一个胡人老妇就走进来打扫。 李碧华对着老妇吼道:“外面到底怎么样!” “%#¥&%#*¥#……”老妇叽叽咕咕道。 “……”又是这样! “你给我说人话!到底如何了!”她快疯了!自她与宫女分开,被明为保护实则软禁在这秋雨苑,院子外面都是陆煜辰的将士,送饭菜的也是个不懂汉话的胡人老妇,这些日子除了吃睡,她对外界一无所知,母妃有没有得到消息,那紫韵有没有招供,她全不知晓! 李碧华想要去摇老妇的肩膀,看到老妇那粗糙的衣物便住了手,转身一把挥掉桌上所有的茶具。 吓得老妇一个后退,她是朱邪府的旧人,不过不会说汉话,入不得主子眼,一直在这偏院干活,这次要不是看这活工钱高,她才不干呢!据说这疯女人还是个公主,真是丢人,还没他们娘子懂事,整日只会鬼叫,砸东西。 等老妇收拾离开,李碧华看着地上落下的一片瓷片,拾起,紧握的手里渗出的鲜血也毫不在意。 陆煜辰,朱邪赤心,你们给本宫等着! …… 没让李碧华等太久,这一日,秋雨苑来了一位客人。 绿萍行礼道:“公主殿下,夫人说我们明日就要离开,公主殿下在蓬莱院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若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看着眼前垂首而立的绿衣丫鬟,李碧华竟没有因为王氏派了个丫鬟通知而生气,只是道:“代我谢过朱邪夫人。” 要回去了呀,李碧华嘴角浮出一丝奇异的笑。 第25章 在路上 次日清晨 一大早,都护府的大门敞开,前一晚该装车的东西都已装好,此时一列车队载的满满当当停在门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琼华带着帷帽由王氏牵着走了出来,朱邪赤心昨夜便押送紫韵出发了,她们和李碧华今早从江南道那边离开,一起的还有陆煜辰的副将杨昆和一些将士。 杨昆立在车队前方,看到带着帷帽出来的一高一矮,便知道这是王氏和朱邪琼华了,上前抱拳道:“见过朱邪夫人,朱邪娘子。” “杨副将多礼了,这一路还有劳杨副将了。”王氏行礼透过帷帽,打量着这位将士,眉目明朗,面目周正,看模样,倒是个能放心的,便也回道。 王氏和杨副将交谈着,琼华探了探身子,左右打量着车队,待看到中间的那辆马车旁站着几个粉衣宫女,便知道是李碧华在那辆马车上。 那些被关押的宫女,审问了一番,有用的全被朱邪赤心带走回京,剩下的就又送还李碧华了,没想到李碧华竟来的比她们还早,还把车上的帘子捂得严实,想到她刚来金满洲时故意掀开帘子的情景,琼华暗笑,现在这般还真是鲜明的对比。 杨昆说着一路的行程,微微抬头,就看到那个只到王氏腰间的小人偷偷拉了拉王氏的衣角,还伸出嫩白色的手指,指了指中间的马车,便赶紧道:“朱邪夫人,五公主一早便来了,此时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琼华脸红的收回手,这人一定是看到了才这样说的! 王氏没有理会琼华,这李碧华一大早就来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见这杨副将说了,便也道:“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琼华登上马车,透过纱窗,看着府门前跪着送别的仆人,还有那都护府的鎏金大字。 终于……要离开了吗? 虽说这段日子局势动荡,金满洲并不太平,可早市的金雀街还是有几分热闹的,尤其今日是都护离开的日子,车队进了金雀街,路人纷纷让道,他们不知道朱邪赤心早就连夜离开,还以为朱邪赤心也在马车上,便对着马车欢呼:“都护一路平安。” 琼华和王氏坐在一处,忍着不去掀开窗帘,却是想,阿爹还是深受百姓爱戴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不能久留在这吧,父皇自是不放心的。 出了城门,琼华终是忍不住,在王氏的默许下,掀开窗帘,探出头,看着阳光下渐渐与金黄色沙漠融为一体的金满洲,心中既有能回京的喜悦,又有不舍,总觉得到了京城不会再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一行人从金满洲出发,路上除了用饭,基本没停下来过,到了傍晚,终是到了丼卢镇,阿里管家在镇上包了一家客栈,王氏和琼华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下了马车,走起路,都觉得屁股裂成了四瓣,马车内再装饰的柔软,也是走了一天,想到她们赶路的缘由,琼华倒是说不出休息的话来。 不过……看到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的李碧华,琼华心中疑惑,这李碧华也太安静了些,这一日赶路竟是没有丝毫抱怨,就是午时用饭,也是让宫女端进马车,没见她出来。 琼华甚至阴暗的想,这一天在马车上颠簸,她难道不喝水吗?也不知道憋不憋得慌。 琼华还真猜对了,李碧华下了马车,宫女问好房间,就直奔了过去,如了厕,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客栈老板也知道这次来的是大主顾,尤其是还有将士护送,自是不敢怠慢,饭菜准备的精致,一一送去各位客人的房间。 琼华和王氏在一间客房用饭,说到今日李碧华,不,应该是这几日李碧华的异常,“阿娘,我总觉得那五公主在密谋什么。”琼华满脸忧愁。 “密谋什么?”王氏夹了筷子菜递到琼华碗里,“是话本子看多了吧,连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了。” “阿娘,我说的是真的!”琼华着急了,怎么就不相信人呢。 “娘没说你说的是假呀,这五公主这几日是很不对劲,可不是还有杨副将和阿里管家吗?他们自会派人盯着。” 也是,琼华扒拉着碗里的菜,想太多。 李碧华安静的用过饭,让宫女端下饭菜,到让一直关注这边的杨昆有些诧异,那日在蓬莱院这五公主装疯卖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杨昆越发觉得怪异,这五公主太安分了点吧,杨昆对身旁的一个将士道:“今晚守在五公主的窗下,有任何动静都要向我汇报。” 已到深夜,万籁寂静,偶尔有几声野猫的叫声响起,李碧华躺在床上,睁开眼,手指摩挲着小拇指上的戒指。 走到窗前,拉开一条细缝,将戒指掰开,手指轻碾着戒指中的粉末,一股幽香飘开,不一会儿,一只小鸟就飞了过来,从细缝钻了进去。 李碧华看着不过小拇指大,和燕子一样的黑白小鸟,嘴角轻笑,将一早卷好的纸卷绑在小鸟腿上。 鸟儿扑哧扑哧的飞走,李碧华看着窗下毫无察觉打着哈欠的将士,泛起冷笑。 第二日,琼华一大早起来,到了大堂,就见李碧华正坐在大堂,看到她,还笑着道了声:“朱邪妹妹早。” 琼华只得闷声道:“拜见五公主,五公主安好。” 看着李碧华莲步轻移,上了马车,琼华哼哼,这是又正常回来了? 连续几日颠簸,一行人终于到了江南道。 所谓江南道,并不是指在江南,而是西北的一处官道,这儿有西北小江南之称,在以干燥炎热为名的西北,这儿却像是江南的气候,湿润粘稠。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飞驰,琼华觉得身下舒服了许多,这几日那泥泞路,可是苦了她,怎么坐都不舒坦。 在官道飞驰一天,到了傍晚终于到了有西北小江南称的杞县,琼华下车,就看到一副影影绰绰,如在烟雾中的城镇,不同于金满洲干燥的气候,这里给人的感觉是潮湿的,粘稠的,像是一幅仕女图,慢慢展开在眼前。 街道上的房子上挂着红色灯笼,此时已经点亮,整个街道都笼罩在一片温暖祥和中,王氏也赞道:“这杞县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入了客栈,杨昆和阿里打点好一切,便来拜访王氏。 “朱邪夫人,已经联系到船了,明日坐上船,走水路很快就到泸州了,到了泸州就离京城只有两日的路程了,明日需早早上船,还请夫人和娘子早些歇息。”杨昆说道。 一听坐船,琼华兴奋,差点没欢呼了,终于不用坐那摇晃的跟喝醉酒了的马车了,就是王氏也觉得轻松不少,这几日因为华华念叨难受,她为了给女儿做出表率,也就忍着,现在听到不用坐马车了,顿时舒了口气。 “劳烦杨副将了。”王氏真心实意的谢道,一路上,这位杨副将倒是尽职尽责。 “不敢当。”杨昆退下,也是松了口气,这几日他可真不容易,本以为自家将军让他送这几个妇人孩童,还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结果那日路上泥泞,一个车马翻了,满箱子的金银财宝露出,他才知道这趟没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现在走水路,最起码这方面的担忧也少些。 第二日天灰蒙蒙亮,一行人就去了河岸口。 琼华上了船,好奇的四处打量,因为整条船都是包给他们的,船上甲板处很是空旷,只有几个下人在搬运东西,琼华趴在围栏上,看着下面浑浊的水,不同于御花园里清澈见底,鱼儿成群的碧水,这儿的水浑浊,发黄,却是让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河流。 琼华对这艘船兴致勃勃,选了个开窗就能看见河的房间,结果不到半日,就蔫了。 开始上吐下泻起来。好在王氏早有准备,担心琼华没坐过船,上船晕船,一早准备了药物,不过几日下来,琼华是彻底蔫了,看见河,眼睛就阵阵发黑。 王氏看着琼华这样,也是难受,这日便找来了杨昆,问道路上有没有停靠的河岸,在上面休息一晚。 杨昆思索:“夫人,等会就进入永州边界,今晚能到永州,朱邪小娘子实在撑不住,就先去永州落脚吧。” 王氏自是答应下来。 李碧华听到今晚在永州落脚,嘴角挂起诡异的笑,既然你们送上门来,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第26章 突变 晚上,船进了永州岸口,李碧华立在二楼窗前,看着表面无波内里汹涌的河流,勾唇:“终于到了……” 琼华昏昏沉沉的被明蓝扶着走出来,看到船对面的岸时,眼睛亮了亮,勉强打起精神,一行人走到了甲板处,王氏正和杨副将还有阿里管家商议着什么事,随行的奴仆帮工正在搬运着东西,哪怕是只住一晚,王氏也不愿用客栈的那些东西,床褥什么的都要用自家备好的。 琼华走上前,想和王氏说几句话,却是突然睁大眼,只见王氏身后,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钻出数名黑衣人,一名黑衣人持刀正刺向王氏! “阿娘小心!”琼华大喊,向前冲去,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了。 杨昆在琼华喊叫之际就已察觉,一把将王氏推向阿里管家,拔出腰间的剑,抵住黑衣人一击,大声喝道:“保护好女眷。” 一时间,各自忙碌四散的兵将集合,将王氏和琼华围在中间。 黑衣人也迅速围住兵将,双方激斗起来。 琼华看着兵将和黑衣人搏杀,还有在包围圈外面的奴仆帮工,也被黑衣人也顺手杀掉,鲜血飞溅,琼华只觉得眼睛要被血红充满,突然眼前一黑。 王氏用手盖住琼华的眼睛,虽然浑身发抖,仍强自镇定道:“华华不看,很快就没事了。”却是看向船舱二楼处消失的那抹身影,刚才她没看错的话,那是李碧华…… 杨昆一剑刺穿眼前的黑衣人,踢入河中,已经一刻钟了,永州这些官兵就算爬也能过来了!杨昆皱眉,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想到到现在还没露过面的五公主,杨昆瞪大眼! 不好!这永州太守是柳贵妃一派的!天杀的,真是在军营待傻了,他怎么能忘记这茬,据说当年这永州太守能来这儿还是柳贵妃出的力。 杨昆一路斩杀,靠近正在奋战的阿里管家,将大致情况一说,道:“我先拖住这些人,阿里管家你先带着朱邪夫人和小娘子离开。”这些时日的相处,杨昆知道这阿里表面看着是个矮胖的胡人,实际却是个练家子,功夫不低,应是朱邪赤心派来保护妻女的。 阿里闻言点头,和杨昆慢慢分开,别看阿里管家身材圆润,此时却是异常灵活,带着王氏和琼华左拐右转,离开包围圈,到了船只后面,此时天色已经全黑,船上还没有点灯火,阿里解决掉身后跟来的几个黑衣人,倒是得了一番宁静。 因为黑衣人的事实在来的突然,岸口的其他船只上,有的人丢下船只跳河就跑了,到了有许多空船。阿里将离得最近的一个小舟拽过来,扶着王氏和琼华下去,却是自己跳了上来,王氏急道:“阿里管家你要去哪?”阿里管家是从小看着朱邪赤心长大,关系非比寻常,王氏嫁过来也是相处和善,早就是当一家人看待了,此时见阿里这意思是让她们先走,心中焦急。 胡子已经黄白的老阿里轻轻拍着王氏的肩膀,像是在给晚辈以鼓励,在王氏耳边道:“夫人还有娘子要保护,别管阿里了。老奴去帮着杨副将,我记得夫人好像会划船,那就先带着娘子走,远远离开这里。”阿里放下绳子,眨着眼睛对琼华挥手:“小娘子要听阿娘的话,不准再任性了。” 王氏看了眼阿里远去的身影,忍住眼泪道:“华华坐好。”拿起船桨生疏的滑动起来。 看着小舟飘远,阿里一路上又解决掉几个黑衣人,回到船舱自己的房间,掏出藏在床底的一把黑金大刀,“自老首领去后,你还没见过血呢。”阿里擦着刀刃,没有去甲板,却是上了二楼,有些事他比杨昆知道的还要多,既然源头在这里,那就擒贼先擒王! …… 琼华颤抖着身体坐在舟上,觉得刚才的场景好像是做梦一般,不知飘了多少时辰,她们离那些尖叫声,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越来越远,可琼华却觉得那些声音还在耳边环绕,那些倒下的人里会不会有阿里管家,顾嬷嬷,明蓝明语还有那些恭敬的称呼她“大娘子”的人,漆黑的夜,琼华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现在是在逃命!不要乱想了! 狠狠掐了把大腿,琼华提起精神,她能感受到王氏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吸了吸鼻子,琼华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阿娘,我帮你划吧,你都划了那么久了,很累的。” 王氏闻言心中酸涩,当年不过是和朱邪赤心蜜里调油,向往湖中泛舟而偶尔学的划船,没想到今日却是保命之用,听到女儿的关心,王氏放缓呼吸道:“阿娘不累,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听着王氏很明显变轻的呼吸,琼华虽然看不见,却能想象到一个浑身绫罗的女人不顾仪态,拼命滑动船桨,努力压抑着呼吸,只为不让女儿担心。琼华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使劲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阿娘不想让她担心,她也不能让阿娘担心。 王氏小心打量着周围,睁大眼,隐约看到前方和一团团黑影,心中喜悦,安慰女儿道:“华华,我们到了芦苇丛了,进了芦苇丛就安全了。” “可是阿娘……”琼华还想说什么,却是一声短促的尖叫,小舟晃动了一下,“噗通”一声,有物体落入水中。 王氏听到声响赶紧回头,就见小舟对面漆黑一片,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女儿却是连影子都没有了。 “华华!”王氏再也顾忌不到什么了,大声叫喊着,用船桨拨着水面。 空荡荡的四周除了几声虫鸣,却是再无声响。 …… 明蓝明语睁大眼,浑身是血的看着琼华:“娘子,你怎么抛下明蓝(明语)走了,娘子下来陪奴婢吧,奴婢会好好伺候娘子的。” “不是我,我不想的,我也不想抛下你们,对不起,对不起……”琼华哭叫着后退,可是沾满血的手还是抓住了她。 “啊!”一声尖叫,琼华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气,待看到眼前艳红色的纱帘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哪儿? 第27章 检查 琼华坐起,打量着四周,枚红色的纱帘,朱红的家具,清一色的珐琅瓷器,颜色艳丽,甚至有些俗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琼华捂着脑袋,想到刚才的梦,蓦地睁大眼。 她们遇到黑衣人了!她和阿娘在逃难!她正准备跟阿娘说什么,突然背后伸出一双手捂住了她,将她拖入水中,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咯吱……”开门声响起,琼华循着声音看去。 芜娘进门,就见坐在床上的女孩望了过来,看到女孩碧绿的眼眸,芜娘惊喜,那人到没骗人,竟还真是个绿眸胡女,想到她出的价钱,芜娘捂嘴娇笑,赚到了! “小姑娘,醒来了?”柔柔媚媚的响起。 琼华转头,看向面前拿着罗扇掩嘴娇笑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体格娇小,身材圆润,梳着抛家髻,头上满是珠钗,一身枚红色襦裙,透明的上襦露出白晃晃的肩膀和胸脯。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琼华满脸戒备,看这人穿着就不像个好人。 听到琼华标准的汉话,芜娘更是笑得开怀,还会汉话,倒是省的一番□□:“奴家叫芜娘,小娘子以后叫奴家芜姨和妈妈都可以,不知小姑娘是何名字?” “哎呦,我问这个干什么。”芜娘拿着团扇轻拍了拍脑袋,声音越发甜腻,“来了我这儿,以前的一切啊就要丢掉,芜姨看你眸子碧绿,不如你就叫绿珠吧,这绿宝石般的眼珠子,可不能埋没。” 芜娘打量着琼华的脸蛋,越看越满意,虽然脸上肉多了些,可她芜娘一向看人毒辣,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小娘子的骨头倒是长得很好,是个美人胚子。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我要回家!”芜娘的一番话让琼华心慌意乱,就要下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芜娘上前,一屁股坐在床边,琼华不得不后退,芜娘笑道:“小姑娘,这可不行,你啊,现在已经是我风月阁的人了,以后这风月阁就是你的家。” “滚!什么风月阁,你乱说什么!”琼华怒道,心中却是惶惶,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见琼华出口不逊,芜娘也冷下脸:“给你三分颜色还真开染坊了,老实告诉你,你可是妈妈我花大价钱买来了,不过一个胡女,竟还给我脸色,入了我风月阁,就得给我听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芜娘说着,对着外面喊道:“都是死人啊,给我进来!” 花大价钱买来的?是谁卖了她!那个把她掳来的人?这又是哪儿?琼华脑里乱成一锅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鱼贯而入,就要上前。 “李婆子,给我好好检查检查。”芜娘起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翘起腿,摇着团扇,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琼华。 “是。”为首的一个六十多岁满脸褶皱的老婆子道。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看到几人上前,琼华拼命后退,几个粗壮的婆子却是死命抓着她。 琼华小小身量哪能抵得过这些个婆子,没一会便被死死按在床上。 李婆子坐在琼华身前,琼华还在挣扎,却是突然觉得上身一凉,紧接着那两个婆子也开始脱她的裙子。 …… “啊!你们要干什么!”琼华挣扎越发厉害,一个婆子一时不查,手有些松动,琼华紧握着衣襟,任几个婆子再使力都不松手。 芜娘冷眼看着,哼道:“倒是个倔的,不过我就喜欢收拾你们这些倔蹄子!” “你们没手没脚啊!连个小姑娘都压不住!”“只要没掰折了就成!” 芜娘的后一句话让几个婆子放下顾忌,也不顾琼华的反抗,琼华肩膀一阵剧烈疼痛,就被掰开按住。 琼华光溜溜的躺在那里,被几个女人围观,虽然还是七岁孩童的身体,可有着前世的记忆还是让她觉得耻辱无比,眼角流下泪来。 李婆子坐在下面,将琼华的身体从头到脚摸索了一遍,还细细嗅了琼华的腋窝,一路向下,又仔细摸索着大腿上的淤青,一旁的芜娘也看了过来,“怎么,是胎记?” “不是,是掐的淤痕。”李婆子摸完身体道。 “那倒还好,不是疤痕胎记就好。”芜娘松口气,做她们这行首先要的是身体白白静静的,不然,价钱上就要打折扣的。 等全部检查完毕,李婆子向芜娘说道:“这胡女倒是不错的苗子。” “身量如何?”芜娘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其实相看面相她倒是行家,可摸骨就要靠这李婆子了,不管年岁如何,这李婆子一摸,就知道你长大了的身量如何,甚至胸腰臀尺寸都能说得不差,这也是芜娘重金留下李婆子的原因,毕竟培养一个娘子出来可是要花大价钱的。 而这胡女最重要的还是身量,只要是胡女,大多都是高鼻深目,丰乳肥臀,肌肤如玉的,可在泸州,胡女并不太受客人喜欢,一方面是大部分胡姬的体味重,另一方面就是胡人身材高大,有些胡姬就算瘦成杆来还是大骨架,这泸州男子大部分是瘦弱书生的模样,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大的胡女除了尝鲜,跳跳艳舞,一般都是不怎么受欢迎。 这次要不是那人保证这是个胡人中的贵族,绿眼胡女,她还不一定收呢。 “这个请妈妈放心,我看这胡女应是胡汉混血,虽然身上有肉,可骨架细小,再说现在年岁还小,只要控制食量,将来绝对是身材娇小,骨肉丰匀。”李婆子保证道。 芜娘闻言放下心来,这李婆子“阅人无数”,两人也打了多年交道,既然李婆子都这样说了,那就是□□不离十了。 想到培养上个几年,她这阁里能出个举世无双的绿眸胡女来,芜娘满眼笑容,看着琼华,如同饿了许久的狗看见一块骨头,还连着肉。 “都给我好好伺候着。”芜娘一改刚才的轻蔑,笑着看着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琼华,“绿珠好好休息,等会儿妈妈再给你拨个丫鬟。” 等芜娘和几个婆子离开。 空无一人的房间,琼华躺在床上,被子与肌肤的接触,让她知道刚才的事不是梦,不是梦!她真的被一群恶心的女人看光了身体!是的,此时琼华也明白了这是哪儿?这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想到刚才的那几个女人,还有那个将她卖到这儿的人,琼华抱着被子捂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本宫绝对要把你们千刀万剐!” …… 永州河岸这一天一夜很是热闹,昨晚是有黑衣人和官兵激战,今早开始,又是来了一群官兵还夹杂着一些胡人,在这河岸上下游搜查询问,据说是在找什么人,不过这对普通群众来说就是远远看个热闹,昨日的那场刺杀至今还让他们心有余悸,不敢靠的太近。 “主人,还是没有消息。” 停靠在永州河岸的船舱内,朱邪赤心听到达里的回话,叹了口气,“阿里管家伤势如何?” “阿里管家伤势暂无大碍,据说当时李副将为阿里管家挡了一刀,不过阿里管家听说小娘子不见了,就一直要来拜见主人。”已经看望过阿里的达里回道。 “你先下去吧,等会儿我去看望阿里管家还有李副将。” “是。” 达里退下,朱邪赤心看着躺在床上已经哭着昏睡过去的王氏。 眼睛湿润,到底是他来的晚了…… 他本以为那李碧华不过一个弱女子,他又断了这李碧华的臂膀,她再厉害也翻不出大浪来。可没想到那李碧华竟然还留着后手。 他提前一天出发,按理比王氏她们要早到一半多的时间,他原本还想着等将那细作送到京城,就折回来接王氏母女,可没想到那五公主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宫中的柳贵妃竟然提前得知了消息,他到的时候,京城戒严,三皇子竟然已经早一天逼宫! 最后还是他联络到老丈人王永忠,设法跟□□取得了联系。 皇权之争,这其中的凶险程度自是不必详说,最后三皇子一派伏诛,等肃查乱党时,才知道是五公主送的信,朱邪赤心当时便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赶了过来,可谁知还是慢了一步。 想到当时的情景,朱邪赤心捂住头,王氏她们是顺着下游滑动,他到了泸州知道王氏一行人还没到达,就继续往上游走,结果在靠近永州附近的岸边,女人的喊叫声引起侍从的注意,他才找到王氏。 那时的王氏衣衫褴褛,满头乱发,看到他时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只是空洞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嘴角喃喃着:“华华不见了,华华不见了,我的华华,华华!” 王氏说什么都不肯上船,还是朱邪赤心哄着说“自己派人去找更快些。”王氏才勉强上船,却是一直在哭。 朱邪赤心抚平王氏睡梦中都紧皱的眉头,华华在珍娘面前失踪,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第28章 风月阁 “绿珠娘子,您就好歹吃点吧,茹玉求你了。”端着碗立在一旁的俏丫鬟焦急的向琼华道。 琼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扭头,不予理会。 “娘子!”茹玉急的跺脚,她是深知芜妈妈的厉害的,琼华这般做派连带着她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这是怎么了?”芜娘摇着扇子走了进来,琼华扭头,看到团扇上的那副裸女图厌恶的转过头。 “娘子她,她还是不吃不喝。”茹玉懦懦道。 “我说绿珠啊,这可不行啊,这都两天了,你好歹吃点啊,不然这么小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芜娘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琼华温声道,。 琼华斜睨眼前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满身浊气的女人,如同看蝼蚁一般的眼神让芜娘腾地站起。 自当了妈妈还从没谁敢这么下她脸面!芜娘被琼华的眼神刺激到了,那眼神,如同上位者看一只脚下的蚂蚁一样!芜娘对一旁瑟缩的茹玉吼道:“给我拿饭过来!” “今天你不吃也得给我吃。”芜娘恶狠狠的道,“入了我风月阁,还摆什么小姐脾气,以为自己是大家娘子吗?不过一个胡女而已。” 吩咐茹玉压着琼华,芜娘端着稀饭,直接用勺子往琼华嘴巴里塞。 琼华呜咽着扭头挣扎,茹玉不过十二三的小姑娘,哪里压得住拼力反抗的琼华,琼华使劲挣脱,将嘴里的东西对着芜娘一喷。 芜娘满脸饭粒,气的发抖,尖利的声音响起:“把她给我关起来!关起来!什么时候想吃了,什么时候出来!” 芜娘摔了碗,提脚就走,又对着一旁瑟瑟发抖的茹玉道:“你去把这里给我收拾了,从今以后,这绿珠就住在后院了!” 茹玉颤抖的答是,这后院都是些年老色衰的洗衣婆子,绿珠是真的惹怒芜妈妈了。 两个灰衣龟奴进来,就要将床上的琼华拖起,琼华直接起身,甩开龟奴的手,虽有些踉跄,但还是步履坚定,一路上,琼华路过楼阁,听着里面的娇声细语和男子不怀好意的笑声,只觉得无比刺耳,两个龟奴将琼华带进柴房,其中一个高个子龟奴道:“还没见过这么胆大的,直接顶撞芜妈妈,这小胡女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饿了就喊一声,我们哥俩在外面守着。”倒是另一个小个子的出言相劝,只不过琼华都没有理会。 待两人关上房门,琼华捂着空落落的肚子,蹲在墙角,听着外面的丝乐笑闹声,再次下定决心,再饿也不能吃这些皮肉生意赚来的食物。 就是…不知道阿娘如何了,那些黑衣人有没有被制服,明蓝明语她们安全了吗?她们会不会找到我? “老六,你怎么来了?”柴房外面响起声音,正是那矮个子龟奴。 “又来个好货色,妈妈让我送到里面。”老六道。 “什么货?我看看?”高个子说着就要上前。 老六退后一步,“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先让我把人放进去再说。” “行啊,老六,最近生意不错啊,赚了钱可别忘了兄弟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高个子笑道。 “那是自然,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兄弟你。”老六说着,扛着麻袋推开门,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女孩,老六惊讶,又看着女孩的容貌:“这就是新来的那个胡女吧?” “就是这个,得罪了妈妈,关在这受教训呢。”高个子说道。 老六闻言没说什么,放下麻袋道:“看来妈妈这几天的手气不错,刚得了个极品胡女,这会儿又来了个清倌儿。” 待房门重新闭上,琼华才看着那个麻袋,绕着麻袋转了圈,用脚踢了踢,麻袋里的东西动了动。 想到刚才那老六的话,琼华蹲下,解开麻袋,从里面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琼华羡慕嫉妒恨的看着那黑长直的头发,拨开头发,一张白皙的脸庞映了出来。 眉目清秀,倒是长得俊俏,琼华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紧闭着眼的男子,这儿还做男子的生意? 苏子笙睁开眼的时候,就见一双碧绿无波的眼眸正在盯着他,见他看过来,马上后退了几步,苏子笙起身,这才发现拥有绿眸子的是个栗色卷发女孩,此时女孩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原来是个小胡女啊,苏子笙心中舒口气,打量了四周的环境,问道:“小姑娘,这是哪儿啊?” “……” “那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儿?” “……” “那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 “小姑娘,你是…不会说话吗?”苏子笙掂量着语气问道。 “你才哑巴呢!” 会说话就好,苏子笙问道:“既然会说话,做什么不回我的话?” “我要组织思路。” “……好吧。” “现在能说了吗?” “可以了。”琼华摆摆手,看着苏子笙钻出麻袋,整理衣物,“这儿叫风月阁,是寻欢作乐的地方。” “……”这就完了!苏子笙转身:“我还知道这是在泸州呢。” “真的?这家妓馆在泸州!”琼华惊讶,那就是离永州下游没有多远啊。 “……” 苏子笙叹气,不再跟琼华说话,打量着四周,终于决定…… “开门啊,放我出去。” “知道本少爷是谁吗?给小爷我开门,我可是客人!”苏子笙拍着门喊道。 “喊什么喊!”高个子推门进来,不耐烦的道。 “我是你们这的客人,竟敢把我关在这儿!”苏子笙甩着黑长的头发,惹得琼华又是一阵眼热。 “什么客人!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从今以后就是我风月阁的人了,还客人,呸!”高个子一把将苏子笙推在地上,临走前还恶狠狠的道:“再敢乱叫,小心缝了你的嘴!” 签卖身契?他什么时候签了卖身契?苏子笙坐在那儿,看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红印,努力回忆着,这次单独来泸州游玩,认识了一叫老六的本州人士,在这老六的游说下,从小到大只读圣贤书的他第一次来这秦楼楚馆,他正和那老六谈论书法,结果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进来,被那几个女子围着,他一紧张,好像是被谁按着画了押…… 苏子笙抱头,想他新科探花郎怎么会落到这么个境地! 琼华看着一脸大受打击的人,道:“你是怎么来的?也是被卖的?” “我是被……”“主动来的。”苏子笙生硬的转口道。 呵呵,琼华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子笙,被主动来的,那就是被迫咯,“你叫什么呀。”琼华眨着眼,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傻蛋竟然被骗到青楼。 “姓苏名子笙字莫愚。”苏子笙一溜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新科探花外出体验生活被骗到青楼,苏子笙想着都觉得恐怖,又看琼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倒是舒了口气,这小娘子是胡人,应该对京城的那些不了解吧。 “不知姑娘芳名?”苏子笙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知道女子的名讳不能随便告知的吗?”琼华翻了个白眼。 这小娘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苏子笙摸摸鼻子,“不如我就叫你卷毛吧。” 满意的看着琼华瞪了过来,却是没有预期的愤怒,只是樱桃小嘴轻启:“礼尚往来,白!斩!鸡!” 什么!白斩鸡!“你!小姑娘家家怎的如此说话?” “我说了,这叫礼尚往来!”琼华满意的看着苏子笙跳脚的样子,只觉得畅快无比,苏子笙,你也有今天! 哈哈! 第29章 兔儿爷 其实她前世连宫门都不出,哪认识这苏子笙,说到底,还是今年她未去世时才结的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苏子笙,七岁会做诗,十二岁便已是才学名扬京城的神童,苏家是百年世家,苏子笙又是嫡幼子,没有传宗接代的烦恼,自是被母后给盯上了,那时她快要及笄,母后说要给她相看这苏子笙,结果这苏子笙,琼华想到那日的场景,就恨不得宰了他! 母后为他们私下安排在芙蓉园会面,那时她虽然心悦陆将军,可也知道两人是不可能的,苏子笙名满京城又是少年才子,所以对见这位声名在外的世家子,她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期许。 那日她穿上母后亲自挑选的衣裳,一向憔悴的脸还特意抹了脂粉,静静的等待着这位名满京城的才子。 结果呢? 这货穿的花花绿绿涂脂抹粉也就算了,竟然一路调戏领路的小太监,更是全程无视了她! 从小到大,还没人让她这么难堪!其实男婚女嫁,很是正常,她那破身子,她自己知道,愿意娶她的无非是看上了她所能带来的权势地位,有些人还真不在意这个,可苏子笙那么下她脸面就太过了! 只要好好与她说,她又不是不讲理……之人。 琼华略微停顿,好吧,以前世她那敏感高傲的性格,苏子笙真敢说看不上她,她绝对要心绞痛外加头晕眼花几天,然后让父皇母后治他的罪。琼华想到那日她回去被气哭,父皇安慰她的话:“华华不伤心,等那苏家郎君考科举,父皇给他个老二当当,不,连老二都不给,就让他当个探花。” 说来科举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位苏家郎君现在是探花了吗?最好不是,能被骗到青楼的傻蛋,当探花郎还不笑掉大牙。 琼华看着来回踱步的苏子笙,一身白色雪缎绸衣,黑色锦缎似的长发及腰,如同贬下凡尘的谪仙,这飘飘欲仙的样子还真和当日穿的花花绿绿的骚包模样完全不同,难怪她一开始没认出来。 罢了,人家就是不想娶她而已,而且李朝华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说到底,两人也没什么天大的仇怨,现在还有些同病相怜呢。 不过看着苏子笙又是蹙眉,又是叹气,琼华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 当日不是扮作兔儿爷吗?这次还真让你当小倌了,报应! 苏子笙似是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现状,不再走动,皱着眉头挑挑拣拣,终于找了个干净地,坐了下来。 “咕噜……”一声响起,在寂静的柴房显得格外响亮。 琼华爆红了脸,只恨不得钻进地缝,怎么又这样了! 琼华正无地自容间,一只手伸了过来,“给你。”细白的手上是一个牛皮纸包 琼华抬头,就见苏子笙正看着她,琼华闻着牛皮纸包裹着也抵挡不住的香气,默默吞了口口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吃,还能是什么意思?”苏子笙道。 “你怎么这么好心啊?” “……”“算了,你别要了。”苏子笙作势就要收回,好心还当成驴肝肺了。 “等等,谁说我不要来着。”琼华看着苏子笙不耐的神色,赶紧接过,对啊,这是苏子笙,她怕什么? 打开包裹,竟然是香喷喷的桂花糕,让琼华满足的吸了口气。 “想不到你身上还装着这个?”琼华拿着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看苏子笙这消瘦的模样竟然还是个吃货? “想不到?小娘子这话说得好像和我很熟似得。”苏子笙嗤笑。 琼华闻言皱皱小鼻子,为了桂花糕,我忍! 苏子笙倒是没期望琼华有所回答,他不过是想说笑几句,排解排解心中的失落,一向自诩智谋无双的他竟然栽在人贩子手里!简直是对他的奇耻大辱! 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孩,苏子笙问道:“你是怎么到这儿的?”这卷毛虽是胡女,可明明饿得不行,仍然小口抿咽,光看吃饭的动作神态,就知道出身不错,怎么流落到这等烟花场所。 “我也不知道。”琼华擦了擦嘴角,“我跟着母亲去燕京,结果在永州遇上水盗,逃跑中和母亲失散了,醒来就在这儿了。” 琼华和盘托出,知道这人是苏子笙或许是因为桂花糕的原因,她对眼前这人无形中放下了戒心。 “你呢?怎么会来这儿?”琼华反问,她实在是好奇,苏子笙竟然被卖到妓院了! 苏子笙闻言,脸上闪过尴尬,不自在又愤慨的道:“轻信他人,误入虎口!” 还是不肯说?那他来这儿的原因应该是足够丢人的了,琼华暗道。 …… “老六,你确定打探清楚了?可别给我弄出个世家子,到时候惹麻烦。”芜娘的声音响起。 “妈妈放心,我和这人打了几天交道,你看他穿的倒是敞亮,可就是个落榜书生,据说回乡途中身无分文,那行头都是别人见他可怜施舍的,而且啊,这穷书生肚子里还是有几分墨水的,绝对招客人喜欢。”老六谄媚的声音响起。 “哦?是吗?妈妈我也喜欢有才情的人儿。” 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琼华三两下咽下嘴里的桂花糕,赶紧收起纸包。 苏子笙倒是一脸镇静等着外面的人进来,转头看了眼琼华,指了指嘴巴。 琼华疑惑?指嘴巴干嘛?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苏子笙一个箭步到琼华身前,琼华吓得后退,手肘支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冲上前的苏子笙。 在琼华惊讶的绿眸中,苏子笙看到自己替琼华擦了擦嘴角的糕点屑,顺便抹在琼华的衣服上…… “哎呦,这位郎君不光有才情,还怜香惜玉啊?”芜娘的娇笑声响起。 柴房中两人的姿势的确暧昧,从芜娘的角度看过去,就像苏子笙强行把琼华禁锢在怀中。 琼华满脸通红的挪了挪身子,苏子笙这才毫不在意的起身,看着眼前涂脂抹粉的女人。 “这位……大婶是……”苏子笙客气的问道。 芜娘的眼角可见的抽搐,大大大,大婶!你才大婶呢,你全家都是大婶! 不过到底是久经风月场所之人,芜娘脸上又是满脸笑容,“这位公子哪的话,奴家是这风月阁的老板芜娘~” 芜娘的最后一句声音转了几个弯,腻的琼华不自觉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脸上的热气也消散不少。 “既然是老板,这就是你们风月阁的待客之道?”苏子笙冷哼。 “哎呦喂,郎君啊,你可是不知道,这次你叫的那十个姑娘都是我们阁里的头牌!价钱可是不一样!看在老六的面子上,妈妈我没说什么,可没想到公子你穿着这么好,兜里却是没几俩货,这可怎么办呢?思来想去,妈妈我就只能让你以身还债了。”芜娘说着,偷眼打量着苏子笙,越看越满意,虽然身子板瘦弱了点,可样貌极好,客人啊就喜欢这样的。 苏子笙冷飕飕的看着芜娘身旁的老六,没想到竟然栽在这么个人手里了。却是对芜娘道:“原来那几个竟然还是头牌了,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说起话来脂粉就能掉上三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雪了呢。” “你!”芜娘收起笑容,也不知道是被苏子笙气的还是真怕脸上的褶子夹死苍蝇,“公子嘴皮子厉害,奴家说不过你,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公子还是留在这儿,等想明白了再出来吧。” …… 等那几人走后,苏子笙问道琼华:“你和那老妈子打过交道吗?” “没有。”琼华甩了甩衣袖上的碎屑冷淡道。 “你怎么了?”苏子笙皱眉,这小姑娘还真是奇怪,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又冷冰冰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郎君好生厉害!”一下叫了十个姑娘,能不厉害吗!果然她没看错人,这货就是个色胚子! 听着琼华很冲的口气,苏子笙也生气了,他本来就是家里最小的嫡子,从小受宠,哪里受过这等嫌气。 一时间,气氛很是僵硬。 第30章 合作 已至深夜,琼华搓搓手掌,捂着嘴哈气,这个时节,天气已经转凉,白天还不觉得,晚上到底有些冷,尤其是这种没有人气的柴房。 琼华小心的看了眼盘腿闭目的苏子笙,心里后悔万分。 苏子笙叫姑娘关她何事?她生什么气啊! 最重要的是……琼华摸着怀里的油纸包,这苏子笙很明显也是要长期抗战的,万一找她要回这桂花糕可怎么办? 反正,她是绝对不给的!琼华捂紧怀里的纸包,摸了摸浑圆的小肚子。 又饿了,琼华哀叹,真是不争气的东西,轻手轻脚的拆开纸包,琼华看着已经有些发凉不成形的糕点,却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曾几何时,山珍百味摆在眼前她都不动声色,现在竟然为了一块发凉的桂花糕激动成这样,琼华心中酸涩,她绝对要出去,她要找到阿爹阿娘,狠狠教训这些人! “怎么?不给我也来一块?” 琼华正准备往嘴里送的手顿了顿,只见刚刚还在“熟睡”的苏子笙侧身,一脸促狭的看着她。 “凭什么给你!”琼华无暇细想,下意识的把手里的糕点一股脑塞进嘴里,揣起纸包就躲得远远的。 苏子笙看着嘴巴一鼓一鼓,碧绿圆嘟嘟眼睛防备的瞪着他的琼华,终是忍不住笑了,跟个炸毛的小猫似的,忍住上前去摸小卷毛头的冲动,苏子笙咳了咳。 “姑娘放心,既是给你的便不会和你抢。”甩了甩披散的长发,苏子笙动作优雅的从胸前又拿出一个纸包。 “……” 琼华看着苏子笙翘着兰花指啃着鸡爪,已是风中凌乱,这么瘦削的身板,那么大包的鸡爪,他到底是怎么藏起来的! 虽是这样想,琼华还是不由自主的盯着苏子笙手里的纸包,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那是鸡爪啊…… 拿起方帕抹了抹嘴角不存在的油渍,苏子笙看向一旁直勾勾盯着纸包的琼华:“想要?” 恩恩,琼华晃着小脑袋,呆呆的点头,她觉得她有些无法直视这人了,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这人怎么可能是苏子笙,名满京城的俏郎君竟然是这样? “给你。”苏子笙用手帕包着递过一只鸡爪。 琼华接过鸡爪,看着苏子笙真诚到闪瞎人的笑容,又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我们就谈谈正事吧。” 听到苏子笙略带严肃的声音,琼华抬头,捧着鸡爪一脸茫然的看着苏子笙。 “我们合作吧。” “合作?” “对,合作,一起离开这里。” 听到一起离开,琼华终于打起精神,“怎么合作!” “既是要逃,首先,你去跟那老妈子说,你想通了。” “为什么你不去!”琼华想要掷出手中的东西,才想起那是鸡爪不能丢,随手抓起一个石子扔了过去,她就知道这人不怀好意!给她鸡爪吃是假,诱骗她入火坑是真! 苏子笙灵活避开,“这只是权宜之计。” “那你去跟那芜娘说你愿意接客,她肯定放你出来!” “姑娘,小声点!”苏子笙指了指外面,压低声音道:“你现在不过七岁孩童,肚子饿的受不住服软很正常,可我就算现在哭着喊自己想明白了,那老鸨也不会相信,再说,姑娘还小,那老鸨能把你怎么着?只要我们出了这柴房,就有机会,这不过一青楼,它的守卫能有多厉害?” 琼华闻言沉默,的确,现在困在这柴房什么也做不了。 “那为什么偏偏是我?” 废话!只有你和我关在这儿,这小胡女不会是饿傻了吧,苏子笙内心腹议,却是知晓琼华已经意动,又添了把火道:“再说真的答应了那老妈子,在下可比姑娘危险多了。” 琼华看了眼苏子笙那充满仙气的容貌,又看了眼自己的身板,对啊,她只是个七岁孩童,那芜娘能把她如何? “那郎君有何计策?” “计策谈不上有,毕竟我们对这地方都不熟悉,先出去再说,只要离开这方寸之地,还怕没机会逃出去?”苏子笙成竹在胸的道。 其实就是自己没注意吧?琼华暗自吐槽,却是不得不承认,苏子笙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总而言之,先出去再说! 两人一起叽叽咕咕的讨论起来,数次争论商议完毕后,苏子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刚才和这姑娘说话还真像同龄人之间的对话。 “对了,既然都是同伙了,我总得知道姑娘芳名,总不至于一直姑娘姑娘的叫,在下莫愚。”苏子笙彬彬有礼的道。 “你就叫我…绿珠吧,这是那芜娘取得名字。”琼华道。 苏子笙了然,毕竟是姑娘家,名字不可随意外泄,“那这段日子就劳烦绿珠娘子了,我们……合作愉快。” 苏子笙展开笑容,嘴角的弧度刚刚好,露出八颗牙齿。 …… 第二日,一夜的歌舞声渐渐消散,长廊里的红色灯笼有些还燃着有些却已经变成深红,里面的灯油已经燃尽,琼华跟在芜娘后面,尽力忽视前面女人那扭来扭去的臀部。 “绿珠啊,你早点想通不就对了,省的受这一天一夜的苦。”芜娘娇声道,又扫了眼身后默不作声的人儿,心中冷哼,一黄毛丫头还给我装烈妇!面上却是和蔼的道:“绿珠啊,只要进了我这风月阁,你乖乖听话,妈妈自不会亏待你的。” 琼华默不作声,芜娘也没在意,心中清楚这胡女虽说因为饥饿屈服,内心还是不愿的,不过……只要屈服了第一次,往后由不得你不从! 芜娘摇曳的步伐站定,跟在后面的琼华也停住脚步,着眼看去,只见不大的房间,如同她这般年纪的女孩正排成三排立在那儿,个个手持毛笔习字,手腕上还吊着小沙袋,显然是在练字,一个穿着橘色襦裙和芜娘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在里面来回转悠着。 可能是外面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小姑娘转头看了过来,橘色襦裙的女人手里的戒尺立马抽了过去,“看什么看!再多写十张!” 小姑娘忍住眼泪答是,那女人走了过来,对芜娘笑的开怀:“姐姐过来了。” 琼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芜娘拽着手牵了进去,琼华强自忍住甩掉那只手的冲动,只听芜娘道:“如眉也不必如此严格,每个姑娘都是身娇肉贵的,真留下伤疤就不好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妹妹知错了~”如眉长相虽然清秀,声音却很是婉转,对芜娘的指责并不在意,显然两人关系不错。 芜娘又转头对那些姑娘道:“你眉姨也是为了你们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或许你们中有些人很奇怪,我们是伺候人的,学这些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干什么?可妈妈告诉你们,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这句话不光是对那些个官家娘子说的,也是对所有女人说的!客人来你这儿第一次,是为了你的色,可来第二次第三次就靠自己的本事了!床上床下的功夫都要拿得出手,最起码,在你们不在床上的时候,还能有点话头,不至于当个哑巴。” 琼华听着芜娘说教,心中诧异,这芜娘倒是看得透彻,联想前世宫中的那些女子,这话虽然糙了点理却是不糙。 “明白了,妈妈。”姑娘们齐声道。 训完了那些姑娘,芜娘拽过琼华:“今日给你带了个人来。” 如眉将琼华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才淡淡开口道:“这是前两日那个胡女?” “就是她,你给我好好照看着,过几日我可要看成果的。”芜娘笑道。 “姐姐放心,还不相信妹妹我吗?到了我手里的包你满意。”如眉拍着胸脯道。 “那是自然,我还不放心妹妹,妹妹这儿可还没说过不满意呢~”芜娘眼神瞟着如眉的胸意有所指的道。 那如眉却是笑的更加灿烂,清秀的脸也娇媚起来,“哪里比得过姐姐,听说前两日可专门有个客人是来找姐姐的。” 两人的说笑越发露骨,琼华努力不去捂耳朵,想要做到过耳不闻。 …… 第31章 绿萝 两人浑说了一会儿,芜娘便离开了,这风月阁上下皆是她一个人打点,能把琼华领来都是对她的重视了,最起码,芜娘心中是这么想的。 “你跟我来。”如眉看着自始至终安静站立的琼华,对眼前女孩的评价倒是高了几分,不东张西望,不畏畏缩缩,倒是没有小家子气。 “你就跟她一起了。”如眉随手一指,正是刚才那个受罚的女孩。 “绿萝,等会她和你住一个房间,下课后你就带她去吧,你的那十张大字今日就饶过你,下次再敢犯,就给我写一百张!” “是,绿萝知错了,绿萝再也不敢了,谢眉姨饶恕。”绿萝掩饰不住欣喜,赶紧行礼道。 “毛毛躁躁。”看着绿萝匆忙俯身,如眉丢出这么句,又道:“好了,起来继续练字吧,绿珠,还没安排你的纸笔,你就先看绿萝练习吧。”如眉扫了眼琼华,继续转悠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琼华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绿萝练习,直到结束,周围姑娘成群结伴的离开,绿萝眨着眼睛看着也准备走的琼华,“你叫绿珠是吧?你的眼睛好漂亮啊!皮肤也好白,咦?头发还是卷的!” 绿萝说着就想伸手摸琼华的头发,琼华避开,绿萝尴尬的停下手:“我不是有意的,你不喜欢就算了。” “不过,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胡人了!”绿萝睁大眼满脸真诚的看着琼华。 琼华看着眼前满脸热情的小姑娘,也拉不下脸,只得道:“谢谢,你也不差。” “是吗?我也觉得呢~”绿萝闻言开心的捂着脸。 “……” 绿萝带着琼华前往住处,一路上,琼华听着绿萝念叨,打量着四周的布局,两人过了长廊,到了后院,琼华还能看见早上还待过的柴房,那两个龟奴依然在那守着,也不知道苏子笙能撑到几日?她临走时可是把桂花糕都给了苏子笙呢。 两人继续向前走,原来柴房的后面还有一个独门小院,琼华看着院门上的“含苞欲放”,还真是……直白。 刚才上课的那些姑娘都三三两两的进去,院子里除了一颗杏树,就是一排房子,绿萝领着琼华来到中间的一个房间,推开门:“我们就住在这儿,很漂亮吧?” 琼华打量着,十余丈的房间,一张梳妆台搁在中间,旁边两张挂着粉色纱帘的小床,其余再无装饰,在琼华看来,简直是简陋至极了,还漂亮,漂亮个头! “这儿虽说小了点却很暖和,冬天也不冷的,眉姨说,只要我们好好努力,等我们能接客那天,就有自己的大房间啦。”绿萝说着开心的比划着,似是对未来充满憧憬。 琼华闻言终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接客是什么意思吗?”看绿萝年纪和她差不多,可她有前世的记忆,这绿萝却没有,别是给骗了。 “我知道啊,不就是陪男人睡觉吗?我知道外面人说这样不干净什么的,可眉姨说这是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不丢人的。”绿萝义正言辞的道,“你不会是给外面的人洗脑了吧?” “你几岁过来的?”琼华抽搐着眉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三岁吧,我记得眉姨说我是被我后母卖进来的,不过这样也好,少受点苦,我记得我们家一到冬天可冷了,这儿要暖和多了,还能吃好穿好,还能读书跳舞。” 看着一脸幸福的绿萝,琼华暗自吐槽,被洗脑的人是你吧! 被人当猪养了还替人数钱! 透着小窗,琼华看着外面不过成年人高的院门,暗自欣喜,看来难度不大嘛。“那个,绿萝啊,我们去后面转转吧。” “好啊,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我都带你去!” …… 琼华一路打量,这才看清这院子布局,应该说这个含苞欲放是个院中院,建在后院里的一个院子,琼华和绿萝一路走着,眼看就要转到含苞欲放的院墙和后院的院墙之间,绿萝赶紧拉住继续上前的琼华,“别去,那儿很恐怖的!” “我就是随便看看。”琼华说着,还是一直靠近,“汪汪汪!”的声音响起,一只比琼华还大的黑狗走了出来,随后跟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 琼华使劲仰着脖子才能看清这个男人,一只眼睛还有伤疤,满身的腱子肉就是衣服也遮挡不住,当然还有那只呲牙的黑狗。 “刀疤叔,这是绿珠,新来的,有些莽撞,闯了你的地方,真是对不起。”绿萝拉着颤颤巍巍的琼华道。 刀疤脸看了眼琼华,“想活着就别来这儿。” “是是,刀疤叔,我们再也不敢了。”绿萝拖着琼华跑的老远,身后还有那大狗的吠声。 “唉,我就说吧,我们院子后面很恐怖的,你偏不听,不过幸好,刀疤叔没发脾气。”绿萝拍着胸脯喘气道。 “那人是谁?”琼华心有余悸的问道,天知道,那只大狗走出来的时候,她腿肚子都软了。 “我也不清楚,反正自我来了这儿,刀疤叔就一直住在那,看守着后院。我还记得之前红玉,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位置的女孩,想要从后院逃出去,结果被刀疤叔抓住了,可惨了。” 绿萝说着有些瑟缩,“妈妈还带着我们去看了红玉的尸首,据说是被小黑活活咬死的!” 小黑…… 琼华想到那只比她还要大的黑狗,默默打消了“重操旧业”的念头。 和绿萝回到房间,稍作休息,她们就又去上课,下午是舞蹈课,所以换了地方,琼华现在不放过任何机会,尽可能的想将这风月阁的布局摸清楚。舞蹈琼华本来就有些基础,练起来倒是不费力。 晚上回到房间,琼华摊在床上,这里的练习舞蹈可不是金满洲府,她累了就可以休息,那教习先生,一个动作不对就是一丈戒尺,这半天下来,她也免不了挨上几尺。 琼华此时没有意识到,挨打的那一瞬,她首先想的是怎么再避免,而不是撒娇告状,毕竟,这里没有人会维护她啊。 旁边绿萝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琼华好奇,琼华看去,“你收拾衣物干什么?不是洗漱洗漱就睡了吗?” “哎呀,我忘了告诉你了,你也赶紧收拾,等会要去浴池,嬷嬷要给我们按摩呢。”绿萝头也不回的道。 “按摩?” “是啊,我们每天站立那么久,久了小腿会长结子肉,眉姨说以后腿部的线条也不好看,所以每天晚上都要泡汤按摩,这可是每天最轻松自在的时候了。”绿萝说着,一脸迫不及待,催琼华道:“还躺着干嘛?起来收拾啦。” 琼华随手拿起下午才送过来的衣物,跟着绿萝离开。 到了浴池,琼华看着在水里嘻戏的一片白花花的身子,不禁羞红了脸,虽然都还是没发育的豆芽菜,可琼华从前世到今生,向来是被人伺候着,何时见过这阵仗! “都给我站好。”如眉的声音响起,水里的女孩全都上岸,站成一排,琼华和绿萝来的迟,所以一列中,就她俩衣衫完整。 琼华看着如眉身后跟着的一排拿着托盘的人,待看到为首的那个婆子时,脸上红晕褪去,那日所受的屈辱再次浮现心头。 果然,只听如眉道:“都去榻上趴好等着,李婆子,你就专门给绿珠按摩吧。” 如眉话音一落,就感觉到周围几道目光,甚至绿萝也看了过来,眼里有羡慕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脱衣吧。”如眉对站在榻旁的琼华道。 琼华纹丝不动。 “你没听清楚吗!我让你脱!”如眉提高音量,顿时,整个浴堂都静了下来,旁边按摩的几个女子也看了过来。 琼花依然站着不动。 “把她衣服给我扒了!”如眉吼道,声音尖利。 “眉姑娘息怒,气着身子就不好了。”李婆子解围道,“这姑娘之前芜妈妈也让老奴想看过,是个自尊心强的,她不愿脱就不脱了,这按摩不碍事的。”她是亲手检查过这胡女的,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势头绝对强劲,她可没忘记这芜娘如眉做老板前可都是这风月阁的头牌。 “自尊心?将来不过万人骑的货色,还给我谈自尊,笑话!今天也不脱也得给我脱!”如眉却是没听李婆子的话,她自和芜娘成了主子,还没人敢对这么顶撞她! 不得不说,这芜娘如眉的心理都是出奇的相似,琼华再一次的撞了枪口上。 就在如眉已经准备让人上前扒衣的时候,娇媚的声音响起:“行了行了,发这么大的火气干嘛?” 芜娘扭着身子进来,浴堂里的热蒸气熏了一身香汗,“好妹妹,别气坏了身子,这绿珠就是这样,之前我还不是被这丫头气到了。” “姐姐可不能助长这丫头气焰,现在敢对我们使性子,将来对客人使性子她死一千次都不够的。”如眉冷哼。 “谁说我助长这丫头气焰了,不过我们这生意就图个千娇百媚,这丫头的性子未尝不是个噱头,有些客人啊还就喜欢这德性。”芜娘说着瞟了眼李婆子。 李婆子抓起琼华的肩膀,琼华便如同小鸡仔般躺在榻上。 芜娘帮她解围的目的是什么,最后她和如眉说了什么,琼华没功夫猜测,她僵硬的身子在李婆子的手上很快变得柔软,如果不是这双手前几天当众检查她的身子,说不定她此时真的会睡过去。 等她们按摩完,回去的时候,琼华很明显的感觉到绿萝对自己不如之前热情,一路上这些女孩也似有似无的打量着她。 是夜,绿萝小心的看了眼对面背对她侧躺着的白色身影,掀起帘子,轻手轻脚的下来。 绿萝关上门的时候,屋内,琼华睁开了眼。 …… 第32章 出来 昏黄的烛光下,圆桌上的香笼里,玫瑰熏香吞吐着,映的一片红色的房间越发缭绕,芜娘坐在桌旁,拿着帕子在香笼上来回甩着,朱唇轻启:“怎么样了?” “回妈妈,绿珠的确是不死心,一直在从我口中打探阁里的情形,还想要去后墙,不过被刀疤叔和小黑吓回来了,我还告诉了她红玉的惨状,估摸着她最近是不敢再妄想了。”绿萝回道,又看了眼依旧甩着帕子的芜娘,有些委屈的道:“妈妈真的要把绿珠培养成头牌吗?” “一个才来没几天的胡女你觉得我对她什么态度?”芜娘抿了口茶,反问道。 “可妈妈专门让李嬷嬷给她按摩,还帮她解围……” “呵。”芜娘打断绿萝的话:“你先下去吧,仔细看着她。” “……是。”绿萝看了眼芜娘,又看了眼一直在窗边站立的眉姨,“那绿萝就下去了。” “去吧,早些休息,小姑奶奶家家能早睡就早睡,以后长大了,可就睡不成了。”芜娘略含深意的道。 “是。” 待绿萝离开,如眉走到桌前,摸索着红色暗金花纹的桌布,“姐姐,金爷真的看上那绿珠了?可是这绿珠才来几天,金爷应该没见过这绿珠啊。” “是没见过,可那个大嘴巴的老六领了钱不说,还一路说我们风月阁来了个绿眼胡女,你也知道,这胡女绿眼珠的向来少,金爷出了芙蓉房间刚好就听到了,就找到我这里来。”芜娘冷脸道,这老六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再见面非撕了他的嘴! “可这绿珠才七岁,金爷那么人高马大,让绿珠去伺候金爷……”如眉到底有些不忍心,虽然有些客人有特殊癖好,可她们这风月阁里,倒是很少做幼女的生意。 “你呀,就是嘴硬心软,你以为我没说吗?可这次金爷就是想尝尝幼女,你以为我真愿意把绿珠给了金爷?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底子这么好的绿眼胡女,我还没捂热乎呢,就要让人给糟蹋了。”芜娘说着又是心酸道:“可姐姐有什么办法?这些年风月阁就我们两个女子,若不是金爷在罩着的,我们早就被被吞的连渣滓都不剩了。” “姐姐。”见芜娘如此,如眉有些羞愧的握住芜娘的手:“这些年姐姐受苦了,我不善交际,脾气又冲,只能在后面帮你训练人,这里里外外的事可都劳烦姐姐了。”那绿珠终究只有一面之缘,哪有金兰姐妹重要。 “行了,我可不是来求安慰的,不过……”芜娘叹气:“这绿珠终究是小了些,我也不忍心,本来女子做这行就不容易。罢了,你这些天就好好训练她,我跟金爷说了,绿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半个月后给他送过去,这些天就让她好好过吧。” “唉,也只能如此了。” …… 第二日,琼华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绿萝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圆鼓鼓的大眼睛打量着她。 看到琼华睁眼看过来,绿萝一愣,马上笑道:“绿珠,你醒来了?” “恩。”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身体很舒服?”绿萝关心问道。 琼华坐起,伸展了胳膊,昨日的练习舞蹈,身体并没有半分酸痛,相反还很舒坦,琼华倒也不隐瞒:“是挺舒服。” “那就对了,李嬷嬷的手艺可是阁里拔尖的,剩下的那些都是李嬷嬷训练出来的呢。”绿萝扶着脸羡慕的看着琼华,“绿珠真幸运,妈妈竟然让李嬷嬷亲自给你按摩,妈妈肯定特别喜欢你!” 琼华穿衣的手不停,闻言头也不抬的道:“可能是吧。” 绿萝闻言眼神暗了暗,笑容又爬到脸上,“走吧,今日要上琴艺课了,迟到了眉姨肯定会说的。” 琼华和绿萝向着琴房走去,还未到琴房,便听到一阵琴声飘荡。 “如意师傅今日换了新曲子?”绿萝听着欢快的曲子有些疑惑道。 琼华细细听着琴音,绿萝说过这如意是风月阁里琴艺顶尖的姑娘,负责教习她们琴艺,可这琴音轻快洒脱,不像是久居青楼女子能弹出来的。 “去看看不就知晓了。”琼华也有些好奇这琴音出自谁手,待和绿萝到了琴房,就见琴房外围着要上课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面色含春,见到琼华她们来了,有几个眼神不善的看了过来。 她们这一侧头,也让琼华看清了琴房里的人。 哪怕是背对着她,可那一头黑长直异常醒目,琼华怎么可能会忘!苏子笙怎么跑这儿了! 琼华看着苏子笙一身白衣,侧身露出的纤长手指拨动着琴弦,哪怕看不清容颜,也把这些小姑娘迷得晕头转向。 一曲终了,苏子笙起身,露出那张小白脸,琼华很明显听到周围的吸气声,一直立在屋内,穿着鹅黄襦裙的姑娘红脸道:“莫愚公子果然技艺非凡,奴家自叹不如。” “如意姑娘自谦了,姑娘的造诣也是十分高超。” “不,还是公子技艺更上一层楼,奴家比不得。” “不不,如意姑娘的也不差。” “不,还是公子的好。” “不不不,如意姑娘自谦了。” 两人互相恭维着,如眉直接上前打断两人没完没了的话,“行了,不不不个屁呀!唧唧歪歪有完没完?给我干正事!”说着又上下打量了苏子笙道:“除了舞蹈,其余的课你也跟着上,我们这还都是些清白小姑娘,敢碰她们眉姨让你直接进宫伺候贵人!” 如眉警告一番,扭着身子离开,经过琼华时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琼华,当然琼华死盯着又和如意谈笑风生的苏子笙,并没有注意到,倒是她身旁的绿萝看到若有所思。 如意满脸通红的让她们进来,琼华盯着春风得意的苏子笙,若是眼刀子能杀人,苏子笙已经死了几万次了。 琼华坐好位置,就见苏子笙颠颠的过来,对着旁边的绿萝展开笑容,“不知小娘子可否给在下让个座?”绿萝红着脸迷迷糊糊的起身,苏子笙赶紧坐下。 “绿珠,绿珠,绿珠……” 琼华专心致志的听着如意在上面说话,对苏子笙的呼唤充耳不闻。 “绿珠,绿珠,绿珠……” 烦死了,跟苍蝇似的!看到琼华鼓着脸看过来,苏子笙笑了,“好久不见。” 呵呵,真是好久不见!琼华又转过头去。 等下了课,姑娘们三三两两不愿离开,就是绿萝,也坐在后面哀怨的看着前方的苏子笙。 苏子笙像是没有注意到,见琼华收拾好桌子要离开,赶紧跟了上去,一时间琴房里倒是窃窃私语。 “你怎么今日就出来了,不是说再多撑几天吗?难道是天天听着外面的莺莺燕燕忍不住了?”一路上,琼华实在忍不住,拿话刺苏子笙道。 “你还说!”苏子笙听着琼华冷嘲热讽,也不舒服了,“要不是你吃的那么多,给我留了那么丁点,我能撑不过去吗?哎呀,我是真没想到,你个小姑娘家家,个头不大,吃的不少,那么大包的桂花糕就给我吃了一半,鸡爪本来只有三只,还分了你一只,我能撑一天都不错了。” “你饿上一天能怎么样啊!”琼华扭头吼道,提起吃向来是她的逆鳞! “小爷的字典里从没有饿这个字。” 满意的看到琼华快要喷火的眼睛,苏子笙道:“行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赶紧把你得到的消息给我说说。” “不知道!”琼华扭头。 “你!” “我什么我,我看你和那如意倒是相处的很愉快,说不定这里你还适应的挺好,不用出去了呢。” 听到琼华如此说,苏子笙停住脚步,深深看了眼琼华,扭头离开!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子笙一副拽样也刺激了琼华,琼华委屈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许做还不许人说了!你在那和姑娘聊得开心,凭什么我却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她就是看不惯苏子笙那副样子! 第33章 知晓 回去的路上,绿萝好奇的问道:“你和莫愚郎君很熟?” “不熟。”琼华冷着脸道。 见琼华明显不高兴,绿萝倒也识趣没再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内,琼华按部就班的跟着那些姑娘训练,表面越风轻云淡,内心却是越发焦虑,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阿娘和阿里管家他们到底如何了,别看绿萝平时话多,可真到涉及风月阁的底细,却是嘴巴比谁都紧,剩下的那几个姑娘,见到她也是直接无视,更谈不上打听了,所以琼华对外面的事所知甚少。 琼华低头思索着,抬头就看到迎面走来被几个姑娘围着的苏子笙,琼华头一偏,雄赳赳的走过去,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人! “这是哪来的螃蟹啊?”不同于前几天两人见面的无视,今日苏子笙看到偏着头走路的琼华却是突然开口道。 “几位小娘子,我们改日再聊。”见琼华停住脚步看过来,苏子笙展开笑容对那几位姑娘道。 几人看了眼琼华冷哼一声,不情愿的扭屁股走人。 看那几人走的远了,琼华鼓着脸回嘴道:“你什么意思?你说谁是螃蟹?” “谁在那横着走谁就是!”苏子笙打量四周一眼,弯腰在琼华耳边道:“跟我来。”说着不由分说拉起琼华就走。 苏子笙虽然年方十六,可身量颀长,琼华挣脱不过只能迈着小短腿努力跟着,远远看着到像个竹竿提溜着一个圆敦敦。 风月阁占地极大,楼台高阁里九曲长廊环绕,苏子笙拉着琼华到了长廊拐角处,看四处无人,手一松,琼华扑腾的力道大了,一下坐在地上。 琼华气急败坏的起身,使劲拍着衣裳上的灰尘,“苏子笙!你到底想干嘛!”琼华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小心的抬起头看向苏子笙。 逆光下,苏子笙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容貌,可周围的空气却是冷凝了几分。 “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苏子笙冷笑,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琼华张开手臂挡在苏子笙前面,“把我拖来的是你,现在一句话不说就走人?难道你不是叫苏子笙吗?是你自己那天说的,你姓苏名子笙字莫愚,还不承认了?” 琼华理直气壮的看着苏子笙,内心却是发虚,“你不愿告诉别人自己的姓名,大不了我不说就是了。” 苏子笙细细看了眼琼华的神色,看来她的确不知道苏子笙是谁?“罢了,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姑娘的耳力还真不错。” “我的耳朵一向好使!”看苏子笙没有怀疑,琼华得寸进尺的道,“说吧,你拉我来这做什么?” “不做什么,看你怎么作死的。”苏子笙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肘高冷的道。 看到琼华不服气的瞪眼,苏子笙拿着折扇的手一拍:“瞪我做什么?难道不是吗?舞蹈我是不清楚,可看这几日,绿珠姑娘实在是了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就是坐姿仪态,比那如眉惊心培育的姑娘,也是一个天一个地,可不厉害极了。” 琼华本来还在气苏子笙的阴阳怪气,可这番话下来,却是出了身冷汗,难怪那如眉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这几天她心中藏着事,对于那些训练就是跟着做做,可她前世接受的是大燕最高规格的礼仪,就是成了朱邪琼华,教习也是顶尖的,在她看来她做的漫不经心普普通通,可在这些人眼里,却已经很出格了。 她不知道芜娘是怎么得到她的,可显然,芜娘是把她当做孤苦无依的胡女,若是让芜娘发现她身份不对劲,一是顾忌她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二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不是琼华想的严重,而是一个能经营着这么大的一个青楼的女子,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苏子笙看琼华的样子,显然是想明白了,到是还有救,这几天他也看明白了,这小姑娘搁读书人人里就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幸亏他提前出来,要不然等这姑娘收集消息,他早被扒光放在床上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苏子笙想到此打了个寒颤,看着一脸凝重的琼华好心提醒道:“这几天小心点,该收就收,我已经设法和外面取得联系了,估摸着再过十来天他们就能赶过来,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走。”苏子笙说完,便自顾离开。 琼华回头看着苏子笙的背影,嘴角嚅动:“谢谢……” 苏子笙拿着折扇的手高举,摆摆手臂。 …… “姐姐当初是如何得到这胡女的?”如眉隔着窗看着里面端正坐在那儿的琼华问道。 “怎么了?”芜娘眼睛盯着手肘撑脸的苏子笙,不在意的回道。 看到芜娘这模样,如眉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看上那莫愚了,“姐姐就先别顾着自己,我问你正经事呢,姐姐不常来是不知道,这小胡女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芜娘贪婪的眼神从苏子笙身上收回,看了眼端坐在那的琼华,“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可就是太好了才不对劲,这胡女不过七岁,可你看那坐姿仪态,我精心培育绿萝三年,和她一比,瞬间被比到尘埃里去了,这几日她是没有之前那么拔尖了,可我这心里还有些不安。”如眉说着再次问道:“姐姐到底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个胡女的。” “那日我送走金爷,一黑衣人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小姑娘蹿进我房里,那黑衣人能进得了我的房间,身手不弱,我也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那人直说只要二两银子,就把那小姑娘给我。我一听这价钱买个普通丫鬟都便宜了,又听那人说还是个绿眼胡女,就迷了心窍答应了。”芜娘眯着眼睛回忆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日那黑衣人身上虽然也是湿漉漉的,可除了河水味儿还有一股子血腥味。”芜娘说着目光也变得凝重。 “那姐姐的意思是这绿珠的家人都被……”如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看到如眉的动作,芜娘倒是笑了,“管她是何人,上了金爷的床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她的仪态好还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呢。” 苏子笙专心看着前方,听着那俩女人模模糊糊的对话,心中暗叹,这丫头到底是被人盯上了。 不过……金爷是谁?苏子笙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几日琼华故意在训练时露出错误,再时不时走个神,如眉倒是对她少了几分注意,琼华心中稍安,这日训练完,和绿萝辞别后,就见苏子笙一脸冰霜的走了过来。 两人又到了那日的拐角处,琼花问道:“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的样子?”自那日苏子笙提醒她后,两人见面也没交集,当然,一方面是琼华不好意思,一方面也是避嫌,不过此时见苏子笙明显心情不好,琼华也适时开口。 “时间不够了。”苏子笙眼神复杂的看着琼华,“你知道金爷吗?” 看到琼华懵懂的目光,苏子笙心中内疚,“就是这风月阁背后的靠山,他,看上你了。” 京城里都夸他是神童,确是不知道他不光脑子不错,耳朵也不错,那日大致听得那两女人的对话,他细细打听才知道这金爷是风月阁背后的人,而且不知怎的看上了琼华,据说,那金爷可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 “看上我?你这是什么意思?”琼华有些疑惑,突然瞪大眼,“你是说……可是我才七岁!”琼华不可置信的吼道。 “我也不愿相信,可我打探一番,据说是当时骗我进来的那个老六说漏了嘴,引起那金爷的兴趣,也怪我,没有早早打听清楚。”苏子笙有些抱歉的道,想到前几日他还信誓旦旦的跟这小胡女说什么“你不过七岁幼童,她们不能拿你怎样,我可比你危险多了”之类的话,他就想抽自己嘴巴。 “关你何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琼华有些自嘲的道,原来在柴房那日就传出消息了,那说不定大部分人都知晓了,就她傻乎乎的还为自己想到的“先迷惑敌人再趁机逃跑”的策略高兴呢。 “什么时候要送我去那人的床上。”琼华嘴唇颤抖的问道。 “三日后。” “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看着琼华越发惨白的脸,苏子笙有些不忍心的道:“至少还有五日。” “不过那日金爷要在泸州河畔的画舫宴客,邀了风月阁做陪。这未尝不是我们的机会,毕竟离开这里难,可到了外面逃跑的机会就多了去了。”苏子笙将手放在琼华肩膀上,轻轻拍着:“放心,我会设法跟去的,只要苏某在,绝对会护你周全。” 苏子笙的话琼华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魂不守舍的回到房间,见到琼华精神不振,绿萝上前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琼华深深的看了眼绿萝道:“没事,我想静一静。” 琼华裹着被子,是啊,她真傻,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就她蒙在鼓里,绿萝的眼睛里没有前几日的羡慕嫉妒,只要隐藏的幸灾乐祸,她看不到,这几日一向看她不顺眼的那几个姑娘竟突然待她好了起来,种种反常她察觉不到,李婆子这几晚不光帮她按摩,还时不时给她讲些男女之事,她也没觉察出什么,到最后,还是苏子笙告诉她,她要去接客了。 李朝华,你还真是心大啊,吃了那么多亏,还是不长记性! 琼华攥起手,就算有了苏子笙保证了又怎么样,有人救他,他根本不必冒险,可她不行,她相信阿爹阿娘迟早会找到她的,可前提是她得好好的!不过苏子笙有句话没错,只要出去就有机会!而三日后的画舫就是机会! 第二日,在训练时,听到传唤的人叫她的时候,琼华静静起身,无视了那些幸灾乐祸还有苏子笙担忧的目光,跟着之前侍候过她的茹玉来到芜娘的房间。 芜娘看到娉婷走过来的琼华,满意的拉着琼华的手道:“绿珠啊,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 第34章 线索 “好日子?什么好日子?”琼华疑惑的问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就是你要过上好日子了。”芜娘拉着琼华顺势坐在榻上。 “可我现在过得不就是好日子吗?”琼华不解。 看着琼华忽闪的大眼,芜娘忍不住拿手戳了戳琼华的脸蛋,拿着团扇捂嘴笑道:“这孩子真会说话,妈妈跟你说,我们风月阁的日子是好,可这位的日子才是顶好的。” “你知道金爷吗?” 不出意外的看着琼华摇头,芜娘道:“金爷啊可是泸州太守的大舅子,你能被金爷瞧上,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那就是我要离开这里了?”琼华有些无措的问道,“妈妈,我不想离开这儿。” “不离开不离开,只要你陪着金爷睡一觉就过去了,以后的好日子可就来了。”芜娘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只是像李嬷嬷说的那样睡觉吗?不离开就好。”琼华似懂非懂的点头,倒是让芜娘轻舒口气,虽说让李婆子给这丫头讲了点男女之事,看来还是年纪小不懂事,倒是省的她哭爹喊娘的。 “我们绿珠这几天就不必训练了,你这几天搬到楼里住,就是你之前醒来的那个房间,我让茹玉伺候你。” “谢谢妈妈。”琼华一脸感激。 “唉,好孩子,不枉妈妈疼你一场。”芜娘笑着揽住琼华。 琼华的脸埋在芜娘的四两胸脯前,浓重的脂粉和紧夹着脸的胸部让琼华差点喘不过气来。 回去的路上,琼华扫了眼身后安静跟着的茹玉,这芜娘到底是不放心她,不过芜娘倒是多虑了,她现在巴不得到了那天呢。 琼华回到屋子的时候,就见绿萝坐在桌前抿茶沉思,看到琼华还有身后的茹玉,绿萝终是忍不住开口:“绿珠,你知道了?” “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绿珠,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只是妈妈不准说。”绿萝愧疚的道。 “没事,你没有义务告诉我。”琼华看着茹玉收拾行李,也不再理会绿萝的假惺惺,对于这种已经把演戏当成日常的人来说,一滴口水她都嫌浪费! 一开始她觉得这绿萝心思单纯,可相处的那一下午,她就看清这是什么人了,而且据这几天的风声,之前和这绿萝同住的红玉可是死的蹊跷,琼华前世虽有些矫情,可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前世宫中这种披着小白兔的皮的她见得多了,不过想也是,一个从小来风月阁,还被如眉芜娘亲自调教的女子哪会单纯无害。 看琼华爱答不理的样子,绿萝也收起愧疚的表情,她身量比琼华略高,微微低头,在琼华耳边道:“恭喜妹妹了,听说你的好日子来了。” 琼华看着扭腰离开的绿萝,看吧看吧,还真是芜娘如眉调教出来的人,话都一模一样。 出了院子就见苏子笙立在门外,看到她们出来,苏子笙展开必杀技,一脸温柔的看着茹玉:“我可以单独跟绿珠姑娘说几句话吗?” 茹玉满脸通红的离开。 苏子笙看着远去的茹玉手里的包裹,“那老鸨让你去哪儿?” “楼里。” “看来还是担心你半路逃跑,不过没事,我们又不准备在这走,我可不想被那小黑咬死。”苏子笙自嘲道。 “那金爷是泸州太守的大舅子,怪不得这么猖狂!那日画舫在泸州河畔,我之前来泸州时也是从水路来的,那儿的地形我还有点印象,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苏子笙自顾说着,琼华抬头看向苏子笙,这些日子,她一直认为苏子笙吊儿郎当,尤其是还和那些女子笑闹,可现在看来,苏子笙不经意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对他来说,出去很容易吧。 “你不必这样的,你再忍上几天就有人接你了,不必冒险。”琼华道。 “说什么傻话呢!”苏子笙拿着折扇敲着琼华的脑袋,自负一笑:“小爷是那种临阵逃脱的人吗?你放心,我可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随便你!”琼华捂着头哀叫。 接下来的一天里,琼华如同待宰的猪仔似的,拘在楼里,被灌着汤汤水水,量体裁衣,不过还别说,这半个月来,她吃的不少,可身量却是苗条了些,那李婆子还真有两下子。 ……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微凉,早晨的永州河畔,人声鼎沸,船工搬卸着货物,小贩挑着担子吆喝着,半个月前的那场厮杀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当然除了一些人还对它印象深刻。 河畔上一艘大船内,阿里推开舱门,就看到满脸疲惫的朱邪赤心正坐在书桌前,桌上还放着黄河附近的地形图。 书桌旁还滴着蜡油的烛光表示着自家主人又是一夜未眠,阿里叹口气,走上前,放下提神的茶,“主人,好歹休息休息吧,您都好些天没正经合过眼了。” “我没事。”朱邪赤心端起茶一饮而尽。 “可主人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再说,杨副将还有这永州的官兵都在四处找寻大娘子了,主人现在就是不合眼也帮不了什么!”阿里说着见朱邪赤心喝完茶还是红着眼盯着地图,所幸上前一把拿起地图,“老奴也是跟着老族长过来的人,今次托大一回,赤郎你就休息休息吧。” “阿里叔。”朱邪赤心有些苦涩的笑道,也换回未成为族长前对阿里的称呼。“不是我不想睡,而不能睡!昨晚京城递来消息了,大燕皇帝对我滞留永州这么长时间已经心有不满了,若是再找不到华华,明日我就得进京了……” “这么快?可大燕皇帝不是知道娘子不见了吗?而且还是他女儿干的!”阿里有些气愤的道,要不是圣人的亲兵亲自带走了那李碧华,他绝对不管不顾的要好好收拾那女子一番! “知道又如何?现在京城刚刚平定,我们张罗着大批人马在这黄河附近搜寻,还一搜就是半个月,要是我也不会放心的。”朱邪赤心自嘲道。 “那我们该如何?”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朱邪赤心揉着眉头,“这半个月我常在想,是不是这就是大伯父对我的报复,因为我投靠了大燕,放弃了身为处月族人的骄傲,所以让我忍受妻女分离之痛。” 看到自家主人这样,阿里心里难受,赶忙劝道:“主人万不可这么想,当年那局势危急,主人也是为了大局,若不是主人,现在哪还有处月部落。” “我心里也是这么安慰自己,可华华一日找不到,我这心跟刀割似的。”朱邪赤心捂着胸口,“我现在做梦都是琼华浑身湿漉漉喊我阿爹的样子。”尤其是这几日,一闭眼就是那副场景,让他不敢睡,生怕自己这么一睡,梦会成真。 “主人,大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会没事的!再说,您如果先垮下了,夫人可怎么办!”阿里见朱邪赤心意志消沉,赶紧拿王氏安慰道。 想到珍娘现在的模样,朱邪赤心更是痛心,现在他根本不敢去珍娘那儿,每次他去那儿,珍娘总是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在听到还是没找着后,眼神就如同被掐断芯子的火苗般熄灭。 这些日子别说王氏,就是他也到了崩溃边缘,每天听着下面的人汇报,既期待又忐忑。以他在外多年的经验,当时华华失踪的地点是水里,他比谁都知道半个月找不到是什么结果,可还是抱着期望,每次得到消息,都是心中忐忑,既期望是华华被人救上岸,又害怕听到找到尸首的消息。 朱邪赤心看着窗外,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感叹道:““我还记得当初华华出生,知道华华是个女儿后,我和珍娘多么高兴,华华她不用离开我们了,她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可是现在……” “主人!主人!” 一声声呼唤打断了朱邪赤心的回忆,阿里看着闯进来的达里斥责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主人,又有消息了!”达里一身风尘,显然是连夜赶来,此时顾不得阿里管家的训斥,激动的道。 “你确定?不要又找来个牙齿都掉光的绿眼胡女。”看到朱邪赤心眼里的希冀,阿里管家率先说道,不是他气馁,而是这些日子,消息倒是不少,可找来的都不是大娘子,看着朱邪赤心一次次抱着期望又失望,他也是怕朱邪赤心抱太多希望才先如此说道。 “主人,此次消息绝对千真万确!”达里兴奋的道:“我和哥哥抓到了之前漏网的黑衣人!因为事情紧急,就先审问了他,那人承认是他逃离时顺手捉了大娘子,还把大娘子卖到了青楼。” “真的?”朱邪赤心听到此腾的站了起来,就是阿里管家也一脸激动。 朱邪赤心此时已经顾不得女儿被卖到的是什么地方,他只要女儿活着!“哪家青楼!” “就在泸州风月阁!” “我们立即出发!”朱邪赤心起身,又停顿道:“整艘船都去!全部去泸州!” 第35章 花样作死 琼华看着身边的茹玉大包小包的打包忙碌,今日就是宴客的时间了,不过画舫宴会要在晚上举办,她们下午才会出发。 芜娘在外面风风火火的忙碌着,尖利的声音几乎冲破云霄,“都给我快点,敢让客人等你们,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姑娘们都在匆匆收拾着,琼华看着镜中贴着鹅黄,头戴金钗的卷发女孩,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镇静,这是机会!一定要出去! 傍晚的时候,姑娘们装扮一新,三三两两的出了风月阁坐上马车。这也是琼华第一次出来风月阁,看着外面的灯火通明,一长街的红灯笼高高悬挂,原来这里并不是风月阁一间青楼,隔壁的几个青楼看着风月阁进进出出,也知道这是要出去接客了,有的羡慕说着酸话,但更多的是吆喝的更加卖力,争取把客人都拉过来。 芜娘当然不会坐看着其他楼里的来拉人,一时间倒是闹得不可开交。 在乱哄哄一片中,一个只穿着猩红色襦裙的女子和琼华擦身而过,对迎面的一个大肚子男子娇笑:“大爷,要不要进来坐坐,奴家会伺候的你舒服的。” “你都会什么呀?”男子肥胖的手指摸上女子的脸蛋。 “奴家会的可多了,郎君想要哪样就哪样~”女子脸上出现恰到好处的红晕,声音婉转的道。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男子淫笑道。 琼华看着搂着远去的一男一女,听着那些女子的娇声细语,突然觉得有些恍然,前世今生十几年,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不光是光鲜艳丽,也有肮脏,黑暗。 “娘子,我们得赶紧了,眉姨在催了。”茹玉看着琼华发呆,赶紧催促道。 “哦,知道了。”琼华看了眼仍在那闹成一团的芜娘,问道:“芜妈妈不去吗?” “芜妈妈不去了,说是怕隔壁楼里的崔妈妈抢人,这次只有眉姨去。” 只有如眉?那倒是件好事,琼华上了马车,最后看了眼携着男子离开的那猩红色襦裙女子…… 琼华进来的时候,车上已经坐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见到她时都是一愣,身着绿衣的率先问道:“你这年纪怎么也要出来?是谁点的?” “金爷。” 琼华说完,两女子对视一眼,看懂彼此眼中的意思,若是再大些这就是走了大运,可现在才这么点个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一时间车内静悄悄的,两人看着琼华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琼华没有在意那两女子的神色,她透过窗看着马车旁跟着的龟奴,恩,现在逃不出去。 风月阁离河畔并不算远,半个时辰就到了,泸州河畔不光有画舫游船,还有些船工游人,见到花花绿绿的马车,都知道是烟花巷子里的姑娘出来接客了,倒是都默契的聚在一起,没钱去那销金窟,现在能饱个眼福也好。 姑娘们都带着帷帽下来,琼华跟着走着,透过帷帽看着周围的情况,在看到这么多的人时,琼华皱眉,人都挤在一处了,她能看到什么。 突然人群里一声惊呼,“这男子怎么也带着帷帽啊?” “就是啊,真是奇怪。” 琼华顺着人群指点看去,就见最后的马车出来一个身着白衣头戴帷帽的颀长身影,不用说,定是苏子笙了。 只见苏子笙虽然头戴帷帽,可手持折扇,腰板挺直,走起路来如同街头闲晃般悠闲,自是一处风流。 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还别说,这小倌的身姿我一个大男人都看的有些心痒。”露着膀子的壮汉刚说完,刚才还和他挤着的人瞬间空出一片。 苏子笙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哄笑,看到前方探头探脑的小个子,径直走了过来。 “你怎么跟过来的?”琼华仰着头,刚好能看到帷帽下苏子笙的下巴。 “和你一样,接客,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来的?”苏子笙摇着折扇,掀起一股凉风,露出一点真容。 “你……”琼华不知该如何说,她没想到,苏子笙为了来这画舫,竟然答应了芜娘接客。 “谢谢。”琼华小声道。 “行了,等我们真出来再谢不迟,赶紧跟上。”苏子笙拉着琼华的手,一边抱怨:“这岸上人怎么这么多,本来还想着我们直接在这跳河逃离,看来计策一失败了。” 当这么多人跳河,还计策一……琼华暗自吐槽,不过还是歪头问道:“那还有计策二了?”现在人声鼎沸,两人的谈话到不至于被人听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那是当然,还有计策三,某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苏子笙自信满满的样子让琼华倒不好说什么了,毕竟人家也是为了救她。 远远的一座通身明亮,挂着五彩帘子的画舫靠在岸口,夹板已经放好,姑娘们陆续上去,如眉正在与一男子交谈。看到她们过来,催促道:“快点跟上,船马上要开了。”又转脸满面笑容:“朱管事,今日就有劳您了。” “如眉妹子什么话,只要让我吃饱,什么事都没问题。”朱从拍拍肚子暗示道。 “那是自然,奴家等会儿就让艳儿去朱管事房的房里。” “好说好说。”朱从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走过来的一群姑娘道:“咦?那个就是我家爷看上的胡女?”朱从指着那群人里唯一一个只到别人腰间的小个子。 “正是。”如眉回道。 “带过来我瞧瞧。”朱从叉腰道。 如眉自是答应,朝着琼华唤道:“绿珠,你过来。” 琼华还和苏子笙在那小声讨论,听到如眉的喊叫,只得道:“就按你说的办,我等你。” “一切小心。”苏子笙拍拍琼华的手。 一旁处看着两人互动的朱从问道:“那高个子是谁?” “朱管事不是说孙大人好这口,所以奴家也带了个小倌。”如眉说着拉了拉袖子。 朱从暧昧笑道:“如眉妹子有心了。”倒是没喊苏子笙过来,他对男色向来没什么兴趣。 “把你的帷帽掀开给朱管事看看。”如眉吩咐道。 琼华隔着帷帽都能感觉到那人对自己的打量,心中千万个不情愿的掀开帷帽,看到那几乎头上写着“我是色鬼”的男子,赶紧移了视线,生怕自己吐了出来。 朱从看到那比一般少女要白嫩许多的脸蛋时就是眼前一亮,“看这小脸嫩的。”朱从虽然口上说着,却没敢真碰,身为金爷多年的心腹,他比谁都了解金爷的脾气,金爷没玩过的别人不许碰,不过一旦腻了,就赏给下人了。朱从舔了舔嘴角,这幼女的滋味还没尝过呢。 “来人,带这位……绿珠姑娘去金爷房里。”朱从吩咐道,出来几个粉衣婢女。 琼华没想到她现在就要去,一时间心慌意乱,下意识的想找苏子笙,却是硬生生的忍住,只得跟着几个婢女前去。 婢女们领着琼华坐在红锦被上,琼华看着其中一个略微面善的婢女,脸上尽是无助:“这位姐姐,不知金爷什么时候过来。” 那婢女见琼华一脸忐忑,安慰道:“金爷在陪客人行酒呢,估摸着回来也是半夜了,娘子可以先休息休息。” 那婢女说完便带着其余的离开,而房外只有两个侍从守卫,琼华轻舒口气,摸着袖子里的剪刀,还好,她还以为那金爷现在就要来呢。 其实是琼华不了解这些腌渍事,这些个男人喝花酒谈生意,要的就是那种放得开的姑娘,琼华这年纪,不会行酒,也不会荤话,也是金爷想要尝尝幼女才送来的,所以宴会上陪客没有她的事,只要等着宴会结束送上床就是了。 朱邪赤心立在甲板,看着河岸上的灯火通明,旁边一个莺莺燕燕的画舫从他眼前经过,朱邪赤心看着那船,声音冷如寒冰:“说!那风月阁在哪?” 跪在甲板上几乎看不见人形的男子颤巍巍的道:“在离河畔二里处的烟花巷子,当地人都,都知道。”男子拼命加上这句,也是怕这人让他带路,现在他这样子,让他骑马颠簸不是要了他的命。 朱邪赤心没理会这人的小九九,只要找到华华,这就是个死人!“阿里管家,你在这守着,我和达辛达里去。” “是,主人!” 风月阁的主楼里,芜娘看着来往的客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个崔妈妈敢跟我斗,哼,也不看看她那的姑娘能比得过我风月阁的吗?等到绿萝这批训练出来,我这风月阁还不成为这泸州河畔第一等的地儿,芜娘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堂,热情满溢。 “张爷,吃好喝好,姑娘管饱。” “王员外,许久不见奴家都快认不出来了,是吃了什么保养秘方。” “杜大人,来来来,牡丹都等你等的急了。” “李郎君,这次想叫几个姑娘?妈妈包你满意。” 大堂里回响着芜娘的咯咯笑声,直到外面响起喧闹声。 “什么事啊?一个个不省心的。”芜娘扭着腰出来就见门口守门的几个龟奴被打趴在地上,几个金发碧眼的男子正冷着脸看着她。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达辛冷声问道。 “你们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然……”芜娘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后面带着雄鹰发圈的男子手中镶满宝石的金刀,赶紧转了话头笑道:“哎呀呀,来者都是客,几位爷消消气,不知几位爷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我们这什么姑娘都有,肥的瘦的,白的黑的,只要你喜欢。”芜娘说着就拽着达里进来。 “你们这有没有七岁左右的女孩。”达里的手臂贴着芜娘的胸脯,结结巴巴的问道。 “幼女?”芜娘看了眼身材高大的达里,眼神暧昧,“没想到郎君还好这口。” “不不不,不是。”达里吞吐的道。 眼见后面自家主子的脸色越来越差,那芜娘还由自不知的道:“我们这真有一个绿眼胡女,不过啊,你们来晚了,她已经被金爷给包了,今晚可就要开包了。” 芜娘话还没说完,就惨叫一声,眨眼间,刚才她还觊觎的那把金刀就搁在了她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割破芜娘保养细嫩的脖子,血顺着脖子滴落在红毯上消失不见,朱邪赤心眼神冰冷:“你再说一次!那个胡女怎么了!” “被,被金爷包了。”芜娘抖着身子道。 “在什么地方?”朱邪赤心问道。 “就在泸州河畔,金爷包,包了个画舫在那,办宴会。” 朱邪赤心回想着来时经过的那个画舫,眼睛不眨一下顿时血光飞溅,芜娘已是人头分离。 “走!” 芜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命就这么没了,风月阁里一阵尖叫杂乱,朱邪赤心几人却早已骑马远去。 第36章 猪队友 “两位大哥怎么还在这守着?”琼华正坐在床上百无聊赖之际,听见外面苏子笙的声音传来,琼华赶忙竖起耳朵。 “我见下面的几位兄弟都在喝酒,想到两位大哥还要守着这么个小丫头,定是辛苦,就带了些好酒来想……”苏子笙提着食盒还没说完就被粗暴的声音打断。 “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马上离开!”守门之一,一个敦实壮汉黑着脸道。 壮汉刚一说完,旁边的小个子就怒了,一下跳起拍着壮汉的脑袋:“脑子叫驴踢了,这么个身子板你都干不过让你来干什么?”小个子说着指着苏子笙瘦削的身子板,一副你连这个都打不过就不配吃这碗饭的样子。 苏子笙:“……” “小兄弟别介意,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小个子说着,露出一口黄牙道:“不知兄弟是哪来的?” “不敢当,我是…风月阁的。”苏子笙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 小个子听完倒是暧昧一笑:“我倒是小看了兄弟,既然兄弟都带了过来,咱们也不能浪费人家的一片心意,是吧?”小个子说着捅了捅壮汉。 壮汉看着被苏子笙刻意开了缝隙的食盒,闻着飘过来的饭菜酒香,黑着脸点头了。 小个子接过苏子笙手里的食盒,还顺手摸了一把,“不愧是伺候人的,这手儿嫩的,那些姑娘家都比不过。” ……“这位大哥哪的话,既然如此,两位大哥吃好喝好,兄弟等会儿过来和两位叙旧。”最后两个字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去吧去吧。”两人知道苏子笙既是风月阁的,来此自是陪客的,当然不会挽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阵下楼的脚步声,外面只剩下两人吃喝的声音,不一会儿,“噗通”声相继响起,琼华听此,一溜烟跑到门口,轻敲着门,“外面有人吗?” “……” “有人吗?” “……” 好嘞,看来是放倒了。 琼华推开门,就见两个灰衣侍从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横一竖的躺在门口,琼华扒着门看向外面,楼梯处还是没人影,按理说苏子笙就在附近看着这两人倒下呀,怎么还没过来? 琼华正准备踮着脚尖出去,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赶紧又缩回去。 “出来吧。” 苏子笙的声音传来,琼华探头,“你怎么才来啊?” “刚才下楼被那如眉缠住了。”他刚才被那小个子摸了手,去洗手的功夫,就被如眉那女人叫过去,说是等会儿接客…… 苏子笙皱眉看着躺着的两人,“你且让开,我把这两人抬进去。”说是这样说,却是连手都没用,把两人踢着滚进去,琼华还在一旁搭手,跟滚铺盖卷似的。 “唉,早知道这迷药这么管用,我们在风月阁时就该用的。”琼华拍拍手可惜道,“话说没想到你身上还藏着这么个好东西。”琼华眼热的看向苏子笙的胸膛,桂花糕,鸡爪,还有蒙汗药,这里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 看着琼华的眼神,苏子笙哪里不知道这小胡女在想什么,“行了,别想了,还有好东西也都被你搜刮干净了,我们赶紧走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好!”琼华也知道自己这么盯着人家胸膛不妥,赶紧应好,转了视线,她的个头刚到苏子笙腰间,自是看到苏子笙有些红彤彤的手,“你的手……”琼华有些担心的问道:“没事吧。” “没事,被狗咬了一口。”苏子笙说着又下意识的搓了下右手,看着昏睡如死狗的两人。 “你的剪刀呢?” “在呢。”琼华乖巧的递过小剪刀。 苏子笙接过剪刀,又看了看琼华眼巴巴的样子,算了,吓坏小姑娘可不好。 “不用了,还是你留着吧。”苏子笙说着,脚底使力,像拧蚂蚁般拧着小个子的手,就算迷药强劲,小个子在昏迷中都疼的抽搐起来。 “哦,你不用我也不用了。”琼华说着随手一扔,小个子的另一只手背上插了把剪刀。 见苏子笙看过来,琼华耸肩,“干嘛这样看我,这不是你想做的吗?” “恩,是我想做的。”苏子笙笑道,他到小看了这胡女。 …… 琼华躲在楼梯口,一边看着远处甲板上的热闹人群,对身后忙碌的苏子笙小声道:“你怎么知道这儿有船,还在这房间下面。” “美男计。”苏子笙费力搬着小舟道。 “你能好好说话吗?”琼华嘟嘴。 “大船要行到湖中,以防万一,肯定会有备用的船只,这金爷是主人,逃命工具肯定要离他最近,看他之前门前还放打手,可见平日仇家也不少。” 琼华想到那时遇到黑衣人,阿里管家拖出的小舟,倒有些了然。 苏子笙还在后面磨叽,使劲搬着,却还是纹丝不动,不由无奈道:“帮我一下。” 琼华回头,就看到累的一身香汗的苏子笙,“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连那两人都能搬得动。” “不是搬,是滚……”苏子笙强调。 还真是个白斩鸡,琼华无奈,上前帮忙,嘴里念叨着:“让一小姑娘帮你,还真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这叫物尽其用。”苏子笙哼哧道,刚才“滚”那两人时他就发现这小胡女力气挺大,他基本没费什么力。 两人合力将小舟移到画舫边上,还未拖入水中,只听前方甲板有人道:“不好了,大熊和黄二被迷晕在房里了,那小胡女也不见了!” “快点加把劲!”苏子笙催道,琼华一心急,使出吃奶的劲,扑腾一声,小舟被推入湖中,只不过是底朝天。 “……” “这个,计策二好像也不成了,现在怎么办?”琼华干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苏子笙。 “还不是因为我有个猪队友!还怎么办?跳啊!”苏子笙扶额,他倒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神队友! “我,我怕水。”前几次的落水加上那日在舟上被劫持,琼华本来不怕水,此时见到黑漆漆的水,也有些发怵。 “怕水?怕水你就别去了,等着接客吧!”苏子笙冷笑,叫喊声越来越多,眼见就要向画舫后面走去,苏子笙再也顾不得琼华的扭捏,拉住琼华,跳了下去。 等好不容易把舟翻了面,拉着一直挣扎的琼华坐上去,就听人道:“他们在这!” 两人一前一后,拿着船桨滑动,后面的人纷纷跳入水中,琼华看着游得飞快的人,不由急道:“他们要追过来了!你倒是快点啊。”琼华叫道,这苏子笙怎么回事,还没她划得快。 苏子笙气喘吁吁,此时也觉出不对劲儿,他的身子再不中用,也不至于连个船都划不动,想到刚才为了摆脱如眉喝的那碗茶,苏子笙苦笑,看来那如眉自己不放心,那茶里加了东西,现在发作了。 第一个跳下来的人已经游了过来,琼华用船桨拍打着那人的头部,终于将那人甩开,琼华四处张望,只见不远处闪动着微光,“我们去那!那边有船!”琼华指着那束微光。 苏子笙看过去,隐约是艘极大的船,看模样好像也不是画舫之类的游船,后面的追逐声越来越近,苏子笙下定决心,“就去那儿!” 后面游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几艘小舟也赶着过来,苏子笙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力气,只能道:“我下去推船!” 还没等琼华反应过来,苏子笙一跃跳进去,冰冷的河水刺激下,倒是压住了药性,苏子笙在后面推着小舟,琼华在上面划着,一时间倒是离那大船越来越近。 “现在怎么办?”两人到了大船下,琼华看着这船问道。 “先绕到船后。”苏子笙道。两人来到船后时,那些人也过了来,闹哄哄的似是终于引起船上主人的注意,此时河岸上也开始起风,船上似有似无的声音飘来,看来那群人和船主人交涉起来了。 “我们赶紧上去!” “恩。” 第37章 相见 顾嬷嬷端着汤药进来,就见王氏一身里衣,坐在床头,望着跳跃的烛光发呆,“我的夫人哟,这天儿都凉了,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呢。” 王氏无所谓的道:“我没事,华华落水那日才冷呢。” “夫人!”顾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你这样下去,还没找到大娘子,您就先垮了!” “垮了就垮了吧。”王氏面如死灰的道。 看到王氏这样,顾嬷嬷再也忍不住道:“夫人啊,嬷嬷看着你出生、长大、嫁人、生子,有些话就托大说上一说,老奴知道您疼爱大娘子,和郎君也是恩爱,没有那些个姨娘庶子碍眼,可夫人八年只有大娘子这么个女儿,到了京城,局势更加复杂,不说娘家府里的那一家人,就是其他给郎君塞人的也不会少,夫人再这么消沉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对夫人来说,大娘子是您的命根子,可对老奴来说,您是我的命根子!老奴疼爱大娘子,可更心疼夫人!” “顾嬷嬷,你!”顾嬷嬷话里话外皆是琼华已经不在了的意思让王氏有些愤怒,可更多的是无奈,王氏苦笑,“罢了,我原想着不想让嬷嬷担心,却是没想到为了这事,嬷嬷心底憋了这么些年,你以为我是不想生吗?我是不能生!” 王氏平淡的一句话却是让顾嬷嬷炸开了锅,急忙问道:“夫人是什么意思?不能生!难道是夫人身子……没可能啊,夫人生养大娘子时调理的很好啊。” “嬷嬷误会了,不是身子不好的不能生。” “那是……”顾嬷嬷小声道:“郎君…” “嬷嬷别瞎猜了。”王氏见顾嬷嬷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缓缓告诉顾嬷嬷缘由。 可能就连顾嬷嬷都不清楚,华华对她来说不仅是女儿,更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慰藉。 继母不仁,父亲不慈,大哥虽然疼爱她,但到底男女有别,从小她就是一直待在内院的那方天地,身边只有顾嬷嬷和几个忠仆,若不是皇后娘娘强制要求每家的未嫁女儿都去参加游园会,她无意中听到继妹的身边人私语,知道穿红衣可能会嫁给来京的胡人首领。 那时的她,用尽全部的勇气,一身红衣,无视继母继妹眼中的幸灾乐祸,然后,她成功了,离开了那个牢笼,也帮大哥得到世子之位。 王氏和大多数京中贵女一样,以为这个胡人首领粗鄙不堪,结果出乎意料,朱邪赤心很好,对她很温柔,他们之间恩爱和谐,也迎来了第一个孩子,那时的她满心欢喜,这是她的血脉,她的孩子。 可就在她满怀期待的迎接自己的孩儿时,朱邪赤心一脸痛苦的告诉她,圣人不放心他留在金满洲,若这胎生下的是男孩,就要带到京城。 她当时根本没在乎过胎儿的男女,在她看来,不管男女都是她的孩儿,却在听了朱邪赤心的话,每晚暗自求佛,她愿意减寿十年,只要这胎是个女儿。 终于,怀着忐忑的心情,华华出生了,真的是个女儿,那时的她,躺在床上嚎嚎大哭,没有理会顾嬷嬷以为她生的是女儿才伤心的误解,她的孩子,终于可以留在她的身边了。 这些年,她一直骗着顾嬷嬷的养生汤实际上是避子汤,她没法想象,万一生出一个男孩,让他小小婴儿,远离父母去京城生活。 对王氏来说,就算朱邪赤心再爱她,甚至同意她喝避子汤,不在乎她多年无出,她也不敢用尽全部的心力爱他,曾经父亲和母亲的恩爱还历历在目,可转眼却是继母和父亲如胶似漆。 对她来说,夫君有可能变成别人的,可女儿却永远是属于她的。 可是现在,女儿也不见了…… 王氏有些失神的又看着那烛光,顾嬷嬷抹着眼泪,“夫人,您为何不早告诉我呢?原来这些年我给夫人做的养生汤药竟然是要夫人不能生子的!”顾嬷嬷说着就要摔掉那碗。 王氏阻止:“不用了,那汤的确是养生汤,只不过再添一味药就是避子汤了,一直以来都是我添的,不过自要去京城后,就没用过了。” “我的夫人受委屈了。”顾嬷嬷抱着王氏,像是以前在国公府时那样,缓缓摸着王氏的头。 王氏的窗外,是紧紧捂住嘴巴的琼华还有贴靠在船壁上的苏子笙。 听到刚才屋内的对话,还有琼华的样子,苏子笙哪里不知道这屋内就是琼华的母亲。他一面感叹竟然这么巧合的跑到琼华家人的船上,又是暗自惊讶琼华的身份,他倒是没想到这胡女原来是朱邪赤心的女儿,想到他临行前偶然听父亲说过处月部落的首领要回京了,对比着时间,倒是有些了然。 苏子笙看着一脸凝重的琼华,疑问:“刚才听到你母亲的声音还兴高采烈的想要冲出去,怎么这会儿蔫了,听你娘亲的话太感动了?” 琼华没有理会苏子笙的话,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王氏说的事,她没有想过王氏和朱邪赤心只有一个孩儿竟然是因为这个! 明明她和王氏不过一墙之隔,琼华却是不敢上前,想到这半个月在风月阁,她一直想着出去见阿爹阿娘,而不是父皇母后,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偶尔嫌弃她,总是戳她的头,揪着她头发的女人,在她心中和母后一样重要了,王氏和朱邪赤心她早已当成爹娘了。 琼华第一次有些遗憾,为何她还保留着原来的记忆,为何她不是转世投胎到王氏的肚子里。 “喂喂喂,卷毛,你怎么哭了?”苏子笙看着突然流泪的琼华,有些失措的问道,他平日里虽然不着调,可还真没见过女子哭泣。 怎么办?她不是朱邪琼华,她不是!在知道了王氏这么沉重的爱后,她甚至不敢再见到王氏。 外面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正在伤感的两人,顾嬷嬷问道:“谁在外面?” 苏子笙刚要开口,便被琼华阻止,她真的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王氏。 “夫人,老奴出去看看。”外面没有人回答,顾嬷嬷一时也有些心疑,按着王氏坐下,自那次黑衣人后,几乎人人都变成惊弓之鸟,一旦外面有了动静,都是一阵担心,此时顾嬷嬷自是放心不下让王氏出去。 顾嬷嬷刚出了船舱,就听前面有高声喧哗,那些追着苏子笙琼华的人已经过来了。 琼华他们躲避的地方正是房间的侧面,顾嬷嬷被前面的声音吸引也就没有注意,顾自去了前方。 朱邪赤心几人快马赶到河畔,坐上船,就要找寻那艘画舫,达辛眼尖,率先看到了自家船上的动静,“主人,我们的船出事了。” 朱邪赤心看过去,只见一艘画舫也正在接近他们的船,正是之前和他们错过的那艘画舫,“走,去看看!” 王氏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也有些心急,在屋内转悠着走到窗边。 一开窗,就见两人正躲在窗下,王氏刚要惊呼。 就见那湿漉漉的白衣男子回头冲她一笑,手里死命拽着另一个人,想要她回头。 王氏看到那熟悉的圆敦敦的身形,抖着嘴唇,“华华,是华华吗?” “阿娘……”琼华转身,有些忐忑的叫道。 “华华!”王氏一把抱住琼华,“华华终于回来看娘亲了,华华以后别再离开阿娘了,阿娘这就和你一起走。” 原来王氏是把琼华当做水鬼了,也是,王氏虽然不让别人说,可心底对找到琼华也是不抱希望了。 “阿娘,我不是鬼魂,我还活着。”琼华有些无奈又心酸的道,真的和王氏抱在一起,她也没有了之前的忐忑,有的只是回到家的安心。 王氏摸着琼华的身子,虽然因为湿水有些冰冷,可到底还有些体温。 “华华!我的华华还活着!”王氏这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倒是让一旁的苏子笙吓了一跳。 琼华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隔着窗,一大一小抱在一起跟比着谁哭的厉害似的,让一旁的苏子笙头疼不已,又不好插嘴。 待两人渐渐平静下来,王氏把琼华抱到屋内,琼华看着一脸欣喜的王氏问道:“阿娘,我阿爹呢。” 王氏也才反应过来,这一晚上还没见到朱邪赤心,不过这些日子里朱邪赤心一直回避着她,两人之间也因为琼华生疏了不少,不过这些,王氏自不会告诉琼华,“你阿爹出去办点事,还没回来。” “夫人别担心,是一画舫的姑娘和小倌跑了,那画舫是来寻人的,估摸着一会儿就回去了。”顾嬷嬷探得前面的消息后,就回了来,边进门边向王氏道。 看到屋内的情形,就是一惊,“大,大娘子!” “嬷嬷~”琼华笑看着顾嬷嬷一脸吃惊的样子。 “哎呦,我的大娘子回来了。”顾嬷嬷摸着眼泪,又看见窗外还站着一年轻男子,正可怜兮兮的看着里面,不由疑惑。 别说顾嬷嬷就是王氏也是疑惑,只不过见到琼华才顾不得那么多,琼华此时也反应过来,把苏子笙给忘在外面了,不过王氏穿着里衣,到底是不方便,所以……还是继续无视吧。 琼华问道顾嬷嬷:“嬷嬷,那画舫是不是说逃跑的两人是风月阁的。” “是,大娘子怎么知道?”顾嬷嬷疑惑,王氏看了看那白衣男子再看了看琼华,“那些人找寻的就是你们。” “恩。”琼华点头,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嬷嬷,去告诉阿里管家,不能放那些人离开!”王氏怒道,她没想到,她的女儿竟是被卖到青楼!还差点接客!王氏看着还是浑身湿漉漉的琼华,一阵后怕,若是再晚一些,华华这辈子就算毁了! “是,夫人!”顾嬷嬷也是气的哆嗦,她只见了那群人气焰嚣张,却没想到那群人竟是来寻找大娘子的! 第38章 团圆 顾嬷嬷再次去了前面,此时那些画舫的人也早已过来,两边正在对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朱从一副恶相的看着阿里:“赶紧给我把人交出来!要不然今晚谁也别想离开!” “这位……不知怎么称呼?”阿里和气的问道。 “就叫我朱管事好了。”朱从理了理衣袖,背着手道。 “哦,朱管事,我们这的确没有朱管事要找的人。”阿里道。 “还敢给我装!”朱从一听就怒了,“给我搜!” 身后的灰衣侍从就要上前,阿里本着不想生事的原则,一直好言好语,此时见这朱从气焰嚣张,也是怒了,“这位朱管事,我们主人现在不在船上,里面只有我家夫人!请慎重!” 谁知朱从一听笑的开怀,“怎么不早说?原来只有一群仆人和个女人啊。” “来人啊!给我进去搜!”朱从一声令下。 阿里也不甘示弱,“谁敢进一步!杀无赦!” 这次能跟着朱邪赤心来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一个个拔刀出来,朱从身边的那些小喽啰顿时不敢再向前。 其中一个应是心腹在朱从耳边道:“这些胡人看着有些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一群西域商人罢了!”朱从看了眼停靠在旁的画舫,“金爷就在画舫看着,谁敢给我后退,就丢进河里喂鱼!” 小喽啰闻言再也不敢后退,双方打斗起来,阿里毕竟不想多生事端,所以侍卫们虽说拔刀,大多只是威慑,上场还多是拳脚功夫。 顾嬷嬷走到前头,见前方打斗起来,看阿里立在后侧,赶紧到阿里耳边耳语一番,本来在乐呵呵看戏的阿里瞬间变脸,用胡语道:“就是这些人抓走大娘子!把这些人全部给我抓起来!那艘船也给我扣住!敢反抗的直接杀!” 朱从只见胖胖的老胡人嘴里叽里咕噜一番,那些个胡人一下变得威猛起来,三两下就把他们全部扣住。 朱从被翻着手背,押送到阿里跟前,只见阿里冷声问道:“就是你们抓走了我们大娘子?” “什么大娘子!这是做什么!知道我们是谁吗?”朱从本来就胖,还被反弯着手臂,不舒服的跳脚喊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时,后面响起一道略微古怪的汉话。 朱从回头,只见几个身着胡服的胡人男子上了船,那些胡人纷纷避开行礼,说这话的正是为首的头戴银鹰的男子。 那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过。 顾嬷嬷看到朱邪赤心,赶忙上前:“大娘子回来了,和夫人在后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恩。”朱邪赤心虽脸上平静,可光看他攥紧的双手,可见内心的激动,朱邪赤心看了眼甲板上的人,又看了看停在旁边的画舫,对阿里道:“这儿便交给你了。” “主人放心!老奴会让这些人知道处月族人的厉害!” 朱邪赤心走了过去,一路上问道顾嬷嬷关于琼华的事,当听说琼华是在画舫里逃了出来,轻舒口气,还好,华华聪慧逃了出来,朱邪赤心步履匆忙,还没进到船内就看到从侧面出来一湿漉漉的年轻人,绿萍正领着那年轻男子过来,“苏家郎君这边请,衣衫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儿给郎君送些吃食。” “见过郎君”绿萍看见迎面而来的朱邪赤心,行礼道。 “见过朱邪大人。”苏子笙握手道。 朱邪赤心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器宇轩昂,倒是不凡,想到他到底救了自家华华,朱邪赤心回礼道:“苏郎君多礼了,敢问苏郎君家住何方,改日某定当上门拜谢!” “不用不用。”见朱邪赤心这么正经,苏子笙心虚的道,敢直接上门拜谢,让他父亲知道他这些日子在青楼,他也不用活了。 见苏子笙一脸抗拒,朱邪赤心也不强求,他心系华华,只是简单寒暄几句,就进去船舱,看到正坐在王氏怀里的小人儿,一时间也是热泪盈眶。 琼华从王氏的怀里探出头,见到朱邪赤心,笑道:“阿爹!” “华华!”朱邪赤心大步上前,抱起琼华。 朱邪赤心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冷气,琼华换上干净衣裳被王氏捂热的身体又变得冷了起来,可琼华却觉得很舒坦,这是她的阿爹阿娘,她终于回来了!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琼华看着明显消瘦的王氏和朱邪赤心,愧疚的道:“对不起,华华让你们操心了。”对不起,占用了你们女儿的身体。 “华华别这样说,当父母的哪个不为孩子操心,华华回来就好。”王氏摸着琼华翘起的头发,却让琼华更加愧疚,琼华攥紧手。 “阿爹阿娘,其实我是!我不是……” “主人。” 外面阿里的声音打断了琼华刚要出口的话,朱邪赤心上前,王氏疑惑的看着琼华,“华华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琼华沮丧道。 阿里站在外面,“主人,事情有些麻烦,那金爷已经被我们捉住了,不过泸州太守也过来了。” 朱邪赤心闻言对王氏和琼华道:“我出去一下。” “阿爹,我也要去!”琼华赶紧下床蹭过来。 “乖,华华好好休息,阿爹自会收拾那帮人。”朱邪赤心摸着琼华的头,不是他不想让女儿去,而是华华被卖进青楼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阿爹担心什么,我就是远远看着,不会出去的,这次不看到那些人受惩罚,我不甘心。”最重要的是,再在这儿待下去,她会忍不住告诉王氏一切。 看着琼华异常闪亮的眼睛,朱邪赤心:“好吧。” 琼华站在二楼船舱,看向外面,身旁是凑热闹的苏子笙,只见甲板处灯火通明,一群官兵举着火把围绕,朱邪赤心正和一身着朱红色的官服的人正说起话来。 “久仰朱邪都护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容长脸,面色发白,下巴留着几根稀疏胡须的中年男子见到朱邪赤心拜手道,正是泸州太守方同。 “方太守好,不知方太守来此有何事?”朱邪赤心操着不标准的汉话回道。 “听说有人拦了朱邪都护的船,所以方某特来看上一看。”方同说着又道:“却是没想到这人是我家大哥,看来一定是有误会了。” “误会?”朱邪赤心冷笑,看向已经五花大绑,跪在那的金爷,一身肌肉,身强体壮,想到之前在风月阁那芜娘的话,朱邪赤心眼神一冷,同为男人,他自是知道真敢让这人得逞,他的华华能不能活下都是问题,一时间倒真起了杀心! 第39章 齐根断 “我倒是不知道这位金爷大半夜的闯进某的船里能有什么误会?”朱邪赤心冷笑。 “朱邪都护,这次是在下大哥莽撞,扰了朱邪都护的安宁,不过我想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大哥必不会有意擅闯都护的船只。”方同捋着胡须道。 谁知这金天明不怕死的嚷嚷:“什么误会?妹婿啊,这蛮人的属下直接把我从船里拉出来,绑成这个样子,还一副要宰了我的样子,有什么误会!你跟他客气干什么!” “你给我闭嘴!”方同瞪眼,平日是碍于妻子的颜面,这大舅子的作为他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今日都惹到什么人了,还这么嚣张! 见自家妹婿如此,金天明也不敢再说什么,他家里不过平常土绅,所能仰仗的也就是妹妹把这妹婿吃的死死的。 “看来这位金爷心有不满啊。”朱邪赤心笑看着方同。 “什么金爷,朱邪都护高抬他了。”方同说着,对朱从吼道:“你说说,你们上朱邪都护的船是干嘛!”他从府衙刚到家里,就被夫人推着过来,说是有人扣押了她家大哥,来了此地,看到这些胡人,才知道是朱邪赤心的船只,这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却是不知晓的。 “回,回方大爷,是金爷点的一个姑娘逃了,我们才追来的,他们就逃在这船上!”朱从此时也没有之前的嚣张,看自家姑老爷的样子,就知道这胡人身份不简单,所以赶紧说清他们来这的目的。 “什么姑娘!” “就是风月阁出来的姑娘。” 就因为这事?方同看了眼一旁站立的朱邪赤心,看这甲板上的人,朱从他们还没进去就被逮住了,也没进去过啊,不至于这般吧,突然,方同福至心灵的问道:“那姑娘有什么特征?” “特征,哪有什么特征,哦,就是个小胡女而已。” “小胡女?” “是啊,就是一七八岁的小胡女。”朱从答道。 “什么模样的?”方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模样听讨喜的,还是绿眼珠的。”朱从说着有些瑟缩的看了看四周,清一色的绿眼珠子,他好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果然,方同一听,冷汗流了下来,七八岁?莫不是! 朱邪赤心在永州找人的事,他作为相邻的州太守也有所耳闻,甚至陆煜辰的副将也来泸州见过他,说过朱邪赤心的女儿丢了,让他在泸州也找寻一番。现在看朱邪赤心这架势,八成是没错了,自家大舅子这德行他一清二楚,能把人家女儿带到船上,肯定是想做什么,不过应是没成,要不然他来的时候金天明已经是具尸体了。 方同心思急转,看着跪在地上还牛气哄哄的金天明,恨不得宰了他。 “朱邪都护,这事是我家大哥的不对,此事必会告诉岳父岳母,好生管教,您看……”方同有些没底气的道,若真是这事,那就让金天明受些惩罚吧,总比被人宰了强。 “方太守,据我所知,你家也有位娘子吧?”朱邪赤心没接方同的话头,而是突然问道。 “是有一小女,朱邪都护问这作甚?” “那你的女儿遇到这种事,不知方太守会如何?”朱邪赤心突然问道,习武之人,耳力非凡,方同和那下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自是知道方同已经明白其中缘由了。mianhuatang.info 没等方同回答,朱邪赤心继续道,“希望方太守为了自家女儿也要考虑清楚。” 朱邪赤心略带威胁的话让方同一愣,继而一怒,他毕竟是一州太守,朱邪赤心虽说将来肯定是个异姓王,可毕竟没有实权的,此时竟然这般赤裸裸的威胁他。“朱邪都护这是在威胁某吗?”方同冷声道。 “没有没有。”朱邪赤心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就是想告诉方太守,我们胡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谁挡了我们报仇的路谁就是敌人!” 朱邪赤心满目寒光的看着跪在那的金天明,“敌人”两字咬的极重! 瞬时刚才还安稳站立的胡人侍卫,此刻全部拔刀相向,官兵见状开始慌乱起来,他们都是平日里踩踩街的主,本以为来这就是过个场,哪想过真刀真枪,看到这些上过战场的刀,已是吓的不轻。 “你!”方同一个文人,见到此景也是有些心虚,抖动着没几根的胡子,怒目看向满不在乎的朱邪赤心,“你到底想如何?”方同有气无力的道,若是平日他还真不怕这胡人,可现在不同,不说现在他们人多,就是这次京中三皇子叛乱,传闻这朱邪赤心也立了大功,现在得罪他…… “某不是不明理的人,这金爷应该有子了吧。” “自是有的。”方同看向朱邪赤心,这朱邪赤心不会是想让他外甥去青楼吧。 “那就让他以后安分的守着儿子过吧。” “就这个?”方同疑惑,还好是他想多了,却是突然一愣,守着自己儿子,这是要……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金天明杀猪般的叫声传来。 只见金天明跪着的双腿中央一片血红,达辛有些嫌弃的丢掉手里的刀,禀报朱邪赤心:“主人,齐根断了。” 船舱二楼,苏子笙见状赶紧用手挡住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琼华。 “干嘛!”琼华不满道。 “小孩子家家,不该看的别看。” “你以为在风月阁这么长时间,我还有什么不懂的。”琼华冷声道。 苏子笙悻悻收手,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朱邪都护,不觉得太过分了!”方同看着金天明双腿间流不尽的血,脑袋阵阵发晕,一方面晕血,一方面想着怎么给夫人交代。 “方太守的保证有什么用,还是从源头断了的好,现在方太守可以带他走了。” “朱邪赤心,你!” “方太守,请回!”朱邪赤心招手,刀口全部指向方同。 “朱邪赤心,你等着,某一定会禀告圣人!”方同气急败坏的拉着人走了, 达辛看着远去的船只,又看了看隔壁的画舫问道:“主人,那画舫的人怎么办?” 朱邪赤心看着画舫外跪了一地的女人,“把管事的抓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卖了我的女儿,至于剩下的不用管,那金天明出了这么大的事,方同饶不了这些人。” 如眉颤巍巍的跪在那儿,看金爷的下场她知道今日她们算是完了,一双羊皮角靴出现在她眼前,只听头顶传来略微古怪的男声。 “我家大娘子是怎么到你们这儿的?” 大娘子?如眉抖着身子回道:“奴家不知大人的意思?” “就是你们之前弄来的那个胡女!” 绿珠!如眉闻言瞪大眼,强自忍住抬头的冲动,回道:“是奴家姐姐买的人。”竟然是绿珠,想到刚才金爷满腿鲜血的样子,如眉差点没瘫在地上,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姐姐?”达辛疑惑,看向朱邪赤心:“应是被主人杀了的那妓院老鸨吧?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听到芜娘已死,如眉眼前阵阵发黑,更是惊恐的回道:“姐姐,不,是那芜娘与奴家说,是一黑衣人带着绿,大娘子过来的,真的与奴家无关啊,大爷饶命!”如眉说着,使劲磕头道。 “那黑衣人在哪?” “芜娘只与奴家说了这个,剩下的奴家真的不知。”如眉继续磕头。 达辛皱眉,“主人,应是那日漏网的黑衣人了。” “恩,黑衣人的事再说。”朱邪赤心看着眼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女人,厌恶的转开眼,“我女儿游着河逃了出来,那就把这女人丢进河里喂鱼。” “是!” “大人饶命!大人!大人!”如眉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巴塞进破布,全身捆住,绑上石块,丢进了河里。 其余在船上的人纷纷胆战心惊,直到眼前的胡人侍卫让他们开船离开,才慌忙逃命。 处理完这些事,朱邪赤心看着迎面而来的圆滚滚,一直僵硬的脸终于露出笑容,招手道:“来,去你阿娘那儿。” 第40章 拜别 “苏家郎君,侍从招待的还好?”朱邪赤心见到琼华身后的苏子笙招呼道。 “都护客气了,侍从很尽心,某在家中排行第三,都护叫某三郎就可以了。”苏子笙回道。 “苏三郎好。” “朱邪都护安好。” 琼华夹在中间,仰头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语的客套,撇嘴:“阿爹,我们去找阿娘吧。” “既是如此,时间也不早了,三郎也早早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朱邪赤心结束这般没营养的对话。 辞别朱邪父女,苏子笙立在船头,看着朱邪赤心牵着琼华的手,一大一小,一瘦一圆,琼华满脸兴奋的拉着朱邪赤心,不知在说什么,还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 这小胡女还真是小心眼,苏子笙嗤笑。 “华华没被吓到吧?”看着琼华兴奋的模样,朱邪赤心又有些后悔,刚才做的太过了,应该暗地里收拾的,别吓到华华了。 “我才没被吓到呢,我很开心,看到阿爹惩罚坏人,不过那个太守会不会真向圣人告状?”琼华有些担忧的问道,她的父皇是什么人她心里清楚,虽为明君,但皇帝该有的毛病一样不落,其中就包括“多疑”这个做为皇帝的通病。 “阿爹向来不打没把握之仗,华华不用忧心。” 朱邪赤心胜券在握的样子倒打消了琼华几分顾虑,也是,阿爹为官多年,必定不会莽撞。 其实琼华猜错了,朱邪赤心这次的确是冲动行事,他一见意图猥亵华华那人,就控制不住,若不是方同在场,那金天明绝对比现在的下场还要狠一万倍! 不过就算莽撞了,朱邪赤心也不后悔,再说既然做了这事,他自有办法保得周全。 “回来了?怎么样了?”父女俩一进门,王氏就赶紧问道。 琼华扑进王氏怀里,叽叽喳喳的向王氏讲述朱邪赤心是怎么处理的那些人。 当听到那金天明双腿间流血时,王氏剜了朱邪赤心一眼,见琼华没异样的继续讲才放心下来,还好华华还小,不懂这些。 等琼华用“阿爹真是英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总结完这事后,王氏道:“今晚,华华跟阿娘睡。” “那阿爹呢。”琼华看向自来了屋子就一旁站立的朱邪赤心。 “阿爹还有事要处理,这些日子,你阿娘为了你吃不下睡不着,今晚和你阿娘好好睡。”朱邪赤心的话让王氏抬头嗤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珍娘,我……”朱邪赤心有些不自在,这些日子找不到华华,他的确不知道怎么面对王氏,就一直避着,不过暗里还是偷偷看着,王氏的近况他一清二楚。 “行了,就不说我们了,今晚华华回来了,是好事!”王氏搂着琼华,一脸幸福,显然是不愿多谈。 朱邪赤心离开后,琼华在绿蓉的伺候下穿上里衣,坐在床上,有些忐忑的看着梳妆台前的王氏。 “华华怎么了?”王氏透过铜镜看到琼华有些坐立不安。 “没事。”她只是有些心慌,这还是她有记忆来第一次与人共寝,前世年幼时也同母后睡过,可那时年纪尙小,记得模模糊糊,连她都不确定有没有和母后睡过,毕竟那不合祖制。 琼华心慌意乱间看着正在给王氏拆着发髻的绿萍,突然问道:“明蓝明语她们呢?”对啊,按理说她回来了,这几个丫头应该都来伺候的啊。 王氏闻言顿了顿道:“明蓝明语她们都受伤了,还留在永州休养,等伤好了就回来了。” 拆好发髻,王氏转头就见琼华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就知道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得叹气道:“惜春惜夏两个……重伤不治,没了。” “没了?”琼华有些呆愣,“什么意思?” “华华别伤心,惜春惜夏的家人我自会善待她们,到了京城就为她们脱籍,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见琼华傻傻的样子,王氏有些心疼的摸着琼华的头道。 琼华听着王氏的话,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她自成了朱邪琼华后,对身边的丫鬟,除了明蓝明语,剩下的基本没上心过,那时叫上惜春惜夏,也不过是凑够人数而已,如果她不让她们来,现在她们都应该在金满洲活的好好的吧…… “恩,她们下辈子一定可以投个好人家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琼华埋首在王氏怀里,掩住眼中的伤感。 夜半时分,琼华躺在床上,身后,是紧紧抱着她的王氏,前世已经记不清的那种感觉再次回来了,原来这就是和娘亲睡在一起的感觉,暖暖的,很贴心。 可越是温暖,琼华越如坐针毡,这不属于她,这个温柔的女人不是她的,她占据了别人的母爱,无耻的享受着这一切。 琼华握了握拳头,内心如同紧绞着的麻绳,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看向王氏。 漆黑的夜里,月光如水般铺泻下来,映出王氏亮晶晶的双眼,此时王氏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华华还没睡啊?”王氏见琼华转身过来,用手捋了捋琼华披散的卷发。 “阿娘不是也没睡吗?” “阿娘不敢睡,阿娘怕睡了,一醒来,华华就不见了。”王氏说着,更加搂紧琼华,拍着琼华的脊背,可手还是有些颤抖。 琼华泄气的松开手,埋首在王氏胸前,王氏的话让她头脑一清,若是王氏知道真正的朱邪琼华早已经死了,会怎么样? 想到王氏与顾嬷嬷说话时的状态,让琼华有些不敢想,闻着王氏身上的香味,琼华闭了闭眼,还是算了吧,现在所有人都这么幸福,她为什么要破坏了呢,所有的愧疚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吧,她愿意到了地下向真正的朱邪琼华赔罪。 琼华抬头,月光下,眼睛弯成月牙,“我也不敢睡,怕把阿娘丢了。” “你呀!”王氏如往常般用手点了点琼华的脑袋,眼里满是幸福。 …… 第二日,一大早,王氏和琼华刚穿戴完毕,在屋里说着话,朱邪赤心就过来了。 “昨晚睡得如何?”朱邪赤心看着红光满面的娘俩,羡慕的问道,昨夜他可是彻夜难眠啊。 “睡得可好了,阿娘,以后我们都一起睡。”琼华揽着王氏的手朝朱邪赤心挤眼道。 “你跟阿娘睡了,那阿爹呢?”朱邪赤心笑问琼华,惹得王氏一个白眼,真是不害臊,当着女儿面问这个。 “哼,阿爹你就一个人睡吧。”琼华傲娇扭头。 一家三口正在笑闹间,外面的人禀告道:“主人,苏三郎家里人寻过来了。” 苏子笙的人来了?琼华闻言一惊,也是,以苏家的实力,在风月阁找不到人,肯定能找到这儿。 刚寻回爱女,朱邪赤心和王氏对琼华是疼都来不及,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摘下来,所以琼华在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想去凑热闹的时候,王氏虽然满脸不赞同,可还是遂了琼华的意。 琼华跟着朱邪赤心来到了朱邪赤心平时议事的房间,就见一五十出头的灰衣男子正立在旁边,苏子笙一脸闲适的坐在椅子上。 “苏安见过朱邪都护。”灰衣男子见到朱邪赤心行礼道。 “不知这位是?”朱邪赤心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男子,一时有些疑惑,看样子像是仆人,可这气度,着实不像。 “在下是淮安苏家的管家苏安,这次来此是接我家三郎君,还要谢过朱邪都护的招待。” 淮安苏家?朱邪赤心一惊,他能看出这苏三郎来头不简单,却没想过竟然是淮安苏家的人!他虽说长居边塞,可对燕京世家的了解却是一点都不少,淮安苏家,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苏家三杰,满门名仕,不从流,不合污,百年不倒 苏世杰,苏家现任家主,是圣人潜龙时的帝师,更是在圣人继位后官拜太师,帮圣人扫除障碍后,急流勇退,担任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苏世杰长子苏阳明,是现在的太子太师,东宫心腹,次子苏阳春,更是有名的名仕。 “久仰久仰。”朱邪赤心真心实意的道,这个时代,世家虽多,但对名仕是真心推崇,“那这位苏三郎就是苏太傅嫡子,今年的探花郎了。”朱邪赤心到了燕京时正值科举放榜结束,自是知道苏家有位小小年纪名满京城的才子,却是没想到是眼前这少年。 苏子笙闻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探花郎还被拐卖到青楼了,丢人啊! “都护谬赞了,我家三郎担不得,三郎君榜上有名后,家主命三郎君四处游历,没想到巧遇朱邪都护,真是缘分。” 苏安几句话,就将苏子笙这些日子全安在了朱邪家的船上,朱邪赤心闻言道:“能在回京期间遇见三郎君,的确是缘分,这些日子和三郎君相处很是融洽。” 两人说完,默契一笑,风月阁里的那段日子,两人心照不宣的隐去,你家进去的是三郎君,我家进去的是大娘子,彼此彼此。 出了议事厅,苏安与朱邪赤心寒暄着,苏子笙和琼华跟在后面,“没想到你竟然是探花郎?”琼华惊讶,她是真不知道苏子笙竟然成了探花,怪不得那日她叫出苏子笙的名字时,他那么激动,原来是嫌丢人了。 “小卷毛,到了京城记得找我。”苏子笙无视琼华眼里的幸灾乐祸,拿着不知从哪里翻出的折扇,说着就要敲琼华的脑袋,适时朱邪赤心一回头,在朱邪赤心充满“杀气”的目光中,苏子笙悻悻收手。 “三郎顽皮,让都护见笑了。”苏安解围道,他是苏世杰的心腹,虽为家仆,可苏子笙毕竟是小辈,他还是能说上一说的。 “不碍事,都是小小年纪,只是玩闹而已。” 苏安闻言脸上更是挂不住,一快要行冠礼的少年和一七岁女童相比,都是小小年纪,呵呵,苏安内心狂吼,家主为什么要把这差事派给他,他是真不想接这不着调的三郎啊,天知道他听说三郎已经不在青楼时他有多高兴。 “苏管事真的不和某一同前行?”朱邪赤心问道苏安。 “谢朱邪盛情,家主急召三郎君回去,耽误不得。”苏安谢道。 “即使如此,那某就不留了,到了京城,某再去拜访。”朱邪赤心道。 到了甲板,苏家的船已经在旁边等候,苏子笙挺了挺身子,“这日,这些日子谢过都护招待,我们京城再聚。”既然已经说了这些日子在朱邪家的船上,还是别落下话柄的好,苏子笙果断改口道。 “苏家郎君走好。”朱邪赤心拜别。 琼华看着渐渐远去的船只,直到苏子笙的一身白衣最后成了个白点。 “回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第41章 进京 从泸州到燕京走水道不过两日,这日一大早,朱邪家的船只便到了燕河。 船工向王氏禀报中午就能到达燕河岸口后,王氏就带着顾嬷嬷和绿萍收拾清点行李,留下绿蓉照看琼华,朱邪赤心更是天刚明就去了议事房。 屋内,琼华呆坐在榻上,听着外面滚滚的河水声,有些不知所措,中午就能到燕京了,她终于还是回来了,这个成长了十几年的地方,只不过换了副身体,琼华摸着自己的脸庞,心生感叹。 “娘子这是怎么了?”绿蓉有些担忧的问道,之前琼华到了什么地方,作为王氏的心腹她心知肚明,此刻见琼华自夫人走后一直坐在那发呆,自是担心不已。 “无事,只是想到要到燕京了,有些紧张罢了。” “娘子不必紧张,这燕京和金满洲没什么不同的,顶多是换了个地方。”绿蓉见不是她想的那样,自是舒了口气道,“娘子要不要去窗前看看?现在已经能看到燕京了。”绿蓉说着打开近前的窗户。 琼华起身,有些踌躇的挪动脚步,明明几步之间的距离,她却是不敢上前。这个时候,琼华不得不承认,她胆怯了,曾经做梦都想着回来这里,现在却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所谓近乡情怯,就是如此吧。 “娘子站在凳子上,看的更清楚点。”考虑到琼华的身高,绿蓉贴心的在窗前放了一只木凳子。 琼华踏上板凳,清晨的风有些微凉,却霎时提神,琼华迎着风吸了口清新的空气,看向前方,水雾蒙蒙中渐渐显现出一座高大的城池,灰色的城墙围绕,就算这么远的距离,城中最高处的那处朱红色宫殿也异常醒目,在初升的太阳下,灰色与朱红,暗沉与艳丽交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琼华看着这样的景象,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恍然,在燕京生活十几年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座城池的全貌,城池最高处的那所朱红色宫殿里,她的父皇她的母后还有皇兄都在那里…… 而她……琼华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却已经不是“她”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船工一声吆喝,船只“咯噔”一下停靠在岸口,闹哄哄的声音中,琼华带着帷帽和王氏走出船舱。 他们一行人除了王氏带的一些当年陪嫁过去的人,剩下的皆是胡人,此时正是中午人多的时候,自是引人注目。 朱邪赤心看着岸上比肩接踵的人群,皱眉问道:“我们的人还没过来?”他去泸州时还是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的,按理现在应该过来了。 “现在人多,估计被堵在路上了。”阿里看着如同潮水般的人群猜测道:“前些日子跑出去的人回来了。”政变之初就有一些人闻到风声提前离开了燕京,现在看来是见情况安定又回来了。 “这些人当不得大用,圣人不是傻子,危难时逃跑,现在马后炮也没用。”朱邪赤心扫了眼上岸的那些锦衣华服的人,毫不客气的道。 这时去前方探路的达里回来禀报:“主人,主母家来人了。” “定国公府?来的是谁?”朱邪赤心疑惑,他之前来燕京,押送那都康王子是秘密任务,没有让他们知晓,按理定国公府不应这么快得到消息,难不成是珍娘告知了? “回主人,是大舅老爷。” 朱邪赤心闻言舒展眉头,“去告诉夫人,我先去会会这大舅子。” “夫人,国公府来人了。”顾嬷嬷小跑到王氏身旁道。 “他们怎么来了?赤郎不是说留在京城的人接我们吗?”王氏皱眉,随即想到那家人的德行,又有些了然,定是夫君这次立了功劳,这才赶着见他们。 “就说我们备好马车了。”王氏冷声道,平日按照礼数,王氏怎么也不会拒绝,可想到那女人,王氏心中就是一阵不痛快。 “夫人别急,还是去看看吧。”一向提起国公府也一脸不满的顾嬷嬷此时却是笑道。 王氏看着顾嬷嬷的神色,声音发颤:“是,是大哥来了?” “是大老爷来了,阿里刚刚跟我说的。” 王氏闻言脚步有些踉跄的向岸边走去,若不是此处人多,王氏早就跑了起来,琼华还没见过王氏如此失态的样子,一时倒有些惊奇,不过想到当初王氏嫁给朱邪赤心的原因,倒是明白王氏为何如此急切。 “大娘子,我们也去吧。” 有胡人侍从开道,等琼华穿过拥挤的人群,就见岸口的一排柳树下停着几辆马车。 朱邪夫妇正和一穿着蓝色衣袍的人说着话。 “大哥真是的,前些日子还来信说自己忙不过来,我还以为是那女人派来的人呢。”在自家大哥面前,王氏少有的露出几分女儿情态。 “还要托妹婿的福。”王安之笑道:“父亲听说妹婿立了大功,就急着赶着让我过来接你们回去。” 王氏闻言有些心酸,自家大哥面上笑,心里却满是苦吧?吴氏那女人恶毒,可更令他们心寒的是生身父亲的漠视。 “也好,我能提前见到大哥。”王氏看到琼华走了过来,暗自抹了抹眼泪道:“大哥还没见过华华呢。” “华华过来。”王氏唤道,对琼华说着眼前人的身份,“这是你舅舅。” 琼华掀起帷帽一角,俏皮的看着眼前的蓝衣男子,甜甜的叫道:“华华拜见舅舅,祝舅舅身体健康,官运亨通!” 王安之看着跟娃娃似的外甥女,自是欢喜的不得了,也蹲下身子看向琼华,也正经的抱拳道:“舅舅谢过华华吉言了。” 琼华这才看清王安之的全貌,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俊朗,面白无须,那双眼睛更是和王氏一模一样,让琼华心生好感,当下便道:“不用谢,不用谢~” 王安之闻言哈哈大笑,一把抱起琼华,“你倒是生了个宝贝,走,跟舅舅回家去。” “大哥……”听到王安之如此说,王氏有些迟疑的开口,她现在不想去那府里。 “妹妹还不放心哥哥?”王安之看了眼安分在自己怀里的琼华道:“圣人赏赐给妹夫的宅子已经定好了,我送你们去那儿,至于父亲那儿,就说圣人急着召见,暂时来不了就是了。” “谢过大哥了。” “行了,几年不见,还和哥哥生疏了?”王安之将琼华放进马车,回头道。 “大哥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氏有些不满的嘟囔。 朱邪赤心与王安之在前面骑马,琼华与王氏还有一些婢仆坐在马车内,后面跟着侍从,一行人向燕京城内行去。 不同于金满洲的那种喧嚣的热闹,燕京身为大燕的政治权利中心,热闹中却带着几分肃穆,琼华透过帘子看向外面,路边还有几分翠色的杨柳,柳树下下棋围观的人群,街上吆喝的小贩,来往的行人,总觉得她才第一次认识这燕京,原来这里除了威严的公主仪仗也有这些平民之乐。 也是,前世,除了那些世家举办的宴会,她出过几次宫门?就算出宫也是坐着轿子,目不斜视的飘过…… 王氏也是在打量着燕京,对她来说,八年没有回来,这儿的一切既亲切又陌生,转头间,看到自家女儿也在盯着窗外,看到琼华眼里似是怀念又是迷惘,王氏惊奇,问道:“华华怎么了?好似来过这儿似得。” 琼华心中一震,赶忙收敛情绪道:“我觉得这儿和金满洲没什么不同,我想金满洲了。” 王氏闻言笑道:“这里和金满洲不同的地方可多了,最起码一条,以后不能随意出门闲晃了。” 果然,琼华闻言惨叫:“阿娘,不要!” …… 第42章 平姑 听着马车内王氏和琼华的欢声笑语,王安之看向一旁自始至终听着马车动静,嘴角挂着浅笑的朱邪赤心,心中稍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当年妹妹为他远嫁,这些年,他心中既是自责又是担忧,虽然和王氏有通信,可毕竟路途遥远,总怕妹妹是报喜不报忧,今日看了这一家三口的相处,还有和朱邪赤心一路的闲谈,他也放下心来,妹妹过得不错,这朱邪赤心虽是胡人,却是个丈夫,对妹妹和外甥女的疼宠那是不假的。 朱雀街所在的这片西城区,是大燕世家豪门居住的区域,而其中的朱雀街,更是王公贵族的集中地,除了皇亲世家就是圣人封赏的大将,一行人自进入朱雀街,周围很明显的安静了下来。 马车前行最终停了下来,琼华张望着外面,看到马车前方的府邸匾额时,暗中惊讶,没想到父皇会赏赐阿爹这里作为府邸。 “赤郎,这就是圣人赐给你的府邸了。”一路下来,王安之对朱邪赤心也改了称呼,指着府邸上悬挂着的匾额道:“这原本是先帝叔父,圣人叔祖永乐王的王府,永乐王一生征战疆场,深受先帝敬重,不过后继无人,府中一直空着,圣人赐予你这府邸,是看重你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大哥过奖了,妹婿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朱邪赤心自谦道,也看向府邸,朱红色的大门,汉白玉的石柱,威武的镇宅石狮张牙舞爪,光看门面就端是气派,他当时听到王氏母女会出事,就急着赶过去,所以庆安帝赏赐他什么倒是不清楚,也是第一次知道圣人赏赐与他这个府邸。 倒是马车内琼华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嘀咕,但愿不是她多想了,她这老叔祖可是一生无子的,父皇啊父皇,你可千万别抱着这心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达辛上前敲开门,守门的老仆看到一群金发碧眼的人就知道是新主人来了,赶忙开门迎接。 “大哥请进。”朱邪赤心抬手道。 王安之推辞:“这是你们的新家,我一个外人先进去做什么?你们来此路途遥远,还是好好梳洗休息一下,改日再聚。” “大哥怎的这么说?不进来坐坐。”王氏才下马车听王安之如此说道,情急之下摘掉帷帽赶忙问道。 “不用了,你们新搬来,还要好好收拾收拾面见圣人呢。”王安之说着眨了下眼:“这样我才好与父亲汇报。” “哪有这么急?你就跟父亲说路上堵的厉害,回的晚了。” 王氏一点没发觉她当着琼华的面在教哥哥撒谎,倒是王安之看了眼边上好奇的琼华,训道:“都当了娘的人了,还这么任性!华华都在这儿看着你呢。” 看着琼华一脸“娘亲竟然教舅舅撒谎”的表情,王氏面上红了红,“去去去,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别掺和。” “是是是,好娘亲,我马上离得远远的。”琼华捂住耳朵,调皮的回到马车边,王氏鲜有的露出少女般的嗔态让琼华惊讶不已,果然不管多大,妹妹到了哥哥面前还是会露出小女儿心态,琼华笑看着两人,突然想起了她的皇兄,又是一阵伤感,现在她站皇兄面前,皇兄也不认识了吧。 王安之看着两人的笑闹,他的妹妹还是未出阁的娇俏模样,一旁朱邪赤心自始至终柔和的目光也终于让他放下心来,“知道你过得好就是了,以后我们都在京城,相聚的日子还不多吗?” 别看王安之随和,可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更改,这点王氏也拗不过他。mianhuatang.info “大哥……”王氏看着骑马远去的背影,语带哽咽:“他这是还在自责呢,我当初主动要嫁给你也不光是为了他啊,大哥总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朱邪赤心见王氏这般赶忙安慰:“珍娘别哭,改日与大哥相聚,再细细详说,定能放下心结。” 琼华见状也想过去安慰王氏,却是被一声问安愣在当场。 “朱邪族长,朱邪夫人,朱邪娘子安好。” 还是那么冰冰冷冷的声音,可听在琼华耳中却是差点流下泪来。 平姑姑,是平姑姑! 琼华猛然回头,就见台阶下立着一位宫装女子,还是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身形,只不过瘦了也苍老了许多。 王氏听到问安,收敛情绪回头,就见一身着青色宫装的中年女子正站在那里,双手折叠问安,王氏见状笑道:“是平姑姑来了。” “奴婢不敢当,夫人叫在下平心就是了。” 还是平静无波的声音,王氏却是毫不在意,这平姑是郭皇后身边的一等女官,当初她嫁给赤郎前,也曾受过这女官的教导,自是知道这平姑向来都是这副模样。 “还是叫你平姑吧,平姑当年对我也有教导之情,我叫你一声平姑并不过分,你可别再推辞了。” 听到王氏如此说,琼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当初平姑姑是离开过宫中一段时间,她还闹别扭了许久,好像就是要去教导王氏去的,原来她们之间早就认识了。 “那就听夫人的吧。”平姑闻言面上不做反应,却是依了王氏,“娘娘说夫人久离京城,都护对燕京也不熟悉,就让婢仆先过来帮忙收拾着。” “那就有劳平姑了。” “不敢,两位是主,先请!”平姑侧身,抬手恭迎。 王氏自不会拒绝,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依少女了,现在的身份自是不会让平姑在前。 朱邪赤心和王氏踏上台阶,琼华跟在后面,想到身后就是平姑姑,琼华不由放慢脚步,磨磨唧唧的想要靠近平姑,一回头,却被平姑看过来的冷淡眼神给惊住。 琼华赶紧回身,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哭,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平姑姑不认识她了。 永乐王之前征战沙场,是个武人,王府的风格倒是和金满洲的都护府有异曲同工之妙,朱邪赤心带着侍从去了前院,平姑姑带着王氏母女去后院四处走动介绍,琼华因为刚才的眼神情绪一直有些低落,可听着平姑介绍,还是不由自主的偷眼打量着平姑,平姑姑比以前瘦了,头发也多了许多银丝,看起来如同老了十岁般,琼华心酸的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 “各个房间都打扫干净了,被褥之类的也都备好,若是不喜欢可他日再换,王府内之前的旧物已经放入库房,若是占地方,夫人也可自行处理,至于府门牌匾,圣人已经命工匠打造,不日便可换上。”平姑介绍着府中各项事务,最后一句却是透露出重要信息。 圣人对朱邪赤心的封号已经定下来了,不日就能收到圣旨。 王氏自是感谢道:“谢过平姑提醒。” “无事,在下只是谨遵娘娘的旨意,要谢就谢皇后娘娘吧,既然朱邪夫人已经来了,那在下也就告辞了。”还是冷冷的语调,平姑抬了抬眼皮说道。 王氏本来见到平姑还有些高兴,毕竟之前相处过一段日子,可见她这一路这么不冷不热,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心里早就存了气,自是不会挽留。 琼华眼巴巴的看着平姑离去,或许是琼华的目光太过热切,已经走了十步开外的平姑突然回头,看了过来,琼华见状,赶紧移开目光。 等平姑离去,王氏和顾嬷嬷抱怨道:“这平姑,几年不见,怎的这么生疏!冷着脸给谁看啊!” 顾嬷嬷虽然心里也不舒坦,但还是提醒道:“夫人,您忘了今年三月发生的事?” “今年三月?你是说……朝华长公主懿了的事?”王氏拍了拍脑袋:“我也真是糊涂,竟忘了这茬,平姑可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记得那时她在国公府时,对我很是严厉,说是长公主在宫内等她,要尽快回去,还整日作念着要给长公主绣荷包做衣服什么的。” 顾嬷嬷感叹:“入了宫的女子,二十五才能出宫,平姑姑今年已经将近四十了,平常家的早就连祖母都当了,她却还是孤身一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或许,平姑是把长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儿来养的。” “唉,倒是个可怜的。”王氏想到自己失去华华那段日子,倒是对平姑的不满少了许多。 第43章 封王 平姑走后,王氏安排好一行人的住处又看了会账目,一行人累了一天,也就早早歇息了。 月光倾泻,映着桌上的景泰蓝花瓶,如梦如幻。 琼华侧身躺在床上,盯着花瓶,脑海里是白天顾嬷嬷的话,“或许,平姑是把长公主当成自己的孩儿来养的”。 她生来有疾,先天不足,自小就是药罐子长大的,母后疼惜她,一直让她住在甘泉宫,哪怕到了十二岁,依照祖制该有自己的宫殿时,也没搬出去。作为娘亲,母后对她自是没话说,悉心照料,嘘寒问暖,同大多数娘亲一样,可母后不光是她的娘亲,还是大燕的皇后,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待在她身边陪着她,自小,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就是平姑姑。 可对平姑姑,琼华的心中十分复杂,平姑是母亲嫁入皇宫时的陪嫁侍女之一,在她出生后就被母后放在她身边,平姑姑平时很少说话,也总是板着脸,她小时候一直很害怕平姑姑,甚至向母后告状,想要换掉她,当然总是被驳回,直到她懂人事听宫人闲谈才知道,平姑姑的心上人为救母后而死,平姑姑向母后立誓终生不嫁,母后这才派她过来伺候。 从那以后,她才真正开始注意平姑姑,她发病时,彻夜守护她的是母后和平姑姑,母后忙时,她想要吃个什么,平姑姑立马就能端上来,甚至她调皮想要溜出去玩时,平姑姑比母后更加严厉……平姑姑如同影子一般一直存在于她们母女的生活中,不引人注目,却无她不可。 在琼华心中,除了父皇母后皇兄,平姑是她心中第四重要的人。 现在……想到顾嬷嬷的话,琼华心里更多的是酸涩,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平姑都是如此,那生养她的母后呢?琼华不敢想,她去世后,母后到底过得如何。 平姑走在通往甘泉宫的道路,周围的宫女见到俱是行礼,“参见平姑姑。” 平姑目不斜视的走过,没有分给这些宫女一些关注,入宫二十年,身为皇后的心腹,她比一些不受宠的妃子都要体面。平姑回了甘泉宫,守门的小宫女见到平姑,立马焦急上前,“姑姑不好了,娘娘又去偏殿了,已经在里面待了一天了。” “怎么回事?”平姑皱眉。 “姑姑这半个月不在宫内,不知晓,娘娘已经做了几夜的梦了,还整日喊着长公主的名讳。”最后一句话,小宫女在平姑耳边道。 平姑闻言沉默,良久道:“我知道了。” 甘泉宫的偏殿,黑色大理石地板映出微黄的烛光,整个偏殿看起来空旷寂静,没有人气,一个身着明黄色宫装的妇人垂首坐在茶几上,枕着一块已经发白的褥子,妇人容貌美艳,可眼底的黑影却预示着她的疲惫,哪怕有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了脸上的灰败。 平姑看着还是如长公主走前一模一样的宫殿,微微叹气,拿起毯子准备给妇人披上,却是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妇人。 郭皇后一把抓住平姑的手,看到平姑,欣喜的道:“平姑,刚刚本宫梦见华华了,她说她要回来了!” “娘娘,您……” 不等平姑说完,郭皇后又急急道:“前些日子本宫梦到华华被掳走了,几夜不得安宁,不过幸好,前几日又梦到她被救了,刚刚,就在刚刚,本宫梦到华华说她要回来了,这几天她就来看本宫!” “娘娘!”平姑见郭皇后越说越激动,终是忍不住道:“公主她,已经懿了!” 看着郭皇后僵住的身子,平姑掩起眼中的酸涩,道:“娘娘还记得半个月对奴婢说的话吗?” …… “平姑,这次朱邪赤心回来,圣人的意思是把永乐王府给拾缀出来,你也知道,这次朱邪赤心了大功,别的人本宫不太放心,尤其是那几个自柳月如倒了之后就一直不安分的主。”郭皇后目光有些阴冷,想到那柳月如的下场又是说不出的痛快。 “是,娘娘。” 看着平姑僵硬挤出笑脸,郭皇后叹道:“这次让你去收拾永乐王府就是让你去散散心的,你不用在本宫面前装作欢喜的样子,华华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也算你的半个孩儿,你伤心也是情理之中。” “娘娘,奴婢不敢!”平姑赶紧跪下,“奴婢卑贱之躯,伺候长公主是本分,不敢肖想!” 郭皇后没有在意平姑的反应,继续说道:“我们也算是一同长大的,你长我三岁,虽说我为主你为仆,可本宫从没把你当外人,是把你当姐姐看待的,郭安当初为本宫挡刀而死,你立誓一生不嫁,我让你伺候华华,一直以来,你对华华是什么心意,本宫清楚,也不拦着,可平姑啊,华华,没了!我宁愿你像本宫这样,把全部心思放在宫务上,也不要憋着,这次让你出去收拾王府,全当散散心也好,我们不能总是留在过去。” “娘娘!”平姑没有想到,有一天开解她不要思念华华的竟然是皇后,竟然是华华的生母。 …… 回想起半个月前,也是在这偏殿的那次对话,郭皇后颤声道:“本宫也以为本宫可以的,只要把心思全部放在那些贱人身上!本宫就可以忘掉华华已经懿了,就可以当她还在这个偏殿,亏本宫还自大的劝解你放下,可是,不行啊!尤其是这半个月,本宫每次都梦到华华,她被人捉走,还被卖到勾栏院,又逃脱了出来,还说她会回来看我,平姑,你信我,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郭皇后情急之下已经忘了“本宫”的自称,只是急切的想要把这半个月的梦境说与平姑,眼神里带着期盼又有些无助,一如多年前在郭府的那个少女,此刻的她没有了以往的盛气凌人,高贵端庄,有的只是一个母亲的丧女之痛。 “这是长公主想您了,托梦告诉您她好着呢。”平姑握着郭皇后的手,声音平和:“老话常说,梦都是反的,这是娘娘烧香拜佛显灵了,说不得是长公主要去投胎了,来看看娘娘,告诉娘娘她过得很好。” “是吗?华华,她真的过得很好,那就好,那就好。”郭皇后有些失神的看着手里的褥子,捂住脸,好像上面还覆着女儿的体温似的。 “肯定是的。”平姑搂住郭皇后,声音祥和,内心却是越发酸楚,平日里精明的娘娘一遇上长公主的事就失了常理,现在竟被她这一听就是胡诌的话给蒙住了。 …… 琼华猛的睁开眼,满身是汗,刚才那是梦吗? 平姑和母后在她生前住的偏殿,相拥而泣,她好奇想要过去,却在堪堪要碰上母后的衣角时被惊醒。 琼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无睡意,不知怎的,自她成为朱邪琼华后,虽然对父皇母后很是想念,可梦到母后,这还是第一次。 可能是因为白日见到了平姑吧,琼华安慰自己,内心下意识不去想梦境的真假,因为无论真假,她都承受不起…… 平姑虽说了过几日圣旨便会下来,可第二日,朱邪一家刚用过饭,就听外面通报圣旨来了。 “诏曰:朱邪都护,率骑士辗转东行,助孤脱离险规,忠君爱国,功勋卓著,名在当时,功在千秋……” 琼华打着哈欠听着上面的“老熟人”念着圣旨,可能是因为昨日见到了平姑,现在,父皇身边的大总管赵进站在她眼前也能让她平静对待了,倒是王氏,偷眼见琼华打着哈欠点着头,心中暗暗焦急,恨不得上前拎起她的脑袋。 “……今顺应天意,擢封朱邪赤心为当朝李广王,世代罔替,特此谢恩。” “叩谢圣人,圣人金安!” 一家子谢恩后,朱邪赤心上前接过圣旨,赵进笑道:“李广王,等会儿随咱家进宫谢恩。” “有劳赵总管了。”朱邪赤心示意,阿里上前递上一个荷包。 赵进感觉到手里的分量,笑的更是开怀,“那咱家就在门外等候了。” 等赵进出去,周围侍卫就是王氏也打趣拜见道:“参加王爷!” “行了,不过一称呼而已。”朱邪赤心扶起王氏,“王妃好~”惹得一众低笑不已,王氏暗自抓了抓朱邪赤心的软肉。 琼华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想着朱邪赤心的封号,李广王?一般外族首领归顺,封王赐国姓,领个闲差,不过一闲散王爷。可对阿爹…父皇不但没有赐姓,还在封号里加了个李字,想到现在这府邸的前身是永乐王府,琼华暗道,看来父皇是要重用阿爹了。 王氏见琼华还在那儿发呆,点着琼华脑袋:“刚才宣圣旨还敢给我打哈欠,幸亏你个子小,旁的公公没瞧见,要不然饶不了你!”王氏虽是如此说,可看琼华脸色发白,还是担心问道:“昨夜到底怎么了?是一晚上没睡吗?怎的脸色那么差。” “新换了住处有些不适应。”琼华含糊道。 王氏闻言放下心,摸摸琼华的头,“等下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累的话一会儿在马车上小憩会。” 琼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等会儿要见母后了!琼华低头打量着自己,嘟嘴:“这身素白底黄花裙不行,衬得我越没精神了,绿蓉姐姐,我要换成那套紫色襦裙,还要带那只琉璃发带,恩,还有明蓝帮我绣的那个香囊。”她常年病容,母后最喜欢看她穿的艳丽了。 “这丫头,还知道收拾自己了。”王氏笑看着火急火燎拉着绿蓉叨叨的琼华,催促道:“速度快点,赵公公还在外面等着呢。” 第44章 进宫 王氏带着顾嬷嬷和琼华上了宫内派来的马车,朱邪赤心自是同赵进骑马在前方,一路上,王氏在琼华耳边念叨着:“进宫后,不管见了谁都要少看多听,娘娘没让你抬头,绝对不能抬头,问起话来也要三思而后答……” 王氏的念叨声传入耳中,琼华左耳进右耳出,她前世在宫中生活十几年,自是知道这些的,此刻她脑海里全是昨晚梦中母后和平姑姑相拥而泣的情景。 母后,她还好吗?琼华摸着胸前束带上的蝴蝶结。 进了内宫,赵进领着朱邪赤心去了太和殿面圣,顾嬷嬷在马车上待着,王氏和琼华由宫人领着去了甘泉宫。 一路上,琼华贪婪的看着四周,还是那熟悉的红墙绿瓦,还是那些精致到失真的景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曾经觉得禁锢她的高墙深宫此刻看起来竟是那么亲切可爱。 王氏见自家女儿在那东张西望,看了眼在前面领路的宫人,拽了拽琼华,在王氏警告的眼神中,琼华安分的低下头继续走路。 “宣,李广王妃王氏晋见!”甘泉宫大太监周禇的声音在宫前回荡。 身着华服的王氏和琼华端正走向大殿。 逆光下,郭皇后眯眼看着渐渐走近的两人,眼光却是不由自主的放在王氏后面的小个子身上,明明是圆滚的一团,可那走路的姿态,却莫名让郭皇后觉得熟悉。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王氏和琼华叠掌跪拜道。 “平身。” “谢皇后娘娘!” 王氏与琼华立起,垂首站立,郭皇后道:“淑珍不用如此见外,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赐座。” “娘娘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李广王是圣人亲封的亲王,到了本宫这儿无须客气。”见郭皇后如此说,王氏也不再推辞,坐在郭皇后下首的榻上,宫人适时端上茶盏。 琼华亦步亦趋的跟在王氏身边,在王氏旁边站着。 郭皇后看着紧紧跟在王氏身后的小人儿,“这是你的女儿吧?来,到本宫这儿。” 听到郭皇后的问话,琼华只觉得手脚不听使唤,努力压抑着眼中的泪水,琼华慢慢开口,“是,皇后娘娘。” 琼华走到郭皇后面前,屈身行礼道:“琼华,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吧。” “是,娘娘。”听着郭皇后如此近的声音,琼华忍住抬头的冲动,垂首站立,此刻她十分庆幸昨日先遇到了平姑姑,让她一早有了心理准备,要不然,她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冲进郭皇后的怀中。 郭皇后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圆圆的脑袋上束起两个发髻,系着紫色琉璃发带,一身浅紫色齐胸襦裙,臂上披着黄色披帛,通身富贵,郭皇后心中暗赞这王氏的品味不错,扫视间,却是在琼华的胸前突然定住。 身后的平姑见郭皇后突然愣愣的看着琼华的胸前,也跟着看了过去,一时间脸色也难看起来,这王氏是什么意思?把女儿扮成这样,是想讨娘娘欢喜吗?还有,是谁告诉她这个的! 眼看郭皇后的脸色越发冰冷,王氏坐在下首,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见郭皇后打量着琼华衣着,还是立马道:“娘娘是不知道,这丫头昨日睡得晚,今天起来精神头不好,一听要进宫见您,就火急火燎的催着丫鬟给她换身衣服,这身打扮还是她自己搭配的呢,失礼之处让娘娘见笑了。” “是吗?”郭皇后语气平淡,手指摸着琼华胸前束带上的蝴蝶结,道:“这是你系的?” 听着郭皇后的声音,琼华忍着激动道:“是的,娘娘。” “这上面不是有一个蝴蝶结了吗?为何还要在带子上再系一个?” 琼华看着自己的胸前,齐胸襦裙的束带一般绑好后打个蝴蝶结就好了,她一直习惯在束带打好蝴蝶节后,再在蝴蝶结垂下的一根带子上再打上个蝴蝶结,这个癖好在成了朱邪琼华后也没改变。 “小女,喜欢蝴蝶结,觉得这样弄好看!”琼华鼓起勇气道。 …… “母后,我喜欢蝴蝶结,我觉得这样弄好看!假以时日,这样弄绝对会成为燕京的潮流的!”李朝华得意的指着自己的胸前道。 郭皇后无奈的看着女儿胸前束带上那一溜的蝴蝶结,叹气:“好好好,随你吧!母后就等着那天!” …… 郭皇后掩住眼中的回忆,看着垂首而立的琼华,记忆中的那人与眼前的小人慢慢重合,郭皇后沉声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 “是。”琼华慢慢抬头。 不知怎的,见琼华这个动作,郭皇后竟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来,但在看到琼华那对绿色的眼珠时,冷静了下来。 郭皇后看着琼华,这是第一次,与琼华对视的是大燕皇后,不是她的母亲!琼华只觉得在郭皇后的目光中,所有的秘密都会无处遁行,琼华强自撑住,不让自己腿软倒下。 两人长久的对视,让王氏再也坐不住,赶紧离开位置跪下,“娘娘赎罪,华华久居边塞,不识礼数,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华华?你也叫华华?”郭皇后问道琼华,目光中莫名带着急切。 琼华回道:“华华是我的乳名,不过……”琼华转了个弯道:“阿爹汉话不好,偶尔也叫我花花。” “花花?”郭皇后闻言一愣,“人比花娇,你倒也适合这名字。” “真的吗?”琼华眨巴着大眼,“既然娘娘这样说,以后阿爹再这样叫我,我就不和他计较了。” 琼华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倒让郭皇后笑出声来,郭皇后好像此时才看到王氏跪着,嗔道:“珍娘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你倒是生了个宝贝,来,琼华,你坐本宫这儿。” “谢娘娘恩典。”王氏重回座位,轻舒口气,明明已是深秋,王氏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淋淋的。 琼华坐在榻上,郭皇后和王氏重新说着话,琼华这才细细打量起母后如今的模样,郭皇后的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脂粉,眼睛下面一片乌黑,就是粉也遮盖不住。 冲着王氏一笑,眼角更是起了些许皱纹,如同缺水已久的枯干树皮一般。 她印象中总是那么光彩照人的母后如今竟成了这样子!琼华掩住眼底的震惊,憋着泪水不让落下来。 倒是郭皇后一低头见到琼华眼睛雾蒙蒙,如同滴了露珠的绿宝石般,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刚才吓着你了?” “没,没有,只是风沙迷了眼睛。”琼华随口胡诌,还佯装用书揉了揉眼睛,燕京位于北方,就算天天打扫的皇宫,也免不了落下沙粒灰尘,所以风沙吹着倒是正常。 果然郭皇后闻言不再多问,只是吩咐宫人打水过来为琼华净面。 琼华在那擦着脸,郭皇后问完了王氏在金满洲的衣食住行,又看了看重新坐在脚边的琼华道:“这孩子几岁了?” “过了年就八岁了。” “八岁了?你去金满洲也八年了……”郭皇后叹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华华那丫头跟本宫说我喜欢这个姐姐,一晃眼,你孩子都八岁了……” 看着郭皇后一副回忆的样子,王氏自是不好说什么,她只是皇后回忆女儿的由头而已。 “华华?是在叫我吗?”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响起,琼华歪着脑袋,看向郭皇后。 王氏见状赶紧起身道:“娘娘恕罪!这丫头顽劣,惊扰娘娘了。” “无事。”郭皇后摆手示意王氏坐下,看向琼华,“长公主的乳名也是华华,不过她的阿爹的汉话很好,不会叫她花花。”郭皇后难得打趣道。 “真好~我要让阿爹重新学汉话!”琼华握拳,气势赳赳。 “琼华,若你真能让你阿爹的汉话标准,本宫有赏!” 有赏?那就是再能见到母后了?琼华亮眼,“谢娘娘,琼华一定会在家督促父亲学习。” 郭皇后和琼华都默契的没有用“华华”这个词来称呼对方(自己),在她们心中,那个名字,只属于长公主李朝华与她的母后之间的称呼! 王氏见气氛正好,也打趣道:“这孩子就会给她阿爹添乱,我估摸着等回去夫君收到娘娘的旨意,脸都要绿了。” 琼华看着郭皇后的笑容,心中暗道,“这次是母后该有的样子。”她不能陪在母后身边,可也不想母后脸上再有那么哀伤的表情,尤其还是因为她的原因。 …… “既然回来了,以后常来坐坐。”傍晚时分,郭皇后看着立在身后半步的王氏道。 “娘娘不嫌弃,命妇自会常来。”王氏答应道,入宫还得皇后的旨意,这不过是客套而已,王氏还是分得清的。 等王氏与琼华离开,郭皇后回到偏殿,立在窗前,看着远去的那两人的背影,平姑在旁解释道:“娘娘,奴婢没有告诉王氏束带的系法。” “行了,本宫相信你对华华的心意,不会为了逗本宫开心找个替代品。” “且不说朱邪赤心刚回来,有没有这个能力探到深宫知晓长公主的喜好,就是王氏,依本宫看,她说不定都不知晓今早本宫在为什么发怒?只不过是作为母亲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的替女儿说话罢了。”昨日夜里那个思念亡女的脆弱母亲,在宫务政事上,又恢复了她本来的睿智精明。 郭皇后自嘲道:“或许这朱邪小娘子就是昨日本宫做的梦的应验吧,不过,就算她再像华华也不是华华!在本宫心中,华华是独一无二的!” 第45章 来人 到了停放马车处,太和殿的小公公才来通报,说是圣人留了朱邪赤心下来,要晚上才能回来,一路上,王氏全程冷脸,顾嬷嬷看着缩在一边尽量降低存在感的琼华,叹气,不用说,肯定是大娘子闯祸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顾嬷嬷掂量着语气问道。 “你问她!”王氏横眉竖眼的看着一上马车就缩在角落里,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琼华。 琼华喏喏,“不是没事吗?皇后娘娘还夸我来着。” “夸你?”若不是从小的修养在那,王氏真想说,夸你大爷的! “那是夸吗?知不知道刚才皇后娘娘冷着脸看你,我心脏都快吓出来了!还有,这束带上的蝴蝶结是怎么回事?谁教你的!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可没这癖好!” “谁说没有了!我在金满洲就一直这样的,是阿娘没注意到,阿娘不关心我~”琼华最后一句话说的那叫一个委屈,还可怜巴巴的看着顾嬷嬷,倒打一耙。 “你!”王氏气的哆嗦,就想上前逮住琼华,琼华跐溜跑到一边。 “夫人!娘子还小,有什么事好好教,做什么这么大的火气,现在可还没出宫呢。”果然,顾嬷嬷顶不住琼华的眼泪攻势,率先阵亡,在一旁阻拦道。 王氏听到顾嬷嬷最后一句,硬生生的停了动作,压低了声音:“回去好好收拾你!” 见王氏一副憋气的样子,琼华终于慢慢挪到王氏跟前,想拉王氏的手,却被王氏一把甩开,琼华再拉,王氏再甩,琼华锲而不舍,终于满足的勾着王氏的小拇指,“阿娘,对不起,这次是我任性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阿娘说东华华绝不敢往西!”琼华泪眼汪汪的看着王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王氏到底抵挡不住女儿装可怜卖萌,冷着脸道。 “绝对是真的,比真金还真!”琼华举起另一只小手,做立誓状。 “哼~”王氏扭头,再被女儿这么看下去,她会忍不住抱住女儿的。 琼华满足的坐在小凳子上,贴着王氏,她没骗王氏,这真的是最后一会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她何尝不知道今日这样做要冒着多大的风险,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李朝华了,是一个七岁胡女,可还照着李朝华打扮,难保母后不会猜忌,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想知道,如果有一个女孩站在母后面前,同李朝华相似的打扮,相似的举止,母后会不会认出来。 不出意料,母后认为是王氏授意的,若不是有阿娘那段解围的话,说不定母后真的就误会了,而这也是琼华不会告诉父皇母后真相的原因。 父皇母后皆是浸淫深宫多年,心思复杂不是她能比的,自古皇宫多是冤魂错案,埋葬了多少生命,宫内之人对鬼神充满敬畏,若不是还魂这事发生自己身上,任谁告诉她会有这种事,早被当成怪力乱神的押下去烧死了。 而且……琼华摸着自己的脸,毕竟现在她也有自己的父母了,就算父皇母后真的相信自己是李朝华,那朱邪赤心和王氏怎么办? 王氏能承受自己女儿的身体内住了另一个灵魂? 琼华苦笑,不出意外,这辈子,她或许只能远远的看着父皇母后了…… 一行人回到府里时,就见绿萍正站在门外,见到马车,赶紧上前道:“拜见夫人,娘子。mianhuatang.info”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做什么?”王氏随口问道。 “夫人,国公府来人了。”绿萍压低声音努努嘴,“现在还在大厅等着。” “什么时候来的?”王氏闻言,刚在马车上回转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早上夫人和郎君刚离开就来了,奴婢都说夫人进宫了,她们还一直在那等着不离开。” “是吗?既然如此那就要去看看了!”王氏语气不善的道。 王氏坐在内厅正座,下首站着一穿着枣红色绸缎的中年女人。 许嬷嬷忐忑的偷眼看着王氏,这王氏真的不一样了,啧啧,看这通身的气派,再想想府里的二娘子,许嬷嬷轻叹,人啊,还真是命啊! 一道打量的目光看过来,许嬷嬷看向王氏身边的那个小胡女,碧绿的眼珠子煞是醒目,许嬷嬷一愣,这是…… “你来此到底有何事?”王氏见许嬷嬷打量着琼华,不耐烦的问道。 许嬷嬷脸上都快成挤成褶子了,对王氏弓着腰道:“昨日大娘子和夫婿回来,国公听大老爷说圣人召见就没派人过来,谁承想今日夫人派我过来,才知道大娘子是今日进的宫。” 许嬷嬷虽然礼行的十足,可话却是一点不客气,就差没直说这是王氏和王安之故意蒙骗定国公了?王氏冷哼,不愧是吴氏身边的走狗,到哪儿都爱咬人,“你的意思是我冷着你了?皇后娘娘不该今日召见?让您久等了?” “不敢!”许家没想到王氏如此直白,自是不敢应了王氏的话,赶紧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是国公和夫人想念大娘子和孙女了,才急着让老奴过来的,大娘子息怒,老奴嘴笨,不会说话。”许嬷嬷见王氏发火,也不敢造次,赶紧笑着脸回道,她也是依照以往的习惯,想先刺上这大娘子几句,探探大娘子如今的斤两,倒没想到这大娘子竟毫不客气,看来,是真不一样了…… “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父亲……母亲,我明日回。” “这……”这就完了?许嬷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有刁难了?她临行前夫人还告诉她若王氏刁难,无论如何得让她回府,还得先忍着,她可是做好“忍辱负重”的准备了,毕竟现在国公府的情况…… “那你是想怎样?”王氏语气玩味的问道。 “不敢不敢,既是如此,老奴便告辞了,回去禀告国公和夫人,早些做准备迎接大娘子回门。”许嬷嬷赶紧道,只是临走时有些迟疑的看向四周,这次没有见到正主到底有些失望。 “阿娘真要去?”琼华能看出来,王氏对那国公府,一点留恋的地方都没有。 “去,干什么不去!”王氏冷笑,“人家可是把孝道都搬了出来,我敢不去吗?” 朱邪赤心回来的比她们迟,回来就见到王氏气呼呼的坐在那儿,顾嬷嬷在耳边耳语一番,朱邪赤心笑道:“明日我陪你去就是了。” “不行!我估摸着他们那么急着要见我,绝对不简单,说不定是冲着你呢!”王氏虽然嘴上挤兑许嬷嬷,可心思却是活络。 这许嬷嬷在国公府最是跋扈,当初她在国公府时都要避着风头,这次一上来就被她打脸,竟然还笑容满面的迎着,像是非要她回去不可,若不是打着朱邪赤心的主意,鬼都不相信! “珍娘怎么也学花花了,哪有女婿不去岳丈家拜见的。”朱邪赤心好笑的看着王氏,自回了燕京,珍娘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看看看,他们打得就是这主意!”王氏自言自语,“我就说那许家的临走前欲言又止,哼,她是知道我回去,你也必定要去的!” “你放心,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要看我接不接受?再说你回去还能见到大哥。” 朱邪赤心温声细语,王氏才脸色缓和,她也是见了那女人的人心里有气发泄一下,出嫁女儿回门,夫君不去,那打的也是她的脸,她才不会让那女人看笑话! 第46章 国公府 是夜,王氏服侍朱邪赤心洗漱完毕,一同躺在床上问道:“今日怎的回来晚了?可是圣人留你有什么事?”在金满洲时王氏偶尔也会问朱邪赤心关于政事上的一些事,接受贵妇教育的她明白,朝堂和后宅脱不了关系,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皇子争位有时候还就是靠后宫的女人呢!现在到了燕京,不说为丈夫积累人脉,最起码不能睁眼瞎。 朱邪赤心抚了抚眉心道:“五公主被终生囚禁在感业寺了。” “什么!”王氏惊讶,他们回来才两天,她只知道李碧华那日从永州押往燕京就再无消息了。 “消息估计过几天才出来,不过圣人今天提前告诉我了。” “圣人为何提前告诉你?” 朱邪赤心闻言冷笑:“还不是他女儿干的蠢事!大燕皇帝怕我心生不满,想补偿罢了!” “赤郎慎言!”王氏扭身捂住朱邪赤心的嘴,夫君归燕八年,可对圣人到底不如他们这般尊敬,这般言论在金满洲也就算了,可现在在燕京,天子脚下,稍有不慎就会留下把柄。 朱邪赤心一把抓住王氏的手,抚摸道:“珍娘还不相信夫君的能力?放心吧,这卧榻之地,还是能说说心里话的。” 黑夜中,王氏的脸上飘起红晕,嗔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永州泸州那么大的动静,圣人怎么可能不知晓?今日太和殿上,圣人问了这事,我就一一说了。包括你和花花遇刺,华华因为五公主丢失,还被卖入青楼,顺便把泸州太守和他小舅子的事也给说了,圣人这才告诉我五公主的下落,还安抚说要给华华封个郡主。” “郡主有什么用?圣人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我们女儿差点!”王氏听到这个就来气,“倒是便宜那李碧华了!那李碧华不会再翻身吧?” “怎么会,朝华长公主逝世后,圣人本就心伤,五公主毕竟是长公主逝世后最得宠的女儿,所以才对五公主留了情,而且柳贵妃自杀,三皇子贬为庶人后也自尽了,她一个公主还能如何?” 朱邪赤心说完,转身面向王氏:“别想这些了,我们也该干点正事了。” “赤郎!今日累了一天,明日还要早起呢!”黑暗中传来王氏柔媚的声音。 “无事,就一次。”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 …… 第二日,一家三口早早动身,琼华打量着红光满面的王氏,一身红色石榴襦裙,头上带着母后昨日赏赐下来的珠宝金饰,倒比昨日进宫穿的还要华贵,琼华心中暗叹,看来阿娘真是不待见这国公府,是想气死他们吧。 一行人到了国公府时,府门前早有婆子等着,领着几人穿过红木长廊,朱邪赤心在前,琼华勾着王氏的手在后,一同走进内厅,一进去,琼华就感觉到无数打量的目光,只见内厅正座坐着一男一女,男子五十多岁的年纪,一身赭色衣袍,脸庞和王安之很是相像,却眼神虚浮,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另一个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但面容清秀,见到他们时脸上挂着笑容。 看来这就是定国公王免和他的续弦吴氏了。 “小婿拜见岳父。”朱邪赤心拱手道,他毕竟已经封王了,就算拜见岳父也不必跪拜。 王免打量着朱邪赤心,有些迟疑的道:“女婿倒是变了许多?” 今日朱邪赤心一身赤红色窄袖胡服,脚踏黑色镶金边角靴,一头金发束起,剑眉星目,端是英武不凡,不用说,是王氏的手笔了。 别说宁国公王免,就是吴氏和这中间见过朱邪赤心的人,内心都是惊讶不已,当年朱邪赤心来宁国公府拜见时,那脸络腮胡子可是吓坏不少人的,现在这般,难怪王免迟疑。 朱邪赤心闻言笑道:“我一个大男人,不会拾缀自己,托岳丈的福娶了珍娘,要不然今日都是邋遢度日。” 王免闻言笑了笑,这才看向朱邪赤心身边的王氏,自己的亲生女儿,斟酌着语气,开口问道:“这些年过得可好?” 王氏屈身行礼,“都是托阿爹的福,珍娘才有现在的好日子。”没有阿爹的漠视与不公,我怎么会有勇气去嫁到金满洲呢。 “那就好,那就好。”王免似是没感觉到王氏话中的讽刺,点头道,将目光转向王氏身边的小敦敦,看到那双碧绿的大眼睛,王免有些诧异,“这是华华吧?你舅舅昨日还提过你了。” 琼华看了眼立在王免身旁笑看着她的王安之,行礼道:“华华见过外公,祝外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好好,乖孩子。”王免笑着应下,向旁边的吴氏道:“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吧。” “……是,老爷。”吴氏完美的笑容有一丝皲裂,到现在这一家三口可完全没问过她一句话! “爹,姐姐和姐夫还有小侄女还没像阿娘见礼呢,怎么能现在收礼呢?”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传来。 琼华看过去,只见吴氏下首坐着一二十出头的女子,和吴氏相像的长相让琼华隐约知道了这女子的身份。 王淑宁眼神不善的看着王氏,一直以来父亲的重视,母亲的宠爱都让她稳稳压着这个姐姐一头,可没想到现在两人竟然天差地别,今日王氏这身打扮她一眼看出不是凡品,别说头上的那几只钗,就是衣料,也是宫中进贡才穿的起的雪绸,想到自己年过二十还没嫁出去,可王淑珍却已经成了王妃,王淑宁绞着手里的帕子,几乎掩不住满目的嫉恨。 “宁娘!”吴氏还没说话,王免便怒喝道:“你不看看你阿姐和姐夫现在是什么身份,给我退下!” “阿爹!” “给我退下!” “哼!”王淑宁恨恨的瞪了眼王氏,扭身离去。 “珍娘不要介意,你妹妹最近心情不好,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想必还没用饭吧,先用过饭再说。”吴氏面色如常的招手道,似是对亲女被赶出去没有任何介意。 “谢过夫人,不用了,我先去哥哥的院子瞧瞧。”王氏平声道。 “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吧,我与贤婿聊会。”王免听到王氏如此说,赶紧道,又看了眼王安之,王安之这才道:“今日盛哥儿有些着凉,你大嫂在院子里照看,你且去吧。” 琼华手里把玩着吴氏送的金猪,随着王氏走去,看着王氏有些阴沉的脸色,琼华问道:“阿娘怎么了?要见大舅母不开心吗?”刚才内厅里,那吴氏和王淑宁可是没占到半点便宜。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等会儿见到大舅母还有表哥,要乖乖问安,知道吗?”王氏拉起琼华的手道。 王氏在这府里如同空气般的活了十六年,现在扬眉吐气,她怎么可能不开心,只是觉得刚才吴氏太安静了些,她和吴氏相处多年,这个女人一向将父亲吃的死死的,绝不是什么善良隐忍之辈,这次竟然任由她落她的脸面,对父亲责备王淑宁也笑脸自如,要说没古怪,她绝对是不信的!而且刚才很明显支走她们留下赤郎,看来她要问一下大嫂了…… 第47章 爷爷,不要 王氏的大嫂万氏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娘子,与王氏兄妹相同,万氏也是亲母早亡,家中继母主事,当初这门亲事是吴氏听说万家大娘自幼失母,怯懦无比,这才鼓动着王免做主为王安之娶了万氏,却是没想到,万氏在外的名声竟是继母的谣传。 万氏进门,因为相同的境遇,倒与王氏兄妹相处融洽,更是同仇敌忾,不出半年,就是王免对这儿媳也是十分满意,逼得吴氏不得不交出一半的管家大权,这让当时本以为娶个怯懦的,让王免更看不顺眼王安之的吴氏咬牙切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氏忆起过往,想到自己的亲事更是直接让圣人直接立了大哥为世子,吴氏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王氏心中快意无比。待王氏领着琼华到了王安之院子的时候,万氏身边的丫鬟赶紧通传。 王氏还没进屋子,一个穿着烟罗色襦裙,三十出头,面容艳丽的女人就迎了过来。见到王氏,万氏爽朗一笑:“妹妹好久不见。” “大嫂。”王氏说着就要抹眼泪,她未出阁时万氏与她关系很好,如同亲生姊妹,此刻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是有些激动。 “行了,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哭哭啼啼的。”万氏看了眼跟在王氏后面的琼华笑道:“让华华看你的笑话。” 万氏拉着王氏进了屋子,琼华乖巧的行礼道:“见过舅母。” “哎,好孩子,长得真是可人。”万氏没有女儿,见琼华模样可爱,自是喜爱异常,脱下手上的镯子下来套在琼华手臂上。 琼华见这舅母见了自己,没有王免对她的眸色惊奇,反而和王安之一般神色如常,亲疏自是高下立见,当下谢着接过。 “盛哥儿呢?我听大哥说盛哥儿着凉了。”王氏转头四看,关切的问道。 “在里屋呢,前几天发了烧,刚才开了服药喝了睡了过去。”万氏不在意的道。 见万氏模样,王氏自是知道盛哥儿没大碍,对一旁玩着手指的琼华道:“华华还没见过表哥呢?去看看你表哥好不好?” 王氏身边的丫鬟领着琼华进了里屋,琼华看着睡在榻上跟猪似的男孩,无奈,让她和这表哥在梦里沟通吗? 外屋,王氏和万氏俩人开始说起体己话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王氏看了眼四周,万氏会意,知道王氏有私密事要问,让身边人退下,“大嫂可知道那吴氏最近是有什么事吗?刚才大厅内好生怪异,父亲当众下了她的脸面她也一声不吭。” 万氏嗤笑一声:“不是她不吭声,是她有求你们!” “有求我们?” “王全之被革职关在大牢里了!” “什么?我记得我嫁去金满洲前,那王全之已经是鸿胪寺候补了!”王氏惊呼,由不得她不惊讶,从小,吴氏对这儿子就是捧在心尖尖的,当初王全之与大哥一同下的考场,大哥二甲进士自是进了翰林院,王全之不过一榜上有名吴氏都拗着父亲托人进了翰林院。 “还不是他贪生怕死,你记得之前三皇子谋反那案子,他不知道从哪得的消息,连自己亲爹娘都没顾得上,拉上自己的老婆孩子就逃了!我估计要不是看在妹夫这次立了大功的面上,立马斩立决!还想着官复原职?做梦!”万氏呸了一声,有些看不起的道,她虽然受继母苛待,可性格爽朗,兵部尚书之家,自是对忠诚很是看重,要不是是她小叔子,真想说一句死了才好。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刚才大厅里不见王全之和任氏。”王氏闻言也是怒极,这种人,就算她和吴氏不对付,也想说声不值! 等会儿可得给赤郎说一声,别因为顾忌她答应下来。 万氏见王氏在那出神,“别想那些事了,我们姑嫂好不容易相见,大嫂给你说件有趣的。”万氏挤眉道。 “什么事?” “王淑宁被退婚了!”万氏嗤笑:“那宁娘不知天高地厚,原本吴氏给她定的是我父亲的同僚,结果宁娘净想着攀高枝,去相国寺时,搭上了英武候的世子,死活要退婚,吴氏拗不过她,退了婚,结果人家世子又不要她了,弄得京城满门皆知,吴氏最近又在看那些科举后的寒门子弟,想找上一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万氏拍着王氏的手,“所以说啊,人在做天在看,你当初被那死丫头欺负,甚至还想抢你的未婚夫婿,结果没想到现在落得这么个境地。” “大嫂,都过去的事了。” 看王氏一脸不愿意多谈的模样,万氏也不再提,笑看着王氏,见她气色红润,穿着有度,一看就是过得滋润的,“看你这些年过得不错,我和你大哥也就放心了!” “大嫂,你有空劝劝大哥,过去的事别放在心上了。”王氏想到前几日王安之不愿入府,说道。 万氏叹息:“你还不知道你大哥那人,他对你愧疚,也不甘心,总觉得自己的世子之位不是通过父亲认可得到的,而是你这个妹妹牺牲自己才换来的。” “大嫂!”王氏看着万氏:“我也是知道哥哥的想法,所以有劳大嫂了,你多劝劝大哥,当初的事也是我自愿的,再说我现在过得很好,赤郎对我也很好,还有华华。” “那是自然。”万氏拍拍王氏的手。 琼华趴在内屋听了会墙角,哦哦哦,她听到什么?原来阿娘之前还有一个未婚夫婿?可她记得宫中查到的信息上没有阿娘定亲的消息啊?难道是口头协议,被那王淑宁撬了墙角? 琼华在那胡乱猜测,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琼华回头,就见一高她一头的瘦削男孩正看着她,见到她转身还明显带着诧异。 王润生看着眼前一看就不是燕人的小女孩,脸上带着惊讶,“你在做什么?” “我……”琼华看着和王安之相像的容貌,回头对外大声喊道:“舅母,阿娘,表哥醒来了!” 外面的两人听到声响过来,王润生看着琼华得意的仰着脸,道:“你是小姑姑的女儿?琼华表妹?” “见过姑姑。”王润生作揖道。 “盛哥儿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盛哥儿才到我小腿弯,整日满院跑的,抓住谁的腿都就叫姑姑,到让姑姑好生伤心。”王氏上下打量着王润生,说着童年趣事到让王润生有些不好意思。 “这孩子还是那么脸薄。”王氏笑看着王润生红红的脸,道:“这是你琼华表妹。” “刚才已经和琼华表妹见过了。”王润生看着琼华看过来的眼神,有些闪避的道。 “这孩子!”万氏看着自家儿子那扭捏劲,再看琼花落落大方的样子,气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了个闺女呢!” “大嫂,盛哥儿还小。”王氏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家大嫂,拉过王润生问道:“可是上学了?” “现在在国子监读书。”王润生看着被王氏拉着的手,脸色更是通红。 “那是极好的,要用功读书,将来为你祖父,父亲分忧。” “是,姑姑。润生会做到的。” 几人又是一番闲聊,到了午饭时间。王氏和万氏领着两个表兄妹去了大厅时,就见王免的脸色有些不对。 朱邪赤心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王氏这才放下心,冷淡的气氛中,一家人用完饭,王免草草说了几句,便和吴氏回了屋子,王氏见王免如此做派,心中有气,也没理会王安之和万氏的挽留,用过饭,便匆匆离开。 一路上,王氏都是低气压,琼华前夜没休息好,昨日又是进宫,在颠簸中睡了过去,朱邪赤心抱起琼华,窝在怀里,王氏这才轻声问道:“你没答应父亲那事吧?” “若答应了,岳父还会是那个表情吗?”朱邪赤心见王氏着急的样子好笑道。“放心,我回绝岳父了,虽然岳父一直拿大哥当说客,不过我还是没有应声,只说把他从大牢里弄出来,这种逃兵作为,官复原职是别想了。”朱邪赤心是军人,对这种临阵逃脱的行为是深恶痛绝,要不是王氏,对于这种人,死活不论。 王氏点头,虽然照她的意思,王全之死在牢里都跟她没关系,可他毕竟是定国公府的人,因为逃逸论罪,大哥的前程也必定受阻。 “倒是你,今日和大嫂聊得如何?” “大嫂还是老样子,就是盛哥儿还是那么羞怯。”王氏想到什么突然道:“不如我们把华华也送到国子监吧?” “!!!”睡梦中的琼华似有所感,皱了皱眉头。 与此同时,与李广王府一街之隔的苏府,苏子笙看着对面一脸悠闲的老人,嚎叫:“爷爷,你真要我去国子监!可我已经科举出来了!” “恩恩,我知道,还是探花呢。”老人点头道。 “那你还让我去!” “我又不是让你当学生,是让你去当博士,要不是你爷爷我是祭酒,你顶多是个直讲。”苏世杰翻着书桌上的书本,头也不抬的道。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资质能入朝为官吗?”“能被骗到妓馆,差点保不住清白之身,还想为官?”苏老又补了一刀。 “爷爷!我去还不成吗?这事别再提了!父亲都要骂死我了。” “放心,你这次去国子监教学,我给你配个帮手。” “出来吧,苏福,以后你就是三郎的书童了。” “苏福见过三郎!”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老六!”苏子笙跳脚,看着推门进来的那人,和那日骗他的人贩子一模一样的脸,苏子笙颤巍巍的指着“老六”看着苏世杰,“爷爷,难道那青楼的幕后人是……” 苏子笙话还没说完,苏世杰一本书砸了过去,“少想些有的没的,放心这老六是易容的,那真正的老六早都死了,不然你以为是谁传了消息给那朱邪赤心,若不是这个老六,你们现在还在河上飘着呢。” “那你让他恢复过来,他这样子我看的难受!”苏子笙不满道。 “不行,苏福这样子就是为了给你长记性的,省的你哪天心高气傲又想去青楼长见识。” “爷爷!”苏子笙哀嚎。 “小点声,我耳朵又不聋。”苏老掏掏耳朵,一脸闲适的道。 …… 第48章 年关 “总之,你开过年就去国子监报道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苏世杰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苏子笙步履蹒跚的出了书房,望着天空渐渐飘来的雪花,再想到身后跟着的人,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 苏家绵延百年,到了这代,苏家嫡系孙辈只有他们兄弟三人,二叔至今未娶,他是苏家最小的郎君,从小聪慧,他一直清楚苏家风光背后的风险,祖父桃李遍天下,父亲身居高位,二叔对文坛影响巨大,大哥二哥也在重要职位,圣人现在对苏家越厚待,将来也越危险,苏家一直是走在高跷上的。 虽然他一直不着调,可入朝为官为苏家分忧这个志向可是他还在小小年纪就立下的,这也是他十五岁下考场的原因,结果没想到,想要为家族分忧的苏探花被自己爷爷摆了一道! 当初祖父拾缀他出去游玩,自我感觉良好的苏探花想着自己将来可是要入朝为官的,现在不出去,将来位极人臣可就没时间去了,然后兴高采烈的出游……就发生了后面的事。 苏子笙凉飕飕的看了眼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苏福,现在他再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爷爷搞的鬼,他就是傻子! 爷爷是想让他知进退,让他去国子监也是为了历练他,这心意他领了,好吧,事实上不领情他还能如何!苏子笙内心泪流满面,可这位……“舒服”? 小爷饶不了你! 哼!苏子笙甩了甩衣袍下摆,不理会后面的苏福,扭身离开。 苏福跟在后面苦笑,苏老真是……这下他可真是得罪狠这小霸王了。 第二日,琼华迷迷糊糊的醒来,就见绿蓉正在旁边往火炉里添碳,绿蓉笑道:“娘子还没看过雪吧?要不要去看看,昨夜外面下雪了,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呢。” “下雪了?”琼华轻呼,“待我去看看。” 琼华穿戴梳洗完毕,绿蓉为琼华披上厚斗篷,这才打开窗户。一阵扑鼻的凉风吹来,夹杂着些许雪花,让琼华脑子一清。 漫天的雪花飘舞,院子里还有些婢女拿着扫把正在扫雪,琼华看着这景象,手伸了出去,冰冷的雪花落在手上,慢慢融化,琼华这才心有所感,猛地跑到屋外,一把把捧起地上的雪又洒下来。 “娘子,娘子,小心着凉。”绿蓉大声呼喊道。 “没事儿,我现在身体可好了!”琼华手上拿着新鲜出炉的两个雪疙瘩,玩性大起,丢向绿蓉,“绿蓉姐姐,你也来玩嘛。” “娘子!”绿蓉躲闪着,见娘子高兴,想到自大娘子来燕京后偶尔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忧郁,现在这般散散心也好,便也没阻止,还召唤了正在扫雪的几个婢女加入。 琼华裹着雪球,一边扔,一边跑,眼睛却是渐渐湿润,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玩雪了。燕京地处北方,冬季多雪,在燕京生活了十几年的她,还从没有玩过雪,唯一一次雪天出去还是在梅花树下见到陆煜辰那次。每次在下雪时她只能坐在暖烘烘甚至有些窒息的宫殿内看着外面宫女们笑闹,好像这样她也在其中似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颗雪球砸了过来,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丢雪球的那婢女有些害怕的看着琼华,赶紧躬身:“娘子恕罪!”琼华却是拨了拨头上的雪,“恕什么罪!好好打雪仗,看我的!”说着迅速裹起一个雪球,扔了出去,是了,她是个健康的人,可以做正常人能做的事了。 院子里,一串串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与雪景相映成辉。 玩闹了一会儿,琼华又重新梳洗了一番,才去了王氏的院子。 王氏枕着垫子窝在榻上,绣着手上的活计,见琼华满脸红润进来,想到刚才丫鬟的禀报,笑道:“雪天好玩吗?” “好玩!”琼华兴奋的点头,脱了小羊皮靴,爬上榻,与王氏窝在一起。 王氏摸了摸琼华还有些湿的头发,“那就好,在金满洲可是看不到这个的。”又吩咐道:“去煮些姜汤过来,给大娘子去去寒气。” 王氏将手里的活计收针,细细打量,琼华见状,也凑过去看着王氏手上黄不溜秋的东西,奇道:“阿娘,这包倒是别致,没想到麻布也能做出这么精致的东西。”微黄的麻料,做成水桶般的形状的包,用同样的麻绳束起,麻布上绣着落雪红梅图,因为麻布比较颗粒的触感,红梅图看起来错落有致,如同实物般似的,琼华感兴趣的摸了上去,倒不扎手。 见琼华喜欢,王氏直接将包放在琼华腰间,比着尺寸,琼华见状问道:“阿娘这是给我做的吗?” “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难道给你阿爹?”王氏反问。 ……琼华想着朱邪赤心背着这包包的情景,不厚道的笑了,可王氏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等你去国子监的时候做书包用。” “啊?去国子监!”琼华惊呆的看着在她身上忙活的王氏。 “恩,本想还像在金满洲一样,给你请教习,不过我思来想去,现在回了京,以后不出意料要在燕京过下去的,所以还是多和燕京贵女们接触接触。” 见琼华一脸惊诧,甚至有些害怕,王氏想到女儿毕竟刚来燕京,以前也没去过书院,现在这般也是正常,自是解释道:“放心,国子监同一般书院没什么不同的,和你在家里学习是一样的,阿娘这是给你提早准备,等开过年再去。”王氏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卷毛,她如何不知女儿的害怕,可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却不得不去! “可……”看着王氏有些担忧的眼神,琼华咽下不想去的话,王氏的忧虑她懂,燕京贵族对胡人的看不起那是骨子里的,就像阿爹被父皇重用,甚至封王,那些来拜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家族小官绅,真正的大家氏族却是没有,她这么明显的胡人特征,还是女子,将来在燕京的路肯定不好走! 王氏是为了她好,不就是去国子监吗?本公主才不害怕!有什么好怕的!琼华内心小人雄赳赳,却是眨巴着眼睛佯装“好奇”的问道王氏:“阿娘,国子监好玩吗?会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娘子吗?” “那是举国学子聚居的地方,哪会有很多好玩的,不过倒是有很多年龄相仿的小娘子,官品六品以上人家的娘子几乎都在国子监的女学上课的。”见琼华好奇,王氏也放下心来,只要华华愿意去就行。 做通了琼华的思想,王氏通知了朱邪赤心,便开始着手准备,务必要让女儿开年后就能上学,朱邪赤心是圣人亲封的李广王,琼华想要入女学自是不在话下,王氏满意的拿着国子监的入学荐信,终于放下心,这下不怕女儿半路变卦了,华华那小东西,答应了的事反悔也是分分钟。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琼华的确是反悔了,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琼华蔫蔫的窝在房间,雪一直下个不停,她也没有了最初的那种兴致,王氏脚不离地的忙活着年关的事,还要操心她入学的事,琼华也不好说她又反悔了。 为了不让王氏担心,那天她表现的很向往,可,可,可她真的没去上过学呀!从小一直是受到英才教育的朝华长公主表示,她虽然对李碧华与皇兄们能一起上学感到羡慕嫉妒恨,可真要让她去又有点小怕怕,据说国子监的师傅们很凶猛,打手心面壁什么的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当王氏告诉她入学的事已经办好的时候,琼华只能默默的吞下“我们再考虑考虑”的话。 大年三十这天,萎靡了几日的琼华终于满血复活,不为别的,而是今日又能见到母后了!还有父皇皇兄! 第49章 开学啦 琼华收拾装扮一新,期待的从早上等到晚上,直到快要吃年夜饭,王氏和朱邪赤心那边还没动静,琼华再也坐不住了,蹬蹬蹬跑到王氏那儿,就见王氏此时正给朱邪赤心套罩衫,琼华仰着脑袋:“阿爹,我们怎么还不走啊?” “走去哪里?”王氏奇怪问道道。 “去参加宫宴啊。”琼华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大燕皇室每年大年三十都要举办宫宴,招亲近的臣子参加宫宴,封赏大臣,难道阿爹不去吗?”等等!难道是父皇没邀请阿爹,没可能啊?阿爹可是新封的亲王,琼华狐疑的看着朱邪赤心。 朱邪赤心弯身弹了弹琼华的小鼻子:“你这小家伙倒是懂得不少?不过今年宫宴取消了。” “取消了?为何!”琼华有些急切的问道。 朱邪赤心接过茶盏坐在椅子上道:“今年的宴会圣人没兴致举办。” “可这是祖制啊!”琼华脱口而出,随即想到自己反应太大,赶忙又道:“哪能圣人说不举办就不举办的。” 朱邪赤心有些惊讶的看着琼华,对王氏道:“谁说华华总是偷懒的?这不学的挺好的吗?” 在背后说女儿坏话被拆穿的王氏脸一红,狠狠在桌下拧了一把朱邪赤心的大腿。 琼华现在对宴会这事焦急,也没在意朱邪赤心刚才说的话,倒是让王氏轻舒口气。 “祖制是什么?圣人说的话而已。如果当今圣人说以后不再年夜举办宫宴,你信不信今后大燕所有的圣人都不会举办了,若是中间有哪个圣人想要举办了,就会有人跳出来说‘违背了祖制’。”朱邪赤心抿了口茶道:“自古当权者才有决定权,有时候圣人说遵从祖制不过是这祖制对他有好处而已,年夜宫宴既能昭显圣人仁德又能与民同乐,维持这项祖制何乐而不为?” “……”阿爹啊,我只想知道父皇为什么不举办宫宴而已……琼华满头黑线的听着朱邪赤心的讲大道理。 “说这么多做什么?”王氏嗔道:“不过我也是好奇,这自回来一直忙着,宫宴的事我都忘了,还是你们这一说,我才想起这到现在都没收到宫内的信呢。” “年前三皇子谋反一案才过去,就算三皇子再有不是,那也是圣人的亲骨肉,圣人刚失了一子,我们这些大臣拖家带口的去喜庆的过年,圣人能乐意?”朱邪赤心道,“别说年夜宫宴,就是元宵节,燕京都不会大办。” 原来如此,琼华想着父皇因为李碧华和三皇子而烦恼,心中也不好受,本以为这次年夜,她能同时与父皇母后还有阿爹阿娘一起过年呢! “行了,不说了,天家的事我们管不着,这是我们一家子在燕京的第一个年呢,去前厅吃食去。”王氏说道。 虽然对不能见到父皇母后有些失望,可与朱邪赤心和王氏过年还是头一遭,一家人吃过年夜饭,守夜这事琼华的小身体自是扛不住,还没到午夜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琼华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绿蓉一边给还半眯着眼的琼华穿衣,一边吩咐那些婢女:“端热水过来给娘子梳洗。” 等琼华像是布娃娃般被收拾完毕,来到大厅,就被王氏拉着跪在前方。 “奉天承运,圣人诏曰:李广王之女朱邪琼华贤良淑德,聪敏慧洁……” 这是父皇给她的旨意?琼华的脑袋一下清醒了过来,当听到“赐封金华郡主,赏邑百里”时,琼华忍不住看了眼跪在后方的王氏,见王氏给她一个安抚的眼色才放下心来。 等宣旨太监走后,王氏高高兴兴的从琼华手里拿过圣旨,看着上面的诏文,“没想到还有封地,不错不错。” “阿娘,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已经是郡主了吗?圣人为何还要给我封号?”阿爹已经是归燕异族首领中有实权职位最高的人了,父皇亲封她为郡主,没必要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哼,还不是那李碧华。”王氏哼了一声,“你阿爹把你的遭遇告诉圣人了,圣人为了补偿才决定亲封你为郡主的。”王氏看了眼琼华,她虽然对圣人处罚李碧华的方式不满,还是觉得女儿委屈了,可到手的亲封郡主她也乐意接下,毕竟华华这容貌,将来在燕京过活,这头衔也是一层保障。 原来如此,这倒是能解释通,初听到李碧华被终生幽禁的时候她也有些不满,毕竟李碧华想要的是她的命!她还觉得父皇太过心软,不过后来她倒是放下了,父皇或许不知晓,李碧华那人,没了尊贵的头衔,不再万人景仰,从云端跌落凡尘,比要她命还难受!这也算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阿娘就是知道圣人亲封我为郡主才让我去国子监的吧?”琼华突然问道。 正看着圣旨的王氏一愣,道:“是。”那国子监女学里各个家族的人都有,琼华这容貌,想要融入燕京贵女的圈子也只有去女学,本来她只是有这个想法,怕女儿到那被排挤受欺负,可圣人亲封的郡主的分量压下来,倒是多了一层保障,不过华华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花花。”朱邪赤心大笑,摸了摸琼华的脑袋,琼华本来就炸毛的头发翘的更加欢实,自来到燕京后,朱邪赤心也注意了这方面,不再抱女儿,只是偶尔摸摸女儿的头。朱邪赤心对呆愣的王氏道:“我就说,花花可比你想的要聪明!胡语三个月就学会了,那些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不也学的很好吗?” “谁说我认为华华不聪明的?”王氏白了眼朱邪赤心,有些复杂的看着凑在她身边摸着圣旨的华华,她只是觉得会爬墙,溜出去逛街,犯错被逮住会软绵绵撒娇的女儿突然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虽说庆安帝下的只是一条册封郡主的旨意,可今年圣人取消了宫宴,这册封旨意还是在大年初一颁布的,就由不得人不多想。 “夫人,这是安乐伯府的帖子。”绿萍拿着帖子过来。 “放那吧。”王氏摇摇手,绿萍将帖子放在那厚厚的一堆里,过了初七,这些拜帖越来越多,都是邀请去参加元宵宴。 “还真是一群……”王氏没有继续说下去,琼华却是知道王氏的意思,一群趋炎附势之辈。 “华华有想去的吗?”王氏问道,这些人家虽然不行,可结伴去元宵节玩玩也是好的。 “华华不想去。”琼华本来对元宵节的灯会很感兴趣,她前世只在城墙高台上看过一次,那些郎君娘子相携猜灯谜看烟火让她一直很是向往,不过今年父皇取消年夜宴,那元宵节必定不会大办,去了不尽兴还不如不去。 “不去也好,反正过了元宵你就要去上学了,现在在家中准备就是了。”王氏点头道。 如朱邪赤心所说,元宵节的确没有大办,琼华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闪过几颗烟花后就再无动静,次日琼华如常醒来,喊道:“绿蓉姐姐,帮我接杯水喝。” “娘子,给。” 熟悉的声音响起,琼华看着穿着宝蓝色襦裙的女子,惊讶继而是高兴:“明蓝!你回来了!” “是,娘子,奴婢回来了。”明蓝俯身道。 “没事吧?伤已经养好了?”琼华下床,扶起明蓝,问道。 “已经好了,本来元宵前能回来的,路上积雪,就耽搁了几天,现在才回来,刚好赶得及娘子入学。”明蓝笑道。 “明语呢?” “那丫头一大早帮娘子接雪水去了,说是此时的雪泡茶最好。” “她倒是有心了。”琼华拉着明蓝坐下,明蓝也不推辞,半坐在榻上,她知道娘子是有话对她说。 “惜春惜夏她们……”琼华不知道问什么,只是下意识想知道她们怎么样? “娘子放心!夫人已经全部放了她们家人卖身契,还给了一个小农庄,收入都是他们的,她们要是在天有灵,也会感谢夫人娘子的!”明蓝说着,眼睛湿润道:“别让奴婢败了娘子的兴致,今日可是娘子要入学的大好日子。” 大好日子?琼华内心腹议,明明是暗无天日的日子的开始。 与此同时,刚听到噩耗的苏子笙摊在椅子上,只觉得人生无望,本以为祖父让他去国子学或是太学当博士,他还觉得给同龄人上课倍有面子,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女学的博士!这跟直讲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在国子学太学做个直讲呢! “爷爷,我不去!”苏子笙起身,直起腰板,显示自己的不屈服。 “怎么?让你教一群小娘子,你还不情愿了?”苏世杰嗤笑:“要不是你是我孙子,那些人家会放心你一个少年郎君去教习人家娘子?” “你也知道这样不妥,为何还让我去!” “我本来想你去四门学,可不巧,四门学有人了,那人才华造诣虽不如你,可爷爷我也不能滥用职权是吧?”苏世杰一脸让你去女学已经是开了后门的表情道:“放心,你在女学待不了多久,有空缺就给你补上,你乐意,我还不放心呢。” “我哪里乐意了!” 他绝对不是爷爷亲孙子,绝对不是!苏子笙第三百五十六次在心中呐喊! 第50章 粉边衣袍 用过早饭,王氏将荐信递给琼华,“这是入学荐信,你拿着,别丢了,到那要听师傅的话,天凉了要加件衣服,饿了的话也有糕点,我都给你放在马车里了。” “阿娘,您放心,我知道了。”琼华无奈点头,王氏这几天反复说着这些事,她只是上学而已,每天都回来的!又不是出远门,王氏弄得跟要很久见不着似的。在王氏的一路嘱咐中,琼华挎着王氏绣的书包上了马车,明蓝因为才回来,对燕京还不熟悉,所以王氏让绿蓉也跟着去了。 国子监是在前朝就开始建立的高等学府,分为许多学,国子学,太学,四门馆,广文馆招收科举的学子,此外还有算学,律学这些门专门教习一技之长,而最特别的就是女学了。 女学是大燕开国之后圣德皇后做主开办的,主要召集贵族世家娘子,还会特招一些庶人家的娘子,一开始,因为礼教,世家娘子多不愿过来,毕竟不可避免的要抛头露面,圣德皇后索性下旨,以后公主伴读皆从女学选取,本来不情愿去女学的世家娘子倒是一个个过来了,毕竟她们从小悉心培养,皆是要为家族谋取利益,而接触皇家,更是重中之重,自此,女学便在大燕开办的繁荣起来,到了现在,基本上大燕贵女,不入女学,不谈品行,这也是王氏让琼华上女学的原因。 琼华叹气,王氏的一番苦心她自是会认真对待的,权当体验吧,毕竟她前世可是一直没去过宫学,琼华掀开帘子,看着四周幽静的道路,偶尔一辆马车过去,也是像她这般要去女学的学生,女学虽属于国子监,可毕竟招收都是女子,所以去女学和其他学的路径不同,国子监的学院是开了两个门,其中一个是专门为女学师生开的,毕竟女学是为女子开办的,而其他学都是些男子,要避讳些。 琼华的马车到了女学门口的时候,门外已经是热热闹闹,夹在着马车吆喝声。mianhuatang.info 着眼看去,只见一排排马车停立在门口两侧,女学的正门口摆着两张桌台,各坐着两名穿着白底蓝边襦裙的女先生,前面排了两列队,稍短的一列队伍服饰朴素,看样子是平民家的女子,一列服饰华美,却是奴婢的衣着,再看那些立在马车旁聊天的娘子,应是这些娘子的伴读在排队。 这些排队的应该都是像琼华这般新入学的在报道了,此外还有一些进进出出的娘子,虽然衣袖裙摆边的颜色各不相同,可样式却是一样,应是已经入学的女子了。 绿蓉见状道:“娘子,我去排队,明蓝,你在马车上照顾娘子。” 琼华点头应是,这么多人她还是不下去了,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琼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在一边的壁上。 “娘子!”明蓝扶起头晕眼花的琼华,怒问道:“怎么回事!” “明蓝姑娘,有一辆马车插了进来。”铁木粗声粗气的道,他本来想停在这个位置上,结果突然后面插入一辆马车,这些个燕人真没教养! “胡人来这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声娇喝传来。 琼华这边还没开口,对方倒是先呵斥上了,琼华揉了揉酸痛的胳膊,闻言心中火气更盛,一把掀开帘子,只见对方也是掀开帘子,一容长脸的姑娘正一脸不善的看着她的车夫。 “哎呦,里面的竟然也是胡女啊,你们是不是来错地了,这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容长脸的姑娘看到琼华更是惊讶,捂嘴笑道。 “当然不是谁都能进的,比如有些品德不端随意插队,还出口成脏的人!”琼华看着那容长脸的姑娘,是秦玉莲!德妃的侄女,以前倒在宫中见过几面,没想到在德妃面前柔柔弱弱的到了外面竟然这么跋扈! “你再说一遍!”秦玉莲看着琼华,没想到一个胡女竟然反驳她!自柳贵妃倒下,她的姑姑就成了圣人的新宠,秦家风头大盛,她也扬眉吐气一番,没想到现在竟被一个胡女落了面子! “你让我说我就说吗?你以为你是谁?”琼华翻了个白眼给秦玉莲。 两人的一番争吵倒是引来不少人,平民家的看到两辆马车的华丽自是不敢上前凑热闹,那些正在马车旁聊天叙旧的贵女们却是扎堆过来。 “阿莲,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穿着白底正红边的襦裙,脸盘圆圆的姑娘见状问了出来,看样子与秦玉莲很是熟悉。 “无事,被一下贱人给膈应到了。”秦玉莲看了眼琼华,跳下马车,奔向圆脸姑娘,“我们走!” “你!你给我回来!”琼华被秦玉莲那句“下贱人”给气到了,就要跳下马车,无奈身高不够,只能跳脚道:“铁木,把她给我拦下!” “是!娘子!”铁木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不过一直忍着,听自家娘子如此说自是兴奋道。 只见铁木翻身一跳,就落在那秦玉莲与圆脸姑娘旁边,铁木坐在马车上还不显,此刻一站,竟是高出秦玉莲半个身子,那些贵女们见到这么高大的胡人此刻也是惊呼不已,俱是往后退去。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我的路!”秦玉莲看着挡住太阳,把她罩在阴影里的铁木壮着胆子道。 “哼,谁给你的胆子敢谩骂本郡主!”琼华爬下马车,拍拍手,圆滚滚的身体气势全开,虽然个头只到秦玉莲胸前,却是一脸威严的道。 “郡主?你算劳什子郡主!”秦玉莲嗤笑,倒是她身边的姑娘看了看琼华的模样,扯了扯秦玉莲的袖子,“我听说燕京不是新出了一个胡人王爷吗?好像圣人还亲赐了那家郡主的封号。” 秦玉莲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最近京中风头正劲的李广王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也是知道李广王家的郡主在大年初一得了圣人亲封的郡主封号,她父亲还准备过些日子邀请这位新贵呢。 “娘子,怎么样了?”闻到动静的绿蓉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先生。 “金华郡主,不知发生何事?”女先生问道。 女先生的话让秦玉莲白了脸色,刚才她可是大庭广众下说圣人亲封的郡主是下贱人! 琼华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秦玉莲道:“无事,就是一条狗爱乱吠!我的荐信先生已经看了吗?” “看了。”女先生恭敬道。 “好,那我们能进去了吧?本郡主不想和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人待在一起!”琼华看了眼秦玉莲。 “自是能的。”女先生侧身道。 琼华昂首挺胸的看着秦玉莲,一脸不耐烦的道:“让开!没听过那什么不挡道吗?” “你!”琼华说那几句时她一直在忍着,此刻再也受不了,就想要冲上去,倒是她身旁的圆脸姑娘赶紧拉住她,低声道:“阿莲!忍住!你忘了现在什么时候了吗?最近皇后娘娘可是盯着女学呢!” 秦玉莲听到最后一句话,顿了顿,恨恨的看了眼琼华,避过身。 倒是琼华听到最后一句,回首看了眼那圆脸女子。圆脸女子见她看过来,和善一笑。 琼华进了门,一边打量着里面的布置,一边听着那女先生的讲解才知晓,这女学的服饰都是白底襦裙,不同年级的学生和先生的袖边颜色不同,这位女先生的袖边是蓝边,是专门管理学生日常作息的,还有紫色袖边是院长的袖色,至于剩下的女先生,袖边颜色同其教导的学生颜色相同。 刚才秦玉莲与那圆脸女子的花边是正红色,就是女学的最高年级,再上半年就能离开了,再往下一次是黄色和粉色,至于琼华,自然分到粉色袖边的学服。 琼华抱着学服,跟着这位林先生走去学堂。 刚才在外面的一番动静自是惊动了不少人,学堂里正叽叽喳喳联络感情,认识新伙伴的小娘子们,见到琼华,瞬间安静下来。 琼华不理会那些人好奇的打量,找个位置坐了下来,等林先生走后,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她的眼睛是绿色的哎。” “头发还是卷的呢,好想摸一摸。” “有什么好摸的,长得跟怪物似得。” “明明很漂亮啊!” 琼华听着身后的讨论,不耐烦的看过去,两个小娘子瞬间息声。 “刚才谁说我漂亮来着?”琼华问道。 左边的苹果脸穿着绿衣裳的小姑娘弱弱道:“是我。” “恩,谢谢,你也长得很可爱。”琼华点头肯定道,又看了看旁边不说话的那瘦长女孩,道:“再说别人像怪物,小心自己长成这样!” 琼花说着,手张开成爪状,伸了过去,那女孩吓得赶紧往回缩。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 突然一声惊呼,学堂瞬间噼噼啪啪响了起来,小娘子们各就各位,整齐看着门的方向。 琼华在桌案上划着指甲看过去,只见一粉边衣摆,尖角黑靴先从门外露了出来,这……好像不是襦裙吧? 琼华歪头,视线往上,当看到那一头黑长直时已经僵住,穿着粉边衣袍的苏子笙……这,是几个意思? 第51章 见面 苏子笙只觉得每走一步,万分艰难,这都什么破规定! 凭的先生和学生的袖边颜色要相同!苏子笙看着窄袖袍摆边上那不忍直视的颜色,只觉得脑壳子疼,若不是他据理力争,现在说不定腰带也是粉色的了! 女学生们眼巴巴的看着她们的先生走了进来,待看到一年轻英俊的男子时俱是一惊!“这是谁啊?”“我们的先生怎么是个男子?”“就是说。” “苏哥哥!”嘈杂声中一声呼唤传来,琼华扭头,正是之前那瘦长的小娘子。 宁雨柔看着一身学服的苏子笙,诧异道:“苏哥哥怎的来了这里?” “阿柔阿嫣?”苏子笙着眼看去,也惊异道,待看到阿柔前面那个似笑非笑的肉嘟嘟的脸时,苏子笙眉头一抽,为何这小胡女也在这里? 林学士在后面轻咳一声,苏子笙只得继续走向主座,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诸位娘子,这位郎君是今年的探花苏三郎,也是教习你们诗书礼乐的苏博士。” 林学士还没说完,下面就开始窃窃私语,“可是淮安苏家的苏三郎?”“苏祭酒的孙子苏三郎?”“长得真俊俏。”“苏三郎怎的会教习我们?” “安静,安静!”林先生制止学生们的窃窃私语,道:“苏博士,你来说几句吧。” “诸位娘子,苏某此次会暂教习你们诗书礼乐,希望各位小娘子……” 苏子笙还没说完,一个个香囊就砸了上去,“苏三郎好英俊。”“苏三郎是我们先生了?真像做梦一般。”“苏三郎,家里定亲没?我家有个姐姐很是合适。”“三郎,我家也有!” 哈哈哈,琼华看着上面苏子笙躲避香囊的狼狈样,只觉得通身舒畅,苏子笙,你也有今天。 不过苏子笙到底是苏子笙,风月阁里万花过的人,只见苏子笙撩开衣袍坐下,对四周抛来的香囊也不再躲闪,“诸位娘子再这样,今天回去每人默十张大字。” 短暂的寂静过后,只见最后一排一比同龄人高壮的娘子站了起来,“十张就十张,只要苏三郎接我的香囊,百张我也愿意!” “就是,就是。”四周附和声响起,显然,苏子笙低估了这群小娘子的战斗力,眼看局势失控,林先生一声呵斥:“都给我安静!” “诸位娘子来女学是为何?”林先生沉声问道。 “圣德皇后开办女学,是为能让你们走出闺阁,习得不输男子的学识,有不下男子的见识,不是为了让你们抛香囊找情郎,为家姐拉亲事的!” “若是你们来此就是为了这个,那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凭你们傲人的家世,不来女学都有学识渊博的先生教导,美满的亲事,也不用在这受我训斥!” 林先生不愧是从事教育事业多年的骨干,一番话下来,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小娘子们默契的上前一一捡走香囊,苏博士肯定不会接的,留在这儿被旁人得了,也是败坏名声。 琼华看着主位上默默擦汗的苏子笙,看来真被吓到了,好不容易上完上午的课,苏子笙夺命般逃了出去。 这群小娘子太恐怖了! “苏哥哥跑那么快做什么?”苹果脸的小姑娘一脸不解的闻向旁边的人。 那瘦长脸的姑娘自苏子笙被小娘子们砸香囊就一直黑着脸,此刻闻言道:“谁知道?说不定是那些没教养的吓到苏哥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如!你别这样说话。”楚嫣然一脸不认同的看着宁雨柔,又用指尖戳了戳琼华的肩头:“这位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啊?小女姓楚名嫣然,来自骁勇侯府。” “我?你就叫我琼华吧,你看我样貌就知道我来自哪了。” “嘻嘻,你是李广王府的郡主,我刚刚在门口也看到了。”楚嫣然笑道,又看向一旁的同伴,“阿柔!赶快介绍自己呀!” “谁要理她!”宁雨柔不善的看了眼琼华,刚才苏哥哥看这女子了,她才不要理她呢,哼! 见宁雨柔跑了出去,楚嫣然尴尬道:“真是对不住,阿柔脾气冲了点,肯定是刚才苏哥哥的事惹她生气了。” “无事。”那小姑娘再怎样都比之前的秦玉莲好多了,“你们认得苏博士?”琼华好奇问道,刚刚苏子笙进来,宁雨柔那声苏哥哥她可还记得。 “认得啊,苏郎君与我二哥还有阿柔的大哥是同窗,不过苏三郎都高中探花了,我二哥和宁大郎还是在国子监上学。” “不行,回去我就要告诉二哥,苏郎君竟然是我们的先生,二哥闻言肯定会羞愧死的,他还在国子学读书呢。”楚嫣然突然想到什么道。 “恩恩,也好,激励你二哥奋发向上。”琼华跟着点头,若是苏子笙的同窗知道他教女学,也不知道谁会羞愧到死,哈哈,琼华想着苏子笙刚刚那狼狈样,不厚道的笑了。 苏子笙气急败坏的出来,林先生跟在后面,“苏博士慢些走,这些小娘子家中宠惯了,娇蛮了些,还请苏博士见谅。” “林先生,女学的师生必须穿一模一样的衣袍?”苏子笙回头问道。 “这个……也是不必的,女学的男先生只需穿着简单就行。”林先生说着,教导琴艺的凌博士飘飘然走了过去,还瞄了几眼苏子笙。 “那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苏子笙咬牙问道,“为何我来时你说必须穿这件!” “哦,这是祭酒大人的吩咐,说是为了让苏博士尽快融入女学,便准备了这套衣服。”林先生淡定道,反正天塌了有祭酒顶着,林先生毫不犹豫的说出苏祭酒的吩咐。 “……”爷爷,我哪错了?我改,您老别整我了! 告别了林先生,苏子笙往回走着,他今日只有上午的课,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回报自家为老不尊的老头。 “苏哥哥。”宁雨柔弱弱的声音传来,苏子笙回头,就见宁雨柔正一脸欣喜的看着他,“你和阿嫣都来上学了,你大哥还好吗?”宁远昭比苏子笙要大上三岁,他们一同科举,苏子笙金榜题名,宁远昭却是名落孙山,此次回到京城,听说宁远昭在家苦读,苏子笙也不好前去刺激人家。 “大哥这次立誓要奋发,说是下次科举绝对要超过你!”宁雨柔道,又脸红红的补上一句:“不过我私下觉得大哥肯定没苏哥哥厉害。” “你这丫头,背后补你大哥一刀。”苏子笙笑道,“今后我就是你们的先生了,一定要用功读书,知道吗?” “是!苏哥哥。” “还有,称呼也得换一下,别叫我苏哥哥了,叫我苏博士或者苏先生。” “好吧,苏哥哥。” “……” 琼华无奈的蹲在忍冬后,看着宁雨柔一脸通红的与苏子笙说话,这楚嫣然倒是自然熟,还没聊上几句就拉着她寻那宁雨柔,不过,琼华看着看的津津有味的楚嫣然,这姑娘真的不是看热闹的? 唉,不过远看上去,这苏子笙这身还真是别致,琼华幸灾乐祸的欣赏着苏子笙随风摇摆的粉色袍边。 “你们做什么?”林先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人僵了僵身子,立了起来。 宁雨柔本来还觉得能和苏子笙说这么多话很是开心,结果转头看到楚嫣然竟然在偷听,甚至还带着那个胡女,狠狠的瞪了眼琼华,羞愧的跑了出去。 “阿柔!阿柔!”楚嫣然回头道:“林先生,阿柔不识得路,我怕她走丢,学生去找她。” 林先生看了眼宁雨柔跑去的方向,是今早她没带她们去过的,遂道:“你去找任先生同你一起去,那里你也没去过。” “是,林先生,那苏博士告辞。”楚嫣然行礼道。 琼华眼睁睁的看着楚嫣然做了个鬼脸跑走,就剩她一人站在那儿。 “金华郡主?你为何在这?”林先生问道。 “这个……我……”琼华左顾右盼,磕磕碰碰的说道。 “林先生,这位郡主是我的旧识,想来是找在下有事吧。”苏子笙笑道。 “既是如此,那在下告辞。”林先生看了眼低着头的琼华,全当默认道。 “林先生慢走。” 辞别林先生,苏子笙看着脚尖摩地,低头不语的琼华道:“哎呦,小卷毛,又见面了。” “呵呵,白斩鸡,好久不见……” 第52章 苦心 “听说圣人封了你为金华郡主,可喜可贺!” “苏三郎当了博士,同喜同喜!”琼华抱拳回道。 这丫头是专门踩他痛脚的吧!苏子笙看着呲牙咧嘴的小胡女,磨牙道:“既然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先生了,要尊师重道,知道吗?” “是,学生知道了。”琼华一本正经的行礼。 “恩,既是如此,你就下去吧。”苏子笙端着脸道。 “是,学生告辞。”琼华偷眼看了眼一身娇嫩衣衫,摆着先生谱的苏子笙,憋着笑往回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苏子笙听着不远处的传来的放肆笑声,恨不得脱鞋砸过去,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琼华,琼华~”自琼华一进门,已经回到学堂的楚嫣然就围了上来,殷勤的搬着凳子,嘴里道歉着:“琼华,对不起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闹着玩的,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林先生和苏博士有没有责备你?要不我去向他们说是我主使的。” 看着可怜巴巴道歉的楚嫣然,琼华心中叹气,她自进了女学,就下定决心要尽快融入这里,王氏让她来这里也是为了多结交些朋友,这楚嫣然虽然心性孩童,可从上午第一次见面时楚嫣然描述她的话来看,是个心性单纯之辈,只不过好玩而已。这些先生都是人精,怎么可能真的训斥她们,楚嫣然显然也是知道这个才敢落下她离开,她虽然觉得不舒服倒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只不过还想冷一下这楚嫣然,若是真要深交,还是要适当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然下次又会开这种玩笑。 倒是宁雨柔看着楚嫣然一副乞求的样子,心中不满道:“阿嫣,为何给她道歉,难不成是你拿着刀逼她与你去的?” “阿柔!” 琼华看了眼宁雨柔,她哪里招惹这小娘子了?需要这么大的火气? “哼!”宁雨柔见琼华看了过来,背过身不再说话。 琼华全当没看到,对楚嫣然道:“那我就称呼你阿嫣吧,林先生和苏博士没怪我,你且放心,只不过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琼华说着略微拉着脸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恩恩,一定一定,我再也不敢了!”楚嫣然举着手道,惹得宁雨柔又是一声冷哼。 这次琼华和楚嫣然自动忽略了她。 傍晚,琼华一回王府,王氏便迫不及待的过来,一边围着琼华打量,一边问着女学的情况。 当知道女学的先生竟然是苏子笙时,王氏也“啊”了一声,显然是被这消息给震惊到了。 “阿娘,您别惊讶,后面还有的惊着呢。”琼华蹬掉靴子,抱着暖炉坐在床上,一脸八卦的道:“还有的小娘子抛香囊给苏三郎,那苏三郎说再抛就罚她们默大字她们也不停,还给自家姐妹拉起亲事来了。”琼华想起当时苏子笙的囧样就觉得好笑。 “这怎的几年没回来,京城风气比金满洲也不多承让了?”王氏奇道,别说王氏,就是琼华自己也惊倒了,她虽然前世一直在燕京,可在与世隔绝的宫内,接受的又是贵女教育,严厉非常,哪知道现在小娘子这么多大胆了,真是世风日下啊,王氏和琼华一同点头。 王氏也坐在榻上,斜眼看着窝在那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琼华,“你不会也给苏三郎抛秀囊了吧?那苏三郎可是个俏郎君啊~” “怎么可能?”琼华挺了挺身子,拍拍腰间的香囊,“阿娘教育我要矜持,我可是很听话的!” “你听话那树上的鸟儿都会说话了。”王氏见女儿如此自信自是知道她没干那事,不管现在世道如何,她的女儿可不能同那些个娘子一般。 王氏拿起琼华带回来的学服,抚摸道:“把学服穿上给娘看看,不合身的地方修一修。” “不要,我有些累了,下午习的是书法,手有些累,我们还是先吃饭吧。”琼华摇着王氏的手道。 “那好吧,等会儿让明蓝照着你的衣物改一下就是了。”王氏看了看学服对一旁的明蓝道。 琼华蹬上靴子,伸过手让明蓝拿帕子擦拭,“对了,阿爹呢?今早就没见阿爹,还想向阿爹说今日学堂的事呢。” “你阿爹送李副将去了。” “李副将?李副将还没回金满洲?”琼华好奇问道,这都多久了,不说路上耽搁的,他们来到燕京都过了一个多月了。 “之前那些刺客,李副将也身受重伤,后来你又失踪,李副将便请示了陆将军,多留了些时日,还有三皇子那案子,李副将也是主要证人,这才耽搁到现在。” 想起那个只有几面之缘却耿直豪爽的男子,琼华点头,“我也应该感谢李副将的,那时候李副将拼死保护我们,后来还多方寻找我,要不是李副将,阿爹也不能那么快找到我。” “你呀操心的到不少?爹娘早都谢过了,实话与你说,李副将就是从我们家走的,今日你阿爹设宴送别李副将了,本来还想着等你回来亲自去向李副将道谢,不过李副将军令在身,倒是有些遗憾。” “是有些遗憾,凡事随缘吧,阿弥陀佛。”琼华老成的点了点头,还做了个拈花指。 “别贫了,吃饭去!”王氏笑骂道。 “遵命!娘亲大人!” …… “父亲,听说三郎去了女学?” 苏府,苏阳明恭敬站在书房中间,现在刚过年关东宫正是忙的时候,他几日不曾回来,今日一进门就被自家夫人赶着来这,说是儿子被父亲弄到女学教书去了。 “是啊,怎么了?你有意见?”苏世杰抚摸着胡子,一脸“你敢有意见试试看”的表情。 “当然不是。”苏阳明赶紧道,不同于在苏子笙面前的老顽童,在苏阳明和苏阳春眼中,父亲是积威甚厚,就算有不满也不敢直说。 “只是三郎顽劣,让他去女学,恐怕……” “恐怕什么?难道你儿子就那么不让你这个当父亲的放心?”苏世杰闻言更是吹胡子瞪眼。 “这倒不是……”才怪!那小兔崽子!年前惹出了那么大的篓子,虽然事情被压下来了,可审理泸州案子的刑部侍郎和他是故交,背后笑了他多少次!要不是夫人拉着求着,绝对揍死那兔崽子!这次还去女学,尤其是女学最近风头紧,真要惹事了就完了!苏阳明一脸愁容,父亲年纪越大越发随性了,平日胡闹也就算了,可现在女学…… “父亲,不是我不放心三郎,只是您也知道,女学最近宫内朝内都在盯着,三郎搁在里面,总归是有些不好。”苏阳明解释道。 “行了!你也别担心了,我既然敢让三郎到那,就放心他。”苏世杰摆手道。 “可是……” “爷爷,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一个人穿!”苏阳明还未说完,苏子笙直接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换下的衣服,准备质问苏世杰,就看到父亲正立在那儿一副气虚的模样。 “你这小子!怎么和爷爷说话的!”苏阳明不敢对父亲不满,见儿子大大咧咧进来,一腔不满全发泄在儿子身上。 “见过父亲!”苏子笙见到苏阳明在这,心中叫苦,自他从泸州回来,这老爷子见他哪都不顺眼,一点都没有当初知道他高中探花时的和蔼可亲! “行了,不敢惹你老子,就在这训我孙子!”苏世杰看着到了苏子笙面前立马趾高气扬的儿子怒道。 “不是,父亲,父亲!”苏阳明还想再说什么,被苏世杰一脸嫌弃的赶走,这才老神在在的看着站在那偷乐的苏子笙,“笑够了?” “咳咳,够了。”苏子笙拿手掩口道。 “那就说正事。”苏世杰捡起衣物,“你知道今日你让爷爷最满意的一点是什么吗?” 苏世杰看着一脸端正的苏子笙,“就是你在知道这是女学的规定后,真的穿上它了。” “莫愚,你是我苏家儿郎,你大哥二哥都是稳重之辈,你却从小顽皮,桀骜不驯,若你像你三叔那样当个名仕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要入仕,这官场上自有一套规则,你不愿遵守规则,就是苏家也罩不住你!” “所以……爷爷用这学服考验莫愚?”苏子笙嫌弃的看了眼那学服道。 “是,你愿意遵从规则,这就是入仕的第一步,先随流再不同流。”苏世杰拍拍苏子笙的肩头,“你是我苏家最小的儿郎,你出生时,我就和你父亲说,这苏家以后有大郎二郎担着,三郎只需做个安安稳稳走马观灯的富家子便是,可谁知你天资聪慧,还有大志向。你中了探花,一脸兴奋的告诉我你要入仕,要为苏家分忧,我就让你先去游历一番,结果……” 苏世杰看着苏子笙,在苏子笙有些闪避的眼神中继续道:“你被老六蒙骗去了妓馆,三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科举的名次远没有实际游历一番得到的多,想登仙先入尘!” “爷爷!”苏子笙看着脸上表情严肃的苏世杰,“莫愚受教!” “只不过莫愚还是不明白,为何让莫愚去女学?” “三郎,不要小瞧女人,不说别的,自古皇权兴衰就少不了后宫的女人,到了女学抛下对女子的成见,认真的想认真的看,那些花样年华的女子一点不输男儿!” 看着苏子笙若有所思的离开,苏安默默关上门,苏世杰看着身边多年旧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什么要问的?” 苏安沉思道:“老奴还是有一事不明,三郎要入仕,识得女子心又不是当务之急,主人不必非让三郎去女学,再说,大老爷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的。” “谁说我让他去识女子心了?你忘了今年是什么日子了?” “您是说……过些日子的太子选妃?”苏安闻言惊讶道。 苏世杰淡笑不语,过些日子的女学可比朝堂要热闹的多…… 第53章 陷害 琼华坐在桌前,学堂内静悄悄的,只有苏子笙在上面的读书声,琼华歪着脑袋,转动着手里的毛笔,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苏子笙,单手持着线状书,一身白衣,谪仙模样,微风吹来,半束冠的头发乱舞,真是说不出的惬意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说来,苏子笙到底是苏子笙,不要脸的程度堪比在风月阁时期,除开第一天来时被女学生一顿调戏,有些招架不住,第二日便恢复本性,林先生不在时,有些小娘子还不死心,递香囊送手帕,结果苏子笙一句“再如此便通知家人”把小娘子吓回去,真是太没有节操了!怎么能做出告家长这种事呢!小娘子们心中的隽永形象轰然坍塌,不过也因着如此,拿着“家长”免死金牌的苏子笙倒是把这些个小娘子整的服服帖帖,路上见了就点头弓腰“苏博士好”,再不敢有任何调戏之举。 “金华郡主。”一道略微委屈的声音传来,琼华转头一看,赵静静脸上衣服上墨汁点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自己。 琼华赶忙放下笔,刚才毛笔醮墨了,她都忘了。 “对不住,我带你去洗洗吧,我马车上有换洗的衣物。” “洗洗有什么用?”宁雨柔的声音又飘飘然传了过来。 “要你管!”琼华口冲回道,这几日她一旦说句话,这宁雨柔就插嘴过来,忒是讨厌!要不是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她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琼华,要不要我陪你去。”楚嫣然看着一脸局促的赵静静问道。 “不用了。”琼华看着宁雨柔,楚嫣然敢陪她去,这宁雨柔更没完了!琼华拉着赵静静就走。 “这女的怎么这么讨厌!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琼华嘴里咕哝,一脸不爽的往前走。 明蓝见自家娘子领来一个墨迹点点的姑娘,还有些不解,知道是自家娘子的“丰功伟绩”后,自是赶忙上前伺候,“赵娘子请跟奴婢来。” “不用不用!”赵静静连忙摆手道,她家富裕,可到底不过一商户之女,父亲好不容易把她送来女学,能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父亲一直让她多结交些贵女,可她天性软弱,那些贵女也看不上她,现在还要麻烦圣人亲封的金华郡主,赵静静心里有些不安。 “行了,你去吧,穿成这样怎么上课?”赵静静虽然一直坐在她旁边,可琼华对她印象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商户之女,两人自是没什么交集,这事本就是她的错,琼华自是不会让她穿成这样去的。 来女学的这些娘子们都是身娇肉贵,平时午间休息也有专门的休息室,不过占地有限,也不是付得起银两就能有的,赵静静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不过王氏早早为琼华在这安置了一间,明蓝领着赵静静进去换衣物,琼华无聊的倚在门口走廊柱子上。 这休息厅是午时下课,有些娘子离家远不愿回去用的,此时才是早课下学,休息厅里没几个人,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粉衣丫鬟打扮的女子端着水盆走了过来,看到靠在柱子上的琼华,微微颔首,侧身经过琼华,推门进了隔壁。 “咯吱”开门声响起,琼华知道里面人出来,起身准备离开,却是撕拉一下,袖子上扯下一片碎布,琼华看着圆柱上凸起的钉子,无奈:“连柱子都跟我过不去!”随手扔掉碎布,看向一脸拘束的赵静静。 “金华郡主,不知这衣物是何面料?小女回去再为您做一件。”赵静静穿着王氏为琼华准备的果绿色襦裙,摸着从未有过的丝滑,有些忐忑的道,也不知父亲能否找来相同的面料。 “不用了,本来就是我的不是,这身衣物我没穿过,你不必这么见外。”王氏只给她带了这一件替换的,琼华想到自己破掉的衣袖,心烦意乱。 见琼华一脸不耐,赵静静也不敢说什么,乖乖的跟着琼华,两人进了学堂,还没等上课,外面一阵嘈杂声,林先生进门看了一眼学堂内端坐的诸多小娘子,到苏子笙前细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知有意无意,琼华总觉得那两人在看着自己,等林先生走后,苏子笙开口示意学生安静,“金华郡主,随某出来。” “武烈侯家的大娘子的脸烂了,毒是放在水盆里的,那丫鬟说打完水只接触过一个小娘子,是个胡女。”苏子笙一路走着,说着林先生那得来的消息。 胡女?这整个女学的胡女就她一个!琼华仰头,“我连那武烈侯是谁都不知道,关我何事?” “行了,傻子都知道这是栽赃嫁祸。”苏子笙不知从哪又掏出把折扇,敲着琼华的脑袋,跟念经似的道。 琼华不忿的拍掉折扇,“知道是假的还叫我过来?” “没办法,该走的过场还是要有的,毕竟那丫鬟可是信誓旦旦说是你,就差没指名道姓了,武烈侯府也来人了。”苏子笙看着琼华瞪得圆鼓鼓的大眼道。 “去就去,谁怕谁!”琼华扭头,走在苏子笙前方。 苏子笙默默加快脚步,赶在琼华前面,低声道:“尊师重道!” 小气鬼!不就走在你前面了吗? 琼华与苏子笙到休息厅时,外面围了一些女学生,看到苏子笙他们走了过来,一一退开离去,到底是女子,就算有八卦之心也知道这地方不宜久留,琼华跟着苏子笙进去,只见来来往往的穿着武烈侯府的家仆,正厅站着一穿着朱红色襦裙,盘着高髻的女人。 见到苏子笙琼华过来,闵氏面色有些难看的问道:“不知小娘子就是金华郡主?” “是,金华见过夫人。”琼华回礼道。 “金华郡主客气了,我家大娘子今日这事……不知金华郡主如何看?”闵氏看了跪在地上的灵缇道:“希望郡主见谅,苑娘父母远在关外,我这个做婶子的自是要为她讨公道!” 原来是武烈侯府的二夫人,琼华道:“不知闵夫人是如何看的?” 闵氏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苏子笙,“想必金华郡主都听了我家丫鬟的说法了,现在本夫人想听听郡主怎么说。” “今日我的确是来了休息厅,因着早课不小心把笔墨弄到同席的身上,就带着她来换衣物,这事学堂的人都知晓,至于这位灵缇,本郡主的确在走廊见过,却是再无交集,再说,我初来燕京,连侯府娘子的面都没见过,为何下毒?” “金华郡主!奴婢也想问你为何下毒?娘子与你素未谋面,见您衣物被柱子上的钉子钩住,还主动上前帮忙,你为何要陷害奴婢?”琼华话音刚落,一直跪在地上的灵缇出口道,手里还拿出一块碎布,正是她早上丢弃的那块。 “闭嘴!”闵氏冷看了灵缇一眼,“有你插话的份吗?”闵氏看向琼华,“不知郡主对这布料作何解释?” 一时间众人皆看向琼华,倒是苏子笙冷哼一声,“侯府的丫鬟好生厉害,这素不相识的人帮了就帮了,还随身把衣角揣在身上。” “奴婢是怕这衣角被有心人捡到无赖金华郡主的清白!却是没想到金华郡主竟然谋害我家娘子!”灵缇愤愤出口道。 “你不就是这有心人吗?”琼华小声哼唧,准备上前拿灵缇手里的衣角,却是在靠近时突然站住,道:“灵缇,你敢说是如何与我接触?” “奴婢上前帮助郡主拉扯衣物,直到解开!” “你确定?” 看到琼华一脸正容,灵缇咬牙,“确实如此!” “不知这位灵缇用的什么熏香?”琼华明知故问的道。 “我家娘子喜爱这香,可又不愿在身上涂抹,就让身边丫鬟用,说是能沾沾香气,奴婢和灵缇姐姐都有用。”林大娘子的另一个大丫鬟在闵氏的示意下上前开口道。 琼华走到闵氏面前,伸出破损的衣袖,道:“闵夫人,我想您应该明白了吧?” 看周围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琼华道:“芊芸香有个特点,一旦近身接触过,都会沾上香味,三日不散,诸位,本郡主身上这件衣物还是刚才那件缺了衣角的,那灵缇手上的碎布却是带了清香,这位灵缇说之前与我近身接触,可我身上却是无半点味道,请问我们是如何接触的?” 看到灵缇脸色发白,闵氏闻着琼华衣袖清清爽爽,半无香味,还有什么不知晓的,当下喝道:“大胆!竟然栽赃嫁祸金华郡主!”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是见娘子中毒怪罪奴婢,想着路上见过一胡女,就想拿着顶罪。”灵缇见被识破,赶紧磕头道。 “把她给我押下去!”闵氏冷哼,看着琼华道:“是我管教无方,小小奴婢竟然诬陷郡主,金华郡主,改日定当上门赔罪。” 等武烈侯府的一干人等走尽,苏子笙嗤笑一声,“还真是漏洞百出。” 琼华也跟着点头。她虽然在王氏朱邪赤心面前扮娇痴,可不傻,那灵缇身为侯府大娘子的一等丫鬟,会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不知身份就敢随意推脱给一过路人? “你有得罪什么人吗?”苏子笙突然问道。 得罪人?琼华看向苏子笙。 “这女学出身低的好拿捏的多了去了,你毕竟是圣人刚封的郡主,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谁拿你顶罪。” 蓦地,琼华想到那天初来时见到的秦玉莲,问道:“你可知道秦玉莲和这武烈侯娘子有什么过节?” “过节?我和你一个时间来的,怎么可能知道?”苏子笙笑道:“不过,说是过节,还不如说是对手,毕竟能坐到东宫主位上的只有一个人。”原来爷爷让他来此看的好戏就是这个,现在看来,开场简陋,就看后续了。 “什么!”琼华一脸惊讶,东宫主位!太子哥哥要选妃了! 第54章 识破 琼华虽然诧异,不过想到太子哥哥的年岁,也是到了成亲的时候,还记得那时候,母后还跟她说,她及笄礼的时候要邀请京中所有贵女过来,顺便给她哥哥相看一番。 可是现在,物是人非…… “秦玉莲?秦家的女儿?”苏子笙勾唇一笑看着一脸怔忪的琼华,“脑子变灵活了,不过这事应该不是秦玉莲做的。” 见琼华看了过来,苏子笙继续道:“那丫鬟是武烈侯府大娘子身边的大丫鬟,这种身边人无一不是世代家仆,这灵缇是家生子,那林娘子嫁入东宫,她也跟着水涨船高,你觉得她会被一个外府人收买吗?而且秦玉莲不过一娇娇娘子,她能有什么手段收服一个侯府嫡长女身边的大丫鬟?” “那你的意思是……”琼华觉着自己抓住了什么,灵光一闪。 “你不觉得刚刚你漏掉了什么吗?你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闵氏是如何做的?”苏子笙循循善诱。 “下毒人!”琼华惊道,刚刚她撇清自己后,那灵缇哭诉自己鬼迷心窍,闵氏就带着人急着走了,连审问灵缇下毒人都没问,好像这次过来就是专门为了问她一般。 “我撇清自己后,那闵氏不问灵缇下毒人是谁就直接定罪,说不定就是她自己!能指示动灵缇的肯定是武烈侯府自己人了。”琼华自言道,“可是闵氏为何要陷害自己的侄女呢?”她前世虽没见过闵氏,可闵氏在燕京的风评却很好,武烈侯镇守西南,其嫡长子和夫人也跟着去了,京中的武烈侯府都是二夫人闵氏照看着。 “据我所知,闵国公府闵家今年也有一位适龄的女儿。”苏子笙点到为止,看了眼沉思的琼华一眼,“这事就算了,反正我估计她们以后不会再敢把事推给你了。” “不行,这事没完!我一定要查清楚!” 苏子笙看着突然热情高涨的琼华,有些不明所以,“这事太子妃之争,你把自己都摘出去了,还管这闲事干嘛?”他知道今日琼华受委屈了,可这种东宫主位之争不是她能参与的,能自己全身而退都不错了。 “你懂什么?”琼华白了他一眼,这可是我嫂子,肯定要认真挑选的! 得,好心当做驴肝肺!苏子笙气哼哼的回头:“该去上课了!朱邪娘子!” “是――,苏―博―士―”琼华拉长语调道。 傍晚,琼华回到王府,今日发生的事肯定瞒不过王氏,不过琼华本来也不打算瞒着,把自己和秦玉莲的矛盾还有今日那灵缇的栽赃事无巨细告诉王氏。 王氏气的直拍桌子,“欺人太甚!” “夫人,现在如何?”顾嬷嬷在一旁听着也是气的不行,“这太不把我们王府放在眼里了。” “阿娘,嬷嬷,我已经没事了。”琼华靠着王氏坐下,安慰道,她虽然要查清楚这事,可也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看着女儿安慰的眼神,王氏一阵心酸,华华今年也八岁了,她一直私心想着让华华多些轻松日子,可那日华华一看看破她的心思还有今日证明自己清白,王氏知道,华华还是长大了,也罢,自从夫君得了圣人赏识,一家人在燕京早就受到关注,让华华多明些道理也好。 “华华,你说你把芊芸香的事说出来,那灵缇就招了?”王氏和琼华想的一样,那灵缇这么轻易承认有些不对劲。 “是的。”琼华点头。 王氏沉思,将琼华说的事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她虽然自小拘束在国公府,可闵氏,两人还算有些渊源,只不过是些不好的回忆罢了,这位未出嫁前就名满燕京的娘子,今日这事绝对不简单! “或许,今日你只是无妄之灾!”王氏思来想去,冷哼道,见琼华疑惑,王氏道:“你今日去休息厅是闵氏不可能预料到,她原本计划里应是没有你,只不过恰巧那丫鬟遇到了你,将计就计而已。” “我估计她原本的计划就是让那灵缇说是秦玉莲指使的,结果偶遇了你,栽赃给你,如你所说这么简单的布局,就算当时你没发现,可还有我呢,到时候证明了你的清白,那灵缇再说自己是秦家娘子指使的,加上你前几日与那秦玉莲发生争执……” “这次太子选妃,呼声最高的就是秦家,林家和闵家了,这一下弄倒两个,好一个一剑三雕!看着吧,明日就会传出那丫鬟说是秦玉莲指使的,还污蔑金华郡主。” “可是,秦玉莲不过一娘子,能指使动侯府嫡女身边的大丫鬟?”就是苏子笙说的,秦玉莲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琼华将对秦玉莲的疑惑一说。 “怎么指使不动?”王氏勾唇一笑,涉及到内宅之事,王氏比苏子笙看的更通透,也了解的更多,“一个秦玉莲没那本事,如果是秦家呢?”闵氏,怎么可能只放眼一个小小娘子身上。 “顾嬷嬷,吩咐账房,备好礼,明日给武烈侯府送过去,说是探望林大娘子的。”王氏对一旁的顾嬷嬷道,想让她去找秦家麻烦,做梦! “是,夫人。”自听了这事一直焦心的顾嬷嬷终于松了口气,她是伺候王氏的老人,忠心有余心计不足,这些事她只要照办就是对夫人娘子的最大贴心。 “娘亲好厉害!”琼华闪着星星眼,一脸崇拜的看着王氏,阿爹没有姬妾,后宅也没有那些腌渍事,琼华还是第一次见王氏大展身手。 “有什么好厉害的,要不是华华聪慧,察觉了其中的猫腻,阿娘说不得真被人当枪使了呢。”王氏这话到没有夸大,若不是今日琼华先说了对闵氏的怀疑,先入为主,以王氏爱女的程度,听了这事再加上之前秦玉莲和华华的矛盾,肯定如闵氏所料去找秦家麻烦了。 琼华不好意思的接受了阿娘的夸赞,没好意思告诉王氏是苏子笙提醒她的。 王氏所料不差,第二日,便爆出武烈侯府嫡长女被身边丫鬟下毒毁脸,那丫鬟招认是受了秦家指使。 一石激起千层浪,庆帝和郭皇后虽然没有明说,可太子妃的人选就在这几个里面,一下牵连了其中两个,饶是郭皇后,也坐不住了,直接指派平姑到国子监查明真相。 第55章 林苑 一大早,琼华才到学堂,就被早就等候的宫侍带到休息厅。 琼华进去的时候,就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那日和她争执的秦玉莲,还有她身旁的那圆脸姑娘,赵静静,苏子笙都在室内。 此时赵静静正在颤巍巍的回话:“……民女的衣衫不小心被弄脏,郡主带民女去房间换衣物,出来走的时候,郡主不小心钩到衣袖。” “你退下吧。”平姑的声音响起。 “是……” “平姑姑好。”琼华微微扶了扶身子道。 “郡主安好。”平姑起身道,琼华毕竟是圣人亲封的郡主,她身为皇后身边的红人也是不敢托大的。 “昨日的事娘娘已经知晓了,那婢子竟然公然污蔑郡主,真是胆大包天,娘娘会为郡主讨回公道。” “谢过皇后娘娘。”琼华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已经问完了? 平姑看了眼在场的人,道:“既然如此事情已经了结,闵娘子,随某进宫吧,皇后娘娘有事召见娘子。”平姑略微停顿,看向秦玉莲身旁的圆脸姑娘道。 “是,平姑姑。”那圆脸姑娘柔柔道,一旁的秦玉莲却是掩不住满脸的愤恨。 琼华看向一脸淡然的圆脸姑娘,有些吃惊,原来她就是闵家的娘子?还和秦玉莲关系良好。 平姑率先离开,闵娘子跟随在后,路过秦玉莲时,秦玉莲咬牙道:“闵云珠,你给我等着!” 闵云珠轻笑一声,柔声道:“阿莲,你说什么呢,我自会等着你的。” 闵云珠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该听到的都听到了,秦玉莲威胁闵云珠了,就连走在前面的平姑都略微顿住脚步。 秦玉莲的眼睛已经快要喷火,可是看着前面的平姑,终是不甘的道:“平女官,小女身子不太舒服,先行一步。” “秦娘子保重身体。”平姑回道。 秦玉莲走过,看了眼杵在那的琼华一眼,急匆匆离去。 琼华看向娉婷跟随平姑姑的闵娘子,再看愤恨离去的秦玉莲,秦玉莲这样子能斗得过闵云珠才怪。 不过……琼华嘴角勾起,她最了解平姑姑了,这闵云珠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待人走净,苏子笙笑道, “到底发生什么了?”琼华好奇,怎么她一来大家都走了。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让他们一一问话罢了,当然,所有证据都指向秦家,倒是那闵娘子进退有礼,深受平女官喜爱。”苏子笙特意加重了进退有礼几个字。 琼华看了眼嘴角含笑,一派温文尔雅的苏子笙,莫名觉得有些可怕,这闵云珠惹到他了? 哼,这闵云珠没惹到他,不过是闵家的心太大了! …… 闵云珠俯身告辞,郭皇后坐在上首,看着离去的人影,问道:“你怎么看?” “依着奴婢看,这闵娘子聪明过了些。”平姑将今日在休息厅的事说了一遍,“……而且,这件事虽然指向秦家,可还是有疑点的,毕竟朱邪家是新贵,奴婢觉得秦家再不济也不会主动得罪。” “哦?”想到那双碧绿的眼眸,郭皇后兴起问道:“那朱邪小娘子如何?” “奴婢看金华郡主面色红润,倒是没有因为这事受到影响。” 听到平姑如此说,郭皇后不知怎的,安心了些,至于平姑刚才说的疑点,郭皇后冷笑:“就算有疑点如何?这锅秦家如何都得背。”能给德妃找麻烦,郭皇后不介意顺水推舟。 “但这幕后之人……” “你觉得除了秦家林家还有哪家?”郭皇后反问道。 “闵家?可武烈侯府的二夫人是闵家娘子,她总不至于害自家侄女吧?”平姑犹疑。 “一个是夫家哥哥的女儿,一个是自己亲兄长的女儿,你觉着哪个亲?”郭皇后问道。 “奴婢明白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就今日来看,这闵家娘子还不错,不过照你这么一说,再给林家送上一瓶生肌膏,小娘子家家脸毁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是,娘娘。” 那日平姑去了女学后,因着林大娘子的事,女学表面相安无事,到了半月一次的休息日,琼华窝在家中,听着明蓝的传报,还有些迷糊,“你说武烈侯府来干什么?” “是林大娘子邀郡主一聚。” 林大娘子?琼华登时清醒,前些日子的事还在眼前,琼华才不想凑过去呢。“阿娘怎么说?” “王妃说随娘子的意。”明蓝回道。 琼华刚想开口不去,却是想到,这林大娘子虽然烂了脸,可她到底没瞧见,毕竟家世摆在那儿,或许太子妃之位还是有一争的。 “那就去一趟吧。” …… 琼华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笑盈盈的林苑,她是被门口的丫鬟直接领来林苑的院子的,刚进来时,远看一穿着绯红色胡装,头戴金冠的人正立在门口逗鸟,倒像个俏郎君,和她想象的端庄毓秀心思缜密的大家娘子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脸蛋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哪有半点伤疤。 “怎么?很吃惊吧?”林苑凑近琼华,对着琼华碧绿的大眼,满是惊艳,手指抬起琼华肥嘟嘟的下巴,戏谑道:“真是个小美人儿。” “你,你!”琼华涨红了脸,后退,怎么也想不到这武烈侯府的大娘子是这么个模样,跟个登徒子似的。 “好了,不闹你了。”林苑拉着琼华进屋坐下,“这次因着我的事,连累郡主名声受累,本该是我过去的,可你看,我现在得养病。林苑无奈的拉着被子盖在身上,假咳了几声,伏在枕子上。 琼华满脸黑线的看着“虚弱”的林苑,还是道:“林娘子多虑了,这事林娘子也是受苦了。” “哎呀,别文邹邹的了,我最讨厌那套。”“郡主闺名叫琼华是吧,那我就叫你华华,你叫我阿苑。”林苑一下起身说完,又看了看琼华的身量,摇头:“还是叫我阿苑姐姐吧,你太小了。” “阿苑……姐姐。”琼华有些艰难的道,本以为是龙潭虎穴呢,没想到是个女版苏子笙。 “乖~”林苑满意的点头。 “走,跟姐姐骑马去。”林苑拉着琼华就要走。 “娘子!夫人说了,娘子想骑射得到了马场才行!不准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就算坐马车,也要戴帷帽!”赤兔一服英勇就义的模样挡在林苑面前。 “行了!知道啦。”林苑无奈的坐在梳妆台,任由赤兔在头上捣鼓。 “琼华,你需不要也弄个帷帽,等会儿去马场还是带着好。” 琼华默默吞下“我就不去了”的话,说来自从来了燕京还没骑过马呢。 明蓝和赤兔被林苑赶到后面一辆马车,琼华跟着林苑上了前一辆,一路上,看着旁边翘着二郎腿抖脚的林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是要入虎穴吗?为什么坐在这儿,还要去骑马? 林苑感受到琼华不时打探过来的眼神,笑道:“金华郡主,有事直说。” “你的脸……”琼华指着自己的脸好奇问道,那日整个女学惶恐,林苑的脸肯定是受伤不假,可现在好的跟什么似得。 林苑闻言自嘲道,“灵缇跟了我那么些年,怎么不知晓她家娘子可是精通药理的,或许顾着那么些主仆情谊吧,毒下的不多,虽然看着可怖,但没伤到里面。”。 精通药理?琼华惊讶,林苑随即道:“我自幼在西南长大,西南的植被茂密,气候潮湿,最是滋养毒虫草之类,我也跟着当地人学的一些药理,现在看来倒是救了我一回。” “哦,不过也有这个的功劳。”林苑说着拉出马车壁上的暗格,丢出一瓶子。 琼华手忙脚乱的接住,就听林苑道:“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生肌膏,去疤不留痕,效果甚好。”说着还挤了下眼睛,勾唇一笑。 林苑其实长相偏温婉,可却有一双桃花眼,再加之自幼喜爱男装,一身男装在她身上丝毫不显怪异,端是风流倜傥,这似笑非笑的一眼,不知怎的,琼华想起苏子笙的模样,琼华摸着自己砰砰砰的小心脏,觉得喘不过气来,林苑这番姿态让她比初见陆煜辰时还紧张。 琼华安抚情绪,放下瓶子,“不管怎样,阿苑姐姐好了才是真的。” “不说这个了。”林苑笑道,“琼华与我讲讲金满洲吧,我自幼长在西南,可对西域很是好奇,那儿的人都长你这个模样吗?” 琼华闻言自是道不是,一路上,琼华讲着金满洲的风情,林苑也说着西南的趣事,当听到金满洲女子的开放时,林苑心生羡慕,“我阿娘一个劲的拘着我,不准这不准那,要不是我阿爹,我现在还在深闺绣花呢。” “我阿娘也不差,阿爹带我逛街,也被骂死了。”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路下来,两人倒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似得,聊得开心,琼华本来就是占着个嫩壳子,和林苑心里年纪差不多大,自是有共同语言,琼华前世深居宫中,没有挚友,林苑长在西南,对京中也不熟悉,一时之间,两人倒是惺惺相惜。琼华心中暗道,这林苑虽说自来熟了些,可却是至诚之人,值得深交。 明蓝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就见一向娇蛮的自家娘子正和林家娘子聊得热乎,身子都恨不得贴在林家娘子身上。 明蓝见状赶紧上前,这林家娘子可是一身男装,别被误会了。 第56章 哥哥 “郡主,您的帷帽。”在外,明蓝还是称呼琼华为郡主的。 琼华伸过头,戴上帷帽,与林苑一道走去马场。 马场位于燕京城郊的一片开阔地,京中贵人想要骑马大多会来此处,马场周围还有些别庄供贵人们休息。 琼华看到迎面而来的几个身影时,有些惊讶,她们怎么会在这儿,却见楚嫣然看到她们时也走了过来。 “表姐!”楚嫣然飞奔向两人。 “阿嫣也来骑马?”林苑看到楚嫣然笑道。 “恩,我陪阿柔过来的,我大哥他们也在,表姐要不要过去?”楚嫣然说着才发现林苑身边戴着帷帽的琼华,不好意思的道:“表姐还有同伴啊?我倒多嘴了。” “楚嫣然,是我。”琼华掀起帷帽一角,露出脸来。 “琼华?你怎么和表姐一起过来了?”楚嫣然惊讶,表姐和琼华都是刚来燕京,按理没有交集啊? “还不是昨日那劳什子事,我邀请琼华过来的。”林苑在一旁说道。 “表姐,你的伤…”楚嫣然这才想起林苑受伤只有母亲去探望过,她到底不知林苑伤势如何,此刻自是小心问道。 “已经没有大碍了。”林苑笑道。 宁雨柔见楚嫣然聊了许久还不回来,也不得不过去,“林家姐姐好。”打过招呼后,这才拉着楚嫣然:“阿嫣,你快点,苏哥哥他们都出发了!” “哎呀,我知道了!表姐,琼华,你们要不要一起?我二哥还有宁大哥还有苏哥哥他们要比赛骑射。” 林苑看了眼琼华,道:“不用了,我和琼华就是随便玩玩。”那些人她也不熟,去了没意思。 “琼华?”宁雨柔看了眼又遮住容貌的琼华,撇撇嘴,拉上楚嫣然,“既然林姐姐不愿意去,那我们就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琼华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林苑看着两人远去,问道琼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会,那些人我也不熟悉,去了反而不自在。” “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我们两个,痛快的玩会儿。” …… 朱邪赤心送给琼华的那匹马留在了金满洲,琼华可是好久没骑过马了。 两人到了楚家马场的马厩挑选马匹,林苑为自己挑选了一匹棕色马,也帮着琼华相看,“我看这匹马不错,和你的个头也相称。”林苑指着一匹白马道。 琼华看来看去,也是看上了这匹白马,道:“我信阿苑姐姐的眼光。” “要不要上去试试?”林苑笑道,见琼华点头,帮着琼华摘下帷帽,扶着琼华上马鞍。 “宣郎,小女觉得这匹白马不错,我们就要这匹好吗?”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 “恩,是不错,毛发油亮,四肢矫健。”接着响起一道男声。 琼华回头,只见闵云珠一脸娇羞的看着她正要骑的这匹马,身旁,站着一玉冠束发的男子 一身青色镶银边衣袍,眉目俊朗,嘴角含笑,琼华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哥哥……” 李宣本是看着那匹白马,突然感觉到一阵打量,就见一双绿色眼眸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胡女?想到朝堂上那位异族王爷,李宣猜测着此女的身份,又见白马旁边还立着一带着帷帽的人,笑道:“可惜,看来名马有主了。” “知道还废话!”林苑冷哼,她有些功夫底子,自是察觉这几人早就过来了,都看到她们在挑选,还说那番话干嘛? “这位郎君,还请慎言!”林苑不客气的话让李宣皱起眉头。 郎君?林苑本来只是气不过他们明知故问,结果李轩的话让她瞬间起火,哪只眼睛看到她是郎君了! 林苑挺了挺胸部,脆声道:“这位郎君,烦请看清楚再说话!” 林苑声音偏低沉,李宣一开始见林苑打扮,先入为主的认为是男子,结果林苑提高音量,再看林苑特意挺直露出的曲线,自是知道自己认错了,赔礼道:“是某眼拙了。” 闵云珠看着两人交谈,眼底滑过一抹暗沉,姑姑说林苑受伤后谁也不见,她也不知道林苑伤势,现在看林苑戴着帷帽,应是没好了,想到此,闵云珠似无意道:“可惜今日的好天气,若能看一场赛马就好了。” “是啊,可惜子卓子笙不善骑射。”李宣看着湛蓝的天空叹息道。 “倒是我让宣郎扫兴了。”一直立在李宣身后侍从里的男子笑道。 子卓子笙?听到熟悉的名字,琼华这才回过神,看向李宣身后,苏子笙竟也在里面,琼华看向回话的男子,倒是和苏子笙有几分相像。 “看这位娘子穿着,骑射功夫应该了得,倒是可和宣郎一赛。”一直息声的闵云珠突然道。一行人看向立在那的林苑。 琼华闻言皱眉,闵云珠这是什么意思? 李宣看向林苑道:“不知这位娘子可有此意?”说着看着林苑选的马匹道:“某的坐骑是西域名驹,若是娘子觉得不公,在下可让娘子三百步。” “不用!”林苑冷声道。 “阿苑姐姐!”琼华叫道,林苑这是答应了? “没事。”林苑摇头,看向李宣,“你说,怎么比?” “看谁先从那片密林出来!”李宣指着远处的那片林子道。 “殿……宣郎,这密林是否应派人先打探一番。”苏子卓不放心的道。 “不用了,那片林子又不是没去过。”李宣摆手道。 “好,就依你的!”林苑闻言,一个漂亮的翻身,上了马俯视道。 “你怎可……”苏子卓见林苑竟直接上马俯视李宣,就要上前喝责。 “行了。”李宣阻止,也是上了马,看向林苑,“那就开始吧。” “等一会,宣郎别心急。”闵云珠笑道,走向林苑,“我看这位娘子戴着帷帽,看不清前路如何比试?不如摘下来吧。” “给你!”林苑摘下帷帽,扔给闵云珠。 林苑手里带了力道,闵云珠措手不及的接住,抬头,就见林苑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光滑的脸蛋哪有半点伤痕。 闵云珠回头,见李宣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更是拽紧手中的帷帽,状似惊讶道:“原来是林娘子啊!刚才竟是没认出来。” 琼华从头到尾的看的清清楚楚,原来这就是闵云珠的心思,想让太子哥哥看到阿苑姐姐的陋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刚才闵云珠一瞬的惊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看来闵云珠也不知晓林苑的脸已经好了,想到她去林府时,是林苑的丫鬟直接带到院子的,看来林苑对闵夫人已经有防范了。 琼华上前,尽力不看旁边马上的身影道:“阿苑姐姐小心。” “琼华别担心,待我赢了这自大狂,你就等着为我庆功便是。”林苑看了眼骑马而立的李宣,自信一笑,手持马鞭,一骑绝尘。 琼华:“……”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阿苑姐姐,你口中的那个自大狂是我的太子哥哥啊啊啊!琼华不敢看一旁苏子卓铁青的脸色。 …… “你怎的在这儿?你不是和宁家大郎还有楚二郎赛马去了吗?”一刻钟后,李宣一行人四散开来,琼华挪到坐在草地上的苏子笙身旁,蹲下。 苏子笙收回看向远处闵云珠和苏子卓的目光,叹息:“君命难为啊。” 琼华了然,应是太子哥哥来了,苏子笙被迫来接客的。“那她怎么会在这儿?”琼华有些反感的问道,虽然没有明说,苏子笙也知道琼华指的是谁。 “皇后娘娘让人来的,说不得这位闵娘子不久后就是闵太子妃了。” 怎么可能?她才不要太子哥哥娶那么有心计的女子呢!苏子笙看着琼华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倒是比他还不满闵云珠的样子,了然道:“别鼓着脸了,鼓得跟青蛙似的你和太子也是不可能的,还是等你长大点再说吧。” “你什么意思!”琼花瞪眼。 “什么我什么意思?刚才你那眼珠子都快扒到太子身上去了,不是对他有意思?” “你,你龌龊!”琼华推了苏子笙一把,转身跑开。 苏子笙没料到琼华突然的举动,被推的有些踉跄,看着迈着短腿飞快的小人,暗道奇怪:“这有什么龌龊的?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亲兄妹。”苏子笙吐槽道。 “苏二郎真是好学识。”远处,闵云珠温和的声音传来。 苏子笙闻言眼光暗沉,闵家……还真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琼华一路跑着,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总之等她回过神来,四周已无人影。就近坐在一棵银杏树下,琼华抱着胳膊,看着地上的嫩绿。 她见到哥哥了,太子哥哥还是风采依旧,可却不认识她了,再也不会摸着她脑袋笑话她头发少,却四处搜罗着生发方子给她;也不会明知道母后已经准备妥当,还在雪天里使劲往她的宫里送火炉,怕她冷着冻着…… 地上的绿色越来越模糊,晶莹的泪水落在摇曳的小草上,琼华小手擦着泪水,嘴里咕哝:“见到就好,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能太贪心,不能太贪心……” “呼呼…呼呼…” 一股混合着芳草清香的热气喷向琼华低垂的脑袋,琼华揉着红肿的眼睛抬头,就见一正在咀嚼着的大嘴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57章 大师兄 白色大坨在琼华身边闻了闻,就嘶牙咧嘴起来,琼华不由往后挪动臀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哎呀喂,我的祖宗哟,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一小厮一手扶着帽子,一边歪歪咧咧的跑着,来到白色大坨的身边,看到琼华的样貌,小厮有一瞬的呆愣,立马哈腰道:“这位娘子没事吧,可是这羊驼冲撞了小娘子?” “无事。”琼华看了眼还在咧嘴的白色大坨,摇摇头,她刚才只是突然感觉有东西靠近,惊了一下而已。 “那就好,要不然小的就罪过了。”小厮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白牙,又拉着白色大坨脖子上的绳子,“祖宗嘞,我们回去吧,那边的草更鲜美呢,你偏要跑这里,你说你……” 小厮嘴里念叨着,只听“噗嘶”一声,琼华震惊的看着瞬间被喷了满脸渣滓的小厮,前世御花园的阴影再次袭来…… “怎么是你!”琼华惊呼,那只御花园的骆驼!可它不是死了吗? 小厮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麻利的一手牵绳,一手掏出巾帕,擦着脸,闻言奇怪的看了眼琼华,“小娘子认得它?这头羊驼之前可是一直养在御花园的,按理娘子应该没见过啊?” “额……我之前在金满洲见过相同的,一时认错了” “哦,娘子是从金满洲过来的?怪不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小厮看着琼华的长相恍然大悟道:“这羊驼原本是吐浑国进贡的,有些年岁了,之前一直是小的师傅照看,小的也是才接过来,据说啊它本来是养在御花园的,可在宫中时也是这么喷了朝华长公主一脸,都要被宰了,结果我家大老爷刚好进宫见了,就劝说白驼祥瑞,圣人便做主给了我家大老爷。”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叫它羊驼,这不是骆驼吗?”琼华疑惑,虽然这家伙和她在金满洲见到的那些骆驼长得不一样,可她当时记得御兽园管事告诉她这叫骆驼啊。 “娘子不知晓吗?”小厮挠挠头,心下奇怪,这娘子不是金满洲过来的吗?怎么连这也不知晓?虽然心中疑惑,小厮还是回道:“本来我们也以为是骆驼,不过后来我家二老爷见了,说这家伙是羊驼,属于骆驼的一种,可能当时朝里懂胡语的不多,给弄错了。”管他呢,这能在楚家马场出现就是有身份的,他个小人物如实回答就是了。 “你家二老爷?”琼华好奇,她记得骁勇侯府楚侯爷这辈只有他一个男子啊?“你不是楚家马场的人?” “哎呦,小的忘了说了,小的名叫苏全,是苏太师府中的马夫,今日我家二郎君和三郎君也来马场,就带它过来了。”苏全说着,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悄悄告诉你啊,我家三郎君是偷偷把这羊驼带出来的,平常我们大老爷看的可紧了。” “你家大老爷很宝贝这羊驼?” “是啊,我家大老爷……” “你们在聊什么呀,让我也听听?”苏子笙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正说的津津有味的琼华和苏全回头吓了一跳,对上苏子笙含笑的目光,苏全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小的再去找点草来给羊驼。” “那还不快去!”苏子笙轻轻踹了苏全一脚。 “小的马上去,马上去。”苏全说着赶紧一蹦一跳的跑开,好像后面有厉鬼追着似的。 “你吓死人了!”琼华拍着小胸脯,又四下看了看,只有苏子笙一人,“明蓝呢?” “你家丫鬟?”苏子笙挑眉,“我让她在原地等你,要不然万一两个都迷路就不好了。” “谁说我迷路了!”琼华挺起小胸脯,“我这是在看风景呢,你挡住我了。” 苏子笙:“……”早知道就不过来了,亏他还怕这小胡女第一次来马场迷路,特意寻了过来。 苏子笙气闷,又奈何不得这小胡女,只得转身看风景,琼华看苏子笙这副样子,心下又觉得不安,苏子笙刚刚那番话虽然不入耳也是为她好,毕竟她现在不是李朝华,就算只有八岁,也得避嫌了。说来她刚才是迁怒了,明明见到太子哥哥,却是相见不相识,不知不觉就把气撒在苏子笙身上了,现在苏子笙还担心她迷路特意寻了过来,琼华想着,心下越发愧疚。 “苏博士,对不起。” 苏子笙转头,看着低垂着脑袋,脚无意识的画圈的小身影,听着软儒的声音,只觉得心中有一块软软的,忍不住摸了摸琼华有些炸毛的卷毛,道:“小卷毛,刚才先生也是过分了些,我们各打一板,这事就此揭过。” …… 两人立在刚长出嫩芽的银杏树下,二月份的燕京,冰雪初融,大地重现新绿,缕缕微风吹过,清新铺面,琼华看着这景象,不知怎的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嘶……”一直低头吃草的羊驼终于抬起头,此时气氛正好,琼华也不由伸出手来,想要抚摸羊驼:“唉,说来我们也算有缘。”琼华喃喃。 羊驼斜眼看了她一眼,转头离开,寻找新的草地。 让保持抚摸姿势的琼华尴尬不已。 “真是不识好歹!”琼华嘟嘴。 “你该庆幸那家伙没有喷你一脸。”苏子笙扭头,吹了一声口哨,羊驼这才又慢悠悠的晃过来,苏子笙摸着羊驼的头。 “喂,这坨东西叫什么呀?”见羊驼一脸温顺的蹭着苏子笙,琼华不死心的又凑过去,好歹她和这羊驼也是两世的缘分,怎么能说断就断! 苏子笙斜眼看了眼兴致勃勃的琼华:“你才一坨呢。” “……” “你就叫他大师兄吧。”苏子笙道。 “大师兄?” “乖~”苏子笙笑眯眯的摸着大师兄的头,“我代它接受了。” “你骗人!我不信你就这么叫它的!”琼华指着羊驼,愤愤不已,她就不信苏子笙也是这么叫的! “谁说的?”苏子笙扭头,“徒儿……” 只见大师兄嘴巴咀嚼着一边蹭着苏子笙的手,好不亲热,苏子笙拍拍大师兄的头,“省的你浪费口舌,就一并告诉你吧,我祖父叫他徒孙,我父称他徒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小卷毛?” “你!”琼华气的哆嗦,这只白斩鸡,真是太讨人厌了! 什么岁月静好,屁的岁月静好,刚才她一定是脑抽了才觉得这家伙不错! 第58章 登徒子 琼华与苏子笙牵着大师兄回来的时候,就见先前比赛的地方已经来满了人,除了苏子卓领着的那些侍从,还有两个差不多年岁的郎君,看宁雨柔和楚嫣然各自依偎着,就知道这是宁大郎和楚二郎了,只不过一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宁雨柔率先看到琼华和苏子笙过来,欢喜的招手道:“苏三哥。”又向琼华撇了撇嘴。 苏子笙走过去,见苏子卓紧皱眉头直视前方,他一向有些怵这个古板的二哥,悄悄问道一旁的两个好友:“发生何事了?” “殿下还没回来。”宁远昭随意看了眼跟在苏子笙身边的琼华,沉声道。 还没回来?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苏子笙闻言沉默,这林子之前宁远昭和楚清扬也去过,来回一趟一刻钟就足够了,现在却过了两倍的时辰。 “派人去找了吗?”苏子笙问向楚清扬,这片地是楚家的,楚清扬从小就喜欢来这,对这马场最是熟悉不过。 “已经派人去了。”楚清扬清朗的容貌上染了一层焦灼,“两刻钟前就派马场的侍从去了,可现在还没消息。”他虽然不太管事,可还是知道轻重的,太子殿下万一在楚家马场出了什么事,楚清扬连想都不敢想! 主事的在那担忧着,这种气氛却对小娘子们影响不大,楚嫣然感觉到自家二哥周围气压越来越低时,跑开凑到也是眉头紧皱的琼华跟前,“琼华,你刚刚去哪了?你是不知道,本来玩的好好的,结果苏家二哥过来,硬拉着苏三哥走了,真是的!” 琼华虽然心中担心,可想到刚才苏子笙的话,没有表现出来,只能按捺住心底的焦急,回道:“我只是出去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还能遇到苏三哥。”宁雨柔插嘴道。 “……”琼华狠狠的瞪过去,若不是宁雨柔大哥在场,她绝对不管不顾一巴掌呼过去!前世今生,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这么惹人厌的人! 许是感觉到琼华眼里的杀意,宁雨柔不自觉往自家大哥身边凑了凑,宁远昭看过去,就见琼华的目光正凌迟着宁雨柔,道:“舍妹无理了,还请金华郡主见谅。” 这位小娘子这么明显的异族特征,宁远昭早就猜到琼华的身份,不过男女有别,也没有交集,就索性当不知道,刚才这几个小姑娘的话他自是听在耳中,阿柔说话的确是讨人嫌了,不过作为兄长还是要维护的。 琼华闻言看了眼宁远昭,稍微扶了扶身子,不再看向宁雨柔,哼,若是她太子哥哥还认得她,绝对也要替她出头的!琼华想着略微有些伤感,不想再看宁雨柔依在宁远昭身旁的画面,盯着前方的密林。 只听一声嘶鸣,一匹白马从密林里率先跃出,身后跟着几匹枣红色大马,正是楚家派去寻找的人。 “是殿下的马!”苏子卓看见轻舒了口气道。 “我记得殿下穿的是青衣,怎的成了红色?”闵云珠眼尖,出口问道。 果然,白马上隐隐显出红色身影,楚清扬与宁远昭是后来过来的,自是不知道,遂出口问道:“那是谁穿的红衣?” “是林苑姐姐。”琼华回道,看着渐渐清晰的人马。 原来不是不见太子,而是两人乘坐一匹马,林苑横坐在前方,李宣的衣服又是浅色,被才没看到李宣的身影,只是……马上的两人看起来好像在争执。 “那林娘子在干什么!”闵云珠失声道,“在马上还不安分,摔着殿下怎么办?” 果然闵云珠一出口,苏子卓眉头紧锁,全程盯着苏子卓的苏子笙黑了脸,至于琼华,则是冷看了那装腔作势的女人一眼,就连楚家兄妹也没给她好脸色,废话,那林苑可是他们的表妹(表姐)。 一时间,除了真的开始担忧起来的苏子卓,其余人若有若无的离她远了些。 闵云珠敏感的察觉到周围人的变化疏远,白了脸色,她太心急了!她只想着若是林苑与太子共骑被传出去就加大了林苑的机会,却忘了这是楚家马场!算来也是林苑的地盘! 闵云珠暗咬牙关,端起适当担忧的表情,看向越来越近的两人。 待白马行到跟前,一直横坐的林苑率先下马,李宣跟着下来。 苏子卓走上前,见李宣只是衣服上有些灰尘,稍微放下心来,结果看到李宣右眼上那硕大的黑眼圈时,大吃一惊:“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事,本宫与林大娘子骑马进了林子,谁知遇上早先猎人设的陷阱,林娘子的坐骑受伤,本宫也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回来晚些。” 摔了一跤能把眼圈摔得这么圆润,还真是本事,苏子卓默默吐槽,看了眼旁边默立的林苑,心中明白这是出自谁的手笔,可殿下这么说,他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林苑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是道:“谢过太子殿下!” “林娘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李宣笑看着林苑,一副大度的样子。 林苑听了却是血气上涌,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把她便宜占了,还举手之劳!想到刚才在密林中,这登徒子的作为,要不是寻他们过来的人喊的那声“殿下”,她绝对要削了这表里不一的浑球! “阿苑姐,你怎么了?”琼华见林苑突然涨红了脸,疑惑问道,反正太子哥哥那么多人关心,她又要避嫌,就来了林苑身边。 “没事,就是刚才颠簸的厉害,有些气息不稳,现在好多了。” “哦?林大娘子气息不稳?子卓,派人送林娘子回去。”李宣虽然一直和苏子卓说着话,可也没落了林苑这边,听林苑如此说,自是吩咐道。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太子对林娘子突然的关心大家都能感受到,琼华看着林苑瞬间僵硬的侧脸,如果……阿苑姐姐当她嫂子,好像也不错。 “谢过太子殿下,不过小女来时乘坐家中马车过来,不劳苏二郎了。”林苑回礼道。 “既然如此,那林大娘子一切小心。”李宣笑道。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幕的闵云珠虽嘴角带笑,可攥着手帕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可见使了多大的力。 琼华和林苑同来,林苑要回去,她自是也要去的,琼华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李宣,跟着林苑上了马车。 “阿苑姐姐,密林里出了何事?真是太子殿下说的那样?”琼华有些忐忑的问着自上了车就铁青着脸的林苑,好吧,林苑黑脸的样子还真有点可怕,可也挡不住她的八卦之心,她才不相信太子哥哥说的那番话呢,当她没看到他的黑眼圈吗? 林苑冷飕飕的看了眼一脸八卦的琼华,琼华默默闭了嘴。 “算了算了,改天再说也是一样的,一样的,阿苑姐姐好好休息。”琼华缩成团子,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琼华还在努力表达着自己真的不好奇,林苑的心思却是早就飘到天边…… 密林里她和李宣一前一后追的难舍难分,本来她落在后面,被李宣激了几句,就驾着马绕过他想要赶超,结果没想到马匹一脚踩空,她一时不防,也要跌落下来。 那人想要拉住她,却是只拉住了胸前的衣襟,结果……那人摸了几把,还一脸促狭的看着她:“若不多确认几下,还真觉得小娘子比在下还像个郎君。” 摸了她的胸,还敢说她那儿平!林苑当即一拳揍了过去,要不是后来那些人寻了过来,绝对揍得他爹娘都不认得! 第59章 喜事 林苑先送琼华回了王府,考虑到天色已晚,今日又颠簸了一天,林苑就说改日再来拜访王爷王妃,琼华自是答应,约了改日再聚,林苑伤好后也要去女学,不差这会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琼华进了府,见一向听到她回来就颠颠守在门口的王氏今日竟没有过来,有些疑惑,“阿娘在里面吗?” 绿萍恰好端水盆子出来,见到琼华,高兴的道:“郡主回来了,王爷王妃都在里面呢,今日可是大喜事,王爷还说让阿里管家去找娘子回来呢。” “什么!”琼华只被绿萍的最后一句吸引了注意,“那阿爹派人去了吗?”琼华有些忐忑的问道。 “没有,王妃说郡主是去探望病人的,哪有半路去找回来的道理。”绿萍笑道。 琼华轻舒口气,还好还好,要是被阿娘发现她不但去探望,还去骑马可就惨了,虽然她连上马都没有上过。见绿萍满脸掩不住的喜色,琼华这才好奇问道:“什么喜事啊?让绿萍姐姐这么开心?” “哎呀,还是让王爷王妃亲自跟您说,奴婢可不敢扰了王妃的兴致。”绿萍不松口,一番话更让琼华心里痒痒的。 “阿爹,阿娘,什么喜事啊?也与我说说。”琼华进了门就见王氏坐在榻上,朱邪赤心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王氏,就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般。 琼华像往常一样准备凑到王氏跟前,却被朱邪赤心大臂一挥,捞在自己怀里,“花花现在不能靠着阿娘了。” “为什么?”琼华撑在朱邪赤心肩上,看着脸色红润的王氏,奇怪朱邪赤心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傻丫头,你要有弟弟了!”朱邪赤心笑的合不拢嘴。 “弟弟?”琼华睁大眼,惊讶的看着一脸娇羞的王氏,高兴的道:“阿娘,真的吗?我要有弟弟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大喜事!太好了! 王氏见女儿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头,粉拳敲了朱邪赤心一下,“浑说什么呢?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不是男孩你就不喜欢了?” “谁说的,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朱邪赤心笑呵呵的道,搂着琼华就往王氏身边凑过去。 “离远点!”王氏嫌弃的推过朱邪赤心,刚才还说女儿呢,现在自己凑过来。 “好好好,我离得远些,不过珍娘现在双身子,还是再喝点粥。”朱邪赤心如同小鸡仔般拎起琼华放在王氏对面的榻上,端起桌上的碗舔着脸又凑过去,王氏勉为其难的吃了几口,挥挥手又赶他走。 琼华不忍直视的捂住眼,阿爹这样子,太狗腿了! …… 看王氏和朱邪赤心甜甜蜜蜜,琼华坐了一会就准备离开。 “阿爹阿娘,那我就先去了,明日还要上课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琼华让明蓝帮忙披上披风,就向朱邪赤心和王氏告辞。 “等等――”王氏拉长语调,斜倚在靠垫上,朱邪赤心正在一旁敲着腿。 “阿娘何事?”琼华有些不明所以。 “今日去哪了?” “去探望林大娘子。”琼华从善如流。 “我知道,我是问之后去哪了?你阿爹让阿里管家去武烈侯府寻过你,门房说你跟林家大娘子出去了。”王氏撇去茶盏里的茶沫,递给一旁的朱邪赤心,现在有孕在身,这些浓茶喝不得了,朱邪赤心乐呵呵的接下。 可恶的绿萍,竟然没说实话!琼华看了眼一旁伺候的绿萍,绿萍低下头,对大娘子报以诚挚的歉意,她也不想的,是王妃让她这么说的! 琼华老老实实回到座位,道:“我们去骑马了。” 见王氏没有出声,就索性继续道:“我们去了楚家马场骑马了,还遇见了女学的同班,不过只林苑姐姐骑,我连马都没摸过。”琼华说到此也是气闷,今日折腾了一顿,她连马都没骑过,还得受自家阿娘的审问。 扑哧,王氏看着女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抿唇娇笑,招手让琼华过来,“你呀你!胆子都去哪了?我又没说不让你去骑马,整的跟阿娘要吃了你似的。”华华能多与燕京的贵女们多接触,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谁让阿娘你刚才一副审问犯人的表情来着,吓死她了。 “那林大娘子没事了吧?”王氏问道。 “没事了,阿苑姐姐的脸比牛乳还白嫩还光滑呢!”见到王氏不生气,琼华也打开话匣子:“我们遇上的同班是楚家娘子和宁家娘子还有她们的兄长,还有苏博士,他们在一起赛马,不过我和阿苑姐姐没去看。对了,阿苑姐姐的马术可好了!还跟太子殿下比赛马了,不过没分出胜负。”琼华越说越起劲,说到最后,一脸遗憾的摇着脑袋,没发现王氏已经黑了脸。 “咳咳。”朱邪赤心轻咳几声,想要提醒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女儿,就被夫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记得华华刚才不是都是女学的同伴吗?那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王氏的声音幽幽传来。 琼华愣在原地,半响呵呵摸着头道:“华华没说光是遇上女学的同班嘛。” “你还给我抠字眼了!”王氏随手一个抱枕扔过去。 “阿娘~”琼华跺脚,拉长语调委屈的道:“又不是我让他们来的,那马场又不是咱家的,我能如何,再说,谁敢拦太子殿下啊。” “就是就是。”朱邪赤心适时维护女儿,“珍娘不就是担心花花的安危吗,我在金满洲时都教过花花骑马了,娘子还不相信为夫的能力啊。” 朱邪赤心一语双关的话让王氏红了脸,“这是什么时候,你个没个正行的!” “什么时候?这是珍娘有身子的时候,也是花花累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这个时候你们该休息了!”朱邪赤心一脸严肃的道。 见朱邪赤心一本正经,王氏叹气,看女儿脸上的确有倦色,挥手道:“算了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过以后去马场要提前跟阿娘说,阿娘不反对你去,可一定要阿娘知道。本来今日看天色差不多了,让阿里管家顺便去武烈侯府等你,结果门房说你们早就出去了,阿娘能不担心吗?” “是,阿娘。”琼华乖乖认错,现在天大地大,阿娘最大。 “哦,明日再与我说说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 临出门王氏又加了一句,琼华一个趔趄,她就知道没这么好糊弄! 月亮爬上枝头,三月份的天气,微风拂过,还有丝凉意,琼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跟着前面打灯笼的丫鬟走着,不知不觉她进入这具身体已经一年了,从金满洲到燕京,从都护府到王府,除了见到父皇母后还有皇兄时偶尔的波动,现在的她已经彻底是朱邪琼华了吧。 回了院子,琼华收拾洗漱,躺在床上,想到今日结交却像认识许久的林苑,还有疼爱她的太子哥哥,讨人厌的白斩鸡和插嘴精……最终,王氏和朱邪赤心喜悦的笑容停留在她的脑海中…… 现在这样……真好。 琼华闭上眼,一夜好梦。 第60章 太子妃 伺候闵云珠的下人将林苑去马场骑马,还和太子共骑的消息说给闵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闵氏砰地一声,摔掉手中的茶杯,“我倒是小瞧了那丫头!” “姑姑――”闵云珠从厢房走出,挥退打扫的下人,坐在闵氏身边,劝道:“姑姑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云珠可要心疼了。” “我能不气吗?这辛苦一阵倒是为她人做嫁衣!”下人不在,闵氏也不再掩饰,表情狰狞的道:“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人,我本以为是那毒毁了她脸,没想到早都好了,还在太子那得了脸!” “姑姑,没事,就算得了太子的青睐,还有皇后娘娘呢。”闵云珠一点不在意的笑道,“我想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喜欢一个能当众和她儿子拉扯的女子当儿媳吧?” “你的意思是……” “不如就传出林家大娘子与太子当众共骑,太子殿下脸上那块黑眼圈可还在呢,我想皇后娘娘应该会查问的。” 闵氏满意的看了眼侄女,道:“还是云珠有主意。” “姑姑过奖了,还不是姑姑的培养。”闵云珠羞涩一笑。 …… “你是说那林家娘子揍了太子一个黑眼圈,太子还乐颠颠的要送人家回去?”王氏有些狐疑的看着鼓动着嘴巴的琼华,她们虽来燕京的时间不长,可太子殿下励精图治的印象还是有的,怎么从女儿嘴里高冷的太子成了逗逼了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就是这样!”琼华窝在榻上,爪子抓着桌上的豆沙糕,一口一个,跟个小松鼠似得。 见女儿光顾着吃,王氏将茶盏推到琼华面前,叹气道:“最近你还是别和林大娘子走动了。” “为什么?”琼华抬头。 “若如你所说,那闵家岂会罢休?看着吧,没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离去马场没过几天,燕京开始盛传,太子殿下郊外骑马遇上林家大娘子,还一起共骑之类的,因着那马场是楚家的,这几日楚嫣然身旁围着一堆小娘子。 别看她们年纪小,可家族的荣辱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平日打闹嬉戏,可真要打探消息的时候也是绝不含糊。 琼华撑着下巴,看着楚嫣然被围在中间,和一群小娘子聊东聊西就是不提马场的事,按理那日马场就那么几人,就算楚嫣然和宁雨柔,都是有分寸,知道不能外传,难道真是如阿娘所说,是闵家传出的? 那闵云珠为何这么做?太子哥哥对阿苑姐姐有意这消息传出,不是让她离太子妃之位越来越远吗? 琼华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听到皇后娘娘召见了林家大娘进宫,才恍然大悟,这闵娘子真是好算盘。 任哪个母亲都不会喜欢一个和自己儿子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儿媳,更何况是一国之后,林苑与太子的关系传的越好,林苑离太子妃之位越远。 …… 知道林苑回了女学后,一下课,琼华就到了休息厅,果然,林苑窝在里面睡觉,那日灵缇打水她就发现了,貌似林苑来了女学就一直在休息厅睡觉的。 琼华让赤兔明蓝守在外面,拉着林苑的手想把她拽出来,“阿苑姐姐,皇后娘娘是如何说的?” “琼华,干嘛呢!”林苑咕哝着。 “阿苑姐,我问你正事呢!你要急死我了。”琼华推搡着林苑,她最是了解母后。 若说母后纵横后宫多年,有什么忌讳,那就是最厌恶就是别人在她面前说谎,尤其是她已经知道真相的时候,谁敢在她面前胡诌那就是作死。 琼华想到自己六岁时,嘴巴一圈都是冰糕屑还信誓旦旦的同母后说自己没偷吃,被母后好一顿教训。 琼华有些担心的看着林苑……可说真话,太子哥哥的黑眼圈又不是假的,母后能饶了她吗? “如实说呗。”林苑不在意的翻身道,“皇后娘娘还说我有乃父之风。” 乃父之风?琼华一愣,想到和陆煜辰父亲齐名的武烈侯,母后这样夸林苑是什么意思?琼华看着林苑这淡定模样,也冷静下来,一旦牵扯到父皇母后还有皇兄,她就失了分寸,若是真的有事,林苑能在这安心睡觉吗?想到此,琼华安心坐下,问道留给她个后脑勺的林苑。 “阿苑姐姐,今日是不是太子殿下帮你了?” “你怎么知道?”林苑腾地坐起身。 “呵呵,这下不装睡了?”琼华笑看着林苑。 “我猜都猜出来了。”琼华用食指拇指比了个圈,“那么大的黑眼圈,太子殿下不自己担着,你能解释的清楚?” “哎呀,不想理你了。”林苑又翻滚到床上,背对着琼华躺下,悄悄红了脸,其实今天去皇后宫殿,她本来也以为自己完了,毕竟殴打太子这可不是小罪,结果那人却突然出现。 把一切错处承担下来,说是因着他想吓唬自己,自己一时不查才伤了他。 林苑哼哼,本来就是他的错! 看着一向大方的林苑竟如此反应,琼华偷笑,武烈侯与陆大将军都是国之栋梁,母后对这两人评价很高,能说林苑有乃父之风,很明显是属意林苑了,看来不久后她就有嫂子了,不过却是不能当面叫声大嫂。 琼华捧着脸,看着还死赖在床上的林苑,明媚而忧伤。 自林苑进宫后,流言虽慢慢消失,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林苑与太子妃无缘时,一道赐婚圣旨到了武烈侯府。 闵氏和林二老爷代替林苑父母接完圣旨,闵氏回了屋子,就是大发脾气。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和夫君辛辛苦苦守着这侯府,到头来什么都落不到!还要等林天和楚氏回来给他们让位! “你这是做什么?”不同于武烈侯从武,林二老爷性子软和,是个文官,见自家夫人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劝道: “当初大哥继承侯府,我们本就要搬出去的,可大哥受命镇守西南,大嫂同去,我们这才留了下来,这些年,依着大哥在外拼杀的功劳,我的仕途也少走了许多弯路,现在阿苑又成了太子妃,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想开些。” “想开?我怎么想开?这么些年,这府里的哪样不是我弄的,我把这里当家,结果你告诉我,我们只是个看门的!”闵氏不复往日的优雅,撕扯着林二老爷的袖子。 “不可理喻!”林二老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去了桃姨娘院子的方向。 第61章 信件 “我不来女学了。”坐在女学花园的石凳上,林苑手敲着石桌,对琼华道:“皇后娘娘派了两个教养嬷嬷来侯府,出嫁前我应该不会出来了。” “真是没想到,本来以为进京就是走个过场,结果竟然把自己嫁出去了。”林苑一手挡着眼,抬首看着日头,感叹道。 琼华拉住林苑的手,无声的鼓励,虽然林苑说的风轻云淡,她还是能从话里听出那丝不安和彷徨。 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兄的那个位置注定了林苑以后的生活不会太过平静。 哪怕是琼华,也得承认,做皇帝的女儿与女人是不同的,林苑的那个位置,皇家的儿媳,更是惊心。 林苑回握琼华的手,无声回应着琼华的安慰,半响,遗憾的道:“本来我来女学就是不想见我那假仁假义的二婶,没想到竟然认识了你,现在真有些舍不得了,以后也不好再见面了。” “没事,阿苑姐姐忘了,我好歹是圣人亲封的郡主,阿苑姐姐在宫中待得无聊了,随时叫我过去。”琼华笑道。 “那姐姐可等着你!”林苑如同大部分娘子一样对婚姻生活有些惶恐,不过她是豁达之人,感慨了一番,此刻也敞开心扉。 两人心里清楚成了太子妃后哪有说见就见的,此刻还是互相约定道,毕竟也是个念想,不是吗。 …… 这日,琼华回来,先去梳洗一番,就去了王氏的院子,因着王氏怀孕,琼华怕在外面带了脏东西,每日回来都要先梳洗一番再去王氏那儿。 王氏现在已经是三个月了,身子也渐渐凸显,这些日子,琼华一下学就迫不及待的回来,端茶倒水,好不殷勤,朱邪赤心和王氏见状,还直道琼华懂事了。 琼华每回闻言,都是笑着说自己是要立个榜样,其实她这么期待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有一方面是真想做个姐姐,前世兄妹倒是多,可对她来说只有郭皇后肚子里出来的才是亲的,剩下的那些才不想搭理呢。 另一方面琼华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更多的是安慰,时至今日,她早已把朱邪赤心和王氏当做亲生父母孝敬,可内心却明白,真正的朱邪琼华已经不在了,自己终究只是个外人,现在朱邪赤心和王氏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比谁都高兴。 “阿娘,今日弟弟闹腾你了吗?”琼华蹦跳的进了屋子,就见王氏拿着针线正在刺绣。 琼华赶紧过去:“阿娘不能做针线活了,怀孕了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这丫头还懂得挺多的。”王氏玩笑道:“书都读到这里去了?” 王氏说着,收起针线,一旁的顾嬷嬷见状夸琼华道:“还是娘子有办法,老奴劝了半天都没娘子一句话管用?” “我就是每日闲坐着无聊,随便绣两下。”王氏将针线篮放到一边,算是解释道,回头就看到女儿满脸不赞同的神色,眼神里竟然还有谴责。 化身小大夫的琼华一本严肃:“阿娘,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怀着弟弟妹妹,应该多运动运动,不能总坐着,这样不好!” 看琼华一脸正经的小大人模样,王氏扑哧一笑,就迎来琼华一记眼刀,王氏赶紧憋住,琼华又对一旁的顾嬷嬷道:“嬷嬷,您也别惯着阿娘,您是过来人,她做的不对就说她,我和阿爹都不会介意的!” “哎呦,我的可人儿。”顾嬷嬷看着琼华的小脸,忍住上去捏一把的冲动,笑的合不拢嘴,还正经的行了个礼:“嬷嬷谨遵娘子吩咐。”这些日子夫人是太过懒了些,这样下去的确不利于生产。 看着她们笑作一团,琼华暗自叹气,她容易吗她,许是王氏这胎来的迟,自怀孕后总是犯懒,有时候一天都窝在房里不出来,顾嬷嬷又总是惯着阿娘,阿爹心思粗更是想不到这方面,只得她装可爱提醒。 绿萍拾起帘子进来,看到一屋子人笑的开心,略微惊讶,便收敛了神色道:“夫人,是嫂夫人来的信。” “大嫂的信?”王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从绿萍手里接过信件,随口问道:“是谁送来的?” “……是心雨姐姐送来的。”绿萍稍作停顿道,心雨是方氏身边的大丫鬟,王氏闻言不再说话,看着信笺。 琼华无聊的翻着王氏放在桌上的信封,自王氏怀孕后,英国公府也送了不少东西,尤其是王安之夫妇,几乎一天一趟,不过这几日不怎么来了,今日却是送了信过来。 “阿娘,怎么了,舅母可是有说什么?”琼华抬头,看着王氏,总觉得阿娘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没事。”王氏折起信,拿在手里,如常笑道:“阿娘有些累了,华华先回去吧,改日,改日阿娘一定出去走走。” 见王氏如此说道,琼华心中越发狐疑,却是知道王氏这样模样,就是不想让她知道,琼华道:“那华华先下去了,阿娘也早些休息。” “恩。”王氏点头,看着琼华出去,这才问道绿萍:“你说吧。” “是。”绿萍眉头轻皱道:“刚刚郡主在,奴婢不好说,心雨姐姐是慌里慌张过来的,把这封信塞进奴婢手里,交待说,最近国公夫人看世子和世子妃这边看的紧,让奴婢务必把这封信给夫人就匆匆回去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顾嬷嬷见绿萍说的紧张,问道。 “嬷嬷看吧。”王氏将信递给顾嬷嬷。 “这吴氏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顾嬷嬷一目十行,看着万氏送来的信件,愤怒之下忘了用尊称,“还要不要脸了,姐妹共侍一夫!亏她想的出来!” “要脸会做出这种勾当吗?”王氏端起水杯,润了润喉,“人家可是直接上来就要侧妃之位的,怪不得我大哥大嫂这几日没送东西过来,估计就是那女人怕消息外传,想打我个措手不及!” “夫人,您可千万别去啊!”顾嬷嬷抖着信,“照世子妃的说法,这吴氏马上就要邀您过去了。” “躲能躲的掉吗?”王氏笑道,轻柔的摸着小腹:“就趁着这次一并解决了吧。” 第62章 来意 深夜,李广王府的住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王氏为刚回来的朱邪赤心脱掉衣衫,说道:“赤郎,明日没有公务的话陪我去一趟国公府吧。” “可是有什么事?”朱邪赤心眉头轻皱,岳家的那群人,除了王安之,其他的他还真看不上。 “没什么,母亲邀我回去坐坐。”吴氏的邀请倒是来的巧,她接到大嫂的信,下午,吴氏的邀请就来了。 “珍娘,到底怎么了?”朱邪赤心问道,王氏眉头紧锁,一脸忧愁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朱邪赤心索性不让王氏帮忙,环住王氏已经丰腴的腰身,坐在床边,“可是有为难的地方?” “赤郎……”王氏有些难以启齿,“若是父亲让你纳了宁娘为侧妃,该如何?”王氏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朱邪赤心。 今日大嫂的信,虽然她自信满满能让吴氏母女却步,可真正的关节在朱邪赤心这儿,现在的朱邪赤心,已经不是当初初投诚的异族首领了,若是他有心,没有王淑宁,还会有其他人。 她千防万防都没有用。 “珍娘……”朱邪赤心一方面震惊于王氏嘴里所说的信息,另一方面,王氏对他的不信任又让他心中苦涩。 同王氏当初的无奈下嫁不同,初见时,他就很喜欢这个看起来柔弱,但眼底倔强的女子,在以后的日子里,这种喜欢最终变成了非她不可。 这些年,他心底一直清楚,岳父家里的那些事让珍娘对男人保持了戒心,他守着珍娘和花花,他一直以为珍娘已经完全接纳他了,却是没想到…… 朱邪赤心看着王氏有些惴惴又有些期盼的眼神,同女儿的眼神的一模一样,蓦地心中一软,罢了罢了,她不放心就让她放心好了,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 朱邪赤心看着王氏,“实话与你说,我们进宫面圣的那天,圣人还想为我选几位侧妃,不过我拒绝了,所以,以后不会有什么王淑宁之类的,只有我们一家四口!” 朱邪赤心的话,让王氏心惊,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为她挡了那么多烦恼了,王氏有些迟疑,“可万一我这胎还是……” “珍娘!”朱邪赤心头一次打断王氏的话,按住王氏的头,直视王氏的眼睛:“信我,好吗?” “不管这胎是男是女,你都是我唯一的女人,对我来说,你比子嗣重要。” 朱邪赤心的话让王氏心颤,明明心底有那么多的犹疑,可却不得不让人相信他的话。第一次,王氏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她与朱邪赤心的关系。 她爱这个男人吗? 答案毫无疑问,是爱的,这个男人救她出了那个牢笼,八年来,对她一心一意,怎么能不爱? 可信任吗?王氏说不出,每次她想全心全意的将自己交付与他时,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跳出幼年时,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温软细语,还有母亲逝世后,父亲对继母的殷切,对她和兄长的冷漠。 是啊,他们在一起八年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和父亲相处的时间还要多,为何她总是要把他与父亲比较?这八年间他只有她和华华这个女儿,若是想要女人,他何需等到现在,她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 王氏眼眶湿润,哽咽点头,“赤郎,对不起,我信你,我信你!”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心意,从此以后,不负君心。 朱邪赤心粗粝的手指笨拙的擦着王氏的眼泪,无措的道:“别哭了,珍娘。” 王氏突然紧紧搂住朱邪赤心,到让朱邪赤心吓了一跳,随即舒了口气,还好,珍娘,终于接受了自己。 轻柔的安抚着王氏,想到刚才王氏说的侧妃之事,朱邪赤心眼底滑过冷光,这岳家,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 次日,琼华迷迷糊糊被明蓝从被窝里挖出来,直到穿戴妥当,到了王氏的院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穿的不是女学的学服。 明蓝道:“今日大娘子要去国公府,王妃已经派人去女学请假了。” “哦。”琼华不置可否,昨日阿娘看信的神色让她觉得这趟或许有好戏看。 到了平国公府,一早门口就有人等着,还是三个,一个说是国公在书房等着姑爷,一个说是夫人在荣安院等着姑奶奶,还有一个直说要领表小姐去世子妃那。 朱邪赤心和王氏对视一眼,看起来分工很明确啊。 琼华当然不肯错过好戏,拧着王氏要去吴氏那儿,那奴仆也不敢不从。 “见过母亲。”“见过外婆。”进了荣安院,吴氏坐于上首,王氏与琼华行礼道。 “珍娘,快快坐,你可怀着身子呢。”吴氏招呼道,看了琼华,笑容稍顿道:“琼华也来了?” “是啊,华华想外婆了。”琼华张着笑脸,到让吴氏不好开口送她去万氏那儿,人家都说是想外婆了。 “真是乖孩子,去,给郡主弄些糖吃。”吴氏吩咐身边丫鬟道。 琼华轻轻撇嘴,当她三岁小孩儿,弄糖打发她。 王氏与琼华坐下,琼华嘴里含着糖看吴氏和王氏寒暄,恩,这云片糖还不错,就是阿娘不让多吃。 “珍娘,现在身子越发不方便了吧?”吴氏关切的问道。 王氏掩口,“谢母亲关心,珍娘还好,就是近日有些犯懒罢了。” “没事,我当初怀阿宁的时候也是这样。”吴氏笑道。 谁家怀孕不是犯懒?非说和怀着王淑宁一样,这不就是说阿娘肚子里一定是女孩吗?琼华有些不高兴,这次王氏怀孕,虽然一家人都说男女一样,可私下还是盼着是个男孩,毕竟王氏年岁也不小了,而阿爹还没有子嗣。 倒是王氏,早就料到吴氏没好话,也没有介意,轻笑道:“我也觉着没事,就是赤郎总是担心,见母亲送了请帖过来,就说是陪我来散散心也好。” “是吗?女婿倒是体贴珍娘,想来这段日子女婿也是辛苦,毕竟你有了怀孕,身边也没个伺候人。” 王氏闻言羞红了脸,“赤郎待我是极好的。”对吴氏的后一句话置若罔闻。 两人一阵扯皮,从生养孩子到管理府务,每次吴氏说道朱邪赤心,王氏便转了话头,就是不接话。 吴氏渐渐有些不耐,“我看珍娘管着那么大的王府,应是极累的,不如就让……” 吴氏还没说完,王氏便笑道:“不累不累,庶务让顾嬷嬷操心着,大事上我决断,也没啥好累的。” 屏风后,王淑宁听着母亲与嫡姐打太极,却是始终绕不到点子上,此刻听王氏如此说,终是忍不住跳出来:“阿娘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我替你管着。” 第63章 解决 “宁娘!”吴氏吼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阿宁!你怎的会在这儿?”王氏掩口惊讶,嘴角却是缓缓勾起,她就知道以王淑宁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安分分的待在那儿等结果。 “这是阿娘的房间,我为何不能在这儿?”王淑宁理所当然的道,“总之,一句话,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自那日见到朱邪赤心后,她就日夜思念,母亲给她相看的那些寒门子弟,竟是没一个入得了她的眼,凭什么王淑珍能当得了王妃,她却只能委身与一个六品芝麻官怀里?她央着父母,说是只想入王府当个侧妃,实则对于侧妃之位也是看不上的,让王淑珍骑在她头上?笑话!只不过现在王淑珍还占着名头,等她进了府就说不定了。 “淑宁!”吴氏眉头直跳怒喝道,这个女儿是傻了吗?上次王淑珍回来时那模样,难道还看不出来此时的珍娘已经不是彼时的珍娘。 就连她,虽然顺了女儿的意思,也想办法瞒着藏着,甚至让国公爷拘着老大一家子,没想到临到头自己女儿坏了事! 琼华嘴里含着糖片,看着吴氏怒吼的样子,觉得糖片更甜了。 这就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吧…… 奇怪,这句话熟熟的,是谁说过来着?琼华挠头,脑子出现苏子笙对她吼叫的画面,额,还是忘掉好了。恩,就这样。琼华心安理得的继续看戏。 “宁娘!你说什么?”王氏一副泪眼摩挲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你怎的会有这种想法?那是你的亲姐夫!” 看着王氏通红的眼,琼华想到早上上马车时,王氏手里那条有点呛人的帕子,突然觉得阿娘也是蛮拼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姐姐,这是什么话?娥皇女英还共事一夫呢,还不是传为美谈,再说,我这是为你好,你现在怀着身子,姐夫身边肯定缺伺候的人,我嫁过去还能帮持着你,省的那些狐媚子钻空子。” 王氏脸色苍白,看着吴氏,“母亲,这也是您的意思吗?” 吴氏一脸尴尬,要否认了,王淑宁肯定进不了王府,要承认了,又有欺负原配嫡女的恶名,瞪了眼旁边一脸得意的女儿,吴氏道:“珍娘啊,你妹妹不会说话,其实也是为你好,毕竟还是身孕重要,有你妹妹在也能帮衬着。” 王氏晃晃悠悠的起身,惨然一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今日我赴的竟是场鸿门宴,母亲,告辞!” 王氏抬脚便要离开,却是身子晃了晃,明蓝眼尖,立马上前扶住。 “阿娘!”琼华赶紧到王氏面前,“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被气着了?琼华想到此,一双碧眼直射向那对有些失措的母女。 “赶紧请太医过来!”琼华吼道。 “请太医还误了时辰,还是先把珍娘挪到厢房休息,府里的李大夫也在呢。”吴氏笑道,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不能请太医,要不然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 “这是我李广王府未出生的世子!有个闪失谁担的起!” 琼华冷飕飕的眼神让吴氏唬了一条,心中怪道,这胡人眼睛碧绿碧绿的,跟狼似的,真是吓人。 等朱邪赤心那边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王氏已经躺在厢房,琼华见朱邪赤心过来,飞快的扑上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阿爹~阿娘她,她……”琼华说着,有些哽咽。 朱邪赤心抱起琼华,走到王氏身侧,见王氏虚弱的躺在床上,朱邪赤心扫视了眼那对母女,却是直看着跟过来的王免,“岳父大人,这就是你说的姐妹情深吗?珍娘来府里才半个时辰,怎么就躺在床上了!” “贤婿,这一定是有误会。”王免打着哈哈道,他刚刚还在跟朱邪赤心说王淑宁与王氏两人自幼关系极好,不分彼此呢。 “阿爹!”琼华突然抱紧朱邪赤心,哭诉道:“我不要小姨当我娘,她们坏!逼着阿娘让你娶她!我不管!她们要是再这样,我就告诉皇后娘娘。” 琼华的话让吴氏和王免变了脸色,虽然京中不乏姐妹共事一夫的事,可若是传出父母逼迫怀孕的大女儿强收妹妹,就不是佳话而是笑话了。 “贤婿!”王免还待说什么,只见朱邪赤心扶着王氏缓缓坐起。 王氏看着王免,眼神里既是失望又是悲哀,“阿爹,我亲娘死的早,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抱着我,和阿娘赏月看荷的情景,一转眼,阿娘没了,阿爹也把我忘了。珍娘长到十六岁,见阿爹的日子屈指可数,这些年我也不图阿爹什么了,可阿爹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 非要在我怀着身子时给我添堵吗?圣人要赐给赤郎几个侧妃,赤郎都拒了,为着怕我伤心,可阿爹呢?阿爹是为什么?” 王氏说着,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她虽然表现的大度不在意,可到底也希望父亲是疼爱她的。吴氏母女算计她,她可以忍受,但她的亲阿爹!竟然也伙着算计,她到底在阿爹眼里是什么? 王免脸上有丝慌乱,再深的情也不过黄土一堆,哪比得上卧榻上的新人。年轻貌美的吴氏出现,聪明可爱的王淑宁的出生,他终于找到了又一个完美的家庭。 长久以来醉卧吴氏的温柔乡,只偶尔见到王安之和王氏,让他对发妻越来越愧疚,也越来越不敢面对他们,渐渐的,好像这两兄妹只是寄居在国公府的外人一样,好像只要他不承认,就没人知道他曾经对发妻的背叛一样。 至于吴氏和王淑宁的主意,他也是支持的,甚至今日让朱邪赤心来书房,也是为了此事,毕竟王氏虽然怀孕了,可谁知道这胎是男是女? 让淑宁进王府,不就多了一层保障吗? 谁知朱邪赤心拒绝也就罢了,现在还弄成这个模样。 王氏看着王免脸上的慌乱,懊恼,后悔,却唯独没有愧疚,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冷冷的看着王免和吴氏,王氏道:“父亲,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若是父亲,母亲还不死心,那淑宁……” 王氏冷眼看了眼王淑宁,“金满洲可是有许多未婚的将士!我想他们肯定会很欢喜娶个燕京贵女的!” “你!”吴氏闻言怒极,想要呵斥,却看了一旁高大的朱邪赤心硬生生住了嘴。 “好自为之!以后若是没什么事,我想和岳父也不必多联系了。” 朱邪赤心冷声道,抱着王氏出去,就看到迎面而来的王安之,见王氏躺在怀里,王安之着急的问道:“妹妹怎么了?” “这就要问我的好岳父了!”朱邪赤心看了身后一眼,疾步离去。 一行人不欢而散,朱邪赤心抱着王氏上了马车,留下懊恼的平国公等人。 “这事我直接去说就是了,你何必拿孩子冒险?”马车内,朱邪赤心黑着脸道,一旁的琼华也是嘟嘴,没想到阿娘竟是连她也骗了去,要不是刚才在厢房,阿娘趁着她跑向阿爹时,拽了拽她的手,她还以为阿娘真是气着了。然后才有后面琼华一番生动形象的表演。 王氏脸上哪有刚才的虚弱,脸色红润的坐在马车上,手里还拿着一碗蜜汁酸梅,一口一个,“你说不愿,那吴氏和王淑宁还以为是我逼迫的呢,就算现在你拒绝了,等我生产完,估计又要发作,现在弄成这样,我看他们如何再拿乔!一劳永逸!” “而且……”王氏声音有些低落,“最起码也让我知晓了在他心中我到底是个什么?” 那个他,不多明言,就是王免了。 “珍娘……你还有我们呢。” “就是,阿娘,外公不疼你,我和阿爹还有未出世的小弟弟疼你。”见王氏又想起伤心事,琼华也顾不得生气,凑上来道。 王氏看着一大一小两张关心的脸,只觉得心底暖暖的,一如未出阁时,坐在窗边,夕阳落在身上的那种温暖,不热烈,却很动人。 “来,张嘴,一人一个。” 王氏拿着手里的酸梅,一人嘴里喂了一个。 “好酸!”琼华吐着舌头,一副哈巴小狗的模样惹得朱邪赤心和王氏哈哈大笑。 马车渐行渐远,载着幸福的一家四口驶向他们的家。 第64章 赴宴 朱邪一家回了王府后,不出一月,万氏那传来消息,王淑宁被许配给王免的一个下属之子,从五品的常州长史,三个月后就要嫁过去,信的最后,还提了句王安之与国公大吵了一架。 王氏对此不置可否,这次的事,是她和王安之对王免长久以来压抑的怨气的导火线,迟早要爆发,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不过王氏还是给大嫂回信让大哥不要轻易顶撞那男人,毕竟现在国公爷的位置还没到手呢。 七月的天,正是炎热的时候,琼华坐在凉亭,摇着团扇,看着远处的婢女拿着网篓子捕蝉。嘴巴一鼓一鼓,王氏已经怀孕六个月了,也没初怀身子时那么嗜酸,朱邪赤心特意从云南快马加鞭回来的酸梅全进了琼华的肚子。 琼华喝了口清茶,满足的拍拍小肚子,夏天这么过真是舒坦。 “娘子,你说这件如何?”一旁的明语拿着图册眼巴巴问道。 琼华随意瞄了眼册子上的柳黄色襦裙样式,“就这个吧。” 明语拿着册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嗔了自家娘子一眼,跺跺脚,去找绣娘缝制去了,半个月后就要用,还是很赶的。 “娘子,你对这次的宴会好像并不上心?”明蓝替明语问出心中的疑惑,平常贵女,有宴会都是争着打扮,怎么自家娘子这么不上心。 “没有啊,只是和阿苑姐姐很是熟悉,不用那么讲究。” 明蓝不赞同的看了琼华一言,半个月后几乎燕京的贵女都要过来,怎么能这么随便,不过娘子也渐渐大了,她作为丫鬟有些事上也是不能逾越的。 琼华察觉到明蓝所想,心中暗自吐槽,一个变相的相亲大会,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做什么?琼华恨不得能隐形才好呢。 是的,皇兄和阿苑姐姐的婚期终于定下了,就在七月十六。 而在此之前,武烈侯府要举办场赏花宴,这是大燕贵女出嫁前的传统,邀请新娘和新郎各自的挚友参加,一是看新娘子举办主持宴会的能力,二是为那些未婚娘子和郎君提供便宜的场所,互相看对眼。 只不过这是未来太子妃举办的赏花宴,注定盛大无比,不可能只是些闺阁密友的聚会。 七月十二日,琼华一大早收拾妥当,王氏也早早起来在一旁看着。 “阿娘,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琼华看着王氏大着肚子忙前忙后,不由担心道。 “我没事,你走了我再去休息。”王氏将琼华转了一圈,见全身妥当,这才叮嘱道:“去了好好和那些娘子们相处,那些夫人也要认清楚,该行礼的一定要做足礼数!不准没大没小!” 不是她说,这个女儿聪明伶俐,什么都学得快,可礼数上,就有些三心二意,她要是认认真真给你行礼,也是挑不出错,可这女儿,一给人问安行礼,动作没错,就是端着一副架子,好似别人在向你问安一样。 以往王氏没发现,可就在平国公府时,王氏因为有孕率先坐下,这才看清女儿向吴氏低下头行礼的表情,那拽样,一副你受不起她的礼的表情让王氏恨不得抽她。 她是不待见吴氏,可也不代表能容许琼华这般不知礼数。好在现在女儿的身份,还真没几个要做足礼数的。 “阿娘,华华再也不敢了!”琼华扭着身子,无奈认错,没办法,当公主太久了,除了阿爹阿娘父皇母后,其他人她真没在意过,那天也是因为实在讨厌吴氏,一时没调整好表情,就被王氏捉个现行。 “总之你给我注意点!”王氏拍着琼华的脑袋,。 “是是是,华华知道了。”琼华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到让王氏不好说什么。 王氏看着琼华小小的身子,心里有些酸涩,像华华这般年龄的哪有独自一人赴宴的道理,像今日这种日子,应该是长辈陪同的,可她身子有孕,朱邪家也没什么长辈,只能让万氏先带着,王氏这才再三叮嘱琼华,怕女儿出了错。 因着上次国公府的事,两家暗里是闹掰了,万氏和王氏相约好,与琼华就在进林府的巷子前汇合再一起去林府。 琼华到了地方,就见林府的马车已经从府门口排到巷子外了,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明蓝隔着窗子认了好一会,才发现万氏的马车,待琼华钻进万氏的马车。 “舅母安好。”琼华俯身行礼。 还没拜下去,万氏就扶着琼华的手,阻止道:“这是做什么,在马车上还行礼。” 琼华吐了吐舌头,顺势坐在万氏身侧,阿娘啊,这可不是我不守礼,是舅母不让我行礼的。 万氏问了些王氏的近况,知道一切都好后,这才放下心来道:“你母亲也是受苦了,华华在家要多照顾娘亲。” “华华会的。”琼华点头,这才疑惑问道:“舅母,今日怎的这么多人都收到请柬了?”武烈侯一家多年在西南,怎么在京城有这么多交好。 “还不是为求个富贵?”万氏挑起窗帘一角,琼华顺着看过去。 他们的马车已经到林府门口,旁边一个不知道哪家的马车因为没有拜帖在那磨叽,最后直接被西南军给叉出去了。 “林家大娘子哪有那么多交好,还不是为着天家姻亲的关系巴巴贴上来。”万氏见琼华小,还有句话没说,这新郎子是太子,太子殿下相交的好友,不意外就是未来的太子dang了,那些世家来此还不是为了看看是哪几家,顺便为家中女郎求个好姻缘。 琼华那日来林府时,是直接去的林苑院子,此时从正门进去,这才发现,林府与金满洲的都护府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前面都是一个宽阔的武场,后面才是亭台楼阁,夫人娘子们的居所。 琼华跟着万氏先去大厅,大厅内,鬓云环绕,坐在上首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就是武烈候夫人楚氏了,在赐婚圣旨下了后,楚氏便从西南赶了回来,陪女儿到出嫁,至于武烈候,要婚礼当天才能赶回来。 楚氏脸盘圆润,看起来很是和蔼,琼华想想林苑那模样,除了那双健眉,林苑的模样十之八九是继承了楚氏。 楚氏看起来与万氏十分熟捻,两人亲热的打着招呼,琼华看着两人寒暄,想到王氏所说,当初楚夫人还在燕京时,已经成为新妇的万氏出席宴会,两人结了缘,万氏豪爽,与出身骁勇候府的楚氏十分合得来。 楚氏说完话看向万氏身旁的琼华,叹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了,瞧这模样俊的。” 琼华这胡人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王安之与万氏所出,万氏也是知道琼华与林苑交好,而楚氏必定猜到琼华的身份了,此时不过是玩笑话。遂掩口笑道:“我倒是希望有这么个女儿呢,就是没你有这个福气。” “华华还不见过楚夫人,这是我家大姑子的女儿金华郡主。”万氏接着道明琼华身份。 “琼华见过楚夫人。”琼华盈盈拜见,这礼数真是再不能周全了。 楚夫人看着琼华和教养嬷嬷一点不差的礼仪,心里满意,这段日子家里住了两个教养嬷嬷,女儿每日训练,都没这位郡主做的好,今时不同往日,武烈候府现在在刀尖上,女儿交好的人还是要再三思量的,现在看琼华这般,楚氏才放下心来。 又问了琼华些王氏的近况,闲聊了会,见大厅内坐的都是些妇人,楚氏让身边的大丫鬟浣纱领着琼华去了后院,道林苑等娘子们都在后院聚着。 琼华到了后院,最先入眼的就是一身石榴红鹤立鸡群的林苑,林苑常年在外,哪是京中娇养的贵女能比的,此时正被一群贵女围在中间说着话,直接高出她们一个脑袋。 琼华看林苑那一副想发作又不能的憋屈样忍不住捂嘴偷笑。 林苑一眼就看到那个与众不同的小人儿,直接冲破人肉墙壁,扯着琼华拉过去,别以为本娘子没看到你脸上的幸灾乐祸,那就一起吧。 不同于刚才的热闹,琼华被林苑拉入人群,一瞬间,人群里寂静无声。 琼华攥紧手,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65章 听墙角 一直以来,琼华对胡女的身份由不满意到不得不接受到现在越看越顺眼。mianhuatang.info可对其他人来说,尤其是京中世家贵族来说,一向只在商旅和青楼楚馆出现的胡人竟然登上了大燕的朝堂,一个胡女竟然封为了郡主,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大燕贵族感到了羞辱。 刚才进大厅时,气氛也有一瞬间的滞涩,可那些妇人门深谙内宅之道,很快的掩盖过去了,若不是琼华久居深宫,对周围气氛敏感,也不会轻易察觉,可这些个风华正茂,骄傲无比的少年男女们,就没有他们的长辈那么会遮掩了,此刻庭院的气氛让琼华几乎想转身逃走。 来到燕京这么长时间,琼华对这些宴会不感兴趣也在于此,在女学里,家世不一,身份不同,加之里面的学生年纪普遍偏小,她是圣人亲封的郡主,没有太大的差异,可到了这儿,亲疏立现。 气氛僵硬间,林苑突然笑道:“这是怎么了?金华郡主一来就停声了,我第一次见金华郡主也是如此呢,这么标致的小美人儿是谁都要愣住的。” 林苑直接将众人的沉默说成是对琼华容貌的惊艳而不是惊奇。 林苑这么一说,在场人不由把目光集中到琼华身上。琼华今年不过八岁,身上脸上肉乎乎的,栗色长发梳成两个包子,系上柳黄色发带,身上也是同色襦裙,肉肉的小脸,碧绿的大眼,琼华五官样貌大多承袭王氏,若是不看发色眼眸,和大燕人也是没差的,众人看到这样的琼华,心里才好受些,好歹还是半个大燕人。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林苑对琼华如此维护,未来的太子妃都发话了,谁还敢说不是。一时间气氛重新热络起来,虽然不复刚才的热闹,但也免去了琼华的尴尬。 琼华芯子是十六岁的少女,可身子时八岁孩童,这些娘子们聊的话题她若是想也能插进去,可到底显得怪异,加上刚才的事她心底不舒服,趁着不注意,琼华向林苑告辞道:“阿苑姐姐,我出去走走。” “琼华,你没事吧,也怪我刚才大意了。”林苑有些担心的问道,“你出去走走也好,要不让赤兔陪你去。” “不用了,今天阿苑姐姐有的忙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琼华扬起笑脸道,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林苑那样的胸襟的,刚才林苑在众人面前帮她解围,也是帮了她一把,虽然难以接受,但从踏上进京的路程时她就应该有这样的准备了。 携着明蓝出了垂花门,琼华见四周无人才低声道:“刚才的事不准告诉娘亲。” “娘子,你……”明蓝看向面无表情的琼华,欲言又止。 “你不说我想舅母也不会多嘴的,毕竟娘亲还有身孕呢,我不想让她担心。”琼华解释道。 “是,娘子。”明蓝有些心疼的道,原来这才是自家娘子不愿来此的原因,苦了娘子了。 琼华带着明蓝转悠着,不知不觉来到武烈侯府的花园里,琼华看四周风景不错,太阳也快升到半空了,正准备找个地坐一下,一颗石子滚到脚下。琼华抬眼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池塘上的水亭里,楚嫣然躲在柱子下,向她招着手。 自上次遇袭后,琼华就有点怕水了,此时不愿意过去,不过见楚嫣然一直招手,只能无奈上去。 “哼!” 进了亭子,迎来就是宁雨柔的小声冷哼,琼华斜眼看了眼宁雨柔,“宁娘子不如改名叫宁哼哼得了,比雨柔这两字贴切多了。”见面就是“哼”,你以为本公主想见你啊? “朱邪琼华,你!”宁雨柔看着倨傲抬头的琼华,想冲上去,楚嫣然赶紧拦住,“阿柔,你还想不想看啊?不怕被发现吗?”楚嫣然说着,拉着琼华,也对琼华身后跟着的明蓝道:“赶紧藏起来。” 琼华和明蓝不知所云,跟着楚嫣然躲在柱子后,琼华跟着看过去,默默无语,又是偷听?上次是苏子笙,这次变成苏子卓了? 只见对面岸边的柳树下,苏子卓与一人在说着话,虽然柳树树干挡着,可隐隐现出的浅碧色裙摆还是让人知道那是个女子。 “你们继续,我走了。”琼华抬脚就准备离开,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还想再来一次? “琼华!”楚嫣然拉住琼华,宁雨柔撇嘴道:“别管她,爱走不走,就知道她是个胆小鬼。” 琼华抬手看着楚嫣然,楚嫣然接触到琼华的眼神,不自觉的松开了琼华,琼华提步到了宁雨柔身旁,附在耳边轻声道:“宁雨柔,你知道地狱的长舌妇吗?因为为人时喜欢插嘴多事,死后走黄泉路时是被鬼差拉着舌头走的,到了阴间,舌头都能拖地了,长长的,据说这种舌头阎王特喜欢吃。”琼华说着,还哧溜一下。 宁雨柔吓得赶紧后退,“你,你骗人,你以为我会怕啊!”宁雨柔颤颤巍巍的挺起胸脯道。 “我可没吓你,我在好几本志怪小说里看了,还说爆炒的最美味呢,不过宁娘子也不用怕,这只是针对爱说三道四的长舌妇。”琼华满意的看着宁雨柔越来越白的脸色,小丫头,敢跟姐斗!哼! “几位娘子安好。”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让琼华吓了一跳,回头,就见一穿着赭色仆服的嬷嬷正笑看着她们。 “二夫人派老奴给娘子们送些茶水,说是娘子们站久了,很是辛苦。”嬷嬷继续道。 几人闻言满脸爆红,也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闵二夫人,想来闵氏是来此凉亭休息的,结果看到她们几个在听墙角。最后还是琼华一脸尴尬的开口:“谢过二夫人了。” 琼华与楚嫣然等人狼狈离开时,琼华匆匆回头,就见那嬷嬷又去了柳树下,想来是去找苏子卓了。 闵氏坐在凉亭,吩咐身边心腹去凉亭外守着。 闵氏看着立在眼前绞手帕的浅碧色丽人,脸上端着得体的笑容,可话却是不好听,“云珠,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与男子私会,你难道忘了你今日来此是干什么的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过了今天,太子妃之位你永远也别想宵想了!” 闵氏的话让闵云珠轻皱眉头,她与姑姑不同,自圣人赐婚,虽然心中不甘,可身为贵女的自尊让她不屑争抢侧妃之位,闵云珠看了眼不放心仍立在远处的苏子卓,对她来说,能得到太子妃之位最好,得不到,还有苏家呢,太子侧妃,名头响亮,可太子妃之位那么多人虎视眈眈,谁能保证最后走上去的一定是她?还不如做个正房夫人呢。 不过心里虽这样想,闵云珠还是道:“姑姑误会了,是苏二郎说有事与云珠说,云珠不好推拒就应了,我们并没有私情,今日的事云珠必会全力以赴!”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只要自己不愿配合姑姑能奈她何? 见闵云珠回的乖巧,闵氏脸色舒缓道:“原来如此,只不过刚才那个胡女还有几个侯府丫头还在这边偷听,姑姑也是怕败坏你的名声。” “什么?”闵云珠抬头,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偷听。 “无事,那几个娘子本来就心虚,不可能透出去的,你们既是清白的,就没必要担心,你先下去吧,好好准备吧。” “是,姑姑,那云珠先去了。”闵云珠有些迟疑的回身,看着立在外面的苏子卓,看来还是跟卓郎说一下吧。 看着娉婷而去的闵云珠,闵氏眼底暗沉,侄女脸上一闪而过的不甘愿没有瞒过她的眼睛,闵氏略微思索,轻声吩咐着身边的心腹。 云珠,这事由不得你了! 第66章 投壶 “怎么办?闵夫人会不会与我们的阿娘说啊?”宁雨柔挽着楚嫣然的胳膊,有些惴惴,看到前面走着的琼华,想要出口说什么,想到刚才琼华说的长舌妇,又生生止住话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会吧。”楚嫣然有些迟疑的道,“我看闵夫人很是和善,应该不至于吧。” “那可不一定,我们毕竟做的是有损闺誉的事,而且还是在武烈侯府。”宁雨柔跺脚,有些不满的咕哝:“你刚才干嘛不拦着我点,看吧,现在被抓了,要是我阿娘知道了我就惨了。” “宁雨柔!”见宁雨柔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楚嫣然也怒了,“你什么意思啊?我们说好去池塘边采荷,是你看见苏二郎与人说话,说是想听听,怎的全赖上我了。” 宁雨柔显然也没想到楚嫣然反应这么大,赶忙道:“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别在意。” “嘴上说说?若是闵夫人真去向我们各自的父母说了,你是不是也在他们面前嘴上这么说说?”楚嫣然甩开宁雨柔的手,继续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家没姐妹,我是把你当亲姐妹看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平时里任性我也忍了,但是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 “原来在你心中就是这么看我的!”宁雨柔听楚嫣然这么说也怒了,涨红着脸道:“你以为我没忍你吗?我就是任性也比你好,天天就会在大人面前扮可爱装无辜,弄的好像什么事都是我的错一样,我也忍你很久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 “哼!不见就不见!再见!” “再也不见!” 琼华看着向左向右走的两人,与明蓝默默对视一眼,这就闹掰了? “娘子,你说闵夫人会不会告诉舅夫人啊?”见那俩人走远了,明蓝也有些担心的问道。 琼华叹气,“我也不知道。”从那日阿娘的分析和之前林苑的事来看,这闵氏是个城府深的,不过闵氏在外一向是端庄和蔼的模样,倒是不怕她会碎嘴宣扬出去,可谁知道她会不会还打什么歪主意。 响午的时候,天气炎热,室外已经不能活动了,不过武烈侯府有一竹园,竹林茂密,还有用竹子搭建的凉亭,四周放了许多冰块,炎炎夏日倒是清凉,此时林苑还没到场,贵女们三三两两分成几个小派。 琼华四处搜寻着,看到其中一个小团体里那抹熟悉的碧色身影时,嘴角一翘,“看来我们白担心一场了。” 琼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明蓝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跟着看过去。就看到正在与闺秀们说笑的闵云珠。 “总之我们不用担心刚才的事了。”既然当事人之一是闵云珠,闵氏怎么可能告诉舅母?琼华的说完,走向楚嫣然所在的那个小团体。 楚嫣然和女学的几个同窗在一起,也是这几个小团体里年纪最小的一群,琼华听着这个担心她还有先生布置的课业没完成,那个说她毽子能踢到一百下了,还有个直接问等会儿吃什么。 琼华眼巴巴看着旁边聊着燕京时兴首饰衣着的闺秀们,好生羡慕。 “你怎么了?”琼华无聊中看到楚嫣然心不在焉的四下转头,疑惑问道,以往这个时候她可是最能说的,今日倒是安静。 琼华循着楚嫣然目光看过去,就见对面的一群人里宁雨柔正站在一个身着烟罗色襦裙的女子身旁,宁雨柔也是在不时的偷瞄她们这边。 果然是小姑娘,才闹别扭,现在又分外想念了,琼华摇摇脑袋,见楚嫣然东张西望的样子实在可怜,准备出言提醒一下,想想才作罢,楚嫣然可是正宗小丫头,不像她芯子已经熟了,万一说漏嘴可就麻烦了,算了,小丫头哪有隔夜仇,她白担心什么。 竹园的景致虽好,可在场的大多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总是说着话也有些无趣,所以林苑来的时候,有贵女提议找个乐子,有的说作诗,有的说出对子。 林苑看着各个提议的贵女,笑眯眯的道:“不如我们投壶吧。” 投壶?贵女们大眼瞪小眼,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吟诗作对吗?这么漂亮的竹园,竟然投壶,真真是可惜了。 有些贵女直接出口道:“这么热的天投壶多累啊。” “就是啊,我今日穿的可是新出的天水碧,可别出一身汗。” “对啊,女儿家弄什么投壶啊。” 周围小声的议论声四起,林苑继续道:“太子殿下那边也在投壶,我们现在全当练习,等会儿殿下还说来个比赛玩玩。” 和男子比赛?众女心思各异,平时和男子本就要避讳,这种正大光明的接近机会可不多呀,果然众女闻言有些已经面色通红,倒是没人再出声反对了,就是刚才的几个贵女,也不说话了。 平日里吟诗作画,顶多再跳个舞的娇娇娘子哪里擅长这个,一个个弄的香汗淋漓,还是八投七不中,到最后反而是林苑这些武官之女表现的好些。 “阿苑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整她们的呢。”琼华立在林苑身旁,看着那几个刚才出言反对的娘子正在让丫鬟揉着胳膊。 林苑倨傲一笑,倒是承认的痛快:“就是给她们个教训,老实与你说,刚才在那边院子里时要不是实在不方便,我都想跟你一起离开,这些个燕京贵女,说话绕三圈,问话绕三圈,脑袋都能绕晕了,现在这样,我看她们如何绕?再说,我又不擅长作诗干嘛让这些人看笑话,宁愿我笑话她们也不能她们笑话我。” 宁愿我笑话她们也不能她们笑话我,与曹孟德的宁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何其相似。 琼华看着林苑,竹叶斑驳的影子映在她略微发红的脸上,看起来朝气蓬勃,她觉得她多虑了,林苑或许心思粗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宫内的生活或许她能适应的很好。 “娘子!”刚才玩游戏时被叫出去的赤兔匆匆回到林苑身边,凑近耳朵旁一番细语。 琼华清晰的看到林苑的脸色从发红到发青最后变成惨白。 第67章 败露 “你确定?”林苑颤抖着嘴唇问道。 “是,听说好多郎君都看到了,殿下和闵娘子衣衫不整在西厢房里。” 殿下,闵娘子,赤兔隐隐约约的字眼让琼华越来越不安。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消息,闵云珠与太子殿下衣衫不整被发现在厢房里。 一时间,连楚氏的心腹嬷嬷通知宴会提前结束,众女也不敢再多言。 临行前,琼华拉着林苑的手,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阿苑姐姐,千万别和太子殿下置气。”琼华有些艰难的开口,出了这种事,林苑是最委屈的,可若是林苑失了理智,最终吃亏的还是她,毕竟懿旨已下,她和皇兄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不管什么误会,都成事实了,小丫头别多想,我没事,反正只是早晚罢了。”林苑轻轻叹息,可眼底却是一片荒芜。 林苑的话让琼华觉得伤感,帝王从不缺女人,哪怕是一直豁达的母后,也曾为这事伤神,为何这世上受苦的永远是女人,男子三妻四妾就是正常,从不去想他们的发妻该是多痛苦煎熬。 不过今日的事也太奇怪了,她刚才遇到闵云珠与苏子卓说话,虽只有几面之缘,可印象中闵云珠却是个心思透亮的主儿,若不是对苏子卓有意,应不至于大庭广众与其相会,怎么会和皇兄发生这种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不管琼华心中如何生疑,还是得离开了,这种事,她不能搀和也搀和不了。 外院,闵云珠收拢着衣服,厢房外一片嘈杂,李宣的怒喝,仆人的惊叫,闵云珠眼圈红红,紧握的手指甲戳到皮肤也没发觉,身上的剧痛让她恨不得让了外面所有的人住嘴,可此刻最让她恨的人就是她的姑姑闵氏,没想到闵氏为了让她屈从,竟然在水里下了药! 想到刚才太子出去时看她的那个眼神,闵云珠一个哆嗦,事已至此,希望父亲能为她多争取些权益。 不说这边闵云珠如何恨及,闵氏正端坐在院子里饮茶,今日这赏花宴是大嫂举办,她就是露个脸就回去了,不是正经主人,闵氏拉不下脸和楚氏一同迎客,此时闵氏正安心的坐在自己的院子等着前院的消息,听到心腹的回话,闵氏一愣,直接起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心腹嬷嬷小声道:“闵娘子和太子殿下衣衫不整的在西厢房被那群郎君发现了。” “怎么会?”闵氏撑着身子,她明明吩咐的是去东厢房啊,西厢房离前院太近,可能会被发现,她原计划是让人给太子下药,让云珠意外失身给太子,再被纳进东宫,见云珠有些不情愿,也给她下了些药,可没想会被捅破啊,现在云珠婚前失贞的事人尽皆知,那到了东宫分位不会太高了。 “夫人别急,说不定是下人弄错了。”嬷嬷小心的道。 “不管弄不弄错!现在云珠都完了!”闵氏一把拍起桌子,面色肃容,现在她得考虑怎么跟本家哥哥说了,要不然,闵家也饶不了她! …… “夫人,真的不是小的呀,小的也不知晓太子殿下的茶水里怎么会有春药啊。”武烈侯府的管事堂,小厮拖着满是血的下身哭求着。 “不管是不是,让你伺候太子殿下,你分内的事结果让别人钻了空子就得罚!若是今日茶水里是毒药,整个武烈侯府也别活了!” “拉下去乱棍打死。”楚氏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大厅的血人。 一瞬间,在场的奴仆心思各异,没想到夫人竟是个手腕硬的。楚氏没在意他们的心思,她离府多年,府里的人早就换了一茬,有些竟是以为闵二夫人才是正经的侯府主子,她想着太子大婚后再来收拾整顿,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事! 涉及今日的事的奴仆该审的审该杀的杀,清理完毕,楚氏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苑,“是不是觉得为娘心狠了?” “阿苑,今日为娘教你的一件事,就是心狠!”楚氏喝道,“你出嫁前发生这种事,这是给你蒙羞!” “是,阿苑明白了。” 看着女儿还是安安静静,楚氏哪会不清楚女儿的心思,“我知道今日的事你心里难受,可作为女人,尤其是帝王家的女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至于闵云珠,你不用担心,本来你们旗鼓相当,可今日这事她就是皇家的耻辱!首先皇后娘娘就饶不了她!哼,皇后娘娘因着闵国公府的面子不会要她的命,可分位也就到那了。” “是,母亲。” “唉。”见林苑还是那样,楚氏长叹,还是让女儿自己想清楚吧。 …… “你好样的!”苏世杰一把茶壶砸了下去,“竟然给我算计太子!” “我怎么算计了?只是将计就计而已。”苏子笙不服气的道。 “你还敢给我说!是不是你把你二哥引开,又让苏福易容成闵夫人的心腹,骗闵家娘子去了西厢房,而你领着你二哥去了东厢房?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苏世杰胸膛一起一伏的问道。苏奎正是苏子卓身边的随从。 “若我不这样做,今日出这事就是我二哥!”苏子笙愤懑的道:“那闵云珠好黑的心肠,她不想听她姑姑的意去睡太子,就想着和二哥生米做成熟饭,我这么做也是将计就计罢了。” “你还敢给我狡辩!我让你去女学,可不是让你学那些个阴私手段的!” “怎么阴私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若不是我,这闵云珠祸害的就是我们家!” “够了!”苏子卓通红着眼怒吼道。深深的看了苏子笙一眼,苏子卓抱拳向着苏世杰道:“祖父,不用说了,事已至此,苏福也没被人发现,就算查到底也是那闵夫人和闵,闵娘子的错,祖父不要怪子笙了。” “二哥,你……”苏子笙没想到苏子卓会为他说话,谁知苏子卓继续道:“不过,祖父,子笙是不能继续待在女学了,还是让他出去历练吧。” 第68章 表白 七月十六,太子大婚,东宫大喜,可因着前一天的事,这喜事多少透着那么丝尴尬,太子大婚就不是琼华能去的了,她只能站在走廊,面朝皇宫,想象着皇兄大婚,父皇母后端坐高位的情景,在心底默默为他们祝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还是数日后,万氏来探望王氏时,琼华才从万氏那得知,大婚的第二天,闵云珠就被一顶小轿抬进东宫,分位是太子良娣,可这待遇,连太子身边的暖床宫女都不如。 只是可怜了林苑,要忍下这种丑事。 琼华到了女学,就见楚嫣然和几个小娘子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琼华定眼一看,宁雨柔也在里面,果然是小姑娘,哪有什么隔夜仇。 “……真是可惜,苏博士多好啊,据说之后就让林先生带我们了,林先生面上虽和和气气,可我见了她就发怵,还不如苏博士呢,虽然总是冷着脸,可没训过我们。” “我也这么觉得,苏博士除了开学前几日我们闹得过分了,从来都没罚过我们。” “就是,就算默大字少了几张,苏博士也不会计较,还会夸我写的好,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偷懒了。不像林先生,迟到了那么一小会儿,都要罚站。” “就是,就是。” 可能是小娘子们的怨气实在太强大,琼华还没到跟前都感受到了,“你们这是怎么了?还没到跟前都感受到冲天的怨气了。” 琼华的话让几个小娘子笑了起来,楚嫣然正软趴趴的贴在桌子上和前面的赵依依说话,闻言抬头有气无力的道:“琼华,不是我们怨气大,你是没被林先生罚过,所以不觉得什么,可我们就惨了,尤其是我,那篇《女则》还是背的不太顺溜。” “说来说去到底是什么事啊?”楚嫣然这副样子让琼华越发好奇。 “你不知道吗?”另一个小娘子开口道:“女学已经传遍了,苏博士要走了!以后要换成林先生教我们诗书了。” 苏子笙要离开女学了?“怎么回事?”琼华惊讶,苏子笙才来女学多久啊,怎么要离开了? 楚嫣然还没开口,宁雨柔倒是先说了,只是声音有些低落:“苏三哥要去江南杞县当县令了。” “我听大哥说圣人之前顾念苏三哥年纪小,科举后就没给他安排职务,谁知这次苏祭酒竟然求了圣人,圣人便安排苏三哥外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连苏哥哥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宁雨柔有些哽咽的道,她大哥还有楚家二哥去珍馐楼为苏哥哥饯行,任她如何哭闹,她大哥都不许她去。 眼看宁雨柔快成泪人了,一旁人赶忙安慰,递手帕,她们都不是傻瓜,宁雨柔对苏子笙的异样大家都看的明白,上苏子笙的课异常积极,平时见了苏子笙也是苏三哥苏三哥的叫,一点都不避讳,此时苏子笙要走了,她们更多的是遗憾没了苏子笙这个好说话的先生,宁雨柔就是伤心欲绝了。 “雨柔,别伤心,苏博士的家在燕京,迟早要回来的。”楚嫣然劝说道。 “这考绩三年,提拔三年,能升到燕京还不知晓要多久呢。”宁雨柔眨巴着眼,平时盛气凌人的小姑娘此时看起来异常可怜。 琼华看着宁雨柔,不知怎的想起那年她千方百计想去见要离京的陆煜辰一面,却最终被母后的亲卫拦在宫内的情景,琼华上前,一把拉住宁雨柔还想要揉眼睛的手,“你跟我来。” “你干嘛!”宁雨柔想甩开琼华的手。 “我知道苏博士在哪。”琼华径直向前,若没记错,今日她来的时候看到的那辆马车上的铭牌是苏家的,现在去说不定能赶得及。 …… 昭文堂是女学为了分隔男女先生,专门为男先生设的休息厅,此时是早课,昭文堂并没有人,苏子笙收拾好自己位置上的东西,看着书桌上学生交上来的大字,没想到那时候千方百计想离开,现在临到头了竟然有些不舍了。 苏子笙哀叹一声,算了算了,只这一次了,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撩起衣袖,拿起小豪,醮上朱红,苏子笙开始认真批改起来。 “苏,苏博士。” 门外忐忑的声音让苏子笙一愣,抬头望去,见是宁雨柔,苏子笙笑道:“是阿柔啊,怎么了?” “苏,苏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吗?”宁雨柔犹自不死心,问道。 “是啊,要离开了,再为你们批最后一次课业,以后林先生教习也要认真听讲知道吗?”苏子笙说着重新低头批改。 “那,苏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宁雨柔绞着手绢问道。 “这个……看政绩吧,少则三年多则六年。”苏子笙停笔,思索半响道。 宁雨柔闻言仰头,看着站在窗边,手持笔墨,背部挺直如松的青年,似是下定决心,道:“那,那苏哥哥,你,你回来后娶我好吗?” “噗!”在外面默默听墙角的琼华喷了。 苏子笙手里的笔歪了,纸张上血红一片。 虽然心痒痒的不行,想知道后续,可在听到苏子笙渐渐靠近的脚步时,琼华默默的遁了,前几次听墙角被抓的经历实在太惨烈,她赌不起。 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宁雨柔这么威猛!她倒是小瞧她了,就是不知道苏子笙如何应对这颗火热的少女心?琼华一边在昭文堂外闲晃着,一边脑补着里面的场景,乐不可支。 突然,前面一个灰色人影引起她的注意,看到她时立马转头,琼华奇怪,她认识这人吗?女学里也没有灰色衣物的学服啊。 “你站住!”琼华喊道。 谁知灰色人影听到声音反而跑了起来,让琼华心中更加生疑,也跟跑了起来,“你给我站住!听见没有!” 灰衣人跑越发快了,没几下就拐过弯不见了,琼华心中焦急,也加快了速度,到了拐角,却是劲儿卸不下来,直接“哎呦”一声趴在地上。 “嘶,好痛啊。”琼华的小脸皱成一团,四脚朝地,半天起不了身。 “这位娘子,您没事吧。” 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琼华皱成一条缝的眼睁开一只,抬头看到面前的灰衣人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琼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竟忘了喊疼,“怎么是你!” “是小的。”苏福腆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第69章 一瘸一拐 琼华雄赳赳的走在前面,苏福埋着头在后面跟着,准备去昭文堂兴师问罪,琼华本想要有气势一些,可一瘸一拐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当然这一切琼华不知晓,跟在身后的苏福也善意的没有提醒。 “苏子笙!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琼华霸气的挥起肉肉的胳膊推开门。 一道白色身影倏地撞了出去。 琼华本就因为刚才那一趴,身上受了伤,一直在强自忍着,此时被宁雨柔这么一撞,受伤的身体雪上加霜,琼华疼的身体一缩,向后仰去,苏福赶紧贴心的扶端正琼华,琼华回头一瞪眼,苏福老实退下。 琼华看了眼依稀快要没身影的宁雨柔,想到苏子笙也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清楚,此时也没空管宁雨柔了,挺身拦住想要追出去的苏子笙。 “我问你,他是谁!”琼华单手叉腰,做茶壶状,一只胳膊指向一旁努力想隐形的苏福。 以往苏子笙来女学教书,本就要避讳些,更不用提带家仆了,这次过来收拾东西,为了方便,才让苏福进来搬东西,这还是苏福第一次进女学的大门,不巧,就被琼华遇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当初风月阁的那个人贩子,他怎么成了你的小厮了,你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琼华指着苏福那张和“老六”一模一样的脸。 苏子笙虽然也担心宁雨柔,可琼华这么一拦也清醒过来,现在自己不适合去追,止住脚步,苏子笙看着琼华水灵灵的大眼,胖乎乎的手指向已经快缩到地上的苏福,眼眸一扫,却是皱起眉头:“你衣服怎么回事?” “啊?”琼华有些错愕,低头,就见自己白色学服上的泥渍,刚才那拐角处地上有些湿润,白衣沾上也没拍干净,此刻看起来,有些狼狈。 “还不是他,不,是你的错!”琼华转移目标,一脸指责,“我要不是看到这人怪异,怎么会着急追上去,不着急追上去就不会摔倒。” 苏子笙闻言扫了眼苏福,侧身道:“还是先进来吧,这身衣服像什么样子,还有,以后就算真是遇到可疑的人了,可以呼唤先生,你一个小娘子跟去也不怕出事。” “我,我这不是一时情急嘛。”琼华知道苏子笙这是为她好,刚才她也着实冲动了些,此刻不愿向苏子笙服软,还是嘴硬道。 苏子笙看着琼华歪歪扭扭的进来,知道肯定摔的不轻,从放置好的木箱里拿出药膏。 “坐下。”苏子笙道。 “你要干嘛?”琼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苏子笙又看看苏福,不会是她发现他们的秘密要灭口吧?早知道就不进来了! 看着琼华骨碌转动的大眼睛,苏子笙暗叹一声,这丫头又想哪去了? 将琼华一把按在椅子上,还没等琼华说声,隔着学服按住琼华的脚腕,“伤哪了?” “嘶……”琼华疼的跐溜一声,“就是你按的那儿!” “……” 苏子笙看了看琼华穿着小绣鞋裹着白袜的脚,将药膏递过去,“等会儿让你家丫鬟帮你擦一下药。”见琼华还想站起,按住琼华肩膀,“别乱动了,好好坐着,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的问题早就问了?这个老六为什么成了你的侍从!风月阁到底是怎么回事?”琼华拿上药膏,看着苏福。 苏子笙瞄了眼苏福道:“他啊,是老六也不是老六,说来,苏福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在柴房看到过你,偶然得知朱邪王爷爱女丢失,把你在那地方的消息传给了朱邪王爷的人,不然你现在还在那地方呢。” “你胡说,他不是那个骗你的人贩子吗?怎么可能救我。”琼华不相信的道。 “金华郡主。”见琼华穷追不舍,一旁的苏福开口,在琼华望过来后,苏福轻轻在耳边一番拨动,手指微动,脸上的那张面皮落下,露出本来的面目。 “天呐。”琼华惊讶的两手捂嘴,看着眼前恢复容貌的苏福,变脸啊。 就是苏子笙也挑了挑眉,说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苏福的真面目,还真是……意外的年轻啊! 苏福的长相并不突出,甚至是平凡,可以说过目即忘,可看样貌很是年轻,应是和苏子笙差不多大,想到此,苏三郎的后槽牙又咬了咬,没想到小爷竟然栽在这么个人的手里。 出乎苏福和苏子笙意料的是,琼华不再纠结苏福的面容之事,而是不顾腿上的疼痛,死活围在苏福身旁,左看看右看看,要不是顾忌男女有别估计都要上手摸了,琼华纠结半响终于道:“你的手……” 苏子笙:“……”这是关注的重点吗? 苏福:“……”他在变脸啊!金华郡主看小的手真的好吗? 几人一齐看向苏福的手,那老六是三十几岁的年纪,又是长期在市井厮混的人,手自然白嫩不到哪去,苏福却是个少年,此时的手却是沟壑遍布,配着揭去面具后那苍白的脸很是怪异。 “回郡主,因为手要经常用,不能用皮具,这手是涂抹了药膏画的。”此时褪去老六的易容,苏福也恢复了本来的少年声音。 “画的!”琼华惊讶的看着那双手,终于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那深深的纹路看着起伏,摸着却是光滑无比,“真厉害!你教我易容术怎么样?我就不计较你易容吓我了。” 用易容吓你?苏福暗暗抽动嘴角,他哪敢啊?不过少年还是道:“真是对不住,小的也要跟少爷离开了。” 琼华闻言面露失望,也知道不可能了,苏福毕竟是苏子笙的侍从,没道理让人家留下教她,不过琼华还是疑惑问道:“那么说在柴房遇见的那个老六就是你易容过来的,可你为什么要把自家郎君给弄到那地方去?还有,都回了燕京,怎么还做这副样子?” 琼华本就聪慧,在苏福揭掉面具就想明白了,此时问道两个关键地方。 这个……苏福闻言沉默,总不能说是太老爷故意给三少爷使绊子吧? 苏子笙听到琼华的问话,见苏福没言语,暗自夸赞苏福的识相,苏子笙迅速转移话题,“话说为师要走了,你是专门来送为师的吗?”苏子笙说着,手放在嘴边假咳了几声。 “不是。”琼华的回答干脆利落,“我是陪宁雨柔来的。” 说完,又围着苏福:“那你先给我说说这个画在手上要用什么颜料,我去配。” 琼华越说越兴奋,苏子笙看着皱起眉头,“还想不想要脚腕了!”见琼华一瘸一拐还要围着苏福,苏子笙心里莫名不爽道。 “哎呀,没事了。”琼华不在意的摆摆手,能学到易容术,身上这点疼算什么?全当历练了,琼华大气的想到。 “哼!你愿意残腿,我可不愿将来被朱邪王爷从燕京追到江南去。”实在拗不动琼华,苏子笙索性张开双臂,架起琼华,提溜到椅子上。 琼华坐在椅子上,刚才双脚悬空的感觉还在脚底,琼华回过神吼道:“苏子笙!” “怎么了?”苏子笙掏掏耳朵。 “没事!”琼华气闷,人家也是为她好,她不能不识好歹,不能!想到什么,琼华突然一脸兴味的问道:“你刚才拒绝宁雨柔了?”虽然是疑问的语气,表情却是肯定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苏子笙惊讶,又想想琼华不至于无缘无故来这边,促狭笑道:“小丫头片子,竟然又听墙角。” “才没有呢,刚刚宁雨柔那副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琼华反驳,耳朵却是无意识的红了。 “呵。”苏子笙没点破,既然没听墙角怎么知道宁雨柔向他诉心声了。 “这事烂在肚子,知道吗?”苏子笙郑重提醒道,这事关乎姑娘家闺誉,不能外传。 “放心。”琼华白了眼苏子笙,她是那么碎嘴的人吗?琼华目光一扫,看到屋内苏子笙放在桌上的箱子,愣了一下道:“你要走了,什么时候回来?”琼华没发现她这问题刚才听墙角时已经知道了,此时还是无意识的问出口。 看着突然语气凝重的小人,苏子笙随着琼华目光一看,心中了然,还是如同对宁雨柔一般的回答道:“少则三年多则六年。” “哦,这么久啊。”琼华摩挲着手里的瓷瓶,奇怪,听苏子笙这么一说,怎么心里觉着闷闷的。 摇摇脑袋,琼华低头,看着正准备给她检查脚腕的苏子笙,突然有些心慌,琼华不自觉的缩了下脚,一脸警惕:“你要干嘛?” “给你检查一下。”苏子笙头也不抬的道:“你刚才又在地上跑跳,我担心加重瘀伤,放心,我隔着袜子摸一下就知道了,不会碰你的。” 苏子笙弯腰单膝跪在琼华面前,脱掉小绣花鞋,将琼华的脚放在腿上,这个动作看起来呵护备至,苏子笙的手握着琼华的脚腕,心里略略惊讶,没想到这么个圆敦敦的小人骨架倒是细小,只不过隔着袜子,苏子笙也能感受到这片的浮肿,轻轻按了按,苏子笙问道:“怎么样?疼吗?” “……” 许久没听到动静,苏子笙抬头,就见琼华一脸爆红的看着他。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琼华甚至可以看见苏子笙脸上细小的绒毛和长长的无意识眨动的睫毛,琼华不由单手捂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恰在此时,苏子笙的手动了起来,轻柔的按摩着脚腕,脚腕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传到大脑,琼华心里紧张,磕绊的转移注意力:“没想到你还会按摩?” “小的时候身子弱,走路总摔跤,跌打师傅来的多了,也学会了一手。”或许是此时的气氛太好,苏子笙按摩着琼华的脚腕,自曝其短。 “是吗。”琼华前世也是身子弱,对这倒是心有同感,反而没有知道苏子笙糗事的开心,而是笨拙的安慰道:“没事,你看你现在不是长这么大个嘛?”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 苏子笙扶着琼华下了椅子,琼华小心的走了几步,“好多了!苏师傅的手艺真好!”琼华竖着大拇指夸赞。 “那是!”苏子笙得意的用手拨了拨黑长直的秀发。 一旁隐形许久的苏福终于忍不住了,眼角可疑的抽搐,三郎君,您摸了金华郡主的脚还没洗手呢,虽说隔着袜子,可这样撩头发真的好吗? 琼华不舍的从苏子笙的秀发上移开视线,看着挺身长立的苏子笙,想到再见时不知何年何月,郑重的叠起双手,弯腰行大礼道:“学生就祝先生一路平安,早日高升回京!” 看着琼华一脸正容,苏子笙一愣,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回礼道:“那先生就借你吉言了!” 苏子笙灿烂的笑容让琼华的一个晃神,今日这是怎么了,心绪不宁的,这一摔摔出毛病了?“那学生就先去找一下宁雨柔,学生很担心她。”琼华急匆匆说着,也不顾苏子笙反应,自顾跑开。 看着突然跑开的琼华,苏子笙暗自摇头,不得不说,和琼华这么一聊,心中的郁结不知不觉减轻了许多,看着远方一瘸一拐的琼华,苏子笙突然想到什么,喊道:“别跑的那么快,小心脚腕,回去记得擦药!” “刷!”琼华跑的更快了。 苏子笙:“……” 一旁隐形许久的苏福:“……”朱邪娘子,这画面似曾相识啊。 …… 最后看了一眼女学的大门,苏子笙撩开袍子坐上马车,二哥说的对,他现在心境不够,空有一身小聪明,那日赏花宴若不是祖父及时将尾巴处理干净,绝对会牵扯到苏家,他要学的还很多! 苏子笙遥望着远去的城池,别了燕京,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第70章 包子 跑离了苏子笙的视线,腿上的疼痛让琼华放慢脚步,琼华摸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脸如同熟透的苹果般,今日这是怎么了?跟生病似的,刚才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想到刚才苏子笙为她揉脚腕的模样,长直的黑发有几缕落在耳边,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轻柔的按压着她的脚腕……琼华不知怎的口干舌燥起来,拍拍发热的脸蛋,琼华无意识的摇头,一定是天太热了,一定是!都是天气惹得祸!琼华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不满的想到。 琼华先去了休息厅,在明蓝的叨叨中上了药,换了身衣物,这才去了学堂,到了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下了,小娘子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琼华这才知道刚才林先生问她和宁雨柔,被楚嫣然以身体不舒服搪塞过去了。 倒是楚嫣然见琼华一个人回来,换了身衣物,走起来还有点歪斜,不由问道:“琼华你怎么了?阿柔没跟你回来吗?” “哦,刚才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擦了药已经没事了。”琼华说着看着楚嫣然身边的空位,宁雨柔还没回来?想到刚才昭文堂宁雨柔冲出的模样,琼华有些了然道:“苏博士离开了,她心里不舒服,想一个人静一静。” 楚嫣然倒是清楚宁雨柔对苏子笙的执念,没再说什么。 中午休息的时候,琼华在休息厅的台阶上看到了抱着胳膊缩在那的宁雨柔,一向脸仰的跟个向日葵似得小姑娘今日却是像蔫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一脸脆弱。 一反常态,宁雨柔见到琼华时没像平常那么阴阳怪气,甚至拍拍身边的台阶,示意琼华坐下。 琼华看着宁雨柔有些乞求的眼神,到底硬不下心肠,跟着坐下。 “你刚才找苏哥哥去干嘛?” 琼华这边还在可怜小姑娘一番情谊付之东流,就见宁雨柔却是换了副嘴脸,凶巴巴转头问她,一副敢说谎试试看的样子! 琼华:“……”小娘子,我们说好的脆弱呢? “我刚才的样子你都看到了吧?”宁雨柔见琼华不说话,死盯着琼华的眼睛,生怕看漏琼华一丝情绪,欺瞒她。 琼华艰难的点点头:“不过我刚准备推门,你就跑出来了,你放心,我没看清的。” 琼华的后一句宁雨柔直接忽视,宁雨柔展开腿,粗暴的锤了锤,“算了,就算看到又怎样?反正,反正他拒绝我了!” “我阿爹有很多姬妾,府里的兄弟姐妹也多,虽然我是唯一的嫡女,可除了我,还有两个庶姐庶妹,阿爹不是最疼我的,阿娘只顾着和那些姨娘斗法,两个嫡亲哥哥和我年岁相差大,那些庶姐庶妹更不用提了,不给你使绊子都不错了,只有苏哥哥,永远不会忽略我……” “我第一次见到苏哥哥时,是大哥带苏哥哥来到我家,苏哥哥看到我,掏出一包桂花糖给我,还说这是专门买给我的。”宁雨柔回忆往昔,想到和苏子笙的初见,不禁捧起小脸看着天空。 琼华本来还在认真听着,她也很好奇这位宁娘子为何对苏子笙这么大的执念,结果在听到桂花糖时,琼华皱皱眉头,虽然她不愿回想那个风月阁,可在那遇上苏子笙的情形却是忘不了的。 想到柴房的那个夜晚,苏子笙百变的口袋,琼华风中凌乱,看着一脸甜蜜的少女,你确定不是苏子笙自己喜欢吃,忘了礼物,这才顺手给你的? 不过看着宁雨柔一脸怀念的表情,琼华默默吞下这句话。 “我想学骑马,还是苏哥哥说服大哥的,可惜苏哥哥不教我……” “苏哥哥还会给我很多街上的小玩意儿……” “苏哥哥可有才了,我大哥和楚家二哥都比不过他,我还记得有一次……” 苏哥哥,苏哥哥,苏哥哥,听着宁雨柔絮絮叨叨苏哥哥长苏哥哥短,琼华听的脑袋都大了,小娘子,貌似我们关系没这么好吧,琼华单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打量着宁雨柔,她是真没发现宁雨柔还是个话唠啊。 几次想出声打断宁雨柔的话,不过再看到宁雨柔越说越落寞的小脸时还是忍下了,算了,果然本公主慈善,狠不下心来。 最后这场单方面的促膝长谈在宁雨柔扑进琼华怀里大哭一场而告终,被抹了一胸泪水的琼华欲哭无泪,觉得自己是脑袋抽了,才大发善心一次,又被毁掉一身衣裳。 不过因着那日的交谈,宁雨柔和琼华的关系倒是好了起来,最起码见了面宁雨柔小姑娘不再哼哼或是说些刺人的话,偶尔还能说上几句,宁雨柔这人虽然嘴巴碎,矫情了点,可到底不过是缺爱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坏心眼。 燕京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琼华开始在女学和王府间两点一线的生活,虽然单调,但也惬意。 十二月底的隆冬,大雪纷飞,天冷的人出去都要打个哆嗦,李广王府的福丰院,却是暖烘烘的,大厅内的地龙烧的正旺,朱邪赤心和琼华呆呆站在大厅的内门口,听到里面王氏的痛呼,一大一小对视一眼,“要不然我们进去看看吧。”王氏实在叫的惨烈,琼华有些担心的说道。 “不行!”朱邪赤心虽然也着急,可也知道产房污秽之地,小娘子家的怎么能进去,牵着琼华坐在椅子上,朱邪赤心将琼华有些冰凉的手放在怀里暖着:“你阿娘没事的,我们一起在外面等她。” 父女俩在大堂坐立难安,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奔向帘子处,不一会儿,顾嬷嬷抱着一个福字红绸包裹笑呵呵的出来:“恭喜王爷,是个小郎君。” …… 第71章 踏春 春去春又来,冬去复一年。 三月的时候,冰雪消融,春风袭来,吹散了严冬,带来了生机,这个时节的草地肥美,京郊的楚家马场甚是热闹,鲜衣驽马,神采飞扬。 原来今日是国子监在楚家马场举办的踏春,来往的少年少女,有些在地上铺着席子,席地而坐,吃着糕点赏着春景,有些在远处草地上踏马感受春日的气息。 由远而近驰来三匹马,一红一黑一白,马上坐着三位身着胡服的娘子,黑马上的娘子一身白衣气质清冷,瘦削的脸上满是冷凝,白马上的娘子一身绿色胡服,圆圆的脸蛋,一双含笑的双眸甚是可人。 最特别的当属中间的红马上的小娘子了,栗色长卷发用玉冠束成发髻,几缕调皮的卷发落在脸侧,一身天蓝色胡服,束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衬得胸前越发鼓胀,笔直的长腿踏在马鞍上,腰背挺直,望着前方,碧绿色的眼眸如同深沉的湖水般让人着迷。 黑马和白马上的娘子由着仆人扶下马,唯有红马上的娘子,长腿一蹬,一个翻身,落了下来,将手上的马鞭丢给马夫。 楚嫣然眼眸带笑,羡慕的看着琼华利落下马的身影道:“真是气人,我家有马场,可骑射还不如琼华呢,这身姿让我看了都羡慕,都怪我家阿娘不让我学骑射。” 这骑射与骑马不同,一个只是代步工具,而另一种就要在马上射箭,马儿最是通灵,这骑马功夫不行,谈何马上射箭?琼华十岁后,朱邪赤心就教琼华骑射了。 “你还用学?让你家那位带着一起不就行了?”琼华有些促狭的反问道,楚嫣然在去年已经说亲了,男方正是忠国公府的嫡次子于辛,这位于辛喜爱骑射,就是朱邪赤心这种马背上长大的人也夸过于辛的骑射功夫好,琼华在楚家马场也见过几次,的确是身手了得。 楚嫣然倏然红了脸,嗔了琼华一眼道:“千般万般不如自己学会好。” “你自己心里清楚~”琼华看楚嫣然嘴里反驳,可这脸上的笑容却是拿帕子掩都掩不住,哪里还不清楚,显然是那位于二郎已经带她体验过了。 宁雨柔看着楚嫣然那红屁股似的脸蛋,再看一旁笑的开心的琼华,清冷的目光一凝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怎么可能,这踏春可不是只有我们这些娘子,还有那些郎君呢,今日国子监里那些才俊可都来了,王妃才不会让我们金华郡主错过呢。”刚被琼华打趣的楚嫣然拿下帕子,迫不及待的道。 “也是。”宁雨柔点头,又补刀道:“也不知金华郡主能否挑上好的?” 琼华见这两人的一唱一和,知道自己斗不过,索性走在前面,到了席子上坐下。 燕京女子过及笄婚嫁,可一般世家早在十三岁以后就相看了,这次开过年琼华已经十五了,还不到一年就要及笄了,王氏越发着急,不是在家拘着她学些礼仪,就是参加宴会,弄得一副她嫁不出的样子,要不是这次踏春是个变相的相亲大会,王氏才不会放她过来呢,想到等会儿回家王氏殷切的眼神,琼华一阵头疼。 见琼华坐在没动静,楚嫣然和宁雨柔围过来,“琼华,我说真的,你要是真有喜欢的就赶紧的,可别错过了,你不见那几个已经在抛媚眼了吗?”楚嫣然朝着旁边努努嘴,女学同班的几个娘子正在张望远处骑马而归的那些郎君,拿着帕子蠢蠢欲动。 宁雨柔也看了一眼,道:“就是,这次踏春本来就是次变相的相亲大会,你自己相看的总比盲婚哑嫁来的好。” 琼华捂住脑袋装鸵鸟:“你们就让我高兴一会儿不成吗?在家是阿娘逼我,到这儿是你们逼我,我才十五又不是嫁不出去!” 楚嫣然和宁雨柔无奈对视一眼,也知道自两年前那事后,李广王妃应是对琼华越发逼的紧了,这才开解道:“好好好,不逼你,那些国子监生的比赛不是有结果了吗?我们去看看总可以吧?” 楚嫣然几人来到那边,就见为首的那几个郎君正下了马,远处还有几个郎君正在骑马驰骋,显然这几个是今次的前几名了。 琼华看到里面竟然有王润生,一时惊讶呼喊道:“表哥!” 王润生见状,也冲琼华笑了笑,琼华迈开步子向王润生走过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琼华不知晓,她身边的两个好友可是看的清楚,从琼华叫的那声起,这些郎君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全落在琼华的身上,别说,这胡服最是贴身,能把人身上的优缺点暴露无遗,汉人多是水蛇腰,腿一般不长,还以瘦削为美。 胡人却多是蜂腰大长腿,琼华虽然才十五岁,可发育的极好,一身胡服,长腿翘臀一览无余,胸前更是鼓胀,楚嫣然看着琼华毫不自知的一颤一颤的胸部,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怎么都是喝羊乳,她的就是没动静呢。 琼华看着王润生温和的笑容,道:“表哥怎么会来这里?” “昔日同窗相邀。”王润生笑道,他去年已经科举,一甲前十入了翰林,这次是落榜还在国子监的同窗邀请才来的。 琼华了然,看着王润生额头的薄汗问道:“这次赛马表哥也参加了?看来名次不错。”琼华看着远处几个不时看这边的娘子,笑道。 “不才第二名。”王润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第二名也是不错的。”琼华倒是真心夸赞,舅母虽为礼部尚书之女,可对儿子的教育却是以文居多,王润生能得第二名已是很了不得了。 王润生看着琼华真诚的笑脸,略有些失神,这个表妹越长大越发夺目了,不知道过几年是什么情形,可惜他是无缘了。 王润生比琼华大了四岁,两人认识的时候王润生已经是懂人事的年纪,自是相交不多,又说了会各自府里的情况,这才离开。 王润生一离去,楚嫣然和宁雨柔就围了过来,“你表哥不错啊,这个年纪入了翰林,前途不可限量,你阿娘没考虑过?” 怎么可能没考虑过?当初出了那事王氏头一个考虑的就是王润生,不过她知晓后就拒绝了,她不想在那种情况下随便和男子定亲,而且,对王润生,她只是当表哥看的,再无其他。 …… 累了一天,琼华回了王府,一进内门,还没等明语帮忙脱下披风,一颗肉弹就冲了过来,“阿姐!”肉弹抱着琼华的腿不撒手。 “世子,世子。”朱邪天铭的奶娘在后面呼喊着,看到琼华,止住脚步,行礼站在一边。 “这是做什么?”琼华摸着朱邪天铭顺滑的金黄头发,不舍得撒手,想当初,这小子落了胎毛,长出头发,差点没把她羡慕死,竟然是直的,直的!这让一直对卷毛怨念的她一度对这小子羡慕嫉妒恨。 “阿姐,你去骑马了,我也想去。”朱邪天铭磨蹭着赖在琼华怀里,仰着脑袋,露出和琼华一般的碧绿大眼,眨巴着道,他还没上学,现在每日由府里的先生教导,等过了年才去国子监。 “改日让阿爹带你去。”琼华笑道,那么个相亲大会有什么好参与的。 “王妃在院子里等你呢。”听到消息的绿蓉笑眯眯的走过来,那眼神就是,别想跑了,老老实实跟我去见“太后娘娘”吧。 琼华步履沉重的牵着朱邪天铭的手,做足勇气掀开帘子,“阿娘,我回来了。” 姐弟俩一进门就看到王氏亮晶晶的眼神,朱邪天铭想凑到王氏身前都被无情的拉开,让奶娘带离,朱邪天铭抱歉的看了琼华一眼,阿姐,这次我帮不了你了。 或许是有子万事足,自生了铭哥儿,王氏倒是身子富态了不少,此时王氏撑着丰腴的胳膊,希冀的看着琼华:“有没有合适的?” “阿娘,我……”看琼华难以启齿的样子,王氏眼里的光彩变暗,“算了算了,终归是我的错,不该给你双绿眼。” 这几年朱邪赤心越来越得圣意,按理琼华的婚事应不算太难,怀就坏在那日进宫的宫宴上发生了一件事。 两年前圣人特别恩赐,宫中年夜宴,琼华见到父皇心中激动,怕露了馅就偷偷去透气,结果在遇上了如厕回来的齐老王妃,这老王妃七十多岁的年纪,当晚又喝了些酒,加上御花园的灯火暗,一时眼睛花把琼华的那双眼看成狼了!吓得一个趔趄,倒地不起,偏偏琼华听到声响还去帮忙,结果…… 总之齐老王妃在床上修养了三个月才有些精神,本来因为圣人的宠爱,对琼华这门亲事蠢蠢欲动的世家全部停歇了,开玩笑,谁家没个黑灯瞎火的时候,自家儿子夜里熄灯看到媳妇的绿眼还不被吓死。 琼华十分无奈,她冤枉啊!谁的眼睛会发光啊?明明是灯火照射,那老王妃老眼昏花看花了眼,才摔了跟头。总之,因着这事,这两年她再无人问津,眼看开过年就要十六了,王氏更是焦心不已。 “阿娘,这关你何事?是那老王妃咄咄逼人。”琼华劝道。 “对,你说的对,都怪那老不死的,耽搁了我的乖乖!”王氏有些愤恨的道。 “阿娘!”见王氏说的粗鄙,琼华叫了声,却是没说什么,这次的事那齐老王妃实在太可恶,说来这老王妃还是前世见面要称呼声姑奶奶的人,齐王得父皇喜爱,这老王妃才出入宫廷,隐约听宫里老一辈说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琼华重活一世才见识到,何止是不好相与,简直是难缠到死好吗。 这事说到头,琼华又没冲没撞,是那老王妃多喝点酒老眼昏花看错的问题,过后,因着是长辈,王氏还领着琼华去赔罪了,结果不光被赶了出来,病愈后那位老王妃逢人便说她长得妖样,不吉利,要不是齐王的地位在那,王氏非上去撕了她的嘴不可。 虽然朱邪赤心也与齐王说了此事揭过,齐王应是私底下劝过了老王妃了,可燕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老王妃偶尔出席宴会,还是夹枪带棒。 王氏见琼华反过来安慰自己,想到女儿如今的处境,更是伤心,自己好好的女儿,本来因为胡人样貌,她就担心婚嫁,谁承想还惹上那么一号人,偏偏她们现在也算皇亲了,按辈分还真只能受着,真是憋屈死人了。 不过王氏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她不光要为女儿找夫婿,还要找个好的,万里挑一的!见琼华低头玩着腰间的穗子,王氏从榻上的案桌下掏出一张请柬: “这是忠国公府今日送来的请柬,那日给我好好打扮!” 琼华:“……”阿娘,饶了我吧。 第72章 遇见 琼华拿着请柬,看着上面的忠国公府的字样,心存侥幸的道:“阿娘,这是嫣然的未婚夫家,我去凑什么热闹。”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才在马场打趣楚嫣然,她未婚夫家的帖子就送了过来。 王氏抿了口茶,“谁说凑热闹了?我们这是访故交!”王氏拉长语调道。 “故交?” “是啊,你还记得金满洲时那吴副都护家的大娘子吗?那吴元香嫁的就是这忠国公府的世子。” “吴元香?”琼华可对吴元香印象深刻,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她来了燕京一直没见过,“说来自到了燕京就一直没见过呢,我都快忘了她当初及笄是回的燕京了。” “这吴元香回了燕京,没多久就嫁进忠国公府,陪着夫婿去江南外放了,近日那世子调离才得回来,这次宴会,就是为他们夫妻举办的,认认燕京的人,我们家当初和吴家关系也是极好的,于情于理也该去。” 我们家和吴家的关系也是极好的,琼华暗自感叹王氏的胡说八道,她们和吴家什么时候成了故友了?她可还记得王氏有些不待见李氏呢,也是到了燕京,琼华才偶然得知,吴家和她的便宜外婆吴氏还有那么些亲戚关系,这才知道王氏那时不待见吴家的原因。 罢了,就去一趟吧,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楚嫣然估摸着也去,到时候不至于落单。 与王氏闲谈了一会儿,琼华回了屋子,梳着妇人髻的明蓝就迎了上来,“娘子回来了?” 看着明蓝眼中与王氏一模一样的光芒,琼华暗自头痛,又来一个,依旧说了一遍,明蓝听到还是没有也是难掩失望。 “明蓝,你别担心,还是好好养身子重要!”琼华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明蓝的肚子。 “娘子!”虽然嫁了人,可被自小看大的娘子打趣,明蓝难免有些羞怯,她前些日子才被发现已经有孕了,虽然娘子和夫人都让她休息,可自己还是放不下,常过来看看。 琼华笑了笑,明蓝在三年前就已经嫁了人,早就不在内院了,也是最近达辛被父亲派出去有公务,王氏这才做主把明蓝接过来住。 明蓝与达辛,想到那个跟在阿爹后面总是一脸面无表情的人,琼华自己都觉得怪异,两人竟然走到了一块儿,明蓝自小伺候琼华,王氏本来打算将来配了人做琼华的陪房,在透出要为明蓝找婆家的意思后,达辛第一个找了阿爹,主动求娶明蓝,这才知道明蓝当初在永州养伤时两人已经互有好感。 达辛是阿爹的心腹,也是阿里管家早就看好的接班人,万没有给琼华做陪房的道理,明蓝也是因着如此一直拖着不愿,到最后见王氏要给明蓝说亲了,达辛这才主动找的朱邪赤心。王氏一开始听说这事也是有些犹疑,甚至顾嬷嬷也反对,最后还是琼华出面说服了她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从成为朱邪琼华开始,明蓝就一直陪在她身边,明蓝对“朱邪琼华”是当做妹妹来照顾的,她衷心的希望这个大姐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而她?也能找到吧…… 琼华躺在床上,看着雕花窗缝透进来的月光,虽然一直都是王氏在那焦急,她像是被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可说到底,她这心里也是忐忑的,本来就是胡女,在燕京婚嫁就难,因着那齐老王妃的事,更是雪上加霜,而她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 以前是公主,只有她挑别人的份,现在,成了别人挑她。琼华嘘气,真是风水轮流转呐。 …… 忠国公府,光这个“忠”字,已经表明了忠国公府在燕京的地位了,是以,忠国公的世子回京,国公府宾客云集,好不热闹。 王氏和琼华坐马车到了忠国公府,一早守在门外的婆子上来领路, 她们来的不算早,到的时候大堂已经有不少人了,毕竟这燕京比王氏品级高的也没几个,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端着身份的,进了大堂,居中坐着的圆脸妇人就是忠国公夫人苏氏了,两侧还坐着些贵妇。 琼华眼风扫了眼在座的人,今日来的夫人,认真说来,都是互相有些姻亲关系的,这京城里的世家,大多是骨连着骨,筋连着筋,丝丝盘绕的,一竿子能打着不少亲戚。 王氏扶着琼华的手走了进来,苏氏笑道:“终于舍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府里待到过冬呢。” “这么好的天不来怎么行?我可是最喜欢热闹的了。”王氏笑着回应苏氏的打趣,王氏是天生的交际高手,自生了朱邪天铭后,王氏也渐渐开始出入宴会,和苏氏倒是很是合缘,不过两人能交往还真靠一件事。 这苏氏是淮安苏家的女儿,是苏祭酒的嫡长女,当年在燕京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儿,最后嫁与了当时还是世子的忠国公,两人又育有两子一女,没的庶子庶女碍眼,一直是京中好些夫人羡慕的对象,当然,这是王氏未出现之前。 朱邪一家进了燕京后,这么些年,朱邪赤心越发受到重用,李广王府不说庶子庶女就是侧妃通房都没有一个,而朱邪赤心更是拒绝了圣人的赐婚,一时间王氏也成了众多夫人嘴里常说的那位了。 可说到王氏就没苏氏那么好听了,毕竟王氏家世不如苏氏,且当初朱邪赤心进京求娶大燕女,众多贵女不愿的事情大多人还是记得的,那些个夫人说什么朱邪赤心是胡人,不是不想有通房,而是那些女子不愿意上胡人的床,怕半夜被那双绿眼吓死之类的话。 王氏是王妃,那些夫人不至于在台面上说,可私底下说多了,总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的。 是以王氏和苏氏第一次在宴会相见时,很多人等着看好戏,可没想到,两人倒是一见如故,很是合眼缘,那些个爱比较的,捻酸的也消声了。 “见过苏夫人。”琼华行礼道。 “不是我说,你这女儿真是越发标致了。”苏氏笑着对王氏道,她对琼华郡主的印象很不错,虽然是个胡女,可那端庄大气的范儿一点不输那些燕京贵女,就是身为公主,也没几个比得过,就是前几年那事,给耽搁了,苏氏暗道可惜。 苏氏略微转头对身后站着的儿媳道:“元香,这是李广王妃和金华郡主,你们也是旧识了,就不必我多做介绍了。” “是,母亲,自是认得的。”吴元香柔声道,施施然上前,行了礼道:“见过王妃。” “我也是好久没见过元香了,真是越发可人了,苏夫人好福气。”王氏赞道,话里却是真心实意,这吴元香几年不见,越发娴静了,一身烟柳色襦裙,紫色披帛,头戴金钗,富贵却不逼人,即引人注目又不失格。 当初在金满洲时王氏能让琼华去吴家的宴会,就是冲着这吴元香的好名声,对她的印象自是极好的,若是华华能同这吴家娘子一般顺顺利利的,她也少操心不少,王氏心下暗叹,脸上却是越发笑的和善,对琼华道:“还不见过你吴姐姐?” “见过吴姐姐。”琼华笑盈盈走上前道。 “郡主都长这么大了?”吴元香拉住琼华的手,细细打量,“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快认不出了。” “是丑的认不出了?”琼华笑道。 “妹妹真爱说笑!”吴元香嗔了一眼,“当然是美的认不出了。” 还别说,琼华小时候肉嘟嘟的,可爱虽可爱,可和美是搭不上边的,现在少女初长成,褪去了青涩,留下了美艳,加上琼华喜欢骑马,身姿修长,和小时候比还真的相差很大,一时认不出倒是正常。 “谢姐姐的夸赞。”琼华笑呵呵的接下,既然人家愿意示好,她为何不接受。 今日忠国公府这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世子夫妇识人的,琼华又与吴元香说了会儿话,吴元香就被苏氏叫到跟前了。王氏趁机支走琼华,开玩笑,今日这是要给女儿找人家的,哪能让她在场。 苏氏也是知道琼华与楚嫣然是女学的同窗,让婢女领着琼华去了后院,与楚嫣然汇合,琼华一早就知会过楚嫣然她今日会来,是以楚嫣然见了琼华倒是不惊奇,待那婢仆走后,楚嫣然拉住琼华,说着私密话。 今日来的大多都是已婚夫妇,前院的是那些男子,内院就招待这些夫人娘子了,楚嫣然琼华和她们也没什么话题,两人就窝在一块说着体己话。 “世子夫人有什么喜好?”本来说着女学的课业之类的话题,楚嫣然却是扯到这方面上来。 在琼华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楚嫣然招架不住,粉拳轻捶了一下琼华,“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啊。”说着作势要走。 “哪敢啊!”琼华拉住楚嫣然,“我这不是在想吗?这世子夫人我也是许久未见了。” 琼华支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模样,她哪里晓得吴元香的喜好,总共没见过几面的人,不过,若真说爱好?琼华想到在金满洲的时候,吴元香的那次跳舞,应该是胡旋舞吧。 可是在燕京,贵女跳胡璇舞就别想了,女学里倒有舞艺,可也是没胡璇的,她想学胡璇还得在王府偷偷摸摸学。 想到此,琼华开口:“世子夫人在金满洲时就是出了名的才女,喜欢作诗,常举办诗会,不过那时我年纪小,也没参加几次。”依稀记得王氏说过,吴元香在金满洲时倒是很喜欢举办诗会。 楚嫣然闻言有些失望,还是没打听到重要的消息。 见楚嫣然一脸遗憾,琼华解释道:“你进俞府,又不是奔着吴元香,顾好苏夫人和俞二郎就是了,剩下的反而是多做多错。若是你进了府,对公公婆婆和夫君有了解,那是尽心,可对大嫂的喜好都了如指掌,那是有心计了。” 楚嫣然恍然大悟,她走入误区了,娘亲总告诉她将来嫁了人要耳听八方眼观六面,她一直想着做到最好,却忘了过犹不及。不过被琼华这么当面说,楚嫣然脸上还是有些恼怒,哼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说的你都懂似得,那接下来这个消息就不必我说了。” 见楚嫣然一脸这是大消息的表情,琼华虽然不感兴趣,可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狠了,很是给面子的问道:“什么消息啊?好阿嫣,告诉我嘛~”说着还轻轻拉了拉楚嫣然的衣袖。 琼华声音本就软儒,此刻这么一撒娇,配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别说男人,是个女人都受不住,楚嫣然被那声“好阿嫣”叫的浑身酥麻,也顾不上拿乔,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今日虽是俞大郎的接风宴,可我刚才听那些夫人闲聊,说是苏博士此次也跟着俞大郎回来了,那些夫人还说苏博士到现在都还没说亲,我以为她们都在思忖自家有没有适龄的女儿呢!结果啊,竟然不是!” …… 此时的外院,觥筹交错。 在最中间的一桌上,几位男子举杯说笑。 苏子笙一身银边绣富贵竹的白袍,在一群穿的金光闪闪的郎君里,别有一番风味。 “来,此次我们表兄弟一同回京,以后更是同僚了。”俞振举杯笑道,俞振此刻喝多了面色有些发红,可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他与苏子笙长得有些相像。 他和这个表弟差了五岁,学业也不是一辈的,相交不深,倒是和他二哥苏子卓是同窗,苏子笙在燕京得了探花时,他已经去了外地。六年前被派到他管辖的那儿当县令,母亲还特意写信让他多照看些,本来以为是公子哥去下面镀一层金,却是没想到几年下来,这个表弟到让他刮目相看,现在竟然和他成了同僚了,真是后生可畏。 “谢过表哥。”苏子笙举杯,挡袖饮下。 看着苏子笙秀气挡酒的模样,俞振暗叹,这个表弟啊,什么都好,可就是……唉,希望御史看在苏祭酒的面上别抓着那个污点不放,要不然以后升迁可就难了。 苏子笙没错过俞振眼底的可惜,却也不屑解释,便说多喝几杯先去外面透透风。 这忠国公府他也几年没来了,知道姑母在内院与前院交界有一片林子,风光极好,便带上苏福去透风,结果就听到了有人在背后说他。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楚嫣然说到关键处就停了,可琼华一听是苏子笙的事儿反而来兴趣了,央着楚嫣然说完,可楚嫣然就是不开口。 最后两人来了这片林子,说是这林子在内院外院交界,来的人少,楚嫣然这番做派让琼华越发心痒,两人到了凉亭,琼华就迫不及待的催促楚嫣然继续。 “我跟你说,这事你可烂在肚子里啊!”楚嫣然小心的看了看四周。 “本来听那些夫人说要给苏博士说亲,我也没多想,之后她们聊些妇人家的事我就去了内室,结果听到外间一个夫人和她嫂子说话,那妇人也是刚从江南跟随夫君回来的,她劝诫她嫂子千万别给侄女说苏博士。” “为什么?”琼华疑惑,苏子笙这条件别说燕京,就是大燕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十六岁的探花郎,这几年外放,像琼华这等适龄女子的人家,稍微一打听都知道苏三郎是如何受圣人重用,怎么还会有人不愿? “因为啊……苏博士是个断袖!”楚嫣然压低声音道。 “断断断断袖!”琼华惊呼起来。 “嘘!你小声点!”楚嫣然赶紧捂住琼华的嘴巴。 琼华避开楚嫣然的手,问道:“你没听错吧?” “如假包换!” “我的天!”琼华拍拍胸脯,却是眼睛陡然发亮,“快快快,告诉我怎么回事!”真是没想到啊?琼华一脸兴奋。 楚嫣然见琼华模样,两人默契的“嘿嘿”一笑,楚嫣然继续说她听到的事儿,完全没意识到当事人已经站在背后了。 还是跟在苏子笙身后的苏福,感觉到自家郎君周围越来越冷冽的气氛,为了那两位不知名娘子的安危,轻咳了几声提醒。 琼华和楚嫣然立马警惕的转头,就看到凉亭下立着的那道身影。 苏子笙听到“苏博士”就知道这两人应是女学里他的学生了,结果一转头,看到那双碧绿的眼,苏子笙嘴角勾起,还真是……缘(猿)分(粪)啊。 第73章 见面 “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怎么不继续说了?”苏子笙拾步走上亭子,看着恨不得钻到地底下的两人。 ……许久无人应答,楚嫣然看了眼旁边缩的像鹌鹑一样的那位,心中暗道不争气,硬着头皮干笑道:“苏三哥,你误会了,我们在说您的衣袍料子很是独特,这缎面袖子挺好看的。” “就是就是。”旁边缩着的鹌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在苏子笙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楚嫣然悻悻闭了嘴,连面都没见过,鬼知道穿的啥衣衫。 “你先去吧。” “啊?”见苏子笙对自己说道,楚嫣然有些惊讶的看着苏子笙。 “我让你离开,你还不乐意了?”苏子笙眼风一扫,要不是楚嫣然是二表弟的未过门的娘子,他顾忌俞家的脸面,哪会轻易放她离开。 楚嫣然看着旁边使劲眨巴眼睛的琼华,心中暗道,死贫道不死道友,再见了,琼华,不过你放心,我会搬救兵过来的! 很显然,琼华没有领悟到楚嫣然眼中传递的复杂消息,眼巴巴的看着跑的飞快的楚嫣然,内心狂扎小人,这个叛徒! 琼华垂着脑袋看着眼前出现的黑缎面角靴,感觉到头顶的注视,如同实质的刀剑直刺人心,琼华忍住心中的异样,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抬头展开笑容道:“苏博士,好久不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怎么好久不见?刚才不是还讨论在下的衣料吗?”苏子笙挑眉,看着琼华一脸尴尬的模样:“某回到不过燕京三日,我倒是不知道金华郡主什么时候见过在下。” 苏子笙说着上前一步,衣袍带动间飘来一缕竹香,淡雅清香,琼华看着苏子笙袍子上的青竹,隐隐竟像是浮在上面,很是逼真,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琼华混乱之下胡思乱想,暗暗深吸口气本想镇静心神,想着等一下如何应对,结果一吸,竹香进了腹中,反而乱了思绪。 “哼,几年未见,金华郡主没想到除了听墙角的爱好,还有喜欢背后妄议是非了。” 苏子笙一声冷哼,让沉浸其中的琼华回过神来,继而恼羞成怒,凭的什么这么说她!虽然这事是她不对在先,可你苏子笙也不见没错! “先生此话差矣!”琼华直视苏子笙,樱唇轻启,话确是很不客气:“学生背后妄议是非是不对,可先生不也偷听我们说话了?若是先生没听,怎的知晓我们在背后说人是非?” “……”几年不见,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苏子笙一时竟有些无言,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瞪着他的少女,第一次细细打量起来,小娘子只及他的肩头,褪去婴儿肥的鹅蛋脸越发显得面部立体,琼鼻深目,樱桃小嘴,如湖水般的眼睛看着你,好像瞬间就能把你淹没。 一头栗色长卷发被一根碧绿色浮云簪挽着,有几缕垂散在耳侧,一身藕荷色襦裙,衬得肌肤雪白,因为发怒,胸口微微起伏,那高耸处想让人忽略都不行,不知不觉当初的小敦敦已经长这么大了,苏子笙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这么贸然留下朱邪琼华是否有些失礼了。 这些年关于他的那些谈资向来不少,他也从没理会,一开始听到亭中有两女子在谈论,虽说的是他,可他心中并无波澜,只不过她们嘴里称呼他苏博士,让他知道这两人是当年女学教导过得,一时想起自己当年在女学的情形,觉得自己有义务教导这两位娘子不得妄议是非。 可没想到一个是楚嫣然,一个是朱邪琼华,这个和他也算共患难,见过他轻狂时期的小胡女,他虽然一直与她斗嘴,觉得她某些时候像是个大人,心底却是把她当成小孩子看的,是以留下琼华,丝毫没觉得不妥。 可是现在看到琼华这番模样,他知道他忽略了什么,六年,足够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盛开了。 “你回去吧,今日的事就忘记吧,以后切不可如此行事。”苏子笙转头,不再看向琼华。 琼华奇怪的看了留个背影的苏子笙,这就放过他了?想到以往苏子笙那誓不罢休的劲头,琼华有些疑惑,总觉得,苏子笙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周身的那些光芒不见了,不是消失,而是沉淀,整个人变得内敛起来。 不过琼华没有考虑多久,见苏子笙背对她果然没有追究的意思,琼华踮起脚,赶紧离开,今日的事是她耍了嘴皮子,她和楚嫣然妄议是非,苏子笙作为她们曾经的先生,教训一下绝不过分。 “那件事不是真的。” 琼华正准备下台阶,身后传来苏子笙轻飘飘的声音,让琼华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来。 待走的远了,琼华才反应过来,苏子笙刚才那句话算是解释吗? 急匆匆赶来的楚嫣然见到琼华站在小径上发呆,赶忙上前。 楚嫣然拉着琼华,见琼华衣衫完整,并无异样,挤眼道:“你出来了?我找了你许久,都是我不好,这林子大还非要拉着你来,幸亏你找到路了。” 琼华看着楚嫣然身旁的陌生丫鬟,领悟到楚嫣然的意思,遂一脸愧疚的道:“这林子太大了,我刚才转悠了好久才出来的,真是过意不去。” “既然郡主已经回来了,那奴婢也安心了。 “麻烦这位姐姐了。”楚嫣然拉着那丫鬟的手谢道。 “楚娘子不敢当,这是奴婢的本分。” 因着有那丫鬟跟着,两人有些话也不好说,楚嫣然是私下寻了这附近的丫鬟过来,是以王氏和苏氏倒是不知晓这茬,进了大堂,琼华又陪着诸多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和王氏一起告辞了。 “为娘看看能不能在这些外放的官员里给你找着。”上了马车,王氏也不再避讳,直言道:“今次与忠国公世子一起回来的有几个郎君,有几个很是不错,为娘已经拖苏夫人为你打听了,只希望他们还没听到那碎嘴老妇的闲话,赶紧把亲事定下!” 定了亲又不是不能悔约,那不成骗婚了吗?琼华暗自吐槽,却没有出声质疑,王氏也是着急了才这么说,还不至于那么急着打发她。 王氏还在念叨着,琼华掀开帘子一角,旁边一辆马车正好经过,车里飘出一阵熟悉的竹香,琼华的目光看着那辆马车直到远去。 “怎么了?”王氏见琼华一直看着窗外,问道。 “没事。”琼华放下帘子,“阿娘你继续说。” 第74章 南风男风 “那件事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琼华躺在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是这句话,怎么办,好想把楚嫣然拉过来,问她到底传闻苏子笙的是什么事啊! 那件事不是真的,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好烦啊!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了!琼华拿脑袋撞着枕头。 “娘子,可是有什么事?”外间传来明语的声音,琼华这才停歇,“没事。” 不管了,睡觉,睡觉!琼华一把拉住被子,蒙头。 …… 万籁寂静,苏府只有书房一角有时明时暗的烛火照应着。 苏世杰看着这个已经器宇轩昂的孙子,心中满意非常,摸着胡子道:“这几年在杞县做的不错,上级考核也是优,这次去大理寺可要把握机会,大理寺卿也没几年就退下了,圣人让你在这个位置,是看重你。” “是,祖父,孙儿自当尽力。”苏子笙叠手恭敬的道。 看着恭恭敬敬的孙儿,苏世杰竟有些不适应,想到底下人传来的消息,苏世杰叹息一声,状似无意的道:“三郎,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往在外地,你父母也是有心无力,就怕选了你不满意,这次回来,婚嫁之事也该考虑了,毕竟为官,名声还是极重要的。” 苏世杰着重“名声”二字,让苏子笙明白了祖父吞吞吐吐是想要说什么,只是……苏子笙回道:“祖父说的极是,莫愚会好好爱惜羽毛。” 看着沉稳应对的苏子笙,苏世杰不知怎的,竟有些想念那个一说就跳脚的孙儿了。 见苏子笙实在软硬不吃,苏世杰咬牙道:“三郎啊,听说,你在江南那边有些很不好的传闻,作为男人,建功立业,娶妻生子才是正道。” 瞧瞧,娶妻生子已经成了正道了,苏子笙知道祖父忍耐不住了,嘴角勾起道:“孙儿明白,只是……不瞒祖父,也许是曾经的那事,孙儿对女子提不起兴致。”苏子笙说着,脸竟然还有些发红。 看着孙儿“娇羞”的面庞,苏世杰只觉得脑子一阵抽搐,那只被长子当宝的羊驼在脑子狂奔而过。 “三郎,你!”苏世杰惊道。 “祖父,孙儿先退下了!”苏子笙一副被揭穿隐私的模样,匆匆离开。 苏世杰靠在椅子上,不行,这怎么行?难道传言是真的?怎么可能! 苏安端着茶推门进来,看见老太爷这模样,想到刚才三郎君出来时的吩咐,道:“老太爷,三郎君让老奴进来看看,说是给您泡杯茶压惊。” 压惊?压什么惊?苏世杰吹胡子瞪眼,看着那茶,“不喝!”此时苏世杰也反应过来,苏子笙是拿他开涮了,他这个孙子他还是知道的,就算真有这癖好也不会弄得人尽皆知,那就一定是另有隐情了。 “老太爷,您忘了,当初是您把三郎君给弄进了那风月之地,说不定三郎君就是因此才……” 苏安的话让苏世杰老脸一红,下面的消息上,那龙阳癖不说真假,孙儿的确是对烟花之地很是排斥,六年来没有进过一次,难不成真是他矫正过度了? 咳咳,苏世杰端起茶,抿了口,心中暗自念叨,既然三郎这边行不通,还是给大女儿说一下,替三郎留意些,有哪些闺秀合适,不管是不是真,先给他订下再说。 …… 第二日,琼华还没找去骁勇侯府,楚嫣然倒是不请自来了,身后还跟着宁雨柔。 见了琼华,楚嫣然吓了一跳,“琼华,你晚上当贼去了?怎的成了猫熊了?” 琼华顶着两个黑眼圈对楚嫣然的惊呼不予理会,一模一样的话已经在王氏那听过一次了,王氏还以为是她昨日说的多了,自己心里压力大,还让她宽心别着急。 “你想多了,你俩怎的一起过来了?”琼华问道,后一句却是问向宁雨柔。 宁雨柔没有接话,而是单刀直入:“苏哥哥昨日单独留下你了!” 她就知道……要不然宁雨柔怎么好端端过来了。琼华扶着脑袋,以往面对宁雨柔理直气壮,今次怎么有些心虚了?琼华下意识的避开宁雨柔的目光:“没事,能有什么事?就是教训了一通就让我离开了。” 琼华说着,捏了一把楚嫣然的胳膊,恶狠狠的道:“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是何事?不能让我白受训是不?” 琼华说完,两道目光直盯着楚嫣然,楚嫣然揉着胳膊,苦着脸道:“我也没好过!苏哥哥说了不计较的!却告诉了我大哥!昨日我被大哥狠狠训了一顿,要不是阿柔恰巧找我,我说和她约好去你家了,还出不了门呢!” 楚嫣然一脸控诉,两人却是没半分同情,“说还是不说?” “说……” 楚嫣然打起精神道:“江南那儿多的是秦楼楚馆,狎妓成风,那些男子出门应酬交际,身侧没有佳人陪伴可是要受耻笑的,可苏哥哥从来没有。我听那夫人说,有人为了巴结苏哥哥,专门给他送了一歌妓,结果那歌妓一近身,苏哥哥竟然直接吐了出来,而且苏哥哥从来不去那些风月之地。” 琼华本来还兴致勃勃,听到这儿就只剩下呵呵了,苏子笙当年在风月阁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能去那种地方才有鬼了! 宁雨柔更是直接打断楚嫣然的话,“我倒是不知道洁身自好也能被说成有断袖之癖了。” “先别急,还有后续呢,本来那些江南世家见苏哥哥如此做派都暗自满意,结果,没多久就传出苏哥哥去了南风馆!你们不知晓,我听那夫人在那说,南风馆,男风馆!那地方虽没烟花之地那么肮脏,可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一个是强迫,一个是自愿,那地方是只要给了客人和小倌双方愿意,就能带着小倌儿离开,苏哥哥不光去了,还带出来一男子,据说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楚嫣然说完,空气一滞,宁雨柔的目光都能冻成冰了,“楚嫣然,那碎嘴妇人的话你也信?说不定是苏哥哥看不上她家女儿这才造谣诋毁的呢!” “不可能!苏家是什么地位?那夫人脑子坏掉了才敢诋毁苏家的嫡子。”楚嫣然反驳道。 “那你就凭着这么一个妇人的话去妄断你曾经的恩师?” “我没有,我只是说出那妇人的话而已,又没当真。” “没当真你还说出去!” “我是说给琼华听。” “那怎么苏哥哥也听到了?” “我……” 琼华支肘,听着两人吵闹,宁雨柔和楚嫣然说的都有道理,只要不是没脑子的不至于敢诋毁苏家的儿郎,可这种事不可能空穴来风,以苏家的家世,那些人也不敢乱传,可听楚嫣然话里的意思,苏子笙是断袖的事江南已经人尽皆知了,事出反常必为妖,联想到苏子笙昨日那句话,琼华觉得这事还是揭过为好。 “行了,你们别争了,我也相信苏博士不是那样的人,这事肯定另有隐情,至于阿嫣,也只是得了新鲜消息想与我分享一下,并不是有意坏苏博士名声。” 琼华说着,见两人各自扭头互不理睬,起身拉过两人的胳膊,“你们从小到大的情分还比不过一男人?” “不是这个问题。”宁雨柔放缓语气,认真的看着楚嫣然那边道:“阿嫣,不是我说,你也快要嫁人了,像这种事怎的能随便说出去?你是偷偷给琼华说,可不是还被苏哥哥听到了,若是当时是其他人,是俞府的人?你该如何?那可是你未来夫家的府邸!” 这下不光楚嫣然,琼华也惭愧了,当时明知道那是俞府,她还因为好奇心和楚嫣然聊这个,若真是被俞府的人听到了,可不害了嫣然? “阿柔……”楚嫣然闻言也有些感动,暗道自己想岔了,以为宁雨柔为着苏子笙竟不顾多年姐妹情谊,“阿柔,琼华,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 “算了,我们各大一板,都有错!”琼华豁达笑道,两手搭上身侧两人的肩头。 “什么各打一板?明明都是你们的错!”宁雨柔身子一扭,顶开琼华的手,傲娇的走开。 “……”琼华楚嫣然默默对视一眼,一点都不可爱! …… 因着去大理寺上任还有半个月,苏子笙这几天一直忙着交接事宜和拜访故友,等忙了一天回到苏府。 苏子笙看着他床上玉体横陈的美人,眉头抽搐,“出去!” “少爷……”美人娇声道。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是。” 侧开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丝?不?挂的婢女离开,苏子笙揉揉眉心,问道进来命人换床褥的苏福,“这是第几个了?” “回三郎,第六个了。”苏福面无表情的答道。 六个?老头子还真是…… 苏子笙有些后悔,早知道那天就不应该为了气一气老头子开那个玩笑了,现在真是自作自受! 第75章 温泉惊魂 “三郎君,夫人请您过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太傅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过来传话道。 苏子笙:“……”还有完没完了! 到了五月份底,或许是天气渐渐转热,人的火气也大了,王氏天天在琼华耳边念叨着这家郎君好那家郎君妙,弄得琼华不胜其烦,又不好说什么,无奈之下看到榻上青花瓷盘里黄橙橙的杏子,突然福至心灵的道: “阿娘,这是下面庄子送来的杏子吧?我看今年天热的早,要不我们去庄子里散散心。” 当初朱邪赤心封王,永乐王后继无人,那些产业都收回了宗府,圣人就将原本永乐王的产业赐给了阿爹,朱邪家在京郊马场附近有一座庄子,她去骑马有时也会去里面歇歇,这个时节正是杏子成熟的季节。 看琼华模样,王氏哪里不清楚这是嫌她烦了,点了点琼华的脑袋:“嫌弃为娘了?算了,你去吧,天铭最近要进学了,娘也没得空。” “不过,要不要换个地方?我看东郊那边的也不错,西郊庄子离马场近,人来人往的。”王氏犹疑的道。 “阿娘,我们庄子在山腰上,最是寂静了,再说,山下是马场,人多反而安全。”她就是冲着那马场才去的! 王氏哪还不知道琼华的心思,“算了算了,你也大了,自己有分寸就行。” “谢谢阿娘。”琼华笑嘻嘻的道,心里想的是该去请谁呢? 让楚嫣然和宁雨柔过来,早晨去骑马,中午在庄子里那棵槐花树下搭上纱帘休息,下午去杏林采杏,这生活,不要太美好。 琼华想的挺美,结果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楚嫣然自从上次在俞府的事,被拘在家里还没解禁,至于宁雨柔,天知道她在干什么?琼华递了消息过去,人家大小姐一封信两个字: “没空!” 哼,你们不去我去!琼华帅气的抛掉信,指挥着下人搬东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京城西郊在几十年前不过几座空头山,不过前面地势开阔,楚家买下了那片,本打算全部建了马场,山上种林,结果施工半路,在其中一座山上发现了温泉,楚家嗅到了商机,就在这座山开辟了好多庄子,京中大部分世家在这都有一座,骑完马可以下榻休息,从山脚到山腰,隐藏在郁郁葱葱之下。 朱邪家的庄子在半山腰处,琼华这次只带了明语和后来明蓝嫁人后提上去的明荷,三人两辆马车,上了山坡。 这庄子琼华也很是熟悉了,进了院子,吩咐管事安置好,琼华转眼手里就拿上两个杏子,吃的一点都不顾形象,也只有到了这儿,才可以卸下那些繁琐的伪装,不用顾忌那些礼数。 这个时节不光杏子,李子,桃子都熟了,琼华每日睡到太阳升起,吃好喝好,下午再去马场溜达一圈,晚上用山上引来的温泉活水泡澡,这日子真是乐不思蜀啊。 现在的时节,槐花开得正好,琼华看着一串一串的白色小芽,馋的不行,这蒸槐花还是庄子里的管事娘子做的一道菜,她偶尔尝了一次,欲罢不能,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管事弄些槐花到王府去。 将未开花的鲜嫩槐花裹上面粉,放笼屉蒸好,再醮上油泼辣子,那滋味,嘶……琼华吃的肚皮滚圆,最后是扶着两丫鬟的手出去的,想步行去山脚消消食,顺便再去马场骑会儿马。 朱邪家的庄子在半山腰,再上去地势太高,马车就上不去了,上面的只是一些瓜果树,所以朱邪家的庄子和隔壁一户就是最高的了,只是那户常年没人住。 琼华出了门,就看到隔壁正在搬东西,琼华奇怪,这户人家好像一直没人住过,她还想着哪天打听下把这庄子给买了打通合为一呢,毕竟这块地寸土寸金,她家的庄子不算大,她一直嫌弃不太宽敞。琼华随意扫了一眼,觉得正在指挥搬东西的那人略熟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苏福指挥着下人搬着东西,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看过去,见是金华郡主,想到隔壁好像是朱邪家的庄子,苏福心下了然,不过看琼华还在盯着他看,心里想着好歹认识一场,那人不出意外还要在这住上一段日子,只得走过去,握拳:“见过金华郡主。” “我们……认识?”琼华略有些疑惑的道。 “……”好伤。明明两个月前才见过,好吗? 苏福低头:“回郡主,小的苏福,是苏三郎的侍从,那日……小的也在场。” 苏福这么一说,琼华尴尬了,那日只注意到苏子笙,后面的人早就被忽略了,而且六年不见,这苏福长得实在是变化太大了,她刚才觉得苏福熟悉也是三月前站在苏子笙后面的那一点印象,却没有想过他是苏福,毕竟原来不过一清秀模样,现在却是壮硕无比,突然,琼华想到什么,捂嘴道: “你难道那个了!” 那个?哪个?苏福黑线,想到自己现在的面目,不就是易容吗?做什么这么惊讶,“是,小的有些事,得换个样子。”苏福含糊的道。 “原来隔壁是苏家的庄子,我倒是一直不知晓。”琼华笑道,心里却是挠墙,她的合二为一的计划泡汤了! “这庄子闲置很久了,我家主子休沐,就想来住上一段日子。”苏福说道, 琼华笑的越发可亲,道:“是吗?那有时间本郡主会去拜访的。”原来如此!果然又是他!怎么一遇上苏子笙就没好事! 苏福知道这是琼华的客气话了,这毕竟是三郎君来住,她自是不可能过来的,不过苏福还是回道:“恭候金华郡主大驾。” 两人说着正准备告辞,“苏福,还没搬完吗?三郎在找寻那方徽州砚台呢。”突然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 琼华望过去,就见门口出来一位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唇红齿白,看起来比女子都不差,琼华听着那男子的口音,不像是燕京人士,倒像是江南的口音,蓦地,琼华想到楚嫣然说的那个南风馆,这么一看,这位郎君身形瘦削,体态轻盈,还真有可能。 华英一出门就看到站在苏福身侧的女子了,只不过没在意,感受到对方的打量,华英看了过来,见到琼华的样貌时,一时惊讶竟忘了言语。 琼华虽则十五,可身量高,和这男子的身量差不多,此时两眼相对,不知是琼华眼花还是怎的,感觉到这男子的眼睛里有一抹蓝色,而且这男子皮肤也太白了些,和她都差不多了,要知道她可是胡人与燕人的混血,本来皮肤就白,这燕人男子这么白,琼华觉得心里的那个猜测八九不离十,这就是苏子笙从南风馆带回来的人。 见华英失态,苏福咳嗽一声道:“这位是金华郡主,就是原处月部落的族长朱邪赤心的女儿。” “哦,见过金华郡主,在下华英。”华英也反应过来,略微低头,叠手行礼,掩去眼底的思索。 待那两人进去后,琼华走在去山下的路上,想着苏福刚才的介绍,心中隐隐觉着怪异,寻常人介绍她都是直说李广王府,这苏福怎么说是处月部落的,感觉像是表明身份一般,琼华摇摇头,没再多想。 晚上,月亮当空,庄子的西南一角雾霭缭绕,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是从一所房子里冒出来的,这是专门建来泡温泉的房子,从上空看,就会发现,这房子竟然一半没有屋顶,只是四堵围墙遮挡,里面是大理石砌成的圆形池子,还有一个屏风与梳妆台,再无其他。 这山上的温泉炙热,夏天用这个露天池子,而冬天,就是有屋顶的房间了,琼华一开始也不习惯,总在那边有房顶的里面,可到了夏天,实在炎热,她在这露天池里洗过一次就放不下了,实在是这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感觉太美好。 此时琼华赤裸的泡在大理石砌成的圆形池子里,看着天上的月娘,头发披散在身后,由着明语上着皂角粉,还时不时享受的哼唧一声。 “娘子这头发真好,发量多,还顺顺滑滑的。”明语边为琼华按摩头皮,边夸赞道。 “恩,是挺好,不黑不直的。”琼华闭上眼,感受着头上的力道。 明语:“……” 泡完澡,明语才发现忘了给娘子拿贴身的衣物,明语想去取,琼华制止道:“无事,先这样吧,你给我绞完头发再回去拿。” 琼华披上纱织的罩衫,坐在镜子前,看着明语为自己绞头发,拾起一缕垂在耳边的头发,哪怕是湿的,也是弯弯曲曲的,蓦地想到苏子笙的那头黑发,又长又直的,真是羡慕啊。 “哎呀,奴婢又忘了拿那盒抹头发的香膏了。”明语绞完头发,突然懊恼的道。 “娘子先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取。” 琼华看着明语急匆匆的出去的样子,有些头疼,这明语,这么些年了,还是没明蓝稳重,明荷倒是心细,只不过年岁尙小,算了,等明蓝生产完,让她再多教导一番吧。 琼华思索着,回过头来,就从镜中看到身后一个黑色物体落入温泉池子。 “噗通”一声巨响,琼华腾地站了起来。 回头就见那“物体”渐渐浮起来,黑发飘散,周围渐渐飘出红色,竟然是个人!琼华看着渐渐散开几乎蔓延到脚下的红色,有些腿软。 外面打斗声渐渐传来,琼华听着隔壁的声响,这才想起来,这温泉房的隔壁就是苏府的院子。 琼华躲到屏风后面,这露天池子建在有顶的房间的后面,她倒是能出去,可身上这衣不蔽体的…… 耳听打斗声越来越靠近,几乎要到这边,琼华也管不了许多,先跑去有屋顶的那边再说,琼华正准备出去,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遮挡的五彩琉璃屏风裂成数片。 苏子笙被苏福抛出去的那一瞬,黑衣人被苏福打落的剑也跌落了下来,撞击在屏风上,五彩的琉璃屏风碎开…… 第76章 旖旎 月娘挂在天空,漆黑的夜里将这方天地映的发白,碎裂的琉璃碎片折射出无数光芒,照应在屏风后面的女子身上。 女子侧身站在那儿,可能因为屏风的突然碎裂,受到惊吓,用双臂抱住身体,略微蜷缩,粉色罩衫包裹着身体,露出凹凸有致的曲线,因为屏风碎裂溅入水中,已被湿透,紧贴在身上,若隐若现的透出白嫩的皮肤,长卷发如同海藻般披散在身上,黑与白的强烈对比,苏子笙甚至能看到女子胸前披散的长发下的隐隐粉红……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马上转过身去,可眼前的美景却让他挪不动脚步。 琼华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又是噗通一声,屏风碎裂,她下意识的蜷缩着身体,紧闭着眼,待四周重回寂静,琼华睁开眼,转身看向池子,一时四目相对。 苏子笙看着眼前的风景,只觉得脑海里的那根弦,终于断了,鼻血流了下来…… 琼华颤抖的看着站在血红池子中央,一头黑色长发,雪白的衣袍被染成淡红色,鼻尖还在滴血的男人,终于抑制不住,尖叫出声! “啊!!!” “娘子!发生何事?”匆匆拿了衣服正赶回来的明语在外面听到自家娘子的尖叫,着急的问了起来。 “别进来!”琼华及时吼道,现在明语进来她以后怎么见人。 明语已经掀开帘子一角的手顿住,“娘子,到底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无事,刚才遇到了一只虫子,一时吓住了,你把衣服放在外面,先在外间等我。”琼华平复心情道。 明语心中疑惑,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放下衣服去了外面。 琼华看着还站在池子中已经转过身的人一眼,走到帘子旁接过衣衫,待看到是红色时眉头一皱。 苏子笙在琼华尖叫时也反应过来,赶忙背过身去,可脑海里还是刚才的情形,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让人心痒,不多会儿,冰冷带着愤怒的软儒声音响起:“你可以解释下是怎么回事吗?” 见苏子笙想要转身,琼华急忙开口道:“你就那样站着!”她匆匆穿上衣物,虽然比刚才好些,但也还没到能面见的份上,想到刚才自己一身估计都被他瞧光了,琼华眼睛有些酸涩。 “在下现在无法解释,金华郡主,今日之事在下会给你个交代。”苏子笙略微转头,语气坚定的道。 交代?什么交代?都被你看光了去!琼华一听苏子笙这话,就知道今日之事他是不会说了,想到自己不明不白被个男子看光,琼华心中越发羞愤,拾起脚下的琉璃碎片就掷了过去! “既然不想说,你就给我滚!”琼华轻声吼道,因为明语在外间,她怕明语听到,声音不由放轻,自己却是蹲下来要哭了出来。 琉璃碎片落在他的头上,苏子笙闷哼一声,听到身后传来的抽泣声,苏子笙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都是你的错还问我有没有事!琼华闻言心中越发委屈,发生这事她该怎么跟王氏说,本来就因为齐老王妃的事她难嫁人,现在可怎么办?琼华想到此,哭的更加厉害。 苏子笙听着越来越大的哭声,也顾不得许多,转过身,就见穿着一身水红色襦裙,头发披散着的琼华正双手抱膝在池子边上,眼睛挂着泪珠,甚是可怜。 想到刚才那情形,苏子笙明白女孩心中的恐惧,汲着水走到琼华面前,眼睛直视琼华:“你放心,我会为你负责的!” 琼华看着苏子笙,男人眼底的认真让她心中一颤,蓦地她想到今早见到的那个华英,气不打一处来,身边都有个男宠了,谁要你负责!“你滚!我不稀罕!”琼华伸手一推。 谁知,苏子笙竟然径直向后仰去,跌落进池子。 琼华没理会苏子笙,这池子才到她腰间,苏子笙能有什么事?倒是她,琼华想着自己本来高高兴兴的来这散心,谁知发生了这事,该怎么办?琼华捂着脑袋,想到刚才的情形,心中又是羞恼又是恐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半响琼华才发现苏子笙还没浮上来,看着血红的池子里漂浮着的那个黑衣人,琼华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害怕,这儿还有一个死人呢。 “苏子笙!苏子笙!”琼华叫着,脚下红色池子里隐约的一点黑色头发,琼华看着红色的水,忍着恐惧,伸手进去,将人拽出来。 苏子笙的半个身子趴在池子边,琼华点着苏子笙的肩膀:“你怎么了?你别装死啊!” “三郎!”一声惊呼,琼华看过去,就见苏福带着华英,如同话本子里那些侠士一般从墙顶飘落下来。 华英一落地就直奔苏子笙,“三郎,三郎,你怎么了!” 苏福走了过去,将苏子笙拉出来平躺在池边,按压了一番胸口,苏子笙吐出水来,可人还是不见醒,苏福见状皱眉,一番检查下来,苏子笙的后脑勺头发被拨开,露出一个一指宽的还在流血的伤口道:“郎君的头被利器砸伤了。” “奇怪,我记得我把郎君抛到这边时郎君还好好的?”苏福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金华郡主,可否借贵地一用。”苏福低着头,有些抱歉的道,显然他也想到这是琼华的地盘了。 琼华看着苏子笙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咽下想拒绝的话,她想到了刚才自己砸过去的琉璃碎片,心虚的点了点头。 华英这时也抬起头来看着琼华,“谢过金华郡主了。” 琼华看过去,对上华英的眼睛,忍不住惊讶的道:“你的眼睛!” 华英闻言摸着眼睛,苦笑一声,“金华郡主,还是先为三郎治伤吧。” 琼华忍住心中的好奇,有些嫌恶的看了眼红水池子,道:“先把他搬到那边的温泉房子吧。” 待苏福和华英将苏子笙放到另一间房子的榻上,琼华稍微拢了拢头发,出了温泉房,就看到正在外面一脸焦急的明语。 “娘子,刚才是怎么了?”她离得远,但依稀还能听到声音,甚至还有一两句男声,明语甚至觉得自己幻听了。 “帮我拿药箱过来送到隔壁的房间。”琼华抿嘴,看着明语疑问的眼神,“不该问的别问,记得别被人发现,就算明荷也不行。你且放心,我没事。” 不是她不放心明荷,而是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明语低头,不敢看房间里的几人,将药箱拿到屋内,温泉房里水汽蒸腾,有些模糊,可再模糊明语也知道这几个是男子,明语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退了下去。 苏福娴熟的为苏子笙包扎着伤口,琼华看着苏子笙后脑勺被剃掉的那一小撮头发,想到这么个风清朗月般的人物,后脑勺竟然少了块头发,莫名觉得心底好受了些。 头被包扎好后,苏子笙幽幽转醒,就看到苏福和华英正站在两侧,而琼华早已收拾妥当,站在远处,昏黄的灯光下,苏子笙有些看不清琼华的脸。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吧?”琼华走上前,眼风扫了眼华英,“若是我没猜错,今晚那些黑衣人是找这位华郎君吧。” 苏子笙看着华英,此时的华英已经卸下白天的伪装,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揭示了他的身份,华英是个胡人! “金华郡主,不是某不想说,而是今日之事有关公务,金华郡主还是不知道的好。”苏子笙看着华英,语气认真的道。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琼华抱手,她本来就不打算能从苏子笙这儿听到什么? “但说无妨。”苏子笙见琼华不追问,心中舒了口气道。 琼华伸手一指,指向一旁默默站立的苏福:“我要他!” 苏福:“……” 苏子笙:“……”小爷委身相许,你不要我要他! “金华郡主,小的是三郎君的侍从,这个……”苏福看着自家郎君有些泛青的脸色,有些为难的道。 “你不是会易容吗?”琼华叉腰,话是问苏福,却是看着苏子笙,“易容成女的不就行了?放心,我不会让他一辈子跟着我的,教会我易容,他就可以走了。” 华英这易容,很明显是出自苏福的手笔,她对这易容之术可是宵想很久了,尤其是白天看到华英的燕人模样的时候,刚才给苏子笙包扎期间,琼华也想明白了,既然吃了亏,总要讨回来点什么。 苏子笙看着叉着腰努力想要有气势的小娘子,想到她刚才蹲在池边哭的可怜的模样,叹气:“苏福,你就跟金华郡主去吧。” 苏福惊讶:“三郎君!” 别人不了解苏子笙,总以为他面带微笑对谁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可跟在其身边多年的苏福知道,三郎君自到了江南,多年的官场历练,早已不是那个一点就燃的炮仗,现在的三郎君,可以说,除了那副皮囊是白,里面全是黑的,在江南上任,那些个富绅世家,谁敢这么跟三郎君提要求,最后绝对“死”的很惨。 当然,此时的苏福不知道,他家郎君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所以才痛快的把他给卖了。 “你不愿意?”琼华问道,“既然不愿就算了。”她是想学易容,可没到逼迫人的地步。 “不是。”既然三郎君都同意了他哪会反驳,虽然是要扮女装,只是…… “华郎君的脸……”苏福道,华英的易容只能维持到晚上,需要每日上药保持。 “无事,你给我易容时我也会大致步骤了,你只要把药配好就是了,我自己可以来。”华英也看出来了,三郎绝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要弥补这郡主。 谈妥之后,苏子笙闲适的靠在榻上,道:“苏福华英,你们先出去吧。” 两人出去后,苏子笙缓缓起身,迈步走向琼华,琼华这才紧张起来,不由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第77章 解决 “你,你想干什么?”琼华后退,实在退无可退,紧贴在墙壁上。 苏子笙迈开步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这里是琼华的居所,现在半夜哪有什么男子衣物,苏子笙只是绞干了头发,仍穿着一身湿哒哒的白袍,被血水浸泡后呈现出淡红色,紧贴着身子,薄透的几乎能看见身形,额头上裹着白纱布,脸色有些苍白,可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却有一种压迫感。 苏子笙走近,手撑在墙壁上,眼眸带笑,盯着琼华:“为什么?” “???” 看见琼华满眼的疑惑,苏子笙眼眸微沉,这两个月不光祖父,连父亲母亲甚至大哥二哥都开始催促着他娶妻,他不胜其烦,偶然想到这儿有一处别庄,趁着休沐过来散散心,顺便将华英安置好,结果没想到那些人的动作倒比他想象的快。 刚才在那边说出会负责的话时连他自己都惊讶不已,只能心中暗自安慰自己,他是看这卷毛哭的可怜,心软而已,可转眼,这位可怜兮兮的卷毛就立马满血复活,好像刚才的事对她没有影响,还懂得跟她讨人情了。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看到琼华碧绿眼眸里的惊慌,苏子笙这才满意起来。 “为什么不愿意?”苏子笙再次问道,看着琼华垂在耳侧的一捋卷发,忍不住勾起,一圈一圈绕在手指上。 不愿意什么?琼华愣了半响才明白苏子笙说的是什么,见苏子笙把玩着她的头发,心中羞愤,使劲撇了撇头,微挺起身,直视着苏子笙探究的眼: “我想你也不愿因为这荒唐的原因娶我吧?” 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她就想明白了,苏子笙不会愿意因为这荒唐的原因娶一个妻子,她也不愿意用这荒唐的理由把自己嫁出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再说,那事只要她和苏子笙不说,谁还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瞒着王氏,全当没发生过了。 荒唐?苏子笙冷笑,是挺荒唐的,可他听了这理由竟然有些烦躁,罢了,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苏子笙隐隐负气的想到。 “你说的对,是挺荒唐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子笙有些不舍的看着琼华耳侧因为动作幅度大,还在一弹一弹的卷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谈接下来的事吧。”或许是头部失血,苏子笙后仰了一下,拿开手臂,转身回到了榻上。 “什么事?”琼华见苏子笙模样,又有些担心的补了句:“你没事吧?”虽说这事她占着理,可苏子笙真被砸出毛病来,她也没好果子吃。 或许是察觉琼华所想,苏子笙轻笑一声,抚了抚扶头,“你放心,死不了,也没毛病。” 琼华尴尬一笑,没毛病最好,皆大欢喜。 苏子笙看了眼身后蒸腾的温泉,“我想这温泉你也不愿再泡了吧。” 琼华不明白苏子笙的意思,跟着看过去,暗暗皱眉,这间室内的温泉和露天的是分流的,不会混到一块儿,倒是还能用,可想到一墙之隔那边还飘了个死人,琼华自是不愿意再用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不用了。”琼华有些可惜的摇头。 “那你现在收拾收拾,连夜离开,把你庄子里的仆人也带走,一会儿这儿化成焦土,你的家仆还有我的侍从都会因为走水身亡。”苏子笙说着自己的打算,见琼华一脸镇静,倒是惊奇道:“怎么听我要烧了你的庄子都不惊讶?” “有什么惊讶的?你不烧我也会烧。”从看到华英的容貌开始,琼华隐隐明白,这些人或许跟西域有关,苏子笙放火是为了断了线索,若光是他的庄子失火,作为隔壁的苏家庄子,那些黑衣人必定会盘查,她是不清楚华英的身份,可华英是胡人!朱邪家扯进去,绝对不是好事,所以就算苏子笙不清理,她也会设法将自己给摘出去的。 “你倒是脑子清楚。”苏子笙笑道,见琼华一脸自得,苏子笙存了调笑之心,又补充道:“放心,这庄子多少钱,之后我会折成银票给你的。” “谁稀罕!”被苏子笙这么一说,琼华有些羞恼,又想到什么道:“可是这些黑衣人都是胡人吧?那些官差难道不会发现?” 苏子笙的意思琼华明白,要用这些黑衣人顶替庄子里的人,可之前跌落在池子里的那个黑衣人,若她没看错,也是个胡人,怎么能瞒过? 琼华将自己的担心一说,惹来苏子笙一声嗤笑,甚至有些鄙夷的看着琼华,刚想说她脑子清楚,怎么现在又傻了? “所以才用火,什么发色眼眸,一把火全成黑的了,谁分的清?就算体型有差,你忘了某是做什么的了?” 是了,苏子笙现在是大理寺少卿,负责刑狱,收拾这局面再简单不过。 “你过来……”苏子笙斜靠在榻上,略有些慵懒的招着手,其实是虚弱没力气。 琼华对苏子笙像招呼小狗一般的手势有些不满,头一转,假装看不见,不予理会。 “难道你就准备直接放把火就完事了?”苏子笙道:“还是你希望朱邪王爷和王氏知道今夜的事?” “……”琼华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苏子笙在琼华耳边低语,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哈着的热气,让琼华不自觉的缩着脖子,耳朵也渐渐转红,却是不知晓,苏子笙看着眼前那截如玉般的脖子和红的滴血的耳朵,想到了刚才露天温泉的情形,也是这般的粉色…… 近日郡主来了庄子,张管事和媳妇还有几个仆人都打起精神来,好好伺候,不敢怠慢。 张管事和几个仆人趁着傍晚从山林里摘了新鲜的果子,准备明早给郡主尝鲜,忙了一天,张管事歇下不久。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噪杂声,“走水了,走水了!” 走水!张管事一个机灵,腾地一声坐起,连外衣和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跑到外面,只见西边的苏家庄子火势冲天,已经蔓延到他们这儿了。 “媳妇儿,赶紧起来,走水了!”顾不得许多,一个巴掌拍起睡得正沉的妻子脸上,张管事随意套了件衣服,冲向后院郡主的住所。 看到琼华与两个丫鬟已经跑了出来,虽然狼狈,可人看着没事,张管事松口气,赶紧道:“郡主娘娘,您先和两位姐姐先走,小的去找人救火。” “张管事到哪儿拿水?这是半山腰。”琼华捂嘴躲着浓烟问道。 “那西边的池子里有水。”张管事说的就是那温泉池子。 眼看张管事准备离开,明语所幸拉住张管事,“张管事,那西边不是紧挨着隔壁院子吗?你怎么进的去,先把人叫齐,和郡主一起离开吧!” “可!可这庄子!”张管事一脸灰败的看着火光渐渐吞噬着房屋。 看张管事模样,琼华自是明白他是怕被责罚,道:“你放心,这是天灾,不关你的事,若是父王母妃问起,本郡主自会给你求情。” 直到坐上马车,奔向王府的路上,琼华才感觉到,方才她一直是被苏子笙牵着鼻子走的,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琼华想到此有些懊恼,都怪自己扛不住美色诱惑! 琼华连夜赶回王府,少不得向朱邪赤心和王氏一番解释,知道是走水后,王氏差点没晕厥,不过看到琼华安然无事,好歹缓了过来。 朱邪赤心却是想的更多,见琼华没事,已经要盘问和琼华一起回来的庄子里的人了。 琼华安抚的拍了拍王氏的手,想到刚才苏子笙的话,对朱邪赤心道:“阿爹,我有事与你说。” 第78章 变身 “你的意思是今晚的火是蓄意的?是苏子笙为了掩护那个叫华英的都康人?”书房内,朱邪赤心手指轻叩紫檀木桌面,看着立在那的琼华。 “是。”琼华点头,苏子笙最终还是向她透了点底,告诉了她华英的身份与西域都康国有关。 其实若光是苏子笙闯进她的温泉那事,她能瞒过就瞒过了,可走水这事,却是瞒不过朱邪赤心的,不说朱邪赤心事后肯定会查,就是庄子里的人也需要朱邪赤心安置,毕竟现在庄子里的那些人按理应该都是“死人”了。 所以琼华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只不过把她和苏子笙的相遇地点从温泉池子移到了院子里。 听了女儿的话,朱邪赤心陷入沉思,苏子笙这是何意? 华华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最近西域不太太平,当初想和柳贵妃合伙的都康国君病重,几个王子倾轧的正厉害,互不相让,大燕皇帝想扶持一个自己人,可还在大燕囚禁着的那个万俟紫君是个妖人,肯定不行,最近他也一直为这事发愁。 那么这苏子笙现在告诉他这消息,难道是…… 朱邪赤心想着,抬头就见琼华还立在书房,想到华华这一天也是受惊了,不由心疼的道:“阿爹知道了,天色已晚,华华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是,阿爹,不过华华还有一事要拜托阿爹帮忙。”琼华欲言又止的道。 “哦?何事?” “过几日我们府可能会来一人。”琼华飞快的看了眼朱邪赤心道,“苏三郎的手下有一名善于易容的侍从,这次华华帮了他们忙,华华就要求苏三郎将那人暂借给女儿,可能过几日就来了。”她本来想直接将苏福领回来,可苏福一来还有事要干,二来到底是男子,就算真办成女装,琼华也没胆子领到后院。 “易容?”朱邪赤心皱眉,“是男是女?” “男子,不过我跟他说易容成女子过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琼华赶紧说道。 “……”见琼华忐忑的看着他,一脸期盼,朱邪赤心叹气,罢了,易容也算是门保命之术,说不得何时有用。 “我会安排的。”朱邪赤心道。 “谢谢阿爹!”琼华毫不吝啬的奉出一张大笑脸。 “回去吧,早些休息。”见琼华笑的开心,朱邪赤心心里的那点不满也就消失了,华华开心就好。 “是,阿爹也早些休息。”琼华乖乖行礼离去。 朱邪赤心看着琼华离开,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了,他倒是小瞧了,这苏三郎还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算到他女儿身上了! 一夜的精神紧绷,琼华回了院子,就一头倒下,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日,楚嫣然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看到琼华无事才放下心来,“初听到消息可吓死我了。”楚嫣然吁了口气。 看楚嫣然一脸担忧,琼华心有愧疚,那片庄子附近是楚家马场,着火对楚家也是件糟心事。 “我倒是没事,就是庄子……”琼华一脸心疼,她可是很心疼那温泉池子啊,冬天多舒服啊,真是可惜了。 楚嫣然见琼华一脸悲痛,还以为是因为庄子里死的那些佃户,赶紧安慰道:“都过去了,这是天灾,谁也避不开,你且放宽心。” 琼华:“……”将错就错吧。 随便聊了一会,楚嫣然戳戳琼华,“我告诉你啊,听说那个苏三郎从江南带回的那个小倌也在火灾里死了。” 琼华倒是没有惊讶,苏子笙当初用走水掩盖痕迹,肯定会顺势让华英假死脱身的,是以听了楚嫣然的消息倒是没反应,反而问道:“宁雨柔呢?好长没见过她了。mianhuatang.info” “唉,别提了。”楚嫣然叹气,“她就是想不开,前些日子宁伯母也开始给她张罗人家,她倒好,全给搅和了。” “非得吊死在苏三郎身上!”楚嫣然恨铁不成钢的道。 听到苏子笙,琼华有些心虚,不再接话。楚嫣然和琼华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因着这次的意外,王氏向女学请了一个月的假,她已经是红班学生了,课业很少,平时也是十来天去一次,现在又请了病假,琼华安心在府里“养病”,偶尔来几个女学的同窗过来探望,日子过得好不滋润,王氏又每天送着滋补汤水,养着养着倒是胖了不少。 七月的天气炎热,虽然屋子内放置了冰块,琼华还是觉着闷热,索性在院子里海棠树下搭了个纱棚,里面安置了榻和茶桌,琼华斜卧在里面,好不自在。 明蓝扶着肚子进了院子时,就看到自家娘子卧在榻上,手上拿着本书,身边的明荷时不时往嘴里送颗葡萄,端是享受,明蓝见状不由脸上带笑,不过想到身后跟着的人,脸色又冷了下来。 明语眼尖,正跪坐在茶几边泡茶,看到明蓝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陌生姑娘,出声提醒琼华,“娘子,明蓝姐姐过来了。” 琼华抬眼,见明蓝扶着肚子过来,赶紧下来,“你还出来做什么?都快生了。”琼华嗔怪道。 知道自家娘子是关心她,明蓝笑道:“不打紧的,大夫说生产前多走走到时候少受点罪。今日我过来是给你送个人来的。” “扶苏,还不见过郡主娘娘。”明蓝斜看了眼身后自进了院子自始至终低头的人儿道。 扶苏?琼华听到这名字,有些惊讶,只见明蓝身后一直垂头的人走上前,行礼道:“见过郡主娘娘。”声音柔美可人。 “这是……”琼华有些疑惑的看向明蓝。 “这是今日王爷出去时,路上见这扶苏姑娘卖身葬父,看着可怜,就给了些银子,结果这姑娘知恩图报的很,王爷都说不用了,这姑娘非得跟来,王爷就让这姑娘伺候郡主您,才让达辛给带回来的。” 明蓝这话就差没说这姑娘心怀不轨,郡主你要小心了。 果然,明蓝此言一出,本来看热闹的明语明荷两人脸色也变了,这么个人,王爷还要送到郡主身边? “抬起头来。”琼华倒是不受影响道。 “郡主娘娘。”扶苏抬头,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琼华看着扶苏,半响,笑道:“倒是好样貌,我收下了。” “娘子!”明蓝急道,她本以为这么一说,琼华肯定心里有数了,怎么还…… “你放心,我有分寸。”琼华笑道:“你现在别想这些,好好生下孩子才是。”真有异心,放在眼前才是,仍在旮旯角里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劝走明蓝,将明语明荷也打发走,琼华回到榻上,看着还低头站着的人道:“你过来。” 扶苏挪步走了过去,还想行礼,琼华一只手就伸了出来,一把捏住扶苏的脸,“是你吗?”扶苏,苏福。 “是小的。”苏福忍不住呲牙道。 “那刚才那声音你是怎么发出的?”琼华有些兴奋的问道,一开始她也以为是苏福,可听到声音又有些迟疑,还真以为是勾引阿爹的,直到刚才趁着几个丫鬟不注意苏福给她做了口型才确认。 “回郡主,是腹语。”此时屋内没人,苏福也恢复了本来的声音道。 “腹语?是用肚子说话吗?你教我。”琼华两眼放光。 “郡主,腹语不是用肚子说话,不过具体的小的半天也讲不清,不过这腹语可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没有十年功夫是出不了师,小的也是近几年才有些许进展,才敢应了您的要求扮作女子。” 见苏福说的困难,琼华摆手:“那算了,你就教我易容好了。”她只是好奇而已,还不到非学不可的地步。 “这易容术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要……” 苏福话还没说完,琼华就突然俯身直视苏福的眼睛:“你在跟本郡主开玩笑吗?不就是化个妆吗?怎么难了?” “郡主此言差矣,就像书生书童,一字之差,可身份不同,易容改变的是容貌,可行为举止不改,迟早让人生疑。” “所以你说难的是这个?融进易容后的角色?”琼华问道。 “是的,不过小的可以教您些特定的,就看郡主您想扮成哪种?” 琼华点了点下巴,道:“那就成了,我又不用扮什么人,我只要像华英那样,可以改变眼眸和发色的易容,至于行为举止这些不用管。” “不过……”琼华想了想,举起食指认真道:“按你的说法,我觉得我学的这不叫易容了,叫变身。” 苏福:“……”变,变身!好吧,变身就变身吧。 只是这个,还好,苏福舒口气道:“那小的这几日就准备需要的药材,到时候教习郡主。” “行,缺什么给我提就是了。”琼华支着头,“那你就下去吧,住处的话,你就住后面厢房吧,那边空着的,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的身份吧?若是做了什么失格的事……我想以后就要叫你苏公公了。”琼华笑的甜美。 苏福默默打了个冷颤,道:“郡主放心,小的有分寸。” “恩,下去吧。” 深夜,朱邪赤心的书房,白日刚和琼华保证安分的扶苏此刻立在中间,看着书桌前的男子:“朱邪王爷考虑的如何?” 第79章 交锋 深夜,朱邪赤心的书房,白日刚和琼华保证安分的扶苏此刻立在中间,看着书桌前的男子:“朱邪王爷考虑的如何?” 一身王府的婢女装,扶苏眼眉恭顺的站在中间,朱邪赤心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盯着桌上的公务,良久才道:“莫非苏三郎以为我这王府是想进就进的?” 朱邪赤心话音刚落,屋顶横梁蹿出一高壮的汉子。 扶苏看着眼前拿着大刀的胡人,皱眉,怪不得刚刚他进的那么容易,原来在这等着呢,见这男子下盘稳定,一看就是练家子,扶苏知道今日必须一战才能消了朱邪王爷的怒意,一个转身,也从腰间抽出把软剑来。 双方过了不下百招,却是难分胜负,扶苏看着仍在翻阅信件的朱邪赤心,再打下去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想到郎君的吩咐,扶苏拿开挡住的剑,露出身前的破绽,达里的刀直直刺向女子的胸口。 达里收刀,可距离太近,刀仍入了一寸至胸口,达里喉头滚动,瞪着眼前的女人,说着拗口的汉话:“你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吗?” “这位英雄误会了,实在是在下有要事与王爷商议。”扶苏抱拳道。 “好了,达里,你下去吧。”朱邪赤心奋笔疾书,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王爷!”达里嘟囔,到底不敢怎样,狠盯了扶苏一眼,走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朱邪赤心抬眼扫了一眼站立的人,胸前戳了个洞连血都没一滴,达里那个傻汉子,知道被人耍了还不得气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是,朱邪王爷。”扶苏抱拳:“据小人所知,都康国君病重,而圣人希望新一任的国君可以安分点,圣人把这差事给了王爷您,我想王爷也正在为人选发愁吧?” “是又如何?”朱邪赤心停下笔,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恭敬的人,反问道。 扶苏回道:“那我家郎君就是瞌睡送上枕头来了,王爷有所不知,这二十年前都康国君曾私下来过江南,还一夜风流留下了子嗣,我家郎君找到了这子嗣后带到了燕京,可前些日子,这都康国的大王子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知道了华英的存在,几次三番派人追杀,这才连累了贵府,所以……”扶苏说着,点到为止。mianhuatang.info 朱邪赤心闻言,良久并不言语,许久才道:“听说的你的易容很是厉害?” 扶苏有些奇怪,朱邪赤心为何突然问这个,不过想到金华郡主肯定知会过了,遂道:“小有成就。” “那你就看不出我是谁吗?”原本浑厚的声音变得冷凝,扶苏抬眼,就见书桌前的“朱邪赤心”抬手,面皮脱落,露出一张陌生的胡人脸庞。 达辛满意的看着眼前一脸惊讶的人,站了起来,门外,达里哈哈大笑的推开门,一身赤衣蟒袍的朱邪赤心走了进来,看着一脸震惊的扶苏:“念在你有恩于我家华华,这次就饶过你,告诉你家郎君,合作可以,不过,让他亲自来,还有,离我女儿远点!” “听到没有,小娘们?”达里和达辛跟着朱邪赤心出去时,达里还不忘笑呵呵的打击下一脸死灰的某人。 琼华伸了个懒腰,明语明荷服侍着梳洗,琼华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的绿眸,“扶苏呢?” 见自家郡主问道刚来的那女子,明语微微撇嘴,“不知道,一大早就没见过她。” “明荷,你去看一下。” “是。” “娘子!这扶苏心怀不轨,娘子为何留下她。”见明荷出去,明语为琼华挽着头发,有些不满的道。 “明语,听过一句话没有?敌人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琼华比着簪子,看着镜中的人儿,也不知道现在她这模样易容成燕人是什么样子。 “你说什么!”琼华扣掉镜子,回头问道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的明荷。 “回娘子,扶苏不见了,奴婢还进了扶苏的房间,东西什么的都收拾的好好的,可人就是不见了,奴婢也问了其他人,都说从昨晚开始就没见过了。” “有去门房问过吗?”琼华问道。 “问了,说是今早除了买菜的就没人出去过。”明荷着急道,“就像是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凭空消失?怎么可能?昨日才说的好好的,怎么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想到明荷说的房间还好好的,都没动过,琼华心中一紧,不会一开始苏子笙就没想过让苏福教她吧?可是也不用费劲来王府啊? 琼华这边胡思乱想,明语王氏院子回来,一脸兴奋的道:“娘子,你猜我刚去王妃院子里听到什么了。”不待琼华猜测明语就忍不住道:“苏三郎来王府了!” 当初苏子笙在女学时,是明荷跟着伺候郡主的,等她跟去伺候时,苏三郎早已离开了,是以对传闻惊才绝艳的苏三郎明语一直很是向往,当然,明语不知晓那日温泉庄子里的人就是苏子笙,她已经见过了。 苏子笙来了?“他现在在哪?”琼华问道,已是打定主意要去问问了。 “我走的时候听说苏三郎是来拜见王爷的,好像去了书房。” 朱邪赤心的书房靠近外院,在花园的西侧,等琼华紧赶慢赶的到了那边,就只远远看到一身白衣的苏子笙正进了房门,而身后还跟着一脸灰败的清秀小生,可不是消失的苏福。 琼华暗暗磨牙,好啊你们,竟敢耍本公主!“我们就在这等着!” 书房内,苏子笙叠手行了一礼,“莫愚见过朱邪王爷。” “苏三郎好久不见,说来,这还是苏三郎第一次登某的府邸。”朱邪赤心客气道。 苏子笙闻言笑道:“从泸州到了燕京时就一直想要拜访王爷的,可惜一直没机会。” 朱邪赤心皱眉,苏子笙这是何意?提起当年的事是想挟恩求报吗? 想到此,朱邪赤心道:“本王也十分感念苏三郎的恩情,不知苏三郎今日有何事?” “恩情不敢当,当初三郎也是靠朱邪王爷相救,王爷对在下也有恩,一直不能登门拜谢实在遗憾。”苏子笙回道。 提到登门拜谢,朱邪赤心也忆起往事,是了,当初苏子笙和华华也算共患难,苏子笙保护了华华,他一直感激在心,也一直想登门拜访,可当时一个刚入京的异族王爷,就去和苏家建交,很明显不明智,后来朱邪赤心渐渐成了庆安帝心腹,更是要避嫌,想到此,朱邪赤心的眉头舒展,或许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若是苏子笙真想挟恩求报,直接找他就是了,不用费这么大功夫。 苏子笙继续道:“金华郡主在几年前曾见过我这侍从施展易容术,一直很是向往,那日温泉庄子的事三郎很是感念郡主,就让这侍从教习郡主一番,却是没想到冲撞了王爷。苏福,还不赔罪!” 苏福应声跪下,一脸视死如归,“是苏福看主子心急,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责罚。” 听到的确是琼华想要学,而不是被人教唆,朱邪赤心彻底放下心来,不过虽然相信了苏子笙的说辞,他还是会向琼华求证的。朱邪赤心看了眼面带笑容看不出异样的苏子笙,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此事就揭过吧,苏三郎,我只问你,昨日你这属下说的消息可是实情?”朱邪赤心锐利的眼锋直刺向苏子笙,好像要窥见他的心底。 苏子笙还是风清月淡的模样,丝毫不受影响,“句句属实。” “那苏三郎从何处得的消息?”朱邪赤心挑眉问道。 苏子笙扶了扶衣袖,笑道:“王爷放心,合乎正统。” 合乎正统?这差事是圣人吩咐他的,不是圣人,那就是……那位了。 “本王需要时间考虑。”良久,朱邪赤心道。 “那是自然。”苏子笙笑道。 “让你的家仆不必丧气,达辛易容只是略懂皮毛,他估计也是远远看过本王几眼,哪能分得清真假,既然华华想学,你就继续留一阵吧。”见苏子笙后面的苏福还是一脸受打击的模样,朱邪赤心宽慰道,说来他也是迁怒了,以为庄子失火到苏福来府都是苏子笙计划好的,想接近他。 …… “我让你来是教人家女儿的,你到好,不光被打了脸,还让我专程过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出了门,苏子笙忍不住训斥道,这个苏福,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凭什么以为朱邪赤心那么好对付,若不是苏福来王府的确是朱邪琼华的意思,今日的合作说什么也谈不成了,反而会树敌。 “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没听三郎的话,请三郎君责罚。”苏福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三郎君明明告诉他等金华郡主学成后,他要离开之际再找朱邪王爷,结果他见三郎近日为这事忙碌,就想早日解决,没想到被朱邪王爷误会是有意的,差点弄巧成拙,耽误了大事,真是该死! “行了,下不为例!”见苏福一脸求死的表情,苏子笙道:“我不是那些人,用不着如此,不过……若是再犯,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相处了六年,他也约莫知道苏福是出自哪里了,不过他不是祖父,他会给人第二次机会,不是心软,而是,有时候忠诚会比能力有用的多。 “三郎君。”这是原谅他了吗?苏福有些感动的唤道。 两人含情脉脉间,煞风景的人出现了。 “苏子笙,你什么意思?” 第80章 误会 “郡主!”见琼华直接从亭子冲上去,明语急忙阻止,却仍拦不住琼华。 “你先去看着,不许别的过来。”琼华回头吩咐着。 “……是。”想到这是自家院子,倒是不怕有心人乱传,明语只得无奈点头,她虽然好奇为何扶苏跟在苏三郎旁边,可娘子的话不能不听。 明语一步三回头,偷眼打量了一番苏三郎,刚才距离远,只是凭衣着认出苏三郎身后跟着的是扶苏,此刻近看,明语才发现眼前的男子竟是那日温泉的人时,不由一惊,暗暗退下。 “不是说好了苏福借我一段时间吗?你这是什么意思?”琼华看着跟在苏子笙身后的扶苏问道。 “这不是把人给你送过来了吗?”苏子笙道,“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谁知道。”琼华暗自嘟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找我阿爹有何事啊?”琼华不再纠结这个,想到刚才看到的情形好奇问道。 “我说提亲,你信不?”苏子笙含笑看着琼华。 “你胡说什么?”琼华瓮声道,却是从脖子到脸开始泛红。 苏子笙看着琼垂下的脑袋,发旋若隐若现,耳垂红彤彤的如宝石般,蓦地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你看吧,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 “那能一样吗?你说的这个,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察觉到头顶的视线,琼华红着脖子越发磕绊的道,又觉得自己这样处于弱势,抬头瞪起苏子笙。 这一看,才发现今日的苏子笙有些不同,往日的苏子笙除非骑马,皆是披发,半髻在后脑勺,颇有他二叔的名仕之风,走过去,那头发飘逸的让一众女学生羡慕这是怎么保养的。今日却是将头发全部束起扎髻,只插了一个簪子,没了那份闲适潇洒,却是越发显得器宇轩昂。 琼华看着苏子笙头上那个碧绿簪子,想到什么,脸上的红稍稍褪去,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苏先生今日的发髻很是特别,头发真是浓密,让学生好生羡慕。”想到苏子笙那乌黑的发髻下,有一块是秃的,琼华脸上的幸灾乐祸遮也遮不住。 苏子笙闻言,完美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倒是坦诚道:“你的确羡慕不来,这头发剃了还可以长回来,可卷毛却变不成直的。”这小妮子以为他看不到吗?每次看到他的头发就两眼放光,那眼神恨不得拔了安到自己脑袋上的似的。 果然,琼华闻言黑了脸,这痛脚,一踩一个准。 苏子笙看着琼华变黑的锅底脸,好心安慰道:“放心,我会把苏福就留下来的。” “苏福,不得藏私,一定要倾囊相授,务必让金华郡主学会易容成燕人。”又向没反应过来的琼华道:“金华郡主,放心,虽然你这辈子是不可能黑长直了,但偶尔一次体验一番还是可以的。” 苏子笙又补了一刀,施施然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苏福看着几欲爆发的琼华欲哭无泪。 为何受伤的总是他。 啪!将纸和毛笔拍在桌上,苏福伏在书桌上,抬眼看着眼前的几乎要喷火的金华郡主,不知何意? “写药材,我让人准备。”琼华解释道,又加了一句,“黑发的,还有变直的必须有。” “其实郡主不必在意三郎君的话,我觉得……”苏福的声音在琼华越来越凶恶的眼神里渐渐息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苏福落笔写着,琼华在旁边打量,外面传来明语的声音:“娘子,王妃过来了。” 琼华出门,就看到一身深紫色襦裙的王氏,笑着上前挽上王氏的胳膊:“阿娘,你怎的过来了?”她一天大多时间都待在王氏的院子,是以王氏倒是很少来她的院子。 “过来看看你,昨日你就没过来。”王氏说着,两人迈步进了屋子,看到屋子矗立着的人时,眼神登的变得锐利起来,“这就是你父王给你的那个丫鬟?” 琼华心中暗道糟糕,昨日是明蓝将扶苏领了回来,那应该是达辛将人从外面领给明蓝的,不会还没告诉王氏吧?琼华想着面上却是笑道,“就是她,扶苏,还不拜见王妃。” “不用了。”王氏看着眼前娇俏的人儿,问道跟在身后的绿萍:“是她吗?” 绿萍抬眼认真打量了一番,道:“回王妃,正是。” “签卖身契了吗?”王氏冷冷问道。 “回王妃,没签。”扶苏行礼娇声回道。 “哼,没签王爷都敢把人领回家来,来人啊,给我赶出去!”王氏冷笑一声,吩咐身边的绿萍道,“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若是再敢如此,管你是不是我府里的,打死了事!” “阿娘,这是怎么了?”琼华看着王氏突然的举动丈二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王氏反问,看着眼前的女子娇俏的脸庞,抿唇道:“这等不知廉耻之人竟然勾引你父王!” 这话一出,不光琼华,就是一直低头的扶苏也抬起头来,一脸震惊。 王氏没注意到两人的怪异,吩咐绿萍继续说。 绿萍缓缓道:“王妃昨日做了些莲子糕,奴婢奉命去给王爷送糕点时,见这扶苏从王爷放开书房出去,而且还……衣衫不整的。” 这下琼华也看向扶苏,苏福昨日找过阿爹?这倒是她不知晓的,不过……衣衫不整?是几个意思? 苏福看着连琼华也一脸怀疑,恨不得一头撞死,只得道:“郡主,奴婢是冤枉的。” 琼华回神,是啊,她不相信苏福,也得相信自己阿爹的取向啊。 “阿娘,这中间一定有误会。”琼华劝道。 “误会?什么误会?难道绿萍还会骗我?你竟不相信娘,相信一个外人?”一直以来,王氏很清楚,朱邪赤心身边不缺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赤郎的表现让他一直很放心,可听到昨日的消息却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到底不再年轻了,没了容颜她还能留住他多久? 尤其是昨晚朱邪赤心还一夜未归,天知道她昨晚过得多煎熬,现在,竟然连华华都不相信她?。 “阿娘!”见王氏激动,琼华无奈的拉住王氏,“你们都先下去吧,扶苏留下。” 待屋内丫鬟退下,琼华看着扶苏:“扶苏,你来说吧,好好给我阿娘解释下!尤其是衣衫不整!” 苏福颤了颤,觉得金华郡主的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王妃娘娘,这其中是误会,在下昨日是找了朱邪王爷,不过是为了公务,且被王爷的部下误会,打斗了一番,这才衣衫不整。”苏福解释道。 本来还不满女儿举动的王氏闻言瞪大了眼,“你,你!”这个明明是女子打扮,可声音却是个男子。 ……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打发苏福出去,王氏便拉住琼华问道。 “阿娘还记得泸州那事吗?”见王氏点头,琼华继续道:“这苏福就是当初给阿爹的部下报信的人,他现在是苏先生的随从。”琼华知道王氏肯定不满带一个外男回家,是以先将苏福对她有恩说了出来,果然王氏闻言眉色稍缓。 琼华继续道:“您也看到了,这苏福精通易容之术,上次庄子的事,苏先生对我心中有愧,所以我就借了苏福过来,教我易容,毕竟女儿这容貌,太打眼,学了总是个傍身的本事。” 王氏半响不语,直叫琼华心中忐忑,王氏才笑骂道:“好你个丫头!让阿娘丢死人了!”想到自己竟跟一个男子吃飞醋,还是苏府的人,王氏一阵燥热,剜了琼华一眼,“别以为阿娘不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这苏福是不能留在这儿了。” “阿娘~” 王氏直接抬手,止住琼华的深情呼唤,“先别急着撒娇,我还没说完呢,既然苏三郎已经同意了,也不好把人送回去,且人家对我们有恩,怎么能当下人安置,等会儿在外院收拾间客房,你想学,就去之前给你准备的书房来教。”琼华未上女学前,王氏也在家中准备了一间书房,原本想请先生过来教习的。 “还是阿娘想的周到。”琼华甜甜的搂住王氏,让王氏好一顿嫌弃。 “行了,大夏天的还腻歪,我去看看你阿爹去。” 王氏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不成体统”之类的话, 目送王氏往朱邪赤心的书房方向走去,琼华暗道一声阿弥陀佛,阿爹,你保重! 第81章 乱点鸳鸯 “进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送走王氏,琼华经过苏福道。 冷淡淡的声音让苏福心突的一下,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琼华抱手,倚在八仙桌上,看着娇俏打扮的苏福,啧啧出声:“真是没想到啊,原来还留着这手呢。” 苏福额角冒着冷汗,欲解释:“金华郡主……” “这是不是你们郎君早就计划好的?就算我不提,你家郎君也会提出为了答谢,让你来教我易容之术?好让你混入朱邪王府方便行事。”琼华打断苏福的话继续道。 “郡主,郎君绝无利用郡主之意,本来郎君想直接找寻朱邪王爷的,不过郡主您想学易容,所以郎君才让小的代为联系。 “哦,不是计划好的,只是顺手利用利用是吗?”琼华闻言挑眉。 “郡主……”苏福反驳不得,说来三郎君虽无利用之心,可若不是金华郡主是朱邪王府的人,三郎君也不会同意让他过来。 “算了,你还能在这里,就是你家郎君和我父王已经达成协议了,既然如此,只要你们做的事不会危及朱邪家,随你们。”琼华眼眸微闪,“至于你,尽快教会我易容,就能与你家郎君团聚了,不用在这受我的气。”琼华说完轻笑了一声,她是谁啊?不过萍水相逢,就算有几次交集,凭什么以为苏子笙会事事顺着她。 “是……”苏福偷眼看了下琼华冷淡的面孔,乖乖,金华郡主这模样还真是和三郎君一样的……吓人。 三郎君,您自求多福吧。 朱邪赤心看着端坐那儿一脸冷凝的人儿暗自叫苦,早知道那时就不应该答应华华了,现在全怪上他了,心中对苏家那对主仆越发不顺眼了。 朱邪赤心坐在旁边,小心的解释道:“珍娘,昨日我是有公务在身没回来,真的没有别的事了,我发誓。” 王氏扭头不搭理,“那你都不会与我说一下。害的我白白担心了一晚,还有,你是怎么想的?竟然真敢把那苏家的侍从领回华华的院子?就算他是华华的恩人,可到底是个外男,真要传了出去,华华的名节可就毁了!”王氏不赞同的道。 “这次是我思虑不周了,以后不会了。”朱邪赤心面上诚恳认错,心下却是不然。 苏福是个外男,可到底是苏子笙的侍从,又是在王府里面,哪会有什么事?不过这话他却是不敢说的,要不然就成了不把女儿当回事了。 其实他和王氏夫妻这么多年,一直琴瑟和谐,蜜里调油,可在关于华华的问题上却是一直存在分歧。 他是生在长在金满洲的胡人,王氏是燕京出身的正统贵女,一个热情奔放,一个拘于礼节,两人的观念差异不是一般的大,在他看来,女子偶尔出去逛街,出嫁前有几个男子追求,很是正常,可在王氏看来,这就是污了名声。 是以到了燕京这么些年,琼华偶尔出去骑马游玩都是他兜着瞒着王氏。 朱邪赤心还在那想着,王氏的话题却已是不知不觉得偏了。 “你说这苏三郎到底是何意?把自己的手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借给了琼华?是不是……”王氏看着朱邪赤心,眼带期盼,是她想的那样吧? 听着王氏的猜测,朱邪赤心默然,心中暗道你想多了,不过苏子笙真正的目的他又不能告诉王氏,只能含糊道:“应该是吧。” “应该?”王氏提高音调,粉拳锤了一把朱邪赤心的胸膛,“什么叫应该?这是华华的终生大事,你怎的一点都不关心女儿!” “我哪是不关心,只不过苏三郎和华华相差八岁,年纪有些不合适吧?”朱邪赤心迟疑的道。 “八岁怎么了?知道疼人就好,你就是不关心女儿,华华被那老女人污蔑,现在婚事艰难,你也不在意。”王氏口中的老女人就是那齐老王妃了。 朱邪赤心:“……”他就知道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这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就是天铭也比不过,他怎会不在意啊?只是华华渐渐长大,有些心事与父亲也不好说,在女儿亲事上,他一直秉承着女儿的意愿就是他的意愿,他能替她参考这个人的秉性却不会强迫她。 这又是两人胡燕两族的差异了,燕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胡人是看对眼,家里同意就行,没那么多的礼节。 就拿那齐老王妃的事,那老女人这么污蔑华华,他是气愤,也不遗余力的使绊子给齐王府,可却远远没有王氏那么忧心,在他看来,那些因为女儿的绿眸就不敢娶的儿郎不要也罢,而且华华这些年性子越发野了,能在金满洲找个胡人,有他和天铭在,一辈子无忧无虑,还不用受这些礼数的拘束,不是很好? 不过他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着,可对王氏一直相看燕京儿郎却是不反对,毕竟私心里他也着实希望女儿嫁的近些,若是真嫁到了金满洲,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他是异姓王,不出意外,终生离不开燕京。 想到此,朱邪赤心长叹:“珍娘,你这可就冤枉我了,你看哪次你说的人家我不放在心上。” 王氏闻言倒是不说话了,的确,每次她提出的人家,朱邪赤心都会留意打探,若是品行不端,爱流连花丛,朱邪赤心也会告诉她,让她不必费心。 “我这也不是着急嘛。”想到今日见到的苏子笙,王氏眼带羡慕,“这苏三郎去了江南,几年不见,越发有风姿了,而且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大理石少卿,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真是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姑娘。” 王氏说着,却是突然眼神一亮,让朱邪赤心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只听王氏继续道:“这忠国公夫人是苏三郎的亲姑姑,我之前还托她帮忙打听新回京的有哪些俊才呢,这可不是现成的吗?” “珍娘……”朱邪赤心还想说什么,被王氏直接打断,王氏起身,拂了拂衣袖:“不行,我得去准备准备,过几日的宴会去说一说。” 朱邪赤心:“……”去吧去吧,过几日把苏子笙的黑历史给她说了估计就消停了。 …… “郡主,可以睁眼了。”苏福道。 一刻钟前,小瓷瓶里淡红色的液体滴入眼球,有些冰凉却很舒服,琼华依着苏福的吩咐闭着眼睛转动眼球,半响,听到苏福的声音才有些忐忑的睁开眼,待看到镜中的人时,一愣。 有些浅黑的眼眸,微微泛着水光,镶在精致的五官上,说不出的动人,可若是再看那一头卷曲的栗色长发,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这就是我成了燕人的模样?”琼华皱眉,摸着眼睛附近,怎么感觉怪怪的,好不习惯。 “很正常。郡主想一下,若是燕人的样貌配上一头金发是什么模样?”苏福看着琼华皱眉似是不满,劝道。 琼华脑补了一下,想象着若是王氏有了一头金黄卷曲的头发,呜……确实很是怪异,琼华点点头。 “那我这头发可怎么办?”琼华指着头发:“你是怎么把华英的头发弄成黑的直的,我也要!” 看着琼华期盼的眼神,苏福暗暗无语,金华郡主对黑长直还真是异样的执着啊。 “那黑发药水现在倒是有,不过……这药水不像眼药水,六个时辰自动消失,黑发药水能维持半个月。”苏福有些迟疑的道。 半个月啊……琼华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想象着一头黑发的自己,咬咬牙:“给我上!” 第82章 不忍直视 今日是京兆尹魏家的孩儿百日,本来王氏因为琼华的事是没心情去的,不过知道京兆尹夫人俞氏是忠国公府家的姑小姐,王氏便也过来了,果然,一进门,就见到了一早来帮忙的苏氏。 和主家打过招呼,王氏亲热的挽住苏氏的手,“真是好长日子不见了,我在家都快憋出病来了。”王氏笑道。 “儿女双全,还有什么不满的?”苏氏半真半假的打趣道,虽然那些个妇人爱把她俩比较,可真要说,她还是羡慕王氏的,她就生了两个儿子,可一直想要个女儿。 两人坐到榻上,百日宴一般在正午开始,此时也没什么要忙的,王氏闻言倒是一脸忧愁,“儿女都是债啊,一个年纪小还不知事,一个天天出状况,说起来我家那闺女可要把我头发都愁白了,出去庄子散散心都遇上走水,虽然人没事,可我还是想着过段日子带她去寺里拜拜,求个符压一压呢。” 提到走水,苏氏也是有些歉意,她倒是听说是因为苏家的庄子先起火才连累了朱邪家的,“都是我那侄子不小心,还真是连累琼华了,改日我去送些补品给她压惊。” “哎呦喂,可千万别,这倒成了我专门来讨补品的了。”王氏笑的飞扬,不经意的看了苏氏一眼:“说来苏三郎倒是有担当,前几日还专门来了趟府里呢。” “哦?”王氏这话一出,果然引起苏氏的兴趣,“三郎还专门去了王府?” “是啊,本来琼华就是受了惊吓,也没多大事,可苏三郎却是登门道歉,还送了个人过来,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什么人?”苏氏忍不住继续问道。 王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是我家女儿不懂事,仗着自己受惊,就跟苏三郎要了个擅长打扮的丫鬟来。” “是吗?”苏氏陷入沉思,王氏说的丫鬟她可是不信,他那侄儿身边都是小厮伺候的,哪有什么擅长打扮的丫鬟,不过王氏不说,肯定是有隐情的了,再说她使人到苏府稍微打探也就出来了,想到此,苏氏也不纠结此事,笑道:“这也是应该的,到底是我这侄儿的错。” 见目的达到,王氏抿了口茶,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这燕京若说权贵云集的地方,就是朱雀街了,可最热闹的,一定非正阳街莫属。 此时不过辰时,街上就已经人来人往,小贩游客云集。mianhuatang.info 在人群中,一个穿着宝蓝色胡服,插着碧玉簪的身影走在前方,身后,一身小厮打扮的明语苦着脸劝道:“郡主,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被王妃发现可怎么办?” “没事,阿娘今日赴宴要下午才能回来呢,还有,叫我郎君,不要露馅了。”琼华回头,俏皮的眨了下眼。 “郎君!可是王妃回来看到您这黑发黑眸……”明语担忧道,看到自家郡主回头那黑眼珠子,赶紧低头,还是看不习惯啊,郡主三天前突然一头黑发黑眼珠子出来了,可把她吓得不轻,知道眼珠子可以变回来还好,可那头发,要半个月才能回去,幸好这几日王妃忙着赴宴没注意郡主这边,要不然可怎么办?想到王氏回来见到郡主的黑发,明语不敢想, “这个……”想到王氏回来看到她的样子,琼华也是一个颤颤,明语的担心她不是不知道,不过,反正都这样了,现在不出来玩玩,到时候可就出不来了! “到时候再说。”琼华轻飘飘丢下这么句话就继续前行。 到时候,明语已经快哭了,到时候就晚了!想到此,明语狠狠的瞪了旁边的扶苏一眼,都怪这女人,教坏了郡主! 扶苏可怜巴巴的看回去,冤枉啊,你家郡主偏要我敢不从吗。 后面两人的眼神交流琼华没有注意,她满意的摸着扎起来的黑发,虽然还是有些卷,不过扎了起来也看不出来,琼华左看看又看看,像是初来一般,其实说是第一次也没错,以往她也来过这正阳街,可因为这样貌,都是窝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热闹眼馋,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走动,还是第一次。 至于回家要面对王氏,琼华握拳,总之今日一定要逛够本来。 “听说这福禄居不错。”琼华看着客似云来的红楼翠瓦眼神亮亮,她还没去过呢?以往就算出门王氏也不会让她在酒楼吃的,顶多打包回去,要不要去试试? 琼华这厢踌躇间,福禄居临街的二楼雅间里却是坐着三个俊秀青年,谈天说地,畅聊政事,好不畅快,宁远昭看着一身宝蓝色浮云暗花底纹衣袍的苏子笙,叹道:“三郎,不是我说,这楚二郎也快有家室了,我可是连嫡子都有了,你怎的就一点不上心?” “就是,三郎不会真有不良癖好吧?”楚清扬笑得别有深意。 苏子笙端起茶杯,正想回这两个损友的话,却是随意瞄了窗外一眼,微微愣住,苏福,正确说是易容成扶苏的苏福,他怎么会在这里?想到什么,苏子笙看过去,只见苏福身侧的那个小厮打扮的好像是朱邪琼华身边的丫鬟,那……苏子笙看向她们前面穿着宝蓝色胡服的小郎君,一头黑发,甚是扎眼。 想到朱邪琼华借苏福所为何事,苏子笙了然,原来如此。 “三郎,你怎么了?还是不敢回答?”看到苏子笙发呆,对面的楚清扬疑惑问道。 “没事。”苏子笙端起茶杯,又看了眼窗外,几人已经不在了,想来是进去了。 “至于我好不好男风,等你成亲那天就知道了。”苏子笙淡淡道。 “什么意思?”楚清扬疑惑。 还是宁远昭看不过眼,道:“就是抢你亲的意思。” “抢的是你。”苏子笙补充道。 楚清扬:“……”我的取向很正常! 琼华进了楼里,有些嫌弃的看着闹哄哄的大堂,她虽然喜欢热闹,可吃饭还是希望安静点。 此时正是人多的时候,扶苏走向柜台,问道掌柜,知道还有一个包间后,正准备订下,却被后面冲进来的人一推,扶苏察觉身后人的举动,闪身避过。 穿着灰布袍服的小厮上前来:“掌柜的,这雅间我们少爷订下了。”说着还不屑的看了扶苏一眼。 “这位小兄弟,是我们先来的。”扶苏皱眉。 “哼,可是我们先付钱的。”小厮将手里的银票一拍,指着胸前,仰着鼻孔道:“识相的就给我滚开!”燕京权贵多,小厮们的衣袍都是有标志的,看这人和他身后的主子穿着,虽然名贵,不过普通富绅罢了。 扶苏认出小厮的胸前标志,偷偷给琼华递话过去:“郡主,是秦府的人。” 秦府?秦玉莲家里的,怪不得这么横呢!琼华勾笑,走上前:“原来是秦府的人?怪不得这么喜欢乱吠!” “臭小子,你说什么?”那小厮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进来店门的鲜衣公子就走了过来,眼神不善的看着琼华。 “没听到吗?”琼华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也是,狗听不懂人话,难为你了。” “嘴皮子倒是利索。”那郎君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就看等会儿你还能叫的出来不!”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蛋,要不然等会儿死伤不论!”秦升一声吼叫,顿时,大堂里哄闹起来,客人们赶紧离开,不过还是聚在门口,等着看热闹。 扶苏看着混乱,劝道琼华:“郡主,我们也离开吧。” “怎么?你打不过他们?”琼华问道。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们是偷偷来的,还是尽量别惹事。”扶苏小声道。 “哼,明明是他们惹我在先,什么叫我不惹事,你不用管我,等会儿好好教训他们!”琼华一锤定音,扶苏无奈叹口气,却是揉着拳头,希望三郎君别知晓啊,他可是手痒了很久了。 打手们将琼华几人团团围住,扶苏挡在琼华和明语前方,随时准备揍人。 “这是谁啊?这么厉害,死伤不论?” 两方对峙间,一声调笑突然传来,秦升不耐烦的看过去,就见二楼拐角走下来三人,看到为首的那人,秦升心里一个咯噔。 “我说,你小子能耐了?”楚清扬看着瞬间怂了的人继续道。 “没有的事,都是误会,误会!”秦升干笑,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子笙惴惴。 “既然是误会还不走?是要我请你回去吗?”苏子笙冷声道。 听到苏子笙如此说,秦升舒口气,“马上走,马上走。”秦升说着,冲手下吼道“还不赶紧走。” 见秦升头也不回的离开,琼华有些遗憾的摇摇脑袋,还以为能看到好戏呢。琼华走到苏子笙身旁:“他怎么那么怕你?” “这位郎君,这你就不知晓了,那秦升一个月前因为斗殴,被苏三郎关了一个月才放出来呢。”楚清扬见琼华问道苏子笙,一副认识的模样,想到刚才楼上他们本来是看戏,准备等这些人打完再下去,结果苏子笙看到这郎君几人被围住,就下来了,遂解释道。 听到楚清扬的那声郎君,琼华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男装,苏子笙应该不认识自己的,不由抱拳,嗡声道:“谢过苏三郎。” 久久不听苏子笙回答,琼华抬眼看过去,就见苏子笙看着扶苏,这才反应过来,苏子笙就算不认识她这模样,也该认识苏福,不由放下手,熟唸道:“谢了啊。” 苏子笙却是直盯着琼华,对琼华的答谢充耳不闻,也不说话,一时气氛僵持,楚清扬和宁远昭都觉出不对来,见小郎君一脸羞恼。 宁远昭解围道:“既然这位小郎君与莫愚认识,不如一起上楼吧。” “远昭,清扬,你们先进去,我过会来。”苏子笙突然出声,制止了好友的邀请,看向一脸不服气的琼华,“你跟我来。” 几人到了刚才被抢的那个雅间,苏子笙扫了琼华一眼。 “苏福!把她眼睛洗了!”苏子笙冰冷的声音让琼华一愣,继而道:“凭什么?” “凭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那改眸色的药水用久了对眼睛有害?还是苏福没告诉你?”苏子笙冷冷的看着苏福,如同看一个死人,刚才在二楼望着的时候,琼华低着头,他也不知晓,原来这胡女把眸色也改了。 苏福闻言立马跪地,不言语。 见苏福这样,琼华反而被激出脾气来,“谁说苏福没告诉我了?我不过就用这么一次而已?” “一次?”苏子笙勾唇笑道,“没了绿眸栗发,出入燕京大街应是很方便吧?这么好使的手段。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只用一次吗?” “那也用不着你管!”琼华梗着脖子道。 “我也不愿意管,可万一金华郡主将来因为苏某而瞎了眼,某可不想对你负责,苏福,给我洗掉!” “是,”见琼华一脸你试试看的样子瞪着自己,苏福无奈,上前制住琼华,将洗眼药水滴上。 “苏子笙,你这个混蛋!”洗眼药水滴上后,琼华就控制不住的流泪,一边流一边骂,“你这个混蛋,混蛋……” 苏子笙听着无限循环的混蛋两字,看着坐在榻上,眼睛流着黑色泪水,弄得跟花猫似的人,只觉得脑壳子疼,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闹够了没有!”苏子笙终是忍不住魔音绕耳,走到琼华跟前,看着还在嘟囔的人儿。 “没有!”琼华鸭子坐在榻上,闻言赌气的抬起头看着苏子笙。 苏子笙看着琼华沟壑丛生的脸蛋,不忍直视的别过脸…… 第83章 乌鸦嘴 苏子笙这副不想再多看一眼的模样,反而引起了琼华的疑心,斜睨了苏子笙一眼,琼华蹬蹬蹬跑去了屏风后,这间雅间屏风后有铜镜,让客人吃完整理衣容的。 琼华看着镜中那张黑白相间的脸,抑制住要出口的尖叫,刚才她就是这副样子出现在苏子笙的面前的! “喂!” 听到声音,苏子笙回头,就见小脸已经收拾干净的某人扭捏的站在那儿。 一身宝蓝色袍服,乌黑的头发挽成髻,一双碧绿的眼眸煞是晶亮,镶在白嫩嫩的小脸上,此时琼华嘟着嘴,粉粉嫩嫩的嘴巴一开一合,话却是不客气。 “就算你把我眼睛洗了,我也不会回去的。总之,我今天一定要逛够本!”琼华几乎是宣誓般的说完,看着苏子笙。 “好。” 好?咦?琼华下意识的咬着手指,苏子笙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琼华看着街上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没错过旁边某人皱着的眉头,“既然不愿意,干嘛要跟来。”刚才她说自己还要去玩,结果苏子笙就让扶苏给宁大郎和楚二郎递了消息,自己也跟了过来。 “我可不想你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朱邪王爷和王妃怪我给你送了人过来。”苏子笙说着,身后跟着的扶苏默默低了头。 “你才出事呢!不要随便咒我!”琼华叉腰,不满的看着苏子笙。 一行人出了正阳街,到了街口,琼华眼尖,看到街口一角围着人群十分热闹,琼华凑了过去,本来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见了她,竟然都给她让开了,琼华正奇怪,到了里侧,才发现原来是一队胡人在表演,这些人应是把她当成这其中的一个了,不过正好,不用挤了。 几个手拿着乐器的胡人坐在圆圈的边上,打着鼓点,拉着曲子,中间,穿着大红色纱丽的胡女扭动着腰肢,阳光下,肚脐上镶着的红宝石闪着光芒。 胡女转了一个圈后来到围着的人群边上,边走动着扭动身体,一个十五六的蓝眼栗发胡人,拿着铜锣,跟在胡女身后领着赏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胡女转动到琼华身边时,看到琼华的模样,微微停顿,那年纪轻的蓝眼胡人,拿着铜锣,看到琼华的绿眸时,也是惊奇,笑道:“¥#&……*#。”故乡的朋友,你好。 “#……%*¥。”你好,舞跳的很好。琼华笑着用胡语回道,随手递给一片金叶子,男孩一顿感谢。 “你倒是大方!”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的苏子笙看到琼华的举动,冷笑道,对她这种一掷千金的行为嗤之以鼻。 “这胡女跳的好,我喜欢!”琼华横了一眼苏子笙,又给那铜锣里加了片金叶子。 “随你。”苏子笙抽了抽嘴角,对琼华这赌气的行为没再说什么,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 胡人男孩又是一番感谢,这才离去,正在斗嘴的两人没发现那胡人男孩自见到苏子笙后变得有些晦暗的眸子。 “看完了赶紧离开。”苏子笙有些嫌弃的看着旁边一直挤着的人群,挪了挪,往琼华身边靠了靠。 “急什么,还没到完呢。”琼华兴致勃勃的看着,忍不住向苏子笙道:“这胡女跳的真好看,是吧。” “没觉得……”苏子笙皱着眉头,忍受着旁边的喝彩声。 “一点都不懂得欣赏!”琼华扭头,决定不再跟这个没品位的人说话。 “是吗,我觉得若是你跳的话,更好看。”想到什么,苏子笙轻笑一声道,这丫头的身材可比那个跳舞的好多了。 算你有眼光!琼华默默红了脸,她是不知道苏子笙心底的想法,自以为是苏子笙夸赞她的舞技,却是没想过,苏子笙什么时候见过她跳舞啊。 一曲渐歇,鼓点急促起来,红衣胡女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竟是转了二十一圈! 周围阵阵喝彩,就连琼华也忍不住道声:“厉害!”若是之前琼华夸赞是因为许久不见西域的风情的话,这是就是真心实意的了,二十一转,就算是她这些年一直练习,也不容易做到,这红衣胡女,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胡女弯腰谢礼,琼华激动的鼓着掌,等胡人男孩过来的时候,更是看都不看,直接将鼓鼓的荷包递了过去。 “小心!”琼华递荷包的手还没收回去,苏子笙一声怒喝,拉住琼华的手,退后一步,只见银光一闪,那男孩扔掉铜锣,下面是一把匕首。 男孩见一击不中,再次冲了上去,因为距离极近,躲避不开,苏子笙转了过去,用背挡住琼华。 “扑哧”刀剑入肉的声音让琼华呆住,这些胡人见那男孩没有成功,纷纷抛下手里的乐器,抽出藏好的武器,齐齐向着琼华两人冲了上来。 人群瞬间变得混乱,苏福和明语本来挤在圈外,结果见人群四散开来,还喊着“杀人了”,苏福也不再隐藏,跳着那些人的肩膀,冲进了里面。 那原本跳舞的胡女此时拿着长长的宝剑直刺向苏子笙的后背,若是让她得逞,苏子笙和琼华就会像串葫芦一样被串到一起。 苏福跳进圈子,从腰间抽出软剑,一把挑开胡女的剑,挡在前面,冲还在发愣的琼华赶紧道:“赶紧离开!” 苏福与几人缠斗起来,琼华回过神,手里的粘腻让她知道苏子笙受伤了,努力拖住苏子笙的腰,想要挤出人群。 突然,街上传来一声嘶鸣,一辆马车冲了过来,那些还在逃窜的人被撞开,一时间哀嚎不断,驾着马车的胡人却是看都不看,直接冲向琼华和苏子笙过来,胡人壮汉直接提溜住琼华的后衣领,想要拖上马车,琼华一时不查,揽着苏子笙的腰的手被挣脱,苏子笙似是察觉到什么,死命的抱住琼华,最后两人竟被那壮汉一起拽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琼华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一痛,昏了过去,马车绝尘而去,留下还在奋战的苏福和哭喊着的明语。 琼华揉着脑袋,睁开眼,看到眼前蜘蛛网密集的屋顶时一愣,想起昏迷前的一幕,赶紧起身,见苏子笙脸色苍白的躺在旁边,衣服敞开,露出胸膛,琼华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看到苏子笙腰间的白布,显然是已经包扎过了,舒了口气。 这才打量着周围,外面天色已经灰暗,他们面前放了一堆柴火燃烧着,一尊缺头的土地爷倒在旁边,她和苏子笙被放在草垛上。 突然,外面叽叽咕咕的胡语传来,琼华侧耳听着。 原来是那几个胡人在商讨如何安置他俩,琼华听着他们的意思,好像京兆尹已经派人搜查了,整个燕京城已经戒严。 “他们在说什么。”苏子笙有些虚弱的传来。 琼华回头,才发现苏子笙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琼华刚想说什么,见苏子笙示意她继续听,只得听着翻译道:“他们说不该把你抓过来,还误伤了你,怕大燕皇帝会迁怒都康国,现在在说要把你丢在这儿还是……直接杀了。”琼华有些担心的看着苏子笙。 只见苏子笙面无表情,好像那些人说要杀的人不是他一样,苏子笙嘴角轻启,“继续。” 琼华竖起耳朵,只是听着听着眼神怪异了起来,“还说他们现在找到了都康国流落在外的王子,正在纠结怎么把他送回去,还是半路杀掉,现在他们分成两派,一个说是要杀,一个说先送回都康再说。” 听到外面再无声音,琼华偷眼看了眼苏子笙,小心道:“他们说的都康王子不会是我吧?” “是。”苏子笙的话打破琼华的侥幸,只听苏子笙继续道:“所以你现在要隐藏好女子身份,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你是假的。” “可是,我是绿眸啊!都康王室不是蓝眸吗!”琼华有些不敢相信的低吼道。 “据说都康国国君的母亲是吐浑人,所以,他的后代里有绿眸很是正常。”苏子笙略微停顿,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看我和你一起,才认为你就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个胡人,是我连累了你。” “怎么可能!”琼华忍不住叫道,“可是当初在别院的不是死光了吗?而且华英还诈死了。” “这群人和那次去别院的黑衣人应该不是一伙的,都康国现在有两个王子呼声最高,上次来的是其中一个,这群应是另一个的人马。” 苏子笙还想说什么,却是突然息声。 琼华还想再问,却是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回过头来,就见是街上那个跳舞的胡女,正笑看着他们。 “五王子,您醒了。”红衣胡女单手行礼,看着琼华。 见琼华半天不说话,红衣胡女轻笑一声,放下手,看向躺在那的苏子笙。 “苏三郎君,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儿,二是……下去见阎王。”红衣胡女说着,手指抚摸着苏子笙的胸膛,缓慢向下。 察觉到旁边愤怒的视线,红衣胡女娇笑一声,收起了手指,看着恨不得杀了她的琼华:“看来传闻也不尽然是假,五王子和苏三郎君还真是有私情呢。” 琼华冷哼一声,扭头,不做言语。 那胡女放声大笑的出去后,琼华嘟嘴骂道:“不要脸!”要不是怕被他们发现自己是女的,她早就开口了。 又看了看躺在那儿,一副病西施样子的苏子笙,琼华不由来气,虽然苏子笙是为了救她,可要不是苏子笙,她至于会来这儿吗? “把你的衣服穿好,这副样子躺这儿,难怪别人兽性大发。” 苏子笙:“……” 第84章 追击 “不过看那女子刚才的口气,我们暂时没事。”苏子笙忍了忍,决定不和某人计较,毕竟这事说来还是他连累了人。 “只是暂时。”琼华越想越难受,“要是你不把我眼睛洗掉,我会被认错吗?要不是被认错我们会被抓来吗?我们会成现在这么模样吗?……” 苏子笙要不是起不了身,恨不得缝了那张嘴,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小胡女还是个话唠?看琼华越说越低落,苏子笙实在被磨的没脾气了,“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我自作自受,还连累了你,对不起,金华郡主。” “也,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挡着,受伤的就是我了。”见苏子笙竟然主动认错,琼华反而不好意思了,扭捏道。 见琼华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苏子笙险些吐血,他那是反话,真的听不出来吗?他让她洗眼睛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担心她的眼睛有害,华英用那药水不过三个月,眼睛就有些模糊了。 苏子笙扶头,无奈道:“随你怎么想吧。” “对了,把你自己收拾整齐些,别被发现了。”苏子笙看了看琼华有些凌乱的头发,又若有若无的瞄了一眼某人的胸前,怎么感觉平了。 “流氓!”见到苏子笙的目光,琼华怒骂一声,背过身去,拢了拢头发,又摸了摸平坦的胸部,恩,没松。 “都(du)则见过五王子。”那个之前拿铜锣的胡人男孩进来,笑着弯手道。 琼华扭头不理睬,都则也不介意,又看了看躺在那的苏子笙道:“还请五王子和苏郎君移驾。” 琼华搀扶着苏子笙,出了门,脚下的粘腻,落在脸上的冰凉,琼华才发现下雨了。 上了马车,看到都则也跟着上去,琼华有些不满,都则笑道:“五王子见谅,早就听说苏三郎有奇谋,某可不敢将你们单独放在一起。” “随你!”琼华瓮声道。 一路上,因为都则在,琼华和苏子笙也不说话。 外面雨下的越来越大,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外面响起一个胡人的声音。 那人是用胡语禀报,都则一开始认真听着,突然看了眼已经偷摸竖起耳朵的琼华,制止了那人的禀报,下了马车。 琼华撇撇嘴,苏子笙见状好奇,“刚刚他们说什么?” “那胡人说什么大王子派人过来之类的,都则就让他停止了,应是知道我懂得胡语,怕我听到。哼,小人之心。”琼华说着看了看没有窗的车壁,也不知现在到哪了,轻声问道苏子笙:“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刚才出来的时候,我闻到栀子花的味道,这个时节其他地方的栀子花早就败了,唯有万隆山上的栀子花每年花期会长一些,这里应是万隆山。” “万隆山?”离燕京城池不远啊,可是很少有人过来,“那苏福他们能找到我们吗?”琼华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一定。”苏子笙皱眉,“苏福是知道这其中的事情的,而去西域的话走水路更方便,现在这些胡人在万隆山,应是在绕远路,若是苏福他们去的水路找寻……” 就一定找不到了。琼华低头,两人沉默间,都则进来。 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砸在马车盖上,砰砰啪啪,马车内越来越压抑,一路无言,琼华不知行了多久,久到她坐着身子发麻,屁股快要裂成四瓣了,而旁边的苏子笙更是糟糕,马车颠簸中,他的唇色越发苍白。 琼华看在眼中,几次想叫都则停住,却是看到都则偶尔望向苏子笙时眼神里的杀意,生生忍住。若是没记错,刚才在破庙,都则是主张杀了苏子笙的那一派。 “轰隆”一声巨响,几匹马嘶鸣起来,马车一个后仰,琼华勉强扶住苏子笙,外面赶车的胡人用胡语大叫着:“#¥……” 琼华闻言脸色发白,石头和泥土落了下来,那不就是泥石流!她记得在宫中的山水志上记载了好几次万隆山的泥石流,每次都造成不少伤亡。 马儿受惊开始乱跑,那几个胡人都是西域沙漠出来的,哪见过这阵仗,努力拉着马匹,一个个用胡语说着天神饶恕,马车跑的飞快,都则听着外面的嚎叫,皱眉,应是有人受伤了,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紧扒着车壁的两人,头探了出去,准备看看情况。 琼华紧挨着苏子笙,看到都则探出头,飞快的拔下玉簪,手一转,玉壳脱落,里面露出金簪,无视旁边苏子笙见鬼一般的表情,琼华飞起一脚,向都则还在马车内的屁股上踹过去。 “噗通!”一声。 外面那车夫本来控制着发狂的马儿,见都则掉下,下意识的想拉住都则,却不想琼华拿着金簪,戳向那人仅剩拉着马绳的手,马夫吃痛,放下绳子,两人一同滚了下去。 琼华坐上马夫的位置,刺了一把马儿的屁股,本来发狂的马儿跑的更加快。 琼华得意的忘了眼苏子笙,“怎么样?我厉害吧?”一副求表扬的神情让苏子笙抽了抽嘴角,看着马车内掉着的玉壳。 看到苏子笙的神情,琼华边驾着马车边道:“这是金镶玉,我嫌弃玉簪固定头发总是掉,就自己设计的,没想到工匠真做了出来,更没想到竟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哈哈,要不要我送你几个?”琼华看着苏子笙头上歪斜的玉簪,越发得意。 “先把追兵甩了再说。”苏子笙淡淡的道,琼华回头一看,果然,都则还有那个胡女已经骑马追了上来。 “将绳子斩断,我们也骑马。”寒风灌入喉咙,苏子笙咳嗽一声道。 “可是你的伤。”琼华努力控制着马绳,见苏子笙捂嘴,担心的道。 “没事。”马车又颠簸一下,苏子笙闷哼一声,“现在这样颠着和骑马也差不多。” 两人上了马,苏子笙趁着夜色看了看地形,原来不知不觉他们调转了方向,本来是要下山的路,他们现在往山上冲,都则他们在后面追。 本来马就受伤了,又是下着大雨,驮着两人上山越发艰难,听着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苏子笙回头,就看到都则手持弓箭,正准备发射,苏子笙回过身揽紧了琼华的腰。 箭几次射偏后,最后一次终于射到马儿的屁股上,琼华能感觉到马的四肢在打颤,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下去拖住他们,你先跑。”苏子笙咳嗽了一声,声音弱的几乎听不见,附在琼华耳边道,就要放开琼华的腰下马。 “不!”琼华使劲拽着苏子笙的手,不让他下去,“你现在下马有什么用?刚才马儿还能跑的时候为什么不下!现在想一个人跑吗?要死一起死!”琼华冷笑道。 “琼华~”苏子笙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马最终停了下来,琼华调转马头,轰隆一声雷鸣,琼华可以看到都则嘴角泛起的冷笑,和架在弓箭上箭头的冷光,琼华握紧苏子笙的手,绝望的闭眼,真是没想到,重活一世,她竟然会丧命在此! “嘭隆隆!”一声巨响,琼华睁眼,入目的就是滚滚的泥浆和山石,马儿拼出最后一点体力,避开了山石,琼华和苏子笙也跌落在地。 琼华坐在地上,看着毁掉这段山路的一堆泥石,阻挡了都则他们,怕都则再追过来,琼华赶紧起身,拖着已经陷入昏迷的苏子笙继续向山上前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山洞,虽然知道随时可能会有泥石流,可琼华也顾不得许多了,苏子笙身上越来越烫了。 大雨中闪着雷鸣,闪电发出的冷光让琼华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 在山洞墙壁边弄些干草堆砌,将苏子笙靠在岩壁,转过身来,待看到苏子笙的背后时,琼华捂嘴,只见苏子笙的背上还插着两只箭,箭身入肉过半,箭尾的翎羽颤动着。 原来这才是他刚才不下马的原因! 琼华颤抖着抚上箭伤,昏迷中,苏子笙还瑟缩了身子,琼华不敢再动,这儿什么都没有,琼华也不敢随意拔箭,揭开苏子笙宝蓝色的衣袍,果然,里面的里衣已经被血水浸透,小心的将里衣揭开,看到腰腹已经泡的发白通红,还在流血的伤口时,琼华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怎么办?摸着苏子笙越来发烫的身体,琼华不知所措,从小到大,除了七岁那年在风月阁吃了苦头,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刚才的一番动作,已是她撑到极限的结果,若不是仗着骑术不错,她早就崩溃了,看着还在不自觉瑟缩的苏子笙,琼华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虽然她不知道如何处理伤口,可是苏子笙的衣物已经湿透,琼华摸了摸自己的,她的差不了多少。 手摸上胸前的平坦时,琼华几乎没有思考,脱掉衣物,解开了胸前的束缚,现在她庆幸那时候想着要做到尽善尽美,不怕麻烦缠了胸部。 …… 第85章 得救 苏子笙睁开眼,陡然的光亮让他不自觉的斜过头,闭了闭眼,这才发现靠在他身边缩成一团的琼华。 长长的睫毛如蒲扇般轻轻颤动,头发披散在肩膀上,露出肉嘟嘟的耳垂,苏子笙忍不住伸出手,上去揉了揉,一层肉色的皮膜脱落,露出细小的耳洞,苏子笙看着手上的薄膜,轻笑一声,还真是武装到耳朵了。 苏子笙的这番动作惊醒了琼华,琼华迷糊的睁开眼,见苏子笙正笑看着她,清醒了大半,“你醒了?”说着探身摸了摸苏子笙的额头,又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太好了,烧退了。” 昨晚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不敢拔箭,怕止不住血,只能先给苏子笙腰腹上的伤口清理包扎一下,一直守到下半夜,见苏子笙烧退了些后,才浑浑噩噩的睡过去。 琼华看着苏子笙,见他脸色苍白,可却是眼神清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属于男子的清冽味道飘在鼻尖,琼华才反应过来她和苏子笙正紧紧挨着,连忙往后挪了挪,低头,却是看到苏子笙裸露腰腹上的白布,想到昨晚的情形,瞬间爆红了脸。 见琼华突然满脸通红的看着他的腰腹,苏子笙疑惑,低头看着腰上的白布,“怎么了?” 抬起头来看向琼华,从他的视线刚好看到琼华略微弯下的前身露出些许里衣,胸前的衣襟被撑了起来,鼓胀了许多,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白腻,苏子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身上的白布的来历,一时间,觉得烧好像还没退完,腰腹处又热了起来,好像布上还沾了少女的体温。 山洞里一片寂静,直到听到外面响起的鸟鸣声,琼华匆忙站起,“我,我去找点吃的。” 苏子笙刚张开嘴,琼华见了,瞬间跑的飞快,蹿出了山洞。 苏子笙轻笑,看着如兔子般蹿出的身影,他有那么可怕吗? 这个时节,山里哪有什么吃的,琼华也没在野外生存过,说是找吃的不过是躲出来的借口罢了。 昨夜天色晚,她也没看清,如今起来才发现他们虽然是上山的路,可前方已经被泥石流堵住了,而山洞离崖边不过三丈,下面是绿绿葱葱的山谷,琼华看着脚下的山谷,一阵后怕,若是昨晚再多走几步,可真就尸骨无存了。 琼华打量了周围,见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才放下心来欣赏着眼前的景色,经过一夜雨水的滋润,高大的山木上枝叶绿的亮眼,琼华张开双臂吸着大雨过后异常清新的空气,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若不是还在逃难中,这番景致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又转悠了一圈,果然没找到能裹腹的东西。 琼华磨磨蹭蹭的回到山洞,就看到正侧过身将手放在背后,准备抜箭的苏子笙,琼华顾不得许多,赶紧冲了上去,打掉苏子笙的手,抓起苏子笙的肩膀就看了起来,见背上的箭伤结痂没有破损,这才放下心来,“你做什么!不要命了,这箭不能拔你知道吗?”琼华责怪道。 苏子笙背过身都能感觉到身后谴责的视线,想到女孩是为了他担心,苏子笙心底一暖,解释道,“我没想ba出来,只是摸一摸。” “摸一摸也不行,你的手不干净。” 苏子笙:“……”这小胡女每次都能把他好不容易对她积攒的好感败光! 看着静静不动,任她打量的苏子笙,琼华盯着背上红肿的箭伤,迟疑的开口:“昨晚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给我挡了箭,我当时,我只是……” “我知道。”苏子笙打断琼华语无伦次的话,转头看了看琼华,她刚起来还没梳洗过,头发乱蓬蓬的,或许是昨夜的暴雨,洗去了一部分颜色,黑色与栗色的发丝相交,卷曲的垂在胸前,看起来其实不是那么的美观,可苏子笙还是觉得手痒,摸了上去,恩,又蓬又软,和想象中一样好。 “应该是我给你道歉,不光连累了你,还让你落得这番境地。”他当然知道朱邪琼华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他跳下去而用的激将法而已,这点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你不要这样说,你救了我两次了,说来还是我欠你的呢。”头上抚摸的触感让琼华觉得心里痒痒的,听着苏子笙的话,琼华红着脸道。 “那你准备怎么还?”苏子笙挑眉问道。 “啊?”琼华抬头,她不过这么随口一说,真要还啊。 看着琼华瞪的圆圆的眼睛,一脸呆滞的样子,苏子笙轻笑出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胡女这么有趣,昨日那么危险的境地都能沉着应对,逃出生天,现在竟然这么呆,还真是矛盾。 琼华气恼的扭头避开苏子笙的手,又被他骗了! 暗搓搓的离苏子笙远了些,琼华坐在石块上,抱膝撑着下巴,“我刚才出去看了看,这上面的路被泥石流堵住了,下山的路上也被堵着。”琼华说着看向苏子笙,意识到苏子笙还衣衫不整,又别过头,“而且你身上还有伤。” “那你说怎么办?”苏子笙拂走身上的干草,闲适如同在自家的卧榻上般问道琼华,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并不能给出什么建议,而琼华的那番话,很显然已经有决断了。 “两条路,一条是你留在这儿,我出去找人。” “不行。”苏子笙立马否决,本来就下暴雨,山路湿滑,还随时有滑坡,苏子笙怎么放心琼华单独出去。 “那就第二条喽。等!”琼华比着手指道。 “等?”苏子笙饶有趣味的道。 “恩,我细想了一下,你身上有伤,这山路又崎岖,与其强撑着走,还不如留在这儿等着,这里发生了泥石流,官兵肯定会过来搜寻是否有受伤的人,我们只要等着,不怕他们找不到我。” “那你不怕都则他们先追过来吗?”苏子笙问道。 琼华看了眼苏子笙道:“那日你与我说华英和都康国有关系,而昨日都则叫我五王子,加上昨日都则的属下在禀告中提了大王子,所以我猜,都康国应该陷入了王储之争,而你或者说是圣人想要分一杯羹。” 琼华说完,见苏子笙久久不言语,直到他轻微的点了点头,琼华才继续道: “所以都则他们万万不敢暴露,一旦暴露,就是给了圣人占领都康的借口,所以眼看官兵要来了他们清理痕迹还来不及呢,哪敢继续追,华英和那几个王子之间是王储之争,可要是圣人参合进来,就是灭国了!至于昨日燕京城内的劫持,我估计其实是不在计划中的,只是我们俩碰巧进了贼窝。”琼华说道这个,有些懊恼,凑热闹凑出问题来了。 “现在,我们只用等着官兵过来搜山找到我们就行了!”琼华总结完,期待的看着苏子笙。 良久,苏子笙才笑道:“可以,按你说的做。”只凭着几个信息就将整个事件拼凑的八九不离十,这个胡女,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嗅觉敏锐。 琼华虽然想的很好,可终究赶不及变化,一场暴雨,天气转凉,山上更是潮湿,苏子笙和琼华的衣服都没有干,琼华还好一些,可苏子笙还是受了寒。 是夜,琼华看着已经快成煮熟的虾子般的苏子笙,坐立难安,摸着苏子笙的头,琼华自言自语道:“要不我去下面找人。” “别去!”苏子笙拉住琼华的手,不让她离开,现在已经深夜,他们连火折子都没有,怎么能让琼华出去。 “可你在发烧!昨晚是你命大,挺过去了,可今天。”琼华看着隐隐渗出血水的伤口,颤抖的道。 “不用!我只是有些冷而已,没事的,要不,你帮我暖暖就好了。” 苏子笙紧拉着琼华的手,琼华挣脱不开,听到苏子笙的话,微微一愣,看着几乎蜷缩一团,背上还插着箭,却是仍死命拉着她的苏子笙,慢慢放软了身子,俯身抱住苏子笙,两个人一起总暖和一些吧。 …… 月光下,夜晚的天更凉了,琼华哪能睡得踏实,只能紧紧抱住苏子笙,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琼华被一阵凉风惊醒,睁开眼,就看到站在山洞门口,背着月光的高大身影,有人来了! 难道她猜错了,都则他们还没离开! 琼华紧张的盯着洞口,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王爷,还是属下进去吧。” 低沉的嗓音响起,琼华蓦然瞪大了眼,这是达辛的声音。 “不用。”朱邪赤心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阿爹!” …… 第86章 交谈 “华华!”看到女儿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跑了过来,朱邪赤心失声叫道,想到身后还有人,赶忙解下披风,将琼华围住。 琼华跑到朱邪赤心身旁,才发现不只朱邪赤心的人马,后面还跟着一队官兵,一个穿着朱红色官服的国字脸男人立在后面,已经恢复真身的苏福也在里面,见到琼华,赶忙上前,没等苏福开口,琼华就道:“苏子笙还在里面,他受伤了,还发烧的很严重。”琼华说着拉紧身上的披风,又跑了进去。 苏子笙还靠在石壁上没有醒来,琼华上前摸了摸苏子笙的头,对身后跟来的苏福嘱咐道:“小心点,他背上和腰上都受伤了,箭我不敢拔出来,怕止不住血。”琼华说着,搭着手想要帮助苏福将苏子笙放在他背上,背起苏子笙。 跟进来的李赋正好看见,见朱邪赤心脸色不对,赶忙让人上前去帮忙,将琼华隔开。 看着琼华眼睛片刻不离苏子笙,朱邪赤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不过待出了山洞,看到苏子笙背后的伤时,就连朱邪赤心也倒吸一口气,竟然伤的这么严重,看女儿虽然脸色苍白,可行动自如,身上应是没有受伤,朱邪赤心沉思,或许这里面另有隐情吧,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嘱咐珍娘问上一问。 山路崎岖,一行人举着火把,小心的下山,一路上,琼华看官兵围着苏子笙,也知道自己插不上手,默默的下山。 到了山下,直到看着苏子笙被放上马车,琼华这才上了朱邪家的马车。 回燕京路上,琼华问了朱邪赤心才知道来龙去脉,原来那日她和苏子笙被抓走后,那群胡人就撤退了,苏福跟着那群人,明语则回了王府告知朱邪赤心。 等朱邪赤心和京兆尹李赋带人赶到时,那些胡人早就无了踪迹,苏福也不知道下落。 “那阿爹怎么找到我们的?”琼华疑惑,按之前他们的分析,朱邪赤心就算能找到他们,也不会这么快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朱邪赤心展开手,手里赫然是琼华金镶玉的金壳,那时逃跑被她随手扔在马车内了。 “本来听明语说劫走你们的是胡人,我猜测和都康有关,就一直在江边搜寻,结果昨日的泥石流,李大人分了一部分人来这边,恰好此时苏福回来了,说是他在万隆山附近跟丢了人,我们就赶了过来,那群人虽然把路上的痕迹都收拾了,可我们还是找到了这个。” 朱邪赤心看着手里精致的金壳,“这是达辛在一个泥石流堆附近的草丛发现的,我记得那时你还向我炫耀,还说给阿爹也打一根,所以我才确信你是困在上面。” 朱邪赤心说的轻松,可琼华看着朱邪赤心通红的眼,却知道背后的不容易,护城河在燕京前方,离燕京后方的万隆山,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四个时辰,阿爹肯定是没合眼过。 “阿爹,对不起,让你和阿娘担心了。”琼华红着眼圈,低头道。 “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只要华华没事就好。”朱邪赤心抚了抚琼华的头,一如小时候一样,看着琼华愧疚的模样,本来还想问她和苏子笙到底怎么逃出来,此时也没再开口。 到了王府,虽然路上琼华已经稍微收拾过了,可王氏见到琼华狼狈的模样还是哭了出来。琼华想到这两天的惊魂,也是眼眸含泪,母女俩抱头痛哭一阵,方才罢休。 见琼华脸色不好,王氏也没问琼华发生了何事,就连琼华的那头黑发都没计较,到让琼华好一阵心虚。 回了院子,直到身子挨到床,被柔软的锦被覆盖着,琼华才觉得自己真的活了过来,若不是她手腕上还有苏子笙捏的青痕,她真以为昨日那一切都是梦了。 摩挲着手腕的淤痕,琼华心道:苏子笙应该也回府了吧,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正是夏末初秋的季节,本就是容易邪风入体的时候,琼华这么在荒郊野外过了一夜,回到王府的第二日就病倒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灌了几日的汤药才有所好转,这日,琼华趁着气色好了,和探望她的天铭聊着天。 “姐姐,你的头发是怎么弄的?”朱邪天铭羡慕的摸着琼华的头发。 琼华看着垂在胸前的秀发,几日下来,头发的颜色越来越浅,已经快恢复原状了,“这个是易容术。” “易容术?”朱邪天铭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恩。”琼华点头,想起了苏福,从那日后苏福回了苏府,她就没了苏子笙的消息,就算想知道也不敢问朱邪赤心,也不知道苏子笙现在怎么样了,那伤有没有事,烧退了没有。 “姐姐,我也想要黑头发。”朱邪天铭突然委屈的道。 琼华看着鼓着脸,一脸渴望的朱邪天铭,心生酸涩,他在国子监,是有人说了不好听的话吧。 琼华揉揉朱邪天铭柔顺的金发,“黑头发有什么好?姐姐也是图好玩才弄的,那些人只是羡慕你和他们不同而已。” “真的吗?可是他们说我长的像妖怪,虽然他们在背后说,可还是被我听到了。”朱邪天铭气愤的道。 听到妖怪两字,琼华周身冷了下来,那群人还真敢说!“天铭,你记住,越是无能的人越喜欢背后嚼人是非。只要你够强大,你的缺点也会成为优点。”琼华语重心长的道。 “恩,我会变得强大的,然后保护娘亲和姐姐!”朱邪天铭仰起小脸,似懂非懂的道。 “好啊,姐姐等着。”琼华笑道。 “天铭也在啊。”王氏推门进来,朱邪天铭回头,跑到王氏身边,王氏摸了摸朱邪天铭的头,吩咐乳娘带走,这才看向琼华,“我的华华长大了,懂得安慰人了。”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天铭在国子监的事书童也有跟她说,不过男孩子,王氏看的很开,胡人的长相招眼,这种事让他早早清楚也好,所以一直没过问,没想到琼华倒是安慰起来了。 “那是,我都是大姑娘了,该懂事了。”琼华倒是不谦虚,一脸自得的道。 “都是大姑娘还给我闹出这种事?竟然偷跑出府!”王氏感动完,不客气的说出今天来的目的:“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苏三郎怎么在一起?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王氏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琼华招架不住,只得拉着王氏的手撒娇:“阿娘别急,坐下来,我一个一个跟你说。” 琼华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关于都康的猜测肯定不能告诉王氏,只说是她偷溜出去玩,遇到了苏子笙,在街上看热闹时随手赏了片金叶子,引起了那些胡人游民的觊觎,被人抓了去,后来两人偷跑出来的过程也说得简单无比。 因着关乎朝政,朱邪赤心也没详细的告诉王氏,王氏一时没起疑心,只是听了怒骂:“你本事了啊?头发弄成这个样子也就罢了,还偷跑出街,到了街上还不知收敛,我看我以前是太宠着你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王氏被琼华气的狠了,说着说着便捂着脸哭了出来,“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阿娘怎么活?” “阿娘,对不起,都是华华的错,你要是生气就打华华吧,华华绝不还手~”见王氏哭了,琼华也着急起来,赶紧拉住王氏,磨着王氏的胳膊撒娇道歉。 “你还敢给我还手?”听到琼华的最后一句,王氏也哭不出来了,点着琼华的脑袋骂道:“真是个冤家。” “对了,你跟那苏三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那么碰巧,大街上就能遇上?”王氏的情绪平复后,想起朱邪赤心的话,又抓住琼华语句的漏洞,追问道:“你是不是出去就是为了他!跟阿娘老实说。” “娘!”琼华红脸:“你想哪儿去了,不是,我们只是在福禄居凑巧遇上罢了。” 看琼华虽然否决,可瞬间通红的脸色,王氏心中暗道不好,急急问道:“我听你阿爹说是在山洞发现你们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本来被关在破庙……路上遇到泥石流,那些胡人射箭……苏子笙都替我挡了,所以我们才躲到山洞去。”琼华本想瞒着不想王氏担心,可见王氏问道苏子笙,只好老实交代,企图转移视线。 王氏听到琼华竟然徒手和那些匪徒搏斗,吓得一个激灵,终是忍不住,拧着琼华的胳膊,“你这个傻子!就你本事,不要命了!” “阿娘!疼,疼!”琼华嚎叫着,甩开王氏的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和苏子笙的事你准备怎么办?”王氏问道,看着琼华一副要逃的样子撇嘴:“你那点道行能瞒过你娘?毕竟孤男寡女在外过了一夜,就算清清白白,说出去谁信?外面说的是苏三郎和好友被抓,可你阿爹忙前忙后,昨晚去万隆山的又不只他,能瞒过市井,可却瞒不过那些世家,今后你的路可更难走了。”王氏所说的路当然是指婚嫁路了。 “我知道。”琼华闻言沉默许久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拼了命救我,我不想因着这种事去强迫他娶我,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我做不出来。” “你!”王氏还想说什么,看着琼华有些失落的神情,到底下不了嘴,唉,还是闺阁少女,对婚姻总抱着那么丝幻想,王氏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个傻丫头,真是欠你的。” “阿娘,你可千万别去跟阿爹说,也别去强迫苏家。”临出门前,琼华还不放心的嘱咐王氏道。 “知道了,阿娘是那种人吗?”王氏剜了一眼琼华道。 等出了门,王氏便冷了脸,女儿这里行不通,只能看苏家的了,希望苏子笙别让她失望啊。 第87章 确定心意 琼华倚在榻上,随手撒着鱼食,看着池塘里的锦鲤竞相争抢,心绪却是飘得很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日对王氏说的话,算是半真半假吧,虽说不想强迫,可只要想到苏子笙若是不娶她,将来另娶别人,那个人会和他共度一生,生儿育女,琼华就觉得浑身难受,琼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这是怎么了? 喜欢上苏子笙了?琼华为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否定,怎么可能,那么个白斩鸡!随即想到那日山洞苏子笙脱衣后的身形,虽然瘦却是肌肉紧实,那白斩鸡名号也名不符实了,意识到自己在想个男子的身体,琼华蓦地红了脸。 王氏走来,见琼华倚在荷边榻上,脸色通红,不由念叨着:“身子才好又到这儿吹风,当自己是铁打的呀。”王氏说着,放下亭子上的帘子,坐在琼华榻边。 伸手摸了摸琼华的头,担心问道:“可是又发烧了?” “没有。”琼华心虚的躲闪,她哪敢告诉王氏她女儿刚才思.春了。 只是琼华只是脸色红了点,倒是精神,王氏放下心来,这才道:“华华,明日和娘去万国寺一趟,拜拜佛去去晦气,再请明觉大师求个符。” 琼华闻言赶忙收起心绪,点点头:“都听阿娘的。”反正这几日她待在王府也是胡思乱想,不如出去散散心,而且,那日的事她反复想了想,也觉着确实太倒霉了些,她第一次易容出门,还逛上几下就被苏子笙碰上了。 想想,若是没遇到苏子笙之前,她就算去了那胡人的摊位也不会被认错,一来她易了容,二来身边没有苏子笙这个人形目标,可她偏偏先遇上苏子笙,还被他强迫洗了眼,若是没被洗眼,就算和苏子笙一起也不会被那都则发现。 这么多巧合在一起,加上琼华本来就是无主的孤魂落在这具身子上,由不得她不信邪,说来说去,都怪苏子笙!意识到自己又想到苏子笙,琼华使劲摇摇脑袋,想要赶跑里面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华华怎么了?”王氏见琼华摇头问道。 “没事,阿娘,你详细与我说说吧。”琼华笑道。 万国寺是大燕的国寺,一年四季香火旺盛,宾客云集,琼华自来了燕京后,除了每年春节来这上香,平日是不多来的,进大殿上香未显虔诚要脱了帷帽,万国寺又是常年人来人往,她的容貌每次都是引起各种视线,毕竟这平日里大街上还好说,可寺庙里的胡人就太少见了。 胡人一向信奉天神,向朱邪赤心和朱邪天铭就从没来过寺庙,而她本就有前世的记忆,自是随了王氏信佛,不过每次来都被人围观,久了她也不愿来了,而且私心里,她觉得自己这“来路不正”,就怕佛前显灵就不好了。 琼华跟着王氏从前殿开始每个殿内都拜了拜,直到王氏说体力不支,先回了厢房歇息,琼华领着明语去了万国寺后面的十八罗汉殿。 琼华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闻着佛前的焚香,只觉得连日来心中的思虑减轻了不少,果然只有寺庙才是安神的好地方。 “琼华。”熟悉的嗓音响起,琼华微微愣神,回头,看向一身白袍银底纹的苏子笙,多日不见,他清瘦了许多,可越发显得清俊,一双深邃的眼眸正深深的看着自己,让人沦陷其中。 少女一片虔诚的跪在佛前,外面的光晕打在垂到腰际的卷发上,几乎可以看到少女脸上细小的绒毛,苏子笙本来不愿打扰这么美好的一幅画卷,可见琼华实在专注,他立了一会儿都没发现,若他不开口可能直到拜完都发现不了,苏子笙这才出声。 意识到自己与苏子笙对视,琼华慌乱转移了视线,“你怎么会在这里?”想到苏子笙的伤,琼华又问了一句:“你的伤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见琼华慌张不敢看向自己,苏子笙反而镇静了不少,想到等会儿要说的话,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道:“你要不要检查一番?” 检查,苏子笙这么一说,琼华就想起了那日山洞的情形,还有这两日她满脑子的废料,一时激动起来,朝苏子笙吼道:“苏子笙!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子笙倒是没想到琼华的反应这么大,见琼华瞪着自己,反而上前一步,跪在琼华旁边的蒲垫上,他一向不太信这些,可今天……还是虔诚些好。苏子笙转头,一脸笑意的看着琼华,“自然是专程找你来的。” “找我?你找我有何事?”听到苏子笙专程找她,琼华积起的气势一下蔫了,仰着脖子,装做不在意的问道。 “苏某想为你负责,毕竟那些流言因我而已,败坏了郡主的名声,苏某过意不去。”苏子笙一脸认真的看着琼华,倒出今日的来意。 负责。听到这两个字眼,本来还心中期待苏子笙能说出什么话来的琼华冷了下来,原来是负责来了?琼华眼神冷淡,直视着苏子笙:“苏三郎救了本郡主,本郡主承了你的情,受了流言,你情我愿的事,苏三郎不用强迫自己。” 看着琼华突然冷淡的脸,知道她想茬了的苏子笙轻笑出声,“金华郡主想哪里去了?难不成以为我是被强迫来说这番话的?” 难道不是?见琼华露出狐疑的神色,苏子笙笑的有些轻狂:“立在佛祖面前,苏某也不怕说,若是那时的人不是你,就算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会专程找来,不,是连发生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苏子笙转头看着琼华:“我苏子笙不是个勉强自己的人,同样的,我也不愿你勉强自己。” “那你为何说出这番负责的话来?”说来说去,琼华还是在意苏子笙负责那两个字。 “苏某不对你说假话,这次的因着我的事连累了你,是其一;其二,若真要娶妻,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苏子笙是个能认清自己的人,琼华这两天在家里各种烦躁,其实他也差不了多少,躺在病床上,听到外面的传闻,心里想着自己看来是必须娶这个胡女了,可奇异的是,当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他竟然不排斥,甚至隐隐期待起来。 这些年他身边没有通房侍女,也不流连烟花之地,说来还是因着当年风月阁那经历,让他对女子有了阴影,甚至那些脂粉气闻着让他恶心,只不过那事说来是祖父的原因,他不愿让祖父愧疚,一直没说出真相而已。 苏子笙认真的看着琼华,他对这个小胡女的感觉异常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这小胡女刁钻任性,女儿家脾气大,可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胡女很是吸引他,虽然脑子笨了点,可总会给你意外之喜。 既然他对小胡女有感觉,那就娶回家好了,苏子笙的想法简单粗暴,从来没想过琼华会不愿意,只不过身为男子的自负,让他过来一问,是以知道王氏刻意传出的消息后,他就来了这万国寺。 此刻见琼华听了他的话低头不语,竟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来。只是他心智坚定,心中越紧张,面色越发沉静,让人瞧不出罢了。 若要娶妻,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琼华听了苏子笙的话,只觉得心扑通扑通,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琼华没有脑子膨胀,反而奇异的平静了下来,苏子笙的一番话,其实就是两个意思,我是来负责的,但前提是,因为是你,我才想要负责。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琼华抬头,偷眼看着苏子笙,见苏子笙一脸镇静,微微有些失望,待低头看到男子放在蒲垫上紧握的拳头时,琼华露出狡黠的笑容,原来他心里也不平静啊。 这一刻,琼华豁然开朗,就算是负责又怎样?这个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将背后面向敌人护住了自己,明明自己的伤拖不了多久,却为了不让自己涉险而苦苦支撑的人,她还在犹豫什么? 良久,久到苏子笙觉着时间都静止过去了,才看到眼前的人儿眉眼舒展,轻启樱桃小口,“我愿意。” 我愿意,软软嚅嚅的声音响起,苏子笙听了只觉得如同天籁。 ……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这里?”回去的路上,琼华实在受不了旁边某人肆无忌惮的视线,转移话题道。 “我醒了后就让苏福每日打探,昨日听苏福回报说王妃郡主要去礼佛,就也过来了。” “岳母真是煞费苦心了。”苏子笙含笑道,要不然他哪能这么容易知道琼华的行踪。 “胡说什么呢?”听到岳母两字,琼华红了脸,大步走上前,“不理你了。” 苏子笙跟上去,握住琼华的手,琼华挣扎:“跟着我做什么?” “自然是拜见岳母了。” “你!”琼华对苏子笙的厚脸皮已是无奈了,只是心中却因着苏子笙的露骨隐隐有丝窃喜。 后面远远跟着的明语见到自家娘子被轻薄,就想冲上去,苏福默默拦住,惹来明语怒瞪一眼,直到看到自家郡主似乎也默许了,明语才不情不愿的继续跟着。 宽大的衣袖下,两人的手互相扣着,直到看到香客休息的院子,琼华才想要抽出手,苏子笙还是不放,眼看越来越近,琼华瞪眼过去,苏子笙轻笑一声,又狠狠握了一下,这才松开。 琼华放缓步伐,小声道:“你赶紧走吧,等会儿被人发现了。” “金华郡主为何要苏某离开?”苏子笙疑惑的看着琼华。 琼华见苏子笙装傻充愣,刚想说什么,就见院子外守着的婆子过来了。 见到苏子笙,行礼道:“三郎君回来了?夫人和朱邪王妃在里面呢。” 直到进了院子见到忠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琼华才知道自己被苏子笙耍了,牙痒痒的看着前面的身影,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第88章 苏家众人 王氏与苏氏正坐在内堂话着家常,苏氏看着王氏一脸闲适的模样,试探的开口:“本想着昨日与你一起来的,没想到我那侄儿突然也要过来,倒是失约了。”苏氏说着倒真有些歉意,本来昨日王氏的邀信她都准备答复了,结果三郎的信也跟来,说是也要去万国寺,男女有别,她也只能婉拒王氏。 “没事,左不过出来散散心,我们这不也碰着了么?”王氏轻笑,浑不在意的道。 见王氏态度坦然,苏氏心中倒是有些犹疑,难不成她的猜测错了?王氏今日来并不是为了那事?不可能,苏氏心中暗道,别人不清楚,可李赋是忠国公府的女婿,她可是知道那日金华郡主的确是和三郎一同被从山洞救了的。 想到父亲让自己为三郎留意些,苏氏正欲再次试探,只听外面婆子通报,“苏三郎和金华郡主来了。” 两人着眼望去,俱是眼前一亮,琼华一身鹅黄色缠绿枝襦裙,梳着坠马髻,头上只簪根祥云福禄簪,卷曲的长发留了两缕垂在胸前,一向艳丽的容貌此时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与一身白衣的苏子笙站在一起,一个伟岸,一个娇艳,煞是般配。 天作之合。苏氏和王氏心底同时冒出这话来。 “你们怎的一块过来了?三郎不是去找明觉大师下棋去了吗?”苏氏问道,想要试一试这个侄子,本来她也没起疑心,可此时看苏子笙与金华郡主站在一起的登对样,又觉着太巧了些,昨日苏府的来信和王氏的信只差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个一向对鬼神敬畏不深的侄子竟然说他也要去拜拜佛去去晦气,这真是来去晦气的? “明觉大师身体不适歇息了,路上碰巧遇到金华郡主,就一道过来了。”苏子笙恭敬的回道,语气表情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是吗?”苏氏闻言轻笑,看了看一直默默的琼华,“这多日不见,郡主可是越来越可人了。” 被苏子笙的姑母当着他的面夸赞,想到刚才苏子笙做的那事,琼华竟有一种秘密被发现的感觉,瞬间爆红了脸,磕绊道:“谢过谢过苏夫人。” 苏子笙恨不得扶额,这样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什么事吗? 果然,苏氏见状,隐晦的向王氏笑了笑。 王氏看着自家那低着头的人儿,心中骂了句不争气,只得解围道:“跑了这么多佛殿,也是累了,赶紧做下来喝口茶吧。”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苏子笙毕竟是男子,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告辞,趁人不注意,苏子笙卷了卷琼华垂下来的卷发,这才离去,让琼华气的跺脚却无可奈何。 苏子笙扶着苏氏的手上马,苏氏看着已经出落的风神俊逸的侄子,心中突然觉得那金华郡主好像配不得自家侄子了。 她自幼受苏老教导,对胡人没有偏见,可这是燕京,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自家侄儿完全不用受此连累。想到此,苏氏有些可惜的问道:“决定了,真不改了?” “从没变过。”苏子笙笑道。 “你啊!今日还算计上姑姑了。”苏氏笑了,她也是走了死胡同,这三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做事心中总有沟壑,自己还不放心他? “是三郎耍了手段,不够姑母看的。”苏子笙叠手,果断认错。 “那你父亲还有祖父知晓了吗?”苏氏问道最关键的地方,她已经是外嫁女,苏子笙的妻子人选可是这几个人把关。 “祖父,父亲那儿三郎会说服的。”苏子笙顿了顿,又道:“至于母亲那里,就劳烦姑母了。” “我就说认错认得那么爽利,原来在这等着姑姑呢,我呀就送佛送到西。”苏氏登上马车,想到自家那不省心的大嫂,却是一阵头疼。 苏子笙听了苏氏的话抿唇,翻身上了马,回头看了眼远去的朱邪王府的马车。 …… 吩咐明语与绿萍乘一辆,王氏上了马车,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啊。”琼华扭捏,背过身,不想王氏看到自己发红的脸色。 “既然没什么?那苏家提亲的时候阿娘就不拦了?”王氏试探。 “阿娘!你说什么呢!”琼华回身吼道。 看琼华反应,王氏哪有不明白的,以往她敢说这个话头,自家女儿绝对一副冰山脸,嘴里再是“阿娘,你别这样,我不想强迫他,到时候做了怨侣反而不美了。” 王氏坐在琼华身边,拉过琼华的手,“好了好了,阿娘不闹你了,你也大了,什么事自己心中有数就是。” “哎呀,一晃,我家华华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我记得以前还会爬墙爬树呢。”王氏感叹道。 “阿娘。”琼华软软的靠在王氏怀里,想到年少时干过的那些事,有些赫然。 不过,这样能靠在王氏的怀里,真好。 * “什么!”苏世杰站起身,狼毫掉落在地上也不知,一脸震惊的看着三孙子。 “是的,祖父,莫愚有心悦之人了。”苏子笙叠手,对苏世杰的反应视而不见。 “是哪家的闺秀?”苏世杰震惊过后,就是激动,简直激动的要老泪纵横了,自家孙儿还是喜欢女子的呀,此时苏世杰恨不得立马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好迎上门来。 “是朱邪家的女儿。” “朱邪赤心?”苏世杰闻言冷静下来,“那个异族王爷?” “的女儿。”苏子笙补充道。 苏世杰瞪了一眼,苏子笙静静看着,半响,苏世杰才叹气道:“那行吧。”现在孙儿还喜欢女子他都谢天谢地了,朱邪家虽然是个胡人,可那朱邪赤心这些年在燕京受圣人重用,也没结党营私,在京中除了对他是胡人身份略有微议,倒是名声不错。 “那父亲那儿……”苏子笙欲言又止,与苏世杰的开明不同,自己父亲苏阳明那就是个老顽固。 “交给我了。”苏世杰挥手包揽下来。 一天内把自家两个反对派搞定,苏子笙满意的退下。 苏世杰虽说满口答应,可孙儿的妻子人选,怎么会那么草率,但是毕竟是闺阁女子,不能用暗卫去查,苏世杰自然是吩咐女儿。 至于苏氏,在接到父亲的信时,险些笑了出来,这三郎还真是步步算计啊,也不知道那金华郡主是什么入了他的眼,苏氏自然是回信念着朱邪琼华的好,不过在想到朱邪琼华的那双绿眸时,她还是有些迟疑的,毕竟那齐老王妃就算现在偶尔出席宴会还念叨两句。 她到不担心别的,可万一自家侄儿半夜起身被妻子的绿眸吓到可就不好了。苏子笙若是知道,只会心里暗自嘀咕,姑姑你想的太多了。不过庆幸的是,苏氏没有把这个假设写在信中。 …… “父亲呐!这可千万不行啊!”苏阳明一回来,就被请来书房,更是直接告诉他,三郎的妻子人选已经决定好了,是金华郡主。 “那朱邪家可是胡人!绿眼睛的。”苏阳明道:“那齐老王妃的事您忘了?” “我没那么老!”苏世杰一本书丢过去,“你什么时候也相信那个碎嘴妇人的话了?”齐老王妃与他是一个辈的,过世的妻子和这老王妃关系很糟,年轻时就弄不到一块儿,所以苏阳明提到齐老王妃,苏世杰登时没了好脸色,再说,那事他也耳闻过,不过这齐老王妃一向老眼昏花,谁知道是不是自己摔了乱污蔑人。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苏阳明为难道,他倒不是不放心父亲的眼光,此事的苏阳明还不知晓这妻子人选是他儿子自己选的,而是在朝堂上,他和朱邪赤心一直也算关系不错,可偶尔看到朱邪赤心的绿眸时还会有些怪异,想到以后自己的儿媳妇也是个绿眼睛,或许还要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苏阳明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 “行了,我也问过绫娘了,这金华郡主品行着实不错,在女学也是拔尖的,至于样貌,你儿子喜欢就是了。”苏世杰一句话下了决断。 听到妹妹也说这金华郡主不错,苏阳明有些迟疑,三郎已经二十有一了,他几次暗示都是纹丝不动,连个通房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他想要娶了……罢了罢了,他一向管不上这儿子的。 看着苏阳明无奈的退下,苏世杰暗叹,若是让你知道你那好儿子的怪癖,说不定你还要巴不得这金华郡主进门了。 听到苏福汇报父亲从祖父书房里出来了,苏子笙看了眼手中的诗集,却是望向母亲的院子方向,还有一个呢。 果然,在苏阳明透了口风过去后,廖氏不满了。 廖氏嫁进了苏府,生了三个儿子,一辈子顺风顺水,要说有什么不满的,就是儿子们的婚事了,没一个是她相看的!当然,对大儿媳和二儿媳她也不是不满意,就是觉得自己养大的宝贝,结果要送给别人了,她连挑人家的资格都没有了。 是以知道老太爷透出要给三郎相看的风声后,廖氏磨刀霍霍,很是积极,虽然儿子不理会,可这也阻挡不了她的热情,结果……她还在那东挑西看,这边夫君就直接告诉她改日要去朱邪王府议亲。 廖氏愤怒了!还有没有把她当苏家的一份子了。 第89章 论谣言的两面性 廖氏愤怒了!还有没有把她当苏家的一份子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一怒,就气急攻心,尤其是跟夫君抱怨了几句,没想到两人直接吵了起来。 听到小姑子回门探望,廖氏还躺在床上,气着王阳明不帮着自己还有儿子的婚事。 穿过弄花堂,立在外面的丫鬟掀开帘子,苏氏进了屋子,就看到廖氏穿着紫色褙子头上戴着个烟绿色镶金丝抹额,歪歪的斜靠在富贵团花垫子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苏氏提裙坐在榻边,一副焦急的模样。 “唉,别提了。”廖氏看了眼苏氏,长嘘一口气:“公爹要给三郎说亲了。” “哦?”苏氏先是惊讶,继而笑道:“那是好事啊,三郎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成家立业的好,你也好早点抱上孙子。” “什么好事!公爹说的那个女子可是个胡女!”廖氏气呼呼的道。 “胡女?就是那个金华郡主?”苏氏佯装不知的问道,若是让廖氏知道三郎的亲事自己也参合了一脚,今日这事就没法谈了。 “就是她!”廖氏冷着脸道。 “可我听说那金华郡主德行不错,就连皇后娘娘都喜欢,说不定……”苏氏说着琼华的好话,惹来廖氏一瞪。 “就算德行再好又如何?她是胡人!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娶一个胡女当正室?而且,外面她那名声传成什么样了,我是真不知道公爹怎么想的!这不是害我家三郎吗?” 廖氏出口,这才想起身边的是苏氏,她当着小姑子的面在抱怨公爹,一时有些讪讪,不再说话。 苏氏是早知道这大嫂脾性的,说好听点是一根筋,不好听就是凡事不过脑,要不是当初廖家和苏家早早定了娃娃亲,廖氏和她大哥感情也一直很好,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呢。 是以苏氏听了这话虽然不舒服,但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劝道:“大嫂,我相信父亲自有安排,再说,三郎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若是他不愿意父亲也不能强逼了他去。” “我不管!我就不要,我的三郎不能娶个胡女!太委屈他了!”廖氏梗着脖子,一副不要再听苏氏的话的样子。 看着廖氏这模样,苏氏气不打一处来,瞧瞧这是什么话?我不管,我就不要!唉,她算是知道三郎为何非让她出面了,这大嫂还是这么拎不清,怪不得当初大哥让三个孩子全养在母亲身边,这让廖氏养,苏氏不敢想她三个侄儿现在是何光景。 见苏氏果然不再说话,廖氏倒有些忐忑,道:“其实我不是不相信公爹,而是这金华郡主真的不幸,你还记得前两年御花园那事不?当时齐老王妃被吓晕时我也在场,哎呀,要不是我胆子大,说不得我也晕了过去!你想想,三郎天天对着那双绿眼睛,能吃下饭吗?”廖氏说着拍拍胸口,一副受惊的样子。 原来还有这茬,苏氏暗道,她也想过这事,也明白廖氏到底是护子心切,看廖氏实在油盐不进,想到三郎隐约提到的事,苏氏狠狠心道:“大嫂,本来我也是不愿意说的,可见你这样,我就怕你将来后悔。” “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让她进门我才后悔呢!”廖氏瞪着眼睛,半响又道:“什么事啊?” “我与你说,三郎他……”苏氏贴在廖氏耳朵旁道。 “什么!你说三郎,三郎他!”廖氏尖叫,又想起屋内还有下人,赶忙吩咐丫鬟婆子离开,拉着苏氏的手着急问道:“我说绫娘,你可别吓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大嫂!这种事我怎的好吓你!”苏氏道,不怪乎廖氏反应大,她一开始听了也吓了一跳,再三向三郎确认只是谣言她才放下心。 “怪不得……”廖氏心中喃喃,前些日子一向不理府里杂事的公爹突然吩咐,说是三郎年纪不小了,该有个通房了,她兴冲冲的准备,可没想着全被三郎退了回来,那时还有丫鬟跟她委屈诉苦说是三郎君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她还以为自家三郎的眼界高看不上,却没想着,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以啊,大嫂您想,这三郎好不容易同意了这位郡主,万一他将来真领了个男子进门……” 廖氏想到一男子柔柔媚媚的给她敬茶叫着“婆婆”,一个哆嗦,不行,绝对不行! “三郎君,刚才夫人使人来说,她要给朱邪王府送赏菊宴的拜帖。”苏福说道,顿了顿又道:“属下听容澜院的说自姑奶奶走后,夫人就身子好了大半,已经开始张罗赏菊宴了。” 苏子笙听罢满意的挥挥手,示意苏福下去,想到母亲现在着急恨不得立马把人娶进来的模样,心中暗笑,看来那什么龙阳癖的传闻也不见得是坏事。 偏偏我们料事如神的苏三郎什么都料到了,就是没料到朱邪赤心的反应。 王氏收到苏家的请帖时,心里已经有准备了,拿着帖子去了朱邪赤心书房,谁知,一向对这事不在意的朱邪赤心竟然反对起来:“苏子笙不行!”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王氏虽然觉得苏三郎不错,可她还是相信夫君的。 “这苏三郎行为有些不端。”见王氏追问,朱邪赤心有些含糊的道。 “行为不端?可是这么些年也没听说有什么事啊,连个青楼楚馆都没去过,难道是……他在江南做了什么?”事关女儿的终生大事,王氏不由焦急问道。 朱邪赤心看了眼王氏,道:“我派去江南的人查到,这苏三郎有短袖之好。”之前因为苏福所说的合作,他专门派人去江南查探了一番,自是清楚这事,虽然他觉得这事或许另有隐情,可涉及到自家女儿,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断袖!”王氏惊呼,忍不住捂嘴,她是知道燕京某些人家会有圈养娈童断袖的癖好,可没想到苏子笙竟会有,想到那清风朗月的模样,王氏是怎么也不信的,再三问道:“赤郎确定?” “不确定,可就算不确定也不行。”朱邪赤心摇头,将去江南的事大致说了下,不是他武断,而是这事怎么确定?江南大街小巷都传这苏三郎流连倌馆,他总不能抓着人问吧?再说,就算当面问,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假。 王氏也显然想到此,一下软了身子,“这可怎么办?”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自知道要去赏菊宴,琼华就开始准备了,衣裳换了一打又一打,还不满意,好不容易拾缀出一身,就见王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正看着她在那挑拣。 琼华蹦跳到王氏面前,转了个圈,提起身上的洒红梅花襦裙问道:“阿娘,这身如何?我觉着这颜色有些艳了,要不阿娘帮我挑挑。” “华华,赏菊宴我们不去了。”见女儿一脸兴奋,王氏有些不忍的道。 琼华转身要拿衣服的手顿住,看向王氏:“为什么?” “你别问了,总之是我们不去了。”王氏说完就想离开。 “阿娘!”琼华喊道:“阿娘总得让我知晓原因吧?” 王氏看着一脸疑惑的琼华,想到要是琼华不知道缘由反而闹开就不好了,怜惜的摸了摸琼华的头:“我可怜的女儿……” “哈哈哈……”明语绿萍等人在外面守着,只听屋内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不由互相看了看,一脸疑惑,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悲壮,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王氏看着女儿笑的开怀,还以为琼华是受了刺激,不禁担心的道:“华华,你别吓阿娘,这是怎的了?” “阿娘,是谁告诉你苏子笙是断袖的。”琼华笑的岔气,问道王氏。 “是你阿爹说的,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阿娘会相信?”见琼华笑成这样,王氏也知道另有隐情了,语带不满的道。 “阿爹?”琼华疑惑,阿爹怎么说这个?转而一想,苏子笙的那个谣言燕京并没传出来,阿爹肯定是去江南查过了,而这种事还真说不清,又不能当面问苏子笙,朱邪赤心担心反对也是正常,琼华摇着王氏的胳膊:“阿娘,你放心,我心里有底,这苏子笙真不是那个。” “是他跟你说的?”见琼华点头,王氏按着琼华的脑袋:“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万一他骗你呢?不行,我还是觉得不靠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阿娘!”琼华拉住王氏,“真的不是,你女儿我不是傻子!这中间的缘由我也跟你说不清,不行,我去跟阿爹说,你就知道真假了。” 还没等王氏点头,琼华直接起身推开门出了去。 “这孩子!”王氏在后喊着,琼华早就跑远了,“怎么一提到苏子笙就成这样了?” 朱邪赤心的书房,琼华将当初华英在南风馆,苏子笙救他出来,又因为那些江南世家逼婚,索性引人误会的事学了一遍。 琼华将事情这么一说,朱邪赤心之前的疑惑也就解释通了,可是……朱邪赤心看着一脸认真来解释的女儿,想到女儿因着这事专门过来跟他解释,朱邪赤心心里又觉得酸酸的,蓦地想到燕人的一句话,女大不中留。 既然苏子笙没有那方面的癖好,朱邪赤心自是没什么可反对的,他是男人,看的比王氏远,大理寺看着不过是刑部的下属,可历年的刑部侍郎都是从大理寺升上来的,而且都康那事,苏子笙很可能还是那里的人…… 当然,排除这些外力,最重要的是苏子笙能舍命救他的华华,这才是朱邪赤心认可苏子笙的真正原因。 朱邪赤心和王明阳在某次朝堂过后,把酒言欢,将儿女之事口头定了下来,具体的,还要重阳那日,两家一起商量。 …… 九月初九,重阳节,苏家的请帖邀了京内的世家参加赏菊宴,苏老太爷爱菊,有一专门的菊园,里面有很多从各地找来的,还有些圣人赏赐的名品,是以每年苏家都会在此举办赏菊宴,邀相好的世家过来一聚,往年王氏不是没去过,不过今年显然有些不同。 一大早,王氏看着琼华收拾妥当,这才吩咐马夫慢悠悠的走去苏府,今日的宴会,可以说是苏子笙母亲相看琼华的,去的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所以等朱邪王府的马车到的时候,外面已经有列马车了。 苏府是五进的大院子,这菊园在苏府的二进门处,分了两条路,一条供男客走,一条供女客走。琼华看了看周围,想到这是苏府,苏子笙的家,或许他现在就在某个角落关注着这边,心中莫名紧了几分。 廖氏身边的心腹嬷嬷早都过来等候了,远远看到王氏还有王氏身后那醒目的异族少女,自是明白来人的身份,赶紧迎了上来,在前面领路。 “王妃,金华郡主。”苏氏正准备进去,就见到正走向门口的王氏和琼华。 “一起吧。”琼华看到苏氏身后的楚嫣然,眨了眨眼。 王氏与苏氏在前,琼华和楚嫣然走在后面。“你怎的过来了?”楚嫣然问道,以前这苏家的赏菊宴她都没见琼华去过呢。 前几年苏家三子都是热门的夫婿人选,每次的赏菊宴,那些个贵女挤破了头,她那时正烦心容貌,哪有心情去让那些个贵女看笑话,但今次肯定不同了,不过那事八字还没一撇。琼华只能含糊道:“好久没出来了,散散心也好。” “也是,你都多久没出来,女学也没去,马场也没去,我和阿柔想寻你都难。”楚嫣然倒是没起疑,只是有些埋怨道。 琼华听了有些过意不去,见楚嫣然提到宁雨柔,琼华问道:“阿柔也来了?” “那是当然,这苏府的赏菊宴她哪年错过过?不过她没和我一起,应该会迟些,你也知道,她大哥天天拘着她呢,出来一趟不容易。” “是吗……”琼华喃喃,想到宁雨柔对苏子笙的情谊,心中莫名不安,转头看向道路两旁。 菊园说是菊园不过是里面的菊花最出名,这里面还有些珍品,不过现在九月,只有菊花开的正好,琼华着眼看去,黑心菊、异果菊、金鸡菊、松果菊、天人菊、堆心菊、篦形菊、蓝箭菊、甚至还有海外的波斯菊,苏府将盆盆菊花摆在道路两侧,供客人品赏。 后面两个女子说着悄悄话,这走在前头的两人就没那么和谐了。 王氏一路走着,看着那些在花丛穿梭的妙龄少女,心中火气越来越大,恨不得掉头离去,这苏家是什么意思?选秀吗? 以往苏家赏菊宴也会邀些贵女郎君,如同变相的相看大会,苏家中有适婚郎君,这么做倒是正常,可今次明明两家已经暗自有了协议,还这般,而且她看着这女郎比往年还多了,不是打她朱邪家的脸吗? 苏氏看着这些也是头疼,没想到这大嫂还来了这么一出,见王氏黑着脸,苏氏只能拉着王氏,歉意的道:“珍娘,我这大嫂有些糊涂,珍娘你……” “绫娘说什么呢?这赏菊宴办的挺好的呀,看着这些花般的女郎,我这心里也觉得年轻不少,等会儿那些郎君过来,不知道今年能成多少人家。”这是直接把今次的赏菊宴当成相看大会,不承认两家私下的协定了。 苏氏听了心中暗骂廖氏不省心,只得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天自有安排,我们也只能看着,谁都插手不得。” “那倒是……”两人略有深意的互看了一眼。 楚嫣然是不知道琼华和苏子笙的事,只觉得今年来的娘子多了些,倒是没觉出什么,琼华是第一次过来,哪里知道以往是如何。是以王氏看自家女儿还是乐呵呵的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大庭广众却没法说什么,只得忍着。 几人来到园内,廖氏一早过来,看到几人,虽然好奇苏氏为何和王氏走在一块儿,还是迎了上来。 廖氏和王氏以往不过几面之缘,今次是作为男女双方的母亲第一次会和,王氏虽然因为廖氏的行径,心中有怒气,可面上还是含笑,让人觉不出什么。 廖氏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地道,可说实话,这儿女亲事,哪家不是由内而外,可到她这儿,每次都是由外到里,她是主母,可偏偏她却是最后一个知晓的,这心中自然有气,想要给这母女俩个下马威,可见王氏和自己依然谈笑自如,半分不满也看不出来,一时倒是高看王氏几分,这朱邪王府虽然是异族,可主母的做派仪态行为倒是可以。 “见过廖夫人。”琼华心中紧张,只觉得见这廖夫人比前世那些宫宴朝见还紧张几分,琼华行礼,自认做了个最温婉贤良的表情看向廖氏! 廖氏看着那双含笑的绿眸,唬了一条,这绿眼睛还真是看着渗人,不过想到自家儿子那情况,廖氏狠狠心道:“倒是个乖巧的。”却是半分话也没了。 “伯母。”廖氏和王氏苏氏,身后跟着琼华几人走在园间,一女子向着这边过来。 却是宁雨柔,琼华看着多日不见的宁雨柔,一身月牙白襦裙,脸上略施粉黛,一向冷傲的脸此时端着甜笑,很是可人。 廖氏见到宁雨柔,亲热的拉着手,“这多日不见,倒是出落的越发好了。”廖氏看着脸庞羞红的宁雨柔,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这宁家娘子好像一直对三郎有些意思,以往她觉着两人年纪差了大些,没考虑过,可现在看,这宁雨柔好像和那金华郡主一般的年纪,而且兄长和三郎还是故交,倒是个好人选。 苏氏一看廖氏神色就知道不好,生怕这大嫂当众说出什么来再惹怒王氏,苏氏看了眼脚下的一盆菊花,突然道:“原来是这盆花呀?” 见众人望过来,苏氏说着笑着解释:“我记得原来园子里的波斯菊没活成,父亲很是心疼,三郎为了老太爷,还专门去寻了,最后在一海外商人那找到了,可那盆其他客人已经订下了。三郎啊直接去找了那客人,没想到那客人存心刁难,说若是三郎能救活他圆子的一株荷兰菊,就出这盆给三郎。 这舶来品本来就难养,三郎一读书人怎么可能会弄?最后三郎在那客人府里待了三个月,还真让他救活了,那人见此,为感谢他要多送他几株名品,结果他还是只拿了那波斯菊,说是来此只为它,旁的不过多余。” 果然,廖氏听此,放下心中的小主意,可不是吗?这三郎向来是认死理,他不想要的你递到他跟前都没用,他想要的你不给他也要想法子弄过来,这宁家娘子也是相识多年,要是三郎情愿何须等到现在。 尤其是想到自家三郎那特殊癖好,廖氏歇了心思,这把其他闺女嫁入她家不是害了人家吗?算了,他看上金华郡主那就金华郡主吧。 廖氏想着,一路上对王氏倒是殷切了许多,对后面琼华也偶尔问些问题,交谈一番。 这一交谈,廖氏惊奇发现,这金华郡主若不是外貌,言谈举止与燕京贵女无异,甚至还要大气许多,而且说得话也很合廖氏的胃口,一时间也亲热不少。 王氏见廖氏和琼华聊得来,没了一开始的冷淡,倒是放心不少,她是恼怒这廖氏一开始给人下马威,可自家女儿这情况,她还真的硬气不起来,能融洽解决最好。 这菊园只有一处,男客女客自然不能一起观赏,所以各自定了时辰,这女客巳时一刻去后院吃茶歇息,男客巳时进来,中间差了一刻钟,可以让这些未婚男女相处。 听到男客要进来了,小娘子们赶紧戴上一早准备好的帷帽,细细看,却是发现,这些个帷帽都是一层薄纱,连小娘子羞红的脸蛋都遮不住。只有琼华,老老实实的薄纱用了三层,看到身旁就连楚嫣然宁雨柔都只是一层薄纱的帷帽时,心中暗道失策。 第90章 表明(补全) 女客从东侧花门进来,而男客是从西侧花门进来。在通知男客进来之时,娘子们带好帷帽,默契的聚在一起。 琼华轻掀帷帽,远远看着垂花门进来的郎君,心中既是忐忑又是期待,也不知道苏子笙能不能认出她来。 苏子笙看着满园的芬芳,暗自头疼,知道父亲和朱邪王爷通气后,他就暂时放下心来,没想到母亲给他来这么一出,希望别惹王氏母女生气。 这一刻钟的时间,郎君娘子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交流,自是没人会傻站着浪费,不一会儿,菊园里本来泾渭分明的男女界限便模糊了。 清透的薄纱挡不住女郎的样貌,那些互相中意的品赏着一盆菊花,偷偷说着体己话。 可以说,今日来的娘子里面有一半是为苏子笙来的,所以自苏子笙一出现,娘子们若有若无的视线就打量过来,琼华本来还在等着苏子笙找到她,结果见自到了园子,苏子笙身边的莺莺燕燕就没消停过,反而暗自生着闷气,不想主动上前了。 看他是怎么解决的!敢让她看到什么眉目传情,你就完了!琼华气哼哼的想着。 只见苏子笙温和的看着那些围上来的娘子们,也不阻止,琼华远远看着,只看到苏子笙刺目的笑容,苏子笙!你好样的!琼华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掉头离去,只是脚步调转间,又有些迟疑,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苏子笙听着身边贵女的轻声细语,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明明是含情脉脉,听在他耳朵就是叽叽喳喳,可是今日自己到底是主人,这样贸然离开有失身份,苏子笙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一群一眼就能看出脸蛋的娘子们,却是独不见朱邪琼华,小胡女去哪了?怎么还不过来? 苏子笙转向亭子这边的方向,琼华跐溜躲在亭子的柱子后面,拍拍胸口,心虚什么呀!自己怎的跟捉奸的娘子妻子似的,想到此,琼华又为自己的比喻感到羞恼。mianhuatang.info 苏子笙本来还没看到,结果在琼华一下子躲进柱子后,反而注意到了,能这么躲他的还有谁? 几句话打发走那些娘子,苏子笙提步过来。 琼华偷眼转头,看到苏子笙朝着这边,知道他是发现自己了,心中反而安心不少,心里乐滋滋的等着他过来。 “苏哥哥!可以跟我说句话吗?”一声细语,却是宁雨柔。 “宁娘子,什么事?”苏子笙皱眉问道,说来这还是他回京第一次见到宁雨柔,自六年前的事,现在他基本上是避着宁国公府走的,就算和宁远昭也是在外面见面。 听到宁娘子,宁雨柔身子一颤,却是仍旧执拗抬头,看着苏子笙:“苏哥哥,我有事情告诉你。” “宁娘子,不要让苏某不顾念师生情谊。”苏子笙看着周围聚集的眼光,皱眉道。 师生情谊?见苏子笙毫不客气的拒绝,宁雨柔委屈的瘪嘴,已是快要哭了出来,见苏子笙还是面不改色,终是捂脸跑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自始至终,苏子笙一直脸上带笑,就算眉头轻皱也没变过,可再没娘子敢过去了,待恢复平静后,苏子笙独自进了亭子。 四周帘幕遮挡,苏子笙看了眼那柱子后隐约闪现的裙角,“出来吧。” 静静等了半响,苏子笙无奈叹气,见亭子四周还是有人若有若无的查探,也知道琼华不可能进来了,“你等会儿离开菊园,我会在外面等你。”苏子笙说完便出去了。 琼华立在柱子外,直到苏子笙出去,却是在想着刚才宁雨柔的事,如果宁雨柔知道了她和苏子笙的事该如何? 这几年,因着楚嫣然,她和宁雨柔虽说不是亲密无间,也算相处融洽,将心比心,若是她一直喜欢的人转眼和自己的姐妹要定亲了,是她也会心里不舒服的。 琼华想着宁雨柔的事,反而把苏子笙的嘱托忘在脑后,一个人在园子里徘徊。 一刻钟的时辰过去,娘子们要离开园子,楚嫣然辞别俞辛,见到独自走出去的琼华,开玩笑的道:“有没有合眼的郎君啊?” 见琼华摇头,楚嫣然转了话题,轻声道:“刚才你看到那事了吧?” 听楚嫣然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琼华奇怪的看着她,虽然她们几个这几年很是亲近,可要说到关系深,她还是比不得宁雨柔和楚嫣然从小到大的情分的。 不等琼华说话,楚嫣然就继续不满的道:“我早都跟她说过,苏先生对她无意,她就是不听。”楚嫣然说着撇嘴,“我现在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都定亲了,这让男方家里怎么看?” “定亲?”默默听着楚嫣然话的琼华抬头。 “是啊,她前些日子就已经定亲了,男方是江南世家,你说我和俞辛都是燕京的,来这菊园还能说得过去,可男方还在江南,她一定亲的姑娘还过来,这会儿还打扮成那样子,刚才又去缠着苏三郎,她这是想做什么?” 琼华没有回应楚嫣然的疑问,心中思忖,宁雨柔定亲了?那她找苏子笙干什么? 琼华和楚嫣然离了园子,走在去后院的石子路上,一个绿衣婢女叫住和楚嫣然一起走的琼华,婢女脸上挂笑道:“奴婢绿衣拜见金华郡主,奴婢是大夫人身边人,王妃和大夫人在荣安堂等您过去呢。” 刚才王氏就是和廖氏一起走的,琼华不疑有他,告别楚嫣然。琼华跟着婢女,因着心里藏着事也没发现不对劲,直到四周声音渐渐消失,琼华才反应过来这路怎的越走越僻静了,廖氏是苏家的主母,院子怎么可能这么偏僻? 琼华心生警惕,状似无意的开口道:“王妃娘娘身边的绿蓉,哦,就是那个绿衣服的丫鬟可有见到?母妃还说让她等着本郡主呢。” 绿衣婢女闻言回头,笑道:“郡主记错了吧,王妃娘娘身边的那个丫鬟是绿萍,穿着紫衣服,奴婢刚才还见着了呢。” “哦?那是本郡主记错了。”琼华笑道。心中却是沉思,她说的对,今日来的的确是绿萍,名字衣服都说对了,难道是她猜错了?琼华低头,看着前方,却是突然停不脚步,盯着前面那道身影:“你是谁?” 琼华看着那婢女裙裾下的那双大脚,大脚女子是有,但堂堂苏府,主母身边的丫鬟和宫女的甄选差不多了,绝对不会出现在一等丫鬟脚上,而且……这脚也太大了! “郡主,是我!”颯哑的男声响起,那绿衣婢女回头看向琼华,琼华绷紧的神经吓了一跳,“苏福!” “是属下。”苏福行礼道。 “你做什么!吓死我了!”琼华轻嘘口气,抚了抚胸口。 苏福轻笑一声道:“郡主别担心,这是苏家,还没谁有胆子在这撒野,当然,就算真有事三郎也会保护郡主的。” 听到苏子笙,琼华梗着脖子,训道:“谁用他保护?弱不禁风的,还没本郡主厉害呢。” 苏福闻言也不反驳,点头赞同:“三郎君说了,属下一切听郡主的,所以,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琼华:“……” 见琼华不言语,苏福这才说道他为何扮成廖氏身边的丫鬟,原来苏子笙等她等不到,那些娘子也出来了,人多眼杂,就吩咐苏福过来等候。 琼华哼了一声:“那你下次提前说一声,本郡主可不经你这样吓。” 琼华说完,见苏福抬眼看她,才发现自己语句的纰漏,下次?还有下次?说的她好像巴不得似的,琼华气闷,不再说话。 跟着苏福走在小径上,倒是苏福嘴巴不停:“这条小径是通往三郎君书房的,很是隐蔽,若非是府里旧人,一般人都不知晓…”苏福还没说完,停下脚步。 琼华看过去,前面不远处一抹白色身影正在小径上,看戴着帷帽,应是外来的女客,琼华嗤笑一声,看着愣住的苏福,“一般人察觉不到?恩?”尾音轻挑,到让苏福闹了个红脸。 看的琼华一阵好奇,这戴了面皮还会脸红?好神奇。不过她现在没心思问,当务之急是这个女子是谁?苏福可不是那种喜欢说大话之人,他说隐蔽那必然是隐蔽了。 琼华示意苏福放轻脚步,两人远远在后面跟着,女子熟门熟路的到了苏子笙的书房外,看的琼华窝火,这女子是谁。怎的对这如此熟悉?难不成以往每次赏菊宴什么的都有女子这般来他的书房,好红袖添香?恰好一阵清风吹来,前面女子一个回头,琼华看到女子面前遮挡不住的薄纱,刹那间失神,“宁雨柔。” 直到宁雨柔进了苏子笙的书房,琼华还是呆立在那儿,苏福自是知道宁雨柔的身份,见琼华刚才还一副要捉奸的正室派头,现在却是突然蔫了,出言提醒道:“郡主,宁娘子进去了。” “我知道。”琼华有些失落的道。 第91章 示弱 “我知道。”琼华有些失落的道。 她当然知道是宁雨柔,可能怎么办?去里面拦着,把宁雨柔赶出去?她做不到,毕竟是宁雨柔先喜欢苏子笙的。 见琼华一脸失落要回去的模样,苏福焦急,若是让三郎君知道他把人给带没了,还不扒一层皮,赶紧说道:“郡主别误会,或许宁娘子是找三郎君有事吧,而且郡主也知道,属下是半道跟了三郎君的,之前的事都不太清楚,宁娘子和三郎君一起长大,知道这路一点都不稀奇。” 苏福说完,见琼华已是双眼蓄泪,想到自己话里的意思,恨不得自扇嘴巴。 琼华眨巴着眼睛,是啊,人家青梅竹马的,自己还参合什么呀? 琼华越想越伤心,扭头就想回去,却听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哭声,房门推开,宁雨柔衣衫不整的出来。 琼华与宁雨柔对视,四目皆是震惊。 “阿柔,你怎么……”琼华率先问道,宁雨柔这衣衫不整的很难让人不多想,可在里面的是苏子笙啊。 “你怎么在这里?”宁雨柔没有回答琼华的问题,整了整衣衫,不自在的问道。 说完又看向琼华身后一直低头的婢女,越看越觉得眼熟,可不是廖氏身边的大丫鬟绿衣,再想到前些日子她无意中听到哥哥说苏子笙要定亲了,这才冒险过来一搏…… 宁雨柔的眼神如同刀子般落在琼华身上,咬牙切齿的道:“原来是你!” “什么是我?”琼华奇怪的看着宁雨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枉我还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你,把你当成姐妹,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朱邪琼华,你给我等着!”宁雨柔狠狠的看了眼琼华,甩袖撞开琼华离开。 “宁娘子。”苏子笙的声音出现,宁雨柔止住步伐。 “宁娘子待嫁之身,以后若是无事某不希望再看到宁娘子出现在某面前。”苏子笙淡漠的道。 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让宁雨柔身子微颤,终是忍不住,哭着想要跑开,谁知苏子笙又开口道:“宁娘子还是整理好衣衫再出去,不要让旁的误会毁了娘子的清誉。” 这下宁雨柔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不管不顾的直接跑了。 琼华与苏子笙,一个站在书房门口,一个立在台阶下,两人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苏福见状知趣的退开,在苏子笙的眼神示意下,琼华进了书房,看着已经坐在书桌后的苏子笙问道:“刚才发生何事了?宁雨柔怎么那样子。” “我说有人勾引你未过门的夫君,你信不?”苏子笙拿起折扇,一脸淡定的开口。 “你是说阿柔她……她为何要那么做?”苏子笙说出的事太令她震惊,琼华下意识的忽略了那句夫君,不敢相信的问道。 “她哥哥给她定了门亲事,大概想放手一搏吧。”苏子笙转着手里的折扇幽幽道,若说之前他对宁雨柔还有些情分,可刚才发生的事,却是再无半分! 琼华知道宁雨柔喜欢苏子笙,却没想到她执念竟那么深,竟然拼着毁了闺誉也要嫁给苏子笙,想到宁雨柔曾经说给她的话,琼华迟疑的开口为宁雨柔辩解,“阿柔她只是太喜欢了你吧,或许她只是被逼无奈才…” “我以前是真没发现,我们金华郡主还有颗菩萨心肠。”苏子笙突然冷笑,打断琼华的话。 听在琼华耳里,打了个哆嗦,苏子笙虽然面上带笑,可琼华知道他生气了。 果然,苏子笙接下来的话就不客气了,“她被逼无奈,那苏某人就活该了?你的意思是今日这事我要为她负责,娶了她进来?朱邪琼华,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可还没成亲呢?要想找姐妹也得等你是我夫人再说!” “我什么时候说要要你娶她了!你以后敢碰别的女子试一试!”琼华实在受不了苏子笙的毒舌,吼道。她对宁雨柔的愧疚,是因为她和苏子笙的事没早告诉宁雨柔,但感情这事,她从没想过相让,苏子笙这么说,无非是往她心上戳刀子。 苏子笙勾唇,看着已经暴走的人,笑的真心,“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再敢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以后你就别出门了。” “啊?”本以为迎来的是一阵暴风雨,琼华没想到苏子笙竟然这般反应,一时愣住。 “你什么意思啊?”琼华刚开口,就见眼前人直起身,长手一伸,直接隔着桌子将她禁锢在双臂。 苏子笙看着因为惊讶微张的樱桃小口,终于忍不住,直接亲了上去,琼华瞪大了眼,唇上的触感让她知道这不是做梦,苏子笙在吃她的嘴,想到幼年看到的王氏和朱邪赤心在桂花树下的亲热,琼华猛力推搡起来,他们还没成亲,不能这样子。 终于尝到了一直想要的果实,和想象中一样的甜美,苏子笙因为刚才被宁雨柔偷亲上脸的怒气消了不少,不顾琼华的挣扎,执意要索取更多的甘甜。 等琼华已经被吻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苏子笙才不舍的放开怀里的人,摩挲着琼华红肿的嘴唇:“就是这般,让你没脸见人的意思。” 琼华迷迷糊糊的的睁眼,半响才反应过来苏子笙说的是什么意思,红着脸赶紧推开苏子笙,离书桌离得远远的,不敢再看那一脸满足摸着唇角的人。 想到苏子笙竟然在书房和她做这事,琼华红了眼,“苏子笙,你混蛋!” “我混蛋?”苏子笙挑眉笑道:“若是我说刚才宁雨柔就想这么对我,你信不?” 见琼华看了过来,苏子笙继续道:“不过放心,她没成功。” 琼华轻嘘一口气的模样惹得苏子笙舒服不少,继续道:“我知道这几年你和宁雨柔关系不错,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事从头到尾我都是受害者,可你进了门第一句是问她,第二句直接给她辩驳,我何其无辜,又有谁给我辩驳?” 苏子笙略带委屈的声音让琼华听了愧疚不已,是啊,苏子笙从来没有给过宁雨柔任何希望。这件事说起来苏子笙最无辜了,若是今日宁雨柔真得逞了,毁掉的不仅是宁雨柔的名声,还有苏子笙的,他在朝为官,正在上升期,哪怕身后有苏府,传出这种事来也是不能善了的,可她从头到尾都在想着如何给宁雨柔找说辞,却没想过苏子笙的难处。 琼华越想越愧疚,慢悠悠挪到苏子笙身前,轻声道:“是我的不是。”因着心里愧疚,苏子笙埋头搂住她的腰时,琼华也没有挣扎,任他搂着,却是错过了苏子笙埋在琼华腰间的那抹轻笑,能抱得美人归,适当的示弱又如何? 第92章 成事 因着宁雨柔的事耽搁了不少时间,苏子笙腻歪了琼华一会儿,只得不舍的放她离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只是临放手之际,还偷香窃玉一番。 苏子笙在瓷白的脸蛋上香了一口,这才放开琼华,满足的抹了抹嘴角。 琼华飞快的捂住一边脸,嘟着樱桃小嘴,一双绿眸瞪着偷袭的男子,明明想要表达的是羞恼,可那盈盈水光却被男子曲解成:“还想再来一次?” 苏子笙说着不待琼华反应,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琼华另一边脸上亲了一口。这下琼华连瞪都不敢瞪了,直接转身就跑。 看着琼华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苏子笙嘴角挂起一抹餍足的轻笑,真是越来越像兔子了,就是太瘦了,再养胖点就好了,蓦地苏子笙想到跑掉的那只兔子身上的某处鼓涨,心里又反驳,嗯,有一处倒是挺胖的。直到看到苏福回来,苏子笙才垂下嘴角,冷声问道:“怎么样了?” 苏福双手抱拳回道:“禀三郎,属下跟了宁娘子一路,宁娘子的事没被其他人发现。” 苏子笙听到此才放下心来,又道:“等会儿给宁大爷送信,邀他明日福禄居一叙。”宁雨柔的事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琼华回到最初遇见苏福的那个路口,果然明语已经在那候着了,见到琼华从小径出来,赶紧道:“郡主,你可回来了。”她在菊园外等不到自家娘子,已是焦急的想要寻人喊去了,结果一绿衣女子告诉她在此等候,郡主等会儿过来,她看那绿衣女子好像是苏夫人身边的丫鬟,而且这里还是苏府,只得按下心中的焦急暂且在此等候。 琼华听了自是知道那绿衣女子是苏福扮的,怕明语等会儿到了廖氏院子见了正主露馅,只得告诉她实情,含糊的说是苏子笙找她了。明语倒是没了之前的紧张,苏三郎和自家郡主都是要定亲了,她也不用像之前那么担惊受怕。 等去了荣安堂,待看到真正的绿衣时,琼华还有些闪神,有种想冲上去摸一下面皮,看是不是苏福易容的冲动,说来知道苏福会易容,可这么短的时间,见到正主和易容后的,还是第一次。明语却是疑惑这绿衣刚刚才见过她,怎的现在像是看陌生人般。琼华与明语进了内室,留下绿衣在后暗自嘀咕,这郡主主仆怎的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琼华到的时候,廖氏和王氏已经商谈完毕,王氏已经准备告辞,廖氏当然知道是自家儿子把人劫了去,是以见到琼华虽然心中还是郁气到没说什么,只一句“改日拜访”就让琼华闹了个大红脸,这是定下了? 琼华迷迷糊糊给廖氏行了礼告辞,就被王氏拉着离开。辞别了廖氏,回王府的时候,王氏满脸笑容,刚才和廖氏商谈,大致事情订了下来,王氏看着旁边红着脸的女儿,在女客离菊园的时候苏子笙就派人跟她说过了,她是过来人,只要不要出格,婚前的见面她也不会阻拦,看女儿一脸甜蜜的模样,到底是放下心来,华华开心就好。 十月初的日子里,燕京最轰动的大事不是圣人新封的如贵人生了个皇子,而是苏府派了京中有名的全夫人去朱邪王府提亲去了!苏三郎和金华郡主要定亲了!消息传出,几乎整个燕京被震惊了,大多人听到消息几乎惊掉了下巴,不怪乎如此,实在是这两位都太出名了,也相差太大。 苏子笙自回来就成了金龟婿榜上的头名,一直是众多夫人心中的乘龙快婿人选,而琼华,先不说身份是大燕唯一的胡人郡主,就是齐老王妃那事,但凡考虑人家的,都是绕着她走的,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定亲了! 一些心思浅的都想得是这苏家是有多想不开,金华郡主是走了狗屎运,苏三郎是进了火坑。而心思深得已经开始联想到前段日子,朝堂上,苏太傅和朱邪王爷走的很近,这中间或许有什么政治博弈,是不是有所图谋。 外面的议论纷纷对这两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这中间廖氏来了一趟王府,两家人交换庚贴,将苏子笙和琼华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成婚的日子则在来年七月,琼华及笄礼过后。 任凭外界如何猜测,琼华一无所知,自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王氏便开始拘着她了,女学也不用去了,天天在家做绣活。 弄得琼华现在看到针线篓子就头疼,其实大户女子嫁人,那些针线大多是贴身丫鬟做的,临了添上几针就行了。只不过苏子笙的贴身衣物她还得做上两套,当然这东西就算能指派给丫鬟她也不愿。 十一月的燕京,天气已经转寒,虽然还没到烧地龙的时候,不过琼华已经裹得严实窝在榻上。手里拿着冰蚕丝绸布,对着苏子笙的亵衣,红着脸认真比划,虽然知道廖氏派人送过来的亵衣肯定是苏子笙没穿过的,可只要一想到这衣物将来会贴身穿在他身上,琼华就一阵燥热,心里一边念叨这是什么破习俗,却是一针一线缝制的越发尽心。 上衣只差缝上绳子,琼华停手,伸了伸懒腰,正准备一鼓作气完工时。只听外面一阵响动,楚嫣然掀开帘子,第一句话就是“好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 楚嫣然一副被抛弃的娘子骂着负心人的模样,横眉竖眼的看着琼华。 琼华放下手里的活计,掀起被子赶紧下来,“你怎的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又见楚嫣然越发瞪眼看着她,赶紧讨饶道,“这之前都还没影的事怎么跟你说?若是没成不是惹人笑话吗?” 楚嫣然坐上榻,随手拿起榻桌上的针线篓子,叹气道:“也是,这种事乱传了也不好,自古吃亏的从来都是女儿家。” 琼华见她给苏子笙做的那件亵衣躺在楚嫣然的后面,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小心翼翼的蹭了过去,坐在旁边,直到不着痕迹的把亵衣塞进被褥里才松了口气。 这才问道楚嫣然:“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的感慨。”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你我转眼间都要嫁人了,心里觉得怪怪的。”楚嫣然放下手里的篓子,摩挲衣角声音低落。 楚嫣然的婚期在来年二月,算起来连半年都没有了,怪不得她突然感慨。琼华有些劝慰一番,却是不知从何说起,认真说来,她虽然和苏子笙定了亲,可内心也是迷惘的,喜欢苏子笙吗?当然是喜欢的,前世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面对齐老王妃那等流言蜚语都没随便把自己嫁出去,外面的那些流言琼华从来没关注,可不代表不知道,人人都说将要嫁给苏子笙的她走了天大的运,是啊,以现在她的身份处境,能嫁给苏子笙,是挺走运。 可嫁人之后呢?孝敬公婆,教养孩子,或许将来还多几个姐妹庶子,然后就这么在后宅过完一生?一时间,两个好友想到日后的内宅生活倒是都哀愁起来。 这份哀愁直到明语禀报宁家娘子来访时打破。 第93章 流言 琼华想了想,还是吩咐明语带人进来,她们之间的事总归要解决的。mianhuatang.info只是不能与楚嫣然这般随意了,琼华起身,对镜收拾了一番,自觉能会客,这才去了外室。 宁雨柔一身薄荷色襦裙,戴着一只碧绿簪,坐在胡椅上,手里拿着盏茶,心中思虑万千,那日的事终究被大哥知道了,她也被拘在家里看管直到出嫁!想到她在大哥面前千求万求,才换得的出来机会,宁雨柔捏紧手中的茶盏,她一定要沉住气来! 宁雨柔想着回头一看,就见到一身湘妃色襦裙的琼华红光满面的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之前做的心里铺垫险些坍塌,凭什么我要嫁到远方无依无靠你却能和我喜欢的人双宿双栖! 宁雨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嫉恨,只不过苍白的脸色配上扭曲的面容显得怪异,一脸悲痛的看着琼华:“琼华,那日的事是我的错,可你也要体谅我一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知道我对苏哥哥的情谊的,结果到最后要做苏哥哥妻子的人竟然是你!我这心里难受说了气话,你别怪我。” 琼华本来对宁雨柔是有些歉意,可听了这话反而心里不舒坦了,宁雨柔这话初听着好像是求原谅来了,可细思一番,这话里话外好像是她做了那拆散鸳鸯的的事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琼华还没说什么,倒是后面从帘子里出来的楚嫣然不客气的道:“宁雨柔!别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说的好像琼华对不起你似的。她欠你什么了?苏三郎又欠你什么了?一直以来都是你自作多情,苏三郎何时给过你回复?” 宁雨柔本来看着琼华一脸冷淡,就知道自己还是不小心泄了心思,听楚嫣然说话不客气,也语带愤恨的道:“你说的倒是好听,若是她背着你和俞辛在了一块!你该如何?” “你!”楚嫣然开口想要反驳,琼华却是突然抬手,看着宁雨柔冷声道:“宁雨柔,假设这些没的意思?我告诉你,若是我看上哪家郎君,他不愿我,好聚好散便是,不像你,费尽心机!害人害己!连脸都不要了!”宁雨柔假设的这番话她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宁雨柔认为是她使了手段,还认为她是那种翘好友墙角的人! 前世的陆煜辰,她没想过用权势相压,今生和苏子笙发生那事,她也没想过强迫。 她虽然成了胡女,可身为大燕嫡长公主的骄傲还在!宁雨柔说是喜欢苏子笙,可做的事哪一件是喜欢?赏菊宴拼着不要自己的闺誉也就罢了,也不去想苏子笙的名誉,喜欢一个人就是拼命伤害他吗?说到底只是占有欲作怪,自私而已。 见琼华提到那日的事,宁雨柔有些不自在,掖着脖子看着琼华和楚嫣然:“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们俩对付我一个。” 楚嫣然被宁雨柔气笑了,合着倒是她俩欺负她了。琼华无奈摇头,有时候人认定了一件事就听不得其他了,“随你怎么想吧,宁娘子该回去了!不然只能请宁家大爷过来了。” 听到琼华要请宁远昭,宁雨柔心里有些慌乱,知道今日算是白来了,也不再装模作样,看着立在那送客模样的琼华,越看越气,多年来心里压抑的阴暗一股脑全部放出:“朱邪琼华,你知道吗?从以前我就很讨厌你,明明只是个胡女,还撞大运的封了个郡主,女学里同窗喜欢你,先生喜欢你,阿嫣也向着你,知道齐老王妃那般说你,我还暗自高兴了好久,可没想到,你还真是有本事,这种情况下都讨得了苏哥哥欢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至于你。”宁雨柔又将矛头对准楚嫣然,“枉我以前觉着你对我好,把你当成亲姐姐,结果如今不是露馅了,一听我要嫁到江南,没了价值,就迫不及待的搭上未来苏家的三奶奶。” 宁雨柔说完,不待两人反应便出了门,只是手搭上帘子之际,转头道 “朱邪琼华,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要!”宁雨柔掷地有声的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到让两人相顾无言。 楚嫣然许久才道:“我没想到,原来她真的是那样看我的,小时候她的那番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想法。”楚嫣然说着捂着脸哭了出来,“那时候我听到她要嫁去江南,怕她想不开,去找她,你知道,我二哥是个混的…结果她竟然让我去我二哥那儿偷那劳什子药,你说我能答应吗?好端端的女子她要那药干嘛?我不是为她好吗?怎么就成趋炎附势了?”宁雨柔委屈的道。 琼华听了楚嫣然断断续续的话才知道她俩为何闹翻,心中为宁雨柔的大胆差异,她毫不怀疑,那药真讨来了是用在苏子笙的身上的。 “好了,早看清也好,总比一直蒙在鼓里,你还为她付出真心强吧。”琼华安慰道,自己心底却也是不好受,毕竟相处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宁雨柔虽然有时候嘴巴损了些,可对她们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尤其是对楚嫣然,可能以前没有发生苏子笙这事一直压着,现在她要嫁到江南,反而破罐子破摔倒了个彻底。 六年多的感情就这么完了,琼华一时也有些唏嘘。 直到京中传出苏子笙和朱邪琼华在女学时便有了私情,而传出的时间点恰好是宁雨柔嫁到江南的时候。琼华心底的那点不舍全部消失。 明语站在桌前,一脸愤愤的将街面的话学了过来,“郡主您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造谣您在女学和苏郎君有私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您在女学时偷偷向苏郎君表明心意,这不是诬赖是什么?该把他们全部送进京兆尹打板子!” 听到这话,琼华这才知道宁雨柔的不放过她是什么意思。琼华皱眉,那什么课后在学堂等着苏三郎诉情,这宁雨柔也真是不要脸至极了,把自己做的事安在她头上了。 先生和女学生,本就是香艳话本里爱写的主题,这现在竟有一出真的,还是这么两个燕京有名的人儿,一时间消息如星火燎原之势在燕京蔓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一些御史已经开始上折子,说苏世杰身为祭酒,纵容孙子在女学行苟且之事,要严查女学风气,革除女学的男子讲师。 苏子笙听着苏福的汇报,手里的狼毫应声而断,墨汁飞溅,素色衣袖上沾染出朵朵黑色的梅花。 苏家和廖氏没有同辈的女儿,他没有什么表姐表妹,也算看着宁雨柔长大,他和宁远昭又是好友,是以虽说出了那事,他到底还留了一丝情面,只让宁远昭看着她嫁人就是,却没想到,这宁雨柔离走之际,还弄了这么一出。 苏子笙按揉眉头,虽然这事的起因是宁雨柔买通了几个乞儿散播他在女学就与琼华有了私情,可宁雨柔是没这个能力将消息散播的满城皆知,只是这件事出现的时机恰好被有些人利用了。想到那些挑事的人,苏子笙眼中泛着冷光! “三郎君,现在该如何?”苏福看到三郎君的神色,一颤,垂头问道。 “静观其变!”苏子笙重重吐出四个字,现在这情况越阻拦反而越坐实了。 只是想到琼华要受这等无妄之灾,苏子笙思索一番,又阻止了要出门的苏福,改变主意道:“派些人出去,若是有散播的,不用阻拦,但是要强调我与金华郡主的年龄。”说道年纪,苏子笙加重语气。 与此同时,王氏也是因为这事着急上火,传出这等流言,还嫌她女儿名声不好吗? 琼华却是不气,安慰王氏道:“我那时不过八岁,传出这等消息的人难道不知晓吗?阿娘你别担心,再看看吧,风声自会过去的。”她相信苏子笙会解决的。 果然如琼华所料,接下来虽然还有传闻,不过却有了不同的声音,若是说起这事,便会有人反驳,“我可听说这苏三郎和金华郡主差着八岁呢,这六年前一八岁孩童与十五六的少年有私情?这开玩笑吧?” 之前那些散播消息有意弱化了苏子笙与琼华的年纪,现在这么一传开,有些聪明的心里也明白了,一八岁小姑娘有私情,很明显有人搞鬼,他们不过普通人,燕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极多,不差这么一桩,传闻渐渐消散,可燕京人心底还是记着这么桩韵事。 因着这些流言蜚语,朱邪家这个年过的糊里糊涂的。这时,一张宫里的旨意进了朱邪王府,王氏看着那上面“携女参加”字眼,暗自头疼。 自三年前参加上元宫宴,齐老王妃被吓着后,琼华就再没去过宫宴了,顶多是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召见才进趟宫,搁在刚和苏子笙定了亲那时,王氏收了这旨意早就高兴的准备了,谁说她女儿找不到好的?这不是苏三郎成了她女婿了吗?可这过年前才出了那事,虽说自家女儿女婿都是冤枉,可就算是假的,那些个异样眼光肯定是少不了了,她可不愿女儿去遭罪。 倒是琼华劝着王氏,“阿娘,没事的,你现在不让我去不是显得我心虚吗?再说,女儿将来嫁了人,迟早要独当一面的,不能总让阿娘护着。” 王氏看着琼华乖巧的模样,心疼的摸着女儿的手,“我家华华到底是要嫁人了,长大了!” “阿娘!”琼华窝在王氏身侧撒娇,看着榻桌上的那懿旨,母后会在懿旨里专门提到要她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第94章 慈母心 上元节那日,朱邪一家在王府吃过午饭,临近傍晚,才去了皇宫,因着朱邪天铭年纪小,就留在了王府,看到父母姐姐要进宫,天铭嘴巴嘟得老高堵在门口,王氏和琼华虽然心疼他一个人留在府里却是没有办法,宫中贵人多,她俩又不能时时看着,去了万一冲撞了反而不好了,是以再三保证两人会早早回来,天铭这才放行。 朱邪赤心在宣武门前便与王氏母女分开,上元宫宴临到夜里才在太极殿举行,臣子们先去太极殿,可以与圣人商议政事,畅聊四海,而家眷则要先去甘泉宫拜见皇后娘娘,时辰到了再一起去太极殿赴宴,这平时宫宴都是男女相隔,唯有上元节,不光街上少年少女相会,宫宴也不再男女隔开,而在举办国宴的太极殿举行。 琼华与王氏在宫人的引领下到了甘泉宫,就看到一身正红色宫衣端坐在首座右侧的林苑,哪怕是上元宫宴,也断不会让皇后娘娘等她们的,只有贵妇们都到齐了,郭皇后才会出来,与贵妇们说上会儿话,等到了时辰,再一同去参加上元宫宴,是以甘泉殿内只有林苑这个太子妃在招呼进宫的官员家眷。 琼华上前,微微俯身行礼道,“琼华见过太子妃。” “王妃和琼华来了。”林苑招呼王氏与琼华坐下,能来参加上元宫宴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得宠的官员家眷,这种场合倒真不用她来招待,只不过是坐镇而已,林苑拉了琼华坐在她下首,笑着道:“我可听说你的喜事了,真是恭喜了。”又对王氏笑道:“金华郡主要成亲的了,我这个做嫂嫂的也该有个表示,等会儿去东宫将琉球献上的南海黑珍珠送给金华郡主添妆。” 王氏笑着谢过,朱邪赤心虽说是王爷,可这异姓王说来还是名不符实,太子妃自称嫂嫂,又是赏赐,这是给华华的嫁妆添门面的,王氏自是高兴接下。 甘泉宫除了上首的两个座位,殿内另竖了两排长桌,林苑为王氏与琼华安排在右侧下首座位,王氏知道自家女儿和太子妃交好,是以说了会儿话便回了位置,留下琼华陪着林苑闲聊。 “安宁去哪了?平日不是最喜欢这宴会吗?”琼华打量四周问道,安宁就是林苑入主东宫后次年生的女儿,今年刚满五岁,很是活泼,琼华也很喜欢这个侄女,此时见安宁不在林苑身边好奇问道。 “她呀闹腾着要过来,不过她年纪小,我怕她熬不住夜,到时候还麻烦,就让她留在宫内了。”提到女儿,林苑笑道。 “一样一样的,我和阿娘出来时天铭也是,嘴巴都能挂油壶了。”琼华闻言也说笑道。 两人说了些孩童的趣事,只见后面进来一个宫女,在林苑耳边低语。 “娘娘,闵侧妃说身子不适,就不过来了。” 宫女的声音虽轻,可琼华还是听了大概,转头就见林苑冷了脸,道:“她既然不愿来就别来了。”见琼华看她,林苑也不藏着,冷声道:“无非是怕过来出丑罢了,就让她守着吧!我倒要看她玩什么花样!” 林苑虽是如此说,可脸色泛冷,眉头轻皱,再没有了刚才的笑意,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肚子。琼华见状心中一叹,闵云珠在一年前生了皇长孙就被封为侧妃了,之后一直如同隐形人般,天天呆在宫内,守着皇长孙。看起来好像是有子万事足,可琼华曾见过这闵侧妃的为人,可断不敢相信的,显然,林苑也是如此认为。 如今东宫就安宁和还未取名的皇长孙两个孩子,入宫六年,让别人在前头生了皇长孙,林苑这心里不可能不着急。其实在琼华看来,林苑只要不是生育能力有问题,就绝对不用担心,父皇和母后她还是知晓的,单看今日林苑在甘泉宫的舒适样,就知道母后待她不错。而且闵云珠当初入东宫的那事,那些个世家门儿清,就算她现在俯低做人又怎样?生母这么不光彩,儿子占着长孙的名头,也没多大的威胁。 只不过这些话她是万万不能对林苑说的,两人关系再亲厚,这种事也不能乱开口,而且林苑浸淫深宫数年,心思也早以不是当初不知世事的爽朗少女了,她一个长在金满洲的胡女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这不是惹人怀疑吗? 因着闵云珠的事,林苑也没了闲聊的心思,琼华便回了自己的座位。刚入座,就听旁边一小姑娘若有若无的哼声,“就会拍马屁。” 琼华皱眉,这是在说她吗?转头一看,可不是老冤家了,竟然是齐王府的菁华郡主,再看拄着拐杖走过来的齐老王妃,琼华和王氏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她听说这齐老王妃有两年没参加上元宫宴了,怎么偏偏今日来了,还和她们坐到了一起。 上座的林苑转了心思,看见了下面的情形也是暗自皱眉,这年宫宴布置时安宁刚好生了病,她也没心思做,母后就顺手交给了如妃,她那时也看了,虽然知道如妃这么排了有些不妥,可这如妃是圣人的妃子,又刚生了七皇子,最近风头正劲,她也不好说什么,而且齐老王妃自那年在御花园晕过去后,每年宫中大小宴会几乎都不来了,今年也是早早回绝了,所以也放心来,没想到这临了到过来了。 齐老王妃古氏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琼华冷笑:“烦请太子妃娘娘为老身另换个座位,老身这身子骨可再经不起折腾了。”古氏说的就是前年御花园的那事了。 林苑为难起来,按理肯定是齐老王妃的分位高,可她两年不曾来,齐王府王妃早逝,就菁华郡主出席,这上座给了菁华郡主显然不行的。所以这两年的位置一直如此的,现在齐老王妃来了,若是遇到个不计较的,坐在王氏母女下面也行,可这很明显,齐老王妃不会善了,王氏母女已经坐下了,总不能让人换过去吧。 正僵持间,宫人的尖声打破了僵局。 “皇后娘娘驾到!” “参见皇后娘娘。” 郭皇后一身黑红相间的朝服,扶着平姑的手走了进来,到了上座,林苑接了过去,服侍郭皇后坐下,郭皇后看着乌压压垂着头的一群人,声音平和:“今日是个好日子,诸位随意,不必多礼。” “谢过皇后娘娘。”诸位贵妇依言坐下。郭皇后看了眼一脸欲言又止的儿媳,又道:“刚刚本宫进来时好像听到有声音,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许久,齐老王妃古氏一脸不自然的道,郭皇后都说是大好日子了,她再说什么就太不识抬举了。 因着郭皇后来了,宫人们上来替换茶水,这殿内人多,长桌之间只有容一人的过道,琼华与齐老王妃紧挨着,琼华侧身正准备接过茶水,却是手臂突然一痛。 本来古氏以拐杖支地跪坐在位置上,却是在琼华接茶盏时拐杖落了下来,刚好砸到琼华手臂。 茶杯和拐杖落在铺着波斯绒毯的地上,发生沉闷的撞击声。 王氏看到低呼道:“华华!你没事吧?”她看那拐杖砸下来的劲道可不轻,一时间眼神不善的看着邻桌的古氏。 “真是对不住了,自从前年摔倒后,老身这手就不利索了,金华郡主见谅。”古氏嘴里说着歉意,脸上却是一脸不以为意。 琼华捂着胀痛的手臂,现在天气还冷,里面穿了棉服,茶水倒没烫着,就是这手臂疼得厉害。她本来不想王氏担心,想告诉王氏没事,结果听了古氏这么一说,心中愤懑,这落在地上的拐杖是上好的红木龙头杖,刚才落在她手臂上的分量可不轻,这古氏进来时可是拿着拐杖走的虎虎生风,现在竟说手不利索,谁信? 琼华正准备说些什么回击,却听上面的郭皇后问道:“这是怎么了?”她刚才正与林苑说着话,转头就见到这边动静,遂问道。 “回娘娘,无事,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见郭皇后问话,琼华阻止了王氏回话,俯身回道。罢了,以往这齐老王妃因着辈分母后一般都不招惹,她不能给母后添麻烦。琼华握紧了拳头,生生忍住心底的怒气。 琼华今日穿了一件烟罗紫的襦裙,胸前却是湿了一片,此时她垂头身子前倾回话,褐色的茶水印在灯火辉煌的宫殿甚是显眼。 郭皇后看到琼华胸前的污渍,倒在地上的拐杖,还有什么不知晓的,刚才大殿的争执她在后殿也清楚,只是这齐老王妃的辈分大,又没出什么事,她也就揭了过去,如今看来倒是倚老卖老了!看琼华一副不愿多追究的模样,郭皇后却不打算善了,这老王妃敢在她面前给琼华没脸,她就越要给琼华上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红衣,带郡主下去,去偏殿换身衣裳。”郭皇后沉着声音道。 郭皇后的吩咐一出,殿内一静,人人都知道这甘泉宫的偏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朝华长公主生前的住所,现在去偏殿换衣裳,不就是穿朝华长公主的吗?王氏虽然担心琼华身上有没有烫着,可听了郭皇后的吩咐,还是赶紧回绝道:“娘娘,臣妇家里也带了备用衣裳,这就带她去换。” “无事,本宫说她能穿她就能穿!”郭皇后掷地有声,王氏也不再多言。 看着郭皇后身边的宫人领着琼华下去,古氏气闷,要说她看琼华不顺眼,除了前年吓着她的事,就是这金华郡主的得宠,古氏看着身旁乖乖静坐的孙女。 按理她的孙女才是正儿八经的郡主,可太子妃和皇后却是宠着这金华郡主,明明一个低下的胡女,却是抢了她孙女的风头,尤其是她早就相看上那苏家三郎做她孙女婿,还被这胡女抢了去,这口气让她怎么忍得下! 琼华跟在宫人身后,她这几年进宫,也知道这是母后身边新提携的大宫女红衣。 红衣领着琼华进去后,去了后间取衣物,独留琼华在殿内,琼华看着熟悉的摆设,触景生情。这几年虽然偶尔母后会召她入宫,可这偏殿她却是一步都没踏进过的。香龛里还燃着熏香,手轻抚上榻桌上的,没有一丝的灰尘,也不像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红衣拿着衣服出来就见金华郡主盯着榻上的锦被出神,解释道:“皇后娘娘想公主想的紧了会来这边住上一晚。”红衣说着递上衣物道:“这是司制房前日才送上来的,郡主试一下吧。” “前日?”琼华摸着柔滑的布料疑惑,她都“逝世”那么多年了,司制房还给她制新衣? 似是知道琼华疑惑,红衣回道:“娘娘每月都会吩咐司制房依着长公主的身形新做一批衣物的,郡主放心穿。” 每月……琼华听了险些没哭出来,忍住眼底的泪水,琼华垂头,似是不好意思的道:“谢过红衣姐姐,不过我不习惯人前伺候,姐姐让我一个人在这换吧。” 红衣点头理解道:“那郡主先换洗吧,等会儿梳妆宫人过来给您梳妆。”琼华今日只梳了简单的螺髻,头上插了只金蝴蝶镶珍珠步摇,这身宫衣虽也是紫色,可上面花色繁华,和她的发饰倒不搭了,不过这衣裳也有专门配套的首饰。 直到红衣体贴的关上偏殿的门,琼华才抱住衣服头捂在柔软的布料里,哭了出来,“母后……” …… 甘泉宫的偏殿,一栗发女子坐在梳妆台前,后面的宫女手指灵活舞动,发丝缠绕,在熏香的烟雾缭绕下竟有几分神秘,琼华看着镜中陌生的脸庞,栗发绿眸和前世那个枯黄瘦弱的人影重叠了起来,好像她从来没变成过朱邪琼华,她一直是李朝华,一直生活在这大燕皇宫中一般…… 第95章 惊艳 甘泉宫内,地龙烧的正旺,郭皇后与荣生长公主在一起说笑,回头间看到娉婷走进殿内的宫装丽人时,一时有些恍惚,明明不同的样貌,可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琼华莲步轻移,踏入殿内,抬眼看到郭皇后看着她有些迷离的眼神,琼华心中一紧,这甘泉宫大多数宫人都是伺候过她的,这几年虽说她偶尔会被母后召进宫来,可毕竟待得时间不长,她又有所注意,倒是没被发现端倪。 现在她身上的都是母后为“她”打造的首饰衣裳,难免不会起疑。是以琼华略抬起头,能让郭皇后看到她的面容,行礼道:“谢过娘娘。” “谢什么,你穿着正好,走近前来让本宫看看。”看到琼华的绿眸,郭皇后回过神来,招呼琼华过来。 “哎呦,这姑娘模样倒是俊俏。”一旁的荣生长公主见状捂着帕子笑道,琼华腼腆的笑笑,没有接话,她从前世和这个姑姑就一向不对付,今生也没什么交集。 虽然在偏殿时琼华就让宫人给眼部上了妆,可近看之下,郭皇后还是发现了琼华的异样,眼妆漂亮可略微红肿的眼皮却是藏不住的,郭皇后见状心中叹息,到底是小姑娘,今日也是受了委屈。 看着自己为朝华精心准备的华裳穿在她身上,郭皇后眼前渐渐模糊,琼华的身形与李朝华重叠在一起……这么些年,她也常召这金华郡主入宫,从她的言行还有派人去金满洲打探来的消息来看,这郡主倒没有刻意模仿讨好她。 和华华相像,大抵,真是缘分了。 罢了,今日上元夜,华华,就让阿娘好好做个美梦,全当你还在母后身边吧。 郭皇后轻闭眼,下了决心,看着眼前的人儿,笑容可亲的抛出话来:“金华郡主等会儿就跟本宫一同进殿吧。” 话音刚落,满堂静谧,刚才郭皇后让这金华郡主穿朝华长公主的衣物已经让她们大大震惊了,现在竟然让她陪着进殿,这是天大的殊荣了,也只有太子妃或是已逝的朝华长公主这等亲近人能有这殊荣了。 古氏更是失声叫道:“娘娘,万万不可啊!” “李广王与齐王都是正儿八经的亲王,金华郡主更是皇兄亲封的郡主,本宫的侄女,有何不可?”一直笑看着的荣生长公主却是突然开口,一句话堵了这老王妃。 琼华去换衣物的空隙她才过来,没看到之前齐老王妃那出戏,可这并不影响她帮琼华,实在是这齐老王妃太惹人厌了,太后早逝,这老王妃仗着自己辈分大,又有先帝赐的龙头杖,没少出幺蛾子,她大嫂一向睁只眼闭只眼,现在还蹬鼻子上脸了? “娘娘。”古氏争辩不成,险些要晕过去,事实上她也晕了,晃晃悠悠的倒在孙女怀里,李菁华见状失声叫道:“奶奶!” 古氏本以为她这一晕会让郭皇后回心转意,最好让她孙女菁华跟在身边,她今日会赴宴本来就是想拼着老脸让皇后娘娘带自己孙女的,那胡女抢了菁华的夫婿,菁华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入殿,不愁没有好夫家。 古氏闭着眼,听着孙女的焦急呼唤,准备再等孙女表现一番,再幽幽转醒,道出“老身没事,就是放心不下菁华,就让她跟在娘娘身边吧”之类的话,结果还没等她睁眼,荣生长公主又出声了。 “都没个眼力劲儿,还不扶着老王妃去偏殿休息,再找太医去。”荣生说着,又道:“至于菁华就不用出席了,这老王妃身边还要照看呢。” 李菁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她总不能说她不愿,那就是不孝敬祖母,可今日祖母为何来她比谁都清楚,李菁华迟疑间,琼华偷眼看着古氏眼皮下转来转去,似是要醒过来的样子。mianhuatang.info 琼华暗道不好,屈膝上前,身子刚好遮挡住古氏,对着上首的郭皇后道:“臣女听说菁华郡主深得齐老王妃宠爱,或许菁华郡主在场,老王妃能醒的快些。” “既然如此,菁华你就留下来陪你祖母吧。” 郭皇后一锤定音,古氏闭着眼,险些气的真晕过去,心里把荣生和琼华骂的半死。 琼华看着古氏“昏迷”中越发铁青的脸色暗自偷乐,却是突然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眸,那眼睛和前世的她很是相像,正是荣生长公主。 琼华赶紧收笑,别过头去,荣生长公主见状也没说什么,命人抬着老王妃下去。 荣生与郭皇后畅聊,不顾形象的大笑,琼华看着突然间有些明白母后为何与荣生长公主关系要好了。她以前对这个姑姑是看不上的,公然养面首这等事,让她觉得荣生姑姑玷污了公主的名号,可现在她渐渐长大,心境成熟,才发现,像荣生姑姑这般才是活的肆意,不像母后,每日因着宫务和那些妃嫔皇子头疼,就拿这古氏来说,荣生长公主可以直接呛过去,可身为一国之母却不行,还得端着范儿,等着姑姑先出头。 宫殿内又恢复说笑后,王氏趁着还没去太极殿,赶着时间给琼华说教了一番,琼华虽然对这些了如指掌,可王氏一番爱女之心她自是悉心接受。 直到月娘露出头来,郭皇后看看时辰,这才率着一干贵妇前去太极殿。 …… 不同于刚才甘泉宫的紧张,太极殿内的气氛就要随意多了,觥筹交错,庆安帝与几名臣子坐在榻上闲聊,剩下的一些同岁的郎君也在互相说话。 临靠近殿门的地方基本没人理会,几个郎君坐在那儿,看着坐在上首正和庆安帝说话的苏子笙,皆是心中不平,他们这些人和苏子笙年岁相差不大,都算同辈,几年下来还是领着闲差,能出现在这上元宴都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塞在末尾坐着,而苏子笙却已经能和圣人促膝长谈了。 其中一个灰衣锦袍的郎君看着上首却是突然捂头低下,“完了完了,刚才我父亲瞪我了,回去后,肯定又是苏三郎长苏三郎短了。” 因着苏子笙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他们这些人小时候没少被比较,见灰衣郎君如此皆是感同身受,劝慰起来:“没事,不就是被比较吗?又少不了一块肉。” “我家那老头还一边比一边动手呢,你父亲已经好多了。” “就是就是。” 而在这一堆诉苦的话里突然一个嘲弄声响起,“有什么好怕的?这苏三郎就算再有本事,娶了个胡女也是自掉身价!” 胡女?灰衣男闻言亮了亮眼,“秦大郎说的极是,娶妻娶贤,这苏三郎竟然要娶个胡女当正妻了!家宅不宁,他还有多大出息。” “我可听说苏子笙和那金华郡主还是师徒呢。”其中一个郎君说着怪笑起来,显然,平日里没少看那些香艳话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上的,要不然苏老怎么会同意他娶个胡女?” “难道……”几个人对视一眼,显然已经想岔了。 秦升看着这几个人在那越想越歪,斜靠在榻上的磕着瓜子乐呵呵的看着。 “皇后娘娘驾到!” 宫人尖细的声音响起,还在畅想苏子笙和那胡女之间有多旖旎的几个郎君闻言赶紧起来,跪在地上。 琼华和林苑一左一右跟在郭皇后身侧,率先进了殿内。 诸位臣子高呼皇后万福金安,秦升几个就在殿门口,女眷行进间,一抹素色披帛擦过他的鼻头,淡淡的熏香迷得他心肝颤,秦升看着拖在地上的紫色裙摆,偷眼抬头,却是愣住。 女眷入座,琼华今日跟在郭皇后身边,是以郭皇后让大臣平身后,明晃晃的灯光下,那些个人也把她看的正着。 胡人本就长相娇媚,平日为了庄重些,她的衣物大多款式简单,今日这宫衣华丽,紫罗兰色的繁华宫衣,上面绣着各种形态盛开的牡丹,更是衬得肌肤若雪,高贵无比。加上前世她身子瘦削,这世虽然和前世同岁,可身子康健,这宫衣穿着就有些紧了,越发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琼华头上梳着复杂的花朵髻,正中插着金凤展翅珠钗,额前垂着金色流苏,上面挂着细小的红宝石坠儿,为了遮眼睛的红肿,眼部上了妆,微微上挑的眼线让人看着高贵威仪,几乎不敢直视。 要是胡女都有这等气度和美貌,娶回家当正妻又何妨?那些个少年郎心中如是想道,对苏子笙竟然隐隐羡慕起来。 秦升愣愣的看着那些女眷里唯一的紫色身影,觉着心中塌了一块儿。 苏子笙看着琼华,眼底也有惊艳,可看到下面那些人明晃晃的打量,又暗自皱眉,如同自己藏着的珍宝被人窥视一般,偏偏琼华还一无所觉,看到苏子笙跪坐在庆安帝身边,露出一个甜笑来。 苏子笙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第96章 舞 琼华坐在郭皇后下首,又是这么明显的异族特征自是引起了庆安帝的注意,庆安帝看着亭亭玉立的琼华,对一旁跪坐的朱邪赤心笑道:“你这女儿越长越标致了。” “谢过圣人。”朱邪赤心单手贴胸,做了个处月族的礼仪。 “圣人不知道,这金华郡主还曾经是苏三郎的学生呢。”突然一声娇笑传来。琼华着眼望去,见到一玫红宫装的娇媚女子贴在庆元帝的身旁,看装扮年纪,应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如妃了。琼华心中疑惑,这如妃可是和她有过节?为何在此刻偏偏提这事? “哦?”果然,庆安帝闻言起了兴致,看了眼苏子笙,感兴趣的问道:“三郎说说怎么回事?” “回陛下,那时候年少,被祖父扔到女学了,教导过金华郡主一段日子。”苏子笙说的淡然,好像听不懂如妃话里的意思。 “这也是缘分了。”庆安帝笑道。 “可不是嘛,外面都传这苏三郎和金华郡主青梅竹马呢。”如妃又轻飘飘的加了一句,如妃这话就差说琼华与苏子笙早就暗通款曲了。 郭皇后闻言皱眉,圣人最近宠着这如妃,她就随他,不过这如妃越来越放肆了,今日金华郡主穿的是她的朝华的衣物,立在她的身边,就不容许有人拿着琼华生事。 “我记得琼华初来燕京时还只到本宫腰间,没成想如今都这么大了。”郭皇后说着慈爱的拍了拍琼华的手道:“本宫估摸苏三郎自己也没想过给自己教出来个娘子吧。” 郭皇后是打趣之言,没想到苏子笙认真回道:“回皇后娘娘,的确是没想过。” 一时间倒是惹得众人笑了起来。之前还在意淫的苏三郎和金华郡主有龌龊的那些郎君嘘了声,皇后娘娘这摆明在维护金华郡主和这苏子笙,他们自然不敢乱猜测了,之前传的那桩丑闻算是彻底在众人心中消除。 郭皇后在后宫威势已久,如妃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只是给庆安帝斟酒,琼华看的皱眉,父皇怎会允许这么个女子侍候在身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臣子与女眷分别坐在左右两侧,各就各位之后,侍人关紧殿门,宴会正式开始了。琼华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殿中间的舞女甩动着水袖,这宫中的舞蹈虽然每年编排不同,可万变不离其宗,没的意思。 一舞完毕,鼓点声响起,琼华听着熟悉的节奏,皱起眉来,这是……胡璇。 大冬天还燃着地龙的宫殿,几个赤膊男子抬着一个莲花台走了进来,上面是一穿着红色纱丽的金发胡女。 内侍监的声音响起:“都康国红菱公主为大燕圣人献上胡璇舞一支。” 鼓点声渐渐急促,金发胡女在不足十寸的莲花台上开始转动,衣带飘荡,辉煌的灯光下,舞女裸露的肚脐上镶嵌的红色宝石闪耀。 在场的大多女眷都是满脸通红,不敢直视,男子却是一个个看的目不转睛。 灰袍郎君盯着胡女扭动的腰肢几乎要留下口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戳了戳旁边的秦升,“秦大郎,你说那金华郡主会不会也会跳这个?” 秦升烦躁的抓了抓头,“我怎么知道。”事实上,除了那红菱出来时他看了一下,剩下的时候他都在看着前方那个紫色身影。听到灰袍郎君的假设,秦升竟然真的想象了一下琼华穿着这胡服的情景,心情更加烦躁,转而看向苏子笙,想到上次在福禄居被苏子笙教训,秦升第一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他真的事事不如苏子笙。 琼华本来是看的津津有味,她来燕京多年,除了之前大街上看的那回,可没见过正经的胡璇了,琼华心里赞叹这胡女好勇气,大冷天的也敢穿着单薄的纱丽出来。却是看到对面的苏子笙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胡女,心中瞬间有些不舒坦了,眼睛盯得那么紧干嘛?本郡主跳的比她好多了……身材也比她好! 金发胡女转动了三十转才堪堪停下,走下莲花台,向庆元帝弯腰行礼,殿内响起掌声。 庆安帝龙心大悦,挥手道:“赏!” 红菱湖蓝色的眼眸轻闪,道:“谢过陛下,不过红菱有意不情之请。”略带奇怪的汉话响起,琼华听了,直觉有些不安。果然,在庆安帝许可后,红菱盯着在场唯一的异族郡主,“早就听闻处月部落的胡璇乃是西域一绝,敢问金华郡主愿与奴家一试。” 红菱此言一出,顿时,四处的眼光都集中在琼华身上。琼华轻抿了口茶,拒绝道:“谢红菱公主抬爱,不过本郡主今日这衣着不适跳舞,改日再说吧。”这红菱从西域来,可以不顾及大燕男女礼仪,琼华却不行,大庭广众斗舞,王氏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红菱愿意等候郡主更衣。”见琼华推拒,红菱更是以为这金华郡主不擅长胡璇,极力邀请。 “公主盛情,琼华倒不好推拒了,不过……”琼华话锋一转,看着一脸得意的红菱道:“公主的舞姿极美,就是有些小小缺憾,在第十个鼓点的时候跳的急了点,第二十一圈转的和之前的时间不同了。” 胡璇不光看转的圈多不多,每转的时间也要相同,这红菱一个鼓点两转,是有些本事,可却做得不够好,有了瑕疵。 琼华虽说不与这红菱比试,可这话一出,在场人都知道谁更胜一筹了。琼华看着红菱白了的脸色,竟有些感谢苏子笙了,刚才要不是见苏子笙看的认真,琼华也不会专盯着这红菱挑毛病了。 “红菱,心服口服!”许久,红菱单手行礼道,不再提比舞之事,她不认为连这个都能跳出错来的人会不擅长胡璇,当众比舞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因着红菱这茬,接下来的节目琼华都没了兴致,直到宴会尾声,郭皇后见那些个娘子们有些蔫蔫的这才道:“上元节不赏灯还能叫上元节?你们都出去看看吧。” 郭皇后的话一出,早就在殿内待得无聊的娘子郎君纷纷松了口气,琼华看着庆安帝鬓角的白发和郭皇后脸上隐隐的疲惫之色,有些心疼,父皇母后在和大臣宴会结束,还要去城门口让百姓一睹圣容,与民同乐,这皇帝皇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可她现在的身份却是连句宽慰的话都是不能说的。 琼华有些不想出去了,可郭皇后一句话将苏子笙和琼华打发出去,“你们两个陪了本宫和圣人这么长时间,也出去走走,猜猜灯谜。” 上元节,怎么能少了花灯,各个宫殿屋檐,道路两旁,长廊里,都挂着各色花灯,昏黄的灯花显得柔和无比,等到了御花园更是成了一片灯海,各色花灯徜徉,前世这种赏灯会琼华向来是看了几眼,就被母后拘着回宫歇息,从来没尽兴过,这世她身子利索,此时又和苏子笙一起,心境自然不同。 琼华与苏子笙走在御花园,今日来的官员携家带口的可不少,琼华看着周围来往的娘子郎君,想跟苏子笙说话,却是怕惹人闲话,她今日已经够招摇了。 许久,琼华看到没有挂灯的阴暗小道,偷偷给苏子笙使了个眼色。 两人不着痕迹的离开了有灯指路的大道,弯弯扭扭,竟然到了御花园的西门,他们从东门进去,现在人都往西门走,他们却直接在西门了,可以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单独相处了。 琼华还在为自己的机智得意,没发现苏子笙看她时的眼神波动,这等私密之地她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太子妃和皇后会召琼华进宫,可琼华对御花园也太熟悉了,他不认为以琼华的脑子能几次进宫就记住御花园的路。 而且……刚刚走的小径,非常隐秘,估计就连宫内的老人都难发现。 “看看看,这样多好,还不用和她们挤来挤去。”不知道自己的智商被人嫌弃的琼华指着花灯,一脸求表扬的看着苏子笙。 “恩,的确是个好地方。”苏子笙按下心里的疑虑,笑道,他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苏子笙自然的拉过琼华的手,琼华红脸,跟了上去,两人一路走着,遇到看顺眼的花灯,便比着谁能最快猜到上面的灯谜,当然,十次有九次是苏子笙赢了,见琼华嘴巴越来越嘟,苏子笙笑了,走到一盏白马灯前,准备这次说什么也得等她想出来。 琼华怨念的看着苏子笙,却是眼光一扫,眼神亮了亮,拉着还在看灯谜的苏子笙,“你过来。”琼华牵着苏子笙,两人走到穿过过道,来到一片空地,此时还是冬季,这片地上没了花草,被侍弄御花园的侍人摆放了荷花灯,环成了一个圆圈,煞是好看。 琼华跳进圈内,做了个起舞的姿势,“笙郎,我给你跳舞好吗?我只给你一个人跳!” 今日的服饰虽然繁杂,可哪里拦得住琼华,刚才的推脱只是不愿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舞女罢了。 琼华脱去紫罗兰的外罩衫,里面浅紫色的襦裙露了出来,苏子笙正想说别着凉,琼华却是笑着跑到圆圈中间。 没有鼓声,没有伴奏,琼华抬起手臂,随着心意,转动着身体,这样真好,迎着微风,琼华呼吸着有些冷的空气,只觉得刚才殿内的闷热消散了许多。 苏子笙看着夜色下裙摆飞扬的女子,微风吹拂,漫天的梅花朵朵落下,那双绿色的眼眸在花灯的照耀下闪着光芒,含笑望着自己,苏子笙突然有一种想把她揽入怀里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琼华转着圈,一双手突然揽住她的腰与她一起转动,苏子笙停住步伐,慢慢俯下身,琼华顺势下腰,翘起一边的脚。苏子笙看着琼华略微起伏的胸口,有些痴迷的伸手摸上琼华的脸蛋。 看到琼华朱唇轻启,似是想要说什么,苏子笙的手抚上琼华的嘴唇,微微按下,有些诱惑的嘶哑着嗓音道:“你想说什么?” “是我跳的好看,还是那红菱跳的好看?”琼华有些忐忑的问道。 苏子笙:“……”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他还以为琼华要说出什么旖旎话来,苏子笙几乎要怒吼出声了! “当然是你!” 琼华还想再问出声,红唇却被一把堵住,话语全被吞没。 第97章 甜蜜 许久之后,两人倚在梅树上,苏子笙有些餍足的放开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红唇,看着琼华气喘吁吁的靠在他肩头,这才大发慈悲的问道:“你刚才还想说什么?” 琼华闻言,立马也不喘了,顾不得害羞,紧盯着苏子笙:“既然我跳的好看,那你还看她看的那么认真!” 见琼华一脸控诉的模样,苏子笙失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胡女这么善妒,忍不住用手按了按琼华鼓起的脸蛋,道:“她跳舞的时候你不是还没给我跳吗?你叫我如何认真看你?” 琼华:“……” 眼见琼华眼睛瞪圆,已经有暴起的趋势,苏子笙补充道:“不过……你再像刚才那样叫一遍,我就告诉你我刚刚在想什么。” “叫什么?我刚刚什么都没叫。”琼华扭头,嘴硬不承认。不过想到刚才都叫了,现在还扭捏个什么劲儿,又红着脸,声音比蚊子还低,“笙郎~你告诉我吧。” “……大声点,我听不见?”苏子笙做了个疑惑状。 “笙郎!”琼华冲着苏子笙耳朵一嗓子嚎过去。 苏子笙揉揉耳朵,还真是嗓门大,又用手安抚着怀里暴躁的小兽道:“红菱是都康国国君的爱女,这国君命大撑过了一年,我已经将华英的消息递给了都康国,想来这红菱表面是来进献,实则应是都康国君派来接华英回去的。” “就是这个?”琼华狐疑。 “要不然你以为呢?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苏子笙抿唇,“嗯……只是刚好眼神放空的时候面前是那红菱而已。” “谁知道呢。”琼华翻了翻眼睛,抬头看向顶上的梅树,刚才两人在树下闹腾,遮腾的梅树上的花朵掉落得所剩无几,此时又有一朵梅花落下,琼华伸手,看着掌心里的嫣红,轻“咦”一声。 “这里难道是……”琼华左右四看,似是寻找什么痕迹。 “怎么了?”苏子笙见琼华脸色有些惊讶,问道。 “你……对朝华公主怎么看?”许久,琼华回头,捏着手里的花瓣的问道。 她看出来了,这里竟是前世她和苏子笙相看的地方,只不过梅树旁的那张石桌被移走了,她一时没认出来。 “问这个做什么?”苏子笙有些奇怪的看着琼华,“你今天晚上这问题还真是一茬又一茬的。”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问。”琼华低头,她知道自己这问题让苏子笙起了疑心,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苏子笙对自己的看法。 琼华低头看到遮住手臂的衣袖,想到了说辞,抬起手,见苏子笙望过来道:“这是朝华长公主的衣物,刚才在甘泉宫时我的衣裳不小心打湿了,皇后娘娘就命我换了长公主的,我是看到这衣服想起宫人说皇后娘娘每月还给朝华长公主做新衣,所以有些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琼华说着,偷眼看了看苏子笙,又补充道:“我还听皇后娘娘说你和朝华长公主相看过。”这下他该相信了吧。 苏子笙皱眉,看着低着脑袋不敢直视他的琼华,若不是他刚才一直跟小胡女在一起,真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被易了容假扮的,刚刚明明还在找什么东西,现在转眼说成是见了衣服突然想起来的,可是任他再如何聪慧也想不到这李朝华和琼华有什么关联。 听了琼华的最后一句,苏子笙只能暂时认为这小胡女又是因着他的缘故了,是以说道:“一面之缘而已,并没有什么印象。” 苏子笙说着搂紧了琼华的腰,也只有这小胡女能在这花前月下,讨论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了?这个时候还是做点正事要紧。 琼华挡住苏子笙欺近的胸膛,追问:“一面之缘也有印象吧?你对她第一眼印象如何?” 见琼华穷追不舍,苏子笙有些不耐,却还是认真想了一番,道:“矫情。” 矫情?矫情! 琼华忍着脾气,问道:“怎么矫情了?”声音却是变了低沉许多。 偏偏苏子笙还不自知,依旧道:“脾气大,事儿多,又傲慢,不是矫情是什……” 苏子笙还没说完,就被琼华一把推开,苏子笙一时不查,跌靠在梅树下,梅树上还在苦苦支撑的几朵梅花全部落了下来,这株早先因为这对儿在下面折腾就落得差不多的可怜梅树,终于变成了秃子。 不嫁了,不嫁了,琼华瘪嘴,疾步走着,原来他心中竟是这般看我的?听着后面没有追来的脚步声,琼华走的更快,到了道路上挂着花灯的树下,踢着躯干,好像这棵树就是苏子笙一般,你才矫情呢,你才事儿多呢!你才脾气不好呢! 苏子笙揉揉胸口,对琼花莫名其妙的怒火心里也存着气,想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下,又看到琼华跑时掉在地上的外衫,终究担心她在大冷夜里着凉,追了上去。 看到琼华冲着树发脾气,昏黄的灯光下,瘦小的人影拉的长长的,看起来竟然分外可怜,苏子笙叹气,算了,还是个小娘子,和她置什么气。苏子笙上前拉住琼华的手臂,“别踢了,再踢脚疼。”正踢打的起劲的琼华听到苏子笙的声音胳膊用力一甩。 “嘶……”琼华疼的倒吸口气,捂住了手臂,苏子笙见状,也不顾琼华的挣扎,滑开琼华的衣袖,琼华雪白的皓腕已经红肿,里面隐隐带着淤黑的青色,看起来煞是可怖,苏子笙看到这情形,瞬间冷了脸,冷声问道:“怎么弄的!” 难道是刚才跳舞弄得,可她在空地跳舞,按理碰不上东西,这很明显是重物敲击的,想到琼华刚才说的这身衣物的来历,苏子笙脸色暗沉,周围气温好像都下降了般。 刚才古氏那一拐杖着实不轻,一开始胀痛之后她就没管过了,跳舞的时候虽然手臂有些疼,可想着苏子笙看着,她也没在意,没想到现在严重起来,琼华看了也有些吃惊,可是想到苏子笙刚才的话,琼华瘪嘴,犯起混来,拉下衣袖,就是不让苏子笙看。 “乖,别闹!” “就不乖!我凭什么听你的。”你都这样说我了,琼华委屈的看着苏子笙。 看到小胡女湿漉漉的眼神,苏子笙无奈,轻哄道:“华华~乖,先让我看看伤的如何,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 一句华华,让琼华差点流下泪来,苏子笙还没这般叫过她呢, 琼华扭捏的伸出手臂,见苏子笙借着灯光在那认真的查看,一时间矫情劲儿犯了,她前后两世,受的皮肉之苦可是一个手掌都能数的清呢,琼华委屈的眨巴着眼,眼泪似掉非掉,将甘泉宫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完还咬唇道:“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好,我们不放过她。”苏子笙打量着伤口,见只是瘀伤没有破皮,不松了口气,缓和声音道。想摸摸小人的头,却是看着满头珠钗无从下手,转而轻轻擦拭琼华不存在的眼泪,“都受了伤,刚才还跳舞,赶紧回去吧,给你上药。” “恩。”琼华乖巧点头,她刚才跳了舞,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此时也不早了,估计那些人也快到这边了。 路上,琼华忍了又忍,虽然见苏子笙小心的护着她的手臂,让她心底的怒气消了不少,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李朝华了,可是想到苏子笙的评价,还是忍不住道:“为什么那么说朝华长公主?” 苏子笙现在对琼华对李朝华的执着已经是彻底没了脾气,道:“这的确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眼看琼华又要甩手,苏子笙又拉紧琼华的手:“听我说完。不过认真说来,我对朝华长公主更多的是愧疚吧。” “愧疚?”琼华疑惑,苏子笙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 “那时年少,听说皇后娘娘有意让我尚了朝华公主,我那时一心走仕途,怎么也不甘心当驸马,就听了损友的话,假装成断袖去赴会,结果闹得有些不愉快,驸马这件事也不了了之。可后来听说朝华公主逝世,我才心里觉着有愧,朝华公主身份高贵,可生来带着疾病,这心中不甘抑郁也是正常,就算我不情愿,也不用那么下她的脸面,至少,该对她温柔些。” 听到苏子笙如此说,琼华觉着眼眶热热的,的确,前世因着那破败的身子,她没少怨天尤人,乱发脾气,终究只是想排遣心中的不甘罢了,为什么别人都有健康的身体,就她没有?为什么她每日都要陪着那些个瓶瓶罐罐,每天睡觉都要提心吊胆,就怕一睡不醒,无数次那些个不甘折磨着她,她却是看着悉心照顾她的父皇母后说不出口,只能憋在心里。 琼华摸着手臂,好在,她现在有了健康的身体。琼华心中为苏子笙能想到她前世的心理而感动,话却是不客气的道:“你要是温柔了,或许现在真是鳏夫驸马了。”她还是知道自己的,那时候苏子笙但凡对她温柔,以她那性子,说不定真召了苏子笙为驸马了。 苏子笙看着琼华嘴硬,嘴角却是勾起,心中舒了口气,这小胡女总算是恢复正常了。至于这小胡女今日失常的原因……他想,他总有知道的一天。 琼华没发现,她今日的表现,完美验证了苏子笙的那句话,“脾气大,事儿多,还矫情。” 两人又说着一些话往回走着,远远听到了那些娘子郎君的笑闹声,两人对视一眼,琼华熟练的带着苏子笙绕过大道,在那些郎君娘子走过后,才从阴影处插了进来,正准备继续往回走去,却是看到还有几个人在后面。正是刚才在殿内跳舞的红菱,她身旁围了一群郎君,在那嘘寒问暖。 红菱看到琼华和苏子笙从阴影处进了道路,走了上来。看着琼华有些红肿的嘴唇和略有些凌乱的衣衫,笑的隐晦的道:“金华郡主好兴致。” 琼华知道这红菱误解,想要开口解释,却是不知从何说起,虽然不是红菱以为的那样,可他们的确越轨了。 琼华红着脸心虚的不敢抬头,苏子笙倒是一脸自在:“红菱公主的兴致也不差。金华郡主的手臂刚才跌倒受伤,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苏子笙说着告辞,侧面解释了琼华的衣衫不整,说完就带着琼华擦身离去。 “等等。”一声略微紧张的声音传来。 听到声音,两人回过头来。 看到琼华疑惑的眼神,秦升鼓足勇气,上前,抖着手,从胸前拿出一只药瓶,“这是,宫内的生肌膏,对瘀伤很有好处,金华郡主可以试一试。” 琼华打量着递过药膏的男子,总觉得莫名眼熟,看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啊,那日在福禄居跟她抢雅间的那个郎君。他好像是秦玉莲的弟弟,那手里有生肌膏倒是正常了,毕竟德妃在宫中还是有些势力的。 琼华想到这人的身份,就不愿要了,一旁的苏子笙反而伸手接过,“那就谢过秦大郎了。”苏子笙笑道,这药膏不难找,可现在宫宴期间,回去了还要让苏福去拿,既然这儿有,那就更方便了,他不会因着给药膏的人而耽误琼华的伤。 见苏子笙收下,秦升虽然有些不甘愿,还是递了过去,琼华微笑,道了声谢,两人一起离开。 秦升愣愣的看着两人走远,直到同伴拍着他肩膀叫他。秦升才继续跟着这些人在红菱身边,却是没了刚才的活跃,看着那些郎君讨好红菱,甚至有些嫌恶,半分兴致也无了。 “那秦大郎真奇怪。”两人坐在太极殿的台阶上,琼华伸出手臂,由着苏子笙为自己抹药,“竟然随身带着膏药,这生肌膏也算名贵,竟然随手给了我们。” 同为男人,刚才秦升眼中的眷恋逃不过苏子笙的眼睛,苏子笙闻言,面不改色的给秦升上着眼药:“应该是自己用的,我听说这秦大郎家里对他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哦?”琼花想到那秦大郎曾经在福禄居的霸道,深以为然的点头,一看就是个纨绔。 此时,斜靠在树上,正忧伤的看着同伴对那红菱献殷勤,心里还在想着琼华对自己的那抹轻笑的秦升莫名打了个喷嚏。 “以后不许这么莽撞了,知道没有?”擦好药,苏子笙替琼华整了整衣服,告诫道:“回去不许碰水,尽量少用这只手臂。” “知道啦。”听了苏子笙的关心,琼华心里暖暖的,露出一个笑容。 太极殿的声音渐渐喧哗,看时辰,是宫宴结束了,琼华不舍的拉了拉苏子笙素银色的衣袖,苏子笙笑道:“舍不得?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苏子笙说的当然是两人成亲之后了,琼华听了,红了脸,锤了锤苏子笙的胸膛,哼道:“不理你了!”转身,跳着跑上台阶。 苏子笙看着远去的人影,想到婚期在今年七月,蓦地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第98章 及笄礼 三月初三,女儿节,琼华的及笄礼便定在这日。一大早,琼华便被明语明荷从被窝里挖出来,梳妆打扮,等着宾客进门。 因着上元节郭皇后对琼华的喜爱,琼华及笄礼这日,来的夫人还真不少,除了舅母万氏,苏氏,楚嫣然的母亲林氏这些平日里交好的,还有些平时里不常往来的也都过来了。 郭皇后和太子妃赏赐的及笄礼品摆在大堂,王氏招呼着客人,看着那些夫人笑的讪讪的脸,王氏心中得意,之前因着那流言,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现在倒一个个巴了上来,王氏心里瞧不起,面上却是笑的和善,这及笄礼对女儿家来说是仅次于成亲的大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来的人多,是给她家华华长脸。 楚嫣然一身藕色襦裙,梳着妇人髻,跟在苏氏后面进了门,和王氏打过招呼,便寻到琼华的院子,一进来,就看到琼华和赵依依两个坐在桌上,吃着糕点闲聊,楚嫣然笑道:“外面忙翻了,你们俩倒是清闲。” “不是想着有你吗?”琼华见到楚嫣然,手里的动作不停,咬了一口玫瑰糕点,不在意的道,等会儿又是跪又是拜,先得攒着力气。 楚嫣然看琼华那无赖样,无奈笑了笑,看了眼有些局促的站起的赵依依,安慰道:“依依别紧张,当赞者只需扶着琼华就行,全程不需说话的。” 因着楚嫣然已经在二月初的时候嫁去了忠国公府成了新妇,琼华便邀了女学里的同窗赵依依过来当赞者。 听着楚嫣然半打趣半安慰的话,赵依依反而笑了起来,心下轻松不少,她知道琼华邀她过来当赞者,是在帮她,虽然同是女学结业,可她商人之女的身份注定她想要谋个好亲事不容易,这次能在那些夫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对她来说,很是重要,是以,她这心里倒比琼华这个正主还要紧张了。 几人话着家常,琼华和赵依依打趣了会身为新妇的楚嫣然,明荷进来禀报,时辰已经到了,几人携手去了大堂。 王氏正与廖氏说着话,琼华看到廖氏望过来,有一瞬的紧张,赏菊宴的那事王氏也给她提醒过了,她知道廖氏不待见她,是以面对廖氏有些不自在。 谁知廖氏这次倒是异常和蔼,拉着琼华的手问长问短,甚至安慰她别紧张,姑娘家都有这一遭,到让琼华受宠若惊,冷静下来,也知道是郭皇后在上元宫宴的那番举动起了作用。 廖氏现在看这个未来三儿媳是越看越满意了,尤其是上元节跟在皇后娘娘身边,那通身的气派和行事,廖氏表示,这个儿媳妇,还是可以的嘛。 朱邪赤心和王氏坐在上座,琼华跪在大堂,四周坐着夫人观礼,由着武烈侯夫人楚氏作为正宾,为她加礼。 楚氏念着赞词,将桃木簪别在琼华发髻,也道出一早为琼华取的字,璇卿。 璇卿,璇有美玉的意思,与琼华如今的名倒是相称。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朱邪赤心日夜翻看汉家典籍的结果,琼华的名是作为母亲的王氏取的,朱邪赤心便包揽了这字,想起阿爹快乐的跟孩子似的告诉她,他为她取了这个字,琼华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璇卿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琼华叠手向在座的父母行跪礼。 王氏看着一身婷婷的琼华,这及笄之后,华华就要挽发结髻,嫁为人妇了,王氏想到此,女儿长大成人的喜悦消失了不少,一时眼角泛湿,“今后就是大姑娘了,以后要更加稳重些才是,将来嫁为人妇,要孝敬公婆,侍奉夫婿,做个贤内。”王氏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见廖氏在场,只说了这些话来,果然,廖氏听了,眼神更加和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谢母亲教诲。”琼华何不知晓王氏这是为着自己,只觉得眼睛要溢出泪来,赶忙忍住,在赵依依的搀扶下起身向宾客行揖,礼成。 夫人们说着吉祥话,琼华却是看着周围,感慨万分,这次的及笄礼,或许在别人眼里,只是她成人可以婚嫁的标志,对琼华来说却有些宿命的味道,前世她没活过行及笄礼便香消玉殒,今生终于完成了,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新生。 及笄之后,就要忙着七月份的婚嫁了,琼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府中跟着王氏,陪嫁之类的东西王氏一早都准备好了,她现在整日带着琼华在身边,教她管理府务,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塞进琼华的脑子里。 琼华知道王氏这是心急,也不拦着,王氏让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只是有时候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日,琼华坐在房里,翻着王氏拿来的府里的账本,一个头两个大,明语却是悄悄进来。 看明语有些偷偷摸摸的样子,琼华疑惑,“这是怎么了?大白天跟做贼似的。” “奴婢刚刚出去给门娘子买绣线的时候,那个扶苏让奴婢捎东西给娘子。”明语提着篮子有些忐忑的道。 “什么东西?”琼华有些心虚的问道,自上元节后,她和苏子笙便没见过面了,虽然二月份楚嫣然大婚的时候,在忠国公府苏子笙也让苏福送了消息过去,可那日人多眼杂,琼华虽然知道苏子笙在外院,却没胆子去见面。是以听到苏福送东西过来,琼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忐忑。 明语递过篮子,琼华接过,打开盖子,看到篮子里的东西时,两人俱是一愣。 木瓜,木桃,木李,还有一木盒,一封信,再无其他。 琼华看着这几个东西,有些不明所以,只好拆开信封,温软略带随意的笔触显出主人在写这封信时的心情,琼华看过去,信里是一首诗,《诗经?卫风》里的《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琼华看到这儿还好好的,可接下来那句却让她扑哧笑出声来。 “投我以琼华,报之以子笙。” 琼华喃喃念出声来,真是不害臊,琼华心里嗔道,却是红着脸,拿起篮子里的木盒,打开,一支通身白皙的玉簪躺在红色绒布上,琼华看着玉簪头上的镂空里面露出的金色,拆开玉簪,果然,里面是跟雕着葫芦枝蔓的金簪。 明语看着簪子奇道:“这不是娘子命人打造的那金镶玉的簪子吗?咦,细看又有些不一样。” 琼华见明语打探,想到信里的内容,心中羞涩,赶着明语出去:“问那么多干嘛,出去出去!” 见娘子这样,明语知道娘子这是害羞了,只得又道:“不是奴婢不愿出去,是扶苏还在外面等着娘子呢。”扶苏的身份,在那日琼华和苏子笙被捉时,明语便知晓了,一方面惊讶于自家娘子竟然把外男领回王府的大胆,一方面又是庆幸,若不是那扶苏,他们家娘子也不能那么快被救出。 不过因着扶苏这事也让明语的戒心严重增加,遇到个陌生人,就想着是不是易容过来的,是不是有不轨之心,是以哪怕苏福还是易容成了扶苏样子,明语还是不能放心,在后门与苏福磨了许久,才将东西给了娘子,见娘子看了信的确开怀,这才道出那苏福还在后门等着。 “他等在外面做什么?”琼华疑惑。 “他说,他说,姑爷要回礼。”明语为着苏子笙的称呼,纠结了半天道。 “回礼?” 琼华想到那句“投我以琼华,报之以子笙。”想的美,还不知道从哪学的勾搭女子的手段呢,琼华心下腹议,却是转身从房间书架上拿来朱邪赤心送给她的那块未雕琢的玉石,放进了篮子里,想了想,又拿出来,用手帕包好放了进去,这才让明语拿去还给苏福。 见明语出去,琼华又看了一遍信,想到刚才的回礼,羞涩一笑,看着密密麻麻的账本,一时间竟生出无数的勇气来。 苏子笙靠在椅子上,桌上的公文没有一丝心情去看,听到外面苏福的回话声,才提了提神。 “如何了?少奶奶收了吗?” “三郎君自己看。”苏福将篮子放在桌上,默默的退开,他被少奶奶身边的那个丫鬟伤的不轻,得找个地方疗伤。想到那丫头的那句人妖,苏福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 苏福的怪异苏子笙没心思注意,他掀开篮子,除了木盒信封不见了,其他东西都还在,苏子笙拿出那个包着东西的绸帕,揭开,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苏子笙握着玉石,温润的触感让他想到琼华那如玉的皓腕,这小东西,还跟他装傻起来了,苏子笙轻笑,眼风看到桌上的丝帕上隐隐的绣线。 拿起丝帕,白色的鸳鸯戏水丝帕边角上,赫然用金色的绣线绣着小小的“琼华”两字,苏子笙见状,不由失笑,“小心思倒是真多。” 虽是这么说,却是将丝帕小心的叠好,收进了胸前的衣襟。 第99章 出嫁 日子一晃,到了盛夏,天气渐渐闷热起来,蝉鸣不断,王氏还在担心到了成亲那日会不会太热,结果到了七月初,接连下了几场暴雨,空气中燥热消了不少,王氏直叹这雨下的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出嫁的前一晚,昏黄的烛光下,母女俩坐在床头,王氏将带来的一个扁长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沓的银票,王氏拿出银票,指着里面的那一层纸道:“除了这一万两银票,还有京郊的几个庄子,你都收好。” 琼华拿起,看了看里面的房契,这哪是王氏说的几个啊,几乎把当初圣人赐的王府带的那些庄子都给了她,琼华推拒道:“阿娘,这太多了,我不能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你是我女儿,不给你给谁。”王氏怪道。 “可是,还有弟弟呢,也该给弟弟留些。”琼华说道。 “男儿家,将来自己闯荡,再说,你阿爹别的没有,银子有的是。”王氏这话说得那是一个不客气。 虽然朱邪赤心来了燕京,可他身为处月部落的首领,金满洲又是出了名的富庶,每年都会有一辆又一辆运满物资的车过来燕京。琼华给府里管过一段日子的账,也是知道的,见王氏态度坚决就收了下来。 看琼华将盒子放好,王氏摸着琼华保养柔顺的卷发,语重心长的道:“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你要记得,女儿家,千般万般,不能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事,阿爹阿娘在你身后。” “阿娘。”琼华听了王氏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番话,王氏早在及笄礼之后就跟自己说了,还说及笄礼上那番说教是讲给廖氏听的,让她别当真。 “阿娘放心,我心里有底。”琼华软趴趴的靠在王氏肩头,闻着王氏身上的熏香味,心中贪恋这一片温暖。 “还放心,这儿女是操不完的心,还不完的债。”王氏见女儿依恋着自己,心软成了水,既是不舍又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母女温存了一会儿,琼华好奇的看着王氏放在床边椅子上的另一个木盒,“阿娘,这儿还有一个呢,这个里面是什么?”琼华以为王氏忘了这儿还有一个盒子问道。 王氏闻言,脸色有些怪异的道:“这个……等会儿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什么东西啊?还要等会儿?”王氏这么一说,琼华越是好奇,问着王氏便随手打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王氏阻止不及,看着琼华倏然涨红了脸,又啪地放下盒盖。 “阿娘……”琼华红着脸,虽然只有一瞬,可也让她看清了,这里面是十几对白瓷小人,一个个光溜溜的,做着各种羞人姿势。 见女儿害羞躲闪的眼神,王氏反而自在了些,笑道:“都要嫁人了,这些迟早要懂得,内宅之中,立足的根本还是丈夫的宠爱,这里面的姿势挺全的,你认真看看。” 眼见琼华的脸色红的能滴出血来,王氏知道女儿家面皮薄也不再打趣,离了开去,让琼华一个人慢慢研究。 王氏一走,明语进了门,琼华就将盒子烫手山芋般的丢给明语,“把它藏好,别让我看见。”琼华说着,见明语一脸好奇的模样,生怕这丫头偷看,又将盒子拿了过来,“算了,还是我来吧。” 将盒子放进澡房的旮旯角里,琼华扑上床,捂着被子翻滚,刚才那一闪现,可她还是瞧见那第一个瓷器小人做的事很像苏子笙曾经对她做的,那剩下的呢?是不是苏子笙说的只有成亲后才能做的事? 琼华心中好奇,盒子里的景象在脑海中不停闪现,只觉得有只猫儿在心底挠痒痒,难受的紧,琼华裹住头,双眼在被窝缝里转动,看到明语出了外间,许久无人过来,又将盒子从澡房偷偷摸摸的拿了出来,塞进被窝…… 七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没到寅时,琼华就被叫起了床,睁着迷蒙的眼睛,由着丫鬟领着沐浴更衣,待到天刚刚亮,闺房内已经站满了人。 几个丫鬟服侍着琼华穿好嫁衣,坐在镜前,林氏便过了来,林氏是楚嫣然的母亲,也是此次琼华婚嫁的全夫人。 见到林氏,琼华笑道:“麻烦伯母一大早过来了。” “有什么麻烦的,这是喜事,来的早福气沾的多。”林氏笑道,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始梳头开面。 梳过头,林氏打量琼华的脸,赞道:“这脸蛋光滑,开面都能省了去。”不过虽是这么说,林氏的手却不停,拿着红线在琼华脸上象征的刮了几下,这开面是出嫁的步骤,哪怕用不着也要做个样子,有个好寓意。 开面过后,林氏让了位,由梳妆娘子上来,为琼华梳妆,不过那娘子看了看琼华的脸蛋,也是没有扑粉,说是怕污了颜色。 大红的嫁衣,金冠霞披,峨眉轻扫,唇上一点朱红,楚嫣然与赵依依几个女学的同窗进来,看到琼华时只觉得眼前一亮。 “苏三郎估计得看呆了眼。”这几个里面,只有楚嫣然嫁了人,说话也没有小娘子的顾忌,笑着打趣琼华。 看琼华红着脸不说话,林氏解围道:“你那时出嫁琼华可没这么欺负你,不许顽皮。” 楚嫣然嘟嘴:“阿娘偏心,我去外面看看迎亲的到了没有。” 小娘子们笑闹间,就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响起,“接亲的到了。”楚嫣然刚去了外面,又急匆匆的回来道。 盖好红盖头,琼华由着喜娘搀扶进了院子,苏子笙一身红衣立在院里,等着新娘子。 因着天铭年纪小,这拦亲的事就交给了琼华的表哥王润生,可苏子笙堂堂探花郞,王润生连着国子监的几个同窗都没拦得住,倒是让苏子笙不费吹灰之力进来,气的朱邪赤心直呼早知道该多派些胡人壮士过来。 苏子笙看着凤冠霞帔被人搀扶着的琼华,只觉得一大早到现在,心里空着的一块终于被填满了。 “女儿拜别父亲,母亲。”琼华盖着盖头,在喜嬷嬷的指引下,向王氏和朱邪赤心拜别。 王氏看着一身嫁衣的琼华,心酸不已,这一出嫁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将来回了门也成了客人。想到此,王氏不禁湿了眼眶,拉着琼华起身。 摸着王氏有些冰凉的手,琼华的眼泪开始扑簌簌的往下掉,直惹得喜嬷嬷在旁小声劝慰:“郡主娘娘,够了够了,再掉下去,这妆得花了。” 本来已经和琼华一起哭的畅快的王氏闻言赶紧止住眼泪,也劝道:“别哭了,大喜的日子,回门不是还能见娘吗。” 琼华想到三日后的回门,这才稍稍收了泪。 苏子笙走上前,双手抱拳道:“岳父岳母安心,子笙定不负琼华。”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朱邪赤心拍了拍苏子笙的肩膀,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不敢看向苏子笙旁边那一身红衣的女儿,怕自己忍不住眼里的泪水。 “岳父放心!”苏子笙微微晃了晃身体,郑重道。 鞭炮声响起,喜娘背着琼华坐进了八抬轿子,一行人吹吹打打出了门。苏子笙骑马在前,轿子在中间,后面是新嫁娘的陪嫁。 燕京的老百姓也是见过世面的,可看着这金华郡主的嫁妆,还是一个个瞪圆了眼,先不说前头两台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给添的,就是后面的这些,这要不是分位在这,估计都能超过公主去。 “我估计都超了,你看抬嫁妆的那几个壮汉,那满头的汉,估计里面分量不轻。”一个心细的看客道。 “原本还说是苏三郎吃亏,现在看也不差吗?”其中一个看客看着那走了一街还没见尾的嫁妆眼红道。 “得了吧,苏家难道还缺这个?” “你是没看那日苏家送来的那些彩礼吧。”在那看客点头说有事离开过燕京才回来后,那人继续道:“前些日子苏家送来的那些彩礼呀,啧啧,和这个比,不相上下。” “有什么好比的,反正都是我们一辈子高攀不起的。” 外面的讨论琼华不知道,她坐在轿子,在离别的心情平复后,就是出嫁的恐慌了,昨日睡得晚,早上昏昏沉沉的醒来,就是做这做那,琼华像个人偶般被摆弄,现在看着满目的红色,微微摇晃的轿子,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嫁人了。 直到轿子停下,听着外面的热闹声,琼华攥紧了手帕,心中惴惴。 由着喜嬷嬷背出来,苏子笙下马回头,看着琼华垂在身侧攥着衣袖露出半截的小手,在两人擦身而过间在琼华耳边轻声道:“别怕,一切有我。” 周围闹哄哄的,可这句话却清晰的传到琼华的耳朵里,琼华紧张跳动的心慢慢的平复下来,微微颔首,想要示意自己知道了,才发觉她隐藏在红盖头下,苏子笙不一定看到,这才作罢。 琼华拉着苏子笙递过来的红布,在苏子笙的搀扶下小心的跨过火盆,两人在锣鼓声天中进了苏家大门。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晕乎乎的跟着行礼,直到礼毕,琼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 “看看新娘子喽。” “三叔,我要看新娘子。” “掀盖头,掀盖头。” 听着喳喳呼呼的声音,琼华心下好奇,这是谁家的孩子,叫苏子笙三叔,可她记得苏子卓还没有孩子。 苏子笙从盘子里拿过撑杆,伸到红盖头前。 看到伸到盖头里的撑杆,琼华心里一紧,盖头挑开,感觉到眼前的光亮,琼华交叠放在腿上的手收紧,缓缓抬头。 热闹的喜房静了一静,那刚才还嚷嚷着掀盖头的小男孩惊讶叫道:“三婶的眼睛是绿的!” “景安!”一个略带严厉的声音响起,琼华望过去,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容长脸的妇人对她笑道:“三弟妹,这孩子不懂事,顽皮了些。” “没事,景安很可爱。”琼华看着鼓着大眼睛,好奇看着她的景安道,小孩子眼里只有好奇,没有恶意,她分的清。 她记起来了,这孩子应是苏子笙的大哥苏子若的,她听王氏说苏子若的妻子宋氏,跟着苏子若去了任上,近日才从江北回来。 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景安有些羞涩,躲在宋氏的身后露出包子脸又道:“阿娘,三婶好漂亮啊,我也想要双绿眼睛了。” “这个阿娘可没有办法。”见琼华不计较,宋氏松了口气,笑着对儿子道。 “好可惜……”苏景安眨巴着眼,有些羡慕的看着琼华,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神亮亮:“那婶婶将来生一个绿眼睛的弟弟好不好?不,我还是要妹妹好了,我家没有妹妹。”苏景安说着,期待的看着琼华。 苏景安这么一说,满堂哄笑起来,今日可不是两人的洞房之夜吗? 有些大胆的夫人就道:“这小孩子说话最灵,说不得就成真了。” 经过苏景安这么一闹,气氛缓和不少,那些一开始看到琼华的绿眼心中惊讶甚至鄙夷的人也回过神来,跟着夸赞着。 趁人没注意,躲在宋氏后面的苏景安冲苏子笙得意的眨了眨眼,苏子笙笑得一派温和,没想到这小鬼头表现的这么好,苏子笙看着已经羞得恨不得钻进地里的琼华,心中满意,嗯,就不告诉小鬼头他爹是谁把他书房里的那盆君子兰给拔了。 喜娘往琼华嘴里喂了个饺子,问道:“生不生?” “生~”在满屋子的注视下,琼华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道,因着刚才的事,一屋子人又笑了起来。 见苏子笙还站在那里不动弹,宋氏催促道:“三郎都看呆了去,还不去前面招呼,放心,新娘子跑不了。” 苏子笙任她们打趣着,微微俯身,紧了紧琼华的手,惹得那些妇人又是一顿调笑。 琼华红了脸,却不是为了那些调笑,而是苏子笙刚才对她做了无声的口型,“等我回来。” 第100章 洞房花烛 苏子笙去了前面喜宴,宋氏见琼华面有疲色便拉着不愿离去的苏景安,做主让女眷离了开去。 屋内一瞬静了下来,忆春忆夏伺候着琼华除了满头珠翠,脱下喜服,琼华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看着敞亮的房间,只觉得连呼吸都畅快些。 “三少奶奶,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三奶奶可以先去梳洗一番。”一身青色衣袍的俏丽丫鬟进来,垂首恭敬的道。 “这位姐姐是……”明语看了看琼华的脸色,问道。 “奴婢是夫人房里的浣碧,三郎君不喜侍女伺候,屋里都是小厮服侍,夫人怕三奶奶才来不熟悉这里,便让奴婢过来先帮衬着。”浣碧似是没有察觉明语的打量,恭敬回道。 听到不是苏子笙院里的,明语放下心来,道:“那谢过浣碧姐姐了,我家郡主沐浴不喜旁的在边上伺候,浣碧姐姐不如带我熟悉一番院子。” 待两人出去,琼华由着明荷服侍进了内间梳洗。 梳洗之后,琼华穿着红色亵衣,坐在妆奁前,等会儿只苏子笙会进来,也没了外客,明荷便只给琼华梳了个简单的螺髻,插了根玉兰花蝴蝶步摇,琼华对镜看了一番,心下满意,这才得空打量着房间。 虽然室内的东西都布置的很喜庆,可还是能从细枝末节看出这房间原本是如何的清雅,琼华看着她命人专门造的那个摇椅搁在约莫是苏子笙平日看书的榻旁,只觉得有种他的空间被自己占据的感觉,这一刻,琼华真正意识到,两人已经是夫妻了,将共用这一片天地。 等琼华把屋内上上下下的都打探了遍,还是没见苏子笙回来。只得坐在床头,就着明语带来的吃食先填填肚子。 火红的龙凤烛燃烧着,一身薄透红亵衣的人儿靠在床头,烛光映照下,衬出侧面的柔美,美人儿脑袋一点一点,头上的步摇跟着摇摆,上面细碎的珠子在烛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苏子笙进来时就看到这景象,旁边丫鬟要出声叫醒,苏子笙摆手阻止,明荷看了看已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自家郡主,只得无奈退下。 苏子笙走进前来,看着脑袋几乎快要垂地的小人,轻笑出声。 琼华昨儿夜里被那些瓷人冲击的半宿没睡,白日又早早起来折腾了一天,早就累了。此时梦里也是小人打架,只不过瓷人换成了她和苏子笙。她一身红衣,坐在床头,苏子笙眼神幽幽盯着她的脸,修长的手指却是勾着她的衣带缓缓下拉…… 眼看衣服就要脱下,琼华却是突然听到一声轻笑,琼华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苏子笙”,苏子笙没笑啊?那这笑声是哪里来的?琼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含笑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子笙,顿时唬了一跳,身子往后仰去。 看着琼华吓了一跳,仰躺在柔软的锦被上,又急急急忙忙要爬起来的样子,苏子笙终是忍不住欺身上前道:“我可以认为这是邀请吗?娘子~” 一声娘子叫的温柔婉转,琼华想到自己刚才做的梦,心中羞恼,推开凑近来的苏子笙,“离我远点,身上臭死了,赶紧去洗澡。” “既然娘子着急,为夫就先去梳洗一番再见娘子。”故意曲解了琼华的话,苏子笙笑着离开,他原本只是见琼华反应有趣逗弄一番,也没想做什么,虽然刚才几个好友帮着挡了不少,可身上还沾着酒气,他可不想这么渡过洞房之夜。 待苏子笙一走,琼华懊恼的拍拍脑袋,暗恨自己不争气,复又想到什么,蹬蹬蹬的跑到妆奁前,见头发妆容都没乱,这才放下心来,坐在桌子旁等着苏子笙出来。 内间哗啦啦的水声在静谧的房间显得特别响亮,琼华的脑子里不时闪现着在山洞时苏子笙赤裸的上身,还有那些姿态各异的小人……狠狠拍了拍脸,制止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琼华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这是怎么了,跟魔怔了似得。 直到听到后面水声停止,苏子笙约莫要出来了,琼华挺直了背,端坐在桌子旁,望着桌子,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么。 苏子笙穿着亵衣出来,看到僵硬的坐在那的琼华,知道她害羞,也不再说什么。 走上前来,两人喝了合卺酒,苏子笙吩咐外面的浣碧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看着桌子上一件件东西被收走,琼华的心紧了紧,要来了吗? 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苏子笙伸出手来,琼华看着眼前修长的指节,终是覆了上去,僵硬的跟着苏子笙的步伐走到床边,连自己同手同脚都不知道。 倚坐在床边,苏子笙看着低头不言语的琼华,“你紧张?” “难道你不紧张?”琼华闻言看过来,又低下头喏喏:“还是你的经验多了就不紧张了。” 苏子笙看着琼华一副想知道又不敢看自己的模样,笑道:“相比与实际体会,我比较喜欢看书。” 比较喜欢看书?琼华想到那盒子里瓷人下面的那些图像,倏然红了脸。 “不抬头看看你做的衣裳合身不?”苏子笙又出声道。 听到苏子笙的问话,琼华抬头,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苏子笙穿的亵衣是她给做的,在纳征那日一并送到了苏府。 “那合身不?”琼华呆呆的跟着苏子笙的话问道,眼神里却满是期许。 苏子笙看着呆头呆脑,露出那么一丝傻气的琼华,无奈叹气,平日里嚣张的跟个小老虎似的,怎么今日成了鹌鹑,苏子笙觉着自己得主动点了,道:“很合身,很舒服……就是不知道娘子愿不愿意为为夫脱下它?” 琼华闻言不敢看向苏子笙,半响,终是起身,颤抖的伸出手来,拉开苏子笙的衣带,就看到白皙的胸膛……还有腰侧的那道伤疤。琼华不由自主的伸手抚摸上去,略微粗糙的疤痕在光滑的皮肤上显得狰狞可怖,想到苏子笙那日背后也中了几箭,琼华道:“你背后的伤……” “都已经好了。”见琼华关注到伤疤,苏子笙止住了琼华继续脱他亵衣的手,今日是洞房花烛,他可不愿小胡女见了那些伤痕掉豆子,再说,他身上可还有才添的新伤。 苏子笙的手转而伸到琼华的亵衣带子上,琼华见状,赶紧闭眼,只感觉自己被拦腰抱住放在柔软的床铺,胸前一凉,明明是盛夏,可肌肤接触到空气,琼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且根本停不下来。 看着紧闭着眼抖动的不停的琼华,苏子笙皱眉,虽然眼前的景色很美,可他希望琼华与他一样快乐。 琼华等了半响,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反而她的衣襟被覆住,琼华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不由微睁开眼,就看到苏子笙敞开亵衣,拿着一木盒子走了过来,看到那和昨日王氏给的大小一般的盒子,琼华反射性的想到昨日的那些小瓷人,不由后退惊慌道:“你,你拿这个做什么?” 琼华的反应让苏子笙觉着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将盒子放在琼华面前,“自己看。” 见苏子笙面色坦然,琼华这才小心的打开盖子,不由惊呼:“这是……” 琼华看着盒子里摆放整齐的四只印章,两大两小,大的只有巴掌的一半大小,小的却是只有筷子粗细。琼华拿出最小的一个,印章上面雕着葡萄枝蔓,耳上系着红线,琼华翻过底部,竟然是篆书的“璇卿”二字。摸着温润的触感,琼华有些惊喜的道:“这是那块玉石雕的?” “怎么,难道娘子不记得了?这是那日娘子给我的‘你’呀?”苏子笙拿出另一个袖珍印章放在唇边笑道。 那日收到玉石,他见玉石是上好的田黄石,及适合做印章,想到琼华刚有了字,便命人用那块玉石雕了两枚印章,他一个,琼华一个,剩下的边角料雕了两个印章吊坠,琼华手上的那个是刻了她自己的字的。 琼华摩挲着手里的小印章,见盒子里还有印泥,按了一下,压在手里,看着手上的红字,欣喜的打量起来。 父亲那日送她玉石时就是存了给她打一枚印章的心思,不过她还没想好如何设计,就搁置在那,恰好那日收到苏子笙的信,她一时冲动就给了去,事后还有些后悔呢,没想到苏子笙真将其做了印章,还刻了她的字,可不是苏子笙说的将自己送给他了嘛,琼华想到此,心中甜蜜,对等会儿要做的事的紧张感也消失了不少。 苏子笙倾身,在琼华还没反应过来时,将手里的印章吊坠戴在琼华脖子上,“该你了。” 琼华看着手里的印章,为难起来,苏子笙正对着她,要系绳子还得绕到后面,琼华有心叫苏子笙转身,见苏子笙含笑注视着她,只得磨磨蹭蹭的挪到他面前,双手拿着绳子绕过苏子笙的脖子。 两人远看像拥抱一般,苏子笙垂眸,眼前是雪白的脖颈,再往下,是刚才只看了一眼便再难以忘怀的美好,红衣与白嫩相映,少女的香甜萦绕在鼻头,琼华系好绳子,刚想要起开,就被苏子笙一把压在身下…… 兴到浓时,苏子笙看着怀里迷茫着眼的人儿,玉体横陈,那只袖珍印章落在胸前,跟着主人颤动,晃得人移不开眼,苏子笙余光扫到已经丢在床边还敞开的盒子,看到印泥中间的按压印迹,想到刚才小人的举动,挑眉,挑出属于自己的印章,往印泥里一按,在琼华裸?露的右胸一盖。 看着那鲜红的印子盖在娇嫩雪白的肌肤上,苏子笙只觉得大脑充血,有一种想把怀里的人永远禁?锢在床上的感觉。 琼华还在高.潮的余韵中没有回过神,感觉到胸前的冰凉,不满的嘟起嘴微微睁开眼,就见眼前的人又欺身上来。 …… 第101章 二嫂 琼华睁开眼,看到红色的床帏时还有些愣神,直到感觉到腰部的酸软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时脸色涨红,赶紧抬起身,看到身上完好的亵衣时松了口气,虽然已经成了夫妻,可要是两人赤身裸体的睡一夜,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不过她昨夜累极,这衣衫肯定是苏子笙换的了。 琼华想到此,转头看向苏子笙。 苏子笙睡的很安稳,黑色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眼睛紧闭,小刷子似得长睫毛在眼部留下一片阴影,睡着了的苏子笙看起来没有睁眼时那么让人难以高攀,穿着大红的亵衣盖在大红的锦被里,竟有几分孩子气。 琼华欣赏着夫君的睡颜,却是越看越觉得怪异,半响,琼华将眼睛放在苏子笙交叠在腹部的手上,这睡姿怎么这么,这么的……安详。对,就是安详,就像个……琼华有些想不下去,手不由自主的伸到苏子笙腹部,想要把苏子笙的手放在两侧。轻轻戳了戳苏子笙的手,见他没反应,琼华小心翼翼的将苏子笙的手在两边放好,这才觉得顺眼多了。 翻转了个身,琼华腹部贴着床,单手撑着脸颊,打量着仍睡得沉稳的苏子笙,另一只手抚上苏子笙的脸庞,皮肤真好,和自己比也不差,琼华有些自得的想到,又看向苏子笙那头招眼的黑发。 “唉,一个男人要那么黑的头发做什么?还不如剪了给我。”琼华嘴里念叨,将手里的长发拽了拽又不舍的放下,见苏子笙还没醒不过来的意思,一时胆从心起,手指沿着苏子笙的亵衣边开始往里伸,她都被看光光了,可她昨夜大多是闭着眼,哪敢看苏子笙的样子,这不公平,她也要看回来! 苏子笙其实早就醒了,他半夜为两人擦洗之后,因着为琼华擦洗身子,就再也睡不着了,只是躺着浅眠一番,琼华起身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只不过想知道琼华想干什么,一直忍着没动,结果拨弄完手,扯了扯头发还不够,还不老实的想脱他衣裳,苏子笙觉着再这么下去等一会儿也不用起来了,这才佯装要醒了过来。 看着苏子笙长长的睫毛微闪,似是要醒过来,琼华赶紧蒙住被子装睡。 “我觉得卷发挺好的。” 被子外淡淡的声音传来,琼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想到刚才自己竟然想要脱苏子笙的衣服,琼华不由有些羞恼,都醒了干嘛还要装睡,琼华放下被子,鼓起脸道:“又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说我站着,我明明躺着。”苏子笙拿着琼华露在外面的秀发,放在鼻间轻嗅,有些慵懒的道,又看了琼华一眼,“不过你现在躺着腰也疼吧?” “还不赖你!”琼华冲口而出,说了又有些后悔的抿唇。 “谢娘子夸奖。” 琼华被苏子笙气的肝疼,叫唤外面的明荷明语进来,由着两个丫鬟扶着,气呼呼的奔去内室。 半响,又一个人小跑回来,看着还悠哉躺在床上的苏子笙,吼道:“苏子笙!你做了什么!” “怎么了?”苏子笙一脸闲适的看着暴怒边缘的琼华。 “你,你在我的胸口盖得那是劳什子玩意!”琼华想到刚才两个丫鬟替她解开衣服时的那眼神,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身上青青紫紫不说,胸前那暧昧处竟然还有一方印记! “我只是试试那印泥好不好用,现在看来还不错,保持的挺长久的。”苏子笙笑道,他昨日替琼华擦洗了一番,还故意避过了那印迹。 “你混蛋,原来昨日送印章就打着这主意。”琼华看着苏子笙,想到昨晚还那么温柔,今日就这么欺负她,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混不混蛋你不知道?”苏子笙坐起,揽过琼华,不顾琼华的捶打,一只手握住琼华的右胸鼓胀处,“我要把自己印在你心上。” 不得不说,苏子笙总能找到琼华的柔软处,每次撩拨的她要失控,轻轻一句话又能拉了回来,“好了,下次你也盖我,好不好?”苏子笙捏着琼华的脸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琼华听了苏子笙刚才那句话,心里的火气早就消了,她那火气不是苏子笙在她身上盖印,更多的是被两个丫鬟看到的羞恼,此时见苏子笙承诺,不由锤了一下苏子笙的肩膀,“我是一定要盖回去的。” 苏子笙的“好”字还没出口,就一个趔趄,倒在床上。 琼华见状惊呼:“这是怎么了?”说着没等苏子笙回话,就一把扯下苏子笙的亵衣,看到肩膀上的那片淤青。 “怎么弄的?”琼华看着那淤青心疼的问道,她的力道她清楚,怎么也不可能打出这么严重的瘀伤。 “不小心撞到的。”苏子笙咳了咳道,他总不能说这是岳父心疼女儿送他的大礼吧,要不是这伤,昨夜哪那么容易过去。 “撞哪了?”琼华问道。 “撞岳父手里了。”苏子笙这么一说,琼华哪有不明白的,剜了苏子笙一眼,就要吩咐明语拿药箱过来。 苏子笙阻止了琼华,“这伤就是看着可怖,你先进去梳洗吧,等会儿赶不及了,我让苏福过来为我擦药。”虽然他也想华华柔软的手为自己擦药,可等会儿是华华第一次在苏家亮相,可不能耽搁。 琼华也知道今日的重要,只得又红着脸叫两丫鬟进去伺候梳洗,她身子酸软的狠,虽然能走路,可换衣物就麻烦了。 待琼华再次从内间出来,就看到苏子笙穿着天青色的锦袍,头戴玉冠,正坐在桌边喝茶,眼睛望着床的方向。琼华看过去,一个棕衣嬷嬷正在床上收拾,当琼华看到那嬷嬷手里拿着沾着红迹的白布时,自是知道了这嬷嬷的来意,红了脸。 吕嬷嬷乐呵呵的将喜帕放进旁边侍女端着的盒子里,看到琼华出来,行礼道:“那老奴先将喜帕给了夫人,三郎君和三奶奶慢走。” 苏子笙打量了喜帕一眼,看琼华红着脸不言语,吩咐这嬷嬷下去。 苏子笙的瀚澜院在苏府西侧,琼华往日也来过苏府,此时正是清晨,两人走在路上,一路上丫鬟婢子俱是行礼问安。 苏子笙为琼华简单的讲了苏家的事,“昨晚那些妇人,除了大嫂,都是宗族里的,她们自不会过来,等会儿只苏家本家的人,至于祖父,因着年纪大了,等会儿我们再单独去祖父院子拜见。我大嫂你昨晚就见过了,大哥常年在外,近日才回来,至于父亲母亲更不会为难你,就是秦氏……” 苏子笙未尽的话琼华知晓他在担忧什么,笑道:“放心,我们都是平辈,她不过就是嫁了你二哥,要叫声二嫂罢了,你还不放心我?” 看小胡女一脸自信,苏子笙轻笑,也是,这小胡女可是一直很凶悍,再说,还有他,不是吗? 苏子笙和琼华在浣碧的带领下到了现任苏家家主苏大老爷的住所荣安堂。 一身藕粉色襦裙,栗色长发全部梳起盘成了簪花高髻,戴了只绿雪含芳簪,和一双碧眼相衬,琼华慢半步跟在苏子笙身后进来时,只觉得大堂一静。半响,宋氏先开口笑道:“这两位璧人终于来了,还不见过父亲母亲。” 一旁的丫鬟赶紧摆好蒲垫,苏子笙和琼华跪了上去,两人拜了三拜。 琼华直起身,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向王阳明行礼,“媳妇拜见父亲。” 王阳明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儿媳妇,虽然看这绿眼有些不适,还是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说了些家宅平安的话,吩咐身后的侍女将托盘里的见面礼送去。 “媳妇见过母亲。”廖氏看着琼华递过来的茶盏,虽然她对琼华的身份一直有疙瘩,可人都娶回家了,她可不愿三郎为难,接过茶盏,照例说了些伺候夫君的话,给了一副红宝石绫纹头面。 按理接下来要拜见苏二老爷苏阳春了,不过苏阳春还在外游历没有回来,只给这侄媳妇带了礼过来,琼华收下那方徽墨,对着空椅子谢过之后起身,接下来就是平辈了,自是不用跪拜。 侍女取走蒲垫,琼华一一上前行平礼。 苏家的人,就是苏家大郎和在外的苏二老爷琼华没见过,连曾孙辈的苏景安昨日都见了,往日与苏子笙闲话,他似乎对这位大哥很是尊敬,是以琼华对这位大伯心中很是好奇。 “琼华见过大哥大嫂。”琼华行礼,偷偷打量这苏子若。不同苏子笙与苏子卓的书生气,苏子若要不是琼华知道其身份是个文官,看模样还以为他是个武将,棕色的皮肤,浓眉大眼,很是威武。 这么文质彬彬的名字竟然有这么副身体,琼华心中感叹,面上却是一派恭敬。 “弟妹不必多礼,这三郎以后就交给弟妹了。”苏子若哈哈笑道。 恩,连做派和武官都相似,琼华更是肯定刚才的感觉。宋氏偷偷捏了把苏子若,道:“三弟妹才进门,可别吓着人家。”说着又看向琼华,“景安昨晚还说想过来呢,结果早上没醒来,等会儿三弟妹到我院子过来坐坐。” “是,大嫂。”对这位大嫂散发的好意,琼华欣然接受。 宋氏笑道:“什么是不是,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好好相处。”说着亲自将身后侍女端的那只白玉绞丝手镯套在琼华手腕上。 接下来的就是苏子卓夫妇了,琼华看着坐在最后正笑看她的那个身影,深吸口气,上前行礼道:“见过二哥二嫂。” 秦玉莲笑的一派温和:“三弟妹不必多礼。” 第102章 回门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当初闵云珠想嫁进苏府,结果却入了东宫,而志在东宫的秦玉莲又嫁给了苏子卓,这一对曾近的好姐妹,人生像是颠倒过来般。 琼华心中感叹,只听秦玉莲继续道:“我和琼华都是女学出来的,不过大你几届,说来还是同门呢,等会儿也去我那坐坐,你才刚进门,我将府里的事给你说一说。”秦玉莲笑着,将身后的八宝如意簪递给了琼华。 宋氏跟着苏子若在任上,近期才回来,这些年府里的事务都是秦玉莲协助廖氏打理的,现在宋氏回来,这管家之权怎么也要到宋氏手里了,秦玉莲怎么可能甘心,这才这么一说,即宣誓了主权,又拉拢了琼华,果然,宋氏闻言,脸色稍变。 “谢过二嫂。”琼华像是没有察觉到秦玉莲话里的意思般道,她第一天进门,可不想被秦玉莲当枪使,“不过琼华等会儿还要接手瀚澜院里的事,可能要晚些过去了。”至于晚多久?就不好说了。 “没事,等你有时间再来吧。”秦玉莲不在意的道,她们俩之前毕竟有过龌龊,她也没指望这么一句话就能打动琼华。 苏大爷和大郎二郎都有公务在身,琼华一一见过后便早早退下了,苏子笙和琼华两人则去了苏老太爷的书房。 对于这位大燕的传奇人物,一代名臣,就是父皇见了也要恭敬对待,琼华心中说不紧张是假的,她不是傻瓜,苏家众人对她的绿眸还是有芥蒂的,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就是不知道这位苏老太爷怎么看了,虽然现在苏家家主是公公,可他才是苏家真正的掌舵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苏世杰正临桌习字,听到家仆的通报,手上的动作不停,示意家仆让两人进来。 苏子笙和琼华提步入门,苏世杰停笔,抬头看向琼华,他宦海沉浮多年,看到琼华的绿眸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似是毫不在意,只是深深的看了眼琼华,眼光锐利,“这就是三郎家的。” “是,爷爷。”琼华回道,没等仆人递过垫子就噗通跪下道:“琼华拜见爷爷。” 苏老太爷看到他还没说什么琼华就已经跪下,一时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有那么可怕吗?双眼在琼华脑勺一转,脸上的表情变得和蔼起来:“好好好,这地上凉,还不扶你媳妇起来。”苏世杰最后一句向着旁边明显还处于惊讶状态的苏子笙道。 苏子笙赶紧扶起琼华,苏世杰命家仆送上新妇礼,又问了苏子笙几句话,便打发两人走了:“我有些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回瀚澜院的路上,苏子笙看着琼华,直把琼华看的脸色发红,才道:“膝盖疼不疼?” “疼~~~”琼华听了,瞬间苦着脸道,那地板又冰又硬,可疼死她了。 “谁让你那么猴急,跟拜菩萨似得。”苏子笙嘴上说的厉害,可还是扶住琼华的手臂,减轻她的重量。 琼华闻言委屈的看了眼苏子笙,“你不知道,刚才爷爷那眼神差点把我吓死。”虽然只有一眼,可她就觉得那眼神跟能看出她内心似得,跟从前犯错了父皇看她的眼神般,哪怕她没做什么亏心事,也不由心里一虚。 “老爷子就会唬人。”苏子笙笑道,“前面两个嫂子连同母亲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你还不提醒我?”琼华斜眼看向苏子笙。 “为何提醒你?我以为金华郡主天不怕地不怕呢。”苏子笙笑道:“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怂。” 怂?琼华气闷,想到刚才的举动,只能心里安慰自己,苏老对大燕江山社稷有功,她这一跪,不算丢人。 作为新郎官,苏子笙有半个月的沐休,又是新婚燕尔,回了院子两人便腻歪在一起,直到宋氏派来请琼华过去的丫鬟来了瀚澜院,明语在外通报。 琼华听了心里一急,想到在荣安堂时她就答应了要去宋氏的院子看苏景安,赶紧把埋在胸口的脑袋推开,道:“大嫂叫我过去呢。” 琼华系好胸前的带子,又在妆奁前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正准备开口让外面的明语进来,就被苏子笙一把捂住嘴,“告诉大奶奶,就说你家奶奶有些累了,先休息了,改日再去拜访大嫂。” 明语站在外面也知道里面在做什么,见苏子笙吩咐,自家娘子又没吭声,这才应了。 苏子笙听着明语跑远,手上一痛,低头就见琼华正恶狠狠的咬着他的手。 琼华嘴巴放开苏子笙的手怒道:“你浑说什么呢?你这么说,不就让大嫂误会了吗?” “什么误会,本来就是事实。大嫂也是过来人,能理解我们的。”苏子笙笑道,不理会琼华的挣扎,将人连皮带骨拆吃入腹。 转眼到了第三日,一早,琼华和苏子笙收拾妥当,坐上了去朱邪王府的马车。 今日是新妇回门,琼华隔着马车的纱窗就看到朱邪赤心和王氏已经站在府外等候着了。 王氏看见马车后就下了台阶,脸色也由期许转为喜悦。 “来了来了。”王氏唤道,见苏子笙先下了马,再将琼华扶出马车,这番细致体贴让王氏满意的笑了。 “岳母,岳父安好。”苏子笙对行到近前的王氏行礼道,又看向还立在台阶上的朱邪赤心。 “来,进府说话。”看王氏还在上下打量着女儿,朱邪赤心吩咐道。 进了王府,朱邪赤心带着苏子笙去了书房盘问,王氏则拉了琼华回院子。 “我的华华都瘦了。”王氏有些心酸的摸着琼华的脸道。 琼华闻言满头汗,短短三日不见,哪里看出她瘦了?倒是因着成日消耗体力吃的更多了。 不过虽然心中腹议,琼华还是劝道已经陷入自己世界的王氏,“阿娘,我挺好的,苏府的人也不错,公公婆婆还有大嫂二嫂都很好相处。” 王氏闻言放下自己的小情绪,一副你别骗我的模样:“得了,其他不好说,那秦氏是个好相与的?” “我们又没利益冲突,她好不好相处与我何干?”琼华笑道,这管家权反正无论如何落不到她手里,秦氏就算看她不顺眼也不会对付她,反而两方人都拉拢她。 “你心里清楚就好。”王氏拍拍手,又看了看琼华脸色问道:“女婿对你如何?” 琼华闻言红了脸,王氏问的这么隐晦,自然不会是衣食住行之类的了,在自己娘亲面前,琼华倒是少了几分羞涩,细声将两人的敦伦之事说了一通,王氏听此才放下心来。看着琼华眼底的青色,她是过来人,自是知道这代表什么,虽然心中对女婿疼华华感到满意,嘴上还是劝道:“夫妻行敦伦之事,天经地义,不过为你们身子好,也不能贪多。” “是……娘亲。”对王氏的关心,琼华应道,心中却是哀叹,这事她可做不了主。 一家人用过午饭,无论有多么不舍,天铭哭着喊姐姐,琼华到底坐上回苏府的马车。 再临门,身是客。这就是出嫁的女儿的悲哀。 第103章 甜糕 见琼华神情落寞,苏子笙揽过琼华的肩膀,让她靠在怀里,“华华,我苏子笙此生定不负你。” 一句本应感天动地的誓言,可苏子笙却这般随意的说了出来,偏偏琼华却奇异的能听出里面的认真,心中因着离开朱邪王府的忧郁莫名消了不少,说到底,她离开娘家的思念是真,对未来的惶恐更是真,而苏子笙总能让她安下心来。 “你敢欺负我试试看!”半响,琼华挥着小拳头在苏子笙面前比划,故意曲解了苏子笙的话。 却不料苏子笙一把握住,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粉拳头,道:“我只敢‘欺’不敢‘负’。” “油嘴!”琼华挣开手,却是笑的一脸甜蜜。 …… 七月底,盛夏一如既往的燥热,一大早,太阳照着就有些晃人眼睛了。 琼华从廖氏的院子出来,优哉游哉的回了瀚澜院,路上,还别有兴致的采了几只月季,吩咐明荷回去插在她陪嫁过来的那只雨过天晴瓶里。没办法,以后不用早起立规矩了,感觉今日的天都蓝了许多呢,琼华抬手挡住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想到。 就在刚才,廖氏委婉的提出以后她们三个不用每日早起在她面前立规矩,只要每逢初一十五过去就行。 虽然廖氏全程眼睛都不在她身上,可就是因着廖氏如此闪避的作派,让琼华觉着是因为廖氏看着她那双绿眼吃不下饭才专门提出的。 琼华当时就想高兴应下,不过两个嫂子在听廖氏说了不用侍奉后,争先抢着说不怕辛苦,琼华当时心里那个急啊,可是她不说又像是巴不得不用侍奉般,好在,廖氏最后都回绝了,尤其是听到琼华说还要继续跟在她身前侍奉后。 其实她倒不是不愿侍奉,苏阳明和廖氏是苏子笙的生身父母,新妇下跪侍奉公婆这是理所当然,琼华没什么好介意的,可这不代表她愿意天天一大早起来就去廖氏院子,看着廖氏吃完,再去用饭,自觉高贵的朝华长公主表示,饿着肚子看别人吃完,她接受不了。 琼华嘴里哼着调子,进了瀚澜院,伸了伸懒腰,准备继续窝一会儿,苏子笙的沐休已经到了,今早就去了大理寺,要下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日夜颠倒,她得好好补个眠。[.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三奶奶,刚才大奶奶身边的杜鹃过来说大奶奶请你去她院子。”才退下的明语又回来道。 琼华闻言解衣服的手顿了顿,想到自己已经避了宋氏几回,琼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示意明语下去回话,“告诉她我等会儿过去。” 又吩咐明荷将早晨做好的甜糕带上,这才带着明荷去了宋氏的院子。 刚到院门口,琼华就被一个肉弹扑的满怀,险些摔倒,琼华稳了稳身子,定眼一看,就见一个墨绿色团子正使劲往她怀里钻。 “景安?这是怎么了?”琼华认出这扎着小髻的团子是苏景安,试探的问道。 “三婶婶,阿娘她欺负我。”苏景安抬头,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琼华道。 苏景安鼻头红红鼓着包子脸的模样让琼华心都化了,不由蹲下身子,声音变得柔和,“阿娘怎么欺负你了?” “她不给我糖吃。”苏景安一脸委屈的说着,却是突然靠近琼华的嘴巴。 琼华下意识的往后一仰,苏景安却是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琼华,“三婶婶,你嘴巴里有甜味。” 甜味?琼华凝眉,她出门时觉着有些饿了,就吃了一块甜糕压饥,没想到苏景安竟然闻到了。 琼华终于找到由头,笑着伸出魔爪,捏了捏苏景安的鼻子,“小鼻子真灵。” “那是。”苏景安自豪的挺起小胸脯,小鼻子又皱了皱,在琼华脸前闻了闻,却是突然转了方向,像是闻到肉味的小狗般嗅着走到明荷跟前,眨着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明荷,明荷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哪里敌得过这等攻势,等反应过来时,手里的盒子已经到了苏景安手上。 苏景安拆开盒子,看着一个个精致的白色糖糕,高兴的道:“三婶婶,这是给景安的吗?谢谢三婶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苏景安鞠了一躬,不待琼华反应就要跑开。 “你这泼猴,往哪里逃!” 只听一声怒吼,令琼华瞪大眼的一幕出现了,宋氏脚尖一点,踩着路边的一块石头,一个翻身,就落到苏景安的面前,苏景安见状,拢拉着脖子,老实的交出手里的糕点。 宋氏拿着糕点走到还在惊讶的琼华面前,有些尴尬的笑道:“三弟妹,你先拿回去吧。”怕琼华误会,宋氏又补充道:“这孩子小小年纪,整日喊着牙疼,我正让他忌甜食呢,可这狗鼻子只要有甜食藏在院子里他就总能找到地方。” 琼华闻言笑笑点头表示理解,吩咐明荷接过,她这点心来的真不是时候。 见宋氏吩咐丫鬟将一脸落寞的苏景安领走,琼华有心安慰小家伙,可想到他这要忌甜自己也没什么主意,这才作罢,想到刚才的情形,琼华对宋氏笑道:“没想到大嫂功夫这么好。” “哪里哪里,多年不练了。”宋氏笑道,又对琼华说:“三弟妹千万别把今日的事外传,知道我又使功夫,婆母估计又得说道了。” 琼华虽不明白为何,可见宋氏开口,自是应了,再说她也不是碎嘴之人。 不同于瀚澜院的清雅,这大郎的院子透着一股粗狂,也别走一番味道。宋氏命丫鬟端茶,笑道:“我以为三弟妹不愿来我这儿呢?” 宋氏这么大喇喇提了出来,到让琼华有些不好招架,琼华只得低头娇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还不是三郎,我这几日都不好意思见大嫂您了。” 看琼华羞怯似乎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宋氏想到那日丫鬟的回话,心下了然,她还以为琼华这几日不理会她的邀请是准备联合秦氏了,没想到是因着这事。 想到这几日这三弟妹的作派,宋氏暗道,看来这三弟妹是准备两边不掺和了,不过今日能来她这儿,证明还是向着她这边的,这些日子,也足够她打探出这秦氏和三弟妹之前有不合了。 宋氏想到此,对琼华也多了几分拉拢之心,劝慰道:“都是过来人,这是三郎疼你呢。” 琼华闻言,脸更红了,两人又聊了会内宅之事,有些琼华不上手的宋氏也会指点一二,倒是宾主尽欢,直到快到苏景安午睡的时辰方罢。 晚上,听苏子笙回来,已经睡了一下午精神抖擞的琼华想到白日宋氏的话,将之前拿回来的甜糕又摆上桌,果然,满桌的菜只有甜糕见了底。 苏子笙吃着饭,就见琼华在旁吃吃的笑着,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何事这么开心?” “大嫂说的果然没错,苏家的男人都喜欢吃甜食。” “你今日见了大嫂?”苏子笙面色不改的继续吃了块甜糕,问道。 “是啊,不过我没想到大嫂还有拳脚功夫。”琼华有些崇拜的道,她虽然因着骑马学了些拳脚功夫,但飞檐走壁还是没指望的。 见琼华脸上带着仰慕,苏子笙笑道:“大嫂是武将之女,一直在关外长大,我记得有次与大哥吵架,大哥那块头都被她打的七零八落的。” “真的?”琼华闻言更加星星眼了,好厉害,苏子若那体格可不容易,如果她学会一招半式的话…… 仿佛知道琼华心中所想,苏子笙淡定的擦了擦嘴角,继续道:“不过大嫂很久没动武了,那次打架可把母亲气的不轻,命她以后不许在府里动武。”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宋氏让她别说出去呢,她最近可是才和秦玉莲共同管家。 琼华有些可惜的点点头,又想到那一整个中午都鼓着包子脸的苏景安,笑道:“安哥儿真可爱,我不过早上吃了块甜糕,竟然能闻到我嘴巴里有甜味,看到甜食跟看到肉骨头似得,不过大嫂没让他吃,那小鼻子皱的让我都心疼。” 苏子笙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琼华在描述当时的情景,或许琼华自己都不知道,在讲到小孩子时,她的语调不由放轻放缓,好像说出口的是什么易碎的珍宝般,既小心翼翼又带着喜悦。 “那我们也生一个吧。”苏子笙突然道。 “啊?” 琼华傻愣愣的样子惹得苏子笙一笑,“不过你年纪还小,还得再等等,实在喜欢孩子,恩……”苏子笙思索一番,“那小鬼头是还挺好玩的,你就和他玩吧。” 话题什么时候偏到这个方向了?琼华锤了苏子笙一拳,“我什么时候说过想生孩子了?” 两人笑闹间,一道稚嫩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插了进来,还伴随着明语明荷“孙少爷别进去”的阻拦声。 “三婶,我来啦,糕点还在……” “吧。”苏景安推门进来,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就看到苏子笙手里拿着他想念了一天的糕点正准备入嘴,而盘子里……空无一个! 苏景安瞬间瞪起眼睛,委屈的看着苏子笙,一脸你抢了我的糕点的控诉。 苏子笙像是没感觉到般,直到琼华拉了拉他的袖子,这才将已经快要入口的甜糕又轻轻要放进盘子。 苏景安的眼睛跟着那块糕点转,直到快要挨到盘子,又被提起,苏景安恼怒的看着苏子笙,终是道:“三叔!” “你咧嘴笑,我就让你吃一个。”苏子笙不理会苏景安的控诉,反而轻声诱哄道。 谁知苏景安的眼睛留恋的看着苏子笙手上的糕点,却是坚定的捂住嘴巴,摇了摇头,呜咽道:“三叔,阿娘等会儿应该就找我了,我先走了,三叔三婶再见!” 琼华疑惑的看着火急火燎跑远的苏景安,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子笙将小小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那小子最臭美,长了一口烂牙,敢笑才怪。” 琼华:“……” “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琼华有些无奈道。 “我娘子做的糕点怎么能给那个小鬼头吃。”苏子笙弹了弹琼华的鼻子,“再说,我敢让他吃一口,信不信,半夜大嫂就能杀到我们跟前。” 琼华想到今早宋氏抢糕点那剽悍样,倒是认同的点点头。 第104章 离间计 因着半个月的休沐,积累的公务多了,苏子笙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整日早出晚归,琼华又不必早起请安,每日不是睡到自然醒,就是找宋氏闲聊,再不然就是和苏景安玩,甚至到廖氏那儿坐坐,当然,多半情况是廖氏称乏,她又回来,这日子过得简直是……无聊透顶! 这日,琼华躺在摇椅上,喝着冰镇的梅子茶,还在想着下午该找什么乐子的时候,明语禀报,二奶奶来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秦玉莲?她来做什么?琼华心中疑惑,动作却是不停,起身迎了上去。 “二嫂,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琼华笑着将一身橘色襦裙的秦玉莲迎了进来。 “哪有什么风,这天热的,我听大嫂说琼华你的梅子茶好喝,就过来凑上一杯。”秦玉莲笑道,与琼华一同坐在榻上。 “我这儿梅子茶自然是管饱的。”琼华笑笑,好似相信了秦玉莲的说辞,吩咐明荷再添壶茶去。 秦玉莲端着茶杯,漂着茶盖,眼神却是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琼华。一身果绿襦裙,头发松松挽了个髻,哪怕她在场,也是歪躺着靠在垫子上,一副慵懒模样,虽然琼华进门已经一个多月,可有时候见了,她还是会心中好奇,这么一个胡女,到底有什么好?那惊才绝艳的苏三郎竟然真娶了她。 秦玉莲心中想着,面色却是依旧笑道:“我听说安哥儿可喜欢你这的梅子茶了,每次都来央着喝一杯,大嫂又怕他凉着肚子,两人还闹别扭呢,不过安哥儿好像特别听弟妹的话?” 秦玉莲三句话不离宋氏,琼华就知道这秦玉莲估计是要打探她和宋氏之间的关系,也是,近日她与宋氏的确走的近了。秦氏有所猜忌也是正常,不过虽说她没打算过掺和,可她心底却是偏向宋氏的,不说近日接触,宋氏与她性情相投。就是于情于理,苏子若是嫡长子,宋氏是嫡长媳,这个家迟早要传给苏子若的,宋氏管家,理所当然。 不过心中如此想,琼华也不会傻到说出来,道:“哪有的事,安哥儿那孩子调皮,大嫂也是又管家又是看孩子,也是辛苦,有时候顺手带上一带,或许这孩子是知道他母亲辛苦就乖觉了。” 这意思是两人只是因为安哥儿走的近?秦玉莲自是不会相信,可却是不好逼问,索性打量起这瀚澜院来了。 之前苏子笙成亲,她这做二嫂的也过来帮忙收拾过屋子,以前的瀚澜院虽说雅致,可就是没个烟火气,现在原本放着青松石的高脚凳上变成了一盆新鲜的月季花,榻上原本的棕色靠垫成了绣着百花齐放的天青色靠垫,书桌旁甚至多摆了一张椅子,这榻边还有一张铺着竹席的摇椅。 秦玉莲看着,心中突然有种说不明的嫉妒,想到那个屋子,她的夫君不允许她动一丝一毫,而这个胡女却可以肆意改变一向就难以接近的苏子笙的房间,放肆的融入他的生活。mianhuatang.info 秦玉莲抿了口冰茶,刚还觉着酸甜冰凉的味道现在让她忍不住皱眉,这味道何尝不是现在她对琼华的感觉,秦玉莲似是不经意的道:“看这屋子,三郎是真懂得疼人,唉,说来也是造化啊,想当初三郎和朝华长公主还相看过……”秦玉莲说着,赶紧捂住嘴一脸懊悔的看着琼华,似是不小心泄露了什么天机似的。 “三郎和朝华长公主?”琼华听了果然好奇问道,不过不是秦玉莲想的那种知道夫君和别的女子还有些什么的急切,而是为什么秦玉莲会知道她和苏子笙相看过,当初他俩相看,因着苏子笙的家世,怕万一没成留下什么,知道的并不多,那时还专门封了御花园为他俩留个地方。 秦玉莲不知道琼华只是单纯的好奇,还以为她心中有了计较,心中得意,面上却是越发为难的道:“按理这话我不该说的,不过既然弟妹想知道我也就说一说,不过弟妹,你放心,朝华长公主已经过世了,他们早就过去了。” “想必你也清楚,我姑姑德妃侍候圣人,小时候我也在宫里待过一段日子,那次三郎与朝华长公主相看,我恰好看见了。” 难道秦玉莲那时偷跑了进来?琼华心中生疑,却是没了印象那时秦玉莲是不是在宫中了。 只听秦玉莲继续道:“你不知道,当时三郎和现在可差多了,那时三郎穿的鲜艳,和朝华长公主说笑,两人在梅树下那场景,啧啧,真是一对璧人。” 秦玉莲说完似乎才想起眼前的是苏子笙的新妇,这才自觉失言的捂嘴道:“哎呀,我这张嘴,就是每个把门的,三弟妹别介意,我相信三郎肯定是对你有意的。” “噢。”琼华应了一声,再不说话,内心却是快要笑了出来,这秦玉莲胡说八道的能力也太强了,若不是她就是当事人,说不定真的信了去,明明当时相看两相厌的两人却被她生生说成了两情相悦。 琼华沉默的样子倒让秦玉莲心中惊讶,寻常新嫁娘知道自己夫君之前还有过一段旖旎不是应该愤怒吗?怎么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推己及人,秦玉莲想到自家夫君那个心里人,眼睛一红,这朱邪琼华绝对是在强撑! 想到此,秦玉莲觉着可能是她在这儿,这朱邪琼华不好发作,说不定等她走了就要摔茶杯跺脚了。 “三弟妹,你千万宽心,和三郎好好说,我想他会理解的。”秦玉莲安慰的握着琼华的手,施施然离去。 等秦玉莲一走,琼华还是没事人的样子,甚至让明语再去续杯茶过来。 两个丫鬟互看一眼,最终还是明语问道:“三奶奶,您心里不开心可别憋着,有什么王爷王妃会为您做主的。” 看两个丫鬟担忧的神情,琼华心里一乐,笑道:“真的没事,那秦氏很明显在使离间计,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若是别的人说不定真误会了,可她是谁?表面是朱邪琼华,内里却是朝华长公主! 离间计竟然使到正主跟前来了,真是笑话! 秦玉莲心中得意的离开瀚澜院,她都想好说辞了,万一苏子笙与朱邪琼华争吵波及到她,到时候她只说当日距离远看错了,就算她说的不是真的,可只要朱邪琼华有了疑心,这日子,不愁他们不生嫌隙。 近了院子,苏子卓的小厮立在门外,看到秦玉莲禀报道:“二郎君说今晚不回来了,二奶奶不必留门。” 秦玉莲看着院门上那“襄云”二字,想到她在瀚澜院看到的情形,好心情又毁于一旦! 襄云,“镶”云,苏子卓把闵云珠镶进了他心里,却把自己排除在外。秦氏看着布置温馨的房间,却觉着刺眼无比!只恨不得一把火全烧了!这全是那个贱人喜欢的,却不是她喜欢的! 她就像鸠占鹊巢一般,不过……想到那贱人还在东宫,秦玉莲冷哼一声,就算生了皇长孙又如何?这日子还长着呢!再说,登上大宝的还不一定是太子呢! 第105章 生疑 琼华帮苏子笙解衣服,一边脱着外衫一边将白日的事一说,苏子笙收回手臂,看着眼前只露出发旋埋头和盘扣作斗争的小人,笑道:“现在我庆幸那日你问我朝华长公主的事了,要不然今日跳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不问难道你就不说了吗?”琼华止住手,斜眼看着苏子笙。 “当然要说。”苏子笙点了点琼华的鼻子。 “我是真没想到啊,秦玉莲现在竟成了这模样,一句话拐了三个弯来说。”琼华念叨着,虽然秦玉莲那时候嚣张跋扈的让人牙痒痒,可真要说来,她更愿意面对那个嚣张的明媚少女,而不是这个心计深沉的内宅妇人。 苏子笙闻言却是罕见的沉默了,半响道:“或许是因着闵云珠的事吧。” “闵云珠,关她何事?”琼华好奇看着脸色突然冷淡下来的苏子笙。 “我二哥那时候情系闵云珠。” “二哥?”琼华想起那时在武烈候府不小心看到的画面,难道那个男子是苏子卓?她印象中苏子卓一向是中规中矩甚至有些古板的一个人,没成想竟然会私会闵云珠,不过那时她不知道那男子是苏子卓,还以为闵云珠有心宜之人,不会嫁给皇兄呢,谁知最后还是让她进了东宫。mianhuatang.info 只听苏子笙继续道:“我那时觉得闵云珠一边扒着太子,一边吊着二哥,心思太深,刚巧那时在武烈侯府时,闵二夫人想要设计太子,我就将计就计,让闵云珠与太子有了首尾。” “原来是你干的!”苏子笙正说着,琼华一把将腰带扔在苏子笙的身上,坐在床上一副不欲看到他的模样。 想到琼华与东宫太子妃的关系,苏子笙对琼华的怒气有些了然,看着解了半截的衣服,手搭在琼华的肩膀道:“我不会为自己找借口,那时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损害了太子和太子妃的颜面。”当时他完全可以把计谋拆穿,让那对姑侄无法做人,而不是将计就计。 归根究底还是他觉着苏子卓对闵云珠情根太深,就算拆穿了,闵云珠哭两下,估计苏子卓又乐颠乐颠的过去了。 琼华将苏子笙的手放下,有些气愤的道:“不说那是太子和太子妃,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若是我们成婚前几日,你与别的女子发生了什么,你让我怎么办?这种事只是打个比方我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林苑姐姐她亲身经历过。”她不敢想,那时林苑听到消息后的脸色,一个即将大婚的娘子,却要面对新郎和别的女子纠缠,还是发生在自己的家门!林苑那时该是怎样的心境? 琼华说的这些是另换了一个角度了,以前祖父教训他只是说他手脚不利索,没本事处理干净就敢算计太子,可现在琼华这番话尤其还是假设在她身上,虽知道不可能的事,可却让苏子笙真的对只有几面之缘的林苑产生愧疚之情,一个女子最美好的一刻就那么被他那么破坏了。 苏子笙虽然心里接受了琼华的说法,可还是不满她拿自己做比喻,也不顾琼华的挣扎,使劲的掰过琼华的肩膀, “那事是我的错,可你也不能用自己打比方,难道夫君对你不够好吗?”最后一问,苏子笙有些调笑缓解气氛的意味在里面。 谁知琼华有些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哪有对你二哥好。”反正他皇兄那儿就可以随便塞女人进去,明明知道这闵云珠心思不正,还塞到东宫。 苏子笙皱眉直视着琼华,锐利的眼神好像要射进她的心里般,琼华看了莫名心虚,随后又努力挺直腰背,她又没说错什么,的确是苏子笙的错。 “华华,你真的要跟我闹吗?”苏子笙看着琼华下意识挺直的背,知道她这是觉着自己没错的举动,道:“你不觉得你对东宫关心过头的了吗?”确切的说是对皇家关心过头了。 以前李宣选妃期间,她就在那对几个娘子评头论足,他那时虽说她心宜李宣,不过是玩笑话了。以那时琼华的年纪,远远不够。后来他离京六年,不知道中间的事,可从回京两人开始有交集,他渐渐发现,琼华对郭皇后,太子甚至圣人,还有逝去的朝华长公主,都有非同一般的兴趣,而且那日上元宫宴上的一瞥,虽然只是一瞬,可还是让他看清了她对圣人的关心担忧,不像一个异族郡主该有的眼神,到像是看亲人一般,现在提及东宫的事琼华又是这反应由不得他不多想。 一直压在他心里的疑问,苏子笙终于毫不犹豫的让它浮起,琼华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琼华在听了苏子笙的话心都要跳了出来,还以为苏子笙猜到了什么,半响见苏子笙再无他话,只是看着她,知道苏子笙也是这么一问,这才安下心,心中却是纠结起来,该怎么办?应该告诉他吗?按理两人都是夫妻了,可这种借尸还魂的事…… 琼华想了想,最终在苏子笙的眼神下闪避低头,“笙郎,你别问我,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那个勇气承受你知道真相的目光。 “好……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苏子笙攥紧的拳头松开,看着琼华一副闪避他的模样,最终揽住琼华的肩膀,提及刚才琼华在乎的事,“可是华华,你也要清楚,没有闵云珠,还有千千万万个李云珠,赵云珠,只要他是太子,这些女人不可能少。” 琼华此时窝在苏子笙怀里也回过味来,刚才自己太冲动了,一听苏子笙说这事与他有关,一时光想着为林苑抱不平,还担忧把这等女子放在皇兄身边对皇兄不利,竟生起苏子笙的气来,却忘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李朝华了,那些人与她如今顶多是明义上的关系,而且苏子笙说的没错,没有闵云珠,皇兄还会有其他的女人,她太偏激了。 其实两人都只是站在自己的亲人这边,而琼华的亲人已经不是她的“亲人”了。 第106章 庄子 因着刚才的事,静谧的屋子里,两人都隐隐觉着怪异,好像空气中出现了一层屏障将两人隔开似的。 琼华偷眼看了面无表情坐在床另一头的苏子笙,有心说几句软话,可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苏子笙虽然看起来气定神闲,可心里也是有些郁闷的,尤其是看着琼华不时偷眼瞄他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心里又有些无奈,到底虚长她这么多岁,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跟个丫头置什么气? 苏子笙拍拍身旁的被褥,在寂静的只听到烛火燃烧芯子声音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琼华看过去,见苏子笙虽然还是不看自己,可脸色已经缓和多了,而且拍被褥,这是让她过来的意思?琼华脸上瞬间张开笑容,赶紧屁颠屁颠的挪过去。 还没等她坐稳,就被苏子笙按到床上…… 事后,琼华悲愤,咬着被子忍着腰酸一脸控诉的看着苏子笙,不是在生气吗?该做的一样没落下! 仿佛知道琼华所想,苏子笙道:“这就是我的惩罚。” “哼!”琼华扭过身子,背对苏子笙。 看着那原本洁白如玉现在却布满吻痕的玉背,苏子笙眼神暗了暗道:“等忙过了这段日子,我们去庄子住几天,散散心。” “散心?”听到要去外面,琼华赶紧扭头,也顾不得许多,一双眼睛晶亮的看着苏子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却是看着苏子笙在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头,有些心疼,嘴里却不客气的道:“说来你近日到底忙什么呀?整天脚不着地的。” “华英不是今年初回了都康吗?都康王身子又不好了,这次估计是不行了,圣人就让我忙这事。”苏子笙有些乏味的道。 琼华没再多问,苏子笙一个大理石少卿怎么不该管这事的,可是父皇却交给苏子笙了,而且自京郊温泉那事后她就隐隐猜到苏子笙可能不光是大理寺少卿这么简单。 苏子笙这么忙,还要天天顾忌她的脾气,想到她刚才不管不顾的模样,琼华轻声道:“累了就赶紧歇息了吧,刚才还那么拼。” 还那么拼……他到底是为谁拼的?苏子笙捏住琼华的下巴,一脸调笑:“你要不要试一下看我累不累?拼不拼?” “讨厌!”琼华赶紧捂住被子,缩成一团,果然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十一月的末尾,都康国一番内部斗争侵轧,还有大燕若有若无的手笔,华英终于在前任都康王去世后成为新王,并确定来年朝拜大燕,而苏子笙总算是闲了下来,两人便准备去庄子住一阵。 请示了廖氏,给朱邪王府通了信,琼华收拾好细软,坐上去泸州的马车,京郊那边的庄子温泉其实也不错,冬天也是个好去处,可那池子里死过人,虽然后来失火重修做了法事,琼华可再不愿意过去了。 这次去的庄子是苏家靠近泸州的一个山庄,虽然去了这泸州不免想起以前的风月阁,可泸州却是个好地方, 琼华趴在车窗上看着沿途的风景激动不已,自嫁了人,除了跟着廖氏参加一些应酬,她可还没单独出过门呢,可把她憋坏了,一路上,琼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到了庄子要如何如何,苏子笙含笑听着,不时点头。 “咯噔”一声,马车微微有些摇晃,苏子笙拉住还在乱动的琼华,问道外面的苏福:“怎么了?” “回三郎,刚才一辆马车走的急,蹭了我们马车一下,现在已经过去了。” 这是官道,三辆马车并行都没问题,怎么会蹭了?苏子笙生疑,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过去,恰好看到那马车后窗帘子被吹开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苏子笙见状皱眉,问道:“现在我们是到了哪儿了?” “回三郎,刚出京都郊外,再走上两个时辰就能到泸州码头了。”还以为苏子笙是问还有多远,苏福回道。 刚出京郊,这儿是西侧,那这附近……琼华虽然被苏子笙固定在怀里,可还是晃着脑袋想往外面看,见苏子笙似在沉思许久不作声,拽着苏子笙的衣袖摇了摇,“想什么呢?” “想等一下怎么玩。”苏子笙笑道,眼里却是闪过沉思,这附近也就只有一家寺庙了。 这次去泸州的庄子还是苏老太爷那时置办的,在泸州边上还带了一片小林子,可以骑马打猎,这可让琼华乐的不轻,一到庄子,顾不得舟车劳顿,就嚷着要骑马。 还是苏子笙再三劝说才消停了些。 到了泸州别院,琼华算是彻底放开了,每日不是游山玩水,就是骑马打猎,再用猎物烧烤着来吃。 快到年底,置办年货的人也多了,泸州一年只彻夜几次的夜市也开了,听庄子里的丫鬟说很是热闹,这可让琼华心痒不已,拉着苏子笙就要去。 才下过雪的街道上,雪被扫在两边,寒冷的天气丝毫没有阻挡人们的热情,店铺林立,灯火辉煌,一穿着银丝白袍系着灰裘大衣的英俊的男子携着一披着红色斗篷,戴着和斗篷相连的毛茸茸的帽子的女子走在街上,路上行人看着这男子的不凡,对那藏在帽子下的女子越发好奇。 琼华看着街道两旁的红灯笼,行人脸上的满足笑容,这种其乐融融的景象让她必须说点什么似的。 “以前,我几乎没有出过门,每日拘在同一片天空,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是何光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琼华声音有些低落,娓娓诉说着心事,她说的自不会是这一世,而是上一世深宫的经历。 苏子笙静静的听着,琼华说的和他对琼华的身世了解的完全不同,可苏子笙却是没有质疑,因为他知道琼华在将自己的秘密慢慢透给他。 “唉,现在能这么走在大街上,身边还有个俏郎君陪伴,这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琼华感叹完毕,笑看了眼苏子笙,见他只是静静聆听,脸上并没有怀疑之类的表情,默默嘘了口气,自上次苏子笙问她后,她虽然还是守着秘密,却慢慢会讲些上一世的事来,有时候秘密藏在心里久了,也会憋的难受。 而且让苏子笙渐渐了解她的心理,将来告诉他真相时应该会好接受许多吧? 琼华心里想着,只觉得手心一暖,苏子笙握住她的手,抬头,就见苏子笙扬起唇角笑道:“那现在就好好玩,补回来。” “嗯!”琼华使劲点头。 第107章 故人 说要玩到尽兴,琼华也就可劲的玩,路边的吃食,小摊上的小玩意儿,买了一箩筐,直折腾到深夜才回了庄子,一下马车,苏子笙看到苏福立在门外,就知道京里来消息了,叫住想直接蹦下去的琼华,扶着她下来,道:“你先回去歇息吧,京内有公务过来,我迟些回去,别等我了。” “不行,我不等你你不知道要忙到多晚呢。”琼华摆手拒绝,在苏府时就是这样,每次都让她先休息说是迟些回来,结果半夜醒来身侧还是空的。 “我也不累,这次我陪你。难道……苏三郎不想体验一番红袖添香的乐趣?”琼华勾勾手指,看了眼看到她动作连忙垂头的苏福,踮起脚尖一双绿眸似是要把人的魂儿给勾出来。 苏子笙岂会被琼华惊住,反而就势捏住琼华圆润的下巴,“好啊,等会好好伺候爷。” 苏福的头埋的更低了。 趁着琼华先去换常服,苏子笙看向苏福,还在垂着头的苏福感觉到头顶炙人的目光,知道刚才他的没眼色热恼这主子了,赶紧从胸前掏出信封递过去,“三郎君,这是燕京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如郎君所料,五公主被圣人从皇觉寺放出来了。” 苏子笙听了苏福的禀报,这才打开信封细看起来。苏福见状嘘了口气,谁知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听苏子笙淡淡的声音传来,“你送信给苏府,就说我和三奶奶年底回府。” “是……”苏福闻言苦了脸,这送家信的事哪用得着他出马,虽说路途只有一天,可这天寒地冻的,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他也知道这惩罚算轻的了,是以连夜又赶回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少爷,您要的银耳莲子羹好了。” 外面响起略带柔媚的女声时,苏子笙看着信的眉头可疑的抽了抽,半响才道:“进来吧。” 琼华端着蛊推门进来,夜里风大,她手上又没空,半天关不上门,琼华心中嘀咕,看来这丫鬟也不是任谁都能胜任的,又磨蹭了半天,实在被门折腾的不耐烦,琼华一脚踹过去,顿时,世界清净了。 回头,就见苏子笙正看着她,琼华连忙道:“少爷,您的粥来了。”说着还特意挺了挺身子,她换了身水红色襦裙,还特意梳了个双丫鬟,做了丫鬟打扮,此刻俏生生的立在苏子笙面前,脸上一脸促狭。 苏子笙看着一副求表扬模样的琼华,心中暗叹,还是先不告诉她这件事吧。将手里的信封折进衣袖,苏子笙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琼华,“那让少爷看看我们花花熬的什么粥?” 花花?听到这两个字琼华颤了颤,自从朱邪赤心改了口音后她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琼华心里吐槽面上却是笑得更加甜蜜,屈膝道:“是,笙笙少爷~” 看着琼华的模样,苏子笙突然觉着有些牙疼。 直到快到年底,苏府的信都催了几趟,琼华才依依不舍的别了泸州庄子,踏上回燕京的路。 一到苏府,进了荣安堂,廖氏便奔了上来,不顾苏子笙的反抗,直接手摸上苏子笙的脸庞,嘴里念叨着“我家三郎瘦了”之类的,还吩咐一旁的嬷嬷多炖些补品好好给三郎补补之类的。mianhuatang.info 看的全程被无视的琼华一脸呆愣,说实话,平日里,廖氏和苏子笙相处时她都在场,大多两人是客客气气的,可能是半个月不见儿子,廖氏也顾不得儿媳在场吧,开始直接像对待小孩子那般嘘寒问暖了,苏子笙这么窘迫的样子可不多见,看着苏子笙被摸脸那一副忍耐的样子,琼华不厚道的乐了,当然,事后惩罚也很严重。 十二月底,一场大雪,外面银装素裹,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雪白,只有偶尔被风吹下枝头的梅花落在雪里,平添几分旖旎,瀚澜院的屋子内,地龙烧的正旺,男女主人今日都在家里。 苏子笙一身素色常服慵懒的斜躺在榻上,一只手里拿着本诗集看起来一副悠闲的样子,可另一只手却是忙的很,琼华窝在苏子笙怀里,躲来躲去都躲不掉伸进胸口的那只手,被摸得浑身发软不由有些不高兴的嗔道:“别闹了,等会儿还要进宫呢。” 回了苏府没几天,琼华就接到德妃召她入宫的懿旨,德妃现今早不如当初的风光了,已经隐隐依附了母后,虽然对德妃召她进宫有些疑惑,不过能进宫,说不定还能见到母后,琼华还是乐呵呵的收拾打扮准备进宫。 结果她对镜欣赏着就被自家这面善心黑的家伙弄到榻上不让下来。 “李碧华回来了。” “……”正窝在苏子笙怀里像个小猫似的拱着他胸口,希望他放手的琼华抬头,眼神还有些迷惘,半响,眼睛倏然瞪大,一脸不可置信,“你说是谁?” 苏子笙又重复了一遍,这下琼华彻底清醒了,几乎要尖叫出声:“她不是终身幽禁在皇觉寺吗?怎么可能回来?” “就在我们来泸州那日她回的京。”苏子笙握住琼华的胖兔子轻柔的按压着,似乎在安抚一般。他知道琼华当年和岳母在永州遇刺那事是李碧华的手笔,所以琼华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 “那不是七日前的事了?”这下琼华彻底冷却了,将苏子笙的手拿开,自言自语道,“而且她怎么会突然出来?”李碧华犯的可是就算皇室公主也要杀头的大罪,父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放她出来,而且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苏子笙有些可惜的空握了握手,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柔软,道:“还记得那日路上和我们碰了一下的马车吗?” 见琼华想了想点头,苏子笙继续说道:“那时我看到那马车里面的人像是个尼姑,这大白天尼姑坐马车出行本就令人生疑,而那附近只有皇觉寺。我就命苏福去调查一番,结果就查出李碧华感染风寒,出来就医。” 苏子笙说着起身从榻桌下将那封信递给琼华,琼华看着那信封,眼神变得古怪,“你早就知道了,干嘛不早给我说。” 苏子笙拿着信封敲了敲琼华的脑袋,道:“不识好人心的小东西,本来想让你过个好年,谁知你现在要进宫,与其到了宫内看到五公主生气,还不如现在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 苏子笙说着索性将信里的内容一说了一遍:“这信上说五公主在皇觉寺不管刮风下雨,数九寒天,每日念经祈福,患了风寒,皇觉寺的太医没办法医治,才被接出去就医。圣人忆起她往日的乖巧,便做主让她留下不用再回寺庙,搬去了旧日的宫殿。” 乖巧?琼华有些忿忿,就爱装!还真让她给出来了,当初听到阿爹说李碧华被终生幽禁,她心里虽然有些感慨,可作为姐妹斗了多年,她对李碧华会在皇觉寺待一辈子还有些怀疑,这么些年,她几乎要忘了这么个人的时候,没想到她又出来了,想到李碧华那锱铢必较的性子,琼华有些担心的道:“她会不会对付我阿爹他们?”当初能扳倒柳贵妃那派还就靠朱邪赤心将那都康王子押送回京了。 “肯定会。” “不过……也要她有那本事才行。”苏子笙顿了顿又道,“柳氏一派早就没了气息,一个没了后台刚从皇觉寺回来的公主她能如何?”苏子笙本就没把李碧华放在眼里,只不过当年琼华出事是这李碧华的手笔,所以才探查一番。 “圣人现在年迈,几个皇子早就封王,身边的亲近人不多,李碧华现在生病,这些年宫内再无公主出生,圣人会召她回来也是意料之中。”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给李碧华以前一样的权利,毕竟李碧华的母兄可都是觊觎过圣人皇位的人。” 琼华闻言点头,的确,她还是了解父皇的,爱女之心让他下不了杀手杀亲女,可不代表他会放心这个差点危及他皇位的女儿。听了苏子笙的分析琼华略稳了心神,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不安,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第108章 利用 下了马车,裹紧身上的紫貂皮斗篷,琼华看着朱红色的围墙,飘扬的大雪,心中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或许全天下人都觉着皇宫是个修罗场,可在琼华眼里,这皇宫,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可她是把它当做家的,她前世的全部时间亲人,今生的好姐妹都在里面,可这是第一次,进入皇宫,琼华感到不安,或许是知道李碧华那个女人也在这里面吧。 “拜见德妃娘娘。”进了德妃的宫殿,琼华微微侧身行礼道。 “金华郡主,哦,我也该改口了,三郎家的,赶紧起来坐。”德妃捂嘴笑道,已经年近四十还要这般做少女状,让琼华觉得有些胃不舒服,尤其是和秦玉莲三分相像的脸庞端着和蔼的笑容看着她,心中更是膈应。 端看秦玉莲为人就知道这德妃的做派了,琼华还记得当初德妃是除了柳贵妃最受父皇宠爱的,性格嚣张,有时候给母后请安,隔着偏殿她都能听见这位的咋呼声,虽然不足为虑,可一只苍蝇天天在耳边飞也很心烦,母后那段日子少不了整治她。 不过后宫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德妃当年仗宠和母后对着干,现在年老色衰,她又没有子嗣,宫内如妃独大,失势已久,也是知道这德妃现在已经投靠了母后,她才敢放心赴约。 “你和玉莲也是妯娌了,以后啊要互相照看。”德妃吩咐宫人上茶给琼华,看着琼华那胡人模样,心中不屑,面上还是长辈模样。 “都是苏家媳妇,自是应该的。”琼华回道,将茶杯拿起又放下,这宫里的茶可不好喝。 “恩,那就好。” 听着德妃干巴巴的问话,琼华垂头,心中却是思量起来,她和德妃这世只是在母后宫内见过几次,自是没有交集,这话说上几句就说不下去了,很明显两人都不热络,那这德妃天寒地冻叫自己过来是为何?琼华正准备再回几句就假托拜见皇后娘娘离开,只听德妃突然喜道:“你可算来了。” 德妃说着看着已经抬头一脸惊讶的琼华道:“我可是听说五公主当初在金满洲住过一段日子,和金华郡主很是要好,五公主初回宫,身边也没个交好的,这次就做主让五公主过来,让你们俩好好聊聊,叙叙旧。” 叙旧!琼华冷哼,全大燕都知道当年三皇子一派的倒台是朱邪家的功劳,这是叙旧还是算账来的?德妃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琼华心中还有一个想法,可她不敢想。 琼华看着被宫女搀扶进来从头裹得严实的李碧华,在宫女的帮忙下李碧华脱下帽子,看到李碧华如今的模样,琼华心中惊讶。 李碧华今年也不过二十又二的年纪,可看起来却像是与德妃一般的模样,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富态圆润,反而有中苍老之相,瘦到尖利的下巴看着人尖刻了许多,苍白无血色的脸蛋和头上乌黑亮丽的秀发及不相称,琼华知道她头上的这是假发,之前是光头,哪能这么快长出来。 “金华郡主,好久不……见。”李碧华挲哑着嗓子道,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咳嗽起来,德妃赶紧吩咐宫女将李碧华扶到位子上去。 看着李碧华这副虚弱的模样,琼华心里有些不适,她还以为迎接她的还是那个盛气逼人的五公主,没想到现在成了这样。 皇觉寺是皇家寺庙,除了像李碧华这般犯了错的李家女眷外,还有些先帝妃子之类的,里面的太医不会连风寒都治不了,李碧华有多惜命她可是清楚的,所以对李碧华患了连皇觉寺太医都治不好的风寒,她一直是怀疑的,现在见了,反而真的相信了,这种油尽灯枯的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琼华心中感叹,这李碧华也真对自己下的了手,父皇虽然铁血,可对几个女儿却是真心疼爱,看到李碧华这模样,不把她留下来才怪。 她脸上带笑道:“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五公主近来还好?” “还好,多谢金华郡主挂念。”李碧华细声道,只是说着又咳了起来,后面的宫女赶紧递了帕子过去。 看着李碧华这说一句咳三声的模样,琼华有些无奈的看着主位上的德妃,今日让她来到底要干什么?就是看李碧华咳嗽的? 德妃的脸色也不好看,心里对这李碧华骂了句病秧子,可面上关切的道:“碧华无事吧?” “谢德妃娘娘关心,我这老毛病了,刚才进殿吸了口风,现在已经好多了。”李碧华攥着帕子道。 德妃看着李碧华脸色的确比刚才红润了些,这才放心道:“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本宫说,千万别憋着,皇后娘娘吩咐本宫好好照看你,本宫自会尽心。” “谢娘娘。” “好了,你们聊,我在这边反而碍眼,本宫先回去小憩一会儿,这年纪大了,坐一会儿就犯困。” 德妃说着起身让宫女扶着进了内殿,独留下琼华和李碧华两人在大殿。 琼华看着德妃离开,想到她离去的那句话,皇后娘娘吩咐的,那召她进来,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吗? “琼华妹妹。”空旷的大殿突然响起李碧华的声音,唤回了琼华的思绪,只听李碧华道:“当初的事是我的错,我本以为自己要老死寺庙,没想到父皇开恩,放了我出来,我就想着一定要去见见琼华妹妹,向你请罪。”李碧华眼眸含泪,脸上的表情再真诚不过。 琼华看着,突然觉着一阵厌烦,当初三皇子谋反一案,李碧华能逃过一劫,除了她是圣人仅剩不多的公主外,还有就是柳氏将罪责全揽了下来,直言都是她指使的,与李碧华完全没有关联,不过永州她和阿娘遇刺的事的确出自李碧华的手笔。 可以说,如果没有永州那事,李碧华不至于会被关进皇觉寺这么严重,所以李碧华现在这副求原谅的模样,琼华是万万不相信的。 虽不知李碧华是何用意,不过琼华还是客气道:“五公主不必自责,做错事总会有惩罚,金华哪有资格评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半点没说她要不要原谅之类的话,这两人之间也算血海深仇了,哪有这么容易。 “金华郡主,都是我的错,我会赎罪,证明我的清白。”琼华反应冷淡,有些超出李碧华的预期,李碧华说着挣扎着就要跪下,琼华赶紧起来。 李碧华却是已经跪下了。琼华有些傻眼,她原以为李碧华不过是做样子的,没想到真的跪下了,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话用在公主身上也是可以的,作为公主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人可没那资格让公主下跪,琼华到了这具身体,也因着跪拜礼不适了一段日子呢,现在看李碧华这么就在光秃秃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下,发出磕碰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琼华心中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和李碧华一起长大,到死前都是对头,可以说,除了逝去的柳氏,她比谁都了解这李碧华,能这么不顾尊严,不顾身体的出来,李碧华绝对图谋不小,至于真心求原谅?怎么可能? 看李碧华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琼华反而平静了下来,既然你想跪,那就随你。 琼华直接转身,假装没看到。 李碧华想着她都这番作派了,琼华也该有个表示了吧?而且那时琼华还年幼,说不得记不清是真忘了也不一定,可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背对过去了!一副我没看到的样子,李碧华显些气的咳出血来,这个朱邪琼华!李碧华心中疯狂叫嚣,可想到那些暗地里窥探的人,又强自忍耐住。 两人就这么僵持间,只听外面宫人的传报,“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琼华眼神一暗,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 “这是怎么了?”郭皇后进了殿,看着里面的情形,出声问道。 德妃得到消息出来,看到这情形佯装惊讶,还是琼华回道:“刚才碧华公主想要起身,不小心摔在地上。”琼华说着上前拽住李碧华的胳膊。 李碧华听了这话,瞬间咳嗽起来,心里恨不得杀了琼华,只听琼华关心的道:“五公主保重身体,既然身子不好,走路也该注意些,现在大冬天的,地板多凉啊。” 李碧华虽然不想被琼华扶起,可她如今的虚弱模样,还真敌不过琼华的力气,只得就着琼华的手起来,虚弱的道:“谢过琼华郡主,我以后会注意的。” 郭皇后看着李碧华憋屈的模样,笑道:“那要不要派太医过来看看。”这殿内的情形她哪有不知晓的,不顾装糊涂罢了,不过这金华郡主也真是大胆,李碧华好歹是公主,给她下跪,竟然直接无视了。 虽然有藐视皇家之嫌,可不得不承认,琼华这做法让郭皇后心中畅快,这李碧华不管是柳氏那贱人的女儿,还是她家华华不喜欢的人,不过可惜的是还是没查出什么消息。 李碧华进宫,表现的一直很好,好到她都有些看不清这人,本以为琼华这个当初扳倒柳氏一脉的朱邪家的人能让李碧华露出马脚,没想到这李碧华还真是说下跪就下跪,果然像她母亲,不管对自己还是对敌人,都狠得下心! 不过就算真有异心又如何?一个破败的身体,没有任何依附,还不是要唯她是从! 看着李碧华弱不禁风的模样,郭皇后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柳氏那贱人以前没少讽刺她的华华体弱多病,在圣人面前上眼药,现在自己的女儿竟然这样,而且还给一个胡女下跪。郭皇后想到此,眼神越发柔和的看着琼华,这金华郡主还真是她的福星。 和往常感受到郭皇后眼神的欣喜不同,琼华避开了郭皇后的眼神,郭皇后也没在意,继续关心的问着李碧华的身体。 看着郭皇后浮在脸上的虚假笑容,琼华只觉着通身冰冷,她知道今日为何要召自己进宫了,母后是用她来试探李碧华的。 德妃现在是母后的人,看德妃刚才的话,母后将李碧华交给德妃照料,没有郭皇后的授意,德妃无缘无故请她与李碧华会面干嘛? 琼华想着,心中越发难受。也是,现在的她不过是个胡女,就算母后这些年对她偶尔给个好脸色,她就能乐许久,不过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枉她还以为母后对她有几分真心,结果全是利用罢了! 她不是李朝华了,而母后也不是她的母后了…… 后来郭皇后再说了些什么,琼华也没有听进去,只知道在让她出宫后,这才疯了般的出去。 琼华回了苏府,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苏子笙看着琼华冻得发红的脸蛋,还有裙角的泥泞,脸色瞬间冰冷的看着琼华身后的明语明荷,问道:“三奶奶这是怎么了?” 明语明荷被苏子笙的脸色吓得心中惴惴,闻言却是为难的低头,刚才一出宫,郡主连帷帽也不带了,直接在雪地里跑着,她们拦都拦不住。 “没事,是我自己想出来透透气的。”琼华为两个丫鬟解围,也不顾明语明荷还在场,将脸靠在苏子笙怀里,胸前的温度将她在外面冻得发凉的脸蛋暖热了些,好像也能捂热她的心一般。 看到琼华这般模样,苏子笙哪会相信她说的没事,让两个丫鬟下去。脱掉琼华的外罩衫,将她抱回榻上,用厚被子将她团团包住。 “怎么了?”苏子笙轻声问道。 “我今日……看到五公主了,可能是想起当年那事,心里有些不痛快吧。我和阿娘因着她差点死于非命,现在她却又出来了。”琼华小声道,内心却是痛苦不已,想要倾诉被郭皇后利用的心情,可她却不能说出口。 苏子笙有些不相信,他就是怕琼华反应过激才提前告诉了她,而且琼华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气愤,而是受了什么打击的样子。 “笙郎,别问我了,让我靠靠就好,我只有你了。”好像察觉到苏子笙的迟疑,琼华闷着声音道。 “好,我不问。”苏子笙柔声道,眼神却是渐渐幽深。 “谢谢你,笙郎。”琼华哽咽,想到刚才殿内的事,抬头道:“对了,我觉着李碧华绝对有问题。”琼华红着眼睛看着苏子笙,今日李碧华那一番表现,若是常人看,可能会觉着这五公主真心可怜,痛改前非。可琼华明白,以李碧华那性子,她所有的权利财富未来全被朱邪家给毁了,见到她竟然还能下跪忏悔,光是这点,就让琼华怀疑了,有时候表现的太完美,就是一种疑点。 虽然被母后利用让她伤心,可那是前世她的母后,虽然心痛,可要看到她受伤,琼华却是不忍心,而且站在对方的立场,若她没有在这具身子里,她也能理解母后的做法,所以,该说的她还会说,让苏子笙查探一番。 苏子笙看着琼华,心中虽有万般疑惑,可看琼华肿着的眼圈,还是点了点头。 见苏子笙应了,琼华才放下心来,从苏子笙告诉她李碧华回京的事后,琼华就隐约猜到苏子笙是做什么的了,苏子笙手上好像有一张极大的消息网,可以查到任何事情般。从华英那事苏子笙让阿爹给圣人递消息来看,苏子笙应该是皇兄那边的人,这样也好,让苏子笙去查,皇兄和母后也好有个防备。 苏子笙拍着琼华的背,直到琼华已经睡得迷糊,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塌,去了书房,挥笔疾书,将用火漆封好的信封交给悄声进来的苏福,“我要知道今日德妃宫殿发生了何事?还有再查一番李碧华在皇觉寺的行踪。” 苏子笙本来没将李碧华放在眼里,依言去查,全当给琼华个安慰,可没想到,这一次,还真发现了些蹊跷。李碧华虽然是待罪之身,可还是有一个宫女服侍的,可以定期出来采买些东西。 这叫紫玲的宫女,都会去皇觉寺下的采买,本来也是及其平常的事,可苏福心细,发现这紫玲每次采买,都要去一家摊铺。 而这摊铺的掌柜,是齐王府一个管事的远方亲戚。 因为齐老王妃得罪琼华,苏子笙将齐王府查了个底朝天,所以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联系到一起,苏子笙觉着这其中有异。 正准继续往下查,苏福却是脸色不好的道:“那摊主回乡途中遇了山贼,死了。” 他一向自诩消息灵通,没想到竟然漏了这么大一件事,还惊动了对方,“属下查过了,那伙山贼在那片地占地多年,不是临时雇佣的,而那摊主周围的邻居也说这摊主早就有打算回乡一躺,所以只能说他是凑巧撞上山贼了。” 只不过太凑巧了些,苏子笙嘴角玩味,“继续查!将齐王府再查一遍!” 待苏福退下,苏子笙看着桌上的另一封信,这是那日宫内的消息,从字面看,完全没任何问题,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琼华还将了李碧华一军,可琼华那日的反应,由不得他不生疑,他的小胡女,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苏子笙突然有种等不下的感觉。 第109章 来访 要说近日风头最盛的就数五公主了,任谁也没想到,当年按谋逆罪处置的李碧华竟然还有能复起的一天。 街头巷尾说着这位五公主大起大落的传奇,而被郭皇后利用而蔫蔫待在府里的琼华也终于找到事情做了。 华英作为新上任的都康王在新年之际来了大燕朝拜,这是一直独立的西域诸国第一次有国王朝拜大燕,庆元帝自是十分重视,苏子笙作为当初华英登位的幕后推手,被委派去接待陪同。 都康乃西域之国,擅长骑马,所以与圣人相会地点选在皇家狩猎场,不光大小官员,连同家眷都能去,作为苏三郎的内室,琼华也在其中。 现在这天气,虽然不至于落雪纷飞,可这天气冷冽,去京郊狩猎可不是美差,一开始苏子笙还劝琼华别去,不过琼华天天待在府里,早就憋闷不已,听到能出去,自是高兴,苏子笙哪里拦得住,看琼华热情高涨的收拾行李,苏子笙想着让她散散心也好,也不再拦着。 因着苏子笙这几日都要在专门为都康王准备的驿馆陪同,琼华只能收拾好行李坐上马车与苏府女眷前行,好在这次王氏也会去,路上颠簸但不至于无聊。 这些京城贵妇在西门集合,马车排成一列由燕京的护卫队保护去京郊,到了西门,趁着马车停下,琼华让两个丫鬟留在马车内,就戴上帷帽坐上了朱邪王府的马车。 王氏看着女儿上来,自回门之后,琼华偶尔出席过几次宴会,可到底是出嫁的女儿,人多口杂,没有多说几句话,虽然高兴见到女儿,可想到苏府的另外两位奶奶,王氏佯装不满道:“好端端的过来做甚?不去陪你大嫂二嫂去?” “阿娘,看你,你女儿是那么不懂事吗?我早都跟大嫂说了。”琼华摘下帷帽,摇着王氏的胳膊撒娇道,这次出行,廖氏年纪大了没来,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和王氏相处的机会,早在出府前就给宋氏说了,至于秦玉莲,管她做甚? 见琼华如此说道,王氏这才不赶人,这些家眷马车每个间隔甚远,说什么话儿也不怕被听到,王氏让绿萍出去,在外面看着,这才看向还是一副小女儿家姿态的琼华,上身枣红色小袄,下面素色长裙,领口一团白毛绒,越发衬得脸色红润,面庞圆滑。一看就是娇养过来的,王氏看着琼华,心中满意,却是道出自己的担忧,“你和姑爷还好吧,要不要阿娘为你找些求子方子。” 说来琼华嫁进苏府也小半年了,可一直还没动静,王氏这做母亲的心里也着急。 “娘!”听王氏如此说,琼华有些害羞,半响才声音比蚊子低的红脸道:“阿娘别操心这个了,三郎他说我年纪小,身子骨还没长好,再过两年再说,不急的。mianhuatang.info” “也是,你年纪还小,女人家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现在养好身子才是关键,姑爷不着急就好。”王氏听闻是苏子笙自己说的,心下安慰,不过还是劝着琼华,“三郎这么说了,可你心里也要有数,这燕京里与三郎年纪一般的可都有孩儿了,你可要当点心。” “恩,娘,我晓得了。”琼华此刻已经窝在王氏胳膊上,露出一张大笑脸,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 看琼华这歪歪扭扭没心没肺的样子,王氏无奈,不过也知道这是女儿在苏府过的不错的最好证明,一时到没计较她的这番做派。 母女俩一同话着家常,到了狩猎场,琼华作为苏家的媳妇,自是要与宋氏秦氏在一块的,辞别王氏,琼华去了苏家的马车附近,就见一身着红色盔甲的郎君正立在那儿,与秦玉莲说着话,而宋氏则在稍远的一辆马车旁与几个妇人闲聊。 “三弟妹过来了?和王妃聊的如何?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弟妹还没嫁过来呢。”秦玉莲见到琼华就是夹枪带棒的话来,那日她挑拨完这朱邪琼华回去,就等着瀚澜院那边的动静,准备看热闹,结果没想到一向不见首尾的苏子卓第二日回来把她训了一顿,现在看着琼华红光满面的走来,自是心里不舒坦。 “真是劳烦二嫂挂念了,母妃只我一个女儿,自是要多加照看。”琼华笑着回应,秦家的庶子庶女一大堆,秦夫人就算想来见秦氏也来不了吧,她本可以说的更露骨些,可这儿这么多贵妇,她可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话。 秦玉莲当然听出了琼华的言外之意,被噎的无话可说,却不能反驳,毕竟在外都是苏家妇,看到还矗立在身旁的男子,秦玉莲笑道:“三弟妹,这是家弟秦升秦五郎,五郎现在是御前侍卫,负责这次保护家眷的护卫队。” 琼华本就看这男子脸熟,却是没把这么个器宇轩昂的男子和一年前那个纨绔联系在一起,听到秦升现在已经是御前侍卫,也小小吃了一惊,不过秦升对她到底不过几面之缘的过客,转瞬间,便恢复神思,侧身行了礼,叫了声秦五郎,算是打过招呼。 自琼华来后,秦升便垂着眼皮不敢直视,此刻听到眼前的人儿的说出他的名字,终是忍不住看了过去,她披了大红色戴帽斗篷,行礼的动作隐藏在宽大斗篷下并不显眼,可秦升看着眼前明媚的人儿却是能想象到斗篷下的婀娜,只觉着气血上涌,一时涨红了脸,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秦玉莲本来被琼华噎住话头,无奈拉秦升过来转移视线的,结果见秦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呆愣看着琼华,心中暗道不好,她还是了解这个弟弟的,从小被宠大,除了溜马斗鸡,打架斗殴,留恋楚馆,再没别的了。可自一年前,秦升从上元宫宴回来不知发哪门子疯打发走了那群通房,还发奋要去参军,本以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结果竟然一路升到御前,这对一直没对秦五郎抱希望的秦家来说可是意外之喜了。 此刻见秦升这副模样,作为姐姐,秦玉莲哪里不知道这是老毛病又犯了,自己这弟弟可是好不容易掰直了可别又歪了,尤其弟弟盯着的这人还是她的妯娌,趁着琼华不注意秦玉莲在秦升腰间狠掐了一把,秦升这才回过神来,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抱拳道:“这是在下职责所在,三奶奶不必客气。” 秦升说完怕失态,赶紧转身离开。到让琼华有些不明所以,秦玉莲看着秦升这样子,对琼华更是没了好脸色。 恰好宋氏从那几个妇人那回了来,对秦氏与琼华之间的冷凝似是毫无察觉,妯娌几个相携去了毡蓬,这天寒地冻的,还有女眷,宴会就在宽大的毡蓬里,男女眷分两列坐在两侧,郭皇后携着李碧华坐在上首。 第110章 求娶 琼华和秦玉莲都还没有诰命,进了毡蓬便与宋氏分开,坐在靠后的位置,其实琼华身为郡主,作为王氏身侧也是可以的,可她嫁了苏子笙,这么做无疑在下苏子笙的脸,琼华是万不会做这种事,不说凭苏子笙的能力,成为命妇那是迟早的事,就算有诰命,现在的她也不愿离主位那么近。 和秦玉莲坐在一起,两人之间因着刚才本就没什么话说,琼华便看向上首,圣人与都康王还没到,宴会就由郭皇后主持,因着在宫外,没了往日的拘束,郭皇后与下首的命妇们谈笑闲话,倒是多了几分随意。 看着上首的郭皇后谈笑风生还有旁边一袭玫红襦裙端坐微笑的李碧华,琼华只觉着心中委屈,多日不见,李碧华已经那日宫中她见到的那么苍老孱弱,竟隐隐恢复了几分当年风姿,此时坐在郭皇后旁边谈笑自如,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如同亲生母女般。 她知道以郭皇后的性子必不会待李碧华如亲生,说不定还在谋划什么,可是看着这母慈女孝的场景,想到那日宫内郭皇后毫不犹豫的利用她,虽然知道那是郭皇后不知晓她的身份,情有可原,可心里还是难受。 或许是琼华哀怨的眼神太强烈,正与一位命妇说完话的郭皇后转头望了过来,琼华见状,眼眸轻垂,避开了与郭皇后的对视,有些事就算能理解,可真正放宽心她还是做不到,琼华觉着这段时间她无法再面对郭皇后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琼华心绪踌躇间,只听号角声响起,庆元帝与都康王并行,落后半步是太子李宣还有苏子笙这些随行人员一同走进毡蓬,庆元帝与都康王坐在上首,琼华她们才抬起头来。 一身赤金色胡服,湛蓝色的眼眸,满脸的络腮胡子,若不是之前与华英有过一面之缘,琼华怎么也把这个胡人汉子和那个瘦弱的男子联系不到一块去。苏福的易容术倒真是厉害。琼华看着和庆元帝说笑的都康王万俟华英,心中感慨。视线却是移到了坐在他旁边的苏子笙,苏子笙作为陪同,要为万俟华英一行人翻译汉话。 华英的身份是流落大燕回归的五王子,就算会汉话,可他带的那群都康贵族却不懂,圣人就让苏子笙为他们翻译转达,看着苏子笙与那些胡人周旋,琼华想到那日苏子笙的话觉着心中好笑,要不是这次的事琼华都不知晓苏子笙竟然会胡语呢。 想到那日她质问苏子笙,谁知苏子笙反而说“了解你就要了解你的一切”,说起情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当她不知道因着要去办都康的事他专门学的胡语啊,苏福可都告诉她了,琼华看着坐在那儿一派温和的苏子笙傲娇的想到,刚才因着郭皇后李碧华而产生的烦闷心塞都不见了,琼华满心满眼都是苏子笙。 苏子笙身上穿的是她今早亲自挑选的深蓝色祥云纹骑服,跪坐在那儿,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哪怕身着朝服金光闪闪的太子殿下站在对面也不能夺了风采,琼华撑脸,欣赏着站在那儿就是一副画儿的苏子笙,心中自得自己的好眼光。 直到感觉到周围的娘子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聚在万俟华英这边,秦玉莲也一脸看笑话的瞧着她,才觉出不对来,她可不认为这些个娘子夫人是在看那满脸胡子的都康贵族的,肯定都在打量苏子笙,一时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应该给他扮丑一些。 竟会招蜂引蝶!琼华心里嘀咕。 将庆元帝和华英的谈话传递给那些胡人后,苏子笙似有似无的扫了眼对面靠后那个隐隐撅嘴的俏脸,露出一个清浅却十足真心的笑容。 庆元帝和万俟华英寒暄了一番,便开始了今日宴会的主题――比试。 这大冷天的,让这些京城贵胄专门来京郊,很显然不是看风景的,这次万俟华英带了数百名胡人壮士来大燕,除了称仰慕大燕文化外还想一较高下。 两国交好,尤其是庆元帝还想都康国臣服,这比试是必不可少的,这次比试安排在京郊,来的又有女眷,也不可能做着血腥的比试,所以这次的比试就分射箭、御马、还有打猎,打猎也是以三炷香为限,看谁猎的猎物最多谁胜。 最后射箭打猎两项大燕胜,御马则是都康国胜,这个结果两方皆大欢喜。看着台上庆元帝和万俟华英奖赏那些得胜之人,郭皇后与李碧华言笑晏晏,琼华第一千零一次后悔自己不听苏子笙的劝,非要凑热闹过来散心,结果现在越散越憋屈。 秦玉莲看着单膝跪下的秦升受赏,只觉得脸上有光,刚才三项比赛中的打猎,由秦升为大燕夺了至关重要的一局。其实她此次来这京郊,若不是苏子卓专门提了这事,大冷天她可不情愿过来,现在却是满心欢喜看到弟弟争气,尤其是在看到身侧的琼华好像不开心后,她更是高兴了。 万俟华英与庆元帝赏赐完得胜者后,笑着对庆元帝道:“这次某来还有一事,希望大燕皇帝成全。”万俟华英拱手道。 庆元帝哪有不应,道:“都康国主但说无妨,若是能做到,朕定当尽力。” “某想求娶大燕女子为妻,愿与大燕永结秦晋之好。”万俟华英说完,扫视了一眼大燕那边的贵女。 万俟华英此话一出,毡蓬内静了静,郭皇后看着庆元帝惊讶的神情,夫妻多年,她哪里看不出他是佯装惊讶,看来私底下早就通好气了,只是没告诉她而已……想到此,郭皇后眼神暗了暗。 半响,庆元帝笑道:“好好好,这等美事朕自当情愿,不知都康国主可有看上哪家闺秀?” 万俟华英闻言眼神看向上首,垂首道:“在下思慕五公主已久,还请大燕皇帝成全。” 万俟华英这话一出,端坐上首的李碧华再也维持不了优雅娴静的神情,登时变了脸色。 第111章 引蛇出洞 不论上面的李碧华脸色如何难看,下首的那些夫人和未出嫁的贵女却是都暗暗松了口气,刚才万俟华英扫视那一眼,这些夫人娘子可都是提心吊胆,都是秉着呼吸听着呢,就怕他看重了她们(女儿)。 虽然有王氏和朱邪赤心这样的恩爱例子在,可这里坐的大多都是家世显贵,对远嫁胡人还是没好感的。 这些女眷们松下心神,知道自己(女儿)无忧后,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这两位年纪相差也太大了吧!五公主可是比这万俟华英足足大了八岁! 这圣人和郭皇后能同意吗?女眷们看着圣人思虑的神情和郭皇后略有些阴沉的脸色,这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自古姻亲就是维持两国邦交的不二选择,就算万俟华英是庆元帝扶持上位的,可是很显然,庆元帝还想用联姻来绑住万俟华英才放心,庆元帝是和都康通好气了,只是没有提人选,他想的是大燕地大物博,一个女子还不好挑选,可没想到万俟华英竟然就选了李碧华。 此时庆元帝心中纠结,他是有与都康联姻的打算,可碧华她……想到碧华往日的乖巧和从皇觉寺回来时那皮包骨头的模样,庆元帝心中不忍她远嫁。可帝王家,纵有几分真情,可什么都比不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庆元帝想到柳氏还有已经贬为庶人死去的三子,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毕竟就算他怜惜这个女儿,可七年前的那场叛变到底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和庆元帝夫妻多年,郭皇后哪里看不出庆元帝的意动,郭皇后打断了庆元帝刚欲出口的话,“这婚姻大事,但凡疼爱女儿的,哪家真能做到只凭父母做主,圣人也该问过碧华的意见才是。” 郭皇后说着笑看着李碧华,她能让李碧华还活着,可不是看她嫁人生子的。 李碧华闻言轻垂娥首,看起来似在羞涩,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郭皇后看着是为她解围,可她无论回什么都是错,说不愿意下了父皇的脸面,她好不容易让父皇起的怜惜之心毁于一旦,说愿意,难道真嫁给那胡人?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李碧华不上当,郭皇后也不在意,她也没想就这么个小坑能让李碧华栽下了。郭皇后一副理解的模样对万俟华英笑道,“这女儿家面皮薄,都康王不妨稍等几日,五公主想来会给都康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小王愿意等候。”万俟华英自是答应下来。 这场联姻在郭皇后的插手下暂时中断,只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五公主的意见很显然不是那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都康王的心意和圣人的心思。 这次两国相见是在京郊猎场,来的官员女眷又多,所以这住宿的地方都是毡蓬,琼华在回自己住的毡蓬路上,脑海里都是刚才大毡蓬里发生的事。 同郭皇后一样,琼华与庆元帝到底父女多年,哪里看不出刚才庆元帝的意动。 李碧华可是犯了谋逆罪的公主!父皇这是想放虎归山吗? 琼华心中为庆元帝的糊涂愤怒,这心情一直持续到苏子笙回来也不见好。 晚上,苏子笙掀开厚重的深棕色毡绒帘子,就见毡蓬中央,搁在富贵团花毯子上的紫檀木席榻上,琼华盖着厚被子,歪歪斜斜的躺在上面,脸上的表情,就差用毛笔写上,我不高兴,别惹我! “这是谁惹我们家华华了?嘴巴嘟的都能挂油壶了。” 苏子笙先在火盆边烤热身子,这才钻进琼华的被窝,将一脸不高兴的小人揽在怀里。 “你知道是为谁。”琼华没回答苏子笙的话,反而往苏子笙胸口拱了拱。 “放心,李碧华那事不会有问题的。”苏子笙抚摸着琼华的脊背,安抚道。 见苏子笙果真透露出些内情,琼华这才端起笑容,看着苏子笙,满眼都是继续说吧。 苏子笙看着琼华忽闪的大眼,刮了下琼华的鼻子,“就会耍小心思,脸皮蹦的难受吗?为个李碧华至于吗?” 见苦肉计被识破,琼华扭捏的道:“难受,我这不是给你笑了嘛。”说着,露出大笑脸看着苏子笙,没办法,苏子笙不会无缘无故给她讲朝堂的事,她只能出此下策了,还吩咐两个丫鬟在外看着,看到姑爷过来就通知她,她才摆好棺材脸来。 “而且非常至于,她可是我的大仇人!”琼华一脸愤慨。 “笙郎,你就告诉人家吧。”琼华坐起,捏着苏子笙的肩膀,撒娇道。 这小胡女又是苦肉计又是撒娇,他不起疑都不行,苏子笙叹气,不管为了什么原因,现在这温馨场面他不愿破坏,而且今日的事他也没打算瞒琼华。 不过小胡女千载难逢的一次撒娇可是难得,苏子笙不是笨蛋,自然顺势躺下,任由琼华在身上揉捏按摩,一脸闲适的道:“今日李碧华和亲这出叫,引蛇出洞。”苏子笙说着睁眼,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蓦地瞪大眼。 “是你做的!”琼华语气肯定。 真不愧是他家的小花花,可以当他肚子里的蛔虫了,苏子笙满心夸赞。 琼华哪有心思听苏子笙的表扬,着急的要问清楚,苏子笙按住琼华道:“那日你说了后,我命人查探了一番,发现李碧华与齐王间有些联系,可再深的却是查不下去了。” 苏子笙说着,似有些迟疑道:“有些事我一直以来也没打算瞒着你,想来你也察觉到我的身份不只大理寺少卿这么简单。” 琼华点头,她又不是傻子,未出嫁前光是华英这事她就察觉到了。 看琼华乖巧点头,苏子笙摸摸琼华脑袋,疑惑问道:“你不怪我瞒着你?”虽然他不认为琼华会为这事和他别扭,可这么通情达理显然并不多见。 “我不是也有小秘密吗?”琼华回答的理所当然。 苏子笙语塞,好吧,真是心宽,你夫君可因为你的小秘密而抓耳挠腮呢。 苏子笙翻身,枕着胳膊道:“关于身份,我现在不能说,不过,我都查不出的事情,那么大燕也没有人能查的出了。既然查不到,那索性搅成浑水,李碧华嫁到西域,任她有天大的阴谋,也施展不开。” “可是,你不怕放虎归山吗?”万一李碧华和万俟华英到时候真有感情了,伉俪情深,都康与大燕反目不就糟了,琼华有些担忧的道。 “若他们真有什么计划,会坐视李碧华嫁到都康吗?”苏子笙反问。 是啊,琼华眼睛一亮,若是李碧华与齐王真有阴谋,怎么会坐视李碧华远嫁,到时候肯定会有动作,只要看好了,绝对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知道琼华猜通其中关节,苏子笙毫不吝啬的夸赞:“聪明!” 琼华撅嘴,她可是一直聪灵毓秀的,好吧? “可万一李碧华真嫁到西域了呢?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眼不见心不烦。”苏子笙随意道,嘴角却抿起,李碧华怎么可能嫁到西域,就算这中间齐王没动静,李碧华真的安分远嫁,她也活不到都康去。太子可不会让这么个不确定因素毁了他们精心安置的都康王。 第112章 璧人 琼华得到内情心满意足了,许久没进食的肚子也终于开始有了反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咕噜”的声音在只银丝碳烧着的毡蓬里格外响亮。 琼华一脸尴尬,声音柔柔竟几分委屈的道:“回来就没胃口吃,现在好饿。”说着揉着小肚子期待的看着苏子笙。 “……”苏子笙无奈起身,外面等候许久的明语听到吩咐赶紧将一直在炉子上热着的吃食端了上来。 外面雪风呼啸,毡蓬里却是温暖如春,昏黄的灯光下,一对壁人坐在桌前,却不像一般才子佳人话本里的一个吟诗一个作画那般和谐。 苏子笙翻着手里的诗集,可眼睛却全在旁边食欲大开的某人身上,不说琼华前世身份高贵,就是这世受王氏教导,这吃饭的礼仪也不会差的,就算在苏子笙面前随意了些,也堪称赏心悦目,甚至还有些可爱,苏子笙看着,心生感慨。 要说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没有任何设想,那是不可能的,身为苏家幼子,万千宠爱,他本以为未来的妻子会是个名门闺秀,将来相敬如宾,偶尔再来个红袖添香,却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个小胡女绑住心神,哪怕此刻看着她吃食都会觉着异常满足。 苏子笙看着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只松鼠般的琼华,虽然和他设想的红袖添香完全不同,可不得不说,这样的相处更让他心动,更让他难忘。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琼华吃饱喝足,通身舒畅之际,就想到今日在马车里与王氏的话,有些心虚的抬头看了眼苏子笙,恰好与苏子笙的视线对上。mianhuatang.info 苏子笙看着还鼓着腮的琼华,卷起书本,敲了下琼华的脑袋。 “看什么呢?不饿了?” “夫君你秀色可餐,华华看着夫君就吃饱了。”琼华顺嘴回道。 “哦?”苏子笙拿诗集挑起琼华的下巴,佯装疑惑的道:“这嘴巴是抹了蜜吗?” “你闻闻。”琼华将脸凑了过去。 既然送上门来,苏子笙当然收下,一口咬上那粉嘟嘟的嘴唇,研磨间唇齿上都是雪团子的甜味,苏子笙一脸肯定,“果然很甜。” 琼华闻言笑的弯起眼来:“其实,今日阿娘是问我一件事。” “什么事?在下洗耳恭听。”苏子笙做出聆听的模样。 琼华看着侧着脸的苏子笙,如玉的肌肤,高耸的鼻梁,还有长长的睫毛,在烛光的映射下,若隐若现,如同随时羽化的仙人般。[.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琼华似是受到蛊惑一般,欺身上前,手指慢慢覆在苏子笙的脸上,见苏子笙没有惊讶甚至有些鼓励的看着他,琼华恶从胆边生,手指沿着苏子笙的脸开始往下,从脖颈到胸膛到腰际再到……腿?间。 在堪堪要碰触到那物什时,苏子笙抓住那只作恶的手,放到唇边,笑的邪魅,“娘子还没告诉为夫是什么事?让娘子今日这么主动。”苏子笙说着,在那雪白堪比雪团子的手上亲了一口。 看苏子笙这样子,琼华刚才好不容易撑起的勇气全泄个干净,想到刚才自己的作为,脸瞬间通红,再也受不住这旖旎气氛,赶紧抽回手,红着脸扭捏道:“阿娘,阿娘她问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孩儿。” “那花花是想当娘亲了?”苏子笙看着琼华如同抹了胭脂的脸色一脸调笑。 琼华还没回答就被抱离地面。 “想当娘亲就像刚才那般好好伺候为夫。” “你想的美!谁说要跟你生……” 琼华的反驳消失在唇齿之间。 这边春?色无边,而位于中央的主帐篷内,气氛却没这么好了。 “这都康王要选李碧华和亲是不是你授意的?”郭皇后冷脸问道立在旁边一脸恭敬的李宣,虽是疑问口气却满是肯定,她还是知道这个都康王是李宣的运作。 今日她虽然当众给李碧华挖坑,可不代表她真的愿意李碧华去和亲,尤其是这提议还是自己儿子暗自操作的,自己毫不知之情,丈夫与自己日渐离心,儿子也开始了吗?想到此郭皇后更是一脸冷凝。 面对郭皇后的质问,李宣没有反驳,叠手道:“是儿臣的主意。” “哼!”郭皇后一声冷哼,将手里的茶杯掷了出去,茶杯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平姑见状,知趣的捡起茶杯,吩咐宫人退了出去。 “你忘了当初那贱人是怎么欺辱你妹妹的吗?”郭皇后厉声道,“要不是李碧华,你妹妹能那么早离开,甚至连及笄礼都没赶上就去了!”郭皇后说着,脑海里映出至今鲜活如初的女儿,一时有些怔忪。 对于郭皇后的控诉,李宣有些无奈,母后一向睿智,只一到了皇妹身上就会失了理智,李碧华是和朝华关系不好,可朝华在世时深受父皇和她的宠爱,就算李碧华和朝华偶尔发生口角,难道就因为这个能让朝华早逝? 虽心里如此想着,李宣越发恭敬的道:“都康不过西域小国,碧华作为大燕公主,这远嫁西域小国也算对她的惩罚。”母后一提到柳氏母女就失了沉稳,还是别把李碧华与齐王有勾结的事告诉告诉母后了,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惩罚?这算什么惩罚!你不见那朱邪王妃吗?她嫁了胡人那是去过苦日子了吗?西域富庶,你是真的惩罚她还是赏她!”郭皇后重重拍着桌子。 “母后!”李宣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郭皇后打断,“给我滚出去!” 李宣有些狼狈的出了毡蓬,宫人为李宣系好斗篷,平姑拿起宫灯,平和的道:“奴婢送殿下离开吧。” “有劳平姑姑了。”李宣回道,平姑不光是母后身边的心腹,也是自小看他和朝华长大的,情分自不必寻常。 “说来殿下大了,平姑好久没为殿下掌灯了。”走在刚下了雪的路上,平姑看着漆黑的夜,感叹道。 “本宫还记得,以前朝华还在的时候,本宫只要没了课业就留在甘泉殿不到宵禁不肯离开,每次都要平姑姑领着我回东宫。”提到从前,李宣有些感慨,脸上也有了丝笑意道,却是想到什么收了起来,有些凝重的道:“想想朝华也离开七年了。” “是啊,一晃七年了。”平姑闻言转头,看向李宣:“既然提到朝华长公主,老奴也托大说句话,这人啊,念起一个人时间长了,就只会留下记忆鲜明的事,五公主没回宫前,娘娘不会想着她,可她回了宫,往日她与朝华公主为数不多的几次矛盾就越发记得清楚,尤其是当年柳氏和娘娘也是交恶,所以对娘娘来说,五公主有没有罪已经不重要了,就凭她是柳氏的女儿,是朝华公主不喜欢的人,娘娘就不会放过她!” “殿下也知道自朝华公主去世,娘娘和圣人感情大不如前,娘娘唯今只有提到柳氏母女才能提起劲来了,娘娘她需要个发泄思女之情的出口,而这个出口就是五公主。” 平姑说完,看着近前李宣的毡蓬,将宫灯递给旁边的宫人,行了一礼:“老奴今日说了大话,实实不想殿下与娘娘因着这些口角生分,还请殿下赎罪。” “平姑哪里的话,平姑姑一切都是为了母后与本宫,本宫明白。”李宣将平姑拉起,他刚才是有些恼怒母后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可却不会心生怨愤,毕竟当年母后也着实不容易。 见李宣脸色缓和,没了刚出毡蓬时的怒气,平姑识趣的转移了话题,笑道:“说来太子妃娘娘有了身孕,或许回了宫这未出世的小皇孙能转移娘娘的注意力。” 提到林苑,李宣脸上重新有了笑意,本来这次出行林苑作为太子妃是要跟过来的,不过林苑出发前夕恰好诊出有了身孕,因着头三月不外说的忌讳,现在还没对外公布。 第113章 孕事 “那老奴就先告辞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平姑慢走。” 平姑走在回主帐的路上,两个全身裹着大斗篷的宫女迎面走来,平姑看她们行色匆匆,随口问道:“这是做什么去,这么慌张?” 平姑作为郭皇后的心腹,宫中鲜有不认识的,两名宫女停步,其中一个闻言回道:“回平姑姑,齐王殿下让奴婢端些吃食过去。”另一名宫女不着痕迹的弯了腰,将自己全身隐秘在斗篷内。 “那也慢些走,这周围都是贵人,别冲撞了。”平姑听了是齐王吩咐也没在意,训了几句就任由那两名宫女离开。 两名宫女放慢了步子,直到看不见平姑才加快步伐,到了齐王的帐篷,刚才回平姑话的宫女悄然退下,而那名一直不言语的宫女却是直起身子,昂首进了帐篷,掀起遮在头上斗篷帽子,却是一身宫女装扮的李碧华。 李碧华看着安然坐在榻旁手执白子看着棋盘的男子,上前执起黑子,放在棋盘上,“本宫这边心急火燎,齐王殿下倒是还有闲情逸致下棋!” “五公主不必着急。”齐王抬头,儒雅的脸上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怒气,温和的劝说道。 “你自然不着急,这去和亲的又不是你!”李碧华坐下。冷笑看着齐王,“李祈,本宫告诉你,若本宫真去和亲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听着李碧华的威胁,齐王脸上表情不变,却将刚才李碧华放置的那颗棋子放回棋盒,又拿出一枚棋子道:“碧华堂妹,不听话的棋子不用便是,五公主既然不愿,本王也不强求。” 李碧华看着李祈的动作,不再言语,她明白李祈的意思,她不愿意,宫内还有个如妃,要不是如妃生了七皇子不再好控制,她又用柳家当年藏的一部分财富做了交换,李祈也不会帮她从皇觉寺出来。 这几年的寺庙生活,她早已不是那个骄傲的碧华公主,李碧华低下高贵的头颅,缓了声音问道:“那堂兄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是这次和亲或许正是我们的机会” “哦?碧华洗耳恭听。”李碧华闻言,就知道齐王心中已有计较,一时放下紧绷的心情问道。 “五公主有所不知,这段日子本王的手下禀报有人在查你在皇觉寺的行迹,还追查到了你和本王联系的地点,本王怀疑我们的事可能已经被太子知晓了。” 听到这个,李碧华皱眉,若让李宣查出什么,算是完了。不过,这事李祈肯定比她着急,想到此,李碧华笑道:“想来堂兄已有应对之策了?” “现在不就是机会。”李祈手持白子,通杀一片,道:“五公主不妨假意答应,既能获取圣人更多的怜惜,又能让郭皇后放松对你的警惕,这公主和亲,至少也有半年的时间准备,本王身在礼部,这和亲事项到时候肯定是礼部操办,也方便掩盖我们的行动。” “会不会太急了些。”李碧华有些犹疑,这种事还是要一击就中,可没有第二次机会,就像七年前的那场政变一样,没人会给母妃和皇兄第二次机会。 “人手早都安排好了,只不过之前一直在等圣人的身子不舒服的时候。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齐王说着,从塌桌下抽出一包药,“这是能让人不舒服的药,服了之后,三个月内,身体慢慢衰弱致死” “三个月?太慢了。”看着李碧华眼底的杀机,李祈轻笑,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堂妹,心和她的母妃一样毒,这才是他舍弃如妃这颗一早布好的棋子而用李碧华的原因,毕竟一个当了母亲的女人哪有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好用。 “不慢,太医院那帮人可不是废物,让人觉察出什么就不好了。”齐王说着,棋盘里胜负已分,将黑子一个个挑干净,齐王笑道:“事成之后,那些因着诛灭柳氏一族而高升的官员都是五公主的。”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琼华本以为因着万俟华英的事李碧华这几日估计不会舒坦了,可她到底低估李碧华了。 回京那日,她看到一副孝顺女儿模样侧身立于郭皇后旁边的李碧华,一脸笑容,哪有半分仓皇不安。 琼华又看了眼远处正和几个大臣谈话的齐王,掩去眼底的深思。 回京后的生活一成不变,偶尔参加聚会,谈论的也都是都康王求娶五公主这事,就在回京后的第三日,李碧华同意了万俟华英的求娶,一时间,燕京里出席宴会几乎都讨论这个事。 “我听说圣人怜惜五公主,这些日子下朝都将五公主带在身侧,形影不离。” “我夫君在礼部,据说他们给五公主拟订的陪嫁单子被圣人驳回了,说是太少了。” “唉,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女子最重要的是夫君疼宠,说来,这都康王看中五公主什么了?” “就是啊,若是七年前的五公主,我还愿意相信,可现在不光年长都康王那么多岁,还有那叛乱……” “嘘!小声点,这事能乱说吗?” 琼华听着旁边的楚嫣然和几个夫人八卦,虽然苏子笙为她分析过了,可李碧华真的答应嫁了,琼华还是觉着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安。 公主和亲,尤其是圣人疼爱的女儿和亲,更是一桩大事,在李碧华答应了婚事后,都康使臣就开始和礼部商讨这和亲章程,定下日子,好回去准备,这和亲是两国的大事,不光大燕要花时间准备,就是都康也要加紧准备,成亲的日子定在六月,离现在不过五个月,苏子笙这个大理寺少卿反而不干本职,反而天天在礼部与都康使臣商谈婚礼时忙活。 直到一个月后送走了都康使者,才终于有个歇息的时候。 琼华心疼苏子笙这些日子的繁忙,这日闲来无事,决定亲自下厨犒劳犒劳苏子笙。 这些个贵族家的妇人就是亲自下厨,也不过是指挥那些下人做,自己看着,琼华站在厨房外,也不知怎的,今日厨房的油烟味让她闻着有些犯恶心,琼华捂着嘴,看着里面忙碌,强撑着等厨娘做完才离开。 回了房间,换了身衣物,布好菜,琼华满心期待的等着苏子笙回来,却迟迟不见人影。 直到天色渐深,琼华摸着饿得有些泛酸的腹部,暗自赌气,再不回来,她就自己一个人吃,什么都不给他留! 虽是如此想着,琼华还是没动筷子,直到感觉胃再也撑不住,这才听到外面丫鬟通传的声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看着苏子笙一脸疲惫的进来,琼华心里心疼,嘴上却不客气,“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不是这段日子不忙了吗?” “圣人今日在朝堂上昏厥了。”苏子笙揉着眉头道,他和李宣都没想到,一向看着康健的圣人竟然会突然晕厥,他们这些臣子哪敢离开,直到圣人醒来,太医说无碍后才离开。 “什么?父,圣人怎么会,有没有事?”琼华闻言心中焦急,立马站起,又觉着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坐下。 “太医说圣人太过劳累,没事的。”苏子笙赶紧扶住琼华,看着琼华发白的脸色,“倒是你怎么了?请个大夫过来。” “我没事,就是今日站的太多累着了。”琼华努努鼻子,示意苏子笙看桌上的吃食,看吧,都是我做的。 这个理由怎么可能说服苏子笙,苏子笙皱着眉头,“下厨你又不亲自动手,哪能累着。”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个贵妇人洗手做羹汤只不过是看着而已,根本不用动手。 听着苏子笙略显冷淡的话,琼华心里委屈,这就是嫌弃自己不会做饭了,想到今日她忍着身子不舒服就是想给苏子笙做顿饭,结果到没落得好,这才婚后多久就嫌弃自己了,那以后该如何? 琼华想着以后的日子顿时悲从中来,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琼华抹着眼泪,竟是哭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担心父皇。 苏子笙不过随口一说,怎么也没想到琼华竟会哭了,说来这些日子她的情绪波动是比较大,说风就是雨,让他有时候都有些受不住。 一边暗暗吩咐苏福去请大夫过来,一边哄着默默垂泪的琼华,“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着你突然这样,想到今日圣人当众晕倒,有些担心。” “哼。”琼华扭过身子不理睬,苏子笙见状,不顾琼华的挣扎,揽过琼华的身子,“好了,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琼华扭捏,看着桌上的饭菜,“人家好不容易做的菜都凉了。” “没事,凉了夫君也吃。”苏子笙说着就要动筷子,琼华赶紧拦住,“这大冷天的吃凉的也不怕坏了肚子,让人下去热热再吃。” “好,都听花花的。”苏子笙笑道。 听着苏子笙温柔的安抚自己,琼华也觉着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说来她最近的确有些不对劲,往常不过小事,现在都要大发通脾气才罢休,琼华低声道:“不是叫大夫吗?给我看一下吧,我也觉着自己最近怪怪的。” “好。”见琼华恢复温情,苏子笙满口答应。 “林大夫,你再说一次。”苏子笙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他没想到不过是应付花花的脾气,竟然得到这么个惊喜。 “恭喜三郎君三奶奶,这是喜脉,三奶奶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专门为苏府人看病的林大夫再次向这两位才刚刚升为父母的三郎君和三奶奶道喜。 “那有什么要注意的?她刚才还有些眩晕。”苏子笙有些焦急的问道。 林大夫安抚这一向沉稳的苏三郎道:“没事,三奶奶这是久不进食,又是双身子,血气不足,只要吃着东西就好了,平日多注意休息就没事了。”换言之,就是饿过头了。 琼华哪里听不出林大夫的意思,当场蒙住头来,羞死了,不要见人了! “好,将注意事项写出来,下去领赏。”看出琼华的窘迫,苏子笙吩咐道,林大夫乐呵呵的退下,这府里又有大喜事了。 琼华掀开被子,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苏子笙,“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苏子笙帮琼华掖好被子,老实认错。 直到窝在床上,喝着苏子笙亲自端过来的红枣粥,琼华感觉到肚子的温热,摸着有些肉肉的肚子,有些愣神的问道:“笙郎,你再给我说一遍,刚刚大夫说什么了?” “你要当娘亲了。”苏子笙重复道,又声音缓缓,“我们要为人父母了。” “嗯。”琼华低头,喝了口粥,挡住眼底的泪花,她要当娘亲了呢。 第二日,廖氏宋氏联同秦氏,三个女人一大早便来了瀚澜院,廖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女人啊,人生第一关就是生孩子,这孩子月份还小,这初一十五的请安你就不用去了,先安胎要紧。”廖氏在旁嘱咐着,琼华想起来说话都被她压着躺回床上,“你现在月份还小,安胎要紧,不用拘泥这些虚礼。” 琼华看着廖氏眼底的乌黑心里抱歉,昨晚她都说大晚上不要去通知其他院的人了,结果苏子笙说他们这么折腾,苏父苏母早就知道动静了,还不如说了让他们睡个好觉。 看着廖氏说话几乎挡不住的困意,这是睡了好觉吗?明明是自己想显摆,还说的冠冕堂皇,琼华心里嘀咕,却是掩不住满脸的喜色,毕竟婆母大早上来看她,是给她添脸面。 直到廖氏实在撑不住先行离开,宋氏又说了一堆女人家孕期要注意的事,廖氏宋氏生育过,琼华让明语明荷两个立在身旁,把她们说的事项都记在纸上,宋氏说了会儿话,提到苏景宁还在睡也离开了去。 琼华看着唯一还没离开的秦玉莲,不明白她还立在这干什么? 秦玉莲眼底的乌青就是上了粉也遮不住,琼华可不觉着秦玉莲是知道她怀孕一晚上没睡。 琼华还真猜对了,秦玉莲真是因为她怀孕的消息辗转反侧了一晚,只不过不是高兴,而是悲伤。 下意识的抚摸了自己的肚子,秦玉莲苦涩的笑道:“真是恭喜三弟妹了。” “谢二嫂嫂。”现在的秦玉莲不知怎的让琼华觉着有些可怜,见秦玉莲道喜,琼华也好声好气的道。 中午,得到苏府报信的王氏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不同于对待廖氏等的恭敬,琼华看到王氏,就在床上可怜巴巴的叫了声“娘亲”。 王氏看着娇气包包的女儿,这自一早听到消息就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笑骂了一声,“真是懒虫,还不起来。” “婆母说我月份太小,让我多休息。”琼华撒娇道。 “也是,不过月份大了就不能赖在床上了,要不然孩子太大不好生。”王氏叮嘱道。 “嗯嗯,我知道,大夫都说过了。” 王氏摸着女儿的头,“这前些日子我还在说你这孕事呢,没成想现在就有了。” “阿娘是送子观音,全是阿娘的功劳。”琼华依恋的磨蹭着王氏的手,昨儿知道怀孕她算了算,这受孕的日子应是在猎场的那次。 “怎么是我的功劳,这全是女婿的功劳。”王氏挪谕道。 琼华万没想到一向正经的王氏竟会这么打趣她,一时羞红了脸,“阿娘!” 母女俩笑闹了一会儿,琼华又问了问朱邪赤心和朱邪天明的现状,想到王府还有两个等着王氏带回消息的男人,琼华这才不舍的放王氏离开。 苏子笙忙完公务,急吼吼的回来,今日他起来上朝前就吩咐苏福将琼华有孕的消息给朱邪王府传去,所以知道王氏来过,苏子笙也不意外,本以为见过王氏,琼华心里能舒服些,昨晚他也发觉了,琼华对自己怀孕还有些忐忑不安。 可他没想到自己回来就看到这么副场景,本以为应该开心迎接自己的妻子趴在床上哭成了泪人,两个丫鬟在旁着急劝解。 “这是怎么了?”苏子笙问道一旁侍候的明语明荷。 明语明荷见到苏子笙,也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叽叽咕咕的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回姑爷,本来王妃娘娘来了三奶奶很是高兴,和王妃聊了好一会儿,可王妃一走,三奶奶说自己饿了,奴婢去端了吃食回来,就见三奶奶趴在床上哭,奴婢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你们下去吧。”苏子笙揉着眉头,叹气。 两个丫鬟下去,苏子笙看着俯在被子上呜咽的琼华,轻声哄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家花花了?” 琼华听到苏子笙的声音,抬起头睁着红红的绿眼,鼻头通红,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子笙道:“我想娘亲了。” 苏子笙:“……” 早就听林大夫说孕妇脾气易变,今天就领教了,苏子笙觉着自己未来几个月堪忧。 “岳母不是中午才来过吗?”苏子笙柔着声音道。 “你不懂。” 是,我不懂。苏子笙内心叹道。 琼华哭够了,拿着苏子笙的衣袖抹了抹眼泪,今日送走王氏后她就想到郭皇后了,是不是那个时候郭皇后也是怀着这样期待的心情为她置办及笈礼,希冀着她嫁人生子? 琼华此时特别想见到郭皇后,想冲进她的怀里告诉她,她是她的华华。 甘泉宫,内侍监拿着礼部尚议好的和亲流程,递给郭皇后过目,郭皇后只扫了一眼鎏金大字的红色册子,看都不看一眼,“让礼部看着办,只要别越过长公主成亲的规格就成。” 那日虽然和宣儿置气,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她不会坏了儿子的计划,也默许了李碧华和亲,但是,庆元帝说的按照长公主礼仪就别想了!那是只属于她的华华的! “是,娘娘。”内侍监踌躇间退下,看来礼部又要忙活一番了。 郭皇后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鬓角的白发,突然轻笑出声,道:“华华昨日告诉本宫她怀孕了呢,本宫要当外祖母了。” 寂静的宫殿,郭皇后的笑声充满愉悦,平姑看着对镜梳妆一脸开心的郭皇后,只觉着毛骨悚然。 第114章 鸡汤 因着琼华怀孕,在苏家的地位直线上升,往日巴不得自己别在身前晃悠的廖氏,这些日子几乎天天过来,每次都带着一蛊浓浓的鸡汤。(.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第一日,琼华受宠若惊的接下,在廖氏期待的眼神里喝个精光,第二三日,琼华端起咕咚喝下,第四五日,琼华笑着谢过接下,第六日,琼华看到廖氏身后的嬷嬷端着的盘子,就一阵头疼,笑都笑不出来了。 再好的东西,连续喝上一段日子都受不了,尤其这鸡汤还又浓又腻,几日下来,琼华喝的是脸色发青,哪有半分滋补的模样,偏偏也不知怎的,平常孕妇总会出现的呕吐她身上半分见不着,想要吐都吐不出来。 这日中午,琼华坐立不安,等着受刑,廖氏每日会在中午过来,还专门叮咛她别乱跑,等着她送鸡汤,让她想来个错过都不行。 明语见自家郡主这焦躁不安的模样,劝道:“不如郡主将这事告诉郎君吧,让郎君出面说去。” “不行。”廖氏这做法往哪儿说都是关心儿媳,她告诉苏子笙没准苏子笙还觉着她不知好歹呢。 “三奶奶,大奶奶过来了。”守门的丫鬟在外通传。 丫鬟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俏郎君就掀开帘子进来,长高了一截,脸上的婴儿肥却是半点没消,苏景安笑嘻嘻的看着琼华,“三婶婶,我来看弟弟了。”苏景安说着就蹦跳到琼华跟前打量着琼华的肚子。 “不要冲撞了婶婶。”宋氏后脚进来,看到琼华要过来迎接,赶忙拉她坐下。 “三婶婶,你看。”苏景安献宝似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毛茸茸的黄色团子来,“我拿这个和弟弟玩。” 琼华看着苏景安手里的东西,一锅浓汤出现在眼前,瞬间觉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琼华有些呆傻的模样,还以为她被吓着了,宋氏训道:“你什么时候把这小鸡仔拿来了,赶紧拿出去。” 看苏景宁不情不愿的出去,宋氏这才看向琼华,关心的道:“弟妹没事吧?这安哥儿,我说了不让他带过来,他还偷藏着拿来。” “我没事。”琼华笑道,“就是看到鸡仔想到鸡……汤。”琼华说着,就看到跟在宋氏身后的那个嬷嬷端着一蛊在侯着。 琼华面色发虚,“大嫂过来是干嘛?” 看琼华这副模样,宋氏再也忍不住笑了,“喝母亲的鸡汤喝腻了?” 不等琼华说话,宋氏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道:“我当初怀景安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顿顿熬着大浓汤,要不是你大哥去说了我可非要喝吐了,今日母亲有事,让我给你送来,你不喝也没事,让三弟跟母亲说下就得了,要不然这鸡汤大补喝的不舒坦对孩子也不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说来母亲忙什么呢?”琼华闻言舒口气,既然宋氏这么说了,她就不怕告诉苏子笙了,琼华随口问道,这府里一直是宋氏和秦氏管事,廖氏几乎不插手,宋氏都能来廖氏天天闲着怎么不能来。 “还不是那边出幺蛾子了。”宋氏朝着襄云院方向努了努嘴。 “老二在家闹呢,好端端要收拾屋子,扔了一大堆东西,还把襄云院的牌匾摘了下来,说要另换个名字。”宋氏说道。 对于秦玉莲,两人都是持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态度,所以宋氏说完,看着琼华的肚子随口转了话题,琼华又陪景安玩了会儿,两人便离了开去。 下午,见苏子笙回来,想到宋氏白日的话,琼华端起笑容,一脸无辜的看着苏子笙,指着炉子上一直热着的鸡汤,“笙郎,你将这汤喝了吧。” “这不是母亲专门为你熬的吗?”苏子笙脱着罩衫问道。 “你可别提了,天天喝的我嘴巴都是鸡汤味。”琼华苦着脸道。 “不喜欢喝就别喝了,和她直说便是。”苏子笙走到跟前,从后抱住琼华,闻了闻,“我就说这几日身上一股鸡汤味儿。” 琼华信以为真,真的闻了闻胳膊,连脂粉都没擦,哪有什么味儿,不由掐了把苏子笙的胳膊,“你骗我,我不管,你去说,要不然母亲还以为我不识好歹呢。”琼华嘟嘴。 “好,我去说。”苏子笙答应道,毕竟母亲是好意,让琼华去还容易生嫌隙。 得到苏子笙的保证,琼华心满意足了,端起鸡汤,喂到苏子笙的嘴边,一脸柔情:“笙郎,喝鸡汤,我喂你。” 苏子笙笑着喝下,自琼华怀孕,他可许久没这个待遇了,每日睡书房不说,还看得到吃不到,可憋死他了。 两人柔情蜜意间,苏福在外禀报:“三郎君,三奶奶,大老爷请你们去襄云院。” 苏福在外等着两位主子,就看到浑身散着冷气的苏子笙先推门出来,苏福练武之人,耳力非常,哪里听不出刚才里面的动静,因此知道三郎君这火气从何而来,头垂的更低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琼华掩住嫣红的脸蛋,披了件斗篷出来,两人携手去了襄云院,琼华倒没想过不去,她的情况苏家人不可能不知道,既然这么晚了还叫去,那肯定是推拒不得的。 到了襄云院,就见灯火通明,里面隐隐传来争吵声,瓷器落地的声音。 屋内,苏子卓躲着秦玉莲砸过来的枕头,怒吼道:“秦玉莲,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被你苏子卓逼疯的!”秦玉莲说着,抄起近前的一个瓷瓶又砸过去。 “好了!”苏世杰一声怒吼,屋子内静了下来。 苏世杰看着秦玉莲,“秦氏,这和离书还没下呢,二郎还是你的夫君,我和你父亲母亲还在这儿!” 琼华和苏子笙刚踏进屋子,就听到苏世杰的话,两人心中震惊,看到屋内除了苏景安,苏家本家的人都在此,才明白过来,原来已经同意和离了,怪不得让他们过来,这和离虽不用开祠堂,可也要本家全部在场做个见证,只是苏子卓和秦玉莲什么时候走到这个地步了? 秦玉莲听到苏世杰的话,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苏子卓心疼的捡着碎掉的瓷器瓶子,那听风瓶是今日中午在廖氏的阻拦下没扔掉的旧物之一,看着苏子卓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秦玉莲只觉得一阵悲哀,她这般歇斯底里是为了什么? 这段日子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后她进门的朱邪琼华都怀孕了,可她还是没动静,她是知道原因的,索性回了秦府一趟,想着让母亲为她求个方子,哪怕绑她也要将苏子卓绑到床上去,可没想到母亲的一席话让她打消了念头。 “你和苏二郎赶紧和离了去,这大事马上就要开始了,事成之后清算苏家的时候省的你父亲和德妃娘娘为难。” 母亲疼她,对父亲和齐王的谋划她也略知一二,秦玉莲听到消息就赶了回来,她想和苏子卓在一起,可看着压抑她四年的屋子,心中不甘,所以她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将这屋子里苏子卓对闵云珠的全部念想抛却,改成了她喜欢的模样,就连院门上的襄云二字,都撤了下来。 她做的这一切,未尝不是赌博,可很显然,她输了,这个男人看着面目全非的襄云院冲她怒吼,要与她和离。 就为了这么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有必要陪着他死吗?秦玉莲在心里问着自己。 半响,闭眼睁开,看着苏家众人,眼底一片冰冷,“我回秦家,等着和离书。” 秦玉莲说完,陪嫁丫鬟随侍在后,将行李拿上离开。 廖氏本来还想阻止,却在苏世杰威慑的眼神下止步话头,“心都不在这儿了,拦下有什么用?” “我回书房,和离的事就交给你了。”苏世杰看向满头大汗的苏阳明,说着走向门口,看到还在地上捡东西的苏子卓,一脚踹过去,苏子卓闷哼一声滚到地上。 “不成器的东西,你看看你为了个女人成什么样子!”苏世杰怒哼一声,“明儿个也别去东宫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孙子竟然为个女人落到这个地步! 苏世杰平日不轻易发怒,他这一怒,显然是对这个孙子失望至极,苏阳明和廖氏虽然心疼儿子可都不敢动弹。 还是苏子笙反应过来,赶紧和苏子若上前搀扶起苏子卓,苏子笙转身对琼华道:“等会儿让大嫂先陪你回去吧。” 琼华看苏世杰虽青着脸可到底没反对,点头答应。 * 夜凉如水,苏家兄弟三人坐在凉亭里,对着月色,诉说着心事,苏子卓喝着酒,醉醺醺的问道:“你说秦氏她什么意思?这襄云院是我按照云珠的喜好布置的,可住在里面的人是她呀!她都成了这里的主人,还想要什么?” “如果那时候我娶了云珠会不会不一样了?”苏子卓自言自语。 “够了!”苏子若一把将手里的酒杯拍下,“苏子卓!别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二弟没欠你什么!今时今日,这一切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刚才苏子笙还没过来的时候,秦玉莲与苏子卓争吵,他也听了大概,自己这个弟弟将人家娶回家就是当个摆设!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女人,亏得人家忍了那么久,换他他也要闹翻不可。 “大哥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罪三弟,我感谢三弟都还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三弟?”苏子卓将酒杯凑到一直沉默的苏子笙面前。 苏子笙直视着一脸醉醺笑看着他的苏子卓:“二哥,我承认,当初的事是我年少轻狂,可二哥,这接下来的日子,是你自己过成这副模样的!”“我虽然不耻秦氏的有些做派,可秦氏能为了你放弃东宫,而闵云珠却是把你当个跳板,你可以为了红颜不顾苏家,我却不行!” 苏子笙说完将酒一口干下,转身离开,只是临走之际,还是回头道:“希望二哥离闵侧妃远些,东宫人多眼杂,下次弟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兜住,二哥你,好自为之。” 身为太子近臣,苏子卓却在东宫和闵侧妃见过几次面,要不是他把事情压下去了,苏子卓哪还有现在的借酒浇愁,可就是这样,太子对苏子卓已经没有往日亲近了。 “是是是,都是二哥的错,三郎你为二哥着想,二哥应该谢谢你!” “子卓,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反正襄云院都是之前的模样了。” “子卓!” “……” 苏子卓和苏子若的交谈远远传进渐渐走远的苏子笙耳朵里。 回了瀚澜院,苏子笙看到一身里衣坐在榻上缝制的琼华,双眸认真的盯着手里的布料,手指舞动,几缕卷发轻垂在耳侧,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琼华正在做孩子的小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头顶一片阴影,一抬头,就见一个瘦高的身影蹲下,搂住她还没显怀的腰身,将脸埋在她的腰间,琼华见状轻笑出声:“这是怎么了?跟个孩子似的。” “是不是我当初的做法是错的?若是二哥真娶了闵云珠,会不会今日这一切都不同了?”腰间苏子笙闷闷的声音传来。 “笙郎……”琼华还是第一次见苏子笙这么脆弱的模样,像个受伤的大孩子一般,一时母爱泛滥起来,抚摸着苏子笙的头发,琼华轻轻开口。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那时的事是你的不对,毕竟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好意,你替二哥做了他该做的决定。”刚才宋氏送她回来的时候,她从宋氏嘴里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她没有资格说谁对谁错,当时那情况,苏子笙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可谁知这样,反而让闵云珠成了苏子卓心头的朱砂痣,擦也擦不掉,忘也忘不了。 “可归根到底是二哥的性子造成了今日的这般情况,若是真喜欢闵云珠喜欢到非她不娶,为何还要娶秦玉莲?既然娶了,还对人家视若无睹,弄到今日和离的局面?”琼华越说越义愤填膺,若不是苏子卓是苏子笙的兄长,她绝对说的比现在恶毒,就算与秦玉莲有龌龊,她都替秦玉莲不值,碰上这么个斯文败类!还是她的笙郎好,只对她一个人有兴(性)趣。 “照你说的,我杀人也是对的了。”被琼华斗志昂扬的口气逗乐,苏子笙玩笑道。 “不!”琼华摇头,掰过苏子笙的脑袋,笑的一脸温婉:“你杀人的时候我递刀子过去。” 苏子笙:“……” 第115章 谋逆 秦玉莲回了秦府三日后,苏家的和离书送到了,因着这事说到底是苏子卓的不对,所以和离原因苏府对外只说是夫妻不和。mianhuatang.info 不过显然,笼统的四个字是满足不了人们的好奇心的,有的说是秦氏多年无子被苏家厌恶,毕竟迟苏二郎四年成婚的苏三郎现在都等着当爹了,这苏儿郎这边还是没动静,还有的说是苏二郎在外与别的女子有了首尾,被秦氏发现,心灰意冷,这才和离。 任凭外界如何猜测,苏家和秦家都没回应,到了四月底,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将还聚焦在苏秦两家事上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齐王以谋逆罪被抓进刑部,甚至连勾结朝堂重臣的名册都找着了,圣人看了当庭气的吐血晕厥。 一时间,燕京人人自危,大部分官员除了早朝都闭门谢客。 太极殿外,一干臣子站在外面等候,许久,庆元帝身边的大总管赵进出来,说庆元帝召太子李宣进去。 诸位官员纷纷对视一眼,召集太子进去?莫不是圣人…… 庆元帝倚在床上,脸色苍白,手里攥着那拼合好的名册,看到李宣进来,哆嗦着嘴唇道:“这事交给你了,给我查!一个都不能漏过!” 不怪乎庆元帝如此气愤,这册子里的都是他平日倚重的臣子,虽然齐王是他的侄子,可对他,庆元帝也是下了一番心血的,没想到狼子野心,竟然图谋皇位。 想到此,庆元帝将册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喘着粗气道:“这平日都是一个个乖得像羊,现在都变成狼了!” 庆元帝这句话不单指齐王了,还有八年前的三皇子。李宣作为太子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只得拱手道:“儿臣定当全力以赴,还请父皇保重身子,这才是大燕之幸。” “好,别让朕失望,你出去吧,告诉外面那群人朕还死不了,让他们都散了。” “……是。” “圣人已无大碍,诸位大臣都先行回去歇息吧。”李宣出了太极殿,传了庆元帝的话。 官员们闻言俱是松了口气,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就好,刚才还真以为圣人不行了。李宣看向这嘈杂中间唯一一个安静站立的苏子笙,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的转了视线。 是夜,东宫行宫内,李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本名册,册子因为是用胶水贴合,显得皱巴巴的,李宣看着卷起页脚的册子,思索道:“本宫还是了解我那个堂兄的,最是谨慎,怎么可能联络官员的名册会被个小偷偷走?还把另一半留在府里等着被发现。” 这次发现齐王谋逆罪证就是因为一个叫秦升的侍卫,沐休之日在正元街闲逛,抓了个偷儿,那小偷身上揣着从齐王府偷来的一堆东西,其中有个烂了一半的册子,上面写了些联络贿赂官员的要事,那秦升是御前侍卫,出入宫廷,就直接把册子递给了庆元帝,庆元帝派了御林军过去,当场在齐王府书房的暗格内发现另一半册子。 “子笙,这事你怎么看?”李宣将册子放在榻桌上,问道一旁的苏子笙。 苏子笙漂着茶沫,看了眼那册子,“我对骁龙骑的能力还是放心的,苏福查了将近半年都没丝毫进展,那秦大郎沐休之日在街上抓了个偷儿,就摸到了齐王的证据,这未免太巧了些。” 李宣轻笑一声,显然苏子笙与他想到一块去了,“的确凑巧。” 铜墙铁壁的齐王府会被个偷儿得手,第二日还刚好撞上了御前侍卫,直接在齐王府发现另一半,可不凑巧吗? “不过不管凑不凑巧,我那堂兄算是完了。”李宣一声叹息,不管齐王是怎么被发现的,他要篡位是真,这皇位将来可是他的!不管这事的谋划者是谁,现在也是帮他铲除了一个祸端。 “齐王被抓,那之前猜测五公主与齐王有交易的事就做空了。”李宣想到什么,嗤笑一声,“说来母后近日身子不舒服,我这皇妹可是鞍前马后,我看就算朝华还在都比不过她尽心,还真是难为她了,本宫看着都感动。” 李宣将册子推给苏子笙,“既然父皇交给本宫办,那这上面的人该查的查,该杀的杀,你不用留情。”这些不是忠心与他和父皇的人,没必要留。 “不早了,你也回去吧,你家里可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你呢,本宫也要看看太子妃了。”说完正事,李宣伸了伸懒腰,轻松的对老友道。 “不一定。” “什么?”李宣疑惑的看着将册子对着烛光翻来翻去的苏子笙,“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本宫刚才可是把册子翻烂了,里面的人名熟记于心。” 苏子笙将册子递到李宣眼前,指着册子装帧的地方,“殿下看这儿。” 装帧处紧密结实,可延伸到页面有一个细小的缝隙。只见苏子笙摊开缝隙,果然在册子缝线处发现撕裂的痕迹。 着苏子笙从缝隙处抽出未撕净的纸屑,李宣也意识到问题的所在,脸色沉重起来,“这册子被撕过一张。” “所以臣怀疑这次的‘凑巧’就是撕掉的那张纸上的人做的。”苏子笙与齐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发现了担忧。 “不好!” 是夜,宗人府大牢,齐王坐在牢狱中,通身的淡然好像不是在死牢而是雅室。 李祈看着立在牢房外通身遮着黑斗篷的人,轻笑一声,“我倒是小看你了。”若说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何秦家要背叛自己,可现在见到来人,一切都明白了。 “没想到本王为你与秦府穿针引线,结果你们倒暗度陈仓了。” “齐王这话说的,一切不过交易而已,就看谁出的价码更高了。”斗篷下的人轻笑道。 “呵,价码?除了杀了那些当初扳倒柳家的人,秦家和秦德妃还给了你什么?” “五公主?” 听到齐王如此说,黑斗篷里露出一只涂了丹蔻的手指,掀开斗篷,李碧华笑的一脸娇媚,“自然是除了报仇还有权利了。” “我告诉堂兄吧,堂兄认为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不可靠,可是别忘了,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世家来说,拥立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和一个手握大权的王爷,哪个更划算?” 如妃是齐王的人,可是在有了七皇子后,她的心早就偏了,齐王不信任她,可是对秦德妃这个无子的女人来说,拥立七皇子可比拥立齐王要划算的多,而秦府,从龙之功和通天权利的外戚相比,自然是后者更吸引人了。 李祈万没想到,他想找个趁手的棋子,却被这个棋子给卖了,听着李碧华的耻笑,李祈忍下心头的愤恨,笑道:“也怪本王识人不清,就是不知道没了本王,到了六月份堂妹该如何?难道真嫁给那个胡人?就算有权利也行使不了,这么做不就白白便宜了秦家了吗?” “这个就不劳齐王殿下费心了。”李碧华手指轻抚着斗篷边,一脸怜悯的看着齐王道:“堂兄不必拖延了,你的那些人不会来了。” 满意的看着李祈蓦然瞪大的眼里闪过惊慌,李碧华嘴角勾起,这表情才对嘛,“来啊,送齐王殿下上路!” 看着李祈挣扎着缓缓倒在草垛上,到死眼睛都没闭上,李碧华心中一片畅快,她李碧华可从来没向谁低过头! 李宣远远就看见宗人府方向冒着浓烟还有隐隐的火光,心生不妙,拉过一个乱跑的太监,吼道:“怎么回事!” “回,回殿下,齐王畏罪自杀了!” 走到宗人府,看着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建筑,李宣阴沉着脸,“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 苏子笙轻轻的推开瀚澜院的门,就见主屋的灯还亮着,知道里面的人没睡,苏子笙推门进去。果然,琼华看到自己,焦急的站起。 “怎么样了?”琼华满脸着急,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圣人怎么样了,可是她也知道上次听到父皇晕厥她那表现已经让苏子笙疑心了。 “没事了,圣人就是气急攻心,现在已经醒过来了。”见琼华还要问,苏子笙走上前,将琼华抱在怀里,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与其让她放在心里瞎猜,还不如说清楚让她宽心。 “你的意思是齐王畏罪自杀是假?而杀齐王的人就是册子被撕掉的那张上的人?”“那人怕你们查到最后,齐王指证于他,所以……先来个死无对证?”琼华头靠在苏子笙的颈窝掰着指头分析道。 “是。”他和太子将册子都快翻烂了,满朝官员想了一通,还是没有头绪。 “那这个册子上的人……会不会是李碧华?”琼华转头看向苏子笙,她还记得苏子笙跟她说过李碧华在皇觉寺和齐王有些联系。 “这个……”苏子笙有些迟疑,不是他小看李碧华,一个母族因谋逆被削了个干净的公主,有那个本事吗? “算了,我也是说说而已。”见苏子笙皱着眉头,真的在思考起来,想到他今日一天忙碌,琼华有些心疼的扶了扶苏子笙的眉头,“累了一天,你也早些休息吧。” “还说我?你可是还怀着身子,还这么晚不睡,在这干什么?”苏子笙说着,拍了拍琼华的翘臀。 “人家也是担心你嘛。”琼华蹭了蹭苏子笙的胸膛撒娇道。 “行了,当我不知道你。”苏子笙斜睨琼华一眼。 琼花闻言,心虚的垂着脑袋站起,扶着肚子道:“宝宝说他累了,想去睡觉,我去睡了。” 看着琼华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苏子笙轻笑一声,现在也只有这小东西能让他暂时放松一下了。 第116章 病危 到了五月份,五公主的婚事迫近,这陪嫁安置被提上日程来,之前齐王负责这件事,现在齐王倒台,礼部又大清洗了一番,之前的布置全部作废,这些日子,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可是忙翻了头,至于苏子笙也是忙,忙着查询这齐王为李碧华准备的陪嫁。 宗人府的那场大火,烧光了证据,齐王自己都烧成了干尸,李宣和苏子笙拼尽全力也没查出什么来。因着齐王这事,庆元帝迁怒与太子,更是几次当庭斥责,李宣自是不甘心。 两人合计一番,琼华的话映入苏子笙的脑海,虽然苏子笙不相信李碧华有这个本事,可齐王负责李碧华的婚嫁,这里面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李宣这边因为齐王之事运气背到了极点,而发现齐王叛乱的秦升却是风生水起,连带着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秦家也进入了圣人的视线,后宫内,德妃也是赏赐颇丰,一时间风头无两。 秦升在未进御林军前也是燕京小有名气的纨绔,这整个燕京的青楼楚馆就没有不认识的,现在转眼成了朝堂新贵,人人都说这秦家祖上烧了高香,那些平日里和秦大郎厮混的几个纨绔也被家里拘着,被训要好好读书,像秦大郎看齐。 “参见德妃娘娘。” 芙蓉殿内,秦升一身红色御林军服,抱拳行礼道。 德妃看着这个器宇轩昂的侄儿,心中满意,“我专门请示皇后娘娘让你来我这芙蓉殿,就是让你不必这么拘谨。” 秦升之前因为在猎场胜了都康使臣,圣人大悦,升他为御前侍卫,调到甘泉宫守卫,毕竟这外面看秦家包括德妃都是依附与郭皇后的。 现在又立了大功,圣人已经擢升他为兵部侍郎,不过任命还没下来,秦升现在还是甘泉宫守卫。 “姑母。”见德妃如此说,秦升也松了心神,他本就不是拘谨之人,只不过如今秦家风头太盛,他怕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他不分尊卑了。 “那日没为姑母买到喜爱的糕点,升儿调到兵部后更是没机会了。”想到那日的事,秦升有些愧疚的道。 “糕点?”德妃面上疑惑,她不喜甜食,怎么会喜欢糕点。 “就是姑母爱吃的那家正元街的榛子糕,我沐休那日母亲专门让我买了给您送来,说是您在宫中,想吃一些闺阁时喜欢的吃食都不方便。”秦升见德妃似乎不明白,疑惑问道,“难道姑母不知?” “哦,原来是那事啊,前些日子,你母亲进宫,我就随口说了句,也难为她还记在欣赏,你改日为姑母寻来便是。”德妃笑道,心里却把秦夫人骂的半死,她在闺阁时就和这个大嫂不和,这个大嫂哪会记得她喜欢吃什么?找借口也得找个像样点的。 她现在已经明白过来,这去买糕点应是那日秦夫人为了让升儿去正元街找的借口罢了。 “是,姑母。”秦升回道。 德妃又与秦升说了些圣人的忌讳,聊了会秦府的事才放秦升离开。 秦升走在回甘泉宫的路上,想到德妃刚才的表现,隐隐觉着有些怪异,这段日子,秦府发生的事也不少,家姐和离,母亲气的身子不好,所以上次沐休,他就回了趟秦府,本来只是准备在秦府待上半日就回军营的,结果秦夫人突然说德妃想吃正元街口的那家榛子糕,让他过去买,可刚才姑母那表现,却像是完全不知晓的样子。 …… 琼华现在满打满算已经怀了已经怀了四个多月的身子了,肚子明显鼓胀起来,之前的好胃口也全都不见了,吃什么吐什么,往日喜欢的吃食现在一点味都闻不得,这吃的不好,心情也就差了,瀚澜院人人都秉着气来,就连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被训斥过。 苏子笙忙完朝堂的事,回来就见琼华伏在桌上,旁边两个丫鬟正在劝叨,从那日王氏离开,琼华痛哭过后,他对琼华这说哭就哭的架势已经习以为常了。 照镜子见自己胖了,哭,看到景安想到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哭,连苏子笙去上朝,晚上回来的迟了,都哭。 问原因,说是担心他路上遇到意外。 想到此,苏子笙有些头疼的扶额,半响,恢复一张温和的脸,无比熟稔的从明荷专门准备的一篮子帕子里拿出一块,擦了擦琼华没有泪水的眼角,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惹我们花花了?” 琼华早就哭够了,在两个丫鬟的劝叨下心情开始转好,可见到苏子笙,又是一阵委屈劲上来,朝苏子笙伸开双手求抱。 苏子笙无奈,俯身将琼华抱起,现在的琼华可是两个人的体重,苏子笙起身时有一瞬的吃力,可为了不让小妻子看笑话,只得咬牙忍住,将琼华抱到榻上。 琼华到了榻上也不下来,双手交叠挂在苏子笙的脖子上,两个丫鬟早已知趣的退下,屋子里只他们两个,琼华才开口道:“今日阿娘带天铭来看我了。” “这不是好事吗?你前几天还说想天铭了。”苏子笙有些不明白琼华为何心情不好。 “可是笙郎,万一我们的孩子是绿眸怎么办?”琼华一双绿眸紧盯着苏子笙的眼睛,似乎想看到他心里去。 今日见到朱邪天铭,琼华一直潜伏在心底的担忧终于都冒了出来,她突然意识到,她是胡女,宝宝将来也有很大的几率是个绿眸卷毛,那可怎么办? “像你不好吗?”苏子笙卷着琼华垂落的卷发开口,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不过有一个和母亲一般的孩子也挺好的,苏子笙甚至有些期待。 “像我有什么好。”她早已不介意胡女的身份,可是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是要在大燕生活,绿眸到底不方便,就连王氏,在天铭出生后也抱怨过几次这胡人样貌。 “是个男孩还好,将来建功立业,就像我阿爹,也不愁妻子,可万一是个女孩……” 这胡女样貌,就算有苏家的家世摆在这儿,也不好说相,至于她自己,琼华也不得不承认,那是她运气好,朱邪赤心受重用,她又被封了郡主,而苏子笙刚好情况特殊,苏家没有反对,要不然,说不得现在她还待字闺中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若真是个女孩,你再着急也不迟。而且,只要是花花生的,我都喜欢。”苏子笙语气坚定,说着搂住琼华已经显怀的腰身,勾了勾琼华的鼻子,“倒是你,天天哭,还想不想要眼睛了。” “我也不想的。”说到这个,琼华从苏子笙身上下来,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招人烦,连王氏今日过来都有些受不了,可就是忍不住,总觉得眼睛里有流不完的眼泪,不哭就难受,“一定是宝宝喜欢哭,这不怨我。” 琼华毫无负担的将责任全推到肚子里的宝宝身上,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苏子笙看着琼华水灵灵的大眼,有些无奈,“怎么感觉怀了孕,你反而变小了,自己爱哭还推给宝宝。” “本来就是,我以前哪有这么爱哭,还不是因为他。”琼华靠在苏子笙的胸膛,用手摸了摸肚子,一脸的理所当然。 或许见娘亲冤枉自己,肚子里的宝宝终于不满了,琼华正兴致勃勃的将今日做了什么事告诉苏子笙,突然浑身一颤。 “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感觉到琼华的颤抖,苏子笙焦急问道。 “笙郎!”琼华握紧苏子笙的胳膊,声音有些发颤,“刚刚,刚刚宝宝踢我了。” “你摸摸看。”琼华说着就将苏子笙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感觉到没有?”琼华问道。 苏子笙的手跟着肚皮的鼓动颤了颤,感觉到肚皮的动静,苏子笙一时竟有些失了言语,对琼华的问话半天没有反应。 见苏子笙一脸呆滞,琼华还以为他没感觉到,有些着急,她急切想分享宝宝胎动的喜悦,解开小衣,露出肚皮,让苏子笙蹲下贴上肚皮。 “现在听到没有?” “嘭,嘭,嘭。”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苏子笙只觉着此刻他听到的是人间仙乐,若说之前知道琼华怀孕,只是身为男子听到自己要为人父的喜悦,可此刻听着肚子里的响动,苏子笙才终于切身体会到,自己成了一个父亲,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将来还会叫他阿爹,叫琼华阿娘。 半响苏子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听到了,很清楚,宝宝在跟我抗议,说娘亲冤枉他。” “才没有呢。”琼华鼓起嘴,不过抚摸肚子的手却显出她的心虚,琼华心里暗暗道歉,宝宝,阿娘再也不敢了。 初为人父人母的两人沉浸在宝宝第一次胎动的喜悦里,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俩现在的姿势有多让人误会。 琼华衣衫半解,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系着兜子的脖颈,苏子笙单膝跪立在榻上,之前俯身贴着肚皮还没什么,可现在与琼华说话,直起身子,头刚好在琼华的胸部。 琼华如今怀孕四个多月,远远没有她自己嫌弃的那样胖,反而显得珠圆玉润,周身多了股韵味,因着孕期,本来就鼓胀的胸部,现在连兜子都包不住了,几乎要破皮而出。 看着眼前的美景,苏子笙呼吸渐重,呼出的热气让琼华身子颤了颤,胸前也有了反应,双尖顶起,在一团海棠花的天青肚兜上煞是显眼。 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琼华赶紧包住小袄,这些天胸部胀大,她让明荷重新给她做了几件肚兜,只是还没来得及换,想到刚才自己的反应被苏子笙瞧个正着,琼华一时有些羞恼,后悔自己刚才那主动脱衣的举动,跟上赶着让他看似的。 “你该回书房了。”琼华扭头,只是身子扭转间胸部的敏感擦过苏子笙的鼻尖。 苏子笙甚至闻到一股奶香,起身坐到床上,苏子笙揽过别扭的琼华,手伸进肚兜里揉捏,“林大夫说这满四个月就可以行房了,只要小心些就没事。” 琼华被苏子笙揉的也有些意动,说来她也旱了四个月,听到苏子笙如此说,也就任苏子笙动作,小声哼唧道:“那你千万小心些,都得听我的。” “好,都听你的。” 半夜,苏子笙一身餍足的回了书房,这憋了三个多月,今晚虽然纾解了一番,可看到床上玉体横陈的人,他可不保证再继续待在卧房,自己还能忍住,正准备在书房的榻上休息一会,苏子笙熄灯闭眼。 不一会儿,却是突然睁眼问道:“怎么了?” 苏福立在外面轻声禀报:“三郎君,太子急召,宫中生变!” 第二日,琼华醒来,见到身旁已经没有人,摸了摸透凉的被子,看来苏子笙半夜就回了书房了,想到昨夜,琼华一阵羞恼,那人嘴上答应的好,动作虽然轻缓却是迟迟不停,最后累的她睡死过去,倒是什么都不知晓了。 跑的倒快!琼华心里嘀咕,却是吩咐明语去书房寻人,又让明荷嘱咐厨房做几样苏子笙喜欢的小菜来。 琼华收拾妥当,坐在饭桌前,才见明语回来。 明语回道:“三奶奶,三郎君不在书房,也不在平时晨练的地方,问了守院子的婆子,她们也不知晓,不过……”明语迟疑的道:“奴婢发现书房的被褥有用过的痕迹,不过已经凉透了。” 琼华闻言心中奇怪,这几个月苏子笙再忙,都会和她用过早饭才走,就算急着有事也会打个招呼,怎么会一声不说离开。 明语见琼华沉思,开口问道:“要不奴婢再去大门门房问问?” 琼华点头,只是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只是还没等明语回来,就见苏子笙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身上还是昨日的衣物。 看着苏子笙有些邋遢的模样,琼华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现在回来,你昨晚去哪儿了?” “宫中出事了。”苏子笙说完,不等琼华说话,就回了卧室,取下屏风上的官服。 “出什么事?”琼华闻言心头一跳。 “郭皇后有些不好了。”苏子笙换着官服道:“昨夜太子通知我进宫,郭皇后半夜吐血了。太医说是常年思虑过重,伤及肝肺,无力回天,估计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估计就是这几日的事了……琼华瞪大眼看着苏子笙,脑海里重复着这句话,蓦然站起,“不可能!母,郭皇后每日下午都在御花园散步,还跟着道家长老练养生功,怎么可能会不行了呢!” 琼华眼中满是不信,刚才看苏子笙进来那模样,她甚至想过是父皇生病,苏子笙要去皇宫侍疾,毕竟父皇年事已高,开春又大病了几次,说真的,她心里已经有准备了,却没想到是一向身子康健的郭皇后,琼华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苏子笙现在没有心思问琼华怎么知晓郭皇后的作息,事实上,早在两个月前李宣就隐隐提过郭皇后的身子有些不好,只不过没对外宣布,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郭皇后不光是大燕皇后,还是太子一派的中坚力量,有她在,这大燕后宫李宣便没后顾之忧,若是郭皇后走了,以圣人现在对李宣的态度,又宠幸如妃和七皇子,苏子笙真怕圣人一个糊涂,立了如妃为后,给李宣弄个同父异母的嫡亲弟弟来。 苏子笙心里有事随口安慰了琼华几句,换好官服就准备离开。 琼华张开双臂,拦住苏子笙的步伐,“我要进宫!” 第117章 母女相认 “华华,不要无理取闹了,现在宫内局势混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苏子笙有些疲惫的摇头拒绝。 “不,我知道你有办法。”琼华一脸肯定。 看着琼华坚持的目光,彻夜的奔波,加上神经一直紧绷,苏子笙终于开口,只不过语气有些尖锐,“就算我有办法,你去干什么?别忘了,你是个胡女!是圣人为了安抚金满洲封的异族郡主!郭皇后不过是你名义上的皇婶!” “这个你不用管,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琼华有些迟疑的开口,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无理取闹,可是想到母后,琼华定下心来,一脸坚定的看着苏子笙。 苏子笙看琼华那神色,就知道她的想法,猛地转身踢掉一个凳子,苏子笙问道:“那什么时候是个头!你到底瞒了我什么!让你不顾一切的要进宫!” 苏子笙突然爆发的脾气让琼华吓得后退一步,想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隐瞒,琼华有些乞求的开口,“笙郎,算我求你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现在,你带我入宫吧。” “朱邪琼华……”苏子笙眼神失望的看着琼华,“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明白,夫妻之间有隐私很正常,我也有些不能告诉你的秘密,可前提是这不能影响了双方的正常生活,你的那些秘密已经让你三番两次失控。甚至到现在不顾腹中的胎儿,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身孕!你是个母亲!” 苏子笙指着琼华隆起的肚子,压着火气低声吼道,虽然他此刻更想再踢一脚凳子发泄一番,可刚才琼华那被吓的退后一步的动作让他不敢再有举动。 是,我是个母亲,可我还是母后的女儿。 提到母亲,琼华摸着肚子,想到郭皇后的现状,也冷了神色,梗着脖子问道苏子笙,“你只说一句话,到底带不带我去!” “不去!”苏子笙冲口而出,甩袖出门,只是到了门口,又侧过脸也不看琼华道:“我晚上回来,宫内的消息能说的我会告诉你。” 苏子笙说完径直离去,琼华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直到太阳落下,天色开始转黑,苏子笙才回了瀚澜院。 “你的意思是三奶奶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听到丫鬟的禀报,苏子笙皱眉问道。 “是,今日姑爷走后,三奶奶就躺在床上一直不吃不喝,还不让奴婢出去告诉夫人。”明语焦急道:“姑爷去劝劝三奶奶吧。” 苏子笙大步进去里屋,就见琼华躺在床上,一身月白的里衣,高高凸起的肚子看起来煞是醒目。 “朱邪琼华,你这样是给谁看!”苏子笙走到床前,看着似乎在闭目养神的琼华,他没想到琼华竟然真的一天不吃不喝,只因他不肯带她进宫。 “又不是给你看的。”琼华脸色苍白,看了一眼苏子笙,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又转过头去。 “朱邪琼华!” …… 大燕皇宫北门,一辆马车缓缓行到门口,苏子笙探出头来,从衣袖间抛出一枚带着碧绿珠子的木牌。 侍卫一看木牌,恭敬退下,琼华坐在马车阴影处,平静无波的看了眼那牌子上的玉珠。 马车缓缓进入宫门,到了内宫门口,马车停在偏僻处,苏子笙看着马车内阴影处:“我找的借口是去东宫商议要事,你只有两刻钟时间,两刻钟后,不管如何,我必须在这见到你们!” “不惜一切,保护好夫人。”苏子笙吩咐道。 “是!”已经易容成宫女打扮的苏福回道。 看着下了马车还是不做声响的人儿,苏子笙一声叹息,只觉着他疯了,他的妻子挺着四个月的肚子,用绝食逼迫让她入宫,他竟然答应了!现在他真的想反悔把她塞进马车回去。 仿佛看出苏子笙所想,在离开当口,琼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灿烂的看着苏子笙,“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我告诉你。” 琼华踮起脚,在苏子笙耳边轻语一声,满意的看着苏子笙蓦然瞪大的眼,琼华转身离去。 这大燕皇宫,没人比她更熟悉,下了马车,琼华走着侍卫巡查不到的地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甘泉宫后面,惹得身旁的苏福都多看了她几眼。 “站住!” 就在两人离宫门不过十步的距离时,只听到后面一声喊叫,琼华瞬间绷紧了心神,赶紧低头,因着她怀孕,好些药水都不能用,苏福只给琼华做个简单的易容,夜色下她的头发还好遮掩,这高腰齐胸襦裙的宫女服饰,遮掩身形也不是问题,可绿眸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那边的两个宫女站住!”见出声后两人反而走动的更快,秦升又喊了一遍。 未免这侍卫引来旁人,苏福和琼华只得停步,对视一眼,琼华看着苏福的口型,循着目光看到苏福袖子里暗藏的银针,两人静静等着身后的步伐靠近。 “这是后门偏殿,这么晚了,你们来这做什么?”秦升靠近两个宫女,问道。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其中一个宫女转身,抽出腰间软剑,向他冲来。 这个地方僻静,秦升和苏福过了几十招,仍没有引来人,琼华见状,也顾不得许多,赶紧依着刚才苏福对她做的口型离开,这个时候,她在,只会给苏福添乱,还不如让苏福安心对战。 秦升万没想到一个宫女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闪避间,看到另一个宫女离开的背影,“站住!” 秦升喊道,那宫女闻言下意识的回了头又迅速转身,秦升看到那宫女面容心中一惊,拼着被苏福伤了肩膀,终于到了那宫女跟前。 看着琼华震惊看着他的那双绿眼,秦升怎么也想不到这闯宫的人竟然是她! 琼华吃惊过后,也认清眼前的人是秦玉莲的弟弟,她记得秦玉莲说过弟弟是御前侍卫,琼华心中暗道不好,若是别的侍卫,说不定她还能仗着那个郡主身份蒙混过关,可这苏家和秦家才生了龌龊! 她不是怀孕了吗?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秦升下意识的看向琼华的肚子,想到如今宫中的局势,秦升面色一紧,“我带你离开。”说着就要拉琼华的手。 “不!”琼华退后一步,苏福追了上来,挡在琼华前面。 见秦升只焦急看向自己,似乎没有通报之心,琼华也大了胆子,虽然不知道秦升这么做是为什么,可都到这儿了,她不想放弃,“让我进去,你放心,我不会伤害皇后娘娘的。” 看到琼华眼里的请求,想到这辈子,或许也就这么一次她能求他了,而且一个怀孕的女人能做什么?秦升内心挣扎,最终还是道:“你跟我来。” 打发走守门的两个侍卫,秦升看着琼华,“希望郡主好自为之,不光为你,也为其他人。”秦升隐晦的看了眼琼华的肚子。 虽不知秦升为何帮助自己,琼华还是真心实意的道谢:“谢谢秦大郎。” 甘泉宫正殿寝室,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几乎吸掉了昏黄的烛光散发的光芒,整个大殿平添了一丝寂寥,一个小宫女坐在榻脚,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时不时摇着摇扇打着瞌睡。 “你去睡吧,这里我来吧。” 大殿突然的声音让小宫女惊醒,抬头一看,竟然是女官红衣。 小宫女心中害怕,赶紧低头跪了下来,“红衣姐姐,奴婢不是有意的,请红衣姐姐绕过奴婢,千万别告诉平姑姑。” “好了,你下去吧,不要让我看第二次。”红衣有些低沉的开口。 “是,谢红衣姐姐。”本以为自己打瞌睡被发现会被责罚一顿,结果往日严厉的红衣女官竟然让她离开,小宫女虽觉着“红衣女官”今日的声音有些怪异,可也没细想,低头赶紧离开。 待小宫女离开后,“红衣”也转身出了门,来到屋子侧面,看着正在等待的琼华,“三奶奶,可以进去了。” 如今真的要见郭皇后了,琼华反而有些紧张,看着苏福深夜几乎以假乱真的面容,琼华笑道:“苏福,你这易容越来越好了。” “三奶奶过奖了,可惜没听过这女官的声音,要不然还可以更好。”刚才他进了这女官的寝室,到底没敢惊动这女官,只是点了睡穴端详她的容貌。 “只不过,属下刚才在西殿那边,看到一个老嬷嬷在熬药,看模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平姑,所以还请三奶奶办完正事尽快离开。”苏福告诫道。 “不用,若是平姑要进来,你就让她进来,千万不可伤着她。” “三奶奶!”苏福有些不明白琼华的意思,“这是甘泉宫!若是被发现,不光三奶奶,苏家也会受到牵连!”苏福不得不出言提醒道。 “你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你还让三郎君带你入宫?苏福心中吐槽归吐槽,不过面上却是应了下来,不管如何,金华郡主是郎君的妻子,既然郎君让他保护三奶奶,他自是肝脑涂地。 …… 或许是刚才殿内的动静惊醒了郭皇后,琼华刚踏进殿内,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是谁?”听到脚步声,郭皇后无力的开口问道,“平姑吗?你又端了药过来,本宫不是让你别熬了吗,这病难道还缺你一副药。” “母后……”听到郭皇后如此说,琼华瞬间湿了眼眶,看着躺在床上瘦弱的人,短短半年未见,郭皇后早没了在猎场时见到的雍容华贵,此刻脸色苍白,灰败的躺在床上,如同缺水的树干,失了养分。 “你叫本宫什么?”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郭皇后不由自主坐起身,想看清来人,可是这么暗的烛光下,她的眼睛有些老花,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身形。 “母后,我是华华啊。”琼华哽咽开口,慢慢靠近郭皇后的榻床。 “华华?”郭皇后闻言脸上露出笑容,“哦,本宫明白了,华华见不得母后在人间受苦,来接本宫去天上吗?” 看到郭皇后脸上露出类似解脱的笑容,琼华心中酸涩,知道郭皇后想茬了,以为遇到了她的魂魄。 看着郭皇后瘦削的身形坐在宽大空旷的榻床上,琼华再也忍不住,激动的开口:“不,母后,我没有死,我活生生的在你跟前。” 琼华握住郭皇后的手,摸向自己的脸庞,温热的触感让郭皇后回过神来,郭皇后颤抖的看向琼华,在看到那双绿眸时冷静下来,郭皇后彻底清醒过来了,看着一身宫女打扮的琼华,神情一厉,“金华郡主,我想你需要给本宫个解释,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来人啊!”郭皇后喊道。 “不,我真的是华华。”琼华赶忙阻止,却不知从何说起,见郭皇后已是脸色发青,显然气的不行,琼华上前,想要为郭皇后顺气,却被郭皇后一把推开。 郭皇后到底旧病之人,琼华只是一个踉跄,便停了步子,看到郭皇后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琼华眼神亮了亮,看着那熟悉的被褥道:“母后,我还记得这褥子是我十五岁那年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光洁如新,不愧是雨过天晴的布料。” “你说什么?”郭皇后神色冰冷的看着琼华。 只见琼华继续道:“我还记得这进贡的雨过天晴布料,本来母后说是要为我裁衣,结果我嫌弃这布料颜色衬得我的脸色越发不好,不愿意,母后便用这布料做了两床被褥,说是这缎子是雪蚕吐丝,对身子有好处。” 听到琼华分毫不差的描述出当时的场景,郭皇后的手攥紧了被子,面上却还是一派镇静:“本宫当时与长公主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有宫女在场,若是真要打探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是还不相信了?琼华有些失望,不过以母后的睿智,她也没想几句话就让母后相信。正准备再接再厉,听到外面的脚步,琼华回过头来,就见平姑端着药碗进来。 看到里面的场景,平姑有些呆愣,显然对一身宫女服饰的琼华在这里感到不解:“金华郡主为何在此?” “平姑,你过来,与我一起听。”郭皇后没让琼华回答,直接召平姑过来。 平姑立在榻前,郭皇后看着琼华,问道:“她是谁?” “平姑姑。” 听到琼华的称呼,平姑眼皮跳了跳。 只听郭皇后继续问道:“朝华未去世前她一直服侍着朝华,论对朝华的熟悉,就连本宫也比不过,现在,你怎么让平姑相信你就是李朝华!” “娘娘!”听到郭皇后的话,平姑唬了一跳,看着两人。 琼华看向平姑,眼神坦然道:“不,正确来说,我的前世是李朝华。” 她明白了郭皇后的意思,她前世身子那么弱,身边就不可能有没人的时候,任她再说如何多的小事,郭皇后也有理由认为是她自己编造的,而唯一一次身边没人的时候还是在御花园遇到陆煜辰那次,可陆煜辰现在是金满洲都护,和她之前在金满洲也是相识,这件事也没了说服力。 琼华索性不再谈以往,而是将她病逝后,自己附身到了朱邪琼华身上,这些年的经历讲了出来,这次,琼华没有伪装,而是清清楚楚的将原本的自己展现给郭皇后与平姑。 听着琼华讲述的口气,神态,郭皇后和平姑对视一眼,心中皆是震惊,一个人,经历可以伪造,但神态语气却不可能轻易改变。 若是让琼华知道郭皇后和平姑的想法,她肯定会说,神态语气也能以假乱真的外面就有一个。 讲到自己嫁与了苏子笙,甚至怀了孩子,琼华坐在凳子上摸了摸肚皮,早在她说到风月阁的经历时,平姑就给她递了凳子过去。 看着郭皇后和平姑期许的眼神,琼华又指着自己胸口的那依旧多了一个的蝴蝶结,道:“那年母后问我为何要这么系带子,我说了谎,实则是因为我想觉着这么系迟早能引领起大燕贵女的潮流,不过小时候,我系蝴蝶结可不光系一个,喜欢把整个布条都系上蝴蝶结,垂在身上,多好看。” 琼华说完,平姑上前,颤抖的摸着琼华的脸蛋,看向郭皇后,“娘娘,不是在做梦,真的是长公主,长公主回来了!” “回来了,我的华华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跟母后说。”郭皇后再也抑制不住,滚着热泪朝琼华伸手道。 “母后!”琼华见状抱住郭皇后也开始流泪,“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若不是母后您的身体……我可能永远不会开口。”而且这等怪力乱神之事,母后就算相信了,朱邪王爷和王妃怎么办?这些年,他们也是她另一对的父母了。 “我明白,我明白。”抱着温暖的身体,郭皇后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我也不求别的,只要你回来就好。” “说来真是母女连心,老奴刚才算了一下,这琼华回京那日娘娘就梦到长公主回来了,还说长公主遇刺,可不和琼华在永州遇到刺客对上了吗?前些日子,娘娘又说梦到长公主有孕了,老奴还吓了一跳,没想到是真的。”平姑说着,笑看着琼华的肚子。 为了区分,平姑还是叫成了琼华,毕竟,李朝华已经逝世了多年,现在叫她李朝华,他反而觉着怪异。 “真的吗?”琼华闻言心里惊讶,也想起一事,“说来我初到燕京,见过平姑姑后,当晚还梦到过母后和平姑姑在偏殿说话,母后抱着这床被子痛哭呢。” 平姑与郭皇后隐晦对视一眼,这下两人彻底相信了,偏殿那次,还真是只有天知地知她俩知,琼华能知道,大抵真是母女情缘未断了。 “那还有假。”平姑笑道,端起药碗来,“说了这么多,这药都凉了,为了未出世的孙子和外孙,娘娘可不能再糟蹋自己身子了。” “糟蹋身子,怎么回事?”琼华问道,这么一会儿谈话她也发现了,郭皇后虽然这外表看着吓人,可精神很充足,不像是油尽灯枯的架势。 “还不是娘娘想放长线钓大鱼。”平姑说道。 琼华正准备问具体怎么回事,就听外面“红衣”喊道:“五公主来了。” “不如今日老奴去通传不让五公主过来服侍了。”平姑闻言问道郭皇后。 “那怎么行?人家愿意做孝女,本宫就全了她的心意。”郭皇后冷笑道。 “那老奴让红衣领她过来。”平姑回道,又自言自语道:“这红衣是不是嗓子不舒服,今日这声音听着怪怪的?” 琼华暗自吐舌,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此红衣已非彼红衣了。 平姑出去迎李碧华过来,琼华起身,对郭皇后道:“母后外面这个红衣是苏家的一个侍卫,是夫君派来保护我的,真正的红衣还躺在床上休息呢,不过没事,苏福下手很轻的。”琼华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非要过来,现在就怕郭皇后因着她进宫这事对苏子笙印象不好了。 “哼。”郭皇后冷哼一声,“让怀了四个多月胎的妻子去禁宫,有人保护跟不保护有什么不一样,都是送死罢了!” “他也不愿意,是我绝食逼着他的。”琼华为苏子笙辩解。 “你呀!从前一有什么事就拿不喝药来逼母后,现在也没改,你可怀着身子呢!”郭皇后戳了戳琼华的额头。 明明是才刚刚相认,可两人的感觉像是相处多年,从没分开过似的。 琼华闻言,看着脸色渐渐红润的郭皇后,尴尬的道:“我是听他说母亲你……一急之下就……” 郭皇后轻嘘一声,止住琼华的话,只听外面响起声音。 “五公主这么晚了,还过来看娘娘。” “我不放心母后,就想着睡前过来看一下。” 平姑和李碧华的声音越来越近,郭皇后指了指后面,琼华轻手轻脚的躲了进去。 看着李碧华进来,郭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太医说母后这几日咳嗽的越发厉害,碧华给母后送来一些枇杷膏过来,特意用岭南的枇杷制成的,最是止咳。” “你费心了,既然东西拿来了,那你就走吧。” 虽然在人前郭皇后与她一脸母慈女孝,可到了人后,郭皇后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李碧华习以为常,放下手里的罐子,看了眼郭皇后盖着的被子道:“那碧华就先告辞了,母后,您千万保重身体。” 反正她也只是做给太极殿的庆元帝看的,顺便看看郭皇后什么时候死,没必要受郭皇后的冷脸。 从甘泉宫出来,李碧华走在道上,想到那日齐王问她的话,嘴角勾起,“你难道真要嫁给那个胡人?” 怎么会呢?这不就是她的破解之道,齐王给的药一分为二,少部分给本来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庆元帝,剩下的可全用在郭皇后身上了,等郭皇后病逝,作为女儿哪能开心出嫁呀,自是要为母后守孝啊。 李碧华一走后,琼华便从后面出来,刚才李碧华的动作神态她都看在眼里,琼华看向被子,“母后,这被子怎么了?” “这被子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另一个。” 郭皇后说着,平姑从里面拿出一条一模一样的来,道:“娘娘身子自猎场回来后一直时好时坏,太医说娘娘忧思过重,可老奴不放心,还是把这甘泉殿的东西都换了一遍,娘子身子还是那样,老奴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想多了,可渐渐发现,娘娘盖榻上那床被子,身子会好些。” “盖这床,就身子不利落。”平姑拍了拍手上的被子,“这两床被子,可是甘泉殿无论如何都不会换的东西。” “所以你一刚才说这被子我不相信,因为很显然已经有人知道这被子的意义了,还用它来给我下毒,直到你说这被子有两条我才出言试探,因为除了我宫里的人和华华,一般人都不知晓这被子一模一样有两条。”郭皇后扶着被脚对琼华道。 “而一张被子上有,另一张被子上没有,说明不是甘泉宫内的人所为,想来想去,只有外面的人了,常来甘泉宫的,除了德妃就是李碧华了!”琼华猜测道。 “那下药的是李碧华。”想到李碧华刚才的神色,琼华道。 “不一定。” “不一定?”琼华疑惑,不是李碧华难道是德妃? “是德妃。”郭皇后喝着药,一脸冷然,“我对李碧华始终有防心,她在甘泉宫不可能得手,倒是德妃,我以前倒是小看了她,竟然真敢做谋逆之事!” “可是德妃不是依附与母后吗?她又没有子嗣,谋逆有何用?” “看,连你都想到了,德妃怎么可能想不到?”郭皇后冷笑,“看上了如妃生的那个七皇子,想要抢过去将来拥立个小皇帝垂帘听政,本宫这个正宫皇后可是最大的绊脚石了。”“当然,这件事李碧华肯定是知情的,说不定两人合伙呢,德妃就是个蠢蛋!也就李碧华,像她母妃,有些脑子。” “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也该回去了。”郭皇后道,虽然她不舍华华离开,想将琼华留下,可她病了这么久,甘泉宫满是病气,待多了对身子不好,何况华华还怀着孩子。 “可是母后,你不要再盖那床被子了,华华已经回来了,你不需要它们了。”琼华说道,用脸蹭了蹭郭皇后的手,记忆中光滑如牛乳般的手已经开始有了皱纹,琼华心里有些难受,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我的华华回来了,母后当然不需要这些了。”感觉到琼华的眷恋,郭皇后笑道,当场对平姑道:“你去把两床被子处理掉。” “是,娘娘!”平姑喜道,之前娘娘为了病的真些,有时候还真会盖那有毒药的被子,她拦都拦不住,现在长公主回来了,娘娘也开始在意自己的身子了。 “那是,本宫还要看我那未出世的孙子和外孙呢。”郭皇后立在窗口,看着琼华远去,只觉得生出无限的勇气来,“我的华华回来了,真好。” 第118章 活着就好 远远看到琼华和苏福一起出来,苏子笙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明明五月中旬的初夏,身上却已经出了一层汗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只是越靠近,看着琼华,他越不知道说什么了,从没有此刻,琼华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不,不是琼华,是李朝华。 刚才琼华进去的时候,贴面在他耳边的那句话,让他脑海中几乎爆炸,整整回响了两刻钟都没停歇。 “本宫去见母后,驸马记得等本宫出来。” 本宫?能这么自称的还有谁?苏子笙觉着很荒谬,可琼华的种种表现让他不得不往那方面猜想,她真的是逝世多年的朝华长公主。 遇到有关皇家的事比谁都着急,太子选妃跟她选夫婿似的,听到郭皇后病危,不惜绝食和他抗议。 “笙郎,你怎么了?”走到近前,看着苏子笙面色忽冷忽暗,琼华问道。 “上车吧。”苏子笙冷冷开口。 琼华有些傻眼,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不过苏子笙语气虽然冷淡,却还是小心的搀扶着她坐上马车。 一上马车,苏子笙从身后环住琼华,“对不起,之前冲你发火。”站在琼华的立场,若他是琼华,听到生母病危,也会不顾一切的。 苏子笙的道歉让琼华准备出口的对不起咽了回去,“不,笙郎,你没有错,因为你也是个父亲,你在担心自己的娘子和孩子,而我利用了你的心伤害了你。”琼华回头看着苏子笙,真诚的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对不起,笙郎,让你为我和宝宝担心了。”“我知道今日是我冲动了,我应该问清楚才对。” “你怎么问清楚?你都没告诉过我你是李朝华,我怎么向你说郭皇后是在诈病,让你不要当真。”今日琼华要进宫,他想过是因为郭皇后,他总以为是朱邪家和李家有什么渊源,却从没想过那是一个女儿以为她的母亲将不久于人世,想见母亲最后一面。 明明这么些年,最亲的父母兄长近在眼前,却相见不能相认,她心里该有多苦? “所以这事我们都有错,华华,你应该早日告诉我你的心事,而我,也应该多注意些你的烦恼。”借尸还魂这种事,他在志怪小说里看过,却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可万事万物一切皆有可能,他没想到过这点他也有错,明明华华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只怪他自己不用心。 “笙郎!”琼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刚才在上马车前强作镇静,就是害怕自己被苏子笙厌弃,可现在听到苏子笙这么暖心的话,琼华只觉得好像天空都开阔了。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的,可是我怕,我怕你接受不了我这个孤魂野鬼。”琼华声音颤颤,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隐忧说了出来。 若不是这次想着要见郭皇后最后一面,她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所以用轻松的口气事先告诉了苏子笙,若不是如此,她觉着她或许会瞒到底,哪怕对于郭皇后,她都能说出口,因为她知道郭皇后作为一个母亲,她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可苏子笙呢?她害怕,害怕苏子笙知道真相后会像看怪物一样看她,那样她承受不起。 苏子笙用自己的大度映照出她的小肚鸡肠,琼华觉着,之前那么多次,苏子笙问到自己的时候,她在那纠结个什么劲儿! “华华。”苏子笙抬起琼华的脑袋,抹掉眼底的泪水,“你不是孤魂野鬼,你有家人,有身份,还有我和孩子。” “我爱的一直是你这个人!不是李朝华,而是有着李朝华记忆的朱邪琼华!”苏子笙抱住琼华,温柔的抚摸道。 “恩。”琼华埋在苏子笙颈间,使劲点头。 感觉到脖颈的湿润,苏子笙抱开琼华,看着琼华又掉金豆豆,“不是说好了?怎么又哭了?” “这次我感动,你让我哭个痛快,以后,以后我再也不哭了。”琼华揉着眼睛道。 “好,哭个痛快,明天什么事都没了。”苏子笙揉着琼华的脑袋。 可是当晚,琼华就因为腹痛落红而叫了大夫,林大夫再三叮嘱因为身体劳累有早产倾向要卧床休养一段日子。 送走大夫,苏子笙回来,就见琼华垂着脑袋不说话。苏子笙揉了揉琼华头顶,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事,而是专心照顾胎儿,毕竟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琼华每日躺在床上安胎,而苏子笙也渐渐跟她说些自己的秘密。 如同琼华之前猜测的一样,苏子笙的确是皇兄的人,琼华手里拿着那日进宫苏子笙递过去的令牌,半天没发现什么,将令牌还给苏子笙,“这就是出入宫廷的令牌,没有什么啊?你让我看什么?” 苏子笙拿过令牌,将坠子上碧绿的珠子塞进琼华手里,“再看。” 琼华握着鹌鹑蛋大小的绿珠,“这绿珠是挺好看的,我那天晚上就注意到它了。”琼华说着在烛光下翻动绿珠,却是突然停住,只见碧绿的珠子里斜刻着三个篆刻小字。 “骁龙骑!”琼华蓦然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子笙,“苏家是骁龙骑的传人?” 琼华几乎要尖叫了,不怪乎她会如此,实在是骁龙骑已经失传太久了。 只要看过高祖本纪的都知道骁龙骑这个名字,骁龙骑是大燕开国皇帝手上的一只奇兵,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可却从来没上过战场杀敌,但他们的威名却不下于任何一个军队。这只奇兵主要窃取隐私机密,敌方情报,可以说,没有骁龙骑查不到的东西,只要骁龙骑不想查的东西。 只是这支缕建奇功的军队在建朝之后就被高祖解散了,说是天下大定,再也用不着这种窃取情报的机构了,还不如解甲归田。 等琼华感慨完骁龙骑的传奇,就被苏子笙弹了个脑门,“那是你祖宗骗你的,高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用的一个情报机构?骁龙骑根本没有解散,只不过由明转暗了,以前是专门窃取敌国隐私,现在是用来抓那些官员把柄顺便窃取些小国情报。” “高祖皇帝时,苏家先人是不下于高祖亲兄弟的心腹,高祖将这只军队就交给苏家先人率领,代代相传,可是渐渐的,骁龙骑不再听从大燕皇帝指挥,反而更加衷心于苏家,到了这代,圣人几乎参与不到骁龙骑了。”苏子笙把玩着碧绿的珠子,“祖父在我下江南任职的时候将这只奇兵交给了我,并让我决定,是渐渐瓦解它的力量,还是另作他用?” “而你选择了投靠皇兄,毕竟,一个世家,拿着自己不应该有的力量,是非常危险的。” “对,将这个烫手山芋交了出去,给了太子也算是物归原主。”苏子笙说的轻松,可琼华能听出里面的不容易,她还是了解笙郎和皇兄的,这两个人一定是经过多次试探,互相磨合,才到了现在这种彼此信任的境地。 “夫君真厉害。”琼华给苏子笙带着高帽,转头问道:“所以既然骁龙骑那么厉害,李碧华那事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睡觉,你不是无聊睡不着吗?给你讲完了就睡觉。”苏子笙蒙住琼华的眼睛,起身离去。 “你再跟我说点嘛!笙郎!笙郎!”因为要养胎,关于东宫后宫的那些事苏子笙一律将消息阻挡在瀚澜院外,这几天的话还好,可日子长了哪里受的住,尤其是李碧华和亲的日子快到了,这可把她憋得不轻,这才央着苏子笙讲讲睡前故事,顺便看能不能挖出点消息,要知道前段时间郭皇后说的一知半解的,这种半吊子最是折磨人。 不过这种折磨没多久,琼华就听到全场大戏,甚至有机会亲临现场,因为李碧华身边的宫女向圣人状告李碧华伙同其秦家如妃,意图谋反。 齐王的事才出了没多久,又有一件,一个是即将和亲的公主,一个是才渐渐兴起的世家,燕京百姓表示,谋反很好玩吗?一天来一出,不知晓当事人怎么样,他们的小心脏可受不了了。 太极殿内,庆元帝端坐御案之后,看着面前跪着的宫女道:“你很聪明,先将这事传了出去,让朕想压下去都不行,还必须给你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 “奴婢不聪明,奴婢只是知道圣人之前偏袒过五公主,所以奴婢不敢保证再出同样的事圣人会不会继续包庇。” “八年前的那场叛乱,明眼人都知道是柳氏为五公主顶罪了,可圣人您却睁只眼闭只眼,将五公主幽禁在皇觉寺,若是终身幽禁也就罢了,可圣人竟然半道把她放了出来。而且还是着了齐王的道!”那宫女说着,竟是笑了起来。 庆元帝见状皱眉,“不得放肆!口说无凭,你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物证?”宫女疑惑看着庆元帝,“这坐在后殿听着的金华郡主不是人证吗?当年她可是刺客追杀差点命丧永州啊。”见庆元帝不做声,紫玲笑道:“不过这么久远的事或许金华郡主已经忘了,也就算了,不过奴婢知道的不止一条能让五公主死无葬身之地!” 琼华坐在后面,默默听着,她是被作为人证旁听的,可是这宫女又是说她死的又是说她记性差,这是存心膈应她来的吧。 “圣人,您的女儿有鸿鹄之志,她先前伙同秦德妃和齐王叛乱,又在中间杀了齐王,现在还想等如妃与德妃鹬蚌相争,她得渔翁之利!您的女儿,想要的不是其他,而是你的宝座!她想做这大燕的皇帝!”紫玲说着竟是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认为自己说的可笑,还是为李碧华的志向可笑。 紫玲这话一出,不光庆元帝愣住,就算坐在后殿的人也都愣住,郭皇后摸着指甲,看向一旁再也坐不住的李碧华,“碧华的志向一向很大。” “父皇,你别听这个贱人胡说,女儿是冤枉的!”李碧华冲后殿冲出,看着跪着的紫玲,“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为何要如此污蔑与我?再过十天,本宫就要远嫁都康,怎么实现你说的狼子野心?” “怎么实现?”紫玲笑道,“你之前想弄死郭皇后,用为嫡母守孝的理由拖延婚事,谁知郭皇后命大,你的计谋没得逞。”紫玲说完一脸笑意的看着李碧华,“至于证据,自然是有的!” “证据?有本事拿出来!”李碧华闻言挑眉,可以说,自八年前从天上掉到深渊后,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就算这个紫玲在自己身边最久,她让她办任何事,也从不自己经手,至于书信来往,都是看过就烧,她能有什么证据? “我的证据就是这个!”紫玲从胸前掏出一快绢布,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张皱着的薄纸,庆元帝见状,使了个眼色,赵进上前,看到薄纸的内容,心中一惊,看了眼李碧华,将纸放心托盘呈了上去。 李碧华本来心中无畏,结果被赵进这眼看的心头发慌,脑中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漏过什么东西。 “宣儿,将那本名册拿来。”庆元帝看着皱巴巴的纸张,吩咐李宣道。 “是,父皇。”李宣将那本册子呈上,李碧华离的远,看不清庆元帝在做什么,只是庆元帝忙完过后,看着御案许久没有动作。 庆元帝猛地站起,拍了御案,将册子扔到地上,“逆女!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来人,派御林军将秦府众人压入大牢,押后听审。” 庆元帝在上面下着指令,李碧华飞快上前捡起册子,只见那张皱巴巴的纸被填在一个缝隙中,缝隙中的剩余纸屑与这张纸都能对上,事实上就算对不上,光看墨迹字迹也是出于同一人之手,齐王引以为豪的欧阳体,上面只简单几个字,“帝女碧华,江北秦府,盟约成。”却足以判定她的罪了。 她想起来了,和秦府谋划那日,她因为要去甘泉宫讨好郭皇后,就没有出宫,让紫玲去的,因为名册上不光有她还有秦家,她就让紫玲去那做个见证,看那张纸是不是被当场烧了,难道就是那时,她换了过来? “父皇,女儿冤枉。” “陛下,臣妾冤枉!”在后殿的德妃也赶紧冲到前面跪地磕头。 庆元帝看着最近一直很讨他喜欢的两个女人,心中又摇摆不定起来,只凭一张薄纸,能定罪吗? “父皇,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冤枉的,说,你是谁指使的!”李碧华见庆元帝面上似有松动,冲一直默默跪在紫玲怒吼道。 紫玲抬头看着李碧华,眼底全是疯狂的恨意,“公主殿下,没人指使,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您还记得当初服侍您的三十六人吗?她们都在哪儿?去金满洲时是十八人,其中一个是被那个都康紫君扒了面皮冒名顶上的紫韵,而紫霞姐在金满洲时被那个都康紫君无辜给杀了,回燕京的路上,因为您心情不好,又折腾死了五个,到了燕京,因为柳贵妃的死,三皇子谋反失败,您怕我们背叛您,活生生每个人拔了舌头戳了双眼!要不是我一直乖巧听话,您去皇觉寺要带一个婢女过去,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紫玲说着,突然扒下了身上的衣服,正在后面偷看的琼华被苏子笙捂住了双眼,只是就算不捂,琼华听到旁边的吸气声也知道身上必是没一块好皮了。 “您凭什么以为奴婢会对您忠心耿耿?就凭这些您心情不好随意发泄的赏赐吗?”紫玲扒拉着衣服看着避开目光的庆元帝。 “陛下,奴婢这几年在皇觉寺,也读了些书,奴婢知道,自己背主是死罪,奴婢死不足惜,不过还请陛下记着,你信任宠爱的五公主就是这样回报您的!被您的五公主虐杀的亡魂都在天上看着您对她的处置!” 庆元帝闻言紧锁眉头,半响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李碧华和德妃,轻闭眼道:“赐三尺白绫。” “陛下!”秦德妃当场晕厥。 “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这一定是她自己做的!”李碧华怎么也不相信,就着小小一张纸,就让她的努力全部作废, 庆元帝闻言眼底再也挡不住失望,指着紫玲道:“那你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这宫女的双乳被切,身上没一块好皮,倒是舍得下血本,朕给你留个体面,没让皇后去后宫召集那些被你拔了舌戳了眼的人过来,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父皇,你听我说,这不是真的。”李碧华拼命想要解释。 秦德妃此刻也幽幽醒了过来,哭诉道:“陛下明察!臣妾冤枉啊!父皇,这一定是她自己做的!” 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两人此时的狼狈,紫玲蓦地与后殿那双眼睛对上,赶紧低下头,那人说的对,她之前一直觉着这小小一片纸定不了罪,可现在她才明白,纸张再小,只要那个掌握她们生死的人信就成! “姐姐们,我为你报仇了。”紫玲喃喃,合上衣物,冲向一旁的柱子,当庭血溅当场。 庆元帝看着那满地的血,心突突的跳,叹道:“也是忠义之人,返回祖籍厚葬了吧。” 看到紫玲撞死,李碧华就知道再求情也没用了,庆元帝已经完全不相信自己了,她起身抚了抚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嫌恶的看了眼趴在地上妆糊成一坨的秦德妃,“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给了你那么多药,还毒不死那郭贱人。” “你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嫡母!”庆元帝怒吼道。 李碧华看着庆元帝,嘴唇轻启:“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当初应该把药全下在你的碗里,给了郭贱人弄不死她还浪费了!” “你!”庆元帝看着李碧华满眼的讥讽,那眼神竟是他从没见过的恶毒,庆元帝眉头突突的跳,容颜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你长姐不在人世,朕只剩你这么一个女儿,原想好好待你,可你太叫朕失望了!” “不要跟我提李朝华,她活着的时候你拿她跟我比,死了还想将我踩在脚下!做梦!”李碧华说完,不看身后的侍卫一眼,转身离开。 她李碧华,就算死,也要有尊严!不会让这些人看她的笑话! 走在回宫的路上,琼华想到刚才的情形,“那个宫女可惜了,我们还有过一面之缘呢。”刚才她终于想起那个宫女来了,是在金满洲时她偷跑到李碧华院子里送信,躲在那个间谍床下时,进来的两个宫女中的一个,印象中似乎身体不好,说话怯懦,没想到现在变了模样。 “放心,他的家人我会吩咐人照看的。” “是你们联系她作证的?”听到苏子笙如此说,琼华察觉出其中的不同来,问道,“那证据也是真的了?” “假的。” “假的!”琼华吃惊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怎么会。” “那么重要的东西,秦家会让一个个小小的宫女得手?”苏子笙道:“我问了她为李碧华办事的经过,李碧华做事滴水不漏,也只有这个空子钻了,就命人仿了一张,毕竟圣人对那册子少了一张名单可是耿耿于怀。” “重要的不是证据,是圣人相不相信,尤其是这宫女当庭展示自己的惨状又慷慨赴死,若是本来七分怀疑,圣人看到那些伤疤就是十分了。”想到此,苏子笙心中感叹,他当时虽然跟这紫玲说要情真意切,却没想她竟然撞柱自杀,想到刚才看到的情形,苏子笙对李碧华厌恶无比,没想到李碧华竟然这么丧心病狂。 长嘘口气,看到琼华摸着肚子,似乎在思考的模样,想到刚才琼华听到庆元帝说长女去世时的表情,苏子笙问道:“你不告诉圣人和太子了?” “不了。”琼华摇头,“之前要不是以为母后会……我可能到死才会说。毕竟我的父兄不是常人,他们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利,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估计就瞒不住了,我不想阿爹阿娘伤心。”毕竟这副身子是朱邪赤心与王氏赐予的,而且今日庆元帝的做法也让她隐隐有些失望,若不是那个紫玲撞柱明志,说不得父皇真的会被李碧华三言两语骗回去的。 “好,那就不说了,我也不想变成了驸马。”苏子笙叹息,撞似遗憾道:“当年桃花树下本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最终没逃过你的手里。” “那你想逃吗?”琼华勾勾手指。 苏子笙将小手全部包住,轻吻一口,“是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来。” 后记: 庆元二十四年的冬季,大雪纷飞。 琼华全身披着斗篷,怀里抱着刚满月的苏景宁,去了太极殿。 太极殿内没有一个杂人,只郭皇后做在床头陪着已经油尽灯枯的庆元帝。 看着琼华抱着孩子进来,庆元帝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是华华?真的是华华?” 看到郭皇后点头,庆元帝颤抖的伸出枯瘦的手来。 “父皇。”琼华将孩子抱在庆元帝身侧,手在庆元帝掌心。 庆元帝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又深深的看了眼琼华:“活着就好!” “父皇!” “圣上驾崩――” 出了太极殿,琼华看到尽头撑着伞的那道白色身影,看到她出来,缓缓走了过来。 想到父皇的话,琼华仰头不让泪水掉下,说了以后不哭的,展开笑容,琼华走向来人,活着就好,她会活的很好的! 119 李碧华—番外 ?外面大雪飘扬,丧钟响起,李碧华坐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宫殿里,表情冷漠,她知道钟声响起她的时间也到了。 就在她被庆元帝赐白绫的那日,庆元帝当晚得了急病,在太医确诊不过半年后,庆元帝不想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就吩咐将对自己的处置延后,等他驾崩后再行处置。 李碧华冷笑一声,自己不想再次体会丧女之痛,就让她在这宫殿过了半年等死的日子,真是好父皇啊!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厚重的宫门打开,久不见白日的李碧华被突然的白色亮光闪的捂住了眼,刺骨的冷风呼啸的吹上她单薄的身体,李碧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睁开眼,就见郭皇后一身素色丧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表情无悲无喜,如同看个物什似的。 对,就是这个眼神!她们母女永远都是高高在上,永远看不起她和母妃! 李碧华冷漠的表情被打破,一脸狰狞的看着俯视她的人,“皇后娘娘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碧华怎么会这么认为呢?”郭皇后温和的道,“到底母女一场,本宫可得好好感谢碧华前些日子的特殊照顾!” 郭皇后语气轻缓,可才适应殿内骤然变冷的气温的李碧华却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个哆嗦,自李朝华逝世,收了锋芒的郭皇后总让她下意识的忽略了当年郭皇后的雷霆手段,她还记得当年为李朝华选驸马却被她暗自截胡后,郭皇后是怎么对她的! 当众以教养的名义将她从母妃的宫殿接到甘泉宫,每日从早到晚的立规矩,就算庆元帝求情都被驳回,最后她回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圈,还大病了一场,那段日子,她的脸色和一直久病不愈的李朝华的脸色有的一比。 郭皇后看着李碧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勾起嘴角,庆元帝心软,她可不会,尤其是这个不光暗害她还曾经伤害琼华的人! “先帝守孝期间,不宜见血,来人啊,把这殿内的东西该收的给本宫收了,本宫不想在这殿内看到一点能进嘴的东西。”郭皇后看着桌上冰凉的糕点,吩咐道。 后面的侍卫依言上前,李碧华看着那些人甚至连紫檀木的桌椅都搬走了,打着冷颤看着一脸温和的郭皇后,郭皇后是要把她活活饿死! “你不得好死!”想到此,李碧华再也忍不住了,怒骂道:“我就算死了到了下面也有父皇母妃皇兄作伴!你却只能抱着你女儿的牌匾哭泣!” 郭皇后对李朝华的感情有多深,她还是知道的,若不是因为郭皇后一直留着李朝华的生前之物,她也没可趁之机鼓动德妃给她下毒。 郭皇后闻言,本来含笑的嘴角慢慢拢下,冷冷的看着李碧华,“本宫的华华活的好好的。难道五公主不记得金满洲时的那封信了?” 李碧华的眼睛蓦然瞪大,她是怎么知道的!多年来,那封信一直是她心头的刺,甚至到了今日,想起来她都觉着毛骨悚然。 仿佛知道李碧华所想,郭皇后笑道:“当然是华华亲口告诉本宫的,还是在你去探望本宫的那晚,华华当时就在后面看着你呢。” “你疯了!你疯了!”李碧华尖叫,这怎么可能!李朝华是个死人了!都已经成了白骨一堆了! 不理会李碧华的尖叫,郭皇后转身离开,宫门在李碧华的尖叫声中缓缓合上…… …… 曾几何时,她的人生落到这个地步? □□的躺在殿内,李碧华盯着漆黑的屋顶问着自己,已经第三天了,她饿把身上的衣物都撕下来塞进嘴了可是还是没用!没用! 捂住痉挛的胃,李碧华的眼神飘忽,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 那日,她偷偷的去庆元帝的寝宫找他,想给他个惊喜,却看到庆元帝与郭皇后坐在一起,李朝华坐在他们中间,明明又瘦又干,还浑身药味,可庆元帝却一点不嫌弃,亲手喂着她吃食,还说着笑话逗她,他们在一起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不像和母妃在一起,只有母妃的刻意奉迎。 从那天以后,一直因为李朝华那孱弱的身体不美观的样貌,而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自己开始疯狂的嫉妒她,嫉妒她明明那副死样子,明明什么都不如自己,可还是能得到比她更多的宠爱,甚至见到她她还要屈膝行礼,因为她是嫡长公主,她一生下来就和她不同,就比她尊贵! 凭什么!凭什么! 想到此,李碧华心中迸发出无穷的怨气,她要活,她不能这么死了!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狠狠的咬住胳膊,一块血肉被咬了下来,温热的血液流进嘴里。 啊!真香,李碧华咀嚼着血肉,眼神渐渐迷离,比那骚味的尿液好喝多了。 “五公主吃的好香呀!”一声娇笑突然响起。 “是啊,弄得我也想尝尝了。” “额,额。”“额,啊。”…… 空旷的宫殿,响起一阵“额啊”的声音。 “是谁!” 李碧华撑着身子,勉力坐起,环顾四周,就看到以紫玲为首的那群宫女一个个笑看着自己。 她们有的没有双乳,有的眼睛空洞,嘴巴大张,没有舌头,“额啊”的声响就是她们发出的。甚至其中一个满脸血肉模糊,没有五官。 “五公主,奴婢们过来接您下去了。”紫玲见李碧华惊悚的看着微微一笑,她们行了一礼道。 “不!” 李碧华眼睁睁的看着紫玲说完那群宫女一个个张开大口向她过来。 “不!”凄厉的惨叫在宫殿上空升起。 …… 庆元帝头七过后,关押李碧华的宫殿被打开,两个太监将里面不成人形的尸体拖走。 当天,两个宫女开始打扫这所宫殿。 看着满屋的人体排出物还有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一个宫女捂住鼻子,忍着恶心拿起扫帚开始,“早知道不贪图银子揽这差事了!这比掖庭的马桶还臭!赶紧弄好赶紧离开!” 那宫女说着,见旁边的宫女不动弹,拿扫帚指着那宫女脚下的地,“还不赶紧的!我听说五公主就死在这个位置上。” 吓的那宫女赶紧跳开,“你可别吓我。” “我吓你作甚?我听说那日负责收尸的太监说,五公主死的可惨了,是活活饿死的!饿疯了把自己身上咬的稀巴烂,没一块好皮。” “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当时头朝下躺在地上,背上都能见到骨头了!”闻言宫女附和道,只是说完两人都愣了愣。 这宫殿只关押了五公主,难不成她能自己咬到自己的背后去? 两人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只觉得这个宫殿阴风阵阵,扔下扫帚尖叫着跑开……166阅读网